1.第1章 迷香 宁昭昭前世见过各种各样的死法,也见过各种各样的自杀原因。 可她还真是第一次知道,有人会为了素未谋面的未婚夫自杀,而且临死之前还在脸上划拉上一道大口子,连遗容都不要了…… 好吧,这二逼孩子就是她,确切地说,是她穿了以后的这个相府嫡女的原身。 室内的熏香让人头昏脑涨。自从宁昭昭到了这个同名同姓的身体里以后,就每天昏昏沉沉。明明感觉没有外伤,却死活动弹不得。 这天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个少女掀起帘子来看了一眼,又把帘子放下了。 “怎么还睡着?这香继续点着,会熏坏了脑子罢?”听声音是她的妹妹宁苒苒,之前已经见过一次。 “回二小姐的话,大小姐一直睡着呢。夫人怕她在寻死,到时候不好向端王交代,所以才找了这种宁神香来。听说,可花了不少银子呢。” 这个声音是宁昭昭的大丫鬟春阳。明明是从小就跟在宁昭昭身边的,对宁昭昭不怎么尽心,看到继母胡氏母女几个,却使劲摇狗尾巴,只怕人家不知道她谄媚。 闻言宁苒苒冷笑了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妒恨的光芒,喃喃道:“谁能料到,这小贱人的外祖父会是端王啊……不过来认也没用,横竖她娘已经死了,宋世子也已经明确来退婚了,她又毁了自己的脸,呵呵……” 春阳谄媚地道:“二小姐说的是,内院现在可是胡夫人的天下。就算端王来认亲戚,好处还不得是相府和二小姐您的?至于大小姐,今年都十八岁了,又毁了容,到时候夫人做主,匆匆就发配嫁出去了……您也别觉得堵,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宁苒苒很享受这种被当成唯一的主子追捧的感觉,哼笑了一声,道:“你看好这小贱人,可别让她死了,到时候,有你的好处。” 春阳送了她出去,一边点头哈腰道:“您放心,照顾大小姐,是奴婢的本分……” 她们却没有看到,帘内的宁昭昭猛的睁开了眼睛。 这些古人没心没肺,真当她是已经意识全无了。 可惜的是,这具身体和她前世一样,是从小习武的,体质比一般人好的多! 最初落水有点风寒,好了以后,又渐渐适应了这种迷香。现在她每天最多有些头晕,因此睡着的时候多,可却也不是吵不醒的。 这些人隔三差五地来看看她死了没,够不够惨,再说些风凉话,其实她都不过是在装睡罢了! 端王,外祖父……哼哼。 她正担心这楼里无人可用,她不知道要在这床上瘫到什么时候呢!如今便有靠山送上门来,真是好极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端王府的人,来得比她所能想象的,更快! 宁苒苒这边得意完呢,正下楼,一边浑身舒爽地听春阳在身边说奉承话。 突然小小的漪芳楼就冲进了一大批年轻挺拔的青衣男子,引得内院本来懒散的丫头都大惊失色,惊呼连连! 宁苒苒也愣了愣,然后注意到领头的那个。他穿着紫衣,身材高挑修长,头束玉冠,宽宽的腰带扎出矫健的腰身。 他一抬头,和宁苒苒对视了一眼。宁苒苒看清楚他的相貌,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清冷的凤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双唇,整个人显得又睥睨,又清贵。 宁苒苒只觉得自己的心噗通噗通直跳! 眼看这群男子要往楼上来,春阳也吓了一跳,连忙挡在那人面前,道:“你们……” 紫衣男子一块令牌几乎要逼到春阳脸上! 春阳几乎吓得腿软:“端,端王府……” “让开。”对方终于开口说话,一把清冽的嗓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常年居于上位,惯有的气势。 春阳滚开了。 宁苒苒娇小的身子就挡在了那些人跟前儿。 似乎是看她的打扮像是相府小姐,那紫衣男子停了停,明明站得低,却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你们是谁?我大姐还没有起身,衣冠不整,你们不能进去。”她的话语娇蛮,又带着些天真可爱,尾音微微上扬。 “你大姐?”紫衣男子皱着眉确认,突然鼻翼动了动,然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是闻到了不远处的楼里传出来的熏香。 宁苒苒周旋在京城贵族圈也是惯了的,很是知道怎么和这些贵公子打交道,故意半倚着身子,拿捏着腔调,才说了半句话:“没错,我就是相府二小姐……” “不是郡主。”紫衣男子身边有个青衣女子立刻道。因为她也是一身干练,所以刚才没认出来她是个女孩儿。 紫衣男子闻言,立刻道:“我们找的是大小姐。” “我说你们不能……” 宁苒苒话又没说完,刚想伸出手去阻挡那紫衣男子,结果手腕突然一痛! 竟是那青衣侍女,出手如风,捏住了她的皓腕,眉中有一抹厉色:“大胆!” 宁苒苒痛呼了一声,但紫衣男子已经利落地绕过了她,直接上了楼,推开房门。 屋内,浓重的熏香倾泻而出。 是散魂香……长期使用,会使人手脚绵软无力。尤其对女子最有用。 令他意外的是,当他掀开帘子的时候,榻上的宁昭昭正瞪大了眼睛,冷冷看着他,一点都不像被迷香所迷的样子。 “……” “……”帅哥? 宁昭昭立刻回过神,厉声道:“你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颜清沅突然觉得她的样子好像是个色厉内荏炸毛的小包子,比刚才那个拿腔作势的二小姐不知道可爱多少! “我是你外祖父,端王的人。我叫颜清沅,你可以叫我阿沅。”不复刚才对着宁苒苒等人的冷漠和睥睨,此时他的眼中有了些暖色。 端王的人,到了。 宁昭昭早就接收了原主的记忆,顺便也看了一出狗血剧。 在她的记忆中,原主的父亲,也就是这个丞相府的主人,大齐丞相宁葳,当初为了攀附富贵。把原来的妻子齐氏降为贵妾,另娶了当朝太师之女,也就是现在的丞相夫人胡氏。 齐氏死的时候原主十三岁,那时候她们母女俩都已经成为这府中的狗不理。所以齐氏死得悄无声息。 可是吧,风水轮流转,就在几天前,宁昭昭昏昏沉沉的时候听说,狗不理齐氏竟然是端王战乱时流落在外的女儿,还是嫡女! 听说女儿已经去世,封地在西南的端王不远万里上京,想认回唯一的外孙女,也就是宁昭昭。 令人没想到的是端王府的人竟然来得这么快,还是硬闯进来的。她突然有些期待丞相府众人的反应了! 宁昭昭想着事情,颜清沅已经亲自把屋里的熏香丢了出去,又打开屋子通风。 打量了一下她受伤的脸颊,和有些狼狈的样子,礼貌地询问道:“还好么?” 宁昭昭皱了皱眉,觉得这个问题蠢极了,很直接地道:“不好。头有点痛。” 颜清沅闻言倒是笑了笑,道:“你很不错,竟然还能保持清醒。听说你从小习武,看来传言不虚。” 宁昭昭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道:“我二妹呢,刚听到她大叫。” 颜清沅淡道:“你在意?在意的话,让人带她来见你。” 他本是极聪明的人,进京之后听了些流言蜚语就已经觉得不对劲。再加上见了那个矫揉造作的二小姐,如今又发现宁昭昭生活在这种熏香中…… 令他对丞相府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现在,他想先揣测一下宁昭昭对这个丞相府内众人的态度。 宁昭昭立刻道:“不用。我就随口一问。” 颜清沅眸中有了些笑意,道:“你安心养伤便是。其他的事情,不用管。” 呵!好专横的口气! 宁昭昭正琢磨着呢,要怎么委婉客气地问一句:你丫到底谁啊…… 这时候,听到消息的宁夫人胡氏匆匆赶到。 随着一片凌乱的脚步声,胡氏上了楼。第一眼看见的是被四处打开的窗户,和丢在楼梯口的熏香炉子。 顿时她沉下脸,故意严厉大声地道:“是谁把窗户打开的!小姐风寒刚好!这要是要害死小姐吗!” 然后,她才出现在宁昭昭和颜清沅的视线里。 她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长得倒是风韵犹存,但身段已经有些发福。听说她信佛,胖了以后经常笑眯眯地眯着眼睛,人人都说她是个菩萨相。 只是这菩萨的心有多黑,手段有多了得,宁昭昭虽然刚来不久,却也已经见识过几次! 看到屋子多了个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她眼珠子转了转,道:“您是……” 宁昭昭也仰起脸看着颜清沅,等着他回答。 颜清沅轻咳了一声,姿态自然地朝宁昭昭拱了拱手,道:“属下是青云骑都统。以后便是郡主的护卫都统。” 胡氏想:切,就是个破侍卫,也敢动她的女儿苒苒……不对,郡主?! 宁昭昭想:帅哥侍卫,福利不错……不对,郡主?! “什么郡主?都统莫不是认错了人,这屋里,哪有什么郡主?!”胡氏立刻上前问道。 2.第2章 郡主 颜清沅看着宁昭昭,眸中暖意更甚,道:“这本就是属于你母亲的封号。你母亲又只有你一个女儿,这封号自当给你。等王爷上了京,请求过圣上,将你的名字上了玉牒,你便是端王府唯一的郡主了。” 端王只有齐氏一个嫡女,可怜在战乱中失散,老王妃也郁郁而终。如今想要补偿宁昭昭,也在情理之中。 胡氏却是急了,她连自己受了委屈的女儿宁苒苒也顾不上了,连忙道:“这……封郡主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先和丞相府通过消息?” 当初只听说端王要进京认亲,没听说还要封郡主啊! 胡氏不愿宁昭昭受封,除了因为她不是自己亲生的以外,主要还是不愿意这等好处落在了她的头上! 要封也应该封宁相吧!怎么说也算是端王的女婿啊! 到时候宁相封了侯,她就是侯夫人,这封号都是世袭罔替的,她的孩子也能封世子,县主之类的。至于宁昭昭,到时候随手丢给她一个县主当当,赶紧打发嫁出去就是了。 这才是荣耀一府啊!多合算的买卖! 现在封这个被退了亲,又毁了容,如今已经十八岁的丑丫头为郡主,端王到底有没有成算!有那么糟蹋东西的吗! 颜清沅一扫她那张胖脸,大概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冷笑了一声,道:“王府的事,未曾听说要向丞相府报备什么。” 胡氏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心里琢磨着怎么把这封号抢过来…… 这时候,宁昭昭突然有些虚弱地道:“母亲,我头疼……” 胡氏回过神,假意关切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这傻孩子,现在知道头疼了?当初,这么不爱惜自己……” 宁昭昭就等着她这句话呢! “我哪里不爱惜自己了!”哎哟反驳的声音那叫一个清脆嘹亮! 胡氏愣了愣,道:“你那么想不开,还不是不爱惜自己?” 她又想絮叨一下宁昭昭干的蠢事,比如被退婚就自毁容貌,然后寻死什么的。 宁昭昭却抢了她的话头,指着自己的脸,道:“母亲,我早跟你们说过了!这压根不是我自己划的!您怎么就是不信呢!” 胡氏:“……” 许是宁昭昭以前实在太过窝囊软弱,突然这么声色俱佳地来了一出,胡氏反而愣了愣没回过神来。 “什么定亲退亲,什么寻死自尽?别人不知道,母亲您难道不知道吗?我从小就在内院,从来没有出过门。那宋世子于我,不过是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罢了!我又怎么会为了他去自尽呢?就算要自尽,我又怎么会在自己脸上划拉这么大一道口子!” 胡氏张了张嘴,又觑了颜清沅一眼,半天回过神来,皱眉道:“你这孩子,烧糊涂了不成?那时候你明明每天在楼里哭,伤心欲绝,怎么劝都没用……” 宁昭昭撇撇嘴,道:“好端端被退了亲,总会有点伤心的,可我真的没有寻死啊。当时我在池塘边纳凉呢,突然就有人推了我一下……” 其实她说的话,一半是真,一般是假。 原主确实是大半夜到花园去了,而且确实是去毁容兼自杀的。 不过她虽然还随身带了把小刀,在自己脸上比划想毁容,却半天鼓不起勇气,反而蹲在池塘边哭哭啼啼。 后来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捏住,往她脸上用力一划拉,然后就被人用力踹进了水里。 凶手是个身强体壮的男子。买凶杀人的可能性较大。背后主谋还有待商榷。 宁昭昭现在不是想找凶手,她要的是堵了胡氏的嘴!免得一天到晚说她要寻死,说她脑子不清醒!然后用这个当借口,给她下迷药,软禁,等等等等。 果然,当着颜清沅的面,胡氏显然不敢太过。 她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 “母亲的迷香那么厉害,我连动都动不了,怎么说得出口?” 胡氏眸中隐隐含着些责怪之色,道:“那还不是怕你想不开!你这个孩子,从小就固执,莽撞,又不听劝!哎,也怪我不好,尽惯着你,就是对你几个弟妹,也没有这么纵容的,才给你养出这样的性子来……” ……自动切换成慈母模式了。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胡氏朝颜清沅看了一眼然后,用帕子擦着眼睛,勉强笑道:“后母难做,让您看笑话了。这丫头确实是从小野惯了。这和她娘让她习武,也有些关系。不过端王战功赫赫,想来有这么个外孙女,应当十分欢喜吧?” 颜清沅到底深沉,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端王府郡主,不羁些也无妨。” 又听到“郡主”二字,胡氏将心底那点厌恶和妒恨藏得很好。她勉强笑道:“原还一直后悔,当初不该太纵着她,以至于年纪这么大了还被退了亲……如今有了端王府,我也就放心了。” 颜清沅皮笑肉不笑:“多虑。” 胡氏十分不喜欢这个破侍卫,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她勉强含泪笑了笑,道:“应该的,做母亲的不操心,谁操心呢?” 说着就满脸“慈爱”地看了坐在床上的宁昭昭一眼。 宁昭昭正卷着自己的发尾,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看着胡氏,好像在说:你演得真棒! 胡氏的嘴角就抽了抽。 颜清沅掩去了唇边的笑意,低声道:“请夫人安排一下罢。这次我带进府的,青云骑十八人,可以安排在临近的院子。另外有侍女一人,和我,住在漪芳楼,方便照顾郡主。” 胡氏皱眉道:“男女有别,何况,这楼里的编制已经满了……” 颜清沅的语气略带讥讽,道:“编制满了?意思是安置不下端王府的人了?” 胡氏一愣,连忙道:“不是这个意思,端王府来客,自是蓬荜生辉,只是,只是……” 颜清沅一挥手,道:“我住在这里。郡主的一切安危,由我负责。” 胡氏这才点了头,甚至笑了笑。 你负责? 那自是最好不过的了。到时候这傻丫头出了什么事儿,可都跟她没关系了。她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费心找借口。 当下,她便让自己身边的赵妈妈,带着颜清沅等人先下去安置。 颜清沅斟酌了一下,觉得这么点功夫也出不了什么事,便先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胡氏和宁昭昭两个人。 宁昭昭就盯着胡氏不说话。 胡氏冷笑了一声,道:“很得意?可别忘了是谁生了你,还把你养到这么大的!” 宁昭昭故意刺激她,道:“我还就是很得意了。如今有了外祖父,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 胡氏当即沉下脸,道:“端王认你也就这么短短的功夫,能为你谋算些什么?你今年可十八了呢,婚事还拿捏在我手上……端王一个男子,能操持得过来什么?我办事的手段你是知道,到时候让你哭都找不到地方去哭!” 宁昭昭眯起了眼睛,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这胡氏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办任何事情都可以办得冠冕堂皇,让人抓不到她任何错处。就算觉得不对,也拿她没有办法。 就拿给宁昭昭下药的事情来说,她也可以一口咬定就是怕宁昭昭寻死!端王府的人也拿她没有办法。 不过嘛,宁昭昭现在是知道了,胡氏如今能拿来做把柄的,无非就是她的婚事罢了。 毕竟原主的年纪……确实不小了,又毁了容,就算端王爱护,胡氏作为名义上的母亲也大有文章可做。 胡氏看她低头不语的样子,以为拿捏住了她,哼笑了一声,道:“你最好老实些,别以为端王能护得住你,也别以为郡主的封号能给你带来什么作用!” 郡主的封号落不落得到她头上,还是个未知数呢! 看她这窝囊样!胡氏觉得这才是当初那个粗蠢愚笨的宁昭昭,只要她稍稍打压,这傻丫头自然会自己去求着端王帮忙,封宁相为侯吧! 胡氏撂下话以后就拂袖而去,留下宁昭昭一人若有所思。 她下楼的时候正好和颜清沅对上,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打了个突。 可是后来想想这人虽然外貌清贵,气势逼人,可说到底不过是个侍卫,又把心定了定。 颜清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绕过她上了楼。 听到开门声,宁昭昭抬起头,道:“是你啊。” 颜清沅看她刚才似乎在发呆,便道:“郡主在想什么?” 他的住处什么的,自有下面的人打理,他当时看到宁昭昭送饭的婢女,便接了过来,自己送了上来。 宁昭昭道:“还没有册封,别叫我郡主了。” “迟早会是”,颜清沅放下托盘,“起得来吗?” 那种居高临下的口气让宁昭昭愣了一下,觉得他一点儿也不像个普通侍卫。 见她发愣,正在摆盘的颜清沅回过头,挑了挑眉,道:“怎么?” “……”宁昭昭把喉口那句话给噎了下去,跑到桌边看了一眼,错愕道,“这么寡淡?” 就一碗粥一碟子素菜?!换了胡氏,宁昭昭肯定会觉得她是故意虐待自己的了! 3.第3章 鞭子出场 面对宁昭昭的反应,颜清沅也是愣了愣。 他从来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更别说是个女人。今天第一次见这小姑娘,觉得她长得娇娇嫩嫩,眼珠子却老是乱转,很是可爱。而且在这相府里日子过的水深火热,也是可怜。便动了亲自照顾她的心思。 结果他想当然地去做了,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宁昭昭指着那桌子菜,不可置信地:“就,就这样?以前不是都有两荤一素的吗?” 颜清沅反应过来,尴尬地道:“本来还有一碟酱肘子,一碟水晶虾仁。你现在有伤,我……”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就听见宁昭昭咽了咽口水。 “……”颜清沅更尴尬了,道,“那两样菜都不利伤口,我让他们拿下去扔了,只剩下了这个。你……先吃一点。” 宁昭昭叹了一声,让他又顿了顿。 同时又觉得好笑。初时看到送上来的菜品,他心里就有数了。胡氏根本她自己说的那样,对宁昭昭多好多好。 起码,有伤口待恢复的人,为了不留疤,那种酱料多的东西是碰都不能碰,虾仁也主发,于伤口恢复不利。 但是看宁昭昭这副失落的样子,他又有一种把她的吃的丢了是干了天大的坏事的错觉…… “垫垫肚子,明儿再给你弄食谱。” 宁昭昭这才坐下来,扒拉了两口。嗯,味道倒是还算不错,就是欠了点油水。 当天晚上青云骑的小队长宋一给颜清沅收拾好屋子,发现他一边看书,一边提笔写些什么。 宋一看了看就笑了,道:“二爷,什么时候开始研究食谱了啊?” 颜清沅医术卓绝,不过主打外科和跌打骨伤,解毒用毒也算是专精,唯独食养和调理方面有些欠缺。所以他现在想弄出一份食谱来,也得认认真真翻书。 “给郡主弄的?”没人搭理他,宋一也不会不会不自在,还在边上赖着没话找话。 颜清沅想了想,又放下笔,道:“我是不是应该先给她把把脉,再问一问她的口味?” “……您连脉都没把呢!” 颜清沅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刚刚上楼去的丫鬟碧芹就冲了下来,一脸的惶恐:“二爷!郡主流鼻血了!” “!” 颜清沅沉下脸,丢下了笔就上了楼。 剩下宋一还抓着碧芹问:“怎么流鼻血了?姑奶奶,咱们才来第一天,就出了事!” 颜清沅直接冲进了房间,看到正仰着头的宁昭昭穿着亵衣坐在榻上。 “……”突然发现进来的是个男人,宁昭昭艰难地歪过眼睛。 颜清沅恐惊了她,慢慢地靠近,道:“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就开始流了。”宁昭昭用帕子捂着鼻子,继续仰着头。 颜清沅终于走到她面前,然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干神马!”宁昭昭暴起,用帕子捂着鼻子的另一只手就抽了过去! 颜清沅没防备,就被她一拳打了个正着! 他仰着头半天没低下来,宁昭昭染了血的帕子还覆在他面上,瞬间就有了被大姨妈巾甩一脸的即视感…… 宁昭昭打断了自己脑海里不恰当的联想,突然发现自己一只手还被他紧紧抓着呢! 颜清沅咬牙切齿地道:“我给你把脉!” “……”宁昭昭讪讪,然后感觉鼻端又是一热。 颜清沅连忙用帕子摁住她的鼻子,一边瞪了她一眼,给她把脉。 宁昭昭想到他刚才的反应,觉得不对劲:“你不会武?” “……会。”颜清沅眼皮也不抬一下。 “会武你躲不开?”宁昭昭愕然! “谁能想到你说动手就动手。”颜清沅神色淡淡,有些倨傲,更有些不耐烦。 少顷,他松开了宁昭昭的手,道:“中毒了。” “中毒?” 颜清沅二话不说把她翻了过来,手探向她的背脊,连点她几次大穴止住了血。 经过排查,很快就发现毒源来自她今天的晚饭。切脉的时候,颜清沅已经确认她是服用了微量的夹竹桃。 “晚饭是漪芳楼的小厨房准备,和往常一样的分例。而且你的脉象虚浮,应当是服用夹竹桃已久了。我想,这夹竹桃应当是配合你日里用的散魂香,使你每日混沌昏沉的。今日熏香被我丢了出去,这膳品却还来不及换。” 来自青云骑的侍女碧芹给宁昭昭披上小衣,恨恨道:“这丞相府内院里,果然就没一个好东西!二爷,您说这事儿怎么办?” 颜清沅看向宁昭昭,抬了抬下颚。 明明是让她自己做主的意思,却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宁昭昭腹诽。但是她私心里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这段日子,她迷迷糊糊地装睡中,也大致弄清楚了这漪芳楼里,哪些是胡氏的暗钉或者明钉。如今正好借了这个名目都拔了去。 她想了想,下了指令:“搜。楼里上上下下,都搜一遍,看看到底是谁下的毒。” 碧芹眼前一亮,道:“是!” 颜清沅却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转身对碧芹道:“听明白了,上上下下,仔仔细细,都搜一遍。” 碧芹也反应过来,也笑了起来,道:“郡主放心,必定不让您失望。” 颜清沅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心里对这位相府小姐的印象已经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先前听说她粗蠢,怯弱,从小习武,因而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又不出门,所以见识也少,岁数养到这么大,就是个又笨又蠢又软弱的丑丫头。 如今看来,敢下这个命令,又怎么会是受制于胡氏的蠢丫头? 碧芹是个急性子,迅速冲下了楼,召集青云骑的侍卫,连夜把漪芳楼翻了个底朝天! 底下的丫头哪里见过这个场面?看到这群男人冲到女子闺房里一顿翻找,都是惊慌失措连声尖叫。有机灵点的想跑去找胡氏告状,却被眼尖的青云卫给抓了回来。 颜清沅听着那动静,仔细观察宁昭昭的反应。发现她眼皮都没抬一下,管自己玩手指。 少顷,碧芹带着一脸胜利者的表情上了楼,手里抓着个大包袱,还带着个哭哭啼啼的丫头。 白天还趾高气昂的春阳,如今披头散发,哭得脸都花了,扑到宁昭昭跟前儿,抱着她的腿哭喊着:“小姐,小姐给奴婢做主!小姐给奴婢做主!那些强人闯了奴婢的屋子,奴婢虽是个卑贱的丫头,可也是知道耻的!小姐,奴婢不活了!” 宁昭昭有些戏虐地看了她一眼,心道,现在知道抱着老娘的腿哭了,本事大些,怎么不找胡氏哭去啊。 碧芹冷哼了一声,道:“还装,什么叫你不活了?这回便是你想活,也活不了了!” 说着,把那个包袱一掀,洒出来一地都是各色金银首饰,零零碎碎的银票撒了好几张都是百余两的。 碧芹把其中一个小盒子捡起来,道:“郡主,这里头就是夹竹桃。” 她打开盖子给宁昭昭看。 宁昭昭看了一眼,冷冷地看着已经吓呆的春阳,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春阳呆滞了半晌,方想了起来,道:“这,这是大夫开的药,奴婢,奴婢浅眠,自用的……” 碧芹立刻道:“放你的屁!不说这些夹竹桃,就说你一个小丫头,哪来的这么多银子?一年统共不过五六两进账吧!” “是,是主子赏的……” “你的主子可就在这儿呢,赏没赏你,郡主自己不知道?!” 这时候,门口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道:“小,小姐……” 是兰儿,和春阳一样也是府里的二等丫头。但宁昭昭依稀想起来,她被兰儿从屋子里赶了出去,和几个洒扫丫头一起住。兰儿独自霸个大屋子。 “进来罢。” 兰儿进屋之后,也跪在宁昭昭脚边,低声道:“小姐。” “你怎么来了?”宁昭昭漫不经心地道。 兰儿低声道:“奴婢是来为春阳作保的。” “哦?”宁昭昭眸中闪过一丝兴趣。 她倒想听听这个平时不断被人欺负的丫头,这次是真的要以德报怨呢,还是别的什么。 兰儿看了春阳一眼,道:“奴婢可以为兰儿保证,这些东西,确实都是胡夫人赏的。胡夫人非常宠爱春阳,时常,把她叫过去……” 春阳听完惊恐地瞪大眼睛,立刻跳起来打断她,道:“你给我住嘴!小贱蹄子!再胡说八道,担心我撕了你的嘴!” 兰儿避开她的手指和视线,硬是继续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当初兰儿把奴婢从屋子里赶出去,就是说,要为夫人办事,怕不方便……” “住嘴!你给我住嘴!我什么时候拿了夫人的东西,我什么时候为夫人办事了?!这,这些都是我娘老子给我赎身的银子!你这个小贱人,给我住嘴!” 说着就想扑过去打兰儿! 宁昭昭突然回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抽出一个细柔的长鞭,在她手上,那鞭子仿佛有生命力那般,灵活地甩了出去! “啪”的一下,春阳的手刚伸出去就吃了一鞭子,手背上立刻见了血! 春阳痛呼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宁昭昭! 她从小伺候宁昭昭,自然知道宁昭昭是个武痴,但她几乎也就练练架势,从来没有和人动过手! 4.第4章 未婚夫? 宁昭昭活动了一下手腕,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不错,身体的灵活度,让她很满意。 春阳向前走了两步,面上有些哀求之色,道:“小姐,奴婢伺候您那么多年……” “啪”的一声,第二鞭子落在了她的脸上,原本细腻的肌肤顷刻皮开肉绽! 春阳伸手一摸脸,惊恐地痛哭起来! 宁昭昭冷冷地道:“你真当我是个傻子?你伺候了我这么多年,还是帮胡氏监视了我这么多年?从前是觉得你年纪小,兴许不懂事。没想到你们是要害我性命的。春阳,你我若有情义,也早早在过去,你的所作所为里,都耗尽了。” 春阳狡辩道:“小姐,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奴婢,奴婢粗笨,纵是有些不尽心,可,可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宁昭昭笑了,道:“你粗笨?我看这楼里没有比你更聪明的丫头了呢。从前是谁天天当着我的面说,可惜了我长得像我娘齐氏,才惹了胡夫人不喜,要是我长得不像我娘就好了的?” “又是谁,在我被退婚了以后,说若不是因为我长相性子都像我娘惹胡夫人讨厌,说不定胡夫人那里还能有个周旋的机会?” 春阳张口结舌,从前那些话她是张嘴就来,宁昭昭听了也就自己低下头,从来不曾说什么,才纵得她越来越无法无天…… 唯独宁昭昭知道,原主虽然是个闷葫芦,可到底还是对那些话上了心。不然被退了婚以后,她的第一个念头不会是毁容…… 这时候,颜清沅淡淡道:“这样的丫头,趋炎附势,尊卑不分,留着无用。不如杖毙。” 春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又扑倒在宁昭昭脚下,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宁昭昭想了想,道:“拖下去,杖责二十,关到柴房,明日一早去跟夫人要过卖身契,便发卖出去。” 春阳听了就哭喊道:“小姐!奴婢冤枉!这天寒地冻的,二十杖打下去,再在柴房呆一晚上,奴婢还有命在吗?小姐若是不想饶过春阳,直言便是了!” 顿时颜清沅啼笑皆非,道:“还真是奴大欺主,若不是亲眼看见,我都不敢相信郡主调教出来的丫头竟然是这样的。” 他在嘲笑她无能吧! 宁昭昭心一狠,厉声道:“等着干什么!给我拖下去!杖责三十!没死明日就赶出去,死了就是你的命!” 她要杀鸡儆猴。 横竖她从来没有把漪芳楼当成自己的地方,也没有把这些人当成自己人。 既然如今,有了端王府这个契机做改变,那她就要一次整到他们怕! 春阳吓坏了,再不敢拿乔了,嚎叫着要去抱宁昭昭的腿。 碧芹把她拖了出去,冷笑道:“现在求饶命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啊。” 春阳一路嚎叫着被带远了。 宁昭昭看着地上跪着的,已经瑟瑟发抖的兰儿。 “你一向胆小,今日怎么这么大胆?” 兰儿明显瑟缩了一下,半晌,低声道:“奴婢是不想小姐受春阳的蛊惑。” 宁昭昭盯了她半晌,最终道:“很好。先回去休息罢。” 兰儿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过了关。毕竟今天的宁昭昭太过不同寻常…… 她擦了擦汗,低声道:“是。” 就弯着腰退了出去。 颜清沅一直在旁边看着,此时就道:“若我是你,我会把那个丫头也杖毙。” 宁昭昭道:“我说了,若真死了,那就是她的命。” “不,我指的是另一个。” “兰儿?”宁昭昭抚摸着自己手里的长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正是。若她是真心护主,也不必等到今日。若她是恨那大丫头的欺凌特地来报复……可是你也说,她本性怯弱。如今那丫头房里已经查出了夹竹桃,早就无从辩解。那兰儿的出现,与其说是作证,不如说是表忠心。” 宁昭昭反应过来,喃喃道:“我说,她也没这么大的胆子……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起初宁昭昭觉得这件事有些怪异,但是没细想。被颜清沅一提醒,她倒是想通了。 这兰儿恐怕是胡氏早就留下的替补队员,只等春阳出事,立刻就让兰儿顶上来。 “先留着她罢。一步一步来。”最终宁昭昭道。 颜清沅笑道:“郡主心里有数就好。” “没想到颜都统还懂这内宅之事。” 颜清沅淡淡一笑,道:“不过是平时看了些兵书,打发闲暇罢了。” 兵书…… “你到底是谁?”宁昭昭眯起了眼睛。 若是一个男子,作为属下,又是第一天相见,他怎么可能留在这屋子里,直到现在? 宁昭昭越想越不对劲,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你真想知道?”颜清沅笑道。 宁昭昭愣了愣,道:“你愿意说?” 在计划里,确实不该这么早暴露身份。 但是颜清沅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他觉得,这个姓宁的小姑娘,比他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有趣到,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她知道真相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我是你的未婚夫,你外祖父,已经把你指给了我。”颜清沅笑眯眯地道。 “……啥?”宁昭昭呆滞了。 颜清沅的扇子合拢,轻轻点了点她肩头那抹白皙,这个动作就有些轻佻了。他笑道:“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你外祖父。” 宁昭昭立刻捂住肩膀,恼羞成怒道:“你,你胡说!” 颜清沅也不和她争辩,只是笑了笑,退了下去。 他临走的时候那个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宁昭昭气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怎么可能又这样冒出来一个未婚夫? 那个外祖父端王,到底靠不靠谱啊!面都没见着呢,就急着拉皮条了?! 隔天碧芹见到她的时候,就发现她两个眼圈儿都黑黑的…… 然而经过一晚上的休整,宁昭昭已经冷静了下来。横竖现在端王没来,她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好了。 今日一早,她已经能起身,梳妆更衣,生病期间一直披散的长发也被绾了起来,露出圆润的小脸儿。脸上虽然有道疤,但因为格外素净,所以倒也不显得突兀。 碧芹扶着她在桌边坐下了,轻声道:“郡主,这是二爷吩咐人给您准备的肉糜粥。” 闻着确实比昨晚那个清汤寡水的小白粥好了很多。 不过听到颜清沅的名字,宁昭昭还是轻轻哼了一声。 碧芹憋着笑不说话。 昨晚颜清沅下楼的时候,嘴角就一直有一抹笑意,她就猜想应当是发生了什么。 要知道颜清沅平时虽然也算平易近人,但也从来没有……这样傻笑的时候。 如今看宁昭昭的样子,她心里估摸是八九不离十了。 “昨晚那个……据说还有一口气在。若是要发卖出去,还需从胡夫人手里拿卖身契。您觉得,胡夫人那里……” 宁昭昭喝粥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皮,道:“说到这个事儿我还奇怪。漪芳楼上上下下,真算起来的话丫头有十几个。你就搜到她一人不对劲?” 碧芹狡黠地道:“倒也不是,属下是一眼就认准了她啊。” 昨天她来的时候就和春阳打过照面,也见过春阳跟在宁苒苒身边那个谄媚的样子。首先心里就给她定了罪。所以昨晚接到命令,她哪儿也没去,直奔春阳屋,果然一奔一个准! 其他的,昨晚她下楼去,规整了一下消息,也算是齐全了。 她在宁昭昭耳边细细地把自己得到的消息都说了一遍。 宁昭昭听了皱眉,道:“这么说来,二等丫头,三等丫头,竟是没有一个干净的了?” “是,唯几个洒扫丫头,因为身份太低不顶事儿,反而被没有被牵扯进去。郡主,您打算怎么做?” 碧芹想起今天早上遇到颜清沅的情景,兴高采烈地道:“二爷说啦,都让您自己做主!” 顿时宁昭昭就噎着了! 难道这种事情不是本来就该她自己做主的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柴房里那个,先让人去给她上点药,别真的弄死了。然后你让颜都统亲自去一趟,去跟胡夫人要卖身契。” 碧芹有些意外,道:“二爷去?” “省得胡夫人废话!” 宁昭昭气呼呼地道。 当然,另一方面她也存了故意折腾颜清沅的心思。不管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他现在也是她名义上的护卫都统吧! 那么为她跑腿就是天经地义的了。 很快,清晨漪芳楼又炸了起来。 从前因为宁昭昭软弱,漪芳楼的丫头日子最好过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管。 今天太阳都刚升起来呢,青云骑卫的人就来了,隔着院子一声吼,硬是把整个院子的人都叫了起来。 这些丫头叽叽喳喳地围到了院子里,各个发髻松弛,衣裳凌乱,睡眼惺忪,看着一个个都松松垮垮,精神萎靡。 宁昭昭在楼上看了一眼,喃喃道:“就这样,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进了窑子呢。” 碧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郡主去过窑子?您不是从来不出门的么?” 5.第5章 杀鸡儆猴 闻言宁昭昭只是瞥了碧芹一眼,道:“不出门不代表我就没见识。” 说到这里,宁昭昭又在心里叹气,觉得再没见过比原主更逗比的姑娘了。 毁容之前,长相虽然不说倾国倾城,但即使是素面朝天,也足够甩每天精心打扮的宁苒苒几条街了。 再加上少时习武,身材高挑修长,端的是丰胸细腰长腿的尤物。尤其是那个上围……宁昭昭第一次下水沐浴,自己看到都惊了半天。更别提肌肤细腻柔泽,长期不出门,保养得更是白皙动人。得天独厚天生丽质,这些词简直就是为她而造的。 可是好天赋也经不起糟蹋啊。在后娘的压制下,原主从小到大几乎就没出过门,甚至听着丫头歧视她的相貌,她还产生了自己是个无敌丑女的错觉…… 什么叫揣着宝贝而不自知,什么叫明明是金子还当自己只是一坨金色大粪……说的就是这个二逼丞相长女了! 碧芹看她脸色不善,便小心翼翼地道:“郡主,若是实在不喜欢她们,不如把她们都赶出去,把我们的人换进来罢。” 宁昭昭回过神,扫了一眼楼下,见那些丫鬟面对青云卫的小帅哥,浑然不怕,一个个还娇笑着去逗人家…… 青云卫毕竟是一群年轻男人,面对这样的场面,也有些撑不住脸皮。 她冷笑了一声,道:“碧芹,你去,给她们点厉害瞧瞧。” 碧芹正磨牙呢,闻言立刻道:“是!” 说完,碧芹就杀气腾腾地下了楼。 “这位小哥,您板着脸干什么啊?大清早地把我们拉起来,我们还没生气呢。还是说你们都不会笑的啊?来嘛,先笑一个我们瞧瞧……” 说话的是楼里的三等丫鬟芳珠,人长得妖挑,平时干正事基本上是见不到她的人影的,和小厮管家等,打情骂俏,倒是屡见不鲜。 那年轻的侍卫脸皮绷得紧紧的,想骂人,可刚才已经骂过了,对方并不买账,反而你越凶,她就越娇…… 这时候,碧芹从楼梯里冲了出来,狠狠骂了一句:“都给我站好了!小贱蹄子,没个正形!现在还是一大早吗?!主子都醒了半天了,把你叫起来难道还要三催四请!” 一嗓子吼下去,那些丫头都吓得一个激灵。 芳珠也抖了抖,回过神来,有些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碧芹,最后从鼻子发出了重重的哼声,嘀咕道:“男人婆,凶什么……” 碧芹黑了脸,二话不说冲到丫鬟群里去,把她给扯了出来。 “救命啊杀人啦!”芳珠不料对方上来二话不说就动了手,惊得那是花容失色! 抬头一看,宁昭昭正在二楼,冷冷地往下看。 一群丫鬟也看见了,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从前……她是个好欺负的。可是,昨晚披头散发,还毁了容的春阳被拖出去的时候,她们却都是看着的! 在漪芳楼当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春阳平时都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混话,她们自然都知道。因此看着春阳脸上那道伤是什么意思,她们自然都知道。 碧芹习武出身,脾气火爆,更不会怜香惜玉。把人拖出去以后,二话不说就打了两个耳刮子。那声音响得让人都抖了抖,芳珠被打得脸都变了形,半天都起不来。 “还有谁站不直?自己站出来!姑奶奶给你们松松筋骨,抻抻懒筋!”碧芹两眼冷冷扫过众人。 有芳珠的例子在前,谁敢多话? 刚才还颠三倒四的一群女眷,便都站直了身子,低着头不敢吱声,只怕被这女煞神盯上。 碧芹抬头看了一眼,见宁昭昭朝她点了点头。 接收到指示,碧芹才又哼了一声,大声道:“今儿让你们站在这儿,就是为了让你们知道,谁是你们的主子!我们都统已经亲自去取你们的卖身契!从前容你们奴大欺主,待会儿都给瞪大了眼睛瞧瞧,自己是什么下场!”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肝直跳! 这府中上下,不管是什么楼里的,卖身契都在胡夫人手上。从来没有听过哪位主子自己握着卖身契的道理啊! “这……”为首的兰儿低声想说些什么,抬头看了看宁昭昭。 突然,人群就喧闹了起来。 颜清沅是一大早就出了门。 他今日也是一袭青衣,比其他青云卫的衣着,则是衣摆袖口多了一圈云纹。宽肩细腰长腿,相貌丰神俊朗,实在惹眼。可此时众人眼中看着的,却是他手上的那个小匣子! 竟真让他拿到了!还这么快! 颜清沅上了楼,东西交给宁昭昭。看她懒洋洋地伸手接过去,似乎还挺不待见他的,白了他一眼。 他低笑,道:“如何?” 宁昭昭哼了一声,道:“算你手脚快。” 其实她心里好奇死了。胡氏惯会和人打太极,宁昭昭是知道的。 在原主的记忆中,就有一次宁家的太夫人,也就是原主的祖母,难得想起这个孙女,想给她请个女红师父。结果胡氏每回被叫去,总有一百种理由推脱。 后来太夫人烦了,也就拉倒了。 颜清沅竟然一去就把卖身契给要来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看到宁昭昭磨牙的样子,颜清沅又觉得好笑,道:“幸不辱命。” 宁昭昭已经打开匣子翻了翻,发现楼中丫鬟的卖身契果然一个不少。纤长的手指点了点匣盖,她斜睨了颜清沅一眼,道:“你再去给我叫个牙婆来。” 颜清沅纵然是顶着侍卫的名头,又哪里会做这种跑腿小厮的事情? 再说他刚到京城,让他去找牙婆,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过宁昭昭还就是故意的。她笑道:“颜都统本事大,才让你去的。不然,胡夫人一定会想尽办法挡着的。” 出乎意料的是,颜清沅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道:“是,我这就去。” 果然转身就走,倒把宁昭昭看得一愣。 他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道:“京城的桂花开了,很香。我进城的时候,听说品桂楼的桂花糕最是有名。去找牙婆的时候,要不要顺便帮你带一些桂花糕?” 宁昭昭:“……” 而此时,胡氏居住的怡荣居,则是一片乌云密布。 赵嬷嬷在门口听打探消息回来的丫鬟说了事情的经过以后,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声道:“你再去盯着,我去回禀夫人。” 屋子里,胡氏满月般的脸,此时阴沉沉的。 “怎么样?” 赵嬷嬷跟了她多年,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刚才那姓颜的护卫都统来过以后,胡氏的脸色就一直没好看过。此时她又带来个坏消息,只怕…… 她硬着头皮道:“大小姐那……一拿到卖身契,就开始清理楼里的丫头。已经让人去叫牙婆。经过昨晚和今天,奴婢觉得,春阳、芳珠、兰儿,怕是一个都保不住。就不知道红玉,能不能躲过去……” 胡氏一把把桌上的水壶杯子什么的都掀到了地上,咆哮道:“反了,真是反了,她还想翻了天了不成!” 又怒骂道:“你挑的好人!春阳谄媚,芳珠轻浮,还有那个兰儿,看着怯弱,其实一肚子坏水,还贪功冲动!你就不能挑几个像样的放进去!” 赵嬷嬷被那壶里的热水撒了一手,也不敢喊疼,只低着头站着,道:“您消消气,这不是,还有红玉吗……” 心里却想着,像样的能干的丫鬟,本来就难调教出来。 从前只当漪芳楼那位是个傻的,谁舍得把好的放到她那里去?尤其是近几年,宁大人升了丞相,胡氏的父亲胡太师却已经荣休了。府里开始渐渐有了年轻的姨娘们,很有些厉害的角色。胡氏对付她们都来不及呢,哪有精力应付个傻子啊? 只是这傻子怎么就,突然厉害了…… 胡氏气了一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略一沉吟,她道:“不能指望红玉了。那丫头虽然无大错,可从前也没得过那小贱人的青眼。如今她有端王那边的人用着,就算留着红玉,也不会让她近身了。” 宁昭昭只怕已经有了戒心,肯定不会再用从前没用过的人。 赵嬷嬷道:“难道真就由着她把人都换了不成?过一阵子,端王爷上了京,这封号可就……” 这几年胡氏的地位大不如前,若是这次能为相爷争取下封号,也算是大功一件,扬眉吐气了。因此,胡氏有多心急,赵嬷嬷是知道的。 胡氏闻言冷笑了一声道:“赵嬷嬷,她以为她把人都换了,就能高枕无忧地等着王爷上京,然后就可以开开心心的做郡主了?哼,真是想得美!” 赵嬷嬷松了一口气,道:“您这是有主意了?” 说实话,若是宁昭昭有了靠山以后,突然强硬起来,一时之间,还真是拿她没办法。 只是姜到底还是老的辣,赵嬷嬷相信,胡氏一定能想到压制那小贱人的主意! 胡氏站了起来,冷冷道:“走吧,往慈安楼走一趟。” 慈安楼,是太夫人李氏的住所。 6.第6章 桂花糕 漪芳楼。 牙婆已经到了,在楼下等着。 颜清沅让人给宁昭昭沏了一壶桂花茶,把还热乎乎的桂花糕摆在她面前,笑道:“不急,吃饱再说。” 果然,闻到香味,宁昭昭的眼睛亮了亮。 她顿了顿,控制自己的爪子不要那么快伸过去,反而道:“看来颜都统本事不小啊,这么快就把品桂楼的糕点带回来了。” 原主的记忆中,有一件事,让她印象非常深刻。 大约是去年吧,也是桂花盛开的时候,宁苒苒到了漪芳楼。 她手里拿着的,就是这别无分号的品桂楼桂花糕。 “知道品桂楼吗?他们家的桂花糕,可是最最有名的。每年就只做这一个月的生意,京城的达官贵人,为了抢他们家的桂花糕,都要抢破头的。寻常就算是二三品的官员,想弄个座,都是千难万难的。” “那你知道,这是谁给我买的吗?呵,就是镇远侯家的宋世子啊。他可是等了好几天,才等来的包间,特地带我去了呢。我啊,就顺手带回来一包,也让你见识见识。” “姐姐,你说,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他长得可真好看,一直对我笑呢。还有看我的眼神,可温柔了。” “人家都说宋世子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他对我虽然好,可是呢,谁让他和姐姐已经定亲了呢?我啊,是不会给人做妾的。我已经跟他说了,除非,他和你解除婚约,否则,以后也不要找我啦……” 一字一句,都锥到了原主的心里。 不过现在,宁昭昭比较好奇的是,听说这么难得的东西,连宋世子那样的地位,等个包厢也要等几天的。颜清沅不过是出去绕一圈的功夫,就把桂花糕给带回来了? 她拈了一块放在嘴里,抿了一口,确实入口即化,芳香酥软。 “也不过如此。”她故意道。 颜清沅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尝了尝,笑道:“一般吧。你是个爱吃肉的,这种甜点,虽然不得你心,但是偶尔尝尝也不错。” 宁昭昭顿时噎了一下,他怎么知道她爱吃肉! 虽然嘴上说着“不过如此”,宁昭昭还是连吃了好几块,才用帕子擦了擦手,重新开始翻看那些卖身契。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她抽出来几张,放在桌上,淡淡道,“都卖了吧。” 春阳无疑是首当其冲。剩下的便是芳珠,和红玉。她陆续抽出来好几张,反而把兰儿给留下了。 颜清沅看了觉得奇怪,用手指在兰儿的卖身契上点了点,询问地看了她一眼。 “她梳头的手艺不错。”宁昭昭淡道。 而且那丫头好大喜功,还怯弱胆小,她完全可以看得住。说不定以后还能用来反咬胡氏一口。 颜清沅听了便是一笑,收了那些卖身契,俯下身,在她耳边道:“我梳头的手艺,也不错。” 宁昭昭闻言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看来颜都统是个阅尽人间春色的人啊,得是帮多少女人梳过头,才敢如此自信?” “……” 颜清沅失笑摇头,道:“你这丫头。” 宁昭昭对他这种没大没小,完全不像个侍卫的做派,真的已经无力吐槽了。 颜清沅拿着那些卖身契下了楼。 楼下,有一大群已经罚站了很久的丫鬟,正忐忑不安地等着自己未来的命运。 宁昭昭在楼上悠闲地吃着桂花糕,发现那种糕点是越吃越想吃的类型,一口下去,舌尖还留着香味,逗得人吃了还想吃。 不一会儿,下面传来了哭声。 有人大喊道:“便是有做错事的,小姐要打要骂也都容易,怎么能就这么把人发卖出去呢?若是传扬出去,旁人会怎么想丞相府,会怎么想小姐?” 这时候,宁昭昭已经下了楼,听见这么一声,倒是笑了笑。 怎么想丞相府?不好意思,她一点都不在乎。 她巴不得丞相府的名声越臭越好! “脱了她们的鞋,把她们的嘴都给我堵上。”宁昭昭淡淡吩咐。 碧芹答应了一声,就把那几个丫头的绣鞋都脱了,塞进她们嘴里,然后利落的带着几个粗使的婆子,把人都按住了不让她们说话。 牙婆是见惯了大户人家的龌蹉事的。可是这位丞相府大小姐,从前却也没有什么名声。如今见着,竟是狠成这样的,她不禁也抖了抖。 “您,您看……怎么处置?”牙婆问宁昭昭。 一般大户人家发卖丫头,无非就是转卖的下场。好点的专卖到其他人家做丫鬟,倒霉的很可能卖到花楼里去。 宁昭昭的视线冷冷扫过那些余下的丫头,她们已经大气不敢出了,再没了最早的时候的嚣张模样。 “你自个儿看着办吧。从我这儿出去了,我就不管了。” 说着笑看了芳珠一眼。刚才就是芳珠嚷嚷些什么丞相府的名声不名声的,奴大欺主的气势可见一斑。 若说原来宁昭昭还有些心软,可是芳珠喊了那一嗓子以后,她的心就冷了。 这丞相府是个人吃人的地方。被她挑出来要发卖的这些,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在这样一群人的推波助澜下,原主才丢了性命! 宁昭昭不允许自己心软,因为她不想沦落到和原主一样的下场! 她背过身,牙婆就低声吩咐把人拖出去。 至于剩下的…… 宁昭昭冰冷的视线在她们面上一个一个扫过去,看她们畏缩的样子,她知道自己是立威成功了。 “从今儿起,所有丫头,除了碧芹,都留在楼下。没有召唤,不得上楼。”宁昭昭道。 “是。”众丫头战战兢兢地道。 “再有,无论是谁来了,若是我没听见通报就让人上了楼,当值的丫头,便赏十板子。” “……是。” 宁昭昭最后看了她们一眼,转身上了楼。 不出所料,颜清沅跟了上来。 宁昭昭有些恼,边上楼便压低了嗓子,道:“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颜清沅无奈地道:“你这要过河拆桥了?” 让他办事的时候,倒还像个人样。现在事情办完了,就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了。 宁昭昭想想也是,自己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累了,想休息了。” “我听说胡氏去找了李太夫人,也就是你祖母。” “……” 宁昭昭停了下来,看着他:“你刚刚一直在我身边站着,又没有出去过,你怎么知道她去找太……我祖母了?” 颜清沅得意一笑,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知道。” 青云卫的前身,就是端王的斥候队,后来战乱平息,才改成侍卫队的。 这小小的丞相府,颜清沅要掌握下来,还真就是一夜之间的功夫。 “那她去找我祖母干什么?”宁昭昭试探地问道。 “暂时还不知道。”颜清沅无辜地道。 “你……”宁昭昭瞪大了眼睛!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颜清沅觉得她这个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玩儿。刚还冷漠自持,半点不留情面。眨眼就像个小猫似的,一根毛没捋顺就炸了。 他笑道:“但我迟早会知道的。” 宁昭昭纠结了一会儿,最终道:“那等你知道了再说吧。” 说完,甩了手就上了楼。 颜清沅又跟了上去,道:“你身手不错。” 昨晚那两鞭子使的是炉火纯青,让人惊艳。 “嗯,凑合吧。”宁昭昭加快了脚步。 “可你好像很怕我?” “……” 宁昭昭停了下来,眯起眼睛打量他。 最终不得不承认……这男的确实气势惊人,尤其是这么直面的时候,感觉更是充满了压迫感和侵略性。 更何况,他身上有太多谜团了,让宁昭昭投鼠忌器。 一个小小的侍卫都统,凭什么敢自称是她的未婚夫? 还轻松地从胡氏手里拿到了卖身契,出去转悠一圈就买到了据说是很难得的桂花糕…… 宁昭昭最后只能嘴硬地道:“我一鞭子就能抽死你……我怕你?哼,笑话。” 说完,咚咚咚就跑上了楼。 留下颜清沅扶着楼梯在原地笑。 正好遇上上楼的碧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二爷,您怎么这么开心啊?” 颜清沅摇摇头,指了指楼上,笑道:“楼上那个说了,一鞭子就能抽死我。” 说着他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碧芹费解地道,“郡主说的?” 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颜清沅一边笑一边下了楼。 弄得碧芹直嘀咕:人都说京城多怪,二爷原本好好的,上了京,也变成怪人了,人家要拿鞭子抽他他还这么高兴…… 她上了楼,推开房门,道:“郡主,刚刚听到消息,说是太夫人病啦。” “太夫人?”宁昭昭正拆头发呢,本来今天是不打算出门了,闻言动作就一顿,回头看着她。 “嗯,太夫人。突然就病了。好像胡夫人去了一趟,就传了消息过来……”碧芹嘀咕着,故意加重了胡夫人这三个字。 宁昭昭想了想,道:“我也病着呢……咱们先不动,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她们到底想出了什么幺蛾子。” 碧芹很自然地道:“是啊,有二爷在呢。” 宁昭昭:“……” 7.第7章 不娶之恩 老太太据说只是偶感风寒。因为她辈分高,年纪大,府里的小辈都在她跟前儿轮轴转着请安。 只有宁昭昭,是人都知道她身体不好,索性以此当借口,躲着看都不去看一眼。 花了几天的功夫,漪芳楼整顿好了,宁昭昭觉得日子清净了不少,就更没兴趣去看那老太婆了。 只想看她什么时候沉不住气,主动传唤。 有天夜里宁昭昭入睡之前,因为觉得天气有些闷,便开了窗户。 碧芹端了个香炉上来,清清淡淡几乎闻不到味道。 “这是王府的方子,配了些银叶连翘,可以驱蚊。王爷和郡主一样,都不喜欢太浓的熏香呢。”碧芹笑道。 宁昭昭倚在窗户边往下看,心道,换了谁一来就天天被熏得七荤八素的,也不会再喜欢浓重的香味了。 夜晚的漪芳楼静悄悄的,入了秋以后连虫鸣都听不太见了。只有两个人掌着灯在院子里下棋,才来统共不过十数日的功夫,好像这已经是他们的家了。 “你说,太夫人是真的病了么?”宁昭昭漫不经心地道。 在原主的记忆中,那位太夫人是镖局大小姐出身,年轻的时候就是一枚彪悍的女汉子。就是现在,也是满面红光,精神抖擞。 哪那么容易生病啊! 碧芹不屑地道:“二爷说了,胡夫人一走,她就躺在床上开始哼哼了,等着您过去呢。” 说来宁昭昭也够狠的,明眼人都知道老太太等着她呢,偏她就让那老太太在床上哼哼了那么久! 宁昭昭一笑,道:“我看她也快躺不住了。” 碧芹笑道:“对对,二爷也是这么说的。” “……”宁昭昭往楼下看了一眼,无奈地道,“他到底是谁啊!” “是二爷啊!”碧芹吃吃地笑,又指着楼下那穿着一身骚包蓝衣的人道,“郡主您瞧瞧,二爷是不是很英俊?” 正说着呢,楼下那人好像有所感似的,抬头看了一眼,和宁昭昭清冷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顿时宁昭昭就一个激灵。 颜清沅咧开嘴一笑,好像是看出来吓着她了,还挺得意。 宁昭昭不禁就扶额。初见时还以为是个高冷系,没想到是个二的! 她迅速关了窗户,道:“你觉得英俊你怎么不去寻他?” 本来也是句玩笑话,谁知道碧芹羞涩地道:“二爷哪里是属下可以肖想的?” 看宁昭昭似乎不以为然,碧芹忍不住道:“我知道了,郡主从小不出门,也没见过其他男子,所以看不出二爷的好来。若是以后见过别的,才知道二爷是最难得的……” 没想到她一语成谶,第二天中午,来衬托颜清沅光辉的绿叶就出现了。 那时候宁昭昭也刚起身没多久,慈安堂那边就派人来请,说是太夫人想见她。 宁昭昭收拾了一下,带着碧芹出了门,颜清沅一定要跟,她也就由着他了。 结果走到花园的时候,一条小道,对面就走过来几个人。 宁昭昭停下了脚步,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认出其中的一男一女,是自己的弟弟宁屹昌和妹妹宁苒苒。 旁边那个看着眼生,穿着一身惹眼的红衣,桃花眼闪着莹莹光泽,称得上是面如冠玉。连宁昭昭都多看了他好几眼,觉得这男人的皮囊真是不错。 只是他看人的眼神……让人十分不喜。 宁苒苒看到宁昭昭的时候,眼神就一直飘忽不定,突然注意到宁昭昭的脸上的伤,又笑了起来。 从前她一直在外头说自己家里的长姐从小习武,五大三粗。以讹传讹之后,就有相府长女丑无盐的传闻…… 宋顾谨也是因为听了这个传闻,才死活要退婚的。 如今他们虽然见了面,可是婚都退了,宁昭昭也毁了容了……宁苒苒不觉得自己需要担心什么。 她主动道:“姐姐,真是难得能在花园里瞧见姐姐呢。” 闻言,宋顾谨有些惊讶地看了宁昭昭一眼。却发现她身材高挑修长,玲珑有致,皮肤白皙,眉若远山,虽然眼神清冷,可是长相却又透着一股子甜味儿。 真是可惜了,脸上那道疤…… 宁昭昭偏过头看了宁苒苒一眼,笑道:“怎么,我都不能出来走动的么?” 宁苒苒笑得腼腆又甜蜜,道:“倒不是这么说。只是姐姐从前最不喜出门,这阵子又……” 她隐晦地表示,宁昭昭性子沉闷甚至是有些自闭的。宋顾谨的眼神果然就从惊艳变成了不屑。他是最看不上那种空有美貌没有个性的女子的。 宁昭昭把他们的眉眼官司看在眼底,只觉得好笑。 不用猜,她也知道这红衣男子是谁了。 “我不是不喜出门,只是最不喜看见你。所以你都看不到我而已。”宁昭昭冷冷地道。 毫不留情的话,让宁苒苒愣了愣。 宁昭昭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小矮子,冷笑,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不知道我最讨厌你矫揉造作,绵里藏针?今日不慎,出门没看黄历,遇见你也算是晦气。” 宁苒苒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 弟弟宁屹昌听见了,便哼道:“恰好,我也是这么想,遇见你这小贱人,也是晦气。” 宁昭昭道:“本就是两看相厌,从来也没有好过。你今儿这么甜甜地叫我姐姐,倒是把我吓了一跳呢,不知道你又要作戏给哪个看!” 闻言宁苒苒气得要跳脚,可是就要冲出口的大骂,在宋顾谨身边又生生变成了噙在眼中的泪珠儿,拧着帕子,好不可怜。 宋顾谨看了果然皱眉,看向宁昭昭,道:“亲生姐妹,何必如此?” 他刚才心中还有些惊艳,此时却是平添了些反感。 只觉得这女子虽然出乎意料的美貌,却是个心思粗鄙,又蛮横不讲理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做妹妹的主动亲近,又当着客人的面,她怎么能这么不懂规矩? 宁昭昭闻言扫了他一眼,道:“我们是亲生姐妹,你又是谁?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们的家事!” 这时候,宁屹昌跳了出来,故意道:“这位可是镇远侯府的宋世子!” 说着,就得意洋洋地看着宁昭昭,想从她面上看到惊讶,懊恼,和忿恨! 孰料,宁昭昭竟然笑了起来! 连同颜清沅和碧芹也跟着笑,仿佛听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 宋顾谨的面皮绷不下去了。先前听说这女子为他自尽,他虽然假模假样唏嘘了一阵,可是私心里自我感觉却是很良好的。 宁屹昌一脸费解地看着宁昭昭,道:“真是,病了一场,脑子也坏了不成……” 当初为了宋顾谨要死要活的,现在竟然…… 宁昭昭笑靥如花,似乎丝毫不被面上那道伤痕影响。她看了宋顾谨半晌,才止住笑。 “如此,多谢卿不娶之恩。”说着,又摇着头,带着颜清沅和碧芹,笑着摇头绕过他们走了。 多谢卿不娶之恩…… 颜清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三个呆若木鸡之人,摇头失笑,道:“还真是……亏你想得出来!” 宁昭昭哼笑道:“他这样的,也就宁苒苒那种货色把他当宝,还为他机关算尽……” 几句话轻飘飘的,全都落在了身后几个人耳朵里。 宋顾谨看了看远去的宁昭昭,又看了看依偎在宁屹昌怀里装可怜的宁苒苒一眼。 宁屹昌气愤地道:“真是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野物!” 这话说得完全不像是弟弟对姐姐该有的口气,可是他说的非常自然,看来他应该十分习惯。 宋顾谨不傻,他完全听出了事情的不对劲。 外间传闻,宁昭昭从小习武,貌丑无比,身材更是五大三粗。如今他见着了人,自然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至于其他的……真相恐怕也要打一些折扣。 今日一见,她们姐妹的关系可以说是极为恶劣。为什么宁昭昭的名声会被传成这样…… 他看了宁苒苒一眼,心中冷笑了一声。 为他机关算尽? 不好意思,他固然心疼美人,可那并不代表,他会愿意让女人拿捏在手心里耍的团团转! 宋顾谨似笑非笑地看了宁屹昌一眼,客气生疏地道:“大公子今日相约,十分尽心,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这便先告退了。” 宁苒苒一直在观察他的脸色,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此时听了这话更是大急! 无奈宁屹昌是个直肠子,此时还一脸愤愤地道:“都是因为那野物坏了兴致,宋兄请不要往心里去。我们改日再约。” 宋顾谨唇边噙着一丝几乎没有破绽的完美笑意,可是看在宁苒苒眼中,却是怎么看怎么疏离。 他道:“改日再约。” 宁苒苒的眼泪便在眼中打转,盼着他来安慰自己两句。 可是宋顾谨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和宁屹昌说笑着,就出了丞相府。 宁苒苒一个姑娘家,也不可能自己追出去说什么。以前她天天在宁昭昭面前吹牛,可她自己知道对着宋顾谨她心里多没底。 就是今天,把宋顾谨约进府,借的也是宁屹昌的名义! 她为了今日做了多少准备,本来一切都顺利。宁屹昌请到了宋顾谨,然后又假意邀她出来抚琴,正好能让宋顾谨见识一下她的琴艺…… 没想到全让宁昭昭那个小贱人给搅和了!而且宋顾谨也不知道有没有起疑心! 8.第8章 反将一军 走进慈安堂,宁昭昭就感觉气氛有些压抑。 太夫人李太夫人年轻守寡,如今混到了诰命夫人的位置上,好像是想把前半辈子过的苦日子都弥补回来似的,生活非常奢华。 整个慈安堂的摆设,都是金灿灿,一片富丽堂皇,看得人眼晕又闹心。如今加上一股浓浓的药味,更让人心里堵得慌。 刚想进内屋,门口两个嬷嬷就把宁昭昭和碧芹拦住了。 “太夫人说,只请大小姐一人进去。”那嬷嬷一板一眼地道。 颜清远跟到门口就没进来。此时宁昭昭看了碧芹一眼,道:“是我贴身的丫头,不要紧。” 那嬷嬷似笑非笑,道:“太夫人年纪大了,不喜生人。再贴身,也是新来的,恐太夫人看了不喜。” 碧芹皱了皱眉,想说点什么,但到底还是没说。 她还算懂事,没拿端王府说事儿。不然只怕会让端王府落下一个目中无人的名头。 谁让人家年纪大,是老人家呢? 宁昭昭道:“我自进去罢。” 她也想听听太夫人会说些什么。 碧芹只好退了开来。 宁昭昭跟着嬷嬷进了内屋,只觉得那股子药味更浓了。她心里不禁想着,难道太夫人真的病了? “昭昭来了。”一把刻板又有些低哑的嗓音传来。 宁昭昭走近前,站在床边,低声道:“祖母。” 李太夫人半躺在床上,确实是一副病弱的模样。 她轻咳了一声,擦了擦嘴,又把手里的帕子递给旁边的嬷嬷。 见宁昭昭始终不吭声站在一边,便叹道:“你这孩子,始终和我不亲。” 宁昭昭也不反驳,低着头也不看她。 “你是怪你爹降了你娘为贵妾吧”,李太夫人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声音柔和,却没有什么感情,“你娘是你爹自己选的,当初……只道她出身贫寒。但我见你爹实在喜欢,便允了这门亲事。便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你爹和你娘,也还是十分要好的。” 出身贫寒?真是笑话了。当初宁相好像也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穷书生吧?! 不过大约在这老太婆眼里,就算当初宁相未功成名就的时候,恐怕也就只有重臣之女甚至皇室女,才配得她儿子了! 宁昭昭嗤了一声,不说话。 李太夫人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小姑娘家不懂事。你娘不过是降为了贵妾,你爹又不曾停妻再娶。要不是这样,也没你这个如今的丞相府大小姐了!” 宁昭昭终于忍不住了,道:“祖母,有话不妨直说吧。” 嬷嬷把点好的水烟递给李太夫人。她抽了一口,眼神在烟雾中变得有些迷离,道:“你娘是个好的。当初为了你爹的前程,也牺牲颇多。现在你娘不在了,轮到你了。该怎么做才能不辜负了你娘在天之灵,你该知道吧?” “……” 宁昭昭觉得自己要笑了。 事实上,她真的笑了。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怎么也抹不去。 她故意道:“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李太夫人脸皮也是厚的,索性就挑白了说,道:“如今你爹已经是百官之首,可到底还是寒门官员。再往上走,便是封侯了。只要爵位一到手,便是惠及子孙万代的事,这是丞相府满门,和姓宁的的荣耀。至于你,也可以封个县主,风光大嫁。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寒门士族,之间的差距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大了。 但是寒门始终是寒门,比不得那些随便挖一挖祖宗好几代都是贵族的士族。 寒门官员,可能一代人到了头,下一代不争气,就会被从京城贵族圈里除名,然后再也不被人想起。想要家族不那么快没落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封个爵位,然后在京城根深蒂固,荫恩子孙。 宁相已经走到了百官之首的位置上,这几年都是削尖了脑袋想封个爵位。眼前就是个机会,想来相府众人都不会放过。 太夫人道:“于你不过是从郡主到县主,更划算的是,你有了个有爵位的爹。这是于你,于宁家,都大有好处的事,你不会不愿意吧?” 说的真好听。 可宁昭昭不是原主那个傻子! 若是让丞相府继续凌驾在她之上,只怕她的余生,都会被拿捏在这群人手里了! 与虎谋皮,不是智者所为。 宁昭昭抬头看着李太夫人,认真地道:“祖母所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于我不过是从郡主到县主,可是整个丞相府都可以得到大好处。这确实是一笔划算的买卖。等外祖父来了,我必向外祖父请求此事。” 李太夫人眸中闪过一丝光芒,明明有些得意不屑,却还是欣慰似的,道:“就知道你像你娘,是个懂事的。” 还敢提齐氏! 宁昭昭眸中就闪过一丝火光,道:“只要祖母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太夫人愣了愣,而后道:“你说。” “您也说了,我父亲和母亲一向要好。可是正妻为大,母亲被降为贵妾以后,就没少受那胡夫人的气!母亲是为了宁家,才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最后还郁郁而终!如今昭昭只想为母亲正名。毕竟,这本该是属于母亲的荣耀。” 李太夫人愕然,道:“你想如何为你娘正名?” 宁昭昭冷笑,眼睛盯着那老太太,道:“我想,若是父亲可以将胡夫人,降为贵妾,还我娘一个正妻之名……大约,我在外祖父那里,也会好说话的多!” “胡闹!”李太夫人勃然大怒,将手中的烟壶将宁昭昭摔去! 这本是她习惯性的动作。因为她也是习武出身,所以很是有些暴力倾向。尤其是从前对宁昭昭并不上心,一时间转不过来,所以下意识的就把手里的烟壶丢了出去! 宁昭昭一偏头就躲了开去。 看那滚落在地上的烟壶,心中是止不住的冷笑。 这可真是亲祖母啊,这又烫又硬的东西甩到脸上,只怕她本来就毁容的脸,以后就更见不得人了罢! 宁昭昭耿直了脖子,道:“横竖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当年我娘既然识大体,可以为父亲的前程着想。如今想来,胡夫人一样可以!” 李太夫人气得支起身子,又瘫回去,气得一直喘。旁边的嬷嬷连忙上去给她抚背! 半晌,才道:“家和万事兴……你娘都不在了,你这又是何苦折腾!” 宁昭昭面色复杂地看向她,道:“我就只有这一个要求。不然,外祖父面前,我一句话也不会提!” 李太夫人平伏了下来,阴郁地看了她半晌,最终冷笑道:“你只当有了端王府做靠山,我偌大的丞相府就拿你没办法了?” 宁昭昭平静地大声道:“不敢。横竖条件在这儿,我该说的都说了。您还是好好休息吧!” 从刚才开始她就注意到旁边那个嬷嬷神色有异。 李太夫人和胡氏婆媳俩,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面和心不和。就算李太夫人没动那个心思,只怕她和胡氏也要掐上一阵子。 别问宁昭昭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就是图个爽! 说完这些话,她附身行了个礼,也不看李太夫人的脸色,就转身退了出去。 李太夫人的声音悠悠传来:“敬酒不吃吃罚酒……老身必定叫你知道厉害!” 事实上,宁昭昭也知道,怀柔政策只是暂时的。李太夫人必定还有后招。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道:“孙女拭目以待。” 说完,扬长而去。 李太夫人气得一直捶床,道:“白眼狼……真是个白眼狼!跟她娘一样,没点良心的白眼狼!” 后来想想又觉得更生气,咬牙切齿地道:“当年她娘活着的时候,没给宁家带来一分一毫的好处!白养了这个小孽种十八年,还敢跟老身提条件!这就是她和她娘欠宁家的!老身必是要讨回来的!” 宁昭昭快步出了门,只觉得再也不想来这个鬼地方了,多呆一秒钟都让人心塞! 碧芹迎了上去,有些担忧地道:“郡主,您……” 宁昭昭摆摆手,带着她出了慈安堂。 结果一出门就看到颜清远言笑晏晏地在花园里调侃一个小丫头…… 宁昭昭噎了一下。 颜清远回过头,面色自然,笑道:“出来了?” 那丫头脸红红地看了宁昭昭一眼。 颜清远笑道:“你先回去吧,改日我再找你。” 那丫头低声应了个是,连忙转身走了。 宁昭昭不禁冷哼,嘀咕道:“死萝卜……” 花心大萝卜什么的…… 颜清沅却是面色自然,快步走到她身边,笑道:“回去罢。该吃午饭了。我看那肉糜粥你挺喜欢,便又让人熬了。这次给你配了些翡翠珠,虽然清淡,但是爽口……” 宁昭昭:“……” 她快走了几步想甩开那个死萝卜,不料颜清沅竟是紧紧跟着她,一直走到花园里。 就在她要发火的时候,颜清沅看四下无人,才拦住她,笑呵呵地道:“行了,别生气。我就在这儿跟你说了吧。” 宁昭昭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没生气。颜都统这话我没听懂,你要跟我说什么?” 颜清沅却是不答反问,笑道:“你知道那丫头是谁吗?” 9.第9章 怪力凶恶姐 宁昭昭闻言眯起眼睛,道:“太夫人身边的丫头,叫什么我不知道。” 太夫人身边的嬷嬷居多,丫鬟大多喜着黄衣,一个个都打扮得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太太眼睛不好使,得穿鲜艳点,她比较好认出来这是她的丫头。 刚才和颜清沅打情骂俏的,可不就是个黄衣小丫头。 颜清沅道:“叫玉心。” 顿时宁昭昭要笑了,道:“哦,原来叫玉心,颜都统记性不错。” 真是奇了怪了,跟她扯这些干什么!她又没有把他当成什么未婚夫! “那小姑娘奉了老太婆的命令来和我搭话,倒让我听到点有用的东西,不知道郡主有没有兴趣?”颜清沅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明知道他是故意下套,但宁昭昭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么?这次你又听到了什么?” “晚一点,回了楼里去我告诉你。” “……” 颜清沅丢下愕然的宁昭昭,对碧芹道:“送郡主回去,我出趟门。直到今晚我回来之前,郡主谁也不见,也不出门。” “!” 碧芹习惯性地答应了一声,道:“是。” 宁昭昭生气地道:“连这个都归你管了?!” 而且你丫还一副很习惯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宁昭昭是积怨已久。这小子一来就一副要当家做主的样子,这几天每天回来就问她吃什么了喝什么了什么点吃的吃了多少,睡了多久见了谁! 以前宁昭昭想想现在和他也算是同盟关系,不好撕破脸大闹,也就忍了。 现在好了,蹬鼻子上脸,不但要问,还管上了! 特么谁给你的权力管老娘出不出门,又要见谁! 对于她的火气,颜清沅显得莫名其妙,后道:“我又不会害你。乖乖先回去等着罢。” 说完,竟然转身就走了! 宁昭昭不想在这儿跟他大吵大闹,只能生生忍下来了。只是颜清沅走远了了以后,她生生把刚才一直扶着一小块假山石,给掰了下来! “……” 面对愕然的碧芹,宁昭昭讪笑了一声。 原主习武,是有点天赋的……听说从小,就力大无穷什么的。 正想说两句什么插科打诨的话,她突然就看到被自己掰开的地方,露出了个小假山洞,里面有个人,正惊恐地看着她…… 想到刚才颜清沅的奇怪反应,宁昭昭隐约明白过来。原来是早就发现了有人在偷听。 “郡主……”碧芹警觉。 宁昭昭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道:“不妨,是我七妹妹莞莞。” 宁莞莞才七岁,是宁相和胡氏最小的女儿,也是那对夫妻的心头肉,从小捧在手心里宠着惯着的,很有些骄纵,和不知道天高地厚。 果然,她一看见是宁昭昭,表情立刻就变了,有些凶恶地道:“看什么看!丑八怪!担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闻言,宁昭昭把手里还握着的那半截石头丢到她脚边,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骇人的“啪啪”声,笑道:“哦?挖我的眼珠子?” 碧芹:“……” 宁莞莞愣了愣,然后发出震天的哭声,一边嘶嚎道:“我要让我娘和祖母把你这个赔钱货关起来!打你的屁,股!” 宁昭昭乐不可支,手一伸出把那孩子转过去,就在她的小屁屁上来了绝对不轻的一下,道:“这样打?” 碧芹:“……” 宁莞莞猛的被人打了,呆了呆之后,哭的更大声了! “不许哭!”宁昭昭虎着脸道。 宁莞莞噎住,哽咽地看着她,眨巴着大眼睛。 宁昭昭摸了摸,从袖里抽出了鞭子。 碧芹:“!!!” 宁昭昭龇了龇牙,对已经缩到角落里的小人儿笑道:“说吧,谁抱你过来的?谁让你偷听我们说话的?” 宁莞莞拼命摇头,扁着嘴不肯说话。 她其实是做惯了这事儿的。仗着年纪小又得宠,便在丞相府内院乱窜,听到什么就都跑回去告诉胡氏。宁相宠爱她,有时候她童言稚语害死了人,宁相也从来没想过她是故意的。 这被抓包,还被堵在这儿,真是第一次…… 她不相信宁昭昭敢打她…… “啪”的一声,她身边的一小块假山石被抽得石块飞溅! 宁莞莞尖叫着捂住了耳朵缩成一团,哭喊道:“你敢!你敢!我,我……” 到底是个孩子,第一次见这个阵仗,也吓得口齿不清了。 宁昭昭的鞭子控制得极好,攻击集中而强韧,看准了目标,就没有打坏别的地方。吓一个孩子,绝对是够了。 “我知道抱你来的人正看着呢,我都敢打你。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宁昭昭活动了一下手腕,邪恶地笑道:“你不说话,我就把你带回漪芳楼去……” 宁莞莞要崩溃了! 谁给了这丑女熊胆啊!在花园里就敢动手啊!要是被她带回漪芳楼,她会被打死吧! “是,是二姐……”说着,又哇哇大哭起来。 宁苒苒? “你二姐人呢?” 宁莞莞躲在一边,盯着她的鞭子,哽咽道:“走,走了,让我跟着你,无论你们到哪儿,得了消息让我回去告诉她……” 宁昭昭仔细想了想,刚才颜清沅好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有用的。 她道:“回去该怎么说,你知道了么?” 宁莞莞嗫嗫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宁昭昭笑了笑,道:“你就告诉她,我打你了。” “……” “你就告诉她,你被我逮着了,我要拿鞭子抽你。你自己跑了。知道了么?” 宁莞莞慌乱地点点头,委屈地眼泪一直流。 宁昭昭满意,收了鞭子,对已经目瞪口呆的碧芹道:“走吧,咱们回去。” 说着,就率先走在前面。 碧芹回过头看了一眼,宁莞还躲在原地哭呢! 她有些不安地道:“郡主,这,这是不是不太妥当啊……” 宁昭昭闻言只是哼了一声,道:“她们现在巴不得让所有人知道她们对我好,是我自己不争气。我却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她们不和!” 事实上,她料的没错。 当宁莞莞和宁苒苒姐妹俩哭着跑到怡荣居去告状的时候,胡氏非但没有心疼,反而回过头来把她们说了一顿! “谁让你自作主张,去听她们说话的!”胡氏的怒气直指宁苒苒。 宁苒苒张口结舌,无论如何想不到母亲会是这个反应! 胡氏把宁莞莞搂在怀里,有些心疼,但还是硬着心肠道:“如今端王正要上京,你母亲本就是后娘,若是让端王知道我们从前对她不好,又焉能给你们父亲好脸色看?” 宁苒苒哽咽道:“如何对她不好了?供着她白吃白喝,还给她指亲事……凭什么她能封郡主?她娘早就死了!难道还能压在咱们头上不成!” “住口!凭什么,只凭她外祖父是端王!”齐氏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许你们再添乱了。以后她楼里的事儿,就都交给娘和外祖母亲自来操持……” 宁苒苒心有不甘,道:“难道妹妹今日的委屈就白受了不成!” 这话说的!分明就是她们先去算计别人,现在嗝屁滚回来了,倒好像是人家欺负了她们俩一样! 宁莞莞也哭道:“娘,她打我呢,还想拿鞭子抽我,如果不是我跑得快,她肯定就抽到我了……呜呜呜。” 闻言胡氏又是心疼又是头痛。 心疼女儿受了委屈,更心疼现在她们要营造相府家和万事兴之相,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张旗鼓地去整治宁昭昭给女儿出气! 头疼的是者两个女儿都被自己惯坏了,这个时候若是拘不住她们,只怕事情会更乱。 她低声道:“你们放心,过不了几天,她就蹦跶不起来了。不过在那之前,你们姐儿俩都给我呆在屋子里,哪也不许去。” 这是要禁足的意思?宁莞莞想哭。 宁苒苒却精神一震,爬到胡氏膝边,道:“娘,您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蹦跶不起来了?” “那自然是,我和你祖母……” 话刚开口,赵嬷嬷突然就进来了,在她耳边低声道:“夫人,太夫人那边,传来消息,今个儿大小姐过去以后,直接说……” 她在胡氏耳边把那些话细细的说了一遍,顿时听得胡氏勃然大怒! 赵嬷嬷连忙道:“您放心,太夫人必定不会如了她的愿!” 胡氏的脸色阴晴不定。她和太夫人婆媳二人,这么多年来都是明争暗斗的,这个节骨眼上…… 半晌,她冷笑了一声,道:“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想动我?她还嫩了点!” 此时宁苒苒和宁莞莞已经是大气不敢出,都呆在一边,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胡氏。 最终,胡氏好像拿定了主意,脸色也好看了一些,道:“带二小姐和七小姐回去休息罢。从今儿起,没我的吩咐,两位小姐都不许出门了。” 当下宁莞莞还想哭闹,可是被宁苒苒拉了拉。 到底年长,宁苒苒虽然也觉得委屈,但也从母亲面上看出来不对劲。 宁莞莞哭倒在姐姐怀里,还嘟囔骂了两声“小贱人”! 10.第10章 好大的阵仗 傍晚过后,天都黑了,颜清沅才回来。 彼时宁昭昭已经吃得饱饱的,坐在烛火旁拿了本书,跟繁体字较劲儿。 突然听到颜清沅回来了,然后在门口很自然地问碧芹,她这半天是否出过门,没出门又去干了些什么,晚饭几点吃的,吃了什么,吃了多少…… 宁昭昭的嘴角就抽了抽。 颜清沅也没敲门,进来之后就坐在她对面,然后伸出手。 宁昭昭心里不乐意,但最后还是愤愤地把手递了过去。 某人熟练地开始把脉。 “你是侍卫都统,还是我的奶妈?还是来监视我的?!”宁昭昭忍不住道。 颜清沅瞥了她一眼,道:“我不会害你。” 宁昭昭故意道:“我以后也不用叫你颜都统了,直接叫你颜奶妈好不好?” 颜清沅淡淡道:“我可没奶喂给你。” “……” 宁昭昭花了一点时间来思考他这样算不算调戏了她,下巴就被人捏住了。 颜清沅仔细看了看她的脸,道:“淡了些,今天用药了没?” “……用了。”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因为距离太近,宁昭昭还是有些不习惯。 “谁给你用的?” “我自己用的。” “用了几次,怎么用的?” 宁昭昭努力回忆了一下,道:“唔就是那个白色的先用,然后是那个粉色的,最后是那个瓷瓶里装的香香的……” 颜清沅沉下脸,道:“自己的脸,能不能上点心!跟你说了多少次,玉肌霜先用,然后才是芙蓉露!” 那就是粉的和白的弄错了呗,至于大惊小怪的么……起码最后那瓶没弄错么。 宁昭昭抠了抠他的手,嘟囔道:“你先放手,有点疼。” 颜清沅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哼了一声。 宁昭昭有点心虚,揉了揉下巴,偷偷看了他一眼,道:“你今儿不是说,嗯,你知道了些事儿吗……” “想知道?” 废话,当然想啊! 颜清沅其实今天出门不完全是为了她的事,还有点自己的私事要解决。因不太顺利,回来之后本来就是一肚子火气,虽然没发火,但心情到底还是有些压抑。 如今看宁昭昭好像有点呆有点娇的样子,那团火气突然又不见了,反而起了逗她的心思。 他斜睨了她一眼,道:“你这么不听话,药都不好好擦,我才不告诉你。” 宁昭昭顿时憋屈。 她今天可是在花园里撒了泼了,就指望颜清沅这听点什么消息,让她早点想法子应对,也好有恃无恐。 顿时她就盯着颜清沅,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小心翼翼地道:“可你今天白天,在花园里答应了我,要告诉我的……” 颜清沅看了她半天,突然就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烛火太过温柔,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深邃。 “说句好听的也不会么?罢了,你本就是个棒槌的性子。” “……” 颜清沅索性去叫人准备了宵夜,才返回来,坐下来道:“我告诉你也成,不过你得答应我,这事儿你得都听我的。” 见宁昭昭有些犹豫,颜清沅又把那套老话搬了出来:“横竖我是不会害你的。” 宁昭昭又纠结了一会儿,才道:“只这件事都听你的。日后其他事,还是得商量的。” 颜清沅笑得颇轻松,道:“我知道你府里的老太太,打算送你去吃一阵子的斋……” 宁昭昭:“……” “再让你念一段时间佛……早课和晚课,一般是早上寅时,晚上酉时,每日诵经两个时辰……” “……” 最终两人吃着宵夜,秉烛夜谈…… 隔天一大早,宁昭昭就被人闹醒了。 碧芹一脸不悦地站在她跟前儿,道:“底下又闹腾起来了呢,说是太夫人的病情突然加重,几位公子小姐都在,让您也过去看看。” 宁昭昭心道,果然来这一招,还真让颜清沅料准了! 一个“孝”字压下来,她不去也得去。 “给我准备一件素净些的衣裳……”宁昭昭懒洋洋地道。 碧芹忍不住道:“您的每件衣裳都很素净呢,想挑出不素的来都有些难!” 宁昭昭微微一哂。原主就是个小可怜,什么东西都是半新不旧将就着用。 自打她来了以后……因为刚起身没多久,她也无心计较这些。 洗漱梳头,她还把自己的肚子吃得饱饱的,才下了楼去。 来请人的赵嬷嬷在门口等了许久,青云骑的人一直不让她进门,此时面上已经是非常不悦了。 “大小姐倒是姗姗来迟!也不知道老夫人等急了没有!” 宁昭昭瞥了她一眼,道:“不是说公子小姐们都过去了么?祖母的孝子贤孙多了去了,怎么会只等我一人。” 赵嬷嬷也不好说今儿这阵仗就是为了你摆了! 心里憋着火呢,面上也不能爆,只好道:“大小姐还是快些罢!” 宁昭昭带着碧芹跟在赵嬷嬷身后,路过花园的时候,果然瞧见这花园里多了不少人,而且衣着打扮上就看着眼生,不像本府人士。 “一大早的,府里就来了这么多客人?”宁昭昭假装不经意地问赵嬷嬷。 赵嬷嬷心里暗暗吐槽,都日上三竿了,哪里就是一大早的了? 她只道:“太夫人身体不好,来的这些,都是原来太夫人的好友,头几天听说了消息,今日便都来瞧瞧。” “哦……好友啊。” 阴阳怪气的一声,让赵嬷嬷整个人都不舒坦,几乎要起鸡皮疙瘩! 她忍不住道:“太夫人病重,府里每位主子心思都有些重。您待会儿进了慈安堂,可不能像现在这般没心没肺的。免得在贵客面前,失了礼数!” 宁昭昭皮笑肉不笑。 碧芹突然插嘴道:“赵嬷嬷不愧是胡夫人身边的老人,教训起人也是一板一眼的。我也是到了京城,才知道原来有些府里的奴才是这么托大的。” 赵妈妈愣了愣,这才想起来碧芹是端王身边的人,心中闪过一丝懊恼。但她面上不显,只是道:“奴婢也是……关心则乱。” 宁昭昭哼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到了慈安堂,果见里头热闹非常,来往多了不少人。 大多数人看见宁昭昭,眸中都闪过一丝惊讶。 首先是因为她的身材高挑修长,气质出众。然后则是看到她面上的那道疤,不少人心中都倒抽一口冷气…… 相府长女因为被退婚而自残自尽,这个八卦可以说是在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可是见过宁昭昭本人的,却几乎没有。 他们首先想的是,这位相府小姐倒也不像传言中那般丑陋粗野,又觉得美人平添了一道伤疤,实在是可惜。 赵妈妈当前,在房门口道:“太夫人,大小姐来了。” 宁昭昭进了门,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倒真像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只是昨天这老太太还抽烟呢!这病十有八九就是假的了! 屋里站着老太太的几个孙女,从宁苒苒往下,几个庶出的小姐都有些畏畏缩缩的。宁莞莞因为年纪太小被扣住了,今天没有来。 胡氏坐在床前,正一口一口喂着老太太喝药。还有几个衣着隆重的妇人,看着都是有诰命在身的,坐在旁边,个个一脸的担忧。 “娘,昭昭来了。”胡氏柔声道。 李太夫人瞥过眼睛,继而突然就开始捶床,大喊道:“你怎么才来!老身的长孙女,是最后一面都不让老身看了吗!” 宁昭昭:“……” 胡氏连忙道:“娘您别动怒,昭昭这不是身子也没好利索,并不是有心的……昭昭你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你。” 说着,眼睛就扫了过来。 旁边的几个诰命都不做声。刚她们还在听李太夫人絮叨,说是若是去了,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长孙女。年纪不小了,还折腾得毁了容,退了亲,脾气愈发古怪,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这话说得像在交代遗言,说得不少人都暗暗垂泪。 可偏偏,老太太挂在嘴边上念叨最久的人,却来得最晚! 她们也都默认了此女“脾气阴阳古怪”的说法。 宁昭昭上了前,俯下身子,道:“祖母。” 李太夫人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就随手抓了个什么东西朝她砸了过来! 宁昭昭虽不防她在人前就敢这么做,但还是条件反射地一侧脸避开了。直到那物落在地上,她才看清楚是一个香囊。 这是个看着无伤大雅,绝不可能伤人的东西。太夫人有这个举动,所有人,都会解释成是爱之深责之切。 顿时宁苒苒就幸灾乐祸地看着宁昭昭。 果然,李太夫人立刻就开始发作了,挥舞着双手,道:“你,你这个小孽障!府里这么多孩子,老身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你娘当年温顺贤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 宁昭昭顿时无语了,这老太太叫了这么多人来围观,还玩得先声夺人这一招。 她都知道她要干什么了!可无奈还得陪着她一起铺垫…… “祖母别生气……昭昭起身以后才知道祖母病重的消息,所以来迟了些。”她低下头,无不恭顺小心地道。 11.第11章 所谓孝道 见李太夫人气得喘气,不搭理她,宁昭昭又壮着胆子似的往前走了一步,眼眶有些红。 “我,我娘……我姨娘,当初,也是病了许久,才……祖母您怎么,怎么说病就病了?” 她很快抬头看了胡氏一眼,又低下头,做出一副不敢看的样子。 胡氏顿时额心就砰砰直跳! 京虽大,权贵却是个圈儿。宁葳升官很快,在京城也非常打眼。到了后来更是人人都知道了他将原妻降为贵妾,另娶权臣之女的事儿。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人品污点,才会一直封不了侯。 如今能指望的也就只有宁昭昭这条路了。 可是她一声“娘”,又一声“姨娘”,再加上那意味深长的一眼……让在座的几个诰命去揣测,就可以揣测出来许多事! 毕竟,她本来就是个后母吧! 胡氏低头看了李太夫人一眼,却见李太夫人浑浊的眸子中有些警告的意味。 看那样子,是极担心胡氏会出面弹压宁昭昭的。 胡氏牵了牵嘴角,心中无声地冷笑。这死老太婆就是这样,无利不起早。 若是现在胡氏不忍下这口气,老太婆必定又把“自私”和“不为丞相府着想”的帽子扣在她头上。 罢了,她和老太婆斗了那么多年,不能够在这个节骨眼上授人以柄。 胡氏打定了主意,面色也变回了不动声色,她柔声道:“昭昭别怕,你祖母只是身上难受,再加念你念得紧,说了几句气话。” 说着,又嗔笑道:“您也是,何必吓唬一个孩子呢。” 这样一来,她忍辱负重和温柔可亲的样子就表现得淋漓尽致。 宁昭昭也不再纠着那事儿,闻言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只是道:“那祖母得的是什么病啊?前几天,只听说祖母是偶感风寒……” 胡氏扶着已经冷静些的李太夫人,道:“经年沉疴……你小孩子家也不懂。” 宁昭昭的声音听起来清脆脆的,道:“我身边有个从端王府的侍卫,医术很是不错,不如让他来给祖母把把脉吧!” 说着,一脸天真浪漫地又朝众人道:“当时,他一来,就闻出了我房里的熏香,名叫散魂香。还有我那天流鼻血了,他一把脉,就知道我是吃了夹竹桃了呢。” 顿时整个屋子静得就连根针都听得见了。 只余宁昭昭的声音,好似不知道别人的烦恼那般,还在响起:“你们瞧,他来之前,我每天还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结果他一来,把那些该换的东西都换了,我立刻就好了,人也精神了呢。” “祖母,你就让他来帮您把把脉吧,免得让我担心不是?” 这时候,胡氏向宁苒苒示意了一眼。 宁苒苒会意,立刻道:“就说让你平时行事不要太过古怪,前几天还打卖了好几个丫头,也难怪你那些丫头都包藏祸心。我娘早就教过我们,待人要宽厚,就算是丫头,那也是爹生妈养的。你若是平时待他们宽厚一些,也不至于就被丫头给算计了。” 这话说的有些勉强。 散魂香,夹竹桃,都不是便宜货,丫头哪里舍得大用? 何况,正经的大小姐,房里长期点着迷香,吃着夹竹桃,家里当家的大人难道都不知道? 唯一可以拿来做文章的,不过就是前几日宁昭昭确实赶了不少人出府去罢了。 因此,宁昭昭听了,也不强辩,只呐呐道:“我只当我平时对她们也是不错的……这事儿撇开不说吧。祖母,我那侍卫,医术真的不错。您就让他来给您把把脉吧。” 李太夫人怎么会愿意让颜清沅来给她把脉,只道:“这事儿以后再说罢!我今儿把你们几个都叫来,是有要紧事儿!” 说着,她又有些咬牙切齿。 从前不曾觉得这个孙女是个不好相与的,就连昨天见了面,被她呛住了,李太夫人还以为是她身边的什么人教她说了那些话! 可今日,看她的神态,做派,所说的话,都拿捏的恰到好处!最可恨的是,她黑完别人以后,却不再多加辩解,让人家想反驳,也觉得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李太夫人决定不让她继续说话了,免得再坏事! 宁昭昭闻言,只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便退了回去,站在宁苒苒身边。 行了,这下是要上真章了。 胡氏扶了李太夫人躺好,然后当着各位诰命的面,让人把贵客请进来。 宁昭昭瞪大眼睛瞧了半天,果然见胡氏请了个年老的尼姑进来。 众人对那尼姑毕恭毕敬,宁昭昭却想起了昨晚听颜清沅说的话…… “老太太有一位故交,是诚意伯的夫人,也是年轻守寡,结识了以后就经常在一起鼓捣些神佛之事。听说最近那位伯夫人新结识了个挺厉害的尼姑……大约到时候会请过来。” 当时宁昭昭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还有,她请尼姑来做什么?” 颜清沅道:“玉心说老太太打算请几位故交来坐坐。那诚意伯夫人是必然要请的。” “那你怎么知道会叫个尼姑来。” “我掐指一算……” 宁昭昭翻了个白眼。 颜清沅忍不住笑,道:“我再掐指一算,她们肯定会拿你的八字什么的做文章。信不信?不信,可以和我打个赌。” 宁昭昭想了想,答应了。 反正无伤大雅,赌就赌吧。 此时真的看到个尼姑出现在自己面前,宁昭昭想到颜清沅那张得意的脸,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他的心思到底多沉,仅凭小丫头的一句话,就能想到许多,然后再去查。 胡氏果然拿了个不少红帖给那尼姑看,叫她,“静慈师父”。 宁昭昭猜测,她手里拿着的,应该就是宁家几个姐妹的生辰八字帖。 这尼姑是很有些来头的。 她来之前,那些诰命夫人虽然听着八卦,却都是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拿出了大家贵妇该有的教养。 可是她一进门,所有人的视线就都朝她看去。她也不向任何人行礼,反而是胡氏一直跟前跟后地跟着她。 宁昭昭也朝她脸上看去,只觉得她是个鹰钩鼻的老尼姑,说不上来多少岁,看着好像很老,可是身子却还非常硬朗。 就在她在打量那尼姑的时候,那尼姑突然就抬起头,浓眉下深沉的眼睛猛的瞪了过来。 饶是宁昭昭这种皮厚的,也被她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忍不住就伸手去搓了搓。 那静慈尼姑盯着她,手里慢慢地抽出其中一张红帖,道:“这是年纪最长的,是哪一位?” 声音嘶哑,有些难听。 胡氏连忙走上前,道:“是大女儿昭昭?” 宁苒苒不动声色地推了宁昭昭一下,宁昭昭没有防备,就出了列。 “近前来,让贫尼好好瞧瞧。”那尼姑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从宁昭昭脸上移开过。 宁昭昭皱了皱眉。 见她没动,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尤其是那些笃信这些东西的诰命们。看她的眼神,也颇有些她很不识抬举的德行…… 胡氏立刻道:“昭昭,快过来,静慈大师要给你摸骨呢。” 又朝众诰命笑道:“这丫头真是不惜福,不知道我们静慈大师平时是请都请不到的,寻常人哪里有这个福气,让她摸上一摸骨啊?” 那些诰命夫人今日来,一小半是为了李太夫人,大半却是为了静慈。 闻言其中一个连忙道:“是啊,静慈大师是什么人,你这小丫头脾气也别太古怪,这可是难得的福气呢!” 说着,那脸胖胖的诰命又朝静慈尼姑道:“上次去请您,正逢您去云游,不知道这次可不可以……” 那张脸上的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线了! 静慈只是扫了她一眼,又看向宁昭昭,道:“既然来了,看了你的八字,又见了你的面,便是有缘。你过来罢。” 那诰命被她浮云了,也不生气,反而冲着宁昭昭不停地道:“难得有这个福气,还不快去!” “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在众人的催促声中,宁昭昭只得不情不愿地上了前,一边眯着眼打量着这个老尼姑。 那老尼姑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冰凉粗糙的手感,让宁昭昭微微皱眉。 胡氏连忙道:“昭昭听话!这次你祖母的病,可全靠静慈师父了!” 那老尼姑的抓着宁昭昭的手,很有些用力,在她手腕上摸来摸去,甚至伸到左手袖子里摸到了手肘。然后又端着宁昭昭的脸,粗糙的手指刮过她脸上的伤痕,让她十分不适。 “此女八字与太夫人相合,面相,骨相也无不妥之处。若得此女侍奉,太夫人的病一定可以很快就好起来。” 最终,静慈尼姑松开了手,阴郁的眼睛盯住宁昭昭,道。 宁昭昭:“……” 胡氏喜道:“没想到竟是昭昭!昭昭,这可是尽孝的机会,你祖母又一直疼你,你可不许再拿那小姐脾气!” 静慈老尼姑也道:“也是太夫人命好,能选出这么一个来。只要此女真心侍奉太夫人,十日之内,太夫人的病情必定有所好转。” 12.第12章 礼物 真不真心,还不得由李太夫人他们说了算! 今天看她不顺眼,就说身体不适,就说她不真心,不让她走,让她一直吃斋念佛。什么时候她愿意把爵位交出来了,什么时候老太婆身体就好了,她就真心了。 当着众人的面,宁昭昭虽然黑着脸,但也无法可想。何况昨天答应了颜清沅,无论如何不闹事不撕破脸,她们说什么都答应下来。 大齐国以孝治天下,今天李太夫人布了这么大一个局,还找了那么多人来围观,也由不得她不答应。 后来想想横竖都做到了这一步了,她也就不矫情了。 众诰命还拉着她的手嘱咐她呢,她突然就眉开眼笑,倒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宁昭昭推开眼前这位胖诰命,走向坐在床上的胡氏,轻声细语地道:“祖母,我能贴身伺候您了,真好。自您礼佛以来,孙女儿都好久没见过您的面了。” 李太夫人:“……” 宁昭昭留下这句令人回味无穷的话,又笑道:“我这就回去,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搬过来和您一起住!每天帮您做早晚课,吃斋礼佛!” 说完,站起来做欢喜状,也不等人叫,就跑了…… 后来她这种行为,被人叫做,“打一棍子就跑”。 就像这次,宁昭昭出了事大家都知道,可是她说她没见过李太夫人的面……何况就在不久之前,李太夫人还说她自己有多么疼爱宁昭昭呢! 可是宁昭昭说完就跑了,李太夫人想怎么不动声色的辩驳一下都不行了…… 宁昭昭一路小跑狂奔回漪芳楼,冲进院子果然看见颜清沅今天没出门,正惬意地坐在花园里看书。 “回来了?”看她脸色不好看,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宁昭昭憋着气,站在他面前,道:“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怎么说?总不会真让我去那老太婆跟前儿伺候着吧?” 其实她这么说也是赖皮。当时那个情况下,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当然可以撕破脸皮大闹,可以不去给老太太吃斋念佛。但是权衡利弊,她也不该这么做。 怎么办啊,好生气…… 那就赖在颜清沅身上好了…… 颜清沅头也没抬,嘴角笑意也没敛去,甚至又翻了一页书,道:“去啊,怎么不去?吃吃斋,念念佛,挺好的。” “……”宁昭昭摸了摸袖子里的东西。 似乎感觉到危险,颜清沅抬头看了一眼,补充道:“修生养性。” 下一瞬,颜清沅手里的书被鞭子抽成了两半! 颜清沅反应极快,立刻跳了起来,且惊且笑,大声道:“还说不要修生养性!” 宁昭昭追了过去,气得一鞭子又抽过去:“我修给你看看啊!” 颜清沅躲着她的鞭子,在花园里上蹿下跳,一边大声道:“你就成天把你那破鞭子带着,也不嫌膈应的慌?!” 碧芹惊呆了…… 追了一轮,颜清沅被逼到角落里,笑得简直直不起腰来:“哎,冷静点,冷静点……” 宁昭昭逼上去,恶狠狠地道:“让老娘去吃斋?念佛?!” 颜清沅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笑,道:“我天天给你买好吃的带进去,嗯?” 漆黑的鞭子迎面抽了过来!颜清沅心头一跳! 宁昭昭其实是把握了方向的,最多抽到他的头发吓吓他,绝对不会抽到他脸上去的。结果没成想这厮一转身,也不知道怎么一避,大手就握住了那截漆黑的鞭子! “……” 颜清沅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觉得有趣,便扯了一下那鞭子,拉得她一个踉跄,又扶着她站稳。 宁昭昭反应过来,想挣扎出来。 “你这破鞭子,赶紧扔了吧。” 颜清沅一手抓着她,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支银光闪闪的东西,交到她手里,才放开她。 那物乍看细如小指,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通体晶莹,几乎呈透明的。像一条长蛇,又像一束光线。 “这是个机关”,看她明显被吸引,颜清沅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你按这个扣子……就可以伸进去。” 说着,他按住了同材料把手上的一处不起眼的柔软按钮。“嗖”的一声,蜿蜒的长鞭就被收入把手,还可以看到把手内曲折的绳体,但外看就是个漂亮的小棍子,不过一掌长。 ……这是伸缩皮尺的感觉吗? 颜清沅得意地笑道:“它叫银光。” 宁昭昭立刻把那黑鞭子扔了! 颜清沅已经要笑出眼泪了:“我又没说送给你!” 宁昭昭拿了就跑,边道:“到了我手上,就是我的!” 两人咋咋呼呼地跑过碧芹身边,上了楼,留下碧芹在院子里风中凌乱。 半晌,碧芹回过头,看到了和她一样凌乱的侍卫们。 嗯,个个都大张着嘴,好像每人给他们塞个鸡蛋…… “这肯定是有人披着二爷的皮……”宋一喃喃道。 颜清沅追着宁昭昭上了楼,见她要关门,连忙用手挡住了,笑道:“给你就是了,还担心我抢!” “哼。”宁昭昭不屑,但到底还是让她进来了。 颜清沅进她的闺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进了门就熟门熟路自己摸了张凳子坐了,又给自己倒了茶,喝了一口。 嗯,跑了这么久,他渴了。 宁昭昭玩银光,不理他。 颜清沅放下杯子,道:“这事儿吧,你还真得受点委屈。孝字当头压下来,还真就拿她没办法了。” 宁昭昭当然知道。但她就是气不过啊! 于是她气哼哼的不吭声。 颜清沅又道:“如今她自以为拿捏住了你的短处呢,以为你多恨嫁,以为你迟早会答应的。” 宁昭昭阴笑。换个古人姑娘估计会恨嫁,她可一点都不。 颜清沅看她心情好像又好了点,才道:“不如就顺她们一次意,免得别的手段层出不穷。等到王爷上京,她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宁昭昭这才开了腔,道:“你当我傻啊?等她们把我弄到跟前儿,那才是想用什么手段都方便了呢!” 颜清沅突然盯着她道:“其实你只是不想吃斋吧?” “……” 颜清沅顿时又乐不可支,道:“吃货!” 就在宁昭昭又要扑过去打他的时候,颜清沅连忙道:“我想好办法啦!你就安心呆着吧!” “我要安心呆着我还要你想办法干什么!” 她虽然没有颜清沅的手段和势力,可是也不是好欺负的啊! 要真在李太夫人跟前儿呆着,她别的做不了,苦中作乐,每天分早中晚三次气得李太夫人哇哇叫,还是可以滴…… 问题是她不想呆在那老太婆身边啊! 颜清沅安抚道:“那没办法,今儿连静慈都搬出来了,这么大的阵仗,你不去还真是不行。不过我答应你,最多不会让你呆超过一个月。” 古代就是麻烦!交通不发达,一王爷上京还得在路上走几个月!也不造出发了没有! 宁昭昭黑着脸道:“我怕我呆不了十天,就会去把老太婆毒死……” “……二十天。”颜清沅好像丝毫不意外她这么“不孝”。 “最多半个月,不能多呆了。” 颜清沅想了想,道:“好啊。那就半个月。” 不过宁昭昭完全没想到的是,半个月后,倒是她自己舍不得走了…… 彼时她答应得还很勉强,想着从此没有好日子过了呢。 当天晚上,慈安堂那边就送来了辎衣和佛经,让她明儿一早寅时去报道。 宁昭昭这几天天天睡到自然醒,寅时也就是凌晨三四点……她想着要过半个月这样的日子,十分抓狂。 可明天是第一天,她也不想落人话柄! 碧芹一再保证,一定会想尽办法叫醒她,并安慰她道:“您可以到佛堂里去睡……” 宁昭昭入睡之前还是心事重重的。 第二天碧芹来叫起,宁昭昭死活睁不开眼。后来还是颜清沅来了,洒了点水在她嘴上,才把她惊醒了。 宁昭昭咂吧咂吧嘴,人还躺着呢,就指着烛火里的颜清沅生气地道:“碧芹!你把这个闯我闺房的混蛋叉出去!” 碧芹:“……” 后宁昭昭半死不活地爬起来更衣,衣服都穿好了才觉得不对劲,扭过头道:“那身尼姑衣裳呢?” 碧芹道:“二爷拿走了。” 宁昭昭来了精神:“有问题?” “……嗯。” 宁昭昭道:“那你快去,把我的早饭端上来,再把颜清沅叫上来!” “哦……” 颜清沅被和早饭一起带了上来。 “辎衣呢?”宁昭昭一边扒着肉糜粥一边问。 时间不早了,她得抓紧时间。 颜清沅一脸无语,道:“有毒。毒药叫半边月,和檀香混在一起会使人昏迷。” 宁昭昭眯起眼睛,道:“她们是打算让我在佛堂睡觉,然后来抓我说我不诚心么?” “哪里会是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那是什么?快说!你肯定知道!” 不得不说有了颜清沅,就跟开了外挂似的。他简直是个打听消息的小能手! 颜清沅想了了想,脸色有些难看地道:“给你准备了个壮男……” “噗!”宁昭昭喷了颜清沅一脸粥! 13.第13章 恶人蛋碎 最终宁昭昭还是穿着那件辎衣出了门。 按颜清沅的意思,也不是不让她穿,而是他先处理了一下。 不得不说宁昭昭的身材是很火爆,厚重的辎衣穿着竟也遮不住曲线。衣摆处微微露出来,裹着臃肿白底的小腿也显得非常修长。 长发及腰披散,半挽着髻,不见半点首饰,却丝毫不逊色。脸上那道疤早就淡了些,再加上她总是一脸自然,别人便也不觉得那疤有什么。 颜清沅送她下了楼出了门,心里想着这事儿解决了,能睡个安稳觉了。 起初他只想着帮宁昭昭避祸,完全没想到她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此时天还完全是黑的,宁昭昭还没到慈安堂。 李太夫人多年礼佛,习惯了这个点起来做早课。她也已经起了身,披着件外套,手里拈着佛珠,斜倚在榻上,一旁的嬷嬷侍奉她用茶。 她面前还站着个年轻精壮的男子,看着眉眼还算齐整,衣着也算得体,可是和奢华的丞相府格格不入。看档次最多是个小管家一类的人物。 这人原是李太夫人的娘家侄孙李强。 此时站在李太夫人面前,他的神色有些激动,压低了嗓子道:“姑奶奶,您说她能答应么?” 李太夫人喝了茶,哼了一声,道:“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她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再说,她现在脸毁了,年纪也大了,刚被退婚,正怕嫁不出去呢。” 说着,上下打量了自己这个侄孙儿一眼,眸中有些不屑,口气也怪怪的,道:“你也别嫌她破了相,怎么说以后也是个县主。娶了她,荣华富贵便都有了。” 李强连忙道:“那怎么能?侄孙儿还得多谢姑奶奶给这个机会呢!” 毁了容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身份高贵啊。虽然以后也是个不怎么值钱的县主,可对于他这样的平民来说绝对是高攀了。只等把人娶回家,一跃而成为皇亲国戚。 到时候荣华富贵有了,还怕没有美人? 想到美处,李强那本来还算是周正的脸上不禁也浮现了贪婪猥琐的笑容。 这时候,林嬷嬷进了门来,道:“太夫人,大小姐到了。” 李强精神一振。 李太夫人也支起身子,道:“穿着辎衣吗?” “穿着呢。”林嬷嬷道。 李太夫人阴冷地勾了勾嘴角,道:“叫她不用来请安了,直接到小佛堂去罢。” 林嬷嬷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李太夫人又嘱咐李强,道:“她这阵子有了端王府撑腰,性子愈发野了起来。我只怕治她不住。若是能嫁给你,也算是拴在了我身边,以后要管束什么的,也容易。待会儿若是她不听话,打她两下也没什么。可不能往脸上打,留下把柄。” 李强想到自己就要做皇亲国戚,也是鸡血沸腾,连忙拱了拱手,道:“姑奶奶放心,侄孙儿明白。” 他心里非常自信。仗着是相府的亲戚,他从前过的日子也是花天酒地,欺男霸女的事儿没少做。虽说没什么出息,可是调理女人的手段,他却是非常得意的。 宁昭昭被人领到了佛堂。 这是个不过十平的小屋子,供着一尊观音,地上几个蒲团。 带她进来的林嬷嬷是个表情严肃的中年妇人,递给她几本经书,道:“大小姐自在此吧,奴婢不打搅了。只需把这《楞严咒》、《大悲咒》、《心经》和小十咒,各念诵一遍便可以了。” 宁昭昭接过来,道:“倒杯水来,我觉得我的头有点晕。” 林嬷嬷看了她一眼,心道你头晕是正常的。 宁昭昭嘟囔道:“大约是起得太早……” 林嬷嬷嘴角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俯下身道:“奴婢去给您倒水。” 她退出去以后,宁昭昭独自在佛堂里转了转。 看那观音于檀香缭绕中,满目慈悲,心生亲切。她在心里默念:菩萨啊菩萨,我待会儿在您跟前儿做了什么粗暴的事情,您可千万别怪。要怪就怪那个明面供佛,却蛇蝎心肠的老太婆吧! 这么想着,她端端正正地在菩萨跟前儿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她就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然后,李强就从佛像背后的暗阁里走了出来。 借着烛火打量了一眼,眸中有些惊艳和贪婪:“没想到还是个这样的好货色……” 这身段,竟是看一眼都让人流鼻血。别说正经的大家闺秀,就是从前他相好的那些粉头,竟也每一个比得上的。 看看那露出来的一双小手,白皙娇嫩,晶莹剔透…… 李强脑子一热,便有些口干舌燥,蹲下身来把地上的人儿翻了个身,双手就抓向她的胸口…… “嗷!”李强一声惨叫! 宁昭昭被翻了个身之后,就偷偷睁开眼,见姿势正好,出手如电阴抓功就抓住了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面对李强惊恐愕然的目光,宁昭昭狞笑了,毫不犹豫手下用力! 第二次用力让李强叫都叫不出来,直接双目充血,生生咬了自己的舌头,疼晕在地! 宁昭昭在那孙子身上擦了擦自己手上的秽物,站了起来,形容冷漠如修罗。 想想觉得恶心,冲着已经没救的那地方又狠狠踹了几脚。 李强早就疼晕,被踹到剧痛之处,也就抽搐了一下,发不出声音来,更醒不过来! 宁昭昭习武,力气大的很,拖着这么个健硕的男人又藏到了佛像背后的暗阁里。 林嬷嬷带着水回来,远远听到一声惨叫,吓了一大跳! 等她冲到佛堂,却只看到宁昭昭背对着她跪在佛像前,手里拿着本佛经,嘴里喃喃无声,似乎正在念经。 佛堂里静谧得可怕。 林嬷嬷惊疑不定地左看右看。可这里就只有这么点儿大的地方,一眼也就扫完了。 她疑心自己听错了,可是刚才那一声分明是男人的惨叫,听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嬷嬷。”宁昭昭似乎才注意到她,抬起头。她没受伤的那边小脸对着林嬷嬷,显得单纯又无辜。 林嬷嬷回过神,对着她那张脸,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她战战兢兢地道:“刚,刚才……” 宁昭昭无辜地道:“刚才什么?嬷嬷我要喝水,我头晕……” 虽然轻声细语,可是听在林嬷嬷耳中,这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人觉得是冒着寒气的…… 她把水递给宁昭昭,然后连忙退了出去。 老人家睡得少,李太夫人早起了身更了衣,正在屋子里吞云吐雾。 林嬷嬷慌慌张张跑进了屋,抖得几乎要站不住角:“太,太夫人,不,不好了……刚刚奴婢去给大小姐倒水,回来的时候,突然听见李少爷惨叫了一声……可进了佛堂,却,却不见李公子的人影,只有大小姐跪着念经……” 李太夫人一听,就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什么?!强儿怎么了?!” 林嬷嬷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大齐的武职都是世袭,不少有军功的家族子弟都排队等着呢,平头百姓除非去沙场上拿命搏,不然以武出仕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因李太夫人娘家是镖局,没有读书人,所以就算宁相做了相国,李太夫人也难扶娘家人做官。 李太夫人虽然看不上娘家,可也舍不得娘家男儿去边关吃苦。因此这些年都把李家人迁徙到了京城,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过富贵的日子。 这一代,李强是唯一的男丁,要是出了事儿…… 林嬷嬷简直不敢想李太夫人会怎么勃然大怒! 李太夫人眸中阴晴不定,半晌,道:“那小贱人还在念经?!晕过去没有?” 论理药效早该发作了啊! 林嬷嬷战战兢兢地道:“奴奴婢来的时候,只听她说,她头晕……” 李太夫人顿时咬牙暗恨! 看来是发现了那辎衣的猫腻了!不然怎么可能那时候还能说什么头晕! 李强是早就操着近路躲进去的,八成是碰上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李强又到底怎么了!? “给我去把强儿找回来!”李太夫人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咆哮! “是……是!” 林嬷嬷连忙答应了下来,叫了几个粗使婆子,匆匆忙忙操小道想从后面绕到佛堂后面的小隔间里去找李强。 谁知道迎面就碰上了似乎睡眼惺忪的宁昭昭。 宁昭昭看到她们,眼前一亮,追了上去,道:“林嬷嬷!林嬷嬷!” 林嬷嬷看她好好地站在这儿,愈发肯定是李强出了事,她心下着急,只按捺着冷着脸道:“大小姐不在佛堂念经,怎么跑出来了?” 宁昭昭甜甜地笑道:“嬷嬷别急啊。我虽然认得几个字,那经书上却有好些字儿不认识。我想若是瞎念或是跳念,菩萨一定怪我心不诚。那祖母的病又怎么能好呢?” 林嬷嬷按捺着性子道:“您是第一日念经,不熟稔,菩萨不会怪你的。” 虽然急得要跳脚,却不敢让跟着自己的几个粗使婆子独自过去。眼下天色还早,慈安堂有头有脸的婆子都还没有起身。只得这几个粗使婆子,认不得路不说,便是认得,也做不了那个主啊! 宁昭昭却好像不知道她着急是的,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臂,甜笑道:“那不行,我得诚心,祖母的病才会好……我正担心去问祖母怎么办呢,如今有嬷嬷在这里也是一样的。听说从前嬷嬷经常陪祖母诵经呢。” “走罢,嬷嬷陪我去佛堂瞧瞧呗……” 说着,拉着林嬷嬷的手,竟是真想把她带走! 14.第14章 绝后 林嬷嬷一看大急,若是让她拖住了还得了! 她一边挣扎一边道:“哎哟我的大小姐,奴婢还有差事呢,可不能跟你去啊!” 宁昭昭一听,就虎着脸,道:“什么差事啊,比得上祖母的身子骨重要?林嬷嬷你也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了,怎么这点轻重都分不清楚呢?” 她力气大,硬是扯着林嬷嬷,对方死活挣不开。 林嬷嬷心里叫苦不迭,直求道:“大小姐,奴婢真有差事,奴婢真有要紧的差事……” 宁昭昭道:“您可别忽悠我了,静慈师太都请来了,她说的话您忘了?您啊,就是想不开,天大的差事,也比不得主子的身子!” 林嬷嬷往外拽着自己的手,宁昭昭死活不放! 扯来扯去,林嬷嬷那边的人是早就乱了阵脚。 最终林嬷嬷也顾不得那点主仆面儿了,用力一拽! 宁昭昭却突然顺势松开手,还不动声色地用手腕的巧劲儿推了她一下! “哎哟!” 因为惯性的力量,林嬷嬷就狠狠地往后摔去,脑袋“咚”的一声磕上了青石路,那声音听得人都觉得肉疼的慌! “林嬷嬷!”宁昭昭惊慌地上了前,推了她两下,嘴里嚷道,“嬷嬷!你没事吧!” 林嬷嬷磕得已然两眼紧闭,晕了过去! 一时之间,她带着的那几个粗使婆子都没了主意。 宁昭昭给林嬷嬷掐了掐人中,那老太婆都没醒过来,她大吼一声:“快去找大夫来啊!” 于是粗使婆子又慌慌张张地去找大夫。 有聪明些的就直接去了李太夫人跟前儿。李太夫人听说了事情的始末,直气得火冒三丈! “真是,真是个小孽障,真是……” 就在李太夫人气得要晕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甜甜的呼唤。 “祖母,您在吗?” 李太夫人此时听到宁昭昭的声音就着急上火,气得又醒了过来,咆哮道:“不在!” 宁昭昭探进一张脸来,满脸纯良:“您明明在啊……” 说着,就小跑上前去,不顾李太夫人要杀人的目光,伸手去扶李太夫人的胳膊! 两人肢体接触那一瞬间,李太夫人一个哆嗦,只恨不得两个大耳瓜子扇过去! 宁昭昭却好像浑然不觉,还巴巴往她身上靠,道:“哎,您不知道,刚刚您身边的林嬷嬷啊,在花园里摔倒啦!噗通一声,直撞后脑壳呢!也不知道会不会摔傻……” 李太夫人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她,道:“装什么装!人不就是你推倒的!” 宁昭昭被推得退后了两步,还是站稳了,面上的笑容渐渐褪去,改而成了一副玩味的笑容。 “您不是病了吗?我看您力气挺大呢。原来那尼姑还真有两把刷子。”宁昭昭哼笑道。 李太夫人气得用烟枪使劲砸桌子,砸得砰砰响,听得人头疼! “说!你把强儿弄哪儿去了!” 宁昭昭奇怪地道:“什么强儿?听名字像只狗,祖母什么时候养了狗,我怎么不知道?” 李太夫人咆哮道:“你少给老身装蒜!你把老身的侄孙儿李强弄哪儿去了!” 宁昭昭一脸诡异地道:“您说这是什么话啊?这天都还没亮呢,我就上您这儿来,给您念经,祈福来了。您的侄孙儿难道昨晚是留在慈安堂过夜的啊?我哪里知道他在哪里!” “你!” 宁昭昭从袖中拿出银光把玩,李太夫人不知道那是何物,只当是个小棍子。她笑道:“我说呢,祖母也做不出那种,嗯,故意装病,骗自己的孙女来给自己祈福。然后还想找自己娘家的侄孙儿,来欺负自家的亲孙女吧?” “除非,是为了爵位?嗯,说出去叫人听听,不知道人家会怎么想?毕竟这丞相府,可是有为了谋取富贵,停妻再娶的事儿呢。” 李太夫人这么多年来养尊处优,哪里容得一个小辈这样挑衅啊! 顿时她就丧失了理智,咆哮道:“来人!把这个孽障给老身拿下!拿下!” “是!” 旁边的两个嬷嬷就想上前来拿宁昭昭! 只是还未近身,就突然感觉从宁昭昭手中蜿蜒而出一道刺目的银光,灵活宛如长蛇那般,眨眼的功夫就在那两个嬷嬷胳膊上各亲吻了一下! 没想到银光作为攻击武器的时候,竟然锋利如刀刃! 那两个嬷嬷痛苦的哀嚎了一声,袖子被打烂,还见了血! “反了,真是反了!”李太夫人看在眼里,气在心上! 她年轻的时候比宁昭昭还要冲动暴躁,此时只觉得血气翻涌,自己拿着烟枪就冲了上去! 宁昭昭还算有分寸,不会真的和自己的亲祖母动手,只是快速退后了几步,一边笑道:“看来祖母很不喜欢我啊,我还是不在这儿呆着讨祖母嫌了。祖母,不如让我搬到慈安堂一事就作罢吧!” 她灵活地一侧身,避开那三个老太婆的攻击,顺势翻上了桌子,皮猴子似的坐了下来,笑道:“我再同人家说说,不用我祈福,祖母的侄孙儿祈福才是最有用的……” 一语惊醒了几乎要疯魔的李太夫人,她手里的烟枪,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强,强儿……你们快去找!快去把强儿找出来!” 说着,再不管宁昭昭,自己也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等人都走空了,宁昭昭哼了一声从桌子上跳下来,心道臭老太婆,老娘不发威你还当老娘是个软柿子! 找人强自己的亲孙女!这种恶毒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她既然不留余地,宁昭昭当然也就没必要给她留余地! 闹了一场,宁昭昭神清气爽地离开了慈安堂。 其实李强进了佛堂暗阁,显然应该先去那里找的。 只是因为时间太早了,院里还是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再加上宁昭昭出来搅和了一通浑水,林嬷嬷摔晕,李太夫人差点气疯。上下一片混乱,竟硬是等到李太夫人出了门,才去了佛堂暗阁找到脸色已经发青的李强! 等把人拖出来,拿着灯笼一照,李太夫人才看清楚这小子的裤裆上…… 一摸鼻息,竟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李太夫人顿时差点厥过去! 众人掐了人中把她掐醒,她一缓过来就嚎叫起来:“强儿啊!我怎么向我大哥交代啊!” 她口中的“大哥”,就是李强的爷爷。 “快,快去请大夫……”李太夫人几乎要脱力了! 等把人弄到屋里躺好,大夫来过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性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繁衍子嗣什么的是不用想了。 李家这一代只这一个男丁了,难道这就要绝后了?! 李太夫人顿时双目猩红! 此时她身边最得力的陆嬷嬷听说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及时劝住了立刻就想去漪芳楼勒死宁昭昭的李太夫人! “太夫人息怒!如今去漪芳楼,只会和端王府的侍卫真面碰上,绝非好事!” 李太夫人终于想起了端王府,只得咬碎了牙和血吞! 只是想到躺在里头的李强,又觉得眼前发黑,喃喃道:“事情已经败露了,她回去一定会对那些人说起……横竖已经撕破脸,我怎么就动她不得!” 陆妈妈再次拦住她,低声道:“还盼您为相爷想想!这次虽然弄得难看,可您到底是她的祖母!您不如先将这口气忍下来,还让她搬过来,就看在眼皮子底下……总比让她日日和那些端王府的侍卫在一起的好!” 李太夫人缓了缓气,突然想了起来,便问陆嬷嬷:“头些日子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陆嬷嬷压低了声音道:“您是说端王上京的事儿?” 李太夫人的神色有些凝重地点点头。端王什么时候上京,直接关系到她们的成败! 经过颜清沅率队突然出现的事儿,李太夫人等人都吃了个教训,因此都在积极打听端王的动向。 陆妈妈低声道:“您且先宽宽心,最多这两日,便会有消息递回来……” 李氏哼了一声,道:“也好。到时候我便要叫那小贱人知道知道老身的手段!” 而此时,宁昭昭已经回到了漪芳楼,打了水拼命洗手! 碧芹没进院子,慈安堂的人借故把她支开了。 此时看宁昭昭一脸兴奋地洗手,又是无语又是好奇。 “郡主,您……” 宁昭昭正想跟她吹牛呢! 看老娘是如何凶狠又机智地让一个恶人蛋碎…… 突然就看到颜清沅黑着脸朝她走过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宁昭昭竟然有点心虚。 “嗨,老颜……”宁昭昭主动又热情地道。 颜清沅:“……” 他回过神,无奈又无力,道:“你这个棒槌!” 看样子他是已经都知道了!不过也不奇怪,他一向手眼通天。 宁昭昭讪讪一笑。她敢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想到有颜清沅来善后。 看她在洗手,颜清沅皱眉道:“洗干净了给我过来!” “……哦。”宁昭昭默默地继续洗手。 碧芹愈发糊涂好奇起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了?二爷好像气得不轻呢。 不过宁昭昭一贯的赖皮模样,似乎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15.第15章 生气了 宁昭昭几乎要把手上洗下来一层皮,跑过去一看发现颜清沅正有些烦躁地打着扇子。 她不禁道:“这都快入冬了,您血气这么旺啊?” 颜清沅盯着她,眼神变幻不定,半晌冷笑道:“那可不是?先说说你干了什么好事吧。” 宁昭昭哼了一声。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颜清沅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教训这棒槌不太合适。事儿她已经干了,再说她也没什么意思。 天知道他昨晚折腾那件辎衣折腾到半夜,今天早上去补了个觉的功夫她就干出了那种事! 他只好道:“手洗干净了?” 说着要去拉她的手来看,似乎是想仔细检查…… 宁昭昭连忙躲开了,道:“都洗了几十遍了,当然洗干净了!” 颜清沅顿时又窝了火,道:“知道不干净还这么干!” 那不是当时姿势正合适吗…… 宁昭昭想了想,问他道:“我听说,那谁是老太太的侄孙子啊……” 颜清沅冷哼了一声,道:“侄孙子又怎么样?他最好就此死了!” 免得活着还要死第二次! “那……” 颜清沅无奈地道:“我刚接到消息,王爷本来已经出发,但是奉命顺路剿匪,可能还需拖上一阵子。不过这样也好,免得那群人狗急跳墙……接下来你就老实几天吧,怎么说也是长辈。我知道你心里不以为然,但再有下次,也怕落人口舌。” 他上下打量了宁昭昭一眼,道:“就是装,你也要给我装出孝顺的样子来!” “……” 今儿这次是李氏操之过急了。 宁昭昭还没搬进去,她们就急哄哄地动了手。 一则是因为拿不准端王什么时候上京,所以心急。 再则也是因为不知道宁昭昭的厉害。毕竟她们以为,找个男人牵制住宁昭昭,宁昭昭就该就范了。 想到这个,颜清沅眸中又发沉。李氏一族竟然敢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他必定要她们一族都付出代价! 宁昭昭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妥了。 其实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宁昭昭不敢说对他十分了解,但是脾气已经摸了个十有七八。 平时看着好像挺好说话的,但骨子里的冷冽劲儿却没有脱。 他已经把宁昭昭干的那事儿给抹了过去不提,那以后便也不会提。刚刚他眼中的杀意凛然,虽然没有直说,但宁昭昭也知道了,这烂摊子他收拾定了。 她咧开嘴笑了笑,道:“装孝顺就装孝顺么。我不管了,我先去睡会儿,困死我了。” 说完,她就把颜清沅赶了出去,自己爬到床上去睡觉了。 弄的颜清沅是无奈又好笑。 也就她心大,刚干了那种事就能睡得着。 睡醒之后宁昭昭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就缠着颜清沅带她出去走走。 好歹让她出去见识见识啊,老困在府里,那和原主还有什么区别。 “你去给我要对牌啊……”她缠着颜清沅道。 府里的女眷要出门都是要在胡氏面前打招呼。想要马车就得从胡氏手里拿对牌。 宁昭昭不想和胡氏打交道。不过颜清沅对付胡氏好像很有一手。 颜清沅也是被支使习惯了,果然乖乖地去给她把对牌要了回来,然后让一脸欢喜的宁昭昭去给准备。 因她脸上有伤,所以颜清沅给她准备了一顶斗笠,覆下白纱遮面。结果脑袋遮住了身材又太过火爆,颜清沅又让她去换了身衣裳。 弄的碧芹就嘀咕道:“从前没看出来,二爷有做奶妈的潜质……” 宁昭昭换了一身宽松的月色长裙出来,一边照镜子,一边道:“换一身好像也没什么用。” 确实没什么用…… 就那丰胸细腰长腿,还是会让人一直盯着看的那种。曲线完全遮不住。 果然颜清沅看了就皱眉。 若是人家一直盯着她看,因为她脸上有伤,被认出来的可能性就很大。老太太生病了,还把消息传出去说宁昭昭为她诵经礼佛。结果她还跑出去玩……只怕会落人话柄。 宁昭昭也是无奈了,道:“不然我扮成男人吧。” 颜清沅的视线落在她胸口上,噎了一下,觉得鼻子有些热。 宁昭昭似乎没发现他的不对劲,扯了扯衣摆,有些烦躁地道:“真是……也不知道招谁惹谁了,出去逛逛还得偷偷摸摸的。” 见不得光似的。 颜清沅扭开脸揉了揉鼻子,确定没有流鼻血,然后叹道:“走吧,就这样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她母亲本是千金之躯,没想到流落民间,含恨而终。 留下她在后宅苦苦挣扎,差点送命。如今丞相府内见不得光的事儿太多,她的名声也还没有恢复。 颜清沅目中有些淡淡的怜惜。 宁昭昭跟着他出了门,两人一辆车。 出了丞相府,宁昭昭就一直扒着窗户往外看,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好奇。 “你以前从来没有出过府?”颜清沅道。 “嗯,没出过。我娘走了以后我就呆在后院了。”宁昭昭漫不经心地道。 “为何?” 颜清沅深深觉得这不像她的作风。以她这么凶悍的脾气能让李氏和胡氏拿捏住? 宁昭昭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双拳难敌四手。整个相府都是她们的人,我能怎么办?一觉起来呢就可能被下点迷香什么的,就只能躺着装死了。我不缩着点尾巴过日子,你们也就看不见我了!” 虽然很看不上原主的软弱劲儿,可是宁昭昭还是很能认清楚现实的。 颜清沅眸中含笑,道:“你能忍?我没看出来。” “现在不需要忍啊。这不是有你吗!”她很自然地道。 顿时颜清沅就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漏掉了一拍。 正想多点什么漂亮话来掩饰一下呢,马车突然就剧烈地震动了几下! 宁昭昭扒在窗口,此时身子就猛地后仰,呈翻滚的姿势滚了下来! 颜清沅连忙伸手去捞,无奈马车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两个人就滚成了一团! 甚至倒地的时候宁昭昭还是肉垫! 颜清沅只觉得手里好像抓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眸中闪过异样,迅速起了身把她也拉起来。 宁昭昭被摔得七荤八素,完全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眼里冒了半点金星,站也站不稳,直接往下瘫。 颜清沅只得又伸手把她接住了。 得,这下是抱了个结结实实了! 宁昭昭似乎还晕着,趴在他怀里倒还算小鸟依人,还在发脾气:“发生什么事了!” 外头宋一道:“郡主,和人撞上了!对方不肯让路,直接冲了过来!” 宁昭昭一听就想爬起来去干架,谁知道颜清沅不肯放手。 她这才感觉到自己正死死地贴在他身上,手下摸了摸,嗯,手感还不错。顿时颜清沅的眼神就变了。 “别闹”,他的声音倒还是平静清冽,“再出去闯祸你就自己兜着!” 宁昭昭瞬间老实了。 过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讪讪道:“你是不是,嗯,是不是应该先放开我啊……” 有那么一个瞬间,颜清沅只看到她那殷红的双唇,在自己眼前一开一合。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连她在说些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了。 宁昭昭好像感觉到了,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 突然听见外面闹了起来,似乎是宋一和人吵起来了。 颜清沅猛的回过神,松开了手。看她迅速逃开的样子,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又有些沉沉的,仿佛是凶狠的野兽盯上了猎物。 他一向沉得住气,这次也不必心急,反正她迟早都是他的。 马车外,宋一就差直接和人干起来了! 这次出门,因为不想太引人注意,所以也没有多带人,连最会骂架的碧芹都留在府里镇宅了。只他一个跟着,负责驾车。 对方非常倨傲,一条巷子,见了人也不避让,结果冲到了人,对方的车夫下车来就破口大骂。 “就算是我们先过来的,你不知道避着点?!知道我们车里坐的是谁么!冲撞一点就能要你们的命!” 颜清沅掀开车帘的时候,便听到对方的车夫正在叫嚣。 他往对方的车身上看了一眼,发现了镇远侯府的族徽,皱了皱眉。 感觉身后有个小人正在蠢蠢欲动,他头也不回地呵斥道:“缩回去。” 宁昭昭:“……” 有爵位的大家世族才会每辆马车都有族徽。像宁相的这样的家族,最多有一两辆府中长辈乘坐的马车上,会有象征品级的标致。 今天宁昭昭出门,自然调不出这样的马车来。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撞上镇远侯府! 呵,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颜清沅眯起了眼睛。 宋一愤愤地道:“都统……” 颜清沅丢给他一块令牌,道:“不必和个奴才多费口舌,去请他们家的主人出来相见。” 看到令牌上的“青云”二字,宋一点了点头,拿着令牌上前去交涉。 果然,车里的宋顾谨看了令牌,就掀开帘子下了车。 他朝颜清沅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女音,脚步不由得就顿了顿。 16.第16章 冤家路窄 “你就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 那个女音很甜,软绵绵的,尤其是现在好像在撒娇,听起来有点娇气,基本上听过一次之后就不会忘记。 因为那句“谢卿不娶之恩”,宋顾谨对宁昭昭的印象十分深刻。 此时就眯起了眼睛,视线正对上堵住马车门口的颜清沅。 作为一个男人,他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对方神色间一闪而过的宠溺和无奈。 青云骑……哼。 端王手下有三支非常有名的骑兵,其中青云骑是风头最盛的一支。战时属于斥候,神出鬼没,立下军功无数,威名赫赫。 如今改成了侍卫骑,但还是非常有名。 青云骑虽然名义上是端王私卫,可统领却是领着二品都尉之职的。 在外间传闻中,青云骑都统也是三骑中最有名的,也一直非常神秘。甚至有传闻,那位年轻的都统还是大齐三十六黑市之主。 宋顾谨因为那块令牌而下了车,只是没想到会遇见宁昭昭,还和此人共乘一车。 此时他的心情十分微妙。 虽然已经退了婚,但到底是自己曾经的未婚妻。作为男人,大约他去践踏她,他觉得理所当然。可是对方不但毫不在意,还立刻就和别的男人同车出行,甚至还娇声娇气地撒娇…… 颜清沅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宋顾谨的情绪。在他跟前儿,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的心思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伸手拦住蠢蠢欲动的宁昭昭,皮下肉不笑地道:“原来是宋世子。” 宋顾谨回过神,看他压根不下车,不禁皱了皱眉。 这时候,镇远侯府的马车车帘一掀,又走下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来。 “狗仗人势的东西,还不退下!”宁苒苒的脸色不太好看。 听着是骂刚才和宋一掐架的车夫,其实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她是指桑骂槐。 不就是个破侍卫么!她实在想不通宋顾谨为什么要亲自下车! 天知道,她今儿又是好不容易赖上了宋顾谨的,结果又出了这等晦气事! “哟,姐姐也在车上吧。倒是难得。还以为姐姐自打要去慈安堂,就更不出门了。没成想在这儿遇上了。看来到底是有了侍卫的人,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宁苒苒有些讥讽地看着颜清沅道。 身后的宁昭昭动了一下,颜清沅立刻感觉到了。 他皱了皱眉,道:“回去,不许伸头。” 宁苒苒顿时又更大声地笑了起来,道:“原来姐姐还听侍卫的话!” 她都琢磨好啦!为祖母礼佛不诚心,和侍卫出来鬼混,今天早上好像还把祖母给气着了!这些材料,足够她把宁昭昭的名声,踩到泥里去! 颜清沅硬是拦住宁昭昭,道:“你是要做郡主的人了,何必和这种填房之女计较?也不怕失了体面!” 话说得宁苒苒涨红了脸,情不自禁地道:“我娘什么时候成了填房了?” 颜清沅的视线冷冷地扫过来,道:“哦,你的意思,是我们端王府的齐夫人是妾,你那胡氏是元配正妻?” 宁苒苒噎了一下,心里发苦。 这两天她就听说了,为了巴上端王府,打算恢复齐氏正妻的位置。可要把胡氏降为妾是万万不能的,好在齐氏已经死了。 宋顾谨冷冷地看着她,实在是觉得有些丢人。 上次也是这样,装模作样张牙舞爪,结果还连他的人一起丢了。 真是,以后还是不要看见她为妙,不然准没好事。 他站了出来,声音礼貌而冷漠,道:“宁大小姐,请相见说话。” 不管怎么样,宁昭昭才是正主。颜清沅到底是宁昭昭的侍卫。 没想到宁昭昭反而缩了回去,懒洋洋的声音传来,道:“阿沅,你去。我不想看见他们俩。把这事儿解决了,我们赶紧走。” 这种冷漠的态度很快又让宋顾谨想起了“不娶之恩”…… 颜清沅倒是心情突然变得不错,跳下了车,道:“宋世子,还请让一让道,我们赶时间。” 宋顾谨有些尴尬。 他是侯门子弟,生性倨傲,是不会给寒门平民让路的。这也是京城中约定俗成的规矩。 所以车夫看到对方的车驾没有族徽,才会这么放肆。 可是车里坐的是宁昭昭……那是马上要封郡主的人了,还是皇室子孙…… 论理,倒的确是他们失礼在先。 他挥了挥手,让马车退出去,一边漫不经心是似的道:“不知道都统这趟欲往哪里去?听说大小姐最近正忙着为太夫人念经祈福,不想还有这个闲暇。” 颜清沅淡淡道:“世子不是一样有这个闲暇,还来关心他人的去处。” 宋顾谨闻言皱了皱眉。 见他们的马车退了出去,颜清沅也不欲和他多说,直接拱了拱手,道:“就此别过。” 上了车,直接扬长而去。 留下宁苒苒看宋顾谨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忍不住就道:“没想到她竟然跟侍卫同车……不过也是,一大把年纪了,想来也是心急了。” 宋顾谨突然觉得她有点可笑,道:“从前没看出来,你对她倒是很不屑?” 宁苒苒睁大了无辜的眼睛,笑容甜甜,道:“世子怎么这么说?到底是亲姐妹,我就算是有什么,也是因为看她和侍卫同车,所以怒其不争……” 宋顾谨有些费解地道:“你如何怒其不争?身材样貌母族,你样样不如她吧。” 宁苒苒:“……” “原觉得你也算伶俐可爱娇俏可人。如今瞧着,怎么愈发小家子气了?” 宁苒苒:“……” 宋顾谨是记恨她刚才拉着他丢了人。一口一个“破侍卫”,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换个聪明些的,看他接了令牌亲自下车,也该知道轻重了。偏她的尾巴还翘得高高的,明明自己也不过是个寒门官家女,又不是正经的士族贵女。 他也没再搭理她,管自己走在前面。 宁苒苒回过神,连忙跟了上去,挤出笑容道:“眼看桂花季就快过了,品桂楼还真是去一日少一日呢。” …… 而此时,宁府的马车里。 颜清沅告诫宁昭昭:“别什么人都亲自动手,也不怕跌了份。比如今天早上那个,你说丢人不丢人……” 宁昭昭心想您怎么还记得这一茬呢。 她嘟囔道:“今天早上,我身边又没别人……我不亲自动手怎么办?难道就由着他欺负我啊。” “欺负”这个词,嗯,很内涵。 颜清沅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带你去品桂楼。” 然后就吩咐宋一掉头。 宁昭昭想到那桂花糕,也有些跃跃欲试,道:“刚出炉的肯定更好吃。” “不是说不过如此?”颜清沅忍不住取笑她道。 “……真记仇,这么久的话也记得。” 颜清沅看了她半晌,终于笑了,摇头道:“就你赖皮。” 语毕,他就开始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今儿带她出来,也有让她避开随时会发疯的李太夫人的意思,她今天下午还要回去念经,时间不多…… 结果没成想,到了品桂楼,又遇上了宋顾谨和宁苒苒。 当时颜清沅领着头戴斗笠的宁昭昭进了门,宋顾谨他们刚等到包间。 首先吸引人注意的是颜清沅,一则是因为相貌英俊气质出众,二则是因为品桂楼来往非富即贵,他一个脸生的进了门竟就有管事亲自迎了出来,不用等候就引着他们上了楼。 然后宁昭昭被注意到了。 虽然轻纱覆面,但是她身材高挑修长,虽然穿得宽松,却十分火爆! 而且她间或说了一两句话,声音很自然地带着甜味,引得人浮想联翩。 等他们上了楼,已经有人在说那是个天生尤物了! 听得宁苒苒真想把她脸上的斗笠掀下来!让人仔细瞧瞧她脸上的疤! 他们出门临时派人来通知,所以等了一会儿,没想到倒慢颜清沅他们一步。宁苒苒不好去动宁昭昭,就对着店里的另一个管事发脾气! “他们难道就派了人先来预定?凭什么他们走在我们前面!难道堂堂镇远侯府,还比不的他们?!” 品桂楼的靠山大,管事伙计平时虽然温和,但也是傲的,容不得旁人在这儿仗势欺人。 那中年管事一改最初的温和,转而摆出了一副冷脸,道:“世子固然是贵客,可品桂楼的规矩,二位也不是第一天晓得。为何独为那人破了例?只因为天下行商之人也要为他破例。” “什么天下行商之人……我看你们就是狗眼看人低!”宁苒苒最受不了的就是让宁昭昭压在头上,此时也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够了!住口!” 宋顾谨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 刚刚管事点名的是他!这女人自己丢人就算了,还再一次拉着他一起丢人了! 真是上不得台面! 当初怎么会信了她的话,就匆匆忙忙去退了婚! 宋顾谨再一次抛下宁苒苒,青着脸对管事道:“劳烦您带路。” 看他的态度还不错,管事也是个知道进退的,便拱了拱手,道:“世子请。” 宁苒苒连忙跟了上去,道:“世子,等等我啊!” 说着,又一次跟了上去。 17.第17章 不联姻还是朋友 一碟碟喷香的糕点上了桌,还有清茶相佐。 相比起宁昭昭两眼放光,颜清沅则一直支着下巴在想事。 看看宁昭昭,他有时候觉得她挺聪明,有时候又觉得她没心没肺。 颜清沅活到这么大的岁数,见多识广,若说有个人他至今看不透,那必定就是眼前这个。 可是看她吃得一脸心满意足,他又笑了。 “给点好吃的你就高兴了,就你这样,真怕被人骗走。” 宁昭昭翻了个白眼,道:“哪儿这么容易啊,想骗我,你让他试试看。” 颜清沅轻笑了一声。 宁昭昭突然想了起来,道:“哎,那时候你为什么骗我说我外祖父把我指给你了啊。” “……我怎么就是骗你的了。” 是真的好不好。端王只得这么一个外孙女,和他年纪匹配,本就该许给他的。 宁昭昭哼了一声,道:“我就觉得不可能。” 颜清沅逗她:“怎么,难道我对你不好?嫁给我不是挺好的吗?” 还以为宁昭昭还羞涩低头呢。 谁知道她一听这话,就“噗”的喷了颜清沅一脸糕点! “哈哈哈哈哈!”她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颜清沅是被她喷习惯了。掏出帕子擦了擦脸,眼神阴晴不定。 “别逗我了,就你这样的,白送给我我都不要!” “……” 宁昭昭又低头吃糕点,道:“我就没想嫁人,你也别想了。若是我外祖父想跟你做亲戚,你让他去找个什么侄孙女堂孙女,实在不行收个义孙女,都是可以的。你们联姻不都是看个名头吗,有名头就行了。” “……” 颜清沅盯着她,眼睛发沉,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要联姻?” “难道不是?外间怎么传闻的,嗯?说我又丑又蠢,我脸上还有伤。你刚来,就说要娶我。难道不是你和我外祖父早就有了什么计划?” 宁昭昭抬起头,道:“不联姻,我们还是朋友。” 颜清沅突然能体会宋顾谨的心情了。 什么“谢卿不娶之恩”,什么“不联姻我们还是朋友”……她到底是去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啊! “联姻……”他喃喃道。 是啊,本来就是为了联姻。端王的兵权,他的财力和身世,那是完美的结合。 本来觉得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可是见到了人才发现她很是可爱。如今…… 他端了茶杯抿了一口,眼中沉沉闪着什么,看着宁昭昭,噙着笑道:“不嫁人你想干什么?” “招赘呗。”宁昭昭想也不想就道。 颜清沅被雷了一下,半晌才道:“你……招赘?吃软饭的赘婿?” 宁昭昭道:“昂,那样日子过的消停。我娘不就是被胡氏给气死的?所以我看见那种莺莺燕燕的后院就烦。你看看宁苒苒就知道了,我虽说不怕她,可是跟她说话我都觉得烦。要是嫁到什么高门大户,成天就在后院跟这些女人过日子,我光想想就觉得这辈子没什么乐子了……” 她后来的声音低得像呢喃,好像想到那样的生活过的就生无可恋了。 然后转过脸,认真地道:“难道我这辈子就要让人拿捏在手里了?哎,咱俩也算有点交情了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 宁昭昭偏过头,咬着唇对着他笑,道:“真要成亲我也反抗不得,你就看在这点交情的面儿上,有了夫妻的名分,还做朋友吧。等你哪天不需要这联姻了,一纸休书放了我就行。” 顿时颜清沅血气翻涌! 宁昭昭乐不可支地道:“你看我爹,娶了胡氏,现在不是用不上了?先说好了,到时候你好,我也好!” “……别拿我跟你爹比。”颜清沅咬牙切齿地道。 “不比不比,你比他强多了。”宁昭昭乐呵呵地给他夹了一块桂花糕。 颜清沅低头看了看,意味莫名地哼了一声。 最终宁昭昭吃得肚子圆圆的,一脸心满意足。颜清沅筷子都没动,沉着脸跟她出了门。 只没想到竟然又在楼梯口遇到了宋顾谨和宁苒苒。 宁苒苒是真急了。宋顾谨本就高不可攀,今天好不容易赖上了,谁知道他格外冷漠。她心里猜测着对方的心思,只恨不得整个人黏到他身上去算了! 在楼梯口遇见了,宋顾谨停了一停,正好听见宁昭昭正欢快地和颜清沅说话。 “桂花季就快过了,冬天吃什么?暖锅吗?” 颜清沅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道:“什么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现在算是知道了。” 宁昭昭嘻笑,道:“我还想再去买两身新衣服。我每次都只能挑她们剩下的……不过我也不指望她们,没什么意思。” 颜清沅闻言倒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道:“嗯,我给你买最好的。” 然后他就看到了宋顾谨和宁苒苒。 宋顾谨一如既往绷着张脸。宁苒苒则是一脸怨毒。 宁昭昭也看到了,就不作声了。 宋顾谨心想,她的声音欢快得就像是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叽叽喳喳,仿佛充满了喜悦。 难道前阵子,她为他自尽的事情真的是传闻? 这么想着,就觉得身边的宁苒苒更加讨人厌了些。 因他站着没动,颜清沅和宁昭昭就直接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宁苒苒突然道:“姐姐好福气啊,又要添置新衣了。” 宁昭昭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管的真宽。” 隔着斗笠都能感觉到她的冷漠和不屑。 “走罢。”颜清沅淡淡道。 直到他们走远了,宁苒苒才抿着唇道:“世子,我们什么时候再来?” 宋顾谨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就走了。 宁苒苒是又气又急,跺了跺脚,连忙跟了上去。 “世子等等我啊!” 宁昭昭还没走远,听到动静就回头看了一眼,道:“真是丢人。” “她想做镇远侯世子夫人。”颜清沅淡淡道。 “瞎子都看出来了。” “寒门之女,还想做侯门正妻?她那个哥哥又没什么出息,宁家迟早没落。镇远侯府就算能接纳她,最多也就是个妾侍。宋贵妃一定会想办法给宋顾谨娶个至少县主以上的妻子。”颜清沅冷漠地分析道。 现任镇远侯是宫里最得宠的宋贵妃的哥哥。 宁昭昭哈哈笑道:“不正好?她觉得她能做县主吧。” “就想想吧。”颜清沅淡淡道。 宁昭昭道:“只是不知道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粘着人家不放,她娘会怎么想。” 说到这个,她又想起来了,道:“我还得回去做晚课呢,那老太太……哎。” 这么想着宁昭昭连挑衣服的兴致都没有了。 去了成衣铺,随便选了几件。又挑了几匹布料。 颜清沅看了一眼,让她把红色的成衣和布料都退掉。 宁昭昭喜欢红色,闻言有些意外,道:“为什么?” “不好看”,颜清沅别开脸,淡淡道,“而且你祖母病着,你穿得太过艳丽,恐怕落人口实。” 宁昭昭一脸莫名其妙,道:“后面那个理由我接受,可你说我穿红色不好看?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颜清沅眼皮也不动一下,淡淡道:“我觉得不好看。” “……” “还有那件成衣,太过贴身了,不适合你。”他又指了指一件蓝色罗裙道。 这下连小二都看不下去了,凑上来道:“这位小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这件绝对合适。” 哪里不好看了!虽然没看见脸,可是那身段就够傲人了好不好! 就那白皙的皮肤,那笔直的脊梁,婀娜的曲线,穿大红色绝对好看得让人流鼻血的! 颜清沅皱了皱眉,道:“我说不好看。” 宁昭昭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他于这些细枝末节上的事情一向琐碎而八婆,衣食住行就没有什么不管的。她也就没多想。 想到胡氏,她手里拿着那几件红衣服,有些纠结。 最终她道:“我想要……她总不能一直病着,我买回来以后穿也是可以的。” 颜清沅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她拽着那衣服不撒手。 想到她那几身换来换去的旧衣服,颜清沅也是叹了一声,道:“包起来吧。” 宁昭昭高兴了。 “要穿之前记得问过我。”颜清沅补充道。 “哦。” 店里的小二就一边打包衣服,一边看着这奇怪的两个人,心里嘀咕不止。 宁昭昭没出过门,自然不知道这几件看起来平平常常的衣服用料什么的都是最好的,已经属于奢侈品了。 只觉得买完了心情不错,因为有新衣服穿了。 颜清沅又道:“走吧,再去挑几样首饰。” 哪个姐儿不爱俏? 颜清沅觉得自己挺矛盾的。不太想她真的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去晃荡吧,可是看她伸长了脖子好像挺高兴的模样,他又想多买些好的给她。 就当是补偿她吧,他心想。毕竟这些年她也吃了不少苦。 最终宁昭昭满载而归,在马车里还在把玩那个新买的玉镯子。多少钱她不知道,不过玉体温润,她很是喜欢。 抚摸着镯子她还嘿嘿笑了一声,道:“和我真配……” “……”颜清沅好像今天一直都有心事,此时也是倚在车厢上静静地看着她。 马车不知不觉就回到了丞相府。 18.第18章 别装啦 此时时辰已经接近酉时了,宁昭昭是来不及吃晚饭了。 颜清沅带着她回到了漪芳楼,让碧芹跟着她去了慈安楼。 李强去了半条命,李太夫人忙活了一整天,却至今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怒急攻心之下她甚至想带人到漪芳楼直接把宁昭昭勒死! 后被胡氏匆匆赶到拦住。 这其中还有颜清沅的功劳呢。今儿他去要对牌的时候就隐晦地提到了这件事,让胡氏心里有了个底。目的就是为了让胡氏牵制住那老太婆。 胡氏这些日子一直憋屈。拦太夫人的时候就非常用心不惜力。 又把太夫人这段时间反复告诫她的话,拿出来对太夫人说。 “您得多为丞相府着想。” “您也说了,这女人嫁了夫家,一切都当以夫家的荣耀为重。如今府中上下都拧成一股绳,想着为相爷争取那封侯之事。您可千万别乱,忍住了这一时之气啊!” “相爷出了远门还没有回来。您也说了,若是能在相爷回来之前,弄妥当这封侯之事,相爷必定是极为高兴的。” “她办那事儿,也是不动声色,面上是不会认的。如今有端王府在她身后,若是您不肯罢休,到时候牵扯起来必定又会查出您的计划来……端王兵权在握,又是皇上亲叔叔,怎么肯罢休?” “不过是一个娘家侄孙儿罢了,也怪他自己不顶用,静安让一个小姑娘得了手。您总部可能为了一个亲戚,让丞相府,都为他陪葬吧?要知道相爷可是您的亲儿子,这府里也都是您的亲孙子孙女呢。” 她长篇大论一大堆,说的李太夫人是血气翻涌。虽然被她堵住了,没有去找宁昭昭的麻烦,可是胡氏走了以后太夫人就整个人气得晕了过去。 这么大年纪了,其实不经气的很,一倒下就起不来了。慈安堂里就开始飘着药香。 太夫人原是装病,没想到一天的功夫,就真的病了。 宁昭昭进了门以后就遇到了去而复返,在太夫人跟前儿侍疾的胡氏。 她正往外走呢,见着宁昭昭,便停了一停。 “母亲。”宁昭昭不情不愿地道。 胡氏道:“嗯,回来了?” 宁昭昭应了个是。 胡氏斜睨着她,道:“今儿你算是避开去,你祖母可气疯了呢。别以为你有了个侍卫撑腰,就能在丞相府里耀武扬威。皇上以孝治天下,你怎么说都是丞相府的长女,流的是丞相府的血液!” 宁昭昭哼哼哈哈了一会儿,道:“母亲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胡氏冷哼了一声,道:“不外乎就是让你孝顺你祖母罢了。” 宁昭昭歪着脑袋,道:“您是说我今日不该出去闲逛么?不过话说回来倒是巧了,我今儿在路上遇到了苒苒呢。” 胡氏脸色一变。 “她和宋世子在一起啊。两人,同车……不过宋世子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呢。在品桂楼,好像还听说宋世子当众呵斥了她……” 宁昭昭盯着胡氏,促狭地笑道:“我也听说过当年您和爹的一些事情……觉得苒苒还真是和您有点像呢。” 胡氏差点没被她几句话给噎死! 当年是她知道宁葳已有家室,还非要下嫁,吵闹不休。如今想来宁葳方面也没什么表示,她就已经上吊绝食闹了很多次了! 后来太师府出面,让宁葳把原配降为贵妾,娶了她! 宁昭昭这是说,宁苒苒和她一样,都是个倒贴的货色吗?! 胡氏紧绷着脸,声音又冷了几度,道:“你妹妹的事儿我自会管教。倒是你,年纪也不小了,成日和个侍卫厮混,如今还把你祖母气成这个样子,你道人家怎么说你?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这样下去,都不知道嫁不嫁的出去!” 宁昭昭也不生气,笑道:“您心里有数就好,我先去祖母那儿。” 说着就绕过了胡氏,一蹦一跳地往主院的方向走。 还未靠近就闻到了满屋子的药香。 宁昭昭在外面玩了半天,也是刚回来,并不知道情况。 进了屋以后就看到里氏侧躺在床上,双目血红,满脸憔悴,陆嬷嬷正在小心翼翼地喂她喝药。 宁昭昭只道她还是装病,看了她一会儿,才道:“祖母,我回来了,我这就去礼佛。” 李氏冷哼了一声,道:“你心不诚意不真,说是礼佛,难道不是在佛主面前诅咒我死?可惜了,我这把老骨头,倒还是能支撑几年,绝不会让你如了愿!” 她说这些原是气话。 宁昭昭听了一会儿,便道:“您不是装病吗?” 李氏:“……” 宁昭昭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道:“其实咱们不是都心知肚明,您是想要我把爵位交出来,所以装病把我扣在身边。我心诚不诚,您的病还不是您想好就能好的?” “您就别装了,弄成这个样子,多受罪啊!” 李氏气本就没平,这下更是要气疯了,挣扎着就想爬起来打她:“你,你这个小孽障!” 宁昭昭只当她和原来一样呢,连忙退出去老远! 谁知道她挣了几下就软了回去,狂咳嗽起来! 陆嬷嬷急了眼,连忙轻抚着她的后背,声音里似乎带了哽咽:“太夫人!太夫人!” 宁昭昭嘀咕道:“装的真像……” 这句话简直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氏狂咳了一声,然后喷了一下巴血! 宁昭昭惊讶道:“还弄了畜生血来装模作样啊?祖母您不嫌脏啊。” 李氏从喉咙发出几声恐怖之极的喝气声,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宁昭昭:“……” “太夫人!太夫人!”陆嬷嬷一看,顿时也是气苦,扭过脸对宁昭昭道,“大小姐您又是何苦把太夫人气成这样?!怎么说也是您嫡亲的祖母啊!还是快去请大夫来吧!” 宁昭昭摸了摸鼻子,道:“装病呢,她……” 声音颤颤巍巍的有点弱,后又道:“我还是去礼佛好了。时辰快过了。” 说着一溜烟就跑了。 陆嬷嬷也无可奈何。 夜间礼佛比早上顺利的多。李氏咳血晕倒,整个慈安堂的人都围着她转,再也没有人来打宁昭昭的主意。 她也就轻轻松松念了几遍经,最后也没跟谁打招呼,就自己偷偷溜回去了。 相比起来,宁苒苒的日子可就没有这么好过了。 她比宁昭昭回来的还要晚一些。 胡氏就等着了她,然后把她叫到自己面前,一通质问。 少女怀春本就是极其敏感的时候,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会有诸多想象。又被胡氏声疾色利地一顿问,把她问得生生哭了出来! 宁苒苒哽咽道:“世子本还好好的,自打见了那小贱人,几句话挑拨,他就变了脸色……” 胡氏神色有些不屑地道:“你知道什么?人人都知道宋世子心气极高,她从前就算有几分姿色,如今脸上添了疤,宋世子又怎么会再回头?” 宋顾谨素有京城第一公子之称,不但才学过人,也心高气傲,好像世间女子都不在他眼中那般。他又怎么会对一个有缺陷的女子起什么心思? 宁苒苒有些心神不宁地道:“女儿在想,宋世子大约觉得是女儿陷害她,所以对女儿有些生气……” “你还小,不懂得男人的心思。他若是真介怀,今日必定不会再带你出去。娘瞧着,京城里这么多闺秀,他也就对你不一般些。定是你今日做了什么不讨喜之事,才让他陡然变了态度……” 胡氏想教给女儿怎么拿捏男人,略一沉吟,又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道:“这个以后再说罢。过几日,大长公主府有一场大宴。” 宁苒苒眼前一亮:“荣睦大长公主?” “正是。她送了帖子来,其中有一封是你姐姐的。这次你们姐妹要一同赴宴。” 宁苒苒顿时皱眉。大长公主府经常饮宴,在京城十分有名。渐渐的那宴席也成为京城贵女和官家女争奇斗艳的场合,也邀请京城中有名的贵公子。宋顾谨的第一公子之名就是从大长公主府饮宴中传出来的。 往年这种宴会从来也没有宁昭昭什么事……宁苒苒也知道是因为现在宁昭昭身份不一般了,可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抵触。 胡氏嘱咐宁苒苒,道:“她从小习武,琴棋书画诗酒花是样样不通……又毁了容貌。这次大宴,她必定是要丢人的。” 宁苒苒闻言眼前一亮,道:“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胡氏终于露出了个有些欣慰的笑容,道:“这事儿,你是否能办得漂亮,可关系到你未来的亲事。” 只要能毁了宁昭昭,让她成为京城贵族圈里无人愿意娶的狗不理! 那么,丞相府就会成为京城中唯一和端王府有关系的家族。再加上宁相本就是百官之首,和这么一点裙带关系,宁苒苒就算是作为宁昭昭的替代品,身价就会上一大个台阶。 连带着宁相府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到了那个时候……宁苒苒做了大联姻,这府中上下,谁还敢小觑她们母女? 19.第19章 撞衫 第二天宁昭昭还以为,李氏会提出让她搬去慈安堂。结果早上她一大早跑到慈安堂,直到她礼佛完毕,李氏连个面都没露。 陆嬷嬷带着她往外走,心事重重。 宁昭昭忍不住问了一句:“嬷嬷,我祖母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搬过来啊?” 陆嬷嬷:“……” 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道:“太夫人病得挺重,恐怕您搬过来,不大方便。” 说着她又忍不住想,真让你搬过来,保不齐没几天就把人给气死了! 宁昭昭一脸天真地道:“那静慈师太不是说我的八字和祖母相合?我天天给祖母念经,再搬过来和祖母一起住,祖母一定可以很快好起来的。” 陆嬷嬷:“……” 她快走了几步,想把宁昭昭赶紧弄走,免得她又突发奇想,跑去把太夫人再给气出毛病来! 宁昭昭好像浑然感觉不到她的情绪,一路上还在轻快的叽叽喳喳。 直到把人送走,陆嬷嬷颇有一种送走一尊瘟神的感觉。 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才几天啊,她就感觉有些心力憔悴了。 宁昭昭回到了漪芳楼,看见颜清沅拿着一张帖子皱着眉看。 她跑过去一看,道:“大长公主府饮宴?” 在原主的记忆中,是有这件事的。 大齐的民风十分开放,妇人千金也经常抛头露面,组织饮宴。其中京城中大长公主府的饮宴是最为有名的。 宁苒苒就经常打扮得花枝招展去赴宴,然后再一脸疲惫又兴奋地回来。 有几次,宁苒苒招呼了几个贵女来家里做客。那时候宁昭昭路过花园小亭,就听见她们热烈地讨论这大长公主的饮宴。 什么哪位贵女今日的打扮花了多少心机,想要引起某某贵公子的注意啊。 什么哪位贵公子又多么的年轻英有才华啊。 什么哪位大人物突然造反。什么谁谁又获得了长公主的赏识。 反正听着就是朝气蓬勃,少女们都会心生向往。 当初原主一路过,她们热烈的讨论就会停下来。然后都看着原主隐晦地发笑。 依稀记得,有个和宁苒苒相好的贵女曾经说过宁昭昭是“妾生贱民”。 好像她以前是没有做资格参加这种饮宴的嘛。 颜清沅眼皮也没抬一下,道:“恩,荣睦大长公主府的饮宴,给你发了帖子。” 宁昭昭道:“那我去不去啊?” 问得颜清沅噎了一下,半晌才道:“你想去吗?” “利弊分析我听。她以前从来不请我的,突然请了我,又是为什么?” 颜清沅想了想,道:“她是你祖父端王殿下最小的妹妹,算起来也是你的长辈。以前不请你,是因为你不过是相府一个小小庶女,地位尴尬。她估计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如今你身份不同了,她自然要请你的。” “至于利弊……” 颜清沅看了宁昭昭一眼。 说实在的,容貌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无疑是最重要的东西。 哪怕宁昭昭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狰狞丑陋,甚至还挺好看的。但是脸上那道疤痕毕竟不是一朝一夕能消弭得去的。 京城贵族圈矫情的很,这些贵女们脸上便是有一个小印子,他们也是要吹毛求疵的。到时候只怕很是会有几句不好听的话传出去。 他道:“利,自然是去这一趟,认识你的人多了,也算是为你正名。再则大约也是大齐国宗室想要见见你。弊……你自己想得到。” 宁昭昭道:“大齐宗室?” 也就是皇族。 大约对于宁昭昭而言,这是她第一次和自己母族正式接触。 宁昭昭道:“我能不去吗?” “你不想去?”颜清沅似乎也不意外。 宁昭昭歪着头,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是大齐宗室想见我,难道我还能不去?” 颜清沅一愣之后便露出笑容,道:“你愿意?”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宁昭昭淡淡道。 颜清沅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她能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今儿老太太没为难你?”他心情轻松了,便转而说起了其他话题。 宁昭昭撇撇嘴,道:“她好像真的生病了,我今天主动问要不要搬到慈安堂去,她那嬷嬷也支支吾吾的。” “……” “还有啊,我昨天看到她装的厉害,又哭又咳的,后来好像还咳出了血……” 颜清沅:“……” 宁昭昭看他脸色不对,道:“真的病了?” 颜清沅面上浮现出一个有一些诡异的笑容,道:“真的病了,还病得挺重。” 他把具体情况跟她说了一遍。 宁昭昭听了之后就一脸肃然,道:“我就说么,没事儿装什么病?你看现在真病了吧!再说了,有病就要治病啊,找什么尼姑大师的,真是……” 颜清沅彻底:“……” 因为敲定了宁昭昭会去大长公主府赴宴,胡氏那边也派人送了新衣过来。 这次她倒是不敷衍,送过来的也都是好东西。从面料花样款式,都叫人挑不出错处来,也都是市面上很受欢迎的。 但是由于她们上次送衣服来,用了那等下作的手段,宁昭昭心里着实是有了阴影。 “不穿这个。”她道。 颜清沅道:“恩。” 她跑到自己的衣服堆里面挑挑拣拣,先选了一件湖蓝色的长裙,还是那天颜清沅给她买的新衣服。 颜清沅很自觉地给她挑了几件首饰。 看得碧芹又在一边叹气,道:“二爷是越来越有奶娘的架势了……” 当然,她说的极小声。毕竟是她是顶头上司,要是被他听见了,她接下来就得去吃屁了。 正在挑选衣服,首饰,宁昭昭突然想了起来,露出个有些诡异的表情,道:“碧芹,你去打听打听,宁苒苒打算穿什么衣服去。” 碧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道:“郡主,您又想干什么?” 宁昭昭道:“叫你去你就去!我自然有我的主意!” 碧芹只好去了。 转眼到了隔日中午,宁苒苒先准备好了出了门,在马车里等着宁昭昭。 今日她选的是一件浅紫色长裙。她生平最爱紫色,觉得和她的气质最是相称。照镜子的时候,她觉得她穿着这种颜色,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华里。 好像那些画卷上的仕女,显得忧郁,又可人。 这身衣服也是之前胡氏心新给她做的。虽然说不上是顶尖,但是在众贵女中,也绝对不会落了下层。 宁苒苒坐在马车里想着心事。 今儿听说宋顾谨也会出席这次宴会……到时候若是见着了,她必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直接倒贴上去。 昨晚她娘给她说,男人就是这样,轻易到手的,他们反而不会珍惜。而从前她对宋顾谨太好了,他才觉得她已经是到嘴的鸭子了,横竖都是飞不了的。 如今她要是突然转变了态度,想必宋顾谨也会不习惯,那样就会花更多的心思在她身上了…… 正想得美呢,车外就传来了车夫向宁昭昭行礼的声音。 “你先上去。”颜清沅道。 听到他的声音,马车里的宁苒苒不由自主地又撇了撇嘴。走到哪儿都不忘带她那个破侍卫。 不多时,马车的车厢被打开,宁昭昭出现在宁苒苒面前。 在看到宁昭昭的那一刻,宁苒苒惊呆了。 她竟然也穿着一身紫衣!而且颜色布料,都比宁苒苒的高一整个档次不止! 乍一看两人穿的衣服还有点像!只是宁昭昭的衣服显得更加大气,配合她梳的那个发型,半挽着发髻,竟然硬生生地把她脸上的伤痕给遮住了! 宁昭昭笑道:“怎么了啊,我的好妹妹?” 宁苒苒顿时就炸了:“你凭什么穿这身衣服!快去给我换了!” “真是好笑,我穿我自己的衣服,怎么就不行了?” 你让换我就换啊,凭什么啊。 宁苒苒气得俏脸涨得绯红,生气地道:“你,你也不怕出去让人看笑话!不过这也难怪,你以前从不出门,半点世面没见过,才会犯这种忌讳!你现在赶紧回去把衣服换了!不然到时候丢了丑,我可不管你!” 她的口气三分倨傲七分不耐烦,活像就是在说宁昭昭没见过世面。而去参加这种活动,她早就是老手了,所以宁昭昭这个土鳖最好能听她的! 宁昭昭已经爬上了车,道:“我懒得跑了。我花了不少时间收拾呢,所以我对我自个儿今天这身很满意。再说了,怎么就让人笑话了?” 说着上下打量了某女某女一眼,道:“我们本来就是姐妹啊,穿着相似有什么稀奇的?你要是不喜欢,自己回去换去,反正我是不去的。” 宁苒苒也不能真就把她赶下去什么的! 最终想起了胡氏昨晚的嘱咐,她硬生生吧那口气给忍了下来! 在心里哼了一声,道,待会儿就看你怎么横! 一边子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就一边有些烦躁地让车夫快点走! 谁知道等了半天,车夫竟是一动不动! 还是宁昭昭淡淡地说了一句,道:“走吧,我妹妹不回去换衣服了。” 然后马车竟然立刻就动了起来! 20.第20章 毒舌的潜质 宁苒苒是忍不下这口气的! 她虽然年纪比宁昭昭小,可是府里一直是胡氏当家。相府中,她是所有姑娘中最金贵的一位,而宁昭昭就是个狗不理而已。 从她以前各种在宁昭昭面前耀武扬威,喜欢让宁昭昭的丫鬟围着她转,就可见她是把自己当成正主的。 今儿她竟然指使不动一个车夫! 宁苒苒气得立刻推开车厢门,动作大得连宁昭昭都吓了一跳! 颜清沅亲自驾车,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是宁苒苒,视线冰冷:“怎么?” 宁苒苒:“……没想到颜都统还真是多才多艺,驾车的事儿也做的这么娴熟。是谁让你换掉本小姐的车夫?!” 颜清沅没搭理她,管自己驾车。 宁苒苒恼羞成怒,道:“不管你从前是什么人,进了丞相府,做了宁昭昭的下人,就是我们丞相府的下人!我告诉你,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否则我……啊!!!” 颜清沅突然一个急勒马,正支着身子往前探的宁苒苒就直接往后倒仰,“乒呤乓啷”一阵,摔倒在车厢里! “你这个狗奴才!”宁苒苒还没起身就破口大骂! 一块令牌当头砸来,直接摔到了她的脸上,宁苒苒被砸得头昏眼花。她手忙脚乱地摸起来一看,触手是冰冷的金属。 “朝廷的官玺……” 颜清沅稳住马车,回过头似笑非笑地道:“丞相府固然位高权重,只是还不曾听说过能把朝廷命官当成家中家奴,嗯?” 二品都尉……大齐重文轻武,近年来又少战,有些武官终其一生也挣不来这样的品级。唯有几十年前,端王带军横扫天下之时,出过不少名将。 看到那块官玺,别说宁苒苒,就连宁昭昭也吃了一惊,看着颜清沅。 没想到他这么年轻,看着像只白斩鸡似的,竟然…… 宁苒苒傻了眼,半晌都不知道爬起来,最终她道:“你,你是朝廷命官,怎,怎么还在这儿驾车……” 颜清沅冷笑道:“我乐意给她驾车,乐意给她做侍卫。你今儿能坐在这辆车上沾的是谁的光,你自己掂量清楚。不然你就滚下去,自己滚回丞相府去,做你的二小姐!” 宁苒苒彻底老实了。 颜清沅说完那些话,视线和宁昭昭碰了一下。宁昭昭别开了脸,不知道为什么耳根子有些发热。 他带上车门,转而又开始驾车。 宁苒苒艰难地要爬起来。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宁昭昭嘀咕道。 宁苒苒顿时来了火气,道:“比不得姐姐命好!连个侍卫都是二品官职!” 宁昭昭哼了一声,没跟她呛。 事实上她现在心思有些乱。颜清沅的的秘密太多了。 明明是个侍卫都统,却是朝廷二品官员。还有他财大气粗,买什么东西都眼也不眨。品桂楼老板的态度也很值得琢磨。她去过一次之后便知道品桂楼绝对是极其强硬的后台,不然不敢来往都是权贵的情况下,竟然还如此倨傲。 可是就连品桂楼都要给颜清沅让路…… 宁昭昭觉得,连带着端王府,都高深莫测了起来。 这一路上她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宁苒苒摔伤了,在一边哽咽了几声,她也没注意到。 到了地方,颜清沅把车停好,开了车门,请她下来。 宁昭昭下车的时候他扶了一把,不是虚扶,而是直接握住了她的手,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把她整个人半扶半抱了下来。 宁昭昭:“……” 他的动作很自然,甚至都没多看她一眼。两人的手一碰,她感觉出他的手指很修长,掌心温润,有些茧子。 这时候宁苒苒已经把自己收拾好了,探出头来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哼了一声。 心道不就是个二品都统,还是藩王嫡系,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寒门武夫! 等她做了镇远侯府世子夫人,看他们还得意什么! 想到这个,宁苒苒又恢复了斗志,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车。 这个时候正踩着点儿,门口早就停了各家权贵的轿子,一时衣香鬓影,热闹非凡。 京城权贵自成了圈儿,若是遇到不相熟的,便会多看几眼,在心底思度着是不是外地进京的贵族。 当然,这个圈儿也排外,外地人,哪怕封号再高,在这些本地人眼里,那也就是外地来的土包子。 那辆马车虽是相府的,可是宁昭昭和颜情沅实在惹眼,又是生面孔,便引得人人都盯着他们看。 镇远侯府的轿子也刚到,世子宋顾谨一身蓝衣,头束玉冠,相貌也是拔尖,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 一下轿,他先和几个相熟的贵公子汇合,然后就注意到了那辆眼熟的马车,和那几个的人。 宁苒苒眼前一亮上了前去,道:“宋世子……” 宁昭昭本来背对着他们,此时便回过头去。 顿时周围倒抽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今日浅浅妆点过,便已经显得星眸红唇,容颜盛极。头上梳着个小角髻,没有过多的首饰,像个寻常的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那般的素净。 虽然也按照规矩上了妆,可是那让寻常女孩儿显得略有些苍白的妆容,却丝毫掩不住她的朝气和鲜活。 宋顾谨看着朝自己的方向走来的宁苒苒,她们姐妹俩都是一身紫衣。 身边的尚书公子钟品莲突然低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原还觉得那相府次女长得还算齐整,如今一比就跟个小丫鬟似的。顾谨,你还真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这话说的让宋顾谨有些烦躁,他斜睨了对方一眼,道:“丢不丢西瓜不知道,那芝麻我何时捡过?” 此时宁苒苒已经上了前,闻言好奇道:“世子说什么?什么西瓜芝麻?” 钟品莲笑道:“没什么,我们说笑话呢,说有一家人也是奇怪,生了两个孩子,一个长的像西瓜,一个长的像芝麻……” 宁苒苒:“……” 不过她一向不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钟品莲长的不错,可惜家室差了些。她的主要目标还是宋顾谨。 她笑道:“世子,我哥哥前几天还提起你呢。” 宁昭昭看她去和人搭讪,也不搭理,问颜清沅:“你跟我去么?” “不去了。让碧绿芹跟着你罢。” 碧芹和侍卫队一起,刚才一直拱卫着相府的马车。 宁昭昭有些拿不准,但是想了想不能什么事儿都依赖颜清沅,便道:“那你是打算在这儿等我么?” “我还有点事儿要办,过两个时辰我来接你。” “什么事啊。”宁昭昭很自然地问道。 颜清沅:“……” 宁昭昭反应过来,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不想问呢。” 这时候,一道柔软的女声突然传了过来,似乎充满了迟疑:“……清沅哥哥?” 宁昭昭回过头一看,发现是个身材清瘦的女孩儿。长得不算上乘,主要是气质出众,人显得有些苍白孱弱,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可是书卷味儿很浓,穿着淡色的绣蝴蝶长裙。 乍一看还真跟林妹妹似的。 此时这林妹妹眼中就充满了惊喜和震惊。 她快走了几步,道:“真是你……你回京城了,怎么没来寻我?” 颜清沅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下意识地看了看宁昭昭…… 结果这丫头一脸看热闹的神情! 他莫名其妙心里就有些堵得慌,看向那女子的眼神也是淡淡的有些冷漠和疏离:“顾小姐。” 又对宁昭昭介绍道:“这位是文青侯的长女顾胜雪顾小姐。” 顾胜雪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是觉得想不通他的态度。 但是她很快调整过来,神色平静地问道:“这位是……” 宁昭昭正看热闹呢,心道这没准是某人的桃花债呢! 她连忙热情地想要自我介绍:“我是……” “端王的外孙女”,颜清沅打断了她,说着又瞥了宁昭昭一眼,道,“名叫昭昭。” 顾胜雪怎么会看不出他明显的维护之意? 顿时一双美目忽明忽暗,只咬着唇儿道:“哦,原来是宁小姐,早就听说过宁大小姐,只是一直没机会相交。宁大小姐这是第一次赴宴吧,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和我一同进去……” 说着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先前说过,京城权贵圈排外,有她带着,宁昭昭会顺利很多。 她这么说也是卖给宁昭昭一个人情,并故意向颜清沅展示她的风度。 颜清沅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道:“不必了,你们俩合不来。” 顾胜雪:“……” 宁昭昭:“……” 说完,他就把顾胜雪撇去了一边,转而面对宁昭昭道:“进去之后,其他别管,先去给大长公主请安。大长公主有一长女,芷荷郡主。论辈分是你的表姨,但是年纪和你差不多大。她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大长公主会让她带着你的。” 表姨…… 颜清沅看她一脸呆滞,皱了皱眉,道:“记住了么?进去就直接过去找大长公主,别谁来带你都跟着走。这种大宴,别有用心的人多了去了。” “……” 宁昭昭忍不住就小心翼翼地看了中枪的顾胜雪一眼。 21.第21章 大长公主宴 颜清沅也不管顾胜雪就在旁边站着,只对宁昭昭一通嘱咐。 絮絮叨叨,唠叨得简直可以媲美一个职业老妈子。 顾胜雪憋了一会儿,终于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忍不住道:“清沅哥哥,你还生我的气么?” 颜清沅的背影一顿,继而回过头,神色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不生气。” 顾胜雪略略安心。 可是接下来颜清沅的话就让她一颗心都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 “你我本就没什么交情,也谈不上生气不生气。” 说着这句话,还别有深意地看了宁昭昭一眼,好像是说给她听的。 顾胜雪心中顿时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最终颜清沅走了,宁昭昭也带着侍女走了,她却还在原地发呆。 入了大长公主府,宁昭昭实在好奇,就问碧芹:“你家二爷,和那位,从前是什么关系啊?” 原以为碧芹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大约也不肯说。 可谁知道碧芹听了就轻轻哼了一声。 她压低了声音道:“原本二爷在京城呆过一阵子,救过那姑娘的命。王爷和文青侯有一次饮酒,大约是多喝了几杯,就开玩笑说想给她和二爷定亲。结果呢,第二天那姑娘就要上吊自尽……” 宁昭昭听得差点笑哭,道:“因为不肯嫁给他?” “是啊。您别看她好像一副清高的样子,可私下里最贪心不过了,一心陆想要嫁入高门……” 文青侯是当代有名的学士,承袭了封号,可是官场上并没有什么作为。一家子都是酸臭的脾气。 可实际上百无一用是书生,文青侯不是不想要权势,而是求而不得。书生脾气,这位侯爷就很是在公开场合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无非就是说那些当官的都是俗人,他这样的才是高人…… 躺枪的人太多,文青侯府在京城的名声便也不好了。 顾胜雪便也是继承了她父亲这个性子,也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大约觉得自己才华过人,所以平时很看不上那些徒有美貌涂脂抹粉的贵女。就这样,她也结下了一堆仇家。 “那时候她好像也相中了镇远侯府的世子……还说了她堂堂贵女岂可嫁给一个寒门将军之类的话。后来么,看我们家二爷有钱,她又转了个性子。不过谁理她啊。” “……将军?”宁昭昭抓到了重点。 碧芹发现自己失言,讪笑了一声,道:“二爷从前跟着王爷打仗,是有军衔在身的。” “哦……”宁昭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此时她们已经进入了公主府,就不方便再八卦了。 正想去寻长公主呢,突然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宁大小姐。” 回头一看,可不是那顾胜雪追了上来么。 宁昭昭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顾大小姐。” 这时候,碧芹扒着她的耳边道:“郡主您可别被她骗了,她可能装了。” 宁昭昭:“……” 顾胜雪自是听不见的,她快走了几步追上来,面上的笑容无懈可击,道:“您不是和二小姐一块儿来的吗?怎么落了单?” 宁昭昭寻思了一会儿,道:“不知道,她下了车就不见了,好像和镇远侯府那波人在一起。” 这话说得,顾胜雪的脸色就微微有些扭曲。 但是她觉得宁昭昭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应该不知道她曾经惦记过宋顾谨的事情。 她很自然地就上了前,挽住了宁昭昭的手臂,道:“走吧,我和你一块儿进去。说起来,我和清沅哥哥也有些交情,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脸皮真厚…… 宁昭昭也由着她,让她挽着自己往里走,一边道:“大长公主在哪儿呢,我得先去见个礼。” 她个儿高,顾胜雪在她身边就跟个小矮子似的。再则宁昭昭的身材是热辣的不行,顾胜雪凑在她身边简直就像个纸片人儿似的。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往她们这边看,心里都为顾胜雪默哀。 常在贵族圈里混的,眼色都是好的。顾胜雪也感觉到了众人的眼神不对劲,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 她不动声色地放开了宁昭昭的胳膊,道:“哦,大长公主应该在花园那边。” 宁昭昭道:“我去见礼,你也要和我一起去啊?” 顾胜雪有些犹豫,风吹过来,她宽大的衣裙翻飞。原来顾胜雪是最喜欢这样的,因为她知道这样一来自己看起来就会像个谪落的仙子那般,气质超群…… 宁昭昭冷不丁地道:“你担心些,站在这儿都要被风吹走似的。我还是自己去吧。” 顾胜雪:“……” 宁昭昭又道:“话说回来了,你平时都不吃饭的啊,瘦成这样?我跟你说,女孩子家,自己的身子最重要。你瘦成这样,身体肯定不好。” 顾胜雪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开始变得不好看起来,道:“也不是谁都跟宁大小姐一样,专门讲究这些吃喝之事,能养出这么健硕的身材。” 宁昭昭却半点不生气,反而笑眯了眼,道:“哎,你这么说我觉得也是。不过你这么瘦弱,以后找婆家也不好找啊。听说太瘦了不好生养。” 顿时顾胜雪就想上去撕了她的嘴! 宁昭昭兀自不觉,还好心地道:“我母亲那里好像有个厨子不错,很会做菜。你看你对我这么好,还想照顾我,那我肯定也不能藏私啊。你有空来我府里找我玩儿,我让我母亲把那厨子调过来,好好讨教讨教食疗的法子……” 碧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二爷还担心她会被人拐了呢,可别先让她把人给气死了。 好在这时候,有人叫了顾胜雪一声。是三个衣着华丽的贵女,看样子应该是顾胜雪的闺蜜。 顾胜雪松了一口气,道:“宁大小姐去给大长公主请安,我就不跟着去了。” 宁昭昭正说到兴头上,意犹未尽地道:“那行,我先去给大长公主请安。你有空记得来丞相府寻我啊。” 顾胜雪一脸便秘地答应了。 等宁昭昭走远了,秦国公府的大县主秦淑月一脸不爽,道:“她是谁啊?” 长得这么妖里妖气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是丞相府的大小姐,端王新认的那个外孙女。”顾胜雪淡淡地道。 “噗,原来是她啊……先前不是说她为了宋世子自杀,还毁容了吗?”秦淑月道。 “谁知道……大概是脸上头发遮住了吧。” 顾胜雪想到刚才那阵大风。竟然这样都没有把她的头发吹起来。 “真想知道她怎么还有勇气出来晃荡。要是我,脸上添了疤,便是打死我也不出门了。”秦淑月道。 顾胜雪微微一笑,道:“遮住了,她有什么不敢的。” “待会儿便要她丢个大人……”秦淑月眸中闪着算计的光芒,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道,“只消让她那张丑脸公诸于众,看她还那么得意不。搞不好啊,会回去再自杀一次。” 顾胜雪没说话,嘴角却意味莫名地扬起。 这京城中,便只有秦淑月有这么大的胆子,什么都敢做。谁让她是当今秦皇后的嫡侄女呢? 刚才她好像看见宁家的那个宁苒苒和秦淑月嘀咕了几句。秦淑月生性冲动,她要给人当枪使,去对付宁昭昭,顾胜雪是乐见其成的。 这时候,宁昭昭浑然不知这些贵女的心思,已经到了内院花园。 大长公主生性爱花,府里更是养了不少有名的花匠。现在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就见花园里放眼望去熙熙攘攘都是菊花,金灿灿的一片,虽有做作的嫌疑,但着实讨喜。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荣睦大长公主。 这位公主一身盛装,正背对着她和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女说话。神情举止之间都有些亲密。想来那少女应该就是她的女儿,芷荷郡主。 宁昭昭上了前,让下人去请示。 听说是端王的外孙女来了,荣睦公主回过头。宁昭昭这才看清楚她的长相,只觉得这妇人看起来最多三十上下,身段丰腴,面上的肌肤保养得如同婴儿那般细嫩,五官艳丽出众。就是那双眼睛,尽管她面上带着笑,宁昭昭还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许审视的意味。 “原来是昭昭”,大长公主和煦地笑,道,“早前给你下过几次帖子,都没见你来。没想到这次一请就到了。” 这时候,她身边那个少女笑道:“如今和从前怎么能一样?” 瞧了宁昭昭几眼,她又笑得更欢了,道:“看着她比我还高些呢,没想到就要叫我小姨,真是好玩。” 大长公主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拉过宁昭昭的手,笑道:“这是芷荷,你们俩年纪相仿,不需要客套,平时只以闺名相称便是了。” 端王兵劝在握,虽然被发配到了边疆,可是今上仍然十分忌惮。大长公主是个长袖善舞的人,自然不会得罪端王,因此对着宁昭昭,神态中也透着些亲密。 宁昭昭也从善如流,冲芷荷郡主友善地笑了笑,道:“郡主要是不嫌弃,就叫我昭昭吧。” 22.第22章 才艺 听她这样说,姚芷荷笑得更欢了,道:“既让我叫你昭昭,你也该叫我芷荷才是。” 宁昭昭从善如流,叫了一声:“芷荷。” 大长公主拉过宁昭昭的手,笑道:“看着你们,本宫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岁。” 姚芷荷乖巧地道:“母亲一直年轻。” 这边宁昭昭是不怯场的,和大长公主母女很是说了一会儿话。 宁苒苒找了半天找过来,看到这样的情景,心中便有些妒恨。要知道大长公主母女,可以说是京城贵妇之首,尤其是宁苒苒这样的寒门官家女,便是没有不想得到她的赏识的。有时候大长公主对哪个贵女另眼相看,回去可是要被人以羡慕的口气说上好长时间的。 而且大长公主交际很广,曾经成就过好几桩美好的姻缘。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人,因此诸家贵女无不想讨好大长公主,好为自己谋取美满的婚姻。 想着这些,宁苒苒压抑住了心中的妒恨,主动上了前,笑道:“姐姐,原来你在这里,让我一顿好找。” 然后就敛袖给大长公主和芷荷郡主行了礼。 姚芷荷看了她那身衣服就要笑,道:“你们姐儿俩感情好,衣裳都穿同一色。莫非你们宁家的女儿都是穿紫衣好看?昭昭的五官明艳,着紫衣倒是比苒苒还要出彩一些。” 宁苒苒被噎了一下,脸色便有些勉强,道:“姐姐第一次出来,所以就想和我穿一样,也稳妥些。” 姚芷荷不理她。这些贵女都是以貌取人的,宁昭昭身上这一身,从裁剪和布料,都是上乘,一看便是京中锦绣坊的手艺。宁苒苒那一身和她比,简直就是山寨品。 她拉着宁昭昭说了半天衣裳首饰,后意犹未尽,道:“可惜你不能久留。母亲最近新得了一个做灯师父,晚宴还有灯会。灯会之后,我们还可以去逛夜市。你平时虽然不大出门,可是我瞧你眼光是好的,咱俩一定能说到一块儿去。” 宁昭昭只是笑。她连买了几身新衣服,都是顾清沅挑的。那小子的眼光才是真不错。 不过宁昭昭本身不喜欢紫色,穿这一身纯粹是为了给宁苒苒添堵。 大长公主道:“都在京城,日后总有机会。芷荷你带昭昭去逛逛园子。” 姚芷荷高兴地答应了一声,携起宁昭昭的手走在前面。宁苒苒不甘示弱,也跟了上去。 大长公主这次设的是菊花宴,准备的几样糕点都是和菊花有关的,辅助的也是当季菜品。好像还请了品桂楼的师父来撑场子。 宁昭昭跟着她在花园里一通逛下来,只觉得天家公主到底不同。大长公主性喜奢华,整个宅子的细节都要讲究到极致,是京中权贵争相效仿的对象。 相府虽然是百官之首,但是那宅院的格局和布景,和这里一比,就显得极为小家子气了。难怪宁相削尖了脑袋想封侯。也难怪京城贵女都想往大长公主府钻,富贵荣华简直就要迷了人的眼。 宁昭昭看得叹为观止,道:“想来府里的花匠也都是能人。” 姚芷荷作为这个花园的小主人,面上也尽是自得之色,对宁昭昭笑道:“母亲喜欢热闹,也喜欢能工巧匠。你不知道多少贵族都和我母亲借人……等你封了郡主,成亲之后开了郡主府,让母亲的工匠去给你装修。” 宁苒苒心道她能不能封郡主还不知道呢。 宁昭昭只是笑,道:“那昭昭在这儿先谢过芷荷,到时候昭昭来讨人,你可别不认账。” 姚芷荷笑嗔了她一眼,道:“我就这么小气了?你放心,等你开了府,我亲自带着人去你府里帮你打点。” 宁苒苒就跟个透明人似的,时不时妒恨地看她们一眼。 她也没办法,京中贵族多是势力眼。宁昭昭以前是个狗不理,现在和端王扯上了关系,身价就会突飞猛进。 几个人正在园子里逛着,迎面就碰见了宋顾谨一行人。 钟品莲一眼瞧见了姚芷荷,顿时就笑了,道:“哟,芷荷郡主来了。” 眸中的爱慕之意,只怕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宋顾谨抬眼一看,目光在宁昭昭面上顿了顿,很快又别开视线。 宁昭昭默默地在心里给他凸了一下。她还真是看不上这种自命清高的公子哥儿。 无奈钟品莲已经缠了上来,一直围着芷荷郡主打转,笑道:“既然来了,不如同我们一起去参加诗会?就在那边,他们想效仿古人曲水流觞。” 曲水流觞是古代的一种游戏,尤其是在夏日里,非常受欢迎。如今虽然是秋末,可是大长公主府热热闹闹的,一点也感觉不出来秋日的萧瑟。 这群无聊的贵公子会诗兴大发,也不奇怪。 他们在曲水上放杯子,顺着水流往下,然后击鼓,鼓声停,杯子停在谁面前,就取下杯子,作诗一首,然后饮酒。 集会做出来的诗往往会整理成册,著名的《兰亭序》也是在这样的活动里产生的。 姚芷荷不是那种需要附庸风雅来博名声的贵女,她看了旁边跃跃欲试的宁苒苒一眼,道:“我不跟你们去了。待会儿有贵女献艺,我还得去操持。” 正说着话,秦淑月和顾胜雪等人也上了前来。秦淑月看见宋顾谨,只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他身上。宁苒苒虽然有气,但也只能默默退开。 “待会儿有贵女献艺……你们还弄什么曲水流觞啊?说起来,宁大小姐是第一次来,也该献个艺的。”秦淑月有些讥讽地看着宁昭昭。 人人都知道,宁昭昭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且是个练武的。琴棋书画她是样样不通。让她去表演才艺,那不是赶着她去丢人吗? 不过秦淑月抱的还就是赶她去丢人的心思。 宋顾谨听了微微皱眉,道:“宁大小姐大病初愈……现在让她献艺,未免强人所难。” 话落,就连宁昭昭都有些意外。他这是维护她的意思? 姚芷荷的目光变得有些玩味起来,也顺着他的话道:“不如昭昭去看看曲水流觞吧。我是看多了,所以觉得没什么稀奇的。昭昭第一次看见,兴许也觉得新奇。宋世子可是出名的文采过人,正好也表现一番。” 秦淑月一听就大妒,连忙凑到宁昭昭面前,道:“既然能出来赴宴,那就说明身子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何况宁大小姐从小习武,又哪里这么娇弱了呢?宋世子这么殷勤,小心表错了情!” 宋顾谨听了,脸色不太好看,道:“秦县主这是什么意思?” “哼,没什么意思。只是她刚来,献个艺,让大家都认识她,这本就是规矩。” 宁昭昭看他们突然掐起来,觉得很是有趣。 宋顾谨突然看向她,道:“你是要和我去曲水流觞,还去跟他们表演什么才艺?” 哟,听听这话,什么叫跟你去啊? 宁昭昭道:“都可以。” 她一脸无所谓的态度。 宋顾谨是有心维护她,怕她什么都不会跑去丢人。这些千金脸皮都薄的很,又都有些爱慕虚荣,他原是很看不上的。今儿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还出来帮她说话,结果她竟然是这副态度…… 他皱着眉道:“那你去表演才艺,你会什么?” 秦淑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对啊,你会什么?” 宁苒苒适时地出来“帮”自己的姐姐说话,道:“姐姐从小是做男孩儿养的,诗书课也不和我们一起上,琴法什么的也都没有学过……曲水流觞,和表演才艺,恐怕都不合适。” 说着,她轻轻抿了一下唇,颇为难的样子。 秦淑月故意嚷嚷道:“你少护着她,正经的千金,哪有半点才艺都不会的?咱们饮宴一向是这个规矩,不能独独因为她就破例!” 旁边勤忠侯家的小县主罗幼琴便道:“若是如此胆怯,干脆躲在家里不要出来了,何必来参加饮宴?” 这些人已经很有些咄咄逼人了,仿佛设宴的不是大长公主府,而是她们! 秦淑月道:“你会什么?随便表演一个就行了,也算是应应景。”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着她。 宋顾谨也看着她,发现她竟然一点儿也不羞怯害怕,眼里反而闪着有趣的光芒。 他心中有些讶异,道:“你到底会什么?” 宁昭昭回过头,明媚的侧脸让宋顾谨心跳有些失衡,她龇了龇牙,道:“我会胸口碎大石,怎么样?” “……” “……” “……” 秦淑月“噗嗤”一声先笑了出来,故意道:“胸口碎大石……你怎么不去街头卖艺啊。” 说着,视线在她胸部上打了个转儿。继而发现她那里波涛汹涌……秦淑月的脸绿了绿。 宁昭昭哼了一声,道:“表演才艺,曲水流觞,我都没什么问题。不过你们这么咄咄逼人是什么意思?还是说我来错了地方,这其实是你们家的大宴,我得按你们的规矩办事?我一句话没说呢你们就在这儿喋喋不休,是觉得我什么都不会,故意逼我,想赶我走?” 23.第23章 胡旋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姚芷荷也不好再沉默下去。 她的视线冷冷地扫过众贵女,和等着看热闹的一群公子哥,道:“第一次赴宴的新人献艺,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可昭昭刚来,还在逛园子,你们两边拉人,又是什么意思?我看昭昭也不用表演才艺了,你们这么一闹,我想也没有人不认识她了。” 虽然是带着玩笑的口吻,但是话里的警告意思,却很明显。 连秦淑月都不得不沉默了,心里暗骂了宁昭昭一句小贱人。看着不声不响的,竟然还知道把芷荷郡主拉出来垫背! 顾胜雪低垂下长睫,心里冷笑了一声。看来她也不是光有外表,没想到心思还这么多。哼,这种长得妖精似的,还心思叵测的女人,能被她迷惑的男人也都是傻瓜。 姚芷荷低声问宁昭昭,道:“要不要带你去内院坐坐?” 这是维护宁昭昭。可宁昭昭若是现在就跑了,那以后也不要想在京城贵族圈混起来了。虽然她很看不上这群虚荣的贵族,可是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退场。 她冷冷地看了旁边的宁苒苒一眼,道:“不如先让我妹妹献艺吧,我去换身衣服,就回来。” 宁苒苒一喜。她最近练了一首新曲子,正想在众人,尤其是宋顾谨面前表现一下呢。 秦淑月冷哼了一声,道:“别换衣服换着换着就溜了……” 宋顾谨眼睛沉沉地看着她。他不知道宁昭昭打的是什么心思。 这无疑是个容颜绝世的姑娘,还没有经过精心妆点,就已经把整个菊花宴的美色压下去大半。面对众人的刁难时,她也出乎意料的从容大气。 宋顾谨依稀可见她那绝色的眉眼若是整个绽放开来,会是多么逼人和贵气的神采。耀眼到任是什么样的女子站在她身边都会失去神采。 他知道她不会逃,只不过她待会儿到底会做什么,宋顾谨已经隐隐觉得有些期待了。 宁昭昭感觉到他的注视,就白了他一眼。 宋顾谨:“……” 当下宁昭昭带着碧芹先去换衣服,留下满脸小兴奋的宁苒苒。 宋顾谨等人也没有兴趣去曲水流觞了,凑成一团,想等着看宁昭昭待会儿会表演什么才艺。 钟品莲压低了声音笑道:“不知怎地,觉得她实在是夺目……从前都不见她出来走动,也不知道丞相府的人是怎么想的。” 宁相一心封侯,在京城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士族权贵无疑是最好的办法。看看宁苒苒是怎么死赖着宋顾谨,就知道了。 可是家里养了这么一个绝色的女儿,不知道比宁苒苒强了多少,怎么就藏着掖着不让出来见人呢? 不过想想也是,宁昭昭原是和宋顾谨订了婚的。只是后来被宋顾谨给退了货而已。 众公子大约都想到一处去,看着宋顾谨的眼神,便充满了玩味。 姚芷荷带着宁昭昭到了内院,坐下来休息。宁昭昭便让碧芹骑马回去拿衣服。 大约是以为她紧张啊,姚芷荷让人给她倒了茶,安慰她道:“不用紧张,你会什么,随便表演一个就是了。要是实在不会,我可以立刻让人教你支简单的舞。你既然习武,腰肢必定柔软,学起来很快的。” 宁昭昭微微一笑,道:“不用。我就是很奇怪,怎么我刚来,就惹了一群人围攻我?” 姚芷荷无奈地道:“你不知道宋世子的名声……” 她隐晦地点了点。 对于京城众贵女来说,宋顾谨就是一块大肥肉。家世好,相貌好,年轻有才学。再加上一副清冷的模样,逗得不知道多少贵女都心痒痒。 宁昭昭这个“前未婚妻”原本是众人厌弃鄙视的对象,结果现在她突然翻了身,不但身价水涨船高,连样貌都力压众人。这简直比咸鱼翻身还刺激人,尤其是宋顾谨的态度也有所改变,她不被人围攻也不可能了。 想明白这一茬,宁昭昭冷哼了一声,嘀咕道:“红颜祸水。” 那什么宋顾谨就是个祸害! 前面,因为刚才秦淑月等人,成功博了不少眼球。不少人都放弃了曲水流觞和别的活动,齐聚一团看贵女献艺。 也有很多千金趁着这个机会,也上台献艺,博一个出彩。 宁苒苒的新曲子也获得了满堂彩。听着众人夸赞的声音,宁苒苒面上薄红,眼中隐隐透着兴奋。 她看了宋顾谨一眼,见宋顾谨的眼神也柔软了许多,更是心生欢喜。 宁苒苒之后是秦淑月献舞。 秦国公府中圈养了不少西域舞娘,府中的西域舞十分有名。秦皇后当年大选的时候,便是一曲奔月舞,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得宠进而封后。 所以秦家女子都以擅舞闻名。 她一舞毕,果然是腰肢柔软,舞步婀娜。加上她可爱的外貌,旋转间长裙翻飞,显得妖娆过人,眸中潋滟,让人看了都觉得心酥了一半。 获得满堂彩以后,秦淑月下了台,得意地觑了宁苒苒一眼,道:“怎么,你那个姐姐不会是真的溜了吧?” 宁苒苒面上做出为难的样子,道:“我也不知……进去有一会儿了。” 见众人纷纷看过来,她似乎有些尴尬,道:“哎,说不定,是身体不好……突然发病了呢。” 她若是真心维护宁昭昭,那这话还不如不说。说得又憨又傻,倒把她自己的可爱表露无疑,也逗得众人一顿大笑。 “身体不适么就别出来丢人现眼。”秦淑月不客气地道。 “就是,要实在什么都不会,也可直说。让我们在此等着,自己就跑了,我看她以后也不要出来走动了。”罗幼琴附和道。 旁边的切切私语声渐渐大了起来,看那样子,颇有让宁昭昭“滚出贵族圈”的架势。 宋顾谨在一边听着,眉头紧锁,心中有些不快,却是因为这些肆无忌惮的贵女。 他隐隐觉得奇怪,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这群人这么刻薄? 相比起来,宁昭昭的心直口快要显得可爱的多…… 正想着呢,那边突然有人笑道:“芷荷郡主来了。咦……旁边那个是谁。” 众人闻言纷纷回过头去,顿时倒抽气声此起彼伏。 姚芷荷面上满是笑容,一袭鹅黄色长裙走在前面。后头却跟着一个红衣似火,云鬓妖娆,面覆轻纱的女子。 那女子的身段高挑修长,丰胸细腰长腿,此时也因为身上那件衣服,一点儿也不含蓄遮掩,玲珑的曲线简直要亮瞎众人的狗眼。 看她走动时那长腿曼妙,优雅的脖颈白皙细嫩,双眸盈盈似水,又清亮动人。 她的视线轻轻扫了众人一眼,似乎有些戏虐。 宋顾谨早认出了她,因为这样的身段,整个京城也没有了。可她那一眼扫过来,宋顾谨又有些心跳加速,变得不确定起来。 那个虽然美艳但脾气直爽的姑娘,也会有这种勾魂摄魄的风情? 正想着,姚芷荷带着人走了过来,面上带着笑意,道:“让大伙儿久等。我带昭昭去换了身衣服。” 她看了一眼满脸不可置信的众人,微微一笑,道:“又有新来的贵女献艺,是我们大长公主府的荣幸。昭昭且先等着,我让人去请母亲来观礼,便可开始。” 人群中的骚动渐渐平息下来。 秦淑月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着宁昭昭那惹眼的不能忽略的身材,难掩妒意,道:“不是要表演胸口碎大石吗?穿成这样是做什么……” 有人“噗嗤”了一声笑了出来,去原来是素来不正经的钟品莲。 他喃喃道:“胸口碎大石?这恐怕会是最惹火的胸口碎大石了……” 宋顾谨瞥了他一眼,他又嬉笑道:“不过宁大小姐什么也不用做,换身衣服在那站一站,恐怕就没人不认识她了。” 不多时,大长公主到了。 她面上带着笑意,道:“听说昭昭要献舞。正好莫夫人也在,让莫夫人也瞧瞧。” 莫夫人是京城有名的舞师,这些年被圈养在大长公主府,早已脱了风月籍,受到贵族的追捧。 人群中有些骚动起来。 宁昭昭朝大长公主行了一礼。 大长公主道:“去吧。” 曲声一响,秦淑月顿时脸都扭了! 这个小贱人竟然敢跳西域胡舞! 要知道她刚刚上去跳了一曲胡舞,这胡舞又是国公府的特色。宁昭昭这么做,简直就是打她的脸!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秦淑月的脸色是青了又白,最终冷哼了一声,道:“哼,胆子不小!” 说着,刀子似的视线就剜向旁边的宁苒苒! 宁苒苒连忙低下头,心中叫苦不迭。秦淑月心气儿极高,绝对不允许别人把自己比下去的……又特别喜欢迁怒人。只怕宁昭昭这么嚣张,她会把怒气也撒到自己身上! “敢在秦国公府县主和莫夫人面前献上胡旋舞,还真是胆子不小。”大长公主笑道,眸中有些赞赏之意。 这时候,宁昭昭火红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应和着舞曲,开始舞动。 24.第24章 艳惊四座 胡舞可分为健舞和软舞,胡旋舞就是健舞的代表。 其风格刚劲节奏快速,比起软舞,风格激烈的多,舞者不但妖娆而且矫健,在舞中不但展示曼妙的身姿,还英姿飒爽惹人心潮澎湃。 刚才秦淑月表演的就是软舞,所以媚态横生。但是宁昭昭所展示的胡璇舞,一般身体柔弱的贵女还真是吃不消。 古人有云,舞急转如风,谓之胡璇。 宁昭昭从小习武,身体素质自然好,又长臂长腿,一身红衣,身材热辣打眼。 一时之间,整个场上都安静下来,众人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应和着节拍,看着场上那个火红的身影急转,裙摆大展,娇媚之中带着矫健爽朗,偶尔一回眸,覆在红纱下的面容若隐若现,惊鸿一瞥便令人心颤! 莫夫人眸中有些激动之色,忍不住引用古话赞之道:“舞衣轻盈如朵朵浮云,艳丽容貌如盛开牡丹,回眸一笑百媚千娇……” 大长公主亦是面上有赞叹之色,道:“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有味道的胡旋舞了。” 胡旋舞在京城中十分有名,也是最著名的一种交际舞蹈。可是会跳的人多,能跳出这种矫健和英姿煞爽的味道的却少。 寻常人跳个热闹,可是大长公主是见过大世面的,艺术眼光极高。莫夫人更是行家。她们二人见了这场舞蹈也要赞叹,可见宁昭昭是确实有底子的。 琴声急急如雨,仿佛也追不上她的裙摆那抹妖娆颜色。 直到乐师最后一个音符铿锵有力,仿佛砸在人心上! 宁昭昭舞毕,旋转渐渐缓了下来,柔软的腰肢以上是因为剧烈的运动而起伏不定的傲人曲线。 众人停滞了几息的功夫,然后掌声如雷。 莫夫人面上难掩激动之色,道:“今日真是开了眼界!宁府大小姐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大长公主笑道:“京中再也找不到更出色的贵女了。” 掌声中,宁昭昭平伏一下呼吸,面上淡淡。不像其他受到赞赏的贵女,都是难掩激动。她神色平静地下了台。 走过人群的时候,秦淑月实在妒恨难忍,故意伸出脚,把她绊了个正着! 宁昭昭是习武之人,脚力不同一般女孩子,秦淑月只觉得自己的脚踝剧痛! 不过宁昭昭也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被绊倒了,等反应过来索性就给了那秦淑月一脚。她自己也整个往前摔去! 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顺手把她一带带进怀里。 宁昭昭的面纱掉了下来。 宋顾谨抬手,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她的脸。 顿时众人炸了锅。 一则是因为宁昭昭突然摔倒。再则是因为宋顾谨英雄救美还用袖子遮住了宁昭昭! 秦淑月被踢得脚踝剧痛,眼泪都快飙了出来,此时见宋顾谨抱着宁昭昭,心中更是又妒又恨。 见宁昭昭的面纱掉在了地上,她用眼神示意罗幼安。罗幼安立刻就上去假装不经意地踩了一脚! 秦淑月这才含泪道:“宁大小姐,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踢我?” 宁昭昭挣扎了一下想从宋顾谨怀里爬起来。 宋顾谨只觉得她身体柔软,曲线玲珑,一时之间只觉得手心有些发烫。 面对众人的视线,他还是保持了镇定,只动了动喉结,声音里有些自己也意外的低哑,道:“别动……” 宁昭昭真特么想一脚把他踹开! 但是宋顾谨滚烫的大手紧紧扣住她的细腰,把她死死按在自己怀里,一手抬高遮住她的头脸,冷漠的视线扫过众人,道:“宁大小姐需要更衣。” 秦淑月恨不得把她从宋顾谨怀里揪出来,咬牙切齿地道:“要更衣,也先理论清楚!她为何踢我!” 罗幼安也道:“男女授受不亲,宁大小姐只是需要更衣,又没有受伤,宋世子何必护的那么紧?据我所知,你们的婚约,不是已经解除了吗?” 宁苒苒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姐姐还是先给秦县主道个歉……免得引起什么误会。” “就是,这么躲着算什么啊!”有心生妒意的贵女纷纷附和叫嚣! 宁昭昭心想老子也不想躲着啊! 只是挣了两下挣不开,她生气地在宋顾谨腰肉上狠狠拧了一下! 宋顾谨闷哼了一声,不可置信地低了低头,却正好闻到她鬓角的香味…… 手里立刻把她按得更紧了。 宁昭昭感觉他的身体越来越烫,顿时大怒! 正想放个大招让他放手呢,突然感觉他的手在脖子后面按了一下,她的身子就软了软,完全瘫在了他怀里。 我擦!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点穴吗! 宋顾谨视线冷冷扫过众人,一时之间叫嚣者都安静了下来,只余下几个小声的嘀咕。 他俯下身把宁昭昭打横抱了起来,一手依然覆在她面上,道:“宁大小姐身体有些不适,劳烦郡主引路,我带她去休息。” 姚芷荷眸中闪过一丝深意,点了点头,道:“世子随我来。” 被忽略的秦淑月不满地叫道:“什么身体不适?刚刚不还好好的吗?!难道踩了人就想走?” 宋顾谨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我代她向你致歉。” 一句话说得更加别有深意。 什么叫他代她致歉?他们俩的婚约不是解除了吗?他凭什么代她致歉啊。 宁昭昭浑身酥麻动弹不得,只能由着他抱着,穿过了花园到了内院。 姚芷荷看出宁昭昭不对劲,道:“这是怎么了,是否要去请大夫来?” 宋顾谨竟也不客气,道:“劳烦郡主跑一趟了。” “……” 这死小子,把她当成个跑腿的了? 想把她支开是吧? 好,那她也乐得成人之美! 姚芷荷似笑非笑地看了宋顾谨一眼,果然走了。她才不会去叫大夫,要叫他自己叫去。 宋顾谨把宁昭昭放在榻上,发现她瞪圆了眼睛瞪着她,眸中火光簇簇。 他忍不住一笑。 现在看,她脸上的疤痕好像比上次淡了不少。她献舞后,面色还有些潮红,更衬得眼睛水盈盈,娇艳可人。脸上的疤痕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反而平添了几分蛊惑之色。 他的手指怜惜地抚过她的面颊,眸中暗潮汹涌。 宁昭昭真特么想立刻跳起来给他一拳!特么迟早抓着这孙子去胸口碎大石! 宋顾谨修长的手指点住她的脖颈,一按。 宁昭昭“嗯”了一声,身体渐渐恢复轻松。 宋顾谨看着她坐起来,活动着手腕,道:“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会负责。我们的婚约可以继续。” 闻言,宁昭昭真想甩他一脸! 她冷冷地道:“宋世子有没有听说过好马不吃回头草?” 宋顾谨淡淡道:“退婚是我母亲的主意,不是我。不过今日你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了肌肤之亲,我也不会逃避责任,该负责的,我还是会负责。” 哎哟,听听这施恩的口气! 宁昭昭面色诡秘地道:“你真要负责?” 宋顾谨看她的眼光忽闪忽闪,觉得她肯定又在想什么小鬼主意,突然觉得有些可爱。 他顺着她的话道:“我会让我母亲再去提。” 宁昭昭笑道:“镇远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我是高攀不起的。尤其是我现在年纪也不小了,面上也有伤,不敢唐突了宋世子。不过宋世子这么好的家世,既然你送上门来,我也不能错过。” “……” 宁昭昭又笑道:“不如这样吧,我家还有个妹妹,你见过的,就是老粘着你的那个。你要是真想做我们家的女婿,不如就娶了她吧。我这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顿时宋顾谨的脸色就说不出来的狰狞难看! 她当他是什么东西!什么叫他送上门去,什么叫真想做她家的女婿?! 宁昭昭顶了一句嘴,道:“那你又当我是什么东西?由着你退婚就退婚,继续婚约就继续婚约?” 宋顾谨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宁昭昭跳下床,哼哼了一声,道:“便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也轮不到你!” 宋顾谨:“……” 宁昭昭嘀咕道:“自命清高的小骚男。” 宋顾谨:“……” 他再也无法保持风度了,黑着脸伸手去抓她。 可惜他犯了个错误,宁昭昭才不是那种身体柔软易推倒的娇娇女呢! 刚才一时不查被他点了穴,现在她手脚可灵活的很,一闪身就避开了他的爪子。 宋顾谨道:“宁昭昭你……” 宁昭昭出手如风,照着他的脸色就给了一拳。 “!!!!” “宁昭昭!” 宁昭昭鞭子不在身边,不然真想抽他两鞭子! 偷袭得手,她哧溜一声就跑了,临出门之前还吼了一声,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宋顾谨抓狂! 他一手遮住被揍了的眼睛,看着那抹火红的身影跟着了火似的跑了去,到底还是没有追上去。 只在心里狠狠地道:宁昭昭,你给我等着瞧! 宁昭昭一路夺命狂奔出了门,差点撞上来瞧瞧情况的姚芷荷! “哎哟!昭昭你跑什么啊!”姚芷荷吓了一跳,语气却有十分八卦! 25.第25章 湿身 宁昭昭道:“后面有恶狗追。” 姚芷荷:“……” “……我带你去换衣服。” 说着,就带着宁昭昭换了间屋子,换回了她来的时候那身衣服。 看见她脸上的疤痕,姚芷荷眸中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没多问。 宁相府那点破事儿,京城还真是没什么人不知道。 如今他家的太夫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病,突然就把宁昭昭扣留下来,在身边念佛…… 头天晚上,大长公主母女俩就一起讨论过这件事,也大概猜到了相府的人的用意。又想到宁昭昭毁了容,觉得她的日子会不好过。 只没想到她竟然是个这样的性子……看来是不会吃什么狠亏。 姚芷荷给她梳回了原来那个发型,道:“你这发髻也真是巧,堪堪遮住了你脸上的伤。就是可惜太素净了些。你头发长的好,又厚又浓密,以后脸上的疤去了,多的是发式可以梳。” “对了,你都用什么去疤的药?要是不够好,我这里还有些好的。” 宁昭昭绞尽了脑汁,把那几个药名想了起来,说给姚芷荷听。 “……芙蓉露?” “昂,芙蓉露。”宁昭昭觉得没什么稀奇的。 顿时姚芷荷的脸色便有些古怪。 那种千金难求的药,宁昭昭竟然弄到了?而且看她的神情,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她忍不住道:“你从哪儿弄来的……那芙蓉露,可是很难得的。都说就是白骨上,也能长出肉来……” 宁昭昭恶寒了一下,道:“你这是什么比喻啊,听得人起了一声鸡皮疙瘩。我的侍卫给我弄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我家还有好几瓶呢。” 好几瓶…… 姚芷荷的眼神便有些复杂,道:“就你那几瓶东西,可以在京城正中的地方,买个铺子了……” 宁昭昭:“……这么值钱?” “有钱都买不到呢。前阵子那洪尚书府的大小姐伤了腿,留了疤,到处找人寻那芙蓉露,直找到宫里去,皇后娘娘赐了一瓶。她得意了多久你知道吗?要是让她知道你这么不当成一回事啊,保不齐她会吐出血来。” 宁昭昭愣了愣,道:“我还真不知道那玩意儿这么值钱,还觉得它清清淡淡的不知道有没有用呢。” 姚芷荷一脸无语,后道:“你那侍卫什么来头啊,怎么能弄到这样的东西。” 真是财大气粗的很。难道是端王府准备的? “叫颜清沅。” “……” 宁昭昭正等着她给自己簪上最后一个簪子呢,发现她呆住了,不由得就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姚芷荷面上浮现出不可置信,道:“你说的是端王府斥候军都统颜清沅?” 宁昭昭愣道:“他说他是青云骑的侍卫都统。” 顿时姚芷荷的眸中便有些闪烁。 诚然,颜清沅的名字在战时也不怎么有名。战后收编成侍卫队都统,再加上他为人比较低调,就更没有什么名声了。 京城贵族养尊处优,又一个个都是势利眼,看人先看出身和品级。颜清沅这样的,也确实很难引起他们的注意。 但是大长公主母女不同。荣睦大长公主,可以说是公主中最活跃的一个,也是名声最响亮的。 她的政治敏感度十分高,又擅长交际,更是通晓各方消息。 姚芷荷却是听过颜清沅的名字的。 颜清沅与其说是端王的心腹爱将,不如说他是端王最可靠的同盟。 年纪轻轻,他便操控大齐三十六省黑市,不但富甲天下,人脉更是广布整个大齐。 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端王虽然手握重兵,雄踞边关,可是皇上却不敢轻易动端王府。 毕竟朝廷势力属于明面,颜清沅的势力处在暗地,这几年来,也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原来是他……难怪这么财大气粗。 这样的人,竟然给宁昭昭做了侍卫……也不知道背地里到底有什么计划。 看着宁昭昭一脸茫然的样子,姚芷荷识趣的没有多说,只道:“既然他是你的侍卫,那你要小心顾胜雪。这人酸臭阴险的很。” “连你也说起她……” 姚芷荷最后打点了一下她的头发,道:“是啊,反正你小心些就是了。” 宁昭昭撇撇嘴,道:“哦。” 两人收拾齐整了,出了门。 姚芷荷道:“可惜你不能留下来看灯……我先去忙,你自己逛逛吧。你放心,最漂亮最大的那盏灯,我一定留下来给你送过去。” 她的态度亲密,宁昭昭有点不习惯,只笑了笑说好,让她快去忙。 话说回来了,宁昭昭虽然性子直爽,但也不傻。这种贵族圈的交往她也见过,都是无利不起早的。 姚芷荷对她亲密,一是因为她是主人,宁昭昭是初来乍到的客人,她总要照顾的。再则,恐怕也和端王府脱不开关系。 就像刚才,姚芷荷虽然也维护她,但是并没有用尽全力。若是真的闺蜜,那时候绝对不会是她那样的反应。 不过本来也是刚认识的两人,说什么闺蜜不闺蜜的也言之过早了。 宁昭昭走出内院门口,找到了鬼鬼祟祟的碧芹。 碧芹一脸惨无人色,道:“郡主,这下完了……” “?” “您,您让宋世子给抱了……” 宁昭昭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一脸无所谓地道:“我被他点了穴,动不了,不过我揍他了。说起来也真是好笑。他还说想对我负责,婚约继续……真没见过这么自大的人,可惜这是在大公主宴,不然我肯定会把她揍结实……” 碧芹连忙捂住耳朵,道:“我不听我不听!郡主,求你了你别告诉我!” “……啊?” 碧芹惨兮兮地躲在一边。 这事儿她要是完全不知道还好,既然知道了,颜清沅问起来她肯定只能如实说的。 到时候颜清沅会是什么脸色,碧芹光想想都觉得吓人! “你这丫头是给什么东西吓傻了……” 宁昭昭嘀咕着,心里也怀疑和那颜清沅有关。不过她也没多想,只快走了几步道:“我们快回去吧,耽误了念经的时辰,那老太太心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恼呢。” 碧芹低着头一路小跑跟上了她的脚步。 没办法,谁让宁昭昭腿长呢! 不过腿长也有腿长的坏处。 此时天已经差不多快黑了,大长公主府的花园里,四处都在安排挂灯点灯,打算操办灯宴。 宁昭昭走进花园里的时候,只觉得人头攒动,十分热闹。 结果她长裙累赘,走了几步就被人踩住了裙摆。 “刺啦”一声,裙子被撕下来小半幅。 碧芹心中哀嚎了一声!这要是再出了事,她回去就不用活了! 下一瞬,宁昭昭反应极快,“噗通”一声就跳进了旁边的大湖里。 “不好啦有人落水啦!”顿时就有人大叫道。 碧芹心中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担忧。 松了一口气是因为宁昭昭入了水,就不会因为暴露肌肤而闹出丑闻。 担忧的是……她不知道宁昭昭会不会水啊!这人一入了水都不见了踪影啊! 顿时整个花园就混乱了起来! 成功踩了宁昭昭的裙摆的顾胜雪默默地把自己藏在了人群中,也不多话,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秦淑月看到地上的半幅裙摆,认出是宁昭昭的,心情大为痛快,高声道:“是宁相府的宁大小姐!不知道怎么落了水!大家快把她找出来!” 顿时就又传来了好几声入水声,“噗通噗通”的,黑黑的水面上也热闹起来。 宋顾谨黑着脸也要入水,结果胳膊被人拉住。 他回头一看,见是宁苒苒。 她满脸焦急地道:“世子,他们是说我姐姐落水了么?” 正巧这时候有个人冲过他们身边,撞了宁苒苒一下。宁苒苒“哎哟”一声顺势软到在宋顾谨怀里! 宋顾谨黑着脸想把她推开,谁知道她竟然死活赖在自己身上不肯走了! “世子!世子我好怕啊!” …… 花园里热闹,宁昭昭入了水,是眨眼不见了踪影。 她记得来之前颜清沅就反复告诉过她公主府的结构。花园里这个湖叫明镜湖,是通往府外引水的。 前世她游泳潜水技巧都不错。纵然这身体对水有着天生的抗拒,也敌不过宁昭昭的意志力,很快就在水里顺畅起来。 黑暗中,她一路游出了公主府。 府外一辆马车经过,驾车的颜清沅突然听到有人叫了自己一声,听声音像是宁昭昭…… “阿沅!我在这里!” 颜清沅正要去接宁昭昭呢,此时听到声音,茫然地回头看,就见宁昭昭女鬼似的从水里窜了出来…… “……郡主?” 黑暗中那个轮廓,可不就是宁昭昭? “我手没力了,你扶我一下。”宁昭昭趴在泥岸上,喘着气道。 颜清沅按捺住心中的震惊,连忙停下车,几步上前把她湿淋淋地从水里抱了出来。 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但是她白花花的长腿还是很显眼! 颜清沅的手顿时抖了一下,差点把她给丢出去! 26.第26章 昭昭不见了 颜清沅到底是没有把她丢出去,只是把她湿漉漉的身子抱紧在怀里,用外袍紧紧裹住! 宁昭昭两腿乱蹬,道:“行了我自己能走了你快放我下来!” 颜清沅伸手下去一托!就正好扣住她细长又湿漉漉滑溜溜的腿! 顿时他火起,道:“别蹭了!起火了!” 宁昭昭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起火了? 颜清沅在心里骂了一声冤孽,把她按在怀里抱上了车,塞进车厢里。 宁昭昭头昏眼花地爬起来,张口刚想骂人,马车却突然有些急促地动了起来,她哎哟一声又摔回了车厢里。 “你疯了!”宁昭昭冲着车门的方向大喊! 颜清沅不理她,驾着马车一路狂奔,眼前却仿佛还能看到她湿淋淋地被从水里抱出来,修长的腿闪着盈盈的光泽…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颜清沅也冷静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发现宁昭昭已经用斗篷把自己裹着了。 看她防备的眼神,颜清沅苦笑了一声,尽量不动声色地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裙摆呢?” 看他好像还算正常,宁昭昭也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他突然驾车狂奔大约是因为她现在一身实在见不得人,而那里离公主府很近,来往都是权贵,这辆又是丞相府的马车,他是担心不好收场。 她明显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突然把我拉到荒郊野外是想干什么呢,吓死我了知道吗?” 顿时颜清沅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几乎是在质问了:“我问你裙摆呢?!” 知道会被人拖到荒郊野岭怎么样,她还敢这样从水里冒出来?!比如他!他刚看到她那样子就想把她活剥了好吗! 颜清沅很少这么生气,可这次是真气着了!一则是气她没长脑子,竟然穿成这样就敢爬出来!再则也是气自己!这些年走南闯北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竟然差点把持不住! 但对于宁昭昭来说,她只能感觉到他前面那种情绪…… 颜清沅么在她生活中一直扮演着长辈甚至奶爹的角色,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管的实在太宽了! 好比此时,宁昭昭就产生了类似做坏事被家长抓到的情绪,她小心翼翼地道;“哎,你别生气啊……我给你解释,这裙摆,是被人撕了……” 说着,她简单地把在公主府的事情说了一遍。但是颜清沅的脸色非但没有变的更好看,反而更难看了…… 她小心翼翼地道:“阿沅,带我回家好不好?我肚子饿了。” 一副怕挨骂的德行,都不知道她这样多傻多招人疼。 颜清沅的气神奇地就消失了。 他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不过咱们不能回去。” “不能回去?为什么?” 她急得从马车里探出了身子来!不回去她吃什么?! 颜清沅不受控制地就伸手摸了摸她湿漉漉的脑袋,别开脸,神色自然地道:“你今晚念经是已经赶不上了,这是其一。其二,你刚才说你是当着众人的面跃入水中,可当时天色已暗,我想看到的人并不多。你现在是端王外孙女,是即将封郡主的人,在公主府落水又不见了踪影,她们也难辞其咎,必定会彻查。” 宁昭昭奇道:“彻查?” “嗯,彻查,必定会查到那个踩你裙摆的人。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就先别回去,以逸待劳岂不好?” 宁昭昭愣了愣,然后道:“你真狡猾……” 颜清沅瞪了她一眼,又道:“还有这样一来,李氏那里也就不能苛责你没有赶回去礼佛念经了。” “那么问题来了。”宁昭昭严肃地道。 “嗯?” “那我今天晚上吃神马?!” “……” 颜清沅有气无力地道:“你先把衣服脱了,裹着我的外袍,别着凉了。” 说着把外套脱下来给她。 宁昭昭接过来,道:“然后呢,我们躲多久。” “我会派人盯着公主府和丞相府……在那之前你就在外面呆两天。” “嗯。”宁昭昭没意见。 说句难听的,不用回丞相府,她还巴不得呢! 颜清沅顿时又有些无力,觉得就她这样的,什么时候被人拐了都不知道。 刚才听宁昭昭说了事情发生的过程,颜清沅心里已经有了办法。他把宁昭昭带到城郊的一个小院先住下,制造出宁昭昭失踪的假象。 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总之这件事不算完! 而此时的大长公主府,依然是混乱一片。不少人都下了水去打了捞,无奈天色渐渐全黑了,这么大一个湖,要在里面找到个人还真是不容易。 倒是过了一会儿,有个人捞起了一件女衣,立刻被人出来那就是宁昭昭的! 然后陆陆续续又有什么首饰啊鞋子之类的被捞出来。 有人小声道:“都这么长时间了,这天寒地冻的,只怕……活不成了。” 宁苒苒顿时就大声哭泣,道:“我姐,我姐没了?!不,不可能的,你们找找,你们再找找啊……” 她倒不是装,至少有三分是真心。如果宁昭昭死了,那丞相府的封侯梦也就破碎了!她还怎么封县主,还怎么做镇远侯府的世子夫人?! 因此她急得是乱了方寸,拉住了身边的一个人,急道:“你,你帮我再找找啊!我姐姐不能死,她不能死啊!” 看她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妹情深呢! 顿时身边就有不少人上了前去,对她好声宽慰。 钟品莲也刚从水里爬上来,正拧衣服,看同样浑身是水的宋顾谨脸色不好看,叹了一声安慰他道:“节哀……这八成是没了。” 宋顾谨淡淡道:“我没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嘴里心里却都发苦。 从他十六岁开始,心里就有一个影子,那是他的未婚妻,名叫宁昭昭。 不管是厌恶也好,还是漠然也罢,她始终在那里。 直到那日在丞相府初见,那个影子便突然有了色彩。 然后,越来越鲜艳。 她绝色的姿容,她不留情的话语,她偶尔露出来的娇媚,还有她倾城的舞姿。 就在今天下午,宋顾谨还产生了不如把她娶回去的想法。 结果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还让他气了老半天。 那时候她还那么鲜活……怎么突然间,就没了呢? 面对钟品莲的安慰,宋顾谨也只能苦笑一声,慢慢地把自己心底的情绪压抑下去。 大长公主面色铁青,灯会也不顾了,道:“给本宫仔仔细细地搜!就算那湖水放干,也要把人找出来!” 姚芷荷的脸色也不好看,低声道:“母亲……” “本宫府里绝留不下这种腌臢事儿!宁大小姐既然来了,本宫就得把她好好地送出去”,大长公主的眸子冷冷扫过在场的众人,道,“若是人真没了,那么是谁踩了宁大小姐的裙角,又是谁把宁大小姐推下水,本宫绝不姑息!” 顾胜雪眸中微动。但是想到刚才拼命排挤宁昭昭的那几个人还挡在自己前面,而且当时情况非常混乱,她自信谁都没有发现她踩了宁昭昭的裙角。至于是谁推了宁昭昭下水,就不关她的事了。 这时候,大长公主已经开始招呼府中的家丁侍卫开始新一轮的搜湖。 秦淑月还在一边不知死活地道:“当时人挤人的,被人踩了裙角自己没注意,有什么稀奇的?” 说着她还转向宋顾谨,眸中闪着些调侃,道:“再说落水,自己跳湖这种事情,她也不是没做过。谁知道她今天是不是自己又想不开跳了湖呢?” 这番言论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在场的大多数是名门子弟,来赴宴,是来寻乐子的,没想到最后出了这样的事情。 立刻就有人道:“对啊,我看见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还有人调侃地看向宋顾谨,道:“说到这个我也好奇,今儿宋世子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宁大小姐抱走的,抱走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惹得宁大小姐出来就跳了湖?” 钟品莲冷哼了一声,道:“各位尽可趁现在多调侃几句。别忘了各位可都在这次赴宴名单上。端王爷痛失爱女,如今正赶往京城,若是连这个刚寻到的外孙女也没了,会朝谁发火,也未可知。” 端王的名头果然好用,一搬出来,众人纷纷噤声。 大多数人心里不以为然,觉得人又不是他们弄没的,端王纵然要发火又与他们何干? 但到底不敢再啰嗦了。 大长公主府又陷入了另一场紧急搜索中。 而此时,宁昭昭早已经被颜清沅带到了城郊小院。下车之前颜清沅让人找了一件管家十五岁儿子的衣裳来给她在车里换上。 宁昭昭披着半干的头发,踩着颜清沅的鞋下了车。 “这是哪儿啊?”宁昭昭有些惺忪地道。 她其实很瘦,只是该丰满的地方都很丰满。那身衣服她穿着,还是显得宽松,鼓囊囊的。 颜清沅看了她一眼,道:“我的别院。” 宁昭昭的眼珠子转了转,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这是个精致的小院。 27.第27章 鼻血 宁昭昭嬉笑着走过去,道:“金屋藏娇啊?” 颜清沅差点喷出来! 宁昭昭道:“你不是从西域来吗?在这有个小院子难道不是养着个美人?”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还以为她是说…… 颜清沅脸色恢复了正常,道:“我并不常驻西域,经常四处奔走。像这样的小院,我都数不过来有多少个了。难道每个小院里都要养个美人?” ……您这是房地产暴发户的节奏。 宁昭昭由衷道:“您真有钱。” 颜清沅不再搭理她的疯言疯语,把她往屋里赶,道:“先进去。冯伯去熬碗姜茶来。” 宁昭昭被赶鸭子上架似的赶进了屋子,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这里的格调竟然还不错。 “只有一间主屋”,颜清沅无奈地道,“我今晚去跟冯伯他们挤挤,你有什么事叫我。” 想得挺美的。 结果他刚进了管家的屋子,说了要在这里住一晚上的事儿,冯伯就惊恐了,连连说可以把屋子让给他,他们去住柴房。 主要是颜清沅平时给人的印象是不太喜欢亲近人的,也经常独来独往,最恼别人扰了他的清净。 无奈之下,颜清沅只好让冯伯父子俩好生歇息,自己还有事,今晚不回来了,让他们好生照顾宁昭昭。 结果那天晚上他就只能睡在屋顶上…… 宁昭昭对这些事儿浑然不觉,等冯伯给她下了碗面,自己吃的呼噜呼噜的。 颜清沅闲得无聊,翻了块瓦片从屋顶往下看,还能看到她鼓囊囊的嘴。 “对了,阿沅呢?” 冯伯听了她亲近的称呼,更是觉得她一定是颜清沅的心上人。 他满脸慈爱地道:“二爷说他有事出去,今晚不回来了,让小姐安心歇息。” 宁昭昭便老气横秋地道:“是啊,他总是有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冯伯连忙道:“小姐千万别误会,二爷是做大事的人,忙一些是正常的。可他心里是记挂着小姐的,我可从来没看见二爷和旁的什么女子亲近过……” 宁昭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冯伯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冯伯愣了愣,道:“啊?” 颜清沅来了兴致,在屋顶上翻了个身,想听听看她会怎么说。 冯伯似乎竭力想把颜清沅推销给宁昭昭,道:“二爷……二爷人多好啊,年轻有为,为人又大方,对人更是和善……” 宁昭昭打断他,有些无奈地道:“我和他真不是那种关系。说死了也就算是个朋友。” 冯伯人朴实,还在一边喃喃道:“二爷这样的人,天下女子也想嫁的。小姐怎么就会不喜欢呢……” 宁昭昭算是发现了,这老头儿心眼实着呢,就认死理了。难不成因为颜清沅不错,这天下的姑娘就该都看上他了? 她无奈地道:“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为何……那姑娘又喜欢什么样的?” 颜清沅在屋顶上难耐地翻了个身,想听仔细些。 宁昭昭托着腮帮子想了想,道:“嗯……没想过,不过我喜欢老实的,精壮的,可以让我欺负的……他啊,他在我跟前儿就跟我爹似的,又啰嗦又麻烦,管的还挺宽,事儿还挺多,又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才不愿意以后成日呆在家里,相公去做什么了我都不知道,光瞎操心呢。” 说着就站了起来,把碗递给冯伯,道:“好了冯伯我要休息了,你去给我准备水,我要沐浴啊。” 冯伯还想说什么,但被她赶了,也就只好走了。 不一会儿,冯伯的小子提了水进来给宁昭昭沐浴。 顿时颜清沅纠结了。 不看吧,不甘心。看吧……好像不应该。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浑然不知的宁昭昭已经爽快地把衣服给脱了…… 正打算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呢,突然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到了自己肩膀上。 她伸手一摸,顿时傻了眼:“血?!怎么会有血?!” 颜清沅连忙盖住那片瓦,仰着头深呼吸,一手捂住鼻子。他心跳极快,甚至双手也有些发颤,整个身体都热得不像自己的了,只觉得脸上要冒烟一样! 刚才是惊鸿一瞥,那个画面却一直在眼前挥之不去。其实从他的角度看不清楚太多,乌黑的头发又遮住了大半,最惊心动魄的画面是她光着身子弯了腰不知道去够什么东西的那一瞬间,漆黑的头发从滑腻的肌肤上滑下来,腰间往下惊人的鸿沟,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蛊惑。 他甚至看清楚了她那两个可爱的腰眼,凹进去的两个小漩涡,看得他口干舌燥,然后,就流鼻血了…… 但是颜清沅毕竟从小生活的环境与常人不同,他还是很快调整了过来。 听得下面宁昭昭惊慌失措的收拾东西,他也默默地把鼻血擦干净,并且给自己点穴止了血。 等到宁昭昭尖叫着狂冲出屋子的时候,他就正好出现在宁昭昭面前。 宁昭昭浑然不觉他就是罪魁祸首,看到他简直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尖叫着几乎要跳进他怀里:“阿,阿沅我跟你说!刚,刚才屋顶上掉,掉了血滴子!就掉在我身上!你那屋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啊!是,是不是藏了个死人!” 女汉子宁昭昭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的就是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没办法,谁让她自己就是个借尸还魂的呢…… “死人”颜清沅默默地接受了她的投怀送抱,声音虽然嘶哑倒也还算平静,道:“什么死人?不可能的,你别多想。” 宁昭昭急的都快哭了,道:“不,不是!我没骗你,真的啊!刚才我想去沐浴,那,那滴血就正好滴在了我肩上……好大一滴!” “……” 这下好了,颜清沅又想起了刚才的画面,只觉得一阵血气翻涌。 他连忙暗暗点了自己几个穴位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不动声色地把手搭上她的腰身,估摸着那小腰眼的位置,低声道:“别怕,我进去看看。” 宁昭昭狂点头,道:“你,你快进去看看!” 这时候,冯伯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颜清沅又是一惊,道:“二爷,怎么又回来了?” 颜清沅再舍不得也只能放开手,轻咳了一声,道:“这个待会儿再说吧,郡……昭昭说屋子里有些不对劲,我先进去看看。” 冯伯讶然道:“不对劲?什么不对劲?那不能啊,那间屋子我每天都打扫两遍……” 颜清沅当然不会责怪他,神色平静地道:“我先进去看看。” 宁昭昭就抓着冯伯指手画脚地形容刚才的情况有多么的诡异,情绪十分激动:“真的有!您不知道刚才我正打算沐浴,然,然后屋顶上突然就开始滴血,还正好滴在我身上……” 最终这个闹剧,以颜清沅进了屋上上下下到处看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而告终。 但那屋子宁昭昭是死活不肯住了。 颜清沅有些心虚,眼珠子乱瞟,道:“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胆小?都跟你说了没事,你还怕什么。” 宁昭昭愤怒道:“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找到,才吓人好不好?!一个屋子为什么会凭空就滴血?” 颜清沅:“……可就这一间屋子,你不住,你今晚打算怎么办?” 宁昭昭也顾不得这样是不是矫情了,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头皮发麻,最终小声道:“不是我胆小,它要是掉个虫子什么的我都不怕,可,可一个屋子为什么会突然滴血呢……这里头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冯伯伯对不对?” 经过宁昭昭的一顿恐吓,冯伯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起来,道:“二,二爷,这屋子,从前一直都好好的,怎,怎么突然会……” 看着这场闹剧,颜清沅也是无力了。刚才那点心虚和悸动也平伏了下来。 他道:“好了,都别闹,冯伯先去休息。昭昭,你跟我来。” 冯伯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接触到他冰冷的视线,只能默默退开了。 宁昭昭还是觉得头皮发麻,指着那间屋子,哆哆嗦嗦道:“我,我能不能不睡……” 颜清沅只好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可以睡在马车里,将就一晚上。”宁昭昭小声道。 颜清沅怎么可能真的让她睡马车?无奈之下,他只好带她出去找客栈。 俗称,开房…… 于是大半夜的,没洗成澡的宁昭昭因为受惊过度,死活不肯自己乖乖的呆在马车里,而是非要挤在驾车位上跟颜清沅呆在一块儿。 颜清沅心里默默吐槽,就她这样还想在马车上睡一晚上? “出了那破院子,我心里安心多了……” 罪魁祸首就在身边,反而感到安心? 宁昭昭半是怕半是冷,人都要黏在颜清沅身上了,嘀咕道:“什么时候到啊?我有点困……” 颜清沅心中暗潮汹涌,声音听起来却还算平静,道:“就快到了,你要是困,就去马车里睡一会儿。” “不去。” “……” 28.第28章 客栈一夜 算起来,宁昭昭这是第一次出门,没想到就夜不归宿了,还跑出来住客栈。 颜清沅就近找了一家,开房间的时候看见她左看右看,好像很稀奇,他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明显的弧度。 罢了,以后离她远点,免得再发生今天这种失控的事情。 颜清沅几乎可以肯定,以这丫头的性子,若是知道他怀着那种心思,八成会对他横眉怒目,以后也不会再给他什么好脸色了。 上楼的时候,宁昭昭发现那搂道里黑黝黝的,又有些发憷。不是她胆小,若是没有今天屋顶凭空滴血那事儿,估计她也不会吓成这样。 到了房间门口,她对着两个相邻的房门,欲言又止。 颜清沅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宁昭昭果然道:“阿沅,你能不能和我一起住……” 顿时颜清沅的脸就开始冒烟! 宁昭昭连忙道:“不,不是,我不是想占你的便宜!” 可是我想占你的便宜…… “我就是有点害怕……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跟我睡的!我打个地铺就行了!” 可是我想跟你睡…… 颜清沅揉了揉鼻子,别开脸冷硬地道:“不合适。” “阿沅……”宁昭昭都快哭了!眨巴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对于她来说男女共处一室实在算不得什么,何况对方是她的御用奶爹颜清沅! 相比起这个,让她一人在这黑咕隆咚只有一盏小蜡烛照明的地方呆着,她才要疯。 颜清沅若有所思,道:“你娘走的早,你又从来不出门,没人教你这些……” “就一晚上……”宁昭昭觉得他又要开始说教了,急得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 那雪白的小爪子伸出来,颜清沅的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就断了。 他喃喃道:“就一晚上……那你就得嫁给我,你愿意么?” “……”宁昭昭立刻松开了手。 颜清沅一下又抓住了她的手,这回没有拉袖子,而是直接拉住了她那只他念想了很久的小爪子。 等反应过来,他讪笑了一声,忍着煎熬道:“逗你呢,哪有这么严重。” 宁昭昭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戒备起来,有些疑惑地道:“真的?” 颜清沅无限纠结地道:“真的,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算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颜清沅爽快地抛弃自制,选择了堕落。 宁昭昭反而有些犹豫起来。虽说谁都不知道,但是这事儿在古代好像挺要紧的。 颜清沅却是舍不得她反悔了,道:“横竖就一晚上,你不是怕吗?比起我那小院子,这种客栈才是不知底细……你出了事你外祖父那里我也不好交代,不然你以为我想留下来么?” 宁昭昭听他说“不知道底细”,又立刻脑补了一堆前世的酒店闹鬼事件,和小说里客栈闹鬼事件……她刚鼓起来的那点勇气立刻就喂了狗! “那你还是……留下来吧,我去打地铺。”宁昭昭默默地道。 颜清沅内心的邪恶小人大获获胜! 不过不久以后,他要是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打死他他也不会留下来! 确定了要同房以后,颜清沅自然不会让宁昭昭去打地铺。 他让宁昭昭睡床,自己拉了两张长凳并在一起睡在离她半远不近的地方。 这个距离也体现出了他内心的纠结。远点么他舍不得,近点么,残存的那点理智又不允许…… 好在宁昭昭没有察觉,甚至觉得这个距离还不错。 等她梳洗了,倒是没穿着内袍就跑出来,外边还盖着一件外袍。 颜清沅看了她一眼,见她乌发披散,雪腮樱唇,还在屋子里到处溜达,小嘴儿还在嘟囔些什么。 “灭灯吧。”颜清沅低垂下头道。 宁昭昭死活不让,她理直气壮地道:“我害怕!”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娇气? 颜清沅默默地在凳子上躺好了,一开始是背对着她的。 可是他躺在烛火的阴影里,宁昭昭其实看不到他的睡姿。 过了一会儿等宁昭昭的呼吸开始变的绵长,颜清沅还是难耐地翻了个身。 宁昭昭面对他睡着,睡颜在烛火中显得恬静,甚至是有些稚气的。 说来也奇怪,她今年十八,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不算小了,而且她个子高,身材更是好得让人流鼻血。可偏偏她的脸长得稚嫩可爱,醒着的时候就喜欢瞪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人,你觉得她天真可爱,说出来的话却又分分钟气死你,磨人的功夫更是一流,往往让人忽略了她那张乖巧的脸。 可睡着的时候吧,她不再说那些气人的话,那张脸就非常有欺骗性了。 娇美可爱的样子,让人简直想上去咬一口。 某人正在想些不好的东西…… 宁昭昭在睡梦中突然踢了被子…… 白皙的长腿就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连胳膊一起,抱娃娃似的抱住了身前的被子…… 颜清沅鼻子一热…… “嗯?!” 宁昭昭被突然发出的巨大动静给惊醒了,吓得整个坐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掉下椅子的颜清沅一手捂住鼻子,背对着她瓮声瓮气地道:“没事!” 宁昭昭瞪圆了眼睛:“你摔下来了?” “……” “哈哈哈!你傻不傻啊!还以为你自己是大侠啊,能在板凳上睡觉!” “……” “还坐着干什么啊?” 难道是摔疼了屁屁起不来了? 宁昭昭很“贴心”地没有多问,只道:“咱们要了两间房,隔壁还有一床被子,你去抱过来打地铺吧。别睡凳子上了,担心再摔下来。” 颜清沅这辈子第一次那么手忙脚乱,见她没有过来的意思,才松一口气,默默地低着头收拾了残局。 心里却在苦笑,怪道红颜祸水,他算是知道那些好色之徒为什么会短命了。 “我去去就回。”他站起来的时候,声音已经恢复了镇静。 刚才的一切好像都躲在烛火的阴影里,悄无声息。 “去吧去吧。”宁昭昭热心地道。 大侠不是你想装,想装就能装啊,这么大个人了,还从椅子上摔下来了,也怪没面子的。 宁昭昭抱着被子在床上蜷缩着等他回来。 颜清沅起初脚步还算平静,出门的时候几乎是用逃的了。他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几口气,苦笑了一声。 还是那句话,这么多年来,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么会对着她就这样了? 日后真把她娶回来,那他不是没几年好活了? 正想着呢,就听见身后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一看,穿着白色寝衣披散着长发的宁昭昭正站在门口,扒拉着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怎么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让你拿被子吗?”宁昭昭不答反问。 颜清沅知道她独处害怕,又有些心虚,道:“你先回去睡,我这就回来。” “哦,好。你别站在外头发呆了,现在天气怪冷的……” 宁昭昭好像有些语无伦次了。 颜清沅好笑之余又觉得怜惜。瞧她吓得这个样子。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时候,宁昭昭竟然这么信任他。 颜清沅横跨军商两界,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多年行商养成的习惯那就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原是念想着这是自己未来的妻子,多看两眼也不会怎么样…… 可现在看她的样子,颜清沅第一次觉得有些内疚。 这么想着,他的视线变得柔和起来,道:“知道冷就快回去睡,我马上就回来了。” 宁昭昭听话地回头走了几步,不放心似的又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萌得颜清沅一脸血! 他默默地转过头走了,习惯性地揉了揉鼻子,发现没流鼻血才松一口气。 接下来的夜晚就平静得多了。 颜清沅打了地铺,离她远远的,坚决不回头看她,也一晚上没合眼。 宁昭昭则睡得特别踏实,连翻了几次身,好像还在梦里吧唧嘴…… 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宁昭昭神清气爽,颜清沅神色间则有些萎靡不振。 颜清沅在店老板手里买了件小姑娘的粗布衣裳给宁昭换上,顺便还带回来几个银簪子,让她先把头发盘一盘。 退了房,还赔了人家被子钱,颜清沅一回头发现宁昭昭不见了。追出门去才看到她在路边买了几个饼。 看到他,宁昭昭高兴地道:“阿沅快来付钱!” “……” 颜清沅默默地去付了钱。 然后宁昭昭把手里的馅儿饼分了他几个,在路边就捧着啃了起来。 果然还是古代好啊,这馅饼用料用的就是实,一口下去香满嘴。 颜清沅看得目瞪口呆之余又觉得好笑,赶着她去马车里。 他们却都没有留意到,不远处有个本来也在买早餐的中年人,此时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直到他们上了马车离去。 颜清沅依然亲自赶车。他做这事儿越来越熟练了。因精神有些萎靡,一边赶车又想着心事,宁昭昭还在车里时不时骚扰一下他…… 以至于一向警觉的人,此时也有些松懈了,竟然没有发现被人一路尾随。 29.第29章 分头行动 宁昭昭蹲在马车里把饼吃了,才探出头来,道:“我们去哪儿啊?” 听到这个问题,颜清沅皱了皱眉。京城那边还没消息过来,他们也不能一直呆在客栈里,不然随时会有被发现的危险。 “回我的别院去。” 宁昭昭欲言又止。 颜清沅道:“大白天的,别怕了。” 宁昭昭觉得自己得解释一下,她道:“我别的什么都不怕……” 颜清沅的肩膀就可疑地抖动。 宁昭昭恼羞成怒,道:“本来就是,人总有怕的东西,有些人怕虫,我就是怕鬼怎么了?!难道你也就没有怕的东西?” 颜清沅很自然地道:“我没有什么怕的。” 他刚说完就想起了昨晚所见的那些旖旎风光,和自己不堪的惨状…… 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句:老子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了。 也不知道一天流了几次鼻血,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他火气太旺了? 宁昭昭还在唧唧歪歪,说什么就不信他什么都不怕之类的。 等到了别院,颜清沅停了下来,看见一脸憔悴的冯伯,就有些心虚。 这时候,从马车两侧突然窜出了两个年轻的青衣男子来,一下落在了颜清沅身边。 “二爷!” 颜清沅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奇地打量的宁昭昭,道:“嗯。” 那两人在颜清沅耳边耳语了几句,颜清沅的神色变得有些惊讶,随即冷笑了一声,嘱咐冯伯,道:“准备迎客。” 宁昭昭跟了上去:“怎么了?” “一时不察,被人跟踪了。”颜清沅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淡漠,卷了卷袖子,把手里的马鞭丢去一边。 宁昭昭跟在他后头进了院子,冷不丁地道:“被人跟踪了?你以前不是斥候吗?” “……” 被心仪的女子鄙视了,颜清沅的脸色肯定不好看。 他决定“好好”地招待一下那些尾随者。 嘱咐宁昭昭去换衣裳,并道:“待会儿我来迎客,你快马加鞭先回京城。” 宁昭昭好奇地道:“谁啊?” “你爹。” 宁昭昭惊讶地张大了嘴:“我爹?他不是去江南了吗?” 宁相作为钦差,去巡查河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先前没有听说消息他要回来啊? 颜清沅皮笑肉不笑,道:“他总得比你外祖父早一步赶回来。” 宁昭昭面上俏皮的模样渐渐敛去了,转而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也许她自己没发觉,对着颜清沅的时候,她总是一副有点俏皮甚至赖皮的模样。也是吃定了颜清沅不会把她怎么样。 可是当面对宁相府那极品的一家子以后,她就完全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那为什么要让我回京城?”宁昭昭疑惑地道。 “趁事情闹出来以前,你先回去。后续交给我来处理。我会让瑞姨跟你一起走,就说你是顺着水流漂出来,被她捡到的。” “瑞姨?” “青云骑校尉,也是你的侍卫。好了,快去更衣。” 宁昭昭低头看了自己这身打扮一眼,道:“那也不用更衣了,我觉得这身就挺好的。” 既然是被民间妇人捡到,再穿的那么华丽,就说不过去了。 颜清沅想了想,道:“也好。” 宁昭昭随便收拾了一下,颜清沅把她送到后门。 她斟酌了很久,道:“见了我爹……” 颜清沅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道:“我不会太客气。” 宁昭昭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道:“嗯,不用给我面子。” “……” 后院,一个身材丰腴的中年妇人已经驾车等着了。她头戴着一顶斗笠,身穿棕色抹布衣裳。见了人来,她用手支起斗笠,露出圆润的脸庞来,眯着眼睛笑道:“郡主,快请吧。” 颜清沅道:“去吧。” 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宁昭昭知道他是迫不及待想要去“招呼”宁相了。有心想留下来看戏,却也只能先爬上了马车。 在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多少宁相的影子。似乎她记事以来,宁相就没有怎么来看过她。 但是根据那些残存的碎片,宁昭昭可以推断出,宁相绝对是个阴狠且脸皮奇厚的人物。 当初他要娶胡氏,对着齐氏是百般保证讨好。终于齐氏心疼他,没哭没闹,乖乖地让降为贵妾,还做低伏小迎了胡氏进门。可是宁相目的一达到,当初在齐氏面前的承诺就都成了狗屁。 什么还把她当成是心尖上的人,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孩子和未来,他所挣得的一切都会留给齐氏的儿子…… 真相却是自打胡氏进了门,宁相就没有再看过齐氏一眼,任凭胡氏打压拿捏齐氏。那种情况下齐氏根本就不可能生的下儿子来。见过宁相几次,宁相也似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话那般,还警告齐氏要谨守妾室的本份。 总之翻脸不认账,白眼狼,这种词都能往那个中年男人头上套。 宁昭昭很期待向来不动声色不吃亏的颜清沅,对上那种厚脸皮的中年凤凰男,会是什么情景。 现在么,她要做的就是先溜回京城。到时候宁相理直气壮地来找人,发现她根本不在颜清沅的院子里,被颜清沅反咬一口…… 而颜清沅的为人,咬住了是绝对不会放的! 宁昭昭想到美处,不禁嘿嘿笑了一声。 她没有钻进马车里,而是靠在车门边上,一边呼吸新鲜空气。 此时瑞姨听见她笑,就看了她一眼,也笑了起来,道:“郡主倒是……嗯,很看得开。” 她这么说没有贬义的意思。 宁相府的人会厚着脸皮贴上来,是他们早就预料到的。在最初的计划里,最大的阻碍就是宁昭昭。 他们怕她拘泥于人伦亲情,真让宁相府爬到头上来。虽说他们也可用非常手段,但到底还是会让小郡主和端王离心。 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一个性子,瑞姨很是高兴。 宁昭昭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孝啊?” 瑞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属下可不敢。属下的意思是,郡主很想得开,也省了不少麻烦。” 宁昭昭决定给宁相再拉点仇恨值,便道:“我不傻呢。那个爹,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从小到大他来看过我几眼啊?我那时候被人害成那样,要不是你们来了,我早就死了。况且,我娘是怎么死的,我可没忘。” 瑞姨拉马缰的手一紧:“你娘……” “伤心死的。我爹骗了她。当初为了让她不闹事,哄了她不少好话。可笑我娘病的快死了,我爹没来看一眼,她才明白我爹那时候是哄她的。之前她还隔三差五地唠叨说我爹有苦衷什么的,也不知道哄我呢还是哄她自己。呵呵。”宁昭昭神色淡淡地道。 瑞姨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和颜清沅一样,瑞姨是端王府收养的孤儿。她和宁昭昭的母亲齐氏同年,从小接受训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拱卫端王府唯一的郡主。 后来齐氏流落民间,她也从了军,成为颜清沅的部下。 虽然早就听说了宁相负心之事,但是从宁昭昭口中再听说一次,瑞姨还是怒火丛生。 她心心念念寻找了多年的主人,竟然…… “回丞相府,怕么?”瑞姨平息了怒火,看了一眼宁昭昭道。 “我怕什么?”宁昭昭失笑,道,“我已经不把他们当成我的亲人了,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瑞姨眸中闪过一丝赞赏,再一次道:“幸好小郡主不是那迂腐之人。” 两人对了口供,回了丞相府。 意外的是,在丞相府门口,宁昭昭发现了镇远侯府的马车。 而此时,宋顾谨正蹙眉和宁屹昌说些什么,一边从丞相府往外走。 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宋顾谨的视线转了过来,看到刚爬下马车的宁昭昭,就愣住了。 宁屹昌本还在力邀宋顾谨和自己一起去参加诗会,此时也有些惊愕地停住了话头,半晌才不甘心似的:“……我就说她没那么容易死吧。” 宋顾谨撇下宁屹昌,几步上了前。脸色虽然绷得紧紧的,但是眼神却像把眼前的人锁住了那样,只是生怕一眨眼她又不见了。 那妖娆如云的青丝,那吹弹可破的肌肤,那闪着淡淡不耐的眼睛,和脸上那道粉色的疤痕…… 半晌,他有些动容地道:“昭昭?” 手动了动,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寻了一夜,那一刻仿佛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差点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紧紧抱入怀中。 宋顾谨有些疲惫地想,她回来就好了。那他也不会再跟她计较之前的事了。 宁昭昭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后退了一步,道:“我什么时候和你这么熟了?” “昭昭”也是你叫的?! 宋顾谨的脸色变了变,就在旁人都以为他会发火的时候,他突然笑了起来,眸中闪过一丝温暖。 他甚至和宁昭昭调侃了两句,道:“嗯,还是那么牙尖嘴利,果然是你回来了。” ……他是真的担心她? 宁昭昭看着他眼中的血丝,有些不可置信,又觉得完全搞不懂这人的态度为什么会转变…… 最终她摇了摇头,哼了一声,想绕过他往里走。 30.第30章 回府 宋顾谨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经过昨晚的事儿,他算是想通过了。 世事无常,他也不和她计较这么多了。只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怎么就别扭上了…… 难道是记恨他之前来退了婚? 宋顾谨正琢磨着宁昭昭的心思呢,跟到相府门口,她突然停了下来。 宁昭昭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宋顾谨愣了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道:“你还生气?” “……” 宁昭昭艰难地看了一眼旁边下巴差点要掉在地上的宁屹昌,道:“你在胡说什么?你今儿撞邪了不成?” 这太不正常了!京城第一公子向来说话用鼻孔多过用嘴,最喜欢“哼”来“哼”去。不是传闻他心高气傲,从不正眼看人吗?! 而且什么叫“你还生气?” 宁昭昭退后了一些,有些防备地道:“我们一向没什么交情,我能生你什么气?还是说……” 宋顾谨正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呢,再解释一遍退婚非他所愿,他也没想到她会毁容,不过他绝对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之类什么的…… 谁知道她想了想,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难道是你踢我下水的?!” 宋顾谨:“……” 宁昭昭当然知道不是,因为本来就是她自己蹦下水的。可是她故意用充满了怀疑的口吻对宋顾谨道:“你是怕我再纠缠你吧?放心吧,我还没那个精神呢!以后见到你,我绕道走可以了吧!” 宋顾谨十分生气,道“你把我宋顾谨想成了什么人?我又怎么会做那种事?” 宁昭昭哼了一声,嘀咕道:“都说了我跟你不熟,我哪里知道你是什么人?现在想想,保不齐我在自家花园里受伤落水也是你让人指使的吧?谁知道你勾搭上了谁,急于想除掉我这个拦路石!” “你简直无理取闹……”果然他无比顺溜地上了当,青着脸道,“你等着,待我去把害你的人都找出来,你就知道了!” 宁昭昭有些戏虐地道:“谁知道你会不会随便找个人来顶罪。你们这些人,惯会用这种手段。” 那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彻底激怒了宋顾谨。 他咬牙道:“你便等着瞧吧。” 说完,怒气冲冲地就走了。 宁昭昭哼哼笑了一声,又瞟了旁边已经石化的宁屹昌一眼,甩了甩袖子往府里走。 宁屹昌回过神,就追了上去,跟在她身边一脸鄙夷地道:“从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梳理男人的高手。就跟你娘一样,专门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哦,那你是可惜了,一点都不像你娘。不然刚才那姓宋的也就不会理都不理你就走了。”宁昭昭不冷不热地反刺了他一句。 宁屹昌总觉得这话不对劲,反正绝对不是夸胡氏的。可是想了半天,他也没想通是怎么回事。 因是嫡长子,他在府里是蛮横惯了的。又大约是因为刺激了他的智商,他立刻恼羞成怒,反手一巴掌就想打过去。 “你这个小贱人……” 一直垂眸跟在旁边的瑞姨眼中动了动。 可是宁昭昭不至于就站着挨打啊,她转身一避就避了开去,冷下脸道:“你好大的胆子,这是要跟我动手么?!” 宁屹昌一巴掌打了空,正觉得生气,道:“你竟然还敢躲?你侮辱我娘,难道不该打?” 宁昭昭若有所思,道:“哦,是为了这个。可我也没说你娘什么,你却是说了我娘坏话。” “我说你娘,那是她该!她就是个贱人,成日哭哭啼啼装模作样,勾引我爹……” 这些话显然都是他小时候胡氏给他说的。 宁昭昭没有听他说下去,二话不说抬手就打,一巴掌先抽上宁屹昌的小嫩脸,啪的一声就留下个鲜艳的巴掌印。 宁屹昌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话也说不下去了,捂着脸惊愕地愣在当场。 “你自己说的,说别人母亲坏话,就该打!” 宁屹昌今年十四,却不怎么长个子,几乎只跟宁昭昭差不多高。又娇生惯养,哪里是蛮横的宁昭昭的对手? 当下宁昭昭左右开弓,连扇了他十来个耳光,把他打得晕头转向。 他带着的那个小厮此时已经跪在了地上一直磕头,求宁昭昭手下留情。 宁昭昭打完了,趾高气昂地道:“知道错了吗?” 宁屹昌一张脸肿成了猪头,小媳妇似的呜呜了几声,道:“你,你给我等着……” 说着就一边往后退,哎哟那副强忍着眼泪掉下来的小样儿…… 宁昭昭叉着腰道:“你去跟你娘告状吧!娘们唧唧的破孩子!下次敢在姐跟前儿放肆,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哼了一声,扭头潇洒离去。 瑞姨一路憋着笑,此时就道:“郡主好胆识。只是听说这宁大公子在府中十分得宠,从老夫人那开始就十分疼爱他……” 宁昭昭道:“他就是让惯坏了,蠢的要死,我打他才不留情。不信你等着瞧吧,他可能挖坑给自己跳了。” “……” 宁昭昭大喇喇地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回到了自己的漪芳楼,赶走了那群咋咋呼呼的丫头,自上了楼去梳洗。 她让人盯着楼下的动静。 果然,不一会儿兰儿就鬼鬼祟祟地出了门。 又过了许久,胡氏的人才姗姗来迟。 哼,肯定是兰儿先去报了信,把她回来说了什么,穿着什么,可有什么不对劲之处之类的先汇报了一遍,那胡氏才过来的。 不过这次因为是宁昭昭自己放她去的,也就不跟她计较了。 胡氏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可想而知,她的宝贝儿子让人给打了,她能高兴吗? 想了又想,她还是暂时把这口火气压了下去,转而“亲切”地慰问了一下宁昭昭。 宁昭昭就把自己在路上和瑞姨对的口供说了。 说是她洛水之后,顺着公主府的水流不知道漂到哪里,被当时在河边洗衣服的瑞姨所救。瑞姨听说她是丞相府的小姐,便送了她回来。 至于颜清沅驾着相府的马车去哪儿了? 不好意思,她不知道。 胡氏不傻,看出瑞姨身材笔挺,而且眉宇之间有些凌厉,和一般妇人不同。 但经过前几次的教训,她知道不能小看了宁昭昭,所以她按捺着没多说什么,只是拉着宁昭昭的手,甚至挤了两滴眼泪,道:“你这孩子,既没事,也该早早派人回来送个信……家里找你都快找疯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呢,出个门又弄成这样。” 宁昭昭警觉。 果然,胡氏接下来便道:“听娘的话,最近一阵子啊,都别出门了,乖乖呆在你祖母身边。你啊,这次把娘吓成这样,再来跟娘要对牌,娘也不给你了。” 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她还点了点宁昭昭的额头,做出一副亲昵的样子。 “照您这意思,以后是不打算让我出门了?” “自然是不让的”,胡氏看了旁边的瑞姨一眼,道,“这次便再是青云骑的人来要对牌,娘也不给了。” 宁昭昭没有跟她杠上,而是凝眉沉默了。 胡氏看她听话,也没有再纠缠,只是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你祖母起了身,唤你过去说话,你再把你救命恩人带上吧。哎。” 说着,摇摇头就走了。 瑞姨作为“救命恩人”,她竟然一句招呼都没打。 宁昭昭叹了一声,道:“她把你认出来了,知道你是青云骑的人。” 不然还什么“娘”不“娘”的,她们几个私底下早就撕破脸了。做成这样,也是为了给青云骑的人看吧。 瑞姨若有所思,道:“倒是个厉害的人物。而且她应当知道了宁屹昌的事儿,竟然一句没提?” 宁昭昭给自己倒了杯茶,闻言就笑道:“那要等着老太太来跟我算总账呢。到时候啊,那院子你是不能进去的,最多就在门口领个赏。谁让她辈分大,又病了呢?” 太夫人李氏就会倚老卖老,最喜欢拿自己的辈分说事。比如她就说她自己不爱看见生人,青云骑的人就从来没进过她的院子。 她还以为她那个破院子真能把青云骑的人给屏蔽了呢。却不知道明的不行,人青云骑还会来暗的…… 而最好笑的莫过于这老太婆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呢,其实一天到晚被胡氏当枪使。 这次也是一样,胡氏会把自己很好地隐藏在老太婆身后,让老太婆来当这个出头鸟。 “毕竟我爹回来了呢,胡氏就更不会让自己牵扯进来了,免得我爹有机会发作她。”宁昭昭哈哈笑了一声,觉得颇有趣。 也不知道那老太婆的病好了没有……宁昭昭还有些期待再见到她呢。 而此时的慈安堂,自是阴云密布。 宁屹昌坐在绷着脸的李氏下首,大夫在给他上药,他疼得直“哎哟哎哟”地叫! 胡氏和宁苒苒站在一边,母女俩都抹着眼泪,时不时啜泣一声。 宁苒苒哽咽道:“她竟然把弟弟打成这样……也不知道她的心肝到底是什么做的!祖母,她早就不把自己当成是我们宁家的人了,不然怎么会下得了这个手!” 31.第31章 榜下捉婿 出乎意料的,这次李氏的样子十分镇定。 自从李强出了事,她大病了一场,整个人都瘦了不少,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直到昨日接到儿子宁葳的信,她整个人才精神了一些。 对付宁昭昭,她现在也是想明白了,一味打压是不行了。 如今那臭丫头也不知道和谁学的,又蛮横又赖皮,也半点不知道为自己家里打算。李氏对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认为要等到她出嫁了,才会知道娘家的重要性。到时候有她回来求相府的时候。 现在她想不通,不知道帮扶着自己的娘家,那是她蠢。 再则她的儿子回来了,李氏就像找到了主心骨。 当年胡氏刚进门的时候,不也是个心比天高的脾气。后来不一样被宁葳磨得服服帖帖的? 李氏还就不信了,连胡氏都被磨出来了,如今宁葳难道会磨不了那个臭丫头! 因此,她只是对宁屹昌道:“刚才你挨了打,进门来就是哭嚎,祖母问你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回答的,还记得么?” 宁屹昌不明白李氏为什么问起这个,但是祖母的脸色不对,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因此他小心翼翼地道:“孙儿说了和宁昭昭起了争执之事。” 李氏半耷拉着眼皮,道:“若是从前,祖母一定给你出这个气。” 这话说的,什么叫做若是从前?难道现在她不打算帮最宝贝的孙儿出气了吗?! 宁屹昌急道:“祖母!” 李氏抬了抬手,截住他的话头,眼神刀子似的在胡氏面上扫了一眼,道:“祖母老了,折腾不起了。你哪里做错了,让你母亲来告诉你吧。” 胡氏的眼中动了动,不说话了。 她其实心里明白的很,如今齐氏身份不同,突然变成了端王嫡女,说起来和今上甚至还是堂兄妹的关系。 宁屹昌辱骂皇亲国戚,而且这孩子秉性单纯,跑到宁昭昭面前,估计还会大喊“我就骂她怎么了”…… 等于就是把把柄往宁昭昭手里送。 宁昭昭现在那个难缠精明的劲儿,肯定就会拿着这个把柄咄咄逼人大做文章的。 因此她才想推着李氏出门,一则让她拿辈分压人,再则也是拿她来当个炮筒使。 没想到李氏这一病,倒是冷静了很多。 胡氏想到即将归来的宁葳,心里有些没底。但是她一向能把自己的情绪收敛得很好。 此时她只是抚摸着宁屹昌的头,淡淡地道:“说起来,屹昌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一届科举明日放榜,下一次,就是三年以后了。不知道那时候,娘能不能在榜上找到我们家屹昌的名字?” 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宁屹昌愣了愣。 李氏顺着胡氏的话道:“是啊,屹昌也该去考个功名了。正好送去国学读书,读个三年出来考试。” 胡氏喜道:“媳妇也是这般想的呢,正和母亲想到一块儿去了。” 婆媳俩三两句话就敲定要把宁屹昌丢到书院去的决定。 胡氏把一脸委屈的儿子叫了起来,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漪芳居。 本以为胡氏很快就会发作,谁知道直等到当天晚上,也没见她有什么动静。 宁昭昭让青云骑去打探,得到的消息是慈安堂灯火通明,老太太又开始抽大烟了。 闻言宁昭昭眉头紧锁,道:“看来是在等人。” 瑞姨道:“等谁?宁相么?” “八成了。”宁昭昭长出了一口气。 “那他今儿是等不着了。犯在二爷手里,哪能这么轻松就脱身了呢?”瑞姨笑道。 宁昭昭也没多想,只打了个哈欠,道:“那就让她们等着吧,我们洗洗睡去。” 果然就先把事情丢下洗洗睡了。 当天半夜,颜清沅潜入了漪芳楼,也没惊动别人,直接摸进了宁昭昭房里。 在睡梦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宁昭昭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某人的大脸近在咫尺,正在自己上方! “你干嘛……”她倒没有太惊慌,反而半睡半醒,还有点懒洋洋的。 颜清沅叹了一声,道:“要夜袭你真是太容易了。你就不怕睡觉睡到一半被人非礼了?” 他默默地退开了,好像刚才撑在人家姑娘身上的人不是他一样。 宁昭昭挣了挣,醒了过来,打着瞌睡爬了起来,道:“你大半夜的又来说教我啊……” 敢情她还以为颜清沅是来测试她的防狼能力的? 颜清沅默默地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看着她,傻成这样迟早得被人拐走了…… “说教你难道不应该?”颜清沅顺着她的话点了一句,才又道,“不过这是顺便,我主要是来找你分赃的。” “分什么赃?”宁昭昭一脸茫然。 颜清沅笑了笑,从怀里抽出一叠东西递给她。 宁昭昭疑惑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瞪大了眼睛:“银票?!我爹的?!你怎么弄来的?!”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今儿宁相匆匆忙忙赶到了颜清沅的别院,听说宁昭昭不在。 他也不含糊,当面和颜清沅客客气气的,甚至还喝了一会儿茶,聊了些有的没的。 可是转眼的功夫他就把自己的随从安排到小院的前后门,防着宁昭昭偷偷溜走。 后来确定了宁昭昭确实不在,他站起来礼貌地告辞。 从头到尾,没有和颜清沅正面冲突。甚至可以说,他对颜清沅是非常客气的。 “哼,我就知道他脸皮厚。”宁昭昭道。 颜清沅突然伸手碰了碰她的脸。 “嘶,好冷!你走开些。”宁昭昭急忙后退。 颜清沅再一次无语了,这傻货竟然只注意到他手冷…… 他索性道:“大半夜的实在太冷。” 宁昭昭果然抱着被子,道:“那你把手伸进来捂一捂。” “……” 宁昭昭不耐烦地道:“快啊,说完了赶紧回房去。” 她还要数银子呢! 颜清沅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终还是默默地把手伸进了她的被窝里。 虽然没碰到她,但是刚伸进去的那一瞬间,颜清沅就后悔了。 那种温度简直暖昧…… 他立刻又把手抽了出去,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鼻子,确定没有流鼻血才松了一口气。 宁昭昭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颜清沅轻咳了一声,决定忍痛便宜不占了,尽量镇定地道:“嗯,然后他就走了,我猜他是知道我早早把你送回府了,所以也想回府去……” 然后,颜清沅就让部下找了当地的土匪,蒙面把宁相一行人,都给抢了…… “银票有一千两,你自己收好吧。”颜清沅道。 “那我爹呢?” “还捆山上呢。” 宁昭昭拍手笑道:“原来你也会玩这种无赖的把戏!” “……” “他知道是你吗?”宁昭昭好奇地道。 “八成是知道的。不过这事儿你不用操心。”颜清沅站了起来,道,“明儿一早,我会让人放他回来。到时候有什么,我来应对。” 宁昭昭半点不关心,也没把宁相当成一回事。 她道:“好好我知道了,你快回去睡吧!” 颜清沅知道她想藏银子了,心里暗道,小爷给你买的那么多东西,早就超过一千两了,如今这银子既然给了你,你还要背着爷藏…… 宁昭昭不管他,一叠声地催促他快点滚蛋。 直到他出了门,宁昭昭才猛的从被子里跳出来,也不怕冷了,光着脚就在屋子里找地方藏银子。 颜清沅还没走远,听得里面乒呤乓啷的声音,也是摇头失笑。 于是第一次有了私房钱的宁昭昭,那天晚上是睡的心满意足。 只不过她也没舒坦多久。 第二天,她吃过午饭,正寻思着李氏胡氏怎么还没来找她呢,就见胡氏身边的赵嬷嬷带了一大群丫鬟奔进了漪芳楼! 而且那些丫鬟各个鬓边都带着红花,一脸喜气洋洋脚步匆匆,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恭喜大小姐贺喜大小姐!”赵嬷嬷高声笑道。 “……喜什么?”宁昭昭一头雾水。 赵嬷嬷带了一大群丫鬟上了门,直接冲到她面前给她请了安,笑道:“恭喜大小姐,大小姐大喜啊!相爷今日刚回到府中,给您带了个姑爷回来!” “!!!!” 此时本来一直窝在屋子里看书的颜清沅被惊动了,也听见了这些话,不禁皱了皱眉。 丫鬟们围着一脸呆滞的宁昭昭讨喜,七嘴八舌地道:“大小姐可是大喜啊!新姑爷可是这一届的新科状元呢!” “就是啊,以后大小姐就是状元夫人了!听说刚刚放榜,便被相爷带了回来!以后也是要拜入相爷门下的!可见相爷对小姐可是十分用心啊!” “听说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大伙儿都说是年轻有为呢!要不是相爷下手快,保不齐会被什么人抢了去……” 宁昭昭被围得晕头转向,终于反应过来,咬着牙道:“今日放榜,难道是榜下捉来的?!” 榜下捉婿! 民间的确是有在每三年科举放榜的时候,某些有势力或是有钱的人家争相到榜下去挑选新晋的状元进士之类的当女婿的事情。有时候竞争激烈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在“抢”!所以有“捉婿”一说! 宁相竟然去干那么丢人的事情!是想昭告天下她宁昭昭嫁不出去了吗! 32.第32章 深夜探“婿” 宁昭昭勃然大怒,看着眼前这些一个个花枝招展讨赏钱的妖精,只是冷笑了一声。 “要赏钱我这儿可没有。赵嬷嬷你不是管着我这屋里的月钱?我哪有闲钱来赏你们。既然你们一个个说的那么好听,说是什么大好事,不如去问我母亲要赏钱吧。” 宁昭昭领的是庶女的月钱,每个月统共不过二两银子。按照物价,折合成现代的人民币也就四百块……平时买个零嘴儿什么的是够了,可是这么一大群丫鬟,她那点月钱哪里够分? 不过不管有没有钱,她也不会真就打赏了这群大红花! 撂下话,她就站了起来,推开人,阴沉着脸下了楼。 那群丫鬟还想扑上去,被赵妈妈拦住。 丫鬟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宁昭昭是个鲁莽的,火气上来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可是她现在心里一点儿也不怕,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老夫人说的对,再怎么要强,再怎么莽,也不过就是个姑娘家。而作为一个姑娘家,就是注定要让娘家给拿捏一辈子的。 现在整个京城都闹的沸沸扬扬,她已经无路可退了。捉回来的还是状元爷,说出去,谁都要说相爷爱女心切,一心为毁容的女儿考量。 如果她跑到相爷跟前儿去撕破脸,彻底毁了自己的名声,府里的各位主子也是乐见其成的呢。因为这样一来,拿捏她就更容易了。 她还能怎么蹦跶? 赵嬷嬷扶了扶鬓边的红花,看了她气冲冲下楼的背影一眼,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宁昭昭冲下了楼,正遇上颜清沅站在那,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今日他罕见的穿着白衣,虽然依然是贴身窄袖,宽宽的腰带扎出健瘦的腰身,可是衣服上若隐若现的银色云纹,却是贵气不减。 他长相本就俊美,平时喜着青蓝衣,使整个人看起来贵气中又有些妖挑。穿了白衣,便显得清贵逼人。 突然就更高大上了有木有…… 宁昭昭看得呆了呆,突然那火气就不见了,期期艾艾地道:“哎,你穿白衣服……嗯,还挺好看的。” “……” 颜清沅刚刚还有些凝重的脸色突然有一瞬间的崩塌。 宁昭昭突然道:“你耳朵怎么红了?” “……”颜清沅捂住耳朵,果然烫得吓人! 宁昭昭喃喃道:“人说耳朵红是要和人吵架了,你这两天注意些吧。” 颜清沅顿时一脸想死的表情,看着她认真地道:“宁昭昭。” “?” “我有没有说过你就是个棒槌?” “……”宁昭昭咬牙切齿地道,“说过。” 颜清沅满意,心道,跟棒槌较真是不明智的,现在且先让她占点便宜,总有一天会让她知道厉害…… 宁昭昭道:“别发愣了,快跟我走,咱们去看看我那抢来的夫婿去!” 说着,就蹦下了最后一节楼梯,也丝毫没有感觉某人心情的复杂,杀气腾腾地想冲出去。 颜清沅回过神,伸手一带把她拉回来,道:“胡闹,现在去,怎么能让你见到人?” “可我……” 颜清沅在她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话落,宁昭昭突然身子一软,倒在了他怀里。 温香暖玉抱了满怀,颜清沅却吓了一跳:“郡主?!” 宁昭昭小声哼哼,压低了声音道:“装病呢。” 刚刚颜清沅说的,让她先装病谢绝见客,他先打探打探消息再说。 于是宁昭昭就很机智,并且很快地“晕倒”了。 颜清沅无语,想抱她上楼,一眼看到旁边的瑞姨,便招了招手叫她过来抱。 赵嬷嬷等人正下楼呢,看到宁昭昭被一妇人抱着,似乎晕了过去,顿时又惊又疑。 “郡主身体不适,走得急了些,便有些气闷,需要休息静养。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不见客。”颜清沅淡淡地吩咐道。 赵嬷嬷大着胆子道:“可是相爷……” “郡主的身子要紧。有多重要的事儿,也等明儿再说吧。”颜清沅面无表情地道。 赵嬷嬷看着他,便觉得有些发憷。但是转念一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容她半日也没什么。 遂笑道:“自然是大小姐的身子要紧。相爷那也还有些事儿要处理,等处理好了,大小姐再请安也是一样的。” 颜清沅点了点头,和赵妈妈互相错过,上了楼。 没想到宁相被人抢劫绑架了,关了一晚上,竟然没有立刻狂奔回府,反而趁着放榜去捉了个女婿回来! 颜清沅如今才觉得轻瞧了这老小儿! 进了屋,宁昭昭立刻跳下地,愤愤地道:“早前那老太婆要我嫁给她的侄孙子,不惜让那二流子在佛堂来占我的便宜!如今我爹又玩榜下捉婿这一招,不愧是母子呢,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而且宁相显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到这个,她又瞪了颜清沅一眼,道:“你不是让人捉了抢了他吗?” “……” 颜清沅呆滞了一会儿,才道:“你先坐下,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 宁昭昭不肯坐,还在烦躁地蹦跶,道:“还从长计议个屁啊!实在不行我就跑出去告他强抢良家男子!” 虽然那样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反正我是要招赘的,我怕什么!” 颜清沅对她的胡言乱语也是没有办法了,只好道:“等消息吧。你火气也别这么大。宁相这次手脚虽然快,可事必有不圆满之处。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宁昭昭这才安静了一些,坐下来喝了几口茶,一边计划着若是这事儿真转圜不了她要怎么样简单粗暴…… 不过颜清沅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不过半天的功夫,他的人就把宁相捉回来的那个女婿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多大年纪等等,都打听清楚了。 果然是个孤苦伶仃的寒门子弟…… 宁相大约觉得这样的人就会很好的被他拿捏在手里了,到时候便也能够牵制宁昭昭。 当天夜里,颜清沅就趁着丞相府内院灭了灯,带着宁昭昭潜出漪芳楼,进入花园,然后摸到了关押那倒霉女婿的小院子。 宁昭昭第一次穿夜行衣,也觉得挺新鲜的。只不过后来颜清沅不知道为什么又拿了个斗篷给她披上…… 她心想,嗯,可能是为了御寒吧。 此时她就裹着小斗篷躲在院子后面,直到颜清沅出来带她。 因为紧张,所以她下意识地拉住了颜清沅的手。颜清沅很快反手捉住。 满院子的人都被放倒了,一片死寂。 宁昭昭压低声音道:“不会死了吧?你不是说用迷香?怎么一点儿香味也没有?” “谁跟你说迷香一定要有香味的。” “也对……” 两人嘀咕着,靠近了那还亮着烛火的小院子。 宁昭昭伸出手,放在嘴里抿了抿,然后在纸窗户上用力戳了一个洞…… 颜清沅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等反应过来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里面的人立刻就发现了,咣当一声就站了起来! 颜清沅气道:“你从哪儿学的?!” 宁昭昭莫名其妙,电视剧里都这样演的啊,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劲!这么大一个洞,你当丞相府的都是死人吗?!明儿看见了,你要怎么解释!” 宁昭昭呆滞了:“……” 这时候,屋里传来了一个醇厚却有些冷漠的声音:“两位既然来了,何不大大方方出来相见?尽做这宵小之事,又有何意?” 宁昭昭吐了吐舌头,小声道:“阿沅,开门。” 那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颜清沅瞪了她一眼,认命地去鼓捣那个锁。 宁昭昭跟过去,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道:“你别生气啊,就那个洞,到时候我们赖在他身上就是了……” 被人捉了,戳个洞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颜清沅:“……” 陆骁:“……” 房门打开,陆骁站在了一片烛火的阴影里。 出乎意料的,他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身材却修长挺拔,眉眼之间温润如玉,此时虽然紧锁着眉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忧愁憔悴,却又平添了一种忧郁之美。 乖乖,没想到还是个小鲜肉。 颜清沅发现宁昭昭竟是看呆了,心中闪过一丝不悦,轻咳了一声提醒她。 这一声轻咳,不但让宁昭昭清醒过来,也让同时打量着宁昭昭的陆骁回过了神。 他早就听说过相府长女脸上有伤,眼前这位必定就是宁大小姐无疑。只是没想到她的容貌如此出众…… 也是可惜了。 他眸中沉沉,道:“宁大小姐,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虽然惊艳,可是莫名其妙被人绑了来,他的口气还是不怎么和善。 宁昭昭有些尴尬,道:“你可别误会,我爹刚回京就把你给捉回来了,我还莫名其妙呢。” 闻言,陆骁眸中的有些缓和,道:“既然如此,大小姐待如何?” “进去说吧。”宁昭昭摸了摸鼻子,道。 “不方便。”陆骁想也不想就冷硬地拒绝了。 他从小饱读诗书,极重礼仪。 “那就没法谈了”,宁昭昭摊了摊手,道,“还是说你想我现在掉头就走,你就乖乖留下来做我的乘龙快婿?” 33.第33章 突来的宾客 当时颜清沅是想跟进去的,但是被宁昭昭无情的拒绝了。 宁昭昭让他呆在外面把风,免得他的迷药不靠谱,那些看守的人突然醒了过来。 颜清沅只好郁闷地靠在了门口。 屋内,陆骁看起来很警觉,远远地站在一边。宁昭昭独自坐着,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你站那么远干什么?难道我还能强了你?” 陆骁皱了皱眉,道:“你这女子说话怎地如此粗鲁?亏你还是相府千金!不过也难怪,宁相当众抢人,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也不稀奇!” 宁昭昭不生气,反而被逗乐了,笑道:“你看不惯?” 陆骁认真地道:“女子自当贤良淑德,贞静矜持。” “你家修路的吧,管的那么宽。”宁昭昭不耐烦地道。 “……” “你当真以为你管得了天下女子是什么模样?我又不想嫁给你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矜不矜持关你什么事啊?” “你,你,你……”陆骁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膛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宁昭昭道:“赶紧说正事吧,解决了这出闹剧我们赶紧再见。以后我也不想看到你这酸腐书生了。” 最终陆骁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起她是相府长女,刁蛮倨傲也不是他能管的。如今最重要的是要从这荒唐的地方脱身…… 他垂下头,气势才软了些,道:“我已经有未婚妻了。若是大小姐,有意成人之美,我们夫妻俩必定不胜感激。” 这是个很老套的故事。陆骁出身贫寒,和老母相依为命。上京赶考的盘缠是卖了祖宅老屋得来的。 没想到进京的路上,盘缠被土匪抢了去,连他也被人打伤。 就在他以为他要死在路边的时候,一个美丽的姑娘出现了…… 然后就是美人救书生,书生决定以身相许,高中之后定会回去迎娶的情节了。 陆骁说起他的“美丽姑娘”,神色间有些激动,道:“我与如儿已经互许终身,此生都不相负!若是相府真要强迫,那我,那我,唯有以死明志!” “你别激动……” 宁昭昭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闹的,她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夺人所爱的女霸王了? 她道:“我是怕你因为荣华富贵和官场坦荡迷了眼,死赖在我家不走。既然你已经有了心头所爱,那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过我可告诉你,我那个老爹可不好应对。” 陆骁紧紧皱着眉头,道:“先前只听说相爷年轻有为,是个好官,没想到竟是个这样的人!” “你记住他不是个好人就行了。不过我们已经想好办法能拖上一阵子了。” 宁昭昭在袖子里掏了掏,掏了半天,什么都没掏出来。她的脸色变了变,跑出去对颜清沅道:“我好像把你给我的那瓶药丢了。” 颜清沅:“……你不是自己藏了起来,还贴了个条子?” 出发之前她拿了那个药瓶子,兴之所至,还在上面贴了个条子,写着“玉砌霜”。 宁昭昭挠挠头,道:“好像掉了,真没找到。我知道你还有,再给我一瓶呗。” 颜清沅黑着脸道:“被人捡到了怎么办?” “……你先给我一瓶新的,那啥我们回去再找。” 颜清沅心想,让青云骑不动声色去搜一搜好了…… 当下又给了宁昭昭一瓶药,不耐烦地催她快去快回。这种她呆在里面和陌生男子深夜长谈,而他却在门口负责放风的感觉,真是十分不好。 宁昭昭又摸了他一瓶药,进屋给了陆骁,道:“这个叫玉砌霜,抹到皮肤上是会发疹子的。你先抹上,明儿一早我爹要是来押你去拜堂,发现你脸上起了疹子,也只能先作罢了。” 陆骁防备地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毒死我?” 宁昭昭愣了愣,道:“我没那个必要……毒死你还跟你废话这么多?” 她眼珠子动了动,想着要是待会儿这小鲜肉抗拒得太厉害,她就要直接用强了……让颜清沅把他按住,她在把药抹在他脸上什么的。 没想到陆骁也只是挣扎了一会儿,就伸手接了过来,道:“罢了罢了,我便信你这一回。” 宁昭昭也松了一口气。 颜清沅带回来的消息,宁相是打算让他们尽快拜堂了,到时候保不齐会动粗。她今天装晕躲了过去,明儿要是真闹起来,恐怕会是满城风雨。 某人肯配合,那是再好不过了。 当下宁昭昭出了门,叫上了颜清沅,一路回到漪芳楼。 颜清沅送她上楼。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他会送她到门口的。 可是宁昭昭抹黑进门,一边打瞌睡,脑袋就在门上“咣当”一声撞了一下…… 颜清沅满头黑线地把她接住,后来索性拦腰抱了起来。 果然宁昭昭的抗拒情绪不大,后来还捂着脑袋赖在他怀里呜呜呜喊疼。 颜清沅占她的便宜真的很容易。可惜的是他还得自我克制。 “昭昭。” “啊?” 颜清沅心里神魔交战,抱了她进屋,到了嘴边的话又拐了个弯,道:“不是要招赘么,我看那小状元挺合适的。” “滚你的,那种酸腐书生,白送我都不要。” 颜清沅莫名被取悦了,呵呵笑了一声,把她放在床上,道:“睡吧。” 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好哄,随便顺顺毛,心里的狂躁就平息下去了。 隔天一大早,胡氏的院子就热闹了起来。 她端正地穿了一身正装,配了全套的黄金头面,脸上妆容也很喜气。 “倒还在这里给我梳妆……大小姐那里准备得怎么样了?” 赵嬷嬷低声笑道:“如相爷所料,昨晚大小姐迷倒侍卫去了新姑爷那里。瞧见了人,大约也没什么不满意的,所以一大早也起来梳妆了。” “哦?那看来她很满意呢。” 赵嬷嬷道:“可不是么。咱们新姑爷的人品相貌,就算在京城也是排的上号的了。说出去,谁都要说一声我们相爷疼闺女。” 胡氏温婉地笑了笑,心里却不屑。 小姑娘家没见识,看见男子皮囊长得好看,就魂都没了。她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看了宁相的那副好皮囊,便死活要下嫁。 直到现在才明白,男人的皮囊还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副心肠,是不是热的。 看着镜中那张韶华已逝的容颜,仿佛想到自己这么些年受的委屈,胡氏眸中慢慢地沉了下去。 凭什么这些苦处都要她一个人受?齐氏的女儿,凭什么就一步登天? 从今往后,她便要那小贱人,也来尝尝她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走吧,咱们去瞧瞧咱们的新娘子啊,准备得怎么样了……” 赵嬷嬷扶了她起来,低声道:“虽然成婚匆忙了些,可大小姐在公主府出了那种风头,如今又榜下捉婿马上大婚,想必整个京城都会津津乐道。” “是啊,过几天,状元爷上殿面圣的时候,就是咱们家的女婿了呢。” 胡氏含笑下了楼,不妨门口的丫头却突然神色匆匆地道:“夫人,夫人不好了!” 赵嬷嬷斥道:“大喜的日子,胡说什么呢!什么不好了?” “状,状元爷,突然发了疹子,满脸都是!” 胡氏闻言眸中一厉,三步并作两步抢下了楼,沉声道:“起了疹子?什么时候起的?” “就,就在换衣服的时候……” 这时候,又一个丫鬟进了门,神色也是惊慌未定,道:“夫,夫人,镇远侯府的宋世子,尚书府的钟大公子,太师府的沈公子,突然上了门,说,说是要来讨一杯喜酒喝。” 赵嬷嬷闻言吃了一惊,道:“本是捉婿完婚,不曾宴请宾客……他们怎么来了?” 胡氏眉头紧锁。 就在她听说陆骁突发急病的时候,还想着要先拉出来拜堂再说。 可是这突然有了宾客…… 而此时,漪芳楼,宁昭昭刚换好嫁衣,也听说了消息。 “什么?宋顾谨他们来干什么?!” 她料想胡氏一定会强拉着一脸疹子的陆骁跟她拜堂,已经打算让青云骑的人出面大闹,质问宁相为什么要把她嫁给一个病痨子了…… 可是现在突然有人上了门……胡氏他们会怎么应对? 而且宋顾谨那些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宁昭昭的头梳了一半,披着嫁衣就下了楼。 “阿沅呢?”她惊讶地发现颜清沅竟然不在! 瑞姨扶了她一把,低声道:“二爷清晨出了门,说是……黑市那边有些事,正午才回来。这边事已经办妥当,相信不会出岔子。” 宁昭昭愣了愣,才想起来颜清沅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还有青云骑拱卫。 她道:“那我先回去梳妆,先看看胡氏他们怎么打算。你们帮我盯着点。” 出乎意料的是,上门的客人不止宋顾谨那一波。 相继的,不少达官贵人也都上了门,个个都说是要里喝喜酒的。 胡氏吃了一惊之后便有些焦头烂额,只得把宁相请出来迎客,也先稳住局面。 34.第34章 三杯倒出场 宁相因为前天遇到山匪,受了点轻伤,强撑着榜下捉婿,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静养。 听说镇远侯世子宋顾谨带头,作为宾客来参加婚宴,他皱了皱眉,但还是利落地起了身出去迎客。 那忤逆女今日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宁昭昭方面则是已经早早穿好了嫁衣,也梳好了头。 用的,却还是当年齐氏出嫁的那一身嫁衣。 当时齐氏被一个小富商家庭收养,那户人家膝下无子无女,只有一个齐氏。她出嫁之日也是煞费苦心。这身嫁衣,还是齐氏当时满怀憧憬,亲手缝了出来。 她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所绣嫁衣,虽然只是小家碧玉,一针一线,却用足了心思。花样是并蒂莲花,裙摆是波荡的水纹。宁昭昭穿上,行动时只觉得裙摆一波一波地荡漾,美得出尘。 梳妆后,长发被挽成,素净的额头上被贴上花黄。满头珠翠垂帘而下,显得华美而贵气。 宁昭昭对着镜子照了一眼,突然想到:齐氏当初出嫁是什么心情? 被降为贵妾,被欺骗至死的时候,她又在想什么? 镜中绝美的女子浅浅勾起了一个笑容,浓妆下便显得有些邪魅。 “走吧,新郎官不在了,我总得出去转转。” 宁昭昭说着,把头上那顶帘冠拿了下来,放在一边。这样一来,她又半把青丝都落了下来。 瑞姨和碧芹应了一声,跟着她下了楼。是看出来了,照她这个架势,绝对是想大闹礼堂。 “玉砌霜的药效要一天才能过去,初四个时辰,那位陆状元的喉头浮肿,会造成出不了气的假象。宁相他们也不能拉着他出来拜堂。”瑞姨低声道。 “请了大夫,大夫怎么说?” “能说什么?二爷的药,便是学富五车的御医也不一定见过。不过是说些突发疾病之类的话罢了。但是郡主,若是状元有顽疾,很可能被剥夺功名……” 宁昭昭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我心里有数。” 出了漪芳楼,大红的花轿还在等着她。 宁昭昭上了轿。 而此时,丞相府礼堂。 宁相一出现就被众人淹没了。钟品莲和沈临带头,去围着他一顿哄闹。 “没想到相爷威风不减当年,这刚刚回京呢,就能在榜下把状元郎捉了回来!大小姐风华倾城,倒是这小子占便宜了!”钟品莲哈哈大笑。 沈临也道:“其实相爷何必这么急呢?就凭大小姐的人品样貌,您只消说一声有招婿的想法,只怕整个京城的贵公子也要按捺不住的。” 宁葳心下狐疑,那个一无是处的女儿何时有了这样的名声?他在京城混了那么多年,很是知道那些贵族眼高手低的毛病。 当下,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道:“各位公子,这次事出突然,没想到还能得各位捧场,实在令本官受宠若惊啊!” 这时候,有个贵公子道:“何谓事出突然?相爷是突然决定要榜下捉一女婿回来的么?” 宁相笑道:“实不相瞒,小女生性顽劣,我这做父亲的,也只能成人之美。” 哎哟,这个意思是,宁昭昭是自己看上了那新科状元陆骁? 众人眸中都有些心照不宣的笑意。 听说这一次的新状元,不但年轻有为学富五车,而且还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啊。 钟品莲笑道:“大小姐好眼光!看来这位陆状元,日后定是前途不可限量。相爷也就不用担心自己身后无人了。” 他说这话就是故意堵人的。宁相还年轻,而且膝下还有嫡子,又何须依靠女婿来继承衣钵? 而且当年宁相可也是娶了权臣之女,才平步青云的…… 这么一想,钟品莲的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宁葳面上带笑,眸子却有些发沉。他是个极端记仇的人,显然把钟尚书府给记住了。 在众人围着一片混乱的时候,宋顾谨沉着脸独自坐在一边饮酒。 他其实还没想明白怎么一夜之间又闹出了什么捉婿完婚,一大早被钟品莲等人拉了起来,跑来这里参加一个根本没有邀请他的婚宴…… 刚才宁相说什么?是说,那人是她自己看上的? 宋顾谨烦躁地又喝了一杯酒,直恨不得跑到后院把宁昭昭抓出来问个清楚! 宁昭昭坐轿子走到半路,就遇到了胡氏的人拦轿。赵嬷嬷亲自带着人远远过来,就被眼尖的碧芹发现了。 她大声道:“郡主!那恶婆娘又来了!” 众轿夫:“……” 宁昭昭坐在轿子里,心想在后院跟这群婆娘掐起来不算事儿,到时候闹到前面去只会说是她撒泼闹事。 她的确是要撒泼,但是得到前院去撒,到众人面前去撒! “落轿,我要下轿!” 轿夫不肯,还快走了几步。当然了,他们可是宁相和胡氏的人。 碧芹一看,火了,上前猛的一脚踹向某个轿夫的小腿,声音提高了八度:“我们郡主说要落轿!都聋了不成!” 绣鞋小小,力量却惊人,那轿夫闷哼一声就跪倒在地上,连带着轿子也倾斜了。 瑞姨不动声色地伸出一只手,简直是单手举着轿子一角,稳稳地托住了。 那份功力和从容让人吃惊! 她冷冷地道:“轿子都不会抬?都给我滚!” 几个轿夫哪里还敢说什么,只得把轿子落了下来,一个两个都滚蛋了。 轿子里的宁昭昭正了正衣服,一手搭在碧芹手上下了轿。 赵嬷嬷等人显然看到了刚才那番争执,都有些心虚地停下了脚步,有些惊疑不定。尤其是赵嬷嬷,心里更是在暗暗叫苦。 夫人让她拦住这个小煞星,她又哪里拦得住! 宁昭昭半披着头发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远远地道:“怎么,赵嬷嬷带了这么多人,又是来讨赏钱的么?” 赵嬷嬷回过神,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前,道:“大小姐,吉时还未到,您这是干什么?快回去候着吧。” 宁昭昭冷着脸道:“天没亮我就被人挖了起来,饿着肚子等到现在,这都两个时辰了!你让我还回去等着?” 赵嬷嬷道:“女子嫁人都是这样的,您不信,将来成了婚也可以出去打听打听……” “你真当我傻啊!”宁昭昭简直被气笑了,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戾气。 赵嬷嬷一看,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只道:“大小姐若是要动粗,我这儿有些仆妇护院,虽然比不得大小姐的青云骑,可大小姐要从这儿过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还是请大小姐冷静些,先回屋里去等一等。” 宁昭昭看了看她身后的人,共有粗壮的仆妇八个,强壮的护院也是八个。可是宁昭昭出来的匆忙,只带了瑞姨和碧芹。 瑞姨的眸子在赵嬷嬷脸上淡淡扫了一眼,道:“凭这几个下作的东西,就想挡住我们郡主的去路?不识好歹!” 碧芹也是个泼辣的性子,跟着叫嚣,道:“今日你们既敢跟我们青云卫动手,明日便要做好准备,提头来见!” 作风狠辣,锱铢必较!这就是青云卫! 赵嬷嬷淡淡道:“不敢。只是大小姐,这是相爷和夫人的指令。难道您将要封郡主,就连父亲母亲的话都不听了吗?还是说,您想要接着端王府的势力,在相府里对相府的人大打出手?” 一个以“势”压人,一个以“孝”压人,倒也打了个平手。 瑞姨和碧芹不约而同地看着宁昭昭。毕竟,大齐以孝为大。再则他们人多,动起手来只怕也不好看。 宁昭昭却是冷笑了一声,道:“我可以不跟你们动手,也可以回去。但是你们一个个,我也都会记住。今日不动手,来日……我一个都不放过!” 赵嬷嬷等人一凛。若是她存了日后报复的心思,对上青云骑的实力,确实…… “怎么样?我让你们自己选。是要假装没看见我就让我过去,还是……” 众人都有些退却,唯独赵嬷嬷眸中有些狠戾,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大小姐也是将要嫁作人妇了,日后还是多想着相夫教子吧!大小姐请回!”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这时候,一个听着有些变味的声音传了进来。 “宁昭昭?” 宁昭昭回过头,嫁衣如火,乌发陆瀑,明年的双眸,艳丽的双唇,简直触目惊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晃荡到院子里的宋顾谨痴痴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脸色一变,转个身剧烈得狂吐起来! 众人:“……” 他的死党钟品莲这才匆匆赶到,一把扶住他,尴尬地直冒汗,对着宁昭昭等人赔笑道:“不好意思,我们世子不胜酒力,想去……方便一下,不知道怎么晃到内院来了!” 又骂宋顾谨道:“知道自己不能喝,还一大早就空腹喝这么多!真是太失礼了!” 心里又直犯嘀咕,这小子犯什么病呢!从前是滴酒不沾的,人人都说他是有节操,唯独几个死党知道他是三杯倒! 这死货平时最要面子了,绝对不会让人发现自己的短,今儿是怎么了,丢人都丢到这儿来了! 35.第35章 醉酒属性 宋顾谨狂吐不止,让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妙。 钟品莲一边拍着宋顾谨的背,突然眼尖地发现了赵嬷嬷那群人的不对劲,顿时就笑了,道:“哟,这是怎么回事呢?不是说今日大小姐大喜么,我看这架势,怎么像是要打架啊?” 赵嬷嬷有些尴尬,讪笑了一声,道:“您误会了,奴婢……奴婢只是带着下人路过,偶然遇见了大小姐。” 钟品莲道:“我看你们气势汹汹,大小姐这边也是奇怪,空有一顶轿子,却没有轿夫……难道那两位女侠可以抬得动这四人轿?” 赵嬷嬷正琢磨着怎么应对呢。 本来还在狂吐的宋顾谨突然暴起,直接甩开钟品莲,冲向了宁昭昭! 在一片惊呼声中,宁昭昭冷静地挥出了一巴掌…… 宋顾谨恰好身子一歪躲了过去,反而顺势抓住了宁昭昭的手。虽然醉得像狗,但是眼神还是冷冽,他道:“你跟我来,我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宁昭昭正琢磨着要不要给他一鞭子,闻言倒是顿了顿,抬起另一手,挡住了想上前的瑞姨和碧芹,只是冷着脸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宋顾谨道:“走!” 果然就不管不顾地拉着宁昭昭狂奔而去! 赵嬷嬷等人措手不及,心知让宁昭昭跑了,待会儿要拦她也就不容易了! 刚想追呢,钟品莲突然笑眯眯地拦在了她们跟前儿:“各位急什么,我们世子爷可是那金贵的人,难道各位还怕大小姐吃亏不成……” …… 宁昭昭被拉着一路狂奔,回头见那些人已经远了,就想甩开宋顾谨。 谁知道喝醉了酒的宋顾谨力气奇大,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不放开。感觉到她的挣扎,更是干脆停了下来,顺势把她往怀里一带! 靠!! 宁昭昭晕头转向,被抱了个正着! 那玲珑的身躯一落入怀里,宋顾谨心头一热,然后就把人紧紧抱住了:“别动……” 若是清醒时他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京城第一公子是最有风度的。事实上他醒了以后想起这件事也一直在后悔……但是现在他还没醒啊! 宁昭昭额前青筋直跳,被他按在怀里,俨然又回到了当初在公主府的那一日…… “我知道你不是自愿嫁给那什么状元郎的,只要你愿意,今日的婚事可以不算数。我曾经说过愿意娶你,现在也还算数!” “去你的!想得美!”宁昭昭开始奋力挣扎。 宋顾谨喝醉了酒就整个化身为狼,那身子在怀里扭动挣扎,更给他又添了几把火! 他顿时有些口干舌燥,挣扎间突然就把她按在了她身后的假山上,整个抵了上去! 一手紧紧拽着她两只手,他稍稍退开身子,低头,对上她冰冷如雪的双眸。 宁昭昭一字一顿地道:“你若是现在放开我,立刻滚蛋,今日之事,我只当你是发酒疯,不与你计较。” 可是宋顾谨只注意到她唇上那一抹醉人的胭脂…… 他失了神那般,低下了头…… 嘴唇一碰,宁昭昭的脸就涨成了猪肝色! 你妹啊!刚刚吐成那样,你恶不恶心啊!!! 宋顾谨只觉得那火红的双唇如滚烫的丝缎般惑人,只是刚刚碰到,便成功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混沌,只觉得浑身仿佛置于烈火中煎熬,他渴望她的甜美…… “嗷!!” 断子绝孙腿重出江湖…… 下一瞬,宋顾谨就在剧痛中清醒过来,退了几步,双手捂住裆部,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儿…… “你,你这女人……” 他这辈子见过各种各样的女人,有温柔的,也有泼辣的。温柔的大抵是小鸟依人,泼辣的就是欲拒还迎。 可是从来没有哪个,像她这样…… 宁昭昭愤愤地狂擦嘴,眼神像刀子似的剜着这个登徒子,愤愤地道:“臭牛氓!下次再敢动手动脚,小心姑奶奶阉了你!” 而此时,刚刚赶到,却犹豫尴尬手足无措的碧芹内心在哀嚎! 上次让人给抱了!这次又让人给亲了! 假装没看见行不行! 求二爷不要问! 求二爷饶命! 宁昭昭转身要走,手突然被拽住。她心头顿时火起,怎么还不怕死?!要不再给他一下吧! 宋顾谨已然醒了五六分,此时依然保持着那个尴尬的姿势,抓着宁昭昭的手,眼里死死地盯着她。 “我只问你一句,你今日,真要大婚?” “管你什么事!”宁昭昭奋力甩开他的手! 宋顾谨大声道:“那我就抢婚!” 这时候,钟品莲也赶到了,听了这一声顿时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宋顾谨发酒疯呢……纵然他有这个心思,他要是清醒,是绝对不会这样大喊大叫的。 完了,等他清醒过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杀人灭口,他还是不要出去为妙。 宁昭昭被气乐了,道:“那你抢啊!你以为你是谁啊!京城第一公子啊?你丢不丢人呢,当初嫌我嫌的要死,巴巴地跑来退婚,现在我要成亲了,你还来抢婚?” “还是说你这样的故作清高的小骚男就这贱劲儿,送上门的不要,人家对你弃之如敝屐了,你就巴巴地跑来死缠烂打了啊?” 哎哟…… 钟品莲被灭口的恐慌感更强烈了,又后退了好几步…… 同时又为宋顾谨默哀。这死货完蛋了,他一喝醉酒就会完全变个人,平时的傲气清高什么的都不见了…… 后来宁昭昭总结,这姓宋的一喝醉,就会暴露出他的抖M受体质! 此时钟品莲只是在想,照他对喝醉了的宋顾谨的了解,被人这样骂了,说不定他还会…… 正想着呢,那边突然响起了宁昭昭的一声尖叫! 宋顾谨果然没有让钟品莲失望,都被人骂成这样了,竟然还是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宁昭昭! 宁昭昭顿时怒火丛生,再也顾不得了,突然就发了蛮力,一个过肩摔把宋顾谨从后面扯了过来摔在了地上! 钟品莲连忙闭上眼,那声巨响却还是让他抖了抖。 宁昭昭气得伸手摸了摸袖子里的银光,想想不合适,只好翘起脚对着那死货腰背上一顿猛踹! 京城第一公子宋顾谨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啊? 可他非但不生气,还在地上翻滚了一下,突然就翻了起来抱住了宁昭昭的腿! “昭昭……” 宁昭昭哀嚎:蛇精病啊!!! 这人还是宋顾谨吗!还是吗!! 钟品莲想跑又想看戏,内心正纠结呢,突然就被宁昭昭给发现了。 宁昭昭挣不开那死货,正急呢,看到钟品莲连忙道:“喂!” 钟品莲顿时头皮发麻,掉头想跑呢。 宁昭昭看出来了,气道:“你快过来把他弄走!不然我就把他丢到池子里去了!” “……” 钟品莲只好慢慢地上了前。 宁昭昭嫌她慢,气得掉头就往水池的方向走,宋顾谨还挂在她身上呢,此时就被她拖着走…… “慢,慢着!宁大小姐,你冷静点……” 宁昭昭冷笑,道:“我看需要冷静的是你家世子爷!” 钟品莲急道:“您,您慢点……顾谨他只是多喝了几杯,绝对无心冒犯!” “你骗谁呢!喝醉酒不回家好好躺着睡觉,跑到这儿来对着我发什么疯!我跟他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钟品莲苦笑,道:“你们的婚约好歹也持续了五六年,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像没关系了似的……大小姐千万别冲动,当初退婚,真真不是顾谨的主意!” 呵,以为她还在记恨退婚的事儿啊! 宁昭昭烦了起来,感觉宋顾谨似乎酒气上了头,手里的力气不像刚才那么大了,她索性一脚踹了过去,把他给踹开了! 宋顾谨也没抵抗,翻倒在地上,但还是抓住了她一只脚踝。 宁昭昭真是恨不得捅死他好了! 孰料他只是抓着宁昭昭的脚踝,面色潮红,双眼紧闭,却道:“是顾胜雪……” “?” 钟品莲一下就尴尬了,哼哼唧唧了半天,对上宁昭昭疑惑的表情,半天说不出话来。 心里却在骂娘!这死小子,昨天说是什么要去查那天踩了宁昭昭裙摆的人是谁,查来查去,查到了文青侯府的顾大小姐头上! 事情牵扯到贵女,就这么撕出来肯定不好看。钟品莲等人都劝着他想个妥帖的主意呢! 没想到这死货醉成这样了,还惦记着这件事! 想到事情的严重性,钟品莲咬了咬牙,也不怕被灭口了,冲了上去连拖带拽地把宋顾谨拖了出来。 宁昭昭顺势挣了挣,终于挣开了被他紧紧抓着的脚踝。 钟品莲一叠声地道歉,直道:“大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今儿这事儿,您只当没有发生过,我也绝对不会往外说。至于顾谨,他酒醒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正说呢,被他半扛在肩上的宋顾谨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人。 “……”钟品莲和他大眼瞪小眼,突然寒毛直立。 “吧唧!”宋顾谨在钟品莲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 宁昭昭:“……” 宋顾谨甜蜜地搂住了钟品莲的脖子,喃喃道:“我跟你说了,是顾胜雪……” 36.第36章 闹婚 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宁昭昭目瞪口呆。 直到碧芹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拽住宁昭昭转身就跑。 “郡主我们快走吧,再纠缠下去青云骑的人就要来了!” “……相府的人来了咱们该跑,青云骑的人来了咱们跑什么?” 碧芹只是闷头跑不吭声,心里想着刚才那些事儿,还觉得有些腿软。 别看在宁昭昭跟前儿,颜清沅唠叨得像奶妈还挺好说话。可他是十三岁就上了战场,十四岁就立功升了校尉,接管斥候军。战争结束后他没有安享功勋,离开端王府三四年,再回来时摇身一变已经成为大齐三十六黑市之主。 有过这样的经历的人,又怎么会只是宁昭昭面前红耳朵的俊俏青年? 宁昭昭兀自不觉碧芹心里的担忧,被她拉着手直狂奔到相府客堂。 那里宾客云集,宁相正在待客。 宁昭昭一身嫁衣实在打眼,冲出来就引起了来往丫鬟下人的注意。 “大小姐您不能进去……” 宁昭昭眼疾手快,推开丫鬟冲进了客堂,大喊道:“爹,不好了不好了!” 这一声大喊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宁相脸色铁青地回过头来。 只见宁昭昭披着嫁衣,红裙似火,长发半散,明媚的容颜和齐氏有六七分相似。 宁相看着她,眼神有些闪烁。 这些年来他就没有正眼看过这个女儿,没想到她已经长这么大了……而且和她娘越来越像。 只可惜眉眼之间太过幽深,不像她娘一样温婉贤淑,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充满信任和体贴。 这么想着,宁相渐渐觉得厌恶。 他冷冷地道:“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干什么?不是让你等着吉时么?” 宁昭昭喘着气,当着所有宾客的面,道:“爹,你昨天抓回来的那个人,听说是得了重病,起了一身疹子,连气都喘不过来……是不是要死了?” “……” 整个大堂突然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了。刚才还在觥筹交错,现在每个人看着宁相的眼神都别有深意。 但姜还是老的辣,宁相的神色比较淡然,只道:“胡说什么,陆公子分明好好地,只等着吉时便来迎亲了。” 宁昭昭道:“爹,你还是找个像样的大夫去看看吧,毕竟是状元郎,要真在咱们府里出了事儿,只怕……” 宁相做出头疼的样子,道:“你到底是听谁说的胡话……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女儿,出嫁之日,吉时没到就急的这样!” 哎哟这话说的,敢情还是人家宁昭昭急着想出嫁,故意编了假话啊? 宁昭昭黑着脸道:“爹您这话我听着就奇怪呢。也不知道您从哪儿给我弄来的一夫婿,面都没见过呢就要我拜堂。这也就算了……人家好歹是新状元爷,过几天还要上殿面圣的,真死在咱们府里,不好吧?” 宁相动了动嘴,道:“我跟你说了,陆公子没事!” “没事你让他出来见人啊!”宁昭昭顶了一句。 宁相嘴都要给她气歪了! 他女儿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没有教养了?! 这时候,宾客中有人道:“相爷,大小姐也是为您担心啊。状元郎到底如何,请出来一瞧便知了。” 宁昭昭道:“对对,爹,您要为相府考虑考虑啊。” 那可是状元啊状元! 宁相沉下脸。他知道,现在若是能把陆骁好好地叫出来,那就只能说明是宁昭昭无理取闹,甚至脑子都有些问题。但若是叫不出来,只怕……相府的名声,也赔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沉声道:“昭昭,你这个样子实在不像话,先到内院去休息。我这就让人去请陆公子。” 宁昭昭心想,中了玉砌,请出来还不是一脸包麻子?难道他就能好了不成? 她点了点头,道:“好。那爹,我等着你。” 可是宁昭昭没想到的是,没多多久,宁相竟真就把“陆骁”给请出来了。 那人身量和陆骁相当,一身喜服,站得笔直。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口鼻还是那个口鼻,面容却有些僵硬,行动也有些僵硬。 宁昭昭被请了出来,看到那人,也是愣了愣。 “陆骁”颇有风度地给她见礼,嘴角扯起一丝僵硬的弧度,道:“大小姐,承蒙大小姐关心,小生无恙,大小姐可以放心。” 顿时堂中宾客哄笑! 宁相抚了抚下巴上一点小胡子,眸中有些得意和不屑,道:“昭昭,我的好女儿,现在可以放心了?” 宁昭昭不理他,盯着那人看了半天,突然眯起了眼睛。 有人哄笑道:“大小姐果然心急啊,是不是怕又和上次那样,到口的鸭子又飞了?” 这意思,是说宁昭昭经过一次退婚,所以脑子已经有些不正常了,只怕这夫君也不见了,婚事又要鸡飞蛋打。 宁相道:“见笑,小女从小被宠坏了,所以行为举止难免……大胆一些。” 哟呵,这人黑起女儿来,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宁昭昭动了动唇,道:“这人真是陆状元?” “陆骁”含情脉脉地道:“大小姐,难道连小生也认不出来了?” 一句话说得别有深意。 看那样子,倒是坐实了之前宁相说的,她和陆骁是早就有了私情,宁相这个做父亲的,不过是成人之美。 寻常女儿家听到这话恐怕要又气又羞了,更何况还有一大群人在旁边看笑话! 宋顾谨和钟品莲不在,只有沈临留了下来。看到这个场面,也有些冒冷汗。 这样的场面,她一个女儿家,要怎么应对…… 他倒是没想到这“陆骁”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在心里猜测着,这出身寒门的子弟是不是被荣华富贵和官途坦荡迷了眼,帮着宁相来压宁昭昭了。 有人笑道:“既然大小姐如此心急,新郎官新娘子又都在,我看也不必管那什么吉时了,不如现在就拜堂吧!” “是啊,拜堂吧!早点了结了这件事,也早早让大小姐安了心!” 更有人已经上前去恭喜那“陆骁”,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三大美事,如今陆状元就占了俩!更得了宁相这样的泰山,陆状元真是春风得意啊!” 那“陆骁”只是不停的鞠躬行礼道谢。可是私心里却有些紧张,双腿也微微发抖,眼神不由自主地就瞟向宁相的方向。 宁昭昭一直冷眼在一边看着,此时就发现了不对劲。 虽然和陆骁只见过一次,不过宁昭昭也看出来了,那绝对是个正宗的酸腐书生,坚定地秉持着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宗旨,又怎么会是这副样子? 她眼中转了转,默默往前靠了一步。 宁相此时正得意,也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只道:“昭昭,你难道真要现在就拜堂成亲?” 语气中透着戏虐,又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纵容宠溺表露无遗。 宁昭昭笑了笑,低着头慢慢走了过去。 宁相得意地抚着小胡须,斜睨着她。 然而宁昭昭在靠近的他们的时候,突然就出手如风,一巴掌扇在了那“陆骁”脸上! 顿时满堂惊呼! 连沈临都被吓了一跳!这是怎样彪悍的女子啊! 那陆骁也被打蒙了,捂着脸震惊地看着宁昭昭。 宁昭昭抬了抬手,那男子急急后退,只怕又要挨打。 宁相反应过来,急道:“放肆!昭昭,你给我过来!” 可惜宁昭昭哪里会理他,那人转身想跑,宁昭昭突然从袖子里摸出了银光,照着他的背,一鞭子抽出去! 银光不是寻常武器,这一下就打得那人喜服也破了,皮开肉绽! 众宾客都吓得纷纷躲避,连本来想上前的宁相都退后了一步。 另一鞭子就抽在了那人的小腿上,对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再也跑不动了! 宁昭昭冲了上去,一脚踩住他的背,银光绕在他脖子上把他勒紧。她墨黑的长发垂落,露出优美的脖颈。 她恶狠狠地道:“说!你到底是谁!打哪儿来的!竟然敢骗进丞相府,不想活了!” 对方还想嘴硬,脖子却又被勒紧,切切实实的杀意传来,让那人手脚发软。 宁昭昭是个心狠的,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眨眼的功夫就把那人勒得气都出不来,一双眼睛爆红。 就在这时候,沈临发现了不对劲,大声道:“大家快看!他的脸还是白的!” 众人大着胆子往前一看,果见那人的面皮还是白的,整张脸都有些鼓胀了起来。 这时候,宁相却也不好上前了,眸中一闪而过的阴郁,紧紧盯着宁昭昭的背影不说话。 沈临大着胆子上前,伸手往那人面上摸索了一下,然后一扯扯下了人皮面具! 眨眼的功夫,一张黑红的粗脸就出现在众人面前,哪里还是刚才的“陆骁”! 宁昭昭哼了一声,这才收了鞭子,把那人一脚踹到地上。 “就知道你是个假货!” 对方扑倒在地上,捂着脖子痛苦地喘着气,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就都落在了宁相的脸上。 宁昭昭也在想这回这老匹夫要怎么收场? 37.第37章 早有预谋 宁相能这么年轻就爬到这个位置上,自然不会这么点场面都镇不住。 就在宁昭昭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等着看他的反应的时候,他盯着地上那人,神情骤然冷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为何冒充陆状元?” 正在这时候,地上痛苦地捂着脖子喘息的那人就哀嚎似的道:“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小的是陆骁的同乡,与陆骁一同上京考试,不想他高中了状元,小的却落了第!小的家中时代行医,有些易容的手段,小的,小的便将那陆状元打晕,冒充他去看了榜……不,不想却被相爷带了回来,要与大小姐成亲!” 顿时满座哗然,有人愤怒地道:“尔冒充状元,戏耍我等,定不饶尔狗命!” “相爷,这样的刁民,不如移交给大理寺!” “对!移交给大理寺!” 也有冷静一点的,看出不对味来,就别有深意地看着宁相父女。 做父亲的眼神幽深,做女儿的嘴角就噙着冷笑。 宁相冷哼了一声,道:“好在昭昭认了出来!” 于是所有人又都看着宁昭昭,似乎想问,她是怎么认出这人不是真正的陆状元?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难道她真的和陆骁私定了终生,所以一眼认出这不是真正的情郎? 宁昭昭淡淡道:“他看着相貌堂堂,却行动猥琐,一副急不可耐攀龙附凤之象。我大齐的状元,又怎么会是这么一个无耻之徒?再则,我看他面上僵硬,死气沉沉,眼睛轮廓虽然在,但是上下眼皮强撑出了四白眼,于是想到了书中所说的易容。” 她不屑地道:“今天早上听说陆状元突然起了一脸疹子,皮都皱了,我只恐他出事,相府要受到牵连,才急急地跑来找我爹。现在想来,这假脸皮终究是假的,也不知道那时候是出了什么问题!” 宁相似乎没听出她话里“攀龙附凤”这个词的讽刺意味,反而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我的女儿这般孝顺。” 宁昭昭咧了咧嘴,道:“虽然爹爹你一回京城,就莫名其妙跑去捉了个我见也没见过的人,逼着我嫁,而且还老眼昏花连人都捉错了……不过我也知道爹爹是为了我好!这榜下捉错女婿的丑事纵是传得再远,我作为女儿,又怎么会同旁人一样看爹爹的笑话?” 宁相:“……” 众都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 最终宁相道:“罢了,今日之事,只当是一场闹剧。各位宾朋走了一场,结果却……是本官失礼了,府中刚备下了小宴,还请各位不嫌弃,再留下来吃几杯酒。来人,把这骗子绑了,押往大理寺!” 又看了宁昭昭一眼,道:“昭昭先回去休息吧。” 宁昭昭想了想,只是一笑,便低头走了。 她是走了,堂上就只剩下朝堂上的来往,大家也都识趣,绝口不提这场婚事。 只是呢,明面上不提,心里却又都难免要犯嘀咕。 毕竟宁相一开始是说宁昭昭和那陆状元安通款曲在先,然后他做父亲才厚着脸皮去成人之美。 可是这亲事若是成了倒罢了,大伙儿或许也不会想太多。可惜如今没成,就很多细节经不起推敲了。 且不提宁昭昭的态度古怪,虽然没明说,可是人都看得出来她对亲事的抵触。 就说陆骁一个进京赶考的寒门子弟,又怎么可能跑到相府内院去认识相府大小姐?再则宁相刚回京呢,怎么就知道了女儿的近况? 这几年榜下捉婿之风已经大像从前那么肆虐,而且他堂堂相府,真对那新状元有意,也可以正式见过,再谈婚嫁,何必用抢的? 若说他家小姐嫁不出去倒罢了。可是他家的大小姐分明年轻貌美,如今又被端王认了亲,哪里就这么急嫁了? 就这些爆点,就足够相府被念叨上好一阵子的了。 而宁昭昭这边,把亲事给闹黄了,就开始琢磨着要去把陆骁放出去。 今日没能把宁相闹个彻底身败名裂,她有些遗憾。但是也明白宁相这只老狐狸没这么好对付,还需得从长计议。 她回了漪芳楼,一边换下那身嫁衣,一边对瑞姨道:“现在送不走人,只好先护住……你调出一些人,去把那个小院子围住,不许相府的人靠近。” 瑞姨应了一声,道:“郡主,这陆骁……您为何要花这么多心思?” “他本就是无辜的,我怎么能让他被我爹给糟蹋了?新科状元呢,多难考啊,何况他家还有老母在等他的喜讯呢。哎,也是相府作孽,金榜题目多大的喜事啊,这小子可别给吓出毛病来。” 宁昭昭梳着头发,站了起来,一边道:“我想,押了个状元在府上,我爹一定会来找我好好谈谈的。”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 前厅的宴席一直没散,直到傍晚。据说沈临和去而复返的钟品莲带头起哄,闹的几乎所有宾客都不肯走,还想留下来看热闹。 直到酉时,宁昭昭一人呆着无聊,还主动跑到慈安堂去念经。 面对一脸受惊过度似的陆嬷嬷,宁昭昭厚着脸皮道:“原说好了要一直给给祖母念经,我想着今日也没别的事情占着事情了,所以就过来了。” 可不是么,前几天她不是落水失踪,就是突然要成亲什么的,都没来念经呢。 陆嬷嬷退后了一步,忍着头皮发麻道:“今,今日不必……太夫人已,已经好多了。” “真的?那我去看看祖母去。” “不,不用……您还是先请回去吧,明儿一早,请示过太夫人再说。佛堂,什么都没准备呢。” 宁昭昭嘀咕道:“佛堂,一个蒲团就行了,还得要准备什么……” 但她到底还是没有多纠缠,在慈安堂转了一圈,临走前道:“那我明天再来啊。” 陆嬷嬷满头大汗地送了她出去。 宁昭昭还有点小失望呢,走回去的路上意犹未尽地问碧芹:“你们家二爷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碧芹顿时也像陆嬷嬷一样,开始冒汗了。 她小心翼翼地道:“二,二爷,大,大概已经回来了。” 已经回来了? 宁昭昭兴奋地一路小跑回漪芳楼,道:“今天的事我可得好好跟他说说!” 碧芹:“……” 相比起宁昭昭的兴奋,碧芹却是心里发慌。 颜清沅其实酉时前就回来了,只不过没有声张。 碧芹知道他一向能轻易看透人的心思,已经尽量躲着他了。没想到她从楼上下来,就正好和换了一身衣服上楼看宁昭昭的颜清沅正面对上了…… 颜清沅一眼就看出她的脸色不对劲,还没怎么发作呢,碧芹就已经下的腿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然后颜清沅就沉默了,转身下了楼,进了屋,在没有出来…… 也就是宁昭昭心大,所以没发现碧芹其实这半天都心不在焉的。 等她兴冲冲地跑到回漪芳楼,先在楼下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以为人还没回来,又跑到楼上。 结果一打开她的屋子,就闻到满屋子的酒气! “……阿沅?!” 宁昭昭点了蜡烛,才看到床上有个人正躺着,可不就是颜清沅?! “你怎么醉成这样?” 还醉到她屋里来了! 宁昭昭连忙走过去,把他半扶了起来,发现他浑身烫的吓人。 她想去叫人,结果被他拉住了手。 颜清沅把脑袋搁在她肩上,几乎半个身子都倚在她身上,嘟囔道:“别去……我没事,只是有应酬,多喝了几杯。” 应酬? 是了,他好像是那什么黑市的主人,今天跑出去处理什么事情,要喝酒也没什么奇怪的。 宁昭昭觉得他也怪可怜的,年纪轻轻的,压力却这么大。 她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道:“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我让你送你回去罢。” 话落,颜清沅突然一抬手,抱住了她,怕她跑了似的,嘟囔道:“别去。今儿丢你一人在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说说。” 因为他醉酒的状态,宁昭昭也没多想。 何况他这个动作其实是有些稚气的。喝了酒的人一般理智不在,只剩下本能。比如他现在不想宁昭昭去叫人,就会下意识地抱住人不放。 “我不去叫人,你先松松手,我待会儿跟你说。” “嗯。”颜清沅的手松了松,脑袋还是靠在她肩上,手也半圈着她。 哎哟喝醉了酒,好像还有点乖的样子…… 宁昭昭忍不住笑道:“你这样可是在占我的便宜啊。” 她也没多想。前世参加聚会什么的,搀扶喝醉酒的男性同伴本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颜清沅哼哼唧唧地道:“我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宁昭昭果然立刻就道。 等喝了水,颜清沅还赖在她床上,道:“跟我说说今天的事。” 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呢…… 宁昭昭心想,你这男保姆当成这样,也是够尽心的了。 她索性蹲在床前,半趴在床头,正好对着某人吞吐着酒气的脸,低声道:“说起来,我也正想和你商量一下那个陆骁的事儿,可你还清醒么?” 38.第38章 又醉倒一个 听到“陆骁”的名字,颜清沅突然睁开眼,看了看她,手里也紧了紧。 宁昭昭傻笑:“你们男人喝醉酒还真好玩……” 于是颜清沅又想到了今天白天宋顾谨喝醉的事情…… 碧芹当时一个劲儿的强调,虽然宋顾谨占了宁昭昭的便宜,可是他也被宁昭昭打的很惨很惨很惨!重点描述那个惨! 想到这里,颜清沅又用力抱了她一下,心想他也占她便宜了,她没生气也没打人。 于是他又被安抚了。 “有点冷。”他道。 宁昭昭也让他靠着,闻言摸了摸他的手,只觉得烫的吓人。 这皮肤烫,空气冷,不会病了吧? 宁昭昭想了想,觉得他都喝成这样了还没忘记自己奶爹的职责,现在估计酒气上了头,她也不能就这么把他赶出去啊。 于是宁昭昭就拉了拉被子,一边道:“男女大防我就不管了,反正咱俩都这么熟了。可我听说有人会酒后乱性……你要是敢,管你脑子清不清醒,我都会揍你的。” “……” 颜清沅在心里叹了一声。 他又更加后悔今天没看住她了,果然这个性子不让人占便宜都不可能。 不管了,他要在她屋里先赖上一晚上,才算回本! 于是他顺势躺进了被窝里,哼哼唧唧了两句头疼,又开始拉着她的手问她今天的事儿。 宁昭昭还有点兴奋,坐在床边叽叽喳喳了半天,把今天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重点说了她是怎么撕了假陆骁的面皮…… 她觉得她这事儿办得漂亮,颜清沅心里却在默默地计算得给她收拾多少烂摊子…… 只不过他现在“醉”着,也不方便多说,只好闭上眼睛装睡。 宁昭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叫了两声:“阿沅?” 她轻轻笑道:“睡着了呢。” 又给他拉了拉被子。 彼时她是真心待他的,完全没有防备,也心无芥蒂。 颜清沅知道,他更知道,若是他捅破那层窗户纸,她就再也不会这样对他了。宁昭昭一旦披上铠甲,防备心就会极重。 他们将只剩下男女之间的那点角逐,征服和被征服。 颜清沅明白,那一天总会到来的。可是做事一向直接了当的颜清沅这次却有些犹豫和退缩,舍不得放弃此时的宁静和温柔。 本来今天晚上他打的就是来宣告主权的主意……不管宁昭昭接不接受,她以后都是会属于他的。 一则是因为妒火熊熊,再则是因为他不认为还有拖下去的必要。 可是宁昭昭娇憨的模样,让他的心又软了软,心头的火气也消失无踪。 罢了,再纵她一阵子吧。这次,也只能怪他自己没看紧。 只是这个被窝太香太软,让他再赖一会儿…… 半夜,睡在榻上的宁昭昭突然觉得唇上有点痒。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的,发现颜清沅点了烛火在她榻前,披散着头发。 因他此时是站着的,她没多想,嘟囔道:“你醒啦?” “到床上去睡吧,别着凉了。我先回去了。”颜清沅道。 宁昭昭舔了舔唇,爬起来,道:“哦,好。” 说完,也不去看颜清沅的反应,卷着外袍披上,就爬回了自己床上去睡下了。 颜清沅轻轻笑了一声,给她熄了烛火。 隔天早上宁昭昭又摸黑起了身,梳妆打扮之后想去慈安堂给李氏念(添)经(堵),结果在楼下遇到了一晚上没睡在院子里发呆的颜清沅。 早上雾气蒙蒙,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头发和绵密的睫毛都有一层薄薄的水雾。 宁昭昭浑然不觉,反而欢喜道:“咦,你也起来了?这么早?” “……哪儿去?”颜清沅不答反问。 宁昭昭道:“念经去啊,免得让他们抓住我的错处。” 她的大眼睛扑闪扑闪,一看就藏着坏呢。 颜清沅无奈了:“去吧,陆骁的事情,我来安排。” “嗯。” 看她兴冲冲跑出门的样子,颜清沅觉得啼笑皆非。最早的时候,要她去慈安堂,就跟要她的命似的。 那段时间颜清沅天天要听她唠叨,什么起那么早啊,什么天这么冷啊,什么老太婆这么烦啊…… 现在倒好了,也没人喊她了,她自己巴巴每天起个大早,早饭也不吃了,准点过去念经! 也不知道慈安堂那老太太心里会怎么想! 事实上,当宁昭昭再一次出现在慈安堂,不但要念经,还厚着脸皮要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陆嬷嬷脸都青了! 太夫人李氏听说昨天宁相的计划失败了,本来就受了刺激,又听说她下午跑过来要念经,就觉得她是来示威的! 气得一晚上没睡好,还没想好对策呢,没想到她竟然一大早又来了! 宁昭昭还赖在门口不肯走,嘟囔着:“血浓于水啊,我祖母生病,我怎么能不进去看一眼?我都好久没看到我祖母了,昨天连经都不让我念……” “祖母是没把我当成亲孙女吧……那我外祖父来了,问起我家祖母的病情,我都说不出来……” 李太夫人听了在里面气得摔烟杆,大声道:“你让她进来!难不成我老婆子还能叫她给气死了!” 陆嬷嬷深知李氏最近连续遭受了几次打击,只怕她会扛不住,便用身子挡住门,苦涩地道:“大小姐,您就先回去吧!您一片孝心,太夫人都知道。只是如今,如今太夫人实在是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我才要念经,才要请安啊。这些不都是之前你们自己说的吗?还请了个什么静慈师太来看……那可是静慈师太说的,总不能是假的吧。” 陆嬷嬷只是挡住门,道:“您没听太夫人正生气呢么……” “又不是我惹她生气的!”宁昭昭理直气壮地道。 “……”不是你是谁! 宁昭昭隔着门大声道:“祖母!您不见我就算啦,可是孙女一片孝心您都看见了!您再好不了就不关我的事了!” “!!!” 宁昭昭放完话,转身就走了,一边还嘀咕道:“还说什么静慈师太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啊……” 说完就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屋里,李氏气得咳了半天。可是她越气又越是要抽大烟的,弄的整个屋子乌烟瘴气。 咳到后来,就咳出来一口血痰。 陆嬷嬷一看,顿时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哽咽道:“太夫人何必去置那个气啊!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该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李氏咳了半晌,嘶哑地道:“这小孽障也不知道是何时变成了这样……现在想来,她娘也是个好的。她娘走了以后,她才让胡氏教成了这样!”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了。而且她也是惯会从别人身上找理由的。 陆嬷嬷只怕她和胡氏又要对上,连忙低声道:“您快别这么想,大小姐不学好,以后自有她自己的命数。如今相爷回来了,您也就别再多心多想,只等那封侯的事儿办下来了,以后就只管享福了。” 李氏想了想,也是,她儿子回来了。 她半闭着眼睛道:“强儿怎么样了?” 陆嬷嬷低声道:“昨日听得下人来报,说是精神了些,能吃能喝了。过阵子,大约就能下地了。” 闻言,李氏眸中有些悲凉,道:“能吃能喝,能下地了又有什么用……我对不起我那老哥哥,让李家绝了后……” 陆嬷嬷也擦了擦眼睛,哽咽道:“这也是为了相府……” “便只有你懂得我是为了相府!如今看着那些小辈,胡氏也好,还有昭昭那小贱人也罢,一个个都是只想着为自己谋好处。结果倒把我老婆子气成这样!这等不孝,也不怕天打雷劈!” 说着,她又激动起来,开始咳个不停。陆嬷嬷又是一顿安抚。 待天亮了,宁相的人终于到了漪芳居。 “相爷请大小姐过去。” 宁昭昭正在慢吞吞地吃零食,闻言便看了来报信的人一眼,睁着眼说瞎话道:“哦,我忙完就过去。” 对方:“……相爷的意思,是请您马上过去。” “可我忙着呢,这些东西不吃完,我怎么好站起身?何况自家父女,需要讲究这些虚礼吗?难不成我还得把自己嘴里的东西吐出来赶过去……” 她吃着小酥饼,一口一个一口一个,说不出来多悠闲。 颜清沅远远地看了她一眼,见那小厮绷着脸站在她面前,叹了一声,丢下书站了起来道:“你先出去吧,杵在这儿盯着人家干什么,回去回你家相爷话,郡主忙完了就过来了。” 对方杵着不动,依然阴沉着脸盯着宁昭昭,似乎想用眼神杀死她。 是个人都该吃不下了。 颜清沅转身道:“来人,把他给我丢出去。” “请大小姐自重,相爷派小的来请,小的代表的就是相爷!相爷让小的在这儿等着大小姐一起过去,小的就必须得等到大小姐一起过去!” 哎哟还挺强硬的! 宁昭昭手里拿着小酥饼,看着他,道:“你这意思,我要让人把你丢出去,就是把我爹丢出去了,我要是把你给打了,就是把我爹给打了?” “……” 39.第39章 女儿随爹 本来这种小事没什么好计较的,宁相的人来了就来了,做女儿的给个面子也就过去了。 可是宁昭昭一想到宁相,就比想到胡氏李氏还觉得烦。 因此之前赵嬷嬷她们过来的时候,宁昭昭也不是这么不客气的。这小厮纯粹就是被宁相牵连,躺了枪了。 颜清沅道:“丢出去吧。我青云骑不至于连个小厮都丢不动。” “是。” 那小厮就被赶走了。 宁昭昭慢慢吃了完了小酥饼,拿了帕子擦手,眸中闪烁不定,有些冷冽。 颜清沅看了她一眼,道:“不想去就算了。” 宁昭昭哼哼道:“难道我还怕了他不成?何况陆骁被我们的人看着,他怕我把事情捅出去,怎么会由着我不见他?” 颜清沅想想也是,便坐在了她对面,道:“你要去,答应我几件事。” “什么?” “第一,不许动手。” “哦”,宁昭昭无所谓地道,“我也没这么傻,他怎么说也是我亲爹,我要打他了不是落人话柄吗?” “也不许骂他。” “……” 颜清沅耐心地道:“宁相是个心思十分深沉的人,又十分记仇。若是让他彻底记恨你,时刻盯着你,也不是什么美事吧?” 说的也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宁相那种小人中的小人,这种小事上就别闹的太难看了。 宁昭昭想了想,郑重其事的承诺道:“我今天绝对不骂他,也不打他。” 虽然觉得她说这话有点不对劲,颜清沅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唠叨脾气发作,此时又抓着宁昭昭一顿事无巨细一顿嘱咐,才把她送到了院子门口,让瑞姨和碧芹陪着她去了宁相的德隆园。 这里是相府的中心,除去主院,还有三个小院分布在附近,呈拱卫之势。主院自然是平时宁相办公和休息之处,大多数时候,宁相会回后院过夜。三个小院,则住着相府的门客和幕僚。 今上时常夸赞宁相勤勉,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养的幕僚门客,也都对他忠心耿耿,经常为他出谋划策。 宁相是个一心奔前程的人,齐氏不过是他的一段过往,胡氏更是不过是他踏脚石。 如今他把一个多年没见过面的女儿当成是踏脚石,也没什么稀奇的。 宁昭昭第一次进入德隆园,四下看了看,觉得这里的装束和内院不同,一派严谨。可是想想宁相的身份,不过是个寒门官员,弄的这么煞有其事,又觉得有些可笑。 “父亲,我来了。”没等人通报,宁昭昭自进了门。 宁相着一身象牙白的圆领长袍,坐在桌子后面,闻言便皱了皱眉,抬头看了她一眼。 “文青侯府大小姐封县主之事,是你让宋世子去阻的?” 宁昭昭愣了愣:“文青侯府?” 那家的大小姐,不就是顾胜雪? 见她发愣,宁相道:“宋世子亲自上了折子,说此女德容有亏,不配做县主。坊间已经开始流传她是与你有了争执,宋世子是为你出气。” 宁昭昭皱眉。 宋顾谨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他作为侯府世子,突然上折子去弹劾一个贵女,还毫不留情地说人家是“德容有亏”!在这个时代,出了这种事情,女子很可能是要羞愤自尽的! 宁昭昭想了想,道:“女儿和宋世子,顾大小姐,都不算熟稔。这件事和女儿无关。再则他们二人不是早就有些暧昧的传言在外么,搞不好是宋世子存心报复……” 那宋顾谨昨天喝醉了酒,不还喊着那顾胜雪的名字么? 这很容易让人脑补出,因爱生恨,得不到就要毁掉……之类的剧情吧? 宁相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道:“胡闹!空穴不来风,若不是你,怎么坊间传闻会成那个样子!” 哎哟我怎么知道啊! 宁昭昭皮笑肉不笑,道:“女儿甚少出门,为什么会有这样议论,女儿还当真不知道。不过外间关于女儿的流言蜚语一向多,什么自尽啊,什么与状元郎私通啊。如今多了这一桩,很稀奇吗?” 说白了,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流言?还不都是你这一家子极品! 宁相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还小,遇事难免不知道轻重。这文青侯府,虽然比不的镇远侯府势大,可也是正经的侯门。你闹出这样的事来,将来就算封了郡主,太后会怎么想你,皇后会怎么看你?你的婚事,还有什么指望?” 这话说完,他就盯着宁昭昭。 过了很久,宁昭昭反应过来,若有所思,道:“照你的意思,你是说你能替我解决这件事?” 这回她干脆连尊称客气都省了,足见她有多不耐烦不屑。 为什么这个相府的人都觉得她最在意的是婚事,觉得只要拿捏住她的婚事就是拿住了她的软肋? 佛堂藏人,榜下捉婿,这等丑事也都做了,没有成功,现在改走利诱路线了么? 宁相也听出了她语气的古怪,嘴角便噙着一丝阴冷的笑意,道:“宋世子纵是钟情于你,你们也不可能了。先前退了婚,你又毁了容,镇远侯府再把你迎回去,他们也丢不起那个人。哦对了,听说你和你那个侍卫关系不错……二品都尉,招做郡马?别忘了他是三十六黑市之主,你觉得皇上会让他和端王再联姻?” 颜清沅不是朝廷能控制的人,端王和宁昭昭却还受制于朝廷。 宁相端起茶杯,垂下眸子淡淡道:“昭昭啊,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样子。你乖乖听话,让爹给你寻觅个良婿,才是这辈子的依托。” 他的谈判技巧高明在此,本来就是作为长辈,掌握了主动权。然后抛出筹码,伴随恐吓,既让对方转移了注意力,也让对方卸了心防。 接下来,只要宁昭昭一服软,就可以开始谈陆骁的事了吧。 宁昭昭低下头,冷笑。 半晌,她道:“您是不知道,我早已经对所谓的良婿,死了心么?” 宁相不信,女子最在意的不就是这个? 她噙着笑,直视宁相,道:“昨日女儿穿的那身嫁衣,爹还记得么?那是我娘的,是她一针一线缝的。” 宁相有点不愿意提起齐氏,皱眉道:“我和你娘的事,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你不会以为我是来替我娘讨回公道的吧,那你就想错了”,宁昭昭笑道,“我可是您的女儿啊,自然和您最像的。什么良婿?这种胡氏那种蠢女人才想的东西,我会想要吗?” 宁昭昭盯着宁葳,几乎是一句一顿,道:“从小父亲就是我榜样,所以我和父亲一样,在我看来旁人都不过是我的踏脚石罢了。亲人,以后的夫婿,又有什么区别?父亲若是想用这个来牵制我,恐怕是想错了呢。明人不说暗话,今日不是来谈陆状元之事么?” 显然,宁相不会为自己有一个和自己“这么像”的女儿,而感到欣慰或是骄傲的。 相反,他的脸色渐渐难看了。 宁昭昭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道:“父亲难道不急?陆状元,好像明日就要上殿面圣了吧?父亲找来的那个替身已经被移交大理寺,是说陆状元被他打昏了,不知去向吧?” 宁相垂下眸,不说话,手不由自主地又伸向旁边的茶杯。 “榜下捉婿也算是风流韵事,可是囚禁关押状元,就不太好了吧?哦还有,那状元好像还带病在身,就算放出来,上了殿,就不怕冲撞了圣颜?” 宁相咬牙切齿地道:“他的药是你下的?” 宁昭昭甜蜜一笑,道:“对啊!” 这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半夜跑去看自己第二天就要成亲的的未婚夫,不是去一窥究竟,而是去下药的?! 要知道,他当时可是故意放水让她和颜清沅过去的!因为他对陆骁的人品相貌都极其有信心,宁昭昭这么大年纪了,又刚被退了婚…… 其实他会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当年,他就是打听好胡太师家的大小姐出去礼佛的日子,然后跟上了山,制造出一场“偶遇”,胡氏就死心塌地地嫁给他了,帮扶着他一路平步青云。 哪个少女不怀春,而怀了春的少女是最好拿捏的。宁相天生就懂得怎么拿捏那些心思单纯的贵女,利用其他男子或是干脆自己出手,间接地让她们助自己成事。 可惜的是,这次在几年没见过的亲女儿身上,他的手段碰了壁。 面对宁昭昭嘲弄的眼神,宁相强作镇定,声音几乎平板,道:“昭昭怎么会想到那种主意?又怎么会觉得爹会害你?” 宁昭昭有些不耐烦,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头,不说话了。 宁相又想岔开话题似的,随便说了几句,想引她说话,慢慢引导,把主动权拉回自己手上。 无奈宁昭昭就是静静坐着不说话,不管他说什么都不搭腔。 最终宁相只能忍着气道:“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宁昭昭终于抬起头,露出一丝笑意,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宁相:“……” 40.第40章 坑爹坑全家 颜清沅看着宁昭昭,一脸想死的表情:“我不是叫你别惹他吗?” 宁昭昭一边数着钱一边道:“我没惹他啊!” 做女儿的跟自己老爹要钱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就是没想到你会提这种要求!”颜清沅咬牙切齿地道! 宁昭昭数完手里的五千两银票,用力亲了一口,道:“他是我爹啊,不坑他坑谁啊。解药这么便宜啊?才收他五千两呢。” 就在宁相要被她气死的时候,宁昭昭提出了她的要求,那就是要钱! 五千两!付现!全额! 宁相愕然之余,又被她逼得焦头烂额,急急让胡氏从库房调了银子出来,一分不少给到宁昭昭手上,换取玉砌霜的解药。 虽然生气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坑爹的女儿,但私心里,宁相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就说么,女子多肤浅,不是贪情,就是贪财。他原以为他的女儿是前一种,没想到却是后一种。既然如此,以后也不怕没有办法对付她。 那边宁相是半无力半松了一口气,颜清沅就有些忧愁了。 他看了喜滋滋的宁昭昭一眼,终于没忍住,问道:“你缺什么吗?” “不缺啊。”宁昭昭道。 不缺你去坑你爹,坑别的就算了,还坑银子…… 颜清沅作为大齐首富,自己的未婚妻干出这种事情来,他的感觉还真是有些微妙…… 他动了动唇,最后道:“既然已经坑了你爹,就当是私房钱,你自己收好吧。” 宁昭昭嘿嘿笑了起来,偷到腥的小狐狸似的。 当天下午的时候,胡氏的人来了一趟,说是把宁昭昭的月钱提成嫡女的份额,也就是一个月五两银子,和宁苒苒宁莞莞姐妹俩一样。 赵嬷嬷一脸谦卑,道:“夫人说了,本是早就该给您提起来的,夫人忙着,一时没想起来,您也别往心里去。” 宁昭昭手里抓着那小银锭子,似笑非笑,道:“哦,也成。” 赵嬷嬷又看了她一眼,道:“还有……您前些日子在公主府落水,明日,最好能抽个时间去公主府一趟,解释一下。” 宁昭昭想了想,道:“知道了。明儿你送了对牌过来,我好出门。” 赵嬷嬷想到胡氏是放了话不给她对牌,不让她出门的。没想到明日还得亲自把对牌给她送过来,求着她出门…… 她心里叹了一声。本以为相爷回来了就能压得住宁昭昭了,没想到宁相昨天晚上特地吩咐了胡夫人,让夫人“一应吃穿用度比同嫡女,不得有半点亏待”。 胡夫人一向信奉个“拖”字,这回却也是拖不得了。 赵嬷嬷也是老老实实的,又说了几句奉承的话,就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太夫人身边的陆嬷嬷也来了。 想来这几天,太夫人情绪波动比较大,被宁昭昭是气得不行了。陆嬷嬷也是走投无路了,只能趁她睡着了以后偷偷跑去商量了宁相。 宁相说了,宁昭昭贪财…… 陆嬷嬷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给大小姐请安。大小姐,太夫人说,这几日觉得身上舒服了些,让大小姐不用每日去念经了。” 宁昭昭闻言瞟了她一眼,道:“那怎么行啊?静慈师太可是说了,我和祖母八字相合,我得每天陪着祖母,祖母的身体才会好。” 陆嬷嬷忍气吞声道:“怎么说也是请祖孙俩,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太夫人说,如今天气冷了,京城里都流行上了毛领和皮袄,大小姐也是要做贵女的人了,总该添置几件。不如就趁这几日,多出去转转,也买几件称心的。” 说着,就让身边的小丫头把封在红封里的银票递上来给宁昭昭。 宁昭昭懒洋洋地接过来,道:“那毛领子和皮袄可贵重呢。” 陆嬷嬷道:“太夫人疼爱大小姐,大小姐穿着好看,太夫人心里也高兴。您只管去挑您中意的买就是。” 宁昭昭心想,等我先看看你这红包里有多少银子,再决定要不要去骚扰那老太太。 因为她没表态,陆嬷嬷临走的时候,心里也有些忐忑,只怕今天晚上又看见她。 颜清沅上楼的时候宁昭昭就在藏银子,他道:“胡氏的人送了对牌过来,说从今以后你可以随便出入了。怎么样,要不要出去买几件新衣服?” 天气冷了,她也是该添置新衣了。 宁昭昭道:“那什么毛领子皮袄啊?我不想买。” 颜清沅道:“我买给你?” “不想买。” 说白了那不就是皮草吗,有什么稀罕的。再说了现在天气也还没冷到那个程度吧,至于就裹成那样了么? 宁昭昭是习武之人,血气也旺,不像一般的娇娇贵女那么怕冷。因此,听说最近京城里那什么皮袄子毛领子风靡一时,她很是嗤之以鼻。 颜清沅闷头不说话。 等宁昭昭反应过来,见他好像在发呆,便道:“你怎么了?” 颜清沅有点憋屈。心想爷就是想送你点东西哄你开心罢了,现在倒有些闹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了。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讯号,当男人开始觉得弄不懂身边的女人在想什么了,那他往往就要开始倒霉了。 他淡淡地道:“没事。你是打算出去走走,还是去逗逗你祖母?” 宁昭昭腼腆地道:“拿人家的手短。我刚拿了她一千两银子呢,总得消停两天。” “……” 最终宁昭昭决定要出去走走。 宁昭昭换了身厚点的衣服,颜清沅给她披上了小夹袄。 “你怎么蔫头耷脑的啊,心情不好啊?”宁昭昭一边下楼一边道。 颜清沅道:“没有。” 宁昭昭瞟了他一眼,虽然是无意的,可是那双大眼睛水光盈盈,似乎带着些嗔怪的意味,勾得颜清沅心都酥了大半。 两人穿过花园,突然听到一阵悦耳的琴声,听起来好像还有点耳熟。 “是什么来着,清,清平乐?” 颜清沅淡道:“嗯,清平乐。” 哎哟,那不是宁苒苒的成名曲吗? 宁昭昭以为是宁苒苒在练琴呢,心里奇怪这么大冷的天的,她要练琴为什么不躲在自己屋里练,而跑到花园里来吹冷风。 她好奇地凑上去一看,发现宁苒苒不是在练琴,而是迈着小碎步扭着小腰在跳舞呢! 宁昭昭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宁苒苒脚下一顿,回过头来,发现是宁昭昭站在那儿以后,视线就变得仿佛要杀人那般凌厉。 “你来干什么?”宁苒苒面色不善地道。 “不干什么啊,这不是花园吗,我打这儿路过,怎么了?” 宁苒苒憋了一会儿,道:“那你笑什么。” “高兴就笑呗。你出去练练舞也挺好的,成天呆在屋子里不动,身子也容易不好。你选的曲子也不错,适合你。这种曲风清淡,有点小雅致,配你是恰到好处……” 天地良心,宁昭昭这回真是好心! 宁苒苒从小缺乏运动,身材小小个,长相也是清秀可爱型的。《清平乐》这种规规矩矩的曲子,不论作为轻曲还是舞曲,虽然不容易出彩,却也不容易出错。 最适合宁苒苒这种没什么特色的女孩子了。 可是宁苒苒听了那话,脸都气白了,指着宁昭昭道:“我练什么曲子关你什么事!你只当这世上只有你能跳胡旋舞了?你真以为你自己好了不得了?” “……我没说什么啊,你生什么气啊?” 宁昭昭不由自主地回头去看颜清沅。她刚才不是在夸宁苒苒吗? 颜清沅有点不忍直视,轻咳了一声别开了脸。 宁苒苒眼里满是对宁昭昭的怨毒和妒恨,又有些惧怕似的,退后了一步,道:“没事你就快走吧!”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宁昭昭又蠢蠢欲动,道:“你急着赶我走干什么?不就是练舞吗?来来来,跳给姐姐看看,我也给你参谋参谋。” 颜清沅:“……” 宁苒苒:“……” 宁昭昭果然认真了起来,问颜清沅道:“最近京城里有什么饮宴?” 颜清沅道:“饮宴是没有,新年的时候,千金贵女都要进宫,到时候也会献艺。” 宁昭昭看了宁苒苒一眼,道:“进京献艺?真不要我帮你参谋参谋?” 宁苒苒都快气哭了,暴跳起来,道:“我不练了行吧!” 说着就开始招呼人搬东西,临走从宁昭昭身边过,还用力挤了她一下。 “好大的气性……” 宁昭昭盯着她的背影,咕哝道。 颜清沅道:“走吧,别站在这儿了。” 宁昭昭不动,还在看宁苒苒他们,突然道:“看样子胡氏给她请了不少高人呢。琴师,舞师,还有配舞……是不是又有大动作?” “大约是想宫宴拔个头筹吧,没什么稀奇的。人人府里都这样。”颜清沅兴趣缺缺。 就算拔不了头筹,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在宫宴上好好表现。 在那种喜庆的节日,抚琴什么的确实太静了些。何况宁苒苒的琴艺算上的歌,却算不上顶尖。胡氏让她改习舞,好歹比抚琴更热闹些,又有什么稀奇的? 41.第41章 出府遇到猫 宁昭昭出门,还真挑了几件新衣服。 不过因为是临时决定,她身上也没带银两出来,又是颜清沅买的单。 回去的时候,宁昭昭想了起来,便道:“你以前给我买的那些东西,你算一算,回头我把钱还给你。” “……不用。”颜清沅咬牙切齿地道。 宁昭昭道:“哎,别客气啊,我知道你有钱,可是我老花你的钱也不行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该攒点老婆本什么的吧?” 颜清沅在她的话里,深深地听出一种过河拆桥的感觉。 他气得别开脸看窗外不理她。 宁昭昭一看,哎哟,这是生气了啊?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后来想想古人和现代的男孩子不一样,可能比较仗义疏财,说还钱什么的,他可能还觉得你看不起他呢。 所以他是因为这个而生气了? 宁昭昭讪笑了一声,道:“哎,你也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占你的便宜什么的。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但有的人真是那样的,会不喜欢人家占便宜什么的。” 颜清沅还是不说话。 宁昭昭哄了他半天,最后只好道:“这话我以后不说了,你别生气啊?” 颜清沅回过头,看着她认真地道:“你为什么怕我生气?” 他双眸幽深不见底,望着她的时候,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心底。 宁昭昭毫无所觉,笑道:“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对朋友绝对真心。” “……” 颜清沅已经气得再也不想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感觉到下雨了,宁昭昭就有点坐立不安。 她嘟囔道:“我还想待会儿顺便去那家老字号买点羊肉饼……下雨下成这样,怎么办啊?” 偶尔颜清沅也给她讲点京城大街小巷的故事,她专门喜欢听那些好吃的好喝的。 现在脸上的伤疤已经浅了很多,她也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严格忌口。 颜清沅听了,回头看她一脸渴望的样子,终究是道:“待会儿去给你买吧。” “可是下雨呢。”宁昭昭道。 “没关系。” “下雨的话,淋湿了饼怎么办?” “……” 最终颜清沅咬牙切齿地道:“那就打把伞下车,在店里吃!” “唔,这主意不错。” 驾车的宋一听着里面的对话,心里直犯嘀咕。 人都说二爷是个笑面阎王,心肝和血液都是冷的。谁能想得到他这幅模样? 也不知道他对郡主到底是什么心思,说是未婚妻心上人,还不如说是带女儿。 马车到了地方,颜清沅从车里找出唯一一把伞,一手半抱着宁昭昭下了车。 雨比他们想得大,而且风也不小,刚下车的功夫,一阵大风刮过来就让颜清沅湿了半边身子。 他伸手把宁昭昭裹进斗篷里。 比雨声更大的是他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也不知道宁昭昭有没有听到。 两人低着头一路狂奔,后来颜清沅索性用一只手夹着她的腋下扣住腰身,把她提了起来,冲进了那家叫“魏记羊肉”的小店。 宁昭昭进了店门还腿软,半挂在颜清沅身上笑得气都喘不过来,道:“没想到你力气这么大!” 颜清沅摸了摸鼻子,不吭声。 热乎乎的羊肉汤和羊肉饼端上来,宁昭昭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这时候,她突然听到一声幼弱的猫叫声。 “咦?” 她低下头一看,果然在桌子底下发现了一只三花肥猫,浑身湿淋淋的,正可怜的发抖呢。 “这小可怜……” 宁昭昭伸手去把它抱了起来,发现它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感觉十分萌动。 她正萌得要死要活呢! 颜清沅看了一眼,道:“大约是那个贵人家的玩宠,戴着铃铛的。你仔细找找看,铃铛上有没有记号。” “咪呜。”小猫应和似的道。 宁昭昭一看大奇,赶紧翻找了一下它的铃铛,后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看看这是不是镇远侯府的族徽。” 她去参加公主府饮宴的时候,见过不少族徽,但是印象都不算深刻。看这猛虎的标记,似乎正是武将封侯的镇远侯府族徽。 颜清沅愣了愣,挨着她低头看了看,神色就变得有些莫测起来,道:“的确是镇远侯府的族徽。” 宁昭昭道:“哎,这么好的猫也乱扔,真可怜。” “你想带回去?” 宁昭昭正喂小猫吃羊肉呢,闻言就道:“这种猫被人娇养着,如今又天寒地冻的,肯定难活了。不如我带回去养吧。” 颜清沅提醒道:“这是有主的猫。” “那有什么关系啊?谁让他们家乱丢的?我捡到了就算我的,除非他们找来。”宁昭昭赖皮地道。 其实她私心里也没想霸占这只猫。前世她也养过猫,知道心爱的宠物不见了,那滋味叫一个难受。 何况看这猫被养地圆滚滚的,又丝毫不惧人,在镇远侯府肯定是被千娇万宠的。 宁昭昭也就是想自己先带回去玩个一晚上,明儿一早通知镇远侯府的人来领猫。 “咪呜,咪呜。” 那小猫长得挺胖的,声音却嫩嫩的萌萌的,让宁昭昭心都化了,愈发怜爱起来。 颜清沅也只能叹气不说话了。 吃饱喝足又玩了一会猫,颜清沅带着宁昭昭出了门。 这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了。 宁昭昭非把那脏兮兮湿漉漉的小猫抱在怀里,颜清沅有点洁癖,实在是不堪忍受,也就不可能抱着她了。 她一路逗着猫,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走远,旁边的巷子里才突然有人挣动了一下。 接着就传来一声娇嗔:“哥,你干嘛啊!小花都让她抱走了!” 那捂住她嘴的男子正是宋顾谨。 他望着那远去的马车,看了半晌,才面无表情地道:“你那猫,我要了。” 宋盼云瞪大了眼睛,道:“你疯了!快放开我!” 她现在心里都快怄死了! 刚刚出来玩,遇到大雨,结果把猫掉了。央着她哥来给她找猫,结果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哥突然发疯似的,在她要冲出去的时候把她拉住了,还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出声! 现在还跟她抢猫! 他以前不是最讨厌小花的吗! “没疯,我说真的,你那猫我要了。你要什么?”宋顾谨认真道。 宋盼云吃惊地瞪大了美目,半晌,想了起来,道:“你,你是冲着那宁府的大小姐?” 所以来跟她要猫?! 天哪谁来救救她哥吧!都退了婚,还往上贴,到时候说出去多难听?! 宋顾谨道:“这个与你无关。你只说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宋盼云眼珠子转了转,“你只消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 宋顾谨道:“你说。” 宋盼云道:“你,你真是冲着那宁府大小姐,才想要我的猫?” 装成是猫主人去接近人家女孩子,这事儿也太没品了吧…… “嗯,是,就是为了她。” “……” 承认的那么快,更没品好不好! 宋盼云喃喃道:“你当真是失心疯了,你觉得娘会答应吗?” 其实她觉得,她哥哥和那宁府的大小姐还是很相配的,再说人家也要封郡主了,家里那些长辈也没话说。 坏就坏在,之前他们退过一次婚……到时候人家说起来肯定不好听啊。 而且,在宋盼云的观念里,宁家也不会让女儿受这种委屈吧?若是答应了,那岂不是让镇远侯府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了? “早干嘛去了……”宋盼云嘀咕道。 宋顾谨不理她,只管自己想着心事,一边道:“走吧,回去。” 说着就管自己走在前面。 宋盼云跟上去,忍不住道:“先说好,你要用,我可以把小花借给你。但是日后不管你成没成事,小花都得还给我啊。我养了它七年呢,哪能送给你啊,还是为了让你和姑娘家套近乎……” …… 回到家里,宁昭昭顾不上自己,先让人烧了热水,准备大梳子,打算给猫洗澡。自己则随便擦了擦身了事。 然后又兴冲冲地跑去给那肥猫洗澡。 这猫应该是做惯了这种事的,被放进水盆里也十分淡定,不逃跑也不抖毛,洗刷刷的过程十分顺利。 古代没有吹风机,宁昭昭怕它感冒,就用毛巾把它擦干了,又带到火盆边上烤火。 洗干净的小肥猫,毛蓬松起来,显得腿短短,也更加圆滚滚了。 而且它真是十分不怕生,这会子已经认了宁昭昭做新主人,靠在她怀里一个劲儿地“咪呜咪呜”,还去舔她的手指,看起来十分可爱。 宁昭昭越看它就越喜欢,摸着它光顺的毛笑了半天,后来还捧着它用力亲了一口。 “小肥乖,待会儿给你鱼吃。” 到了夜里,她还想把小猫抱进被窝里睡觉。 结果颜清沅来了,死活要把猫从她被窝里拽出来:“你要养就养,要玩就玩,把畜生带到床上睡觉是怎么回事?快给我弄出来!” 宁昭昭缩着被子里,抱着猫,瓮声瓮气地抵抗,道:“我今天刚给它洗过身子,可干净了。明儿就得要还回去了,今天让我抱抱怎么了!” 42.第42章 舒姨娘 颜清沅不可能伸手进去抢她的猫,但他还是不肯死心,在她床铺周围转了一圈,改为诱哄:“你……你把它弄出来,明儿我去给你重新买一只小的。” 宁昭昭道:“明天买是明天的事情,我今晚还是得抱着它睡。” “咪呜。”小胖子嘚瑟地冲颜清沅叫了一声。 颜清沅觉得那猫是在挑衅了! “你,你给我弄出来!” 宁昭昭也熊了,道:“我的床!我就要放!” 颜清沅盯着她,半晌,道:“它是猫。” “废话,是猫我才抱上床,难道我还抱个人啊!” “……” 最后颜清沅在她面前变了一会儿脸,有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宁昭昭缩在被窝里,还在嘟囔,道:“连只猫都要管……哼。” 从刚才开始一直躲在角落里不敢吱声的碧芹听到了,就在心里默默地道:二爷不是管那只猫,是管那是宋府的猫! 颜清沅只是没有在宁昭昭面前发作出来,实际上他心里都快怄死了。 他敢打包票,没几天,姓宋的那个不要脸的小子就会上门来要猫了。 虽说在宁昭昭心里那小子连个人样都没有,但是颜清沅想到宁昭昭那么宝贝那猫的样子,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宋顾谨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早一些。 几乎是第二天一大早,宋顾谨下了朝,还穿着朝服呢,就直接过来了。 宁相和他一起回来,听他说是宁昭昭捡了他的猫,便想迎他到客厅坐着。可是被宋顾谨拒绝了。 “我就在花园里,等着大小姐过来好了。” 宁相愣了愣。 就算丢了只猫,也不必亲自来找吧? 就算亲自来找了,也不必人家在室的大小姐亲自给你送来吧? 何况……你宋顾谨平时最是清高,什么时候养了猫了?倒是听说那镇远侯府的大县主,有只猫养了好几年了,宝贝得不得了呢。 宁相是个过来人,很快明白过来,这家伙是醉翁之意不在猫。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算计,笑道:“那请世子先坐,下官这就让人去请小女。” “多谢。” 宁相又道:“下官还有些公务要忙……” 宋顾谨从善如流,道:“宁相只管先忙,某不过是来要猫的,又何须劳动您亲自招呼?” 宁相抚了抚胡须,笑着颔首。 漪芳楼。 宁昭昭今儿一大早没去慈安堂礼佛念经,她自然也不会去给嫡母请安什么的,因此就还在赖床。 听说那姓宋的竟然一大早就来要猫了,宁昭昭顿时就从被窝里蹦了出来:“神马?!他怎么知道在我这儿的!” 昨天丢的,过了一晚上的功夫,就知道在她这儿了? 碧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道:“许是……听谁说了呢?” 能听谁说啊!宁昭昭他们回来那会儿,天都黑了,丞相府里里外外也没几个人走动…… 虽然不情愿,但是这猫毕竟是人家的。宁昭昭虽然嘀嘀咕咕的,但也只能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与此同时,宋顾谨正在花园里散步。 相府到底是新兴家族,比不得有根基贵族府邸底蕴浓厚。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中规中矩,竭力做出气象,不容易出错,却还是差了点火候。 他正闲逛呢,突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 这曲子他听过,是《清平乐》。 在相府听到这曲子,是在正常不过的了。相府次女宁苒苒,从小习琴,弹得最好的,就是这曲《清平乐》。 宋顾谨想到人家姑娘在花园里抚琴,自己上去打扰,有些不礼貌,便想转身离开。 而此时…… 宁苒苒和那日一样在花园里习舞。听说宋顾谨来了,便更是起劲,故意想在花园里和他偶遇。 要知道胡旋舞虽然奔放矫健,但清平乐也是有些小雅小意的。 尤其是在这种清晨,薄雾未散,这曲子更是轻灵悦耳。而且这次她没有着紫衣,而是换了一身颜色非常素净的月牙白长裙,又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更加灵动。 此情此景,都恰到好处。 没想到宋顾谨都路过了,竟然会转身就走…… 宁苒苒也是急了,顾不得许多,就停下了舞步,直接从小道上追了出去,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道:“宋世子?” 宋顾谨只得停了下来,低头看向这个不过到自己胸口高的女人。 “宁二小姐?” 宁苒苒只看他一眼便觉得心都酥了大半。此时的宋顾谨还穿着朝服,比他从前,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些老持沉重。 这样的男子,最是应该托福终生呵……难怪全京城的女子也要为他痴狂。 她回过神来,露出个甜甜的笑容,道:“宋世子怎么一大早就来了?朝服也未换呢。” 宋顾谨还没琢磨好怎么回答。 宁苒苒已经拉了他的袖子,把他往旁边的亭子里带,一边道:“您来得不巧,屹昌那孩子被送到国学去了。” 宋顾谨淡淡道:“这我自然知道。我如今也是屹昌的老师了。” 他的才学在京城中十分有名,早在几年前,就被选为国学先生。宁屹昌那小毛孩子就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请教功课什么的。 别看宁屹昌熊了点,但还是非常好学的。就是搁在现代,也是个成绩好的好学生。宋顾谨也欣赏那孩子的好学的劲头,所以和他走得比较近。 宁苒苒知道他不是为宁屹昌来的。不过她才不会问他是为谁来的呢。 她只是拉着宋顾谨坐下,又给他倒了茶,才自己坐下,托着腮帮子笑,道:“您来的正好。屹昌从小就娇惯,也不知道在国学里习不习惯……” 宋顾谨闻言,只当她是爱惜弟弟,便道:“屹昌虽然有些不谙世事,读书却十分刻苦,在学院也很得诸位先生喜欢,和同窗也处得不错。” 宁苒苒道:“是啊,他是最单纯不过的人了。有时候心直口快得罪了人呢,他也不知道。好在国学里,都是些有才华,有胸襟的,譬如宋世子这样的……” 正聊的投机呢,突然一把三分妩媚七分风骚的声音传了进来,道:“哟,我只当是谁一大早地在这儿呢。原来是二小姐啊。这位是……” 宁苒苒听到那个声音就一个激灵。回过头去一看,果然是那个舒柳! 舒柳是宁相新纳不久的小妾,也是齐京知府家的庶女。虽是庶女,可她家主母已经不在了,她姨娘代掌家务十分得宠,养出这个女儿来也很有些骄横! 去年她见了宁相,死活说自己一见倾心,要跟着宁相回府。 这种美事,男人自然不会拒绝。一来二去,宁相就把人给抬了回来,那妖精缠人的功夫十分厉害,刚进门就把相府里那些规规矩矩的姨娘都比了下去,很快就怀上了身孕! 虽然胡氏说她不过是个蠢人玩物罢了,可是宁苒苒每次见到她,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此时就见那舒柳,这大冬天也不怕冷,穿着件艳丽的桃红色夹袄就出来了。那面料光滑,颜色艳丽,正衬得她肤若凝脂,粉面桃腮。 就连微微拢起来的腹部的曲线,也被勾勒了出来,反而显得别有风情。 若论长相,舒柳一张长脸,也只算中上。只是她唇边有痣,眼带秋波,削肩长腿,就显得很有风韵。 “你来干什么!”宁苒苒不悦地道。 舒柳媚眼含春,扫了旁边的宋顾谨一眼,笑道:“哟,大小姐生什么气啊?我这不是给夫人请了安,回来瞧见您在这儿,也给您请个安吗?” 说着身子不由自主就往宋顾谨那边靠了去,一边笑道:“您还没说呢,这位是谁啊?瞧着,可真年轻俊俏,和二小姐真配!” 宋顾谨闻言皱眉。 宁苒苒偷偷看他的脸色,心凉了半截,嘴上连忙道:“胡说什么呢!宋世子,不好意思,这是我爹的妾室,粗鄙没什么规矩,让您见笑了。” 小妾一般都是粗鄙没什么规矩的,她也没说错。 舒柳听了可不乐意了啊,她似笑非笑地道:“二小姐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啊?奴家虽然是个妾室,可怎么也轮不到二小姐来教训吧?再说了,这孤男寡女的花园里呆着,还能没点事儿啊?” 宁苒苒气得脸都绿了,低声威胁道:“你再胡说,我就给我母亲说去了!” 舒柳眼珠子转了转,哼哼笑道:“二小姐也不必拿夫人来压人……也罢,这次就算奴家的不是了。想来二小姐年轻脸皮薄,和我们这些妇道人家终究是不一样。叫奴家说出了心事,还害臊呢!” 宋顾谨是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要走。 舒柳突然道:“哎哟,那不是我们大小姐吗,怎么还抱着只猫呢?” 宋顾谨闻言,又顿了顿脚步,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宁昭昭手里抱着那肥花猫过来了。 她今天穿着件蓝色斗篷,露出浅紫色的水袖和裙摆。小肥猫窝在她怀里,只露出了个脑袋。她的手还时不时在那猫儿头上摸一摸,猫儿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43.第43章 猫抓人 宁昭昭隔了老远就看见那里的两女一男,心里正犯嘀咕呢,一大早大家都好闲啊。 看见宋顾谨,她又忍不住低头笑。毕竟某人之前的醉态,令人印象十分深刻。这也就算了。他现在摆出一副正经清高的脸,实在是很违和。 她这一笑,眼波流转,又带着几分深意。 宋顾谨本来想出亭子的,脚下不由得又顿了顿。 宁昭昭走上前,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呢,那舒柳就窜了出来。 “大小姐!大小姐安好。今儿没去给太夫人念经么?” 宁昭昭对这小妖精倒是没什么意见,也还算客气,只道:“是啊,祖母说她要静养几天,让我不用去念经了。” 舒柳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哎,这是大小姐的猫啊?长得可真可爱。” 说着就伸手去摸。那小胖子也是来者不拒,有美人摸它,它娇滴滴地“咪呜咪呜”又叫了几声。 宁昭昭稍稍侧了侧身子,道:“舒姨娘有身子了,还是别玩猫了。” 又转向宋顾谨,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那张脸就想笑,道:“你的猫?” 宋顾谨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想起了什么,有些尴尬,道:“嗯,我的猫。” 心里直犯嘀咕。那天的事他完全不记得了,只后来钟品莲跟他说,他喝醉了酒,在丞相府的花园里当着宁大小姐的面吐了一通。后来还拉着人宁大小姐在花园里跑了一圈。 至于为什么全身疼……是因为他摔倒了吧?谁知道,反正钟品莲没看见。 宁昭昭把猫递给它,谁知道那小胖子竟有些抗拒,还往宁昭昭怀里钻。宋顾谨的手一要碰到它,它整个就炸了毛!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儿?”那猫身子一纵又跳回了宁昭昭怀里,宁昭昭只好接住了。 宋顾谨咬牙切齿地道:“它喜欢姑娘家抱!尤其是好看的姑娘家。” 宁苒苒听得脸色一变,宋世子这是在讨好那小贱人? 反而宁昭昭没听出来他什么意思,还被逗笑了,道:“没想到宋世子还能养出这样一只猫。” 看宋顾谨好像没听懂,她又补充了一句:“不是说宠物随主人吗?” 宋顾谨:“……” 舒柳在一边花枝乱颤,斜睨了宁苒苒一眼,道:“哎哟,可不是么,大小姐这样的美人,这甭管是人,还是猫,都是喜欢的。” 宁苒苒气得脸都绿了,不甘心地伸手要去宁昭昭手里接猫,道:“真可爱,给我也抱抱……” “喵嗷!” 许是宁苒苒心里太气,所以下手也有些没轻重,一下抓过去可能下手太重,小胖子惨叫一声,一挥爪子就把宁苒苒的手抓出了几道抓痕! “啊!你,你这个畜……”宁苒苒捂着手,急退了几步,心中愤恨地看着那躲在宁昭昭怀里的猫,到底还是没有骂出来。 舒柳更加笑得得意,道:“哎哟,二小姐,您哪,就别再不识趣往上凑了。” 宁苒苒顿时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道:“舒姨娘都这么闲的么?有了身子的人了,就别站在这儿吹冷风了!” 宋顾谨碍于到底是自家的猫抓伤了她,便礼貌地问了一句:“二小姐还好么?” 宁苒苒一听,立刻转颜为笑,也不管还有别人在身边站着,就凑上去把雪白的小手递给宋顾谨看,嗔怨道:“您瞧瞧,都见血了呢。您也不管管您那猫。” 宁昭昭插嘴道:“人家好好在这儿呆着,谁让你多手来碰人家?” 宁苒苒:“……” 她不是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想在宋顾谨跟前儿骂人而已! 宋顾谨只好礼貌地赔礼道歉。 宁苒苒早前好不容易和他混熟了,不知道羡煞了京城里多少贵女千金。这阵子宋顾谨又冷落了她,让她成为京城贵族全的笑柄! 她深知,若是这个机会抓不住,那她下次想要再接近宋顾谨,就不容易了! 因此她也顾不得许多了,便去和宋顾谨撒娇,道:“世子,这歉意可不是嘴里说说就好了。我可是见了血的呢……” 宋顾谨后退了一步,一边看宁昭昭,道:“二小姐放心,我府中还有些上好的伤药,绝对不会让二小姐留疤的。” 宁苒苒又向前了一步,故意道:“我听说醉香楼的醉虾很不错,说不定吃了就好了呢……” 宁昭昭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醉虾不是用酒泡的么?我可没听说过有人喝酒伤就能好的。” 宁苒苒跳脚,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是跟我没关系,只不过我一大早跑来送猫,结果在这儿吹冷风,然后看你们打情骂俏?我可没那个闲情雅致。” 宋顾谨闻言偏过头来,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道:“倒累大小姐在这儿吹冷风。方才我瞧见那边有一不错的暖亭,不如去哪里再谈?” 宁昭昭闻言道:“还谈什么?你不就是来要猫的吗?” 说着,她咬了咬牙,万分不舍地把那猫塞进它怀里,不管那猫突然炸毛尖叫,道:“你可得好好待它……” 正说着呢,那小胖子就“嗷呜”一声嘶号! 宋顾谨那里抱过这猫?顿时手忙脚乱,那猫又不安分,先是用力挠了他一把,然后突然就要从他怀里蹦出来! “世子爷小心啊!” 宁苒苒就想往前凑,手刚要碰到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一股推力。她不怒反喜,脚下顺势踉跄了一下就想往宋顾谨怀里凑! “喵嗷!” 千钧一发的时刻,即将被惨压的小胖子愤怒地挥爪! “啊!!!” “啊!!!” 两声尖叫传来,一声是脸上被猫抓了的宁苒苒! 一声,却是刚才突然扭了一下,挺着肚子就要摔倒的舒柳! 宋顾谨急着抓猫没有顾上宁苒苒,宁苒苒被抓了以后下倒的趋势却没变,竟硬是当着几人的面,生生扑向了宁昭昭! 宁昭昭就眼睁睁得看着宁苒苒和舒柳两个人朝自己扑来,想也没想就伸手接住了舒柳! “呜!” 宁苒苒便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脸朝下! 她摸索着支起了身子,捂着嘴,一脸都是眼泪,低头看到自己手里躺着颗白白的小牙,顿时大哭起来。 而舒柳则被宁昭昭接在怀里,正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她。 这一切发生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等宁苒苒的丫鬟意识到事情不对,急想去扶她的时候,宁苒苒已经哭得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喵嗷!”小胖砸给了某人一爪子,利落地从他怀里蹦了出来,跑了。 “小胖!”宁昭昭大急,连忙让舒柳站稳,一溜烟地去追猫了。 宋顾谨也想跟上去,但是无奈宁苒苒一脸血地看着她。 “宋世子……” 宋顾谨想走走不了,只能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道:“快送二小姐回去休息,再请个大夫来……” 而另一边,宁昭昭已经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至于后来宁苒苒哭哭啼啼地不让宋顾谨走,捂着缺了牙的嘴还说要宋顾谨给她作证是舒柳推了她一把什么的…… 就不关宁昭昭的事了。 她在花园里找猫直找到中午,那时候不堪忍受的宋顾谨早就跑了。 颜清沅看着她一头草满脸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怀里还抱着一只脏兮兮的猫的时候,也是无语。 “怎么又弄回来了?” “我让人去找那姓宋的,他却已经回去了。哼,一点都不在乎小胖。”宁昭昭气呼呼地道。 颜清沅看着她把猫给了碧芹,并吩咐去准备热水,冷不丁地道:“咱们要有好戏看了。” “?” “你妹妹磕了牙,脸上还让猫给抓了,现在死活说是那舒氏推的。两边正闹着呢,舒氏肚子里有孩子,胡氏一时半会儿也奈何她不得。”颜清沅笑道。 “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啊。”宁昭昭兴致缺缺地道。 今天她就在现场,自然看见舒氏故意推了宁苒苒一下。不过当时那种情况,她还是选择了接住离自己近,又怀了身孕的舒柳。 一则她觉得孩子是无辜的。再则,她虽然帮了这一次手,其实却只是顺手,她心里很明白,舒氏要是再自己作死,她管不了。 颜清沅突然道:“我这儿,有些上好的保胎药,我想你用得着。” “……”这话听着怎么就怪怪的呢? 颜清沅看某人一脸的不解,便笑道:“我和你细细说,你凑过来些。” 宁昭昭果然凑上前,挨着他坐了,只觉得他的气息就在耳边…… “别,哈哈,痒!” “不会吧!” “啧啧,这下有意思了……” 宁昭昭听了他的话,顿时就要笑死了,也顾不上痒了,只巴不得他再多说些。 现在想起来,当时舒氏虽然是借着自己摔倒的趋势,去推了宁苒苒一下。可是她自己也没站稳呢。 哪有这么傻的孕妇啊,想害人,还把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搭进去啊? 除非她是故意的,故意不想要那个孩子。 颜清沅低笑,道:“安胎药,要么?” “要的要的要的。”宁昭昭的小脑袋点的小鸡啄米似的。 这场正室大战小妾的战斗,她看来是要搀一脚了! 44.第44章 看上我了? 那天宁昭昭兴致来了,就和颜清沅一起在角落里研究各种各样的药瓶子。 颜清沅道:“黑市里什么没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弄不到的。” 宁昭昭想了想,道:“你们不会还贩卖人口吧?” “……” 宁昭昭盘腿坐在榻上,看着颜清沅一张俊俏斯文的脸,道:“真看不出来你会做那种事。” 颜清沅无奈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宁昭昭把玩着手里的各式各样精致的小瓶子,不说话了。 颜清沅琢磨了一会儿,重整旗鼓,道:“不说那些了,你现在手头上也有点银子,要不要投点什么分红,赚点零用?” “好啊,但是那些缺德的事儿我不干的。”宁昭昭道。 “……谁跟你说缺德了?”颜清沅真是恨不得咬她一两口。 宁昭昭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笑道:“有本事你咬啊。” 她不但笑他,还把手伸出来,拉起袖子,一条白皙细嫩的胳膊就伸到他嘴边:“你咬啊,让你咬……嗷!” 颜清沅看着那条诱人的小胳膊在自己身前,毫不犹豫露出白森森的牙一口咬住。 宁昭昭惊呼,疼是不疼,但是那口舌的触感愣是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挣扎的间隙,颜清沅抱着她在榻上滚了一下。宁昭昭晕头转向地趴在他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松开了口,正深沉地望着她。 宁昭昭僵住,脸有点红,喃喃道:“这,这好像有些非礼啊……” 颜清沅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一手还搭在她腰上,低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宁昭昭红了半天脸,两眼湿萌萌的,把颜清沅的心都看勾得酥了大半。 真是少见,她原来也会害羞…… 宁昭昭突然道:“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 宁昭昭想爬起来,结果膝盖一滑又摔了回去。颜清沅闷哼一声,眸中发沉。 她哈哈笑道:“我知道我长得不错啊,可红颜美色不过是红粉骷髅,你也不能太肤浅。” “……” 宁昭昭爬了起来,自己整了整衣服,又把药瓶子收好。 颜清沅还没起来,在她榻上侧了个身,双目沉沉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观宁昭昭,其实还是有一瞬间的心跳加速,不然也不会脸红。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就淡定了。 她知道这副身子长得的确是引人犯罪,颜清沅也是个正常男人,每天对着她,会有点遐想也正常。 只不过他机会多的是,却从来没有对她下过手,可见他也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 再则,宁昭昭知道颜清沅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他要是真看上她了,恐怕不会让她成天蹦跶来蹦跶去。 这时候,碧芹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发现颜清沅躺在宁昭昭榻上,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不敢多看,一边道:“郡主,胡夫人身边的赵嬷嬷来了,在楼下呢。” 颜清沅闻言就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衣着,道:“我先下下去了。” 宁昭昭道:“嗯。” 如今赵嬷嬷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嚣张了。她原是胡氏身边得力的嬷嬷,在府里下人也是有头脸的下人,别说丫鬟小厮,便是几个妾室也是要看她几分脸色的。 宁昭昭从前的身份很尴尬,不嫡不庶的,也没什么人搭理她。可是如今阖府上下,却都被她整怕了,赵嬷嬷也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在她跟前儿比在太夫人李氏那,还要小心几分。 这不,她在楼下等了半天,结果看到了颜清沅下楼。心下一惊,但也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颜清沅却不放过她,漫不经心似的问起,道:“听说太夫人的侄孙儿受了伤,怎么样了?” 赵嬷嬷低着头,道:“蒙颜都统关心,据说是好多了。” “好多了?”颜清沅咀嚼这几个字,冷笑了一声,扬长而去。 赵嬷嬷私心里松了口气,捂着心口上了楼。 没进门就看见宁昭昭坐在镜子前面,把头上的首饰拆下来又簪上去,好像怎么都不满意。 赵嬷嬷心下一喜,觉得自己这次是恰好准备对了东西。 她连忙把手上的一个小匣子递上去,笑道:“大小姐安好。夫人说,这眼看着也快过年了,所以给大小姐新添置了几件首饰,您瞧瞧喜不喜欢。” 宁昭昭闻言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匣子里的两支赤石金对簪,兴趣不大,道:“哦,放下吧。” 赵嬷嬷看她意头不大,连忙道:“这红石对簪,和大小姐最是相称了。” 现在府里上下都知道宁昭昭贪财……要求她办事儿,自然要先贿赂的。 宁昭昭瞥了她一眼,还是提不起什么兴致来,只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赵嬷嬷这才小心翼翼地道:“是这样……二小姐昨日不是弄伤了脸?这姑娘家,容貌最是重要了。夫人的意思,是……” 宁昭昭突然扭过脸来,兴致勃勃地道:“是怕她自尽啊?没关系啊,母亲那应该还有些散魂香,给她点上就是了。” “……”赵嬷嬷有些尴尬,讪笑了一声,道,“也不是……二小姐,那是轻伤……” 宁昭昭道:“哦,轻伤啊,那应该没什么事儿。我就不去看她了。” “……是这样的,夫人的意思,是想问问大小姐,您,您用的那个药,好像不错,能不能……” 赵嬷嬷结结巴巴了半天,想说你能不能匀给宁苒苒一些? 宁昭昭道:“芙蓉露?可以啊。” 赵嬷嬷心下一喜。 宁昭昭很自然地又道:“我让阿沅帮你们买,多少钱我不知道,我得先问问阿沅。” 赵嬷嬷不可置信地道:“……买?” 宁昭昭道:“嗯,买啊,不然还指望我白送给你们啊。” 最终赵嬷嬷面色复杂地退下了。 宁昭昭比划着那两根对簪,不屑地道:“就这两根破簪子,还想来换我的药。” 当初她受伤的时候,可没人管她的脸好不好得了。或者应该说,这些人都巴不得她留疤吧。 现在,还指望她有什么姐妹爱? 胡氏是觉得金簪换芙蓉露,还是她宁昭昭占了便宜了。好笑的是她真当宁昭昭不识货呢。这种款式成色手工都只能算一般的东西,也敢拿来换有钱也买不到的芙蓉露? 当下宁昭昭只把那两对簪子丢去了一边,不理睬了。 消息传到宁苒苒那里,她气得要哭,道:“这个小贱人还敢来跟咱们要钱,也不看看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谁的!” 她被猫抓了脸,那伤痕的地方有些浮肿。又掉了颗门牙,双唇也是肿的。本来还是个清秀小佳人,如今脸都肿成了小猪头。 胡氏闻言,叹了一声,道:“如今是咱们有求于人……” 她到底是长辈,比宁苒苒沉得住气。现在女儿的脸比什么都重要,如果宁昭昭死活捂着不肯给,她也没办法。 虽然在心里骂死了宁昭昭,觉得她是个忘恩负义小人得志的小贱人,但是不管怎么样也要先把芙蓉露弄到手。 宁苒苒发了一顿脾气,就觉得脸疼。她想到昨天宋顾谨的反应,愈发觉得不想看到自己的脸。 她抓住胡氏的袖子,哽咽道:“娘,她若是真不肯给,我们怎么办?难道真给她钱不成……” 胡氏回过神,道:“咱们没办法,你爹总有办法的。” 说到这个,她就咬牙切齿。 胡氏对于宁葳,从前她敬他爱他,甘愿成为他的踏脚石。只因为她觉得他是做大事的人,所以总是委屈自己。 可这次舒氏的事,是彻彻底底让胡氏寒了心。 原来他和别的男人也没什么不一样,会被这种下贱狡诈的女子迷惑! 苒苒也是他的女儿,他可是一家之主! 这件事,他不管,谁管! 当下胡氏安抚过宁苒苒,就直接下了楼,带着一肚子火气去了宁葳那里。 这一去当天晚上就没有回来。 而此时的漪芳楼,宁昭昭正在认认真真地给猫梳毛。 听了碧芹的话,宁昭昭的手一顿,道:“吵起来了?” 碧芹道:“是,听说胡夫人到了德隆园,刚坐下,宁相就走了。说什么舒姨娘胎儿不稳要去看看。胡氏横下心就在那等,足等了整个时辰,宁相才回来。二人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 宁昭昭抚摸着小胖砸毛茸茸的脑袋,道:“那舒氏的胎呢?” “稳着呢。”碧芹不屑地道。 宁昭昭意味莫名地笑了起来,嘴里咀嚼着那两个字:“稳着?” 碧芹是不知道事情始末的,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宁昭昭抱着猫站了起来,道:“那就让她更稳一点好了,明儿一早,我给我爹送大礼去。” 碧芹嘀咕道:“到底是为什么啊,二爷还派了人专门护着她呢……” 而且派过去的还是暗卫呢,个个都是一个顶十个的高手,却被派去保护一个怀孕的小妾。 问颜清沅,他说,是为了让郡主玩的高兴! 宁昭昭却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也没听清楚她说什么,此时就回过头来,道:“什么?” (官方群号:264601202敲门砖:任一人物名) 45.第45章 又来坑爹了 碧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我说郡主今晚又要带小胖一块儿睡啊?” 宁昭昭摸了摸怀里的猫,得意地道:“当然要了。我看那宋顾谨,被咱们家的二小姐吓的,估计有几天不敢上门了。这几天小胖都归我了。” 碧芹汗了一滴,心想二爷这次是难得的好耐心好脾气。 宁昭昭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 颜清沅从来都是一个上位者,也跟权贵打交道,却谁也不能叫他低头。这样的人,本来就是掌控欲极强的。这次对宁昭昭是出乎意料的纵容,宁昭昭自己没觉得什么,碧芹每每在一边看着,却总觉得像是走钢丝似的刺激。 只不知道,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碧芹忍不住想,若是颜清沅真的有一天爆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隔天一早,宁昭昭起身梳妆打扮好,怀里抱着猫,就兴冲冲地下了楼。她是要去德隆园找宁相。 宁相刚下了朝不久,正回到德隆园更衣,突然听说宁昭昭来了。 他眉宇之间便闪过一丝阴郁,道:“她来干什么?” 昨天因为宁昭昭不肯给药的事情,多年来被他驯得像只小羊儿那般的胡氏突然就对他发了火,被他斥了几句,胡氏反倒愈发歇斯底里起来。 会发生这一切,当然是因为宁昭昭的贪财小气! 一大早就来了…… 宁相冷笑,心道这个女儿还真是沉不住气,难道这就想来卖药了? “让她进来。” 宁相换了身便服出去,就看到宁昭昭怀里抱着只猫,正喝着茶。 见了他,宁昭昭也不起身请安,只是笑道:“父亲。” “嗯。昭昭怎么一大早就来了?”虽然心中厌恶,可他面上还是温和的。 毕竟,封侯的事情还要仰仗宁昭昭。 宁昭昭道:“哦,听说昨天舒姨娘和苒苒起了几句争执,舒姨娘惊了胎。” “是有这么一回事。”宁相纳闷地看着她,心想她怎么会说起舒氏? 天知道他昨天也被舒氏缠得要死,年轻女人,滋味虽然诱人,可到底还是不懂事了些。不过宁相最喜欢的反而就是这种女人,妖娆蠢笨,供他玩乐,腻了随时可以丢去一边。 舒柳显然深谙其道,在宁相面前也是一直保持着个没什么脑子的女人的形象,好像能让他一眼就看透了。再加上她年轻火辣,能缠人,所以宁相待她一直不一般。 当然,要是让宁昭昭知道宁相的想法,恐怕牙都要笑掉了。你丫都要喜当爹了,头上那顶帽子绿得都能发亮了,还说人家蠢笨呢。 这件事儿可真喜感,一直看不起女人利用女人的宁相,最后竟然会在自己认为的“粗蠢女人”身上,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不过嘛,现在首要之务,就是帮舒柳保胎。宁昭昭可是很期待宁相知道真相以后的反应啊。 她笑道:“不是惊了胎吗?所以我这里有些上好的安胎药送给她啊。”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几个小瓶子,还有张纸,交给身边的小厮,一起给宁相拿过去。 宁相接过来在手里,神色却有些狐疑,道:“你会这么好心?” “瞧您这话说的,舒姨娘肚子里,可是我的弟妹。再说舒姨娘和我又无冤无仇的,我怎么就不能好心送药了?您要是不信,找个大夫要验一验,就知道我给您的全是好东西了。”宁昭昭笑道。 “这是……”宁相手里拿着那张纸,有些狐疑道。 “养胎配药的方子,叫稳宫丸。我从阿沅那要来的,本来是不外传的,只卖成药。我寻思着老一瓶一瓶的拿成药也不方便,所以让他把药方子也给我了。”宁昭昭一脸无所谓地道。 稳宫丸的大名……宁相却是知道的,这是宫里一位姓范的妇科圣手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秘方啊。 恰好,他和那位范御医也是有些私交的。 到时候只消把这方子拿去给范御医瞧瞧,再拿舒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试试药,便可知道真假。 宁相想到美处,有些意动。要知道,就算这方子是假的,舒氏那出了什么问题,于他不过也就是损失了个无关紧要庶子庶女,还能借此机会责骂宁昭昭。 但万一,要是真的……这种千金难求的方子,他只要献上给后宫,就是大功一件啊!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无论是真是假,这药也是要给舒氏吃的。 只是,宁昭昭怎么会这么好心…… 宁昭昭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显得挺无辜的。 “咪呜。”她怀里的猫娇娇嫩嫩地叫了一声。 宁相唇边的胡子抖了抖,道:“难得昭昭有这个孝心,爹也不能白承了你的情。怎么样,最近钱还够不够花?” 宁昭昭笑道:“不够,花光了。” 顿时宁相一口血差点涌上来! 虽然早料到她是来坑人的,可不是刚给了她五千两吗?!她怎么敢说花完了?! 宁昭昭又从怀里摸了摸,摸出另一个小瓶子,道:“还有这个,芙蓉露。此物珍贵,我只怕赵嬷嬷没轻没重磕碰坏了,所以没给她,想着今日亲自带过来给父亲。” 说着,就让人把略小一点的芙蓉露也给了宁相。 宁相看着那一丁点儿大的小瓶子,不死心地道:“芙蓉露,没有方子?” “听说是给苒苒的,阿沅就不给我方子了,说若是您问起,让您亲自去要。”宁昭昭睁着眼睛说瞎话。 宁相可是在颜清沅手里吃过亏的!又怎么会答应! 罢了罢了,能先在胡氏那里应付过去,就行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把这一小瓶给她送去,用完了再说吧。” 然后他斟酌了一下,道:“难为昭昭这么有孝心。爹这有一千两银票……” 宁昭昭顿时惊呼,道:“爹,你坑人啊!这么多东西就一千两?不说芙蓉露了,就稳宫丸的方子,在黑市都炒到五千两了,人家都不肯卖!” “……”宁相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来坑钱的! 炒到五千两,你花一文钱买来了吗?!你怎么好意思嚷嚷得这么大声! 不看看你这么多年来,吃谁的,喝谁的,用谁的!也不看看是谁生了你,养着你! 宁相的脸色渐渐难看了,道:“你作为一个姑娘家,开销未免也太大了些!这才多久的功夫,七千两银票到你手上,难道就没影儿了?再说我们府里开销也不小,哪里还有那个闲钱!” 宁昭昭哼哼唧唧地道:“我又没说我是来要钱的。是爹自己提的,而且还只提了一千两……” 她的意思是,要嘛你就别提,你提了还提这么一丁点儿,好意思吗你! 宁相顿时又气得血压飙升。现在也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太夫人不想看见这个小孽障了,要是她天天在身边转悠,非得短命不可! 他忍着火气道:“那你的意思是,你不要钱了?” “不要啊。”宁昭昭理直气壮地道。 宁相还来不及惊喜。 “听说您在京城正中的大回街,有好几个铺子啊……” “……” 宁昭昭厚着脸皮道:“卖了好像也就值个几千两银子,换这个方子和这些药,我觉得正好呢。” 世上怎么会有这等厚颜无耻的姑娘,还是他的亲生女儿…… 宁相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大回街的铺子怎么能这样估价?要知道,这可是给钱都买不到的,卖一个就少一个……” 那是整个京城最热最老的铺子了,现在持有的都是京城贵族。一个铺子,一年的租金就够整个丞相府吃半年了!这样的铺子怎么能给她?! 宁昭昭嘟囔道:“稳宫丸的方子不也一样有市无价?那爹你把方子还给我吧,我把药丸子留给你就成了。” 宁相一听,那怎么行?这几瓶药值得什么东西,真要肯花钱,也是买得到的。可是这药方子就不同了,它不但代表了财富,而且献上之后的那功勋,更让他心动。 如今他要封侯,正是需要功劳的时候。有了这个方子,献给皇后,强势的秦皇后一高兴,于他可是天大的助力! 宁相不肯放手,又舍不得铺子,便道:“你急什么,待你出嫁,那里的铺子本来就是留一个给你做嫁妆的。” 宁昭昭哪里能让这空头支票忽悠过去啊? 她嘟囔道:“反正都是我的,现在给以后给又有什么区别?要不爹先把方子还给我,等我嫁人了,我再给您。” 哎哟,这意思不就是,一手交方子,一手交铺子啊? 要是其他女儿,宁相早就沉下脸骂过去了!或者干脆方子就抢了不还了! 可问题是,他也知道,这一手对宁昭昭没用,而且这小泼皮什么都干得出来! 宁昭昭警觉地看着他,道:“爹不会是想不守信用,不给铺子,方子也不还给我了吧?这可是我从阿沅手上拿的。” 言外之意,她到时候会让颜清沅亲自来“要”的!至于他的手段会不会像上次在城外那么“另类”,宁昭昭就不能保证了。 宁相:“……” 最终这场僵持以宁昭昭的胜利而告终! 46.第46章 分赃成功 在出门之前,颜清沅就给宁昭昭分析过现在的形势。 老牌战神端王经过几年前的君王猜忌风波,渐渐退出了战场。可是这个世界,永远没有和平期,只有休战期。 近几年,小规模的战争不断,秦国公通过积累功勋迅速崛起。同时在后宫,秦皇后也稳压住了非常得宠的宋贵妃。 现在秦氏可以说是权倾朝野,宁相也迫不及待地想要靠上秦后这颗大树。 所以这药方,他是一定会要的。 宁相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以后,宁昭昭却还是不肯走。 “我在这儿等爹,让爹把地契给我啊。” 宁相顿时气得鼻子冒烟,道:“难道我还会少了你的不成?” “不行,钱货两讫就是规矩。你现在要是不给地契,方子还给我。” “昭昭,我是你亲爹!” “亲兄弟还明算账,这可是古人言。”宁昭昭对他的亲情牌不理不睬。 反正她就是赖定不走了。 直到中午,颜清沅等到了凯旋而归的宁昭昭。看她手里挥舞着地契,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颜情沅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拿到了?”颜清沅示意她坐。 宁昭昭道:“拿到了,大回街正中的那间铺,现在地契在我手里,到时候去换了契,分你一半啊。” 颜清沅笑道:“不用。” 宁昭昭这次却分外坚持,道:“虽然坑的是我爹,可是用的是你的东西,又不是无本买卖。只分你一半,我都觉得是占了你便宜呢。” 听了这话,颜清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边便有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也不说话了。 午饭过后,颜清沅眼看着宁昭昭抱着那只猫不撒手,便寻思着带她去转移一下注意力。 正想办法呢,宋一就在他耳边嘀咕,道:“二爷不如给重新郡主买一只,最好是只母的。” 颜清沅正有些犹豫。 旁边的卫三就道:“嘿,宋府养只公的,咱们郡主养只母的,那宋府那小子不见天往咱们这儿跑了?” “就是,什么馊主意。”旁的侍卫也鄙视他。 “那不然他们家养猫,咱们养狗吧。不是说猫和狗是天生的冤家?”宋一又出了个主意。 卫三道:“诶,你这主意,好像还可以……” 李二看向颜清沅:“二爷您看?” 颜清沅想了一会儿,终于道:“那就弄只狗回来吧……” 然后就开始讨论弄什么狗。 首先太大的不能养,怕不小心伤了宁昭昭。 现在京城里流行的白狮子也不能养,太娇气,还老叫唤,宁昭昭不喜欢。 颜清沅分析了一下,觉得宁昭昭的确喜欢猫多过狗。她喜欢那种安安静静不给她添乱,偶尔叫叫唤两声给她听的类型。 可他是不会给她买猫的,并且要永远杜绝她买猫的可能…… 最终颜清沅决定,道:“挑一只像猫那样的狗。” “……像猫那样的狗?” “性情要沉稳的,小犬肯定不行,挑一只已经定性的成犬吧。” 碧芹路过,看着这群大男人一本正经的研究养什么狗,不禁嘀咕道:“真闲……” 而此时,缺了牙的宁苒苒,心情却奇迹般地平伏了下来。 原因么,除了她父亲给她送来了芙蓉露,她自己还在花园里捡到了一瓶。 虽然有天夜里下了雨,那瓶子的标签已经糊了。可是到底是稀罕的东西,用的瓶子也是好的,在花园里躺了不知道多久,竟然一点没漏。她把两瓶药仔细对过味道,发现闻起来是一样的。加上瓶子虽然有大有小,但却是同一款。 不过这瓶大的,她不打算自己用。她打算送给秦国公府的大县主秦淑月。 京城那些贵女千金,平时在一起就喜欢显摆各自的衣裳首饰,又或是得了什么稀罕物。宁苒苒出身寒门官家,在那样的场合常常会感到失落。 现在好了,有了这瓶大的芙蓉露,说出去谁都要羡慕许久。上次那红尚书府的洪文月得了一瓶,可得意了很久呢。 如今有这东西送上给秦淑月,怎么着,秦淑月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吧。 这么想着,她取了纸笔重新写了标签,把那瓶子装进了盒子里,嘱咐下人送去秦国公府,并道:“对秦县主说,我最近的了些。听说她前天擦伤了手,所以送一瓶过去给她。” 丫鬟桂心低声道:“是……可是二小姐,您自己脸还伤着呢,而秦县主不过是擦伤,是不是……” 宁苒苒也舍不得,但是想到那群眼高手低的贵女,她还是咬了咬牙。 “马上就要参加除夕宫宴了,到时候,只要秦皇后能对我另眼相看,我还用得着心疼这瓶芙蓉露?真不够用,让我爹再去弄就是了。” 说着,她眼中又闪过愤恨。 凭什么,同是宁家的女儿,宁昭昭倒一步登天了? 如今她咬着牙送人的东西,于宁昭昭不过是随便丢的玩意儿! 现在那小贱人不就是靠着颜清沅那个破侍卫么!连宋世子都像瞎了眼那般,看不出来她正和个侍卫不清不楚的! 总有一天,她会把本就该属于她的,都抢回来! 当天下午,宁昭昭收到了公主府的请帖,请她去喝花茶。 去的路上,颜清沅就在给她科普。 “京中贵妇都有带着贵女千金傍晚喝花茶的习惯,视为风雅。荣睦大长公主的花茶会也十分有名。” 花茶会不像饮宴,规模大到可以容纳几乎整个京城的贵女。一般情况下,都是由有身份的贵族妇人,准备好自己府里特色的茶点,叫上亲戚家的,或是关系好的几个贵女,饮一饮花茶聊一聊八卦。 这样一来,亲疏关系,就很容易看得出来了。 比如这次的请帖,就只有宁昭昭的,没有宁苒苒的。 “这次会请你,除了因为你是端王外孙女,即将要封郡主,也因为上次你确实出了些风头,她记住了你。”颜清沅道。 大长公主虽然圆滑,但骨子里还有些皇族的傲气。平心而论,一个还没有封郡主的端王亲孙,还不需要让她刻意讨好。 宁昭昭道:“嗯……我知道了。” 说实话,她对大长公主母女并不排斥。只是觉得大长公主那双眼睛实在有些锐利。看人的时候…… 她回过头看着颜清沅,道:“我怎么突然发现,你跟大长公主好像长得有点像?” “……” 宁昭昭比划着他眉眼的位置,道:“你们的眼睛,都很深。看着挺好看的,但有时候盯着人看的时候,就好像在瞪人。” 深不见底的。 听说大齐皇室有番邦血统。虽然入主中原的时间长了,也渐渐淡了。但总还会留下一点儿痕迹。 宁昭昭就跟他开玩笑,道:“你该不会有皇室血统吧?” 闻言,颜清沅的眸子不明显地闪了闪,后道:“我有一点番邦血统。” “哦……” 好像也说的过去。眼睛轮廓深邃,并不一定是血亲。只要有点混血,就都有可能有这个特征。 宁昭昭冷不丁地道:“你不是孤儿吗?” 颜清沅:“……” 只是宁昭昭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很久。颜清沅这样的人必定有他自己的过去,也有他自己不想说的秘密。 两人现在的相处模式挺好。颜清沅把她的特立独行和某些在古人看来十分怪异的行为都照单全收,她也不管他的私事和过去。 不一会儿就到了大长公主府。 颜清沅先下了车,扶她下来。 “这次你又要去办事啊?”宁昭昭下了车以后,就在他身边轻轻地道。 本来就是刚下了车,两人挨得极近,旁人看着他们说话的姿势,就像是一对壁人在亲密地耳语那般。 颜清沅低下了头,也随着放低了声音,几乎带着些温柔,道:“我不在,可是我会把宋一和卫三留下。等你出来,必然会看见我已经在这里等你了。” 出了上次的事情,颜清沅对公主府还是抱着一定的戒心的。 宁昭昭道:“嗯,好。不过这次不像上次这么乱。” 说着,她就想走了。 颜清沅却道:“等等。” 然后就把小小的一物塞进她手里,道:“这个带上。” 那是银光。 因为最近相府上下的人都被她闹怕了,所以银光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她笑道:“嗯。” 当下两人分开,各自走了。 公主府不远处却有一顶轿子正落着,轿子上有猛虎的标致。 一个长相可爱的姑娘掀开轿帘往这个方向看了半晌,满脸的震惊,最终不确定地问自己身边的丫鬟,道:“我没看错,刚才那是相府的大小姐吧。” “回县主的话,确实是相府的大小姐。” 宋盼云喃喃道:“那男的是谁啊……好像是上次那个,不是说是她的侍卫吗?” 举止这样亲密…… 不过她转念一想,心道,大哥也瞧见了的,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许是她误会了呢? “走吧,先进府去。”宋盼云吩咐道。 “是。”丫鬟和轿夫答应了一声,重新起轿。 而不远处,颜清沅看着这顶轿子,若有所思。 侍卫道:“爷,好像是镇远侯府的大县主。” 颜清沅眸中微闪,道:“嗯。” 47.第47章 大长公主的人情 荣睦大长公主带着几个贵女坐在暖房花亭里饮茶,远远地就看见宁昭昭带着丫鬟走过来。 姚芷荷见了就笑,道:“整个京城都在议论她,她还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宁昭昭梳着个小垂髻,发髻两边垂下来的小流苏,一晃一晃的,显得有些俏皮可爱。身上穿的是对襟蓝色小袄子,和颜色略深些长裙,整个人打扮得就像邻居家喜庆的小姑娘。容貌又分外精致好看。 旁边的华音郡主看着都有些羡慕了,道:“上次远远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的打扮很别出心裁。没想到竟是怎么打扮都好看的。” 姚芷荷心想,她的确是怎么打扮都好看,而且这身衣服看着随意,却也是有讲究的。其刺绣,颜色包括剪裁,都是极尽完美。这样一身衣服穿出来,哪怕样式算普通的,看起来也比别人精致几分。 被大齐首富宠着的女子,自然和别人不一样。 宁昭昭走到近前,先给大长公主见了礼,并道:“让您担心了,本是早就该来给您见礼的。” 荣睦大长公主忙招手叫她坐在自己身边,笑道:“哎,还说什么早不早晚不晚的,你没事就好啦。” 姚芷荷也道:“是啊……谁能想到,文青侯府的那一位,竟然会去踩你的裙子。” 闻言宁昭昭吃了一惊:“顾胜雪?” 姚芷荷道:“怎么,你还不知道?” 月音郡主揶揄道:“本来这事儿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依姑祖的意思,让她去给你赔个不是就好了。谁知道事情传到了镇远侯府的宋世子耳中,他就上了折子,阻了那小蹄子的封县主的圣旨。” 她是当今皇上的侄女,姑祖自然指的就是大长公主。 宁昭昭很老实地道:“我还真是,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月音郡主偷笑道:“宋世子如今也学会做事儿不留名了。” 恰这时候,镇远侯府的宋盼云远远走了过来。 姚芷荷道:“瞧,盼云来了。” 齐月音是个憨的,还缠着宁昭昭,道:“你这流苏真好看,比步摇还好看。步摇我们戴着好像嫌老了些。你是怎么想到的啊?” 那是颜清沅送给她的一对儿,她看着喜欢今天就用上了,本也没多想。 便道:“你要是喜欢,我家里还有一对蓝色的,送你好了。” 齐月音喜道:“真的?我看你这流苏手工不错,正觉得难找呢。” 这时候,宋盼云上了前,给大长公主见了礼,就坐在了宁昭昭身边。看宁昭昭的眼神,怎么都有些古怪。 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听说宁大小姐捡了我家小花……” 宁昭昭也不傻,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那是猫。 她愣了愣,道:“是你的?我还以为是你哥的呢。他那天来了,猫没带走又走了。” 顿时姚芷荷第一个偷偷笑了起来。 宋盼云心疼得不行,又不想坏了她哥的事,只眼巴巴地道:“那,那它好么?” “挺好的,能吃能睡。说实话,我真想不出来你哥那人能养出这样一只猫呢。别看懒了点馋了点,可那机灵劲儿可讨人喜欢了。” 听到有人夸自己的猫,宋盼云又转忧为喜,两眼发亮,道:“对啊对啊,我家小花最机灵了。你不知道平时我带着它,我要不喜欢谁,它就对谁龇牙……” 宁昭昭笑道:“原来都是你在养。我就说他养不出这么可爱的猫。” 宋盼云愣了愣,只好不甘心地道:“唔,猫是我哥的,平时是我养。” 齐月音奇怪地道:“你家那肥猫啊?不是你的心肝肉吗?怎么又变成你哥的了。” 宋盼云顿时脸红脖子粗,道:“猫,猫是我哥的。不过一直是我养,因为我喜欢嘛……” 宁昭昭倒是没多想,反而道:“我不知道今天你也来,不然我就把猫给你带来了。” “不用不用……那,那猫是我哥的,他自己会去拿的。”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只有大长公主淡定地低头饮茶,姚芷荷憋笑快憋出了内伤。 姚芷荷心想,宋世子意动,还摆着架子不肯放下。那颜清沅却已经不动声色圈出了底盘…… 只这姑娘自己还犯傻,丝毫未觉。怎么看,都是一出好戏啊。 几个姑娘家就开始讨论新年进宫献艺的事。 宁昭昭兴趣不大。她又不想取悦秦皇后,让秦皇后给她指婚什么的。 看她无聊地开始玩手上的镯子,大长公主给姚芷荷使了个眼色。 姚芷荷就站了起来,道:“前几****做了件新衣服,觉得太大了些,可是刺绣什么的实在好,舍不得拆了。我看昭昭的身架子跟我差不多,只是丰润些。你跟我去试试吧,我想你穿着一定好看。” 宁昭昭没多想,站了起来,道:“好啊。” 她和姚芷荷身高差不多,只是姚芷荷属于修长瘦削型的,她则显得比较圆润。 被带到姚芷荷的卧室,宁昭昭试了试那件衣服,觉得确实挺合身的,简直就像是为她两身定做的。 摸着这阵子非常有名的云罗绸料子,和宫绣的手艺。她有些起疑心了……这两样都是非常珍贵的,也是不少贵女用来显摆的奢侈品。这样子的东西,怎么会做错尺码?而且,错的和她的身段刚刚好? 她看向姚芷荷。 姚芷荷看出了她神色之间的询问意味,也不尴尬,笑了一声,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宁昭昭也是个爽快人,直接道:“你说吧,我能帮得上,一定帮。” “这天下只你帮得上我了。”姚芷荷叹了一声,拉着她在旁边的椅子里坐下。 听了这话,宁昭昭扬了扬眉。 姚芷荷是大长公主之女,大长公主即使是在皇族,身份也十分尊崇。又是什么样的事,让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早前,先皇赏了我娘一套黄玉髓雕的罗汉,一共十八件,后来不慎遗失了六件”,姚芷荷说起这个,神色间也有些无奈,道,“最近却听人说,那黄玉髓罗汉,竟在黑市出现了……” 先皇赏赐之物,遗失本就是大罪。更何况,还出现在黑市…… 其实这些贵族表面看着光鲜,过着奢华的生活,私下却有很多人是入不敷出的。黑市是个巨大的利益链,和京城贵族息息相关。因此就是朝廷也拿他们没办法。 当然,大长公主食邑丰厚,又非常会经营,压根不需要靠典卖先皇赏赐之物来维持生计。只不顾这几件东西落到黑市到底麻烦,又已经有风声传了出来,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陷害荣睦公主府。 所以大长公主想到了宁昭昭。 “你那个侍卫……”姚芷荷欲言又止。 宁昭昭不敢乱答应,只低声道:“我得先问过他。说的好听他是我的侍卫,实际上我是管不住他的。” 姚芷荷表示完全理解。旁人看不出,荣睦大长公主的眼睛却是雪亮。年轻的黑市之主已经把这小姑娘圈起来养着了,只不知道哪一****觉得养肥了,就会下口。 她低声道:“你帮我问一问就好了。这次,是有人要陷害我们公主府。你若是帮我们这个忙,我们公主府,也记住你们这个恩。” 这自然是大长公主嘱咐她的话,不然她是不敢乱说的。毕竟以公主府在京城中举足轻重的地位,能让大长公主府记恩,于谁都是件天大的好事。 宁昭昭打趣她,道:“所以你送我衣服啊?” 姚芷荷愣了愣,然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这丫头,怎么什么都直说了?” “直接点不好啊?免得猜来猜去”,宁昭昭摸着那料子,道,“我就先收下了。话说回来了,你眼光真好,改天我去买衣裳得带上你才是。” 免得成天带个男人去买衣服,而且那男人还挑剔得比她还多。虽然他眼光确实不错,挑回来的衣服她穿着也好看……但是一路上都被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宁昭昭也觉得怪不自在的。 姚芷荷低笑,道:“我们家就是锦绣坊的东家之一,到时候我陪你去,你们就不会被人当成一对儿夫妻……” 花园里,宋盼云等了半天,也没见她们俩出来。 本来还想帮自家哥哥套套话,不然和宁昭昭套套近乎什么的。可是直到茶会结束,她也没找到那个机会。 直到临走的时候,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门口,才遇见了宁昭昭。 她眼前一亮凑了上去,道:“你怎么去了半天,和芷荷说什么私房话了?” 宁昭昭本来还在对已经站在马车边上等她的颜清沅笑了,此时就被宋盼云吓了一跳。 宋盼云见她呆了呆,又连忙道:“改天一起去国学书院玩啊。我早就想去了……你跟我一起去吧。” 听说有些姑娘喜欢才子。宋盼云觉得自家大哥在国学书院的时候,白衣飘飘峨冠博带,样子最为英俊迷人…… 把人往那儿带,总没错吧! 宁昭昭死活没闹明白这姑娘怎么突然这么热情,呆滞了半晌,才道:“哦……改天看看有没有时间。” 最近在追个萌萌哒书,推荐给诸君看看。《招财小医妃:王爷乖乖入局》:一个日久生情,一个欲擒故纵,王爷,只等你乖乖入局 48.第48章 弄巧成拙 颜清沅看宁昭昭站在那儿和宋家的大县主说了半天话,然后才一脸迷茫地朝他走来。 他一看她那个表情就被逗乐了。 “还真是……我第一次见她呢。这姑娘也是自来熟。”宁昭昭一边爬上马车,一边道。 颜清沅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 “她约我去国学书院玩。” 颜清沅道:“哦?” “我答应了。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 此时两人已经坐上了马车。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道:“为何答应?” 宁昭昭反问道:“为什么不答应啊?我不是说了吗,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呢。” 颜清沅摸了摸鼻子别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昭昭突然想了起来,道:“哦对了,今天在公主府,芷荷郡主送了我一身新衣服。然后跟我说了点事儿……” 她简单地把公主府的事情说了一下。 颜清沅的表情就变得有些高深莫测:“黄玉髓罗汉?” 呵,欺负宁昭昭年纪小没见识呢。 大齐皇室,黄玉髓就那么九套,这些年却相继遗失了。唯一完整的几套,其中两套在宫里,一套在端王府,还有一套,就在大长公主府。 历代君上都在致力寻找那些遗失的开国至宝。眼下丢了的还没找回来呢,大长公主又丢了一套中的六件…… 恐怕事情被捅出去,她们公主府的荣耀也不在了。 “送了你一件衣服?”颜清沅玩味道。 “嗯。挺好看的。轻罗绸的。话说回来,我发现那芷荷郡主的眼光不错啊。”宁昭昭自是不晓得这件事这么复杂,还喜滋滋地道。 颜清沅心想,她不但眼光不错,还相当聪明。 他眼神软了软,道:“你喜欢?” “嗯,挺喜欢的。她眼光比你好。” “……” 颜清沅黑着脸想,她眼光不是比小爷好,是小爷不愿意你穿的花枝招展的跑出去让人看! 这么想着,他不自觉地就伸出手握住了宁昭昭的手。 “?”宁昭昭一脸诡异地看着他。 颜清沅摸了摸,觉得手感不错,又默默地把手缩了回来。 他一脸自然地道:“手开始变凉了。你该多穿点了。她送你的是轻罗绸?恐怕不适合现在穿了。” 宁昭昭瞬间把他摸了自己的手的事情给忘了,争取道:“为什么不能穿?我可以穿在里面。” 颜清沅道:“不行,从明天开始你也不要只穿夹袄了。那些斗篷你也得穿着了,别我一眼我没看到就成日穿着夹袄出去乱跑。” 说着,他无视宁昭昭撅起的嘴,道:“眼看,也要下雪了。” 宁昭昭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妈子。 摸到手边那件新衣服,她又想了起来,道:“唔,大长公主府的事儿,你看怎么样?若是不方便,我改日给她回个礼,送个差不多的东西过去就行了。” 颜清沅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想帮她们?” 宁昭昭道:“看你咯。你不是黑市的么?方便就帮把手,咱们也没什么坏处不是?” 颜清沅笑了起来,道:“好啊,那就帮把手,反正没什么坏处。” “嗯。” 令当今皇族最有权势的公主忧虑之事,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他包揽了下来。 因为黄玉髓的事儿,颜清沅倒是抽了半天,出去了一趟。 那天因为宁昭昭身体不舒服,整天都躺在床上没起来,他也不怕她跑到哪里去。 宁昭昭那天大姨妈缠身,从早上醒过来就疼得起不来身。 颜清沅给她把过脉以后脸色不太好看,看她疼得那样,开了个有安眠效果的方子给她,想让她睡一天,会舒服些。 宁昭昭喝了药就迷迷糊糊的睡到中午起来随便喝了点粥,问碧芹道:“我刚听见你们二爷好像在发脾气,怎么回事?” 睡得稀里糊涂的呢,还听见他在骂人。也不知道谁又招惹他了。 碧芹闻言眸中一沉,嘴上只道:“还当您睡着了呢。” “是睡着了,昏昏沉沉的。不过隐隐约约听到他的声音。” 碧芹叹了一声,道:“也没怎么……二爷是有些生气,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二爷这么大的人了,总会有些脾气的。” 宁昭昭想了想觉得也是。 她死活没想到,这副身子的原主从小没有养好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喝了不少凉药,所以一直有点经期紊乱。 平时不显,只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加上宁昭昭这两天有点小着凉,才见病端。 碧芹扶着她躺下,低声道:“您再歇一会儿。” 宁昭昭哎哟了一声,道:“腰好酸呢。疼倒不那么疼了。” 碧芹叹气。也难怪二爷要气成这样了。给没成婚的姑娘家下凉药,这是得多狠的心才干得出来? 是打算看她出嫁了,还生不出孩子来吗? 底下那些原来留下的丫鬟,本来还打算放任的。这会儿怕是不能了。 二爷的脾气……真动了怒,只怕那些人的下场,会比死还难受。 宁昭昭却不知道这许多,舒舒服服地睡下了。 然而这次,她刚合上眼没多久,就被吵醒了。 楼下,碧芹黑着脸拦住了想闯进来的人,道:“你们是什么人!不许闯!” 秦淑月正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呢,此时看碧芹一个小丫鬟也敢拦她,也是冷笑,道:“我们是什么人?睁大你的狗眼瞧清楚了!宁苒苒,告诉她们我们是什么人!” 碧芹这才看清楚,秦淑月后头跟着的,一直低眉顺眼的小丫头,竟然是宁家二小姐宁苒苒! 她半边脸上还有些浅浅的伤痕,嘴唇上的肿却还没消,看着有些滑稽。 此时跟在秦淑月身边,她就跟个丫鬟似的,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道:“这,这是秦国公府的淑月县主,也是皇后娘娘的内侄女……你,你们快让开。” 她倒是聪明,知道抬出秦皇后的名头来压人。 可惜碧芹不吃那一套,依然拦在她们跟前儿,道:“我们郡主今日身体不适,不能见客。各位有什么事,还是改天再来吧。” 秦淑月顿时火起,二话不说大巴掌就招呼了上去。碧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退了一步,可惜没来得及,还是被她的指甲刮到了。 “身体不适?害了人就说自己身体不适?叫她马上滚出来见我!”秦淑月叫嚣道。 “对,叫她滚出来,好好说清楚,为什么要害我们县主!”秦淑月身边的丫鬟也大声叫嚣着。 唯独宁苒苒低着头,一声不吭。 碧芹这辈子长那么大,还没被人打过脸呢!此时捂着脸,眸中闪过一丝阴狠,但也还算冷静,只道:“县主莫不是弄错了什么?我们郡主如何害你了?” 秦淑月不屑地道:“你算什么东西!本县主用得着对你说?” 说着,就不耐烦地把她一推,自己冲上了楼,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 “这个小贱人,我就知道她一肚子坏水没安好心,骗了宋世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敢下毒来害我……我非拔了她的皮不可!” 碧芹反应过来要追,已经被她带来的几个丫头按住了胳膊。她力气虽然大,可等她把那些丫头甩开,秦淑月已经冲上了楼! 漪芳楼也还有侍卫和暗卫,但这种姑娘家的纠纷,又不方便出手。 正犹豫着想要是宁昭昭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会不会让颜清沅给削死的时候…… 秦淑月已经冲上了楼一脚踹开房门,嚷道:“宁昭昭,你给我滚出来!” 碧芹一看,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还有个小丫鬟拽着她的手呢,她火也来了,把那丫头直接拎过来举起就丢了出去,把还想扑上来的那群小丫鬟都砸成了一堆。 碧芹啐了一声,从怀里抽出匕首,冷冷道:“真当老娘是好欺负的了?再敢拦我,今儿我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那些丫鬟撕扯打架还行,可哪里见过这个场面?一时之间也是吓住了。 碧芹冷哼,正想上楼呢。 突然听得楼上传来宁昭昭的一声尖叫,她心里就一凉。 此时,秦淑月完全不知道楼下自己的丫鬟已经被制服了。她直接冲到楼上去踹开了宁昭昭的门,趁着昏头涨脑没反应过来的宁昭昭还在打盹,就冲到了床边上去,把她给揪了出来! 宁昭昭晕头转向穿着睡衣被她抓了出来,立刻就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条件反射尖叫了一声。 但是她反应过来也很快,秦淑月的指甲伸过来的时候,她就一把握住了那纤长的手指,狠狠一折! “啊!!!” 碧芹冲上楼的时候,又听到一声尖叫。不过这次不是宁昭昭的。 看清楚眼前的人是秦淑月,宁昭昭折着她的手指又用了用力,听她的叫声更尖锐了,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无视眼前的少女又惊又骇的脸,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秦淑月疼得手指都要断了,却因为姿势的关系,死活挣脱不出来,她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嘴里却还颇凶悍。 “你,你大胆!还不快放开我!不,不然我定要我姑姑砍了你的头!” 闻言宁昭昭不但没有松开手,反而又用力了一些,听着她的又一声惨叫,宁昭昭冷冷道:“我问你,你来干什么?!” 最近也在看一个灵异大长篇,已经快两百万字了,料足。喜欢的朋友可以看看,《怪谈专卖店》:本店只出售灵异怪谈。 49.第49章 一怒为谁 碧芹一上来,就看到穿着肚兜的宁昭昭和秦淑月已经打了起来。 看着那映入眼帘的白花花的胳膊,和宁昭昭胸前呼之欲出的…… 碧芹吓傻了,连忙往后一挥手,道:“不许过来!” 侍卫们又都顿住了。 若按体力,身手,秦淑月虽说也是将门虎女,可是和宁昭昭还是有差距的。可坏就坏在今天宁昭昭经期第一天,加上喝了颜清沅的那什么药,有点催眠的作用,晕头转向站不太稳。 因此刚才那一眨眼的功夫她制住了秦淑月,秦淑月反应过来之后就迅速反击,嘴里叫嚣着:“我要让我姑姑砍了你的脑袋!” 然后就和宁昭昭拧成了一团。 宁昭昭肚兜带子都被扯断了,好在胸前还挂着没有掉下来。她火气上来了也不管对方揪着自己的头发,撑起身子几乎是用尽全力先扇了对方两巴掌。 碧芹撸起袖子连忙想去帮忙,结果被人扯住。回头一看原来是宁苒苒! 宁苒苒大概十分得意,连豁了牙的口都没藏住,咧着嘴道:“不想活了,还想动手?要命的话就好好劝劝你家主子,免得到时候秦皇后发作起来不好看……” 宁昭昭不料秦淑月打起架来也是个泼妇,又撕头发又咬人的,简直不要命了。 她晕乎乎地喊:“碧芹!碧芹!” 碧芹想上前,却被宁苒苒拉住。 宁苒苒道:“别,让秦县主消消气,就没事了……” 眼看宁昭昭落了下风,碧芹又急又恨,只恨不得一刀扎死旁边的宁苒苒! 门户大开,宁昭昭没穿多少衣服,头发被揪住了,一时之间也翻不过身来。 她终是忍不住,用力推了宁苒苒一把,道:“二小姐快给我让开!” 宁苒苒被推了一下,还挺强韧,又揪住了碧芹的袖子,道:“别啊,你冷静些,这也是为了你家主子好……” 话没说完,发狠的碧芹抓住了她的领子,就把她用力往门上撞去! “咚”的一声,宁苒苒的后脑勺撞上门,疼得眼冒金星。 碧芹袖子一撸正想加入混战,突然感觉背脊一凉。 她回过头一看,果然看见颜清沅杀气腾腾。 秦淑月也颇阴毒,一手揪着宁昭昭的头发不放,看见她身上细皮嫩肉,堪称天生尤物,妒火中烧之下,便拿手去掐她最嫩最软的几块地方。 宁昭昭从刚才甩了她两个嘴巴以后,几乎没占着什么便宜,被这小贱人一把拽住了头发,撞进她怀里,就咬住了胸脯下肋骨处的嫩肉。 “啊!!”宁昭昭疼得尖叫! 秦淑月得意,愈发咬住了不松口,连宁昭昭抬腿踹了她几脚她也不惧疼。 突然看见眼前黑影闪过,秦淑月只觉得颈后刺痛了一下,便两眼一黑失去知觉。 宁昭昭整个身子几乎软倒:“阿沅……” 颜清沅冷静地用银针刺晕了秦淑月,想伸手去抱她的时候突然变了脸色。 碧芹一看,秦淑月昏倒的功夫顺手拽了宁昭昭的肚兜一下,本来就半挂不挂的东西就整个被扯了下来。 那两团东西差点亮瞎她的狗眼!顿时碧芹面红耳赤,抓着半晕不晕的宁苒苒连忙退了出去,顺便还把门关上了。 颜清沅自然不可能让她摔在地上,手抖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住了她摁在自己怀里。不敢多看,也不敢多碰…… 可是那两团东西压在身上的感觉却分外明显。 他感觉鼻子一热,连忙抬起头,慢慢把火气降了下去,可是心跳却依然很快,噗通噗通声声如雷…… 宁昭昭还晕着呢,哪里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东西,有气无力地道:“都是你给我喝的什么药,让我浑身发软,不然我也不至于让她给打了。” 她抖得厉害,脑袋也一阵阵的发胀得发疼,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 两条胳膊不由自主地攀上颜清沅的脖子,也不管这男人是不是要死了,她道:“我好冷,身上也疼,你抱我到被子里去……” “……” 明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颜清沅还是流鼻血了…… 好在宁昭昭晕头转向的也没发现,靠在他胸口上,一边吸着气,胳膊无意识地乱蹭。 颜清沅燥热得几乎要吃人,强自忍住把她抱了起来放进了被窝里。后来实在没忍住,给她盖被子之前看,低头看了一眼。 那两团傲人的雪白他没敢多看,上面的那两点嫣红他更不敢贪眼。起伏的雪白之下是一个深深的牙印,已经见了血。 颜清沅眸中一沉。 “冷……”宁昭昭想去拉被子。 颜清沅滚烫的手一碰到她,她就哆嗦了一下,吃惊地睁开眼。 “阿沅?”她强挣着清醒,只觉得眼前的颜清沅不知道为什么,显得非常陌生。 “睡吧。” 颜清沅眼中的情潮已经渐渐退去,伸手给她把掉在腰上的肚兜拉了上来,覆住伤口也覆住那惊心动魄的美景。 “我先去,把事情处理一下。” 药劲儿上来了,宁昭昭也没法多想,最终是瞌上了那双眸子。 颜清沅隔着肚兜轻轻抚摸她那个伤口的位置,眸中是惊心动魄的怒气。 直到这时候,胡夫人才听到消息,“匆匆赶到”。 她一走进漪芳楼,就皱了皱眉。 见一群被制住的丫鬟,和角落里的宁苒苒,她顿时沉下脸,道:“这是怎么回事?” 碧芹正担心自己没有护住宁昭昭,会不会让颜清沅给吊起来打呢,此时看到胡夫人,也是怒火中烧。 如果不是宁苒苒那个小贱蹄子添乱,郡主也不会吃那么大的亏了! 她冷冷地道:“那就得问二小姐了。我家郡主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客,二小姐带个泼妇来又打又闹的,是怎么回事!” 宁苒苒这才捂着嘴躲在一旁,做出受惊过度的样子,道:“娘,这事儿,是女儿的错……” 胡夫人凝眉望着她。 宁苒苒哽咽似的,道:“前些日子,爹……从姐姐这儿给我要来了芙蓉露。我想着,秦县主也受了伤,便让人给她送去了一些……没成想,秦县主用了以后,伤势非但没好,反,反而起了一身疹子!” 胡氏倒抽一口冷气,秦皇后的侄女儿,若是用了宁苒苒送去的药受了伤,只怕…… 宁苒苒哆嗦着道:“听说,那症状,和当时陆状元得的,是一模一样的……秦县主身上发痒,直折腾了一整天,才突然好了的。她气不过,便找到了相府来……女儿想着,既然是姐姐给的药,那问题,必然就出在姐姐这儿……” 她哭着道:“娘,我真的不知道姐姐有害我的心思,会拿那种毒药当成是芙蓉露给我……这事儿我原想着,我们姐妹俩,让秦县主出出气,也就是了……免得连累了相府。所以,我才把人带到了这里来……” 说着,她就用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这份惊慌害怕倒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怕! 送给秦淑月的药,就是她那天在地上捡的那瓶。因为颜清沅的要瓶子都长得差不多,加上玉砌霜和芙蓉露的成分其实也是差不多的,其中只差了几味药,所以闻起来味道,和外观,不是行家很难看出区别。 因此,宁苒苒认定了那就是芙蓉露。为了讨好秦淑月,她把那瓶大的给秦淑月送了过去…… 没想到弄巧成拙,那不是生肌的宝药,而是害人的毒药…… 被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她一下就慌了。 秦淑月从小受尽宠爱,十分冲动暴躁,前几年就曾经把一个贵女的手给剁了下来。可是秦皇后硬是把这件事给抹了下去。 如今……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把事情都推到宁昭昭头上去。反正整个相府上下都知道宁昭昭送了她药,大家也都知道宁昭昭不是什么好人。 而宁苒苒运气好就好在,秦淑月如她所想的,冲动之下就直接扑了上去找宁昭昭打架。而宁昭昭却因为身体不适,闷头闷脑也落了下风…… 她抬头看了一下楼上,用手捂着自己忽忽疼的后脑勺,用眼神对她母亲示意,道:“娘,刚刚,好像看到了姐姐的那个什么侍卫……” 知女莫若母,胡氏很快明白了宁苒苒的意思。 她沉吟了片刻,道:“我去看看。” 秦县主再气盛,她也是个长辈。只要对方不长牙舞爪动手打人,胡氏就有把事情平息下去的办法。 她刚走到楼梯口,就遇到颜清沅。 原来就显得清冷的人,此时眉宇之间煞气毕露。 他身后跟着个侍卫,手里还提着个人。 胡氏正大眼睛看清楚了那是谁,心里顿时一咯噔,失声道:“秦县主……你对秦县主做了什么?!还不把人放下!” 只见秦淑月整个人都耷拉着,披头散发,被人提面团人似的提着。俨然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胡氏只觉得自己的血都冷了下来,往上踏了两步,道:“你,你们快把人放下!秦县主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吗!你们这下可闯下大祸了!” 闻言,颜清沅身边的侍卫冷笑了一声,道:“我这就丢下来,你接着?” 胡氏傻了眼! 50.第50章 硬碰硬 颜清沅对于胡氏来说,一直是个能避就避的存在。 不同女儿的单纯无知,胡氏到底年长些,也听到过一些风声,虽然不清不楚谣言居多,但是她也是知道好歹的。 虽然来的路上,她也分析过现在的形势。但是现在,她看着一身黑衣,眉宇之间煞气毕露的颜清沅,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难道,他对上权倾朝野的秦氏,真的也不打算退让? 不,不可能。这几年,便是皇上,也要顾虑秦家几分。 胡氏定了定神,道:“颜都统,别冲动,先把县主放下。” 颜清沅不屑和她说话,嘴角噙着一丝可怕的笑意,慢慢下了楼。 旁边的侍卫三更是诡异地笑了一声,提着手里的女人像提着个玩具,道:“没****的县主,兴许能卖个好价钱?” 胡氏一惊:“你,你们……” 难道打算把秦县主弄到黑市去卖掉?! 走到胡氏面前,卫三又恶声恶气地道:“对啦,我们就是要把她弄到黑市去卖了。你别这副样子瞪着我们爷,我们黑市,什么不敢卖?哦,秦县主从你们相府被扛出去卖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死的也一定是你们一家子,不是我们。” 说着卫三痞痞地笑了起来。 若是宁昭昭在场,恐怕也要大为惊奇。 平时这些侍卫一个个都是目不斜视的乖乖,就连刚来第一天,被侍女调戏,也会脸红。哪里会想到他们竟然会是这副样子。 可实际上,颜清沅是个黑白通吃的主。手下的人,早前因有他约束在先,加之本性纯良,所以都没有放肆。 如今颜清沅都已经怒焰滔天,底下的人面对胡氏等人,自然也就不用收敛了。 “让开!”卫三不耐烦地把胡氏推开,给颜清沅让出道来。 眼看他们都要走了,胡氏急了,连忙追上去,道:“颜都统留步!妾知道黑市势大,可各位难道就不为端王府和昭昭想一想吗?” 颜清沅脚步一顿,回头阴冷地看了她一眼。 眼见引起了他的兴趣,胡氏心中略定了定,连忙道:“黑市不受制于朝廷,可是王爷和郡主毕竟是朝廷的人……您若是真把县主给,给卖了,以后呢?难道要带着昭昭亡命天涯吗?” 卫三冷冷道:“你不过就是怕丞相府受牵连罢了。” 胡氏鼓足勇气对上颜清沅冰冷的视线,道:“是了,妾确实有这么一点心思。但还是希望,都统不要因为一时冲动,毁了昭昭的前程!” 这下卫三有些拿不准了。 要他来说,朝廷的封号也没什么意思,就算带着郡主一起混黑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郡主是二爷的心头肉…… 他不由地看向了颜清沅。 颜清沅看着胡氏,突然笑了一笑,道:“你要这女人?可以给你。” 他指的是秦淑月。 胡氏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他又冷漠而残酷地道:“拿你自己的女儿来换。” 胡氏顿时肝胆俱裂! 一刻钟以后,睡得迷迷糊糊的宁昭昭被包在大斗篷里抱了下来。 她也是个憨的,这种情况下竟然还睡得挺香。大约是潜意识里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有颜清沅在,就有她的觉睡。 直到下了楼,被冷风一灌,她醒了过来。 “干,干嘛?去哪儿啊!” 颜清沅看她迷迷糊糊的样子,不禁莞尔,道:“带你回咱们自己的家。” “哪儿啊?”宁昭昭撑不住还想睡,连这个问题问出来也是迷迷糊糊的。 颜清沅低声道:“端王府。” “哦……” 她小脑袋一歪,又歪在了他怀里。 看得颜清沅是好气又好笑。 心里想着今儿是为了给她止疼,所以开了药想让她睡上一整天的。没想到这个时候排上了用场。 不过也让她挨了打。 颜清沅没忍住,在她雪白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一抬头,发现自家的侍卫都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 颜清沅轻咳了一声,抱着人出了这漪芳楼,马车是直接停在了门口。 远远看见宁相带着家小匆匆忙忙地追了过来,颜清沅也不管,把宁昭昭先抱进了马车里。 宋一卫三等人拦住宁相,眯着眼睛取笑他。 “哟,相爷,您可是大忙人,怎么到这儿来了啊?” 今日是陡然生变,宁相刚听说了消息,颜清沅的人就已经把他的二女儿绑走,大女儿也要打包带走了?! 丢给他一个无论如何醒不过来的秦县主,他找谁哭去! 宁相顾不得一国丞相的体面,亲自拉住了马缰,咬牙切齿地道:“你……你们要走可以!秦县主还昏迷不醒呢!” 卫三一听就乐了,道:“这也是个奇老头,自己的女儿要被卖了也不管,倒是先惦记上别人家的姑娘。” 说着,还打趣地瞟了跟在宁相身后,低着头的胡氏一眼。 胡氏猛的抬头,红着眼眶看着宁相的背影。 是她一手把女儿交出去的……她心里也想着要顾全丞相府上下! 可是她真的没想到,丈夫追到这里,自家女儿竟然一句也不问起! 胡氏已经渐渐冷下来的心,顿时又寒了几分。 宁相不管别的,只要求把救治秦县主,抓着马缰吵闹不休,不让就不让他们离开相府! 说实在的,青云骑还真不怕这泼老头儿。 只是颜清沅怀里抱着宁昭昭,看她不安分地皱眉,似乎睡得不舒服。 他冷冷道:“给他解药,让他滚。” 得了主子的令,卫三从怀里拿出一瓶解药丢给他,道:“拿去!” 宁相连忙接过来。 他也是个聪明的,道:“你们慢点走,等县主醒了……” 卫三切惊且笑,闻言用力推了他一把,道:“让你滚开呢没听见?再啰嗦,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那二女儿了!” 胡氏一听眼眶更红了,再也顾不得别的,拉住了宁相的袖子,哽咽道:“相爷,相爷!颜公子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既然给了药,必定就是真的……” 宁相正烦着呢,闻言就一把把她甩开,道:“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惹出来的事端!” 胡氏心里惦记着女儿,尤其是想到刚才自己把女儿交出去,更是又痛又悔,此时便死死拉住宁相的袖子不放开。 起初总是对丈夫抱着那么点指望……毕竟这是她年少时倾心所爱之人啊!女儿诞生,他那样欢喜,又一直娇宠长大。她总以为丈夫不会丢下女儿不管! 可是此时,胡氏才猛的反应过来,以丈夫的为人,肯定是已经做好了打算想牺牲苒苒! 待秦县主醒后,他会彻底封锁二女儿的去向和消息,然后编出一套谎话来欺骗秦淑月,借以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她几乎是无助地拉着宁相的袖子,颤声道:“相爷……您不能不管苒苒啊……” 宁相一手还想去拉马缰,一手急于甩开胡氏,并对身后的家人大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把夫人给我拉开!” 青云众骑看热闹看得大笑。 卫三道:“你们夫妻吵架自然是热闹,不过能不能别挡着我们的道?不然待会儿马蹄无眼,伤了什么人,可就不好说了……” 说着,竟是真很的呼喝了一声,马儿嘶鸣起来,竟真就不管不顾往前冲去。 宁相也是个惜命的,一看这个情景连忙撒了手,和后面胡氏撞成了一团。 青云骑的人是早就看他们不顺眼,此时就大笑而去。 马车里。 颜清沅稳稳地抱着宁昭昭,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是无奈:“这班混小子……” “吵死了……”宁昭昭嘟囔道。 颜清沅很自然地亲了亲她的脸道:“一会儿就安静了。” 宁昭昭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梦是醒,费解道:“你老亲我干什么?” 颜清沅:“……你做梦呢。” “烦死你了……睡觉都不让人安生。”宁昭昭嘟囔道,又闭上了眼睛。 颜清沅看她露在毛茸茸的大氅外的小脸儿,也是心疼地叹气。 知道她怕疼,才给她开药。没想到竟弄成了这个样子。 要不是她精力不济……刚才那种场合,平时生龙活虎的宁昭昭,绝对不会应付不来的。 也不至于就吃了那么大的亏了,还被人咬了一口。 想到这个颜清沅又气得不行,心想他都舍不得咬呢,竟然让那女疯子给咬了?! 心里越这么想,手里只把她抱得越紧。 宁昭昭这一觉睡得极其不踏实。 做梦呢还在跟人打架,还被人搬上搬下。隐约还有人一直在身边说话,吵得要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停了下来,有人轻轻摸着她的背脊哄着她,又把烫烫的手放在她冰凉凉的肚子上。 宁昭昭就往热源的方向缩,踏实了。 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天大亮,还是肚子实在饿,饿醒的。 不过她一睁开眼就感觉到了,自己整个人是神清气爽,丝毫不像头一年那样脑袋沉沉的。连经期特有的疲软也没有了。 她心下一喜,很自然地推了身边还黑着两个眼圈睡得香的颜清沅一下,道:“起来,我饿了。”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51.第51章 做了个梦 颜清沅最后是被宁昭昭一巴掌扇醒的。 那响亮的巴掌声,门口的丫鬟听见都抖了抖。 “你怎么会在这儿?!” 颜清沅利落地滚下了床,捂着脸,黑着眼睛道:“真狠……” 宁昭昭急得掀开被子开始检查自己的衣着。结果发现自己还穿着长长的中衣中裤,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放心吧,我还没那么禽兽,会对一个来事儿的女人下手……”颜清沅闷闷地道。 宁昭昭愤愤道:“颜清沅,你这过分了啊!你怎么能爬到我床上来?” 虽然以前她对颜清沅基本上没什么防备心,有时候过界了,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她是粗线条,又不傻!这人都摸到她床上来了! 颜清沅捂着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咬牙切齿地道:“你问我啊?我也想知道昨晚是哪个没脸没皮的姑娘,死活拉着我的手来给她暖肚子,不让我走!” 宁昭昭闻言呆了呆:“我?” “哼。”颜清沅傲娇地哼了一声。 宁昭昭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的事情。倒是没想起来自己有没有拉着他的手来给自己暖肚子。 倒是把昨天和秦淑月干起来的事情想起来了…… 然后断断续续又想起一些片段……她突然老脸一红。 咳,难道是来姨妈的关系,所以做了点少儿不宜的梦? 那些什么抱着亲着摸着的片段……还有她咬人家的……舌头的片段? 这些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嘛,肯定是在做梦,不然她怎么可能这么主动…… 搞不好,还就是她赖着人家不让人家走…… 颜清元此时正有些内疚,又有些心虚。 昨天是他起了心思在先,想着浅尝则止。结果没想到后来宁昭昭也不知道做什么梦,竟然…… 结果呢,他被闹得一晚上没睡好,鼻血都不知道流了多少……也不知道是占了便宜,还是自食恶果。 他偷偷看了宁昭昭一眼。 可是此时却发现她的脸怎么越来越红了? 宁昭昭在心里认定了自己是个女流氓,便嗫嗫道:“昨天的事儿,我,我都忘了……” “……” 宁昭昭让自己看起来尽量自然一些,道:“这是哪儿啊?” 颜清沅的脸色变了几个颜色,才恢复了淡然。 忘了……最好! 他尽量用自己最自然的表情道:“不是告诉过你了?端王府啊。” “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宁昭昭一脸莫名其妙。 顿时颜清沅就一脸“你看你果然失忆了”的表情看着她。 宁昭昭:“……我饿了。” 颜清沅背对她默默把外套穿上了,道:“先吃点东西……再商量秦国公府的事情。” 宁昭昭还是一脸茫然,道:“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啊,突然就跑来揍我……” 颜清沅忍无可忍,道:“还不是因为你前些日子丢的那瓶玉砌霜!” “……” 宁苒苒也是个脑残!地上捡到的东西也敢拿去送人! 可事后她倒是聪明的很,知道把责任都往宁昭昭身上推呢! 这次要不是颜清沅的存在她没有算计到,恐怕宁昭昭早就让人给打成个筛子了! 听了事情的经过,宁昭昭皱眉,道:“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捡了东西去做人情,出了事倒赖在我头上了!” 说着她斜睨了颜清沅一眼,道:“她人呢?” 颜清沅不做声。 宁昭昭愣了愣:“你真把她弄去卖了?” 这时候,刚才送来的粥碗已经晾凉了。颜清沅道:“吃吧。” 宁昭昭坐在桌子面前,不确定地又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她不是毁容了吗?还缺了牙,卖得出去吗?” 颜清沅:“……” 宁昭昭默默地用勺子挖了一勺粥,又道:“如果有天我得罪你了,你会不会把我也给卖了啊?” “……”颜清沅好气又好笑,道,“早就该把你卖了,成日闯祸!”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人口贩子? 宁昭昭嘟囔了一声,那口粥要送进嘴里了又停住了,道:“你把我弄到端王府来干什么?” 端王人还没有进京。以前端王住着的是端王的小儿子洛郡王,留在京城为质的,也是她的小舅舅。但是前几年病逝了。所以现在端王府是空的。 看她有些警觉的样子,颜清沅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一向是个冷血的人,此时心里却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快得他来不及反应。 “你觉得我要干什么?”颜清沅冷下脸。 宁昭昭噎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他这是,又生气了? 颜清沅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看着那扑闪扑闪的眼睛,和……嫣红的唇。他突然就生不起气来了。 最终叹了一声,道:“我能干什么?不然你还想呆在宁相府陪你那老爹?还是去给你祖母念经?时辰不早了,我出去办点事。你乖乖呆在屋子里别出去。” 闻言宁昭昭吃了一惊:“出屋子也不行?我不能在王府里走走?” 她还没见过王府呢! 颜清沅一脸鄙夷地道:“躺在自己床上也能让人给揍了的人,还出什么门?先安生几天吧。” 青云骑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拦不住,令颜清沅大为烦躁。因此青云骑内部他还需要整顿一下,免得他们再束手束脚。 “呆在屋子里就呆在屋子里……可是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瑞姨你又调走了。碧芹呢,她去哪儿了?” 颜清沅道:“她有点事。” 那她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呆一整天?! “那这件事,接下来……” “我会处理。” 宁昭昭看了他半天。 刚才还好好的呢,可是他的脾气突然就上来了。虽然说话的口气还算温柔,可是眉宇之间的冷意却做不得假。 她期期艾艾地道:“那小胖呢……” 颜清沅听她还惦记着那只猫,有点烦躁,但还是道:“让人带来了,洗干净了再弄过来陪你玩。” 宁昭昭这才稍稍吐了一口气。 颜清沅走了以后,她一个人在屋子里玩了会儿猫,看了会儿书。越呆越无聊。 心里琢磨着,这样下去不行。颜清沅到底是外人,他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会顾着她也不过是因为她是端王外孙。 比如现在他心情不好,她就不好多说什么了。毕竟拿人家的手短,但是这事儿毕竟是因她而起的吧,他一句什么都不交代就跑了,反而让她蹲在屋子里。 她寻思着自己手里还有点钱,还有半个铺子,不如去做点什么小生意吧。 主意打定,宁昭昭心里也轻松了一些。 因为无聊,当天夜里宁昭昭早早上了床打算休息。 颜清沅就像掐着点似的回来了。 宁昭昭听见他在门口问侍卫,她今天吃了什么,干了什么,出去过没有。她心里有气,披上寝衣穿上鞋下了床,走过去一把拉开门。 颜清沅正认真地听侍卫说话,此时就诧异地看着她。 然后他就皱眉,道:“先进去。” 说着就把宁昭昭往屋子里推,一手带上了门。 “你去哪儿了?干了什么?”宁昭昭道。 颜清沅闻言扬了扬眉。 宁昭昭赌气道:“就许你问我,不许我问你啊!颜清沅我告诉你,你别太过分了啊。” 颜清沅耐心地道:“我是为你好,你不知道?” 宁昭昭冷笑,道:“我知道啊,不然忍你到现在啊!你以为就你心情不好啊!我睡觉睡的好好的让人给打了,还莫名其妙被你带出来放在这儿,我心情还不好呢!” 颜清沅愕然。 可是看着赌气似的宁昭昭,他又若有所思。 这丫头平时看着失心疯似的,其实她心里跟明镜似的。确实,她是知道他都是为她打算,不然以她的脾气,早就炸了。 这么想着,他就笑了,道:“好了,生什么气。” “……”宁昭昭费解地看着他那个笑容,觉得他脑子肯定有毛病。 颜清沅把她往床上推,手一碰到她,宁昭昭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冷死了!别碰我!” “去,去床上裹着被子,别着凉了。”颜清沅道。 “那你不许走。那件事到底怎么样了,你得给我说说清楚。”宁昭昭执着地道。 “行,你快上去。” 宁昭昭爬上了床,又从床里捧出了那个热乎乎的手炉给他,道:“你捧着吧。” 颜清沅接过来,闻到暖炉里梅花香饼的香味。他也只是笑。 “端王府里有地龙,还没点上。等过阵子再冷一些,就把地龙点上。屋子里就和春日一样暖和。地龙暖着地,园子里的梅花也会早早地就开了。”他道,眉眼在烛火显得温柔。 宁昭昭知道地龙这种东西,也就是古代皇族才用的供暖。丞相府是没有的。 不过她也不是很怕冷,所以不大在意这东西。 她道:“别说这个了,你快说说,丞相府怎么样了?我得在屋子里呆到什么时候?” 颜清沅在床头坐了下来,道:“你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他也确实好哄,一个梅花香饼手炉,就让他满肚子的火气都已经无影无踪了,明明回来的时候他还想吃人呢,此时却只温柔地对着她笑。 52.第52章 牵扯大人物 当天,颜清沅带着宁昭昭,和青云骑众离开了丞相府,住进了端王府。 闹出来的动静自然不小,几乎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相府出了事。而刚被端王认了亲的宁府大小姐,在病中由端王府骑卫带着,离开了丞相府。 整个京城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秦国公府的大县主从相府出来,然后去了皇后娘娘面前告状! 宁昭昭闻言冷笑,道:“那老东西还真干得出来啊,什么都按在我头上了?” 颜清沅道:“自然是都按在你头上了。按照他的说法,是秦县主和你动手的时候,遭青云骑突袭受伤昏迷。然后我带着你仓皇逃出相府,还掳走了宁苒苒。” 宁昭昭似笑非笑,道:“除了仓皇出逃这一点不对,其他倒好像八九不离十啊。” 还有一点颜清沅没说。秦淑月是醒了没错,可是他还给她留了点病根。 宁昭昭又问道:“那我就这么风平浪静地在这儿呆了一天啊?” 告状都告到皇后那里去了呢,怎么看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颜清沅看了她一眼,道:“荣睦大长公主出面,先把事情斡旋了下来。” 是了,大长公主府还欠他一个人情呢。 “那接下来怎么办?宁苒苒呢?卖了吗?” 颜清沅无奈地道:“你以为她卖得出去啊?” 宁相是一早就打算把这个女儿当成牺牲品了,可是没想到这个消息还是放了出来。说明胡氏倒也不是哪么软弱的。 那么正好,颜清沅会为让那个老匹夫求着他把女儿还给他! 宁昭昭小声道:“卖不了,就别卖了呗。” 颜清沅瞟了她一眼,道:“你不会可怜她吧?” “不是啊,我是觉得,现在消息放出去了,我爹总不可能不管她吧?既然如此,与其卖给别人,你不如卖给我爹啊。坑死他好了,不用给我面子。” 说句实在话,宁昭昭对宁苒苒没什么感觉。但是对宁葳是真的恶心到底了。 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结发之妻可以辜负,亲生骨肉也可以弃之如敝屐。胡氏固然可恶,可是宁葳的作为实在是让人恶心。 宁昭昭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呢,真是下限都被他刷新成了渣。 颜清沅闻言倒笑了,道:“行吧,你先睡。明儿一早,有什么事情你便自己瞧着,行吗?” 宁昭昭有些意外:“你不圈着我了?” “我圈着你干什么?”颜清沅的眉毛抖了抖,道,“我说,我是为你好。” 宁昭昭嘀咕了一声,拉过被子来又睡下了,一边道:“手炉还给我,你可以出去了。” 颜清沅笑了一声,把手炉还给了她。 本来以为这一觉会睡得辗转难眠,可是宁昭昭沾上枕头后不久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半夜迷迷糊糊地想上厕所,都起不来。一翻身好像摸到个什么暖呼呼的东西,她凑过去抱住,深吸了几口气,觉得这味道让她安心,又沉沉地睡下了。 隔天一早起来,碧芹就在了。 这小姑娘的脸色有些憔悴。 之前因为失职,颜清沅已经要把她调回西域去了,人都走出京城外了,又被紧急召回。 但她也是个有分寸的人,这话是不可能对宁昭昭说的。 相反,宁昭昭看到她挺高兴的,让她给自己梳头,一边道:“你看着挺累的,待会儿去休息吧。我这也没什么事。” 碧芹哪里还敢离开她半步,一边给她梳着头,一边道:“您这儿又没什么累人的活,属下不需要休息。” “阿沅呢?” 那死货昨天不是说要带她出去的吗? “二爷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待会儿就回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碧芹的脸红红的。 正说着呢,突然门口的侍卫就通报道,有客到。 碧芹的神色有些紧张。 经过前天的事情,颜清沅现在戒心很重。寻常人来访,不要说是让门口的侍卫通传,便是连端王府的大门,也进不来的。 可是,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来访呢? 门口的侍卫又问了一声,问郡主是否能见客。 宁昭昭的头已经梳好了,此时便站了起来,道:“请进来吧。” 碧芹紧张地道:“郡主……” 宁昭昭看了她一眼,神色冷静。 这么一大早,颜清沅就出去了。然后马上就有客人上了门。这两件事,让人不得不放在一起多想想。 碧芹去开了门,然后就吃了一惊:“宋……” 对方是个年约三旬的美妇,身材丰腴,举止优雅。观其长相,只觉得双目隐隐透着温柔,年轻的时候大约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艳女子,至多是个清秀可爱的佳人。只是她的气质实在是逼人,不但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而且眼神欲语还休,透着一股子让人想亲近的劲儿。 只不过,就这样一双眼睛,宁昭昭还是从她眼底深处看出了审视。 看得出来,碧芹认识她,而且很尊敬她。 她摆摆手,打断了碧芹的行礼,走进屋子,道:“你是昭昭吧。” 宁昭昭看了她一会儿,才注意到她身边有个可爱的小姑娘正冲她笑呢。 竟然是镇远侯府的大县主宋盼云…… 宁昭昭看着那妇人的打扮,正了正颜色,道:“宋贵妃娘娘。昭昭给贵妃娘娘请安。” 对方似乎有些诧异,上前扶了她一把,柔声道:“好孩子,不用行礼,快起来吧。” 她带着宁昭昭在座位上坐下,又笑道:“你怎么认出是本宫的?” 宁昭昭心想你虽然穿着便服,可是带着宋盼云呢,长相气质和宋盼云又有些像,那肯定是亲戚了。 若说是宋盼云的亲娘,好像又年轻了些。何况颜清沅那小子不知道为什么,对镇远侯府意见大着呢。恐怕就算宋盼云的亲娘来了,也不可能让青云骑的人有这个态度吧。 那就只能是宫里那位宋贵妃了。 最重要的是,她还戴着那么大一支凤头簪…… 但是嘴上,宁昭昭还是道:“昭昭看贵妃娘娘周身贵气非凡,自有皇家气度,瞧着又温婉亲切……所以一眼就瞧出来,必定是人人夸赞,温柔娴淑的宋贵妃娘娘。” 宋盼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还有我在身边站着呢,猜出来不稀奇。” 宋贵妃微微一笑,对宋盼云,道:“若是你啊,就不一定猜得出来呢。” 宋盼云努努嘴,道:“娘娘啊,别在这儿逗我开心了。有正经事,还得先说呢。” 正经事? 宋贵妃会意,让给宋盼云先出去守着。 宋盼云听话地往外走,还想顺便把不情不愿的碧芹拉走。 她笑道:“你担心什么?难道我们娘娘还是那秦淑月,能对宁大小姐大打出手?” 宁昭昭闻言也有些尴尬,心里猜测宋贵妃大概是为了什么事情来,一边道:“碧芹先出去等着罢。” 碧芹也没办法了,只好让宋盼云拉走了。 她们二人出去,直接带上了门。 “盼云并不知道”,宋贵妃淡淡地道,“就像你一样。” “昭昭不明白,娘娘说昭昭和大县主不知道什么?” 宋贵妃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道:“本宫的意思是,你们都不知道,端王爷上京,其真正目的,除了认回你这个外孙女……还有个原因,是奉了皇上密诏。” “!” 宋贵妃细细观察宁昭昭的反应,见她只是略吃惊了一会儿,就恢复了镇静,不由得在心里赞了她一声。 “密诏是什么,你现在还不能知道。只不过你是端王爷的外孙女,自然该跟我们一条心的。” 这句话里不知道多少个意思,宁昭昭略一想,索性也不去深究了。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了,也没什么好处。 她只道:“昭昭,自然和外祖父一条心。” 宋贵妃很满意她的态度。 她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笑道:“颜卿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竟然把你带到这儿来了……如今他气势汹汹不肯服软,和皇后娘娘也要倔上,都是为了你,你明白么?” 宁昭昭不明白。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回头自己问颜清沅。 这些深宫里出来的阿姨,就喜欢话里藏话。宋贵妃说的这些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宁昭昭是不信的。 她嘴上只道:“请娘娘明示。” “劝劝他吧。如今只有你劝得住他了”,宋贵妃叹了一声,“不然是要坏了皇上的大事的。” 昨天皇后下旨想要宣宁昭昭,结果宁昭昭没到,到的是颜清沅。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凤驾前说了什么,皇后都快气疯了,竟然也让他安然无恙出了宫。 为了避免皇后起疑心,宋贵妃不可能再召见颜清沅来一问究竟。今天用的还是回娘家的名义出宫。 “这本是你们女儿家的玩闹小事。你呢,就出来认个错,服个软。有本宫在,能担保秦国公府不能动你一根毫毛。颜卿那呢,你也拦着些,别再把事情闹大了。” 宁昭昭听到这样的要求,只避重就轻地道:“昭昭劝,他不一定听。” 宋贵妃意味深长地道:“只要你搬回丞相府,那么你的话,他一定听。” 53.第53章 天下第一奇葩 颜清沅回来的时候,宁昭昭正盘腿坐在榻上,守着一个小桌子发呆。 他怔了怔,很快回过神,走近她身边,道:“想什么呢?” “宋贵妃来过。”宁昭昭道。 “我知道。” “她说让我去认个错,服个软,然后搬回丞相府去住。”宁昭昭老老实实地道。 颜清沅简直要笑出来了,他坐在她身边,道:“那你怎么想?” 宁昭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觉得也可以啊。总比困在端王府强。” “……” 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这是怨我?” 宁昭昭嘟囔道:“寄人篱下,我可不敢怨。” 颜清沅眉心直跳。 半晌,他又是那一句:“我是为了你好。” “那你问过我了吗?”宁昭昭扭开脸。 碧芹心惊肉跳地在一边看着。又觉得实在是想不通宁昭昭到底在倔什么。颜清沅做事何尝和人打过招呼? 何况能得他护着宠着惯着,是件多么叫人艳羡的事?顺着他不就好了? 要知道颜清沅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的,碧芹跟着他也五六年了,从来没见有人能强硬过他的。真惹毛了他,也…… 碧芹正想着呢,颜清沅突然道:“不生气了。” “……”碧芹错愕地张开嘴,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颜清沅好像有点尴尬,回头看了碧芹一眼。碧芹本来还伸长脖子等着看热闹呢,此时就连忙缩了脖子出去了,给他们把门关上。 “不生气了,我带你出去走走。”颜清沅松了口气似的,道。 宁昭昭轻轻哼了一声,心想算你识相。 颜清沅的视线落在了她胸口上,指着那一抹露出来的雪白肌肤,道:“不过你得先把这身衣服换了。” “……” 大齐风尚其实是有些接近宁昭昭记忆中的大唐盛世,短襦齐胸大行其道。可宁昭昭自打过来以后,就没有穿过那样的衣服,都是穿着褙子和长裙。今天心血来潮扒拉出了一件来穿,结果被颜清沅打了回票,心里很有几分郁闷。 不过想到他也让了步,她也就不纠结这点东西了。何况这么冷的天,穿厚实点也没什么。 宁昭昭老老实实地去把衣服换了,穿得暖呼呼地跟他出了门。 这次出门的目的是去看看宁苒苒。 颜清沅倒也大方,没跟她隐瞒什么,上了马车就把她叫过来挨着自己身边坐了,一手还松松地搂着她的肩。 宁昭昭原还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她就瞪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秦皇后……” “嗯,这是我们上京的目的。”颜清沅低声道。 宁昭昭寻思了一下。秦皇后现在的确强势得不正常,秦国公府又屡建战功,确实……会让皇上猜忌。 为了这个,把老牌战神端王抬出来,牵制秦国公府,也是意料之中。 原来这就是宋贵妃说的,端王和颜清沅上京的,真正目的。 难怪,她和秦国公府的大县主起了争执,颜清沅动了怒之后,连宋贵妃都亲自出宫来劝她。 想让她去秦淑月跟前儿道歉,赔礼…… 是因为不想打破这平衡,让秦皇后起疑心吧。 颜清沅看她陷入深思,一手就不动声色地搂住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这些都是要命的东西,我都告诉你了,你还敢说我不跟你商量事儿吗?” 闻言宁昭昭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道:“难怪宋贵妃这么紧张呢。” 不过想想她又觉得释然。秦淑月么最大的靠山不就是秦皇后。秦皇后现在看着强势,其实皇上却已经暗地里布局,动了废后的心思…… 端王才是皇上的嫡系。 难怪颜清沅有恃无恐。 颜清沅看了她半天,那雪白的小脸蛋儿就在眼前,让他看得牙痒痒,恨不得去咬上一两口。 可惜了,她现在醒着呢。 正想着呢。 宁昭昭突然拨开他的手,道:“行了,你正经点,我以后还要嫁人呢。” 颜清沅:“……” 不过现在他心里笃定了几分。宁昭昭再胡言乱语,他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心里堵得慌了。他心想,你就等着瞧吧,小爷总有一天会让你明白,谁才是正主。 马车走到一半,被人拦了下来。 当时宁昭昭正在打盹儿,突然马车一顿,吓得她差点从位置上滚了下来。 颜清沅一把把她抱住放好。 “怎么回事?”颜清沅沉声道。 驾车的宋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压抑,道:“爷,是镇远侯府的宋世子。” “他来干什么?”宁昭昭皱眉。 少顷,宁昭昭从马车里出来。 宋顾谨一身黑色官服,峨冠博带,高踞马上,一时之间不知道引了多少人驻足观望。 看见颜清沅扶着宁昭昭从马车里出来,他眸中微微一动,然后暂时恢复了平静。 “宁大小姐。” 宁昭昭抬头望着他,道:“宋大人这是……” 宋顾谨现在任职于大理寺,这趟拦车是公务。不然宁昭昭才懒得搭理他。 “令尊……把您告上了大理寺。”宋顾谨说起这个,神色也有些无奈。 虽然大理寺也分管这些家长里短的破事儿,但是家丑不可外扬……最多,他们也只受理过一些什么婆婆告儿媳妇不孝顺啊,儿媳妇告婆家侵占嫁妆啊,夫妇和离之类的…… 做爹的,而且还是个身踞相位的爹,把自己未出阁的女儿给告了的……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宁葳不但把自己的亲女儿给告了,而且告得还颇不留余地。什么用假药害自己的姐妹,结果导致秦国公府的大县主中了招。事后还伙同强人掳走了自己的亲妹妹,把她祖母气得吐血…… 而且到了最后他还要非常感人地说了一大堆废话…… 宋顾谨身负公务,也是没办法,只好在宁昭昭面前有些尴尬地把那些话重复了一遍,道:“宁相说,女不教,是父之过。你生母去得早,是他没有尽到教养的责任。所以他是不怪你的。只是你惹了祸,却躲在端王府避而不归,他是没有办法,才把你告到大理寺。没有别的意思,只要你能搬回丞相府。” 宁昭昭一脸血地看着他:“我要是不回去呢?” 宋顾谨无奈地道:“那就只能劳烦你,跟我到大理寺走一趟了。” 下毒害人……这种事情在内院是屡见不鲜的,但是只要不捅破那层纸,就没事。宁昭昭被她亲爹告到了大理寺,她又不肯妥协,那就只能等这件事情查清楚了再说。 这大齐贵族,尤其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谁会愿意去大理寺大牢里蹲着? 恐怕是光听听都要羞愤欲死了吧。 可是宁昭昭却道:“我没有那样的爹,我宁愿去大理寺。” 既然宁葳这臭不要脸的要撕破脸皮,那就撕吧。谁怕谁啊,她脸皮也厚! 宋顾谨一愣。 大理寺是独立于刑部的司法机构,专门缉拿朝廷犯官,也是皇上的嫡系。他亲自来拿人,还真是谁都挡不住。 可问题是,他也不想把宁昭昭抓回去啊…… 他忍不住道:“其实你可以搬回丞相府去,好歹是你的亲生父亲……” 宁昭昭反问道:“你见过这样的亲爹啊?” 宋顾谨:“……” 她回头看了颜清沅一眼,他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走了,你快点把我捞出来。” 颜清沅:“……” 他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被宁昭昭按住了手。 她在他耳边低声道:“让我进去吧,没事儿……我要那老东西求着我出来。” 颜清沅就退了回去。只要她说一声怕,他立刻就会把她抢回来。 但既然她有别的打算……那么他也乐得陪她玩。 宋顾谨想劝,在宁昭昭向他走去的时候,他低声道:“何必……姑娘家,进去了怕名声不好听。” 宁昭昭白了他一眼,道:“要你假好心,你带着人到大街上来押我,还历数我的罪状,我的名声能好听了?” 何况有这么一个不要脸的爹,她也就别指望有什么名声了。 宋顾谨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匪夷所思,他在大理寺呆了好几年了,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家。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是执行公务。” 他扶宁昭昭上了他的马。 宁昭昭坐稳了,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宋大人,我的清白可都靠你了。” 出乎意料的是,宋顾谨给她牵着马走了一会儿,方抬头道:“你放心。” 闹市中,颜清沅目送他们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宋一低下头,道:“二爷……” 颜清沅回过神,道:“罢了,走吧,快点把这件事解决了,好把郡主接出来。” 宋一道:“真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家……” 他看了颜清沅一眼,又不太敢说话了。 自家主子的性子,他知道的。越是看着平静……内里其实越是暗潮汹涌。 只是转个念头想想,现在秦皇后咄咄逼人的,郡主去了大理寺,或许也算好事,最起码能让秦皇后暂时转移开对她的注意力。 至于颜清沅,完全可以开始对秦氏一族的又一轮试探。 “把马车赶回去,我们走吧。”颜清沅道。 既然宁昭昭不在,他也用不着马车了。 54.第54章 特殊照顾 许是今日在大街上“宣读罪状”,让宁昭昭丢了人。 宋顾谨一路牵着马,带她进了大理寺,算是赔罪。 宁昭昭也不会不自在,端端正正地在马上坐着,到了大理寺,碧芹扶她下了马。 哎哟,要坐牢了呢,好新鲜的体验。 一路穿过阴沉沉的通道,宋顾谨只当她是害怕,安慰她道:“大理寺平时押解的多是罪臣犯官,所以不像其他大牢那么脏……尤其是女牢,我已经让人打扫过了。” 宁昭昭心想我不怕脏,我就是怕黑。 她道:“宋世子若是真的有心,烦请多给我准备些灯油就好了。” 宋顾谨愣了愣。 碧芹进去快速整理一下,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惊讶,道:“很干净……郡主将就个几天吧。” 说着,就凶巴巴地瞪着宋顾谨,道:“我们郡主得在里头呆多久啊?” 宋顾谨略一皱眉,低声道:“提告的是丞相府,只能等丞相府的人自己想通。不然就等事情查清楚了……大小姐就可以出去了。” 宁昭昭点了点头,钻进了牢里。 这里确实还算干净。单间,不像她想的那样,铺着稻草都是老鼠什么的。相反,这个囚室瞧着更像个简陋的小房间,有张小床,还有桌椅。 宁昭昭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发现被褥什么的都是新换的。 她看了宋顾谨一眼。 宋顾谨低下头,道:“且……先委屈一下吧。” 宁昭昭忍不住笑了,道:“大人难道就没想过,我真是那大奸大恶之人,下毒害自己的亲妹妹,事情败露之后,还把她掳走?” 宋顾谨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哦,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宋顾谨低下头,看了她半晌,最终道:“我就是知道。你放心,我会还你清白。” 宁昭昭愣了愣。 宋顾谨有些不自在似的,低着头也不敢看她,道:“你让我去查推你下水的人……我查清楚了,但无奈不能公诸于众。我想你一定受过不少这样的委屈,才会变得这么张牙舞爪又尖锐。你放心吧,这次我不会让你这么不明不白地让人在背后说你的是非。” 他说着这些掏心窝子的话,鼓起勇气又看了她一眼,见她愣愣的,便不由自主地又上前了一步。 宁昭昭吓得连忙后退,她有些恼羞成怒,道:“你,你离我远点!” 不知道为什么,宁昭昭又想到了他那天的醉态…… 她忍不住道:“你又喝酒了?” 宋顾谨愣了愣。 碧芹憋不住低下头笑。 宋顾谨有些尴尬地道:“没有……我平时不饮酒。” 宁昭昭忍了又忍,最后道:“没事的话……您去忙吧。” 最后宋顾谨一头雾水地走了,留下宁昭昭开始体验她的囚牢新生活。 其实宁昭昭不知道的是,宋顾谨虽然年轻,但是目前官拜大理寺少寺卿,掌管左断刑右分案,是作为未来大理寺卿培养的。但大理寺现在名声还不显,皇上有意扶持宋氏占据大齐司法部门,也只是在暗处。 因此,大多数人眼中,宋顾谨还是那个号称京城第一公子,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和大多数贵族子弟一样,在大理寺这种地方混个职。办案能力还算出色,但也没什么特别的。 宁葳也这么想,所以故意把这桩案子交到他手里,一则让他看看宁昭昭有多么的恶毒,再则也是因为宁葳觉得宋顾谨年轻好哄,接到这种家长里短的案子,就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可惜的是,这次是宁葳看走了眼。 出了地牢,宋顾谨翻身上了马,又回头看了一眼,吩咐左右道:“给我看紧了,不管是谁来探她,回来都要向我禀告。” 跟随他的小胥吏就道:“大人,寺狱那边……” 按理,宋顾谨的权限不在这边。掌管寺狱的是一名姓左的寒门官员。 “你跑一趟,告诉左颂耽,我欠他这个人情”,宋顾谨拉了马,又回头道,“这几天夜里,通狱灯光都不灭。” “……是。” 宋顾谨策马带着余下的十五胥吏离开了大狱。 从他进入大理寺以来,那么多年过去,多么匪夷所思的案子他也见过了。可是宁葳的状纸却依然让他觉得吃惊。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父亲,用这样不留余地的言辞,来说自己的亲生女儿! 难怪她宁愿锒铛入狱,也不愿意再回那个家去看一眼! 没关系,这次,他一定会用最短的时间查出真相…… 马蹄飒飒,刚走进一条小巷,前行的路却突然被挡住。 宋顾谨拉住马缰,挥手叫停。 一个穿着斗篷,面白无须,笑眼弯弯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拱了拱手,撕扯着难听的嗓音,道:“世子爷,主人请您一见。” 宋顾谨盯着眼前这个太监,又看了看不远处那辆绣着宋府族徽的马车,皱了皱眉。 “姑姑……” 狱中。 宁昭昭的午饭还是两个大馒头,晚饭竟然就有个鸡腿。 碧芹检查确认过没毒以后,宁昭昭不客气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她对面,还有个年轻英俊,身穿官府的公子哥正托着腮帮子看着她吃得欢,就眉开眼笑,道:“你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心事,棺材脸白担心了。” 他说的“棺材脸”,指的就是宋顾谨。 宁昭昭不理他,和碧芹一人一个鸡腿啃着,吃得嘴圆鼓鼓的。 “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也挺可怜的,好端端的贵女锒铛下狱。你说你爹怎么想的?家丑不可外扬,告的是你,难道他自己以后就有脸见人?来,喝杯水。” 看她吃完,他亲自给她倒了杯水。 宁昭昭也不客气,接过来喝了一口,并用帕子擦擦嘴和手,道:“他怕秦国公府找他的麻烦,也怕到时候端王府的人怪罪他。所以索性什么都栽到我头上来好了。” “你跟我说这个没用,我管的是寺狱,不管查案。我啊,只能让你吃好点,睡好点。嗯,听说你怕黑,晚上灯也能给留着。” 左颂耽乐呵呵地想,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至于那个一门心思想为前未婚妻平反的宋少寺卿…… 唔,今儿他好像在路上瞧见了宋贵妃的车驾。 秦皇后势盛,这个时候,宋府会由着他为一点儿女私情,而得罪秦氏? 想想,都觉得不久以后会有一场好戏可看…… “你惹谁不好,惹那个母老虎……”左颂耽嘀咕着,又给她倒了茶。 秦氏强盛,秦淑月那个母老虎一向在京城里横着走。 宁昭昭擦着手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惹她了?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些……你又不管查案。” 碧芹吃饱喝足就开始赶人,道:“左大人,谢您亲自来送饭……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也该休息了。您请回去吧。” 左颂耽道:“哎哟,你不能这么过河拆桥啊,吃饱喝足就赶我走啊。” “大半夜?难道您还想留下来和我说说话?”碧芹翻了个白眼,道。 “天色不是还早吗?何况,我和你说什么话?我和你家主子说话是正经……” “有什么要说的,不如先跟我说吧。”突然一个声音凉凉地插了进来。 只见宋顾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他依然穿着早上宁昭昭看见他的时候那身官服,眉宇之间有些疲惫。 左颂耽便站了起来,笑道:“得,我不妨碍你们,你们有什么私房话,尽管说。” 宁昭昭急道:“你等等!” 左颂耽意外,回过头道:“怎么?舍不得我啊?” 莫非是单独对着宋家这小子,她害臊? 宁昭昭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道:“你给我把桌子收拾了啊!不然留着招耗子!” “……” 宋顾谨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抬了抬下巴示意左颂耽去干活。 宁昭昭还在唠叨:“给块湿帕子,桌子也要擦一擦,留了油……” 最终左颂耽黑着脸指挥女狱卒把桌子什么的收拾干净了,撤了出去。 整个大狱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刚才左颂耽说她怕黑,让宁昭昭知道了他的意思。 她有些无奈地道:“你这样,我晚上怎么睡啊……” 宋顾谨愣了愣,有些尴尬,回头嘱咐人去灭了几盏灯,又把手上的包袱递给了她,道:“这是……你的家人让我送来给你的。” 说到“家人”两个字,他好像挺不乐意的。 一听就知道是颜清沅那个货。 宁昭昭心想算那个小子有良心,知道给她送衣服和姨妈巾…… 她接过来,道:“多谢宋大人了。” 宋顾谨眉宇之间有些疲惫,看着她的时候,眸中带着些怜惜…… 碧芹警觉地挡在了他和宁昭昭中间,又开始赶人,道:“宋大人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我们要休息了。” 宋顾谨回过神,低声道:“你先休息吧。” 他离开女牢,心中却十分纷乱。 想起他自己曾经信誓旦旦地说可以娶她为妻,或是志得意满地说不会让她再受这样的委屈…… 然而今日姑姑宋贵妃的话却又在耳边响起,一字一句,让他的心仿佛坠入了冰窟窿。 宋顾谨从小顺风顺水,如今这般,是第一次深深地觉得自己无力。 55.第55章 孤冷一夜 牢里条件再好也有限。因为是凿的地牢,属于地下室,所以温度比外面还要低一些,尤其是到了晚上,宁昭昭只觉得到处都有些阴冷,连手都有些冰凉。 她把手放到那盏小灯上去烤一烤,间或哈哈气。 碧芹低声道:“郡主……等殿下进京,必定不会放过那个老匹夫。” 宁昭昭搓着手,低声道:“不必我外祖父,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碧芹还想说什么,突然外面有人开了一扇门。 是个女狱卒,她道:“宁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碧芹,请出来一下,提审。” 宁昭昭警觉,道:“大半夜的,审什么?” 女狱卒的样子却称得上和气,道:“是上头要求提审……大小姐请放心,您的丫鬟不是犯人,至多只算是证人,不会动刑的。” 碧芹倒是不紧张,只道:“郡主,我是端王府的人,他们没有证据,不能把我怎么样的。我去去就来。” 宁昭昭想了想,的确,碧芹不是犯人,只是跟随她的丫鬟而已。 何况她就算有罪,也不是死罪,只是一起小纠纷。这些人还不至于丧心病狂要对她们下手。 宁昭昭低声道:“你们若是敢动这姑娘一根毫毛,明儿我就拆了大理寺。” 女狱卒:“……” 碧芹好笑之外又有些感动。她虽然是女孩子,可也隶属于青云骑,见惯了这种场面,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原来自己也是个姑娘家了。 “您放心吧。”她柔柔地道。 说完,她就跟着某狱卒走了。宁昭昭孤零零地呆在狱中。 因为担心碧芹,宁昭昭也没有去睡,而是守着那盏小灯,等得眼皮都有些撑不住,披风盖住腿还觉得脚趾头发僵。 这时候,有个人轻轻地道:“现在后悔了么?可还要那么倔了?” 宁昭昭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疑心是自己做梦,看向牢门,片刻后笑道:“阿沅。” 颜清沅叹了一声,吩咐狱卒打开门。 “左颂耽出身寒门,他母亲生患有疾,缺一味药。我用那药,换了今夜来陪你。”他解释似的道。 他捧住宁昭昭的手。 宁昭昭下意识地想退,以为他的手一定像从前那般冰冷。谁知道这次他的手却是暖呼呼的。 她贪恋那点温暖舍不得推开,又嘟囔道:“谁稀罕你陪?碧芹呢?” 颜清沅凑过去了些,一手摸了摸她已经冻得僵硬胳膊,不由得皱眉。她有寒病,如今月事在身上,还在这里受冻,怎么行? “为什么不上床去躺着?” “那被子好像也阴冷阴冷的,摸一下都邦邦硬。”宁昭昭嘟囔道。 颜清沅叹了一声,道:“应该给你带个手炉来。” 说着,解开斗篷,硬是把她抱上了膝盖。裹进怀里。 宁昭昭本来想拒绝的,但是那宽厚温暖的胸膛好像能让她整个人都缩进去,温暖舒服得她直喟叹。 她想起了什么,贼贼地笑道:“弄脏了你的衣裳我可不管。” 大姨妈要是侧流什么的…… 颜清沅失笑,低声道:“这么不客气,嗯?在我跟前你就不能像个姑娘家?” “像个姑娘家就不给你抱了”,宁昭昭嘟囔,又问道,“碧芹呢?” “她有点事……你那个前未婚夫,非得大半夜把人家叫去问话。” 颜清沅冷笑。 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有几分才华,却还被家里捆着手脚。想救人,又怕见光,只能深夜动手。 感觉宁昭昭挣了挣,他又把她抱紧了一些,低声道:“干什么?坐好!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 “……”难道坐好了就授受得亲了? 宁昭昭嘟囔了一声什么,可又是真的怕冷,只好坐好了。 颜清沅摸了一下她的脚,发现也冷得可怜,叹了一声,把她鞋脱了让她踩着自己的腿。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就不该让你来胡闹。现在是能受冻的时候吗?” 宁昭昭无奈地道:“我也没办法啊,大理寺都来抓人了。你说我爹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哪个当爹的,就把自己的女儿给告到牢里去了。” 颜清沅深以为是,道:“我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爹。” 宁昭昭道:“你都比他像我亲爹。” 颜清沅:“……” “你别吵我了,趁现在暖着,我先睡会儿。”宁昭昭睡眼惺忪地道。 “……睡吧。” 本来以为这么尴尬的姿势必定不好睡。可是宁昭昭却觉得他的怀抱分外熟悉又让人安心,活像躺在自己床上似的。 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颜清沅看她睡着了,就把抱起来,进了被窝。 不得不说难怪宁昭昭不想到床上去睡,这被窝冷得就像石头一样,冰凉凉硬邦邦,让人连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难怪她宁愿坐着烤火也不愿意进被窝。 颜清沅就给她暖着被窝,直到被窝里也变得暖洋洋的。 隐约听到了鸡鸣,天色将明了。 颜清沅从被子里退出来,然后把他带来的那件狐裘大氅也盖在她身上。 宁昭昭还在睡梦里砸吧嘴。 她脸上的皮肤在烛火里白得几乎透明。 颜清沅出了大牢,恰逢有个人靠在过道的墙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完你的小情人了?” 颜清沅瞟了他一眼,道:“这种阴森的地方,你竟然也没冻坏脑子。” “我冻没冻坏脑子,不重要。你是在埋怨我冷着那位了吧?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能给她收拾的,我都给收拾好了。可再怎么收拾,这儿也是地牢,不是姑娘家的香闺。”左颂耽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颜清沅皱了皱眉,不应声。 左颂耽果然主动道:“我这是欠你了啊?罢了,我直白跟你说了吧。这次那宁大小姐入狱,明面上是宁相告的……事实上,后头却是秦皇后亲自授意的。” 颜清沅早就猜到了几分,此时就皱眉。 秦皇后和其兄长秦国公,两人从小感情就非常好。如今秦国公征战在外,秦皇后自然照顾秦家。何况秦淑月是秦国公嫡长女,莫名其妙被人下了药,她肯定要来给自己的侄女儿出气的。 宁葳厚颜无耻,是个人都知道。这次为了讨好秦后,状告自己的的亲女儿这种无耻得令人震惊的事情,他也腆着脸做下了。 “所以呢?” 左颂耽便道:“那小子,就是姓宋的那小子,你也别看不上他。虽然是个家里人捧着的公子哥,可到底还是有点才华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颜清沅眉宇之间隐隐有些戾气。 左颂耽也不怕他,反而勾着他的肩膀,笑道:“你也别老想着以暴制暴……跟秦皇后扛着,人,你能带走,可是宁大小姐身上的污点,可就永远也洗不干净了。” 要按照颜清沅从前的想法,必定会觉得,有污点又怎么样?他反正是要娶她的,只要他不在乎就行了。更何况他知道真相。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她那张苍白的小脸,感觉到了心疼。 他怎么舍得让她背负污点? 见他神色慢慢软化,左颂耽私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缓缓道:“我给你指条路吧……你不如,和姓宋的那小子合作。” 颜清沅猛地回过头。 左颂耽笑道:“破案,堵住天下人的嘴,也堵住皇后娘娘的嘴。到时候就让宁相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在宋顾谨的压力,无非就是来自于宋家。 毕竟宋贵妃隐忍多年,实在没有因为这点小事和秦皇后撕破脸。宁昭昭于她们而言,也不过是个斗争的牺牲品。 而颜清沅是有这个能力和手段,为宋顾谨扫清障碍,让他专心破案的。 “不但如此,宋顾谨还可以找到证据,然后公诸于众,让天下人都信服。”左颂耽道。 颜清沅略一沉吟,便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神情,道:“他让你来游说我的?” 左颂耽笑道:“你觉得是,便是了。只是要提醒你一句,别看不起人,他也并不是完全被娇惯坏了的纨绔公子哥。只要他能破案,你们就能拿回主动权。所付出的代价,也不过就是你的小心肝在牢里多呆几天罢了。” 颜清沅倒确实对宋顾谨刮目相看。 面对宋贵妃的警示和压力,原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宋顾谨竟然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找他合作。 而他会来找左颂耽,恐怕也在宋顾谨的意料之中。 “三天。我给他三天的时间”,颜清沅最终道,“三天之内,他要是破不了案,那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左颂耽翘了翘嘴角。他就知道,最后还是能说服这个人的。 其实皇上和宋妃恐怕都错估了这个年轻人。 年轻的黑市之主,归顺朝廷,肯定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和功名利禄。不然不会屈居于端王府,后来还来给女人做护卫。 朝廷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他的。 左颂耽其实很不赞成宋顾谨那个浑货去招惹颜清沅,因为他实在看不透这人的底细。 不过么……左颂耽又觉得,在这么强势的敌人面前,宋顾谨要是不抓紧机会表现表现自己的真才实干,这辈子恐怕也别想抱得美人归了。 56.第56章 秦淑月顾胜雪 隔天一早宁昭昭起了身,碧芹就在她身边坐着了。 诡异的是,这种阴森寒冷的地牢里,宁昭昭的早饭竟然是热乎乎的滑鸡粥,另外就着几个香喷喷的小馒头。 是平时她吃的那种象牙小馒头,不是会噎死人的大馒头。 女狱卒还特地说了,这是宋大人给她备下的…… 宁昭昭喝着粥,听碧芹说了昨晚的事。 “就是把属下叫出去,审问了几句。坐审的是宋大人。我说是我们二爷不小心掉了药,大约被二小姐捡了去,后来当成芙蓉露给了秦县主。宋大人问可有人证,我说没有,不过二小姐身边的几个丫头,大约是知道的。”想到这个,碧芹也有些无奈。 宁昭昭不傻,道:“我爹如果想栽赃给我,肯定会把几个丫头料理好……当时我给我爹东西的时候,倒是有个下人在场。只是,这又不是什么大罪,就算抓了我爹身边的人来审,也不能动刑吧。” 打狗还看主人呢。若是把丞相府的家人抓来动刑,那就是不给宁相面子。好歹是丞相,大理寺还是要顾忌几分的。 宋贵妃都私下暗访了她,想让她去赔礼道歉,平息事端。宋顾谨作为宋家子弟,怎么也不可能把这件事闹得这么大。 难道是心虚,所以给她送点好吃的? 碧芹叹道:“难道您脑子一热就进了大牢啊?之前您是怎么打算的?” 宁昭昭喝着热粥,闻言翻了个白眼,道:“我什么也没想,我就想在牢里蹲着。等我外租父上了京,我也不出去。看我爹怎么圆场。” “……那他要是说是您因罪获刑呢?” 宁昭昭道:“我因罪获刑,难道不是他告的?他是我亲爹,把这件事闹的这么难看?到时候我外祖父会怎么想?他想讨好秦家,可也不想和我外祖父闹翻吧?” 碧芹无奈地道:“您这是给自己找罪受呢。” “那你的意思是,我该服软认错?真是笑话了,他们其实就是觉得我一个大姑娘下了大牢必定会害怕,所以是不是自己的错我也都认了!可我又不怕,不就是蹲大牢吗?我要是服软,他们以后都当我是软柿子了。” 碧芹心想,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呆在这儿什么都不怕。 可有人却心疼得要死呢。也不知道二爷眼睁睁地看着您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心里是什么滋味。 但一方面,她又佩服宁昭昭的倔性和骨气。宁家那个态度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真要轻易随了他们的意,想想还真是让人不甘心。 宁昭昭其实还有个想法,没说出来而已。 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看着她和宁相撕破脸,做父亲的把自己的亲女儿告下了大狱…… 这等丑闻,丢的不仅仅是宁昭昭的脸,宁葳的老脸皮也挂不住。 那这么一来,以后她要是和丞相府撕破脸,受到的舆论冲击也会小一些。别人就不会说她不孝顺什么的了,毕竟宁葳办下的这事儿,全京城的人都看在眼里。 到时候,宁葳也别想装出一副慈父的样子来压她了。 这么想着,宁昭昭痛痛快快地喝了粥吃了小馒头。 大约中午的时候,女狱卒的声音又传来,说是有访客。 宁昭昭抬眼望去,只见秦淑月带着顾胜雪,两个贵女穿着华服,身边拱卫着一大群丫鬟,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 当时宁昭昭刚吃完午饭,桌子上的碗筷还来不及收拾呢。 秦淑月的面孔有些狰狞,道:“想不到你这小贱人下了大狱,日子竟然过得还是不错呢。” 宁昭昭一看她们俩,就乐了,道:“还真是臭味相投,蛇鼠一窝。你们俩一起来看我,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顾胜雪那苍白孱弱的样子,看着好像比前阵子又瘦了一些。想来封县主圣旨被阻,这段时间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闻言她就冷笑,道:“堂堂贵女被下了大牢,竟然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莫不是你本性下贱,觉得被人抓如牢中也不以为耻?” 秦淑月道:“你说说的对,她可不就是不知廉耻!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和侍卫私通,还勾引宋世子!你瞧瞧她那不知悔改的样子,这样的人也敢称贵女,真是脏了我们京城的地儿!” 宁昭昭凉凉地道:“说谁不知廉耻呢?哦,顾胜雪?你在大长公主宴上踩了我裙摆,还推我下水,我是不是也该把你告上大理寺?” 顾胜雪脸一白,咬牙切齿地道:“你莫血口喷人?我何时推你下水?!分明是你自己跳下去的!” 宁昭昭冷笑,道:“你当天还凉快,我自己跳下水?说出去,谁信啊!” 说完,她又转向秦淑月,道:“还有你啊,别一天到晚地说我勾引你那什么宋世子!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成日想着人家宋世子,都得花痴病了!结果倒贴上去人家都不要呢,所以你现在见谁都觉得人家想勾引他吧!” 秦淑月气得嫩脸爆红,指着她道:“你,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宁昭昭抠了抠手指,道:“你耳朵聋啊,我都说这么大声了,你还没听见?哎哟,我真是佩服你的智商,被人当了枪使,还乐呵呵的呢。” “谁!你说谁被人当枪使!你这个小贱人,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她龇牙咧嘴地想来打宁昭昭,可无奈隔着铁栅栏呢,她的手伸得再长也打不到宁昭昭。顿时她气得把手里的帕子也朝宁昭昭掷了过去,后又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那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蠢。 宁昭昭乐呵呵地道:“别激动啊,气坏了身子多不划算?我说你被人当枪使,你别不信啊。反正我呢,是绝对没有那个心思勾引你的宋世子。倒是我家里那个二妹妹苒苒……可就不一定了。” 顾胜雪闻言脸色一变,她一向知道秦淑月是个头脑简单,偏偏又极端骄傲的人。此时她专注对付眼前的宁昭昭自然好,但若是让她转移了注意力…… 她那个冲动的性子,还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到时候,岂不是让宁昭昭这个小贱人白白捡了便宜,看了笑话? 顾胜雪连忙道:“县主,您别听她巧言令色……” 宁昭昭高声道:“怎么,还不敢听啊?” 秦淑月一把挥开顾胜雪的手,指着宁昭昭,道:“你让她说!” 她的确是头脑简单,可是没聋也没瞎!平时因为秦皇后的关系,身边的贵女都捧着她哄着她。可这并不代表,她家长辈就不会提点她几句。 秦国公夫人就曾经说过她:心性莽直,只怕被别有用心之人给利用。 此时她就瞪大了眼睛盯着宁昭昭,只等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宁昭昭面上浮现出个有些恶意的笑容,道:“说就说么,你听好了。我二妹宁苒苒钟情宋世子,成天在府里练琴练曲子,想要吸引宋世子的注意。不但如此,她还在外面坏我的名声,把我说成一个五大三粗的无盐女。为的不过就引宋世子和我退婚。这也都罢了,你还记得吧,之前不是有我因为被退婚,而毁容自尽的传闻么……” 她指了指自己脸上那道还没有完全消去的疤,道:“就算我真去自尽好了,这都要死了,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毁容啊?你秦淑月也是在深宅大院长大的,虽说平时家里宠着惯着,可是这大宅门里的腌臜事,难道你没见过,你想想这些事儿,是不是透着古怪?” 秦淑月闻言沉默了,眼神闪烁不定地看着宁昭昭的脸。 宁苒苒平时装小意往宋顾谨身边凑,其实还是很明显的。只不过秦淑月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只是现在想想,很多事情好像都不对劲。 本来貌若天仙的宁大小姐,被传言成了个无盐女,后来甚至自尽毁容? 之前听说了,她放肆地嘲笑宁昭昭脑子有问题。可是现在看这个伶俐的宁昭昭,又哪里像个痴傻的? 她也是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勾心斗角什么的,也不是没见过。随便想想也想得通,宁苒苒钟情宋世子,因为妒忌和心上人订了婚的姐姐,所以故意陷害宁昭昭。毕竟宁苒苒生母强势,要做这些事,实在是太容易了…… 到了此时,顾胜雪看秦淑月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也是急了,连忙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姐妹之间的事情,和秦县主又有什么关系?你被退了婚,难道不会心有不甘?如今只秦县主和世子最匹配,你是妒忌得发狂了,才下毒害县主的吧!” 宁昭昭掩着嘴儿笑,道:“你别冲我嚷啊,谁不知道你顾大小姐最清高,其实心里也惦记着位高权重的宋家世子?你这是想联合我妹妹苒苒,利用你们觉得单纯莽撞的秦县主,先把我解决掉啊?” 顾胜雪一听,就觉得头皮发麻,她急忙道:“县主,你别听这小贱人胡说!她心眼多着呢!如今这般,是想脱罪呢!” 57.第57章 谁傻啊 宁昭昭捋了捋头发,道:“别急啊,你这么不敢听我说完,心里有鬼啊?” 秦淑月冷着脸推开顾胜雪,盯着宁昭昭,道:“你也别当我傻,听你一两句话,我就会着了你的道。我告诉你,我今儿来找你,还就是来痛打落水狗的。都进了这儿了,你还当你自己是什么宁家大小姐?有什么,你赶紧说,不然待会儿上了刑,我让你说都说不出来!” 碧芹脸色一变,道:“你们敢对郡主用刑?!” 顾胜雪这才安了安心,冷嗤道:“她算哪门子的郡主?出了这等丑事,端王敢不敢认都不知道。” 宁昭昭一点儿也不紧张,笑吟吟地道:“你不就是记恨宁苒苒把玉砌霜当成芙蓉露送给你了吗?我告诉你,宁苒苒在家里和我爹的姨娘起了争执,自己磕破了脸,从头到尾,我只送了她一小瓶芙蓉露……至于送你的那瓶,是她在地上捡的!” 顾胜雪立刻道:“你胡说,秦县主是什么人?她怎么敢拿从地上捡来的东西送给秦县主!分明是你怕受刑,编出来的瞎话……” “你别嚷,我丢了一瓶玉砌霜,别人不知道,有个人可是知道的……”宁昭昭笑道,“记得新科状元陆骁吗?他好像也在这大理寺当差。你出去就能找到他了。那天晚上我去给他送药,他是亲耳听见我对我的侍卫说,我丢了一瓶玉砌霜的。那可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过后,还下了好几场雨,那瓶子在花园里,泡得连标签都烂了……” 她这么一说,秦淑月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因为她记得非常清楚,当时宁苒苒送了她那瓶药,她看那瓶子还算齐整,可是瓶塞的红穗却有些皱巴巴的。当时她还嫌弃过呢,觉得宁苒苒真小气,送个东西,还用这半新不旧的穗子。 如今想来,倒真是有可能,是被水泡过了…… 她已然是把宁昭昭的话信了五六分了。 宁昭昭看她的样子,又继续笑道:“所以呢,宁苒苒在地上捡了瓶药,巴巴地就去送给你。出了事,她想着你反正单纯莽直,索性干脆利用你,往我这儿来了。心想着她既可以脱罪,还一石二鸟。” 她想了想,又道:“哦,对了,这事儿她不是第一次做了。大长公主宴记得吗?那是我第一次出门呢,不知道哪儿得罪了你,你就气势汹汹来找我了……我当时可是看着她去找你的。她跟你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 无非就是宁昭昭被退婚以后心有不甘,毁了容还出来丢人现眼,以为宋世子会看上她。宁苒苒还说,宁昭昭在相府故意制造和宋世子相逢的机会,在宋世子面前做尽姿态,以至于宋世子对她念念不忘…… 秦淑月是个肚肠直的,想到了,就全都直说了。 宁昭昭听了,就冷笑,道:“有件事儿你可别忘了,端王认我之前,我那继母天天把我锁在后院不让我出门。那时候我爹也不在京城……宋世子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府里?那反正肯定不是我招来的。哦,那个品桂楼,现在生意是不做了罢?她不知道缠着宋世子带她去过多少次呢。” 顾胜雪眼看着秦淑月脸色都变了,急忙道:“县主,你别被这小蹄子给骗了!人人都知道,她自从被退婚以后,性情大变!如今看来,不但变得心思歹毒,还变得狡诈了起来……” 宁昭昭悠悠地道:“说起来我也奇怪呢,你和宁苒苒什么关系啊?在这儿一个劲儿地帮宁苒苒说好话。我记得宁苒苒偶尔也在家里招呼贵女做客,可我从来没见过你啊。” 秦淑月刀子似的眼神就转向顾胜雪。 平常人听了这话,怎么也该分析一下事情的真假利弊。可这顾胜雪,光在这儿叫嚷着宁昭昭是个小贱人,说她说的都是假话,却一句让人信服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顾胜雪被她那个眼神看得眼皮一跳。 正想说什么呢,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众女一惊,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一身官服的宋顾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带着几个女狱卒,押解犯人走了过来。 他一大早就开始奔走,到现在也没消停,整个人却显得非常有精神。在这阴暗的大牢中,他整个人的气质也锋利了几分。 顾胜雪突然惊呼了一声:“宁二小姐?” 宋顾谨身后押解的那个犯人,可不是前几天不知所踪的宁苒苒?! 此时她低着头,耷拉着肩膀,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听到顾胜雪的叫声,她本能地畏缩了一下,也不抬头。 宁昭昭有些诧异地看了碧芹一眼。这宁苒苒不是应该在颜清沅手上吗?颜清沅把她交出来了,是做了什么打算? 碧芹摇了摇头,示意她什么也不知道。 所有人之中,只有秦淑月的心情最复杂。 看到宋顾谨,她的眼圈儿就一红,不复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只是走上前去,低着头,有些委屈地道:“宋世子……” 宋顾谨低头看了她一眼,只吩咐人把宁苒苒关进牢房。 说句实话,秦淑月倨傲任性,他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因为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她就把整个京城搅和得天翻地覆。还怂恿秦皇后,将贵女下了大牢…… 她还委屈什么?真正的委屈的,应该是受了这无妄之灾的宁昭昭! 后党如此张扬跋扈,难怪惹了皇上碍眼!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稳道:“县主,这里是大牢,您怎么会到这里来?” 秦淑月只当他是关心自己呢,心头一甜,便道:“世子在大理寺供职,****要和这大牢打交道。世子尚且不嫌脏,我怎么会嫌呢?” ……谁说了跟嫌脏有关系的话了吗? 宋顾谨只道:“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秦淑月眼圈儿一红,道:“我遭人投了毒,那罪魁祸首却躲到了端王府。如今您终于将她绳之以法,我自然要来瞧瞧的。也不知道我是哪里碍了她的眼,她要做出这等歹毒之事……” 宋顾谨耐心地道:“真凶还没有定论呢,您别听了人家的怂恿,冲动行事。” 说着,他就往宁昭昭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身边常跟着他的胥吏,都看出他紧紧绷着嘴角,是竭力压抑着不耐烦的姿态。眼神中却又隐隐透露着关切。 秦淑月却只觉得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看起来真是有魅力得要死,简直让她心痒痒的很。顿时她对宋顾谨的崇拜就占据了理智,连先前的火气也去了大半。 她软软地道:“人家都说宋世子断案如有神助……难道宋世子也认为,是有人利用了我的单纯善良,故意陷害宁家大小姐的吗?” “……” 宁昭昭不忍直视地别开了脸。 宋顾谨呆滞了一会儿才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道:“事确有蹊跷。因为药是宁二小姐所赠,所有与大小姐有关之事,也不过都是二小姐的一家之言。若是就这样认定大小姐是镇雄,也未免太过武断。” 秦淑月立刻道:“对,药是她送的,她说是别人给她的,难道就是真的了?” ……现在知道这么想,你早干嘛去了? 而此时,顾胜雪已经看出了事情的逆转,索性就躲在一边不说话了。 横竖这件事跟她没关系,她能落井下石就落井下石。落不了,她才不会傻呵呵地把自己给赔进去。 宁苒苒听了那话几乎要疯,从地上冲了起来,抓着牢门道:“宋世子!秦县主!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 她隔壁的宁昭昭悠悠地道:“进了大牢,谁不喊冤啊?我还喊呢,保管比你喊得大声。” 宁苒苒扭过脸,愤愤地看着她,道:“本来就是你!养了个黑市侍卫,成日鼓捣那些下作的玩意儿!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有那玉砌霜!” 宁昭昭撇撇嘴,道:“我有,我也没拿来送人啊。至于你怎么会有……我怎么知道你是哪里捡的?” 宁苒苒扭曲了脸,道:“都是你把那种害人的东西带进府……你,你还想害我!你一直都想害我!” 宋顾谨瞪了她一眼,道:“够了!案情如何,本官自会查清楚!” 秦淑月连忙道:“对,宋世子一定会把事情的真相查清楚,还我一个公道的。宁昭昭宁苒苒,你们姐妹俩也别得意!到时候不管是谁,我都会让她付出代价。” 宁苒苒近乎绝望地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宁昭昭淡定地道:“我只怕你们不查。” 她半点也不心虚,自然不怕他们查。真要怕什么,也是怕他们冤她入狱,然后屈打成招什么的…… 比如宋贵妃,她没说要屈打成招,可是也已经打算好了,要把真相掩盖,牺牲宁昭昭,让她扛罪名认错,以平息秦家人的怒火了。 秦淑月见了宋顾谨,见连魂都飞了大半,丢下顾胜雪在一边,整个人黏在了宋顾谨身上,开始跟他说刚才宁昭昭说的那些“疑点”…… 宋顾谨被她拖着往牢外走,临走还回头往宁昭昭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58.第58章 薄情郎 而此时,宁相府上下也不太安宁。 一方面秦皇后施压,宁葳不得到大理寺去告了宁昭昭。但他也是知道丑的,这样一来,京城上上下下会以什么眼神看他,他自己也想得到。 心里恼恨宁昭昭不但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还是个惹事精。在家里闯祸就罢了,年关将近竟然还闹到了秦皇后面前去。 再则,从前温柔听话的胡氏,这次也变得蛮不讲理起来。 今天中午,胡氏就和宁葳大闹了一场。 本来好不容易沐休不用上朝,昨晚舒柳使出浑身解数让他留下了下来,并让通房丫头伺候他。 宁葳年轻的时候一心奔前程,非常克制。现在长了点岁数,虽然表面上还是比较低调,私底下却也开始享受起美人来了。 早晨起了身,他索性就留在舒柳那里,享受美人的殷勤侍奉,打算好好放松一日。 可想而知,中午胡氏带着人赶到的时候,他心里又多烦躁。 “闹腾什么?!” 舒柳给宁葳更衣,身子却柔弱无骨,媚眼横生。她在胡氏面前一向谨小慎微,从前她是不敢在胡氏面前这样的。但是如今也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态度也有些微妙的改变了。 胡氏冷着脸看着他,道:“大理寺今天一大早就缉拿了苒苒归案,开堂审讯,昭昭身体不适,还咳了血……这些事,难道相爷不知道?” 宁葳眸中微闪,道:“我今日沐休,又怎么会知道?” 胡氏心想,你自然是不知道的,因为你压根就不关心女儿的去向! 她压抑着怒气,道:“如今相爷可知道了?” 宁葳道:“是知道了。这事儿,你也别急。苒苒是相府千金,不会有事。再说,落到大理寺,总比落到姓颜的那个人贩子手里好。” 胡氏顿时气得浑身发抖,站起来大声道:“短短几日的功夫,我儿先是受了伤,磕了脸!然后在自己家里被人贩子掳了去,如今又碾转去了大理寺下了大狱,还下了大牢!接下来呢?是不是要死在牢里你才肯多看一眼?” 宁葳皱眉道:“就算出了事,你嚷什么!” 他一向是有忌讳,不让人在大声嚷嚷的,觉得会触霉头。 这时候,舒柳软软地道:“是啊,夫人,别生气啊。担心触了相爷的霉头。” 胡氏厉声道:“闭嘴!我和相爷说话,有你说话的地方吗?还是说着个家也要变天了,由得你一个贱妾在这儿顶嘴了?” 舒柳微微瑟缩了一下,就往宁葳怀里钻,楚楚可怜地道:“相爷……” 宁葳搂着她安抚了一会儿,愈发厌恶胡氏,道:“舒柳怀了身孕,子嗣为大,你还冲着她嚷嚷,你这主母就是这么当的?” 胡氏冷笑,道:“既然怀了身孕,那就不能侍寝了。舒姨娘成日走来走去,今儿惊了胎,昨个儿的又差点摔倒。我作为主母,自然要为子嗣着想。这样吧,舒姨娘不如就搬到吟翠居来,由我亲自照料吧!” 舒柳闻言就变了脸色。 可是胡氏让她搬过去和主母同住,于一个妾侍来说是天大的荣耀。胡氏也没说不让她见宁相。相反,住在主母院子里,见宁相的机会反而更多…… 只是从今以后,舒柳都只能在胡氏眼皮子底下讨日子。胡氏的手段一向厉害,也讨厌舒柳…… 舒柳求助似的看着宁相。 胡氏冷冷道:“相爷难道还想传出个宠妾灭妻的名头出去吗?” 宁葳的脸色变了变,只能忍着气对舒柳道:“夫人疼你,是你的福气。” 舒柳眼珠子转了转,不吭声了。 收拾了舒柳,胡氏重新把炮筒对准了宁葳,咄咄逼人地道:“苒苒的事儿,相爷打算怎么办?” 宁葳有些不耐烦地道:“什么怎么办?不就是进了大理寺吗?她姐姐不是一样在里面?” 真是好笑了,那牢,宁昭昭坐得,宁苒苒就坐不得了? “谁让她们姐妹俩,闯出那么大的祸,还差点连累了丞相府!” 胡氏红了眼眶,道:“相爷,苒苒从小就是您捧着惯着长大的,哪里受过那样的罪啊?再说了,一个姑娘家,进了大牢,出来还怎么嫁人……” 宁葳想到二女儿,确实有些不忍心。胡氏的态度明显软化,他只叹了一声,道:“这事儿,是皇后娘娘亲自授意的……人又被那个姓颜的交到了大理寺,我一个寒门丞相,也难斡旋……” 他提醒胡氏,他现在还是个寒门官员,没有封侯跻身士族。不然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胡氏也明白,这件事牵扯到皇后,宁葳也是势弱。可笑多年来已经成了习惯,有事她都是先为宁葳着想。 只是想到女儿受苦,她又觉得心疼得厉害。 她喃喃道:“难道我的苒苒就只能去受那个罪了……” 当下宁葳只是安抚她,道:“这事儿,我一定尽量斡旋……但东西是从苒苒手上送出去的,恐怕她难辞其咎。” 到底是自己的夫人,宁葳是个信奉家和万事兴的,绝不想胡氏在后院闹起来。因此他带着胡氏回了德隆居,夫妻俩泡了茶坐下,宁葳安抚了她许久……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吧,下人来报,说是宁苒苒在牢里咳了血。 胡氏整个人一下瘫软在了椅子里,几乎要崩溃了,哽咽道:“苒苒……” 过了一会儿她又马上坐了起来,几乎是有些手忙脚乱,道:“我,我得去看看苒苒,给她送点东西……” 宁葳脸一沉,道:“回来!你坐好。如今昭昭和苒苒都在牢里,都是我们宁家的女儿。你在家里怎么样我不管,在外面,就得一碗水端平!” 胡氏心乱如麻,道:“相爷,就算,这事儿是苒苒捡到了药瓶子,得罪了县主……可是苒苒的身体不好,难道还要一直呆在牢里吗?” 真相如何,他们夫妻俩心里都明白。尤其是宁相,药是他亲手拿给宁苒苒的,宁昭昭到底给了几瓶芙蓉露,他最清楚不过了。 宁昭昭纯粹就是无辜被牵连的。但是宁葳和胡氏都认为,宁苒苒也没有坏心,只不过是弄巧成拙罢了…… 因为这件事宁苒苒吃了亏,其实还是挺冤的。只能说是秦家势大压人。 胡氏万分心疼女儿,看宁葳的样子,心里越来越凉。 难道,宁葳为了讨好秦家,真的…… 她一时心如刀割,扶着桌子道:“我得去看看她,得去给她送点东西……天儿冷了,她一个小姑娘家,在那种地方还不知道要怎么遭罪。” 宁葳道:“你要去也可以,给昭昭也送些东西去。” 胡氏心里刀割似的,听到宁昭昭的名字只觉得更难受。一夜之间,她只觉得眼前的丈夫变得无比陌生。从前轻声细语体贴她心思的人,如今却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让她心里难受的话。 宁葳又道:“要不是你平时没看好她,让她闯出这种祸,我又何至于这么丢人?如今全京城上下,都知道我宁葳的两个女儿都被弄进了大牢!” 胡氏不搭腔,只是低下了头,心里开始有了自己的盘算。 她已经不再年轻了,如今更心疼的是自己的儿女。宁葳固然让她伤心,可是为母则强,如今宁苒苒已经下了大牢,她再难受也只能先撑着。 宁葳已经指望不上了……若是连她都只顾着自己伤心,那么苒苒要怎么办? 想通了,她便也不缠着宁葳了,低着头回到了吟翠居,并把下人叫来,细细地询问了一番。 “这么说来,宋家那边竟也没有动作?”胡氏微微皱眉。 按理,接管这个案子的是镇远侯府的世子宋顾谨。那么等于就是事情落到了宋家头上,宋家是要给秦皇后一个态度的。 宋贵妃为人非常低调温顺,一直小心侍奉秦后,而且颇能顾全大局。难道这次,会由着自家子弟把事情闹大。 去打探消息的下人小声道:“听说是荣睦大长公主出面,在秦皇后跟前儿说了,要把事情查清楚……免得有别有用心的人,把秦县主当了枪使。” 胡氏闻言就一凛,只觉得宁苒苒的处境又更不妙了一些。 “大长公主怎么会掺合到这件事里来?” 那位公主一向圆滑…… 下人道:“这个小人也不知道。但是小的听说,宋贵妃娘娘昨日是出了宫的。昨个儿一整天,也没听大理寺提人审案。结果哪知道今儿一大早,大理寺就热闹起来了,二小姐就下了大牢……小的仔细打听过,只道昨天晚上大长公主在皇后娘娘跟前说了那话……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胡氏咬牙切齿地想,当然有关系! 只是大理寺的手脚这样快,还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昨天晚上大长公主进了宫,今儿一早大理寺就拿了宁苒苒归案,然后审案下大牢…… 一切仿佛按部就班。 肯定是背后有人在推这个手! 胡氏在心里把自己这几年交好的人家都过了一遍,可是秦皇后下令要彻查,恐怕谁也没那个面子压得下。 只是……大佛指望不上,小神却不一定。 胡氏想起宁葳有个同乡小子,前几年考中了状元,好像现在就在大理寺任职。他母亲逢年过节也来相府走动。 “大理寺是不是有个年轻的寒门官员,好像姓左……叫左颂耽?”胡氏道。 “回夫人话,您说的,可是左寺案卿,左大人?” “原来已经升了寺案卿了么……”胡氏若有所思。 59.第59章 可冷可热 胡氏最终还是没有去看宁苒苒。 虽然心里惦念得厉害,可是她知道这个时候跑到牢里去,没有半分好处。因此她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左家的夫人,以试探的态度让左颂耽给宁昭昭宁苒苒姐妹送东西。 很快,她收到了回音,左颂耽答应了。 胡氏这才送了点礼过去,算是聊表心意。 而牢里,宁苒苒因为老是在宁昭昭隔壁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想跟宁昭昭吵架,结果宁昭昭不搭理她,她把自己的喉咙吼破咳出了血…… 宁苒苒被送到另一个小牢房看大夫去了。 因为女牢都是实墙,独立小房间,铁栅栏里还有一扇小门,是犯人自己可以开关的。 所以,宁苒苒并不知道,在她想破了头,用自己毕生最恶毒的字眼骂宁昭昭,并且撕心裂肺地发疯的时候…… 宋顾谨正在宁昭昭那里坐着。 这也是宁昭昭一直没吭声的原因。 隔壁宁苒苒一直在诉说她对宋世子的钟情,以及宁昭昭和他多么的不配,唯有她才配得上这样天人一般的宋顾谨……还什么等她做了世子夫人,看宁昭昭怎么死…… 以及宋世子绝对对她有情的一百个理由…… 因为宋顾谨的表情实在太好笑了,所以宁昭昭就忙着捶床大笑,实在没空搭理那个疯婆子。 更好笑的是宁苒苒听见她捶床还以为她是在生气,反而越骂越大声了…… 等宁苒苒被人抬走了,宁昭昭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自己跟前儿,脸色已经不太好的宋顾谨,道:“说起来,从前倒是经常看见宋大人和我妹妹出来走动。我曾经一度以为,宋大人会是我的妹婿了呢。” 宋顾谨有些尴尬,事实上经历了刚才的事,还真是由不得他不尴尬。 他低声道:“大小姐误会了。” 宁昭昭可不觉得自己误会了。 她笑着赞叹了一声,道:“大人品貌风流,万花丛中过,片草不沾身,在京城传为佳话。” 在京城的贵族圈儿,的确有不少公子哥认为风流是佳话的。宋也知道自己在外的名声让人称道。 以前他也没什么想法,只是秉承着贵公子们的,不主动,不拒绝的潜规则。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宁昭昭口中虽赞叹,眼中却隐隐的不屑,自己也觉得有点引以为耻…… 逢场作戏什么的,好像是挺没有意思的。他以前怎么把这种事情当成乐趣? 真幼稚。 他默默低头剥着橘子,说话的气势都弱了几分,道:“这是宫里赏下来的贡品……这冰天雪地,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碧芹刚看够了笑话,此时一下反应过来,警觉地护在宁昭昭跟前儿,道:“宋大人不是应该很忙吗?与其在这儿耗着,不如早早破案,让我们郡主出狱。” 说着鄙视地看了一眼,心想趁我家二爷不在你就来来撬墙角啊,门都没有! 宁昭昭推开碧芹,道:“拿来,我尝尝。” 碧芹:“……” 宋顾谨愣了愣,把手里的剥好的橘子放进她手里。指尖碰了一下她的掌心,只觉得指尖一麻。 宁昭昭是真想吃橘子了,可没想到他会把自己剥好了的给她。 这示好也太明显了……碧芹气得在一边直瞪眼。 好在宋顾谨马上转移了话题,道:“还用得着查什么,眼下不就是剩下找证据了吗。” 秦淑月为了证明自己的智商,也是一心想查明真相的。她和宁昭昭吵了架之后,就全都倒给了宋顾谨。 宋顾谨随便一查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本来今天下午是想来宁昭昭这里再询问一下细节的,没想到碰上了宁苒苒骂街…… 宁苒苒顺便还自己爆了些细节。 所以,宋顾谨说,现在剩下的不过就是找证据了。 “平心而论,我是不可能害她的。东西虽然是宁苒苒送的,可我也知道宁苒苒不是故意的。她讨好秦淑月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去害她?不过如果就这样结案的话,秦家人满意吗?”宁昭昭问宋顾谨。 宋顾谨继续剥桔子,一边道:“满不满意,真相都是这样了。你是无辜的。” 眼看他是要专心给宁昭昭剥桔子了,碧芹急眼了。在宋顾谨把手伸出来的时候,她顺手一接就把橘子接过来,自己吃了。 “挺甜的。”她道。 “……” “不愧是贡品。郡主爱吃让二爷多给您买一些。” 宋顾谨不理她,只看向宁昭昭,道:“宁大小姐再把事情的经过回忆一遍吧……越详细越好,每一个细节。您说秦县主当时跑到了您屋里去,对您大打出手,最好,可以说一下细节。” 宁昭昭有些犹豫,道:“打架的细节也要说?” “要说的。因为秦县主说您让侍卫出手殴打她。” 什么时候殴打她了?明明就是她自己上门闹事,怎么敢说宁昭昭的人打她! “哦,那天我身子不舒服,所以还躺着休息。她进来的时候,我还昏昏沉沉的,突然就被她拽了下来,衣服也没来得及穿,直接冻醒了……” 宋顾谨:“……” 宁昭昭说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好像在发呆,不禁皱了皱眉:“宋大人,您在听吗?” 宋顾谨勉强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道:“在听,您接着说。” “然后她就掐住我的腰,照着这儿,一口咬了上来……”宁昭昭指着自己的肋下解说道,又问,“要不要验伤?” 宋顾谨的视线落在她不盈一握的小腰上:“……不用。” 直到宁昭昭说完了,意犹未尽的,宋顾谨只觉得自己还是云里雾里。 他道:“就这样?” “嗯就这样,后来的事情我不记得了。我说了那天我身子不舒服,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宋顾谨就道:“是生了病?” 宁昭昭想了想,他是来查案的,大约和来看病的医生一样,不分男女。 于是她也没想着避讳,直接道:“哦那不是,我那天月事来了。” 宋顾谨:“……” 宁昭昭给他解释:“肚子是真疼,喝了药就完全睁不开眼睛,只想睡觉。哦这是很正常的,以后你娶了媳妇就知道了。” “……” 宋顾谨走的时候,整个人都还跟在做梦似的,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她几眼。 胥吏在一边偷笑,道:“大人该走了。早一日查清楚,大小姐少受一日罪。” 宋顾谨是喜欢夜间办案的。但是他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其实很简单,要找证据,也不难。 可要让宁昭昭脱困,还得让秦家人满意。 宁昭昭是万万不会低头道歉的。何况她好端端地睡着觉,结果让人给打了,还要她去道歉?宋顾谨也舍不得。 宋顾谨琢磨着,只能哄一哄那个张扬跋扈的秦淑月了。 当天晚上碧芹又被叫出去“提审”。 宁昭昭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她只当是宋顾谨有这个怪癖,喜欢夜里做事。 所以她就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子前面等碧芹。 今天呢,好像是胡氏给她和宁苒苒送了点东西,她得了俩个手炉,入夜的时候女狱卒给她加了炭,所以她倒不觉得冷。 颜清沅深夜踏入地牢,就遇见了靠在墙边等着他的左颂耽。 “颜二爷果然手段高超,皇后娘娘的凌威之下,竟然还能这么快就稳住了阵脚,扭转了形势。”左颂耽笑嘻嘻地道。 “比不得左大人舒服,一座大狱,一叠寺案,大人可收几家人好处,为几家人办事。这等长袖善舞的本事,颜某也是非常佩服的。”颜清沅冷冷地道。 他早早得到了消息,左颂耽也不意外。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为大伙儿行个方便罢了。” 颜清沅也不欲和他纠缠,转身往里走。 左颂耽看着他的背影,道:“还望今夜颜二爷早些动身。最多寅时,宋顾谨便会回来。” 颜清沅脚步一顿。 左颂耽笑道:“我知道你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是要查案,最好按照朝廷的规矩来。” 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清楚这个案子,宋顾谨那家伙也算是拼命了。毕竟颜清沅在前面把路给他扫的那么干净,也给了他一定的压力。 颜清沅没说什么,径自走了。 牢房里,宁昭昭乖乖地守着烛火,看到颜清沅远远地走过来,她就笑。 颜清沅心想这丫头在牢里呆着怎么都这么惬意呢,竟然还有点“灯下侯郎归”的错觉…… 他让人打开门,发现桌上还有两个小橘子,无奈地道:“橘子好吃吗?” “好吃。还有两个,你要吗?”宁昭昭浑然不觉他的情绪。 颜清沅:“……”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盯着她那个手炉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覆在了她手上,道:“给我暖暖。” “嘶!好冰!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手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宁昭昭埋怨道,一边捧住了他的手。 因为她这个动作,颜清沅眯起了眼睛笑,硬是把她的手和手炉都抓紧了,道:“昨晚给你暖了半天,该你给我暖暖了。” “给你暖着呢。小气吧啦的,这点恩惠也惦记着要人还。”宁昭昭没好气地道。 60.第60章 宁错不放 闻言颜清沅只是笑眯了眼不说话,反手用大手捧住她雪白的小爪子。 宁昭昭轻轻踢了他一下,低声道:“宁苒苒是你放出来的?” “嗯,我交给大理寺的。宋顾谨来找我要人。我把人给了他,审过第一次以后,就关进来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折腾的,让秦淑月后来补了一份状子,提告宁苒苒。关得名正言顺。” 宁昭昭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道:“还能怎么折腾?那秦淑月看见了他,三魂七魄都要丢了。自然是他说什么,她就应什么了。” 颜清沅不遗余力地抹黑宋顾谨,道:“美人计用得挺顺溜。” “你别说的人家好像骗小姑娘一样,人家也是公事公办。” “哦,公事公办。你赶紧给我去睡觉。”颜清沅不耐烦地道。 “不行,我还要等碧芹呢。”宁昭昭嘟囔着。 “等什么?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颜清沅催促着她。 宁昭昭只好把外衣脱了上床睡觉,被窝里还有个手炉,早就把被窝烘得暖呼呼的了。 末了还嘀咕,道:“我觉得这样下去,搞不好我坐个牢还要胖上一圈……” 颜清沅:“……” 她睁着眼睛睡不着,颜清沅就耐心地在旁边陪着她,一边跟她东拉西扯些有的没的。 他看得出来,就昨天,她虽然凭着一时之勇进来了,可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今天就比昨天好多了,她整个人也处在一种放松的状态,好像已经笃定自己不会有事了。 当然,还有一种颜清沅不愿意想的可能。 那就是,这丫头,已经适应了这个小牢房的生活…… 相比起小牢房的安逸,宁府内却显得暗潮汹涌。 宁葳今晚宿在胡氏的吟翠居。一则是因为舍不得娇滴滴的舒柳。再则,也是因为今日的胡氏实在是安静得太过反常,他觉得,也该哄一哄她。 和一妻一妾吃过晚饭,宁葳忍痛忽略了舒柳的媚眼生波,跟胡氏回了房。 本是老夫老妻了,本来宁葳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可是当胡氏沐浴更衣过后,半垂着青丝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宁葳却有些愣神。 许是这阵子,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折磨,胡氏竟然瘦了不少。她的一头青丝,年轻的时候,就是宁葳的最爱,如今半垂下来,也显得华美端庄。 虽然已经是个三旬妇人,可是瘦了之后,还是有她年少时的样子。 “相爷。”胡氏给他斟茶,低眉顺眼,柔柔地道。 一夜夫妻百日恩,宁葳对她不是没有感情的。 就算是年轻的时候,刻意讨好她,两人也是有过不少甜蜜的时光的。 当年,胡氏这样的女人,于年轻的宁葳,也是有致命的吸引力的。她出身高贵,举手抬足,一颦一笑,都是上等人家的模子,也是宁葳的梦想。 而此刻胡氏的温柔,显然在烛火里被发挥到了极致。 宁葳接过茶,神色也软了软,道:“坐吧,夫人。” 他捧着茶杯,一手拉她来坐。 这个有些温柔的动作,让胡氏眼眶一红。可是她很快又想起了牢中的女儿,心中很快又冰冷一片。 宁葳看到她红眼眶,知道她是想起了女儿,只当她还和从前一样温良为他打算,打算忍气吞声,可还是觉得有些委屈,要他去哄两句。 哄哄也就是了,宁葳心想。 “苒苒的事,你别怨我。是我没那个本事,保不得咱们的女儿。不过你放心,苒苒不曾存了坏心思要害人。这本来就是个误会罢了,就算查出来……也不会怎么样的。” 确实不会怎么样。这种误会,大理寺也不会量刑的。就是宁苒苒从此名声臭了,很可能再也翻不了身了。嫁人的人选范围不但大幅度缩水,档次还大大降低。 胡氏愤愤地想,能保住你的荣华富贵,你当然觉得没什么。 但是她面上不显,反而声气弱弱,又有些哽咽,道:“都是那昭昭带了那等害人的东西到内院,不然又怎么会出这种事?只可怜了苒苒……妾怎么会怪相爷?妾都已经想通了。现在苒苒已经进去了,如果不明不白地带出来,名声也一样保不住了。” 宁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自己能“想通”。 他握着胡氏保养得宜的手,欣慰地道:“为夫早就想着,便是夫人怪,夫人怨,为夫也无话可说。只没想到我的夫人这样通情达理。” 胡氏低低地道:“瞧您说的,这么多年夫妻了,难道您还不知道妾这个性子吗?无论出了什么事,妾又何尝真的怪过相爷?” 宁葳宽慰地笑道:“是了,这些年,夫人一直最体谅为夫。” 话是这么说,宁葳心里却十分得意。征服了胡氏,是他此生最骄傲的事情之一。 出身高门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被他吃得死死的。 夫妻俩人小意温存了一会儿,话题又绕到了牢里的那两个女孩子身上去。 胡氏颦眉道:“苒苒的名声是没办法保全了。好在她年纪小几岁,可以先养几年,比别人多下些功夫,学点才艺,到时候出了名声把这点污名盖过去。” 宁葳忙道:“我也是做这个打算。过几年,这些事也该淡了。” 胡氏嗔了他一眼,轻声道:“相爷,相爷不用再和妾解释了。之前都是妾不懂事,误会了相爷。其实相爷又怎么会不心疼苒苒呢?必定是在心里早早打算好了的。倒是妾,关心则乱了。” 她按住了宁葳的手,道:“苒苒一个孩子家没什么要紧的。妾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宁葳奇道:“什么事?” 胡氏轻声道:“今儿,妾把这件事,在心里反反复复,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只觉得,就算咱们把府里的两个姑娘送去让人作践,皇后娘娘也未必会满意……倒是,把端王爷,得罪了个透呢。” 宁葳此时对胡氏已经完全没有戒心了,只当她还是从前那个胡氏。便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细细想了想,然后就皱眉。 的确,就算宁昭昭宁苒苒都赔了名声进去,秦皇后也会觉得她们活该。解了气,说不定心里还要记恨丞相府。 而端王是一定会在年前上京的。宁相这几天面对暴怒的秦皇后,差点忘了自己要争取封侯的事。 此时胡氏不过是轻声细语地一句提醒,他立刻就想起了起来。 胡氏看着他的表情已经变了,心里冷笑了一声。 知夫莫若妻。和宁相不同,这十几年来,胡氏所有的精力几乎都放在了宁葳的身上。 她知道,宁葳已经在心里改变了主意。 宁昭昭是他告进去的。若是中途宁苒苒被拉出来定了罪,证明宁昭昭是无辜的,那端王心里会怎么想? 到时候,只等于是秦皇后,端王,两边他都不讨好。 所以……他一定不能让宁昭昭干干净净地出来! 而胡氏也就能顺利保住宁苒苒了! 约丑时末,不一会儿寅时就要到了。 颜清沅抽回被熟睡的宁昭昭抓着一根指头的右手,站起来给她拢了拢被子,离开了大牢。 宋一等在大牢门口,正打盹呢,见他出来就精神一震,大步走了上去,笑道:“二爷,郡主睡着了?” 颜清沅似笑非笑地瞪了他一眼。 宋一也不惧,跟了上去,一边道:“您让我们盯着相府那对老东西的动静,已经有消息回来了呢。” “怎么样?”颜清沅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道。 “吵起来了呗。今儿中午,宁老儿就让他婆娘从小妾房里给揪出来了。然后吵了几句嘴……” 他就把宁葳夫妻吵架的细节都跟颜清沅说了一遍。 不用怀疑,宁葳身边,也有他们的暗钉。 颜清沅忍不住问了一句,道:“那小妾叫什么?” 宋一用力想了想,道:“好像姓舒,还是姓苏……” “舒柳?” “对对,就是舒柳。” 顿时颜清沅面上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来,心想明天要把这个笑话讲给昭昭听。 “然后呢?还接着吵吗?”他翻身上了马。 宋一道:“今儿夜里早些时候好像不吵了。听说胡氏还吩咐要沐浴更衣,准备宁老儿喜欢的茶叶……这女人还真是容易想通啊。” 他们的房里话,宋一的自然是听不到了。他只是纯粹感慨一下而已。 颜清沅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玩味地道:“想通了?” “对啊……”宋一愣愣地道。 颜清沅突然笑了起来,道:“让人继续盯着相府动静。从现在开始,一有什么异常,要马上报给我。” “是。” 女儿还在牢里关着呢,今天他还特地把宁苒苒咳出血的消息让人送去给胡氏。结果胡氏晚上就“想通了”? 宁葳太自大了,恐怕还没意识到,自己身边多年来乖得像只羊的胡氏,已经和他生了反心了。 虽然免不了多些麻烦,但是…… “这回可有好戏好看了。”颜清沅看着星空中一点点不明显的翻白,喃喃道。 他仿佛已经看到宁葳那老东西是怎么样一步一步把自己作死的了。 61.第61章 送上门让坑 第二天一早,宁葳下了朝,就让人疏通了关系,来了牢中看宁昭昭。 碧芹不在,宁昭昭刚刚吃了早饭,懒洋洋地坐在牢里玩手指。那副整整齐齐白白嫩嫩的样子倒是看得宁葳愣了愣。 虽然才两天的功夫吧……但是他来看宁昭昭之前已经去看过宁苒苒。二女儿被远远隔了开来,不和宁昭昭挨得太近。 宁苒苒进来才一天的功夫呢,整个人就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了。看见宁相,宁苒苒只是扁着嘴哭,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怎么宁昭昭就一副这么惬意的样子呢…… 宁葳回过神,道:“昭昭,爹来看你了。” 宁昭昭死气沉沉地“哦”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了。 宁葳一点儿也不尴尬,反而笑了笑,道:“你是怨爹告了你啊?” “古往今来就没见过那个做爹的把女儿告上了大理寺,也不知道爹你会不会名流千史啊。”宁昭昭不耐烦地道。 宁葳眼珠子转了转,道:“爹知道亏待了你,可是爹也有自己的考虑。” 听他这么说呢,宁昭昭就瞪圆了眼珠子看着他不说话。 宁葳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丫头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别的姑娘家在意的,名声什么的,她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当时她可不就是毅然选择了来大理寺蹲着,也不肯回府低头认错道歉? 不过没关系,宁葳知道她的软肋。那就是宁昭昭非常爱财。 他道:“爹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秦县主咄咄逼人,爹也是没有办法。你和你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爹权衡了一下,觉得这药是你的,你又是做姐姐的,自然要负起一点责任来。” 宁昭昭似笑非笑地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都是为了相府着想,所以想要舍弃我这个小的,保住相府这个大的。谁让这次的事儿把皇后娘娘也给惊动了呢?” “对,爹就是这个意思。” “那现在我和宁苒苒都进来了,大理寺马上就要查出真相了,爹你就放心吧,我们俩都不会连累相府的。”宁昭昭似笑非笑地道。 宁葳笑了一声,道:“爹今天来呢,其实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你说。”宁昭昭也想看看他还能不能更不要脸。 但是她很快就知道了,宁葳的不要脸是没有下限的…… “爹的意思呢,是你反正有端王爷撑腰,不同你妹妹,势单力薄……如果这次你可以先把事情扛下来,先护住你妹妹,爹会记住你这份恩的。” 别人记恩都是好东西,宁葳记恩就不一定了。恩将仇报这个词,简直就是为他而造的好不好? 宁昭昭撇撇嘴,道:“凭什么啊,又不是我干的坏事。” 她好好地睡觉还被人打了呢,找谁说理去啊。 宁葳虎着脸道:“因为你是长女,你是姐姐!你不能只为你自己想啊。做姐姐的,护住妹妹,不是应该的么。” “……”宁昭昭呆滞了一会儿,才咧开嘴道,“爹,您这副大义凛然的嘴脸啊,差点把我给看笑了呢。” 宁葳呆滞了一下,想骂她怎么跟自己老子说话呢。但他还是很快想起了正事要紧。 “昭昭你呢,年纪也不小了,又刚刚被退了婚,脸上的伤好的虽然快,可是一时半会儿真好不了。就算有端王在,可端王毕竟是藩王,不在京城,恐怕也艰难些……” 翻译:年纪大,刚被退了婚,破相的老姑娘。就算有王爷撑腰,那王爷还是个边关来的,顶不了什么用。正经的京城权贵,也是看不上你滴。 “你妹妹就不同了,年纪还小,名声还能养回来。依爹的意思,你们本是姐妹,两害取其轻。只要这件事,你全乎过去,过了今年,爹就让你自己挑个人招赘,然后嫁妆也一定让你满意。到时候,你就能带着夫婿过日子,你妹妹的名声也不会受影响。” 翻译:你都要嫁不出去了,不像你妹妹还是黄金身价,你唯一的出路就是招赘。只要你不毁了你妹妹的身价,做爹的可以多给你一点嫁妆。 宁葳道:“这才是两全的法子。昭昭你说是不是?” 宁昭昭快吐了,她很直接地道:“爹,您真不要脸。” 闻言,宁葳只是云淡风轻一笑。他要脸,能有今天? “你也可以不答应。不过,皇上今天在朝上还说起京城出了个大案子……宋世子年轻有为,堪当大任。到时候,人要是调走了,你这案子还没结,再经转一转手,你自己想想,你要在牢里呆多久?” 翻译:你最好答应,不然老子就不让你出来了! 宁葳道:“昭昭,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几个孩子里,你虽然不在爹身边长大,可你是最像爹的。爹给你选的是一条两全的道儿,你该知道怎么选。” 这句不用翻译了,就是那个意思。 宁昭昭抿了抿唇,看着宁相,突然笑了,道:“爹,你给我多少嫁妆?” 宁葳一喜,又觉得狐疑,难道宁昭昭这就被说通了? “你放心,必定不会亏待了你。”他信誓旦旦地道。 “空口无凭,少用这些虚的来糊弄我。您在大回街不是还有四个铺子么?” “……” 宁昭昭笑道:“都给我吧。” 宁葳:“……” “别的就不说了,你现在写个字据给我,说好了等我出去,立刻把四个铺子都转给我,签字画押。”宁昭昭眼中闪着算计的光芒,道。 那可是宁葳的心头血啊,他怎么舍得! 宁昭昭嘟囔道:“不愿意算了。其实我这个人,也不是这么贪财的,有的时候,名声反而比钱财重要。哎,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是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你要是能有一点稀罕名声,就不能这么不要脸了! 宁葳其实并不像他自己表现得那么笃定。今天上朝的时候,皇上的确流露出了想把宋顾谨调开的意思,显然,他对宋顾谨这样的青年才俊,纠结在这种鸡毛蒜皮的案子里,也十分不满。 但是宋顾谨自己请命,说是今天之内就可以结案,结案之后再去忙别的。 皇上虽然不喜,但还是答应了,毕竟耽误不了多少事儿。 因此,面对宁昭昭的敲诈条件,宁葳心中十分动摇纠结。他推测,结案应该也就是今天下午的事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毕竟,他比谁都清楚,宁昭昭简直太无辜了,无辜到躺在床上睡觉莫名其妙被人打了。 宁昭昭道:“要不爹你再考虑一下吧。反正我是不急的。就算你把我给告了,我还有外祖父呢。外祖父看在我娘的面子上,总会护着我的……” 宁葳闻言皱眉。 没错,宁昭昭是他告进来的。只有让她背着污点出去,端王才没有理由责怪他。 相反,宁昭昭的德容有了污点,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她封不了郡主。而且,作为一个顽劣少女的爹,他可以很轻易地和端王达成共识……到时候,爵位不就落到他怀里了吗? 宁葳很有信心,因为他知道端王的为人,五大三粗,心思粗犷,根本理解不了这些内院的弯弯绕。 “您回去考虑吧,我也再想想,是要名声还是要铺子……”宁昭昭还在嘟囔道。 宁葳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这女儿贪财总好过一肚子坏水。 铺子没了还可以再赚,眼下先为封侯路做好铺垫是正经。 “时辰不早了,爹您还是先回吧……” 宁葳终于痛下决心,道:“我先写个字据给你。你说的话你要做到。” 宁昭昭笑道:“爹您能想通就好了。我有铺子就够了。” 于是宁葳咬了咬牙,让人去把刚刚赶远的狱卒叫了回来,要了纸笔,开了牢门,当场立了字据。 期间宁昭昭一直在他身边唧唧歪歪。 宁葳也不好写要宁昭昭为妹妹顶罪,就给她铺子。后来父女俩讨价还价半天,就写了,只要宁苒苒好好地出了狱,名声无累,他就把相府在大回街的四个铺子都转给宁昭昭。 本来他想写,把铺子给宁昭昭当嫁妆。宁昭昭哪儿肯啊,非逼他改成了出去以后立刻易名。 宁葳心想,写了字据老子也可以不认。 最终他还是青着脸写了。 只要宁苒苒平安出狱,名声无累,宁府名下大回街四处,分别狱某处,某某处,与某处某某处的四个铺子,都改入宁昭昭名下。 宁葳的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宁苒苒能在不坏名声的情况下出狱,只能是宁昭昭顶了罪。字据签了他也可以赖。就算赖不了,到时候端王来了,只会说他宠爱宁昭昭…… 这时候,宁昭昭突然道:“这样不行,我们还得要个公证人……” 宁葳正想笑着说什么呢。 宁昭昭突然看向他身后,大声道:“宋大人!宋大人你来得正好!” 宁葳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果然看见一身官服的宋顾谨带人走了过来。 “大理寺少寺卿,做这个见证人,最合适不过了!” “!!!” 62.第62章 白赔了铺子 宋顾谨一脸莫名其妙。 但是看见宁昭昭欢喜的样子,他不由得也露出了笑容。 宁葳来不及阻拦,宁昭昭已经把手里的纸张给了宋顾谨,道:“我和我爹立了个字据,缺个见证人,我看你挺合适的,你签个名吧。” 短短的几行字,宋顾谨扫了一眼就看完了。顿时心头火起。 若说先前他对于宁葳还有几分敬重,此时却是一丁点儿都不剩了。 明明是次女闯祸,他这个做爹的,不但把长女告上大理寺,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让长女给次女顶罪? 先前告了宁昭昭,他可以说是迫于秦后的压力。可是如今这样,又是为了哪般? 就算一嫡一庶,他这样做,也未免太让人心寒了。 宁葳心里把宁昭昭骂了不下一百遍,此时却只能端正了脸,对宋顾谨道:“让宋世子看笑话了。这些年我对这个女儿疏于管教,所以她不懂做爹的心。如今人下了大狱,还拿妹妹的名声来威胁我,想让我把那几间铺子给她。” 闻言,宋顾谨看了宁昭昭一眼。 宁昭昭答应了要顶罪,也不争辩,只是一双漂亮的眼珠子转啊转,含笑道:“是啊,只有这样,我觉得才能证明我爹也是一样疼爱我的。” 宁葳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别开脸。 这时候宁昭昭又道:“其实我也理解爹您的心思。我毕竟年纪大了,又毁了容,日后不好婚配。可是妹妹不一样啊,妹妹正当年少,我不该坏了妹妹的名声。这事儿是我做的,我一人扛下了。” 宁葳满意,又看了宋顾谨一眼。 宋顾谨闻言皱了皱眉,心道事情的真相,他都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了,哪里是宁昭昭说的这样? 不过他也没当面揭穿宁葳,只道:“二位立了这字据,意思是只要宁二小姐出狱,并且名声没有受损,那么宁大人在大回街的几个铺子,都改入宁大小姐名下了?” 宁昭昭道:“是这个意思。” 宁葳叹了一声,道:“让您看笑话了,就是这个意思。还望世子做个见证。” 他也想通了,宋顾谨是这次的主审官,他做了见证,也不怕宁昭昭在公堂上反口。 要知道,是宁昭昭,自己把名声卖了不要的。 宋顾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宁昭昭道:“您就签字吧。我想我爹是个要脸的人,不会不认的。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纠纷麻烦您的。就是图个见证名分,好看。” 宋顾谨看她的小机灵样,疑心她是知道了什么。 但是他也没多说,只是道:“既然二位看得起我,那我做了这个见证又何妨?” 于是他也誊了一份字据,然后在三个字据上都签了字。这还不算,最后他还从怀中取出小印章,在三个字据上都印了章。 那是镇远侯府特制的印章,是个虎头形状。他的是世子印,比他父亲镇远侯的小一些。可也足够代表镇远侯府了。 宁葳看他拿出印鉴来,眸色微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字据一式三份,由三个人保管。 宁昭昭看得暗笑,只觉得天都要帮他。她只真担心宁葳翻脸不认帐,可是现在不同了,有镇远侯府的印鉴盖着,宋顾谨在一边看着呢。 接下来,她只要想个办法,和颜清沅商量一下这件事……怎么样让宁葳赔了铺子又折兵。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这儿还没想好章程呢,只觉得有了字据在手,可以展开游戏了,这个游戏就已经要落入尾声了。 宋顾谨在一边和宁葳寒暄了几句,才突然转过头来,对正在想事情的宁昭昭笑了笑。 “昭昭。”他道。 因为刚刚见识了宁葳的肮脏和卑鄙,他心里更心疼宁昭昭几分,因此不自觉地叫了她的名字。 “啊?”宁昭昭呆呆地看着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宋顾谨笑道:“我来,本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宁昭昭道。 “你马上可以出狱了。因为秦国公府已经答应了和解。” “……” “……” 宁葳几乎是气急败坏了,道:“什么和解?怎么和解?!” 宋顾谨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道:“宁大人好像很不愿意和解?是这样的,事情的始末,下官已经查清楚了,并且告知了秦县主。秦县主听说宁家两位小姐并非有意害她,也已经消了气。考虑到千金小姐的名声,所以打算私下和解。” 宁葳不可置信地道:“可这人都进了大理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出去了?名声能好听吗?” 不得不说秦家的确是有些欺人太甚了。相府的两位千金,她说告就告,现在又跑来说什么和解。 但是么,打死宁葳他也不敢说秦家人过分!因此他只能对着宋顾谨吹胡子瞪眼! 宋顾谨淡道:“秦小姐会亲自来接宁家两位小姐出狱的。另外皇后娘娘也会赐下东西作为补偿。这不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宁大人请放心,两位小姐,一定名声无累。” 他特意咬牙加重了最后“名声无累”四个字,颇有些玩味。 说完就不管宁葳,转而看向宁昭昭。 却看她呆呆的,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却又有些心疼。 宁昭昭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道:“太好了,我还以为还要折腾很久呢。没想到宋大人办事的效率就是高。” 不用说,她也知道这件事看起来远没有背后这么简单。皇后那边,估计在颜清沅的推动下,大长公主出了不少力。 但是最重要的是秦淑月的态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宋顾谨摆平了秦淑月。 没想到宋顾谨竟然能想到让秦淑月主动要求和解这一招。说真的,没有比这更能让皇后满意,和让秦家人消停的了。 宁昭昭心想宋顾谨能这事儿办得这么漂亮,还真是要给他点个赞。 一扭头看到不停变脸的宁葳,她露出了一个有些坏坏的笑容,道:“对了,爹,这样一来,苒苒也算是名声无累的出了狱吧?还有皇后娘娘赏赐呢,这回该是我们赚了。” 皇后赏赐,价值不算,可名声好听啊! 就是不知道颜清沅是用了什么作为交换筹码,让皇后决定赏赐她们两个,来平息流言。 宁葳回过神,此时脸色就很有些阴郁。 他看着宁昭昭,硬邦邦地道:“算。” “那那几个铺子,还是归我的吧?”宁昭昭扬了扬手里的字据,道。 宁葳沉默了一会儿。 “父亲把女儿告上公堂,恐怕近百年来也只有这一件了”,宁昭昭笑道,“不知道女儿把父亲告上公堂,还拿着字据……算不算稀奇?” 宁葳花了很大的毅力,才平息了自己心头的那口老血。 他最终冷静下来,本来想温柔地对宁昭昭笑一笑,可是努力之后,那个笑容却变得有些狰狞。 “瞧你,还记恨爹呢。你是爹的亲女儿,几个铺子而已,爹怎么会舍不得给你?” 宋顾谨本一直看着他,此时才收回目光,对宁昭昭道:“放心吧,相爷是百官之首,不会说话不算话的。” 宁昭昭哼哼哼地笑,心想你这老东西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不过今天我心情好,不拆穿你。 宁葳怎么会看不出来,宋顾谨是故意帮着宁昭昭来坑他的? 从一开始,进了大牢,他就已经知道了秦家人要和解的消息。可他还是来做了这个什么狗屁见证人,而且还盖上了镇远侯府世子印! 想到宁昭昭现在好好地出去了,他当初把亲生女儿告上了公堂,就完全是个笑话了! 宁葳已经气得不行了,只觉得一眼都不想多看这两个人,勉强说了几句:“既然如此,本官就放心了。昭昭你再委屈一会儿,就能回家了。” 就推说家里有事,走了。 留下宋顾谨和宁昭昭两人,相对着站了一会儿,都笑了起来。 宁昭昭道:“怎么样,长见识了吧?” 在这个时代,她隔三差五就把她爹拿出来坑一坑,绝对是坑爹的始祖了。 宋顾谨笑道:“你倒是很有打算的,知道给自己先谋几个铺子。” 虽然说着调侃的话,可是宋顾谨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尤其是宁葳临走的时候的那个样子,女儿刚刚得了这个好消息,他却是连样子都懒得装了。 不过他大约觉得,宋顾谨已经知道了他家里那点腌臜事儿,所以也没必要装了。 他试探地道:“你就不伤心么?” 有这么个爹,光看看都觉得心寒呢。 “伤心什么?我娘死得早,我爹就跟没有一样。我早就习惯了。” 而且那老东西又不是她的真爹。 她指着自己脸上的伤,对宋顾谨道:“到如今,你知道的也不少了,我最后跟你解释一次,你也该信了。这真不是我自己划拉的,我也从来没有因为你退婚而伤心得要自尽,都是他们陷害我的。” 别搞得她好像个花痴一样。而且宋顾谨以前还动不动就想“补偿”她什么的。 这回轮到宋顾谨觉得不是滋味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道:“你当初,是真的一点儿也不介意?” 63.第63章 出狱 宁昭昭一脸古怪地看着宋顾谨:“难道你很希望我介意?” 宋顾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和从前怎么一样…… 宁昭昭却毫不留情地道:“你们这些男子就是这样,自己不要可以,别人不要你就不行。那时候我跟你素不相识,难道你退了亲,我还得要死要活的,不然你就不高兴?” 闻言宋顾谨有些说不出来的恼羞成怒,道:“你,你,你这女子怎么这样尖锐……” “尖锐什么?不是你问了个傻问题吗?还问我介意不介意,难道我该介意?我又不认识你……”宁昭昭嘟囔道。 宋顾谨盯着她看了半晌,想说点什么来反驳她,可是又觉得无话可说。 早前钟品莲开玩笑的时候说过,宁昭昭这人说话做事都不留余地,说明她戒心极重,但往往是这样的姑娘,若是敞开心扉接纳一个人,就会比其他女子更加忠诚可靠。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道:“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以后我会叫你明白我的心思的。” 说完,转身带着胥吏就走了。 宁昭昭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在牢里呆了一会儿,左颂耽就带着颜清沅来接她了。 她隔着铁栏高兴地喊:“阿沅!阿沅!” 左颂耽忍俊不禁,道:“从我调任寺案卿,就没见过这坐牢坐得这么欢喜的。” 颜清沅看见她活泼的样子,眼神也是软了软,由衷对左颂耽道:“多谢你几日来的照顾。” 左颂耽只是笑,道:“不谢,不过两三日。” 是啊,不过两三日,颜清沅却觉得好像过了两三年。 他看着精神奕奕的宁昭昭,道:“秦淑月的和解书已经送到了。走吧,跟我回去。” 宁昭昭想了想,竟然道:“不行,我不出去。” “……” 宁昭昭小声道:“你忘了啊?我要我爹求着我出狱……” 颜清沅额上青筋直跳,道:“滚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本来一直像个刺头一样的宁昭昭面对生气的颜清沅,呆了呆之后,然后就真的默默地从牢里出来了。 “牢里是这么好呆的地方吗!”颜清沅一肚子都是火。 她这几天正好是特殊时期,又有寒病,他每天都在担心在牢里呆着她会不会落下病根。一早到晚都在周旋奔走,白天一刻不得消停连喝杯水的时间都没有就算了,晚上担心她在牢里害怕还得来陪着她直到天亮! 结果呢,她在牢里吃吃橘子睡睡觉,现在竟然还舍不得出来了?! 宁昭昭呆呆地看着他,突然道:“你怎么长黑眼圈了?” 能不长吗!两天没睡觉了! 颜清沅对着她一顿臭骂:“你自己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还想呆在里面?那你回去呆着吧,我不管你了……” “……” 宁昭昭自我反省了一下。她跑到牢里蹲了几天,白白胖胖一点罪没受,好像还长了点肉……倒是把外头的人折腾得人仰马翻的。 她有些心虚地道:“你别生气了,我出来就是了。” 颜清沅沉着脸让人给她收拾东西。 瞧瞧这蹲了几天大牢,竟然多了那么多东西! 狐狸毛大氅啊,手炉啊,擦脸和擦手膏啊,细丝袜啊,还有两个小陶瓷人儿…… 颜清沅盯着那俩小陶瓷人不说话。 宁昭昭得意地道:“那是个罐子,放瓜子儿的,宋顾谨带来的。” 左颂耽扭过脸,实在没忍住,笑了,道:“坐牢坐成你这样的,我这辈子算是没见过了。” “走吧。”颜清沅有些无奈地道。 相比起这边神气活现的宁昭昭和无精打采的颜清沅组合,那边胡氏母女俩显然更像是出狱该有的样子。 走到门口,宁昭昭他们就遇到了胡氏母女,正相拥而泣。 胡氏搂着受尽委屈的女儿,往宁昭昭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很快撇开。 出来之前,宁葳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把宁昭昭接回家。哪怕她不回家,胡氏也要做出个样子来。胡氏当时没做声,现在也没打算去搭理宁昭昭。 公然违背宁葳,这是多年来第一次。 再远一点,是秦淑月和宋顾谨站在一起。秦淑月黏宋顾谨黏得紧,只站在这大狱门口,就算是来“接”宁氏姐妹出狱了。 宋顾谨对着宁昭昭只觉得有些尴尬,但是无奈现在还得哄着秦淑月。 几波人都没有对话,在京城百姓的围观中,各自上了马车。 左颂耽笼着袖子站在一边,狐狸眼眯着目送颜清沅和宁昭昭上了车,并笑道:“颜二爷,改日再会。” 宁昭昭坐上马车后,就对颜清沅道:“我觉得他对你好像特别谄媚。” 说谄媚吧……好像又不对,他对颜清沅说话的时候那个神态,都是有些夸张的,好像故意让人知道他在讨好颜清沅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好像有点调侃。 颜清沅眯着眼睛看着她,道:“别管他。” 这次的事情,让他认识了左颂耽,吃惊于此人的少年老成和圆滑世故,也知道这人终将前途无量。但是他现在累得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把宁昭昭带回了端王府。 在牢里虽然过的还算惬意,但到底是坐牢。出来之后宁昭昭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准备了热水,然后舒舒服服洗了个大长澡。 现在端王府没人,她是唯一的主子,所以端王府的所有资源她都可以随便用。 比如那个大暖池什么的。 碧芹带着丫头们跑来跑去,整个端王府热热闹闹的一团,还说晚上要做好吃的给宁昭昭庆祝。 等宁昭昭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热乎乎地从暖池里出来,随便包了几层回卧室,结果发现颜清沅在她床上睡得死猪一样。 碧芹在心里鄙视颜清沅:真是见缝插针的占便宜。 嘴上却还要替颜清沅说话,道:“刚才二爷来过,说有什么事儿跟您说,大约是等太久了,所以睡着了。” 嗯,等太久了。宁昭昭洗澡洗得确实有点久。 碧芹小声地道:“二爷好像两天没合眼了。” 宁昭昭想起他晚上好像都在牢里陪她,也确实有这个可能。 “让他睡吧。”宁昭昭嘟囔道。 这里又不是她的闺房,她至多在这儿睡了两晚上,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真正的闺房也让颜清沅睡过了呢。 宁昭昭换了身衣服,就出去和丫鬟们一起在厨房里准备晚饭。 牢里的伙食虽然不算差,可到底也不能说好吧。这个季节冷冰冰的,宁昭昭就想吃点火锅什么的。 这个季节火锅是已经有了的,他们叫暖锅,用的是铜盆。因为制作成本昂贵,所以在寻常百姓家也是个稀罕物。 而且因为火锅吃多了上火,这里的人都吃清锅蘸酱。前几年不知道是谁发明了药膳锅,冬天吃下去非常暖身,在京城里大为流行。 碧芹出去了一趟,怀里就揣着张方子过来了,道:“用这个方子吧,药材都是现成的。最适合姑娘家冬天吃,补气暖身。” 宁昭昭看了一眼那个簇新的纸张,道:“阿沅醒了啊?” “……没有,还睡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起来。这是以前留下来的方子。”碧芹有些心虚地别开脸。 宁昭昭没多想,接过方子和人开始选料。 本以为药膳锅虽养身,但味道肯定要打一些折扣。没想到颜清沅配出来的方子,熬出来看着色泽清爽,却香味扑鼻。方子里还有一味菊花花瓣,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保存的,还是嫩黄嫩黄的一片片,和水红色的枸杞放在一起,那颜色可喜人了。 宁昭昭闻着那香味流口水,道:“我去看看阿沅醒了没。” 碧芹心想,如果他现在“醒”过来,就不能赖过夜了。 她连忙道:“二爷累坏了。往常也曾这样,不睡下便罢了,躺下了有时候就要睡上一天一夜的。” 宁昭昭愣了愣,道:“累成这样?那我叫他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碧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别的借口,只好道:“您去瞧瞧,看看叫不叫得醒,我看是叫不醒的。” 宁昭昭哈哈大笑,道:“怎么可能叫不醒啊,除非他装睡。” 碧芹:“……” 看着宁昭昭兴冲冲的背影,碧芹想,主子您能赖就赖,我帮不了你了…… 宁昭昭一路跑回卧室,发现颜清沅因完全睡到了被子里,黑着两个眼圈还紧紧皱着眉。 “想什么呢,睡觉还皱眉。”宁昭昭坐在床边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他睡着的样子挺好看的。 颜清沅本来就长得好看,醒着的时候一双眼睛总是深不见底,看着让人有些害怕。可是睡着了就不一样了,不但侧脸正脸都完美得要命,而且还莫名散发出了一种很乖的气质…… 她嬉笑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啊,我们做了暖锅呢。” 颜清沅平时挺警醒的,她在这儿晃荡了半天了,怎么可能不醒? 她去捏他的鼻子,笑道:“醒醒,再不醒,没有好吃的了。” 颜清沅还是一动不动,好像还是睡得很香。 64.第64章 昭昭爱蒜蓉 宁昭昭本来是本着好玩的心态,想着捏一捏他的鼻子,一会儿他无法呼吸,就该憋醒了。 可是他竟然还这么悄无声息地睡着…… 宁昭昭被他给吓着了,连忙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脸:“颜清沅?!” 一直没反应的颜清沅突然拉住了她的手,眼睛都没睁开呢,就把她的手放在脸旁蹭了蹭,低声道:“别闹……” 宁昭昭愣了愣,小声道:“你老动手动脚是怎么回事啊?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管你,你就能老占我的便宜了。” 颜清沅依然没睁开眼,轻声道:“累……让我睡。” 宁昭昭看着他那两个黑眼圈,有点心软,嘟囔道:“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我们做了暖锅呢。” 颜清沅不做声,枕着她的脸还蹭了蹭。 宁昭昭又叫了他几声,见他都没有反应,便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他压得紧,宁昭昭用力抽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从他已经有点小胡子拉碴的下巴上蹭了过去,被他的唇印了一下。 软软的,热热的。 那是她的手心。 宁昭昭一下把手抽了回来。 颜清沅突然坐了起来,盯着她,眸色漆黑。 宁昭昭被他这诈尸似的反应吓了一跳,捂着手道:“你醒了?” 颜清沅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她雪白的小脸蛋,滴溜溜的大眼睛,和花瓣似的小嘴唇。还有其他的…… 他的视线慢慢往下落,掠过那起伏的曲线,其实他都见过,起码见过了一半…… 许是那目光太有侵略性,宁昭昭忍不住缩了缩,道:“你干什么啊?” 颜清沅回过神,看了她一会儿,低声道:“算一算,过完年你十九岁。” 宁昭昭嘟囔道:“十八好不好,十九是虚岁。” 颜清沅笑道:“不管十八十九,都可以嫁人了。” “……你这人,突然发梦了不成?” 这绝壁是被上身的节奏。 颜清沅只是笑。心中的一片柔软硬生生压下了那阵狂潮,这种感觉非常陌生。 男人对女人的渴望,他从前不是没有过,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得浑身发疼,想着要把她撕碎生吞活剥拆吃下腹…… 可是看着她单纯的模样,又像一阵春风拂面,他却舍不得去碰她一根手指头。 颜清沅想掀开被子起身,突然想起了什么,无奈地道:“你先去饭厅等着我,我马上过来。” 宁昭昭看他恢复正常了,一下子蹦了起来,笑道:“碧芹还说我叫不醒你,我说怎么可能呢,你又不是装睡。你快来,我们等着你。” 说完高高兴兴地就走了。 颜清沅用手垫着脑袋躺了一会儿,身体的反应慢慢平伏下去了。可是想到刚才她的样子,他忍不住又想笑。 什么叫“你又不是装睡”? 这话若是换了别人说可能回听出点别的意思来,可是颜清沅一向知道她心直口快,尤其是在他面前,她是完全没有心防的。 等颜清沅收拾好出去,饭厅里,宁昭昭已经带着一大群人围着桌子坐下了,守着热气腾腾的铜锅,兴奋得小脸微红。 “阿沅!你快过来,给你留了位置!”宁昭昭兴奋地招手。 宋一卫三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对着他嘿嘿地笑。 “郡主说今晚大伙儿一块儿热闹热闹……” 所以她把她能看得到的人都拉上了。 颜清沅笑了笑,走到宁昭昭身边坐下,道:“对,今晚就不用讲规矩,好好热闹热闹。” 这顿饭是宁昭昭亲自带着人准备的。除了精心熬制的汤锅,还摆了一桌子水灵灵的配菜。 冬节蔬果难寻,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找到的这么多水灵灵的蔬菜。肉呢,都片得薄薄的,看着清清爽爽,但是分量很足。蘸料据说还是她亲自配的,配了好几种,让人自己调。 颜清沅看她挖走了一大勺蒜蓉往自己碗里放,呆了半天才道:“我不知道你原来好这一口……” 清香的汤锅,在这大勺蒜蓉跟前儿,是彻底被盖了味了。 宁昭昭得意地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来来吃菜吃菜,喝酒喝酒。” 众人又热闹起来,该碰杯碰杯,该吃饭吃饭,眼睛却都偷偷注意他们两人的动作。 颜清沅低声道:“吃这么多蒜,嘴里会有味的。” 宁昭昭正吃得热闹呢,听他这样说,突然抬起头,湿萌萌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辣得红红的嘴唇就在他面前。 然后她突然张开嘴,对着他,哈了一口气。 “……” “……” 满桌子的人都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直到宁昭昭自己拍着桌子大笑,才零零落落有几个实在憋不住的漏出了一两声笑。 宁昭昭道:“你别管这么多了,人家说大蒜吃多了,还有好处呢。就是味道难闻了点,有什么大不了的……” 颜清沅想了半天,心想算了,忍忍吧,她高兴就行了。 于是宁昭昭肆无忌惮地在颜清沅身边吃着他给她烫好的肉菜,和他最讨厌的蒜蓉…… 吃得正热闹呢,看门的门房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道:“二爷,郡主,萧将军已经到王府门外了。” 宁昭昭吃得满嘴都是肉,回头用眼神问颜清沅:萧将军是谁啊? 颜清沅闻言露出了笑容,道:“竟到得这么快?快请进来。” 萧佐是端王爱将,年轻骁勇,曾经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对端王忠心耿耿,从无二心。上一代端王副将战死以后,端王就把年轻的萧左提拔成了自己的副将。萧佐意外之余又十分感激,明白这是端王有意提携。 为了对得起端王的提携之恩,他这些年都是身先士卒,赤胆忠心,忙到现在二十七八的年纪,竟然还未娶妻。 颜清沅早早知道他要上京,这本来也是计划之中。 那天带着宁昭昭搬走,是计划的提前,不是临时起意。 他低声对宁昭昭道:“我的旧友,也是你祖父的爱将。你不用管,我去迎他。明天一早,让他来给你见礼。” 宁昭昭道:“哦。还好我把你叫醒了。” 碧芹闻言就看了她一眼。 颜清沅给她烫好最后一块肉,站起来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宁昭昭的错觉,他走了以后,席间的气氛竟然轻松了不少。宋一等人显然也放得更开了。 她暗暗想着,没想到平时颜清沅看起来挺和善的,在属下中,原来也是很有威信的。 不过他走更好,宁昭昭这顿饭吃得非常尽兴。 颜清沅跑去迎接萧佐,中途还跑回来一次。果然宁昭昭还在猛吃。 众人看到他来,都不做声了。 宁昭昭奇怪呢,刚回过头看到他,还塞得满嘴都是,一边嘟囔道:“你怎么回来了?” 哎哟那一嘴的大蒜味…… 颜清沅黑着脸道:“你吃了整个时辰了!别吃了,筷子放下,起来!” 宁昭昭一顿胡吃海喝不觉得饱,此时才觉得有些撑着了。 她哎哎叫了两声,道:“你别拽我,我肚子撑得难受,腰直不起来了……” 颜清沅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样子,无奈地道:“起不来也得起来。碧芹你扶她去花园里走走,不走上半个时辰,不许回去睡觉。” “……” 完事颜清沅就丢下了一脸想死的宁昭昭,走了。 众人都是饱受惊吓,显然还没从他突然回来,又突然不见的刺激中回过神来。 宁昭昭气愤地道:“他发什么毛病啊!不是迎客去了吗,怎么突然跑回来管我了!” 碧芹小声道:“郡主,走吧,属下扶您去花园里走走。” “我不去!”宁昭昭气呼呼地道。 碧芹看了她一眼,道:“您这都吃到喉咙口了……还不去走一走消消食,今晚可怎么睡?” 听她说“吃到喉咙口了”,众人又哈哈大笑。 宋一由衷道:“这么多年来,郡主绝对是属下见过的最能吃的女子。” “……” 卫三道:“是啊,可以接连整个时辰吃个不停的女子,属下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 “郡主今日真是让属下等大开眼见!” “……” 宁昭昭张了张嘴,道:“碧芹,咱们去溜溜,消消食……” 碧芹连忙帮她扶了起来,那样子就像呵护一个身体不适的孕妇,道:“来,郡主小心些……” 宁昭昭:“……” 而此时,被安排在雁回居的萧佐那里。 颜清沅靠在窗户边,一封一封地看手里的信。 萧佐刚刚上京,风尘仆仆洗了个澡,此时坐在一边吃面,一边眼神有些古怪地看着他。 刚才也是这样,好好地站着呢,他突然就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走了。过了一会儿又一脸若无其事地回来了…… 萧佐想了会儿,终究还是没问他刚才干嘛去了,默默填饱了肚子,道:“王爷说了,他大约年后左右才能赶到京城。” 颜清沅弹了弹手里的信,道:“我知道了。” “小郡主可安好?” “好得很。” 只是吃撑了而已。 萧佐犹豫了半晌,道:“有件事……你和郡主的婚事,华侧妃劝过王爷了,希望王爷重新考虑。” 颜清沅猛的抬起头。 65.第65章 肌肉男 端王妃去得早,端王年纪大了以后,也淡了风月之事。现在端王府的妃子大多已经闲置,只有华侧妃还很得宠,主理内院。 这事儿说起来,还得怪到宁葳头上。 本来,颜清沅是端王养大的,彼此知根知底,又因身份的关系,有联姻的需要。把宁昭昭嫁给颜清沅,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可是青云骑到了京城以后,大概把齐氏母女这些年的生活都调查了一下,整理成信送回辽南。 端王看了生气,华侧妃看了也生气。 但是男女的脑回路不同,生完气以后,他们想的东西也不同。 华侧妃生完气,就开始担心宁昭昭。 “侧妃说,小郡主的母亲一生已经够不幸了,小郡主若是还要联姻,未免可怜了些。你这样的人,就跟宁相似的,野心勃勃,到时候后院莺莺燕燕无法避免,她舍不得小郡主再受那个气。横竖王爷身边年轻才俊多,不如找个忠心耿耿的小将招为郡马,让小郡主回西域去,以后她来照顾小郡主。”萧佐老老实实地道。 颜清沅的脸色很不好看,道:“什么联姻不联姻的?纵然是有联姻的原因在,她怎么知道郡主跟了我就要受气?” 萧佐道:“你别生气啊。你要联姻也不是不行,许夫人不是还有个侄女也养在端王府吗,今年也十六了。侧妃说可以让王爷收她为义女,也是一样的。” 许夫人是端王的妾室之一,她那个侄女名叫许柔儿,因为从小父亲战死母亲殉情,所以养在端王府。 颜清沅青了脸,道:“那王爷怎么说?” 萧佐道:“王爷也觉得亏欠了小郡主的母亲,并觉得侧妃说得很有道理。” 颜清沅愤愤地道,“青年才俊,忠心小将……哼。” 萧佐有些促狭地道:“嗯,侧妃说,就像我这样的。” “……” 虽然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但颜清沅深深觉得想弄死他。 当天晚上宁昭昭因为吃太饱,所以倒头就睡着了。 颜清沅忙完手里的事情,熟门熟路地想夜闯深闺。结果走到路上又遇到了起夜的萧佐。 “哎哟,这么大晚上的,你上哪儿去啊?” “……”颜清沅有片刻无语,后道,“你上哪儿去?” “起夜啊。一起啊?” 颜清沅有点忧伤,还没想好说辞。 萧佐一把搂住他的肩膀,道:“说起来咱们也有一年没见了。你这小子,当初咱们可是拿命换的兄弟。走走,一起去,然后咱们秉烛夜谈。” “……”谁特么要跟你秉烛夜谈! 但颜清沅还是被萧佐给架走了。 然而刺激的还在后头。 第二天一早,宁昭昭就醒了。 碧芹看着她神情呆滞地在屋里乱飘,也吓了一跳,道:“郡主今天醒得真早。” 宁昭昭皱眉道:“昨晚没睡踏实,不知道怎么回事,做了一晚上梦。而且天气开始冷了啊,什么时候可以把地龙点上了。” 碧芹没接茬,只道:“郡主今天早上想吃什么?” 平时这个点她还没起,因此厨房还没准备呢。 “鸡茸粥吧。我去花园里走走。” 总觉得打嗝还是昨晚的火锅味儿,宁昭昭决定再去溜溜食。 这一溜呢,就溜出了事。 颜清沅昨天晚上被萧佐这个蛇精病拽着去秉烛夜谈,一晚上没睡。天明的时候,萧佐又兴致勃勃地拉他起来比武,说是好久没交过手了,要重温一下从前的感觉。 于是,颜清沅无精打采,萧佐威风凛凛,两人一起出现在了花园中。 萧佐在战场上就以骁勇善战著称,拳脚功夫是非常到家的。反观颜清沅,三个晚上没睡觉,还心烦气躁,实在没心应付这死小子。 当时,萧佐还很骚包地光着上身,露出了一身健硕的肌肉,想让颜清沅看看他新练的刀枪不入神功…… 宁昭昭出现在花园里的时候,就目睹了虎虎生风的萧佐一拳把还在做梦的颜清沅给打翻在地的画面…… 碧芹尖叫:“二爷!!!” 萧佐猛地回过头来,看到呆呆站在一边的宁昭昭,立刻就被闪了眼,沉寂了多年的心突然就开始砰砰砰地狂跳。 对方是年轻的姑娘,穿着一身蓝色长裙,白色对襟小夹袄,身材修长,玲珑有致,光是站在那都让人觉得腿长腰细……长相更不用说,简简单单绾了个小发髻,可是皮肤白皙,双目盈盈似水,嫣红的双唇光看着都觉得肯定如花瓣一样柔软。 颜清沅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唇边的血迹,看见宁昭昭盯着萧佐发呆,两人好似在眉目传情…… 他双眸幽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昭昭看到这天寒地冻里,肆无忌惮地果着上身,精壮的肌肉充满了爆发力和张性的汉子,也有些脸红心跳。加上这汉子长得眉眼端正,显得非常英气,一看就是一副忠诚老实的样子…… 怎么办,好像是她喜欢的类型…… 健壮的忠犬什么的,智商好像不太高,逗起来一定很可爱…… 碧芹感觉到气氛不对,回头看了她一眼,顿时要吓哭了:“郡主你怎么流鼻血了?!” 闻言萧佐一愣,心道原来她就是那位从小受尽委屈的小郡主。 平生来第一次因为光着膀子而觉得尴尬,萧佐古铜色的脸上开始泛红,缩手行了个礼,道:“郡主,属下萧佐,参见郡主。” 他脸红了…… 好可爱…… 哇哈哈哈! 宁昭昭一把推开碧芹来给她擦鼻血的帕子,糊了一脸血也不自觉,盯着萧佐道:“你就是萧佐?” “是……属下萧佐。” “多大年纪,可有婚配?” “……属下今年二十六,不曾婚配”,虽然惊诧于她的直接,但萧佐心中还是莫名涌上了喜意,道,“也没有婚史,身家清白,父亲是王爷的前任副将,已经战死,母亲……” 随着他不自觉的靠近,古铜色伤痕累累的胸膛几乎要亮瞎宁昭昭的眼,宁昭昭只是眯着眼睛笑着听。 萧佐愣了愣:“郡主,你怎么还在流鼻血?” 宁昭昭用手随便抹了抹,道:“没事,最近吃得太补了。” 一直被忽略的颜清沅终于受不了了,走上前去一把拽住了宁昭昭,道:“走吧,回去吃药。” 宁昭昭身不由己地被拖着走,一边回头看萧佐,直把萧佐的脸皮看得几乎红了个透。 “侧妃说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当真……”萧佐喃喃道。 颜清沅青着脸拖着宁昭昭回到了她自己的卧室,宁昭昭一路都在挣扎,直到回到卧室,她才挣开他的手。 “你干什么!疼死我了!” 颜清沅盯着她不说话。 宁昭昭擦了擦鼻血,道:“都是你给我吃的什么药,让我丢了那么大一个人!” 从颜清沅发现她有寒病,就琢磨了个方子给她补身子。 昨天她从大牢里出来,月事也结束了,喝了第一次药。宁昭昭昨天晚上燥得睡不着,就猜想是那药的原因。 所以今天看到肌肉帅哥才流鼻血了…… 宁昭昭愤愤地擦着鼻血。 颜清沅一开始没说话,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才慢慢冷静下来,他也没看她,只是低着头,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道:“你喜欢他?” “喜欢啊。”宁昭昭毫不犹豫地道。 “……”颜清沅真想掐死她好了! 宁昭昭笑道:“我就喜欢那样的汉子,高大,威武,看起来还忠厚老实。” 颜清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半晌才低声道;“那样的人,军中多得是。你在京城呆久了,见惯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所以才觉得稀罕……” “可我就是看他特别顺眼啊”,宁昭昭托着腮帮子,喃喃道,“也不知道他怎么看我。” “……” 她靠在窗边,想着心事,完全像是没有烦恼的样子。 颜清沅轻轻叫了一声“昭昭”,他自己几乎也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嗯?”她回过头。 那一刻的宁昭昭,巧笑倩兮,皓白的手腕撑住脸,眸中盈盈,几乎美到极致。 颜清沅被胸腔中强烈的情绪所惊,平生第一次有种无法自控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毁掉她,又或者是抱紧她让她死了那条心,有他在谁也别碰她一根手指头。 “阿沅?” 颜清沅闭上了眼睛,想起前天在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亲自给他泡茶,笑得意味深长。 “传闻黑市之主一向行事狠辣速战速决,如今这般,真不像你的作风。本宫一直很好奇,你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能忍到什么时候? 宁昭昭看他的样子不太对劲,颦眉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出了汗……” 说着,她的小手覆了上他的额头。 一碰,她就吓了一跳。他是在冒冷汗?脸好冷呢! “你是不是病了?” 颜清沅回过神,一把抓住她的手拉了下来,没有半分留恋就丢去一边,冷冷道:“别动手动脚,我没事。” 宁昭昭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有点儿不知所措:“你……你怎么了?” 她没得罪他吧? 66.第66章 生气了 颜清沅生气的是,自己竟然无论如何不愿意伤害她。 他长到这么大,何尝为一个人如此挂心,又如此犹豫过? 他也知道宁昭昭是个防备心极重的人,好不容易敞开心扉,他看着她全然信任的样子就觉得万分不舍。 可是她怎么就看上萧佐那个木头了? 颜清沅看了她半天,道:“按时吃药。那药对你没有坏处。” “说到那个药,我正想说呢。我又没病,为什么要吃药?吃了你那药我觉得很燥……喂你去哪儿?!” 颜清沅撂下那句话以后,就转身走了。 再待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宁昭昭追了两步,可是他罕见的强硬态度让她心惊,然后便也有些火气。 “莫名其妙生什么气啊!”宁昭昭嘟囔道,也不追了。 那天中午的时候,宁家来了人,说要接大小姐回府。 来的是太夫人身边的陆嬷嬷。 其实本来呢,宁葳是想让胡氏亲自跑一趟的。可是胡氏自打把女儿接回去,就不搭理宁葳了,专心看护自己的几个儿女。 无奈之下,宁葳只好去了太夫人那里,太夫人便让陆嬷嬷走一趟。 “马车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妥当,府里上下都在等着大小姐回去。”陆嬷嬷低眉顺眼地道。 宁昭昭正喝茶呢,此时就放下茶杯,道:“我在这儿住得挺好的,暂时不想回去。” 她还琢磨着什么时候,让颜清沅拿着她的字据,去宁相那把铺子过名呢。她看着宁葳实在恶心,实在不愿意自己跑一趟。可这死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始生气了,她让人去找,他也不理她。 陆嬷嬷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大小姐这话说得不对。虽说端王是您的外祖父,可端王爷人如今也不在京城,您怎么能独自住在端王府?说出去……让别人怎么想?” 宁昭昭轻轻哼了一声,道:“我一向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你们不知道吗?” 陆嬷嬷道:“大小姐是不是忘了,您还有些事儿,没办呢?” 哎哟呵,她这意思是,如果宁昭昭不搬回去,那宁相承诺的那四间铺子,就要打水漂了是吧? 宁昭昭冷笑,道:“黑纸白字写着呢,难道爹还想不认账?” 陆嬷嬷道:“大小姐多心了,奴婢的意思是,大小姐不住在府里,许多事都不方便。何况父女俩,哪里有隔夜仇?相爷让大小姐自己多想想,别再揪着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不放,记恨相爷,让别人看了笑话。” 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啊? 对毫无利用价值的女儿冷漠以待十几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刚回京就榜下捉了个女婿回来逼她成亲,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把女儿告上大理寺让女儿去坐牢,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女儿坐牢以后,还跑到牢里去威逼利诱,想让大女儿给二女儿顶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这天下未免就没有大事了。 宁昭昭淡淡道:“我爹操心的都是家国天下的大事。我么,因为从小爹娘疏于管教,也没什么见识,不知道什么是大事,只知道眼前这些小事。” 陆嬷嬷动了动唇,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她这趟必定是白跑。 “您想通了就回来吧。”陆嬷嬷无奈地道。 如今相府是后院起火。胡氏急转的态度让宁葳也有些不知所措,还有宁昭昭这个刺头…… 陆嬷嬷自问自己是个奴婢,也操心不过来这些大事。 等宁府的人走了以后,宁昭昭又让人去请颜清沅。 结果碧芹亲自跑了一趟,回来之后就有些尴尬地道:“二爷说,他手里还有些事儿要忙,让郡主先等等。” 宁昭昭虽然心里有气,但转念一想又陆想通了。颜清沅毕竟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她嘟囔道:“知道他忙,可什么时候也没忙成这样啊……他是不是生我的气啊?” 碧芹狂冒汗,一边小声道:“不是的,您多心了。二爷他……是真的有事在忙。” 这时候,终于鼓起勇气的萧佐出现在了宁昭昭房门口。 他在窗户外头,道:“郡主从来不出来的吗?” 哎哟,这冬季萧条的院子,竟然也挡不住他的活力动人。不愧是她最爱的肌肉男啊,身体素质好,人就是显的有精神! 宁昭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唔,今天没出门。” 到了这个时候宁昭昭猛的想起,平时每次出门,都是有颜清沅带着的。今天她也想出门来着,结果颜清沅不搭理她。 哎,奶爹的依赖也得早点改了才是。 萧佐想进屋,可是碧芹不让。 碧芹心里都快急死了。二爷正生气呢,你萧将军还来添什么乱! “这里是郡主的闺房,将军您不能进去。” 萧佐是真老实,闻言就又退了一步,又站在了窗户边上。 宁昭昭也没多想,只觉得她和萧佐刚认识呢,就让他进自己的闺房,确实有点不合适。 至于颜清沅那厮当初怎么就闯入了她的闺房……他是奇葩不算正常人。 碧芹松了一口气。 结果下一刻,宁昭昭就对萧佐道:“你不方便进来,还是我出来吧。” “!!!” 碧芹眼睁睁看着宁昭昭出了门,萧佐一脸惊喜还有点害羞,顿时心碎成了渣…… 其实宁昭昭出去也没干什么。 萧佐从来都是个老实人,自懂事起就已经舞枪弄棒,成年以后就上阵杀敌,一身伤疤换来了功勋,同时也让他对男女之事非常不熟稔。 大龄老处男什么的说的就是他…… 他也没有跟姑娘打交道的经验,尤其是自己一眼见了就有好感的姑娘。等宁昭昭站在他跟前儿,他就光心跳加速,面红耳热,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心里又发急,恐宁昭昭觉得他嘴笨莽直不会说话,后来脱口而出就是:“我,我不太会说话……” 看到宁昭昭一脸惊愕的样子,他心都凉了半截。虽然没什么经验,可是姑娘家都害羞,喜欢主动的,会说话的男人,这他还是知道的。 可宁昭昭是个例外啊,毕竟生活环境不同。 萧佐这样反而让她觉得这人踏实可爱。她也不好说什么,但是面上的笑容却分外灿烂。她本就是个美人,笑起来的样子更加好看,简直要亮瞎萧佐的狗眼。 他的心就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更说不出话来了。 宁昭昭轻咳了一声,道:“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其实来之前,萧佐已经想好啦。 别人给他出主意,让他见了宁昭昭就说自己今天早上衣冠不整冲撞了郡主,特地去请罪……然后再正式介绍他自己,说来拜见郡主。 顺便还可以说一下,端王对他如何恩重如山,他又是如何感激涕零,此生都会对端王忠心不二…… 说到这个,还可以说说端王府的情况,郡主你还有几个舅舅,几个姨…… 这就可以说上半天了嘛。 明明出来的时候他都想得好好的,可是此时对着艳若桃李的宁昭昭,他本来就不太灵光的舌头突然就打结了。 “我,我,我……” “?” 看她瞪着眼睛一脸狐疑的样子,萧佐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最后萧佐生自己的气,转身跑了。 留下宁昭昭一人在原地。 碧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趁机凑了过来,道:“郡主,你看那个萧将军,就是这个样子!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 比不上二爷一根毛好不好! 宁昭昭却笑,道:“不,我反而觉得他这个性子踏实!他这样的,肯定不会在外头拈花惹草。你们小姑娘不懂事,那种满嘴花花的公子哥儿才没用呢。” 碧芹:“……” 当天下午宁昭昭就呆在屋里没出去。 不过颜清沅让人送药来的时候,她这次没有听话乖乖喝了,而是趁着碧芹不注意,都倒进了花盆里。 若是颜清沅在必定能发现,不过碧芹也是个单纯的,加上宁昭昭以前一直很配合,她压根就没多想。 宁昭昭是觉得她又没病,喝什么药?喝了燥得很,晚上又翻来覆去不好睡觉。 她倒是误会颜清沅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喝过一阵子凉药,所以她的体质是寒性,光一把虚火旺。平时不觉得,到了冬天冷起来了,就会感觉不舒服。 颜清沅的药其实是有些安眠性质的,能让她晚上好好睡。 结果吧,她把人家的药给倒了,晚上就真的是翻来覆去瞪着眼了。 正烦躁呢,突然她就听见门,从外面开了。 宁昭昭一个激灵,停住不动了,闭着眼装睡。 眯着眼看了个身影,她就猜是颜清沅,不过大半夜的,他跑过来干什么? 只听他初时,还鬼鬼祟祟的,突然就放开了似的,转身关了门,大步走向她榻前。 然后,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嘶,真冷。 他低声道:“既然醒着,还装什么睡?” 说到这个,宁昭昭突然想起昨天他躺着,她跑来叫他起床的事了。 也是起了玩心,心想我就不起来,看你用什么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67.第67章 一吻 颜清沅看宁昭昭还装睡,沉默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 宁昭昭听见他悉悉索索地不知道在干什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终于睁开眼想看个究竟。 结果刚睁开眼呢,被子就被掀了起来,然后一个热乎乎的身子就睡了进来! “!!!” 宁昭昭一下就想弹起来,但很快被他按住! “你干神马!”宁昭昭尖叫,声音却不大,还带着些赖床似的绵软嘶哑。 颜清沅利落地按住她,还翻了个身覆在她软绵绵的身上,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头皮发麻。 他低笑,道:“又不是第一次抱着你睡,忘了?” 宁昭昭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那天她月事刚来,好像她拽着人家的手不让人家走。过了一会儿又想起她当时在牢里,冷成了个冰坨坨,后来好像被颜清沅抱进了被窝。 但那两次她都不太清醒,和现在怎么一样?! “不清醒?嗯?你觉得我是这么随便的人,你想抱就抱,抱了就但没事儿一样,还可以出去勾三搭四?” 初时语气有些调侃,最后就变得有些咬牙切齿! 宁昭昭拼命扭了扭身子,可没想到这货平时看着白斩鸡似的,力气却非常大,挣扎间抓住了她两只手,按在了两侧。 她急了,这个姿势太暖昧,也让人心生疑惑。 “你,你先下去,我们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你抱了我,就得负责!”颜清沅说完低头就在她脖子里咬了一口! 初是泄愤,但是那香软的脖颈一入口,就变了味道。他忍不住含住了,用舌尖轻轻舔了舔。 宁昭昭的脖子是要死的敏感,又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触碰,顿时身子就一软,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嘤咛了一声。 听到自己的声音,宁昭昭要疯。 她又挣了挣,但显然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有力气了。 “你,你放开我……放开我……” 软软的鼻音不知道多招人疼。 颜清沅撑起身子,两手撑住她的脸,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还敢不敢喜欢别人了?” 他其实不想伤她的。 宁昭昭用手抵住他的胸膛,委屈地道:“我喜欢别人,关你什么事啊,你凭什么咬我啊……嗯!你,你出去!” 在她说那些话的时候,颜清沅的身子一沉,用膝盖顶开了她的腿,滑进了她双腿的中间,灼热的某处,就顶住了她那里…… 宁昭昭哪里见识过这个啊,顿时手忙脚乱,脸上红得都要冒烟了! 颜清沅用力捧着她的脸不让她挣扎,沉沉地道:“宁昭昭,别跟我装傻!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宁昭昭当然不是装傻,她是真傻! 特么她怎么就死活没看出来自己身边这个一直信任依赖的人,存的竟然是这个心思?! 平时她开玩笑也说起过这男女之事,可是他的反应分明就不像那么一回事好吗! 顿时一种被欺骗很久的感觉油然而生,宁昭昭觉得委屈了。虽然隔着裤子,但是兵临城下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她哽咽道:“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大半夜爬到我身上来,你说你是什么意思!臭牛氓,你给我滚出去!” 到底还是怕,最后一句话就有点色厉内荏。 颜清沅听见她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了,不免心疼,可是心里却更气! 他算是栽在了她手上,可她竟然是这副事不关己无辜的样子! “没关系,你不不知道,我让你知道!” 宁昭昭夜视能力不如他,但也感觉到压力骤然扑面而来,她慌乱地扭开脸,他的唇就落在了她脸上! “颜清沅,你混蛋!”宁昭昭是真急哭了! 颜清沅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下,末了伸出舌头去舔了舔,那感觉让宁昭昭又是一个激灵。 他低笑,道:“你继续装傻啊,嘴硬啊。说不清楚,我可以做给你看的。反正,我也忍了很久了……” 感觉他的手突然爬上了胸前的丰腴,宁昭昭的嫩脸一下就充了血! “好,好好说,我们好好说,能说清楚的!” 顾不得抵他的胸膛,她两手握住了他的手用力想把他拽开。 颜清沅觉得有些遗憾,但还是暂时停住了动作,道:“行,我们好好说。你想清楚了再说,不然我不介意,继续下去。你说说,你现在知道了么?” 宁昭昭拽不开他的手,也甩不开他的腿,气得要命,哽咽道:“我知道了,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无端端对我那么好,果然是另有所图,而且说翻脸就翻脸……哎,好疼,你松手!” 下一瞬,颜清沅抓住她的手拉向两侧,隔着单薄的衣裳咬住了那娇嫩的胸前。 宁昭昭恨死了这个身体,怎么好像全身上下都是敏感点!都被人咬了,而且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起反应了! 外衣被掀开,单薄的肚兜被舔湿,隔着布料,舌头的触感分外让人战栗。他感觉她在微微颤抖,终是放过了那个顶端,沿着那让人爱不释手的饱满向上,吮吻光洁的锁骨和肩膀。 他始终未脱她的衣裳,可是吻得场面热烈,再含住脖子的时候,她已经浑身软成了一滩泥水,手指也抬不起来。 吻过精致的小下巴,他的双唇贴住了她的唇,又好像有一点点距离,比直接的接触让人更觉得危险害怕。 “想清楚了吗?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不然……” 暗夜里,他的声音嘶哑,低沉,极度压抑更让人联想到爆发的可怕。 虽然没有把话说完,可是威胁的意味已经很明显。 宁昭昭细细地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再也没有比这个时候的昭昭更柔软更动人的了。 他总是很轻易地就会对她心软,忍不住想要怜爱她,此时就轻轻啄吻她的双唇。 她喘匀了气,也冷静了一些,就缩了缩身子想避开他的唇。如今受制于人,她也无法可想,只不想把清白丢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而且她清醒过来之后,也发现颜清沅虽然强势压制,手段有些粗暴,可是从头到尾都很温柔,不算失控。应该不是真的想把她怎么样,只是吓唬她而已。 这个想法让她略安心。可是她现在心乱如麻,又要怎么说,才能让他不生气,放过她? “你,你是因为今天,萧,萧佐的事,才……”她结结巴巴地道。 听到那个名字,颜清沅轻轻哼了一声,一手干脆从她肚兜里伸了进去,终于握住了那团他觊觎已久的柔软。那和想象中一样美好的触感,和手掌下扑通扑通温暖的心跳,让他轻轻喟叹了一声。 “真这么喜欢他?” 宁昭昭都快哭了:“我才刚认识他,谈,谈不上喜不喜欢……” “哦,是么?” “只,只不过,他,他是我喜欢的类型……就,就是,我比较喜欢他那样的……” “……” “就,就跟你们男人挑女人一样”,宁昭昭也是急了,给他解释,“就是有些人喜欢胖的,有些人喜欢瘦的,我就喜欢结实的……” 说完宁昭昭就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巴掌!做梦没醒呢!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奇迹般的,颜清沅没有生气,反而低笑,道:“结实的,嗯?” 不过么,他也觉得宁昭昭不是那种见了一面就恨不得互许生死的蠢女人。得到了确认,让他心情好了很多。 虽然万分不舍,他还是把手抽了出来,捏住宁昭昭的下巴,低声道:“今天我不碰你。可你要知道,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若是你乖乖听话,不再像今天这样,我还可以待你像从前一般,纵着你……” 呵,像从前一样? 宁昭昭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做梦呢,谁跟你像从前一样。 感觉他低下头来想亲她,宁昭昭终于忍无可忍,趁着他没有像刚才阿阳用力压制住她,猛地就想给他一个耳刮子! 颜清沅却十分警觉,她的手刚抬起来就被他握住,一把狠狠按了下去。 这个动作仿佛刺激了他,他迅速又覆在了她身上,一手捏住她的下颚,趁她没反应过来微张着嘴,狠狠地吻了进去! 感觉到他把舌头喂了进来,宁昭昭又惊又骇,条件反射就想一口咬下。可他好像又早早地已经知道了她的意图,硬是捏住了她的下颚,也不知道怎么就巧妙地制住了她让她无法咬下口。 这个吻和刚才温柔完全不同,带着很强的侵略性,又直接得让人害怕! 他先是把她的牙齿全都舔了一遍,然后扫过她口腔里每一个角落,反反复复,急切地打下烙印。再缠住她僵硬的舌头和他共舞。 她的生涩让他大为怜爱,索性缠住那可爱的小舌头拖到自己嘴里,一顿吮吻。 用力得让宁昭昭觉出了舌尖都微微泛疼,她不会换气,憋得脸红脖子粗,他又会稍微松一松,等她缓过来,他又立刻缠上去。 他显然知道她能承受多少,反反复复几乎要把她逼疯! 最后宁昭昭觉得嘴都肿得没知觉了,只能一边用力推他,一边在心里狂骂! 68.第68章 混蛋啊混蛋 那天夜里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气温骤降。 宁昭昭整晚整晚睡不踏实,颜清沅把她的手脚按住不让她乱挣,慢慢地冰凉的手脚暖和了起来,她才慢慢睡着。 然后就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依稀好像听见颜清沅在她耳边说话。 “……以后再把药倒了,罚十碗……” 宁昭昭这人反应一向有点慢,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不知道云里雾里。比如这次,被人抱着睡了一晚上啃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她才反应过来。 那时候颜清沅已经走了,宁昭昭起来以后发脾气也找不到人,暴躁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的鞋呢!谁把我的鞋藏起来了!”宁昭昭咆哮。 碧芹和两个小丫鬟躲在门口,大气不敢出。 天气冷了,二爷吩咐把地龙点上了一部分,外面天寒地冻的,屋里却温暖如春。宁昭昭在屋里呆着舒舒服服的,可是光着脚没鞋没袜,连外套都被收拾走了。 颜清沅也没派人看守她,可是她连门也出不了了。 宁昭昭把屋子里每一个角落都翻了一遍,愣是一双袜子一双鞋都没找到,想出门,结果走到门口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冷风给吹了回来。 碧芹战战兢兢地道:“郡主,吃早饭吧……” “吃个屁!不吃!你把我的鞋袜外套给我,我要去找颜清沅!” 碧芹偷偷看了她一眼,道:“二爷说,他突然有急事……中午才回来。” 宁昭昭咬牙切齿,道:“那这是什么意思?要关着我了么?” “不,不是……二爷说他有话跟郡主说,让郡主等他。”这么冷的天气,碧芹也要冒汗了。 宁昭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眸光有些黯淡,道:“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了。” 碧芹不敢揣测她那话里的意思,只小声道:“郡主,吃饭吧。” 宁昭昭冷笑,把门当着她的面摔上之前,丢下了一句:“吃不下。” 过了一个时辰,丫鬟手里的东西换了又换,最终碧芹没办法了,跑去找颜清沅,告诉他宁昭昭绝食了。 颜清沅没出门,也没事干。他在书房发呆。 思绪有些乱,他得先理一理。 听了碧芹的话,他皱着眉回过头,道:“绝食?” “怎么哄……都不吃。” 颜清沅想起了昨夜,忍不住笑了一声,眼神却有些落寞,喃喃道:“这么生气?气得饭都不吃了。” 碧芹想着宁昭昭对她的好,忍不住轻声道:“爷,您总不能就这么关着郡主吧?” 她本来想说,王爷到了,不好交代…… 突然想起颜清沅实际上已经不算端王的部下了,又闭了嘴。他这样的人,要强抢个民女什么的,还真是太容易了。别说藩王的外孙,就算是他把公主给抢了,估计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颜清沅轻声道:“我不关着她,她会跑。” “……” 其实他只是做了他一直都想做的事。从前总觉得做了便会后悔,所以一直隐忍克制。但是真的走出了那一步,他却出乎意料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空落落的。 “下去吧。中午她再不吃饭,你来告诉我。” “是。” 出乎意料的,宁昭昭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颜清沅的部下,她就算把喉咙喊穿这些人也不会给她送鞋袜和外套。 把送饭的人赶走了,宁昭昭独自一人躺在榻上发呆。突然摸到枕头底下的银光,她想起当时他送给她的时候,她满心欢喜地收下了。 “人贩子……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骂了他一句,到底有些底气不足。因为之前颜清沅对她实在太好了,而她未免太过肆无忌惮。 宁昭昭中午继续绝食,颜清沅果然来了。 她死狗一样扒着榻尾躺在榻上,也不拿眼看他。 颜清沅把托盘放在桌上,无奈地道:“起来吃饭。” “不想吃,饿死我好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宁昭昭闷闷地道。 颜清沅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我要娶你的。” “是啊,你是说过啊。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啊?还是说在您颜二爷眼里,知会我一声就行了,不需要我愿意?” 颜清沅一向知道她牙尖嘴利,也不在意,只是道:“我要真不管你愿不愿意,昨晚我就该睡了你。” 宁昭昭听了差点气死,回头抡起枕头就砸过去:“我还得谢谢你呢是吧!” 颜清沅头一偏避开了那枕头,看她踉踉跄跄地下了榻好像想跟他打架,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顺势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宁昭昭顿时要疯!怎么变成投怀送抱了! “吃饭”,他低低地道,“不然我一口一口嚼烂了喂你。” “……” 你还敢再恶心一点吗! 颜清沅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吃了蒜蓉还对着我哈气。” 对着他这样若无其事的笑脸,宁昭昭真心想给他一拳。 她其实心里是有些难过的。换了别人她早就一鞭把他抽上天让他再也不敢多放一个屁。可只有颜清沅她不能动。 男女之情或许没有吧,可是宁昭昭对他是真心的亲近。那种亲近无关其他,反而更像是一种本能。 什么是喜欢? 对着喜欢的人就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做梦睡觉都想着他,看见他就觉得欢喜,看不见就会失落。这就是喜欢。 可是她跟颜清沅在一起太自然了,好像左手和右手,自然到她有的时候甚至想不起来他是个男人。这种本能的亲近,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打不得,骂不得。宁昭昭心乱如麻。 她轻轻推了他一下,有些失落地道:“你放开我,我要吃饭。” 颜清沅最终把她放开了,坐在她身边,盯着她一口一口地把饭吃完。 “我对你不好吗?”他忍不住道。 “挺好。”宁昭昭垂下睫毛,心里补充,除了昨天晚上。 “那你嫁给我不好吗?” 宁昭昭想了想,道:“不好。” “……” 宁昭昭想到昨晚,事后她发现自己衣裳齐整,除了胸口他碰了几下,锁骨以下他几乎没怎么碰。可是她就跟死过一场一样,可见他的技巧显然是很好的,。 她冷笑,道:“我喜欢处男。” 什么叫一击致命,这就是一击致命。 顿时颜清沅的脸色就黑得像要吃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谈判失败。 颜清沅一心抑郁,宁昭昭冷静开始策划着要越狱。 首先么当然得先松懈敌人的防备心理。 宁昭昭反正是不打算闹事了,硬碰硬她不是颜清沅的对手。下午人家来给她送了衣服鞋袜,可是看她的眼神就像看贼似的,她也顿时没有了出门的欲望。 给饭吃饭,给药吃药。 晚上碧芹提了一个药香扑鼻的木桶进来,低声笑道:“郡主,烫烫脚,夜里脚暖好睡。” 结果宁昭昭挽起裤腿刚把脚放进去,颜清沅就回来了。 碧芹立刻闪去一边,低头不说话。 “我来吧。”他道。 一边就挽起袖子坐在刚才碧芹坐的小凳子上,垂下头给宁昭昭洗脚。 宁昭昭吃了一惊,但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床,心情又有点复杂。 颜清沅心情不好,也沉默不语,抓着她肉肉的脚丫子给她洗脚,连小腿肚子也握在手里搓洗干净了。 洗完擦干净她就蜷起脚,不太愿意让他碰的样子。 颜清沅好像没看见,对碧芹道:“出去吧。” “……是。” 颜清沅看了宁昭昭半天。她浑身上下好像都在说她不愿意她害怕让他快滚开。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颜清沅有气无力地道。 宁昭昭低着头道:“你给我弄了那么多药,到底想干什么?” 又是吃又是泡的,她又没病,他到底想干什么? 颜清沅张了张嘴,苦笑,道:“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她喃喃道。 以前她太相信他了,现在想起那种近乎盲目的信任,简直有些毛骨悚然。 颜清沅早就知道她会翻脸,虽然做了些心理准备,但此时听她这样说还是觉得好像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睡吧。”他淡淡道。 说完他灭了灯,果然硬挤上床,把宁昭昭抱过来,睡下了。 宁昭昭心惊胆战地等了一会儿,见他身子虽然烫,可好像没有别的打算,只是从背后搂住她,硬是握住了她一只手。她也默默地松了口气。 “几年前我受了寒毒濒死”,他低声道,“有很长一阵子,我……” 说了一半突然有点说不下去。 他能说什么?说他那很长的一阵子没有女人暖着榻就睡不着? 只会更惹她讨厌而已。 颜清沅不说,她也不问。只是感觉他又把她抱紧了一些,怕她跑了似的。 宁昭昭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轻声道:“你松松手,我喘不过气来了。” 颜清沅轻笑了一声。其实她今天安静得反常,可是抗拒又分外明显。 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打算? 心里刀子扎了一样难受,他也没有松开手,反而搂得更紧。 “你要是乖乖的……不乱跑,我疼你一辈子,什么都能由着你……” 他含住她的耳垂的那一瞬间,低低地道。 69.第69章 闹翻了 从第二天开始,宁昭昭的行动就恢复了自由。 颜清沅一直不在,萧佐倒是蹦跶过来几次。 宁昭昭深知萧佐不是颜清沅的对手,更是颜清沅的重点防备对象,她不会傻得去勾搭萧佐。 因此每次萧佐蹦跶过来,她都狠狠心让人家去跟他说她不见客。 隔着窗户看这忠犬男垂头丧气的样子,宁昭昭也在心里叹气。 不过叹气归叹气,她心里明白的很。就算她以后不跟颜清沅,萧佐她也动不得。他们俩的关系那么好,这种缺德事她可干不出来。 因此倒是对萧佐没了兴趣。 这么过了几天,宁昭昭有时候还会到花园里去逛一逛,看看梅花喂喂鱼,表现十分良好。颜清沅好像存心避着她,白天几乎看不到人,她也无所谓。 碧芹她们对她也渐渐就没有了防备,宁昭昭的生活也就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偶尔还可以见一见客。比如宁府的人,这几天就换着人马来了好几批。 就是那个药吃得让宁昭昭有点忧愁。 喝了几天药,她吃得好睡得香,手脚暖呼呼的,本来没什么血色的脸也经常红扑扑的,变得很招人,连脚趾甲都变得粉嫩嫩的。 那天晚上颜清沅给她用药泡了脚,捧着她那脚丫子看了半天,突然就亲了一口,特么差点把宁昭昭给吓出神经病来! 可她心里防着他呢,到底为什么好端端地给她吃药啊?! 宁昭昭把上辈子看过的所有狗血桥段都回忆了一遍,脑补了各种拘禁啊,虐恋啊,还有什么得不到就要毁掉啊,用药物控制啊……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了一通。 有时候半夜想得睡不着,翻个身,颜清沅一下就醒了,然后轻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想喝水”什么的……她又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这种不明不白的日子大概过了有十几天吧,终于有一天宁昭昭觉得不行了,这下是非走不可了。 原因么……是因为一次擦枪走火。 其实颜清沅的自制力还是很强大的,抱着她睡了十几个晚上,偶尔亲一下蹭两下,后来就不太敢再太亲密,怕自己会失控。 但是冬天点了地龙的屋子里暖烘烘的,孤男寡女每晚搂着睡,光想想都有点让人口干舌燥。 颜清沅最近心情一直很不好,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宋一他们在他面前也有些如履薄冰似的,生怕多说一个废字就要让他变了脸。 因为他的情绪影响,整个京城的黑市都受到了些动荡,连带着京城很多商家多多少少日子都不好过。 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而暴躁,但是也有不少试图讨好他什么的。 然后有天晚上他回到屋里就看到宁昭昭和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丰胸肥臀的西域妞一块儿吃晚饭,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对劲。 那西域妞见了颜清沅,立刻眼前一亮,站起来笑吟吟地道:“二爷。” 颜清沅吃了一惊,低头看宁昭昭。 宁昭昭喝了一口汤,慢吞吞地道:“哎,怎么跟她解释她就是不信……她跑来非拉着我叫姐姐,还说什么我进门比她早,不计较身份要和我姐妹相称……你来告诉她吧,咱俩没什么关系。” 宁昭昭是真生气了! 从今儿那西域妞进了门以后,她的脸色就没好看过。这感觉就像本来自己还犹犹豫豫有些心软的时候,对方突然就泼了一盆屎出来笑话她似的恶心! 那女的拉着她说胡话,赖在她屋里不肯走,她都冷眼看着。碧芹她们急得要命,却不敢对这女人怎么样。这态度就让宁昭昭明白了几分。 搞不好人家才是正主呢是吧? 一个两个通通给她滚,她伺候不起这些婊砸贱人还不成! 那女子笑着就往颜清沅身上靠,道:“听说你不高兴,人家特地把我叫了来哄你的。可你倒好,屋里已经藏了一个了。嗯?这么些年你也变了?我记得从前除了我,你身边是没什么人的。” 颜清沅拉开她的手,冷冷地道:“你先出去。” “出去什么啊,吃干抹净你就想不认账了?还是怕你的小心肝吃醋生气?”她身上软得没有骨头似的,就往颜清沅身上蹭。 吃醋? 颜清沅看了宁昭昭一眼,她眼里冷冰冰的一片只有嘲讽。 顿时他心里一沉,道:“龙姬,你出去!” 听着他的声音都变了,龙姬知道他是真生气了,撇撇嘴,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却不肯走。 颜清沅头痛地道:“昭昭,你听我解释……” 龙姬在旁边添乱,道:“解释什么啊?这位姐姐看着也不是小气的人,这种事情,不是见怪不怪的么?” 宁昭昭笑道:“对啊,我还真是见怪不怪了,男人么,不都是这个样子?” “昭昭!” 宁昭昭道:“您哪,好像很长时间没见这位美人了吧?不如就一块儿去叙叙旧,谈谈心罢。” 说着,她站起来,把颜清沅和那个龙姬都往外推。 颜清沅反手抓住她的手,一低头却看到她的眼神冷得让人发颤。 “滚。”她道。 龙姬挽住颜清沅一条手臂,道:“我就知道她是个懂事的,走吧,二爷,咱们秉烛夜谈。” 颜清沅不敢相信她当真一点儿也不在意,可是他最终还是被赶出了门。那门在眼前被锁上的时候,颜清沅跟做梦似的。 龙姬嘟囔道:“哎,你那情妹妹真是不解意,看来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喜欢你,不然哪有把情郎往外赶的?” 颜清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道:“你来干什么?” “不是知道二爷有心事,来帮二爷的忙吗?” “你这是来帮忙的啊?”颜清沅咬牙切齿地道。 那语气里的森然让龙姬也听出来了,她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道:“是,是韦玉的主意……想,想着要试探一下那姑娘,说不定……” “滚!” 龙姬再不敢吱声。她虽然是黑市唯一的女掌舵,因为女性的身份,颜清沅他们对她也客气几分。可是她也是个晓得厉害的,此时颜清沅真动了怒那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低眉顺眼地连忙走了。 颜清沅暴躁地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最后没办法,就去敲门:“昭昭,开门,该洗脚了。” 本以为宁昭昭不会理。谁知道她懒洋洋地道:“今天不想洗,泡得一身药味难受。”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先开门,让我进去。” “呵,不是要和你的龙姬妹妹秉烛夜谈么?” “她不过是我的下属罢了,什么妹妹,她比我还大三岁呢……” “哦,那正好啊,女大三,抱金砖。” 颜清沅突然笑了,又有一点忐忑,道:“昭昭,你吃醋啊?”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道:“不,我只是嫌恶心。颜清沅,没看到便罢了,我看到了,就会觉得恶心你知道么?如果可以我真想我没有认识过你。” 她的话清清楚楚,咬字清晰,都落在了门外几个人耳中。 碧芹等人也是听见了的,此时一个个都脸色煞白,开始冒冷汗,忙不迭地后退想走,一个字也不敢再听。 又想去求宁昭昭别说了,二爷虽然惯着你可他真不在那么好说话的一个人…… 颜清沅长久的沉默更让人不安,碧芹等人终于受不了了,再也顾不得别的纷纷逃走。 院子空下来了,他才慢慢地道:“开门。” 出乎意料的是,宁昭昭真跑来开了门。 她冷笑道:“干什么?” 理直气壮又非常自然。 后来颜清沅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她要是不开门就算了,不开门的话,他觉得她是在闹脾气,而且还有点醋意,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是她这么理直气壮地跑来开了门,眼神是冷的,笑容带着嘲讽,语气带着厌恶,仿佛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他。 颜清沅自小被父母抛弃,从来没有渴望过谁的温柔和不舍。这是第一次…… 前几天他觉得她好像有些动摇又有些不舍,可是她此刻的眼神却颠覆了他所有的自以为是。 所以后来的事情才有些失控。 颜清沅怒到极致反而笑了,眉宇之间的郁燥表露无遗,一手有些随意似的撑住了门防着她再关上,有些轻佻地笑道:“你说干什么?你不开门,我怎么睡觉?” “找你的龙妹妹睡去啊!” 宁昭昭没想到他真的这么不要脸,就想把门甩到他脸上,果然被他抵住了门。 颜清沅一字一顿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比较喜欢睡你。” “!!!” 这是第一次宁昭昭和人大打出手,结果那个人是颜清沅。 在颜清沅推门进来的那一瞬间,就感觉一道银色细光迎面而来。 虽然他退得快,但脸上还是刺痛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她早做了这个准备。 顿时颜清沅冷笑,道:“哟,银光啊。” 宁昭昭看到他眼底隐隐的猩红嗜血,无端有些惧怕,色厉内荏地道:“你,你出去,我今天不想看到你!” 颜清沅一手关上门,淡淡道:“我由着你惯着你的时候,可惜你不惜福。” 70.第70章 以前是让着你 碧芹刚跑出院子门口,就听到宁昭昭歇斯底里的尖叫,好像极惊恐。 她掉了个头想往回跑,被人拉住。 宋一道:“你疯了!这个时候去惹二爷,你不要命了!” 碧芹对颜清沅的敬畏到了骨子里,可是站住了脚却再难迈开了,她有些不安地道:“二爷盛怒之下伤了郡主,以后会后悔……” “盛怒?我看她也该有些教训了吧。二爷惯着她,她倒愈发无法无天。”宋一冷嗤了一声。 卫三道:“碧芹,你就别回去添乱了。二爷真动了怒,咱们这些人加起来给他都不够一锅炖。他一向自制力极强,不会真伤着郡主的。你忘了?当年二爷才十三岁,浑身每一根骨头都被人打断了,抬回来也一声没吭。” “对,最多就是吓唬吓唬她罢了。” 碧芹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知道什么!” 可是宋一卫三他们就是死拽着她不让她去,她也无可奈何。 院子里,宁昭昭披头散发,银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光着脚满脸眼泪地颜清沅抱出了屋。刺骨的寒风让她整个人都更加清醒害怕! “你,你放开我!” 颜清沅把她抱到雪地里,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就纵身一跃,把她放在了院子里的亭子顶上。 他退开以后宁昭昭吓坏了,抓着不知道什么垫在身上的那个熟悉的狐毛大氅,缩着身子不知所措地往下看,几乎是绝望地看着底下正仰着脸的颜清沅。 “我……冷,你放我下去啊。”宁昭昭小声哀求道。 颜清沅看她披着头发蜷在亭子顶上,也是笑了,道:“不是很歇斯底里,嗯?要跟我拼命?” 宁昭昭憋屈地不吭声。如果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傻得跟这个不知深浅的男人动手。 银光帅帅地出场,结果被他秒压。 当时颜清沅轻易制住了她,扣住她的双手折到身后,低声在她耳边说:从前我是让着你,没想到你还挺得意…… 那时候宁昭昭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愿意好好跟我说话了吗?”颜清沅负手站在亭下,淡淡道。 宁昭昭缩着手脚不吭声。 “那你就在上面呆着吧。”颜清沅说着转身要走。 宁昭昭急急地叫了一声:“阿沅……” 颜清沅脚下一顿。 多久了,没有听她用那把绵绵的嗓音叫他阿沅? 她怕黑,怕高,怕饿。这些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从小小心呵护,现在反过来利用? 颜清沅回过头,看着她孩子似的坐在亭子顶上哭。 他心疼地想,若是她不再老是说些话来锥她的心窝子,他这辈子都不会舍得再这么对她。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慢慢地道。 “我从小没有父母,被你祖父收养,但是从我懂事开始我就不愿意寄人篱下,背着你祖父上了战场……后来,我经历过很多事情,也走过很多歪路。有些东西,可能肮脏得你一辈子都想不到。” “宁昭昭,我是个从地狱里活下来的人,真的和你喜欢的那种人不一样。” “我没得选,因为我不甘心。再来一次,我也会这样活。” 他看着她笑,可是那个笑容有些模糊,他道:“我想疼你,可你不愿意。我也不想让你看着我这个样子,可过往那些事终究在那里。”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你这样的人,从小活在那种环境,也还留着一颗稚子之心。是我配不上你。” 宁昭昭十分震惊,她认识的颜清沅,一直温和,包容,甚至还有点小洁癖。她以为他是那种天之骄子,从小什么都比人强些,而且博学多识有件事,又骄傲又自我…… 现在想想,胡氏和他才打过几次照面就被吃死,他又怎么会是个简单的人? 一时之间她心乱如麻,最终只能嗫嗫道:“我冷,我要下去。” 颜清沅的眼神湮没在月色里,轻声道:“你不讨厌我我就放你下来。” “……” “嗯?” “不讨厌的。”宁昭昭抱着自己的膝盖,道。 颜清沅知道她不会的,她其实是个心软的人。只是太过单纯鲁莽,所以心直口快。 他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道:“说你以后会听我说话,不会不听我解释就把我往外赶。” “不会了……” “不会什么?” “会听你说话,会听你解释,不会把你往外赶……” 颜清沅道:“龙姬真的只是我的属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是来帮我试探试探你,看你是不是吃醋。” “颜清沅。” “嗯?” 宁昭昭哽咽道:“我真的快冷死了,你再不带我下去,我就要讨厌你了!” 混蛋!谁要听你解释那么多!快点把老娘弄下去是正经! 颜清沅一愣,随即摇头失笑。 在屋顶上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宁昭昭被抱下来的时候,奇迹般地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还是暖的。只不过他的手更烫,握住她一双手,暖炉似的舒服。 宁昭昭不做声,让他抱进了屋子。 他吩咐人把洗脚水提过来,给她洗脚,像从前一样。好像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 宁昭昭盯着他的头顶看了半天,一下子转了好几个心思,好多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因为他是颜清沅,所以她没有办法讨厌他。 可是她也没有准备好喜欢他,怎么办? 她想说你的表白太粗暴了,行动太突然了,然后逼得太紧了。她都喘不过气来,压根没法好好想清楚。 可是颜清沅给她洗干净脚丫子,温柔地捧到了榻上,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心情太过纠结了,所以那天晚上宁昭昭就说了梦话。 虽然只有一句,但是叫颜清沅听得清清楚楚。 当时他还没睡,侧搂着宁昭昭,偶尔亲亲她的脸。 然后她突然翻了个身,躺在他怀里,梦呓道:“哪那么容易喜欢啊,死骗子……” “……” 第二天一早起来,宁昭昭睁开眼,就看见了颜清沅的一张脸。 他撑着身子看着她,应该是醒了有一会儿了。 宁昭昭稍稍愣了愣,因为她从来没有在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过颜清沅。 那副没反应过来的小呆样子真招人。 颜清沅笑了一声,眸色有些深,伸手摩挲着她的唇,低声道:“还做梦呢?” 宁昭昭回过神,小心翼翼地道:“你今天没事?” 哎哟那副巴不得人家赶紧走的样子不要太明显。 颜清沅是知道了,宁昭昭是被他吓着了。这丫头平时看着横,其实心里对什么都有数,不该嚣张的时候,她也是忍得住气的。 心里有些失落,这不是他想要的。 但是弄巧成拙成了这样,颜清沅也只盼她有天习惯了他的存在,能慢慢想通。 “有事,不过不赶早。你再睡一会儿。”说着就越过她下了床,自己开始更衣。 宁昭昭扒着床沿看着他,觉得他经过昨晚的暴走以后,现在突然诡异的冷静。 这才是她熟悉的颜清沅。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冷静中好像有些忧愁。 颜清沅知道她不想他留下,便早早地出了门,先去了书房。 碧芹到书房的时候,就看见卫三亲自端着托盘,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怎么了?” 卫三努了努嘴,道:“爷这么坐了一早上了,挪都没挪一下。” 屁股都该坐疼了吧? “不吃饭?” 卫三有些尴尬,道:“这不,还没送吗?” “我看你是不敢送吧?”碧芹斜睨着他。 轮到卫三手上,肯定轮过好几趟了,丫鬟们不敢送,才会让他送。 “胡说……” 碧芹却笑了起来,从他手里抢过托盘,道:“你不敢,我去送。” 卫三先是有些狐疑,忽而眼前一亮:“那位……?” “等着瞧吧。”碧芹志得意满地道。 说着,她就端着托盘,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书房。 “二爷,先吃饭。”碧芹道。 “放下吧。”颜清沅倒是动了动。 碧芹笑道:“您先吃。郡主说,原您给她挑的那批书她看完了,今天下午想过来亲自选一批。您吃完了,好陪郡主选书啊。” 颜清沅一愣,道:“她要过来?” “对呢,说是今天日头好,所以想从这儿挑几本书,待会儿坐在花园里看。”碧芹欢喜地道。 颜清沅果然恢复了些精神,开始吃饭了。虽然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碧芹还是发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碧芹终于松了一口气,道:“郡主听了百花屏的故事,可好奇了呢,待会儿肯定会让您带她看看百花屏的。” 颜清沅一愣:“百花屏?” “对啊,前几天郡主一人闲着无趣,就在花园里到处走,还认识了个看院子的老嬷嬷,央着老嬷嬷给她讲了不少王府的旧事呢,您忘了?” 的确有这么一回事,颜清沅都是听过的。不过他当时没深想。 “说起百花屏了?”他淡淡问道。 “说起了,说是您这儿书房里有一座奇特的百花屏,是当年突厥人送给老王爷的。郡主还说真奇怪,突厥人还懂什么刺绣,还送什么百花屏……” 碧芹见颜清沅皱眉,有些尴尬,道:“爷,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不打扰您了,您请用膳。” 说着,忙不迭地就退了出去。 71.第71章 腰窝 大概颜清沅吃完午饭等了小半个时辰吧,他算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回过头去看门口。 果然看见宁昭昭有些踌躇地在门口探头探脑。 宁昭昭吓了一跳:“你后头长眼睛了不成?” 她才刚走到这儿呢! 颜清沅莞尔,道:“进来吧。” 宁昭昭看到他还有点排斥,或许不说是排斥,就是心里有些抗拒。 扭捏了一会儿,才走进门。 她今天穿了一身蓝色齐胸,脱了外袍就露出水红色的小衣,梳着双环髻,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小了些。衣裙上绣满粉色的小蝴蝶,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很有活力。 颜清沅的视线落在她白嫩的脖颈和胸前隐隐的一点沟,心想她这是来示威的? 衣服是他给她买的,只此一件齐胸。买了以后却不许她穿。有两次她穿上了身,他都让她去换掉了。 不过那时候宁昭昭很听他的话。现在么…… “我,我就来找两本书看,你不用管我。” 虽然心里已经想好了,但是宁昭昭还是有点局促,也没靠近他,贴着书架走。 颜清沅如她所愿坐着没动,道:“嗯,你找。” 碧芹幻想中的那种郎情妾意言笑晏晏,一起选书,然后色授魂与巴拉巴拉……这些画面一个也没出现。 宁昭昭整个人恨不得巴在书架上,颜清沅就远远地看着她,也不动。 感觉到他的视线肆无忌惮地落在自己身上,宁昭昭装模作样翻了两本书,选了个自己感兴趣的,心想这样下去不行。 偶然的时候,她在王府里遇见了一个老人,跟她说起了一些往事。她今天也是来碰碰运气,可是他老盯着她看怎么行? “你忙……你的就是了。不用管我。”宁昭昭硬着头皮又把这话说了一遍。 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心虚又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颜清沅那个眼神有些意味莫名,好像她在想什么他都知道似的。 终于宁昭昭放弃了,随便挑了两本书,对自己说改天再来。反正百花屏就在那,跑不掉的。 “我先回去了。”随便捡了两本书,她道。 “不坐一会儿么?”颜清沅的神色有些古怪,道。 “不坐了。” “过来坐一会儿,跟你说说话。” 宁昭昭想再拒绝,可是看了看他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心软了。 “嗯。” 她抱着书坐在了颜清沅身边。起初是不敢坐太近的,但是颜清沅把她拉了过去。 看着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排斥,颜清沅笑了一声。 他知道她讨厌这样的,本来想放着慢慢来的,可是刚刚想了半个时辰,他改变了主意。 “知道以前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吗?”他硬是搂着她,掰开她因为紧张而蜷缩成一团的白嫩小爪子,低声道。 “因为天气冷吗?”感觉他的气息就在耳后,宁昭昭有些不自在地道。 “不,是因为你喝过凉药,损了身子。” “凉药?”宁昭昭吃惊,“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我不是慢慢给你调理么?”颜清沅笑了一声,又把她抱紧了一些,低声道,“这件事我还在查,但是初步已经可以断定,给你喝凉药的是宁苒苒。” 因为那时候她和宋顾谨有婚约,宁苒苒又妒又恨,所以才下了这个黑手,想让她嫁过去以后生不出孩子来。 宁昭昭沉默了一会儿,道:“所以你才给我吃那些药?” “养了半个月了,也差不多了。以后吃药丸子就好,精心调理个一两年,就该好透了。”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胳膊,道:“在宁家,所有人都围着宁葳转。太夫人是临老了想挣个侯门贵妇当当,宁葳的几个妾侍呢也都各有打算。唯一对宁葳死心塌地的人就是胡氏,现在因为宁苒苒的事儿也生了二心。” 宁昭昭愈发不安,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你的家事,不跟你说跟谁说?”颜清沅笑着亲了她一口,低声道,“很多事情我在慢慢查,你以前怪我不告诉你,我现在告诉你了,还不行?” 宁昭昭的心跳得很快,可是又在心里对自己说,不会的,她早上刚下的决心,他怎么会知道? “宁葳呢,一心想要讨好秦皇后。他想得是挺美的,想要靠秦皇后封了侯,和镇远侯府也拉好关系,这样呢,秦家,宋家,两边都不得罪。” 颜清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有些讽刺的笑容,低声道:“其实皇上真正心疼的人,是宋贵妃。当年颜氏,秦氏,和宋氏一起入宫。秦氏强盛,为了保护宋氏才封了颜氏为后,让她和秦氏互相牵制。没想到颜氏难产而死。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封了秦氏为后。但是依着皇上的意思,宋氏是总有一天要被拱上后位的。” 宁昭昭一开始静静地听着,此时就吃了一惊。她知道秦皇后之前还有个颜皇后,据说是个温婉的绝世佳人。很多人都说皇上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位颜后,还有很多当年皇上和颜后多么恩爱的故事流传在外…… 颜清沅的说法她是第一次听说!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颜清沅把下巴靠在她肩上,半晌,才道:“我有什么是不知道的?你忘了?我的耳目,可是遍布大齐。” “可,可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颜清沅笑,道:“别急啊,你慢慢听我说。胡氏呢,是原太师之女。胡太师虽然退下来了,可是他一直是皇上和宋妃最信任的人。我收到消息,年后皇上有把胡太师请回来的打算。我要是你呢,我会暂时放下和胡氏的恩怨,联合胡氏,压制宁葳……” 宁昭昭一听,头发都要炸了,道:“好了好了,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这个!他们家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关心的!” 颜清沅看着她炸毛,色厉内荏的样子,眼珠子却乱转,就眯着眼睛笑。 宁昭昭有些烦躁地道:“我回去了。” 刚想站起来呢,颜清沅突然把她抱了回去,压在了桌子上,他低声道:“别急啊,走这么快,我会吃了你不成?” 宁昭昭涨红了脸,心想老娘都躺下了!你还说你不会吃了老娘! 更让她惊恐的是,颜清沅扯了扯她胸前的绶带。 他低声道:“给我看看吧。” 看你妹啊! 她面红耳赤地抬手去挡,宽大的裙子却落了下来,他灵巧的手指勾住了裹胸的边缘,三两下就拆了下来。 宁昭昭拼命捂住胸,愤愤道:“果然善解人衣!” 颜清沅低声道:“以后呢,我在外面看见你穿成这样,见一次,我就脱一次。” 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味? 宁昭昭刚想说什么,他突然低下了头,捏住她的下颚,吻了下来。 从那天晚上以后颜清沅其实就没怎么强迫过她,抱一抱亲一亲的时候也多带着些亲昵和宠爱,几乎不含任何那方面的的色彩。深吻呢这还是第二次。 宁昭昭也是个奇葩,被按住脖子狼吻,手上还在拼命地穿衣服,颜清沅也由着她,挣扎了半天总算把内衣穿好了,已经被亲得脸红脖子粗。 颜清沅把她抱了起来,裙子都半挂在腰上,转进了里间。 宁昭昭一眼看到一副精致的屏风! 百花屏!! 颜清沅好像没看到她的神色有变,直接抱着她放在了铺了虎皮的榻上,低声道:“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晚上陪我吃饭,嗯?” 宁昭昭的心跳得很快,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又充满了渴望。 颜清沅看她红着小脸说“嗯”,好像是娇羞的样子。 他心口酥了大半,又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 面上却只是笑,道:“再让我亲一会儿。” 宁昭昭的手还搂着他的脖子呢,就有点脸红,道:“别,别了,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颜清沅琢磨着有点不甘心,把她翻了个身。 宁昭昭惊呼了一声,道:“你干什么!” 胸前不敢多看,看看背总可以吧? 他的视线贪婪地顺着那白皙玲珑的曲线往下,最后落在了那两个久违的小腰窝上,僵住。 宁昭昭发现他没怎么动,好像真的只是看看,倒是放松了些。心想你要看就看吧,看看背而已。 突然觉得头皮发麻,她回过头,就发现颜清沅眼神都变了! “!” 宁昭昭暗叫不好,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想逃跑,就感觉火热的手掌掐上了细腰,把她一把拖了回去! “颜清沅!” 这人定力怎么这么差!看个背也能看出事! 颜清沅看她这样又想笑,心里想着好长时间抱不到了,喉头又有些发紧,顾不得想会不会惹她讨厌,硬是把她抱了回来亲了亲脸。 “再给我亲一会儿,亲完了我出去,你在这儿休息,嗯?” 宁昭昭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后来想了半天,才道:“就一会儿。” “……” 颜清沅把头埋在她颈窝里笑,低声道:“昭昭,你怎么这么招人疼?” 宁昭昭老脸一红,刚想说点什么呢。 结果颜清沅突然就张嘴在她肩上用力咬了一口! 72.第72章 放走 颜清沅咬完,不顾宁昭昭吓得尖叫,就被她按进褥子里里里外外亲了个够本。 等他放开她的时候,她已经趴在褥子上只有喘气的力气了。 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摸脖子,一看见了血! 宁昭昭气得要命,却爬不起来揍他:“颜清沅你混蛋!” 颜清沅却只是看着她笑,眼神温柔如初,可是宁昭昭却在那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恨意。 “等我吃饭,嗯?” 宁昭昭捂着脖子气呼呼地道:“我才不等你!” 颜清沅整理了一下衣服,低声道:“你放心吧,那点伤……” “?” “一定会留疤的。” “!!!” 宁昭昭顿时气得恨不得咬他几口!! 颜清沅整理好自己,附身摸了摸她的脸,忍不住又在那已经红肿的双唇上啄了一口:“等我。” 宁昭昭背过脸不理他。 她不回答,颜清沅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手指在她唇上流连不去。 宁昭昭被他那个而眼神看得发毛,又有些心虚害怕,故意大声道:“你快走!我头晕死了,想睡一会儿!” 颜清沅抽回手,突然用力把她抱起来,抱了一会儿,低声道:“你总那么倔,以后这性子要改一改,别跟人硬碰硬。真吃亏了,我心疼。” 宁昭昭云里雾里,心想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老娘自打来了这儿就没吃过亏,要吃亏都是在你手上吃的亏。 最终这个罗里吧嗦的人走了,宁昭昭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百花屏风,若有所思。 这座端王府是白年老宅,上一个主人,却是大齐历史上有名的奸臣王辅。此人不但是大齐开朝以来一大贪,而且还通敌叛国,和突厥人经常在府中密会,时长二十多年没被发现…… 不过这些毕竟是前朝旧事,记得的人不多。王辅已经倒台,这座最豪华的府邸也被赐给了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的端王。 宁昭昭听那老妇人说起这事儿,自己心里就暗暗起了心思。 突厥人十分野蛮,几十年前更是还处在茹毛饮血的未开化时代,送什么不好送个屏风,而且是这么精致,工程这么浩大的屏风? 联想王辅经常在府里密会突厥人,宁昭昭就觉得这个屏风很可疑。这也是她会来书房的原因。 过了一会儿,碧芹给她送了身新衣服进来。但是宁昭昭正在装睡,碧芹轻手轻脚放下就走了。 宁昭昭醒过来以后,看了看那衣服,是件暖呼呼的毛领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旁边还放了件大氅。 她摸过来看了看,心里有些狐疑。颜清沅为什么给她送那么厚的衣服? 但是宁昭昭不愿意多想。 在榻上呆了一会儿,都没人进来,她迅速换了衣服,然后轻手轻脚地摸向了那个百花屏风。 而此时,外间。 颜清沅站在窗边,风吹在身上也不觉得冷似的。 碧芹进了门,脸色有些担忧,道:“二爷,郡主打开了暗道。” “倒是学聪明了,听人时候了几句,就知道那个百花屏不对劲。”颜清沅淡淡道。 “那……”碧芹有些忐忑。 过了很久很久,颜清沅才道:“你跟着她回宁府吧。你是端王的人,她待你还有些情义,应该不会排斥你才是。” 碧芹看着颜清沅落寞的背影,哽了半晌,脱口而出,道:“其实郡主只是一下没想通,她大约想走远些想想……” 其实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宁昭昭和颜清沅好得就像一个人似的,两人几乎都不分彼此了。只是宁昭昭性子迟钝些。颜清沅被萧佐刺激了一下,突然变了个样子,宁昭昭大受刺激,才会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可是宁昭昭突然逃走,还要逃回丞相府,确实是给了颜清沅一大刺激! 她多么讨厌丞相府又多么看不得宁葳那班子人,她都宁愿回去对着那群人,也不愿意留在颜清沅身边! 碧芹隐隐有些担忧。 宁昭昭在身边的时候,即使一直闹脾气,颜清沅的脾气也会温和一些。甚至碧芹都想不起来他曾经是那么血腥的一个人了。 可是现在…… 颜清沅淡淡道:“她一向都有她自己的主意,是只关不住的鸟儿。就让她去吧,飞倦了,她总会回来的。” 碧芹无声地退下了。 宁昭昭没想到自己那么顺利就通过了百花屏,出了地道!而且这地道果然如她所想是直通府外的! 看来当年这里是突厥人和王辅之间通信的密道,难怪直来往了几十年才被人发现。 宁昭昭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心跳得很快,心里却若有所失那般回头看了一眼。 但是片刻后她又想,宁府那群贱人虽然讨厌,但她起码应付得来。不像颜清沅,不知深浅,好像还有点暴力倾向,在他身边呆着宁昭昭就觉得心乱如麻…… 况且大姑娘没出嫁,天天陪他睡觉是怎么回事?这是追求人的顺序吗? 到时候不明不白地被他给上了,回头还搞大了肚子,再来一群姐姐妹妹跟她共事一夫,搞不好她还是做小…… 哎哟这酸爽,光想想都牙疼。 在男女关系里,宁昭昭经验空白,但是她一向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颜清沅的行为是已经撩到了她的底线,细节上再宠着再惯着也没用,原则问题她是不会退让的。 因此宁昭昭甩了甩头,把一头纷乱的思绪甩到脑后,裹紧了衣服在雪地里拔足狂奔。 天气越来越冷了,她最近天天呆在王府,都不知道外面的雪已经积的这么厚了! 好在后来颜清沅给她送来的那身衣服够厚,不然她非冻死不可。 一行人策马而过,突然为首的那人叫了停。 宋顾谨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穿着华服在雪地里乱蹦的绝色女子,死活不能相信那是宁昭昭! 他驱马赶上了前,大声道:“宁大小姐!” 宁昭昭跑得脸红扑扑的,突然看见一身官服的宋顾谨,眼前一亮。 “宋大人!” 宋顾谨连忙下了马,看着裹得跟个球儿似的宁昭昭,道:“您这是去哪儿?” “回家啊。”宁昭昭很自然地道。 宋顾谨看着她皱眉,道:“我送你。” 宁昭昭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而是道:“宋大人应该是有公务在身,就不劳烦宋大人了。不过宋大人身上若是有银子,可以借给我一些。” “……” 宁昭昭理直气壮地道:“出门出得急,什么都没带。我回去就让我爹还你钱。” “……”也不知道宁相在家有没有打喷嚏。 宋顾谨实在不能放她一个人在路上,后来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陪着她去叫了一顶轿子付了钱,后来看她一直盯着人家的烧饼摊子看,无奈地又给她买了两个烧饼。 宁昭昭是真饿了,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来在手里,道:“我会还你的。” “不用了。”宋顾谨有些无奈地道。 宁昭昭道:“不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宋顾谨的嘴角抽了抽,心里一肚子疑问。 但是她没有跟颜清沅在一起就是好的,宋顾谨也不打算多问,直接放下了轿帘,嘱咐轿夫几句,就让她走了。 轿夫看到他穿着玄黑官服,器宇轩昂,心里知道是个高官,不敢怠慢,连忙应“是”。 宁昭昭离家出走几乎整个月,现在大摇大摆地坐着轿子回了丞相府。 回到丞相府,下了轿,宁昭昭看到那府门口有个修长的身影等着,愣了愣。 碧芹连忙去扶她下了轿,嘴里埋怨道:“等了您半天呢。” 宁昭昭觉得费解。她知道颜清沅总会找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怎么来了?”她把自己的手抽出来,道。 “等您啊,您是我们端王府的小郡主,属下是端王的部下,自然是您在哪儿,属下就在哪儿了。”碧芹很自然地笑道。 “颜清沅……” 宁昭昭突然有些害怕,不会她一进丞相府,颜清沅就在里面等着她吧? 碧芹道:“我出来的时候,二爷还在书房。不过二爷是二爷,郡主是郡主。我的责任是跟着郡主,二爷的事情,有宋一他们操心。” 宁昭昭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道:“你带了什么?” “哦,带了不少东西呢。您的银子,地契,还有您的衣裳首饰。对了对了,还有您平时吃的药,刚搓好的一批药丸子呢,我都带来了。哦还有小胖……郡主,您去哪儿?!慢点走等等我啊!” 碧芹急急地追了上去。 相府里的人看见宁昭昭,顿时各个脸色大变,然后四处流窜开来,东奔西走去告诉自家的主子。 宁昭昭也不管,丢下喋喋不休的碧芹,径自往漪芳楼的方向走。 碧芹一路都在她身后道:“您就别生气了!二爷说了他不会跟来的!” 宁昭昭闻言脚步一顿,回过头,道:“真的?” 碧芹好气又好笑,道:“真真的,比珍珠还真呢!二爷也是很忙的,前阵子积累了不少事情要做呢。最起码最近这阵子,是不会过来的。” 宁昭昭的脸色有些松动,但是依然说不上好看,扭头又走在前面。 碧芹叹了一声,只能又追了上去。 73.第73章 重返相府 宁昭昭重回相府的消息,在丞相府引起了一场风波。 当初宁相派人三催四请,宁昭昭都不肯回来,现在一声招呼都没打,突然就跑了回来…… 而且这次,那个本来和她同进同出的颜清沅也没有回来,她只带了一个丫头……这事儿呢,里里外外就透着些古怪。 其中宁葳认为她一定是和端王府的人闹翻了,所以灰溜溜的回来了。 因为大回街那几个铺子的事儿,宁葳心里正有气呢,听说宁昭昭回来了,立刻就要上漪芳楼去。 结果被妾侍张氏拦住。 “您是做父亲的,她一声不吭的跑回来了,哪里还有您亲自去的道理?怎么也该她来给您见礼才是。” 最近胡氏不搭理宁葳,舒柳又被胡氏圈住,相府后院这些小妾就都活跃了起来。 其中以张氏最为得意。她恰恰是宁葳喜欢的类型,又美又蠢还特别喜欢出来蹦跶。以前是被舒柳压着了,现在舒柳不在,她就冒了头。 果然宁葳听了她的话,就气呼呼地道:“对,她一声不吭就跑回来了,我这个父亲还要亲自去看她?去,派人过去!叫她立刻滚过来见我!” 漪芳楼里,宁昭昭正亲自收拾自己的几件衣服。看着那些衣服又想起颜清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些烦躁。 听说宁相派了人来,宁昭昭皱了皱眉。 她道:“下去回了,就说我现在没空。” 碧芹下去了,对着那小厮道:“我们郡主说了,现在不得闲。” 小厮来之前也是打听清楚了的,宁昭昭院子里那些吓人的侍卫都不在了。他的底气也硬了,道:“相爷说了,是有正事,请大小姐务必过去一趟。” 碧芹顿时眉毛就立了起来,道:“有正事我家郡主也没空!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趁早给我滚蛋!” 小厮听了就挑挑眉,道:“大小姐刚回来,能有什么事?还是说大小姐在端王府住过了,身价不比从前了,所以连自己的父亲也不见了?” 碧芹吃惊道:“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 小厮冷笑,道:“在端王府住着,我们相爷管不着。既然回来了,那自然就得听相爷的!” 说着,竟然就想越过碧芹往里走。 碧芹脾气顿时就上来了,揪住那小厮的领子,拎小鸡崽子似的就把他拎了出来丢在地上,道:“大胆!郡主的地方,是你闯的吗!” 小厮梗着脖子道:“大小姐再大,大得过她爹?” 这时候,楼下丫鬟住的下人房里匆匆忙忙跑出来一个丫鬟,见了这个场面脸色都变了,连忙过来拽了碧芹一下。 “碧芹姐姐,您别生气……这小厮是张姨娘的堂弟,现在在相爷身边当差,所以有几分脾气。”她在碧芹耳边小声道。 碧芹有些烦躁地道:“我管你张姨娘李姨娘,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就能在我们郡主的地盘上闹事?识相的话,快点给我滚出去!” 张柱是新来的,不知道碧芹的厉害,这阵子他在后院,仗着张姨娘更是作威作福。此时索性就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冷笑道:“打了人就叫我滚啊?我今儿还就不滚了,我就坐在这儿了,让人见识一下你们漪芳楼的丫鬟有多泼辣!” 碧芹顿时暴脾气就上来了,道:“你不滚是吧?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说着就上千去踹了他一脚。 丫鬟吓得魂都飞了,连忙上去拉住她,道:“碧芹姐,您别动手啊!” 碧芹那一脚其实不重,但张柱立刻就抱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滚来滚去地还要叫唤:“杀人啦!漪芳楼的丫鬟杀人啦!” 丫鬟拼命拉碧芹,碧芹呢就一直想上去再给他几下,张柱就满地打滚,后来还从楼里冲出一群丫鬟来在旁边叽叽喳喳,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终于宁昭昭被吵得受不了,从楼上下来了,见到这个情景就皱眉吼了一声:“吵什么!” 宁昭昭本来就凶名远播,一时之间,所有的丫头都低头敛眉不敢说话了。只有张柱还哎哟哎哟地躺在地上装模作样。 她抱着那只肥猫,走到众人面前,凌厉的视线扫过众人:“怎么回事!” 张柱还在地上打滚,一边道:“大小姐的丫鬟把小的踢成了重伤!” 碧芹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一时之间也是气笑了,道:“你起来!装什么装!我还没开始动你呢,你哪儿就重伤了!” 张柱不理她,就管自己在地上打滚,说明自己受了重伤。 宁昭昭一看这样,心里明白是遇见碰瓷了。 现在摆在她眼前有两条路。一么,就是再打这小子一顿,把他彻底赶出去。 二么…… 宁昭昭眼珠子转了转,蹲下身来,道:“真受了伤?” 她生得好看,最近更是被养得肌肤吹弹可破,白里透红,眼睛水汪汪的,看得人心痒痒。 这么轻声轻气地说话,让众丫鬟疑惑,那张柱却有些口干舌燥。 他道:“是受伤了!” 宁昭昭笑道:“既然受了伤,这么天寒地冻的怎么好躺在地上呢?碧芹,你伤了人,你来把他扶进房去休息一下。” 碧芹傻了眼,道:“郡主,他分明是装的!” 宁昭昭道:“你是练武之人,手脚难免没轻没重,极有可能是真伤了呢。这么大冷的天,怎么好让这位小哥躺在地上?到时候我爹怪罪起来,我可担待不起呢。听话,来扶他进去休息。” 她冷下了脸,碧芹纵然心有不甘,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去扶那个装模作样的张柱! 临起身的时候,宁昭昭还亲自虚扶了那小子一把,柔声道:“小心。” 顿时张柱魂都要飞了,眨眼的功夫,脑海里就闪过了各种各样的龌蹉事。 听说大户人家,千金小姐勾搭下人的事情也是有的。这样的闺秀没什么见识,随便哄两句,也就上了道了。虽然只能私下里偷偷摸摸地往来,但是大小姐可是绝色佳人,比张姨娘最妒恨的妖精舒柳还要美上不知道多少…… 想到激动处,张柱只觉得口干舌燥,手搭在碧芹肩上,也不这么老实了。 碧芹只疑心宁昭昭是因为颜清沅的事情,所以对她也冷淡了,心中正忐忑不安呢,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那小子的小动作。 等她把人扶进了屋,就丢在了床旁边的小榻上,没好气地道:“让你装!” 张柱的眼珠子滴流的转,看出这是从前侍卫住的屋子,屋里没其他人,见碧芹也是清秀佳人,坏心思又起了,痞里痞气地道:“瞧你,凶什么?大小姐不是让你好好伺候我么?你就是这么伺候我的?” 丫鬟和小姐都收了,那才叫美呢…… 碧芹看那副嘴脸就觉得恶心的不行,冷冷警告道:“我告诉你,假的真不了。你若是识相,最好赶紧给我起来,不然我……” “哎哟,你还想打我不成?那就打吧,我就赖在你这儿不走了!你把我打残废了,我就去对你家郡主说,让你给我做媳妇,伺候我一辈子,我也不亏!” 碧芹顿时气红了脸,撸起袖子就想上去揍他! 好死不死宁昭昭正好走进来,见到这个情景,眉毛一立,道:“碧芹,看什么!还想动手不成!” 碧芹憋屈,只能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张柱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宁昭昭站在张柱的榻前,皮笑肉不笑,道:“我这个丫头,从小习武,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张柱连忙道:“没事儿,碧芹姑娘也是很可爱的!” 说着还冲碧芹眨眨眼,差点把碧芹给恶心死! 宁昭昭只是笑,道:“做错了事,就得负责。我找了个大夫,这就给你验验伤。” 张柱还以为她是客气呢,此刻他已经连自己的差事都忘了,光想着这位国色天香又温柔善良的大小姐了。 他道:“没事,小伤,何况碧芹姑娘也不是故意的……” 宁昭昭悠悠道:“那怎么行?都躺在地上起不来了……有伤就得看啊。” 大夫很快就到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刚刚被扶进了屋的张柱,就被人给狠狠地丢了出来! 这一扔可不是虚的,比碧芹刚才那一脚不知道重了多少!张柱被扔在冷硬的地上,眼前一黑,差点吐血! 院子里等着看热闹,还在想着碧芹是不是要倒霉的那群丫头都吓得尖叫失声,四处散开来。 宁昭昭一脚跨出门,眉毛都立了起来,哪里还有刚才半分温柔的模样? 她冷冷道:“敢欺到我头上来了?今儿不让你见识见识厉害,你就不知道你自己只是个奴才!” 碧芹终于反应过来了,整个人也恢复了精神,道:“就知道他是骗人的!” 张柱这次是真受伤了,就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宁昭昭冷冷道:“把他给我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碧芹你跟着去,亲自打!” 碧芹顿时兴奋得两眼发亮,连忙道:“您放心,属下保证这三十大板,都打得实实的!” 74.第74章 宁葳的品味 当天晚上,张姨娘就哭上了宁葳的书房。 她堂弟张柱被打得皮开肉绽!血浸透了衣裳,要昏过去了,寒天腊月还被人一盆冷水泼醒,让他跪下来给碧芹道歉! 后来抬回去的时候,衣服都被血水结成了冰,能剪的都剪烂了,可是冬天穿着棉袄,棉絮都被血水糊在伤口上,清理伤口的时候就去了半条命,鬼哭狼嚎了大半天! 胡氏也听说了消息,就冷笑,道:“张姨娘不是很横么?相爷又疼她,就让相爷为她做主好了。” 这段日子胡氏不管事,宁葳享受到的不仅仅是美人恩,还有美人们给他带来的无穷无尽的麻烦! 那些小妾可不是胡氏,会一心为他考虑! 没有了主母的压制,她们一个个都跳出来蹦跶得欢,只恨不得把眼前能给自己争取到的好处都争取过来。宁葳的前程,抱负?不好意思,她们只是一群没有见识的小妾,什么都不管! 她们要做的就是把宁葳榨干!好给自己争取荣华富贵! 赵嬷嬷见她神色冷淡,大着胆子道:“大小姐刚回来,就把张姨娘的堂弟给打了,相爷一向拿她没办法,这次也算是那张柱没长眼睛白吃了亏。” 胡氏端起茶碗,轻轻呵了一口气,淡道:“咱们大小姐啊,这次还是真是谁都怪不了她呢。” 张柱满地打滚耍赖,她要是气性上来立刻把人拖下去打,到时候闹起来,只会说她嚣张跋扈,无故责打下人。 可是呢,她先好好地把人扶进了屋,态度十分和善,还特地请了大夫来看她。 这就说明了,在张柱被她拖去打板子之前,可都是好好的,一点伤都没受。那大夫是可以作证的。 那么张柱欺骗主子,故意耍赖的罪名可就坐得实实的了。宁昭昭又是个姑娘家,张柱是个男小厮,较真起来尤其忌讳这种事,便是她真把人打死了,也没人能说她什么。 胡氏心想,没想到那小蹄子不但脾气暴,心眼也不少,做事也还算周到。 赵嬷嬷解气地道:“张姨娘还去相爷那哭呢,看她这回能哭出个什么名堂来!” “咱们院子里,统共就这么几个姨娘……相爷是不管也不行了。”胡氏冷笑。 舒柳那里也正热闹呢。 这阵子她被禁了足,正憋闷得苦呢。此时她就拍手称快,道:“让那个小贱人再得意啊!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 她的丫鬟讨好道:“要不是咱们姨娘现在有了身孕,被夫人管着,哪里有她说话的地儿啊。” 总之各房各院,反应各不相同。 宁昭昭反而完全不关心这件事。一个破小厮,打就打了,没打死他已经是客气的了。 到了晚上碧芹提了药桶来给她泡脚,她又有些呆滞。 碧芹知道她今天是给自己出气,心里更是软了几分,见她发愣,便轻声道:“郡主,是不是想二爷了?” 宁昭昭回过神,就不高兴地道:“胡说八道,我想他干什么!” 碧芹偷笑,道:“您啊,就是个面冷心热的性子。” 宁昭昭把脚伸进药桶里,也没让碧芹动手,自己脚背搓着脚背,过了一会儿才道:“药的事情,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碧芹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她终于听得进解释了。 “那时候也是不想您生气。二爷一向是这个性子的,大约是想他自己在背后把事情给解决了。” 宁昭昭听了心里就更不舒服了,她心想,他可不就是这个性子么?自作主张地要娶她,自作主张地占她的便宜! 她忍不住道:“你还说萧佐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我看你家二爷才是呢!什么事儿都是自己放心里想!” 碧芹听了花容失色,道:“您可千万别提萧将军了,二爷都要气疯了!” 宁昭昭想了想事情开始的那个晚上,也是色变。 “怎么就跟萧佐杠上了……” 碧芹叹气,道:“反正您别提就是了,除非您是打定了主意想跟萧将军过一辈子。” “……” 当然不可能! 宁昭昭把脚提出来,有些烦躁地道:“不说了,我要睡觉。小胖快过来,睡觉了!” 碧芹收拾着提水去倒,看见小胖又想起宋顾谨。 其实颜清沅也很不乐意看到宋顾谨,但是对着宋顾谨不会像对着萧佐那么烦躁。 碧芹也奇怪这是为什么,二爷从前明明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 当天晚上宁昭昭就失眠了,好像还真应了那句话,孤枕难眠! 第二天一早,被张氏缠得身心俱疲的宁葳终于发了话,让胡氏去找宁昭昭说说这事儿,怎么好端端的把人给打了啊? 胡氏直接派了赵嬷嬷过去,说了一声自己“身体不适”。 宁葳冷道:“身体不适怎么还管这么多事?正经事却都不管!” 他说的是胡氏最近迷上了花艺和刺绣,还带着女儿宁苒苒一起打花样,绣样品!前几天还出门去窜门,和人家讨论针法! 可是呢,内院的事情她都不管! 宁葳想了想觉得不解气,放了句狠话,道:“她要是不管,干脆换人管!” 赵嬷嬷听了也没说什么,直接应了一声,退下了。 宁葳寻思着胡氏一向喜欢抓权,把家里几个姨娘压得要死,这会儿她听说他要让姨娘爬到她头上,该怕了吧! 谁知道眨眼的功夫呢,赵嬷嬷又回来了,还给宁葳带了个惊喜。 赵嬷嬷道:“夫人说了,她是真的身体不适,所以连舒姨娘也照顾不了了。相爷若是要换个人暂时管家,是好事。夫人心里明白,不会生气的。顺便,连舒姨娘一块儿也挪过去吧。” 宁葳:“……” 舒柳被解了禁,正欢喜呢,闻言就媚笑着挨着宁葳道:“瞧您说的,妾又不是个孩子了,哪里需要人照顾了呢?何况啊,现在孩子都落稳了,多亏了相爷赐的稳宫丸呢。” 说着,她摸着又隆起一些的肚子,故意剪短的小袖子里就露出一截皓腕,雪白白,软乎乎。 她道:“相爷,您最近都不来看人家,孩子都会踢人了呢,人家想跟您说,都没地儿说去。” 可不是嘛,现在宁葳和胡氏关系不好,根本不可能往胡氏院子里去,连带着曾经最得宠的舒柳也受了冷落。 对着舒柳,宁葳也发不起脾气来。 最后只冷着脸对赵嬷嬷道:“跟夫人说,我今晚过去!” 赵嬷嬷的眼皮子动了动,应了一声,也就退下了。 留下舒柳,因为被圈了整个月,现在就像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饿虎似的,看到宁葳这肥肉就盯住了。 直缠得宁葳半天都脱不开身,别说去处理张姨娘的事情了,连朝廷公务都没时间管了。 张氏左等右等,没等来宁葳给她做主。跑去看了看她堂弟,听说是昨天烧了一晚上,尽说胡话呢! 顿时张氏受不了了,自己跑到了漪芳楼去闹事! 宁昭昭当时正蔫蔫地抱着猫吃午饭呢,突然就楼下就冲进来一个疯婆娘,对着楼上就开始骂! “不知道是哪来的小贱蹄子!勾引我家堂弟,被人发现了,还不要脸地冤枉我堂弟害我堂弟挨打!小贱人!有本事你给老娘滚出来了!” 宁昭昭一口粥顿时就“噗”的喷了出来!咳了半天都停不下来! “咳咳咳!是谁!” 门外的碧芹同样是一脸震惊,半晌才道:“好像是张姨娘。” 宁昭昭不可置信地道:“就是那张柱的堂姐?!我爹最宠爱的姨娘?!” 救命啊这是哪里捡来的粗鲁泼妇!宁葳的眼光原来是这样的?! 楼下还正骂着热闹呢,那张氏还带了几个帮手,都是粗壮的嬷嬷,凑手叉腰站在漪芳楼院子里破口大骂! “不要脸的小娼妇!你滚出来!快去给我们柱哥儿磕头认错!” “认错有什么用!这种心思歹毒的小贱人,就该打杀了!再不济也该卖到窑子里去!” “黑了心肝烂了肚肠的小贱人!谁娶你克死谁!不守妇道,还蛇蝎心肠!有本事你给老娘滚出来!老娘今儿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碧芹:“……” 宁昭昭:“……骂你呢!” 碧芹哭笑不得,道:“她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那个下贱玩意儿了?” 宁昭昭悠悠地道:“那张氏怀孕了么?” “好像没有。”碧芹咬牙切齿地道。 “那你去吧。把她捉来,给我丢到后面的粪池子里去,然后送去给我爹。” “……” “就说是她自己摔的。”宁昭昭想了想,道。 碧芹听着那骂声也是蹭蹭蹭火起,可是对粪池子这个东西到底有些发憷,她道:“就恶心他们一下,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 宁昭昭出了门,隔着栏杆往下看了一眼。 张氏看到她,立刻骂得更起劲了。 嘴里骂的是碧芹,可有耳朵的人都知道她骂的正主是谁呢! 宁昭昭不但不生气,还眉开眼笑,道:“我看她长得好像还行。只不过让我爹瞧见她一身是粪水的样子啊,以后还碰不碰她了!” 75.第75章 昭昭能应付 片刻后,漪芳楼的柴房里多了几个被打翻在地,还捆成个粽子塞住了嘴的粗壮老嬷嬷。 碧芹拎着花容失色的张氏一边往粪池里丢,一边嘀咕,道:“人手不够啊,这些粗重活都得我一个人做……” 一声尖叫过后,张氏被丢进了下人们上厕所用的旱厕里。 等碧芹屏气把她捞上来的,她浑然已经成了个屎人。 宁昭昭白白净净地站得远远的,对碧芹尖叫道:“离我远点!小心脏!拖着走就是!谁让你那么实诚还扛着她走的!” 碧芹:“……” 最终宁昭昭远远地走在前面,碧芹黑着脸拖着一路滴着粪水,已经被吓晕过去的张氏走在后面。花园里走过去,飘荡着一路恶臭,下人们纷纷侧目,四窜逃开。 也有人认了出来,惊奇道:“咦,这不是张姨娘么……” 但是认出来就认出来,谁也不会想凑过去的。 就这么一路把人拖到德隆居。 当时宁葳正带着舒柳在院子里,舒柳娇声娇气地让他来听自己肚子里的动静…… 然后一阵恶臭突然飘了过来…… “砰”的一声,一个浑身是屎的人被丢到了他们面前! 要知道冬天穿得厚,这一身棉袄不知道可以蓄多少屎尿了,张氏原本是个纤瘦的佳人,可是碧芹拖着她一路走来都冒汗了…… 舒柳尖叫! 宁葳也吓得跳了起来,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张氏晕头转向地刚醒过来,看到宁葳,顿时委屈地挣扎着想扑上去,一张嘴先吐出来不少秽物:“相爷……” “……” 宁昭昭忍不住别开了脸,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宁葳被吓得急退,半天才认出来,不可置信地道:“张,张氏?!” 又指着宁昭昭,咆哮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宁昭昭退后了一些,一手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道:“我不知道啊,我好好在院子里呆着呢,她突然就跑到我那里去,还掉进了粪池去……我的丫鬟为了捞她都弄了一身腌臜呢。” 说着,她一指碧芹。 碧芹刚刚身上穿了件旧外袍,手上还戴着手套,正愤愤地把那些弄脏的东西都脱下来丢在地上呢。 宁葳还想说什么,张氏却突然挣了一下,跳起来扑过去一下就抱住了他的腿! “!!!” 张氏一边吐着粪水一边哭号道:“相爷,您要给妾做主啊!大小姐她……” 舒柳的尖叫声打断了她的哭求:“快,快走开!臭死了!脏死了!你怎么敢靠近相爷!” 宁葳急得连忙用手去推她,这一推就弄了一手的秽物,顿时要疯!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袍,此时也被污了大半,袖子又宽大,拖来拽去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舒柳尖叫着让人快来把张氏弄开,自己却站得远远的,一边乱蹦。 侍卫正想来帮忙呢,舒柳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就往前栽去! 眼看就要掉正面肚皮朝下摔倒了! 舒柳尖叫着闭上眼想迎来这一阵剧痛,突然胳膊一紧,被人拉住了。 碧芹稳稳地把她抱住了,顺便把身上蹭到的一点秽物都弄到了她身上。 舒柳:“……” 不远处宁昭昭笑吟吟地道:“舒姨娘,要小心啊!” 想借这个机会摔一跤,利用这个借口把孩子弄掉?门儿都没有! 舒柳眸中微动,又连忙指着还在跟张氏纠缠的宁葳的方向道:“快,快去帮忙!哎哟相爷啊!你这个小贱人怎么有胆子弄脏相爷的衣裳!” 在那一片混乱中,宁昭昭笑道:“爹,您的姨娘我好好地给您送回来了,您可要看好她们别再让她们乱跑了。” 说完,就朝碧芹道:“走吧。” 张氏哭喊着抱着宁葳,宁葳蕤一时半会儿拖不得身,见宁昭昭没事儿人似的要走,顿时火起。 “站住!你这个小孽障!” 宁昭昭倒是站住了,回过头惊讶地道:“爹您难道还有事跟女儿说?我看还是改天吧,您待会儿洗身子都要半天呢。还有您心爱的姨娘掉进了粪池里,难道您不该抱在怀里好好安抚安抚啊。”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也好笑,哈哈笑了一声,这回转头是真的走了。 只留下宁葳一院子的兵荒马乱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碧芹呢,刚刚是嫌脏,此时却有些意犹未尽,道:“郡主,您竟然能想到这个主意,真是太厉害了!” 简直是兵不血刃啊!张氏这辈子是别想翻身了,还把宁葳给恶心了个够呛! 宁昭昭冷哼了一声,道:“对付她那种满口不干不净的粗鄙贱人,我能想到茅厕里的秽物,不是很正常吗?” 碧芹嘿嘿嘿地笑。 宁昭昭猛的道:“离我远点!哎哟,你也弄得臭臭的!” “……” 碧芹黑着脸道:“如今这种粗活也只能我来做了!郡主您还笑话我!” 宁昭昭忍不住笑,道:“你本来就臭臭的,还傻傻的,还想扛着人家走……不过你说的对,咱们得再弄两个信得过的人,不然什么都让你一个人干,你也确实是辛苦了些。” “不但要信得过,还得力气大,会点拳脚就更好了”,碧芹嘟囔道,“郡主这儿,可是经常有‘粗活’要干呢。” 宁昭昭寻思着自己手上还有两个闲钱,便道:“那就从外面买两个出身清白的婆子吧。就是我没买过人,有点麻烦……” 碧芹眼中扑闪扑闪,道:“不麻烦不麻烦,赶明儿给您找个牙婆来,让她带了人来给您挑就是了。牙婆手上都是有底子的,身世什么的,都是有的。” 闻言宁昭昭瞥了她一眼。 碧芹心虚呢,以为她看出了自己的打算。 结果宁昭昭笑道:“你就这么想偷懒?这就巴不得想找几个人来干粗活了?” “……” 宁昭昭又道:“不过也是该找两个人过来。下次再遇上这样的事情,我可舍不得让你去了。” 碧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感动。 当天张氏那件事闹腾到半夜,她被人带回了院子洗了不知道几十桶水,期间还寻死觅活地想要去找宁葳。 宁葳自己也洗了好几遍,本来想去找宁昭昭算账的,结果听说张氏哭嚎着要找他,把他给吓得啊,赶紧就找了个借口溜出府去了,那天晚上都没敢回来。 因此宁昭昭是很消停呢,晚上泡了脚早早上床睡觉。 临近半夜的时候,碧芹鬼鬼祟祟地出了府。 端王府主院书房的灯火还亮着,颜清沅从昨天开始就忙着处理这阵子积累下来的事务。今天也是忙到这个点没睡。 此时碧芹就站在他身边,一言一语地把宁昭昭这两天的动向都汇报了。 听到这等惊世骇俗之事,颜清沅也不过是摇头失笑,道:“真亏她想得出来呢。不过看起来,宁府内院那点破事,她自己也应付得来。” 之前颜清沅一直担心,因为宁昭昭在相府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们的调查结果是,她前十几年都过得非常不好。 因此颜清沅只生怕她一回去便要吃亏。没想到她回去以后,虽然不像以前那么暴躁冲动了,可动起脑子来,也不比别人差嘛。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态。 碧芹连忙道:“郡主有时候,也想起您的。” 闻言,颜清沅的动作顿了顿,半晌才道:“也没什么奇怪的。从前我们几乎形影不离,乍一分开,她会有些不习惯。” 碧芹有心想安慰他,却不知道如何动口。 倒是颜清沅突然想了起来,道:“她现在身边能用的只得你一个,宁府人多口杂……” 碧芹这才想起来正事呢,道:“郡主今儿也提起这事儿了,说是想另外从外头买两个粗使的婆子回去的。属下和郡主说,明儿给她找个牙婆,让牙婆带着人来给她挑。” 颜清沅呆了呆,道:“这么明显,她不会起疑心?” 牙婆手里很容易塞人的,只要给钱,牙婆什么都愿意做。 碧芹想了想,道:“看郡主的样子……好像,没有起疑心。” 颜清沅想了一会儿又失笑,道:“她从小被关在内院,没见过多少人事。罢了,你去安排吧,尽量稳妥些,别让她起疑。” “是。” 事情汇报完了,碧芹就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留下颜清沅一人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她想不通,他就给她时间去想通。 原以为是入骨之痛,可是真的放开手,他才明白如今这样也挺好。 只不过是换了种方式去宠着她惯着她罢了。 偶尔相思入骨,也可以用繁重的忙碌来让自己麻痹。 “我不会等你太久……” 颜清沅看着眼前的纸张,却仿佛透过这纸张,看到了别的东西。 当天晚上碧芹就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青云骑里虽然也有一些年长的女骑,可就像瑞姨一样,气质太过出众,宁昭昭不傻,一眼就能看出来。 最后找来找去,她干脆找了几个干杂活的大婶,想着反正带回去也不过是做些杂活,能在身边帮着点忙就行了。 真正有危险,宁昭昭身边还有不少暗卫呢!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76.第76章 路过看看 第二天早上宁葳下朝回来,听说宁昭昭自己买了两个婆子,已经给了钱,人也带了进来,也没跟主母通过气,更没有记入下人的花名册。 宁葳怒了,捶着桌子道:“她这是要自立门户了是吧!既然这样还住在相府干什么!干脆搬出去住好了!” 下人不吭声。好像都忘了是谁有阵子天天三催四请人家回来。 宁葳道:“夫人呢?” 以前这些事都是胡氏管的,内院突然多了两个人,而且还没入花名册,怎么看都在挑衅主母!再这样下去,干脆各房各院都自立门户好了! 下人嗫嗫道:“夫人今天一大早就带着二小姐出了门,说是去朱御史家里做客……” 顿时宁葳更暴躁了,冷哼道:“不是说身体不适吗,到处窜门倒是有精神的很!大小姐呢,在干什么?” 宁葳忍了几天终于受不了了,也顾不得摆“父亲”的架子了,打算亲自去一趟宁昭昭那里。 这时候,门口走进来一个丫头,小声道:“刚刚听说大长公主府的芷荷郡主到了,正往大小姐那里去。” 宁葳一愣,这次宁昭昭出事,大长公主竭力斡旋,看得出来对宁昭昭十分不一般。现在回过神来想想,大长公主府一向眼高于顶,她们家的郡主竟然会亲自上门…… 他眼珠子转了转,开始想着要怎么利用一下宁昭昭和大长公主府的关系。 正想着,那丫头又嗫嗫道:“张姨娘听说相爷回来了,吵闹着要见相爷呢。” 宁葳:“……” 丫鬟道:“张姨娘呛伤了嗓子,大夫说让她好生静养,不要大喊大叫……可是她一直吵闹着要见相爷,相爷,您……” 呛伤…… 呛…… 嗓子…… 宁葳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挥之不去的恶臭身影,他连忙道:“本相还有些事要忙,你让她好生歇息……改日再去看她。” 说完忙不迭就奔出了门。 丫鬟看得暗笑不已。 其实张氏还舒舒服服地屋里睡着呢,一声没嚷,更没急着见宁葳。丫鬟收了舒柳的银子来闹了这么一出,恐怕宁葳以后都不会见她了。 姚芷荷到漪芳楼的时候,宁昭昭正带着丫鬟们踢毽子。 这么冷的天她也只穿着小夹袄,束了袖子,在院子里和几个年纪不大的丫鬟一起玩,嘻嘻哈哈的很是热闹。 听说姚芷荷来了,宁昭昭停下了动作,扭过头来,脸蛋红扑扑的。 姚芷荷愣了愣。不过个把月的功夫没见,她觉得宁昭昭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那道疤痕其实还在,但是脸色粉嘟嘟的,那道疤痕也不怎么明显。虽然原来就知道她长得好,但是她现在显然又出色了一些。 心底有些羡慕,姚芷荷又暗暗想着,再养几年放到街上去走一圈就该招回来一群登徒子,也不知道颜清沅那小子看不看得住。 “看你精神气儿倒是不错”,姚芷荷上了前去,笑着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道,“前些日子听说你住在端王府,想着应该在养身子,就没去看你。” 宁昭昭心里正奇怪呢。公主府是顶级贵族,一向傲气得很,寻常权贵能进她家的门都觉得是莫大的光荣。今天姚芷荷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她嘟囔道:“养什么啊,才进去两三天,还能把我怎么样了不成?屋里坐吧,瞧你冻的。” 姚芷荷娇生惯养的,身体素质不行,裹得跟球似的。 宁昭昭就把她往屋子里让,并道:“碧芹去给郡主沏壶姜茶。” “你倒是会养生呢,难怪养得水灵灵的”,姚芷荷笑道,“颜二爷教的?” 听提起颜清沅,宁昭昭的脸色有些勉强,道:“早吃姜,胜参汤,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吗?” “哟,还一套一套的呢。”姚芷荷促狭地道。 宁昭昭恼了,道:“你别笑话我了,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闻言姚芷荷吃了一惊。 大长公主府也经营些庶务,最近不幸也遭到动荡,整个京城商圈都怨声载道。她依稀知道是商界之王颜某人心情不好,碾转打听了一下也知道宁昭昭突然从王府搬出来了…… 可是没想到宁昭昭竟然是这种急于撇清的态度…… 姚芷荷有些费解地道:“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就算是吵架了,也别话说太绝了,总得留点余地的。” 宁昭昭涨红了脸,道:“你越说越没谱了!什么吵架了!我跟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关系,你听谁胡说的!” “全京城的人说的。” “……” 宁昭昭气呼呼地道:“他们胡说的!” 姚芷荷憋不住要笑,道:“你恼什么?他虽然是寒门,但是年轻才俊,京城里多少人都不能比的。你也别在意那些虚名,跟了他也不亏。” 宁昭昭恼道:“谁说我嫌他是寒门了!我是那种眼高手低的人吗!” “那我就想不通了,你到底看不上他什么?” “没看不上……”宁昭昭蔫蔫地道,“不说这个了好么?你也别跟着那些人瞎起哄,我还没出嫁呢,传出去这样的名声还得了……” 姚芷荷最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心里就暗暗想着,原来她是怪颜清沅孟浪了。 觉得好笑之余,又想起今天出门的时候母亲荣睦大长公主嘱咐她的话。 荣睦大长公主是力求和颜清沅搞好关系的,可惜他那个人总让人捉摸不定,依了大长公主的意思,还是应该从宁昭昭这里下手。 “宁家那个大丫头从小不出门,虽然天资聪颖,但到底比不得京城里长袖善舞的那些贵女。她身边连个知道事的金兰姐妹都没有,你们年纪正相仿,你若是能在她身边多提点她两句话,别让她只顾着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就好了。” 想到这里,姚芷荷动了动身子,道:“不提就不提,提那些臭男人就是败兴。我今儿来是想问问你,这马上要过年了,到时候进宫献艺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宁昭昭呆了呆,道:“啊?我还没开始准备呢。” 姚芷荷:“……人家半年前就开始准备了,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 “忙着呢,忙着坐牢不是。” “……” 姚芷荷也是无奈了,最终想了想,道:“这样吧,不然咱俩一块儿登台好了。” 一边又在心里默默吐血,心想跟宁昭昭一起上台,她肯定会变成背景…… 可是若是能一块儿登台,眼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们就得天天泡在一起了,新年在即,不管是表演什么都要赶紧排出来。 宁昭昭没想太多,听了就高兴地道:“好啊……其实我挺不乐意去献艺的,但是有你陪我一块儿,好像又挺有意思的。” 姚芷荷笑了笑,道:“那你也别成天闷在家里,我们俩商量一下,还可以一块儿出去逛逛街。” “哦,好啊。” “你有什么想法,还表演胡旋舞吗?” 宁昭昭本来对那个什么新年献艺是真的不感兴趣,但是现在有姚芷荷在一边闹腾着,她就觉得还挺好玩的,也兴致勃勃地跟姚芷荷讨论起来。 “胡旋舞有什么稀奇的……我想个别的法子吧。” “什么法子?” 宁昭昭在姚芷荷耳边嘟嘟囔囔一顿说,听得姚芷荷一顿笑。 “真能成?听都没听过呢。” “能成,过两天我做做看。” “好,做不成你就乖乖跟我去跳胡旋舞。” 姚芷荷也是有些底子的,她的琵琶弹得可以说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单独表演琵琶曲儿太静,若给宁昭昭伴奏又不一样,效果一定非常好。 “胡旋舞有什么意思……” “别管有意思没意思,在家呆着最没意思。走吧咱们出去走走去。” 姚芷荷说着就拽着宁昭昭起了身,收拾收拾出了门。 她们刚出门不久,颜清沅路过丞相府,犹豫着该不该进去看一眼。 结果被告知宁昭昭和姚芷荷一块儿出去玩耍了…… 宋一警觉道:“爷,大长公主府……” 颜清沅知道荣睦打得什么心思,只淡淡道:“盯着些就是了,她们走近些没坏处。” 若是管太死,宁昭昭又要说他是老妈子。 颜清沅现在也是学聪明了,明的不行咱来暗的,换种方式照样圈得住人。 至于其他的,以后慢慢哄吧。 “去了哪儿,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回来告诉我。” “二爷不见郡主了?”宋一小心翼翼地道。 今天宋一早起,还摸着黑呢,结果就碰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花园里瞎晃荡的颜清沅,差点没把宋一吓出尿! 虽然颜清沅云淡风轻什么都没多说,但是宋一还是看出他今天一早上都心不在焉的…… 该不会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想着今天要来看人家了吧……还装作路过。 “没遇上就不见了。本来只是路过。”颜清沅道。 “哦……”宋一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调子。 颜清沅瞥了他一眼:“走吧。” 宋一偷偷笑了一声,跟上去道:“二爷要不咱们去大回街转转去啊?” 姑娘家最喜欢去那里转悠了。 77.第77章 不买非要送 姚芷荷和宁昭昭乘坐着大长公主府的马车一路奔向大回街。 这个地方,换个说法就是古代的奢侈品中心。这里有手艺最好的裁缝,最精致的首饰,各种最讲究最细腻的胭脂香粉。 整个京城贵族圈的姑娘,隔三差五都要到这里晃一晃。也有青楼女子傍上了贵公子,也要砸这里走一圈显示一下身价。 大长公主府的马车一到就引起了关注,不少贵女都自动让开了路,有想去搭讪的,也有看热闹的。 姚芷荷和宁昭昭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姿态像任何一对普通闺蜜。 但是脸生的宁昭昭还是引起了一阵议论。 “芷荷郡主带的是谁?从前怎么没见过?” “不知道是哪家贵女……看衣裳首饰也挺普通的,也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了芷荷郡主。” “呵,你眼神不太好使呢?她就算没跟你一样,插了一头黄烘烘的金簪子,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富贵,可你看见她头上那枚羊脂玉簪子没有?就那簪子,顶你一头的首饰了。” 顿时引发了哄笑,被数落的贵女又气又羞涨红了脸。 宁昭昭听到笑声,回头看了一眼,意外地道:“这些人在干什么?” 大回街她以前来过几次,但几乎都蒙着面,不然就被颜清沅给包得像个包子似的,基本上没什么人注意她。 而且好像是快过年了关系,大回街热闹了不少。 姚芷荷是见惯了的,有些倨傲地轻轻一哼,道:“不知道,看热闹呢吧。” “哦。” 宁昭昭也没兴趣多问,跟她进了间首饰铺子,挑挑拣拣,选了一套羊脂玉发饰共九件,那些小玉花什么的,看着最喜人,宁昭昭一眼就爱上了。 姚芷荷看了一眼,道:“你好像特别喜欢玉。” 宁昭昭笑道:“嗯,不容易腻。” 突然想起了什么,宁昭昭皱了皱眉对正在包装的伙计道:“先别包,我明天再来。” 那伙计本来还高兴呢,这羊脂玉可不便宜,今天是做成了一笔大生意! 结果不妨听了这么一声,他的手就一顿,道:“这位小姐,这套羊脂玉可是稀罕物,今天都成了我们这儿的镇店之宝了,明天来可就不一定在了。” 宁昭昭很自然地道:“我今天没带钱。” 她出门从不带钱。 “……” “……” “……” 姚芷荷有些尴尬,道:“先包起来吧,送到丞相府去就行了,顺便结账。” 丞相府? 伙计强调道:“这套羊脂玉簪子可价值不菲,一套下来一共是三千六百九十九两银子,小姐您确定要买?” 姚芷荷微微皱眉。 宁昭昭看了他一会儿,道:“不买了。” 伙计一愣,随即露出了个有些鄙夷的神情,不买不会早说,白搭了他的精力! 姚芷荷蹙着眉尖冷下脸,道:“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我们还会付不起这点银子?几日不来,我倒不知道多宝阁何时这般店大欺主了?今儿这套簪子我还就要了,我来给钱,给我包起来!” 宁昭昭拉住她,道:“不买,说不买就不买,受了气还要付银子?我们又不是傻子。” 说着硬拉着姚芷荷要走。 姚芷荷何时受过这个气啊! 偏偏这时候还有个声音悠悠地传过来,道:“没钱么,还装什么装?丞相府一年的开销才多少,买得起这么金贵的首饰么?” 姚芷荷回头一看,只见秦淑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个柜台前面,开始把玩那套羊脂玉首饰。 她鄙夷道:“品味也真是俗,这种东西我娘都不带。” 伙计的脸色微变。 宁昭昭听了就回过头,认真地道:“东西是好东西,不过也分人带。羊脂玉本来就色浅,温润,内敛,怎么雕琢,也给人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之感。所以这种首饰最挑人,稍一个没戴好就要不伦不类。尤其是没气质的人,比如说你吧,还是略嫌胖了点,戴上羊脂玉就嫌老。” 她这么说的时候,簪在头上蝴蝶款羊脂玉簪子几乎要亮瞎秦淑月的眼! 众人:“……” 宁昭昭又转向那目瞪口呆的伙计,嘲笑道:“还有,你就别吹牛了,什么明天我再来这套羊脂玉就不在了?这种东西是有价无市,再贵重也要碰的上要买的人。别说明天了,明年我来瞧瞧,说不定你这套东西还在呢!” 顿时伙计的脸色就青一阵白一阵,后狡辩道:“你买不起,难道旁人也买不起?你这位小姐还当真是口气大的很!” 秦淑月冷哼了一声,道:“难道羊脂玉就只有你戴得?我还就不信了,小二,把这套簪子给我包起来,我现在就要了!” 宁昭昭觉得她特别奇怪,就道:“我跟你说了,你戴着真的不好看。” 秦淑月气得冷笑,道:“我有钱,我就爱买,我就算买来砸着听个响又怎么样?好过你这穷鬼,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宁昭昭笑道:“随你吧,有钱人,就是这么任性。” 姚芷荷冷眼在一边看着,此时看见那个喜不自禁围着秦淑月奉承的那个小伙计,心里琢磨着明儿就不会在大回街看见他了。 宁昭昭倒是毫不在意,转身要走。 这时候,管事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的惊慌,直对秦淑月道歉,道:“秦县主,真不好意思秦县主,伙计不懂事,忘了这套簪子是早就被人给定下了的……” 伙计讶然道:“管事的,什么时候被人订了,我怎么不知……” 管事的瞪了他一眼,眼见宁昭昭就要走出门了,也顾不得脸色不太好看的秦淑月,连忙追了上去,道:“宁大小姐,宁大小姐!” 宁昭昭莫名其妙地回过头,道:“干什么?” 管事的连连赔罪,并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您和芷荷郡主,还望您千万别王心里去……” 哎哟…… 姚芷荷心里明白了几分,就站在一边看笑话。 宁昭昭没多想,只道:“没事,不过你们店我也不会再来了。” “……” 姚芷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还真实诚。” 管事的都要吓哭了,连忙招手让人把那套羊脂玉端了上来,道:“您,您瞧瞧,这确实是上好的羊脂玉……您头上那支,跟这套成色差不多,最衬您了,您应该会喜欢才是……” 秦淑月一看不肯了,大声道:“朱管事,你这是什么意思?说什么早就被人订走了,难道是她?!” 旁边的一个管事也是满脸冷汗,连忙小声安抚秦淑月,秦淑月还一直在旁边嚷嚷。 而这边,宁昭昭费解地道:“我说了我不要了。虽然我很喜欢羊脂玉,但是也不缺这一件两件的,非要买下来不可。” 朱管事连忙道:“不不,不敢要您买,有人已经定下来送给您了,您拿去就是了?” 宁昭昭呆了呆,道:“送我了?” 朱管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连忙改了口,道:“不,不是,是我们这,这羊脂玉反正也卖不出去,大小姐是个有眼光的人,干脆就送给大小姐好了……” “……” “……” 宁昭昭指了指旁边的秦淑月,道:“她不就要……” 姚芷荷连忙把她的手按了下来,笑道:“给你你拿着就是了,羊脂玉配你最合适了呢。” 宁昭昭还稀里糊涂的,她又不认识这人,莫名其妙送她什么东西啊? “拿人的手短,我才不要。” 朱管事简直要跪下了,道:“求您了,您就收下吧。今儿我们小店的伙计惹了您不痛快,就当是我们向您赔礼认错,您要是不生气了呢,就把东西收下,也给我们那小伙留条活路!” 宁昭昭反应过来了,看了一眼已经要暴走砸店的秦淑月,若有所思。 若不是管事的竭力周旋,只怕秦淑月就要冲她来了。 姚芷荷低声道:“人家做点生意也可怜,赶紧走吧,不然待会儿那泼妇要砸店了。” 宁昭昭看着一脸可怜样的朱管事,无奈地把东西先收下了,道:“那我先收下……你告诉他,回头我给他钱。” 管事的哪里理她那么多,只巴不得她收了东西快走,点头哈腰送她出了门。 姚芷荷简直要笑死了,一路拽着宁昭昭的手,笑道:“还有这种好事,我怎么碰不上?我最喜欢红翡了,谁家有没有卖不出去的红翡,送我一套……” 宁昭昭蔫蔫地道:“你明明都知道,别笑话我了。” 她也不傻,大长公主府和颜清沅是有某种合作关系的。别人可能一头雾水呢,姚芷荷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要依着宁昭昭的性子,她觉得再逛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好像在哪儿都有颜清沅的影子。 但是姚芷荷一向是个会来事的,拽着她道:“肚子饿了呢,我们吃饭去。这附近新开了家饭馆,听说手艺很是不错,哦他们那个水晶麟角是最有名的,呵呵呵呵……” 宁昭昭想了想觉得自己也确实是肚子饿了,就跟着去了。 78.第78章 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间不大的酒楼,来往竟然都是女子居多,瞧着清爽干净的。名字叫客满楼。 姚芷荷低声对宁昭昭道:“一般的馆子人多口杂,我都嫌脏,一般是不去的。唯独这家馆子清爽的很,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有些带着粉头相好的公子哥儿都会被拦在外头。” 宁昭昭心想,这大回街上,果然家家户户都好像有靠山呢,都傲娇的很。 见了姚芷荷,店家显然认出是来了贵客,连忙让了让身子请她们上去。 “郡主今天还吃水晶麟角呢?刚炖好的燕窝要不要来一盅?” 姚芷荷似笑非笑,道:“吃燕窝还来你家啊?我在家里都快吃吐了。” “那是,郡主既然不喜欢,就换点新鲜的口味。”店家谦恭地笑。 姚芷荷突然想了起来,道:“哦对了,上次那个经络细梅,给我来一份。昭昭会爱吃的,解腻。” 宁昭昭道:“唔,好。” 店家刚才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只顾跟着姚芷荷摇尾巴。宁昭昭也不声不响的,他就更不在意了。猛的听见她出声,店家还吓了一跳。 正抬头想搭讪,结果姚芷荷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过来,店家一个激灵,又换了副笑容,把她们二人请到楼上最好的包间。 宁昭昭整个人还在云里雾里,蔫蔫的呆呆的,进了包间那盒子羊脂玉就被她丢去一边。 姚芷荷低声道:“别耷拉着脸,出来玩还不得开心点啊?” 宁昭昭想了想觉得也对,就道:“我想吃燕窝了,你让他们给我送一盅。” 姚芷荷呆了一会儿才道:“刚才怎么不说?燕窝有什么好吃的,值当你惦记。” 宁昭昭很诚实地道:“我没吃过。” “……” 姚芷荷心想你骗谁呢,颜清沅富可敌国,又把你娇养成这样,燕窝这种东西,你会没有吃过? 其实宁昭昭还真没骗她。公主府吃燕窝跟喝水似的,吃得姚芷荷都腻味了,可是在丞相府却还是稀罕的东西。就算不稀罕,也轮不到她…… 颜清沅从来没把燕窝当成一回事,更没特意给她吃过。所以宁昭昭还真没吃过燕窝。 姚芷荷让人家去上了一盅燕窝,看她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喝着,很乖的样子,搞得她心里也痒痒的,忍不住道:“你还真好养。” 其实也说不上好养不好养,就是觉得看到她就忍不住想给她点吃的什么的,尤其是她发呆的时候。 这顿饭吃完,宁昭昭道:“我要回去了。” 姚芷荷惊讶地道:“这么快?” 宁昭昭嘟囔道:“客满楼也真没有意思,要什么没什么。他们家怎么还做药膳啊?那个味道吃着和我家的厨子也没什么区别。你不说我都以为厨子是同一个人呢。扫兴死了。” 姚芷荷:“……” 宁昭昭临走又补了一刀:“再也不来了。” 姚芷荷憋着笑,回过头看了一眼欲哭无泪的老板,对宁昭昭道:“你先出去,我有两句话跟老板说。” “哦。” 宁昭昭乖乖地爬上车等她。 姚芷兰等她出去了才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对老板道:“怎么着,跟到这儿来了?” 从刚才宁昭昭点菜的时候,姚芷荷就发现不对劲了。基本上宁昭昭点一样,就没一样。后来宁昭昭火了,直接问他,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你到底有什么?! 然后老板才期期艾艾得说了几个菜名,问宁昭昭怎么样? 宁昭昭不高兴地说都是在家里吃腻味的东西,但是她肚子饿了,上菜吧。 结果一端上来,竟然还是药膳…… 但是姚芷荷就要笑疯了,一顿饭下来忍得十分辛苦! 老板哭丧着脸道:“那位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姚芷荷低笑,道:“怎么着,还想借这把东风一步登天?我告诉你,碰上这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们刚从多宝阁出来呢,那家人可是白送了三千多两的羊脂玉,她还憋了一肚子气……” 老板立刻很上道地道:“郡主说的是,多谢郡主提点。这顿饭就但小店请二位的了……” 姚芷荷不屑地道:“本郡主还差你那点银子?” 她左右看了看,道:“人在哪儿呢?” 老板摇摇头,道:“不知……” 他一脸的惊魂未定的表情真是怎么看怎么逗。 姚芷荷憋着笑走了。 宁昭昭蹲在马车里托着腮帮子等着。姚芷荷一掀开车帘子就被她这副乖巧的样子给秒杀了,心里嘀咕了一声。 她母亲还曾经开玩笑地说起:“权势我们家是顶了天的了,要是能和颜氏联姻,倒也是件美事,可惜端王先下了手……” 姚芷荷愤愤地想,就看宁昭昭这个被宝贝得不谙世事的样子,她才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送宁昭昭回丞相府的路上,姚芷荷顺便给她普及了一下, “大回街的铺子,都是京城权贵持有的,所以随便一个铺子口气都挺横。像客满楼,品桂楼,和那个多宝阁。一般情况下,真正有权势的人家,铺子都是自己做,比如我们家的锦绣坊。差那么一点的,就租给底子硬的商家,比如说你们家那几个铺子。” 宁昭昭插嘴道:“那五个铺子都是我的了。” “……” 姚芷荷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又惊又笑,道:“宁相真是要连血都吐出来了!你知道那几个铺子光租金能赚多少吗……虽说宁相那几个地段稍微偏僻些吧。对了,铺子到手了吗?” “没呢,没心情去弄。”宁昭昭闷闷地道。 “那他是打算赖呢。你趁早弄过来,早安心。我跟你说,你跟宁相又不一样,铺子接过来你可以自己做……” 她本来想说你的背景比宁相硬多了,有颜清沅在,随便呵口气,整个大回街都要抖一抖。 后来想了想,转口道:“你可以自己做,我给你掺点股就行了。” 宁昭昭有些意外,道:“你这是要给我做靠山啊?” 姚芷荷搂着她笑道:“我也赚点零花钱。” 宁昭昭道:“亏了呢?” “不可能会亏。”姚芷荷信誓旦旦。 有颜清沅在,怎么可能会亏! “怎么不可能,生意有赚有赔。我觉得太操心了啊,自己做生意还要想想做什么,怎么做,还要担心亏了什么的。不如收租吧,少赚点就少赚点。” 姚芷荷急了,道:“你这是暴殄天物呢!你统共五个铺子,地段有那么偏,收租一年撑死两三百两一间,全部加起来还不如一间做的好的铺子一年的盈利!” 宁昭昭默默地道:“那是做的好啊,要是做的不好呢?我又不缺那个钱。” “榆木脑袋!不开窍!” 宁昭昭道:“嗯,我懒,也怕亏。” 到嘴的肥肉岂能让它飞了?! 姚芷荷眼看丞相府要到了,急道:“我入股,我派人给你做!你每年等着拿分红,这样总行了吧!” 宁昭昭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姚芷荷呆了半晌,最终反应过来,无奈地道:“你是故意的!” 这感觉怎么说呢,就像被小白兔咬了一口! 宁昭昭哥俩好似的搂住她的肩膀,笑道:“别在意,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手里也没什么人,真要让我自己去做生意,也是麻烦事一件。你就不同了,你母亲的厉害,京城里没有人不知道的。” 姚芷荷想占人家便宜呢,结果反而被抓了劳力,怎么想都有些闷闷不乐的。尤其是宁昭昭看起来又呆又乖的,谁知道她竟然这么有心思啊? 宁昭昭看了她一眼,大概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便笑道:“我觉得这是一举两得啊。你呢可以攒着点私房钱,做点自己的事。你母亲一定会非常赞成的。” 她说得意味深长,姚芷荷明白了她的意思。 荣睦大长公主是个非常强势的人,姚芷荷就是她的左膀右臂,在京城里是没有人不知道的。 但是姚芷荷年纪渐长,却还是给荣睦大长公主打下手,这么多年来,难免也有些情绪。现在她的一切都是她母亲的附庸,哪怕她自己想做点什么,大长公主因为不放心也会硬掺一脚进来,这样一来最后又会变成是大长公主主导。 可唯独宁昭昭的产业不一样……这件事大长公主会让她放开手去做的。 姚芷荷确实非常心动。只是她看着宁昭昭,突然有些疑心对方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那行,我回去和我娘商量一下。”姚芷荷没有把话说满。 “行呗,铺子都没到手呢,我都懒得管这些事。”宁昭昭淡淡道。 丞相府到了,宁昭昭下了车。 姚芷荷还从车里探出头来,道:“明天是我过来,还是你到我府上去?” 宁昭昭正想着呢。 姚芷荷就道:“你到公主府来吧。你那地方太小太磕碜了。今天走进去的时候花园竟然还臭臭的……也不知道你们家的人都怎么想的。” 宁昭昭很自然地道:“哦,昨天我们家有个姨娘掉进粪池里了,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可能没打扫干净吧。” 姚芷荷:“……” 79.第79章 颜清沅上门 隔天清早起来,宁昭昭在院子里跳索,用现代的说法就是在跳绳。 碧芹跟她说她多多运动,她是认真听进去了。是药三分毒,她的身体有问题,加强锻炼才是王道。 结果宁相那里来了个小厮,不同张柱的嚣张跋扈,只畏畏缩缩地立在角落里,说是宁相有请。 宁昭昭想也没想,道:“没空,跟他说我忙着。” 看她睁着眼说瞎话,小厮急道:“说是为了您那几个铺子的事……颜二公子也在的。” 颜清沅? 他一大早跑到丞相府来干什么? 宁昭昭嘟囔了一声,把手里的绳索丢去给一边的碧芹,道:“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小厮松了一口气。 等她整理好了,到了德隆居,就看见宁相和颜清沅坐着,两人都是相对无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短短几天的功夫,颜清沅好像瘦了点,眼圈有些黑。 但宁昭昭不愿意多想,谁知道他是不是最近天天忙通宵,不一定跟她有关系。 “父亲”,宁昭昭见了礼,就自己坐下了,道,“父亲有什么话快说吧,过一会儿我还要去大长公主府。原和芷荷郡主约好了的。” 宁相被她没规矩的样子差点噎死,听说她是去大长公主府,眼珠子转了转,道:“你最近倒是和大长公主府的人走得很近。” 昨天还和芷荷郡主在外玩了一天呢。 宁昭昭客气地笑了笑,道:“是啊。昨天芷荷郡主还跟我说呢,说是丞相府的花园里怎么臭臭的?所以今天约我去公主府。” 宁相:“……你该请她多到相府走走。” 大长公主的掌上明珠经常在丞相府走动,说出去,宁葳也有面子! 可惜现在二女儿苒苒也不跟他一条心了,不然让苒苒也和芷荷郡主亲近亲近,才能更好地为丞相府谋好处! 宁昭昭皮笑肉不笑,道:“人家金贵着呢,嫌您这儿臭。对了张姨娘怎么样了?” 闻言宁相就用力咳了几声,把这个话题撇了过去,道:“好了,爹找你来是说正经事的,别说那有的没的!” 宁昭昭嘟囔道:“不是您先说起大长公主府的事儿的吗?” 看宁相一脸被噎住的表情,颜清沅摇头失笑,道:“这次来,是大长公主府的人告诉我,你想用大回街的那几个铺子,和她们合作做生意。” 宁昭昭这才回过头去看他一眼,可是对上那双眼睛,有低下了头。 又来了!就是喜欢盯着人看! 她的气势未免也弱了几分,道:“是……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颜清沅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别忘了,其中一间铺子,有我一半。” 宁昭昭:“……” 宁葳顿时就要掀桌咆哮:“你,你这个败家的!大回街的铺子,你也分人家一半?!” “那铺子是我的,我怎么用和爹有什么关系?我就算用来堆杂物,只要我高兴,就行!”面对宁相,宁昭昭可不会口下留情。 宁葳的脸色变了变,寻思着还有四个铺子在自己手里,便顺势道:“你年纪轻不知道当家,外姓人岂能和自己家里人一样?我看那四个铺子,还是父亲暂时替你收着吧!等你出嫁了,再给你做嫁妆带过去!” 宁昭昭听了就笑,道:“爹啊,我可是有字据的,你要耍赖,我就去镇远侯府找人了。” “你去,你只管去!看是你丢人还是我丢人!还没成亲呢就让自己的产业改了姓,看看全京城有没有比你更不要脸的姑娘!” 宁昭昭豁的站了起来,大声道:“好!你说的,我这就去找人!” 说完扭头就往外走。 宁葳急道:“小孽障,你给我滚回来!” 颜清沅无奈地站了起来,道:“相爷等一等,我去找她回来……” 听到颜清沅的声音,宁昭昭走得很快了。 一颗心又慌又乱,乱蹦得厉害,只想赶紧走远些离开这儿,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但是她刚走出德隆居没多远就被追上了。 颜清沅拦在她面前,有些无奈地道:“你真要去镇远侯府找人啊?” 熟悉的温柔语调,熟悉的无奈宠溺,只是不熟悉的是那语气中似乎有一丝忐忑。他穿着白衣,样子清隽出尘。 宁昭昭只觉得自己傻呢,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她怎么可以一直视若无睹? 她瓮声瓮气地道:“嗯,那老东西想赖账,我得去把宋顾谨找来。” “不用了,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那是我的铺子,跟你没关系。”宁昭昭色厉内荏地道。 颜清沅道:“大长公主府和你合作,不是一个铺子,是五个都要。我记得那五个里有半个好像是我的吧?既然事关我的生意,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 其实他家大业大,才不会在乎半个铺子的事。 不过呢,有台阶下,宁昭昭还是很顺溜地就下了。 她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颜清沅道:“先跟我回德隆居去?” 宁昭昭想了想,觉得你叫我回去我就回去,那我多没面子啊? “不去……”她道,一边想着借口。 颜清沅好像早料到了,不但不生气,反而眯着眼睛笑。 宁昭昭恼羞成怒,道:“你笑什么!” “笑你矫情呗。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矫情。”颜清沅很自然地道。 闻言宁昭昭愣了愣,大眼睛偷偷抬起来看了他一眼,眼中好像有点惊讶和忐忑。却不知道她这个样子愈发勾得颜清沅心痒痒,他硬是忍住了,就站在一边好像还挺冷静的样子。 宁昭昭伤心地想,他骂她矫情呢。 努力冷静了一会儿,宁昭昭想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能什么都由着性子来。颜清沅是个生意人,而且是大齐顶尖的生意人。做生意么就要有做生意的样子,不能那么……矫情。 不然他肯定会看不起她的。 宁昭昭轻咳了一声,道:“我开玩笑的。走吧咱们回去吧。” 说着就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 颜清沅看她那个小模样是真恨不得把她抱过来亲一口,但生生忍住了。 宁昭昭正努力摆姿态呢,突然胳膊被人拽住了,她一个激灵。 颜清沅把一个什么东西轻轻放进了她手心里。 “银光……”宁昭昭呆呆地看着他。 “送人的东西,我没有收回来的习惯。”颜清沅淡淡地道。 这么一来,宁昭昭也不好再把东西丢回给他使性子。 要从前,看到银光就会想起那天晚上被颜清沅拎小鸡崽似的拎到亭子顶上去吓了个半死,没出息地又哭又求,让他放自己下来…… 可是颜清沅的态度冷冷淡淡的,让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才过了几天呢,那些事就像做了个梦似的,都不太真实了。 宁昭昭心想,他可能是想通了吧。 想通了啥? 就是他们不合适呗。 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天涯何处无芳草什么的…… 正胡思乱想呢,颜清沅竟然飘过她先走了。 宁昭昭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拽着银光跟了上去,道:“喂,你等等我……” 颜清沅走在前面头也没回,却很不明显地勾了勾唇角。 德隆居门口的宋一见了这个架势,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也不知道是谁连续几天天没亮就摸起来,想着要以什么借口来看一眼。大长公主府的信送到的时候某人眼睛都亮了,昨天晚上估计一晚上没睡呢,所以两个眼圈黑黑的…… 最让宋一受不了的是,男子汉大丈夫,颜清沅竟然在屋子里选了半天衣服。 一边选还一边喃喃道:“不知道穿白衣服会不会太明显,她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去取悦她的……” 哎哟现在装的这个假正经啊! 颜清沅走得快,宁昭昭几乎是一路连跑带跳追了上去,才勉强和他并肩走。 谁知道刚进德隆居就遇见宁相迎面走了出来,道:“本相突然有点急事要办,铺子的事改天再说。累颜公子白跑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 宁昭昭一听就急了,道:“爹你想逃跑啊!” 颜清沅:“……” 宁相顿时就沉下脸,呵斥道:“胡闹!本相贵为丞相,你当都和你一样闲得成日无事可做?” “我看你就是想跑呢,怕我跟你要铺子,所以想先推脱着。” 宁相都不知道第几次被这个女儿气得要吐血了! 他的确是这个心思。今天被颜清沅堵上了门,他就整个人都不好了,一直想着开溜呢。办法没想到,只寻思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总会有办法的。 以前这种事情呢,找胡氏商量,是一商量一个准,可是现在胡氏三天两头的不见人影。 那没办法了,还是先走吧。 可是谁知道宁昭昭这个没脸没皮的竟然直接给说出来了! 宁葳勉强板着脸,道:“也不知道你成日都在想些什么,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没事就在屋里多看看书,省的人家说你头发长见识短!” “你想赖……” 你想赖我的铺子,你才要被人笑话!!! 可是宁昭昭的话没说完,宁葳就用袖子挡着脸,快步走了! 80.第80章 傻女人 宁葳是真的慌不折路了,竟然立刻就跑了! 宁昭昭想追呢,被颜清沅拉住。 她气道:“太不要脸,太不要脸!” 颜清沅拽住她一条胳膊,神色有些冷,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赖不掉的。” 宁昭昭还在蹦跶。 颜清沅就道:“难不成你还想追上去,和他拉扯?” 宁昭昭想了想也觉得不行,怎么说也是父女,宁葳一口咬定了自己有事,她要跑上去拉拉扯扯还很不像话。 遂老实了,蔫蔫地道:“等着瞧吧,他赖不掉。” 颜清沅想了想,松开手。 “回去?”他道。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宁昭昭又有点尴尬。 她道:“嗯。” “我送你。”他很自然地道。 就是太自然了,宁昭昭噎了一下,也没想起来该怎么拒绝。 算了,反正他都想通了。她也不能这么小气,真搞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宁昭昭耷拉着脑袋走在前面,心里说不出来为什么有些怅然若失。 德隆居走到漪芳楼,这条路其实很短。 宁昭昭一个愣神的功夫呢,就到了。 颜清沅看她的脸红扑扑的,就问了一句:“冷吗?” “不冷,走了一路,暖呼呼的”,宁昭昭突然想了起来,就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你开的药挺好的。谢谢你啊。” 人家毕竟也帮了她这么多,道谢也是应该的。 颜清沅的声音听起来挺冷淡的,道:“不用谢我。你外祖父对我到底有恩,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 其实颜清沅说完这话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 几天前他们还睡在一起呢,不知道多亲热。就算要重新开始,可他也不能把这个距离,拉得太远了…… 宁昭昭的样子看起来倒还算平静,道:“不管怎么说一直是你在照顾我,我外祖父是我外祖父,我是我,不一样的。该道谢,我还得道谢。” 颜清沅想说点什么,又恐自己多说多错,只道:“哦,我知道了。你进去吧。” 宁昭昭往前走了两步,又跑了回来,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 宁昭昭以最快的速度跑上楼,怀里捧着一个首饰盒子,塞到他怀里,道:“昨天在多宝阁,那老板好像误会了什么,所以非要把这东西送给我。我看挺贵的,你帮我还给他吧。” 颜清沅没打开,道:“你不是一直最喜欢羊脂玉吗?” 宁昭昭奇道:“你怎么知道里面是羊脂玉?” “……” 颜清沅轻咳了一声,把盒子又塞给她,道:“人家送给你了,你收着便是了。多宝阁的生意做得这么大,也不差这一点。” 宁昭昭又把盒子塞给他,道:“不行,他生意做得大是他的事,可我不能白占人家的便宜啊。” 颜清沅无奈地又塞给她,道:“那我去付钱。” “那就更不行了,我也不能占你的便宜啊,”宁昭昭不肯接。 两人孩子似的推来推去。 碧芹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心想不知道谁说的,最近黑市正在到处收集上好的羊脂玉…… 最后颜清沅似乎有些不耐烦了,道:“你跟我客气这点东西干什么?这点银子于我,丢在地上我都懒得捡。你也别太当一回事了!” 宁昭昭:“……” 颜清沅把那盒子又塞到她手里,她傻傻地抱住了。 他轻咳了一声别开脸,道:“拿着吧,我才懒得去什么多宝阁。女人的东西我留着又没用。” 哎哟这个意思是他财大气粗,让她别用这么点东西来烦他是不是啦! 宁昭昭捧着那个匣子,盯了他半天。 颜清沅看她那俩眼睛就跟小兽似的,就差跟他龇龇牙了…… 她道:“大不了我以后都不去大回街了行了吧。等我嫁人了我再去,就没人误会了。” 说完,丢下目瞪口呆又有些懊恼的颜清沅,捧着那匣子走了。 颜清沅在楼下看了半晌,见她没有出来的意思,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碧芹就一直在心里骂宁昭昭傻,二爷哪里就像表现出来那么冷淡了? 跟着颜清沅的宋一此时却有些背脊发凉。 二爷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那个欢喜的劲儿,就像个来讨糖吃的孩子呢。现在好了,糖没吃着,好像还找了一肚子气回去。 其实颜清沅也说不上自己是生气吧,沮丧的情绪反而多些。 走出相府都上了马车了,过了半天才把头从马车里伸出来,道:“大回街以外,姑娘家喜欢去哪儿?” 宋一:“……” 最后宋一大致把几个姑娘家喜欢去的地方跟他说了一遍,颜清沅听了皱眉嘱咐了一通。 “这次做得干净些,再让她看出来,生意也不用做了。” 宋一:“……” 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急道:“您说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的,郡主怎么会发现不了?何况哪有随便什么酒楼都做药膳的……还有那些都是小铺子,您的羊脂玉放进去往哪儿摆?” 颜清沅道:“那就不做药膳,但是口味一定要淡,东西一定要干净。羊脂玉么她又没见过多少,只当天下的玉都长那样,便宜卖给她就是了。” 宋一:“……” 此时漪芳楼的宁昭昭就突然打了个喷嚏,忍不住嘟囔道:“升个火盆有什么用,连地龙都没有,这穷酸的人家……” 碧芹:“……” 然而让宁昭昭没想到的是,当天傍晚,胡氏过来了。 经过宁苒苒的事情,这妇人清减了不少,也不像从前那样光笑眯眯地眯着眼了。这么一看,倒还是有点美人的模子的。 宁昭昭一边想着她来干什么,一边请她坐。 胡氏坐下便道:“你爹让我来的。听说你和你爹说起,说大回街那几个铺子,你都要了?” 宁昭昭觉得奇怪,她还会给宁相说话? “是这样,爹亲口许给我的。” 胡氏笑了一声,那笑容里却说不出来的讽刺。 她道:“大回街的铺子,几十年也难见人买卖一次,买下来了,就是祖孙几代人都可享用的产业。相府总共就这么几个铺子,昭昭啊,你的做法,可不妥当。” 宁葳一开始就没打算给,所以才会答应得那么痛快。没想到后来让宋顾谨给撞上,盖了个戳。 他也是没办法可想了,才又去找了胡氏。胡氏别的可以不管,这件事却不能不管。 她盯着宁昭昭道:“你爹有没有对你说过,那几个铺子,有三个是我当初用嫁妆置办下的,其中两个是打算留给苒苒做陪嫁的?” “哦,这倒是没说起的。可我听说地契上,写的都是我爹的名字呢。”宁昭昭无所谓地道。 说到这件事胡氏就暗恨。当初她一心向着宁相,心想总跑不脱是夫妻俩,自己卖了陪嫁的庄子抢到了铺子,受不得太夫人李氏的激,就写了宁葳的名字。 不过他们当初倒也立了字据,说明了这几个铺子以后两个留给宁苒苒做嫁妆,一个留在丞相府。 但是胡氏的想法是,留在相府的那个,那也是她儿子宁屹昌的。 可是想在想想才天真呢,她那个时候怎么会这么傻? 李氏说什么,宁相是寒门官员,晋升得虽然快,可会让人瞧不起。大回街的铺子最显身价了,他手里铺子要是多几个,在外头也让人高看几分。何况铺子租赁什么的,又能接触到不少达官贵人…… 若是铺子写的是胡氏的名字,别人会说他吃软饭。这些年,他都叫人说够了,可他分明是有真才实料的…… 然后年轻的胡氏就愚蠢地相信了。 现在想想,胡氏都不想承认那个傻透顶的女人是自己! 宁葳来对她说这事儿的时候,她差点气炸了肺!可是宁葳那个嘴脸也让她恶心,说是什么都是为了宁苒苒! 不管怎么样,那是女儿的嫁妆,胡氏还是坐到了这里。 宁昭昭一脸费解地看着她,道:“你说是你的铺子,还是卖了你的陪嫁的庄子买的,然后你就写了我爹的名字?” 胡氏从她的话里听出了讽刺的意味,只绷着脸道:“是我的,这是当年你爹立的字据。所以,你手里那张字据,我不在场做见证,你爹签了名字,是无效的。” 意思是说,她就算把宋家人搬出来,这件事也有的理论,不会那么轻易让她得逞。 宁昭昭不禁扶额,真心夸赞道:“您还真是天下第一好媳妇,我爹真是积攒了八辈子的福气,才娶到了您哪!” 从前胡氏最爱听人家这么说了,每次听完心里都喜滋滋的。 可是现在她整个脸都要扭曲了! 她深呼了一口气,道:“总之,我来就告诉你,那铺子不能给你。别的,你去和你爹理论。” 说完,她就等着宁昭昭的反应。 这女人蠢得让宁昭昭都有点同情她了。但是同情归同情,宁昭昭的脑子还是清醒的。 她道:“你这话说的不对,该去跟我爹理论的是你,不是我。反正他签了这个字据给我,铺子又是他的名字,那么就只能是我的了。你那,她要怎么赔,你去问他。” 81.第81章 又来要猫了 宁昭昭的强硬态度似乎在意料之中,胡氏也不跟她急,只是一笑置之。 “那我等着你,铺子横竖还是你爹的名字,字据呢也还在我手里。你只管去找他闹吧,闹起来我们再理论。”胡氏站了起来要走。 宁昭昭道:“铺子我是一定要的,五个,一个都不少,都是我的。这是你们欠我的。” 胡氏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意味莫名地看着她。 宁昭昭笑道:“你是做娘的,所以护着你闺女的食。我没娘疼,小时候我让你们欺负。不过现在不同了,我牙也尖了,爪也利了,到嘴边的鸭子,我绝不会让它飞走的。” 闻言胡氏意味莫名地看了她一会儿,道:“我等着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表面上看起来冷静,其实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现在她每一遍回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都恨不得回到过去去把从前那个蠢女人一巴掌抽死! 可笑当年负心薄情的是宁葳,宁葳踩着她步步高升,如今还要拿她当挡箭牌! 当下胡氏气冲冲地就走了。 碧芹来收拾了刚才胡氏坐下喝茶的茶具,看见宁昭昭若有所思。 “你家二爷说了,年后皇上有复用胡太师的打算。可是我爹看样子并不知道呢,在胡氏面前,什么嘴脸都抖出来了。” 碧芹道:“是啊……现在看看胡氏也怪可怜的。” 宁昭昭冷笑道:“可怜什么?当年她心高气傲,把我娘当成蝼蚁来踩,觉得这天下的好东西都是她的。当年她一定非常春风得意吧,那个时候你没看到她的样子,现在来说她可怜。” 碧芹知道她深恨胡氏母女,仔细想了想就道:“也对,她有今日都是她自己找的,还是从人家手里抢过来的呢。” 宁昭昭失笑,道:“那可不是……她还以为她抢了个宝呢。你看我爹那个样子,现在恨不得天天泡在小妾堆里了。十年前谁能料到我爹如今这个样子啊?” 碧芹小心翼翼地道:“那郡主的意思是……” 她本来想说我们二爷一定不是这样的人。可是最近她都不敢在宁昭昭面前提颜清沅,怕她心生芥蒂。于是就问了那么一句。 “我没什么意思啊,看看我爹就觉得心灰意冷。你不知道我爹当年对胡氏多好呢,真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了。我就是觉得女子不能轻易动心,你看胡氏,从天上摔在地上也不过这么疼了吧?” 碧芹:“……” “依我的意思呢,我以后想招赘一个,忠勇正直,人呢心思简单,听话可靠。以后生个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了。” “……” 怎么越听越像萧佐? 碧芹不敢听了,哼哼哈哈了几句,道:“对了郡主,这事儿您看……要不要找二爷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啊,这点事难道我都办不好?”宁昭昭不耐烦地道。 宁昭昭决定给宁葳施压。 姚芷荷对这件事非常上心,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得到大长公主的允许,独立经营些什么。再有颜清沅在后面扶持着,她志得意满。 一收到宁昭昭的信,姚芷荷就立刻开始着手安排,并且发信到镇远侯府联络了镇远侯夫人姜氏。 姜氏很愿意卖给姚芷荷这个面子,告诉姚芷荷,她儿子随时可以去为她和宁昭昭公证。 倒是宋顾谨,最近手头上的案子告一段落,回家听母亲提起这件事,突然有点心痒痒。 当天下午他就收拾了一下去了丞相府。 临出门之前宋盼云追了出来,道:“哥,把小花带回来,等等,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宋顾谨翻身上了马,闻言低头看了一眼,道:“哦,好像是个布偶。” “那是我的红鬃马!!!” 这是百年的老手艺,那些红鬃都是一根一根缝上去的!别提多精致了!宋盼云等了半个月才等来的!刚到手这还新鲜着呢! “不许走,你还给我!” 宋顾谨愣了愣,道:“又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宋盼云都快气死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哥哥! “我在花园亭子里瞧见的,不知道是你的。还你吧。”宋顾谨说完,把小布马丢给了她。 宋盼云直跺脚:“我说我转个身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了!还以为家里闹了贼!” 她在亭子里玩那小马,玩到一半去上个茅房,结果呢,回来马就不见了! 谁知道又被宋顾谨给顺手牵羊了! 宋顾谨骑着马奔驰而去,留下宋盼云在心里把他骂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他赶到丞相府的时候,宁昭昭盘腿坐在院子里吹泡泡。 也是上次上次被宁苒苒缠住心理有了阴影,他只恐节外生枝,入了丞相府就直奔漪芳楼,不好进人家的闺楼就站在门口等。 结果呢,一个个圆圆的,透明的,被雪地上的阳光照得五颜六色的泡泡就从漪芳楼里飘了出来。升啊升啊升,然后突然就不见了。 里面还传来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 宋顾谨愣了愣,忍不住逾越去看了一眼。 宁昭昭穿着那件颜清沅绝不允许她穿的齐胸长裙,不过上面的穿着小夹袄,遮住了胸前本来会露出来的那抹雪白。她直接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盘着腿,有些无状,但是宋顾谨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违和。 神奇的是她手里拿着个小杯子,手上拿着根不知道什么东西,放在小瓶子里蘸一蘸,呼噜呼噜就出来一圈一圈的小泡泡。 整个院子里充满了这些小泡泡,丫鬟们在院子里追着那些泡泡,嘻嘻哈哈不知道多开心。 宁昭昭坐在中间,眼睛比那些泡泡还剔透还要亮,流光溢彩那般叫人移不开眼。 有个泡泡落在了宋顾谨鼻子上,宋顾谨只觉得鼻尖一凉,然后那东西就不见了。 正好宁昭昭回过头,发现了他,愣了愣道:“宋世子?” 宋顾谨摸了摸鼻子,好像有点回不过神来,道:“宁大小姐……” 其实他想叫昭昭,后来想了想,没敢叫。 宁昭昭毫不在意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笑道:“您怎么来了?” 经过上次入狱风波,宁昭昭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不少。觉得他也不完全是个绣花枕头嘛。 宋顾谨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刚刚想到的借口是什么,看着在泡泡圈里的宁昭昭愣愣的。 还是宁昭昭道:“是为小胖来的?” 宋顾谨反应过来,连忙道:“是了,想着麻烦大小姐很长时间了。” “不麻烦了,它可乖了,晚上洗干净了还给我暖被窝呢。不过天儿冷了它成日打盹儿,您稍等,碧芹你去把它包一包抱出来给宋世子。”宁昭昭笑道。 碧芹看了他们一眼:“是。” 宁昭昭又笑道:“听说它本来叫小花啊?” “嗯……” “您坐,我让人去给您倒茶。”宁昭昭道。 宋顾谨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轻易进了她的闺楼,刚刚偷偷看了一眼,他已经很尴尬了。 其实宁昭昭是被颜清沅惯得有些不谙世事,颜清沅为了自己占便宜方便,更不可能教她这些东西。所以她压根没觉得这有什么的。 只是宋顾谨一时之间就更不安了,心跳也加快了些,坐下的时候还有些忐忑。 虽然不明显,但宁昭昭还是发现了。她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么害羞? 不一会儿,又胖了一圈的小胖就被抱出来了。这阵子它在宁昭昭这里吃得好睡得好,每天挤在宁昭昭怀里睡得香香的,日子不知道过的多惬意。 此时被抱了出来,它还十分不满,咪咪叫着。看到宋顾谨,一下就炸了毛。 “喵嗷!” 宋顾谨看着明显胖了的猫,目瞪口呆。 宁昭昭有些尴尬地道:“不小心,给它多吃了点……不过最近少吃些了,它睡得多。” “喵嗷!喵嗷!喵嗷!!”小胖冲着宋顾谨张牙舞爪。 宁昭昭摸了摸它的头,笑道:“小胖乖,那是你亲爹,你得回去了啊,不能老赖在我这儿,不然你爹要伤心的。” 亲爹…… 爹…… 宋顾谨傻了眼,有些口吃地道:“为,为何说,说我是它,它……” 宁昭昭其实也就是顺口。前世养狗养猫,不都是猫爹狗妈什么的叫着的么。此时反应过来,这个时代好像不流行这种说法呢。也是一下张口结舌。 她讪讪的道:“口误……” 说着她就把小胖抱过来,想放进宋顾谨怀里。 谁知道小胖挣扎得非常激烈,一边冲着宋顾谨嗷嗷叫,一边爪子乱挥! 因为它最近表现相当良好,所以大家都忘了给它剪爪子,结果这一闹腾起来,一爪子下去就抓到了宋顾谨的脖子…… “见血了!” 宁昭昭急了,把小胖抓回来,在它的大肥臀上狠抽了一巴掌,道:“怎么这么淘气!” 到她怀里小胖就撒娇,可怜兮兮地:“咪呜咪呜……” 宋顾谨哭笑不得,道:“看来它倒是乐不思蜀了。大小姐把它照顾得很好。” 宁昭昭尴尬地道:“宋世子下次不如让盼云县主来一趟吧,这猫好像跟你不亲。” “……” 82.第82章 只有二爷能治 宁昭昭深知猫抓伤了以后要立刻消毒,便赶紧吩咐碧芹去拿了先前她自己配的一些简单的盐水来给宋顾谨消毒。 宋顾谨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势,可是当宁昭昭亲自拿着绢布蘸了那什么消毒水站起来的时候,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冰冷的盐水在伤口上一碰,又凉又疼,宋顾谨“嘶”了一声,同时也回过神来。 “疼?一会儿就不疼了。”宁昭昭轻声道。 宋顾谨慢慢冷静下来,低声道:“今天我母亲跟我说起那什么,你那几个铺子的事,我今天来也是为了告诉你,我随时可以给你做公正。” 宁昭昭的动作一顿,道:“嗯,麻烦你了。我也没想到我爹真的想赖。” 宋顾谨看了旁边那只正在仇视他的猫,无奈地笑道:“这只猫看来今天是带不走了。” 清理好了,宁昭昭又亲自给他上了药,道:“虽然是您自个儿的猫抓的,但到底是在我这儿受的伤,不好意思啦。” 宋顾谨无奈地笑了起来。他平时极少笑,所以左颂耽才叫他“棺材脸”。此时一笑,那副好像冰雪消融的样子好看得让宁昭昭也呆了呆。 碧芹:“咳咳!” 宁昭昭回过神,道:“碧芹怎么了?” “没事,就是喉咙有点痒痒。” 宋顾谨实在不想走,可是此时却也不得不站了起来,道:“我改日再来……公正的事情,你随时可以找我。” 略一顿,他又低声道:“我是打算主动提。” “?” 他在宁昭昭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宁昭昭瞪大了眼睛,道:“倒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会”,宋顾谨翘了翘嘴角,“你太客气了。” 宁昭昭送他走到漪芳楼门口,道:“我就不送你出去了。” 宋顾谨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道:“下次有事能否出去谈?” 宁昭昭愣了愣。 宋顾谨有些尴尬地道:“相府里恐怕多有不便。” 宁昭昭过了一会儿想起来,宁苒苒那个花痴呵呵呵呵呵…… 然后又想起来当时她在牢里说的,宋顾谨一定对她有情的一百个理由呵呵呵呵…… 她憋着笑,道:“那行,你派人通知我呗。反正我成天没事干。” 宋顾谨心花怒放地走了。 碧芹就在一边嘟囔:“比我们家二爷还不要脸……” 宁苒苒匆匆赶到的时候宋顾谨已经走了个没影,她一眼看到了还在院子里抱着猫玩的宁昭昭,气急败坏地道:“宋世子呢!” “走了啊。”宁昭昭抓着猫,头也不抬地道。 宁苒苒不信,眼睛在小院子里搜了个遍。从牢里出来以后,她好像受了极大的刺激,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宁昭昭不耐烦地道:“你在我院子里瞎转悠什么?赶紧给我出去!” 她纯粹是看见宁苒苒心烦,谁知道宁苒苒竟道:“你心虚了?宋世子还没有走对不对?你让他出来见我!” 宁昭昭被她给气乐了,道:“我看你不但掉了牙,连脑子也一并掉了呢,胡说八道些什么,他怎么可能会在我这里?” “因为你不要脸啊,成日勾搭男人往你屋里去!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 宁昭昭心道这丫头看来是疯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宁昭昭按捺下来,道:“你再胡说八道,我今儿先放过你。碧芹,送客。” 碧芹把新买来的两个婆子叫了出来,不客气地把宁苒苒往外赶。 宁昭昭倒是若有所思,道:“她好像不太正常了。” 难怪胡氏最近这么憔悴。 傍晚的时候碧芹打听消息回来,低声对宁昭昭道:“据说二小姐是的了郁燥病,经常突然间就发疯,一点刺激受不得。最近愈发严重了,夜里整晚不睡,生起气来都摔摔打打。胡夫人找了大夫来瞧,喝了药好像也没什么用。” 宁昭昭低声道:“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胡夫人倒没有刻意隐瞒这个消息,但是也没对谁说过。宁相不关心,自然就没有消息传出来。” 谁也没把宁苒苒那点病当成一回事。 宁昭昭道:“请了大夫了都。” “请了,就差请御医了。但是胡夫人好像也不想大动干戈,毕竟传出去不好听。” 宁昭昭若有所思。 碧芹其实知道她这两天在想什么,小心翼翼地道:“有一阵子王爷患了头疼症,夜里也睡不着的。是二爷开了药,调理了一阵子,就好透了……这种很难治本的病,就算请了御医也没用。恐怕只有二爷……” 宁昭昭:“……” 那天晚上宁昭昭睡下的时候心里其实是很纠结的。 上次见了颜清沅,她心里一直就怪怪的。可是碧芹那副自然的样子,她又不好说什么,搞的她好像在避讳人家一样。 人颜清沅都放下了呢,她还纠结什么。 于是她就做出了落落大方的样子让碧芹去请人,跟颜清沅说一声,问他能不能帮个忙。 碧芹呢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终于又绕回二爷那去了。 宁昭昭刚睡下呢,就听到有人敲门。 “昭昭,是我。” 宁昭昭一下就紧张了,坐了起来,道:“你,你怎么来了?” 颜清沅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无奈,道:“不是你说找我有事的?” 可我也没让你半夜跑过来啊!!! 听见里面没动静了,颜清沅沉默了一会儿,道:“日里不得闲,所以现在过来了。你别多想,我在外面等你。” 宁昭昭连滚带爬地滚了起来,道:“来,来了,你等一会儿,我先收拾一下。” “嗯。”他的声音似乎带了淡淡的笑意。 宁昭昭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套上,想了想又裹了件最厚的大氅,披头散发地跑去开门。 颜清沅果然站得远远的。今晚的月亮很亮,他负手站在栏杆边,衣裳有些单薄。 听见开门声,他回过了头,就看见了包得像个粽子似的宁昭昭。 夜里的气温比白天还要低很多呢,何况前阵子刚一场雪,正是冷的时候。宁昭昭刚从被窝里钻出来,都觉得风吹得脸颊生疼。看他的样子,莫名觉得自己也冷了几分。 颜清沅远远地看着她道:“打算站那么远同我说话么?” 宁昭昭想了想,凑过去了一些。 起来得匆忙,包得虽然严实,袜子却忘了穿,此时脚底下就飕飕的直灌冷风。 她道:“碧芹跟你说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颜清沅没说话,等着她说下去。 宁昭昭硬着头皮道:“你说了,胡太师要被请回来了,这个时候我不想和胡氏闹僵。若是能治好她的姑娘,拿她几个铺子,她应当是舍得的。” 碧芹没说,但是宁昭昭也看出来了,今天的宁苒苒几乎接近发疯的边缘了。 颜清沅认真地听着,然后,突然打了个喷嚏…… 宁昭昭:“……” “抱歉,我……” “进来吧。”宁昭昭无奈的道。 她自己也冻得够呛的。 进了屋点了烛火,发现颜清沅的嘴唇都有些发青,她无奈地道:“你不是说你中过寒毒……出门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说着她把被窝里的手炉拿出来给他,想了想又把那件大氅给了他。 她亲自跪在地上点火炉,颜清沅也只是看着她笑。那火炉升起来,一小簇火苗就在他眼中跳啊跳。 “多谢。”他道。 宁昭昭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道:“从前你对我也不错,不用跟我客气的。” 颜清沅垂着眸子,心想没白冻半个晚上呢。 他道:“你想得很对,她那个病只有我能治。只要能治好,几个铺子她不会舍不得。” 宁昭昭意外地道:“你是答应了?” “答应了,为何不答应?别忘了,这份生意要是能做成,也有我一份的。”颜清沅笑道。 宁昭昭道:“嗯……那我明天就跟胡氏说这事儿。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不,你等着吧,明天她会来求你的。” “……” 又商量了几句,正事谈完了,宁昭昭就有点尴尬。 颜清沅悠悠地问道:“宋顾谨来过?” “嗯,他来要猫,还有那个公证的事情,镇远侯府也有回应了。” “这样挺好,胡氏不帮他,大长公主府再一施压,宁葳也没有退路了。” “嗯。” 过了半天,宁昭昭鼓起勇气道:“那……那我改天再找你。” 哦,是赶他走的意思。 颜清沅站了起来,把披在身上的大氅,手里拿着的手炉,都还给了她,道:“那我先走了。” “嗯……我不送你了。” 颜清沅走了几步,突然想了起来,道:“端王府的绣娘给你做了几双新鞋,兔皮做的,里头塞的暖暖的,正适合这个时候穿。” 宁昭昭有些惊讶:“啊?怎么想起给我做鞋?” “端王府的绣娘做的。到了这个季节本就该添新鞋,我猜想她们是知道你迟早会是他们的主子,所以做新鞋的时候就给你也做了几双。”颜清沅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 宁昭昭想了想觉得觉得很合理,就笑道:“嗯,多谢。” 83.第83章 宁苒苒骂爹 隔天姚芷荷就直接跑到了丞相府,说要和宁昭昭商量做生意的事情。 然后全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了姚芷荷要和宁昭昭做生意,用的是大回街的五个铺子。那五个铺子本来是相府的,后来宁葳在狱中写了个条子把铺子给了宁昭昭。 等宁葳反应过来,风声都已经传出去。他气急败坏地跑去胡氏,却碰上宁苒苒发疯在屋子里摔东西。 “滚!都给我滚!你们每一个是好东西!没一个是好东西!”宁苒苒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个遍,披散着头发歇斯底里地尖叫。 胡氏站在屋子里,用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宁葳刚到就碰上这个场面,顿时惊了一惊,道:“怎么回事?” 刚说完话呢,宁苒苒一眼看见他,就赤红了双眼,道:“你来干什么!你来干什么!连你也来看我的笑话吗!” 宁葳沉下脸,道:“我是你爹!” “是啊,你是我爹!你是我爹还帮着那个小贱人!我在牢里你也不管我,只管帮着那个小贱人!还把我陪嫁的铺子给她?!我没爹!我爹早就死在小妾怀里了!” 宁苒苒冲出了门,抓着门框,红着眼睛对着宁葳咆哮:“我娘瞎了眼才跟了你!我差点死在牢里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只有娘,没有爹!” 胡氏哽咽道:“苒苒,苒苒你冷静些……” 宁葳连忙退后了一些,道:“发疯病了不成?你这个母亲怎么当的,由着她这样,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 呵呵,这个时候还责怪胡氏呢! 宁苒苒顿时就想扑过去挠他,虽然被胡氏用力抱住,但双手还在拼命挥舞! “你没资格骂我娘!你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宁葳怒极,走上前一巴掌就狠狠打在了宁苒苒脸上! 男人家的力道大,这一巴掌打得宁苒苒整个人都往旁边歪,连她身后的胡氏都被带倒,母女俩摔成一团! 宁葳的声音冷冷传来:“胡氏,你太让我失望了!” 胡氏心头猛的一震,双手抱住女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宁苒苒的头发覆住脸,声音也变得微弱了起来:“你……没有资格骂我娘……” 胡氏转身看见女儿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心痛得无以复加,连忙抱着她站了起来,痛哭道:“宁葳!你还是不是人!女儿都成了这个样子,你一句话不问,就大打出手!” 宁葳反而咄咄逼人,道:“她一个孩子家哪里知道这些话?还不是你这个做母亲的教的?当初我就不该娶你,娶了你,家宅不宁,还累得我背上了那等名声!如今倒好了,你还教唆我的女儿!你若是还想在这个家待下去,就去宁昭昭那里把那几个铺子要回来!不然丞相府主母,你也不用当了!” 这是要休妻啊! “这些年你肆无忌惮,随便找一个理由,就够我把你休了下堂一百遍!” 休了妻,那几个铺子依然写着他的名字,胡氏也带不走! 胡氏肝胆俱裂! 宁苒苒一把推开浑浑噩噩的母亲,裂开缺了牙的嘴,冲着宁葳嘿嘿地笑:“你休谁呢?你这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真当你配得上我娘了?没有我娘,你现在连个屁都不是,不知道和齐氏那个穷鬼缩在什么地方当县令呢!” “苒苒!” 宁葳这辈子最听不得人说他吃软饭。虽然他的确是这么做的,但他就是不许别人说! 听了这话,他怒火更炽,冲上前去又打了宁苒苒一巴掌! 宁苒苒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身体又单薄,被他这一巴掌打得整个人撞到了门上! “苒苒!” 胡氏连忙扑上去抱住宁苒苒,痛哭道:“相爷!相爷我求你别打了!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宁葳倒是不打了,只是还骂,道:“若不是你教唆她,我会打她?” 胡氏只是哭,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宁苒苒大口喘着气,颤声道:“娘,您看清楚了,他就是个畜生……” 宁葳听见了,抬脚要踢,胡氏挡了一挡,那一脚就踢在了胡氏的腰上! 尖锐的痛楚传来,却比不上胡氏心里的痛! 这一脚要是踹在女儿身上,她还有命吗! “相爷,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宁葳冷哼了一声,道:“你这阵子做出这个样子来给谁看呢?以为我会求着你?做梦吧!你爹已经荣休,你也人老珠黄,你当你还是当年的太师府大小姐?识相的,赶紧去把铺子的事情给我办妥,不然你们母女两个,统统给我滚!” 胡氏抱住宁苒苒,腰上疼的站也站不起来,浑身发抖,也说不出话来。 宁葳气哼哼地走了。 漪芳楼,宁昭昭听说了这事,眼神幽暗。 “人家都说最毒妇人心,这男人狠起来,也是够厉害的。” 宁葳的存在说不定就是为了刷新她的人生观下限,真是没有最贱,只有更贱! 碧芹愤愤道:“真不是个东西!” 宁昭昭想了想又道:“虽说这条路是胡氏自己选的,她近日受的也是她该受的……不过到这儿不算完呢。我还真期待年后胡太师被请回来的时候,宁葳怎么收场。” 碧芹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搞不好胡氏就原谅他了呢?” “那就是胡氏自己该死,谁也拦不住了。” 可笑的是,颜清沅曾经说过,整个相府,只有胡氏是真心向着宁葳的。就连他的亲娘太夫人李氏,心里都另有打算。 虽然胡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搞成这个样子,还真是让人可怜可叹。 宁昭昭道:“走吧,咱们去看看她们母女俩。” “郡主?” 宁昭昭不是烂好心,她对胡氏实在称不上能有什么善意。何况她知道,等胡太师回来,胡氏一定会完全变一个人。变成什么样不知道,但一定会变得非常可怕。 所以她现在的同情是多余的。 “她的腰不是受伤了吗?我怕她是走不过来了。咱们直接过去吧。” 铺子的事,她也不想再拖了。 当下她收拾了一下,带着几瓶药,去了吟翠居。 看到她,吟翠居里泪迹未干的丫鬟们都愣了愣。 赵嬷嬷上了前,道:“大小姐,您……” “我来看看夫人和二小姐。”宁昭昭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和善一些。 赵嬷嬷还想说什么,但是宁昭昭已经径自往里走了。 闻到屋子里的香料,宁昭昭皱了皱眉。 “散魂香?” 当初胡氏给她点的那个? 那她还真是呵呵了,什么叫现世报,这就是现世报。当初给她点,现在却要给自己的亲生女儿点,也不知道胡氏是什么心情。 宁苒苒在榻上睡得很沉,隔着帘子,宁昭昭也没掀开看。 胡氏一直坐在一边发愣,此时回过神,就悠悠道:“你来干什么?” 宁昭昭看了她一会儿。她倒是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头发也梳好了。只是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一般。 “来看看你们。顺便给你们送了点药。”宁昭昭道。 “呵,你是来看我们的笑话的?” 宁昭昭冷笑道:“你们的笑话,还真不好看。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早。” 胡氏猛地回过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昭昭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抿着唇笑,道:“你挺傻的,是真的傻。不过我娘比你还傻。她到死才知道我爹是个什么人呢,呵。早几年我就发现了,你在这后院,说话底气也没以前硬了。只不过你自己不愿意承认,反而处处小心翼翼讨好我爹,想维持这个假象。” 是啊,从几年前开始,胡氏就感觉自己在后院渐渐底气不足了,反而是以前一直顺着她宠着她的宁葳,开始渐渐强硬起来。 只没想到,竟让宁昭昭给看了出来。 “我爹那种人呢,就是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会立刻把你踢到一边去。知道我被端王认了亲以后,为什么对我爹从来没有好脸色吗?” 宁昭昭冷笑,道:“因为我知道他这个人,血是冷的,骨头里都是冷的,没有一丝儿人气。我对别人好一分,别人尚且会念着我。唯独他,我对他再客气再好,也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相信这一点,你自己已经体会到了。” 胡氏还是沉默不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最傻的呢,是最近这阵子跟我爹闹,不管事,还故意把舒姨娘放出去搅事儿。你以为我爹会来哄你啊?别傻了,你现在对于他来说,唯一的作用就是安定内院,勉强也算是个能干的妻子。我爹年纪大了不可能再去外头勾搭小姑娘。你要是一直任劳任怨帮他操持内院,纵然他开始嫌你了,这辈子也会跟你过下去的。” 可是胡氏前些日子的做法,无疑是连自己最后一点价值都抹去了。 现在的宁葳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了,他怎么可能还会来哄她? 胡氏很快就见识到了自己的下场。 一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又不肯乖乖做事的胡氏,只能换来他的谩骂和拳脚相加。 84.第84章 谁最得意 宁昭昭这些话,听在胡氏耳中,只让胡氏不断地冷笑。 她心里有个小人,尖锐地反驳说这些都不是真的,这小贱人是故意来看她笑话,是来痛打落水狗的! 可是腰间的刺痛却告诉她,宁昭昭说的都是真的。 忘记从哪一年开始,好像是从她爹荣休那一年,宁葳就变了。 胡氏想要自欺欺人,那一点点幻想却被这么多年来的生活磨得粉碎! 她低声道:“我累了,想休息了。谢大小姐走这一趟。” 宁昭昭把药瓶子放在桌子上,道:“我来,不是来看你的笑话。只是我看见你这样,就想起我娘。我娘恨你,你恨我娘。其实我觉得都没必要。真正害了你们的人,是我爹。” 胡氏看了一眼床上的宁苒苒,最终没有把她的药推回去。 宁昭昭又道:“她的脸好了,最好能把牙补上。金牙银牙,都太显眼。我知道黑市好像有种手艺是补瓷牙。不过那种活儿太精细。” 她忍不住看了胡氏一眼,道:“你被我爹坑了那么多年,还有钱吗?” 胡氏猛的抬起头看着她。 现在只要能治好宁苒苒她什么都愿意! 姑娘家缺了门牙,怎么说都不雅观,就是宫里的手艺,也只有金牙银牙可补。瓷牙是闻所未闻,可是烧白的瓷器若是能补成牙,那岂不是和原来一样了?! 这个想法让胡氏的心跳都加快了。 她颤声道:“多,多少钱?” 宁昭昭道:“我听说一颗牙一千两,可以用一辈子。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以把名字报给你,你自己去打听,不坑你的。” 可是她坑名在外,胡氏显然不信。 但是女儿的容貌要紧,就算是被坑,胡氏也认了! 宁昭昭报了名字给她,并道:“我知道你其实也认识些能人,你能打听出来的。这个人十分有名,专门补瓷牙,只不过脾气古怪些罢了。你自己去找吧,找到了给她把牙补上。” 胡氏一愣,宁昭昭的意思,是让她自己去找人?虽然不知道宁昭昭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但她心里已经信了几分,打算回头去打听一下那位能人。 回头看了宁苒苒一眼,心中一紧,连忙道:“苒苒突然发了靥症,这些日子都昏昏沉沉……就算补好了牙,也……” 宁昭昭回过头,耐心地道:“你想给她看这个病吧?” 为了女儿,胡氏也只能放下尊严,道:“听说,颜都统,医术不错……就算不行,黑市能人多,一定又可以治苒苒的人。” 宁昭昭皱了皱眉,道:“我不想麻烦他。” 胡氏咬了咬牙,道:“我,我可以给钱!” “我不缺这点钱,颜清沅就更不缺了。”宁昭昭转身要走。 胡氏想到刚才宁苒苒挨打的样子,心里的痛意又一波一波涌上来,她硬是把泪意压了下去,道:“你等等!” 宁昭昭回过头,道:“怎么?” 那神态中,七分笃定,剩下的三分,却都是幽深不见底。 胡氏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从匣子里拿出那张字据,道:“我拿这个,跟你换。” 终于,宁昭昭露出了笑意。 “你就不怕我爹把你扫地出门?” 听提起宁葳,胡氏的眼神都冷了几分。 她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现在只想救我的女儿苒苒。” 从前是对宁葳狠不下心,可是如今…… 夫妻这么多年,宁葳不知道多少把柄抓在她手上呢! 宁昭昭盯着那张字据看了一会儿,道:“那行。”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出了吟翠居,碧芹就低声道:“不过是张字据……郡主何不让人去盗了来便好?” 还用得着在这儿给她周旋。 宁昭昭也压低了声音道:“重要的不是字据,而是胡氏的态度。” 现在胡氏整个人浑浑噩噩的,那是被宁葳给打击的。 事实上,胡氏着实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就算胡太师荣休了,这么多年来她还是把相府内院压得牢牢的,在京城权贵交际圈,也一直保留着她的一席之地。 宁葳这些年太过骄傲,愈发有些沉不住气了。现在对胡氏变脸,为时过早呢,毕竟他还是个寒门官员。 可惜他没忍住。 宁昭昭正想着呢,迎面就遇到了侧面对着她的舒柳,正在大门离德隆居的必经之路上,好像在看鱼。 这大冷天的…… 宁昭昭的视线落在她的腹部,心想她还真是不怕死。 不过舒柳别的本事没有,缠人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身孕都六个月了,竟然一放出来还能把宁葳拴得死死的。 看来这个内院,能制得住她的,也就只有胡氏了。可惜胡氏现在不管事了。 宁昭昭正想绕过她呢,突然碧芹低声道:“郡主,你看……”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胡氏的小女儿宁莞莞站在了舒柳面前,舒柳底下身子,伸出手,也不知道做了什么,那小姑娘就放声大哭起来。 那么小的孩子,坐在地上捧着脸哭,舒柳还得意的大笑! 宁昭昭皱了皱眉。 她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碧芹是看见了,顿时就气道:“你干什么!” 舒柳回过头来,发现了她们,冷哼了一声。 宁昭昭无奈地走上前,想把宁玩莞抱起来,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结果一看,这小家伙脸上竟然长长的一道血痕,显然是被什么利器给刮的! 宁莞莞这阵子也跟个野孩子似的,此时蜷在地上,瑟瑟发抖,看见宁昭昭也是害怕,缩着身子,哭得喘不过气来。 她也正逢换牙的时候呢,此时就哭咧开嘴哭得的样子,说不出来多可怜。 舒柳还拍手笑道:“哎哟,和她姐一样,豁牙呢!” 宁昭昭的视线扫过她尖锐的指甲,皱了皱眉,道:“失心疯了,把指甲剪成这样?” 这故意挫尖的指甲,跟恶鬼似的。 天知道,舒柳听说怀孕了留这样的指甲容易流产……她今天早上刚修的呢! 闻言,舒柳就笑道:“大小姐您这话可不对,我的指甲怎么了?难道七小姐的脸还是我划拉的?” 宁昭昭:“……” 舒柳的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我这就去告诉相爷,说你划拉了七小姐的脸。” 这小贱人! 宁昭昭真是要被她气笑了。 碧芹要去拉她,旁边几个粗壮的嬷嬷立刻围了上来,要挡她。 “大胆!不得靠近舒姨娘!” 这几个婆子呢,是宁葳特地为舒柳选的。 因为他疼舒柳啊。可是舒柳怀了身孕,却总是磕磕碰碰的,所以宁葳就特地把这几个婆子给了她,“保护”她嘛。 舒柳心里别提多怄了,可是明面上还得装的高高兴兴的。有气没地方撒,这不,就逮着宁莞莞了。 至于她弄伤了七小姐的脸,这几个婆子是不会说出去的。谁不知道胡氏现在就是条落水狗啊! 宁昭昭道:“你去说吧,快去跟我爹说。我看那老不死的能把我怎么样!” 猛的听见她叫自己的爹“老不死”,舒柳也傻了眼! 宁昭昭回过头,对坐在地上的宁莞莞道:“你是要坐在这儿哭下去,还是让我送你回吟翠居?” 宁莞莞哭得眼茫茫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快起来,不然我要打你小屁屁了。” “……” 一刻钟以后,赵嬷嬷抹着眼睛带着宁莞莞进了门。 “大小姐送回来的……她人已经走了。”赵嬷嬷道。 “娘!”宁莞莞扑进了胡氏怀里。 胡氏早就瞧见了她脸上的伤,心里竟然一点都不意外,却又格外冰冷。 她哽咽道:“娘的莞莞,你告诉娘,是谁伤了你?” “是舒柳那个小贱人!她还说要去告诉我爹,说是大姐弄的!” “舒柳……”胡氏眸中闪过寒光。 而此时,宁昭昭终于走到了漪芳楼。 她心情不好,碧芹都看得出来。碧芹就忍不住安慰她,道:“郡主您真不用同情那些人,她们都是罪有因得。” 宁昭昭低笑,道:“胡氏或许罪有因得,孩子却无辜。因为自己一时贪欢,便连自己的孩子都赔上?” 比如舒柳,肚子都这么大了呢,呵。可惜那个孩子注定活不成。 碧芹道:“那也是她们自找的。” “是啊,自找的。我没事,你去给我泡壶茶暖暖手。” “是,属下这就去。”碧芹说着退了出去。 其实宁昭昭不过是有些物伤其类罢了,她身子还有些恐慌。 年后端王上京,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册封之后,婚事必定要被提上议程, 别看她天天叫嚣着要招赘,但她自己也清楚,这事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 也不知道那位素未谋面的外祖父,到底会怎么想…… 不一会儿碧芹端了热茶上来,道:“郡主,先暖着手。我刚听说,宁相好像又把舒姨娘抬成贵妾,让她暂代家务的打算。” 舒柳?! 贵妾?! 暂代家务?!! 宁昭昭眼前仿佛有一大群叼着绿帽子的乌鸦飞过,正在无情地,“呱,呱,呱”…… 宁昭昭:“……就一会儿的功夫你上哪儿听说的?” “小厨房的嬷嬷们议论的。” 85.第85章 敢动我的人 颜清沅又是半夜的时候找来的。 又是一身冰冷,穿得单薄,宁昭昭无奈地把他请进了屋。 经过昨天那次,她对颜清沅的戒心倒是没有这么重了。之前还有点担心怕他兽性大发什么的呢,但是她后来想想又觉得是不是自己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颜清沅这样的人,要女人的话,什么样的没有?也不必天天盯着她这块肉。 把胡氏那边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颜清沅听得微微皱眉。 “虽然她现在看着有些可怜,可你也不能和她走得太近。”他提醒宁昭昭道。 宁昭昭道:“嗯,我知道的。” “她恨你娘,这是她这辈子心里过不去的坎。何况她为人本性多疑,你们曾经结下了那么深的梁子,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你交心。你帮她再多,只要她有机会翻身,也会立刻反咬你一口。” 宁昭昭有些尴尬地道:“你放心吧,我不是那么心软的人。相府内院的事情我也不打算管了的。” 她说了说那个舒柳的事情,说完自己都笑了。 颜清沅却有些愣神。 他心想,她的心肠其实是软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他这么狠心。 讲了个笑话没人笑,宁昭昭就讪讪的。 最终颜清沅站了起来,道:“我先走了。” “嗯。” 今夜他比昨天停留的更短。心情却大变了样。 昨天来之前,他心里有过忐忑和不安,又欢喜又期待,只盼能多看她一眼。 然而今天,他却不敢多留。 临走的时候,心里却又和刀子割那般难受。 宁昭昭虽然对他不像从前那么防备了……可是,他却觉得,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喜欢他。 第二天颜清沅赴约给宁苒苒看诊。 早上的时候,宁葳就已经宣布,要把舒柳提成贵妾。但是没提要让她代掌家务的事。大约还是想先震慑一下胡氏。 但是舒柳呢,显然没有这个自觉。她觉得她已经是这相府内院唯一的贵妾了,胡氏又半死不活的,那相府内,当然应该她说了算。 所以颜清沅上门的时候,她就很嚣张地让人把颜清沅给拦住了不让他进来。 “什么人都想往相府里来?那要你们这些守门的还有什么用?都睁开眼睛看清楚了,这儿可是丞相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的!” 当着颜清沅的面,她就挺着肚子呵斥看门人。 舒柳心里有气呢,因为昨天她弄宁莞莞的时候,被宁昭昭给看见了。再则颜清沅又是来给宁苒苒看诊的,她就更不乐意了。 颜清沅皱了皱眉想说什么,突然看见不远处那一抹蓝色的影子,正气势汹汹地赶过来。 他勾了勾唇角,耐心地等着。 宁昭昭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对着舒柳就是一顿狮子吼:“胆子肥了你!我的人你也敢拦!” 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她又改了口:“我的客人你也敢拦!” 舒柳被她吓了一跳,就摸着肚子哎哟哎哟地道:“大小姐,您小点声儿,吓着妾不要紧,可不能吓着您没出生的弟弟呢。” 宁昭昭盯着她那个肚皮,冷笑,道:“都这么大了,生出来都有胳膊有腿了,还能被吓着?!” 这话听得舒柳心跳都漏了几拍。 但是她很快就调整过来,笑道:“哪儿能呢,就算是生出来的孩子,也是怕吓的。何况这个小的,可还在娘肚子里呢。” 宁昭昭不屑地道:“我懒得跟你说那些有的没的,快滚吧!” 舒柳眼珠子转了转,道:“大小姐,现在呢,我的身份不同了,说起来,也能算是您的长辈了。以前是没资格说,现在还是有几句话要忠告您的。” 哎哟,提了贵妾了,了不得了啊! 舒柳笑吟吟地道:“您啊,到底是个姑娘家,老是跟这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扯在一块儿,说出去也不像话啊。别人看了,不知道就里,指不定会骂你是小娼妇呢。” 碧芹顿时变了脸,道:“你骂谁呢!” “哎哟,连个丫鬟嗓门也这么大,大小姐,我这可都是为你好啊。” 宁昭昭简直忍不住想大笑,道:“你自己不就是个婊砸!” 颜清沅:“……” 舒柳:“……” 宁昭昭盯着她那个肚子,那个眼神看得舒柳毛骨悚然,她笑道:“我让你滚你没听见?不然我可就……” 舒柳咬了咬牙,挺着肚子道:“难不成大小姐还想动手啊!好啊,你打,你打啊!” 她身边的几个婆子连忙来扶她,劝道:“姨娘消消气,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相爷的心头肉。” 一边就用眼神谴责宁昭昭。 倒不能怪她们,她们不知道真相。而宁昭昭的表现也未免太过泼辣了些。 舒柳挤了半天没挤出眼泪,只抹着眼睛,哽咽道:“相爷的心头肉,却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呢。难不成,她还真敢打我?这可是她没出生的弟弟啊,她就下得了手?再说了,我做错什么了?我还不是为了她考虑吗?好心当了驴肝肺……” 宁昭昭撸起袖子,就要暴起来,道:“我就打你怎么了!你等着,我这就来打得你把孩子生在这儿,胳膊腿全乎着,丢给我爹看看!” 说着果然要冲上去。 颜清沅都快笑出内伤了,此时连忙拦腰把她抱回来,拖着不让她靠近。 舒柳听了她最后一句话花容失色,也顾不得别的,连忙灰溜溜得跑了。 旁人看了都暗暗称奇,只道这舒姨娘平时都是个不服输的,今天怎么就跑了。 宁昭昭演戏十分卖力,还在冲着她的背影大喊,道:“你跑快点!跑慢点我就来打你了!” 舒柳一阵风似的跑了! “好了好了,这种人,不值当和她计较。”颜清沅道。 他几乎是立刻就松开了手,没让宁昭昭发现他的手心已经开始变烫。 其实刚才宁昭昭感觉到了他抱上了,只不过他们之间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宁昭昭也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过他很快松开,宁昭昭又感觉他只是来拉架的。 此时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耳朵,道:“让你看笑话了。” 颜清沅低笑:“我什么没见过?” 宁昭昭立刻就脑补了一堆,什么大姨妈侧流啊,什么吃了蒜蓉对着他哈气啊…… 立刻就黑了脸走在前面。 颜清沅憋着笑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吟翠居。 胡氏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在那等着,神色之间还有些忐忑。见了颜清沅,她微微低下了头。 苒苒给宁昭昭下过凉药……看宁昭昭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的。可是她知道,颜清沅已经查到了。也不知道,关于这件事,他是怎么想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其实颜清沅已经告诉了宁昭昭。 “人呢?”颜清沅看也没看胡氏一眼。 “在里面呢。”胡氏连忙道。 颜清沅便走在了前面。 宁昭昭和胡氏跟在了他身后,仿佛他才是正主! “刚才在门口被舒柳拦住了?”胡氏问宁昭昭。 她本来已经打算出面了,没想到宁昭昭跑得比她还快。 “嗯,拦住了。她真当她提了贵妾,了不得了呢。”宁昭昭愤愤地道。 胡氏眸子有些发沉。她知道今天宁葳要是听说她把字据给宁昭昭换颜清沅来治宁苒苒,肯定又是一场大闹。 不过她现在心肠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了,既然已经决定和宁葳对着来,也就不怕闹了。 顺便舒柳这个小贱人,她也可以先解决一下…… 宁昭昭看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宁昭昭突然停下了脚步。 胡氏眼看颜清沅也停下了脚步,连忙道:“什么事?” “你和我爹怎么闹,我不管。但是暂时别动舒柳。” 胡氏有些惊讶。按她的想法,宁昭昭和舒柳吵过几次,没仇就不错了,难道还有什么交情? “起码留她到过年。这阵子,你想个办法别让她出门,不管她找什么借口。”宁昭昭道。 胡氏皱眉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想看一场好戏,不想你提前出手,坏了我的兴致。”宁昭昭笑道。 她的样子……绝不是来帮舒柳的。这个认知让胡氏稍稍放心。 可是…… 胡氏道:“什么好戏?”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要怎么弄她,都随你。只不能弄死了她,或者把她把孩子生在了外面。答应了,立刻给宁苒苒看病。”宁昭昭道。 胡氏在心里合算了一下,觉得自己不亏。 她道:“我答应你便是。横竖,一个舒柳,我还不看在眼里。” 宁昭昭笑了一声,道:“好,你是个爽快人。阿沅,进去吧。” 哎哟那个自然的口气…… 颜清沅也就真的乖乖进去了,像从前任何时候那样听她的话。 屋子里还摆着那散魂香。 因为今日要请颜清沅来看诊,胡氏也怕宁苒苒突然闹起来,影响了诊断。狠了狠心,又给她多点了一日散魂香。 至于为什么说狠了狠心? 那是因为虽然宁昭昭现在活蹦乱跳的,可胡氏始终觉得那种迷香会影响人的心智。简单的说就是怕宁苒苒脑子坏了。 86.第86章 情窦未开 这几天宁苒苒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看得出来瘦成了皮包骨。 瘦骨嶙峋的身子随着呼吸,好像是具骷髅在微微起伏。 胡氏看了免不了伤心,就别开了脸。 颜清沅给宁苒苒把了脉,又问了胡氏几句,后皱了皱眉,道:“这么严重的郁燥症,还拖在家里,指望她死了不成?” 胡氏吃了一惊,道:“真是郁燥症?” 她先前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女儿只是心情不好,过一段时间就该自己好了的。 “郁燥症是好听的说法。她这样的已经可以说是得了疯病了。” 胡氏眼中幽暗。回忆女儿前些日子的经历,先是被掳到黑市,也不知道被怎样折磨。然后又被关进大牢。 都跟眼前这个人有关系,如今却还要靠他来治。 呵,想来还真是可笑。 可如今她也只有忍气吞声地道:“能治吗?” “行几套针。这三魂香不能再用了,另外开一种宁神的香料给你。我开了药,睡前喝一次就行,不能老是喝。平时多带她出去走走,不能再刺激她。只能慢慢养。”颜清沅道。 胡氏颤声道:“意思是能治好?” “能治好。她毕竟还年轻。”颜清沅道。 他给宁苒苒行完针,胡氏连忙把屋子里的散魂香搬了出去。 颜清沅做个大夫却是十分负责任的,他开了有五六张纸的药方,和平时饮食,生活方面的细节。包括什么时候该吃什么,每天最好多干点什么,每种药食和行为的作用,他后面也有备注。 交到胡氏手里,胡氏讶异之下,心里已经是完全信了他了。 后来取了针,颜清沅带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宁昭昭出了吟翠居。 “这么看着我是干什么?”颜清沅笑道。 “我在想你有什么是不会的?而且我也没想到你资宁苒苒会这么用心。”宁昭昭老老实实地道。 “医者父母心,我既然答应了要治她,就会尽心。”颜清沅淡淡地道。 宁昭昭由衷地道:“你真厉害,人也不错。” 颜清沅心思动了动,脱口而出道:“那你喜不喜欢?” 宁昭昭:“……” 颜清沅自己也:“……” 他看她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自己也有点心虚,道:“玩笑话,别往心里去。” 宁昭昭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默默松了一口气似的,低声道:“嗨,没事。” 为了表示真的没事,她鬼使神差地又说了一句:“你这么说话人家小姑娘容易不好意思啊。难道你以前就是这么骗人家小姑娘的?” 颜清沅目瞪口呆:“……” 宁昭昭顿时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好在漪芳楼快到了,她急忙道:“我先走了,不送你了。”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 留下颜清沅在院子里站了半天,心里想着她刚才是不是不好意思了,嗯? 然后傻笑了一声,走了。 出相府的时候宋一看到他那个表情,差点被吓出神经病,低头请了他上马,心想二爷今天心情好像不错…… 当天宁苒苒行了针睡得安稳,胡氏让赵嬷嬷看住吟翠居,亲自出了一趟门,傍晚才回。 宁葳在外头又听好多人一脸羡慕地问他是不是宁昭昭得了大长公主的青眼,要和大长公主府合作了。回来之后暴跳如雷,跑到吟翠居去找胡氏撒气。 结果一进门就发现吟翠居竟然里里外外都是人,几乎三步一岗,立满了身材粗壮的仆妇。 宁葳一脸不高兴地道:“这些是什么人?” 赵嬷嬷出了房门,见了他便行礼,道:“回相爷话,这些是夫人在城郊枣庄里的下人,先调过来了。” 宁葳更不高兴了,道:“把这些人调过来干什么?怎么不干脆搬到枣庄去住算了!” 此时胡氏闻言出了房门,她站在房门口,冷冷地看着宁葳,道:“苒苒和莞莞都睡着,相爷就别在这儿大声嚷嚷了。” 撕破了脸的宁葳就有些无赖,又当着胡氏的面重复了一遍:“你干脆搬到枣庄里去住得了。” 胡氏几步下了台阶,冷冷道:“相爷别急,要休妻也不是说休就休的。咱们这么多年夫妻,真要一拍两散,还是有很多事要掰扯的。相爷莫不是以为我是哪里来的小室女,一封休书一个包袱我就可以出门了?” 宁葳一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顿时就皱眉赖皮道:“多年夫妻了你说这个干什么,难道还真要跟我明算账?” 胡氏听了简直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算是把这个男人的嘴脸看了个清楚明白,她道:“我的意思是,就算相爷真要休妻呢,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休得了的。您别忘了这丞相府虽然是皇上赐的匾,地契却还是我爹的名字呢。既然如此相爷也别在这儿嚷嚷了,有我在一日,我便是这相府的女主人。真要分算,咱们大理寺见!” “胡氏!” 当年的太师府,如今的丞相府。这么多年,宁葳自己都忘了这件事,她怎么突然提起来了! 胡氏转身进门,头也不回道:“赵嬷嬷送客吧。别扰了两位小姐休息。” 赵嬷嬷上前去送客,宁葳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临走就狠狠地踹了赵嬷嬷一脚,把人踹翻在地上,才气哼哼地走了。 宁葳出了吟翠居,想想气不过又去了漪芳楼。本来按他的意思呢,他是想拿胡氏当这个挡箭牌。可惜现在胡氏不搭理他,他只能硬硬头皮自己上了。 结果走到漪芳楼又被告知,宁昭昭去了大长公主府,今晚不回来了。 顿时气得宁葳就大骂道:“夜不归宿也不先禀过父母,干脆就在外头不要回来了!” 这话要是让宁昭昭听到,估计要嗤之以鼻,说的好像人家多想呆在你家似的。 而此时的在大长公主府,姚芷荷和宁昭昭排练了一下节目,接着把宁昭昭喂得饱饱的,再带宁昭昭享受了她的私人大浴池。 没错啦有钱有势就是这么任性,人家府里统共就一个大浴池,她作为公主府的郡主,自己就享有一个。 宁昭昭脱了衣服下水的时候,姚芷荷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早知道她身材好了,没想到脱了衣服竟然好成这样!难怪颜清沅每天把她包得跟包子似的,她这样的要是穿上齐胸跑出去,估计没几天的功夫全京城的人都要记住她了…… 宁昭昭趴在浴池上,姚芷荷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身上的肉肉,发现嫩得跟小豆腐似的,顿时就更妒忌了。 她嘟囔道:“就你这样的,竟然养到十八岁还没嫁人。” 宁昭昭抻抻脖子,道:“十八是虚岁,其实我才十七……” 突然发现她脖子上有个疤,姚芷荷来了兴致,道:“这是什么?” 凑过去一看才发现怎么像个牙印? 宁昭昭连忙捂住脖子,转了个身,道:“胎记呢。” 骗谁呢…… 姚芷荷促狭地道:“别骗人了,其实谁还没个相好的啊。” 宁昭昭瞪大了眼,不是说古人很保守吗! 姚芷荷低声道:“就你单纯不知道事,我告诉你,京城里养面首的多了去了,我娘就养了五个……” 宁昭昭:“……” 姚芷荷道:“还有那个罗音郡主,都和离了五次了,招了个小郡马,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要和离,这都第六次了……” 宁昭昭:“……” 姚芷荷拍拍她的脸,吃吃地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了,你这样的,还是别便宜了那些臭男人。” 宁昭昭默默地给她搓背,低声道:“我没想过要养面首。一个男人已经很麻烦了。我只想过以后我相公要是纳妾我就弄死他。” 姚芷荷:“……” “男人本来就是麻烦,生完孩子基本上就没什么用了。”宁昭昭道。 姚芷荷:“……我还以为你是个听话老实的。” “也不是这么说吧。我跟你说私房话啊,你可别外传,到时候他们都说我古怪。”宁昭昭搓着她如玉的美背,道。 姚芷荷心想,这原来是个榆木疙瘩,对男女之欢是根本没有兴趣。难怪颜二爷撞破了头也不得其门而入。 她转过身半靠在浴池上道:“你是不知道滋味呢……” 宁昭昭道:“能有什么滋味?怀孕了生孩子还得受痛,怎么想都是我吃亏。” 姚芷荷愣了愣,然后实在没忍住,拍着水面大笑起来。 宁昭昭被溅起来的水泼了一脸,气急败坏地直抹脸。 姚芷荷一把把她搂过来,道:“你真是个宝贝,我快被你逗死了。” 夜里宁昭昭果然就宿在公主府没回去,和姚芷荷同榻而眠。大长公主夜间也来和她们说了说私房话。 最后大长公主道:“干脆就在公主府多住几日吧,芷荷也有个伴。而且年关将近了,你们那个节目得赶紧排出来。” 宁昭昭想了想,觉得丞相府肯定乱着呢,烦死了。她就点头说好。 大长公主看她这个乖样又欢喜几分,摸着她的脑袋让她们好好休息。 心里却想着,原来是个这样的性子,难怪颜二爷都栽了跟头…… 87.第87章 齐太子 有了宁昭昭在公主府,大长公主就不怕颜清沅不上门。 第二天一早,宁昭昭从姚芷荷的香闺里滚出来,还在花园里转圈儿呢,就看到了颜清沅和大长公主站在一起。 颜清沅的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 大长公主倒是带着笑意,回过头来看到宁昭昭,便笑道:“昭昭起来了?” 颜清沅的面色稍有缓和,转过脸道:“你怎么跑到公主府来了?” “来住几天。”宁昭昭对着大长公主被这样质问,有些尴尬。 颜清沅心情正不好呢,口气不自觉的也有几分严厉:“没事跑到这里来做客干什么,还在这里过夜?” 大长公主府乌烟瘴气的,什么事儿都有!宁昭昭可还是只小白兔呢! 颜清沅总觉得他的小白兔进了大长公主府,出去就该变成花兔子了…… 宁昭昭一愣,然后不高兴地道:“我就在这儿做客,就在这儿过夜怎么了?难道我还得跟你说啊!” 大长公主就在一边掩着嘴笑,心道某人难得忍了那么长时候,难道要功亏一篑了? 颜清沅把宁昭昭拉到一边,宁昭昭不耐烦地挣他的手,但还是被他拉了过去。 他心里又恼又急,不能说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向他汇报,更不能说他其实还跟从前那样理所当然地圈着她管着她。 看她一脸不愿意的样子,他只好放软了声音低声道:“大长公主府不是适合你来的地方,这里,嗯,怎么说呢……” 宁昭昭少见他这样口齿不清的样子,呆愣了一会儿,才道:“你的意思是……” 颜清沅只好低声道:“她们跟你不是一路人,你是个好姑娘……” 宁昭昭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大长公主一眼,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你怕我跟她们学坏了?那你还真是想多了呢,虽然我觉得她们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看着什么都跟着学啊。” 颜清沅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 宁昭昭挣开他的手,道:“好了别瞎操心了。” 那话听在颜清沅耳中,差不多就是让他别管她的意思。 荣睦大长公主也不是想他们真的闹僵,因此带着笑意走上前去,道:“昭昭起的真早,芷荷还睡着吧?” “唔,睡得可香了呢。”宁昭昭对着大长公主又换了一副表情。 荣睦大长公主叹道:“她要是有你这么自律就好了。” 最终在颜清沅的逼视下,大长公主低声对宁昭昭道:“本宫留你住下呢,今儿打算做个局,傍晚的时候,请你父亲,和镇远侯夫妇俩,都过府来一叙。” 宁昭昭愣了愣。 大长公主道:“总之你呢,就先跟芷荷去玩一会儿,下午吃酒的时候,我再叫你。” 颜清沅听了就心想,那就再忍一天,等这个什么劳什子局过去了,他再想办法把人弄走。 当天颜清沅就赖在公主府没走。 宁昭昭和姚芷荷在花园里排歌舞,他和大长公主就远远地坐在亭子里看。 大长公主笑道:“这丫头是个心思巧的。这样的节目之前可是闻所未见见所未见,献艺一定可以艳惊四座。只是不能叫别人发现了她的创意,不然让人学了去,岂不是亏大了?” 言下之意以后是要多多请宁昭昭来做客,直到她们进宫献艺结束。 颜清沅正想说点什么呢。 大长公主就道:“她又不是个孩子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自己难道不知道?颜二啊颜二,你再把她当个孩子看,你这辈子就别想把人娶回家了……” 颜清沅懒得搭理大长公主。但是突然想起来宁昭昭说他像她爹,心里就有点烦躁。 大长公主问颜清沅:“晚上的宴席可要参加?” 颜清沅想了想,道:“我就不留下来凑那个热闹了。” 大长公主心想,你今晚不留下,明天也得来。 那天宁昭昭和姚芷荷排那个节目直到夜里,准备饮宴的时候,花园里点了灯,宁昭昭吹的泡泡还没有吹光,四处漂着。 姚芷荷突然肚子疼,便把宁昭昭一人丢下在花园里收拾东西。 宁昭昭亲自自己准备的那些器材都收拾好,突然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丫鬟们惊呼声四起。 她猛的回过头。 这是齐太子第一次见宁昭昭。 宁葳请他一同赴宴的时候,他心里惦记着的是公主府好久没见的小姑姑姚芷荷。要知道姚芷荷虽不是绝色美人,可是身条修长纤瘦,气质出众,在众贵女千金中,便是周遭都是美人,她往往也是最显眼的那个。 这样出众的姑娘,会引起性喜渔色的齐太子的注意也不为奇。何况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辈分摆在那儿,但是不妨碍太子调戏调戏自己这个小长辈。 听说姚芷荷在内院,齐太子毫不犹豫地找了过来。 然后就看到个梳着双环髻蓝裙子的小姑娘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齐太子起初还吓了一跳,以为姚芷荷竟胖了呢。可是他眼光毒辣,一下就看出那女子的身形和姚芷荷的区别。 然后宁昭昭回过头。 “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嫣然一笑,惑君心也。原来这世上当真有此等佳人。” 宁昭昭:“?” 旁边的丫鬟的惊呼声中又有些嬉笑,好像和这人也是极相熟的,四处逃窜的时候,一个个眼神中又好像有些欲语还休。 宁昭昭抱着姚芷荷的琵琶站了起来,纳闷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一身明黄色的男子,道:“你是谁?” 这人看着二十七八岁吧,身材是不胖不瘦,算还行吧。 宁昭昭看他走过来,又退了一步。 要说宁昭昭哪里长得最好,却还是那双眼睛。尤其是她警觉地瞪着人的时候,不但一点凶悍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让人觉得眼睛湿漉漉的,很是可爱。 齐太子被她瞪得心里酥酥麻麻的,见姚芷荷不在,她又在收拾东西,便以为她是公主府的婢女什么的。 “你叫什么名字?别害怕,本宫不会伤害你。”齐太子适时地亮出身份。 本宫? 宁昭昭常识不足,不知道除了皇后皇妃公主会自称本宫,太子也会自称本宫的。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么娘里娘气的称呼一定是个女的。 她小心翼翼地道:“你是女扮男装?” 齐太子:“……” 最终齐太子忍着笑,道:“你站在那别动,本宫这就过去。” 你叫我别动我就不动啊! 宁昭昭急退了几步,借着光线打量着人,怎么看都是个男的吧!怎么可能是个女扮男装的?! 而且他越走越近,眼看就要伸手过来抓宁昭昭。 宁昭昭急道:“停下!” 齐太子此时已经把她看了个清楚,尤其是那身段,看得他鼻血差点喷出来。再听见那把绵绵的嗓子,齐太子几乎已经可以想到行事的时候该是如何的蚀骨销魂…… 他一向是个荒唐的性子,当即就想借大长公主的地方临幸了这个小侍女,打了鸡血似的就窜了过去:“乖乖别动,回去本宫封你做良娣!” 救命啊神经病啊!! 宁昭昭抱着琵琶想跑。无奈齐太子身材高大,手长脚长,一下就追了过来把宁昭昭抱住了,撅起嘴就先在宁昭昭脸上亲了一口! “!!!” 宁昭昭的防狼术绝对是到家的,被亲了一口觉得头皮发麻,脚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齐太子身娇肉贵,所遇女子也不过是娇羞挣扎罢了,哪里见过动粗的? 天气这么冷,被跺了一脚,滋味那叫一个酸爽…… 他闷哼了一声,宁昭昭就掰住了他的手指,用力往后折! 齐太子哀嚎了一声,手也松了松,宁昭昭趁机挣了出来。手里举着琵琶考虑要给他一下子,又想到这是姚芷荷的宝贝,咬了咬牙又踹了没反应过来的齐太子一脚,转身跑了! 她跑得飞快,几乎是立刻就窜进了花园深处,身后还传来恼羞成怒的齐太子大声呼唤人来抓刺客的声音。 宁昭昭听见了,就轻轻把姚芷荷的琵琶放在一边,站起来要跑,突然眼前窜出来一个人,宁昭昭一时不查,就一头撞了上去! 宋顾谨差点被她撞翻,可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喧哗声四起,明白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眸中不由得一沉,抓住还晕头转向的宁昭昭掉头就躲进了旁边的假山石洞里。 “发现了琵琶!”洞外有人高声道。 洞内空间极小,宁昭昭几乎是整个人贴在宋顾谨身上,大气不敢出。 猛的听见宋顾谨的心跳变得很快,宁昭昭吃了一惊,本能地觉得危险要挣扎,却被他用力按住。 “太子……”他低声道。 宁昭昭一凛,又不敢动了。 外面的喧哗声却一直没停下来。那些人似乎觉得琵琶在这儿,刺客也在这附近,便留下了一波人在这附近搜查。 宁昭昭心里紧张,下意识地紧紧揪住了宋顾谨的衣服。 宋顾谨一手松松地搭着她的腰身,心跳越来越快! 88.第88章 占便宜 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宁昭昭却只感觉宋顾谨的身体越来越烫! 宋顾谨下意识地收紧手把她往自己身上抱,宁昭昭吃了一惊,就开始挣扎! 肢体的摩擦让宋顾谨轻轻喟叹了一声,然后宁昭昭就感觉自己被他一下抱了起来,有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就抵住了自己的腿! 这个东西宁昭昭可不陌生,颜清沅抱着她同眠的那些夜晚,几乎每晚她都能感觉到那东西! “你干什么!”宁昭昭愤怒地低声咆哮。 宋顾谨心里知道这不对,却浑浑噩噩无论如何不能放开手! 外面有人喊了一声:“这里有个山洞!” 宁昭昭吓了一跳,手上挣扎的力道就一松。 外面火光一闪,宋顾谨把宁昭昭掉了个身自己背对着外面抵在了墙上,然后一手按住她的下颚有些急切地吻了上去。 宁昭昭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声音,齿关不稳被他轻易地趁虚而入,搂住腰身顺势抬起腿。 宋顾谨的吻痕是急切,仿佛一松开手她就要不见了那般,他是用了力气来把她压在假山壁上。 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宁昭昭只觉得像被苍蝇给咬了一口那般恶心! 不同于颜清沅的步步紧逼,宋顾谨的吻从一开始就有些方寸大乱的迹象,被她咬了舌头刺痛,血腥味在二人口中蔓延。他的动作几乎是一顿不顿,丝毫没有因为这点痛而受影响,一手改为托住她的后脑,几乎是强迫地逼她抬起下颚接受他缱绻的深吻! 在宋顾谨短短的二十年生命中,他也曾经吻过别人。有时候是因为好奇,有时候是因为逢场作戏。 那些吻蜻蜓点水,心猿意马,甚至一触即走。 没有一个吻像今天这个一样,让他头皮发麻,让他方寸大乱,让他求之若渴! 急切又狰狞,仿佛要用尽他全部的力气才能宣泄出心中的热情。他的整个灵魂都为这个吻而灼热,沸腾咆哮着几乎要把她碾碎! 火光终于照到了纠缠不休的两人,外面的人都愣了愣。 宋顾谨回过神,一把按住已经被亲岔了气的宁昭昭,有些恼羞成怒地道:“滚出去!” 侍卫们一愣,发现是镇远侯的世子,都讪笑了一声。 “原来是宋世子……扰了宋世子的兴致,属下等罪该万死……” “滚!” “是是是,我等着就滚,这就滚。” 有那好奇的侍卫想探头看一看那女子是谁,却只看到她被架起来的那条腿,湖蓝色的罗裙,尖尖的绣鞋。 公主府里什么事情没有? 那些侍卫也都是见过世面的,连忙一个个退了出去,转而去其他地方搜索“刺客”了。 等他们都走尽了,宋顾谨慢慢松开了架着宁昭昭的那只手,气喘却还是很急。 他用力把宁昭昭抱进怀里,并把脸埋进她颈窝里喘气。 宁昭昭的脸憋得通红,此时才稍微回过神来,急切地伸手去推他。 宋顾谨自然不能让她推动,威胁似的轻轻咬住了她白嫩的脖子肉,宁昭昭立刻僵住了。 “我让我娘去提亲……”他道。 宁昭昭还在虚脱的状态,只无力地说了一声:“你滚蛋……” 宋顾谨自然不滚。他抱着宁昭昭反倒又用力了些,低声道:“我早就想要你了。” 要你妹…… 宋顾谨此时的心情是说不出来的甜蜜,只觉得她是上天赐给他的珍宝,因此表现得也像个向心上人表白的少年那般雀跃。 “我想我娘会答应的,你外祖父也会答应……” 宁昭昭把气喘匀了,也不急着挣脱了,反而冷冷地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宋顾谨微微支起身子,低下头似乎在看她,声音带着笑意,道:“你怎么能不答应?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说着又低下头,想回味一下刚才那个惊心动魄让他觉得自己几乎濒死的吻。 “嗷!” 宁昭昭的断子绝孙脚再度重现! 剧痛传来的同时,宋顾谨脑海里非常闪过一些画面,但是快得他几乎抓不住! 怎么此情此景,好像似曾相识?! 山洞里窄小,宋顾谨艰难地弯下身子…… 宁昭昭趁机推了他一把从他身边钻了出去,退到安全距离,才愤怒地道:“你给我等着!” 原以为以前都错看他了,他未必就像她想的那么不好。 这次的事情,足以证明了此人就是个猥琐混蛋花花公子无敌大种猪! 宁昭昭掉头跑出了山洞,愤愤地在心里把能想到的骂人的话全都丢在了宋顾谨头上! 要换了其他女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估计也就娇娇怯怯,要么认命要么欢喜。何况对方可是誉满京城的第一公子宋顾谨啊! 就算从前心里不喜,以后也该待这男子不一样些。什么一吻定情啊,什么半推半就啊…… 但是这些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直脑筋的宁昭昭身上的! 看看颜清沅吧!他之前可是掏心掏肺,赖在宁昭昭床上都不知道睡了多少次了,结果一踏过界,还是立刻被棒槌宁昭昭给出局了! 何况是之前宁昭昭印象一直说不上好的宋顾谨?! 占便宜就是占便宜,孟浪就是孟浪,哪里来这么多曲折! 宁昭昭很快就决定了要讨厌死他了! 也不知道宋顾谨落得如此下场,颜清沅知道了以后是要哭还是要笑…… 说到颜清沅…… 姚芷荷听说宁相把齐太子那个好色之徒带来了,顿时就破口大骂,就没见过天下有这么不要脸的爹,竟然生生想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就为了几个烂铺子! 等她从茅房里出来,同时听说齐太子正在四处寻找一个怀抱着琵琶的刺客,顿时心都凉了半截! 正找着呢,迎面就跌跌撞撞地跑来了披头散发的宁昭昭! “昭昭!” 姚芷荷一下蹦了起来,冲过去拉住她的手,一阵风似的就往自己的闺房冲。末了还用力关上门,上了锁! 见宁昭昭双唇红肿,一脸暴躁,姚芷荷都要疯了:“你让占便宜了?!” 齐太子这个混蛋! 宁昭昭不吭声,坐在桌边默默漱了几次口,眸中有种恨不得把人撕碎的愤怒。 曾经颜清沅也抱过她亲过她,可是她的感觉并不是这么坏的。 她好像没有听见姚芷荷的问题,低声问道:“颜清沅呢?” “他不在……”姚芷荷心惊肉跳地道。 宁昭昭蔫蔫地道:“别让他知道。” 姚芷荷吃了一惊,然后又小声地,几乎是怕吓着她那般,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宁昭昭用力想了想,后用力抱住自己的头,沮丧地道:“我不知道。总之你别告诉他……别让他知道。” 姚芷荷心里明白了个大概,却不敢捅破,半晌才道:“你……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宁昭昭心想化成灰老娘也认识啊!不就是宋顾谨这个小王八犊子! 姚芷荷却径自道:“那是秦皇后生的太子殿下,已经立了徐氏为妃,但是生性十分荒唐。在京城里,强抢民女的事情干过不少,他那个东宫,佳丽云集,比起他父皇的后宫都不逊色……” 宁昭昭皱了皱眉,道:“哦,我听说过一点。” 齐太子恶名远播,不但经常掳掠民女,而且还喜欢群乱! 曾经他就秘密邀请了不少和他臭味相投的公子哥,在东宫举行群乱。据说他让宫女甚至他自己的几个妃子,都赤身果体跪成一圈,头朝内,然后男子从其后入,太监在一边记时,时到则轮着轴转换个女子继续骑。比赛看谁坚持得最久! 女子进了东宫,有不少都是不堪受辱自尽而死的。无奈秦家势大,秦皇后知道以后又约束了他一些,这些年没让人抓到错处。所以他依然屹立不倒! “他看上了的女子,必定就是要弄到手里的。不过好在现在他好像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先避着些。” 如果知道是宁昭昭,齐太子就应该调头找宁相去了,而不是满院子的瞎转悠了。 宁昭昭想到齐太子,又觉得恶心地想吐,道:“他怎么会来?” 姚芷荷冷笑道:“那就得问你爹了。” 大长公主亲自出面,还请了镇远侯夫妇。宁葳这老东西也猜到了这就是要逼他就范,可他不过是个寒门丞相,这些顶级权贵他还真是得罪不起。 今天傍晚的时候,大长公主就在猜测宁葳要是不肯就范,必定会带个贵人来撑场。 可是姚芷荷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带来的会是齐太子! 昭昭的美貌,整个京城的贵女也无出其右,她又身材火辣窈窕,纵然不敢下手背地里都不知道多少人对她心存遐想。 这样的女儿让齐太子遇上,会发生什么事,姚芷荷不信宁葳那个老东西没想到! “就为了几个烂铺子!”姚芷荷愤愤地道。 出乎意料的,宁昭昭反而比较冷静,她淡淡地道:“四个呢……别说四个,就算一个,我爹也觉得比我值钱多了!要是把我卖了能换铺子,他早就动手了,用不着等到今日。” 89.第89章 小宋出局 不管宁昭昭怎么想,这件事却给了姚芷荷极大的刺激! 宁相那种人,两面三刀,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不顾,你总得防着什么时候他会突然捅你一刀! 再则就是齐太子,偷腥敢偷到她这里来了! 她道:“你今晚就先呆在屋子里别出去,别让太子瞧见你了。” 宁昭昭愣了愣,道:“那怎么行?” 不是要商量她的铺子的事吗? 姚芷荷道:“有我和我娘呢,宁葳那老东西也讨不得好去。我先去把太子引开,等我让人来叫你,你再出来。”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宁昭昭的脸算是安抚,出了门去。 姚芷荷立刻就让大长公主最喜欢的那一支歌舞团准备准备。那些艺伶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糟蹋在这儿未免可惜,不过她也顾不得了。 而此时,宋顾谨还在满园子转悠着寻找宁昭昭,齐太子也在转悠着找他的刺客。 两人终于在花园里遇上了,齐太子看见宋顾谨就眼前一亮,上前去揽住他的肩膀:“顾谨,你的脸色怎么不对劲?” 能对劲吗!还疼呢! 宋顾谨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先前没听说殿下会赴宴。” “嗨,宁葳那老东西非拽着我来,说是有什么惊喜等着我。我反正也无事可做,就来了。” 最近秦皇后看得紧,他的东宫也不像从前那么自由了,成天对着那些闷头闷脑的妃子,他早就玩腻了。 宋顾谨一听就知道了宁葳打的什么主意,顿时冷哼了一声,心道真是天下都少见这样的父亲。 他漫不经心地道:“什么惊喜,你瞧见了吗?” “哪有什么惊喜?不过我刚才在花园里倒是看到个绝色……说出来你不信,我眼里过过的女人多了,那小丫头虽然包得严实,可我一眼就看出来她是个小****,把弄起来,滋味一定赛过神仙……”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宋顾谨想起宁昭昭那张如月光般纯净的脸,心下一怒,但是先按捺了下来,声音冷得几乎听不出情绪:“是么?我没看见。不过宁葳把你叫来,就是让你看什么惊喜的?” “不止,还说你们一家子被人诓骗了,所以帮着人家来要他的铺子……嗨,这点破事儿,我听都懒得听。”齐太子道。 宋顾谨略一沉吟。 镇远侯府如今最避讳的就是秦皇后一脉,所以万事都和秦家绕着走。纵然齐太子懒得听,可是他往这儿一坐,就是给了镇远侯府的人压力。 大长公主又是个极其圆滑的人,有镇远侯府的人在一边帮衬着就罢了,若是独自一方,便不一定会出这个头。 宁葳那老东西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宋顾谨淡淡地道:“他诓你呢,诓你来给他压场子。我要是你,就不跟他一路。这老东西狡猾的很。” “话是这么说,我也好奇,你怎么牵扯到这件事里来了?你和宁家那个大小姐,不是已经退了婚吗?一个毁了容的女人,还值得你记挂?” 宋顾谨道:“这次其实不是为了宁家大小姐,为的是公主府的芷荷郡主。她头一次单独做事,看中了宁葳许给宁大小姐的几个铺子。可是宁葳那个老东西就是死咬着不肯放,我娘不想芷荷郡主扫了兴,才来出这个头。” “糟,宁葳这老东西也不跟我说清楚,若是惹了芷荷生气可不好!”齐太子顿时恼道。 宋顾谨冷哼了一声,道:“现在知道还不晚。” “都是当相国的人了,几个铺子他竟然还不舍得。芷荷想要,别说是挂他家大小姐的名字,便是要他送上去,他也该乖乖地不放一个屁!”齐太子不知人间疾苦地愤愤道。 “哟,现在知道想起我了啊。”一个清凉的女声传来。 只见不远处,丫鬟打着灯笼,一身材修长婀娜的女子款款而来。 待走到近前,姚芷荷扶了扶发髻,似笑非笑地看着齐太子,道:“怎么了我的小侄儿,这都没听见消息说你要来,结果一来呢,就把我这儿闹得鸡飞狗跳的。” 齐太子瞬间就把宋顾谨丢下了,涎着脸上前道:“怎么就是我闹呢?不是你这宅子里藏了个厉害的丫头,竟然敢行刺太子么?” 说着,他便添油加醋,把刚才有个女子袭击他的事情说了一遍。 姚芷荷听了只是笑,道:“我看你这抓刺客是假,寻美才是真。” 齐太子不要脸地道:“这都叫你看出来了,不愧是我的亲亲芷荷姑姑。人让你藏哪儿呢,打了本宫,也不出来让本宫见见?” 自称都换了,意思很明显了。他今儿是不见人不罢休了。 姚芷荷淡淡道:“你也别冲着我摆你那太子威风。照你说的,那姑娘那么美,便只能是我娘的彩云班的人了。我带你瞧瞧去啊?” “彩云班?” “你说我府里有漂亮的丫头,我府里最漂亮的几个丫头,就是在彩云班了。不过那些可都是我娘一手调教出来的心肝宝贝,你去找人,可不许找出点别的什么来啊。”姚芷荷佯怒警告道。 齐太子一听有好多漂亮的美人,魂都要飞了,连忙道:“好好,你快带我瞧瞧去。” 姚芷荷笑骂了一声,果然领着他去了。临走冲宋顾谨使了个眼色。 宋顾谨会意。 宁昭昭在屋里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人来接她,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那是宋顾谨! 面对她警觉的眼神,宋顾谨也是无奈,低声道:“芷荷郡主把太子哄走了,一时半会儿恐难回来。你可以去赴宴了。” 宁昭昭想了想,觉得正事要紧,便忍着气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宋顾谨要跟。 “慢着!你离我远点!”宁昭昭是认真在生气呢! 宋顾谨又不是颜清沅,哪里能知道她的心思。 所以他犯了一个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自以为是。 “你害羞呢。”他突然觉得阴霾一扫而光。 宁昭昭:“……” 她低头快走了几步。 宋顾谨乐呵呵地跟了上去。刚才他其实还是很生气的,觉得她怎么能对他下那样的狠手。 可是现在看到她,虽然她已经整理好了头发,甚至换了一身衣裳,可是宋顾谨还是立刻想起了刚才的美妙滋味。 女子多羞涩,她刚才,嗯会有那种过激的行为,也不奇怪。说不定,她不是故意的呢,她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呢…… 不得不说,恋爱中的宋顾谨,智商也变低了…… 他跟在宁昭昭身后,想跟宁昭昭再说些什么。 “你不必内疚,我不怪你。” “我压根就没内疚!”宁昭昭气急败坏了。 宋顾谨却是一副我都理解你别装了的样子,低声道:“下次别那么粗暴了。婚前,先把规矩学一学。” “……” “虽然我不嫌弃你,可是镇远侯府毕竟是百年侯门,规矩大。你以后要是做了镇远侯夫人,还像今天这样,怕压服不住下人……” “……” “我最爱你的天真直率,但是你可以只天真给我一个人看……” “!!!” “我知道你是极聪明的人,肯定一学就会了,不用有压力……” 宁昭昭被气笑了,终于停了下来,冷眼看着他:“宋顾谨。” 宋顾谨笑道:“嗯?” 他又笑了。或许他这辈子都没有像今晚笑的那么多。 宁昭昭也不可能发现,从他成年以后,他几乎就不怎么笑了。 要有,他也只对她一个人笑。 宋顾谨是一片真心,刚才那些话听着虽然可笑,却都是肺腑之言。他甚至开始为婚后的生活做打算。 他的智商反正是彻彻底底被降低了,所以才没有发现宁昭昭眸中的火光,他以为那是嗔怒,是羞恼。 宁昭昭寻思着身边还有下人呢,不能揍他。 她只能站在那儿,道:“我就没想过要嫁给你!” 宋顾谨一愣,但显然不信,他甚至还在笑,道:“嗯,赌气呢?” 宁昭昭彻底要暴走了:“你听不听得懂人话啊!我说不想啊,我也不会嫁给你的!你就死了那条心吧!你这人怎么这么自以为是啊!一门心思认定了人家就会嫁给你啊!哪来的自信不知道,你以为你是谁啊!” 宋顾谨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顿吼,半晌回不过神来,后来才结巴似的,道:“可,可我们,我,你……” 宁昭昭想到刚才的事,又更生气了,道:“你什么你,我什么我!刚才的事,我就当被狗咬了,你也赶紧忘了吧!” 说完,一甩手就要往回走。 宋顾谨回过神,连忙追了上去,急道:“昭昭!” 宁昭昭气道:“放开!” 宋顾谨几乎是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你怎么往回走啊……饮宴,在那边。” 宁昭昭停下了脚步,回头冷冷地看着他,道:“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帮了我的忙呢。不过不好意思,大不了铺子我不要了。今儿饮宴,我还就不去了!” 说着,她用力一甩手。 宋顾谨最终还是被她甩开了,退出去老远,半晌,眸中的光彩一点一点地泯灭,最后,变成死灰一片。 90.第90章 抱抱可好 “为何?”宋顾谨低声道。 宁昭昭费解地道:“什么为何?你孟浪伤人,难道我还要喜欢你?赶明儿我在大街上被人掳去了,被占了便宜,我还得欢欢喜喜地嫁给他?” 宋顾谨:“……” 他们二人还在这儿僵着呢,姚芷荷突然冲了过来,一脸的气急败坏。 “那老东西跑了!” 宁昭昭吃了一惊:“我爹?” 姚芷荷的脸已经说不出来多扭曲了。 她把太子引到彩云班那,齐太子见了那么多美人果然就闪了眼,赖在那不肯走了。 姚芷荷那叫一个心疼啊,这些可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啊! 后来讨价还价,只给了太子一个。太子抱着美人逍遥快活,姚芷荷还让人给他点了点助兴的香料,心想这一时半会的他是走不开了。 谁知等她到了宴上,宁葳却已经发现太子被拖住,竟然就找借口溜了! 姚芷荷白搭了个美人进去,还有宋家夫妇也被请来做客,结果闹到现在,还要长公主出面给她收拾残局! 饮宴已经变成大长公主招呼镇远侯夫妇的家宴! “白搭了我一个美伶,这老东西真是太狡猾!太狡猾!” 避开了大长公主这个局,同样的方法再要用两次,就不灵光了! 宁昭昭正一肚子气呢,闻言顿时冷下脸,道:“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姚芷荷一愣。 宁昭昭道:“今儿这事,是无论如何也要妥了!老娘没时间跟他耗下去了!你跟我走!” 姚芷荷也正火大呢,闻言就兴冲冲地跟着宁昭昭走了,留下失恋的宋顾谨站在原地黯然神伤。 宁昭昭边走边道:“颜清沅在哪儿你知道吗?” 这事儿还是只有颜清沅能办。姚芷荷毕竟是外人。 姚芷荷道:“你找他啊?容易啊。我派个人去送信,让他明天过来……” “不行,让他马上来!不是还有他半个铺子吗!麻利的!” “……” 当天晚上,公主府非常热闹。 镇远侯带着宋顾谨回去以后,大长公主陪镇远侯夫人唠嗑了半个晚上,两人还抵足而眠。齐太子在公主府临幸了个小艺伶,据说是整晚金枪不倒,隔天还立刻要带那艺伶回宫。 至于宁昭昭和姚芷荷…… 大半夜的姚芷荷硬要跟,宁昭昭也没办法。 两人抹黑出了府,躲在公主府后门瑟瑟发抖。 “这样真的好吗……”姚芷荷小声地问道。 宁昭昭低声道:“有什么不好的。他怎么对我你没看见?” 姚芷荷低笑。她可不是那种迂腐的人。何况今晚她被宁葳弄的正火大呢。 “有你的,谁也不会想到是你做的。” 宁昭昭道:“想得到我就不做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视线里出现了几匹快马。 颜清沅一看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宁昭昭,不禁皱了皱眉,看也没多看姚芷荷一眼,翻身下了马就把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一把包住宁昭昭就抱了过来。 宁昭昭:“……” 颜清沅很自然地道:“冷么?” “有一点。” 他惊讶地发现宁昭昭竟然没有立刻开始挣扎跳脚骂人!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抱紧了些,低声道:“我抱抱可好?” 姚芷荷:“……” 她内心在咆哮啊,哥们儿对待小姑娘不是应该上去就抱住了,然后小姑娘半推半就,羞羞答答,什么的吗!! 可是她却不知道,那是宁昭昭啊! 就在姚芷荷觉得宁昭昭要揍颜清沅的时候,宁昭昭竟然说话了! 她死狗似的有点蔫,道:“嗯,就一会儿。” “!!!” 颜清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半天了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宁昭昭就是这样的人,直来直往,说什么就是什么。这点他倒是不奇怪,所以他刚才问了那样一句。 可是……她怎么就答应了?! 宁昭昭耷拉着脑袋,还没理清楚自己的心思呢。 说“一会儿”,还真就是“一会儿”。 颜清沅还没反应过来呢,她就道:“好了,时间到了。” 姚芷荷受不了了,扭开脸去看墙。 颜清沅却已经非常满足了,连自己整个人也变得有些轻盈起来。他的声音也变得格外温柔:“大半夜的把我找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宁昭昭此时又有点忐忑纠结,不知道这样支使颜清沅好不好。 姚芷荷连忙凑了过去,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虽然没说宁昭昭被人占了便宜,但是听到齐太子的名字,颜清沅眸中顿时就戾气翻滚。 “哦,宁葳又跑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眼神落在宁昭昭身上。 可是宁昭昭只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好像有些愣神。 姚芷荷道:“对对,他就是个缩头乌龟!我听昭昭说他干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 “无非就是以为还能拖一拖罢了。”颜清沅冷笑。 “昭昭说今天这事儿无论如何要办好了。”姚芷荷冲着宁昭昭挤挤眼。 宁昭昭回过神,又看了颜清沅一眼,她道:“嗯……我是这样想的。” 说着,她踮起脚,在颜清沅耳边,轻轻地把她的想法说了。 姚芷荷还有点忐忑呢。反正她觉得没什么,颜清沅听了会不会觉得惊世骇俗。 谁知道颜清沅比她习惯多了。 听完宁昭昭的话,他只道:“好。你先回去,别冷着了。明儿听消息吧。” 宁昭昭答应了一声,无比自然地转身就走。 留下姚芷荷夹在他们二人中间,简直可以说目瞪口呆! 天下再没有比他们更奇怪的一对人儿了! 颜清沅的手脚快。 第二天早上太子刚把美人带走呢,消息就传到了公主府,说是丞相昨夜突发急病! 这不,相府派人来接宁昭昭回去了。毕竟她亲爹突发急病呢,她得先回去看看…… 这几天相处下来,姚芷荷的假意里也多了几分真情。她亲自送宁昭昭到门口,并低声道:“你心里有数啊,我可等你的好消息呢。” 宁昭昭道:“放心吧。” 姚芷荷看着她上了轿,就转身回了府。 等宁昭昭回到丞相府,就看见舒柳挺着大肚子往外走。 宁昭昭拦住她,道:“舒姨娘,哪儿去?” 舒柳眼珠子转了转,道:“相爷受了伤,我去庙里祈福。” “大肚子还去庙里祈什么福?跟我爹我娘说过了吗?” 舒柳笑道:“自然说过了。” “我才不信,我看你想偷偷溜出去呢。”宁昭昭毫不客气地道。 舒柳顿时气着了,道:“大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啊?我又不是犯人,又不曾做错事,难道连门都出不得了?” 宁昭昭不理她,对旁边几个婆子道:“我爹最心疼舒姨娘你们不知道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们竟然还让她往外走?要是有个闪失,你们担待得起吗!” 舒柳还想狡辩两句呢。 倒是旁边的嬷嬷先怕了起来,道:“姨娘要不还是先回去吧……就算要出门,还是先和相爷说一声的好。” 宁昭昭立刻道:“果然是自己想偷偷溜出去的。” 舒柳挺着肚子道:“我是想给相爷祈福的,怎么从大小姐嘴里说出来,倒像是我要去干什么坏事了啊?我可告诉你,相爷睁眼便是要瞧见我的,不然可不依呢。要不啊,我还用得着偷偷摸摸地出门去给相爷祈福啊!” 呵,这不怕死的女人,这个时候还要显摆一下自己多得宠呢。 “既然我爹离不得你,那你还出门干什么?要祈福,我祖母那里就有个佛堂,用得着你一个大肚子的出门去啊?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我爹找你。” 说着又呵斥那几个婆子,道:“还不赶紧扶姨娘回去!” 舒柳气哼哼地道:“回去就回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接下来宁昭昭走到德隆居,顿时被宁葳的惨状给吓了一跳! 老东西被包得跟粽子似的,头上还裹了几圈呢,颜清沅下手也太狠了! 虽说不是自己的真爹,宁昭昭还是莫名有些心虚。 “爹,我来瞧你了。”宁昭昭尽量真诚地道。 宁葳脖子都动不了了,看到她就哼哼哼哼地,瞪圆了眼睛,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宁昭昭觉得不对劲。 她明明只是让颜清沅来给宁葳下点药,让他昏迷个把天,让她把事情办了就行了!可她没让颜清沅揍他啊!还是下那么狠的手呢! 是了,她回忆起来,刚才看到舒柳,舒柳说的也是“受伤”,不是“生病”。 宁昭昭凑过去,道:“爹,你这身上的伤是假的吧?” 宁葳:“……咳咳哼哼!” “您是又想赖我的铺子呢,所以故意装成这样,想着在床上躺几天,能拖几天是几天,对吧?”宁昭昭一脸坚定地道。 “哼哼咳咳!!” 宁昭昭道:“别装了,你就算真赖在床上不起来,那铺子我还是会来要的。都快过年了,裹成这样,您也不嫌晦气……” 说着,她就凑过去,在宁葳的胳膊上拍了一下,想让他快点起来…… “!!!!” 宁葳顿时痛得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从喉咙发出一声惨烈的嘶鸣! 91.第91章 真的受了伤 听到宁葳的惨叫,一直在宁葳身边服侍的云姨娘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惊道:“相爷?!” 宁昭昭眯着眼睛打量了这位年长的姨娘一会儿,终于想起来她是胡氏早前从自己娘家抬进来的通房,胡氏生了宁屹昌之后,恩许她生了二公子宁屹勉。不过她年纪也不小了,失宠很久了。 怎么这个时候,又回到了宁葳的身边? 见了宁昭昭,云姨娘朝她点了点头,也不太客气,道:“大小姐干了什么?相爷受了伤,难道您看不出来吗?” 宁昭昭道:“他装的吧。” 云姨娘无奈地道:“大小姐这是说哪里的话,如果没事的话,先让老爷休息吧。” 宁昭昭不肯,道:“他装他的,铺子还是得给我。把字据拿来,他起不来,我去母亲那里更名去。” 说完她就开始在屋子里到处翻翻找找。 宁葳气得一直嚎,却说不出话来! 云姨娘连忙过来抱住宁昭昭,道:“大小姐,快别这样,您这是要把相爷给气死了!” 宁昭昭一向是个棒槌,认准了宁葳是装的,她觉得他就是装的。云姨娘发福的身躯却也拖不住她,她的样子是誓要把东西给翻出来了。 不一会儿,很久没出现的太夫人李氏突然拄着拐棍出现了,在门口就开始大喊,道:“你干脆把你亲爹勒死!免得他年纪大了还要遭这种罪!养了你这个白眼狼,亲爹受了重伤你还惦记着他的家产,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说着,李氏身边围绕着一群孙子孙女,一个个脸上带着泪珠,扶着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进了门。 宁屹勉道:“大姐,父亲真的受了伤,有什么话,不能以后再说吗?我知道你一直觉得父亲对你不好,可再怎么样,血浓于水,你也不能气死自己的亲爹啊!” 宁昭昭顿时无语了,道:“你这话说的也是好笑了,莫说他装病,他就是真受伤了,是我打的么?怎么就是我气的了?” 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宁相自己写的字据要把东西给她呢,她来要,不是应当应份的吗? 李氏老泪纵横。 一群孩子就来围住宁昭昭,一叠声地叫姐姐。 “姐姐您就放过父亲吧。” “姐姐我求你了,我不想没有爹……” “姐姐,呜呜呜……” 宁昭昭回头看了宁葳一眼,发现他正极难看地咧着嘴,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宁屹宏带头道:“就是姐姐找了镇远侯府的人来也没有用,我们兄妹几个,都要挡在父亲前面的,我们给他们磕头,就不信他们和姐姐你一样狠心!” 这都哪跟哪啊! 宁昭昭黑着脸道:“去去,都给我让开!” 大概五六岁的一个小姑娘突然扑过来咬了她一口! 宁昭昭:“……” 小姑娘大喊:“你打死我好了!我不怕的!你别碰我爹!” 宁昭昭:“……” 什么乱七八糟的! 宁昭昭黑着脸把这群萝卜头推开,走了! 看来这会儿是拿不下来了,她得再想想办法。 回到漪芳楼,却看见神出鬼没的颜清沅已经坐在那喝茶了,她愣了愣,然后也不问他怎么来了,直接问道:“你打他了?” 颜清沅无奈地道:“我压根没动手,药都没来得及下。” “那是怎么回事?”宁昭昭有点暴躁道。 颜清沅看着她狼狈的笑,道:“宁葳比你想的反应快呢,胡氏不顶用,他现在不是拉了个云氏来挡着?” “云氏算什么,不就是个妾吗。” “她可不是普通的妾,说起来,她是胡氏的庶妹呢。” 宁昭昭愣愣:“啊?不是姓云吗?” “她叫胡晚云,是胡家通房丫头生的。胡氏霸道,不让她称胡姨娘,所以一直叫她云姨娘。不过她也沉得住气,哄了胡氏成功进了相府的大门,又生了儿子。胡氏虽然看不起她,可也没亏待她呢。” 宁府的那些妾啊通房啊,宁昭昭从来没弄清楚过,谁让原主本来是个狗不理呢,抬了新姨娘进来人家也不会跟她打招呼的。她也懒得去记。 不过她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了:“她恨胡氏?” “恨,怎么不恨。”颜清沅淡淡道。 “宁葳现在抬举云氏的意思是……” “他想要胡氏死了。”颜清沅道。 宁昭昭背脊一凉,哆嗦了一下,才道:“我,这事儿,我……” “别管,胡氏没那么容易死。倒是你那铺子的事,现在他们一家子抱成一团耍赖了。”颜清沅轻轻叹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宁葳真是装的?” “一半一半吧。他本来想装的,后来被我的人扎哑了。” 本来颜清沅派出去的人只是想把他先扎哑几天,然后下点药让他昏迷。针刚扎下去呢,宁葳就醒了,然后跑出卧室。颜清沅的人紧急撤退,后面听说宁葳自己在花园里摔了好大一个跟头。 宁昭昭:“……” “总之先把那群熊孩子弄走吧,这事儿拖的有点久了。” 看她蔫蔫的,颜清沅就看着她笑。 “你笑什么啊……”宁昭昭不自在地道。 颜清沅百思不得其解,昨天上午她还是一副看见他就烦死了的样子,晚上怎么就变了个样?不过这不妨碍他的心情很好。 “过来坐。”他低声道。 这是老娘的地盘好不好…… 宁昭昭板着脸,道:“不坐。” “……” “你不是要去给宁苒苒看诊吗,我们走吧。”宁昭昭故意板着脸走在前面。 行了几天针,宁苒苒的情况稍微好了些。她不发疯了,只是好像前阵子一阵燥气都放了那样,整个人都虚了下来,瘦骨嶙峋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半死不活的。 但是她人已经清醒了,会跟胡氏说话,偶尔一两句,但大多数时间都睡着。 胡氏看她不发疯了已是心满意足,至于其他的,可以慢慢养。 今日赵嬷嬷早就对她说了宁葳抬举云姨娘的事。 胡氏听了就冷笑,道:“胡晚云?看来我当年还真是眼瞎。” 不过难道宁葳以为那个小贱人能替代她么?真是好笑。 赵嬷嬷年纪大了,那天被踹了一脚就躺在床上起不来,此时就挣起了身子,道:“夫人,相爷这个时候突然抬举云姨娘,恐怕居心叵测……您要小心为上啊!” 胡氏连忙扶着她躺好,低声道:“至多不过是休妻,他能拿我怎么样?嬷嬷先休息,别操心这许多了。” 赵嬷嬷还想说什么,突然听见外面的人来禀告说颜清沅和宁昭昭来了。 胡氏愣了愣,道:“大小姐回来了啊……” 赵嬷嬷抓住胡氏的手,低声道:“夫人听奴婢一句劝,现在阖府上下唯一不被相爷拿捏的就是大小姐。夫人就算不同她走在一起,也不要同她闹翻,总是有好处的。” 胡氏和宁昭昭母子俩多年的恩怨,不是一朝一夕能消弭的。 闻言胡氏也并不太把她这话放在心上,只道:“我心里有数,嬷嬷休息吧。” 而此时,宁昭昭正在和躺在床上起不来的宁苒苒大眼瞪小眼。 宁苒苒:“……” 颜清沅:“……” 宁昭昭嘿嘿笑道:“瘦得皮包骨似的,这得养多久才养得回来?我跟你说,凡事宽宽心,心宽才能体胖。”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 可是从宁昭昭嘴里说出来就…… 宁苒苒瞪大了眼睛瞪她。 颜清沅忍住笑上去拉了宁昭昭,道:“好了,你别气她了。” 宁昭昭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气她了……” 胡氏匆匆赶到,见他们二人相对眉开眼笑,微微眯起眼。 她道:“今天的事我听说了,不过我只答应把字据给你们,没说要帮你们抢铺子。” 宁昭昭道:“我早就知道了,也没指望你。” 胡氏一愣。 颜清沅给宁苒苒把了脉,行了针,很快站了起来,道:“走吧。” 他们来去匆匆,倒把胡氏看得一愣。 宁葳以为这次又躲过去了。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错了。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吧,当天下午,静慈突然来了,而且是直接去了太夫人那里。 宁相为什么哑了?太医都检查不出毛病来,其实太夫人和宁相都急着呢,哑巴怎么但相国啊? 静慈带着一大群崇拜者上门的时候,太夫人其实是高兴又狐疑的。 高兴是高兴她正想着要请个道士和尚什么的来看看呢,这大夫都看不好的病,不会是被什么人给下了咒吧。这个时候静慈就上门了。 狐疑是狐疑静慈一下骄矜的很,怎么今天自己上门来了? 但是呢,静慈带着一大群诰命夫人上门,李太夫人无论如何也得乖乖迎着。别说静慈在京城里身价有多高,就是她那群追随者,一个个走出来也都是大有名声的了。 静慈也老实不客气,坐下端茶,并道:“贫尼今日出关,突然觉得心中不安,掐指一算,才发现京城东面有些异动。一路走过来,原来是丞相府。” 李太夫人顿时吓着了,道:“对对,大师神算。我那儿郎昨晚突然口不能言,而且在花园里夜奔……” 92.第92章 亲一下漱个口 听说一国丞相这么冷的天,大半夜还在花园里夜奔,众人面上就都有些古怪。 “那就是靥住了,这刚出了事呢大师就知道了,大师这次闭关看来功力又提升不少。” “是啊,大师天没亮就下了山呢,走到现在才堪堪赶到,可见应该不是小事。” 李氏愈发惶恐了。 静慈销声匿迹已经好几个月,人人都知道她在城外闭关,谁也不见。而从她闭关的地方到这里,昨天半夜就要开始赶路了。 难道她一出关,隔了这么远就看出来不对劲,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我的妈呀那得是多大的事啊! 李氏道:“求大师救救我那儿郎!” “是啊,静慈大师,相爷可是一国丞相,可不能有事啊。” “大师既然来了就肯定会帮忙的。” 李氏就张罗着想请静慈去看宁相。 静慈摆摆手,道:“看相爷不急,先把你家的几个孩子叫来,我先瞧瞧。” 李氏不疑有他,连忙说好。 涟芳楼。 宁昭昭听说李氏派人来请,说是静慈来了,她想了想就道:“好啊我这就过去。等我收拾一下。” 太夫人的人不疑有他,走了。 宁昭昭眼珠子转了转,在楼下把自称要睡觉懒得走的颜清沅扒了起来来,道:“你弄来的?” 颜清沅呢,等了半天就等这场大戏,此时就惺忪着双眼看着宁昭昭,笑着把手搭上了她的腰身,道:“嗯。” “怎么不说?昨晚就去叫了吧?” “嗯,昨晚就去叫了。昭昭,你过来让我抱一会儿……嘶!” 宁昭昭一下跳了起来,冷笑道:“原来你的耳朵那么敏感!” 才弹一下呢,他就松开了手。 颜清沅的耳根子被她弹得发红,闷闷地坐了起来,捂着耳朵下了地,喃喃道:“怎么又不让了……” 宁昭昭心想,当然不让,您老可躺床上呢,抱一下抱出事怎么办? “走吧办正事。”宁昭昭道。 颜清沅默默地穿上了衣服跟在她后面。 两人直奔德隆居,那群孩子早就不在了。宁昭昭一把推开花容失色的云姨娘,颜清沅轻而易举地从宁相枕头底下摸出了字据和四张地契。 宁相要气疯了,一个劲地挥舞着双手:“咳咳哼哼!咳,咳!” 云姨娘还想演苦情戏,哭道:“大小姐,大小姐您不能这样……” 碧芹扭住她,道:“少装模作样,再鬼叫,我就把你的舌头拧下来。” 宁昭昭问某人:“你怎么知道在他枕头底下,我早上找半天了。” 颜清沅冷冷地道:“他这人疑心这么重,怎么可能把东西放在别的地方?” 宁昭昭想了想,道:“也是。” 有了地契就好办多了。 两人好像没看见躺在床上挥舞着双臂的宁葳,携手要走。 宁葳没料到竟然有人跟他一样不要脸,竟然真的来抢!无奈他昨晚摔得重,想滚起来却是一下滚到了地上。 云姨娘挣开了碧芹过来扶他,他一把挥开云姨娘,不顾体面就在地上爬,向宁昭昭的方向爬去。 宁昭昭回头看了一眼就被那执着的眼神给吓着了! 不就是四个铺子啊!值当他这样嘛! “快走快走。”宁昭昭抚着一身鸡皮疙瘩道。 走到门口结果遇到挺着大肚子的舒姨娘。 她一脸壮烈地道:“想拿相爷的东西,除非从我身上跨过去!否则你们别想伤害相爷!” 宁葳在地上爬着,一边挥舞着手,面目狰狞而喜悦,好像在说:“舒柳,干的好!” 宁昭昭还真想给这个女人两下子,结果被颜清沅拉住手。 这舒柳现在可是碰一下都碰不得,不但如此还得离她远远的,人家都看得出来的那种远。不然她分分钟咬你说你碰得她流产了。 舒柳巴不得有人打她呢,就挺着大肚子在宁昭昭面前不停地挡。 宁昭昭停了下来,拿出那几张地契,道:“舒姨娘,你不就是要这个东西吗?我告诉你,这个东西,值多少钱……” 舒柳的注意力果然被那几张地契吸引了去。 就在这个时候,颜清沅拉住了宁昭昭转身就跑,舒柳只觉得一阵风从眼前刮过,字据也不见了踪影,颜清沅和宁昭昭已经跑远。 “别跑!把字据还来!”舒柳想追。 宁葳拼命捶地:“咳咳!!” 几个婆子连忙抓住舒柳,道:“姨娘别冲动,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金贵人了,相爷要心疼的……” 不远处宁葳捶着地,内心在咆哮:老子的地契!! 宁昭昭被颜清沅拉得一路狂奔,两人也没在丞相府停留,一路冲出了府。 匆匆上了马车,颜清沅吩咐道:“去荣睦大长公主府!” 话音刚落,宁昭昭突然凑过来,抱着他的脸照着嘴唇用力亲了一下。 “!!!” 颜清沅吓了一大跳,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耳根子都变得通红! 宁昭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吓傻了?” “……”颜清沅的脸也开始红了,一脸惊吓地看着宁昭昭。 宁昭昭笑了一声,迈开腿坐在了他身上,捧着脸就用力亲了下去。 亲了几下颜清沅都没反应,做梦似的。 哎哟你傲娇什么啊亲! 宁昭昭低声道:“张嘴。” 颜清沅:“……”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手搂住宁昭昭的腰,迅速亲了回去,激动得手都在微微发抖。 宁昭昭不满意,挣扎含糊道:“我,我来,我来!” 说话间就被他窜了进来,颜清沅哪儿还听得见她说什么啊,这些日子想得他浑身都疼了,她突然自己送上门,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他还是配合得很顺溜。 宁昭昭挣扎着踢了踢腿,结果踢到了车厢壁,弄得外面的驾车的人都莫名其妙。 她的内心在咆哮:老娘只是想漱个口!谁允许你主动的! 被她用力拧了一下,痛意微微拉回了理智,颜清沅回过神,抱着她喘气,不该贴的地方都紧紧贴在一起。 很明显,他动了情。 宁昭昭窘迫地想并拢腿:“放手,放手!” 颜清沅舍不得松手,唇上水光潋滟,眼睛晶亮,低声道:“为何?” 宁昭昭心想老娘只是昨天被人占了便宜,所以来漱个口,你可别会错了意,以后逮着老娘就想亲。 她嘟囔道:“没事,你别管。你先放开我,以后我没同意,你不能靠近我,也不许亲我。” 颜清沅傻了眼,急切地道:“为何?你刚才那样,不是……愿意的意思吗?” 宁昭昭有点害羞,但是心想这个气势不能比人弱。 她脸红脖子粗地道:“说不行就不行。愿意什么啊愿意。我告诉你,这个愿意,也是要一点一点愿意的。我现在也只愿意了一点点而已。” “什么一点点,哪一点点?”颜清沅顾不得别的,直接问道。 宁昭昭想了想,这个恋爱的顺序应该先牵手。 她大方地道:“现在愿意给你摸摸手。” 颜清沅:“……” 宁昭昭从他身上滑了下来,颜清沅就闷笑。 宁昭昭急了,道:“我说认真的!” 颜清沅突然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嗯,现在愿意给我拉拉手。那我就拉拉手。” 他眼中的笑意如冰雪消融,仿佛这阵子的雾霾都一扫而空。 不管她是什么意思,不管她刚才是不是白亲了他又翻脸不认人。 只要她不拒他于千里之外,颜清沅就十分开心了。 起码不用为了亲近她,站在雪地里冻半天去讨她同情了。 宁昭昭想挣开手,但是有想起自己已经答应了人家,不好反悔,只能耐着性子让他拉着。 你丫的……答应让那个你牵着手,你也不用一直牵着不放吧…… 宁昭昭看着他那个笑脸,怎么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最后实在按捺不住了,她低声道:“我,我告诉你啊,你别得意,我现在只是愿意了一点点……说,说不定哪天,我就不愿意了。我,我可以答应你,也可以换了你!” 色厉内荏呢! 颜清沅笑道:“你怎么能换了我?你再找不到比我对你更好的人了。” 宁昭昭垂眸心想,那可不一定,以后你找了什么小三小四小五,老娘分分钟换给你看。 颜清沅兀自不觉,还欢欢喜喜地捧着她的手。 一路拉到公主府,宁昭昭瞪了他好几眼他才松开手。 结果驾车的卫三和碧芹看到颜清沅一脸的欢喜模样,差点给吓哭。 哎哟喂这怎么跟娃娃脸似的,说变就变啊! 当天傍晚,大长公主府做主,召了京城知府进府,一应程序齐全,再有镇远侯府的夫人姜氏在旁作证,把胡氏请了过来。 胡氏不能,也不会拒绝大长公主。 “这件事本来是早就要办的,既然相爷病了,他把地契给了昭昭,让昭昭自己来办。有你这个当母亲的在也是一样的。”大长公主淡淡道,眸中却有一种威严。 胡氏想了想,笑道:“是,既然相爷把地契都给了大小姐,那必定就是愿意的意思。妾虽然不才,但还是可以做这个主的。” 大长公主满意,道:“都知道当年这几个铺子,是你买的。你做不得主,谁做得?” 93.第93章 是我相好的 一应官员到齐,手续办起来非常快。 宁昭昭签下名字,和胡氏交换了地契的那一瞬间,就说明这几个铺子都归宁昭昭所有。 姚芷荷非常兴奋,甚至比宁昭昭还要兴奋。 大长公主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笑道:“女孩儿长大了,想做自己的事了。这次还得多谢姜夫人的帮忙。” 姚芷荷和宁昭昭连忙上了前,给姜夫人行礼道谢。 姜夫人只是笑,道:“晚辈有这个心,做长辈的焉能不成全。” 看着宁昭昭的目光,却有些意味深长。 当初镇远侯和丞相府定了那门亲,她本来就不乐意。宋顾谨这么优秀,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何必去订一个寒门庶女为妻! 镇远侯非说现在士庶通婚,已经是很平常的事情了,何况皇上这几年正有大力扶持庶族官员的迹象,宁葳又年轻有为,这门婚事应该定下。 定下就定下吧,这么多年来,那家姑娘也一直没什么好名声传出来。这姜夫人就不能忍了。出身差就算了,竟然自己本身还不出色,怎么配的上她那个天之骄子的儿子? 终于退了婚,那姑娘在家里闹自杀。 姜夫人吓得在家里还念了几天佛。后来还是别人宽慰她,说这是孩子自己想不开,总不能拿宋顾顾谨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于是姜夫人不安了几天,也就没事了。 谁知道事情过去不到半年,本来对宁家姑娘丝毫不上心的儿子突然变了个样。据盼云说,成年以后几乎没有笑过的儿子,竟然频频在家里傻笑,据说都是想起了那位宁家姑娘。 他早说了要把人订回来。姜夫人十分宠他,心里虽然不愿意,但到底还是动了些心思。 可没想到,昨天晚上,宋顾谨回去竟然失魂落魄,大醉一场。盼云去看他,不知道说了宁家姑娘什么,宋顾谨竟然大发脾气…… 宋盼云到她面前,只没好气地道:“好马想吃回头草,只没想到那草儿已经变了心。那宁家姑娘的婚事,也不用提了。” 此时姜夫人看着宁昭昭,眸中就有些审视的意味。 长得确实好,脸上虽然有伤但是也快好了,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有疤。人呢也是个有主意有成算的。马上要有郡主封号了,手里有了五个大回街的铺子。条件的确是比从前好了。 怎么她还看不上宋顾谨了? 罢了,回去约束着那小子一些,免得他再出来丢人现眼吧。 宁昭昭觉得这阿姨的眼神怎么就这么古怪呢,盯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好像在掂量她有几斤几两似的。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退后了一步,道:“事情办完,昭昭改日再登门告谢。” 大长公主反应过来,笑道:“去吧,路上担心。” 姚芷荷送了她出来,眼尖地发现她一出门颜清沅就想拉她的手。 宁昭昭很快挣扎开了,拢在了袖子里。 姚芷荷看得暗笑。 等宁昭昭上了马车,姚芷荷就故意道:“我奇怪呢,你们怎么老坐同一辆车啊?很早以前就这样了,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宁昭昭摸不着头脑,道:“不能坐一辆车吗?” 颜清沅黑着脸放下了帘子,道:“走吧,别理她。” 车外就传来姚芷荷有些肆无忌惮的笑声。 马车驱动了,颜清沅又去拉宁昭昭的手。最终是握住了,他两手捧着,觉得这小手肉呼呼的他甚是喜欢,便逾越亲了一口。 宁昭昭顿时炸了:“不许亲!” 驾车的卫三碧芹:“……” 颜清沅只是笑,也不许她把手抽回去,道:“我不亲。你不许把手抽走,让我握着。” 宁昭昭无奈了,心想真不该说可以拉小手的,这下好了,他拉着就不放下了。 过了一会儿,她道:“以后,在外头你别拉我。” 颜清沅一愣,表情却没变,低声道:“哦,为什么?” 宁昭昭抿了抿唇,道:“叫人家知道我们的关系多不好。” 她心里乱着呢。 颜清沅眯起眼睛,往她身边凑了凑,低声道:“我们什么关系?” 宁昭昭也是个直脑筋,这个时候,想的却是怎么跟他解释。古人肯定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嘛。那是什么关系?怎么一句话概括? 她很认真地想了半天,后道:“你是我相好的呗。” 颜清沅:“……” 他想了想,认了。 又逗她:“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 宁昭昭很自然地道:“让别人知道了,以后你对我不好,我怎么换了你?” 颜清沅心想,那必须让大家都知道。 宁昭昭警觉,道:“你得听我的话,不然我现在就换了你。” “……” 颜清沅把头靠在她肩上闷笑,道:“你到底在挑什么?我还不行吗?” 事实上他已经改了很多了,他这辈子也想不到自己会这么迁就一个人。 可是他再了解宁昭昭,却还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婚姻制度就是她心里的一道坎。 宁昭昭由他靠着,半天,才在心里慢慢对自己道,有一日过一日吧。他这样好,她好像也不亏。 “地契到手了,我带你吃好吃的去。”宁昭昭道。 “大晚上的,哪儿有好吃的?” 宁昭昭道:“我听说有条街好像都不灭灯的,整晚都很热闹。” 颜清沅警觉:“什么街?” 宁昭昭天真地道:“我忘了,你不知道吗?芷荷说那叫什么,什么香香街?” 颜清沅黑了脸,道:“那不是你去的的地方!不,提都不许提,人家跟你说,你也不许听!” 下一瞬,宁昭昭一脚把他踹开了:“控制狂!” 这时候,相府到了。 颜清沅很自然地要跟她回去。 宁昭昭道:“停!” 颜清沅生生刹住了。 卫三碧芹:“……” 宁昭昭道:“不许跟,你回端王府去。” 颜清沅有点不愿意,背着手在她身边徘徊了一会儿,最终小声道:“我睡楼下,和从前一样。” 宁昭昭冷笑:“骗谁呢?” 她又不傻,某人半夜摸上门的事情干的还少吗? 颜清沅还想争取一下,道:“我给你洗了脚就走。” 宁昭昭道:“不用,你快走!” 最终颜清沅垂头丧气地走了。 宁昭昭蹦跶回府,回过头发现碧芹脸色不对劲,她瞪大了眼睛,道:“干什么?” 碧芹不敢多问,只好道:“吃,吃坏肚子了……” “那你快去,不用管我了。” 碧芹连连点头,然后一路狂奔回去了茅房。她有个独立的小净房,不用和其他人挤。此时一关上门就扶着墙狂笑! 哎哟二爷那个样子! 哎哟笑死了! 哎哟肚子真的痛了…… 而此时的宁葳等人,浑然不知道铺子已经易了名。 静慈煞有介事地在太夫人的小佛堂里,说是要在这里念经一晚上。 其他跟随者都已经回去了,太夫人李氏还跟在边上颤颤巍巍的。 静慈在小佛堂里转悠了一阵,突然皱着眉,道:“你这佛堂不干净。” 太夫人吓了一跳,道:“大师,老身这佛堂,每日打扫,****供奉,一片虔诚,从未间断……” 静慈打断她,道:“有人在这佛堂中行了污秽之事,而这佛堂之中本是圣洁之地,又怎能见血光?” 太夫人立刻就想起了自己的侄孙儿李强。她不料静慈竟然一眼看出这里见了血光,心中顿时害怕起来,道:“大,大师,这,这里的确,曾经……” 她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但是没说是自己让李强去施暴宁昭昭,只说曾经有个人在这里试图一女子,后被那女子所伤…… 静慈锐利的目光投了过来,道:“你当真糊涂啊!佛门净地,岂能行那种事?!” 太夫人颤声道:“大,大师,您,您的意思是……” 静慈道:“我问你,那施暴男子,与你可是血亲?” 太夫人只好道:“是,是老身的,侄,侄孙……” “那人可还活着?” “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活着是活着,可是已经不能传宗接代了,有什么用? 太夫人黯然神伤。 静慈双手合十,念诵了一句佛语,道:“一报还一报,他玷污了佛堂,使佛主生了气。该如何取舍,太夫人自己想吧。” “大师您的意思是……” 静慈双手合十,道:“贫尼再多说,便要担业障了。贫尼这就离去,闭关未完,也该归去了。” 太夫人顾不得心里的惊涛骇浪,连忙道:“大师,不如留一晚吧!这天都黑了,您看……” “不必。” 静慈匆匆出了门,仿佛一刻也不愿意多停留。 陆嬷嬷追到门外,后来回来,便道:“大师立刻奔了马去,也没接奴婢的银子。” 匆匆出关,又匆匆回去。 难道丞相府真有这个大劫? 别问太夫人怎么会那么相信她。太夫人觉得自己虔诚的要命,又给了静慈不少好处,她会一心为丞相府考虑也是应该的…… “太夫人,您看……” 李氏回过神,只犹豫了一会儿,就道:“明儿再说,明儿再说。” 决心很容易下,只是她现在还有一点接受不了。 94.第94章 杀人犯 隔天一早,陆嬷嬷来漪芳楼请宁昭昭,说是太夫人那里有要事请她过去。 宁昭昭心里觉得奇怪,那老太太看见她就像看见鬼一样,怎么会主动请她过去? 正想拒绝呢。 陆嬷嬷低声道:“大小姐,大小姐已经得了那几个铺子,可是那几个铺子都已经租出去了,租赁的契子都在太夫人那呢。” 要给她契子? 这么好? 宁昭昭虽然狐疑,却道:“我待会儿就过去。” 陆嬷嬷松了一口气,走了。 而此时,李强已经被勒死在慈安堂,临死还瞪着眼睛死不瞑目,似乎不愿意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李氏扑在尸体上大哭,哽咽道:“强儿啊,强儿,你别怪姑奶奶心狠。实在是你已经不能传宗接代,姑奶奶是没办法,才对你下手。你别怪姑奶奶心狠,别怪……” 正哭着,李强的尸体突然抽搐了一下,顿时把老太太吓得够呛。 “快,快!拿枕头来!” 旁边帮着动手的婆子也是吓着了,连忙从床上拿了几个枕头下来,李氏亲自动手,按在了李强脸上。几个婆子按着手脚。 原来李强刚才还没有被勒死,只是暂时闭了气,刚才抽搐了一下是回过来了。当下太夫人顾不得许多,亲自按着枕头,几个婆子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足压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李强才死了个透。 确定人不能再活了,太夫人浑身也脱了力,一下瘫倒在地上。 “大,大小姐怎么还不来?快把人藏到佛堂去!” 正想藏呢,突然就有人闯了进来,急道:“太夫人,太夫人不好了!大理寺的人来了!” 太夫人吃了一惊。 带头的正是宋顾谨。 宁昭昭磨蹭了一会儿,刚到慈安堂,就见这里都是大理寺的官兵。而太夫人李氏正一脸死灰地坐在地上,院子里的婆子嬷嬷哭个不停。 “怎么了这是?” 听到那个声音,宋顾谨浑身一震,回过头。 依然是一身玄黑色官服,只是几日的功夫他好像就瘦了些,整个人显得更加锐利逼人。 宁昭昭一愣,道:“宋大人?” 宋顾谨低声道:“有人报案,说是丞相府的太夫人李氏将她的侄孙骗入府中,意图杀害。本官来拿人。” 宁昭昭吓了一跳:“李强死了?” “是,已经被勒死。” 宁昭昭傻了眼,心想那老太婆失心疯了不成,自己的侄孙子也要杀? 突然想起她刚刚让人来请她,还用租赁契子做引,背脊上不禁起了一层冷汗。 哼,就知道这老太婆不安好心! “谁报的案?”宁昭昭好奇地道。 “不方便透露。”宋顾谨硬邦邦地道。 宁昭昭想了想,不方便透露就算了。 太夫人被带走的时候,还对着宁昭昭尖叫咆哮,道:“若是老身不行了,你也别想好!都是你害了强儿,都是你!” 宁昭昭心想,关我什么事? 相府的太夫人,竟然在临近年关的时候,就被押进了大理寺。 整个相府乱成一团。宁葳还病在床上,咳喘说不出话来,先是机关算尽以后铺子还是被抢了,现在老娘又入狱去丢他的人,双重打击之下,顿时他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 到处闹哄哄的,云姨娘一个没什么威望的妾,加上唯一的贵妾舒柳还不跟她一条心,丞相府是彻底乱了。 这个时候,胡氏出面了,很快平息了动乱。 宁昭昭一点儿也不关心太夫人,也不关心丞相府。可她现在却是不方便出门,只能困在漪芳楼。没办法,谁让她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呢。 还有她就是很好奇,到底是谁告的官? 颜清沅? 可是下午的时候,颜清沅给了她否定的答案。 “不是我,静慈是我请来的。可是我真没想过让那老太婆对李强下手。”颜清沅抓着她的小手,道。 宁昭昭抽了几次抽不回手来,最后无奈地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猜?”颜清沅贱贱地道。 宁昭昭瞪大了眼睛:“你知道?” 颜清沅得意,道:“八九不离十吧。” “那你快告诉我。”宁昭昭急切地道。 颜清沅只是笑,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哎哟喂,还要索取点报酬了是吧? 宁昭昭也不小气,正想亲呢,突然看到旁边目瞪口呆的碧芹。 她有点尴尬地道:“碧芹先出去。” 碧芹巴不得她这一声呢,一溜烟地就跑了。 宁昭昭看颜清沅还保持着那个等人亲脸的姿势呢,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就是下不了口。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颜清沅顿时受了刺激,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相好的吗?” 心里又愤愤,人家相好的,谁会只让拉手啊?就这样,谁跟你相好…… “快点。你不亲,我可亲你了。”颜清沅不耐烦地道。 宁昭昭没有办法了,凑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又想笑,“吧唧”一下亲了一口,发出来的声音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孩子似的,一亲一个响! 颜清沅愣了愣,然后忍不住低头笑,肩膀都不停地抽抽。 宁昭昭恼了,踢了他一脚,道:“快点说正事!” 颜清沅边笑边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宁昭昭本来还警觉呢,听他说了几句以后就瞪大了眼睛,道:“真的?是她?” “除了她还有谁?”颜清沅懒洋洋地道。 她已经展开报复,而这个时候弄垮太夫人,好处最大的,就是她了。 宁昭昭呆滞了一会儿,才道:“她不想做侯夫人了?” “想啊,怎么不想。她女儿呢,已经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调养。首先呢,她得把相府的管家权拿回来,才能尽心给她女儿调养。然后呢,就从你这儿下手了。” 宁昭昭皱眉:“我这儿?” “她还是想要你的郡主封号。” 胡氏一早就料到太夫人会想把这件事嫁祸给宁昭昭。到时候被人当场捉住,宁昭昭和李强又有旧仇,真要查起来,也是麻烦。 不过这一点,颜清沅方面还有待查证。 宁昭昭半靠在颜清沅身上,喃喃道:“什么意思啊?她想要我的郡主封号,可是宁相一旦好起来,她……”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我,我爹,她,打算……”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你永远不能低估了一个女人的报复心。” 宁葳对胡氏已经动了杀心,胡氏会有这个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搬回王府吧。这地方太乱。”颜清沅低声道。 宁昭昭想了想,搬去王府岂不是方便你占便宜呢? 她摇摇头道:“不好。我还想留下来看一场好戏呢。” 坐山观虎斗,没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了。 颜清沅也是无奈。 这丫头就是一根筋,还得顺着毛捋,一根毛没捋顺就会狮子吼。罢了罢了,现在相府内院,宁葳和胡氏互相制衡,也还算消停。 他道:“那随你吧。” 宁昭昭却还在想这件事,一边发呆,回过头问颜清沅,道:“我爹可是丞相,老是病着,还不能说话,是不是不太好?” “嗯?” 宁昭昭道:“会不会被革职啊……光拿钱不办事……” 颜清沅被她给逗笑了,没忍住抱着她用力亲了一口。 “那就让他说话吧。别人还要夸静慈好灵呢。” 宁昭昭愤愤地抹了抹脸,道:“跟你说了别占我便宜!” “那我不是你相好的吗?” 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果然很不安全。宁昭昭愤愤地想。 “节目排得差不多,我也想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的。你带我去黑市转悠转悠啊。”宁昭昭的眼珠子转了转,道。 颜清沅一口拒绝,道:“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哎哟,香香街我不该去,黑市我不该去?颜清沅,你开窑子的?” “……” 他气急败坏地道:“说死也不让你去!” 宁昭昭笑道:“说死不让去啊?” “不是不让,那的确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我没开窑子,那里也没几个女人,但是……” 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了他唇上。 颜清沅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不让去,嗯?”宁昭昭起了玩心,又在他鼻子上亲了一下。 颜清沅纠结了一会儿,道:“美人计也没用……” 宁昭昭大笑着把他扑倒在身后的榻上,撑在他身上看着他,道:“真没用?没用我走啦。” 哎哟胸口被软绵绵地压着…… 颜清沅其实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他努力拉回理智,道:“你要做生意,我可以帮你安排……” 宁昭昭支起身子,道:“那我走了!” 颜清沅连忙用手揽住她,道:“等等!” 宁昭昭傲娇地扭了扭身子想撑起来,突然嫩脸爆红:“牛氓!” 碧芹在门口蹲了一会儿,心里默默地数着:一、二、三…… 数到十的时候,颜清沅被赶了出来。 碧芹默默地蹲远了一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颜清沅急得挠门:“昭昭!昭昭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你就是个臭牛氓!”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昭昭,你先开开门!” “昭昭我没穿鞋,昭昭……” 95.第95章 小阿沅 颜清沅是真急了。 宁昭昭这个一根筋他是知道的,偶尔娇羞一下,但那就比六月飞雪还要少见。大多数时候,她的反应就类似现在这样,连碧芹都习惯了! 她就是个棒槌! 身体的反应他又控制不了,可是她那个棒槌脑子里就认定了他那样就是想占她的便宜了。 宁昭昭的理论是,你不想占我便宜你硬什么硬,你脑子里一定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不然怎么会硬,你既然想了不好的东西你就是想占我的便宜…… 颜清沅苦笑地巴在门上敲门,低声哄道:“昭昭,我没有穿鞋,要冻死了。” 宁昭昭在屋里大声道:“你不是很耐冻吗!那就先冻着吧!” 呵,这臭丫头果然是反应虽然慢点,但还是都能想通啊。 颜清沅只好道:“我带你去黑市,你开门。” 就这样,宁昭昭还犹豫了一下呢。虽说黑市的吸引力实在是大吧…… 她道:“我开门你骗我怎么办?” 颜清沅有些暴躁地道:“我一言九鼎呢,什么时候骗过你?!” 过了半天,宁昭昭把门开了个小缝,想偷偷看一眼。 没想到颜清沅正趴在门上,门一开他的重量就压了下来,宁昭昭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被他一手搂住了。 关门,上锁,把人丢上榻,所有动作一瞬间完成。 宁昭昭尖叫:骗子! 颜清沅一把拉住她的脚踝,且笑且道:“我突然想起来你说我像你爹,就觉得不能把你当个孩子看了。” 宁昭昭气得腿乱蹬,又被他拖了回去压制住了。 “你干神马!”宁昭昭涨红了脸,色厉内荏地道。 颜清沅也随她又要挠又要咬,低声道:“教你点东西啊,别闹。” “你下去!” “下去教不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往下面伸。 宁昭昭迷迷糊糊,摸到腹肌那一块,他自己没撑住喟叹了一声,宁昭昭都快吓死了,连忙挣脱了。 颜清沅看她一脸受惊的样子,又不舍得吓着她。 他低声道:“别急啊,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没这么吓人的。” 宁昭昭胡乱点着头,道:“我知道了,你快下去吧。” 颜清沅当然不肯了,好不容易逮住人了。 他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以后你做了我的妻子,迟早要看要摸的,怕什么?” 宁昭昭气道:“谁要做你的妻子!你给我下去!” 颜清沅只是笑,反而把舌头伸进她耳朵里,宁昭昭嘤咛了一声,浑身都软了。 “我也没办法控制它的反应,它遇见你就成这样了。又不是第一次了,可是从前我伤过你没有?”颜清沅试图循循善诱。 宁昭昭呆了呆,仔细想了想,还是坚持道:“你的自制力太差了。既然管不住它,谁知道你接下来会做什么?” “它是什么?听不懂。”颜清沅故意说荤话逗她。 宁昭昭就自认为很机智地起了个外号:“小阿沅。” “……” 颜清沅顿时就把头埋在她脖子笑岔了气。 宁昭昭涨红了脸,也不好意思怪人家牛氓了。她自己刚刚也说了荤话。 颜清沅故意道:“嗯,对,小阿沅。” “去,去你的,别说了!” 颜清沅就是要说,免得她老那么害羞,难道他就跟她拉一辈子手了? “你得知道我是你男人,不是你爹。”他道。 宁昭昭挣了挣身子,哼哼唧唧,红着脸不吭声。 颜清沅又道:“我管不住你的小阿沅,可我还管得住我自己啊。” “谁,谁的?!”宁昭昭要爆炸了! 颜清沅捧着她的脸亲她的嘴,低笑道:“就是你的。不过你放心,你不愿意,我就绝不会要你的。” 宁昭昭欲哭无泪,道:“那你还不赶紧下去。” “那不行,你太害羞了。人家相好,不是那么个好法的。”他咬着她的下唇,含糊地道。 宁昭昭嗫嗫地道:“可我现在只想拉拉手。” “……” 颜清沅犹豫了一会儿,道:“那拉完手然后呢?” “然后就可以抱一抱了。”宁昭昭老实地道。 “抱完呢?” “抱完亲亲脸。” “亲完脸?” “亲完脸亲嘴儿。” 颜清沅憋着笑,道:“然后呢?” “然后?”宁昭昭使劲想了一会儿,小声道,“要是成亲了就可以生宝宝。” “……” 颜清沅含笑道:“生宝宝得先跟小阿沅见面。” 他以为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给她科普呢,道:“就是得每天和你的小阿沅见面,不但要见面……” 宁昭昭用手捂住耳朵:“我不听不听!不要说了!” 颜清沅拉下她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她。 宁昭昭愤愤道:“才不是我的,都不知道是多少人的了。你怎么不说是她们的啊?” 颜清沅:“……” 说到这个宁昭昭又烦躁起来,用力想把他推下来,道:“以后也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我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 颜清沅好气又好笑,抓着她的手,觉得触手滑腻又在她手腕上亲了一口:“现在就吃醋?” 宁昭昭愤愤道:“吃什么醋,你本来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烦死了! 怎么看上这个臭牛氓! 还不如萧佐呢,乖乖的呆呆的,骗回来稍稍调教一下,多好! 闻言,颜清沅沉默了一会儿,道:“昭昭,认真生气啊?” “哼。” 颜清沅讨好道:“我不占你便宜了,不生气了。以后就拉拉小手好不好?” “哼。” 颜清沅硬着头皮道:“我真不是牛氓。” 还想教她点东西呢,怎么教成这样了? 他头疼地想,她的醋劲怎么和气性一样大? 他抱着她轻轻地解释,终于是把他中了寒毒的事情说了一遍。 宁昭昭微微回过神,问了几句当时的情况,才道:“那以后呢?” 颜清沅的嘴就跟抹了蜜似的,道:“以后只疼你一个。” 宁昭昭冷笑:“不稀罕。” 颜清沅憋着笑道:“也只娶你一个。” 宁昭昭愣住。 靠!她本来打算不说这个的好吗! 不是因为不在乎……反而却是因为不敢提。起码现在不到提的时候吧。 颜清沅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还傻呢。 其实,呵……他的身世,她还是可以猜出来那么一丁点儿。到时候又有多少种“身不由己”? 宁昭昭转过身,低声道:“我告诉你,你这句话我记住了,这辈子也不会忘。你若是做不到,到时候休怪我翻脸无情。” 颜清沅一天到晚都在猜她的心思,几乎整颗心都扑在她身上了。 何况她表现的其实挺明显的。人前不让他碰,人后她也经常突然就开始发呆。有时候看到宁葳的小妾,那种表情就像吞了苍蝇似的。 尤其是她还会看看宁葳的小妾,再看看他,然后再看看宁葳的小妾,再看看他…… 哎哟那个眼神喂…… 颜清沅结结实实想过,才想起这是她的醋劲儿。 小东西想得还挺远。 他低笑道:“我怎么会做不到?” 这么长时间,他何尝舍得她皱一下眉? 宁昭昭试探地道:“如果有不得已的原因呢?” 颜清沅微微支起身子,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会儿,半晌,道:“为何这么说?” “你们男人不都喜欢找借口?”宁昭昭有些心虚地撇开眼睛。 颜清沅盯着这棒槌看了半天,又疑心是自己多想了。 他垂下眸子,握住她一只手,低声道:“你也知道那些都是借口是不是?要真有那一天,你翻脸无情,我绝无二话。” “好。” 看她认真的样子颜清沅又觉得想笑,低头亲了她半天,喃喃道:“你放心。” 宁昭昭嘟囔道:“你起来,重死了。” “真不看看你的小阿沅?” “滚!” 颜清沅大笑着滚走了。 宁昭昭当着他的面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单膝跪在凳子上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一边道:“你答应要带我去黑市的啊。” 颜清沅也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盯着她下意识撅起来的浑圆部位看了一眼,道:“嗯。” 宁昭昭兀自不觉,道:“胡氏不让我出门怎么办。” “有我呢。”颜清沅淡淡道。 宁昭昭嬉笑,道:“对了,她防着你呢。” “所以她要下手也是年后,等你外祖父上京。” 说到这个颜清沅微微皱眉。 端王被华侧妃说服,也不知道最后到底作何打算。宁昭昭他是非要不可,只是端王的性子他也了解…… “昭昭。” “啊?” 他凑过去,试探地低声道:“你外祖父要是来了,不让你嫁给我怎么办?” 宁昭昭吃吃地笑,好像完全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道:“你不是说她把我许给你了?” “要是他改变主意了呢?” “那就私奔呗。”宁昭昭满不在乎地道。 颜清沅听了愣了愣,后低笑道:“那你可别忘了,到时候我是要来抢人的。只怕你舍不得荣华富贵不肯跟我走。” 宁昭昭把发簪簪上头发,心道,我才不会舍不得呢,只怕到时候你舍不得。 热恋的时候,日子总是特别好过。 两人嘻嘻哈哈磨磨蹭蹭,半天了才出房门。 颜清沅又把宁昭昭包得跟粽子似的。 临下楼呢宁昭昭还在嘟囔,道:“凭什么你可以只穿那么一点儿……” 96.第96章 黑市转转 之前宁昭昭对黑市的印象很差,基本上可以概括成八个字:鱼龙混杂,蛇鼠一窝…… 临下车她在颜清沅耳边轻轻地问进去会不会看到什么儿童不宜的画面? 结果被颜清沅轻轻拧了腰。 宁昭昭下了车颜清沅就用自己的披风把她裹住,整个包在怀里。顿时她乐了,道:“真看不出来,你也不是那么瘦小嘛。” 颜清沅:“……” “这不是酒楼吗?”宁昭昭好奇地道。 颜清沅没说话,神色间有些威严肃穆。宁昭昭第一次看他这个样子,倒是愣了愣。 那是一家好像一点都不特别的酒楼,就算酒楼格调高又繁华有名,也没什么稀奇的。 本来在门口站着的店小二看到颜清沅,脸色一变,连忙上了前,低声道:“二爷。” 再好奇也一眼不敢看他怀里抱着的人。 “准备面具,我要下去。” “是。” 颜清沅按住宁昭昭的头不让她张望,裹着她就进了门。 酒楼里宾客云集,十分热闹,来往不乏穿着富贵之人。 颜清沅先带着宁昭昭上了二楼,直走到通道深处,转得宁昭昭晕头转向,才进了一个房间。屋内有两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已经跪在旁边等着了。 “二爷。” 颜清沅拿了个小小的面具戴在宁昭昭脸上,又给她穿上了黑斗篷。然后他拿了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自己戴上…… 宁昭昭吓了一跳,摸了摸自己脸上那个,拿下来看看哎哟做得好精致还是粉红色呢。她呆呆地道:“为什么你的这么难看?” 颜清沅无奈地道:“黑市本来就是修罗场。” 而他是修罗之王。 然后他把宁昭昭拽过来,低声道:“跟紧我。” 宁昭昭被他搞得也紧张起来,迅速搂住了他的腰。颜清沅低笑了一声。 京城其中一个黑市的入口就在这家酒楼内。 下人迅速打开了门,沿着青石板石阶而下,鼎沸的人声仿佛把他们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地下场地一眼根本看不到头,四处点满了火把,吵闹叫嚣的声音不绝于耳。宁昭昭以为人人都应该和她一样戴着面具穿着黑斗篷。可实际上这里大多数人都没有穿斗篷,戴面具的人倒是不少。 大多数人的面具千篇一律。狰狞得像鬼一样的,却只有颜清沅一个。 当然了,这么粉嫩的也只有宁昭昭脸上那个…… 宁昭昭一下来就被几个赤着上身在台上拼命搏击的人给惊着了。 好多肌肉男! 颜清沅低声解释道:“这是赌生死拳的地方,别多看,担心长针眼。” 宁昭昭不甘心想多看一眼,结果被颜清捧住脸,硬是拖走了。 从这个入口下来就正好遇见拳场,到处都是吵闹声呐喊声和咆哮声。颜清沅很快地拖着宁昭昭离开了这里。 拳场以外格局最大的是拍卖场,零零碎碎几十个场子。有些像街头商贩那般各自为营,租赁摊位出售稀罕之物。 有些则是那种大大小小的叫价竞拍的场子,各凭黑市颁给的令牌入内,一种令牌有它自己能进的场子标准,等级森严。便是王公贵族,到了这里也必须按照黑市的规矩来,如果违反,血溅黑市也没人会关心。 要震住这么大的场子,年轻的颜清沅到底经历过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如今谁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已经成了整个黑市各路修罗心中最深刻的烙印。 宁昭昭还在一个路边摊似的小场子里左顾右盼,却没有注意到暗中已经是暗潮汹涌,不少人已经盯着他们的方向。每个摊贩都戴着面具,千篇一律,吊梢眼微抿着的薄唇,一个个立着,显得十分诡异。 “阿沅我要买这个。”宁昭昭指了指某个摊子前的一个黑漆漆的不知道什么材料雕的小凤凰道。 那个摊贩微微缩了缩肩膀,有些害怕地避开了青鬼面具人的视线。 “这个不吉利,不买。”颜清沅低低地道。 “为什么不吉利,好看。” “就是不吉利,放下吧,你喜欢黑玉,我给你弄好的去。” 宁昭昭还想说点什么视线扫过这个摊子上其他的东西,感觉都非常旧……她默默地把手缩了回来,低声道:“地底下刨出来的吧,那我不要了。” 颜清沅惊讶于她竟然会知道这种东西,一般标准的姑娘家不是应该捂着脸尖叫然后说“怎么会有人偷死人的东西真是太可恶了”吗! 这么想着,他又一手搂住了宁昭昭的腰身,低声道:“我们到上面去。” “上面?” 颜清沅道:“嗯,跟我走。” 宁昭昭想到他刚才科普,心里对那顶级拍卖场又期待又兴奋,乖乖地道:“嗯。” 这时候,有人抬着步辇匆匆赶到,低声请罪。 颜清沅扶着她上了步辇,招摇过市,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纷纷议论个不停。 暗处二楼有个小桌子摆着酒,一身红衣黑斗篷的女子正在闷闷饮酒。 她对面还坐着个身穿白衣模样妖挑的年轻男子,半靠在桌上,低声道:“从来不见他带女人……鲜花妖面竟然真有人用。” 那个面具是颜清沅前阵子心血来潮的时候雕的,雕好了就放在一边让人收好,也没说要干什么。大家都以为他是雕着玩罢了,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的有人戴上了。 “红影,不切实际的梦,别做了。二爷那样的人,不是你可以栓得住的。” 红影愤愤地道:“我拴不住,凭什么她就行?我为了他,放着千金大小姐不做,抛了家族,躲在这地底下过过着不人不鬼的日子,他凭什么就把我弃之如敝屐!” 白衣男子连忙道:“你可别嚷了,让人听见你就没命了。你当他是你男人呢?别做梦了,他是你主子!” 红影喃喃道:“他就是我男人……” 当初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红影在家被继母所欺,被人卖进黑市。二爷看她可怜救了她,想送她回家,她却以身相许不愿意回去。跟了二爷一年,现在是京城的次掌舵之一,属于龙姬部下。 她声声叫嚣着当初为了二爷放着千金不做抛弃家族,在二爷面前却都是大气不敢吭的。 “你就尽占些嘴上便宜。忘了他是怎么舍了你的。算了吧红影,你跟龙姬学学,不缺男人,日子过的多潇洒。”白衣男子不留情面地道。 红影想起那一天颜清沅说不许她再进他房里去…… 她不过是打杀了他一个婢女,谁让那婢女成日对着他搔首弄姿! “白奇,我诚心认错了,他为什么不肯原谅我?”红影喃喃道。 白奇拨了拨手边的酒杯,低声道:“红影,我劝过你很多回了。你和他之前,谈不上什么认错什么原谅。他那阵子寒毒未清,缺个暖床的女人,而你恰好干净,他懒得换人才让你跟了这么久。至于你,你靠着他出人头地,过上了你自己想要的日子,该知足了。” 红影冷哼了一声,道:“他以为那种娇滴滴的贵女可以做黑市女主人吗!” 白奇的眸中顿时有些嘲讽,道:“如果要选能干的,龙姬也排在前面,轮不到你。算了吧,你该知足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二爷了。再闹,会死的。” 红影还想说什么。 白奇低声道:“你以为你和张迈他们那点事儿,二爷不知道?二爷懒得管你而已。你与其在这儿蹲着喝醋,不如先想想龙姬那你要早呢么过关吧!” 张迈是京城黑市掌舵。龙姬则分管西域。两地相隔甚远,可是各地黑市之间的关系也错综复杂。三十六掌舵之间也存在某种微妙的竞争关系。唯一能使这些人制衡的就是颜清沅。 龙姬做事,有女人的特色,也很善于利用女人的美色。但是她养着不少特地调教的魅姬,手下八大次掌舵却不是用来陪人睡觉的。 如果她知道一年前她把红影调到京城,红影就把京城的掌舵张迈,甚至张迈手下的八大次掌舵都睡了个遍!不知道一向要强的龙姬会是什么表情! 关键是红影是借调,根本没有睡张迈的必要,她却睡了。龙姬就算是个傻的,也该看出她有二心了。 白奇站了起来,道:“你放心,这事儿只有我知道。如今龙姬和二爷都在京城,我的意思,是让你小心些。” 红影低垂着长睫,过了一会儿她才道:“你喜欢我啊?” 白奇不自在地别开脸,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句罢了。你还年轻,不必太着急。” 红影柔声道:“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是最了解我的人。” 那一瞬间,红姬眸中波光潋滟,白奇的耳根子红了个透。 他轻咳了一声,道:“现在知道,也不晚……我就是心疼你,一个姑娘家……我爹就我一个儿子……你做不了掌舵,以后我……” 一向伶俐的人,此时在红姬的媚眼生波中却差点说不出话来了…… 红影轻轻地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做你的掌舵夫人么?” 白奇又红了脸。 97.第97章 致命的烟火 步辇抬到了地方,颜清沅带着宁昭昭上了二楼。 宁昭昭低头看到一个一身红衣,胸前不畏冷似的露出大片雪肌,面上戴着金光闪闪的媚狐面具的女子,顿时眼前一亮。 她道:“阿沅,她的面具好漂亮,我要那个!是纯金的吗?” 颜清沅闻言也低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那女子匆匆而过的背影。 他道:“是纯金的,不过你的比她好,咱们不要她的。” 宁昭昭道:“她的好看!” 颜清沅耐心地道:“你这个面具是我亲手雕的,是用极其罕有的粉珊瑚一块块磨平镶嵌……” 他正想得意地讲解一下他是怎么把粉珊瑚磨平镶嵌,然后拼接得仿佛没有缝隙…… 宁昭昭固执地道:“她的好看,像个狐狸精。” 随从:“……” 颜清沅道:“那个不值钱……” 宁昭昭抓着脸上的面具道:“我不喜欢粉红色的!” “!!!” 宁昭昭理直气壮地道:“反正不值钱,你给我弄一个呗。” 颜清沅黑着脸拉着她上了楼,道:“说不行就不行。” “为什么?” “金狐狸招桃花。”半晌,颜清沅憋出一句话。 地下黑市凿得极深,楼层仿佛是凿在山壁上。其工程浩大,设计精细,绝对是常人想都想不到的。 颜清沅带着宁昭昭走上木制阶梯,然后进了个通过隧道,进入了一个山洞似的小房间。小房间在最顶端。他们一上来,那一截楼梯就撤了去。宁昭昭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左右都没有邻居,脚下倒是有几个。 这是一间仿佛凿在石洞里的精巧小房间,座椅软榻,什么都有。甚至桌上还有刚摆上去的热气腾腾的茶水和精致的糕点。 宁昭昭把面具推到头顶上,低下头仔细看那几样糕点。 正犹豫着先吃哪一样呢,外面突然燃起了烟火。 宁昭昭被吓了一跳,连忙探出头去看。 “担心点。”颜清沅无奈地搂住了她的腰身。 “看,放烟火呢!” 颜清沅看了看那五色烟火,皱眉道:“不稀奇。” 然后脚下突然欢呼声一片。 宁昭昭正看得欢喜呢。 突然有人高声道:“这次的拍卖,有吾家主子亲自降临,为此,黑市第一美人红影将破例献舞!” 在一片欢呼声中,颜清沅的脸却绿了绿。 宁昭昭丝毫未决,高兴地道:“黑市第一美人啊,我们坐这么远都看不到呢。” 颜清沅无奈地道:“退过来,这儿有西洋镜。” 宁昭昭心想哇好高端,还有望远镜! 颜清沅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给了她个西洋镜。 “坐这么远怎么看啊……” “难不成你还想跟他们竞拍?” 宁昭昭道:“有这个想法。” 那美人献的是混合烟花戏法的胡舞,风格十分热烈奔放,整个场上欢腾一片。 宁昭昭对着西洋镜,那西洋镜的效果十分好,那美人虽然戴着精致的金狐狸面罩,可是在西洋镜中纤毫毕现,一举一动都是最美的风华。 “她怎么不把面具摘了?”宁昭昭看她扭成那样,也觉得心痒痒。 柔弱无骨就是说的这种美人了。 颜清沅嗤笑了一声,道:“名头叫的响罢了,她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虽然跟红影有过一段,但是颜清沅心里对这个女人已经没有半分旧情了。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任何人她都可以利用,任何东西她都可以出卖。 宁昭昭趴在西洋镜前面道:“不啊,她真的很吸引人……” 这个黑市第一美人,怎么说呢,可能身材不如那个龙姬那么丰胸肥臀,比较倾向中原女子的婉约秀气。但是有这么一种女人,浑身散发着野性和性感,就会让人完全忽略了她的缺陷,被她吸引。 突然,西洋镜里的那个女子纵身一跃,在众人的惊呼叫好声中,她竟在空中悬空走动起来。 宁昭昭吓了一跳,细看之下才发现她脚下似有什么细细的丝线在发光。 眼看她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的方向走来,颜清沅皱了皱眉,低声道:“昭昭,到我身边来。” 宁昭昭也是知道好歹的,虽然实在好奇,但还是立刻坐到了颜清沅身边。 红影走得很快,几乎是在一片绚烂的烟火中走了出来,长裙飞舞,衣袂翻飞,黄金面罩泛着冷光,艳丽的唇角几乎颠倒众生。 她很快落在了颜清沅他们所在的山洞洞口。 “我的主人。”那把嗓音也魅惑动听,柔弱无骨的美人几乎匍匐在地上,露出白皙的长腿。 “为您献礼。” 在欢呼声中,颜清沅面色淡淡,道:“起来退下吧。” 红影轻声应是,站了起来。 这时候,下面突然有人惊呼尖叫! 红影眸中突起杀意,颜清沅立刻就感觉到了! 他把宁昭昭护在怀里,在红影反应过来之前,一掌拍上她的肩头将她拍出了山洞!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宁昭昭几乎来不及反应,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只看到红影的黄金面具突然裂开,露出她面容姣好神情却非常不可置信的脸,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那般飞出了山洞! 卫三摆了梯子匆匆上了楼,急道:“爷!西北黑市掌舵侄子白奇突然在人群中暴毙!” 颜清沅猛地站了起来。 卫三满头是汗! 白奇的父亲白勇已经是黑市老牌掌舵,地位稳不可破。他膝下就这么一个独子,又是早逝的嫡妻所生…… “怎么会突然暴毙?” “龙姬还在检查。二爷您要下去看看吗?” 颜清沅有些犹豫地看着宁昭昭。 宁昭昭低声道:“你医术好,赶紧下去看看吧,说不定还没死呢。” 颜清沅道:“你跟我一起去。” 宁昭昭想了想,从善如流,跟他一下了楼。 场内的烟火却还没有放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奇怪的硝烟味。红影被拍了下来却没死,只是胳膊受了点伤,被侍女扶着站在一边。 宁昭昭闻着那味儿不禁用力吸了一口气,道:“奇怪,这烟火的味道怎么这么好闻?” 颜清沅看了旁边如痴如醉的人群一眼,冷笑道:“别多闻,她加了魅香。” 宁昭昭心想,这女人还真奇怪,放个烟火还要加魅香。 看见死者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大约不超过二十岁,宁昭昭皱了皱眉,心里道真可惜。 看见颜清沅,龙姬无奈地道:“断气了。” “先抬到后院”,颜清沅道,“我待会儿去验尸。” 龙姬答应了一声,知道他要先送宁昭昭回家,便试探地道:“不如,属下来送……” “不必,我亲自送。”颜清沅不等她说完就拒绝了。 宁昭昭道:“不用了,我自己……” 被他瞪了一眼,她又闭上了嘴。 第一次来黑市就遇到这种事情,宁昭昭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想到那个死人,宁昭昭又有点毛骨悚然。 被拎出黑市,上马车之前,她轻声道:“阿沅……” 颜清沅还以为她还想赖在这儿呢,或者装懂事想自己回去,便不耐烦地道:“闭嘴,快进去。” 宁昭昭:“……” 吩咐马车回端王府而不是相府,宁昭昭眼珠子转了转,不说话。 颜清沅这才发现她安静得反常。 “昭昭,怎么不说话?” 宁昭昭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让我闭嘴吗?” 颜清沅:“……” “所以我才不会告诉你我刚才看到那个穿白衣服的男的和谁说了话,又是谁给了他东西吃。” “……” 颜清沅无奈又好笑,刚刚还有些紧绷的神经也一下放松了。 他逗她似的,低声道:“是谁呢?” 宁昭昭抿着唇,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颜清沅终于忍不住大笑,掀开帘子对外面的说了一句话。 宁昭昭竖起耳朵听他说让人去把红影抓起来…… 她惊道:“你也看到了?” “没看到。不过你一说我就知道了。”颜清沅笑眯眯地道。 “?” 颜清沅心想你闷头闷脑第一次到黑市,那里人又多,你能记得住谁? 唯独红影是最张扬的了,不管在哪儿都是最打眼的一个。何况她刚刚还一直盯着人家的面具看,还死活想要那不值钱的金狐狸呢。 那么能让她注意到的人,就只能是红影了。 颜清沅看路短,也没跟她嬉闹,都说给了她听。 宁昭昭愣了半天,道:“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颜清沅:“……”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颜清沅笑道:“你说。” 宁昭昭爬到腿上,心里嘀咕你丫还挺高。 “红影头上戴了个玉分心……和镇远侯府的姜夫人那天晚上戴的,很像。” “很像?” “我觉得应该是同一个。” 那是个红翡翠分心。这种宝石和金银之类的不一样,其纹路都是固定而且独一无二的。宁昭昭那天晚上被姜夫人盯着看,她不服气也给盯回去了,才发现了那妇人的分心。 至于红影的,黄金配红翡,本来就非常夺目,宁昭昭本来就垂涎她的黄金面具,又仔仔细细看过她跳舞,会注意到也不稀奇。 想来红影是特地花了些心思做出这套搭配的。 98.第98章 颜氏凤佩 颜清沅听了微微沉下脸。 宁昭昭没有想太多,她不可能想到整件事情背后牵扯的巨大的阴谋。 她纯粹只是觉得不对劲而已,所以提了出来。 一瞬间的功夫,颜清沅却想通了,然后就觉得手心微微出汗。 “昭昭,这几天先住在端王府,成吗?”他低声道。 宁昭昭有些迟疑地点点头,道:“那你今晚回来吗?” “晚点回来找你,我回来之前你别出房门。” 颜清沅皱了皱眉。 当天夜里宁昭昭发现自己的院旁边密密麻麻地围满了侍卫,她半夜睡不着踩着地龙出去跑了一圈,一看到这架势差点被吓尿。 天快亮的时候颜清沅才回来,摸进房就开始洗澡,洗了半天呢。 宁昭昭已经被吵醒了,隔着屏风道:“别洗了,这么冷的天洗什么。要洗为什么不去池子里洗?” 颜清沅的声音闷闷传来:“刚验了尸,不洗你让我抱?” 宁昭昭:“……” 然后颜清沅就听到一串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是宁昭昭跑远了。他在浴桶里闷笑不已。 等他终于把自己洗干净消了毒,从浴桶里爬出来,一边擦着自己的头发,就看到宁昭昭穿着单薄的玉兰色寝衣坐在茶台上发呆。 她认真地道:“我们说过的,现在只拉手。” 颜清沅忙了一晚上,突然就被她逗笑了。 “你还说你自己一言九鼎呢。” 颜清沅不跟她废话,擦干头发走过去把她一抱抱进被窝,笑道:“嗯,只拉手。” 在被窝里拉手也算拉手。 颜清沅累得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宁昭昭被他拉着手陪他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了,摸摸索索地爬起来。可是他拉着她的手不放,宁昭昭挣扎了半天挣出来。 “哪儿去?”颜清沅嘟囔道。 “睡你的。” 颜清沅笑了一声,滚进她刚才睡过的地方,又睡着了。刚才还皱着眉呢,现在眉头都舒展开了。 宁昭昭在屋子里东摸摸西摸摸,摸了一会儿,回头看了一眼确定他睡熟了,才去了隔间他沐浴的地方翻他昨天洗完澡换下来的衣服。 哎哟穿着验过尸的好脏…… 宁昭昭嫌弃地翻了一遍,果然翻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颜清沅的令牌有很多个,他挂着名字的都尉啊,黑市掌门令啊,青云骑都统令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可是这一块,宁昭昭是第一次见。 那是块玉令,小巴掌大,雕成凤凰的样子,背面,写着个“颜”字。 宁昭昭若有所思,难道昨晚他进宫了? “找到了出来吃饭。”这时候颜清沅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宁昭昭吓得差点把令牌丢出去! 颜清沅撑着隔间的门,无奈地道:“你小心些,那是我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 宁昭昭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寻思着想找个借口什么的,她期期艾艾地道:“我就是想帮你收拾东西……不小心看见的。” “得了,出来吃饭。”颜清沅拉了她的手往外走。 宁昭昭心里有些忐忑。 早饭是清爽的鸡茸粥和几样点心。 颜清沅给她盛粥,闲聊似的提起,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跟我说了颜皇后的事……我有点点怀疑,不过那时候我以为你是颜皇后的族人。”宁昭昭老老实实地道。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可是你跟大长公主长得真的有点像,尤其是眼睛。” 齐太子和他就一点都不像了。很神奇的是,颜清沅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和大长公主非常接近。 “所以呢,你又怎么想到我娘那去的?” 宁昭昭嘟囔道:“你不会要灭口吧?” 颜清沅给她夹点心的手一顿,故意道:“你不听话,就灭口。” 宁昭昭耷拉着脑袋,喃喃道:“我又后悔了,早知道不选你了,你事儿太多了。” “……” 颜清沅垂下眸子,低声道:“趁热喝粥。” 宁昭昭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想起那天他把她抱到亭子上,他自己说的话。他说他是从地狱里活下来的人,没得选。她又有点心疼,“嗯”了一声乖乖喝粥。 “红影见过我的令牌。如果镇远侯府笼络了红影,那宋妃八成是知道了”,过了一会儿,他道,“不过她还要和你外祖父合作,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发作。” 宁昭昭小心翼翼地道:“红影呢?” 颜清沅淡淡道:“准备过几日送到白家,让白家人处置。” 宁昭昭憋了一会儿,道:“她以前是你相好的吧。” “……” “不然怎么会看到那东西?宋妃又怎么会在这么多人里就挑中了她?” 颜清沅费解地想,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还挺聪明的? 宁昭昭道:“跟你好过你都没点情面讲呢,真狠。” 好吧他想多了,其实她就是个傻的! 宁昭昭吃了两口觉得有点吃不下,又把事情捋了一遍。 “你是颜皇后的儿子,皇子?” “嗯。” “颜皇后听说是难产而死,母子都没保住。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颜清沅放下筷子,低声道:“我娘生我的时候就知道我保不住,所以用宫人把我送了出来,再换个死胎,制造出了假象。你外祖父带我直奔西域,才保住了我的命。” 宁昭昭吃了一惊:“谁要害你们母子?秦皇后?” 颜清沅看了她一会儿,苦笑道:“华侧妃告诉过我,我娘是个很好的人。她虽然贵为皇后,可是你没有发现,太子的年纪比我还大很多?” 对啊,齐太子比他还大几岁呢。如果颜皇后是个厉害的,恐怕齐太子也就生不出来了。 颜清沅道:“秦皇后和我娘无旧怨。不过宋妃和我娘同时有了身孕。” “宋贵妃……”宁昭昭脑海中就浮现出了那张温婉可人的脸。 听说她是皇上的真爱…… 颜清沅道:“我娘也不是难产而死的。在宫里生孩子,可以流产,孩子生下来以后可以夭折,可唯独生死胎是犯了大忌。何况她进宫多年无出,又是在元坤宫生了死胎……所以最后,被秘密处死了。” 宁昭昭急道:“可,可死胎不是假的吗!” 她明明知道会这样,可为什么还要制造出那种假象?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外祖父告诉我,她和我,只能活一个。若是她不这么做,我便不能活。”颜清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一声。 宁昭昭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立刻反手抓紧了。 “那现在怎么办?宋妃知道了……她会告诉皇上吗?” “她不会。我娘生前从无过错,皇上虽然处死了我娘,心里却也是有几分惋惜的。若是被知道她生的不是死胎,皇上必定会彻查此事。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秦皇后生的太子,宋贵妃生的庆王。虽然宋妃一直隐忍低调,但实际上夺嫡之战已经在这两位皇子之间展开。宋妃又怎么会愿意再多一个嫡皇子? “所以你叫颜二……”宁昭昭喃喃道。 齐太子是老大,他是老二…… 颜清沅突然道:“该听的你都听了,跑不掉了。” 宁昭昭:“……” 他轻笑了一声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低声道:“嗯,跑不掉了。” 宁昭昭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轻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夺嫡?复仇? “还没想好呢,娶回来生孩子,多生几个,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颜清沅把脸埋在她脖子里笑。 宁昭昭敏感地缩起了脖子,气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你娘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刚说完颜清沅就抬起头堵住了她的唇。 “唔,别……” 没有深吻,只是含着嘴唇,他的舌头伸进来舔了舔她的,就退走了。 宁昭昭却面红耳赤,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些,你就别问了。我什么打算也没有,只打算先查清楚我娘是怎么死的。” “可是我……” “嘘,昭昭,你是我的女人,不是我的属下。这件事你听过了,知道我是谁,就可以了。再听下去,你就得为我办事了。” 宁昭昭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道:“我才不是你的女人,我也不给你办事。” 颜清沅低笑。她还太年轻单纯。有些事情不知道便罢了,若是知道了,便很容易身不由己。 他有什么计划,都会完全把她排除在外,这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不管是谁找到你对你说什么,你就告诉她,阿沅的事情你从来不管,也从来不问。别人跟你说什么,你也不要听。” 大约是觉得这拥抱的的姿势正好,他说着竟然就想喂她吃饭!!! 宁昭昭黑着脸道:“我又不是孩子了!” 也不知道她是指他嘱咐她的那些话,还是他刚才心血来潮的动作! 可是她一张开嘴,勺子就喂了进来。宁昭昭气呼呼地瞪着他。 “你的责任就是让我宠让我心疼,别的,一概不用管。” 宁昭昭瞬间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终于不堪忍受,推了他一把站起来跑了。 “不管就不管,我也没想管!” 99.第99章 上门办案 原以为颜清沅是被吵醒的,可没想到他醒了以后把到处乱跑的宁昭昭抓回来按在桌边吃了早饭,就匆匆要出门。 宁昭昭一边给他拿衣服一边埋怨他,道:“也不多睡一会儿,刚合上眼吧?” 颜清沅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走了。 他走的时候萧佐已经带兵站在门口等着他了,回头看到宁昭昭笼着袖子站在门口,披着头发玉兰白的长裙,小小的一个。颜清沅皱了皱眉。 “走吧。”他道。 萧佐一身甲胄,紧跟了几步,神色间有些肃穆,道:“宋氏不讲信用,你当真还要帮他们?” “帮,怎么不帮?”颜清沅冷笑了一声。 没撕破脸接着演戏谁不会?要是敢撕破脸,那更好! 萧佐愤愤道:“我最看不得姓宋的那娘们儿那副伪善的嘴脸!” 颜清沅没说话,又想起了刚刚回头的时候看到的门里的宁昭昭。 他心想,他本来不想争不想抢,但是宋氏若太过分,就别怪他翻脸无情了。 宁昭昭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然后就回去补觉。 刚合上眼没多久,碧芹就小声叫她起来,说是大理寺宋顾谨左颂耽一起来了。 “说是为相府太夫人的案子来。” 宁昭昭只得爬了起来,梳头换衣服。 怎么说都是她的祖母,又是公事,再不愿意她也得做出个样子来,免得被人拿到把柄。 宋顾谨从进来就在恍神,云里雾里,跟左颂耽一起坐下了。 左颂耽感慨道:“这王府就是不一样,王府里也没什么人,地龙还跟不要钱似的铺着。瞧瞧这摆设,这雅致的劲儿……到底是个姑娘家啊。” 宋顾谨没说话,低头看着眼前成套的雅兰茶具。有些不相信着是她的品味,她并没有在端王府住多久。 少顷,侍女打开门,说是宁昭昭到了。 宋顾谨抬起头,见她穿着梳妆都非常正式,白尾披帛,湖蓝色长裙,贵气之中隐隐又有些稚气,额前一颗玛瑙坠下,衬得波光潋滟的一双眼。 宁昭昭低声道:“宋大人,左大人。” 她进了屋,跪坐在茶榻上,一眼都没看宋顾谨。 哼,登徒子。 左颂耽笑道:“才多久没见,宁大小姐又美了几分。” “左大人,你我也说不上是朋友,若是要闲聊的话不如改天。”宁昭昭毫不留情地道。 左颂耽眯着眼道:“大小姐还是和从前一样直爽风趣。” 他暗指她现在想跟他们撇清关系却是来不及了。当初她在牢里的怂样,谁没见过啊。 可惜了,宁昭昭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实。 她笑道:“左大人呢,倒是变了些,不像从前那么谄媚不要脸了。” 左颂耽:“……” 宁昭昭是个很敏感的人,从一早就看出左颂耽这种人是个极其狡诈又容易翻脸无情之人。他从寒门,年纪轻轻爬到这个位置,靠的当然不仅仅是才华。 相比起宁相的靠出卖美色和身体来谋取荣华富贵,左颂耽其实更狠一些。只要有人给好处,只要能往上爬,他什么都卖。 而此时,左颂耽的态度不但比之前有所改变,而且说话神态还隐含着眸中攻击性。 他已经站到了她对立的一面。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收了谁的好处了。 宁昭昭眼珠子转了转,放下杯子,道:“宋大人,有话直说吧。没事的话,我也想好好休息了。” 她直接下了逐客令。 宋顾谨此时却才回过神,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眼睛,道:“大小姐,冒犯了。这次来,是为了您相府的杀人案。” “哦,凶手不是抓到了吗?”宁昭昭漫不经心的道。 宋顾谨也没计较她那个态度,只是耐心地道:“您祖母已经有了供词,需要请您对一对。您和死者李强,是有旧怨的,对吗?” 宁昭昭冷笑了一声,毫不避讳地承认了,道:“对。” “什么样的旧怨?” 左颂耽已经开始做笔录。 “我祖母想把我嫁给他,这样便能把我拴在她身边,听她的话。大约恐我不从,有天早上我去佛堂为她祈福,李强就躲在佛堂中,意图施暴。”宁昭昭语气平板地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宋顾谨的手捏着茶杯,过了一会儿,才道:“然后呢?” “施暴的过程最好可以详细说一下。”左颂耽补充道。 “先是给我下了药。药下在辎衣上。颜清沅给我解了毒,什么药我也不知道。那天我还去佛堂,独我一人。念了一会儿经,李强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顾谨听不下去了。 左颂耽反而兴致勃勃,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在小佛堂里打了起来,最后他被我阉了。” “……” 左颂耽扭脸转向宋顾谨,道:“是了,仵作说了,李强是个阉人。” 宋顾谨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件事以后,你可有再跟死者见过面?” “没有了。” 左颂耽不死心,道:“一次都没有?” 宁昭昭瞪了他一眼,道:“一次都没有。” 左颂耽看了看宋顾谨。 宋顾谨斟酌了一下,道:“宁大小姐,你祖母指控你收买了城外的静慈尼姑,蛊惑她杀了自己的侄儿。一则是为了引开你的弟妹要抢夺你父亲的地契。再则,是为了报当初的一箭之仇。” 宁昭昭道:“不是我。” 宋顾谨犹豫了一下,道:“大理寺已将静慈抓捕归案。静慈已经承认了收受了您的贿赂。” 左颂耽插嘴道:“这尼姑只要给钱就办事,做这事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宁昭昭皱眉。 宋顾谨站了起来,道:“大小姐请跟我们到大理寺走一趟吧。” 左颂耽幸灾乐祸地指着他刚刚做的笔录道:“这些东西仔仔细细查一遍,再给大小姐洗清一次嫌疑,可够大小姐在里头呆很久了。” 宋顾谨低声道:“我知道大小姐是无辜的。” 左颂耽冷嗤了一声道:“那也得先跟我们回去,查了再放出来。” “大理寺,是最公正不过的地方了……”左颂耽的声音变得渐渐模糊。 宁昭昭心想,真倒霉,竟然又要进去了。李氏还真是到哪儿都不消停。 可是听左颂耽的口气,应该是有人故意要把她弄到牢里去蹲一蹲。 是谁呢? 宁昭昭这么想着,站了起来,道:“可否容我去准备一下?” 宋顾谨回过神,突然无法面对她平静的样子。 左颂耽好似是无心之言,却提醒了他…… 当下他顾不得别的,只道:“我们在外面等大小姐。” 说着就阴沉着脸走在了前面。 几乎是一出门,他就揪住左颂耽的领子。 “哎哟,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左颂耽做出了害怕的样子,眉宇之间却又有些嬉笑。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她关进去?”宋顾谨忍着气压低了声音道。 还让他亲手来抓! “我怎么知道啊,问你娘去啊。”左颂耽不怕死地笑道。 “我娘给你的好处?我娘还说什么了?”宋顾谨皱着眉道。 左颂耽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发力,一拳揍了过去。 宋顾谨没有防备被他打了个正着,脸都甩到了一边,同时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揪歪的衣领。 “没错,我是收了你娘的好处。那又怎么样?心里有气你找你娘去啊,冲着我嚷什么嚷?” 左颂耽愤愤地想,他一向是收一家钱办一家事,这次破例给他提了个醒,他也不知道惜福。 不一会儿,宁昭昭就收拾好了,又穿了她上次进去的时候用的那件超重超大的的大氅。别的东西倒是没带,头上的首饰也卸了个干净,满头青丝梳成了个长长的辫子垂下来。 “走吧。”她淡淡地道。 左颂耽突然跳到碧芹前面,笑道:“不好意思,这次因为是命案,性质不一样,她是贵女也不能带丫鬟。” 碧芹顿时眉毛都要立起来了,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那把尖锐的嗓子把左颂耽吓了一跳,连忙道:“啊哟我的亲娘,这是母老虎啊。” 碧芹气道:“你亲娘来了都没用!你有本事再说一次,你刚才说什么?!” “……”左颂耽想了想,声音弱了下去,道,“没什么。” 碧芹冷哼,道:“丫鬟能带吗?!” 左颂耽不敢嚷了,只道:“真不能带,这是命案,跟上次不一样……” “哦,那你把我也抓进去吧!我也知道不少呢!”碧芹爽快地道。 左颂耽:“……” 宁昭昭无奈地道:“碧芹别胡闹,大牢里是好玩的地方吗?” 碧芹心想,大牢里不好玩,那也比丢了郡主的二爷身边好玩。 她义无反顾地道:“要嘛今儿就把我一起带走,不然我就……” 左颂耽发现她的视线投过来,警觉,道:“不然怎么样?” “不然就殴打朝廷命官!这个罪名够不够我进去了?!” 宁昭昭:“……” 左颂耽:“!!!” 最后碧芹还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他们走了。 这次宋顾谨带了马车。宁昭昭也没多看他一眼,自己爬进了简陋的大理寺的马车。 100.第100章 我又来了 宁昭昭也知道自己成靶子了。 李氏到牢里还要咬她一口,还把静慈给抓来了。可是宁昭昭不敢说自己背景过硬吧,但是也不是谁都能弄得了的。李氏都进来了,她杀人的证据又已经确定,谁会没事干又去扯个贵女进来? 到了那个熟悉的房间,宁昭昭进去端端正正地坐好了,样子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宋顾谨看了她一会儿,终究只说了一句:“我会查清楚的。” 宁昭昭笑了一声,道:“有劳。” 心里却想着,如今她明显又是被冤入狱,这次和上次又不一样,玩的不仅仅是刑侦,还有政治。 后头千丝万缕的关系,她自己都没捋清楚呢。 又想起今天颜清沅出门之前说的话。他说让她什么都不要管,她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这样倒是正好,她被拉进了大牢,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宋顾谨徘徊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还想承诺要护着她呢,呵。现在宋顾谨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 他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气呼呼地就走了。 左颂耽拦了他一下,道:“不再留一会儿?说说话什么也好。怎么说这也是咱们的地方,她不就是笼中的鸟儿,任你摆布吗……” 宋顾谨生气地道:“滚。” 说完气冲冲地就走了。 左颂耽被推了一下,无奈地道:“这就是有缘无分啊,都这么提醒你了,你还是做不了那个英雄。” 一回过头,宁昭昭正瞪着眼睛看着他。 左颂耽想了想,就龇了龇牙,道:“你别这么瞪着我。按照大理寺的规矩,你现在有重大的嫌疑,还是唆使杀人的罪名,待会儿是可以动刑的。” 碧芹一听寒毛都要竖起来了,道:“你们敢!” “怎么不敢?什么叫名正言顺知道吗?我们今儿就是把你主仆俩都动了,也都是名正言顺!” 碧芹气得要命,进了大牢,里头怎样腌臜你也只能自认倒霉。如果无罪最后释放,你还得感谢青天大老爷! 宁昭昭盯着他看了半天,道:“动什么刑?老虎凳还是辣椒水?” 左颂耽愣了愣:“你怎么知道这些?” 宁昭昭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告诉你,这案子还没查,你就要动刑?那就动吧。你知道我总能出去的,等我出去了,我保证回头分分钟弄死你。” 碧芹脸色一亮,道:“对,你也别跟我们说什么名正言顺!郡主是定不了罪的,你比谁都清楚!敢动我们郡主,等我们出去了,回头就弄死你。” 嘿哟…… 左颂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对宁昭昭道:“你是个聪明人,没错你是定不了罪的,进来也要出去。你对着我嚷没用,不是我要动你。” 宁昭昭沉下脸,道:“你还真是什么钱都敢收。” 左颂耽笑了一声,眼中深不见底,道:“过奖。” 有些人的钱,你不收,也得收。 “大小姐请出来吧。”左颂耽淡淡道。 碧芹急了,一下跳了起来,道:“你敢动我们大小姐!” 左颂耽道:“别担心,现在只是问讯。” “哦。”宁昭昭站了起来跟他出去,碧芹立刻跟了上来。 果真只是问讯呢,左颂耽亲自坐着,一遍一遍地问她和李强的事情的细节。宁昭昭也就耐心地一遍一遍地说着。 过了很久,宁昭昭才反应过来大理寺的人想干什么。 他们不会真的对她动刑,她只是个靶子而已。真正对准的是她身后的人,她猜是颜清沅。 但是让她吃点苦头还是要的。 左颂耽一人反复问,问得他自己口干舌燥,整个时辰下来,他终于受不了走了。 然后换人。 如此轮番轰炸,直到晚上宁昭昭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开始,整个脑子都嗡嗡作响。 终于在又轮到左颂耽上场的时候,碧芹炸了:“干什么呢你们这是,这些事情反反复复地问有意思吗?我们郡主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左颂耽沉着脸道:“问讯不就是这样,大小姐若是不心虚又和惧我们多问两句?一没动刑二没逼供,只是问而已,至于你这么大嚷大叫的吗?” 碧芹还想说什么。 宁昭昭打了个哈欠捏捏脸,道:“碧芹别闹了,你穿得少,先回去休息吧。” 左颂耽道:“对对,你要是看不惯,你就自己去休息吧,别妨碍我们问讯。” 碧芹怎么可能会把宁昭昭一人丢下,如今也只能忍气吞声地站在一边了。 其实左颂耽心里是有些惊讶的。宁昭昭从一开始就很镇定,问什么答什么,后来虽然变得有些疲惫,但是整个人的状态都还算好。 要换了别的没见过世面的贵女,这么长时间下来早就该吓哭了,最起码也该歇斯底里地开始咆哮了。 左颂耽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镇定?” 闻言宁昭昭白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不是我做的,当然镇定。再说了,你们一没有用刑二没有逼供,只是不停地问问问而已,啰嗦地跟老太婆似的。” 左颂耽没料到她会用刚才他们自己的借口来堵他,想了想,又叹道:“我错了,你像看起来那么傻。” 宁昭昭中气十足地道:“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 左颂耽开始怀疑这到底是来折磨宁昭昭的,还是折磨他自己的了。 又问了一会儿,他自己撑不住了,退了下来,对自己的副手道:“撑不住了,老吴你上。” 副手面有难色,道:“一口气都还没喘顺呢,大人您这次未免也坚持得太短了些,这才两刻钟呢。” 左颂耽自己也想不通,指着不远处还在到处张望的宁昭昭道:“刚看见她打瞌睡了,怎么又精神了?” “不知道”,副手由衷赞叹,“宁大小姐的心志比很多男子都坚强的多。” 左颂耽无语了一会儿,道:“我看是棒槌脑袋,所以缺根弦吧。” 两人正商量着呢,突然传来通道深处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左颂耽,你这是干什么!” 宋顾谨大晚上地跑来看人,结果宁昭昭不在牢里,他一问,才知道从进来开始就被提审,直到现在。 如果真的只是问两句话会这么久? 宋顾谨忍着心寒找了过来。 结果刚顺着火把走了过来,就看到了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垂着大辫子笼着袖子的宁昭昭,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宋顾谨的心跳突然漏了几拍,然后狼狈地别开脸,道,“你怎么在这儿?他们有没有对你动刑?” 宁昭昭无奈地道:“没有动刑,就是几个人轮着来问讯问一整天了,有点腻烦了。” 闻言宋顾谨沉下脸。 宁昭昭住的女牢关押的都是贵人,刑讯也不比一般大狱那么血腥。针对这些身娇肉贵的贵族,大型刑罚自然也有,但是初期也有一些相对温和些的折磨。比如宁昭昭这种,连着几天问下去,曾经就逼疯了不少女子。 一般来说,人在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会歇斯底里地咆哮,咆哮不起作用后,力气耗尽,往往就会整个颓下来。这就是逼供的最佳时期了。 但这是大理寺的规矩,外人一般不知道。 简单地说,左颂耽对宁昭昭动了刑,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这么有精神,宋顾谨的脸色还是立刻变得非常不好看了。 他撇下宁昭昭,冲着不远处正在观望的左颂耽等人道:“人我这就带走。” 左颂耽也实在不想再和宁昭昭耗下去了。她不吃这套,接下来总不能打她吧? “起来吧,送你回去。”宋顾谨道。 碧芹如释重负那般松了口气,虽然不想承他的情,但是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她心里忍不住想,二爷怎么还没见人影? 宁昭昭一路沉默着回到了牢里。 宋顾谨送她到牢门口,看了她一眼,道:“皇上突然下旨,大理寺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你这个案子只能拖着。” 宁昭昭愣了愣。 他这意思就是:一定会还你清白的,但是暂时你得呆在牢里。 清白是一回事,可是人家不给你查案拖着,你有什么办法? 竟然让皇上都下旨了呢。 宁昭昭冷笑了一声,道:“那我就呆着吧。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查。” 宋顾谨看了她一眼,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最终退了出去。 这次他是真的束手无力了。 宁昭昭反正也没指望他,等他关上了牢门就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 碧芹有些焦躁,低声道:“这次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宁昭昭卷着被子道:“能让皇上下旨的人,你说还有谁?” “宋贵妃?” 宁昭昭道:“我猜了很多,猜过宋贵妃,猜过秦皇后,也猜过别的别有用心的人……可是你看看宋顾谨那个样子,除了宋贵妃,还有谁?” “那是冲着二爷来的……”碧芹喃喃道。 一边心里愈发急躁了。 宁昭昭反而很淡定,道:“等着吧,咱们现在瞎想没用。” 101.第101章 趁火打劫 宁昭昭这种情况,一般人听了都要说她倒霉,并且幸灾乐祸一番。 谁跟她似的啊,好好在家呆着,结果被自己的祖母给咬入了狱。事儿吧本来就复杂,偏偏现在还没人帮她查这个案子。 颜清沅没来,宁昭昭蹲了几天大狱,有个人倒是来了。 因为太无聊了,宁昭昭蔫在牢里发呆,一边想着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真特么难受…… 然后就听见一个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 “哟,还是住在这儿嘛。” 宁昭昭抬起头,看到秦淑月倒是乐了,道:“我还说怎么就没人来看我了,看来还是你对我最好。” 秦淑月哼了一声,道:“是了,现在除了我啊,谁搭理你啊。” 宁昭昭吭哧吭哧地笑,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秦淑月倒是不像原来那么冲动了。她心里大致是知道了上次的事情跟宁昭昭关系不大,再则宁昭昭现在已经够惨了,她也犯不着再扑上去要打要杀的。 她龇了龇牙,道:“我听说你过年也要在牢里过了。” 可不是嘛,这才几天的功夫就要过年了。 “就算能出来呢,一身晦气还没洗干净,也不能进宫了。” 宁昭昭无所谓进宫不进宫。 秦淑月喜滋滋地道:“你不是想了个挺好的主意,想在进宫献艺的时候表演吗?这回可可惜了这么好的主意。” 宁昭昭瞥了她一眼。 秦淑月果然道:“不过你放心,我们都和公主府商量好了,到时候,我和芷荷上台。你的节目,我会帮你完成得漂漂亮亮的……” 碧芹顿时变了脸色,在心里骂了一声,真不要脸! 宁昭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们不是很忌讳这个东西么,连衣服也不愿意和人家穿重的。捡我的东西,你就不会不好意思?” 这在齐京贵族圈确实是极其忌讳的事情。一般情况下,贵女们都希望自己独一无二,甚至和人家一边边都是不想搭上的。 用别人的节目,这是为人唾弃的行为,放到现在来说,就跟抄袭差不多。 秦淑月这么傲娇的人,这种降格的事情她竟然也会做…… 宁昭昭心里当然是不舒服的。尤其是姚芷荷,竟然这么快就跟秦淑月说好了。 毕竟宁昭昭和秦淑月之间的那点事儿,姚芷荷再清楚不过了。 秦淑月闻言只是冷笑,道:“你以为我的节目会和你的一样,我告诉你,我的想法,可是比你的精彩多了呢……” 说着她就滔滔不绝地开始说要怎么样结合宁昭昭的原本创意,加上她自己设计的什么舞蹈…… 说完之后她还意犹未尽,道:“你说,这怎么算是我用你的主意?” 那是啊,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不少改进嘛。 宁昭昭的嘴角抽了抽,道:“那祝你成功。” 秦淑月扒着门,有些兴奋地道:“反正你也出不去,东西也用不上,你不会这么小气的吧?芷荷还担心你生她的气呢,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 宁昭昭说不上生气,可也绝对说不上开心。虽然她并不在意要在献艺的时候拔头筹什么的,但是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 她静静地道:“你真不要脸。” 秦淑月得意地道:“我怎么不要脸?有本事你到外面去说啊,我的主意本来就跟你的不一样,我的比你的更好!” “更好你就好着吧,祝你献艺的时候能拔个头筹,到时候请你姑姑皇后娘娘给你赐婚,看看你能不能心想事成。”宁昭昭淡淡道。 秦淑月想到美事,也是期待又高兴,道:“承你吉言。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们总得放你出来的。” 宁昭昭用手撑着头,不理她了。 因为心情实在是好,秦淑月也没有再和她为难,只是哼哼唧唧了几声,就走了。 碧芹忍不住道:“郡主,公主府这事儿也做得太不地道了!” 宁昭昭淡淡道;“应该不是大长公主主动提的,该是秦淑月去要的,然后大长公主不得不答应。” 大长公主做事一向圆滑,也比别人看得通透。就算宁昭昭现在暂时进了大狱,她也不该主动找秦淑月来恶心她吧。 但是秦淑月如果自己找上门,大长公主就不会拒绝。 “秦县主又怎么会知道……” 宁昭昭想了想,道:“丞相府,公主府,这两府之间总有人告诉她。” 碧芹安慰宁昭昭,道:“您放心,您不会有事的。” 宁昭昭淡淡地道:“哦。” 外面欢天喜地地等着迎接新年,牢里却是冰冷一片。 和上次的特殊待遇不一样,这次宁昭昭坐牢是坐得实实的。每天吃馒头喝凉水,发发呆就过去了。 左颂耽也没有再来过,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女狱卒。 案子也没进展。 直到她大约在牢里蹲了差不多五六天的时候吧,京城里又爆了一件大新闻。 宁葳,把他夫人胡氏,给告了。 这次是宁葳完全站住了脚,告胡氏说她勾结妖尼,唆使婆婆李氏杀人,还把他女儿给诓进了大牢。 此等上欺婆母,下害子孙,心狠手辣的婆娘,简直就该千刀万剐! 宁相状元出身,文采风流,据说那篇状子写得是感人肺腑,让人声泪俱下。 尤其是说到他自己尚且在病中,胡氏趁机打压妾室,害他母亲李氏入狱,李氏还在狱中受苦,他做人子女的却无法相帮,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无助…… 据说感动得不少人眼泪都崩了一地…… 宁昭昭的嫌疑还没有洗清,但是也看得不是那么严了。 那天晚上她什么都不知道,还在绕烛火玩,猛的一抬头,就看到颜清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宁昭昭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颜清沅似乎笑了一声,低声道:“就是来吓你的。” 碧芹睡得早,此时也一下弹了起来,吓傻了似的:“二,二爷……” 颜清沅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这么几天的事情过去了,他连看都不能来看一眼。可是一见面就看到她守着小烛火坐着,小手在上面绕啊绕,好像还挺自得其乐。 一句没问他为什么最近都不来,为什么丢她在牢里。 以及,她到底为什么会被人弄进来。 颜清沅回过神,让人开了锁。碧芹连忙溜出去了。 “怪我么?”颜清沅坐在身边,拉了她的手低声道。 宁昭昭捧住他暖暖的手,嘟囔道;“怪你干什么?对了我想问你呢,为什么你的手有时候冷有时候热的啊?” “……” 颜清沅低笑了一声,伸手把她抱过来放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说了相府的事情。 宁昭昭瞪大了眼睛,道:“他的脸啊……就是用来丢的。” “嗯,就是用来丢的。” 颜清沅握着她的手,低声道。 “那我呢,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宁昭昭小声道。 颜清沅捧着她的手,垂眸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必定不让你在牢里过年。” 宁昭昭有些惊讶,道:“这么麻烦?” 原以为只是出门踩到****,虽然恶心,但到底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两次进牢鲜明的对比,和颜清沅刚才的沉默,让她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过了半天,颜清沅才内疚地道:“这件事其实是因我而起的。” “我知道啊。” “……” “所以问你什么时候把我弄出去啊。” 颜清沅苦笑,眸中却隐隐有些狠戾之色。 “就算暂时弄不出去,那你得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啊,不能让我不明不白地蹲着吧。”宁昭昭就等着他沉默呢。 颜清沅回过神,低声道:“真想知道?” “嗯哼。” 颜清沅还有点犹豫的样子。 宁昭昭立刻道:“不说就分手。” “……” 宁昭昭甩开他的手,道:“看到没,这就是分手,以后不跟你好了。” “……” “突然跑来蹲大牢你以为好玩啊!” 眼看她要蹦起来,颜清沅连忙把她抱了回来,忍住笑,低声道:“告诉你,告诉你!” 他看了一眼关好的门,才低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宁昭昭瞪大了眼睛:“……敲诈你?!” 颜清沅无奈地道:“你爹献的策。” “……” 太子私挪了国库银两,经年累月,再不补上就该捅下大篓子。秦氏贵为皇后,也帮不了他这一次。这个时候在家里被胡氏压制的宁葳突然冒了出来,献上一策。 与其大范围地去搜刮,不如集中敲诈大齐首富颜清沅。 “我以为是宋家……”宁昭昭欲言又止。 她看来看去都以为是宋氏,难道她猜错了? 颜清沅无奈地道:“宋氏也推波助澜……这件事其实主要是宋氏在操作。好笑的是他们以为我不知道。” 宁昭昭还是不明白,低声道:“我以为秦家和宋家不和。” “最毒妇人心……”颜清沅道。 当年颜皇后是怎么死的?绝对不会是被如今的秦皇后,当年就盛气凌人的秦贵妃。 挪用国库银的罪名废不了太子,何况这个问题由来已久,秦皇后早就给太子想好了借口。 宋妃选择在这个时候献忠心,同时也可以平息秦皇后对她渐起的疑心。 会叫的狗不咬人,说的就是宋妃这种女人。 102.第102章 睡着被扛 “敲诈你多少?”宁昭昭忍不住问。 “你猜。” 国库啊…… 宁昭昭嘟囔道:“猜不着。” 颜清沅抱着她笑道:“没多少,这个你别管。” 宁昭昭想了半天,道:“你没把我带出去是因为银子暂时凑不上手,连你都凑不上来,那必定极大的一笔数目。近年来大齐好像没有什么特别轰动的战事。从十年前我外祖父息兵开始算,也算是安稳了十年。就算之前连年战事国库被掏空,十年的积累,会捅下篓子来……” 大齐这些年风调雨顺,赋税不少,去年国库就收入上千万两白银。杂七杂八赈赈灾…… 宁昭昭吃惊地道:“难道跟你要了一千万两?” 这样的漏洞,才值得关注吧。 颜清沅的嘴角抽了抽,道:“猜错了。” “多了还是少了?”宁昭昭瞪大眼睛,显然不相信自己会算错。 “少了……不过你的想法对了,算法也对了。这差不多就是太子亏空的数目了。” 这败家杂种…… 宁昭昭黑着脸道:“填上还不够,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颜清沅无奈地道:“算了,这事儿你别想了。银子凑上我就接你出去。” 他之前做过估算,齐太子亏空国库,和宁昭昭的推测差不多,一千万两出头。可秦家也够黑,结结实实,跟他要了三千万两! 银子没凑上来,连人都不让他见! 今天是紧急凑出了两千万两,他才得以见他一面! 宁昭昭愤愤道:“这哪里是皇后,这分明就是土匪!” 后又道:“你怎么这么有钱?而且竟然到今天才被人坑……” 颜清沅低笑,道:“没有你,我怎么会被坑?” 宁昭昭有点不好意思,哼哼唧唧了半天,终于低声道:“有点不甘心让他们占便宜。” 真的不好意思啊,这么多银子,大齐三年的赋税呢…… 颜清沅安慰她道:“这点银子不算什么,只是我一时调配不出来才让你受了这许多委屈。你若是实在过意不去,早点嫁给我给我多生几个孩子还债……” 宁昭昭气得下了死力拧他,道:“你这是逼婚呢!” 颜清沅没在意,他根本就不觉得她还能跑到哪儿去。 不管怎么样,宁昭昭知道了事情的内幕,心里放松了一些。 颜清沅捏着她的下巴看了她一会儿,低头想亲她。 宁昭昭“噗嗤”一声别开了脸,连忙用手推他,道:“哎,你别,我进来几天就几天没漱过口没洗过澡了。” “……” 颜清沅还想干点什么,无奈宁昭昭又是笑又躲,后来还把脸埋进他怀里。 无奈之下他也没有坚持。 第二天宁昭昭的待遇有所改善,手炉送来了,伙食也好了,连带着左颂耽都和颜悦色了一些,还会出现陪她聊聊天什么的。 宁昭昭问他:“我都进来这么久了,怎么没看见我祖母和我娘呢?” “离你远着呢,难道还要让你们祖孙三代住一个间?” 这时候恰逢人家送饭来,送给宁昭昭的还是一荤一素。这已经是改良后的伙食了。 宁昭昭道:“我要吃面。” 左颂耽:“……” 宁昭昭眯着眼睛道:“我要吃面,和记的那个鸭汤面,油花撇干净,汤要热乎,面不能糊。老板拉面的手艺没有老板娘好,你指名要老板娘给我做。” 左颂耽盯着旁边漂亮的一荤一素,道:“你就不能凑合着先吃点?!” 宁昭昭道:“不能,谁让你把我弄牢里来了,每天没事干,就只有三顿饭是正经事,你还不给我好好弄?” “吃饭也能算正经事!” “是了,我就要吃鸭汤面。没有我就不吃了,一口不动。” 左颂耽寒门出身,见不得这么娇气的。他也知道昨天晚上颜清沅来过,她心里有了底,所以要开始折腾人了,又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不吃别吃,你就饿着吧。”他愤愤道。 “好啊,那我就饿着,饿瘦多少算多少。昨天晚上我家阿沅可是量过了,等我出去了瘦多少就从你身上切多少。” 左颂耽被她的不要脸惊得半天反应不过来:“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 宁昭昭冷笑,道:“你以为世上只你一人不要脸,别忘了我爹是谁。” “……” “哦对了,我这个手炉给我换个香饼,我要梅花味儿的。现在,快去给我把鸭汤面弄来。” 宁昭昭把饭菜往碧芹面前一推,碧芹埋头苦吃,宁昭昭盘腿不动,一副真的要绝食的样子。 左颂耽想到她那句“别忘了我爹是谁”,震慑于宁葳惊天地泣鬼神的不要脸,还是默默去给她弄鸭汤面了。 考虑到天气冷,面食又要吃个热乎,他把人家老板娘都带回来了。老板娘莫名其妙进了大狱,差点吓出神经病来。 做好面左颂耽亲自撇了油送到宁昭昭手上。看着热气腾腾冒烟汤头清爽的面汤,宁昭昭笑了。 “你还挺会伺候人的。” 左颂耽嘴角抽了抽,道:“那可不是,我伺候你心里可是想着我娘。” 宁昭昭喝了口汤,舒服的眯起眼睛,道:“难怪你升官这么快,恶心起人来也挺顺溜。” 前几天还张牙舞爪的呢,现在就变了副脸色。 左颂耽也不以为耻,反而乐呵呵地道:“那是,您现在满意了,还有别的什么吩咐没有?” 宁昭昭不理他,管自己吃面,呼哧呼哧地连汤都喝光了。左颂耽也不急,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最后评价:“吃相真不怎么样。” 宁昭昭把碗推给他,道:“没事收拾一下走吧。” 左颂耽能屈能伸,端起碗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道:“跟定颜清沅了?” 碧芹立刻警觉,道:“这是你问的话吗?” 宁昭昭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左颂耽想了想,道:“人你挑的不错,但是以后的路你走不平坦。” 宁昭昭被逗笑了,道:“左大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闲情逸致管起人家儿女情长的事了?我跟他走得不平坦,难道跟你走得平坦?” 左颂耽笑了一声,道:“跟我?看看胡氏的下场吧,你就知道跟了我这样的人会怎么样。何况你大小姐看得上我?” 哎哟喂这是什么对话! 碧芹立刻站了起来,挡在他前面,道:“再胡说八道,赶紧滚吧!” 左颂耽只是看着宁昭昭笑,好像只是占点嘴上便宜,可是他的眼睛又有点幽深不见底。 宁昭昭看了他半天,道:“你这人也不是很讨厌,别拿我爹来比,你和他不一样。但是你再占我便宜我就打死你。” “……” 左颂耽想了想,算了吧,她那样的,他高攀不上。便也没有再问他和她爹哪里不一样。 他本来就是活在黑暗和深渊中的人,抬头望一眼顶上的光明,他也知道那不是他的路。 偶尔冒出来透口气是可以的,但是透完了气,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你想多了,我是觉得你跟宋顾谨合适些,他这人其实很正直可靠。” 说完这句话,也不管碧芹气歪了脸,左颂耽就贼笑着走了。 宁昭昭搭理都懒得搭理他。 碧芹气道:“郡主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我们二爷最好了……” 于是宁昭昭听着她推销颜清沅推销了一天。 当天夜里宁昭昭睡下的时候,碧芹突然被提审。 因为这种事之前也有过,碧芹就没放在心上,临走的时候还冲宁昭昭暧昧地眨眨眼。 宁昭昭缩回被窝里继续睡,然后就迷迷糊糊晕过去了。 结果她是被颠醒的。 加上迷迷糊糊冷风一灌,宁昭昭就感觉自己被什么人扛在了肩上,正在黑暗中奔波,耳边还有些嘈杂之声,似乎有人追了上来。 这人跑的沉闷,气喘都不明显。 有人在后面大声呼喊什么“站住”,“别跑”之类的废话。到后来就变成了“去哪儿了”,和一串骂人的话。 扛着宁昭昭的黑衣人浑然不知道她已经醒了,看样子是已经甩开了后面跟来的人,几个人躲在山里打算屏息等人过去。 宁昭昭一直跟死狗一样,人家把她搬来搬去她也没动。 火光和脚步声越来越近,黑衣人屏息以待,等着他们从前面过去。 突然感觉到不对劲,扛着宁昭昭的黑衣人回过头。 然后,只看到一排白森森的牙齿。 “嗷!!!” 宋顾谨带着人都快过去了,听到这个动静连忙道:“回头!” 他的胥吏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行动非常迅速。眨眼的功夫火光就已经包围了躲在草丛里的黑衣人。 “啊!啊啊啊啊啊!!” 地上的黑衣人还在乱扭,宁昭昭咬住了耳朵就不松口,咬得一嘴都是血,旁的黑衣人也是傻了眼,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就被宋顾谨给包了饺子。 “泼妇!!!”耳朵差点被咬下来的黑衣人愤愤道。 宋顾谨连拖带拽地把宁昭昭拉开了,控制好了局面。 宁昭昭听见他骂,气得挣开宋顾谨冲过去照着他的脑袋又来了一脚:“说我泼妇!说我泼妇!你差点把老娘颠吐了,打死你也活该!竟然还敢说我泼妇!” 众:“……” 103.第103章 棒槌回来了 宁昭昭身上外套都脱了,穿得单薄,是被直接从被窝里拖出来扛着就跑的。 起初她以为有人劫狱,还想是不是颜清沅的人。可是颜清沅若是要劫狱必定会亲自来,又怎么会把她冻成这样颠成这样? 宁昭昭醒过来就明白自己遇上什么事了,一直潜伏不动一咬致命。 宋顾谨手忙脚乱地把她抱回来,她还要扑过去踹那人,最后只好用衣服包住了人硬按在怀里:“昭昭!” 宁昭昭气道:“你别拦我,我要打死他!” “别闹了!先跟我回去!”宋顾谨难得一见地对宁昭昭沉下了脸。 可惜他不是颜清沅。颜清沅吼一声宁昭昭还会听两句。 面对宋顾谨宁昭昭只是冷笑了一声道:“回哪儿去啊?牢里啊?你们大理寺大牢是什么地方,我睡的好好的也有人把我劫走了,谁不知道你们那大牢就是个胡同,什么人都可以进进出出!我再回去,下次睡觉把命睡没了怎么办!” 说着宋顾谨的斗篷也被她丢在地上。 宋顾谨自知理亏,低头看一眼那几个被制服的黑衣人,心里有数他们是谁。 他低声道:“你跟我回去,我保你无事。” “算了吧宋顾谨,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拿我归案就说拿我归案,不要说什么保我无事,也不要说什么会还我清白。说出来你也不嫌好笑!” 宋顾谨紧紧拉住了她的手。 “放手!不就是回大牢吗!我自己会走!”宁昭昭气道。 旁的胥吏牵了马过来,低声道:“大人先回去吧,这几个人属下先押回大牢。” 宋顾谨低头看了一眼,心里正乱着,强行抱着宁昭昭就上了马,任是她又挣又踹都没占着便宜。 剩下的胥吏和几个黑衣人。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道:“吾等是东宫的人,识相的就快放开我们。” 胥吏头子阴测测地笑了一声,道:“哦,原来是东宫的人。” 他们当然知道这是东宫的人。 下一瞬,冰冷的武器穿刺过黑衣人的心口,对方不可置信地低下头。 “你……” “夫人有令,如果计划被大人知道,这些人全部就地格杀。回头诬给那个姓颜的就行。” “是。” 黑暗中,胥吏们无比安静地把这些人都抹了脖子。 而此时,宁昭昭被宋顾谨抱上了马,马速太快她倒不敢动,静静抓着身前的马鞍一动不动。 风把脸都刮疼了,他才停下来。宁昭昭举目四望发现这里并不是大理寺昭狱。 她惊了一惊:“这是哪儿?” “端王府,认不出来?”宋顾谨低声道。 宁昭昭眯起眼睛:“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查清楚了,李强之死与你无关。会拖到现在是因为仵作的验尸结果我今天晚上才拿到。你先回去,剩下的程序我来走。” 宁昭昭愣了半天,道:“你真去查了?不是说不让查吗?” 宋顾谨道:“我告诉过你,我会查清楚,还你清白。” 宁昭昭云里雾里,扭头走了几步,又愣愣地回过头去看他。 宋顾谨的眼神有些飘渺,见她回头再也忍不住,突然一把把她用力抱进了怀里。 “……” 他很快松开,脱下披风搭在她身上,道:“进去吧担心别着凉。” 宁昭昭还是觉得不对劲,道:“你,你怎么会去查……” 颜清沅都被坑了好多钱……他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查出来就放人了? “我是大理寺少寺卿,查案本来就是我的本分,不然你以为是为什么?” 她老是不走,宋顾谨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突然一伸手。 宁昭昭的头发散了开来,海藻似的在月光下扑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的头绳呢?!” 她还以为是头绳断了,连忙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找。 突然听见一声马儿的嘶鸣,宋顾谨已经上了马,朝着来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昭昭:“……” 端王府书房,颜清沅已经几天没合眼了,萧佐还在低声和他商量着。 “李良娣怂恿太子,让太子索性劫了咱们郡主,好靠上你这座细水长流的金山。我恐怕你就算把银子交出去他们也不会放人。”萧佐愤愤地道。 李良娣是宋妃送给太子的,这些年太子妃不得宠,太子虽然好色,可是对李良娣一直不错。隐隐有主管东宫之势。 颜清沅有些疲惫地道:“那一千万两已经准备好了,明天我再见一次皇后。如果他们拿了银子还不放人,我……” 正说着呢,突然外面有个明显受惊过度的声音道:“二爷,郡主回来了!” 颜清沅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萧佐也愣了愣。 眨眼的功夫,颜清沅回到了卧房,结果宁昭昭不在。 “郡主呢?” 侍女被他目眦欲裂的样子吓了个半死,连忙道:“郡主说她身上难受,去,去了暖池那边……” 宁昭昭回到端王府第一件事就是想洗澡。 她想念端王府的地龙,想念端王府的大浴池,最最想念香喷喷的花瓣澡。 至于颜清沅嘛……她都臭死了还是先把自己洗洗干净吧。 暖房的气温本来就比外面高一些,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控制的,这个房间虽然热气腾腾,却不气闷蒸面。 这个暖池听说是天然的,后天修葺而成,温度正好,那种烫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池底铺着一层鹅卵石,踩过去滑不溜秋的。 四角各有两个似龙非龙的铜首,不停地吐出热水。 宁昭昭丝毫不觉得自己一回来不去报平安,而是先来洗澡是件多奇葩的事情,下了水就痛痛快快地享受这满池热水。 两个侍女还在外间收拾她脱下来丢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突然面红耳赤站了起来要退下。 颜清沅是一路怒气冲冲地过来的,可是打开这暖房的门…… 他停下了脚步,叫住那两个侍女。 “二,二爷……” “都出去,任她叫破嗓子也别送衣服进来。” “……是。” 下一瞬,颜清沅脱了自己的外袍上衣,露出白皙精壮的上身,只余一条长裤,把衣服丢给她们道:“拿走,出去。” 侍女忙不迭地抱着一大堆衣服退下了。 颜清沅望着不远处朦胧的珠帘,觉得喉头有些发紧。 本想偷偷摸摸进去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刚掀开帘子,本来背对着她把手枕在岸上的人突然回过了头。 “……” “……” 宁昭昭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 其实水汽弥漫颜清沅看不清楚太多,只觉得她的肌肤几乎白地炫目,又有一层柔和的光泽。眨眼的功夫两条胳膊就都沉进了水里,剩下个小脑袋在水面上,急急地让他快出去! 颜清沅恐吓着她,也没有脱光下水,只是除了长裤,到底还剩了点遮羞物,一边下水一边龇牙,道:“我不干什么,我来和你拉手啊。” 在水底下拉手也叫拉手,脱光了拉手也叫拉手! “……” 宁昭昭想骂呢,眨眼的功夫他就像堵墙一样扑了过来。 “救命啊非礼啊!!!” 我靠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壮实! 其实这也不能怪宁昭昭,她一向是个老实的,虽然跟颜清沅同床共枕也睡过了,但是她的手是从来不乱摸的。 别看颜清沅动不动就抱一抱她,但是实际上他们几乎还没有“坦诚相见”过。 所以这眨眼的功夫,宁昭昭就被颜清沅那身堪称精致的肌肉给惊着了…… 也就是因为惊着了,她逃跑慢了,被人一把抱住。 颜清沅几天没合眼,此时亢奋爆发,竟然有些骇人,他低笑:“你跑哪儿去?” 宁昭昭哆哆嗦嗦,乱拍他的手:“别碰……” 这软绵绵的身子一抱到怀里,颜清沅心里就滚烫一片。直到她用力来拍他的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抓上了她绵软的胸前。 嗯,抓起来比看起来还要惊人一些。 “别,揉……” 颜清沅从前其实是不敢看她的,只生怕自己流鼻血,或者把持不住会把她怎么样。 来之前其实也是想着要吓吓她的,谁让着丫头这么没有良心,大半夜从牢里出来,不来报平安,竟然跑来沐浴,而且还特地吩咐了要吃什么小笼包…… 可是抱在怀里了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听着她的声音,觉得她也不是在认真拒绝,索性把她翻了个个儿,让她面对自己。 下一瞬,湿淋淋的宁昭昭被举了起来。 “啊!!!” 宁昭昭挣扎着双手抱住胸前,以为安全了,结果精致的小肚脐一露出水面就吸引了某人的注意。 他就这么托着她凑上去想亲,宁昭昭忙不迭地去掰他的脸。两人挣扎了一会儿,然后宁昭昭一伸手就突然,把他的脑袋摁到了自己怀里。 “……” “……” 宁昭昭正尴尬呢,突然嫩脸爆红:“不许蹭!” 颜清沅笑道在她怀里。 “你这个小棒槌,怎么这么招人疼?” 宁昭昭是那么相信他,觉得他一定不会对她怎么样。 她期期艾艾地道:“别蹭了,放开我,我要下来。” 104.第104章 擦枪走火 颜清沅怎么舍得放开手? 那两团绵软的触感好得简直让人不能自已,光滑得像滚烫的丝绸,仿佛有某种魔力那般让他只能用力把往自己怀里按。 宁昭昭也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有些尴尬地直蹬腿,却感觉他不光要在她身上蹭,那禄山之爪竟然还往下摸! “颜清沅!”宁昭昭是真急了! 这特么叫什么事儿?! 刚从大牢里出来,难道就要在这儿被人给睡了?! 她本身也不是本土姑娘,没那么保守。眼前这个人是她喜欢的,就算以后一拍两散了她也会招赘。所谓的某处情节都是用来约束那些软弱无力的女人,宁昭昭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女人。 可是,问题是! 这是她的初夜,初夜!会痛的那种! 特么在牢里蹲了几天,一晚上惊魂,难道要在这种地方让他给办了?! 宁昭昭的咆哮还是有点作用的,起码他的手没有再往下了,而是在她的腰身上顿了顿,然后用力地开始揉着她细嫩的小腰! 她浑身上下都是嫩嫩的,如初生婴儿那般细软。在牢里呆了几天好像瘦了点,更显得腰肢细软,曲线惊人。 颜清沅忍着没碰她下面,但是现在他心头滚烫一片,不下下火就该死在这儿了! 因为他把满腔热情都转嫁在了她纤弱的腰身和胸前,宁昭昭想说什么呢,就感觉胸前一麻,从脚趾头开始窜起来奇怪的感觉。 她面红耳赤地拍着他的脑袋,低垂下螓首,湿漉漉的长发海藻般垂下来。 都开始微微发抖了呢,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像哽咽:“你,你要是敢在这儿睡了我,我,我,我就……” 颜清沅的动作一顿,吐出嘴里的那团已经被他厮磨得不成样子的嫩肉和尖端,眼中炽热一片。 宁昭昭抿着唇,嘟囔道:“就不跟你好了。” 颜清沅听了轻轻抱了她一下,托举的力量让她轻轻惊呼了一声:“不睡。但你得让我泻泻火。” 宁昭昭急眼了,道:“那你找泻火的去啊!” “谁让我上火我就找谁。” 宁昭昭扇他一巴掌的心都有了! 颜清沅把她抱到旁边的台阶上,他力气极大,竟然扣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动,整个动作完成了宁昭昭也没挣扎开。 “我喊人了!”感觉到臀下那个东西,虽然隔着裤子,宁昭昭还是惊得差点一下跳起来! “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你呢。我特地吩咐过了。” “你怎么能去吩咐这种话!” 颜清沅搂着她低声道:“还张牙舞爪,嗯?从前我让着你你不知道?” 宁昭昭用力掰他的手,气道:“你就是个禽兽啊!我刚从牢里出来你就对我这样!” 要不是想她想得厉害,此时更想听她在耳边唧唧歪歪,颜清沅早堵了她的嘴。 此时他就乐了,道:“也不知道哪个小没良心的棒槌,回来了也不来报个平安,一反而喜滋滋地跑来沐浴。” “我,我……” “还说要吃什么小笼包,还得灌汤的,还什么要喝点燕窝……” “……” 颜清沅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她的胸前,平淡的语气几乎感觉不出来那汹涌的欲念。 “不许碰!”宁昭昭有点心虚,但依然色厉内荏地道。 颜清沅咬了她的耳朵一下,低声道:“从前我太惯着你了,所以我的规矩你不知道。今天我要你上面了,那你下面我是碰都不会碰。但是你再唧唧歪歪,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这是什么破规矩! 不过宁昭昭回忆了一下,他还真没往下碰。不过她光着屁屁总是缺了那么点安全感。 心里稍安的同时,她又开始张牙舞爪:“什么你的规矩!这是我的东西,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唔唔唔……” 下一瞬,身高有绝对优势的颜清沅突然偏过头,就这么把她按在怀里用力狼吻了上去。 这是他吻得最狠的一次,深入就缱绻,宁昭昭整个人都往后倒,整个陷进了他宽阔的胸膛中,抓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感觉自己整个灵魂仿佛都灼烧起来。 身边的水仿佛沸腾那般不安,叫嚣着,汹涌着,又好像是她心底的某种情潮。 一个吻而已,也能让她动了情。 她惊讶于为什么湿漉漉滑腻腻的好像到处都是口水,娇小绵软的身子在他怀里不自觉的乱蹭,侧过身搂住他健瘦的腰身,手指抚过线条优美精悍迷人的背脊…… 他的身体紧绷,绞得像石头一样硬。 “唔,这,这……” 抚摸到他背上的异样,宁昭昭回过神,想看看那是什么。 颜清沅很快又堵住她的唇,低声道:“别管,待会儿给你看。” 宁昭昭已经醒了过来,柔软的掌心在那一块乱摸,越摸越心惊。 这,这些难道是旧伤? “阿沅……”她软软地叫着。 身体已经纠缠到极限,哪怕他真的没有碰她下面,她也感觉整个人几乎融到了他怀里。 颜清沅“嗯”了一声,低垂了眼睛,突然拉了她的手下去。 宁昭昭碰到就吓了一跳:“不,不行……” 可是那绵软的掌心却仿佛已经让他有了记忆那般,“嘶”了一声,他抓紧了她,是难得的强势:“用手,我的底线了。” 谁特么要管你的底线啊! 他安抚地一下一下吻着宁昭昭颤抖的嘴唇,感觉她紧张地微微发抖。 温柔的吻落在战栗的脖子上,柔软滚烫的唇畔让她整个微微蜷缩起身子。 颜清沅又心软了,虽然双目已经熏得通红,但他还是抬起了头,停止了那些颇有暗示性的动作。 “你总得碰一下。”他无奈地道。 宁昭昭憋着不肯动。 颜清沅低声哄她:“你就不好奇啊?”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无耻,这种哄孩子的伎俩他读用上了。可是他的小棒槌特别吃这一套。 果然宁昭昭瞪大了眼睛,但那个表情只有一瞬间,她很快道:“好奇什么,我才不好奇,你以为我是你么,死色鬼……” 颜清沅笑着亲了亲她的唇,她下意识地撅起嘴和他亲了一下。 耳鬓厮磨了一会儿,他才又道:“真不肯碰?” 宁昭昭有点犹豫。 颜清沅绵软的态度蛊惑了她,让她觉得没什么威胁。反而更像打情骂俏甚至开玩笑。 她想了想,把手伸下去,摸索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 比水还烫的触感让她畏缩了一下。 听见颜清沅闷哼了一声,她有些惊讶地道:“还是你自己来……” 颜清沅忍到这一步,哪里会容她再退缩? 下一瞬,他就把她整个搂了过来,堵住了她的嘴,一手用力抓住了她的小爪子,开始上下滑动…… 事后,宁昭昭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手都快断了泥煤的…… 还有他在水底下宣泄在她手上的那种滚烫的激烈的又强悍的感觉…… 颜清沅平息了一下气息,捏着她的下巴又亲了一口,然后抱着已经被亲得晕头转向的人出了水。 宁昭昭晕乎乎的拿手去挡重点部位,他还轻笑了一声。 等她缺氧终于好了一些,她已经回到了屋里,光着上身趴在榻上,颜清沅在给她擦头发。 宁昭昭挣扎着爬起来穿了件上衣,红着脸道:“我怕再擦枪走火。” 颜清沅手里握着她的头发,闻言抬眸瞥了她一眼。 宁昭昭哼哼唧唧地道:“你就不好奇我怎么出来的?说正事吧。” 一边又身子又往后缩,也不敢再闹着脱衣服让她看一眼后背。 颜清沅轻轻扯了扯她的头发,低声道:“说吧。” 宁昭昭脑袋糊着呢,刚才也不过是找个借口。 她用力回想了事情的经过,磕磕巴巴半天,终于把今晚的经历回忆了起来。 “宋顾谨……”颜清沅若有所思。 宁昭昭奇道:“不是不让他查吗?” 颜清沅皱眉想了想,道:“可是他去查了。只要查出来,大理寺就不能再关着你。” 大约宋妃也没想到自家的子弟竟然会这么做。 “那我不是欠他一个人情?”宁昭昭嘟囔道。 “我还。”颜清沅轻笑了一声。 “到底怎么回事啊……谁要劫持我?宋顾谨为什么这么巧就赶到了?” 颜清沅侧躺了下来,让她趴在自己怀里,低声道:“劫你的是太子的人。至于宋顾谨……我想是左颂耽给他报信。” 他没料到太子这么快就要动手,此时也有些心惊。齐太子的性格并不是个杀伐决断的人,所以他得到消息以后也只想静观其变。想来是背后有人在做这个推手。 昭狱的大牢把在左颂耽手里,给钱就能进去,不管是哪方势力。何况东宫的好处,左颂耽有十个脑袋也不敢不收。 可是左颂耽却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宋顾谨…… 这又是为什么?巧合? 颜清沅也想不通,看着此刻躺在自己怀里的人,有些心惊又有些震怒。 差一点她就…… 宁昭昭低声道:“你的意思是,宋贵妃这次帮着太子填补漏洞,除了想表忠心,让秦皇后放松戒心以外……还让李良娣去怂恿太子,希望太子犯新的错?” 就盯着她家阿沅的钱了呢!太子到底想干什么?! 105.第105章 坚定的心 颜清沅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叹了一声,道:“你别多想,我最不愿的就是把你牵扯进来。” 宁昭昭嘟囔道:“我倒是不想多想呢,可是人家照样逮了我还想劫持我。” “……”颜清沅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有点苦恼。 宁昭昭比他想的敏感也聪明,一味的溺爱保护可能真的不行。 “让她们狗咬狗”,他翻了个身覆在她身上,轻轻咬住了她的唇,“我们不管。” 宁昭昭轻声道:“可是她们坑你……” 颜清沅轻笑,又啄了啄她的脸,道:“于我不过是九牛一毛……就当赏她们了。等你外祖父上了京,宋妃就不敢这么肆无忌惮了。” 宁昭昭吃了一惊,三年赋税是九牛一毛?哥们儿这牛皮吹的有点大吧! 不过她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我外祖父,和宋妃不是合作……吗?” 上次那阿姨的样子就好像和他们是一伙的呢,可是现在想来她干的事儿却是件件都是坑她们的! 他亲着她的脸又开始渐渐往下,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宁昭昭问得认真,他却含含糊糊地道:“你怎么这么香这么软?” 下一瞬,宁昭昭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 摔了一跤,颜清沅猛的清醒了一些,心里苦笑。嗯,忘了这小棒槌浑身还长满了刺(狼牙棒?),是他得意忘形了。 宁昭昭卷着被子道:“你回房去睡。” 颜清沅无奈地道:“别这么狠心……” 眼看他还想爬上来,宁昭昭毫不留情地抬腿去踹他。 颜清沅抓住肉脚就亲了一口。 宁昭昭白白胖胖的小脚趾头都蜷了起来,无奈地道:“你回去睡,我怕你再忍不住。” 确实忍不住,不过他现在累死了,想要也有心无力。 他抓着她的脚不肯放,抬起眼睛看着他,有点委屈又有点乖,宁昭昭最吃这一套,果然就有点内疚了,浑然想不起来他之前的强势和不要脸。 “我不在你都没睡?”宁昭昭小心翼翼地问道。 颜清沅轻轻“嗯”了一声。 后又假装不在意地道:“一沾枕头我就能睡着。” 宁昭昭想了一下,看他眯着眼睛的样子又觉得可怜。她也知道他有的时候一晚接着一晚的熬夜,好像都不用睡觉似的。 她道:“那你在这儿睡吧。不过明天开始你不能再赖在我房里了,不然迟早出事。” 颜清沅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爬上榻,抱了她过来低声道:“能出什么事?真出事了咱们成亲就是了。” 宁昭昭气乐了,道:“你想得美呢。敢情你抱的这个心思,那你赶紧给我滚远点……” 颜清沅把脸埋进她脖子里,呼吸都变得绵长了。 睡着了…… 宁昭昭翻了个身,他果然顺势滚进了她怀里,一手握住松软的某处,又睡沉了。 “……” 颜清沅是真的累了,宁昭昭被带走了以后他几乎就没认真合过眼。现在一躺下就睡得极沉,天大亮了还保持着昨天晚上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呼吸绵长。 宁昭昭小心翼翼地从他臂弯里挪出来,下了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颜清沅还抓着被角睡得熟。 刚才他是抓着她的手的…… 宁昭昭给他拉了拉被子,自己换了衣服出去了。 一走到门口,黑着眼睛的碧芹就跟她大眼瞪小眼。 “……你回来了,我还在想你哪儿去了呢。” 碧芹愤愤道:“昨天晚上那姓左的突然叫我去喝茶,我还以为是提审呢,我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他还不让我走,扯着我闲聊。天快亮了我才发现不对劲。” “……然后呢?” “然后我跑回去发现郡主不见了,冲出去把姓左的打了一顿,就跑回来了。” “……”宁昭昭一大早就扶着墙笑倒,“干得好!” 碧芹道:“可是我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大理寺前面摆了几具尸体,都用白布覆着,还有几个太监在边上。乘的轿子,好像是东宫的。” 宁昭昭皱了皱眉。 因为之前几天过的太惊心动魄,所以宁昭昭现在有些敏感。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些尸体,会不会就是劫持她的那些人。 昨晚临走的时候,明明听宋顾谨的随从说,要把这些人压会大理寺…… 与此同时,镇远侯府一大清早也不消停。 镇远侯刚下了朝,官服未除,已然是一脸怒气。 侯夫人姜氏和也穿着官服的宋顾谨一路跟在他身后。姜氏满脸惊慌,宋顾谨眼中却隐隐发沉。 “你这个逆子!” 镇远侯进了书房,突然勃然大怒,把下人刚端上来的茶杯狠狠往宋顾谨脸上砸去! “侯爷!”姜氏尖叫。 宋顾谨一避没避,被砸中了以后,茶水落了一身。 “跪下!”镇远侯怒气未消。 宋顾谨二话不说就跪下了。 “你姑姑多年布局,正等着收网,谁知如今外贼未有反扑,却因你而坏了大事!逆子,你可知错!” 宋贵妃多年伏低做小,面对盛气凌人的秦氏,多少委屈了都打落了牙和血吞。就连李良娣也是五年前才进了东宫,从宫女开始爬起,生了皇长孙,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得太子另眼相看。 结果呢,多年辛苦布局,以捧杀的手段,让秦氏和太子都放松了戒心,并引诱太子挪用国库…… 这些年,早早被送到边关吃尽苦头,宋贵妃所生的庆王殿下,因为立有军功,相对于太子的无能,终于还是引起了秦皇后的注意。 不过这没关系,宋妃一向沉得住气。她让宁葳献策,假意帮着太子填补漏洞,以谋取秦后的信任,也让太子放松警惕。眼看着李良娣引诱太子,让太子觉得只要靠上颜清沅这座金山就可以有恃无恐…… 在这个当口上,宋顾谨竟然把宁家那个丫头给放跑了! 姜氏扶住宋顾谨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道:“我儿,你一向是个识大体的……你姑姑这些年,吃了那么多苦,你到底是为何要把人放走?” 宋顾谨低声道:“因为儿子是大理寺少寺卿,因为儿子相信法网恢恢,决不能看着无辜之人被冤入狱。” 宋妃隐忍多年,的确可怜。她也一直以这样宽大,隐忍,可怜的模样,博取今上的同情。 好像她熬了那么多年,皇后之位就该是她的。 宋顾谨是宋家子弟,也一直敬重这位姑姑。可是,他也有他的信仰。 “儿子进入大理寺,至今第五个年头。不敢说手中没有错判,却绝对没有枉判之人。放走宁氏,也正是因为她无辜。” 镇远侯嗤笑了一声,冷冷道:“你当老子送你去大理寺,是让你去做那青天大老爷的?老子是让你去给你姑姑,给宋家铺路!再说,说的大义凛然,其实不过是贪慕人家的美色罢了!” 姜氏实在忍不住,低声道:“我儿,那女子在牢中的时候,听说颜清沅经常探视,整夜不见出来……这等不贞的女子,不要也罢。” 无疑,这又是左颂耽说的。 宋顾谨闻言眸中微微一沉,不说话。 镇远侯冷冷道:“这件事还有补救的余地,你还可将功补过。” 本以为他只是贪慕美色,如今总该回头了。 没想到宋顾谨还是一口回绝了,道:“父亲,只要儿子一日还是这大理寺的少寺卿,便一日不能放弃自己的职责。” 顿时镇远侯就爆了! 姜氏拼死冲上去拦,不然他就要抽出佩刀来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剁了! 最终宋顾谨被软禁在房中,镇远侯砸了一屋子东西,不解气又开始冲着姜氏嚷:“都是你生的忤逆子!” 姜氏心想,儿子能干懂事,立了功争了脸,您出去就一口一个“我儿子”,现在闯祸了,又变成她儿子了? 她在心里骂了一声,终于上前宽慰道:“侯爷您也别生气,咱们顾谨只是一时没想通……那姑娘我也见过,确实生得好颜色。大约这么多年,咱们顾谨没有在女人面前吃过亏,偏那是个狠辣的货,才叫他念念不忘……” 镇远侯还是气呼呼的。 姜氏又低声道:“他身边那批胥吏还是您亲自调教的,之前妾就已经下过命令,若是我儿和东宫的人起冲突……那么便神不知鬼不觉将东宫的人除去,好嫁祸给颜氏。” 知子莫若母。可以说,宋顾谨的一举一动,都在姜氏的掌握之中。 镇远侯听了这话,终于微微打起精神,皱眉道:“有用?” 姜氏低声道:“纵然他富可敌国,如今人在端王府住着。为了不连累端王,总得按朝廷的规矩办事。只要东宫的人一闹事,这回不但可以把宁家那丫头抓进来,连颜氏那小子也可以一并入狱。一则可以为太子解忿,再则……人都到了东宫手里,太子爷就更该得意忘形了。” 镇远侯闻言眼前一亮,道:“还是我夫人有谋略。” 姜氏哼了一声,又低声道:“侯爷软禁了顾谨倒是正好。等咱们让大理寺那边,把这件事给办了,他都被软禁在屋内不出来。贵妃娘娘那里,便也不会不好交代。” 106.第106章 谁言有心 颜清沅直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换了衣服出了门。 “郡主呢。”他带着笑意问看门的丫鬟。 “在花园……”丫鬟还没说完话,他就已经含笑走了。 花园里,宁昭昭正和萧佐说话,披着头发垂着头,好像在认真听萧佐说话。 “这么说的话,最迟明日就要开审……”宁昭昭若有所思。 萧佐突然开始后退,一脸古怪的神情。 宁昭昭:“?” 然后萧佐突然扭头就走了。 “萧将军……” 宁昭昭一头雾水,刚想回过头看看,突然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颜清沅!” 颜清沅把她抱起来蹭她的脸,声音里带着些放松和慵懒,道:“谁许你比我先起来的?” 宁昭昭无奈地地蹬着脚,心想以前真的没发发现他还挺高的。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反正跟他亲近了些她就觉得挺颠覆的,在一起之前,她认真地觉得他就是个白斩鸡…… “你别蹬鼻子上脸啊,你赖床难道我也要跟着你赖?你快放我下来,花园里呢,让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颜清沅看了一眼萧佐逃走的方向,心道我就是要让整个端王府的人都知道,免得你外祖父来了还要唧唧歪歪。 他腻腻歪歪地蹭着不肯下来,宁昭昭没办法,撅着嘴让他亲了好几下。 突然想起来不对劲:“我们不是还在拉小手的阶段吗?” 颜清沅都快笑死了:“昨晚忘了,嗯?” 宁昭昭红着脸道:“昨晚那是擦枪走火,既然做错了那就得赶紧回到正轨……” 她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垂着头道:“你在摸什么?” 口气听起来还算平静,盯着覆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额前却好像有青筋在呼呼跳。 颜清沅本来就是逗她的,虽然那处隔着那么厚的衣服也让他爱不释手,但他还是先把手缩了回来。 “那你重新定个章程。到了现在还是只让我拉手还是亲脸,肯定是不行的。”在她要翻脸之前,颜清沅道。 宁昭昭想了想,光溜溜都抱过了,还亲得欲生欲死的,还说什么只让拉小手亲亲脸,听起来都矫情。何况他看起来很不服气的样子,不服气就会得寸进尺占便宜,一不小心就过火了,到时候她更吃亏。 想了半天,她垂着眸子道:“那你不许脱我衣服,不许抓我身上,不许爬到我床上来。” “其他的呢?” “其他的现在不禁了。” 颜清沅想了想,笑道:“合理。” 其实他心里都快笑死了,第一次见这么讨价还价的呢。可是他还是一本正经地答应了。 眼看他还想黏黏糊糊地凑过来,宁昭昭捏着他的脸把他扯开。 “说正事儿呢。” 颜清沅眯起眼睛,道:“刚才萧佐跟你说什么了?” 说到这个宁昭昭又气不打一处来:“人家都让你给吓跑了。” 哎哟可爱的忠犬男就这么彻底没戏了…… 宁昭昭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那副小样儿看得颜清沅气不打一处来,又咬了她好几口。 倒把宁昭昭给气乐了,道:“你太嚣张了。我告诉我现在是纵着你啊,把我逼急了我咬死你……” 两人又嬉闹了一会儿,然后颜清沅才把她抱到亭子里放下坐好。 弄得刚才开始就跟隐形人似的宋一都感叹道:“就没见过这么爱不释手的……” “后天过年,明天就要开审。我今天早上让宋一去打听,说是宋顾谨抱恙,换了个姓包的官员主审。我觉得这样未免匆忙了一些,怕是故意打的武断定罪的心思。”宁昭昭低声道。 刚才颜清沅睡着,她已经出去打听了一圈。 她想了想,道:“不过宋顾谨好像已经帮我把剩下的程序走完,我现在已经是无罪之身了。” “抱恙”之前,宋顾谨连夜处理了宁昭昭的案子。他拥有大理寺最高权限,走起流程来非常快。所以宁昭昭现在已经是无罪之身。 颜清沅想了一下宋家的作风,皱了皱眉。 明天开审? 呵,若是秦后的人,颜清沅信。但是宋贵妃一向是个绵里藏针的,有时候直到你死在她手上了,才会猛然醒悟是发生了什么事。 恐怕今晚就会动手。 当下颜清沅把宁昭昭哄回屋,出去把萧佐他们叫来商量了半天,直到宁昭昭午觉睡醒,他丢下事情又匆匆赶了回去。 “今晚我会出去一趟。你独自在家,等一位尊贵的客人。”颜清沅一边给她倒漱口水,一边轻声道。 “什么客人?”宁昭昭一愣。 “见了你就知道了。”颜清沅道。 “还跟我卖关子呢。” 颜清沅笑了笑。他知道宁昭昭虽然在某些奇怪的点上有些固执,但是大体上却是个非常懂事的,她从来不多话多问。 “你说杀掉那些人的凶手到底是谁……连宋顾谨都‘抱恙’了。”宁昭昭喃喃道。 颜清沅亲了亲她的额头,不说话。 当天夜里突然开始下大雨,颜清沅早早出去了,却没有走远,只是静静立在端王府门口。 天气冷,王府又大,宁昭昭只当他出了门,根本没想到他站在王府门口耍帅。 雨幕中大理寺胥吏安静地靠近,想要趁夜突破端王府。 突然走到端王府门前,为首那人抬了抬手,队伍停了下来。 不远处,端王府门口的灯笼未灭,一个蓝色的身影正若隐若现。 “颜都统。”为首之人长叹了一声,站定了脚步。 颜清沅回过头,神情有些冷漠,道:“夜雨滂沱,辛苦几位走了这一趟。” 对方道:“权宜行事,希望都统配合一下。我们都是自己人。” 颜清沅站在台阶上,眸中沉沉看了他们一会儿,道:“自己人?” “是,娘娘觉得您应该可以理解,毕竟,端王已经选择了结盟。这次缉捕颜都统归案,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大事一成,都统必定全身而退。”对方似乎循循善诱。 诚然,宋氏那边的人认为,这于颜清沅他们,不过是一个很小的牺牲。 颜清沅慢慢地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是选择了和你们结盟,而不是为你们所用。” 对方在雨夜中笑得格外放松,道:“是,是结盟。虽然我们殿下迟早有一日要登九五之位,您说是结盟,那就是结盟。现下,为了盟友,可否请都统移驾到大理寺做客?” 他那意思很明显。端王是应召上京,已经和宋妃结盟,打算全力压制秦氏。 名义上是同盟的关系,可是实际上,端王应该是投效了宋贵妃所出的庆王。既然庆王总有一天会登基,那这个同盟关系,自然应该以宋氏为主。 说白了,结盟是好听的说法,按照宋氏那边的意思,端王应该属于宋氏的部下。 颜清沅闻言笑了一声,道:“那便走罢。” 在与端王接洽的时候,宋氏方面是十分客气的,绝不敢这样。端王雄踞西域本不需要和任何人结盟,会再牵扯到陆这京城夺嫡风云中也不过是为了查清楚颜后的死因。 因为秦后的名声就是盛气凌人,所以端王就选择名声不显一些的宋氏结盟。 颜清沅上京之后一番盘查,才发现宋氏比秦氏更加深不可测。 如今看来,宋氏认为,端王庞大的兵力和威望,和他们结盟,倒是端王占便宜了? 对方还有点蠢蠢欲动,道:“今夜既来了,不如把大小姐一并带走吧,免得再来一趟。” 颜清沅的脚步一顿,火光里他的笑容有些狰狞,道:“你可以试试看。” 对方讶然,道:“大小姐被劫,都统营救才误杀了东宫侍卫,这是本就想好的说辞。大小姐明日也是要出堂作证的。既然如此何必如此麻烦……” 他的话音未落,雨中突然火光大胜,不知道从哪里衍生而来的火龙,几乎要舔到那些胥吏的头发,顿时吓得众人都后退了一步,有人则是直接坐在了地上! 那条火龙还在雨中横亘盘旋,伴随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桀桀怪笑声,令人胆寒! 直到火光一艳,照亮了一个半倚在端王府屋顶上的人,绚烂的火花照亮了他阴柔莫测的脸,唇畔的笑容仿佛噬血的毒蛇,只等主人一声令下就会扑上去,把眼前的敌人撕得粉碎! “张迈……”有人喃喃道。 京城黑市分舵掌舵张迈,出生于烟火世家,从小便擅长各种各样的烟花戏法。 这时候,一个清凉的女声传来,似乎还带着几分魅意:“我们才不管什么端王不端王,什么贵妃什么皇子,我们只认我们二爷。如今你们带了我们二爷去,那是我们二爷赏你们的脸面。王府里的女主子,你们谁敢动一下,老娘,就把你们的手都剁下来喂狗……” 火光一闪,屋顶的另一侧站着个黑衣金发的女子,明显的西域长相,令人想入非非的身段,随意而蔑视的姿态。 “龙姬……”胥吏头子眸中一闪。 他转向颜清沅,道:“看来你根本无意归顺朝廷!” 颜清沅微微偏过头,冬雨落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也散发着丝丝寒意,他淡淡地道:“你又是听谁说的,我有意归顺朝廷?” 107.第107章 摆好架势 那天晚上宁昭昭睡得很不安稳。 突然间一个惊雷落下,把宁昭昭整个炸得从榻上蹦了起来。 因为颜清沅不在,她一个人反而喜欢睡小榻,此时就因为地方太小,一滚滚到了地上。 她一下惊醒了过来,然后听见窗边在压低了声音说话。 “……郡主睡了,她一向睡得早。”这个声音听起来像碧芹。 “那让她先休息。倒是个没有心事的孩子。”这是个声音柔和好听的女性,听起来相对成熟些。 “二爷好像没让郡主知道。”碧芹小声道。 对方似乎愣了愣,才无奈地道:“这个颜二。” 榻就在窗户边,宁昭昭默默爬上榻,蜷缩成一团,心想你们都当我傻呢,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隔天一早大理寺就开堂问审,几案并审。 一则是相府杀人案,再则是东宫侍卫被杀案。 为什么两罪并审?据说是因为新年将至,要在新年之前把这些琐事都解决。 李氏因为年纪大了,牢里的条件有限,她坐牢的时间也不短了,又赶上大理寺拖案子,在牢里饮食住宿之类的环境都太差,据说前几天差点拉肚子拉得虚脱。 此时的李氏,已经完全没了先前的官家太夫人的形象。她原来半白的头发此时也变得几乎全白了,又稀疏蓬乱,就有一种“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的即视感。 胡氏也换了原来的那身雍容华贵的衣裳,浓密的长发简单地盘在脑后,一根银簪束着,有些冷冽之感。她瘦得太快,以至于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原来她喜欢和善地眯着眼笑,如今她只拢袖子站在一边,看到婆婆李氏的时候,她唇边就扬起一抹讽刺的冷笑。 再有静慈,坐在一边低着头念佛。 宁葳下朝之后才会赶到。苦主是李强的亲戚,此时低着头,萎靡不振。 相比起来,最有精神的反而是昨天晚上刚进来的颜清沅。 坐审的是一名姓包的年轻官员,这些年在大理寺也有了些名声。他看了一眼,人都已经到齐,便道:“开堂。” “请东宫资客苗先生,刑部文书柳大人。” 这在大理寺问审的时候是很正常的情况。东宫资客代表的是太子,柳文书代表的是刑部。 意思是东宫和刑部都在关注这个案子,你大理寺断案的时候,得掂量着点。 那位苗先生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坐下,眼睛扫过在堂的人,便不悦地道:“不是还有一位重要的证人,是宁家的大小姐吗?怎么还不见人?” 包主审嘴角抽了抽,道:“刚派人去请过,大小姐还在相府,说是等相爷下朝了再一起过来。” 苗先生回顾左右,白白胖胖的手翘了翘,道:“倒不知道大小姐原是个有孝心的,还得等着父亲一起走,免得宁相爷路不熟走错了。” 是啊,宁昭昭对大理寺可是熟悉的不得了了。 这个笑话说了左右便都跟着笑了起来。 颜清沅瞥了他一眼,道:“苗先生,现在审的是相府杀人案,和东宫好像没什么关系。不过人人都说肉食者鄙,想来苗先生想来是不服气,觉得自己肉吃多了,所以什么都要多问一句,免得愧对自己食了国俸。” 苗先生听了就勃然大怒,道:“你这是何意?” 颜清沅讶然道:“原以为苗先生是东宫资客,总该博览群书,连这话也听不懂么?那某给先生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先生你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所以什么都要问一问,管一管。” 苗先生不妨他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了,顿时就皮笑肉不笑地道:“都道颜二爷和宁大小姐关系非同寻常,没想到好到这个地步,竟是说一句都不让人说了。” 颜清沅微微一笑,道:“看来先生很会打听这些琐事,倒是让某想起了当年孟尝君的门客。” 孟尝君好养门客,身份和这位苗先生差不多,都是作为幕僚一类养在府里的。孟尝君的门客,最有名的就是一位擅长学习鸡叫的“鸡鸣”,和擅长偷东西的“狗盗”,也就是“鸡鸣狗盗”这个成语的来源。 这位苗先生的特长就是打听琐事八卦,颜清沅把他和“鸡鸣狗盗”放在一起,也确实是很合适。 苗先生顿时怒了,道:“你好大的胆子!公堂之上岂能容你口出狂言!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二品都尉,怎敢如此和老夫叫板!” 颜清沅眸中闪过一抹厉色,淡淡道:“这里可不是东宫。” 苗先生道:“这里是大理寺,老夫如今就给包大人一个面子。至于你,颜清沅,下堂之后等着瞧!” 颜清沅笑道:“某也是打算下堂之后和先生算一算总账。” 他本来就是个极度锐利的人,虽然笑着,却让人感觉眼角唇畔都泛着冷意。 东宫的人一向眼高于顶,认为他一个小小的商贩再好拿捏不过。但是苗先生此时也被他浑身散发的寒意给惊了一惊。 他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肥胖的身躯,心里嘀咕着,这大理寺没有地龙,丝丝儿的冒着冷气。 而此时,宁昭昭早早到了丞相府,这是最早的时候,颜清沅都没有想到她会做的。 当时天还黑着,丞相府的门房就迎来了个打着把白伞的人。门房一打开门,看到大雪里站着这么一个人,披着白裘,伞打得低低的,画面美得诡异,第一个想法就是该不会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就在他差点吓出毛病来的时候,那人背后人影一晃,又走出个瘦小些的姑娘来。 “看什么看?自家主子也不认识了?” 门房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好久不见的大小姐呢! 宁昭昭看都没看那门房一眼,径自进了门。 本来是打算过来等宁相,等他下朝了就一棍子把他抡晕了让他上不了堂。他是原告,被告是他的正妻。他要是上不不了堂,到时候怎么掰都由宁昭昭高兴了。 结果没想到一进来就听说舒柳不慎在花园里滑了一跤,肚子痛呢。 宁昭昭差点把这小妖精给忘了,觉得有好戏看了,就连忙带着碧芹往她那个院子里去了。 没过多久,宁葳就下朝回来了,一边换下朝服准备去大理寺,一边问起:“不是说大小姐过来了吗?” 云姨娘一边服侍他更衣,也是一脸茫然,道:“是了……刚刚是到了这儿的,后又说要去看舒姨娘,再后来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宁葳冷哼了一声,道:“那小孽障就成日不小消停!” 云姨娘道:“也有可能是回她自己楼里去了。相爷,可要找人去瞧瞧?” “找她干什么?我就没打算跟她一起去大理寺。身边跟着这么个小孽障,我都嫌丢人!” 云姨娘有些犹豫地道:“舒姨娘今儿一早起来摔着了,此刻正嚷着腹痛……相爷要不要去瞧一眼?” 宁葳一怔,道:“怎么又摔着了?” 在他的印象中,舒柳自己还像个孩子似的,总是咋咋呼呼的,怀孕之后就没少磕磕碰碰。 云姨娘道:“不知……很可能,是要临盆了。” 算算日子,这还不到八个月呢。 不过宁葳心里另有一番计较。舒柳吃了稳宫丸,孩子一直很稳定,要不然以她这个性子,都不知道把孩子摔掉多少回了。 他心里愈发信了那稳宫丸是真的。 “我去瞧一眼。” 至少得去了解一下情况,若是真的伤得很重,而死里逃生,那他差不多就可以把那稳宫丸献上去了。 打着这个主意,宁葳去了舒柳那里。 刚到那呢,就听见惊呼声此起彼伏,有个嬷嬷惨声道:“怎,怎么会这样?!” 正吓得要死呢,就惊闻宁葳进来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姨娘呢?”面对屋子里的鸡飞狗跳,宁葳皱了皱眉。 那婆子几乎吓得魂都飞了,战战兢兢地道:“舒,舒姨娘,昏,昏过去了……” 宁葳眼瞅着那婆子手里抱着个什么,遮遮掩掩的,心里觉得奇怪,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婴儿的哭声。 宁葳不可置信地道:“舒姨娘生了?” 婆子支支吾吾的,突然浑身抖陆筛糠似的:“相,相爷,孩,孩子……” 宁葳心里琢磨着,这不足月生产,听着孩子的声音倒还是有些力气的,难道稳宫丸效果真的这么好? 他心下一喜,破例道:“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如果那婆子聪明些,就能发现不对劲。宁葳的喜悦太过反常,一点都不像是新得了孩子的那种欢喜。 但是他此时满脸的笑意已经把婆子给吓破了胆,她手里不由得也更用力了一些,生生把孩子给抓哭了起来! 宁葳顿时皱眉,道:“你干什么!” 他呵斥了一声,然后一把把孩子给抢了过来,掀开包被一看,却整个傻了眼! “这,这是什么东西!” 宁葳气得一下要把孩子摔到地上去! 这时候,突然从床底下窜出了一个人来,一顺手就把孩子给接了过去! 108.第108章 绿帽子公开 宁昭昭其实也没防备宁葳竟然会举着个新生儿就要摔,下意识地就从床底下窜了出来把孩子接住了。 开什么玩笑,这么小的孩子难道要看着在眼前摔成个肉酱不成! 倒是宁葳,被床底下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来差点给吓死,直挺挺地往后一仰,脑壳“嘣”的一声响。 宁昭昭第一次抱这么小又软绵绵没骨头的孩子,也是手忙脚乱,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道:“哎哟爹您也太狠的心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往地上砸?” 碧芹哧溜一声从床底下也默默地钻了出来,看了看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舒柳一眼。 屋子里顿时一团乱,那些婆子也不敢去扶宁葳,宁昭昭自然也不会去扶他。他想自己爬起来,宁昭昭抱着个软绵绵的孩子,喝醉酒似的急急跳,退了几步一脚踩在了宁葳腿上,宁葳又摔了回去。 宁昭昭倒不是故意的,此时也连忙退开了,从奶娘怀里抢过包被包住孩子,仔细看了一眼,才明白宁葳刚才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孩子是混血。 虽然小,皮皱没长开,但是毕竟已经成形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跟普通孩子不同。 宁昭昭最早的时候听颜清沅说那孩子不是宁葳的,她还没想到这一茬。此时反应过来,也是愣了半天。 宁葳阴沉着脸道:“你在这儿干什么?把孩子给我。” “那可不行,您刚才还要把它扔到地上去呢。我怎么能看着您草菅人命?” 宁昭昭本来还在震惊中,可是此时看到宁葳,她突然就起了个坏心眼的主意。 这种事对于男人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尤其是宁葳,贵为一国丞相,却被小妾戴了绿帽子,戴了就戴了,连野种都生在了自家。 最可笑的是对方还是他最宠爱的姨娘,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态,这阵子他都是精心呵护着怀孕的舒柳。也曾想过若是这孩子平安出世,那么稳宫丸可以献入宫中,助他平步青云,那这孩子也是有功之子,他必定会好好对待舒柳母子。 舒柳的千娇百媚,曾经是极大地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他对舒柳更是有求必应,破例帮着舒柳的爹打通关系…… 而此时,他的感觉就像是被人在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大嘴巴! 宁昭昭抱着孩子,笑道:“爹,他好可爱啊。你不喜欢,我来养吧。” 一则是宁昭昭是个有原则的人,内宅斗到死,她也不会对孩子和孕妇下手。再则,这孩子不足月而生,如今又天寒地冻,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来,带回端王府有地龙总是好一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宁昭昭想到以后可以把这孩子有事没事带到宁葳面前来晃一晃…… 宁葳脸都气绿了,道:“胡闹,你一个姑娘家,要个孩子干什么?快抱过来给我!” 宁昭昭把孩子小心地包好给了碧芹,笑道:“我偏不给你,有本事你去告我啊。碧芹带他回端王府。” 宁葳:“!!!” 宁昭昭和碧芹抱着孩子转身就跑,宁葳气得直接追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天气太冷了,宁葳跑得倒不快。宁昭昭和碧芹一哧溜地躲到假山后面,他看到了,就急得大叫。“给我站住!” 他心想躲到假山后面去就以为他不知道了吗?连忙七手八脚地招呼着身边的人都去抓人。 宁葳是真的气红了眼,第一个冲到假山边上,想把宁昭昭和那个小野种都抓出来弄死!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宁昭昭突然从假山后面跳了出来:“哈!” 众:“……” 宁葳被她喝了个满脸,一瞬间面孔离得极近差点扭曲成麻花,然后整个人都往后面栽倒过去。 “相爷!” 宁昭昭一边想这老头太不禁吓了,是不是骨质疏松了老是会摔跤,一边就飞快地往前跑。途中和碧芹一前一后回头看,只见宁葳颤颤巍巍地打转,然后身边一群人伸手去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一头栽进了旁边的水池里。 宁昭昭:“……” 碧芹:“……” 这下是不用捶了,他是不可能出堂的了。 宁昭昭带着孩子火速冲回了端王府,把孩子安置好,又冲向了大理寺。宁葳不在,接下来就靠她了。 大理寺审问现场。 因为宁葳还没到,主审官意思意思问了两句。胡氏一口咬定静慈的事她都不知道,跟静慈也没有私下来往。如果静慈要说是她指使,就得明明白白拿出证据来。人是死在李氏那里,而且是现场被抓住了杀人。因此双方僵持不下。 颜清沅目前还处在看戏的状态。 胡氏是宁葳告的,宁葳身份又特殊,他不在,就有点审不下去了。 弄得苗先生也有些烦躁,道:“什么时候开审我们的东宫的案子?宁大人倒是好大的架子,这一堂的人都在等他。太子爷还说要亲自过来看一眼,好在没有来。” 包明也有些尴尬,道:“不知道宁大人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这时候,堂外小吏进了门,道:“启禀大人,宁府的宁大小姐到了。” 包明也松了一口气,来一个算一个吧。 他道:“请进来。” 随着他话落,宁昭昭慢慢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许是雪大,她进门以后把伞递给了身边的小吏,伸手拍了拍肩上的雪花。 一室的人都被她的出现吸引了目光。 苗先生在东宫混到今天,真本事没有,看美人的眼光却是一等一。 眼前宁昭昭穿的这么厚,也挡不住他那双贱人眼,上下一溜就把她的身材看了个大概,心中暗暗惊叹,再想仔细看看她的脸,突然有人一晃晃到了他前面。 苗先生正想着发现了如此美人,献上必定是大功一件,突然被人挡住了视线,就极其不高兴地道:“你干什么??” 颜清沅直直地站在他面前,不同于刚才的含蓄,此时眼中都是露骨的杀意。 “你再看一眼……出门我就弄死你。” 轻轻的话语不知道怎么钻入了耳中,苗先生眨眼的功夫出了一身冷汗。他甚至疑心这是不是幻听,看身边的人,哪怕是跟他坐得极近的刑部文书,也一脸的自然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再回过神,颜清沅已经避开了他,转了个身背对他。 宁昭昭对那边暗潮汹涌浑然不觉,进门之后面上就带笑,道:“抱歉诸位,我父亲今天来不了了。” 包明一怔,道:“宁大人是原告之一,如何能缺席?眼看就要过年了,上头有吩咐,这案子是拖不得了。” 苗先生此时回过神,就不悦地道:“只要不是瘫着了,也该起来把这案子给办了。” 宁昭昭心想,冰天雪地地掉下了水,而且那群人手忙脚乱地在一边凑着,好像也没看见能下水救人的小厮之类的,都是一群婆子。等把人捞上来,也不知道冻晕了没有。 她笑道:“我父亲不慎落了水,而且泡了一会儿才拉起来,确实来不了了。” 包明问了一句,道:“宁大人怎么会落水?” 宁昭昭满脸无辜地道:“本来打算出门,没想到遇上小妾产子,那小妾又是我父亲钟爱的,我父亲就去看了一眼。没想到一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父亲发了怒,欲把孩子摔死。我把孩子抢了过来带回了端王府。当时我爹正在花园里乱跑,不知道怎么的就掉进了水里。” 众:“……” 包明:……我只是随便问问您不用说的那么详细。 但是宁昭昭黑起爹来也是不遗余力。首先宁葳告了正妻,又撇下公务,去看小妾生孩子,这本身就是极为不正常的。一般来讲,这种等级森严的人家,小妾生子,主母给面子会去看一眼,男人若是去看,本来就是极其丢脸的事情。 宁葳这种行为可以算得上是宠妾灭妻了。 再则,宁葳满心欢喜地去看,结果看到孩子之后翻了脸,他还要把孩子摔死,这又是为什么?那肯定是孩子有问题…… 最后,宁昭昭把孩子带走了,宁葳在花园里狂奔,还掉进了水里……这就是个笑话了,完全可以脑补出很多细节。 虽说宁葳的脸已经被他自己丢的差不多了,但是宁昭昭这么黑爹,还是透着股子喜感。 宁昭昭道:“我爹没来,我在也是一样的。涉案的是我亲祖母和我母亲,我和静慈也打过交道。” 说着她冲包明嫣然一笑,道:“毕竟这些案子也拖不得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包大人也免得不好交代。” 宁昭昭笑得极好看,包明尴尬地别开了视线。 苗先生不耐烦地催促道:“快审吧,这种鸡毛蒜皮的案子何必拖那么久?” 重要的是东宫的案子好不好,没点眼色的东西! 包明正想说些什么,突然从内堂匆匆忙忙地出来一个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闻言包明猛的色变,站了起来,说了一句:“各位请先稍等。” 就急急退到了内堂。 109.第109章 当堂开撕 包明的匆忙退场让每个人都一脸狐疑。 然而片刻后,一身玄黑官府的宋顾谨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包大人有要事临时退堂,今天的两起案子有本官接手。”他神色淡淡地宣布,一眼也没往宁昭昭的方向看。 宁昭昭看了颜清沅一眼,心道,这姓宋的不是被软禁了吗,怎么又跑来做主审了?而且还是临时换的人。要知道这种情况在大理寺是少之又少的。 颜清沅对她使了个眼色,宁昭昭也没看懂是什么意思,糊里糊涂地点了头。 宋顾谨开审,也是先审宁府的案子。 “现开审宁府杀人案。胡氏第一次提告,本官带人到相府抓人,遇见了李氏杀人的现场。所以凶手是李氏及其仆从陆氏无疑。” “宁葳宁大人第二次提告,告胡氏买通尼姑静慈,哄骗,唆使李氏杀人。并以李氏年事已高,脑子不清醒,而胡氏作为儿媳,不尽心伺候婆母,反而在唆使婆母杀人后,还把婆母告上大理寺为由,向大理寺提出休妻请求。要求胡氏净身出户,一应嫁妆等物,不得带走。” 相比起包明的东拉西扯,宋顾谨则干脆利落地多。他说话简练,条理分明,一句废话没有,更没有掺杂个人感情,只是冷静地陈述事实。 只是事实听起来就有些不对味。缺乏了润色,听起来就有些怪怪的。听着倒像是宁葳母子俩先杀人,然后想嫁祸给儿媳妇,再侵吞儿媳妇的嫁妆。 宋顾谨看向冷静的胡氏,道:“杀人凶手已有定论,不必再审。现在要审的,是宁相提告,胡氏唆使婆母杀人一事。可宁相似乎并不在场?” 这时候宁昭昭就冒了出来,道:“大人,我父亲身体抱恙,所以来不了了。” 宋顾谨的视线很快从她面上掠过去,又道:“那胡氏,对于你夫君宁葳的提告,你可认罪?” 胡氏低下头,道:“大人,妾身嫁入宁府十几年,宁家当年一无所有,妾身亦不离不弃,侍奉婆母,主掌内务也尽心尽力,京城里人人皆知。如今又怎么会唆使自己的婆母去杀害她的侄孙?何况妾身与李强素不相识,又何必唆使婆母杀人?” 她看了跪在地上的静慈一眼,道:“就连静慈,也是婆母自己相熟的,妾身倒没怎么和她来往。” 李氏听了又气又急,跳起来破口大骂,道:“你这个丧门星,若不是你花钱买通了那妖尼,她又怎么会让杀我自己的亲侄孙?还敢说不是你……这相府内院,除去你,谁会恨老身入骨!” 胡氏听了,眼泪都涌了出来,道:“娘,您这是哪里的话?这么多年来,媳妇是怎么侍奉您的,难道您都看不出来吗?媳妇又怎么会怨恨您……” 宁昭昭冷眼在一边看戏,心想,宁葳不在,老太婆果然不是胡氏的对手呢。 宋顾谨听了一会儿他们婆媳俩之间的拉锯战,直接打断了他们,道:“你们感情如何,不在本官的考量范围内。本官查过,胡氏嫁入宁府至今已经十八载,未曾听说和婆母之间有纠纷或是夫妻失睦。宁大小姐,你是相府的人,可是如此?” 宁昭昭作为一个看戏的旁观者,自然是谁赢面大她就帮谁。 她笑道:“是了,我母亲嫁入宁府十几年,和我父亲的感情一直很好,治理家务也都井井有条,虽然她当年是高门低嫁,可这么多年我也没听说她有什么过失之处。” 胡氏闻言,就看了她一眼。 李氏阴沉着脸道:“有没有过失,宋大人怎么能问一个孩子?作为媳妇有没有过失,本该是婆母最有说话的分量。” 宋顾谨道:“太夫人,您是被告,又是杀人犯,所以您的话不在采纳范围内。此外,本官刚才说过,你们婆媳俩关系如何,不是断案的根据。” 李氏怒了,道:“那你当如何?断案的依据又是什么!” 宋顾谨道:“自然是胡氏买通静慈的证据。” 说完,他冷冷地看向静慈,道:“先前你曾经冤指宁大小姐入狱,可见你这尼姑是个经常说谎的。” 静慈慌道:“贫尼冤枉!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尼绝不是有心咬了大小姐入狱。只是当时前来接洽之人,确实自称是大小姐的人……所以贫尼才以为那是大小姐的主意!幸得大人明察秋毫,查明真相……” 宋顾谨“啪”的一声砸响了惊堂木,冷声道:“还在信口雌黄!你于大理寺做了假证,冤贵女入狱,论罪当斩。本官念你是空门中人,再则大小姐也还未受封,法外留情网开一面。如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快于堂上招来,不然两罪并罚,你非死不可!” 静慈抖了一下,不出声了。 “你刚才已经说了,收受银钱,唆使李氏之事,确是你所为,可为真?”宋顾谨慢慢地到。 “是……大人。” “如今本官便问你,唆使你的人是谁?” 静慈动了动嘴唇皮,犹豫了一下。 宋顾谨看向宁昭昭,又道:“你到底收了多少人的银钱,办了多少事,本官已经都查清楚了。但与本案无关的,本官也已经不打算追究。你只需回答本官,给你银子,让你唆使李氏杀人的,究竟是谁?” 静慈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当初她是不得不屈服,将宁昭昭咬入狱。那人的身份尊贵,她不敢违背,更不敢在公堂上把那人供出来。 可是宋顾谨的话里也有那么一层意思,宁昭昭已经脱罪,她的任务已经没有意义。一码归一码,她现在在堂上面对的是胡氏李氏婆媳,如果这件事她不配合宋顾谨,她同样面临着腰斩。 宁昭昭也听出了这层意思,心想着没想到这宋顾谨还是个谈判高手。 静慈沉默了许久,终于道:“是……相府的胡夫人。” 胡氏陡然目眦欲裂,道:“你撒谎!我与你从来没有什么交情,你静慈又一向心高气傲,又怎么会被我收买!” 李太夫人就冷笑道:“还说不是你!” 宋顾谨连拍了几下惊堂木,才让这对激动的婆媳冷静下来。 他又对静慈道:“胡氏收买你的时候,可有人在旁听着?经手之人又是谁?” 静慈低下头,道:“无人在一旁听着,经手之人,是个姓赵的嬷嬷。是胡夫人的忠仆。” 李太夫人闻言便道:“必定是赵桂花这个贱人!” 她指的就是胡氏身边最亲近的赵嬷嬷。 胡氏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宋顾谨这次出来得匆忙,这件事很多细节也没有查清楚。到了这儿,差不多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剩下的…… “只能靠逼供。”颜清沅在宁昭昭耳边轻声道。 他们俩靠在一边看热闹,时不时小声议论两句。因为现在在查的案子和他们无关,所以也没人管他们。只是宋顾谨时不时会扫他们一眼。 宁昭昭小声道:“抓到赵嬷嬷,这案子也该水落石出了?” 难道胡氏就败在这儿了? 这时候,胡氏突然出了列,道:“大人,妾身有一事告之。” 李氏冷笑道:“你莫要想着还能舌绽莲花,哄骗主审官。这件事板上钉钉,就是你这个不孝儿媳所为!” 宋顾谨道:“讲。” 胡氏道:“妾身仔细对过那静慈所说的时间,当时,妾身,和赵嬷嬷确实都不在府中,但是我们二人都在见一个重要的人,那人可以为我们作证。” “你能见什么重要的人?真是笑话,你女儿都已经疯了,你平日里鲜少出一次门,谁人不知道你这恶妇是要失宠了,你出门又能找谁去?你当你还是当年的太师府大小姐?我呸!老身告诉你,待回去,便要我儿休了你这恶妇!你在京城也不要想待下去了!”李氏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 胡氏被她骂得畏缩了一下肩膀,低头抹了抹眼睛,道:“娘……纵然儿媳有千般不是,苒苒总是您的亲孙女,这些年承欢膝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从前分明不是这样嫌恶苒苒……苒苒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这几年,您就变了个模样?” 这几年变了样,那当然是因为你爹荣休回老家了…… 在座众人心里都这么想。 可惜李氏还没听出来自己在不自觉中已经被儿媳妇黑了,她用力啐了胡氏一口,道:“你这个害人精能生出什么好女儿来?还不是和你一样是个不要脸的货色!做娘的想害我老太婆性命,做女儿的难道就是个孝顺的?” 胡氏被她啐了满脸,低下头泣不成声。 宋顾谨先敲惊堂木,稳定了一下形势,才问胡氏,道:“你说你们在见一位重要的客人,那人是谁?可否上堂为你作证?” 没想到胡氏听了这话突然大哭起来,道:“是我傻,赔了自己,赔了女儿不算,还丢尽了我爹的脸!我的女儿啊,将来为娘的一定要教她择婿应该门当户对,不能轻易下嫁!如今我还有什么脸面,让他给我出堂作证?!” 110.第110章 神秘的证人 此时的李太夫人只觉得浑身发燥,看胡氏装可怜大哭,竟扑上去欲打她。 颜清沅一个没看住,宁昭昭竟然就蹦上前去,比那些胥吏反应都快,冲到了李氏面前把她挡住了。 “祖母,公堂之上若是还打人,可是又多了一项罪状啊。按律是要打板子的。”宁昭昭笑嘻嘻地道。 李氏被她那个表情,差点就噎死了。她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太婆伸出了干枯的手想去抓宁昭昭,突然被一声惊堂木又吓得缩了回来! 宋顾谨不悦地道:“李太夫人,请保持冷静!” 两边的胥吏刚还有些犹豫,此时就冲了上来把李太夫人给架走了。 她也折腾不动了就是,喘着粗气,喉中喝喝作响,一边几乎声嘶力竭地道:“我儿宁葳何在!他为什么不来!去把我儿宁葳叫来!” “肃静!李太夫人,您若是再叫嚣,恐怕下官就不得不得罪了!” 宋顾谨沉下了脸,两边拿了责杖的胥吏就上了前,威胁的意味很浓。 “你,你敢动老身……”李氏也是吓着了,不可置信地道。 颜清沅默默地把凑热闹的宁昭昭给拉了回去,此时就回头看了李氏一眼,淡淡道:“如何不敢动?您别忘了,这儿可是大理寺,您也不是什么尊贵的相府太夫人,您哪,不过就是一个杀了人的老太太而已。” 一句话刺激得李氏又想起了李强濒死的样子,她喃喃道:“老身不是杀人犯,老身是无心的……” 宁昭昭看得起劲,便对颜清沅低声道:“这叫什么?婆媳大战?” 宋顾谨吩咐人传赵嬷嬷,并问胡氏道:“胡夫人,您说的那位重要的客人,究竟是谁?” 胡氏整个人像被抽了所有的力气那般,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是,我爹……” 李氏一听就“呸”了一声,道:“你爹?你爹不知道在哪个乡下疙瘩角里种花种草,有闲心管你这点破事儿!” 这时候,一个浑厚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是么,老夫在乡下种田种草,所以你宁李氏就这样冤欺我的女儿!” 李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胡氏坐在地上用手捂住脸,泣不成声。那一刻,她不是机关算尽的相府夫人胡氏,她只是一个错嫁了凤凰男,从云端跌落泥污之中,挣扎滚爬,重新又找到了依靠的平凡女子。 “胡太师!” 胡太师须发皆白,人却还是十分精神,面颊也是红润的光泽。他走进堂来,目光如炬,刀子似的眼睛在李氏脸上停了停。气势相差太远,李氏不敢跟她对视。 他身边却还跟着一位老夫人,拄着拐杖,由丫鬟扶着,进了堂就激动得走向跪坐在地上的胡氏。 胡氏刚才是假哭,现在却是真的泪如雨下,她抱住那老妇人的腿,大哭道:“娘啊!” 顿时堂中的人都神色诧异。胡太师年纪已经不小了,会突然上京本来就是一件奇事,竟还是带着夫人来的……那说明,他在京城呆的时间不会短。 这位太师在朝中十分有名,为官的时候连皇上都是以老师礼待之。 宋顾谨,甚至苗先生都连忙站了起来,道:“胡太师!” 李氏却还在一边嘀咕,道:“他算哪门子的太师……” 正和女儿抱头痛哭的胡府夫人连氏顿时暴怒,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李氏道:“从前我敬你是我们的亲家,也看重你几分,如今你的所作所为真真是叫人寒了心!你相府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婆母杀人,丈夫告妻!老身当时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答应你这门亲事!” 说着又使劲捶打她丈夫胡太师的胸口,大哭道:“这就是你一手扶持起来的人家啊!这就是当初你为了给他让路,还特地辞官回乡,还把太师府也让出来的人家啊!你看你做的什么孽,你看你干的什么好事啊!” 当初胡太师提前一年荣休,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要给宁葳让路。不然他们翁婿俩都身居要职,宁葳很可能会升不上来。 李氏听了就在一边道:“妻以夫为贵,我儿宁葳好了,她难道没有好处?你这个老的迟早要荣休,又本就是寒门,能扶起个女婿来,也是我儿宁葳光耀了你的门楣!” 她能这么说的确也是因为她底气硬,胡太师已经荣休了她还怕什么?何况胡太师的几个儿子都没什么大出息,才华有的,但是政治成就不高。最有出息的二儿子也不过是在地方上混个巡抚当当,哪里比得上她儿子宁葳有出息? 没错,她现在是丞相府的太夫人了!不再是当初卑躬屈膝需要在胡家人面前讨好的那个穷亲家了! 连夫人听了她这话就冷笑,只对她丈夫胡太师道:“睁开眼瞧清楚了吧,这家人,就是看上咱们家的权势,腆着脸靠着咱们可怜的女儿往上爬呢!” 胡太师整个人都气得发抖,朝宋顾谨拱了拱手,道:“我女儿胡氏,那天接到我们要上京的消息,确实带着个姓赵的婆子跟我们在一处,这一点,城里客满楼的东家是可以作证的。至于那李氏杀人,决计和我女儿无关!” 宋顾谨命人给胡太师夫妇俩看座,又让人宣了那客满楼的伙计。 李氏还在一边叫嚣着他们全家一起说谎。 人还没宣到呢,突然就来了圣旨,说是请胡太师夫妇进宫! 这么一来,连李氏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妇人都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颤颤道:“他现在已经是白丁之身,怎么还有圣旨宣了他进宫?!” 苗先生倒是看出来了,连忙换了副嘴脸前去恭喜,道:“皇上请胡老回来,必定委以重任,苗某在此先恭贺胡老了。” 李氏听了,整个人就瘫倒了在地上。 连氏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扶着女儿胡氏道:“娘一定做主,让你们和离……” 胡氏靠在母亲怀里,哽咽个不停,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样着实让人动容。 胡太师临走之前,再三拜托宋顾谨,还他女儿一个清白。 后又走到宁昭昭面前,双目有些探究暗沉,道:“你是宁氏昭昭?” 宁昭昭应了个是。 胡太师道:“这次的事,是我们胡家承了你的情。我记下了。” 他会这么说,一方面也是因为知道端王马上就要上京。其实他和端王可以算是联盟,一文一武,遏制秦氏的势力。 因此宁昭昭从他的口气里也听不出几分真诚的意味。 宁昭昭也无所谓就是,笑着客气地应道:“您太客气了。” 李氏就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一家子反骨,都联合起来,害我老太婆……” 然后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喊叫着:“我儿宁葳何在?!让他来!” 胡太师走后,客满楼的老板和伙计就来报道了。宁昭昭用脚趾头想,也猜到了胡家人必定是提前料理妥当的。 几问几答,定了李氏的杀人罪。不过她不用偿命,因为她是诰命,而李强不过是个庶民。李家人也愿意和解,接受了宁家的赔款,李氏坐牢一年。 静慈频做假证,唆使杀人,还坑蒙拐骗一大堆,被定了死罪。 宁昭昭看宋顾谨的神色间似乎有些无奈,心里猜测他可能知道真相并不是如此。 无奈他再大的神通,断案其实靠的还是个证据。如今时间紧迫没有证据,只能网住李氏和静慈,胡氏他是网不住了。 不过胡氏和静慈也并不无辜就是。 这个案子审完,苗先生就在暗地里皱眉。 如果是包明坐堂,按照原计划,应该要继续把宁昭昭咬出来,押入牢中,牵制颜清沅…… 可没想到宋顾谨突然冒了出来,雷厉风行,眨眼的功夫就把案子给办了。这,他回去太子跟前儿,只怕不好交代。 这么想着,眼神又在宁昭昭身上打转,心中感叹,这女子还真是极品尤物,无论怎么看都相当完美。不知道这发现美人的功劳,可不可以平息殿下的怒火…… 这个案子审完,就休息了一轮,大约一刻钟的功夫。 在场的人都是有些身份的,因此休息的时候,就被请到了隔间去。 进了小隔间,颜清沅先给宁昭昭倒了茶让她捧着暖手,并道:“该查东宫的案子了。” 宁昭昭想到宋顾谨,虽然着实讨厌他的自大和孟浪,但还是道:“我相信宋顾谨已经有了准备。” 这话说得颜清沅心里就直冒酸。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他确实有些才华。” 嗯,的确显得挺大度的。 突然脸上就被宁昭昭捏住了。他愣愣地抬起头。 宁昭昭一脸已经完全看透他在想什么的神情,凑过去嬉笑道:“其实你也不错,年纪轻轻本事不小。就是比人家宋顾谨还自大一些。” 而且还有点腹黑。宁昭昭在心里补充道。 颜清沅不乐意了,道:“我比他强多了!” 宁昭昭故意道:“哪儿啊?” “我上得厅房入得厨房……” 话还没说完呢,宁昭昭就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她捏着某人的脸,喃喃道:“嗯,你比他强,你比他会撒娇!” 111.第111章 到底站那边 颜清沅看了之后就微微一哂,看宁昭昭探头探脑,又把纸条递给她。 宁昭昭一看就乐了,挤着他道:“他们要你赶紧站队,问你是哪边的呢。” 大理寺上下都是宋家的人,这是已经毋庸置疑。 现在这种情况下,宋家人也能给颜清沅递条子。 按条子上的意思,是警告颜清沅别忘了他是给谁办事的,待会儿上了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得心里有数。 照这样看,宋顾谨那边肯定也被警告过了。 “他们什么意思啊?意思就让你暂时先委屈一下,认个罪,然后跟东宫的人去东宫,做内应?” 然后太子就可以随意挥霍颜清沅的银子,然后尽情的闯祸? 颜清沅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真当颜清沅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了…… 颜清沅笑道:“我有钱也不给他们花啊,我还得留着娶媳妇养孩子呢。” 说着又往宁昭昭怀里凑。 宁昭昭顿时蹦了起来,好气又好笑地道:“就说你最会撒娇!别闹了,快开堂了!” 颜清沅摸了摸鼻子不说话。 “那你到底站哪边啊……宋顾谨那肯定也被警告了。” 颜清沅淡道:“站哪边也轮不到他们管。” 真是好笑了,就算端王和宋氏结盟,又怎么样?端王自己对属下也是极为宽厚的,从来不会乱指使,何况颜清沅这种。没想到宋氏作为一个“同盟”,用起别人的人来,倒是完全不客气。 “走吧,上堂。” 他拉了宁昭昭的手道。 宣布了上堂,宋顾谨却还在后面带了大约有半刻的功夫,才出来,脸色有些苍白,非常不好看。 颜清沅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虽然颜清沅现在对宋氏的印象极差,但是他也承认年轻的宋顾谨是有几分才华的。而 这小子的前二十年,都是风调雨顺,基本上志得意满。宋氏一心培养他成为继承人,但是并没有让他接触太多内幕。因此倒把这小子养成了个目下午尘的性子。 他进了大理寺这么多年,也颇有些刚正不阿的名声传出来。可见他的本性还是相当固执的。只是不知道这次,他会做何选择。 家族利益,和自己的信仰,他会怎么选? 颜清沅唇边扬起一丝意味莫名的笑意,等待着他的选择。 宋顾谨的神色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坐下来半天,才道:“开堂吧,现在开审东宫侍卫被杀案。” 语气里已经不复刚才审相府案的时候,那种坚决,笃定,和意气风发。 他翻了一下手中的卷宗,又过了半晌,才道:“死者的身份卷宗东宫还未曾提供,如今要补已经来不及。根据验尸结果,都是被人一击致命。杀人现场也未曾考察,但是根据仵作的检查,发现每个死者身上都有不少残留的枯草根。其中还有一种特殊的不枯草,京城只有城南那边的山头有少许分布。” 说完,他放下手中的卷宗,看了宁昭昭一眼,道:“其中一名死者的耳朵受了伤,仵作断定是女子所咬,受伤的时候死者应该还活着,但是从伤口愈合情况看,死者受伤没多久,就已经被人杀死。颜二公子,宁大小姐,本官问你们,前天夜里丑时,你们二人在哪里,又和谁在一起?” 他条理分明地分析了现在所有的几样报道,突然话锋一转转过来就问颜清沅和宁昭昭,似乎是要对着他们来了。 苗先生十分得意地翘起脚。 颜清沅淡道:“那天晚上,上半夜我和萧佐萧将军在一起。下半夜,我和昭昭在一起。” 顿时堂上众人的神色便有些诡异。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在一起…… 宁昭昭对他的说法没什么反应,反而接下去道:“我临半夜被释放,是宋大人亲自下的命令,回了端王府后,便和阿沅一直在一起。” 苗先生冷哼了一声,道:“世间竟有这种女子,为了脱罪连名节都不顾了。老夫倒是很好奇,大半夜的你们孤男寡女的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 颜清沅低头看了宁昭昭一眼,眸中有些笑意。 那天晚上干了什么? 宁昭昭转了个身冲着苗先生,大声道:“我刚出狱,还能干什么?苗先生您是没进过大牢是么?牢里多脏多恶心,伙食多差你不知道吗?一身晦气出了大牢,有多少事要做啊,光洗洗刷刷吃吃喝喝都够忙一晚上了!你家的人出了狱你们难道不要准备一桌子酒菜说说话什么的吗!” 苗先生顿时脸红脖子粗,道:“老夫又怎么会知道大牢里是什么样的?” “那真该送您去见识一下,免得您在这儿信口开河胡言乱语。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没文化真可怕!像您这样的就该多出去见识见识,不然就少说话吧,别闹笑话了!” 众:“……” 苗先生勃然大怒,一下跳了起来:“你,你你……” 颜清沅一拉宁昭昭把她拉到身后,皮笑肉不笑地道:“苗先生何必这么激动?郡主也是童言无忌,您别往心里去。” 苗先生道:“什么童言无忌!我看她就是欠了管教!” 宁昭昭躲在颜清沅背后闷闷地道:“对啊我就是有欠管教,你又不是不认识我爹……有意见,你找我爹去啊!” 苗先生:“……” 宋顾谨敲了一下惊堂木,道:“好了好了,言归正传。” 被这么一打岔,他索性也不问宁昭昭了,直接问苗先生,道:“苗先生,本官十分好奇,为何大半夜的,东宫侍卫会跑到城南山上去干什么?” 他慢慢地道:“据本官所知,那附近,除了大理寺昭狱,好像也没什么东西了吧。” 苗先生脸色一变,道:“你这是何意?” 那些人为什么会在那附近?当然是去劫宁昭昭的。 但是这肯定不能在堂上说出来。 可是苗先生也不认为他有回答这个问题的必要。他到这里不过是走个过场,大理寺应该直接把颜清沅定罪,不然,就是和东宫作对! 宋顾谨看着他,神色冷峻,双目幽深,因为紧紧抿着唇,下颚的弧线绷得死紧。有那么一瞬间,宁昭昭觉得他的气势冷冽得像一把锋利的刀。 “自然是在查案,不然,苗先生以为本官何意?”他慢慢地道。 苗先生觉得这个节奏怎么不太对? 他气急,道:“东宫的侍卫,半夜去哪里难道还要向你交代?自然是太子殿下有令!你休要再多言,分明是这妇人咬了我们的侍卫,然后那姓颜的才将我们的侍卫杀了灭口!” 宋顾谨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本官很好奇,不是说尸体是后来发现的吗?苗先生又不在现场,为何知道他们是和宁大小姐和颜二公子起了冲突?” “莫非,东宫派出侍卫到大理寺昭狱附近,所执行的任务,和宁大小姐有关?”宋顾谨慢慢地道。 苗先生眯起了眼睛。 他能混到现在,也是已经成了精了。此时宋顾谨的态度,很明确地说明了一件事,这小子反水了。 “东宫的事,老夫劝大人,还是别多问的好。” 宁昭昭就在一边嘟囔道:“这是大理寺啊,律法面前哪有什么尊卑。既然东宫这么厉害,干嘛还把侍卫的尸体抬到大理寺来要人家查?回家自己解决就是了。” 苗先生气得瞪了她一眼,愈发觉得非把这女子弄进宫不可,到时候好好挫一挫她的锐气! 宋顾谨道:“苗先生,大理寺办案讲的是证据,总不能凭空断。何况本官只问您,东宫侍卫的任务,和宁大小姐可有关系?只要您回答是或者不是,这案子才好继续断下去。” 其实他说的这就是一句废话。 如果苗先生承认了,那就算不把话说开,是个人也能猜到东宫的人是去劫狱的。 就算断了最后东宫侍卫是被颜清沅所杀,那也应该是东宫的人劫狱未遂反被颜清沅给杀了。 颜清沅定了罪,东宫的人突然跑去劫狱,就算大理寺不能把东宫定罪,眼下要过年了,皇上那也交代不过去。 苗先生彻底沉下了脸,道:“老夫再问问一次,大人这是何意?” “本官刚才就说了,本官是在断案。”宋顾谨的神色还是很冷淡。 双方顿时陷入僵持。 苗先生白胖的一张脸上也渐渐显出了凝重。 宋顾谨的神色也是毫不退让。 颜清沅眸中闪过一丝激赏。不错,宋家虽不忠义,但这宋顾谨还是个可用之人。 而宁昭昭一脸的茫然。 “……” 正僵持不下,突然门口的胥吏神色有些惊慌地跑了进来。 宋顾谨立刻站起了身子,和那人进了后间。 苗先生只当是有东宫的人来警告他了,冷笑了一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宁昭昭低声道:“好过你这个死胖子。” 苗先生:“!!!” 颜清沅:“……” 最终颜清沅忍着笑把宁昭昭往身边拉,低声教育她道:“不许欺负胖子。” 苗先生一口气差点没噎死,咬牙切齿地道:“你们俩给老夫等着!” 112.第112章 给你个惊喜 宋顾谨这次进了后堂以后,很快就又退了出来。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个面白无须太监模样的人跟着他出来了。 “殿下临时决定取消这个案子,给宋大人添了麻烦,改日定有补偿。” 顿时满座哗然。 苗先生急道:“柳公公,怎么会临时取消?” 殿下策划已久,更让不少人都做了准备。怎么会说取消就取消? 柳公公瞪了他一眼,道:“殿下的心意,岂是你能揣测的?总之,你先跟宋大人去把这个案子消了吧。” 如果不是他来得及时,只怕宋顾谨这个一根筋已经打算鱼死网破。 再则颜清沅本来也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又有了靠山…… 他狠狠地啐了一声晦气,心想这次又不知道殿下会怎么发脾气了。想来想去便觉得最应该怪的就是宋顾谨。 宋妃都要在皇后娘娘面前乖乖伏低做小,赶明儿让宋贵妃去好好敲打敲打这个不长眼的小子,最好能让他吃点苦头! 但不管怎么样,东宫势大,这个案子都已经立了,此时却只能撤掉。 宋顾谨整个人就跟打了一场大仗那般,一口气泄了就整个人都有些萎靡,只强打着精神和东宫的人接洽。 宁昭昭嘀咕道:“真随便,真当大理寺是他们家开的了……” 颜清沅心里依稀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轻轻带了带她的手,低声道:“侧妃娘娘来了?” “来了呢,应该在王府。不过府里还有个惊喜给你……” 话是这么说,宁昭昭却有些不自在地回避着他的视线。 “什么惊喜?”颜清沅浑然不觉,反而喜滋滋地道。 他二人一边低声说笑,一边出了门。好像今天到这儿不过是赴一个最无聊的局。 宋顾谨慢慢收回视线。 苗先生口干舌燥抱怨了一堆,也没人回应他,便道:“宋大人?” “嗯?”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苗先生道。 宋顾谨深吸了一口气,道:“失礼,请您到后院坐,我整理一下仪容再过来。” 苗先生心里嘀咕着,道:“您去吧。” 宋顾谨顾不得管他,自己一路跌跌撞撞到了专属的小间,叫人送了冷水来连往脸上泼了几次,刺骨的寒冷才让他清醒了一些。 看着水里那个扭曲的人影,宋顾谨心里苦笑。 这次镇远侯没能困住他,他出来了,为的是给这件事一件善了。 一则是因为他心中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这件事他从头到尾看得清楚,绝不能容忍让大理寺变成让权贵肆意操控的藏污纳垢之地。 他知道这个地方本来就不干净,也知道他其实管不了太多,大理寺很可能会愈发堕落下去。更知道他这次出面,回去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可是他还是来了,因为他觉得他该来。 这是宋顾谨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道坎。过了这次,他仿佛一夜之间从那个被人粉饰了太平的世界惊醒。 他支着脸盆盯着里面那个人看了一会儿,然后支起身子,慢慢从袖中取出一根绣着梅花的发带,系在了自己手腕上。 以后的路,纵然再艰难,他也会坚持走下去。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和宋顾谨不同的是,颜清沅和宁昭昭解决了一件大事,两人都高高兴兴地回家打算准备过年了。 颜清沅一路都在想那个“惊喜”是什么。 他本是什么都不缺的人,如果说他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上下打量了宁昭昭一眼,他坏笑道:“你该不会是想以身相许吧?” “去你的!”宁昭昭一脚踹了过去。 看他还傻笑,宁昭昭忍不住道:“等你回去就知道了,我给你一个小宝贝。” 小宝贝? 那不就是要以身相许的意思吗?生个小宝贝…… 两刻钟后,颜清沅对着那个襁褓中的婴儿,额上青筋忽忽地冒。他不可置信地道:“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 宁昭昭道:“嗯啊,我弟。” “你弟?” 宁昭昭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道:“嗯,我弟。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是我弟。哎,这可是早产儿,你医术不是不错吗?赶紧给调理一下啊。” 顿时颜清沅暴躁了,道:“老子又不是儿科大夫!” 宁昭昭白了他一眼,道:“那要你还有什么用?” “……” “你就给他看看呗,他娘八成是没了,也怪可怜的。要是死在咱们端王府,多不好啊。”宁昭昭拿脑袋在颜清沅胸口上碾来碾去。 颜清沅真的不会治什么早产儿,但是乱七八糟的法子倒有一些。主要是…… “那这孩子你打算怎么着?养大?” “嗯啊。”宁昭昭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 “你最好了,这么小的孩子,你就忍心啊……”宁昭昭继续拿脑袋在他怀里碾。 从来宁昭昭都没求过他什么呢,还不都是颜清沅挖空了心思揣摩她的心思,不等她开口呢就好好地送到她手上了。就连医宁苒苒那回他也跑得很勤快。 宁昭昭这么个撒娇法他还真的招架不住…… 可颜清沅自认是个有原则的人,怎么可以养个野孩子在家里…… 正想着呢,一双柔荑突然环上他的腰身,她抬起头,两眼湿萌萌地看着他:“阿沅……” 颜清沅的原则君立刻出走到了天涯海角。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无奈地道。 宁昭昭立刻就松了手,笑道:“我就知道阿沅最好了。” 过河拆桥的小东西! 颜清沅气不过,轻轻扣住她的手把她拉了回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宁昭昭立刻道:“不行。” “条件。我让你养这个小野种,你总得给我点甜头。”他的口气听起来很强硬。 宁昭昭还想唧唧歪歪什么呢。 颜清沅道:“不答应也行,那你刚才撒娇卖乖,就白废了。” 宁昭昭嘟囔了一声,最后小声道:“你别得寸进尺,我就答应你。” 顿时颜清沅龙心大悦。 宁昭昭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甘心,便故意道:“他姓宁,那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颜清沅:“……” 正说着呢,突然一个柔和的女声传来,笑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进来的是个中年妇人,因为保养得宜,她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面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虽然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武骑出身,身手过人,可是她的五官气质让人感觉非常华美,是个让人一眼难忘的美人。只是她的双目虽然有些天然的妩媚,眼神却非常坚定清亮,鼻梁挺直,显然是个决策型的上位者。 华侧妃当年是颜皇后的贴身侍婢,带着襁褓中的颜清沅一路出逃,自然把颜清沅视如己出。而她又是端王侧妃,这么多年来端王待她情深意重,端王的外孙女她也十分爱重。此时屋里的两个年轻人,她都是当成晚辈来疼爱的。 可是看见他们俩挨在一块儿,虽然很快分开了,华侧妃还是微微皱眉。 说实话,她并不看好他们这一对。 “侧妃娘娘。” “侧妃。” 两个晚辈老老实实地行了礼。 颜清沅解释道:“昭昭让我给这孩子看诊。” 华侧妃是早就见过那个孩子的,只当是宁昭昭孩子气胡闹,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也是可怜见的,这么小的孩子。对了,你们今天堂审顺利么?” 颜清沅笑道:“看我们回来得这样早,就知道非常顺利。” 宁昭昭此时反应过来了,便狐疑地道:“侧妃娘娘,是您……想办法打动了东宫?” 华侧妃坐了下来,宁昭昭麻利地就凑过去她身边站着给她捏肩膀,一脸讨好。 这顺溜的架势看得颜清沅一愣,心想这丫头真会卖乖呢,竟然这么快就跟严厉的华侧妃混熟了。 其实他不知道,她们俩一大早还一起锻炼了一下身体…… 华侧妃故意低头喝茶,宁昭昭就眼巴巴地看着她。 终于华侧妃撑不住了,笑了起来,道:“我是外命妇,今儿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请了个安。” 宁昭昭愣了愣。 华侧妃也没把她当外人,很直接地道:“我是宫女出身,曾经和秦皇后也有点交情。这次进宫,也算是熟人相见。所以她就卖了这个人情给我。” 真相是当年颜皇后对如今的秦皇后有恩。如果不是颜后,如今的齐太子连出生的可能性都没有。而当时执行颜后命令去救怀孕的秦氏的,正是如今的华侧妃。 秦氏虽然跋扈,但还是念恩。 华侧妃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宁昭昭想了想,也隐约想通了一些。 她道:“难怪这么顺利……您没瞧见,那东宫派来的人,脸都绿了。就连宋顾谨,脸色都发白。” 华侧妃闻言叹了一声,道:“那孩子……你们还不知道吧?皇上已经下旨要把他调任杭州知府,让他立刻就去上任了。” 宁昭昭吃了一惊:“谁?宋顾谨?” “嗯。一下堂圣旨就送过去了。” 宋顾谨这次是突然出面顶替了包明,这本来就犯了忌讳,完全可以定罪。秦后母子他自然得罪了,宋家人也打算让他吃点苦头。 说是调任,不如说是流放。很可能,这都要出发了。 113.第113章 双重打击 说到宋顾谨,宁昭昭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虽然私生活和人品有点问题,但是他这次,未免也太惨烈了些。 原以为他是个天之骄子,骄傲清高自以为是。宁昭昭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有勇气和自己的整个家族对抗的。 给孩子稍稍看了看,颜清沅让人去请了一个有名的儿科圣手,打算一天到晚专门看护这个孩子。 然后华侧妃和宁昭昭商量着准备晚饭的功夫,颜清沅突然冒着大雪出了门。 宁昭昭刚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他和萧佐两人准备好了行头要出门,顿时急了,外套没穿就追了出去。 “去哪儿!” “昭昭!”颜清沅一回头差点吓死,连忙脱下大氅裹住她,道,“你干什么!” 宁昭昭生气地道:“你们去哪儿!不带我去玩?” 颜清沅无奈地道:“我们不是去玩的,你乖乖回去等我们吃饭。” 宁昭昭道:“我就不,我就要跟你们去。” 颜清沅好说歹说,宁昭昭就是不肯回去。眼看她的小脸都冻红了,颜清沅只好答应了。 等宁昭昭收拾好,三人两匹马,冒着大雪奔驰而去。 宁昭昭缩在颜清沅怀里,一丝风都吹不到,但是耳边呼呼的风声还是不绝于耳。明天就过年,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降大雪,风声呼啸,看着有些吓人。 颜清沅带着她和萧佐直奔出城外,然后在一小坡上立稳,等待了片刻,山下有一辆孤零零的小马车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宁昭昭吃了一惊,低声道:“宋顾谨?” 颜清沅低头看了埋在自己怀里的人一眼,神色有些凝重地点点头。 宁昭昭简直要说不出话来了!宋家人未免也太过狠心,明天就过年,难道等过完年都等不了吗? 何况这么大的雪…… 下一刻,萧佐奔下了山,拦住了那辆马车。 宁昭昭奇道:“他去干什么?” 颜清沅望着上下,低声道:“无论是为了什么,这次是咱们欠他一个人情。他到杭州去,我会一路派人护送。” “宋家人不护送吗?” 颜清沅低笑了一声,又把她裹紧了一些,低声道:“一码归一码吧。” 彼时的宁昭昭并不知道,他是看上了宋顾谨这颗苗子,想看看能把他培养成什么样子,将来是否可担一用。 马车突然被拦住,宋顾谨也十分惊讶,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风雪中萧佐递给他一壶烈酒,道:“宋大人此番一路辛苦,我家主人特地让给我送来一壶好酒,也让宋大人路上能暖暖身子。” 宋顾谨接过来,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个骑马而立的人影。 他垂下眸子,低声道:“谢过。” 萧佐朝他拱了拱手,道:“宋大人,一路平安。” 宋顾谨点了点头,退回了马车里。少顷,他打开酒壶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入口绵辣,却不呛,滚入腹中,便只觉得一股暖流升腾而起。 仅仅一口就有这个效果,想来也是珍品。 宋顾谨想起出行前母亲含泪给他收拾东西的身影,一边埋怨他怎么会闯下这样的大祸。 他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发带,又把那发带勒得更紧。 此去一路前行,不为一世荣华,但求此生无悔。 那辆马车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宁昭昭的心情也有些凝重,道:“挺可怜……” 颜清沅低头亲了亲她嫣红的唇畔,低声道:“咱们回去吧。” 这一趟出来,搞的宁昭昭的心情都有点凝重。 回到王府她都蔫蔫的。 颜清沅一边换衣服,一边就道:“都跟你说了不是去玩的。” 宁昭昭嘟囔道:“我挺想不通的,自己的亲生儿子吧……也可以当成工具来用?这个时候把人赶出去,搞不好是会死人的吧。” 颜清沅脱得只剩下单衣,也没指望宁昭昭,自己跑去找了件干净的薄裳来穿,一边低声道:“年轻人,磨砺一下也是挺好的。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慈母多败儿?” 宁昭昭叹气。 颜清沅衣服还没穿呢,看她一心惦记着姓宋的,心里自然不痛快。想了想,就准备绕到她后面去偷袭她。 宁昭昭还真是一无所觉…… 肩膀都还没摸到呢,突然就听见外面传来华侧妃的声音。 “颜二?” 颜清沅一怔,道:“侧妃。” “昭昭在你这儿?” 颜清沅直言道:“是。” 华侧妃沉默了一会儿,道:“准备吃饭了。” 颜清沅还想说点什么呢,宁昭昭已经非常欢快地答应了。 “好啊,侧妃娘娘您等等,我这就来。” 颜清沅:“……” 华侧妃:“……” 等宁昭昭跑出去,华侧妃就问她:“颜二呢?” “换衣服呢,磨磨唧唧的。”宁昭昭道。 华侧妃“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颜清沅有些头疼地:“……” 结果那天晚上晚饭很丰盛,就只有宁昭昭一人吃的高高兴兴的。华侧妃的视线始终若有若无地扫过颜清沅,颜清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 宁昭昭吃饱喝足还陪华侧妃聊了一会儿天,然后才回房。 颜清沅站起来想跟着走,就被华侧妃叫住了。 “颜二,你上京的日子也不短了,都干了些什么也该跟我说一说。” 颜清沅想了想,道:“是,侧妃。” 华侧妃面上露出个温婉的笑容,道:“许久没有和你手谈,不如趁现在吧。” 她是棋道高手,颜清沅也不弱,两人一局杀下来,往往要半天的功夫。 颜清沅想了想,还是坐下了。 那边宁昭昭想到今天答应颜清沅的事,心里虽然不大乐意,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还是乖乖把自己洗干净了缩在被窝里等。 结果等到大半夜都睡着醒过来好几次,都没等到人。她心想真是奇怪了,颜清沅平素都是个便宜能占多少占多少的,难道转性了? 然后就睡熟了。 直到天都快亮的时候,宁昭昭突然惊醒了,“嘶”了一声,嘟囔道:“好冷,你让开……” 颜清沅自然不愿意,一身寒气没褪就往她软绵绵热乎乎的身子上凑,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 宁昭昭一边躲避,嘟囔道:“怎么才来?” 颜清沅的动作一顿,有些无奈地道:“我待会儿就得走。” 一会儿华侧妃就该醒了。 “好啊,那你赶紧走……”宁昭昭翻了个身,想说可以好好睡一觉也不错。 颜清沅愣了愣,然后默默地从后面搂住她不吭声了。 侧妃想来已经知道了,所以故意把他留下又是说话又是下棋,直到天都亮了,她睡下了,颜清沅才溜了过来。 想想还是不甘心,他咬着宁昭昭嫩嫩的耳根子,听她嘤咛了一声喊疼,才松开牙,低声道:“给我如何?” “?” 宁昭昭有些茫然地回过头看着他。 颜清沅想了想,觉得这是最省事的办法,心中顿时滚烫一片,干脆把她翻了个身覆上去,底下解着她胸口上的系带,一边道:“出了年咱们就成亲……” 下一瞬,颜清沅被她一脚踹到了地上。 猛的一摔,颜清沅才回过神,捂着头自嘲似的笑了起来。 端王多么宠爱华侧妃他比谁都清楚,华侧妃不点头他永远得不到昭昭。可是侧妃虽然疼爱他,却是个异常固执的女人,她认定了的事情几乎从来没有谁能动摇。 眼下她认定了他颜清沅跟昭昭在一起只能祸害昭昭,那么便是谁也无法把她的想法拧过来。 颜清沅被折磨了一晚上,也是急了眼。此时清醒过来,看着气呼呼的宁昭昭,心底又发软。 他趴在床头,好声好气地道:“莫生气了,我随便说说罢了。” 宁昭昭垂下头,看着他黑黑的眼圈,又有点心软,嘟囔道:“你以后别到我房里来了。你总是这样,老想占我的便宜。” “……我是喜欢你。” “喜欢我就该尊重我的。我没觉得你有多尊重我。你再这样,我老觉得你不过是想得到我而已。”宁昭昭没有生气,反而盯着他,异常认真地说道。 颜清沅愣了半天,只觉得她眼神透亮,又深不见底。 宁昭昭低声道:“你出去吧,以后别来我房里了。” 说着便躺下侧身背对他。 双重打击之下,颜清沅扶了扶额头,只觉得头疼欲裂。宁昭昭真是个又固执又敏感的人,是他太急了。 这么想着,他站起来给她拉了拉被子,低声道:“那我先出去。你再睡一会儿,差不多就该起来了。今天过年,咱们吃年夜饭。” 宁昭昭轻轻地“嗯”了一声。 然后颜清沅就蔫蔫地走了。 外面的风雪还是很大,此时已经辰时了,天空还被刮得乌压压的一片。 颜清沅混混沌沌出了门,被风一吹才发现自己连外套都忘了套,被寒风一刺激就打了个喷嚏。 走出了宁昭昭的院子,迎面碰上了穿得单薄面色红润的萧佐。 他道:“哎,今年这雪下得太大,也冷得异常,只怕要成灾。” 这么冷的天,寻常百姓家里确实难熬了些。 颜清沅道:“准备赈灾吧。” 114.第114章 不请自来 第二天就是新年,华侧妃把宁昭昭叫到身边,告诉她要教她怎么准备一个王府的年宴。 “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出嫁了,这些事便都要你做的。” 宁昭昭也懂得权贵之家的规矩十分复杂。一般人家的嫡女和得宠的女儿,从小就会跟在主母身边学习怎么持家。狗不理宁昭昭自然没有这个荣幸。 现在华侧妃愿意教她,她也觉得挺有趣的。 颜清沅去转悠了好几圈,发现宁昭昭都呆在侧妃身边,便也歇了心思,打算出门。 宁昭昭从厨房出来,一眼看到他又要出门,立刻又跟了上去,大声道:“你要去哪儿!” 颜清沅怔了怔,他还以为她经过昨天晚上,会跟他生几天的气呢。 “出去有点事要办。” “什么事?”宁昭昭盯着他道。 “不是去玩的,正经事。”颜清沅有些无奈,可是看她气嘟嘟的样子又想笑。 “你放心,我不跟你去。只不过颜二,你以后要是再这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那你以后也别跟我说话了!” 宁昭昭是真生气! 之前他当天夜里被人带进狱中也没跟她打招呼。而且他好像独来独往惯了,所以想起来自己就要走,从来没想过和什么人打招呼。 这样怎么行?她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非得把他这个脾气拧过来不可! 颜清沅倒真不是有心要瞒她什么,见她这样就耐心对她解释,道:“今年的大雪不正常……我已经让黑市准备好赈灾。今天过年,起码让百姓们过个好年。” 宁昭昭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他还会做这种事。 “真真的,不信你问萧佐。” 宁昭昭回过神,道:“我不是不信,就是你这人好坏,出去干什么你都不跟我说,还得我来问。你这样很不负责任的知道么?” 颜清沅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还是个古人吧,也从来没觉得男人去干什么,还要跟女人打招呼……不过她既然在意,他改了就是。 “嗯,我记住了,下次不会再犯。你不生气了好不好?快进去吧,外头冷。” 宁昭昭嘟嘟囔囔着说着什么,一边被他推进了屋。 华侧妃抬头看了一眼,等颜清沅走了,才问了宁静昭昭一句。 宁昭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只道:“我就是让他要记得跟我说一声。” 华侧妃闻言沉吟了一回,才道:“那二小子的脾气,从来是个软硬不吃的。当年上战场也没和王爷,和我打一声招呼……不过你怎么会执着于这种事情?他那样的人,是谁都管不住的。” 虽然在华侧妃的记忆中,颜清沅从来没有很明确地反抗过什么,但是从来也不曾认真听过端王和侧妃的话。自己动了什么念头,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的习惯。 比如他上了战场,比如他莫名其妙就成了天下黑市之主。 宁昭昭很自然地道:“我没想管他啊,他去干什么我都不会管的,但是他起码得给我打个招呼啊。” 华侧妃听了就轻笑。虽然才几天的功夫,她倒是也看出来了,这位小郡主啊,就是个一根筋。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准备年夜饭。晚饭虽然不亲自做,但是每个程序都要严格把关的。下午的时候,雪停了,侧妃让人在王府里挂上了不少灯笼。 眨眼的功夫,过年的气氛就有了。 颜清沅是去赈灾,自然回来不了那么快。但是宁昭昭在支使人挂灯笼的时候,却突然来了不速之客。 镇远侯夫人姜氏一身盛装,还带着女儿宋盼云,进宫之前特地绕到王府来了一趟。 华侧妃虽然惊讶,但到底还是让人把她们请进了门,在客厅里奉了茶。 姜夫人绝口不提之前的事情,反而和华侧妃十分亲热,道:“又是多少年没见了,您倒是还和从前一样,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 华侧妃笑了笑,道:“西域的水土养人。” 姜夫人又看着宁昭昭,道:“这次宫宴,可惜宁大小姐不能去。不然,我也是很期待宁大小姐可以一鸣惊人的。” 华侧妃是个护犊子的,视线淡淡扫过来,道:“的确有些遗憾,但我们端王府的做派也一向不是喜欢争这些长短的。” 还敢提这个呢!宁昭昭为什么进不了宫,还不是你们宋家人在背后干的好事!端王府不跟你们计较就是好的了! 姜夫人也是个脸皮厚的,只当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陆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才道:“年后,贵妃娘娘回府省亲,倒是想请侧妃娘娘也过府做客呢。” 看着宁昭昭又笑道:“宁大小姐也来,镇远侯府小姑娘不少,也可以一起热闹热闹。” 华侧妃看了宁昭昭一眼,后道:“贵妃娘娘的美意……只可惜我这刚上京城,好像有点水土不服,想着要在家中修养几日呢。至于昭昭,我是极喜欢这孩子的,她也该学着些侍奉人的规矩,以后出嫁了才不会闹笑话。” 没想到她会拒绝,姜夫人愣了愣。 而且她拒绝的理由明显就是借口。什么水土不服,这不是好好地坐着吗陆? 姜夫人琢磨着,难道她是在记恨之前宁昭昭的事? 说实话她倒是不太信的,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宁昭昭这个端王没见过面的外孙女,又怎么会比大事来得重要? 难道是想给镇远侯府一个下马威? 姜氏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您自己考量吧。贵妃娘娘常常提起,说您是巾帼不让须眉呢,盼着能和您再见见呢。” 华侧妃笑得四平八稳,道:“总会有机会的。” 最终姜氏试着套了几句话,华侧妃始终不为所动。 以至于姜氏走的时候,好像是有些生气的。看那样子,倒有些像觉得华侧妃不识抬举。 宁昭昭其实十分不爽那个姜夫人,阴阳怪气的…… 正想着呢,华侧妃突然把手里的杯子用力按到了桌子上,发出来的巨大响声把宁昭昭吓了一跳。 “姜语晴这个小贱人,如今是觉得自己已经是人上人,倒是愈发得意起来了!” 宁昭昭:“……” 华侧妃无奈地道:“我也没想到宋贵妃这些年性子变了这么多……” 当初是她劝着端王先和宋妃联盟的。因为她一开始想的,比起强势的秦氏,一直比较温婉低调的宋贵妃总还是要妥善些。 没想到的是,所谓温婉,不过是骗人的假象,所谓的低调,不过是当年她羽翼未丰时的保护伞。 宁昭昭懂了她的意思,低声道:“那现在呢,不跟他们联盟了么?” “覆水难收……王爷是极其重承诺之人。”华侧妃叹了一声。 她又问宁昭昭:“你和我说老实话,年宴去不了,遗憾不遗憾?” 宁昭昭倒还真是很诚实呢,道:“是有一点,不过不是想进宫,而是之前我和大长公主府的芷荷郡主排了个节目……” 她把事情那个节目被秦淑月霸占的事情大概跟华侧妃说了一下。 华侧妃闻言就露出了一丝意味莫名的笑容,道:“这些年京城的贵女倒是越来越有出息了,竟然拾人牙慧?” “就因为这个所以有些不平罢了。” “和颜二说了么?” 宁昭昭愣了愣,道:“倒还是没有。” 华侧妃笑道:“我给你想办法出这个气。” “怎么出气?”宁昭昭来了兴致。 华侧妃只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 夜里颜清沅回来吃年夜饭,宁昭昭一直跟在华侧妃身边守了岁,然后打着哈欠回了房。 颜清沅没跟她搭上话,抬起眼皮看着她默默出了门。 华侧妃只当看不见,低声道:“赈灾的事情怎么样了?” “提前了时间屯粮,倒是不吃紧。” 华侧妃道:“只不过今年冬天太冷了,京城的粮价恐怕会涨。” “我们自己有屯粮,开仓放粮完全够熬过严冬。米价涨不起来,说不定还会跌,只能由我们买进。”颜清沅淡淡地道。 华侧妃有些惊讶,道:“你早做了准备?可你虽然富可敌国,但一味地开仓放粮……” 颜清沅露出自信的微笑,道:“您不用担心,到时候,半个京城的粮都在我手里,我吃不了亏。” “你打算卖给……谁?” 颜清沅淡淡道:“庆王。他不是急着想立功吗?打仗怎么可以没有粮草。” 到时候就坑死他们好了……让他们知道从他手里掏出来的东西,都是得连本带利地吐出来的! 华侧妃颦眉道:“你有这个打算,最好和王爷商量一下。” “我意已决。不过倒是有件事想拜托您。” 华侧妃微微一愣。颜清沅从来没有求过她和王爷什么事。 “把昭昭给我吧”,他挣扎了许久,终于低声道,“我想年后成亲。” “……” 华侧妃久久不吭声,颜清沅心下忐忑,又实在忍不住抬头偷偷看她。 却见华侧妃的表情……竟然是在忍着笑! “颜二啊颜二,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想要人,自己求娶去啊!她要是答应,我难道拦得住?” 颜清沅无奈地道:“您看得那么紧……” “男未婚女未嫁,我当然得看紧!” “……” 115.第115章 赏你的 在华侧妃那里碰了钉子,颜清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兴许华侧妃已经和昭昭说了什么。 颜清沅自认能把昭昭哄得很好,可是男婚女嫁的事情上到底还是差了点火候。想到那天晚上宁昭昭说他不过是想得到她,颜清沅有点抓狂。 他在院子里转悠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转悠到了宁昭昭房门前。 此时已经是半夜了。 宁昭昭却还没睡,点着烛火在看书。听见敲门声她心里就知道是谁了,问了一句:“干什么?” “睡不着来找你说说话。” 宁昭昭道:“明天说吧,你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颜清沅不死心,等了一会儿又道,“你先开门。” 宁昭昭笑道:“不开。” 最终颜清沅还是蔫蔫地走了。 大年初一京城冷寂了一天,初二的时候大街小巷就多了不少走亲戚的人。连宫里不少妃子也都趁着今天出宫省亲什么的。镇远侯夫人姜氏之前还邀请过华侧妃去镇远侯府,结果被华侧妃拒绝。 倒是颜清沅,一大早就哄得宁昭昭,说要带她出门玩去。 宁昭昭一向贪玩,立刻就答应了。 比起年前的大雪,出了年以后意外地连续晴了两天。颜清沅拉着宁昭昭的手经过侧妃面前,华侧妃看他示威似的孩子气的动作只觉得好笑。 闹吧闹吧,昭昭也不是那么好哄的姑娘。 “早些回来,过两天还要在家里设宴,昭昭你回来跟我一起准备。” “哦。” 华侧妃刚到京城,在端王府举行饮宴也是应该的。 出了门以后,颜清沅才告诉宁昭昭,这次帛国使臣也会进京,设宴主要是为了迎他们。还有帛国王子赤蒙,他是在京城做过几年质子的,去年刚刚释放,在京城中也有些人脉。今年又回京城,所以会为他请一些京中权贵什么的。 宁昭昭好奇地道:“帛国王子?长什么样?龙姬那样吗?” 颜清沅想了想,道:“长得……很奇怪。” 两人逛了一趟街,路上宁昭昭肚子饿了,看到摊子上的云吞面,吵着要吃。颜清沅带了她过去坐下,给她刷干净筷子,并道:“你倒是会挑,这是老铺子了,口碑不错。” 这家人和颜清沅竟然是相熟的,老板娘看见颜清沅,就冲着里面大声道:“当家的!那个总是招很多姑娘来看的小伙子又来了!” 颜清沅:“……” 宁昭昭差点笑岔了气。在京城,有些头脸的商家一听到颜清沅的名字就会抖一抖,反而是这种自给自足的小摊小贩,不知道他是谁,对着他也格外随意。 颜清沅无奈地道:“店家,两碗云吞。” 宁昭昭道:“我要大碗。” 老板娘利落地下了云吞,又招呼他们到炉子边上坐着,道:“这儿暖和些。” 看颜清沅拉着宁昭昭的手过来坐下,老板娘一边忙活,一边爽朗地笑道:“这小姑娘好,长得像天仙似的,往这儿一坐啊还一点都不扭捏,落落大方的。比从前来找你的那些都好,那些妖精,一个个扭扭捏捏的,好像我老太婆的地方玷污了她们似的……” 颜清沅:“!!!” 宁昭昭按住他的手不让他说话,问老板娘道:“真的?他常常带小姑娘来?” 老板娘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又笑道:“这位姑娘别多心,是这位公子哥常来,然后总有小姑娘跟着他来。” 宁昭昭“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颜清沅。 颜清沅真是觉得自己有嘴也说不清楚了。他以前独来独往惯了,又常常到这里来吃云吞,黑市的那些女子也会来这里找他。龙姬,红影都来过。还有些别有用心的,想在这儿跟他偶遇一下什么的。甚至顾胜雪也来这儿找过他。 他以前管自己吃云吞也没把她们当成一回事,怎么想倒让老板娘给记住了? 宁昭昭还想问什么,颜清沅拉了拉她的手,有些急切的样子。 老板娘给他们端了热气腾腾的云吞来,又看见了,便笑道:“小姑娘,我看来看去,觉得你最像正主了。这小哥虽然长得面犯桃花,可人是不错的。你往开了想,日子才能好好过下去啊。” 颜清沅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宁昭昭的注意力却已经被眼前的云吞给吸引了,喝着热乎乎的汤,就直说好,把老板娘逗得眉开眼笑。 过了一会儿,老板从里面出来,和颜清沅坐了一会儿说了些话。 “……这阵子米价涨了些,家家户户都屯米,没想到过年那天晚上竟然有人来送米,都是精米,也算是过了个丰成年。今儿我就听说了,米价又降回来了。我看这样子,还得再降降。前些阵子囤了不少米的那些商家,可有苦头吃了。” 宁昭昭呼哧呼哧吃着云吞面,依稀想起颜清沅过年那天去散过粮。她轻轻踢了他一脚,给了他一个眼神。 颜清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对老板道:“能过个丰成年就是好事。” “是啊,旁的,我们小老百姓也管不着。只要还能吃上一口热乎饭吃,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只好在今年有人善人散米,不然米价涨起来,这个年就别提多糟心了。” 颜清沅和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大多数时间是老板在说,但是如果仔细听,还是可以发现颜清沅在不时挑起话头。 吃饱喝足出来了,宁昭昭小声问颜清沅:“全城放粮……你会不会破产?” 前阵子不是刚被坑了两千两? 颜清沅低声道:“会赚回来的。” 宁昭昭相信他会赚回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他们二人在街上又走了走,宁昭昭专门喜好逛那些小店,反而对那些大铺子好像没什么兴趣。 颜清沅也就跟着她一个铺子一个铺子的逛。 突然听到一个略带讽刺尖锐的女声,道:“哟,你们俩还在一起呢?” 宁昭昭正那这个小面谱玩儿,闻言抬起头,却见正是最近春风得意的秦淑月。 因为年宴献舞非常成功,秦淑月基本上已经名动京城了。只不过她打算请皇后赐婚的时候,赐婚的对象却突然去了杭州当什么知府…… 秦淑月别提心气儿多不顺了,看着宁昭昭还在到处晃荡,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姑姑说宋顾谨是犯了错所以被贬谪,虽然没说犯什么错,但是秦淑月分明记得宋顾谨临走之前审的最后一个案子就是宁昭昭的! 这个害人的小狐狸精…… 秦淑月上了前去,故意哼了一声,道:“年宴我们都表演倒是很成功,芷荷也得了不少赏赐呢。就连太后娘娘也夸赞了我们。哎,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反正你又没看到。” 宁昭昭道:“我都烂熟于心的东西,不用看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秦淑月笑得得意,道:“不过你也别沮丧,这次宴上,宋贵妃娘娘还特地问起你怎么没去呢。后来诸位贵人听说你又到牢里去了,还替你可惜呢,说是好不容易有这么个露脸的机会,又晦气了。” 宁昭昭听了半天,冷不丁道:“你这是来我跟前儿示威的意思?” 秦淑月眯起眼睛笑道:“是又如何。” 宁昭昭也笑了,道:“那你就要记住了,你秦胖子原本什么也不是,不过是捡了我的东西,才出了点风头,老实说你还真别到我跟前儿来嘚瑟。人家越夸你,你就该越记住,那可都是我赏你的福分!” 秦淑月勃然变色,过了一会儿又道;“你就这么自我安慰吧,反正你不过是个老是进大牢里去蹲着的晦气东西罢了!” 宁昭昭笑了一声,道:“你再叫唤得响点,我听着高兴了,说不定又会赏你点别的什么东西。” “阿沅我们走!” 宁昭昭甩下在街头生气的秦淑月主仆几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颜清沅知道她一向不会在言语上吃亏,所以也没有出声帮她。只是听到秦淑月的话他倒是愣了愣。 “她抢了你什么东西?” 宁昭昭气呼呼地道:“抢了我和姚芷荷准备的节目。她和姚芷荷上台表演去了!” 颜清沅不由得扶额。这些天他都比较忙,宁昭昭没进宫,他对宫宴又不怎么感兴趣。因此倒是今天才知道这一茬。 现在想来,宁昭昭的性子十分执拗单纯,自己准备的节目被人抢了,心里肯定非常不乐意。再则大长公主府这个墙头草,姚芷荷竟然还跟着秦淑月上台去表演…… “怎么不早跟我说?”他问宁昭昭。 宁昭昭哼哼唧唧地道:“忘了呗。从牢里出来有好多事情要忙呢,谁还能记得这点东西。” 颜清沅若有所思。 因为碰见秦淑月,宁昭昭也就没心情再逛下去了。 颜清沅带着蔫蔫的人儿回了王府,结果华侧妃看出她心里不痛快,问了几句,才知道是街上遇到了秦淑月…… “别急啊,过两天咱们设宴,秦家人也是要请的。她不是一舞惊人么?到时候让她再在咱们面前表演一下好了。”华侧妃淡淡地道。 116.第116章 我就撞你衫 华侧妃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准备饮宴也不过一天的功夫。 当天晚上宁昭昭帮她整理请帖,厚厚的一叠足有几十人,她不禁咋舌:“这么多……” 临时送帖子,能来多少? 华侧妃笑道:“那你明儿数数看,就知道能来多少了。” 结果第二天,宁昭昭忙完一轮去看了看养在王府的那个屁孩子,结果出来的时候就发现王府里已经多了不少人…… 其中不乏眼熟的,比如献王府的王妃和月音郡主,沈太师府的太师夫人和沈临的妹妹沈月,大长公主也亲自带着姚芷荷到了。还有宁昭昭的死对头文青侯府的夫人和顾胜雪,秦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和秦淑月…… 那些贵女们一到就已经分好群组在一块儿聊天了。 看见宁昭昭卷着袖子穿得一身家居长裙,梳了个大辫子就冒了出来,盛装打扮的众人都愣了愣。 秦淑月嗤笑了一声,道:“还真是上不了大台面。” “就是。别说今天要赴宴,就算平日在家里,作为贵女也该随时随地保持自己的仪容端庄。”顾胜雪道。 秦淑月又道:“罢了,何必和这样的村姑计较。本来就是从小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下作东西,还称什么贵女……” 宁昭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你给我等着。” 说完转身就走了。 秦淑月被她那个表情也噎了一下,后愤愤道:“难道她还能把我怎么样?没教养的东西。” 这虽说是端王府的地方,但是宁昭昭还能打她不成? 顾胜雪找准了机会凑上来,道:“县主消消气,她一向是这个样子的,都是牢里呆过两回的人了,您也别太跟她计较……” 说到宁昭昭进牢的事情,这些贵女又忍不住叽叽喳喳一通埋汰。 直到饮宴开始的时候,宁昭昭磨磨唧唧了半天,终于从屋里出来,跟在侧妃身边。 秦淑月一看到她,脸都绿了! 今天她特地选了一身桃红色的长裙穿着,到了端王府,整个王府的地龙都点了起来,花园里都透着丝丝热气。脱了外袍,露出里面娇艳的长裙,更显得她肤色白皙,水嫩动人。可以说桃红色是最适合她的颜色,甜美中又带着一丝纯真,更有人称赞她穿上这一身就像个花仙…… 可是宁昭昭那个小贱人竟硬是选了一件和她一样的桃红色的长裙穿上!而且她不穿齐胸,而是穿着对襟水袖长裙,勒出了细细的腰身,桃红色的甜美纯真穿在她身上,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水灵勾人…… 秦淑月有些丰腴,又比她矮一些,竟一下就比下去了! 更可气的是宁昭昭的那头青丝也几近完美,发髻妖娆更是迷人,头上缀着两串蓝色璎珞,和她身上的水蓝色披帛相呼应,这么娇艳的两种颜色让她穿着,竟是一点都不突兀! 在座的男子可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惊叹于宁家大小姐的风华美貌。而那些心眼多的女人却都已经动了心思,回头看了一眼完全被比下去的秦淑月,纷纷低下了头不说话。 说实在的,这种颜色冬节其实很少有人穿……秦淑月穿着十分出挑,但也正因如此,宁昭昭和她的对比才分外惹眼。 华侧妃带着宁昭昭,好像没有注意到宴下的暗潮汹涌,在主位落了座。 这时候,颜清沅带着几个明显是西域人长相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上来。几个人面上都带着意气风发的笑意。 “让诸位久等。”那为首的一个满是虬髯胡,眼大如铜铃,身材几乎有两个颜清沅那么壮硕的西域男子朝在座的人道。 宁昭昭吃了一惊,这货少说有两百多斤了吧! 而且这长相也太吓人了! 很快几个年轻男子就都站了起来,一副哥俩好的架势迎了上去,笑道:“赤蒙,迟到了,先自罚三杯。” “就是,在座多少娇滴滴的贵女们都等着呢。” 原来他就是帛国王子赤蒙…… 赤蒙毕竟在中原呆了那么多年,中原话说得十分顺溜。闻言就一个一个和人寒暄过去,然后又特地向华侧妃请罪。 帛国虽然是大齐属国,可是在帛国人心中,端王远比在京城的大齐皇帝重要。华侧妃在帛国的威望也十分高。 华侧妃掩着嘴笑道:“跟我赔礼可没用,他们几个小子今儿逮着你了,你可得罚酒才行。” 赤蒙也不含糊,道:“好,罚,我们都罚!” 他的视线扫过坐在侧妃身边的宁昭昭,然后就落在了席上的秦淑月身上。 说起来呢这位赤蒙王子也是个怪人,就不喜欢太美丽的女人,相反有些相貌平平的女子,反而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要说审美,他其实是跟宁葳差不多的。他们都喜欢那种看起来就没什么脑子的女人。只不过宁葳还会要求对方长相过得去……而赤蒙却偏好那种看起来好像有点蠢的女子,长相反而不是很看重。 他长相可怖,秦淑月硬是被他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趁众人注意看他们罚酒的时候,秦淑月低声嘀咕了一句:“死蛮子。” 罚酒的时候嬉闹了一番,华侧妃请他们入座。颜清沅很自觉地挑了一个和宁昭昭面对面的位置,看着她直笑。 宁昭昭垂了垂眼皮,却没有生气,唇边反而漾起一丝笑意。 这次饮宴其实主要还是为了赤蒙王子他们。那些男子们很快就三五成群热闹了起来。 宁昭昭和京城贵女都没什么交情,只有沈月和齐月音会偶尔跟她搭两句话。 酒喝到一半,突然有人提起宁昭昭的胡旋舞。 就对赤蒙感慨,道:“可惜宫宴宁大小姐没能参加。不然以她的舞技,肯定艳惊四座。除了西域的舞娘,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中原女子能把胡旋舞跳的这么好……” 赤蒙笑道:“我才是正宗的西域人,胡旋舞我也会跳……” 就他那身材…… 众人揶揄了几句,就回过头道:“今儿热闹,宁大小姐何不献舞一曲,也算是全了我等未能在年宴上一睹风采的遗憾?” 宁昭昭很直接地道:“不必了。” 对方似乎觉得有些被拂了面子,倒是愣了愣。 不等他再问什么,颜清沅已经道:“我看也是不必了。不是听说秦县主在年宴上一鸣惊人吗?那个节目很是新奇,不如现场表演一下,也让我等看个热闹。” 秦淑月听了就不悦地抬起头,道:“在场大多数人,却都是见过的。” 言外之意却是他颜清沅一介寒门,所以没有资格参加年宴。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为这种人献舞? 赤蒙王子从刚才开始就在打量她,此时闻言就眼前一亮,道:“对对,我也听说了。不如就请这位贵女现场表演一下吧。” 秦淑月不耐烦地道:“这个表演不是说表演就能表演的,需要的工具不少,一时半会儿的也是不方便……” 宁昭昭悠悠地道:“这有何难?工具我这儿都现成,宴上给你伴奏的芷荷郡主也在,更没什么麻烦了。” 她当然有工具啊,因为这个节目本来就是她准备的嘛! 这时候,华侧妃也道:“听你们说的这样新奇,我倒也想看看呢。” 宁昭昭悠悠地道:“若是秦县主不愿意表演也就算了……我倒只知道一些门路,我也可以……” 秦淑月立刻站了起来,道:“那如此,淑月就献丑了。” 开什么玩笑! 她在年宴上刚刚表演过得节目,很多人都还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怎么回事呢,要是宁昭昭表演出来了,还跟姚芷荷配合的像模像样的……秦淑月光想想都知道那些人会在背后议论些什么! 当下她也只跟华侧妃告了个礼,无视她母亲的眼神示意,开始准备派人回去拿东西。 她自然不会用宁昭昭的工具。 姚芷荷从开宴到现在就没跟宁昭昭说过一句话,此时看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道:“我记得你府上好像有一面琵琶……可否引我去取来?” 宁昭昭大方地站了起来,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内院的方向走。 远离了饮宴,花园里静悄悄的。 姚芷荷沉默了许久,低声道:“你生我的气啊?” 宁昭昭头也没回,道:“你这不是废话么。” 姚芷荷噎了一下,然后苦笑道:“你还是这么直接。” 宁昭昭懒得跟她说话。 姚芷荷就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地道:“我知道你觉得我是墙头草,心里怨我。可是她上门来要,我也没有办法。我母亲一向强势,她也不愿意我为了这么点小事得罪秦家……当然,我的意思是,她就觉得我们这是小女儿打闹的小事。” “你说你府里还留着当时我们排演的时候的工具,我心里也不好受……” 宁昭昭听到这话倒是停住了脚步,道:“你以为我真有工具啊?” 姚芷荷一愣。 宁昭昭乐呵呵地道:“才没有呢,不都留在公主府了么?我怎么可能自己又去做一套。” 姚芷荷猛的反应过来,宁昭昭这是来清算的了! 117.第117章 惊艳了谁的眼 为了在宁昭昭面前争口气,秦淑月是拿足了排场,不但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工具都带了过来,还央着荣睦大长公主把她府里的彩云班也调了出来,那天晚上,就是彩云班的人给她伴舞。 弄得这么隆重,简直和宫宴当天晚上有的一拼。 宁昭昭一开始设计出了各种工具,然后打算在乐声的伴奏中吹出各式各样的泡泡,在夜里朦胧的灯光下,很有美轮美奂的效果。不但效果美艳惊人,而且这种吹泡泡的玩法在古代又是头一次见,所以应该非常引人注意。 这本来是一个静谧的表演,通过秦淑月的改编,就成了群舞。 不过她也还算有几分才华,加上彩云班又都是一等艺伶,做出来的效果倒是不错。 姚芷荷亲自抚琴,秦淑月在花园中开始起舞。 她一身的桃红在此时却占尽了便宜,艺伶们都穿着素衣,将她拱卫在中间,显得如同众星捧月那般。 更有神奇的大小网状工具,在她们的回旋旋转时打到摆在各个角落的水盆,一沾水,随着她们的舞动,空中就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美丽泡影。 或稍纵即逝,或延绵不绝。 顿时引发了一阵阵惊叹。在座大多数人都是第二次看,却依然觉得美得惊心动魄。 年宴上,这个节目得到了满堂彩,连太后娘娘都亲自褒奖,重重赏赐了秦淑月。也着实长脸。 这样的秦淑月,似乎比她从前平平无奇的模样,整个脱胎换骨了那般,整个人显得甜美灵动。 一舞毕,无疑又获得了满堂彩。 秦淑月喘着气,得意地看了宁昭昭一眼。 却见宁昭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在众人的捧场中,赤蒙王子是最为激动的,整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把那蒲扇似的巴掌拍得震天响,一边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表演,县主今天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赤蒙今日见了县主,才觉得往日那些女子都平淡了,这辈子竟如白活了一般!” 如此露骨的表白引发了哄堂大笑,秦淑月立刻就绿了脸! 颜清沅笑了一声,道:“那为了以后不白活,王子何不向秦国公府求娶啊。” 秦国公夫人眸中一沉,但没有说话。 秦淑月没有听到颜清沅在席间的话,只让人收拾东西。 她走回到座位上,高傲地冲宁昭昭抬了抬下巴,那意思分明就是:主意是你的又怎么样?我完全可以做得比你更好! 宁昭昭含笑道:“县主果然是天人之姿,昭昭受教了。” 这时候,姚芷荷也回到了宴上,看着她们二人,眼神有些担忧。但是她母亲大长公主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姚芷荷就坐下了。 在座,知道底细的,无非就是华侧妃和大长公主几个人。大长公主看得明白,宁昭昭是故意激秦淑月表演的。但是她不可能会维护秦淑月。 这场宴上宾主尽欢,出了风头的秦淑月是受尽了吹捧。赤蒙王子就一直像只见了肉的狗一样直围着他她打转。 宴到深夜才散,宁昭昭也喝了几杯酒,坐着的时候没什么,站起来就有点头晕。 等客人都走了,宁昭昭摇摇晃晃地开始往回走。 正摇着呢,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要摔倒的时候被人一把扶住,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 她怔怔地抬起头,颜清沅清俊的面容在月色里就像最温柔的神祗。 “知道自己不能喝还贪杯。”颜清沅扶住她,一边让侍女去准备醒酒茶。 宁昭昭嘿嘿笑了一声,道:“我高兴嘛。” 颜清沅扶着她往回走,一边道:“主意你想的?” “哪儿能啊,我又不认识什么赤蒙王子……不过话说回来了,他长得好吓人啊。整个人像头熊似的。他有一百市斤吗?”宁昭昭整个人都发飘,半靠在颜清沅怀里往前走。 一百市斤大概就是两百斤左右…… 颜清沅嗤笑了一声,道:“一百五十市斤,还是去年的时候,我瞧着他今年又胖了点。” “……那我还真没冤枉他,就是只熊。” 尼玛三百多斤的屎胖子…… “秦皇后在呢,也不知道这事儿能不能成。”宁昭昭嘟囔着。 “你放心吧,这些年帛国愈发强胜,早有了和大齐联姻的主意。嫁个宗室公主过去也不过分,何况只是要个外戚家的县主?于情于理,皇上和皇后都没有不放人的道理。何况……”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间有些无奈地道:“这位赤蒙王子,你别看他长得忠厚,实际上,可是个摧花辣手呢。他想要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手的。” 宁昭昭想了一下那货的体积,和那双蒲扇似的手,顿时就打了个寒颤,道:“真吓人……” 谁嫁给他,非得让他压死不说,要是夫妻感情不合,那一巴掌扇过来,脑浆都会被打出来。 把她送回房,宁昭昭还在嘟囔,道:“你怎么和他这么要好?是不是从前臭味相投啊?” 颜清沅把她轻轻放在榻上,无奈地道:“胡说什么呢。” 宁昭昭笑了一声,道:“没胡说啊。那云吞铺的老板娘都说你专门招惹小姑娘。” “……” 这时候,碧芹送了醒酒茶过来,就退了出去。 颜清沅一手搂着她,一手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低声道:“别胡思乱想了。我跟你好了那么久,你看我去招惹谁了?” 宁昭昭嘟囔道:“那不是还没腻味吗?要是现在你就开始鬼混了,那还得了。” “越说越没谱!你就是诚心来气我的吧。” 宁昭昭喝了醒酒茶,靠在他怀里笑道:“不啊。我只是觉得,你心里藏着太多太多的事,背负得太多太多,我啊,都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里呢……” 她的话轻得像呢喃,后来还闭上了眼,好像要睡着了。 颜清沅却怔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几****都有些郁燥不安,总觉得她越来越让人捉摸不定。可此时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他却只觉得内心一片柔软。 怎么会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那嫣红的唇畔,低声道:“看着像个棒槌似的,原来心里还藏着事儿呢……” 宁昭昭却没有睡死,眼皮都睁不开了还嘟囔道:“你才是棒槌。” “……”颜清沅轻笑了一声,终是把她塞进被窝里睡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阵子心中难以平复的狂潮仿佛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前几天呢,他还成天憋着坏呢,想着要怎么在年后顺利把人娶进门。其中生米煮成熟饭的想法就不止一次闯入了他的脑海。 但是一则无奈他舍不得伤了她,再则他也曾经试图强迫过她一次,后来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才让她重新接受他。 而且他那阵子也是完全抓了瞎,简直不知道怎么讨好她才好。现在想起来她突然转了性,还跟做梦似的。那种滋味于他来说就跟渴得快死的人误打误撞见到了一条清澈又沁人心脾的小溪。 他实在不敢冒第二次险。 只不过么心里的狼性又总是蠢蠢欲动。没想到她嘟囔几句梦话就把他给安抚了…… 颜清沅看她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睡得香香甜甜的,浑然不知道他被她折磨得冰火五重天的滋味。咬牙切齿之余又有些无奈。 他这辈子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那天晚上宁昭昭睡得不错,第二天赖床到日上三竿。 结果一睁眼就听了个劲爆的消息。 “什么?!赤蒙这就进宫求婚去了?!” 她们还在吃午饭呢! 华侧妃宠她,也不在意她这样是不是没有规矩,给她夹了一筷子嫩嫩的冬笋,道:“是啊,他一向是个急性子。今儿皇上不是赴宴款待他吗?他就当场提出来了。” “皇上答应了?” 华侧妃笑道:“你猜?” 宁昭昭嘟囔道:“如果是当场求婚,那应该是当着很多人的面,你们早说过帛国愈发强盛,皇上应该不会拂了他这个面子……我就是奇怪,才见了一面,他怎么就求婚了?” 莫不是华侧妃下了命令吧? 华侧妃低笑了一声,道:“那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什么品位,我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秦淑月这样的,最是对他的口味了。何况,帛国本来就有跟秦家联姻的打算。” 帛国旁边,就是端王的封地。这些年来,帛国王室都被端王死死地压制着。现在帛国强盛了,肯定会有些想法。 秦宋之争毕竟还是在暗地里,就连秦皇后自己都没有察觉。宋贵妃生的庆王,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喝西北风呢。 帛国王室会选择现在最强盛的秦家来联姻,也是水到渠成的。 “又是秦家人,又是秦国公的嫡亲女儿,还是他喜欢的长相……你说他会不会马不停蹄地就去求婚?”华侧妃笑道。 宁昭昭想了想,私心里也觉得这事儿应该黄不了了…… 皇上金口已开,在外国使臣面前,皇后再盛气凌人也不能让他反口的。更何况,皇上的心里又不是真的向着皇后。 118.第118章 第一次求婚 得知被赐了婚,秦家上下全都懵了。 秦淑月发了疯一样要进宫去求皇后帮她做主,结果人还没出府,就被秦国公夫人大声招呼婆子拉了回来。 “娘!娘!您这是干什么!难道真要看着女儿嫁给那个蛮子吗!”秦淑月不敢相信,她娘不是最宠她的吗! 还有皇后娘娘,她们都是最疼她的!先前还有人提议说为了秦家,应当让她进宫去给太子做良娣的。结果因为太子的名声太荒唐了,皇后娘娘也舍不得她做妾,一句话就把这事儿给揭了过去。 可,可如今他们又怎么会答应把她嫁给一个西域蛮子! 国公夫人泣不成声,道:“我儿,你是娘捧在手里头宠爱长大的,是我们国公府的宝贝。真要把你嫁过去,娘心里也像刀子剜了一样疼……” 这时候,秦淑月还未出嫁的小姑姑秦雪莲走了出来,看到这副情景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道:“是谁去端王府参加个宴席还要出那种风头的?你不是活该么!” “雪莲!”国公夫人斥道。 秦雪莲冷哼道:“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她要不是那么烂显摆,又怎么会让人家盯上?” 秦淑月突然反应过来,道:“是,是宁昭昭,是宁昭昭这个贱人!都是她,都是她想出来的什么歪主意害了我!若我不是代替她去表演了那个什么鬼东西,这种事情又怎么会落到我头上!” 她就那点脑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在端王府的宴席上,是宁昭昭激了她表演。她现在认为一切的根源就是那个神奇的节目,才让她被赤蒙那个蛮子看上! 秦夫人一边含泪哄着她,一边把她往里拉,还没到屋里呢,突然听见丫鬟小心翼翼来报。 “文青侯府的顾大小姐,和,和丞相府的宁二小姐来了……” 秦淑月猛地抬起头:“宁苒苒!她还有脸来!” 当天下午,宁昭昭收到一张帖子,是大长公主府姚芷荷送来的,约她明天客满楼相见,商量那几个铺子的事情。 华侧妃听说了,就道:“荣睦还是皇女的时候,就非常圆滑。你倒不必担心她会害你,只是也不能指望你落难的时候她帮你什么。” 宁昭昭道:“您的意思是,我可以去了?” 因为上次被姚芷荷出卖,所以宁昭昭对大长公主府一直都不大感冒。姚芷荷发出邀请,她心里也有些抵触。 颜清沅回来看她们二人说话,便问了一声。 听说是在客满楼,便促狭地道:“有个人不是说再也不去了吗?” 宁昭昭愣了愣,然后猛地跳了起来,道:“我就知道是你!” 华侧妃云里雾里,道:“怎么了这是?” 宁昭昭激动地跑到华侧妃面前,指着颜清沅道:“我说那天我跑出去吃饭,怎么会有家酒楼点什么没什么,我但是心里就奇怪了,既然什么都没有还开什么酒楼!结果呢,上了几道菜,味道和家里的厨子做的一模一样,尽是股药味!” 华侧妃不可置信地看着颜清沅,道:“你跟着去了?” 颜清沅憋着笑,道:“没有。” “我看就是跟来了!” 颜清沅道:“真没有。你不信你现在自己出去溜溜,随便什么时候,满大街转去,你看看你能吃到什么。” 言外之意就是她依然什么都别想吃到! 宁昭昭恼羞成怒,跳起来就想揍他。颜清沅拔腿就跑。 看得华侧妃目瞪口呆! 两人一前一后追逐到梅花林,宁昭昭蒙头追赶,结果颜清沅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张开手臂。宁昭昭一下刹不住车,猛地就冲进了他怀里。 颜清沅低沉笑声回荡在耳侧,宁昭昭晕头转向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那阵子你的身体还没调养好,所以不敢让你乱吃东西,以后不管你了,你爱吃什么吃什么。”颜清沅在她耳边低声道。 一边又不由自主地把她抱紧了一些。这些日子侧妃看得紧,宁昭昭又老是喜欢跟在侧妃身边转悠,害得他亲近不能。看到她就牙痒痒得很。 宁昭昭嘟囔了一声,道:“你这个控制狂。” 颜清沅琢磨了一下“控制狂”这三个字的意思,没反驳。 “我先回去,待会儿还得去客满楼呢。”宁昭昭想挣脱他。 颜清沅不肯,拉住了她的手。 “你干嘛……”宁昭昭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那一刻的颜清沅眼神甚至是有些委屈的,好像一只被冷落的小狗…… 宁昭昭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 她道:“这么委屈啊,颜二?” 颜清沅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道:“自从侧妃来了你就天天跟着她瞎转悠,昨天一共也只跟我说了不到十句话……” “你竟然连这个都数得那么清楚……” 颜清沅看她瞪着眼的样子就受不了,有些急切地捧着她的脸道:“我真是快让你给磨死了!” 说着不等她回话,低头就含住了她的唇畔。 宁昭昭扭了扭身子反而被他抱得更紧,便有些茫然。虽然颜清沅勉强称得上君子,可他们也是有过几次亲密接触的。 第一次颜清沅吻她是强迫,带着些霸道不容拒绝,技巧中带着挑衅,不急不缓,淡然而坚定。 因为那次,他娴熟的技巧给宁昭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宁昭昭一直觉得他就是个万花丛中过的人。 后来有过几次宁昭昭自愿的,结果她主动那一次他吓呆了不说,后来竟然都是越来越呆了…… 这次他一凑上来宁昭昭就感觉到了不同,怎么说呢,又急切,又有些慌乱,咬住她的下唇拉扯然后探进来,一气儿的胡搅蛮缠,好像想从她嘴里掏出什么最为珍贵的秘密。这种完全没有技巧可言吻法让宁昭昭吓了一跳。 她被他按到旁边的梅树上,有些急切地伸手去推他,颜清沅下意识地拉住她两只手,吻得她舌尖发疼,嘴唇已经没有知觉了那般。这种冰冷的天气里,唇舌的火热愈发升级,到后来仿佛全身都失去知觉,只有纠缠的地方分外鲜明。 宁昭昭溃不成军,心里叫苦不迭,难道隔了阵子没喂把他饿急眼了,所以这会儿化身为狼了? 到最后他整个人都瘫软下来,自暴自弃地瘫在他怀里,由着他逞凶发狠亲了个够。 她整个人都缺氧了,连他什么时候松开了她她都没知觉。颜清沅的头还埋在她脖子里一下一下的轻啄。 宁昭昭的脖子很敏感,感觉他突然舔了一下,她不由得嘤咛了一声,低声道:“别这样。” 这怎么说都是在室外呢。 正头疼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了,突然听见颜清沅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我们成亲吧。” “……”宁昭昭猛地就像被雷给劈了,回过头道:“你说什么?” 颜清沅抱着她,微微蹙着眉。这个曾经纵横沙场,又称霸黑市的男人,此时仿佛面对着他人生中最艰难的一件事。 他好像噎着了似的,半天才又说了一句:“我说,我们成亲吧。挑最近的吉日……” 宁昭昭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过了半天嗫嗫又问道:“你说什么……” 颜清沅惊呆了,她没有跳起来揍他什么的? “我说我想挑最近的吉日娶你!”他急急地补了一句! 宁昭昭低着头道:“你求婚啊?” “?” 因为太紧张了,颜清沅没反应过来。 宁昭昭本来靠在树上,此时就支起身子轻轻抱了他一下。 颜清沅立刻就激动了,像只讨到便宜的小狗一样甚至还原地哆嗦了一下。 宁昭昭很快抽回手,摸摸他的脸,笑道:“你别急啊,咱们在一块儿也没多长时间,这才几个月呢,你就急急忙忙地要求婚,我怕你以后后悔什么的。” “我怎么可能会后悔,我……” 宁昭昭很快打断了他,笑道:“可我也怕我会后悔啊。” “……” 宁昭昭踮起脚轻轻地亲他的嘴唇,看他一脸受惊过度又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就觉得想笑,一边道:“我跟你开玩笑呢,我就是不想成亲太着急,还想当一阵子大姑娘。我听说生孩子可痛了……你再容我几年吧,好不好?” 今天的宁昭昭大反常态,完全没有平时那个张牙舞爪的劲儿,反而细绵绵地哄着他。弄得颜清沅心痒难耐,又心烫发软,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颜清沅在任何事情都是主导大局,更别说这种儿女私情的小事了? 可是宁昭昭又亲了他几下,他就妥协了…… “我真是迟早要让你给磨死……” 他泄气似的低头又想去亲她,宁昭昭连忙把他推开了,一边又忍不住笑,道:“别闹了,我得走了,还要去赴宴呢。” 颜清沅立刻道:“我送你去。” “送到门口就行了。” 颜清沅有些不情愿,但到底没说什么。 宁昭昭走在前面,看他一脸委屈又乖巧的模样,心里就想,还是侧妃说得对,对付这种太强势又爱管闲事的男人,就该以柔克刚…… 119.第119章 谁出的主意 宁昭昭去了客满楼。 客满楼的掌柜本来还在拨算盘,结果一抬眼看到她,顿时就抖了抖,也顾不得自己盘了一半的账本,连忙迎了上去。 “宁大小姐,您来了。” 碧芹道:“我们郡主来见芷荷郡主。” 掌柜的连忙道:“是是,芷荷郡主还没到,您瞧您是先上去等还是……” 心里奇怪,芷荷郡主没有定包间啊? 不过宁昭昭驾临,他也不敢说清她等位置,连忙把她请了上去。 “先上去等吧。” 宁昭昭说着正想上楼,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的脚步顿了顿,也没回头,直接上了楼。 齐太子一眼就看到了台阶上那个婀娜的身影,虽然只是个背影,一眼看过去却觉得眼熟。他阅女无数,经验丰富,活到快三十岁又只被宁昭昭一人打过,自然印象深刻。这次见到却忘了上次的疼,只觉得那极品的身段让他整个人都蠢蠢欲动。 苗先生趁机道:“殿下,那就是宁家大小姐,端王的外孙女,小臣早跟你提过的。” 太子压低了声音道:“你今儿是故意做了局把本宫哄到这儿来的吧,就是为了这个无盐女?身段倒是不错,可不是听说她毁容了吗?” 这么想着心里又觉得可惜。********的身段,脸上要是有疤,未免太煞风景。他想着虽然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当时光线太暗也没有看清楚,也不知道那道疤到底在哪儿。 苗先生连忙道:“可不是这样的,殿下。那些都不过是谣言罢了。这位宁大小姐为人低调,很少出门。因此知道的人不多。她脸上曾经是有伤,但已经浅的几乎看不出来了。” 太子还有些犹豫,道:“真的么?” “真真的,前几日在堂上,小臣可是实打实跟她打过照面的,怎么敢欺哄殿下?那长相,那身段,只怕京城也无人能出其右了……这等美人,当然该归您所有……” 宁昭昭此时已经浑然不觉自己成了别人的猎物,带着碧芹上了楼,进了包间脱鞋坐好。 那掌柜的亲自跟上来招呼,见了她还有些冒汗,显然上次的事情给他的阴影太过强大。 宁昭昭翻了翻菜谱,打趣道:“掌柜的不会这次还是什么都没有吧?” 掌柜的勉强一笑,道:“有,都是有的。” 碧芹看得暗笑。 宁昭昭点了几个菜,正等着呢,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姚芷荷来了,便让碧芹去开门。 碧芹颠颠地去开了门,结果明显愣了愣:“怎么是你们?” 宁苒苒一横脸,道:“你这丫头,有没有规矩,还不让开!” 碧芹隐约觉得不对劲,堵着门不肯让。 宁昭昭高声道:“怎么了?” 碧芹高声道:“是秦国公府的大县主,文青侯府的顾大小姐,和咱们的二小姐。” 怎么是这三贱组合? 正想着呢,秦淑月一下把碧芹推开了,脸色不善地道:“好狗不挡道,你趁早给我让开。” “你!” 碧芹气不过,正想说点什么呢,突然觉得肩胛骨一麻,她浑身软了下去。 宁昭昭在室内,因为角度问题,没有看到碧芹那边的不对劲,只看到秦淑月带头,三贱组合气势汹汹地朝自己冲过来。 她眸中一沉,总算是反应过来了,道:“是你们假借姚芷荷的名义给我送了信?”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顾胜雪比较老道,冷笑道:“哟,原来你真勾搭上了大长公主府啊。不过那又有什么用?芷荷郡主还不是一样跟着咱们县主上台了。” 宁昭昭冷笑道:“是啊,你们县主是怎么名动京城,又是怎么被指婚塞外的?可得多谢我呢。” 听她还敢提这件事,秦淑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挥手就想抽她一个大嘴巴:“你这个小贱人!” 宁昭昭灵活地一侧身子,然后顺着她倾身的方向推了一把。秦淑月惊呼一声,整个人扑到了桌子上,打翻了滚烫的茶壶都是洒在胳膊上,烫得惨叫起来。 宁苒苒和顾胜雪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扑上去:“县主县主县主!” “你,你好大的胆子!”看到顾胜雪胳膊上的烫伤,宁苒苒不可置信地瞪着宁昭昭。 宁昭昭冷笑,道:“我好大的胆子?你秦淑月抄了我的东西,拿出去出了风头,现在被赐婚给蛮子了,又想起来回来找我了?” 哎哟喂,都不知道是哪个小贱人,被赐婚了以后还跑到皇后那里去告状,说什么这主意都是她宁昭昭想的,就算要和亲也该是她去啊。 宁昭昭当时听说这一茬,眼泪差点笑出来了。 看到此时秦淑月张牙舞爪的样子,她简直就呵呵了。怎么,皇后那里走不通路,来找她撒气了?她真以为她自己是公主呢! 秦淑月捂着被烫伤的手,红着眼睛道:“宁昭昭,就算我得和亲,我也要你落不得好!别以为你可以跟你那个侍卫相亲相爱!” 顾胜雪帮腔道:“就是!你别也想好!” 宁昭昭冷笑道:“好啊,我就在这儿瞧着,看你们怎么让我不能好啊。” 秦淑月顿时又发了狂,红着眼睛扑了上去。 宁昭昭这副身体是习武出身,出去和颜清沅那个段数的可能比不了,但是和三贱组合还是能玩一玩的。 秦淑月又扑过来,她侧开身子后又推了她一下,看见后面跟着顾胜雪,宁昭昭毫不客气地一脚把顾胜雪朝秦淑月的方向踹了过去。 两个人顿时摔成一团。 宁昭昭拍着手笑道“你们关系那么好,干脆一起嫁到西域去好了,还可以做个伴。” 顾胜雪本来想站起来呢,此时一听脸都变了,在极近的距离呢被秦淑月看了个正着! “县主,我……” 秦淑月气得用力推了她一下,不想顾胜雪惨呼一声,摔倒在她身上。两个人又重回了一团的姿势。 宁昭昭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觉得耳后一凉,心里警铃大作,一回头看到宁苒苒手上拿着什么,迅速在她脊梁骨的位置拍了一下。 她只觉得浑身一麻,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宁昭昭软倒在地上。 这时候,秦淑月顾胜雪终于从地上滚了起来,看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秦淑月冲过去在她腰腹上狠狠踹了几脚,听她闷哼了一声,才道:“哼,小贱人,最后还不得犯在我们手上。” 其中宁苒苒最恨宁昭昭,此时就冲过去,冲她踹了好几脚,愤愤道:“小贱人!小贱人!” 宁昭昭一动不动,顾胜雪连忙道:“担心别踢坏了,影响了殿下的兴致。” 宁苒苒这才罢脚,一边道:“这小贱人早就该死,若不是她,宋世子过年的时候也就不会被发配江南,县主也不会被许配给塞外!都是她害的!” 她这么说,秦淑月顿时又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她和宋顾谨真是一对苦命鸳鸯,结果被宁昭昭这个小贱人害的一个惨遭流放,一个惨遭许配塞外。 这么想着她又悲从中来,哽咽道:“我和她什么仇什么怨,她为何要这样折磨我和宋世子……” 宁昭昭的身子突然抽了一下,把三贱都给吓了一跳! “担心药性要过了,我们先把她弄起来。”顾胜雪一心想看宁昭昭的惨状,连忙提醒还在唧唧歪歪的两个人。 然而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三贱一惊,顾胜雪一骨碌地爬起来,道:“我去看看。” 打开门,却是姚芷荷站在门口。 顾胜雪心想她怎么会来? 连忙遁出去,用背挡住门道:“郡主,您怎么来了?” 姚芷荷一脸狐疑地看着她背后,道:“掌柜的说昭昭在这儿等我,所以我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顾胜雪心里暗叫糟糕。千算万算,没算到顾胜雪今天竟然会到客满楼来。结果掌柜的以为她真和宁昭昭是约好的,自然就把她往这里引。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只差临门一脚,她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失败。 这么想着,她连忙道:“郡主,这包间是我和秦县主定的,如今只我们两个人,没有什么宁大小姐。” 姚芷荷听说是秦淑月,眸中一顿。 她道:“既然如此,我便进去和淑月打个招呼吧。” 顾胜雪连忙拦住她,道:“您,您等等。” “怎么?”姚芷荷一脸自然,完全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以至于顾胜雪也想着,她到底是不是起疑了…… 顾胜雪勉强定了定心,低声道:“县主现在……大约不想见人呢。刚出了那样事,她心里难过。” 说着,也做出一副哀凄的样子来,低下头哽咽了两声。 姚芷荷闻言,便放轻了声音道:“为和亲的事啊?你多劝着她一些。虽说是出嫁塞外,可到底是嫁给王子,以后就是王妃,也不算辱没了门楣。现在咱们正要和帛国建交,她这样,怕闹出去不好看。” 顾胜雪连忙道:“是,您放心,我会劝着她一些的。” 姚芷荷点点头,道:“她就是一直和你亲近,你劝着些,我就不打扰了。” 120.第120章 自作自受 姚芷荷嘱咐过顾胜雪,就转了个身离开。 顾胜雪为人疑心重,还站在门口用视线尾随了一小段,见她在掌柜的指引下进了包房,才重新进了屋。 姚芷荷关上了门,立刻对掌柜的道:“立刻派人通知颜清沅。” 掌柜的一惊。 姚芷荷低声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太子……宁昭昭分明就在那个包间,可是出来的却是顾胜雪,我怕有人用我的名义把她请过来想算计她。” 掌柜顿时馒头是汗:“这,这怎么得了……” “要是用的我的名义,大约华侧妃和颜清沅面前都是走过场的……”姚芷荷若有所思,然后大急,道,“你快派人去!” 不提华侧妃是个厉害的人物,宁昭昭可是颜清沅的心肝肉,要是出了事,颜清沅还不得把整个京城给掀过来! 秦淑月顾胜雪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要是把她也牵连进去了,她非撕了她们的皮不可…… 而此时,三贱组合正急急忙忙地用早就准备好的毯子把宁昭昭裹起来。 顾胜雪有些犹豫,道:“刚才遇见了芷荷郡主……虽说我是眼看着她进了屋子的,但我这眼皮忽忽的跳,总担心会出事。” 秦淑月一咬牙,道:“我去一趟,只当是为刚才失礼赔罪。你们在这儿收拾好了等着我。” 她稍微收拾了一下仪表,就去了姚芷荷那里。 姚芷荷已经坐下了,看样子正在看菜谱。 见了秦淑月,她笑道:“哟,你来了啊。” 心里就琢磨着,她应当是来试探自己的。 秦淑月红着眼眶,道:“刚才胜雪回来跟我说,说是您来过,我想着怎么也该来见个礼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姚芷荷就更觉得不对劲了。她秦淑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规矩了?要知道,她是从小就被秦氏宠坏的孩子,什么时候也只顾着让自己高兴。 姚芷荷低声道:“来坐,我瞧瞧,这眼睛红的。你说皇后娘娘怎么就舍得,就你这么一个嫡侄女,还把你嫁到塞外去。” 说到这个秦淑月又悲从中来,心想,最苦的不就是连宋顾谨一面都见不着了? 姚芷荷慢慢地道:“和亲去的公主,有不少也是名垂千古的。你是正统贵女,不比那些公主差。就是离家远了些,怕是你爹娘想念……” 她慢慢得勾起了话头,果然秦淑月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滔滔不绝地开始倾诉,道:“我何尝想过要名垂千古什么的……我这毕生所愿,不过是和心爱之人白头到老罢了。” 姚芷荷道:“心爱之人?宋世子啊。哎,可惜了,也没能见上一面。” 秦淑月哽咽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宋世子听说我不在京城了,会怎么想……” 他能怎么想?恐怕他连你是谁都不大记得了吧。 姚芷荷的嘴角抽了抽,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秦淑月就在姚芷荷这里坐了半天。 而另一间屋子里,顾胜雪和宁苒苒急得团团转。看着地上被捆成了一个粽子的人,宁苒苒忍不住道:“真是奇了怪了,县主怎么去了这么久?” 顾胜雪一低头,突然就对上了宁昭昭一双无比清明的眼睛。 “!” 她刚想说点什么,宁苒苒突然回过头,脸色一变。 “你怎么会在这里!” …… 过了半晌,终于倾诉完毕的秦淑月一脸满足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当时她心里想着,若是大长公主府站在她这边,兴许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打开门,看到顾胜雪一脸自然地站在那儿。 她道:“都弄好了?” 低头一看,地上一个已经被塞进了麻布袋的人。她皱了皱眉,又笑道:“真有你们的,什么时候弄来的麻袋?” 站在角落里的宁苒苒白着脸,迅速抬头看了她一眼,但最终在顾胜雪警告的目光下,还是低下了头。 顾胜雪低声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把人送出去,免得节外生枝。” 秦淑月点头说好,转身想去叫丫鬟婆子。 结果宁苒苒叫了一声:“等等。” 秦淑月回过头道:“怎么了?” 顾胜雪推了她一下,道:“赶紧走吧,有什么待会儿再说!不然药力过了就麻烦了!” 秦淑月也知道自己当时在姚芷荷那里呆了太久,怕惹来麻烦,便开了门对门口的婆子道:“你们快去把太子的人请来。” 婆子应了一声,去了。 不多时,齐太子就领着苗先生,乐颠颠地来把麻袋里的人扛走了。 齐太子落后一步,给秦淑月鞠了一礼,笑道:“多谢表妹成全。” 秦淑月红着眼圈道:“你是风流快活了,可怜妹妹我还要受苦。” 齐太子压低了声音道:“有本太子在,你怕什么?日后等本太子登基,就册封你为大长公主。就算你在帛国,也没人能动你一根手指头……” 姚芷荷在楼上远远地看着他们搬了个麻袋下楼,心里大急。心想这次若是再让宁昭昭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算计了,那她生意也是别想做了。 正想狠狠心去拦一拦,突然有人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她一回头,顿时惊呼了一声:“顾胜雪?!” 只见眼前的女子轻轻拉了她一下,低声道:“郡主,我是碧芹。” 在青云骑中,碧芹也是小有名气的,绰号,“画眉”。一手易容术使得鬼斧神工。几根银针就能改变自己的容貌。 但是这种易容术也是有些局限的。相比起宁苒苒,顾胜雪的轮廓跟她更为接近,所以她选择了易容成顾胜雪。 时间匆忙,她都不好意思说,那麻袋里塞着的真正的顾胜雪,她当时是当着宁苒苒的面,直接拔了人家的衣服穿上,然后又把她塞了回去,连衣服都没给她穿上……也不知道这样扛出去会不会冻死。 “我们郡主中了毒,烦请郡主赶紧派人通知我们二爷,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姚芷荷顾不得多问,连忙道:“人呢?” “在屋里呢,我让掌柜的腾出了一个有榻的屋子。” “你手脚也真够快的。” 宁昭昭被宁苒苒直接用淬了毒的银针扎进了背部大穴,虽说她一身衣服都是颜清沅准备的,连底衣都是有点防御作用的软丝织成,但是这种银针直接扎进去的攻击,还是无可避免地中招了。 而碧芹自己是先前被下了点迷药,不过青云骑的人牙里都是藏着最基础的解药丸子,所以小迷药,她还是很快缓了过来。 相比起来,宁昭昭中的毒就要阴损得多了。 颜清沅赶到的时候,宁昭昭正蜷在被子里浑身冒汗,还抖个不停。 “昭昭!”他吃了一惊,大步上前去把她从被窝里捞了出来,宁昭昭抖个不停,头发和衣服已经全湿了。 姚芷荷看颜清沅给她把脉,就在一边低声道:“给她擦了几次汗,也还是止不住,浑身都冰冷冰冷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颜清沅给她把完脉,脸就有些难看,催促着碧芹准备纸笔。 宁昭昭浑身发冷,抓住颜清沅不肯放,嘴唇发白,低声道:“好冷……你别走。” 姚芷荷一看这样,连忙识趣地退了出去。 颜清沅心如刀绞,只勉强安抚道:“昭昭,你先松松手,我马上就回来,我去给你开药……” 宁昭昭不愿意,紧紧拽着他的小手指,身上又冷又湿好难受,她的意识也有些模糊,哽咽道:“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胡说!我给你开药,开了药,解了毒就不难受了。昭昭乖。” 碧芹端了纸笔进来,见状便道:“二爷把方子报给属下,属下来写。” 颜清沅也是急昏头了,闻言连忙一把抱住宁昭昭,感觉她喟叹了一声,似乎踏实了。 碧芹记下了他报的一大串药名,最后道:“爷,药浴,现在要准备吗?” “马上准备。” 不多时,屋子里就多了热气腾腾的大药桶。 颜清沅把已经浑然没有知觉的人抱了起来,慢慢放进了浴桶里。看她软软地往浴桶底下倒,只得自己解了衣服跟进去。 即使接触到热水,宁昭昭的皮肤还是冷得刺骨,一个劲地往颜清沅身上靠。 颜清沅眸中一沉。听说太子最近偏爱什么“冰肌玉骨”的把戏,所以研制出了一套特殊的魅药,能让女子在短时间的昏迷后身体冰冷。 在地龙点得旺旺的屋子里,抱着一个冰肌玉骨的女子,是太子最近的最喜好的享受。 他轻轻抚摸着宁昭昭苍白的小脸,想到她差点堕到什么样的境地里,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也冷得发紧。 宁昭昭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靠在颜清沅怀里,鼻端都是浓重的药味,她软软地道:“我在哪儿……” 此时天都黑了。颜清沅早就把她抱出了药桶,她身上也回了些温,只不过颜清沅给她穿好衣服擦了头发以后就抱着她没放下。 “客满楼。”颜清沅低头亲了亲她的腮帮子,道。 “我差点就被人拐了……”宁昭昭倒是想起了一些,此时便有些后怕。 颜清沅道:“现在没事了,你别怕。” “不怕的,就是肚子有点饿。”宁昭昭嘟囔道。 121.第121章 进攻 肚子饿好办,这里就是酒楼。 颜清沅立刻让人准备了清淡的粥汤上来,宁昭昭刚吃下去一口,突然就听到敲门声。 “爷,文青侯府的大小姐不见了,秦县主好像起了疑心,让人包围了客满楼,想从这儿找人……”掌柜的一头是汗,站在门口道。 秦淑月倒还不算太傻。今天的计划看起来虽然顺利,可是到后来本来一直跟她在一起的顾胜雪突然不见了踪影,有人说看见她进了客满楼,就没有再出来。再加上先前被她们派去制服宁昭昭的丫鬟碧芹的几个嬷嬷也迟迟不归,她就起了疑心。 到了晚上文青侯府开始找他们家大小姐,说是他们家大小姐今天和她出去以后就没回去过。秦淑月这才想起来,宁苒苒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对劲。今天把人送到太子府以后,宁苒苒就一直脸色苍白低着头不说话,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 反而是端王府,丢了宁昭昭,倒没有出来找人。 因此秦淑月就断定是客满楼有问题。她太过迫切地想要报复宁昭昭,绝不想自己的算盘落了空,冲动之下便带着府里的家丁和府兵围了客满楼。 她办了许多蠢事,唯独这件办得漂亮。来围楼用的是帮文青侯府找人的名义,名正言顺。再加上客满楼的掌柜的靠山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公爵,连出门都不敢。她敢断定这客满楼里一定有猫腻。 掌柜的让人死活挡住了她,现在唯一能求助的便只有颜清沅。 闻言,颜清沅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冷哼道:“她倒是还敢找上门来。” 掌柜的几乎要吓跪下了,低声道:“二爷,秦国公府权势滔天,整个京城的权贵也没人能迎其锋芒,现在他们死活要搜查客满楼,只怕这,这,这……” 颜清沅嗤笑道:“你怕什么?” 掌柜的心想,民不与官斗,真要正面冲突,颜清沅又能拿秦国公府的人怎么办? 突然听见里面的人轻轻叫了一声:“阿沅。” 颜清沅迅速回过头看了一眼,便对掌柜道:“再拖住她半刻。” 说完就当着掌柜的面关上了门,也不管掌柜的在门口叫苦不迭。 他进了房间以后就看见宁昭昭已经艰难地支起了身子,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着他。 “阿沅,怎么了?” 颜清沅打开窗户往下看了一眼,果见下面满是叫嚣和火光。 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漫不经心地道:“没事,你睡。” 既然敢来,他倒要好好让她吃个教训。 “我睡不着,你去哪儿……”宁昭昭似乎是不安心,挣扎了一下,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下榻的时候她脚下歪了一下,颜清沅几步走过去把她一抱,抱到窗边带着她往下看。 楼下,秦淑月被老板缠得已经愈发不耐烦,直接让人把他架开,厉声道:“给我搜!” 宁昭昭被冷风一吹回过神来,才明白自己被人围了楼。 然后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哨声,直冲入夜幕云霄。 大晚上的,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群鸟儿,啼鸣不已,盘旋在上空。 异象产生,惊得秦国公府的人都愣了愣,抬头看了半晌。 秦淑月被惊得呆呆地张着嘴,突然一滩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了下来,正落在她嘴里…… 她下意识地咂吧了一下嘴,然后面色大变。 “县主!”旁边的侍卫发现异样正想过去,突然看见秦淑月唇边的秽物,顿时吓傻了! 秦淑月恼羞成怒,她长这么大,身娇肉贵的,稍微不入眼的东西,她都碰都不会碰一下的,谁知今日竟然吃了鸟粪! “给我打!把这群怪鸟都给我打下来!” “是!” 虽说一开始的任务是围楼,此时却变成了打鸟,但是秦国公府训练有素的府兵一声也没有质疑。 因为就算他们不攻击那些鸟儿,那些鸟儿却都已经主动开始攻击他们了! 这群鸟却不都是同一个品种,小到小雀儿,大的身子看到了几只城外才有的山鹰!此时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纷纷发狠地往下冲,用尖利的喙愤怒地啄咬他们。对方有翼,横冲下来的架势极凶狠,数量又惊人,一时之间密密麻麻,令人难以招架。 更可气的是,那些畜生都是直肠子,攻击的同时还不忘排泄,眨眼的功夫秦国公府的人就弄了满身的羽毛和鸟粪。 鸟儿可没有尊卑观念,秦淑月细皮嫩肉也被啄了好几下,头发上黏得湿哒哒的鸟粪,让人作呕。 宁昭昭看得目瞪口呆,道:“这,这是你招来的?” 颜清沅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人的惨状,此时闻言回过头,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口,低声道:“是我引来的。” 黑市奇人多,颜清沅有个属下就是出身于西域神奇的驭兽家族。他给了颜清沅一些专配的药粉,无色无味,今晚风向正顺,颜清沅第一次开窗的时候,就已经把粉末撒了下去。 他控制能力极好,隔着这么高的距离,他也可以精确地把那些药粉撒到秦国公府众人的头上。 横竖现在天黑,街上没有别人,也活该他们倒霉。 鸟儿被召唤来,闻到这种奇妙的药粉,就专门找这些人啄。 “那掌柜的……”宁昭昭吃惊地看着也在人群中抱头鼠窜的客满楼店掌柜。 “今天被鸟啄几下,明日可保他平安。他想想也是乐意的。”颜清沅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似乎觉得颇有趣。 宁昭昭看了一会儿,恐被人发现就又把头缩了回来。 颜清沅轻轻顺了顺她的头发,低声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来决定她的生死。” 她,指的自然就是秦淑月。 宁昭昭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若是把她杀了,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说也是秦国公府的县主,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吧。就这么死在这儿,确实不太妥当。 颜清沅想了想,低声道:“也是,这种事情,我来操心就好了。” 他的昭昭没必要看这些肮脏的事物。 宁昭昭道:“她反正都要嫁去塞外了,再碍不了我的眼,我也就不跟她计较了。” “你的意思是,要放过她?” 宁昭昭低声道:“我不管,她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你看着处理吧。”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咸鱼还有翻身的机会呢,何况秦淑月是去做王妃,而不是做咸鱼的。 照她这个气势汹汹的架势,宁昭昭已经可以感觉到她十分的恶意。 她自己不动手弄死她已是温柔,难道别人动手她还要拦着? “那行,你就别管了。”颜清沅低声哄她去休息。 宁昭昭也确实放了心,她相信颜清沅会把这件事处理的很好。 颜清沅站在窗户边又看了一会儿,仿佛是饶有兴致地欣赏那些人的惨状,最后才漫不经心地一挥手。 蓝色衣袖在轻轻一闪,黑暗中立刻人影攒动。有人四散分布了开去。 然后颜清沅关上了窗。 楼下,和众鸟奋力厮搏的秦国公府的人,一场缠斗以后,都累得满身大汗,气喘吁吁。每个人都是浑身温热的鸟粪,半天直不起腰来。 府兵头子极其后悔来参与了这一场闹剧,眼中四下看过自己手下训练精炼的兄弟,心想还好没什么人受伤…… 这时候,突然有人惨呼了一声:“县主不见了!” “!!!” 下面轰的一下又热闹了起来。 把宁昭昭也吓得差点跳起来,一下就从榻上坐直了,惊道:“怎么了怎么了?” 颜清沅看她那傻样就笑得打跌,道:“没什么,让你睡。” 看她把衣服也睡得乱七八糟的,小肩膀圆乎乎白嫩嫩,青丝如墨肌肤胜雪,他的确有些眼热。 看了半晌,他考虑到她刚排了毒,身子还虚,也不忍心把她怎么样。 宁昭昭拉了一下肩头的衣服,道:“他们吵什么?” 颜清沅歪着脑袋看着她笑,道:“没什么,你拉上去干什么?屋里不是只有我吗?” “……” 楼下,秦国公府的府兵发现了秦淑月不见了,都是如临大敌。 在人群里仔细搜索了一遍,几乎要把每个人脸上的鸟粪都擦一遍,才发现秦淑月确确实实不见了。 府兵头子只觉得额上一层一层的冷汗冒出来,几乎要把脸上的鸟粪都淌开。 突然听到地上有个人蜷缩着,“哎哟,哎哟”的惨叫。 府兵走过去一脚踢开那人,赫然是黏了一脸鸟粪的客满楼掌柜的! 这时候,突然又传来一阵不算陌生的哨声,几乎是每个人的寒毛立刻就立了起来! 刚才就是这阵哨声引来了一群怪鸟! “在那!” “有人!” 府兵头子回过头,果然看到旁边的巷子里人影一晃,似乎是扛着什么人飞快的过去! 他们下意识的就觉得那是被劫持的秦淑月,连忙一窝蜂地追了上去! “站住!给我站住!” “放下县主!饶你不死!” 于是在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中,那些人渐渐远去了。 颜清沅听得暗暗摇头,秦国公威名在外,没想到府里的府兵竟然是这样一群乌合之众。 122.第122章 新良娣 宁昭昭也侧着耳朵听了半天,知道秦淑月是被人劫走了。 她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问颜清沅打算把她弄到哪儿去,卷了被子又躺下了。 虽然今天大部分时间,她都意识模糊,可是她也大概猜得到秦淑月是想把她送给太子。 这用心何其歹毒,竟然还联合了顾胜雪和宁苒苒…… 正想着呢,突然感觉头顶上笼罩下一片阴影。她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颜清沅解了外袍睡了进来。 好久没有亲近过她,颜清沅自然不会放过今晚这个难得的独处机会。 “跟侧妃打过招呼没有?”宁昭昭懒洋洋地问道。 “已经派人去说过了,不然端王府只怕都要翻天了。” “嗯。” 宁昭昭耐了一会儿,又低声道:“你想干嘛?” 颜清沅听出了她口气里的忐忑,暗笑的同时又有些怜惜,低声道:“难道在你看来我就这么急不可耐?” 难道不是…… 颜清沅一手搂了她,感觉她小小的软软的身子在自己怀里,顿觉得十分贴心,喟叹了一声,道:“你刚排了毒,我又能对你怎么样?你这丫头,分明知道我难受,还要这么折腾我。” 宁昭昭动了动肩膀,低声道:“我才没有折腾你,是你一点都不君子。” “我说了,我是喜欢你。” 宁昭昭嘟囔道:“才不是这样的,人家说要是真喜欢,就会尊重……” 颜清沅把头埋在她怀里笑了个半死。 “你笑什么!我说真的!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宁昭昭恼羞成怒,去推他。 颜清沅无奈地道:“你到底是听谁说的这些?嗯?先前还跟我说什么要先拉手,然后才能亲脸,什么什么的……昭昭,你傻的真招人疼。” 宁昭昭:“……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民间话本里看来的?” ……小说里看来的行不行! 颜清沅抬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低声道:“谁让我就乐意惯着你?那就按你的规矩来。睡吧,刚排了毒,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宁昭昭心想,既然按我的规矩来,你还赖在我床上干什么? 可是颜清沅一手松松地搭住了她的腰身,微微向上挪,大拇指的外侧好像碰到了那团浑圆的外弧…… 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宁昭昭一个激灵,也不好再讨价还价了,缩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颜清沅根本没睡多久,她睡沉了,颜清沅就起了身。 宁昭昭不谙世事,单纯得还像个孩子似的。而他也愿意宠着她惯着她。跟她在一起以后,他觉得男女之间似乎也多了点别的东西。和以往直奔主题的相处之道非常不一样,到现在他反而觉得有些沉溺其中。 只不过他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早期还能忍一忍,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反而会觉得有些冲动难以自已。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宁昭昭起身的时候就没找到颜清沅,自己起来扒拉了衣服穿上,颜清沅才回来。 随便吃了点东西,两人回了端王府。 然后就接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顾胜雪被封了良娣?” 宁昭昭不可置信地看着华侧妃。 华侧妃低声道:“一大早就上了折子请了封。” 颜清沅听了,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倒是怪事一件了,太子竟然也有这么负责任的时候。” 昨天碧芹用顾胜雪换了宁昭昭,送进了太子府。没想到太子宠幸一夜之后,今天竟然直接就封了顾胜雪为良娣。 而且是在刚过了年的节骨眼上,他私自带贵女回东宫颠鸾倒凤,然后第二天还急不可耐地封良娣。对于一向怕皇上的齐太子来说,这事儿也的确是太不寻常。 难道还真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事实证明,还真就是这样的。 到了这天中午以后,宫里的消息陆续传了出来,就跟炸开了一样。 无非就是说那位新良娣多么的得宠,秦皇后又亲自赏赐了文青侯府等等。在这种铺天盖地的消息下,连秦国公府的大县主失踪的消息也没有传出来。 许是秦淑月出嫁在即,所以秦家隐瞒了这个消息,想要秘密寻找,免得给她的名节带来不利的影响。 宁昭昭听了一圈八卦,然后突然听说新良娣后天册封,想要邀请宁家姐妹二人进宫去做伴礼。 接到消息的时候,宁昭昭因为刚排了毒身体还有些虚弱,整天发昏。 华侧妃替她接了帖子,拿进来给她看了。 宁昭昭愣了愣,道:“请我去做伴礼?伴礼不是应该是她最亲近的金兰姐妹吗?” 华侧妃道:“她能有什么金兰姐妹?我刚到京城没多久,就听说她不知道多讨人嫌。” 顾胜雪那个酸溜溜的脾气还真的是有些讨人嫌,所以京城里也没有什么和她要好的贵女。 华侧妃道:“东宫你不能去。” 宁昭昭看了看那帖子,用的是东宫的小笺,便颦眉道:“东宫亲自发信来请,如果我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就说你身体不适,恐冲撞了新良娣的喜气吧。”华侧妃道。 宁昭昭想了半天,道:“好。” 可是婉拒的消息发去东宫,对方却很快派了个御医过来给宁昭昭把脉。 发现宁昭昭的身体只是有点虚,完全称不上是大问题,对方就不大高兴了。 “顾良娣新封,又赶着这几日的时辰,上头已经安排了宁大小姐您做伴礼,一时之间又要去哪里换?宁大小姐身体既无大碍,就该走上这一趟,免得给东宫添麻烦。”随同的太监老神在在地道。 华侧妃坐在一边,此时就非常不高兴地道:“我们家姑娘身体不适,还不是怕冲撞了东宫的喜气么?怎么从公公嘴里说出来,倒是我们家姑娘不懂事了?公公,您这话,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出去说,还得担累上我们端王府的名声!” 她是个严厉的人,又是武骑出身,气势惊人。那太监一时竟被她噎住了。 等回过神来,又想到她身后的端王……太监又只能忍气吞声。 “是,侧妃娘娘恕罪。杂家的意思,是良娣新封,大小姐休息两日若是能好一些,最好还是能去给良娣伴个礼。不然,二小姐一人去了也是孤单不是?” 华侧妃蹙眉。太监换了个婉转的说法,说什么等过几天宁昭昭好一些再去。但东宫良娣册封的伴礼贵女,又岂能临时去找? 太监又朝一边的宁昭昭拱拱手,道:“良娣亲自点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也是给相府体面。您看……” 宁昭昭才不在乎相府体面。反而是太子这个贱人不得不防。 但是眼下的情景,倒也的确是骑虎难下。 她斟酌了一下,道:“公公,我倒是十分想去的。只是我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您这样说,若是我如今应下了,过几****还是这个病歪歪的样子,去不得伴礼,这个责任我可担待不起啊。既然是良娣新封,这么大的事情,您总该想个周全的法子。” 太监一愣,不料宁昭昭又把球踢回了他这里。倒好像是他们自己不重视良娣新封,不然在这儿盯着她一个身体不适的女人干什么。 可是太监出门之前,就得了新良娣的嘱咐,无论如何要把宁昭昭带进东宫。这位新良娣罕见的得宠,太子爷已经很多年没有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过了。太监也是不敢违背她的意思的。 想了半晌,太监还是硬着头皮道:“您瞧,良娣心里惦记着您呢。若是您实在身体不适,杂家回去请示过,专门留个御医下来看着,等到那日再说。侧妃娘娘觉得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意思就是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就连华侧妃也蹙眉不说话。 宁昭昭看了看形势,便道:“那有劳公公了。” 意思是应了下来。 太监松了一口气,然后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走,赖着又说了几句话。 华侧妃一看他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呵,还想要赏银呢! 这些太监让人给惯的,光跑跑腿也要收一把银子才肯走,也是无法无天了! 她道:“送公公出去吧。” 太监一愣,最后还是只能蔫蔫地走了。 华侧妃回头就埋怨宁昭昭,道:“你应这么快干什么!” 宁昭昭懒洋洋地道:“我还怕她不成?她进宫之前连多看我一眼也不敢,难道进宫之后就该我怕她了?” “话虽如此,但太子……” 宁昭昭笑道:“侧妃,您放心,她才不敢让太子瞧见我呢。如今无论如何,她板上钉钉了就是东宫新良娣。东宫争宠可比后宫还激烈,她怎么敢让太子瞧了我把我也领回宫?” 顾胜雪那小贱人一向怕宁昭昭,平时也只敢躲在秦淑月后头叫嚣两声。如今新封,地位还不稳呢,怎么敢把自己最大的对手弄进宫去和自己共事一夫? “她至多就是想给我立个下马威罢了。您就放心吧。”宁昭昭淡定地道。 华侧妃倒是自信就算她真去做伴礼,颜清沅也护得住她,只是不想麻烦而已。听她这样说,她也叹了一声,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123.第123章 第二次求婚 颜清沅傍晚回来,听说宁昭昭被选为东宫伴礼,倒是神态轻松。 “你去就是了,她不敢动你的。”颜清沅道。 当时宁昭昭正吃饭呢,闻言就看了他一眼,道:“你今天一天哪儿去了?” “处理点小事。”他说着,就带着笑挤在了宁昭昭身边。 华侧妃立刻道:“起来!像什么话!坐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颜清沅:“……” 宁昭昭:“……” 颜清沅悻悻地站了起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在这种等级森严的王府里,吃饭的位置本来就是固定的。现在他们三人吃饭,位置就是三个角落,隔得别提多远了。 他一边上下打量着宁昭昭,心里一边想着,昨晚好不容易有机会独处,侧妃也管不着,竟就这样放过她了…… 宁昭昭被他那个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华侧妃又道:“盯着看什么!又不是没见过!你也这么大一个人了,这点规矩都没有!” 宁昭昭背过身去偷笑。 颜清沅:“……” 饭后颜清沅使劲对宁昭昭使眼色,宁昭昭也没理他,憋着笑跟华侧妃走了。 华侧妃看他急的那样,也是好笑,低声道:“真是少见他这个样子……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多坏,端王府上下都被他磨的不行,每天受他的气。” 宁昭昭心想,敢情您现在是在公报私仇啊。 “他小时候很气人么?” 华侧妃让她坐,道:“这孩子小时候就倔,听不进人话。偷偷上战场的事我都不说了,一身是血的被抬下来,我匆匆忙忙地往战场赶,一面都没见着呢他竟然一个骨碌爬起来又上战场了。” 她陷入了回忆中,当初觉得可怖,现在想起来却人俊不俊,她轻声道:“你知道么,他那时候就是个小豆丁,整队人马就数他最矮。结果他一身是血还跑得挺快,还嚷嚷着什么‘血不流干誓不还’!结果谁都没把他当成一回事,一看这是谁家的熊孩子啊,主帅临上阵前就把他一顿臭骂,赶回来了。” “……” “说是他一身血窟窿出来吓人,毛都没长齐呢还出来嚷嚷。” “……” 华侧妃又兴致勃勃地道:“后来立了功回来了,在端王府门口就让人给挡住了。出去几年,别的没什么变化,个子倒窜得快,到王府门口愣是谁都没认出他来。我跑出去一看,哎哟,我白白嫩嫩的小二怎么变成这样了?又黑又难看,竟然还学人家留了几根胡子……” “……” 宁昭昭想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就快笑死了。那时候颜清沅也才十五六岁吧,到底是哪来的胡子啊?看他平时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真想象不出来。 “最可气的就是他在府里呆了没多久,我刚把他养白些,总算看起来像个人样了,一声没吭,又跑了!这次一跑就跑了四五年,中途有一次被人打断骨头送了回来,养了半年多,我问他干什么去了?死活就是不说!王爷说,这次可得把人看住了,这小畜生……” 宁昭昭庭上了瘾,又问:“后来呢?” “后来又跑了呗。刚下地没多久就不见人影了”,说到这个,华侧妃气不打一处来,“然后二十岁上才回来,那天正好是我的生辰,本来没打算庆祝。结果府里突然就有人开始放烟火,放了整半个晚上,我们还当是哪来的刺客呢!结果他躲在花园的角落里被人当刺客给逮了……” 宁昭昭:“……” 但是颜清沅是刚得了张迈,觉得这种烟花戏法十分稀奇。于是就想着用这个给侧妃庆生。于是他就偷偷摸摸地溜回王府,在花园里放起了烟火。 那游龙走凤,倒是壮观。可惜惊喜没有,反而惊动了府里的一干侍卫。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失踪好久的颜二…… 王爷是个急脾气,找到他就是一顿骂。因为张迈长得太过阴柔俊美,混乱的时候扭伤了脚又老是靠在他身上,王爷还误会他这几年是出门搞基去了…… 宁昭昭想到他被端王质问是不是染上了“龙阳之癖”的画面,顿时就撑不住要满地打滚! 谁能想到一个生日惊喜最后竟然会这样收场…… 两人正笑得高兴,颜清沅蹲在门外急得挠心挠肺。 终于受不了了,就喊道:“侧妃!您这是干什么,那些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您怎么就还记着!” 两人都被他给吓了一跳! 华侧妃无奈地道:“这小子龟息功倒是练的不错,也不知道偷听了多久。快进来吧,担心别冻着。” 等看到衣着单薄的颜清沅,华侧妃又是一顿数落。 “你看看你,都那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不知道讲究!”华侧妃连忙让他去坐着,又亲自拿了手炉给他。 颜清沅有些无奈,一边偷偷拿眼看宁昭昭。却见她抿着唇含笑坐在一边看着他们,他又有些不好意思。 “我都都多大一个人了,您就别念叨那些事儿了!” “怎么着,还怕在昭昭面前丢了人啊?你什么怂样,她迟早会知道……” 颜清沅:“……” 宁昭昭喷口大笑:“怂样!” 华侧妃继续补刀:“我们都说,他这么折磨我们,以后他生了孩子就得来给我们讨债,磨死他才好……” 颜清沅惊恐地道:“您可别胡说,我的孩子怎么就会磨人了!” 别把孩子的娘吓跑了才是正经!! 华侧妃道:“一报还一报,你等着瞧吧。” 颜清沅是认真着急了,抓着手里的手炉,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那我就专门生姑娘,姑娘总不会……” 话没说完,华侧妃和宁昭昭就要满地打滚了! 华侧妃:“哈哈哈哈你生,你去生,我看你能生几个!” 宁昭昭跟着大笑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又缩到角落里偷偷地笑。感觉到颜清沅目光柔柔地看过来,她含笑望回去,眸中波光潋滟,雪白的面颊上却有些微霞。 华侧妃笑够了,回头看了颜清沅一眼,心里叹道,瞧这出息,眼睛都发直了。 她轻咳了一声,道:“我先回去休息,昭昭也早点休息。” 说着,站起来离开了。 颜清沅巴不得这一声呢,等她一走就凑了过去。 宁昭昭警觉道:“你干什么?” 心里却纳闷,侧妃看得紧呢,为什么现在突然又留下他们独处? 颜清沅眯着眼睛笑,道:“侧妃成人之美,你说我要干什么?” 宁昭昭低垂着脑袋道:“我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别乱来……” “嗯?” “不然我告诉侧妃去。” 颜清沅笑得打跌,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一把搂住了她,低声笑道:“跟你说正经事呢。我在京城买了个院子,改天带你去瞧瞧。” “买院子?买在哪儿啊?” “大回街,离端王府不远,以后咱们成亲可以先住在那儿。” 宁昭昭吃了一惊,大回街的宅子可不便宜呢。而且那里清一色豪宅…… 不过想到这人的家底也确实不知深浅,她也就不问那种傻问题了。 她只是嘟囔道:“谁要跟你成亲啊。” 颜清沅眯着眼睛笑,道:“还不愿意啊?最多你外祖父上京,这件事就该妥了。” 宁昭昭一下没反应过来,倒是呆了呆。 “可是我……” 颜清沅没料到她认真为难上了,一时倒是愣住了。 他原以为她不过是害羞而已…… 盯着她看了半天,确定她面上确确实实就是犹豫之色,他心里不禁就发沉。 “昭昭?”他试着,轻声地道。 声音里压抑着不知道多少波澜和狂潮。 宁昭昭兀自不觉,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道:“我不想那么早成亲……真不想。” “为何?” “因为……” “若是你暂时不想做母亲,我们也可以缓几年再要孩子。可你得先嫁给我……不然我心里不踏实。”颜清沅盯着她的脸,慢慢地道。 宁昭昭感觉到他的认真,心里就叫苦不迭。 怎么会这样?她完全没有准备好为人妻为人母呢。虽然颜清沅确实非常好,可是她心里总是不安…… 她现在和他相处也还是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比如她从来不主动过问他的事情,比如她明明隐约猜到了很多东西,却从来不刨根究底…… 这也是因为她害怕有一天真的出了事,可以及时抽身。 她不傻,明白如果真等到那一天,她是真的招惹不起。冤死的皇后之子上京,难道真的是来打酱油的? 只不过他不说破,宁昭昭也就不提罢了。 她喜欢这个温柔呵护她的颜清沅,但是将来……她真的无法想象,自己将成为一个男人附属品。 “这件事,先不提好么?”半晌,宁昭昭轻轻地道,“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那一瞬间,颜清沅的眼神迅速沉了下去。 那种骤然降低的气压让宁昭昭眨眼的功夫就头皮发麻。 别看她平时挺横,要是颜清沅真的变了脸,她还是很识相的。 她小心翼翼地靠在颜清沅身上,小声道:“再容我两年,好么?” 124.第124章 谁怕你啊 比起第一次被拒绝,颜清沅的情绪显然祈福要更大一些。 毕竟第一次可以说是害羞,第二次他心里难免会想着她是不是真的不乐意。 那天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宁昭昭也搞不清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也有点尴尬,虽然没有故意避着他,但也不会主动去寻他了。至于颜清沅,早出晚归,那几天他们就鲜少碰上面。 直到东宫来派人过来,说是来接宁昭昭进宫做伴礼的时候,颜清沅才突然冒了出来。 那时候还是大半夜,华侧妃给她准备好了不少东西,正在一一清点,猛地回头看见颜清沅,就皱了皱眉,道:“什么时候养成的脾气,女子闺房也是你随意出入的?” 颜清沅被赶了出去,临走之前看到她们好像是在收拾宁昭昭的一些贴身衣物。 虽然是去给东宫去伴礼,一应衣物用具,东宫会准备好。但是宁昭昭自是防着东宫的。所以她自己准备了东西里也藏着不少玄机。 穿戴好了,她打着哈欠出了门。 颜清沅站在夜幕中拄着剑看着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见她一身礼服绶带周全,一整套的黄金头面,因为是伴礼,为了不抢主人的风头,发髻采取的是半分式,首饰都是垂在耳侧,头顶上只有一个小小的黄金垂额。 他看得倒是笑了起来,道:“挺好看的。” 宁昭昭这两天看见他都会有点心虚,此时看他好像恢复了一贯的柔和,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奇道:“你怎么带着剑啊。” 颜清沅笑道:“今儿我是你的侍卫,跟你一起进宫。” 东宫那种地方,他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去。 闻言宁昭昭心下一暖,又给他加了几分。闹脾气的时候,他还是能那么理智的,知道以她的安全为重。 于是她便主动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华侧妃在后面,又偷偷摸摸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副小女儿的姿态倒是看得华侧妃暗笑。 颜清沅低头看了看他们交握的手,也是失笑。先前总听她说要拉手拉手,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却是第一次觉得原来这种程度的亲密也是如此好滋味。 宁昭昭低声道:“我们走吧。” 颜清沅从善如流,被她拉着出了门。 到东宫的时候,卯时都还没到。吉时是辰时。 这时候,端王府的马车和宁府的马车就在东宫门口相遇了。 宁昭昭下了马车之后便看见对面,和她一般打扮的宁苒苒下了马车。 她一下就笑了起来。 宁苒苒的脸色也不好看。撞人家衫是宁昭昭的一大贱招,虽然看着不痛不痒,但对于贵女来说是奇耻大辱!她绝不会承认宁昭昭的风华美貌远在他们之上,但是对于跟她穿同色的衣裳这种事情,还是打心里发憷。 今天她们姐妹二人一同来做伴礼,不但衣服是同色,款式也是一模一样的,就连发饰首饰也是! 她心里别提多堵得慌了! 宁昭昭笑道:“哎哟,二妹妹,你赶得倒也早啊。” 宁苒苒浓重的脂粉下也挡不住那一层苍白。比起穿衣,她显然更担心其他的事情。看见宁昭昭还笑得这么开心,她心想如今她们姐妹倒是命运相同,应该暂时放下私人恩怨来应对眼前的飞来横祸。 进东宫有一段路是要步行的,她垂下头走到宁昭昭身边,低声道:“这次进宫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怕?” 宁昭昭踩着脚下的青石路,昨晚下了一场雨,因此路面有些滑溜,她道:“我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可是你……” 宁昭昭笑道:“她想害我,结果把自己给贴进去了,这是她罪有因得。可是你就不一样了,你跟她本来就是一伙的,结果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带走……所以你现在害怕了是不是?害怕也晚了,谁让你当初,给秦淑月出这个馊主意。” 原还笑着,后面那句话说的,宁昭昭绝色的面容就有些狰狞。 宁苒苒急道:“你如今说这些干什么?她恨你入骨,这次召你入宫,难道是真心请你来做伴礼……” 宁昭昭猛地回过头,垂在耳侧的金步摇差点甩到她脸上。 宁苒苒顿住。 “我可以告诉你,她动不了我。至于你,自求多福吧。” 宁苒苒有些想不通,道:“你,你虽然是端王外孙,可你别忘了,她可是良娣,太子……” 宁昭昭轻笑了一声,再不理她,扬长而去。 然而就算宁苒苒如今不愿意承认,她也实在是孤势。宁葳最近饱受诟病,一天到晚称病在家不敢见人。胡太师虽然颇得帝宠,但到底也是寒门…… 出门之前胡氏就一再嘱咐她,这个时候就该和宁昭昭结盟。无论在屋里头如何,在外头她们总是亲姐妹…… “你就不怕?不管你怎么厉害,这里毕竟是东宫。你我怎么说也是姐妹,你以为我逃不过去,你便能逃得了了?” 宁苒苒使劲追着宁昭昭,试图说服她和自己结盟。 可是这条路就只有这么长,她们很快就走完了。 前面,就是新良娣的寝宫。 宁昭昭停下了脚步,宁苒苒也一顿,愣愣地朝那座寝殿望去。 太子的确是非常宠爱顾胜雪,不但立刻新封,而且她的寝殿规格犹在徐良娣之上,只比太子妃差一筹,离正殿非常近。 据说太子这几天几乎都要泡在她的寝殿里不出来了。 这座巍峨的寝殿,象征着权势,荣耀,和富贵。大约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却又避之不及。 宁昭昭宁苒苒进了内殿,感觉到铺面的暖气。 顾胜雪还在梳妆,闭着眼微微仰起脸,坐在巨大的梳妆台前让人给她上粉。 听人在耳边道:“良娣,宁氏姐妹到了。” 顾胜雪睁开眼,有些睥睨地回头望了她们一眼。 几天的功夫,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觉得有些矫情酸臭,只会跟在秦淑月身后当个马屁精。可如今瞧着,她原本单薄的面容却染上了丝丝魅色,眉眼被点缀成倾斜的凤眸,让她本来就有些苍白孤傲的面容,显出了些贵气来。 “你们来了。”她淡淡道。 宁苒苒连忙见礼,道:“见过顾良娣。” 顾胜雪微微一笑,道:“不用那么客气。” 声音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宁昭昭静静地站着,就这么看着她。 顾胜雪看她未隆重上妆,但是艳色惊人,眸中不禁闪过一丝妒恨。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心里又舒了一口气。 长得好又如何?最终让太子迷恋的,又不是她!到时候太子登基,她宠冠后宫还可以位列三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些人,不过都是她可以随意捏死的蚂蚁而已! 顾胜雪上完妆,便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我的伴礼说几句话。” “是。” 众宫人训练有素地退了下去。 宁苒苒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吊着心,心里安慰自己,如今婚礼在即,顾胜雪总不会在自己的册封大典上做什么。 这么想着,却还是有些不安,她迈开腿走了上前,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良娣今天可真美,这脂粉的颜色最衬良娣了,良娣这样瞧着,可比公主还尊贵几分……” 听着她的奉承话,顾胜雪微微一哂。这些都是当初她们围着秦淑月说的话。现在轮到她来听。果然,听着非常舒服。 她不理宁苒苒,只是看向宁昭昭,似笑非笑,道:“觉得如何?” 宁昭昭淡道:“什么如何?你的妆容?我觉得挺好的,还算适合你。” 她一向老实,觉得好看就会直说。 顾胜雪忍不住大笑,道:“想不到你宁昭昭也有奉承我的一天!” 宁昭昭费解地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何时奉承你了?” 顾胜雪一愣。 宁苒苒急了,连忙道:“我姐姐的意思是,她说的都是实话,绝不是奉承话。良娣您的妆容是真的好,不需要奉承……” 倒不是她帮宁昭昭说话,只是她现在是无论如何不敢惹顾胜雪翻脸的。 顾胜雪听了以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看向宁昭昭,道:“是这样的吗?” 宁昭昭点点头,道:“是这样的,你的妆容确实不错,我也不是奉承你。” 顾胜雪露出得意的笑意。宁苒苒也松了一口气。 还说不是奉承,这奉承的劲儿,可真让人恶心。 顾胜雪又道:“没想到你奉承起人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倒是我从前错看了你,还以为你是个清高的呢。” 宁昭昭笑道:“我都说你想太多了,谁要奉承你来着?你这妆容虽说还算不错,也适合你。可你也就那个资质,妆容再好看也成不了国色。” 顾胜雪:“……” 宁苒苒:“……” “本来呢,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把话说那么明白。可你老说我奉承你,我也真是受不了。大清早的把我从被窝里拉起来给你做什么伴礼,我是看你可怜,京城里都没什么跟你要好的,才来的。你倒好,还以为我是来奉承你的?” “!!!” 125.第125章 下马威 宁昭昭并不把顾胜雪放在眼里,这是显而易见的。 她和宁苒苒不同,十分清楚,她和顾胜雪积怨已久,就算她卑躬屈膝讨好,顾胜雪也不可能会已因此改变对她的看法。 如果顾胜雪不动她,只能是因为不敢,不能。而绝对不会是因为她打从心底决定和宁昭昭冰释前嫌。 所以宁昭昭也就没留余地。 顾胜雪面色铁青甚至有些狰狞,道:“宁昭昭,你真不怕死!” 宁昭昭淡道:“是又怎样?” 宁苒苒胆战心惊地在一边看着,想打圆场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嗫嗫地道:“良娣,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您,您别动气……” 是啊,大喜的日子! 顾胜雪眸中迅速闪过阴霾,片刻后便冷笑,道:“宁昭昭,有你求我的时候。” 她对于宁昭昭的情绪十分特殊。相比起对宁苒苒的那种愤恨,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对于宁昭昭,她显然想要更加凶狠的报复! 一看到这个女人,顾胜雪就恨不得狠狠撕了她那张脸,拆了她的骨头,剜了她的心! 她想要看到宁昭昭痛哭流涕地跪在她面前,告诉她知道自己错了,求她饶命,看她歇斯底里的绝望尖叫! 此时顾胜雪看着宁昭昭,目中流露出憎恶阴狠的光芒,因为气息加急,整个人胸口微微起伏,仿佛极其激动难掩兴奋。 宁昭昭倒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心想她不会是有什么羊癫疯之类的病吧? 然后,顾胜雪慢慢地站了起来,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支翡翠簪子,笑道:“这是皇后娘娘赏的凤簪,别看样式简单,可是天家的东西本来就不想民间的东西那么花哨,力求高贵大气。而且这凤凰式样,也不是什么女子都能配的。娘娘赏了这个给我,是抬举我给我福气。” 宁苒苒还以为她是来显摆的。毕竟贵女们常干这样的事。 她连忙道:“是啊,良娣可真是有福气的。这凤凰配饰,就算是各位娘娘贵人也是少用的。” 一边说着,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被这支簪子吸引。顺着顾胜雪的手左右移动着眼睛,想把这支尊贵的簪子看清楚一些。 然而,下一瞬,那簪子几乎就在她眼前,突然狠狠地被砸在了地上! 宁苒苒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那簪子被砸了个粉碎! “良,良娣,这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您,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东西昂贵还是其次,最主要这是皇后娘娘赏赐,若是弄坏了可是死罪啊! 宁昭昭冷下了脸! 果然顾胜雪似笑非笑地看向宁苒苒,道:“我?我哪里不小心?” “这,这簪子……” “这簪子?不是你打碎的么?”顾胜雪看着宁苒苒,笑了起来。 宁苒苒顿时白了脸! 顾胜雪露出一丝有些阴狠的笑容,道:“来人。” 眨眼的功夫,寝殿外的宫女婆子鱼贯而入。 宁苒苒吓得瘫软在地上,喃喃道:“您,您,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您,您……” 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顾胜雪回头看着宁昭昭,期待从她面上看到惊慌失措的神情。可是宁昭昭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冷漠地看着这一出闹剧。 她咬了咬牙,低声道:“宁二小姐打碎了皇后娘娘赏赐的玉簪,已经是死罪。今天虽然是我大喜的日子,可这大不敬的罪名却不能姑息。来人,把宁二小姐给我押下,重责三十大板,然后请示太子妃娘娘该如何处置。” “是!”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宁苒苒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人家来拖她,她才回过神,猛的挣脱了人家,扑向顾胜雪! “胜雪!胜雪!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就算你心中对我有所怨恨,我让你出气还不行吗?你何须置我于死地!” 顾胜雪用力踹了她一脚,似笑非笑,道:“我只是个小小良娣,你的罪名太大,我也得请示过太子妃娘娘,才能处置你。你求我也没用,不如去求太子妃娘娘。” 宁昭昭幽幽地道:“自己的册封大典弄成这样,你觉得挺好看的是么?” 顾胜雪回过头,冷笑道:“你不用帮她说话,这种事,你帮她说话也没用!” 宁昭昭摊开手,道:“我没帮她说话,你要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宁苒苒不可置信地道:“宁昭昭,你可是我的亲姐姐!” “现在想起我是你的亲姐姐了……”宁昭昭小声嘀咕道。 以德报怨的事儿她也不是没干过。当初宁苒苒那样害她,她还是让颜清沅治了宁苒苒的脸。可是结果呢,胡氏照样回过头来就想反咬她一口。只是没咬成功罢了。 宁苒苒还给人出主意想把她送进东宫呢。 现在宁苒苒出了这种事,宁昭昭怎么会插手去管? 顾胜雪也有些摸不准她的态度,一咬牙,便道:“来人,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 说着,就让人把宁苒苒直接按在了内殿,脱去外袍,直接噼里啪啦一阵打! 听着那惨叫声,宁昭昭迅速退后了几步,好像是怕被人挤到。但她依然冷着脸站在一边看着宁苒苒被打得声嘶力竭地惨叫。 顾胜雪冷冷地笑,看着地上没挨几下就昏死过去的宁苒苒,道:“没用的东西!把她泼醒!” 眼下离册封大典还有一个时辰,她倒把这里当成了刑场,又是打又是泼的。宁昭昭很好奇她待会儿要怎么收场。 一盆冷水泼下去,宁苒苒醒了过来。身娇肉贵的姑娘家,哪里受过这种折磨?她现在整个人眼神都涣散了,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顾胜雪拉了拉精致的裙摆,在离她远远的地方蹲了下来,轻声道:“告诉你姐姐,疼吗?” 宁苒苒动了动唇,几乎是气若游丝地低声喃喃了一句:“疼……” 顾胜雪笑了,道:“那,知不知道自己错了?” “知……道了……” 顾胜雪看向宁昭昭,又笑道:“告诉你姐姐,你疼,你知道自己错了。” 宁苒苒浑身发抖,疼得整个身子几乎都没有知觉,看着宁昭昭哽咽着把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眼前这个情景实在令人毛骨悚然又有些恶心。 宁昭昭忍不住道:“你要是实在不缺伴礼,那我先回去了。” 何必在这儿看着添堵? 她摇了摇头,转身就想往外走。 顾胜雪不料她竟是这个反应,站了起来厉声呵斥道:“把她给我拦下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东宫是什么地方!” 宁苒苒哭道:“大姐,救我……” 宁昭昭实在是懒得看她们俩了,道:“你今天是特地把我叫来恶心我的是吧?” 顾胜雪笑道:“你心也真狠,竟然就这么看着你的亲妹妹送死。” 宁昭昭费解地道:“你以为你真杀的了她?别做梦了,你一个小破良娣,刚进宫呢,一点根基都没有就得意洋洋,搞不好你还得死在她前面呢。” 胡太师也不是吃素的,现在又颇得帝宠,宁苒苒挨顿打就算了,真要杀她,顾胜雪还是得掂量着点。 顾胜雪顿时变了脸,道:“你给我小心些说话!刚才凤头簪被打破的时候你可也在屋子里,你可也有份!” 宁昭昭哈哈大笑,道:“你吓唬谁呢?动得了我,刚才你就动了,用得着等到现在?” 闻言顾胜雪眸中有些不甘心。确实,她现在不过是个新封良娣,动不了宁昭昭。刚才弄成这样,也不过是想给宁昭昭一个下马威罢了! 可是宁昭昭竟然不吃她这套! “宁昭昭,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宁昭昭淡道:“你想去皇后娘娘面前告状?那你去啊。没有看管好凤簪你也可有错,而且还是册封当天出了事。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吉利啊,册封大典之前这点时辰,凤簪就砸坏了……” 顾胜雪:“……” 这时候,顾胜雪身边的嬷嬷凑了过来,低声道:“良娣,吉时快到了。” 顾胜雪虽然不甘心,但还是愤愤地先别开了脸,指着地上的宁苒苒,道:“给她收拾一下,准备册封大典。” 宁昭昭看了一眼地上半死不活的宁苒苒,就嘀咕了一声。 顾胜雪的做派令人吃惊,也不知道是太子真的宠她宠的要死,还是怎么着。不然,她一个刚进宫,连受封都还没有完成的良娣,怎么敢在东宫大张旗鼓地做这种事? 而且宁苒苒都弄成这样了…… 很快,顾胜雪的人把宁苒苒从屋子里扶了出来。她竟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上的妆容也重新打点妥当了。虽然脸色苍白,身形微微发抖,可不仔细看,竟是看不出什么来。 宁昭昭有些惊讶,刚才宁苒苒都去了半条命吧…… 顾胜雪对着镜子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宁苒苒好像在摇摇欲坠,便厉声道:“你给我站直了!待会儿出了乱子,我要你的命!” 宁苒苒哆嗦了一下,只能勉强站直了身子。 搞得宁昭昭在一边就直犯嘀咕。 126.第126章 乱赐婚 少顷,喜娘来宣布吉时到了。 太子良娣属于东宫三妃之一,属于东宫纳妾,由太子妃主持。三夫人之一观礼。 这次来观礼的是三夫人之一的赵淑妃,也是秦皇后的死忠。 宫人在顾胜雪脚下一块一块的铺下红色地毯,顾胜雪在宁氏姐妹的扶持下,脚下步履婀娜地走进了东宫正殿。 太子满面笑容,和太子妃一左一右坐在赵淑妃身边。太子妃眼观鼻鼻观心,面容沉静,好像无悲无喜,和太子脸上的欢喜形成鲜明的对比。 还有个年长些的宫装女子站在太子妃身边,面上带着温婉的笑容,那是太子东宫一直非常得宠的李良娣。 顾胜雪慢慢地走进宫人的视野,宁昭昭也低着头不乱看,免得招惹上无谓的麻烦。 太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顾胜雪身上,就连旁边曾经印象深刻的宁昭昭也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倒是赵淑妃,一眼看到良娣请的伴礼中,竟有一位国色,她不由得就往太子面上看去。 在座的诸妇都注意到了宁昭昭,心里都转了几个心思。太子最喜美人,在良娣册封大礼上,见到这样的美人…… 可是太子却是一眼也不往宁昭昭面上去看,反而只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新良娣,一副十分喜悦的模样。而顾胜雪则是小心翼翼地低着头,唇畔有一丝娇羞的笑,正如任何一位新封之人该有的那般姿态。 册封礼过后,赵淑妃和太子妃给了赏赐。 李良娣突然笑道:“这位伴礼是宁大小姐吧?” 顾胜雪抬起头,迅速看了她一眼,温婉地一笑,道:“回姐姐话,这位伴礼确实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小字叫昭昭。” 宁昭昭大大方方地行了礼。 李良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果真是国色呢,只可惜从前也很少出来走动,竟是从来没听说过丞相府还有一位这样的人儿。” 她都这么说了,太子也就习惯性地扫了一眼。 宁昭昭倒是不惧他看。太子虽然生性淫邪,但总不可能在这册封大典上就干出什么事情来。更何况颜清沅还在外面等着呢。 但是太子看了她一眼,就又把视线别开了,笑道:“倒确实是美人。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人了。前些日子本宫那表弟秦统倒是想央着本宫给他找个媳妇呢,本宫瞧着这宁大小姐倒挺合适。” 宁昭昭吃了一惊。秦家的秦饭桶? 顾胜雪得意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心道你宁昭昭只当自己美成了一朵花,可是在太子眼里就连豆腐渣都算不上,还得意什么? 秦家那个饭桶痴傻肥胖,不但如此,还已经丧了一任妻子,宁昭昭要嫁过去也只能是续弦。 赵淑妃看了就帮腔,笑道:“难得太子殿下还惦记着秦大公子。本宫看这位美人也非常合适。” 看了宁昭昭一眼,心里知道她必定不乐意,不过她也不在乎这种小人物的感受。她端起架子,淡淡地道:“还不谢太子赐婚?” 仿佛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倒是顾胜雪,已经喜不自禁地道:“臣妾替昭昭谢过殿下。” 宁昭昭淡淡扫了她一眼,才道:“臣女谢殿下美意,不过也只能辜负了殿下的美意了。” 赵淑妃不悦地道:“怎么,难道秦府公子还配不上你不成?太子有心做媒,你不谢恩反而倨傲无礼,难道进宫之前丞相府没教过你规矩?” 顾胜雪连忙道:“昭昭不是这个意思,淑妃娘娘息怒……” 又对宁昭昭道:“昭昭,还不谢殿下赐婚?” 宁昭昭无奈地道:“臣女已有婚约,所以只能拂了殿下的美意了。” 太子对这事儿倒是不太上心,只是笑道:“既然订了亲那就算了,也怪秦统那小子没福分。” 赵淑妃反而不悦地道:“殿下是一国储君,你若是敢欺瞒殿下,罪可不轻。你是否有婚约,去丞相府一查便清楚了。你可要自己好好掂量掂量,现在谢恩,也还来得及……” 顾胜雪连忙道:“哪里有什么婚约?大约是昭昭不好意思罢了。好在淑妃娘娘和殿下宽厚,昭昭,你快别任性了,赶紧谢恩吧!” 说着又瞪了一眼旁边几乎都要站不稳的宁苒苒。 宁苒苒被灌了虎狼之药,勉强吊着一口气站着,摇摇欲坠,此时被顾胜雪一瞪,简直怕到了骨子里。 她连忙道:“姐姐,你哪来的婚约,我怎么不知道?” 赵淑妃冷哼了一声,道:“本宫倒是听说你之前有个婚约,不过不是早就退了吗?太子的眼光,秦家的人,难道还会辱没了你不成?” 到最后,语气已经有些严厉了! 可惜的是宁昭昭这个棒槌一向不懂得什么是威赫,也根本不可能被一个妃子大妈吓得腿软。 她只是很认真地解释道:“婚事是臣女的外祖父定下的,您若是不信,可以去端王府问。” 听说“端王府”这三个字,赵淑妃愣了一下,但还是冷笑道:“端王是你外祖父,这事儿倒是人人都知道的。可这刚认回来的外孙女儿,不是还没见过面吗,怎么就定下亲事了?再说你有婚约,你爹娘倒是不知道,也是稀奇事儿。” 宁昭昭道:“那您去问华侧妃吧,她也是知道的。” 顾胜雪有些不甘心,还想说些什么呢。 这时候,太子妃徐氏突然开了口,道:“淑妃娘娘,殿下也不过是随口一提,既然姑娘家里有了婚约,这事儿不如就作罢吧。” 又对太子道:“殿下,端王爷马上就要进京了,宁大小姐又是唯一的外孙女,想来也非常重视宁大小姐的婚事。不如等端王爷到了京城以后再提吧。” 太子对徐氏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但到底是正妻元配,听了这话,他也放在心里掂量了几分。自知自己那个表弟确实不成气候,端王也确实不好惹。便回过头来,道:“这事儿就算了吧。倒带累了娘娘维护本宫的一片心意。” 赵淑妃这才作罢,但是看表情还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宁昭昭松了一口气,谢过了太子和太子妃。 不过太子妃会突然帮她说话,她还是有些意外。 看了旁边那一脸不甘心的顾胜雪一眼,宁昭昭心里寻思着也没必要在这儿待下去了。 这么想着,宁昭昭就慢慢靠近了旁边的宁苒苒。 接下来是太子府的家宴了。 赵淑妃还特别不待见宁昭昭,对着她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一边又数落太子妃太过心软,要多跟秦皇后学学,什么什么的。 宁昭昭趁所有人不注意,突然伸手到宁苒苒腰背上,照着她刚才挨打的地方,狠狠掐了一下! “啊!!!” 顿时宁苒苒爆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惨叫,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顾胜雪喂给她吃的那个药,也不过是有暂时止痛的效果,又不是让人浑身失去知觉,宁昭昭这么用力的掐了一下自然也还是很疼的,宁苒苒浑浑噩噩的被掐了一下就直接嚎了起来! 宁昭昭连忙道:“妹妹,你怎么了?可是哪里疼?” 赵淑妃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道:“大喜的日子!” 顾胜雪作为新人,这种场合出了这种事,还是她的人,此时就十分尴尬。 宁昭昭一把托住满头冷汗的宁苒苒,道:“妹妹,你怎么了?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又用手一摸她的额头,颤声道:“出了好多冷汗……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还是太子妃徐氏道:“既然身子不舒服,不如就先带下去让太医来瞧瞧吧。” 宁昭昭连忙道:“多谢太子妃。” 说着,就把宁苒苒扶了起来,硬是拖出了正殿。 临走,顾胜雪那个阴狠的眼神,仿佛要在她们身上戳出几个洞来似的…… 宁苒苒是一边走一边哭,心里近乎绝望,想着又出了这样的事,顾胜雪一点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她现在的身体孱弱的已经接近瘫痪了,只能由着宁昭昭拖着她走。 在去寝殿的路上,宁昭昭突然掉了个头,对身边的嬷嬷道:“我想起来了,我妹妹这可是旧疾,等赶紧回府去用药,就不用请太医了。” 嬷嬷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宁昭昭道:“我的意思是,我要马上带我妹妹回去用药,不用请太医了。” “可您总得给淑妃娘娘和两位殿下请个辞……” 宁昭昭一指宁苒苒,道:“人命关天呢,相信淑妃娘娘他们会理解的。再说还有顾良娣帮我们解释呢。” 她们可是顾胜雪请来的伴礼,那自然就是顾胜雪的人。那她们要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不找顾胜雪找谁?! 嬷嬷急道:“你这样怕是出宫都出不了!” 宁昭昭已经拖着宁苒苒开始往外走,一边道:“我有端王府的令牌,不至于出不了宫。您就少操这份心了,要是出了事,都有顾良娣担着呢!” “……” 眨眼的功夫,宁氏姐妹跑出了东宫。 嬷嬷嘀咕了一声什么,可眼下也只能去找顾胜雪负责了。 127.第127章 认儿子 宁昭昭拖着宁苒苒和颜清沅汇合,出了宫就把那个半死不活的累赘给丢到了宁府的马车上,转身走了。 临走突然听到马车里震天的哭声,宁昭昭也被吓了一跳。 颜清沅一听那哭声就知道出了事,看宁昭昭一脸的无辜,便是又惊讶又好笑。 这小棒槌气人的本事绝对是一顶一的,连他自己也常常被气得要死呢。倒不是说她故意,她就是一根筋,就是把人气死了也不能怪她。 上了回府的马车,宁昭昭立刻挨到了颜清沅身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后补充道:“我觉得这个顾胜雪就是有毛病,她自己的大喜的日子,用来做戏给我看。还以为能吓着我呢,真当我是吓大的了。” 颜清沅失笑。是啊,顾胜雪这次是真的下错了药,这一招,用来对付宁苒苒或许有用,但是对付宁昭昭,实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他道:“李良娣倒不是想害你。我猜想,她大约是觉得顾胜雪进宫是对她的一大威胁,所以故意想让你引起太子的注意,好落顾胜雪的脸。” “这我明白,顾胜雪刚受封,若是就太子就变了心,也确实打脸。至于赵淑妃,会这么咄咄逼人,我猜想也是因为想拍太子的马屁。可我就是想不通,顾胜雪怎么一进宫就这么得宠呢?你没看见太子那个眼神,要不是知道他那个臭德行,我还以为他是找到真爱了呢。”宁昭昭确实是想不通。 说句实话,就顾胜雪那个长相,最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难道太子是大鱼大肉吃腻了,想换个清汤小菜? 颜清沅也没想通。最终道:“谁知道呢,大约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不过徐妃是人物,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宁昭昭有些惊讶:“太子妃?” 外间不是传言太子妃早就失宠了吗?就是顾胜雪进宫以前,听人提起东宫,也只听说起李良娣,很少有人说起太子妃。 颜清沅低声道:“你知道什么,就是李良娣,在她面前也是老老实实的。秦皇后又非常宠爱她……太子虽然荒唐,但是元配嫡妻,还是有几分感情在的。在东宫,李良娣能说上话,那也是因为徐妃默许。若是徐妃站出来了,李氏是一声不敢吭的。” 宁昭昭想了半天,回忆起刚才李良娣确实一直在看徐太子妃的脸色。 她喃喃道:“这些事儿还真是太复杂了。我只当太子不喜欢太子妃了,你又说什么还有几分感情在……” “什么喜欢不喜欢?他就算再荒唐,轻重还是分得清的,怎么可能会拿徐妃和那些玩物比?”他似乎嗤之以鼻。 到底还是观念不同吧。 宁昭昭的想法比较简单,得宠,失宠,喜欢,不喜欢。 但是颜清沅作为本土古人,却是有一套自己的标准。这个时代的男人,大多数都是非常有嫡庶观念的。 宁昭昭看他那么理所当然的样子,喃喃道:“这么复杂的事情,我可搞不清楚……以后要我过这样的日子,我非疯了不可。” “谁要你过这样的日子了?”颜清沅看了她一副呆呆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道,“尽会瞎想。” 宁昭昭撅了撅嘴,道:“反正我不管,我的男人,多看了别的女人一眼,我就把他打残。” “……” 宁昭昭吓唬完,又笑嘻嘻地亲了他一下。 颜清沅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这个磨人精……” 两人回到王府,刚下了马车,迎面就看见了帛国王子赤蒙急匆匆地骑马而来。 见了颜清沅,赤蒙下了马,劈头盖脸就问:“我儿子呢?” 宁昭昭:“……” 颜清沅:“……” 赤蒙魁梧的身躯像堵山似的,此时也急得直挠耳朵,道:“上个月我受了点伤,大夫说我这辈子已经不能繁衍子嗣了。这次我听说我有个一夜之欢的女人给我生了个儿子!” 宁昭昭:“!!!” 颜清沅:“!!!” 信息量太大!世界好疯狂! 怎么会有人在大街上咆哮着说自己不能繁衍子嗣了!还是个男人! 赤蒙急道:“我儿子到底在哪儿!” 哎哟喂这一嗓子吼得!端王府的大门都抖了抖,宁昭昭更是差点没被震聋了! 眼看身边的人都已经纷纷开始围观,颜清沅先回过神,一边伸手帮宁昭昭揉耳朵,一边没好气地道:“你儿子在哪儿,我们怎么会知道!找你女人问去啊!” “我女人死了!被她那个狠心的丈夫宁葳给杀了!” “……” “……” 宁昭昭回过头,默默地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开始指指点点的人,然后低下了头,心里憋笑快憋出了内伤……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颜清沅倒是比较镇定一些,只是脸色怎么说都有些古怪,后道:“宁宝儿是你儿子?那你先跟我进来,别在大街上嚷嚷,让人看笑话。” 这名字是宁昭昭起的。颜清沅倒是像模像样起了几个,宁昭昭都不太满意,嫌拗口,后来就干脆一直宝儿宝儿地叫。 弄得颜清沅心惊胆战地想,以后女儿的名字绝对不能让她起…… 赤蒙进府之前愣是又咆哮了一嗓子:“什么宁宝儿!他怎么能跟宁葳那个狠心的老东西姓!他分明是我的儿子……” 虽然颜清沅及时把他拽走了,但现在正是日头上来,大街上热闹的时候…… 加上赤蒙的嗓音实在惊人,于是宁昭昭还没来得及散播呢,满大街都已经知道宁葳戴绿帽子…… 宁昭昭一脸呆滞的表情跟着颜清沅进了府。 等回过神来又看到颜清沅把整整大他两号的赤蒙拎小鸡崽子似的拎着,心里又直犯嘀咕。 上次看到,他的身材,好像挺不错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仔细看看来的…… 等带赤蒙到了孩子那里,奶娘把襁褓中的孩子抱了出来,赤蒙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是我儿子啊?” 宁昭昭翻了个白眼,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的。” 赤蒙认真地道:“他娘叫舒柳,眼睛长长的弯弯的,唇边有痣……” 然后就深情地诉说了一遍,他们是那一天,什么时候,有过什么样的一夜…… 宁昭昭听得津津有味,心想这可是活春那个宫嘛。 颜清沅已经黑着脸道:“谁有心情听你那些破事儿!你说你们是在去年二月相见,日子倒是能对上。这孩子早产,去年年底生的。是你儿子你赶紧抱走吧!免得还要让我的女人给你养儿子!” 宁昭昭回过头:“你说什么?谁是你的女人?” 然而不管她承不承认,在颜清沅这边,她的名分是已经定了的。 因此颜清沅不理她,只是催促赤蒙快把孩子带走。 宁昭昭连忙追了出去,嚷嚷道:“他说是就是?我白养那么久了,他凭什么就带走……” 赤蒙竟像害怕她要来抢孩子似的跑了! 宁昭昭想追,颜清沅一把把她抱了回来,她气得直打他! “怎么能这样让他把孩子抱走!你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是假的?” 颜清沅把她往房间里拖,一边道:“你以为赤蒙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所以来这里捡孩子玩?他说是必定就是了,帛国王子怎么会乱认孩子?” 宁昭昭听了冷静一些。作为王室,他们有他们的骄傲。 虽然那货完全看不出王子风范…… 颜清沅又哄了她半天,宁昭昭才算微微释怀。 过了一会儿,她道:“那个赤蒙就是长得丑了点,听你这么说倒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颜清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她真相。 当然,宁昭昭不知道,赤蒙终于确定了自己是真的不能生育了,现在已经开始在京城范围内搜罗自己的私生子私生女了…… 一个月以后,他竟然在京城搜罗到十几个孩子…… 不过眼下宁昭昭并不知道哪些,转而把他抛去了一边,兴致勃勃地道:“你衣服脱了给我看看啊。” “?”颜清沅一脸受惊过度的表情是怎么看怎么逗。 宁昭昭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看你力气挺大的,想着我还没仔细看过你呢……” 那个有点娇羞又有点忐忑又好像很自然的表情…… 颜清沅怎么就觉得她只是提出了个要求,今晚想吃饭还是吃馒头似的稀疏平常…… 宁昭昭拧着手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颜清沅面无表情地道。 “嗯,快去。”宁昭昭见他答应了,也高兴了。 颜清沅直到走出屋,还觉得一脚轻一脚重的。 这也不能怪他没出息。前几天刚被拒了婚,连亲近都无望了,谁知道她突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就好比他都已经打算好了苦哈哈地当苦行僧,一切从长计议了,她突然又砸了块肉过来让他快吃…… 以至于他吩咐人出去守着院子,不管听到什么都别进来,谁来都挡住的时候,那个表情也还是有点云里雾里的。 128.第128章 只是想看看 宁昭昭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又有点后悔了。 虽然她真的只是想看看而已,但是谁知道颜清沅会不会会错意…… 正想着呢,颜清沅已经回来了。 然后,当着她的面,回头插上了门。 宁昭昭:“……” 颜清沅盯着她,然后慢慢地抽开腰带,把外套脱了。 宁昭昭实在想看,心里又有点纠结,眼睛却不受控制,就这么眼巴巴地盯着他瞧…… 他脱了外袍,中衣,底衣。然后慢慢露出了那身她熟悉又陌生的精致肌肉…… 肩是宽宽的,结实的,配合壁垒分明的胸膛,因为非常匀称,所以倒显得不厚重,只觉得整个胸膛都很宽阔诱人。 胸膛往下就是线条流畅优美的腰身,结实的腹肌,诱人的人鱼线…… 没入腰带的部分,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他的肌肤是一种匀称的暗白色,不是那种宁昭昭熟悉的小麦色,也不过分白皙。隐隐有一种光泽,非常温润漂亮,仿佛是暗白的玉石。可是隐隐透着的那层黯淡的光彩,又仿佛隐藏着某种攻击性。 眼看他的手放在了腰带上,宁昭昭连忙道:“裤,裤子不用脱……” 颜清沅失笑,看她站得远远的,一副戒备的样子,眼睛却在他身上打溜。他不禁也有些口干舌燥。 宁昭昭磨磨唧唧了一会儿,脸有些红,道:“你,你转过去,让我看看你背上……” 颜清沅从刚才开始就表现得很温顺,以至于他虽然露出了那和外貌非常不符的精壮身躯,宁昭昭还是缺乏了警惕性。 此时他却不那么配合了,低声道:“你过来些,过来自己看。” 宁昭昭想了想,不大乐意。 颜清沅耐着性子道:“不过来些,怎么看得清楚?” 宁昭昭依稀想起当初在暖池里的时候,他身上那些磕磕巴巴的伤痕,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凑了过去。 结果一凑过去就被他拉住了。 “!” 颜清沅笑着把她抱了起来,神色如常,手心却滚烫,亲吻了一下她的面颊,道:“好昭昭,你总不能不让我碰。” 说着,竟然就咬住了她的脖子,把她压进了褥子里! “!” 宁昭昭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挣扎,用手去推他的肩膀。 可是颜清沅很轻松就把她的双手和双腿都制住了,他支起身子,一下一下地亲她的脸颊,一边亲一边道:“这次你可怪不得我了,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宁昭昭欲哭无泪,挣扎道:“我只是想看看!” “我给你看啊,随便看,从里到外,你仔仔细细地看。” 她还想说点什么,可是颜清沅已经解开了她的外衣! 宁昭昭用手揪住领口,想讨价还价:“不脱衣服行不行?” 可是颜清沅给她的回答却是一片裂帛之声…… 宁昭昭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料正在急剧减少,她左支右挡却相形见拙,不一会儿就被翻了个身,只留了件小兜兜在身上! 她拼死捂住胸口,眼睛鼻子都红了,可怜兮兮的,道:“别……” 颜清沅显然是憋久了,眼底已经有了些猩红的狂热,唇边却噙着一丝笑意,仿佛是末世的修罗。 她这样求他,他的反应是低头给了她一个绵长的吻,唇齿相依的热度让他整个人微微战栗,后来就依着她的唇道:“上面或者下面,你自己选。” “!!!” 宁昭昭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眨眼的功夫,胸前的小兜就被掀了去。 宁昭昭羞愤欲死,捂住了脸! 颜清沅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美景,满眼惊叹,他拉开她的手,就是要看着她脸上好像不知所措的神情。 “给我看看。” 宁昭昭:“……” 他低下头,轻轻吻着她的脖子,锁骨,一手已经抚了上去。那手感和记忆中一样饱满滑腻,一手都难以掌握。 他的身子渐渐越来越热,眼睛也越来越红,额前开始滴汗。 “昭昭……” 他含住一端,细细的吮吻,眷恋地叫着他的名字。 那感觉不算陌生,可也绝对不熟悉。宁昭昭感觉浑身酥麻,脚趾头微微蜷着,有点不知所措。 看着他孩子似的模样却又有些温柔的纵容的意味在内。 她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颜清沅的动作一顿,然后突然就变得凶狠起来,用力咬了一口那顶端! 宁昭昭轻轻嘤咛了一声,明显不疼,脸颊却迅速绯红! 颜清沅也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顿时就发了狠,抬起头,堵住嘴,缱绻纠缠深吻。 上身光滑的肌肤一相贴,彼此都微微战栗喘息,随着亲吻的节奏,纠缠摩擦,丝滑滚烫,难分难舍。 宁昭昭被亲得云里雾里,嘤咛战栗不能自已,哪里还管得了事态的发展已经失控? 颜清沅喘息着拉开了她的腰带,然后顺利地褪下了长裙,抚摸到细嫩光滑的大腿,他脑子里仿佛就有一条线,轰的一声就崩断了! 宁昭昭猛地反应过来:尼玛不是选了上面吗! 她急急地想挣,颜清沅自然是不放的! 他少见的强硬,狠狠地用了力气来压制她,一边用力纠缠住她的唇舌。宁昭昭不是他的对手,很快溃不成军。 感觉那手几乎是有些慌乱的,在她腿上轻轻抚过,然后试探地抵了上来。 宁昭昭脑中警铃大作,拼命并拢腿想躲开,他一手却狠狠扣住了她的腰身,动作带动了她的胸前一晃。 他的另一只手几乎是有些慌乱的,找到了地方,果然她浑身一软,双目氤氲。 “昭昭,昭昭……” 那一刻他仿佛着了魔,急切地吻着她。有心想让她动情,手却仿佛不听使唤,有些慌乱在她身上游走。 心里隐隐冒出了一个念头,就这么要了她吧,那她就是他的了! 吃了她撕碎她,让她永远属于他再也走不远! 这个念头疯狂地叫嚣,在他心底盘旋横亘,催生着最原始最激烈的渴望和冲动! 突然听见宁昭昭嘤咛一声,然后她伸手,用力抱住了他! 颜清沅回过神,这才发现他误打误撞竟然把她送了上去! 宁昭昭两辈子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身体仿佛是被抛入了惊涛骇浪,完全回不过神来,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肩膀,颤抖不能自已! 那副娇态让颜清沅又冲动了几分。 他试探性地一边亲吻安抚着她,一边搂住她的腰身往下带。 最亲密的地方终于轻轻触碰,那种奇异的触感让两个人都喟叹了一声。宁昭昭尤其敏感,整个人几乎都要蜷缩成一团! 颜清沅试探地道:“给我?” 宁昭昭堕入身体的漩涡中不可自拔,竟是一时抽身不得。激烈的欢愉过后,身体仿佛还在叫嚣,少女被唤醒的身体,渴望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她红着脸道:“可是我听说会很痛。” 虽然声音低如蚊讷,但颜清沅还是听见了! 他有些激动,又亲亲她的耳朵,道:“不会很痛,我保证。” 宁昭昭还是有些犹豫,不防他突然伸手下去摸了一把,她顿时就瘫在了他的怀里。 颜清沅笑得坏,声音嘶哑地道:“你看,你都准备好了的。” 宁昭昭憋了一会儿,支起腿,小声道:“那你得先答应我不能逼婚。也不能开了荤以偶就拉着我没完没了地要。” “……” 虽然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实在是很奇怪,但是现在就算她要他去摘星星摘月亮他也会点头! 虽然现在的情况只差临门一脚,他也可以硬来。但是她若是能点头…… 颜清沅光是想都觉得鼻子有些热! 他哑声道:“好。” 宁昭昭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墨迹了一会儿,身体扭来扭去蹭啊蹭,不小心就蹭到了他的…… 听他低低的喟叹了一声,宁昭昭红着脸道:“那你要保证不让我疼,把我伺候好了……” 颜清沅:“……” 他含笑地吻住了她。 宁昭昭觉得自己十分有女王霸气,也就接纳了。 到现在为止,还是很舒服的。 下一瞬,灼热的巨物突然探入! 撕裂般的痛楚让宁昭昭一下就惨叫出声:“骗子!!!” 她疼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感觉她开始剧烈地挣扎,颜清沅平生第一次在办这件事的时候感觉到了慌乱! 他一边手忙脚乱地按住她的手一边亲着她的脸,道:“待会儿就不疼了!” 感觉他突然又推进了一些,宁昭昭顿时就疼得更厉害了,没命地打他,马年的鼻涕眼泪,简直就无法直视! 后来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在尖叫咆哮了! 颜清沅也是被吓着了,不敢再深入,连忙退了出来! 宁昭昭已经挣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满头大汗,脸上也都是眼泪,可怜兮兮地控诉道:“疼死我了,死骗子……” 颜清沅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里担心她是不是受伤了,拉开她的腿就想看个仔细。 结果被宁昭昭顺势一脚踹在了脸上,颜清沅滚下了床。 “……” 宁昭昭伤心得不能自已,捂着脸哭道:“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这个骗子!” “……” “我再也不做了,我会疼死的!” “!!!” 129.第129章 秦淑月在黑市 最终颜清沅默默地爬上床,按着她给她检查了一下。 宁昭昭挣不过他,便只能掩着脸哭,好像真的快疼死了,颜清沅也有些无奈。 检查了一下之后发现见了点血,愕然了半天。可是某处却是完好,实在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看得他一身的火气,才在后面臀部的位置上发现了一个小伤口。 宁昭昭:“……” 颜清沅:“……早不说你是后面疼!” 宁昭昭哭唧唧地把脸埋在枕头里,气儿也有些弱了,侧躺着道:“还疼呢。” 最终颜清沅在榻上找到一根带血的银针。 他脸色有些凝重,给她把了脉,发现有轻微中毒的现象,不过不严重,应该是含有麻药的成分,所以她才一直无所觉。 结果没想到刚才那么一折腾,银针掉出来了,所以她才疼得哇哇叫。 “是寻常的铁麻,就是只能让你起点疹子。给你开点药也就好了。”颜清沅道。 其实才不是这么回事呢。如果这根银针一直留在她体内,作为贵女就算找个大夫来给她把脉,也不可能检查到那么私密的部位去,找不出病因,她那疹子就只能一直起着呢。 宁昭昭顿时受惊过度,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人扎了小屁屁? 颜清沅倒是松了一口气,好在是弄出来了。 此时他哪里还有半分坏念头? 抱着宁昭昭哄了两句,道:“记得什么时候着道的么?” 宁昭昭使劲想了想,喃喃道:“就那时候,宁苒苒挨打的时候,好像人挺多有点乱。” 颜清沅摸了摸她的头。 过了一会儿,宁昭昭小心翼翼地道:“你是不是,先去把衣服穿上啊……” “……” 颜清沅低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地道:“现在知道不关我的事了么?” 宁昭昭有点委屈地道:“可那也很疼……你又不是处男,为什么还会弄的我这么疼!” “……” 宁昭昭想了想就很不甘心,道:“真是赔本的买卖……找了个万花丛中过的,竟然还让我疼成这样!” 颜清沅目瞪口呆,半晌脸色变幻不定!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执着想找个雏儿?! 再说了,他从前何曾在意过女人的感受?! 最终他咬牙切齿地道:“那是因为你后边儿疼,所以才觉得受不了,其实没这么吓人的。不信以后我们再试试,肯定不让你这么疼……” 宁昭昭含泪道:“我才不试了,你肯定是骗我的。你怎么会知道疼不疼?有本事你来试试啊。” 颜清沅无语凝咽。 他道:“你这么交期,以后生娃娃怎么办?那……” 宁昭昭简直要哭瞎:“你把我弄的那么疼,还说是我娇气!” “……” 本来颜清沅还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她脑子里那些奇怪的想法拧过来的,总不能因噎废食,以后就真的不让他碰了吧? 可是弄到最后,她那副脸色苍白的样子,他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哄了她几句让她别哭了,宁昭昭只赶他去穿衣服。 颜清沅只好滚了,自己穿戴整齐了,然后又回头给她拉了拉被子。 宁昭昭已经自己穿上了中衣,拽着被子眯着眼睛好像快睡着了。 颜清沅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摸了一下,她安抚似的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他心里苦笑,怎么就会对她这么心软? 都送到嘴边了,竟然还是没咬下口。 “我总有一天会后悔我这么惯着你……”他喃喃道,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宁昭昭嘟囔道:“我想睡觉,你去给我开药。” “……”颜清沅默默地滚了。 他开了方子出了门,把宋一叫了过来,道:“去好好查一查文青侯府。” 按理说那是书香门第,虽然近年来没落了,可是也不至于就去弄了那些歪门邪道。 要知道,铁麻可是来自西域。 再则,顾胜雪从前不声不响的,一进宫突然就跟变了一个人那样,实在是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宋一道:“是。” 又有些试探地道:“二爷,您是不是忘了,那秦国公府的县主……” 颜清沅回过神,道:“秦淑月?准备一下放了吧。这个时候,还能牵制顾氏。” “是。” 当下给宁昭昭吃过药,又额外让她吃了点东西,颜清沅就把她哄睡下了。 心里却感慨,没想到他还是挺有老妈子的潜质的。 而此时,相对于宁昭昭的安逸,秦淑月这几天过得简直就如同人间炼狱。 她被深困在黑市囚笼,起初待遇还挺好的,还有个独立的小屋子。可是这女人却是个不识好歹的,不分日夜的叫嚣,只要有人进去给她送饭,她就扑过去对对方又撕又打。 黑市里可都不是善茬,京城掌舵张迈长得虽然比女人还漂亮,可却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瞧她那鸟样,索性就在黑市里提了个大笼子,挂在半空中,把她扒得只剩下内袍丢了进去。 黑市里每天人声鼎沸,不少人远远地看见半空中的笼子里锁着个女人,都会停下来指指点点,有过分一些的,还会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砸她。 秦淑月被封了哑穴不能吭声,第一天就差点被弄疯。 可不敢她怎么哭也不会有人理她了。因为从那天开始,连送饭的人都没有了。她每天吃的,就是从底下一个小机关里送上来的东西。排泄什么的也就是笼子底下的隔板。 张迈好像把她忘了似的,就由她在上头挂着。 秦淑月从一开始的惊怒,变成后来的惊恐,再到现在几乎绝望。起初还会想想秦国公府的人总会找到她的。可是这么多天过去,她几乎是想都不敢想了。 直到今天,那个漂亮得像鬼魅一样的男人突然又出现在笼子底下,仰头看了一会儿,然后吩咐人把她慢慢地放了下来。 秦淑月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直到被带出笼子,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张迈以一种绝对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道:“真脏。” 虽然是隆冬,但是黑市里缺意外的十分暖和。因此秦淑月倒是没有被冻死。但是她现在整个人都蓬头垢后,别提多狼狈了,身上还隐隐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秦淑月现在是怕他怕到了骨子里,哆嗦着低着头,不敢吭声。 “带下去洗干净,免得冲撞了主子。” “是。” 秦淑月被带了下去,竟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还穿上了衣服。 等她准备出来的时候,隔着门突然听见有人在说话! 其中一个,可不就是令她胆寒的张迈! 只听他似乎在抱怨着,一边道:“您可是早就答应把她给我玩儿的,没****的县主,怎么说也能卖上些价钱啊。我连买家都找好了,您怎么能现在反悔?” 秦淑月顿时不寒而栗,这恶人竟真是想要卖了她!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个年轻男子,压得低低的,可是听在秦淑月耳朵里却莫名的耳熟。 “你张迈还缺那点银子?” “银子是一回事,可做生意的人最讲诚信,我都和下家说好了的……” “行了,你不是一直想要龙姬么?我把她调到京城来再呆一阵子,行不行,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张迈等的就是这个呢,喜道:“多谢爷成全!这回要是办不了她,我张迈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爷,您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您觉得我连个女人收不了?” “别人不知道。龙姬?你还是别想了。” 那二人旁若无人地说话,秦淑月趴在屏风后面,越听越觉得那个声音耳熟。 直到张迈道:“滚出来!” 秦淑月一凛,连忙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先前他们就知道她在这里偷听,只不过张迈扯皮还没扯完,所以放着她也无妨。 秦淑月壮着胆子往旁边那个男子面上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却赫然是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顿时吓得她连心跳都漏了几拍,整个人脑袋里像炸开了那般! 张迈笑道:“你应当庆幸我们爷没让你瞧见脸。不然,你今天是别想活着从这儿出去了。” 秦淑月顿时吓得就抖得像筛糠子似的。 鬼面人淡道:“给她看。” 张迈似笑非笑,丢了个账本给她。 秦淑月手脚哆嗦着接过来,翻了几页,却是云里雾里,看不明白! 这账本上写的是一个叫顾全的人,这些年在黑市买了些什么东西,那些东西又分别是什么用途。 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说顾全,你可能不认识。不过若是说顾胜达,你或许不陌生。” 那就是顾胜雪的亲哥哥啊!她虽然不熟悉,但到底也是知道的! 张迈继续道:“而后面那些,大多是药材,而且多是西域货,中原很难买到。我再提醒你一句,这里头,大多数是稀罕的成毒配药。” 秦淑月怔了半天,心里却想着顾胜达,前几年考了举人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东西。不过他有爵位可以继承,也没人说他非得继续考试。 但是……那人老实窝囊的样子,和毒药还是相去甚远。 “这些可都不是随便可以订得到货的东西。”张迈意有所指地道。 130.第130章 女主子 这时候,身边的一个侍女上了前来,给秦淑月把喉咙里的银针拔了出来。她只觉得喉头一松,便知道自己能说话了。 她心惊胆战地站在一边等着,只怕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刚给了她说话的权力,下一瞬就要夺去她其他什么东西。 “带她出去吧。”这时候,那鬼面人淡淡道。 秦淑月只觉得不可置信。 就这么放她走了? 张迈道:“怎么,还舍不得走啊?” 秦淑月自然不会傻到问一句,“你们就不怕我告诉我爹娘”? 这么些日子折磨过来,她也是学老实了,二话不说掉头就跑。还是刚才那个侍女追上了她,强硬地给她带上了头套,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眼看秦淑月被人押解着走远,张迈撇了撇嘴,道:“二爷,您真就这么把她放出去啊?” 颜清沅,也就是那个鬼面人,冷笑了一声,道:“放出去又如何?难道她还能掀得起什么大浪来?” 张迈想到,他刚才已经把顾家的情况跟秦淑月都说了一遍,大约她也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告诉她们这些。 “可她和那个顾良娣关系不是一直不错么,就算把她放出去,又能怎么样……” 颜清沅淡道:“你便等着瞧吧。” 顾胜雪是个疯子,她疯狂地想要报复宁苒苒,可宁昭昭没惹她,她也一样像疯狗一样扑上去就要咬。 原因无非就是宁昭昭比她更出色,让她觉得扎了她的眼。 这样的女人,若是一直身处在卑微的地位,只能谨小慎微,也就罢了。可一旦她有了出头之日,她整个人就会像疯了那般展开报复。 和秦淑月关系不错? 呵,那他还真是期待她们以后还能怎么个不错法。 这时候,张迈凑过去,痞笑道:“我才懒得瞧那些大小姐勾心斗角的事儿。不过二爷您竟然为了这么点小事亲自走了一趟,还真是让我十分意外啊。” 颜清沅瞥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好意外的?” 张迈笑道:“现在想通了倒是不意外。您不就是想护着您的小心肝周全吗?现在她让顾良娣盯上了,您就把秦淑月给放出去转移顾良娣的注意力,让她们狗咬狗……啧啧,竟然操心到这么细微的地方,二爷您可是绝世好夫君啊。” 颜清沅心想操心有什么用?那丫头又不领情。 还什么绝世好夫君……那丫头现在还死扛着不肯嫁呢,也不知道到底在倔什么。 这么想着,他有些烦躁地站了起来,道:“秦家那边你盯好了,秦国公和端王都要进京了,这个时候不能出乱子。” 张迈就暗暗腹诽,都知道不能出乱子,你还把人放回去。 颜清沅哪里关心他在想什么?径自就转身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宁昭昭睡醒,就听说秦国公府的大县主,回来了…… 她愕然了半天,回头看了一眼旁边镇定自若吃早饭的颜清沅,道:“你干的?” 颜清沅道:“嗯。” 华侧妃一向不管他们这些事情,尤其是颜清沅,她想管也管不住。 便不理他们的眉眼官司,对宁昭昭道:“待会儿抽空去丞相府走一趟。你爹据说要死要活的。” 虽然实在看不上宁葳,可那到底却是宁昭昭的亲爹。要是他生病了,宁昭昭却丝毫不问津,到底还是不太好看。 宁昭昭才不相信他是真的生病了呢。嘀咕了一声,但还是应下了。 那天下午,宁昭昭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没出正月,端王府里头因为大规模的地龙,就跟春暖花开差不多。外面却还是分分钟能把人冻成狗。 宁昭昭是个实在的人,不像其他贵女那般要风度不要温度,只结结实实把自己裹成了球。但架不住人天资好,就算是个球,那也是个可爱好看的球。 颜清沅送她出门的时候看到她这样就直笑,临把她扶上车前又问了一句:“真不要我陪你去?” “你不是忙吗?再说丞相府什么地方啊,我告诉你,我现在在里头横着走,也没人敢把我怎么样。”宁昭昭雄赳赳气昂昂地道。 今天中午就看见了那个漂亮得像女人似的男人到府里来找颜清沅,两人进书房鼓捣了半天,颜清沅知道她要去相府了才匆匆忙忙出来送她的。 看她那得意的小样儿! 颜清沅失笑,道:“你去吧,别多留,晚点回来吃饭。” “嗯。” 宁昭昭缩进了马车里。 颜清沅一回头,就看到妖孽似的张迈站在那,抱着胳膊看着他。他也不以为意,看着马车走远了,才回过头。 张迈笑道:“爷,真瞧不出来,您心疼起人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那架势,带女儿也就这样了吧! 颜清沅瞥了他一眼,不说话,径自往里走。 张迈斟酌着轻重,劝了一句:“大事未成,还望您莫太沉溺于儿女情长。” 颜清沅脚下一顿,终于回过头,冷冷警告道:“既然未成,就莫把大事挂在嘴边。” 张迈急道:“爷,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为宁郡主想一想。您要知道您生平树敌无数,从前是无懈可击,所以勇而无畏。但是现在……难保您的对手会把目光放在宁郡主身上!” 他也确实太过肆无忌惮了一些,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把宁昭昭宠到了骨子里! 黑市里头都已经有了议论,觉得颜清沅也不是从前的颜清沅了。虽然现在还是调侃或是猜测居多,但几个对他忠心耿耿的掌舵却愈发担心起来。 毕竟,他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以有弱点的! 颜清沅猛的盯住了张迈。张迈竟被他那个眼神看得不寒而栗! “她是你主子!” 张迈猛的就跪下了! 颜清元这句话代表了太多的意义! 虽然他们几个平时相处,颜清沅也是个随和之人,可是越跟他亲近的,却越是明白他的深沉和可怕! 颜清沅在告诉他,宁昭昭不是红影之流,不是他们可以议论的。而他们的议论和揣测,本身就是一种冒犯! 不但是对女主子的冒犯,更是对颜清沅的冒犯! 张迈低声道:“属下明白了。” 颜清沅冷漠地看了他一会儿,道:“起来吧。” 张迈应了一声,方抬起头,就看到眼前颜清沅的黑色皂靴已经开始远去。 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长出了一口气。 而此时,宁昭昭已经到了丞相府。 看到躺在榻上,由云姨娘喂药,形容枯槁的宁葳,宁昭昭还是挺惊讶的。 “您怎么一下瞧着就老了这么多?” 云姨娘就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道:“相爷病得重,夜里又总是睡不好。如今正是相府难熬的时候,连御医,都不好请……” 宁葳咳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无力地道:“你跟这个不孝女说这个干什么!” 宁昭昭嘟囔道:“我看您这次是下了血本了,装个病还弄得这么像模像样的。” 云姨娘:“……” 宁葳:“……” “不过我也理解,现在您要是出去,估计不少人会笑话您。胡太师又回来了,听说虽然没有正式封拜,但是每天都跟着上朝,还经常和皇上出入御书房……哎,那哪还有您的好日子过啊。” 宁葳:“咳咳咳!” 宁昭昭无比怜悯地看着他,道:“瞧瞧您气的哟……小心装病真气出病来。您装病呆在相府里也是对的,真出去了,搞不好就让人给气死了。” “咳咳!咳咳咳!”宁葳已经连眼珠子都要咳出来了! 云姨娘手忙脚乱地给他抚背,一边含泪道:“大小姐,到底是您的亲生父亲,您又何必如此呢!” 宁昭昭无辜地道:“什么何必如此啊?我没干什么啊,我这不是劝他宽宽心吗?” 你这哪里是劝人的话!! 不等宁葳说些什么,宁昭昭又道:“听说胡夫人搬走了……哎,爹,您说她要是和你和离了,这个宅子可还是她家的,该不会把您给赶出去吧……” “!!!滚出去!!!”宁葳终于受不了了,咆哮道! 宁昭昭被赶走了,就一边嘀咕道:“装病说要见我,结果话都没怎么说,就把我赶走了。” 碧芹奇怪地道:“您怎么知道他是装病的?” “祸害遗千年,他哪那么容易倒下啊。” 碧芹:“……” 屋里,云姨娘好不容易给宁葳顺过气,便含泪道:“相爷啊,您何必这么固执呢?再怎么说,她也姓宁,与相府荣辱与共。这个时候,除了端王府,咱们还能有什么出路?” 宁葳铁青着脸道:“你看到她刚才那个样子了,难道还要我涎着脸去求她!那不如叫她拿刀来杀了我的快,免得慢慢气我!” 云姨娘哽咽道:“妾知道相爷和大小姐有些误会,可是眼下,太夫人还在狱中,丞相府上上下下,唯能靠的就是您了啊……” 是啊,这次没有女人挡在他前面了。他老娘已经进了牢里,胡氏又已经弃了他出走! 宁葳恨了一声,道:“叫她给我滚回来!” 131.第131章 答应婚事 宁昭昭很利落地滚回去了。 宁葳咳了几声,就提出让她去把胡氏请回来。 “我和胡夫人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样,怎么让我去请?就算要请,您再装装病,把宁苒苒给叫回来,演演苦肉计估计差不多。”宁昭昭嘀咕道。 宁葳再一次被她气得要吐血,道:“虽然不是你生母,可到底也养了你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感情在?何况你妹妹前几天也病倒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那是了,宁苒苒前几天好像挨了一顿痛打,估计还没缓过来呢。宁昭昭把这茬给忘了。 她嘟囔道:“那你去找宁屹昌啊,反正找谁都比找我管用。” 她和胡氏有感情?有个屁啊。 真不知道宁葳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宁葳又咳了几声,低声道:“你莫以为你现在住在端王府,就能放着丞相府不管了。不管怎么样,你是宁家的女儿,宁家若是倒了台,你的日子也不好过!” 宁昭昭道:“我在相府日子本来就不好过。” 这父女俩还真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到一块去! 不过宁葳也是没办法了。从前这些事情都有胡氏替他打点妥当,甚至不需要他多问一句!有什么抹不开脸面的事情,胡氏也会主动站在他前面,替他去丢人。 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宁葳的脾气也有点被惯坏了。打点内务,用亲情和人谈判,他还真是不擅长。 但是都逼到这份上了,不行也得行! 他咬了咬牙,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些误解,从前一碗水没端平是我的错。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又怎么会不疼你?” 说着他又苦笑,道:“你总觉得我疼你妹妹,可是你妹妹不是一样恨着我,说我偏心你?说到底,我终究不是个好父亲。” 要是本主在这儿,估计还真要让他那个凄惨的样子给感动了。 不过宁昭昭听了,只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倒不搭腔了。 宁葳看她不顶撞了,心里有了些把握,便又道:“昨日,秦家还派人来打听你是不是有了婚约,看那样子,似乎是想让他家大公子和你结亲……” 宁昭昭吃了一惊,秦统?! 难道顾胜雪贼心不死,让太子赐婚碰了壁,又怂恿秦家人来提亲? 她觉得有点危机感了。 毕竟宁家是她的娘家,宁葳作为她的父亲,若是点了头,那这就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儿。毕竟宁家,秦家,都是京城里有头脸的人家,而秦家则更加不好惹。只要一套程序走下来,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要多一个未婚夫了! 她盯着宁葳,道:“您怎么说?” 宁葳道:“父亲自然是拒绝了,又有哪个做父亲会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他家那个大公子已经丧了一次偶,你是马上要做郡主的人了,父亲怎么会让你去做续弦?” 顿时宁昭昭就疑惑了。按理说,宁葳现在的现状,要是有这么个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她道:“那是的,我怎么也不可能嫁给秦家的那个饭桶。” 宁葳眼皮一跳,过了一会儿,才道:“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纵是父亲再疼你,也不能由着你这么任性挑剔下去了。” 哎哟喂,说到底,还是拿她的婚事来说事啊? 宁昭昭冷笑了一声,等着他说下去。 果然,宁葳道:“不过眼下,你母亲不在府中,我也不擅这些内院之事。只怕他们家的人要是再来,我也不好拒绝……” 宁昭昭站了起来,道:“行了,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胡府,我可以替您去一趟。不过胡夫人是你气走的,我去请不请的回来,我可不敢保证。” 宁葳听了这句话,心口就松了大半。 胡太师必定会给端王的外孙女这个面子。就算不让胡氏回来住,但是让她回来看看总是要的。到时候,宁葳有那个信心能留下她。 至于办法么……只消把一切都推到他老娘李氏身上。反正李氏现在在牢里蹲着呢。 宁昭昭本来心里就不乐意摊这趟浑水呢。宁葳也看出来了,便死活要问她什么时候去。 宁昭昭敷衍了几句,敷衍不过去,便道:“明天就去。” 于是宁葳放心了。 宁昭昭想了想不甘心,临走之前就故意道:“爹,这次回来怎么没看到舒姨娘啊?” “……” 宁昭昭老神在在地道:“她不是贵妾么,按说,也该为爹分担一些。” 这时候,旁边的云姨娘看宁葳的眼睛都充血了,只怕再生出什么事端来,连忙上了前来。 “舒姨娘产后大出血,已经不在了……因不过是个妾室,又是过年期间,所以没有发丧。”云姨娘道。 宁昭昭嘟囔了一声,道:“还挺可惜的,我爹那么喜欢她,可惜红颜薄命!” 说实在的,宁昭昭以前气人可能不是故意的,这次却是真真故意了! 效果自然比从前无意为之要好! 宁葳被她气得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最终宁昭昭是走了,云姨娘又给他顺了半天气。 不得不说宁葳这辈子还真是一直有女人相助。如今虽然他老了,美色不在没办法出去勾搭小姑娘了,留下云姨娘也没什么大用处,可是她也是甘愿为他赴死的。 他在心里想着,算了,能顶上一点用处,是一点吧。 宁昭昭果然回到端王府吃晚饭。 回去在饭桌上把这件事一说,华侧妃就不乐意了,道:“你还去帮他请什么人?他这样的负心汉,就该让他好好吃个教训!” 宁昭昭无奈地道:“怎么说都是我亲爹,他要是真点了头要把我嫁给秦统,就算我能逃掉,也是麻烦。我是这么想的,反正我只是帮他跑一趟,要怎么闹腾,也是他跟胡氏的事儿。” 华侧妃想了想,道:“你不住在丞相府,确实好一些。等王爷上京,就把你和颜二的事情办了吧。也免得你一天到晚担心宁葳会把你乱指人。” “啪”的一声,宁昭昭手里的筷子掉了。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颜清沅顿时就乐不可支,道:“第一次觉得得好好谢谢宁葳那个老东西……” 宁昭昭急道:“不,不是,我,我,我……” 华侧妃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办吧。反正你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 颜清沅顿时笑倒。 宁昭昭欲哭无泪! 她还想说点什么呢,结果华侧妃已经吃饱站了起来。 一边还唠叨道:“受封和成亲,都放在一块儿,也是大事,我得先好好忙一忙……” 宁昭昭目瞪口呆。 颜清沅笑着凑过去就亲了她一口她也没反应过来! “这下你跑不掉了。”颜清沅低声笑道。 宁昭昭呆呆地回过头望着他,却发现那双往日清冷的凤眸里,此时都是莹莹光彩。 她突然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上次又拒绝了他,把他打击得不行,蔫头耷脑的好几天呢。 她现在想想还有点心疼…… 好不容易看到他这么高兴的样子,她还真是有点没出息,想妥协了。 最终她嘟囔道:“我要去找侧妃。” “饭还没吃完呢,去干什么?”颜清沅有些紧张地拉住她的手,道。 宁昭昭看出了他的心事,他是怕她又跑去把侧妃给说服了,婚事又泡汤了吧? 她低头想了一会儿,道:“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如果你要我,便只有我一个。从现在,以后,这辈子,都只有我一个。” 颜清沅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快得让宁昭昭觉得他简直有些没诚意!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握着她一只手,低声道:“你若是不信,我可以起誓,我颜清沅这辈子若是……” 话还没说出口呢,宁昭昭果然就凑了上来,一手掩住了他的唇,柔声道:“别说,我不要你发誓。” 那一刻,她双眸温柔似水,仿佛有千言万语,欲语还休。 顿时颜清沅心里就美开了花,心想他怎么会舍得辜负这个小棒槌。 然而下一瞬,宁昭昭就道:“你不如写个和离书给我,签上你自己的名字,我的先不签。到时候你若是纳妾,或者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我就可以直接和离了。” “!!!!” 颜清沅被雷劈了。 宁昭昭看他那个表情,连忙安抚道:“哎,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也没时间好好互相了解什么的……” 颜清沅咬牙切齿地道:“宁昭昭,我们俩几乎一天到晚都在一块儿,你跟我说没有时间互相了解?” “男人心海底针,我怎么能琢磨得这么清楚?何况就算琢磨清楚了,以后你变心了,我怎么办?” 宁昭昭道。 “……你这个棒槌!” 颜清沅是真的生气了,饭也吃不下了,再待下去只怕自己会掐死她,索性拂袖而去。 宁昭昭连忙跟了上去:“阿沅!颜清沅!” 颜清沅第一次对她的呼唤置之不理,更没有像从前一样小心留着步子等她,只是阴沉着脸,快速穿过小花园,回到了自己房间。 宁昭昭刚想跟进去,他当着她的面就砸上了门。 132.第132章 棒槌被吃了 宁昭昭巴在门上,小心翼翼地敲了半天,软软地叫着“阿沅”,求他开门。 可是颜清沅这次是真的被打击惨了,死活就是不想见他。 宁昭昭哼哼唧唧了半天,改变了策略。 “外面好冷,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阿沅我是无心的,你听我跟你解释……” “我穿着薄袜呢,真的好冷……” “你不开门我是不会走的,我就呆在这儿了。” 她正使劲想着词儿呢,眼前的门突然打开了。 宁昭昭一时不防,就往前面摔了过去,却被一双臂膀用力抱住,然后直接抱进了屋丢进了榻上。 倒是不疼,不过宁昭昭为了讨可怜,还是在床上翻了个身,哼哼唧唧的说自己屁屁疼。 一抬头,却被颜清沅那个眼神给吓着了! 那是什么样一种眼神啊!冷漠,阴狠,仿佛最寒冷的冰霜,可以随时化作利剑将人刺穿! 宁昭昭嘟囔的声音就小了下去。 最终,颜清沅用力捏着拳头,低声道:“为何?” 她默默地低下了头,心想,我只怕你到时候君临天下,早忘了今日许我四海为家。 可是这话怎么能说呢? 她梗着脖子道:“我只是要个保证罢了,你写给我,只要你今生不纳妾,那也就是张废纸。” 颜清沅没有花时间和她争论别的。比如这不是一张纸的问题,也不是纳妾不纳妾的问题,而是你这个棒槌未免太伤人了一些! 他很直接地道:“你觉得我想夺嫡?所以觉得我一定纳妾?” 宁昭昭呆了呆,半晌才道:“你上京,不是为了夺嫡吗?” 难道她误会了? 孰料颜清沅立刻道:“是。” “……” “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我自然要抢回来。当初他们欠我娘的,我当然也要替我娘讨回来!这件事,端王,侧妃,都不知道。没想到倒是叫你瞧出来了!” 宁昭昭顿时头皮发麻,讪讪道:“我瞎猜的……” 完了,她是不是得赶紧跑…… 颜清沅是让她逼得没办法了,才这么冲动,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此时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一边往旁边挪动身子的样子,他冷笑。 “宁昭昭。” “……啊?” “你瞎猜到了很了不得的东西。” 宁昭昭:“……” “你知道什么人最能保守秘密吗?” “!!!” 他一把提起想跑的人,轻松地把她抱起来和自己平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怎么看怎么可怖。 “自然是死人……还有,我的人。” 下一瞬,他用力吻了上去! “轰”的一声,宁昭昭的脑子炸开了!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后背已经压上了被褥! 因为颜清沅之前一直手下留情,宁昭昭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冲动。在她捶他的时候,他索性拉了她的手来束在了床头! 宁昭昭还想说点什么呢,脖子上就是一痛! 靠!又咬人! 颜清沅终于放出了心中的困兽,舔了舔唇边的血腥,又堵住了她的唇。 这次他的动作温柔了很多。 可是宁昭昭整个人都懵了,挣不开手,无论他再怎么温柔,也唤不起他之前那种柔情和蜜意。 颜清沅亲她的时候就听见她还在不停地保证什么“绝对不会说出去”、“我什么都没听见”之类的。 他听着那带着哭腔的恳求,一边觉得可怜,一边又觉得虐待欲高涨! 虽然他极其自制,可是困兽一旦出笼,却比常人更加可怕! 他这次是真的被气昏了头,几下撕开了她的衣裙,露出那娇柔可爱的身躯。她因为奋力挣扎,整个身子都成了漂亮的粉红色,在他的注视下微微发抖。 颜清沅却不像之前那么暴怒冲动了,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身子,低声道:“我会对你好,不会纳妾,但也不会给你什么和离书。” 宁昭昭哭得茫茫的,不解地看着他,最终嘤嘤道:“那你放开我……” 颜清沅摸着她的脸,笑得温柔,眼神藏在烛火里深不见底:“天真。” “!!!” 宁昭昭是真的挺天真的,她还以为他这次也跟前几次一样,光打雷不下雨呢。 尤其是后来,他明显变得温柔了起来,吻着她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后来含住了唇畔。 最眷恋也不过如此了。 虽然揉胸揉得有点疼吧……但是那种疼痛中仿佛也含着某种刺激。她本来就比旁人敏感一些,没多少功夫,就浑身软了下来,哭都哭不动,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 她软软地道:“阿沅。” 眼睛在烛火里显得朦胧,却又隐隐发亮,樱唇早就被亲肿了,正像她平时撒娇的时候微微嘟着嘴的样子。 颜清沅正脱衣服呢,闻言视线就落在了她脸上,道:“嗯。” “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 宁昭昭急了,道:“我吃多了,肚子有点胀气。” 颜随缘歪着头,笑道:“我给你揉揉。” 话是这么说呢,他脱了衣服却直接扶住了她的腿! 宁昭昭拼命并拢腿,道:“别,别!我真的肚子胀气!” 他的眼神已经愈发幽暗下去,心想,这次要是再放过你这个棒槌,老子这辈子就当和尚算了! “待会儿就给你揉揉。” 宁昭昭瞪了蹬腿,急道:“你别看啊!我,我不要你揉了,我想回去睡觉了!” 然而蹬腿的动作却让他顺势把双腿打开了。 他竟然很认真地赞叹道:“昭昭,你真美。” 宁昭昭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下一瞬,她看见他从旁边被子里取出了一小盒什么东西,顿时眼睛差点都成斗鸡眼:“那是神马!?” 颜清沅不答,但很快用行动告诉了她。 他用手指沾了那种诡异的碧绿色液体,就开始往她里面送! 异物入侵和冰凉的药液让宁昭昭整个人都绷紧了,只是眼下姿势无法反抗,她只能任人鱼肉。 “出,出去,我不要那个,不要那个!”宁昭昭又要哭了! 然而那东西入体之后却迅速变得火热,宁昭昭整个人都感觉不对劲起来! 眨眼的功夫,她就出了一层汗,就连身上的肌肤也愈发红了。 颜清沅正认真地给她抹药呢,过了一会儿突然就一顿,感觉似乎她里面已经有了反应,他顿时笑了起来。 “你看你,舍不得我走呢。” 他慢慢把手指抽了出来,果然她的身体自动收缩,仿佛不愿意他走似的。临出来的时候还听到一声奇异的动静,让宁昭昭又是气又是羞。 她简直要哭瞎了:“你混蛋,竟然给我下药……” 颜清沅低声道:“那是为了让你少吃点苦头。” 话落,他就覆了上去,吻住了唇。 宁昭昭现在整个人仿佛就是被人煮了似的,他的肌肤一碰上来,她顿时就觉得浑身蚂蚁爬似的焦灼感下去了些。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有些急切地含住了他的唇,激烈地和他纠缠! 颜清沅闷哼了一声,顿时彻底失控,腰身一沉,直接破体而入! 虽然做好了万分的准备,但是宁昭昭却还是猛的疼得差点尖叫!因为他这次是一入到底! 颜清沅堵住她的嘴,把她那声尖叫吞入腹中,心中竟有一种已无退路的的决绝和快意。 宁昭昭在他唇下瑟瑟发抖,他反而笑了起来。 贴着她的唇道:“你这个小棒槌,终究还是让我吃了。” 下一瞬,他就握住了她的腰身,开始了仿佛鞭挞一般的律动。 那动作太坚决也太猛烈,宁昭昭疼得哭了一阵,软软的声音听在他耳中简直是别样的刺激。 后来在药物的作用下,她倒是不太疼了,但还是被顶得很难受,眼前都有些发昏。 求了他一阵,他喘着气把她的手解开了,此时宁昭昭是已经彻底认命了。 “轻些……” 她尽量打开身子去容纳他,只盼少吃些苦头。 不想他反而更加激动了,直接捏住了她的腰身,直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去! “昭昭,你真好……”他喃喃道,胡乱亲着她的脸她的唇。 分明已经不是初知人事的毛头小子了,他却还是整个人仿佛失了神彻底失控。 以至于结束的时候,宁昭昭简直就觉得自己如同死过一回! 颜清沅喘着粗气,还覆在她身上不肯下来。 感觉她又拿手推他,他笑了一声,倒是顺了她的意思,抽身而退。 她经不起了…… 此时的颜清沅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亲自去打了水来,细致地给她清理了一下。 宁昭昭又痛又乏,本来想着随他去了。 结果没想到他擦着擦着,突然就凑上来往她那里亲了一口! “!!!” 宁昭昭顿时要炸了! 颜清沅把她按了回去,笑道:“放心,不碰你了。” 宁昭昭呆呆地看着他,心想他竟然露出了八颗牙齿……他自己知道么? 颜清沅把毛巾放了回去,回来搂着她睡下。 感觉到那不安分的…… 她有些不安地道:“我想回去睡……” “别折腾了,睡吧。” 宁昭昭不知所措,刚刚被人吃干抹净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抓着枕头就找了个破借口:“你的床我睡不习惯,我要回去睡。” 133.第133章 心不在焉 奇怪的是,颜清沅竟然一下明白了她的心思。 先前百思不得其解呢,此时看她缩着身子背对着他不敢看他的样子,他突然就明白了。 他低声道:“你是害怕?” 怎么着刚睡过,她要嘛生气骂人要嘛哭哭啼啼,若是天上下红雨了,她还可能会跟他小意温存一下。 可她怎么就会害怕? 宁昭昭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把头低下了,小声道:“好疼……我想回去。” “……” 最终颜清沅无语了,虽然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还是只能给她收拾了一下,亲自抱着她一路送回了房。 结果她到了房间门口就死活挣扎着下来,然后当着他的面就把门关上了。 颜清沅愣了半晌,试探性地敲了敲门:“昭昭?” “我,我要睡了……”她的声音闷闷传来。 颜清沅想了想,转身走了。 到底是他的人了,他也有了几分底气。她实在是累,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宁昭昭此时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滋味。 先前那次,若不是重要部位扎了根针,她也是愿意的。可是现在被他吃干抹净了,他还十分顾及她的感受,过程除了一开始疼了点,后来累了点,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美好的。 可是她就是整个人都吓傻了! 刚提了婚事,又出了这种事情还是次要的。主要是她实在是没反应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她还是浑身酸痛,但还是一大早就溜到了侧妃身边去呆着。 颜清沅都已经出去一趟了,回来看到她就对她笑,她却低下头别开了脸,不与他对视。 华侧妃似乎没看出这对小儿女的异样,只和颜清沅说着话。 “我收到了王爷的信,最迟七日之内便可进京。最近你注意一下宋家人的动态,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的人先去城外把王爷给接了。” 端王久不在京城,很多事情都不了解。虽然家宅内务一向听侧妃的,但大事他自己也是有主意的。 宋氏的名声十分不错,侧妃上京之前也实在没想到十几年的功夫他们就变成了这样! 若是让他们接了人,王爷产生了先入为主的想法,也是麻烦。 颜清沅答应了,竟当着侧妃的面就往宁昭昭身边凑,笑道:“不是说要去胡府么?我送你去。” 说着,又去拉宁昭昭的手。 宁昭昭看着华侧妃的那个眼神,简直要跳起来了,连忙道:“我,我晚点去!晚点去!” 侧妃不解地道:“早去,早点把事情了结了也好。正好颜二也在,他陪着你去,我也放心。” 宁昭昭使劲挣开颜清沅的手,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可我现在有点累,不想去……侧妃,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着转身就走,颜清沅连忙跟了上去。 休息?那敢情好,一起睡个回笼觉! 侧妃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叫住了颜清沅身边的侍兵全全,道:“这是怎么回事?” 全全是个刚十三岁的毛头小子,挠了挠头,道:“属下也不知道,昨天郡主跟着二爷进了屋,然后宋一就来把属下叫出来了,告诉属下不用守夜。” “……那她什么时候走的?” “约莫半夜吧,还是二爷抱出来的。”全全傻笑道。 竟然在里头呆了大半个晚上?! 而此时,颜清沅理所当然地想跟着宁昭昭进屋,结果宁昭昭一进屋就回身关门,颜清沅半个身子都进来了,顿时就被夹了一下。 “……” “……” 颜清沅用手挡住门,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在躲我?” 宁昭昭呆了呆,道:“没……” “说实话。” 她咬了咬牙,道:“我只是想静一静,好好想想。” “想什么?”他的声音已经渐渐低了下去。 宁昭昭仔细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用力推了一下。没推动。 “……” 颜清沅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苦笑,自己退了出去。 宁昭昭立刻关上了门。 他只觉得一早上仿佛踩在云端的喜悦,随着那扇关上的门,眨眼的功夫就落在了地底下。 宁昭昭关上了门,就在屋内愤愤地咬牙切齿。 绑人,下药,强迫! 现在来跟老娘装什么柔情蜜意! 做梦呢! 当天下午,宁昭昭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颜清沅站在花园高处暖亭里,一路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内院,还站着没动。 不远处,路过的华侧妃叹气,道:“这个莽撞的小子……” 旁边跟随她多年的张嬷嬷低声道:“可侧妃不是说,二爷是最稳重的么?” “稳重,从前是稳重。我今日才知道他竟也还是个毛头小子。” 留下这句让张嬷嬷摸不着头脑的话,华侧妃转身走了。 宁昭昭坐车到了胡府。 这里是圣上新赐下的府邸。因为原来的太师府如今变成了丞相府,原来胡太师的别院也被猪一样的胡氏带着宁家人去住过几次,里面现在住着宁家的一个远房亲戚。皇上发现胡太师一直住在客栈,便赐了这个府邸下来。 不过么,表面看着宁葳曾经是占了便宜。但是他能不要脸成这样,却是已经传到皇上耳里去了…… “宁大小姐!快去通传,说是宁大小姐到了!” 早前是递过帖子的,刚要出府的胡家管家看到宁昭昭就连忙对门房道。可见上面是特地交代过的。 宁昭昭把胡太师的这个态度放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他大概是看在端王的面子上,所以对她客气几分。 反正不可能是因为之前她在公堂上对胡氏出手相助的事。 毕竟他那么疼爱胡氏,胡氏那么讨厌宁昭昭…… 再则,这个态度也过分热情了一点,胡太师怎么说也是个长辈,而且是没有血缘的长辈,不但没血缘还没交情,怎么可能会这样? 那就只能是利益相关了。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宁昭昭进了府。 胡太师不在,胡夫人姜氏亲自接待了宁昭昭,胡氏也在一边。 宁昭昭卖起乖来还是有一手的,进门就乖乖地行礼,又抬头看了胡氏一眼,笑道:“母亲看起来素净了不少,可是倒比从前好看了。” 她一向说实话,胡氏回到父母身边以后,虽还梳着妇人髻,但面容已经素净了不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堆起满脸的假笑。就是她的眼神,也比从前平静轻松了不少。 想来是因为在这里,不用像在相府那样处心积虑地去算计吧。 胡氏闻言,只当她是奉承,勉强一笑,道:“昭昭还是这么乖巧。” 不管怎么样,新仇旧怨,又添了一笔。宁苒苒去了东宫,被打成这样回来,宁昭昭这个做姐姐的,难道没有责任? 因此胡氏对她也说不上有什么好感。 姜夫人却觉得她这话是说到了心坎上,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叹道:“你莫笑话你母亲,回来以后,心里倒确实宽松了不少。” 胡氏有些不愿意自己母亲和宁昭昭亲近,便打岔道:“听说你昨日去了一趟相府,你父亲让你来的吗?” 宁昭昭嘟囔道:“这都让您看出来了,还真是父亲让我来的。” 这下姜夫人的脸色也不太好了,冷哼了一声,道:“他?他还让你来干什么?” “让我来劝母亲回去呗。反正我知道劝不动,不过他病得那样,老拉着我让我来,我也只好来点个卯了。” 闻言,姜夫人和胡氏都愣了愣。 就算你真的是来点个卯,也不用这么没诚意吧?敢情您走了这一趟,就算交差了? 不过姜氏听了倒是有些犹豫了,道:“你父亲,真的病得很重?” “我不知道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他装病呢。不过他老咳个不停,人也……”她顿了顿,道,“人也老了不少,看着像个糟老头子。” 姜夫人不太信。 胡氏却是和宁昭昭交过好几次手的,知道她就是个棒槌,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说谎,更没有必要替宁葳说话。 她吃了一惊,道:“这么严重?怎么没请御医?” 宁昭昭眯着眼睛笑道:“瞧您说的,他哪里还敢请御医啊?避着人呢不是?” 到底夫妻一场,如今宁葳弄成这样,胡氏倒有些黯然。 宁昭昭道:“您要是不信可以派个人去瞧瞧的,或者叫个丞相府旧人来问问,要不,您干脆自己带个大夫过去给他把把脉,那他总装不了……” 姜氏目瞪口呆,忍不住道:“你平时就这么调侃你父亲的?” 宁昭昭想了下,好像的确,那是她老爹啊…… 她讪笑了一声,道:“哎,那不是怕我娘不信吗?” 反正话她带到了,其他的她就不管了。 站起来想告退呢,胡氏突然叫住了她,道:“你来坐,那天,你们进宫做伴礼的事,我刚想问问你。” 宁苒苒被打了个半死,而且不知道喂了什么药,回来之后就一直病着!平时也是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多,胡氏等人到现在,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虽然是对立的宁昭昭,但胡氏也管不了了。 134.第134章 蔫耷了 宁昭昭是有些惊讶的:“你们还不知道?” 胡氏愣了愣。她以为宁苒苒只是身体虚,挨了打以后受了风所以没反应过来。 宁昭昭想了想,斟酌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又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她身娇肉贵的,我看着当时是已经让人给打得出气多入气少了。可是眨眼的功夫她又好好地出来做伴礼了,我猜想她是不是被灌了什么药。” 姜夫人和胡氏顿时都变了脸色! 如果是被灌了虎狼之药,大催之后便是大损,宁苒苒的身体很可能再也养不回来了! 顾良娣竟然下这个狠手! 胡氏不可置信地道:“她们两个从前也是一直很要好的,怎,怎么会……” 宁昭昭嘟囔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哎,我跟你你们说,我回去以后才知道身上扎着根针……当时不痛不痒的,我家里人说那是什么铁麻,会让我长疹子的……反正东宫那地方,以后你们少让宁苒苒去吧。” “铁麻……” 胡氏也玩点西域药,大概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又细细地问了宁昭昭被扎了针的经过。 听说是扎在私密部位,而且一开始不痛不痒,宁昭昭自称回去以后做了点剧烈运动掉出针来出了血才知道…… 胡氏脸色有些不好看了,道:“若是没掉出来,你大约也察觉不到,日后便是你身上起了疹子,请了御医来,也不能查到那种地方去。” 宁昭昭心道,颜清沅也是这么说的。 胡氏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宁苒苒被灌的是虎狼之药了,同时也暗暗心惊,不知道顾胜雪什么时候成了用药的高手。 虎狼之药…… 她看了姜夫人一眼,最终为了女儿,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对宁昭昭道:“颜都统医术卓绝,苒苒被灌了这个虎狼之药……” 宁昭昭有些费解地看着她。她这是想让颜清沅来给她女儿看诊? 她是觉得今天宁昭昭看起来挺和善的,所以还能厚着脸皮提出这种要求? 上次给她治了女儿,她立刻就反口咬人,才多久啊…… 最终宁昭昭道:“那得娘你自己去请,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我指使不动他的。” 胡氏一愣,道:“颜都统不是你的侍卫吗?”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颜清沅就跟狗见了腥似的专门跟着她跑,对她那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胡氏早料到她没那么容易答应的,可是这个借口找的,是不是忒没诚意了一些? 她斟酌了一下,道:“我知道你父亲肯定拿你的婚事压你,你才来的。可只要我和你父亲没有和离,你的婚事,还是得从我手上过的。秦家的事……你可以放心,我会替你做主的。” 宁昭昭:“……秦统的事你倒是知道了?” 胡氏有些尴尬地一笑。 宁昭昭心想,搞了半天,胡氏这边竟是一直关注着宁家的动静。 虽然彼此没什么感情,宁昭昭还是觉得这女人有些可怜了。那样的渣男,都把她告进大理寺了,她竟然还惦记着…… 最终宁昭昭不欲久留,很直接地道:“颜清沅现在我请不动,若是娘您真的想请他来给宁苒苒看病,我可以去说一说,但是他来不来,我真的说不准。” 她都这么说了,胡氏还想争取一下,却被姜夫人一个眼神止住了话头。 宁昭昭走后,姜夫人才对胡氏道:“虎狼之药虽然可怕,但也不是没有大夫能开药调理的,何必求她?好钢要使在刀刃上,她现在防备着你不肯跟你亲近,不如再养一阵子等她松了戒心,真出了大事再用她。” 胡氏有些犹豫,道:“只怕养不熟,她整个似变了个人那般……” 姜夫人淡道:“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又是你养大的,只要耐着性子,不可能养不回来的。再说,她现在栖身端王府,以端王和你爹的关系,等端王上了京,你们少不得要亲近的。” 胡氏应了一声,跟在她娘身边,她倒是不像从前那么急功近利了。 转而又和姜氏说起顾家的事情。 宁昭昭出了胡府,心里有了些底。 和颜清沅的考量差不多,顾胜雪现在得宠东宫,肯定会盯着她。现在把宁苒苒那边的关系牵出来,盯住顾家,免得顾胜雪太闲了成天来找她麻烦。 碧芹嘟囔道:“您觉得胡夫人会回去看宁相么?” 宁昭昭道:“八成会吧。” “都让他告上大理寺了……要不是胡太师赶了回来,天知道她现在会被弄成什么样子。”碧芹不可置信地道。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宁昭昭哂笑。 这种心思极端的女人往往深情吧,但实在是很难让人同情。宁昭昭也只能叹一声活该了。 她坐车回了府,迎面正碰到颜清沅带着妖孽张迈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往外走,看到她就一顿。 “回来了?” 宁昭昭低着头看脚尖,道:“嗯。” 碧芹好奇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怎么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张迈和另一个男人则干脆别开了脸。 颜清沅搜肠刮肚地想了一会儿,最终颓然,道:“可顺利?” “挺顺利。”宁昭昭很自然地道。 颜清沅看她一脸想走的样子也是无奈了,后道:“那回去吧,侧妃在等你呢。” “好啊。” 宁昭昭抬步走了。 颜清沅站在门口呆呆地看了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迈和另一人的脸色有些诡异。 “爷……该走了,白家人等着呢。” “嗯。” 宁昭昭回去的时候华侧妃发脾气呢,矛头对准刚走不久的颜清沅。 “也不知道成日忙些什么,叫住坐下说一句话都不肯,成日和那些鸡鸣狗盗之徒在一块儿!” 宁昭昭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道:“侧妃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啊?” 看到宁昭昭华侧妃又气不打一处来,道:“你是马上要嫁给他的人了,他成天干些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宁昭昭:“……好像不知道。” 华侧妃顿时就暴躁了,道:“那你也敢跟他!他在你跟前儿柔情蜜意,保不齐在外面杀人放火你知不知道!” 宁昭昭默默地道:“昨天不是您让我们定下来的吗……” 华侧妃也是给气着了,颜清沅最近越来越飘忽不定了,比以前还封闭些,基本上油盐不进。今天中午宁昭昭出了门,华侧妃看黑市的人开始一股脑的往王府跑,也就问了两句,颜清沅就不耐烦地说自己要出门了…… 出门干什么去啊? 他说有事。 什么事啊? 一点小事…… 侧妃还想问点什么,他已经蔫头耷脑地走了。 顿时华侧妃就暴躁了。她对颜清沅的期望,就是希望他可以平安自在地活到老,也算是不辜负他母亲颜皇后的嘱托。 颜清沅从前虽然也会私下里搞点小动作,但也总会把侧妃哄好。这次他是实在蔫耷了,侧妃警觉心很强,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看了宁昭昭一眼,突然道:“今天晚上,你问问他,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 宁昭昭愣了半天,才有些尴尬地道:“恐怕,不太方便……” 华侧妃一脸“我都知道了你还装什么”的表情,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年轻人好说话,你去帮我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我这心里就一直落不踏实。” 宁昭昭顿时纠结了。晚上要她过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她再聪明也想不到华侧妃这里头还有帮颜清沅牵线的意思,架不住侧妃一顿唠叨,还是蔫头耷脑的答应了。 心想她怎么就老是摊上这种倒霉事? 颜清沅在干什么?还不就是夺嫡那些什么的……他就算对她说,她敢对侧妃说吗? 最后还不是得靠她自己编…… 宁昭昭决定了,待会晚点,等颜清沅回来了,她趁早去转悠一圈,然后早点回来自己编。 结果谁知道颜清沅那天硬是挨到天都黑透了才回来,据说还喝了点酒。 让人来告诉侧妃他要休息下了。 华侧妃就盯着宁昭昭。 宁昭昭顿时头皮发麻,道:“他说他要休息了,不如明天……” 华侧妃道:“明天?明天一大早就不见了!还明天呢!你快去,趁现在他还没睡下!” 宁昭昭先前还是猜测,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华侧妃肯定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原来严防死守,现在对她俨然是看待颜清沅屋里人的态度了! “可是……” “可是什么?”华侧妃道。 可是我还没编好回来怎么说…… 华侧妃道:“快去吧!” 宁昭昭只好站了起来,路上还编着故事,待会儿回来怎么跟华侧妃说? 难道说这两天黑市搞活动,买一送一大促销什么的,所以他比较忙…… (颜清沅:“……”) (张迈:“……”) (黑市众:“……”) 主意打定,宁昭昭心里也有底了一些,打算在颜清沅房门口转一圈就走。 颜清沅的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全全忙上忙下,端了水盆出来,看到宁昭昭,就愣了愣。 “郡主来了啊,二爷正找您呢。” 135.第135章 心事难平 宁昭昭看他端着个盆儿,奇道:“你家爷今儿喝酒了?” “嗯,喝了不少呢,刚还吐了。”全全道。 宁昭昭心里奇怪,颜清沅一向是个自制的人。 “睡了么?” 全全看傻子似的看着她,道:“没呢,刚不是说么,正找您呢。” 宁昭昭:“……” “您去瞧瞧吧,二爷好像挺难受的。” “喝了酒当然难受。”宁昭昭嘀咕了一声,突然改变了主意,想去瞧瞧他。 颜清沅正睁着眼睛摊开手脚横在罗汉榻上做梦呢。 一会儿想起宁昭昭在屋里沐浴,他趴在屋顶上偷看,结果她被他吓得跳起来…… 一会儿想起她蜷在亭子顶上,被他气得直哭。 又想起她那次通过百花屏逃出端王府,穿得那么厚重,在雪地里跑得跌跌撞撞,一边紧张地回头看的样子…… 颜清沅想得直傻笑,呵,她真以为她跑得了呢,要不是有他特地给她留了衣裳,她跑出去就该冻死了。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心疼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想过有个人只要温柔地看他一眼,就可以让他欢欣雀跃。 可是她的温柔稍纵即逝,他还来不及抓住,转眼又会不见。 朦胧的视线中仿佛出现了宁昭昭的脸,正是她一贯的模样,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好像很好奇他在干什么? “小棒槌。”他低声道。 宁昭昭闻着这一屋子酒气,和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道:“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颜清沅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的来了,连忙拉住了她的手,怕她跑了。 宁昭昭却坐了下来,另一只手拿了个打湿的帕子给他擦脸,一边道:“真是第一次见你喝成这样……” 颜清沅愣愣地看着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宁昭昭一时无语,道:“说这些干什么啊,撒娇鬼。” 颜清沅猛的抱住了她,把她压进了自己怀里。 宁昭昭猝不及防,脑袋“咚”的一声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顿时满鼻子酒气扑面而来,她气道:“你干什么!快起来!” 颜清沅却只是抱着她,气息很急,低声道:“不走好么?” 宁昭昭无奈地道:“说醉话呢?” 颜清沅只管抱紧了不松手,或许是由于醉了,他有些孩子气地抱着她,急切地保证:“不走好么?我不会再惹你生气的。” 宁昭昭只当他说醉话呢。 颜清沅把头埋在她怀里,几乎是有些委屈地道:“你总是恼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宁昭昭:“……” 得,这是彻底喝大了,竟然开始认真地撒娇了。 你特么把人大姑娘吃干抹净了,人家能不恼你么…… 宁昭昭推了一下没推动,也只好由着他巴在自己怀里了。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软化,颜清沅也放松了一些,竟然就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宁昭昭愕然了半天,发现他虽然睡沉了,两只手却还是跟钳子一样紧紧箍着她,怕她跑了似的! 这叫什么事儿啊,她澡都没洗呢,难道就让他搂着睡一晚上?! 她使劲捏颜清沅的脸:“起来,你给我起来!” 颜清沅任她搓来搓去,竟然还是睡得很香! 宁昭昭冷笑道:“你别装了,快起来。” 可是你怎么能叫得起一个装睡的人呢? 宁昭昭努力了半天,反正颜清沅是耷拉到底了,任她怎么搓,愣是半点动静没有! 她心想这招是不行了。 看着眷恋地蜷缩在她怀里的颜清沅,她摸了摸他的脸,感觉胡子渣竟有些扎手了。 她无奈地喃喃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美色么?你现在牵肠挂肚的,可是人的感情是会淡的你知道么?你要我,我已经给了你。你再摆出这副架势来哄我做什么?好像你离了我要活不了了。” 这么想着,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颜清沅会离了谁活不了啊?他这人最独了。 她在笑。 颜清沅虽然闭着眼睛,可也感觉到了她胸腔的起伏。他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有些难耐地在她怀里又蹭了蹭。 小棒槌,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自恨不得和你一生到老,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爬了上去,睁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敛去,道:“你醒啦?侧妃叫我来问问你,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颜清沅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低头去吻她。 宁昭昭被亲了一下就别开脸,道:“还有宁苒苒,胡氏说她被喂了虎狼之药,问你愿不愿意去给她看诊。” 颜清沅把她的脸掰过来,又认真地低下头去亲。 宁昭昭别开脸,他的吻就落在了她脸上,她道:“跟你说话呢。” 软绵绵的调子,完全看不出来她今天白天还躲着他呢。 颜清沅听了一声,就觉得心口都酥了,没出息地妥协道:“你说。” “说了啊。侧妃让我来问你你最近都忙什么,胡氏问你能不能去给宁苒苒看诊。” “嗯,还有呢?” “没了,就这些。” 颜清沅无奈地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她们的事?” “嗯,今天就这些事。” 颜清沅就看着她不说话。 宁昭昭看了他一会儿,就小心翼翼地道:“不过侧妃那里我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应付,胡氏那里,我回头帮你回了就是了。” 颜清沅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么贤惠?” 宁昭昭厚着脸皮道:“哪里哪里啊,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颜清沅微微一哂,这回把她的脸掰正了,低下头去亲她。 宁昭昭挣不开,只能由他亲了几下。 见她乖,他渐渐情动,撬开齿关,把舌头喂了进去。 宁昭昭敷衍地含住吮了两下,就吐了出来,道:“我要回去了。” “为何?”他漫不经心地亲吻她的脸颊,又把头埋在她头发里,似乎在嗅着她头发里的香味。 她嘟囔道:“我就是想回去了。” 颜清沅抬起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刚才应该装睡到天亮。 这钉子碰得不软不硬的,颜清沅刚吃了苦头,只恐把她逼急了她又翻脸不认人。 虽然刚开了荤,要忍下来实在不容易,但他还是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低声道:“去吧。” 宁昭昭实在不能相信自己竟然就这样虎口逃生了,直到下了榻,整理了一下衣服,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颜清沅没看她,反而用手支着脑袋,好像在发呆,样子有些落寞。 宁昭昭心里猫儿爪子挠似的,想去安抚他吧,又觉得不合适,估计安慰来安慰去就会安慰到床上去了。 最终还是狠了狠心,转身走了。 顿时颜清沅心里就跟刮了个破口子似的,忽忽的冒风。 这小棒槌,怎么就能这么狠心? 宁昭昭反正是不想再纵容他,也不想再纵容自己了,因此走得很坚决。 华侧妃办完了大事,正要睡呢,宁昭昭突然就来了,说是来回话了。 华侧妃:“……” 宁昭昭闷头闷脑地进了屋,然后坐在华侧妃身边,把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 华侧妃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可置信道:“你说,颜二,忙着卖东西……还买一送一,什么,开春大惠?” 宁昭昭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嗯!” “……你能不能编个好点儿的?!” 宁昭昭愣了愣:“您怎么知道我是编的?” 华侧妃被她气乐了,道:“谁听也知道你是编的吧?颜二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去干这种事?” “做生意……不都是这样么……”宁昭昭厚着脸皮道。 华侧妃都要让她给笑死了,只道:“你,你没打听出来就没打听出来!少拿这些有的没的来忽悠我!还给我睁着眼睛说瞎话呢,赶紧给我滚蛋!” 宁昭昭死活没想出来,华侧妃到底是怎么看破他她“完美”的说辞的? 站起来走了两步,想想还是不甘心,又扭过脸道:“侧妃,是真的……” 华侧妃正想着颜清沅那个没用的东西是怎么大意失荆州了,人都送过去了他竟然还留不住。 猛的这活宝又回来了,她顿时就无奈了,道:“赶紧回去睡觉!” 一副都懒得再拆穿她的表情。 宁昭昭支支吾吾了半天,道:“我编的真那么烂?” “嗯,鬼都不信。” 宁昭昭:“……那您也别这么直接啊,太打击人了。” 她蔫头耷脑地往外走。 弄得华侧妃是好气又好笑。 怎么就摊上这一个活宝…… 自此倒是相安无事了几天。宁昭昭躲着颜清沅,颜清沅也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华侧妃一边看着这对小儿女,一边掰着手指头数着王爷上京的日子。心想这年轻人的事儿,她现在年纪大了,也看不懂了啊…… 赶明儿,她得好好跟王爷说说,是不是应该赶紧让他们完婚,塞到一个屋里去过日子,就没这么多别扭了。 然而就在端王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吸引的时候,有人,却拉开了一张更大的序幕…… 136.第136章 事出突然 事发的那一天,宁昭昭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平静的生活将被打破。 太阳不错,宁昭昭搬了个椅子和碧芹在花园里一边晒太阳一边串珠子。 至于为什么会串珠子呢? 原因是华侧妃在给她打点她柜子里的衣物的时候,发现无一例外是外间买来的,几乎就没有她自己做的。然后她问了一句,发现宁昭昭竟然一点针线活都不会做…… 又问了一句,然后又发现她琴棋书画诗酒花,一样也不会…… 华侧妃想到她那个生活环境,也是无奈了。既然如此,咱们就先从最基本的学起吧。 那时候颜清沅路过,就说了一句:“不会就不会,实在要学,先串串珠子吧,以后能给我做双袜子就行。” 串珠子是因为她连针线都没拿过…… 颜清沅其实无所谓。他和宁昭昭在一起,尽是他伺候宁昭昭了,连内衣鞋袜都是她帮他选好的。 但是看侧妃那个样子,宁昭昭不学一点,还真是不行。 临了颜清沅还偷偷安慰宁昭昭:“串得再难看也没关系,别把自己的手扎了就行。” 宁昭昭就不服气了,道:“难道在你看来我就那么没用?以前不会,是因为没人教好不好?” 于是宁昭昭就认认真真地串珠子了。 串了一个上午,琢磨着配色,刚串出一条别致的小手链来。当时颜清沅回来了,她正得意洋洋地显摆呢。 颜清沅也不要脸地把她一通夸。 结果大理寺的人就来了,说要捉拿颜清沅。 华侧妃匆匆从屋里赶了出来,不可置信地道:“颜二?他犯了什么罪?” 宁昭昭手里还拿着针线,此时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反而是颜清沅最淡定,负手站在一边。 大理寺的人道:“今天上午辰时末,秦国公府大县主秦淑月被发现死于客满楼,死前有被****的痕迹,身上还有些旧伤。有人说,曾在几日前,在黑市发现了失踪的秦县主,因此可以断定,秦县主前些日子失踪是被黑市的人劫走。” 对方看了颜清沅一眼,道:“颜大人,得罪了。秦县主被****至死,您的嫌疑很大。还清您跟我们走一趟。” 宁昭昭不可置信地道:“秦淑月死了?!”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的意思是,颜清沅把秦淑月,“****至死”?! 华侧妃美目一凛,道:“你们如此草率拿人,可有证据?” 对方倒是不算粗鲁,道:“颜大人的嫌疑最大,所以才希望颜大人和我们走一趟,好查清此事。请侧妃娘娘放心,事实真相如何,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 宁昭昭顿时就不淡定了,道:“这根本不可能!颜清沅怎么可能……” “昭昭。”颜清沅突然打断了她。 宁昭昭愣愣地回过头。 他眉眼温润依旧,看她的眼神是绝无仅有的温柔和眷恋。仿佛眼前不过是一件小事,他的眼神带着安抚。 他一直用这种眼神看她,和他看别人,甚至看侧妃的时候都不一样。宁昭昭很清楚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也很清楚自从来到她身边,他就再也没有别的女人了。 这样的颜清沅,怎么会把秦淑月,“****至死”? 宁昭昭喃喃道:“我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事……” 颜清沅无奈地道:“我自然不会,所以,跟他们走一趟又何妨?大理寺有官府公文,我也不过是配合查案。你别多想。” 华侧妃急了:“颜二怎么能下大狱?!” 他是颜皇后之子啊!血统最纯正的嫡出皇子! 若是公开身份,便是太子见了他,也是要让步的! 这样的颜清沅,怎么能下大狱!那不是辱没了九泉之下的颜皇后吗! 大理寺的人安抚道:“侧妃娘娘请放心,我等一定会查清楚真相的。” 颜清沅也道:“侧妃,放心吧,我就是跟他们走一趟又如何?” 宁昭昭急得上前拉住了他的小手指。 颜清沅有些惊愕,低头看了她一眼,又笑了起来,低声道:“小棒槌,这么担心我啊?” 好像还在嘲笑她这几天的冷淡,其实心里还是很挂念他的。 宁昭昭红着眼圈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 颜清沅笑道:“什么时候?那大狱,你都去过两次了,我去一回又何妨?” 虽然他在调侃,但宁昭昭却笑不出来。 她认真地道:“我进去的时候,有你在外面,我就直达我会没事。可我没有你那么本事,你进去了,我该怎么办?” 顿时颜清沅心里就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当着众人的面,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什么都不用做,等着我出来就是了。” 大理寺的人催促道:“颜大人,时辰不早了。” 颜清沅是早就做了决定,可此时看着拉着他小手指的宁昭昭却又有些狠不下心来。 最终,他掰开她的小手,道:“昭昭,听话。” 宁昭昭几乎都要哭了! 华侧妃冲动之后也冷静下来,想到端王马上要上京了,这个时候,没人能动颜清沅! 她道:“昭昭,过来。颜二只是跟着去一趟,不会有事的。” 心里却在对颜皇后在天之灵默默忏悔,忏悔自己没有照顾好颜清沅。 宁昭昭含泪看了颜清沅一眼,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颜清沅后来每一次想起她那个时候的神情,都觉得心尖发颤。她那么伤心,那么难过。可大理寺昭狱她分明进去过两次了,有一次还是替他受过。 可是她竟那么舍不得他去吃那个苦头,扭着手站在他后面呆呆地看着,最终还是狠狠地掉了眼泪。 以至于颜清沅才明白,当初她自己弄进大牢里去的时候,其实也不是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所谓。 直到颜清沅被带走,宁昭昭还站在那儿,眼泪越掉越凶。 华侧妃正回头嘱咐宋一去彻查这件事,此时看她的样子,就叹了一声,道:“傻丫头,怕什么?颜二的本事大着呢,不会有事的。再说,昭狱你不是去过了吗?没有这么吓人的。” 宁昭昭哽咽道:“本事再大,被关在了那种地方,能怎么办?侧妃你不知道,昭狱不是那么好呆的地方。他们是会用刑的。那次虽然没有让我受皮肉之苦,可是他们几个人轮流轰问我一整天,半点神都不能松,否则就会被他们套进去,顺着他们的话说……” 华侧妃吃了一惊,她是知道那种刑罚的,脸色就渐渐有些不好看:“对你动刑了?” “我心里估摸那大概是一种刑罚。虽然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真真比打我还难受……那还是对我。阿沅一个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儿,又是杀县主的罪名进去的,他们会不会真的动刑……” 宁昭昭光想想那个画面,就又哭得更厉害了。 华侧妃看她竟然被她自己吓哭了,也是愣了愣,连忙把她抱到怀里哄,道:“不会的,颜二本事大,再说,还有我们呢,他不会有事的。退一万步说,他不是那种温室里长大的纨绔,怎受了点皮肉之苦,也是无碍的。” 不过这个安慰好像没什么用,宁昭昭本来就对昭狱有阴影,此时反而越来越难过了。 弄得华侧妃哄了半天,心里反而有些轻松了,又觉得好笑。 她心道,难怪颜清沅说她是个棒槌。 然而宋一消息还没打听回来,秦国公府的人就上门了。 国公夫人和几个妯娌,以及秦家的几个姑娘,个个都是眼眶通红,目眦欲裂。 “华念思,你还我女儿命来!” 国公夫人气势汹汹,上门就大嚷大叫。 宁昭昭从内院冲了出来,就看见她们几个妇人闹了起来,把华侧妃给堵在了中间。 没想到这种豪门贵妇竟然也会冲上来骂街! 宁昭昭错愕之余,连忙奋力拨开人群上去帮忙,把华侧妃挡在身后。 秦国公夫人正伤心地要去撕扯华侧妃,华侧妃念在她正丧女悲恸,此时颜清沅还没有洗脱嫌疑,所以有意忍让不方便还手,正吃亏呢。 国公夫人手里抓着的人被抢了去,一回头看到宁昭昭,更是咬牙切齿:“都是你这个小贱人!勾搭那个畜生害了我的淑月!你们还我女儿命来!” 说着,秦国公府的女人就齐齐朝宁昭昭冲了过去。 华侧妃顿时沉下了脸,一下隔开国公夫人的手,道:“案子还没有查清楚,你要怎么闹无所谓,别动孩子!” 国公夫人痛哭道:“别动孩子?那我的孩子呢!我的淑月啊!你们怎么就能这么狠心,这样对我的淑月!” 说着又使劲去揪华侧妃身后的宁昭昭,华侧妃左支右挡,头发都被扯了下来,也是狼狈。 宁昭昭发了狠,不再躲在华侧妃身后,直接冲了上去,一把把秦国公夫人拽开了! 她的力气本来就大,国公夫人一个中年发福的夫人,正撕扯得热闹呢,突然就被她抓住了衣服,一个过肩摔狠狠地扔了出去! 众妇人还停留在挠脸拽头发的阶段,哪里见识过这个? 一时之间只目瞪口呆! 137.第137章 昭昭发狠 国公夫人被狠狠摔在了地上,也是头昏眼花。 过了半天国公府的妇人才纷纷尖叫,去扶了她起来。 看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秦淑月的小姑姑秦雪莲顿时咬牙切齿地道:“宁昭昭!你好大的胆子!” 华侧妃也回过神,冷哼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散乱的衣领。 宁昭昭站在她前面,冷冷地道:“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秦淑月的死与我们无关!你死了女儿,正伤心,可端王府不是你们撒气的地方!” 秦雪莲悲愤道:“淑月失踪好几天,分明就是被黑市那群黑心肝的给劫走的!你们杀了人,竟然还敢出手伤人?我跟你们拼了!” 说着,撇下国公夫人,就朝宁昭昭冲了过来。 华侧妃眼看她袖里似乎藏着兵器,顿时眸光一闪:“小心!” 然而她还没靠近,一条细如白光的鞭子就灵活如游蛇那般从宁昭昭手里蜿蜒而出,一下抽在了秦雪莲的手腕上! 秦雪莲惨叫了一声,从袖子里掉出了一把匕首来。 宁昭昭直接冲了上去揪住她的衣领,使劲勒住她的脖子,愤道:“你装什么装!你个贱人和秦淑月关系很好吗?谁不知道你巴不得她死了,免得她抢了你嫁人的身价!” 秦雪莲是秦家的老姑娘,可是京城里最值钱的却是秦淑月,因此她们姑侄俩的关系一直不好。 知道秦淑月被指婚给赤蒙,秦雪莲还结结实实地高兴了几天呢。 此时秦雪莲就脸色发白,道:“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们诬告了我的阿沅,还敢到我们家来闹事?!我告诉你,如果我的阿沅在牢里少了一根头发,我就去把你们国公府给砸了!你揪我家侧妃的头发是吧?你还拿指甲挠我家侧妃是吧?!” 那一刻宁昭昭整个人的眼睛都发红,不是委屈,而是愤怒! 秦雪莲也被她那股子狠劲儿给吓住了,一时半会儿竟是说不出话来! 下一瞬,宁昭昭就松开了她的衣领,改而抓住了她的发髻,把她狠狠一拖! “啊!!!” 秦雪莲从小到大何时经历过这种事情,顿时只觉得头都要被扯下来,痛得尖叫不已! “知道痛你还扯人家头发!你个小贱人!还敢到我这里来闹事!看我不打死你!” 宁昭昭暴力起来是很吓人的,拽着秦雪莲的头发就是一顿踹! 等秦国公府众人反应过来,要冲上去帮忙,她就拽狗似的拽着秦雪莲往后退下。秦雪莲一路凄厉地哭号,却死也挣不脱她的手。 宁昭昭看秦家人急得尖叫围了过来,索性就拽着秦雪莲的头发把她的脑袋狠狠往旁边的桌子上砸! 那剧烈的响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秦雪莲顿时哭得更凄厉了! 宁昭昭环顾已经被吓得胆寒的秦家众人,冷笑,红着眼睛道:“老娘今个儿是豁出去了!我告诉你们,大不了我今天就把秦雪莲弄死在这儿,然后一命抵一命!” 她刚刚砸秦雪莲的头,是绝对没惜力的,倒真像是要她的命那般! 秦家人被吓住了,还是秦雪莲的二嫂,支支吾吾地道:“你,你别冲动……” “我冲动?呵,我告诉你们,我今儿还就冲动了!反正我们家和你们家,这梁子是早就结下了的!我的人现在还在牢里蹲着,我正烦着呢!识相的,趁早给我滚!下次再来让我看见,我弄死一个算一个!” 说着,她把已经头昏眼花的秦雪莲狠狠摔在了地上,道:“给老娘滚!!” 秦家人被她那个样子是彻底吓破了胆! 本来今日国公夫人看到女儿的尸体,得知颜清沅已经被捕,悲从中来,便直接带人从国公府冲了过来,要找华侧妃泄愤! 她们打起来,下人没有得到吩咐是不敢去撕扯的,毕竟哪一个都身份尊贵,若是弄不好,是得死一大片人的。 可宁昭昭不怕啊,她也是贵女啊。她打了秦雪莲,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京城里平均每个月就有一起贵女们互相撕打的事情发生,最后也都不了了之。再严重些的,比如秦淑月,之前连人家的手都砍过,最后还不是没事? 倒是华侧妃,作为长辈,还是外来户,所以要顾虑一些。 眼看秦雪莲横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秦家人也是心惊胆战,连忙让人把她抬起来。 临走之前,被摔得头昏脑涨的国公夫人倒是恍过来一些,放了狠话道:“你们给我等着!” 宁昭昭突然一龇牙,顿时就把她们吓得要跳起来,连忙跑了,一路又哭又骂出了端王府。 顿时宁昭昭整个人也如同脱力了那般,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华侧妃走过去把她扶起来,无奈地道:“你啊你……” 语气里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她也明白,他们和秦国公府的梁子是早就结下了的,再怎么谨小甚微其实都是没用的。 只是宁昭昭的所作所为,还是让她大吃了一惊。她原以为宁昭昭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没想到狠起来竟然也是非常豁得出去的! 宁昭昭擦了擦汗,低声道:“我去擦把脸。” “去吧。” 当天下午,华侧妃进宫去见秦皇后。不管怎么样,在秦皇后面前总要有一个表态。 宋一打探好消息,带了张迈回来,没找到华侧妃,张迈直接点名要找宁昭昭。 他道:“二爷的事,再没有比她更可靠的了。” 宋一一愣。他觉得宁昭昭不过是颜清沅羽翼下的禁脔罢了,听张迈这么说,他很是惊讶。 张迈找到宁昭昭,二话不说行了礼,也不等宁昭昭问,就直接说了起来。 “那秦淑月是早就放走的,这些日子,二爷也吩咐我去监视她的动向。她回府之后一直很安分,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今天是她第一次出门,去了客满楼。然后就被人发现暴毙。” 秦淑月在黑市也吃了不少苦头,想来回去之后也是好长时间才缓过来。没想到刚出门就出了事。 “她为什么会去客满楼,你知道么?”宁昭昭想了会儿,问道。 张迈道:“还没查清楚。不过我猜测,大约是因为她在客满楼被人掳走,心下怀疑,所以特地又回去看看。” “不,她只是去吃饭罢了。” 张迈一愣。 宁昭昭想了想,冷静地分析道:“秦淑月并不是一个很有脑子的人,客满楼又是老店,她猜到客满楼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小。而且作为一个女子,若是她真的觉得客满楼有问题,那也不用亲自去查。秦国公府可是豢养了不少精良府兵的。” 秦淑月应该只是在家里闷久了,出来透透气。习惯性地走到大回街,然后去了客满楼吃饭。 很早以前,宁昭昭句听说过秦淑月是那家常客,只要去了大回街,便是要去客满楼吃饭的。她甚至常常赏赐客满楼的厨子。 “案发在客满楼,当天的宾客名单在此。”张迈递上了花名册。 宁昭昭庆幸客满楼这种正规的酒楼,来往的记录都是有的。虽然只有包间贵客的记录,但也聊胜于无。 她一个个名字看过去,其中不乏熟人。 最后纤长的手指在一个名字上一顿:“顾胜达?” 张迈没想到她竟然能一眼看出来,不禁有些赞许,他道:“是文青侯府世子顾胜达。” “他是顾胜雪的哥哥……之前还听到过一点风声,说他暗恋秦淑月,被秦淑月狠狠羞辱过。” 宁昭昭指了几个名字,都是她听来的京城八卦里,和秦淑月有仇的。 “把花名册上的人都查一查。我说的这几个,重点查。尤其是这个顾胜达。” “是。”张迈接过花名册,突然觉得心头轻松了不少。 “其实我觉得十有八九就是这个顾胜达……” “为何?” 宁昭昭顿了顿,道:“女人的直觉。” 张迈:“……” 最终他无语地下去继续查了。 宁昭昭又把宋一叫了过来,让他打通一下关系,她想去探监。 宋一叹了一声,道:“恐怕得等侧妃娘娘从宫里回来。二爷的罪名太大了……” 这次比宁昭昭上次还要严重的多。虽然都是杀人嫌疑犯,但别说宁昭昭那时候是唆使杀人罪,颜清沅这次却是“****贵女至死”…… 就说一个李强,和当今皇后最宠爱的侄女,就是完全没法比的。 宁昭昭有些不安,道:“那我先等着侧妃,你去昭狱边上转悠转悠,看看能不能碰上左颂耽。就算疏通不了关系,去问问你家二爷的情况,也是好的。” 宋一就觉得她平时虽然好像对二爷不怎么上心,搞得二爷经常失魂落魄的,可原来却也不是那么没心肝的…… 他忍不住就想二爷要是知道了会有多高兴。 可是华侧妃却并没有带回来好消息。 在宫里厮磨到入夜,她满脸疲惫地告诉宁昭昭:“宋妃明显反水,并不打算相助。皇后犹在盛怒之中,无论我是哀求还是劝说她都无动于衷。” 她没敢告诉宁昭昭,皇后正在催促大理寺,尽快定罪处死颜清沅! 138.第138章 昭昭告白 虽然华侧妃没有告诉宁昭昭事情已经朝最坏的方向发展,但是第二天中午,宁昭昭还是听到了消息。 当时她正听宋一说,已经打听到颜清沅在牢里的现状,还没有动刑,只是审问了几轮。 结果外间就传来了定罪要处斩的消息! 华侧妃顿时两眼一黑,要昏过去! 一通人中掐下来,华侧妃醒了过来,美目含泪,恨得简直咬牙切齿,道:“必定是知道王爷要上京了,所以抢先定了罪!” 颜清沅虽然在民间名声很大,但毕竟在天家面前还是差了一些,所以匆匆定了罪,翻案就难了! 宁昭昭眼泪淌了一脸,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愣得回不过神来。 这时候,她突然反应了过来,顾不得管一旁的华侧妃,几乎是有些凄厉地道:“备马!我要去昭狱!” 碧芹急道:“郡主!郡主!” 华侧妃也是悲从中来,哽咽道:“让她去……碧芹,你带着端王府的令牌去,让她去见见颜二。” 话还没说完,宁昭昭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直到策马狂奔上了街,她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呢! 颜清沅一直是她头顶上的一片天,帮她遮风挡雨,如此强大。这世上好像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这世上好像没有他会害怕的变故! 这样的颜清沅,怎么可能会就这样被定罪呢? 还要处斩? 不可能的,李氏那个老太婆听说在牢里都还坚挺着呢,她的阿沅,怎么会死的那么容易! 一路狂奔到大理寺昭狱,正逢左颂耽从里面出来。 狱吏要拦,结果被她一鞭子抽过去抽中了脸! 顿时昭狱的人就紧张了,还以为碰上劫狱的了呢,纷纷去拦! 左颂耽也是半天才回过神来,看清楚是宁昭昭,连忙道:“勿要伤了她!快退下!” 众狱吏一愣,然后纷纷退了开来。 这时候,宁昭昭倒是反应过来了,几乎是哀求那般对左颂耽道:“我要见颜清沅。” 当初不可一世,从来都那么骄傲的女子,此时也低下了那颗绝色高贵的头颅。 左颂耽在心里感叹,有心取笑她,道:“他是重犯,不是我让你见,就……” 可是宁昭昭就是含着两泡眼泪看着他,左颂耽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心里头也打了个突。 半晌,他嘟囔了一声,才道:“你跟我来吧。” 罢了罢了,谁让她长得太好呢?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带着宁昭昭下了大狱,七拐八拐,拐到了关押颜清沅的地方。 这里已经是重犯区了,待遇和宁昭昭当初简直不能比。不但没有独立小隔间,就连牢里,也只铺着些稻草,没见床,更别说桌椅了。 宁昭昭一路看过去,见不少人蓬头垢后,眼神呆滞的人脏兮兮的,一群被关在一起,还戴着手铐脚链,顿时心都要碎了。 正左顾右盼的呢,突然就听见了又温柔又惊讶的一声:“昭昭?” 宁昭昭猛的回过头。 只见颜清沅穿着白色的囚衣站在那,看起来还算干净,只是冒了一圈胡子渣。手上竟然也挂着手铐。 顿时她就扑了上去,扒着栅栏道:“阿沅……” 颜清沅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连忙隔着栅栏握住了她的手,道:“你怎么会来?” 才一天的功夫,她竟然就眼看着憔悴了不少! 宁昭昭恶狠狠地对左颂耽道:“开门!” 左颂耽:“……” “我让你快点开门!!”宁昭昭几乎是在咆哮了! ……美人垂泪什么的,果然都是幻觉。 颜清沅安抚地摸了摸她的手,对左颂耽道:“开门吧。” 左颂耽这才拿出钥匙开了门,无奈地道:“给你们半个时辰,有什么话赶紧说,不然我也担不住了。” 宁昭昭才不管他,一开了门就直接往颜清沅怀里扑了过去。 “阿沅……” 颜清沅从来都没有这种待遇,宁昭昭竟然会这么主动地投怀送抱!以至于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死死地抱住了她。 过了一会儿,胸口上****一片,颜清沅心疼地道:“昭昭,别哭了,我没事。” 宁昭昭哽咽道:“可是他们说你已经定了罪……” “是定了罪,不过你放心,他们杀不了我的。”颜清沅带着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温柔地给她擦眼泪。 说实话,他真的没想到她会伤心成这样,心中也暗暗有些后悔。 宁昭昭到底是忍住了哭,想到时间不多,只急切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快就定罪……你怎么会有把握,他们杀不了你……” 这个敏锐的棒槌…… 颜清沅终于擦干净了她的眼泪,捧着她的脸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才道:“总之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宁昭昭很想相信,可又害怕他这不过是安慰她的话罢了! 可是她紧紧抿着唇,也不敢提出质疑的话来! 看她那个可怜的样子,颜清沅的心都疼了,只恨不得告诉她一切。 可到底还有些理智,让他忍了下来。 他只压低了声音,道:“你觉得这座牢房能困住我么?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我的人把我从牢里劫出去,从此浪迹天涯……” 宁昭昭眼前一亮,道:“真的?” 颜清沅失笑,道:“真的。” “那你记得来带我一起走!” 颜清沅:“……昭昭?” 宁昭昭红着眼睛,道:“你不能抛下我,一定要来带我走……” “你马上就要做郡主了,难道愿意跟着我去吃那个苦头?出逃不是那么好玩的,有时候说不定要餐风露宿,吃糠咽菜……”他故意道。 宁昭昭马上道:“餐风露宿,吃糠咽菜都是愿意的!你不能抛下我,我,我都是你的人了!” 天知道,宁昭昭竟然也有这么眷恋他的时候。 她只恐这次不把话说清楚,他们便要相忘于江湖了,便流着泪道:“阿沅,从前是我不好,总是欺负你……还老要你照顾我,我还老是挑三拣四,还老是骂你……” “可我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我是真的喜欢你,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好。就算要嫁人,他们肯定也会嫌我什么都不会……餐风露宿吃糠咽菜又怎么样?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的。” 颜清沅哪里会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之间心尖都发颤,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想要更多的确定! “你要我带你走……可我总觉得你不是那么在意我的,你不是还要我先写和离书给你吗?” 宁昭昭顿时哭得更伤心了,只恐他真的抛下她,连忙主动承认错误,道:“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提了!我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怕你得到我以后会对我不像从前那么好,甚至娶了别的女人,所以我才故意想要一封和离书……” “嗯?把话说明白。”颜清沅盯着她道。 宁昭昭也是豁出去了,连忙跪直了身子,抓着他一根手指,道:“我只是想拿着封和离书,让你知道我是随时会走的,好叫你紧张,让你心疼我一辈子……” 颜清沅顿时目瞪口呆:“……” 宁昭昭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究竟答应了要带她一起走没有,心里有些着急。 在这世上,他是她唯一的牵挂。 她大颗大颗地掉着眼泪,道:“你带我一起走吧。我以后再也不那么娇气了。” “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 “我真的不怕,我也不要什么锦绣荣华,你若是抛下我,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气你了……” 颜清沅顿时心里柔软得简直发疼,一把抱住了她:“傻昭昭!” “阿沅,你别抛下我。我已经让你惯坏了,若是这个时候抛下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开心幸福的时候了……” “傻昭昭……” 颜清沅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在心里苦笑。 她愿陪他颠沛流离一生,足见不是无情。可是他心里另一种不安,却越来越深。 他轻声道:“这辈子,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我永远不会抛下你的。” 说着,他眷恋地亲吻她的额头,和湿漉漉的脸颊,眼中深不见底:“你怎么这么傻?” 得了他的承诺,宁昭昭终于安下心来。 此时看着他,满目眷恋,突然就支起身子凑过去,用力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她低声道:“不傻的。挑了你,我最聪明了。” 颜清沅明显情动,双手伸过她腋下把她抱起来和自己平视:“昭昭,记住你今天的话,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记得,我这辈子,是只愿和你白首共老。” 言罢,他低下头含住了她的唇,细细碾转。 宁昭昭心头火热一片,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如此释然又如此轻松。 或许倾心爱一个人,并没有她想的那么难。或许真的是她从前都想错了,一直藏着心事不敢说出来,说不定反而是最累的……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两人也顾不上这里是开放式的牢里了,直吻得难分难舍,直到左颂耽突然出现,他们才回过神来。 139.第139章 端王 那天宁昭昭是直接无视了左颂耽的冷嘲热讽,一脸红晕飘飘然地回到了王府。 看到忙得一团乱,面容有些憔悴的华侧妃,她心想着要越狱私奔的事情还不能告诉侧妃,心里就有些内疚。 和侧妃随便说了两句,说颜清沅在牢里的情况尚好,她就不太说得出话来了。 倒是华侧妃安慰她道:“你放心,王爷很快就要上京了,颜二不会有事的。” 宁昭昭自然也不希望背着流犯的罪名过一辈子,心里对事情的转机也充满了期待。 只不过知道颜清沅无论如何不至于被斩,她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结果那天傍晚,端王就匆匆赶到京城,同时跟在他身边的,还有镇远侯。 华侧妃带着宁昭昭匆匆忙忙出了门去迎接,宁昭昭这才见到这位传闻已久却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外祖父。 他生得和宁昭昭很不一样,身材魁梧,铜铃大眼,虽然已经年届五旬,但整个人依然英姿勃发,气势惊人。 镇远侯虽然也是行伍出身,可是那身量气势跟他比,还是差了好几个等级。 宁昭昭不禁暗想,不愧是曾经被称为战神的人物。 华侧妃看到他,也是红了眼圈,附身行礼,道:“王爷,妾身无能……” 端王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道:“念思,你快起来。” 老少夫妻恩爱之情,溢于言表。 镇远侯看见这样的情景,心里有些意外。他所知,端王是个粗汉子,一向不把女人看在眼里的。怎么会这样宠爱华侧妃? 心里却斟酌着,若是这样,端王的心思搞不好会被华侧妃左右。 他连忙道:“华侧妃如此伤心,也是在情理之中。只不过……这次皇后雷霆之怒,只怕大伙儿都吃不住!” 他是在暗暗提醒端王,不管怎么样,秦皇后现在依然如日中天。这个时候,就只能牺牲掉颜清沅这个小人物,免得和皇后正面冲突上,坏了皇上和宋贵妃娘娘的大事。 宁昭昭是早就看惯了宋家人的嘴脸,此时就阴阳怪气地道:“是啊,镇远侯府的做派一向如此。当初我入大狱的时候,你们也不是着急劝着我赶紧认罪?” 端王这时候才注意到她,视线淡淡扫过来,心中就微微一动。 宁昭昭长得很像他的女儿齐氏,脾气却更像她的外祖母,已故去的端王妃。 虎目中不禁也有了些柔和之意,他道:“你就是昭昭?” 华侧妃擦了擦眼泪,连忙拉着宁昭昭行礼,只是笑容还是有些憔悴勉强,道:“王爷,这就是您的外孙女昭昭。您瞧瞧,和小郡主像不像?” 宁昭昭乖乖地行了礼。 端王明显被促动了记忆,心中也有些柔软,道:“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良儿养到七八岁,就漂亮得惊人,旁人都说,本王一介武夫,怎么能养出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儿来……” 宁昭昭的相貌比她娘似乎还要出色一些,大约是因为宁葳的基因也不错。只不过那眉眼,却是像齐良像了十成十。 镇远侯被晾在一边,也是急了,道:“王爷,我们进去说话吧。这件事毕竟不小……” 华侧妃怎么会让他们单独相处? 虽然相信端王,但颜清沅实在是太重要了! 她急道:“侯爷待如何?就像当初说服昭昭认罪那般,现在是要说服王爷放弃颜二吗!” 镇远侯没料到这妇人竟然一来就揭露了他的目的,气急败坏地道:“妇人之见!虽说他是你养大的孤儿,可是要成大事,本来就该有所牺牲!你莫要在这里扰乱王爷的视听!” 宁昭昭又幽幽地道:“那你怎么不去牺牲?对了,你把你儿子都牺牲到江南去了,你还在京城,养得脑满肠肥的……” 镇远侯顿时气着了,但是在端王面前,也不好呵斥他的外孙女! 还是端王,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华侧妃和宁昭昭对这人的排斥。 宁昭昭就罢了,华侧妃和他夫妻那么多年,他是了解的。 虽然是女子,却巾帼不让须眉,有时候甚至比男子还要大气一些。这也是为什么,端王妃过世以后,端王的心已经逐渐淡了,却还是选了华侧妃来伴他终老。 他意识到镇远侯虽然巴巴出城十里来接他,但很可能,不太对劲。 “失礼了。宋老弟,你不知道,那颜小子是本王和侧妃一手带大,情分不同一般。若是被冤死在狱中,只怕本王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端王开了口,镇远侯的神色也变了一变。 他力图苦口婆心说服端王,便道:“王爷,您和侧妃的心情,贵妃娘娘也十分体谅。可无奈如今皇后娘娘那边实在是……” 一边又道:“王爷,我们不如进去,详谈?” 端王只站着不动,好像没听见他的后半句话,只继续道:“除去情分,还有一点。颜清沅若死,黑市必乱。到时候,很多事恐怕都没有这么方便了。” 镇远侯见他实在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只好站在院子里道:“这个,王爷放心,贵妃娘娘早有考量。虽说,颜都统年轻有为,就这么舍弃掉是有些可惜。可是黑市把持在外人手里,终非正道。所以贵妃娘娘本就是想等您上京以后和您详谈此事。” 他斟酌了一会儿,才又道:“如今也算是误打误撞……” 端王不吭声,脸色也明显沉了下来。 宁昭昭低下头在一边玩手指,心想,都不用老娘再来揭发你了,你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镇远后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端王的脸色,一时不知道他是不高兴了,还是他那张脸本来就长成这样。 他又道:“这事儿,不是贵妃娘娘不想帮忙,只是,皇后如今势盛,实在是……有些为难。对于颜都统的遭遇,贵妃娘娘,也是十分痛心的……可就算您去周旋,此事,只怕,也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不如早作打算的好。” 早做什么打算?准备后事啊! 宁昭昭顿时要被他气晕了,暗暗在一边嘀咕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要脸。” 声音虽然不大,可也绝对不小。 镇远侯听见了,只抽了抽眉毛,在心里想着幸好不曾把这等悍妇娶回来做儿媳妇,否则非得家宅不宁不可! 此时,端王道:“有劳宋老弟你出城来接本王。不过本王一路风尘仆仆,也是乏累。就不留客了。” 镇远侯也听出了这是逐客令的意思,哂笑了一声:“您的心情,我也理解。您还是好好休息吧,这事儿很快就过去了。” 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颜清沅就被人给咔嚓了呢。 都已经定罪了,还已经量了死刑,镇远侯还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什么办法能回天了。 除非就是劫狱嘛。不过他们已经早就做好了防备。 宋贵妃特地交代过,一定要趁着这次的机会,把黑市抢过来把持在手中,才是多了一层底气! 临走之前他又道:“王爷,咱们几十年前是过命的交情,我还是要劝您一句。别去自讨没趣了,皇后现在还在盛怒之中呢,为了一个颜清沅,不值得啊。” 说完,这才摇头晃脑走了。 还好他走得快!要是再慢一点,宁昭昭都要去踹他了! 华侧妃冷笑道:“先前倒是没看出来……妾身竟然还眼瞎去求宋贵妃!看来宋贵妃根本不可能会帮忙不说,甚至,这件事在背后,还有他们推手呢!” 端王擅长打仗,对这种事情却有些迟钝,道:“推手?” 华侧妃没有忽略刚才镇远侯说到黑市时那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天下之富莫过于三十六省黑市。您刚才不是也听他说了吗,说黑市把握在外人手里,不像话呢!” 端王闻言微微沉下脸,道:“准备一下,我这就进宫。” 宁昭昭在刚见面的外祖父面前,也顾不得矜持了,直道:“进宫,然后呢?阿沅怎么办?” 其实她也赞成镇远侯的说法。现在这个时候,恐怕是很难回天了。 华侧妃进宫求人都没有用,难道端王去就有用了? 端王本来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此时闻言就停了下来,一回头,他的小外孙女儿正颠颠地跟在他身后。 宁昭昭眼巴巴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期翼。 “外祖父给你挑的郡马,你很满意?” 宁昭昭想起颜清沅一来就陆自称是她未婚夫的事情,如今回忆起来,除了好笑,心头却萦绕着丝丝暖意。 她也没不好意思,清脆响亮地回答道:“满意,非常满意!” 端王哈哈大笑,道:“好!好!不愧是本王的外孙女,这个脾气像本王,敢爱敢恨!” 华侧妃看他神态轻松,知道他已经有了打算,心里正猜测着呢。 端王已经大声对宁昭昭承诺,道:“你放心,外祖父这趟进宫,就帮你把你的郡马,带回来!” 宁昭昭愣住了。 倒是华侧妃,眉宇之间有些隐忧,道:“王爷,真的决定了?” “嗯,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二小子的命重要。我的小外孙女啊,可不能把这么好的郡马丢了。”他淡淡道,虽然是用了开玩笑的口气,却又有十分笃定。 140.第140章 身份公开 宁昭昭看端王说的十分笃定,心下有些狐疑。 端王走后,侧妃的样子不但没有欢喜,眉宇之间反而忧愁更深。 她不禁道:“侧妃,您在担心什么?王爷不是说,一定会把阿沅带回来的吗?” 华侧妃看了她半晌,才道:“你……以后是颜二的妻子,这件事你总是要知道的。颜二他……” 于是她就把颜清沅的身份大致说了一下。 颜清沅是颜皇后之子,最正统的皇室嫡皇子,只要他的身份被公开,那就不会被轻易定罪处死了。 宁昭昭愣了一下,才道:“我还以为您要说什么呢,这事,我早就知道啊……” 华侧妃:“……” 宁昭昭连忙道:“不是他自己说的,是我猜到的。我曾经见过他的颜氏凤佩,再则他和大长公主长得也有些像……缠着问了很久,他才说的。” 华侧妃半晌回不过神来。颜清沅最大的身世秘密,竟就这样告诉她了,而且她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现在公开阿沅的身份,有人相信吗?”宁昭昭最担心的还是颜清沅的小命保不住。 毕竟当年皇后产子,自己换了个死胎的。颜清沅的存在就是被隐瞒的,这是对他最好的保护,那么现在要公开…… 华侧妃闻言叹了一声,道:“有王爷在,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只恐这是不是饮鸩止渴……公开身份,保住了性命,却把他推到了风尖浪口上。毕竟娘娘当初的期望,不过是希望他能平安自在一生……” 她慢慢转向宁昭昭,道:“可一旦身份被公开,除非夺嫡,否则,他也活不了多久。” 宁昭昭呆住了。 看侧妃的样子,似乎端王府一家上下都默认,希望颜清沅这辈子都与皇宫不要有什么关系。可是颜清沅却明明白白告诉她,他本来就是要夺嫡的。 显然,他没有跟端王府沟通过这件事。 宁昭昭从前都想得太简单了。颜皇后冤死,她留下的皇子必定是要为她平反的。而颜清沅嫡皇子的身份,这个时候就会变成眼中钉肉中刺。 也就是说,他接下来只剩下夺嫡这一条路了。 端王为了保他,肯定会用尽手段帮他夺嫡…… “昭昭,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华侧妃吓了一跳,怎么眨眼的功夫她的脸色就变了? 宁昭昭回过神,道:“我,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我去休息一下……” 说着,她也顾不得看华侧妃的脸色,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回屋里。 那天傍晚,宋府还特地派了人过来慰问宁昭昭。 来的是镇远侯夫人姜氏,一脸痛惜地看着她,道:“听说你和颜都统情投意合,这年纪轻轻的,谁知道会有如此飞来横祸……你也想开一些,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久。” 显然,她并不知道端王府的打算。 端王上京给了宋氏一族不小的底气。毕竟从武权来说,能稳压秦氏的,只有端王一脉。 因此,宋氏正在摩拳擦掌,暗地里已经开始准备把在边关吹风的庆王带回来,打算等颜清沅的事一了结,就准备接手黑市。然后宋氏一族就可以开始发动返攻,一吐这么多年被秦氏压在头上的恶气! 现在讨好端王也是必要的。听说那颜清沅本来是打算留给宁昭昭做郡马的…… 姜氏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道:“我们府里很有几个出色的小子。譬如二小子宋顾丞,比你小一岁,今年刚考了举人……” 呵,人还没死呢!就在这儿拉皮条了! 特么谁不知道你家的二公子是庶出啊! 宁昭昭刚才还在走神,此时就皱了皱眉,道:“姜夫人现在说这个,好像不太合适。” 姜氏也不尴尬,只是笑了一声,道:“是我不好,没有考虑周全。不过我是一心为你打算,虚礼什么的也顾不得了。” 宁昭昭默默无语。 姜氏看了她一眼,道:“王爷一回京就进了宫,不知道和皇上皇后娘娘,都在商量些什么……” 虽然早就打算好了结盟,以后也不会再变。但是端王和皇后密商什么,倒也让他们有些不安。 宁昭昭淡道:“自然是去救我的郡马。” 姜氏皱了皱眉,很想说你们就别费那个事了。 但她也不是不识趣的,没有直接说,只是道:“等庆王回来,一切尘埃落定,顾丞那孩子应该是可以荫恩的。这小子虽然年纪小,但心里是个有成算的。贵妃娘娘也十分喜欢他……” 正说的热闹呢,宋一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宁昭昭立刻站了起来。 “郡主,二爷已被释放,正和王爷进宫。皇后娘娘亲自去接的!” 姜氏:“!” 秦皇后竟然亲自去接颜清沅!就在昨天,不是还欲杀之而后快吗! 宁昭昭的样子却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是愣了愣,才喃喃道:“回来就好了……” 姜氏猛的反应过来:“颜,颜……” 宁昭昭回过神,回头冲她龇了龇牙,道:“嗯,颜、清、沅。” 她一字一顿地把颜清沅的名字念了一遍。 姜氏顿如五雷轰顶,道:“你,你们,你们竟包藏如此祸心!” 颜清沅竟然是颜皇后之子!端王竟然假意跟宋氏联盟,得到宋氏的信任,私底下竟然还藏着一个颜皇后嫡子! 宁昭昭淡淡地看着她,道:“我只能说今日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若不是你们一心做推手想害他,我外祖父也不会铤而走险了。” 姜氏自然不信,她一心认为端王府就是故意的,假意投诚,然后心怀不轨! “你,你们!”最后她气得一挥袖,道,“回府!” 宁昭昭幽幽地道:“恕不远送。回去告诉你们家那个庶子,本郡主的郡马,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姜氏气急败坏而去。 自此端王府和宋氏的联盟,彻底破裂。 当天秦皇后亲自去迎了颜清沅出狱进宫,然后带他见过了皇上,也就是他的生父。 皇上很快承认了自己这个流落民间的嫡子。 皇后又主动提出让颜清沅回府,秦淑月的案子可以慢慢查。查清楚之后,便可以恢复颜清沅的名誉,然后受封。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秦皇后在操手,宁昭昭也有些闹不清楚她是在想些什么了。 比起侧妃的欢喜,宁昭昭则表现得比较淡然些。她甚至到了下午,整个人都开始心不在焉的。 跟着侧妃去迎到了颜清沅,端王府华灯簇簇,人声鼎沸。 不管怎么样,颜清沅能活着出狱,眼下就是一件高兴的事。 华侧妃虽然担忧,但此时也眼角带泪,拉着颜清沅的手说了半天话。 颜清沅一句一句温声回答,一边回过头,找到了躲在人群里的宁昭昭,目光柔柔地看过去。 她不由得低下了头。 颜清沅不由得失笑,心想这丫头这会儿知道不好意思了呢。 这时候,端王道:“把我们俩堵在门口干什么?有什么进去说。二小子你先去换身衣服,待会儿来吃饭。” 华侧妃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端王和颜清沅迎进门来。 颜清沅立刻在人群里找到了宁昭昭,抓住她的手回头笑道:“我这就去换衣服。” 宁昭昭有些不自在,挣了一下没挣开。 华侧妃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换衣服,拉着昭昭干什么?” “她来伺候我更衣啊。侧妃您不是说她什么都不会,得好好学吗?” 说着,就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硬是拽着宁昭昭走了。 颜清沅从牢里出来,最想的就是她。在外头呆的每一刻,他心里都在想,昭昭在干什么?听说了这个消息,昭昭会是什么反应? 如今终于见到了,他又把别的事情都忘去了一边,只想和她好好亲近一下了。 顾不得旁人的眼光,他带着她一路狂奔回房,转身关上门,才用力抱了她一下:“昭昭,想死我了!” 过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低头看了一眼:“昭昭,你怎么这么安静?” 宁昭昭意味莫名地盯着他。 颜清沅心里打了个突! 她慢慢地道:“你进了大牢,还被定罪,吓死我了。” “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虽然才两三天的功夫,可是我却觉得好像过了两三年一样,每天都在害怕担心……” 颜清沅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她嘴里说着那些好像是诉说衷肠的话,眼神却格外的冷。 他斟酌了一下,道:“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就别多想了。等这个案子查清楚了,我们成亲……” 宁昭昭低声道:“成亲啊?嫁给你以后,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颜清沅吃惊地道:“昭昭?” “从前侧妃对我说,你对着我柔情蜜意,搞不好在外面杀人放火。我都是一笑置之。现在想来这或许并不是个笑话,是个事实呢?” 颜清沅硬着头皮道:“我怎么会去杀人放火……” “嗯,不会。你只会把自己弄进大牢,再给自己定个死罪罢了。” 颜清沅:“……” 141.第141章 真相如何 宁昭昭只是脑筋直,但并不是傻子。 当时是吓坏了,做梦梦到颜清沅被杀,然后又听了那个消息!顿时她就要崩溃了,屁滚尿流地滚到牢里去找颜清沅…… 还特么表白…… 哎哟什么我是真的喜欢你啦,什么我都是你的人啦,什么我以后都听你的啦…… 宁昭昭现在真是越回忆越想死!!! “你老实说吧!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你自导自演的?哎哟,竟然还弄了个歼杀县主的罪名,你也不嫌丢人!” “昭昭,我……” “王爷和侧妃傻呢,巴巴进了你的套,去给你公开身份!公开身份了以后,还只能辅佐你夺嫡了是吧!颜清沅,你一石二鸟,主意打得挺好啊?你是狼心狗肺不成?利用他们对你的维护,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颜清沅早知道她会看出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此时便有些无奈,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挣开,道:“昭昭,你冷静些……” “我很冷静呢。” 确实很冷静,没有大打出手,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罢了。 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他最终连她一起算计进去是事实! 想到那几天的担忧伤心和难过,以及她自己说什么“我不杀找了你我最聪明了”,就特么想死! 不傻还被耍得团团转! 颜清沅看着她那样,一时有些无措,他小心地道:“昭昭,你听我说……在牢里,我那样逗你,是我不应该。可,我只是想听听你说那些话,毕竟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这么温柔过……” 宁昭昭冷笑,道:“少装可怜了,我不吃你那套了,再让你骗一次,我又不是傻子!” 颜清沅急道:“我怎么是骗你?我……” 宁昭昭轻声道:“颜清沅,是我太天真了。或许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一个一心要夺嫡的人,又怎么会有真心?” 端王和侧妃如此待他尚且被他利用,何况他们说死了认识的时间并不长。 她要不是端王唯一的外孙女,适合联姻,他当初又何必盯着她这个毁容的女人不放? 那口味未免有点重…… 她心烦意乱,推了颜清沅一把,转身要走。 颜清沅拉住她,几乎是不可置信她变脸会这么快,阴沉着脸道:“宁昭昭,昨天,是你自己说的,你要跟着我的。” 听他提起这个,宁昭昭就更烦躁了! “是啊,是我说的!你觉得我特别傻是吧?那你就当我是个傻子好了!” 她有些生气地用力甩开他的手,拉开门,气冲冲地走了。 留下颜清沅一人站在门口的位置,灯也没点,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啧,昨天还说要千里相随……”半晌,他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当天晚上华侧妃准备了一桌子好菜。 一则是为端王接风洗尘,再则也是庆祝颜清沅出狱。 他们俩老夫少妻许久不见,自是思念,整个酒桌上就只是端王和侧妃言笑晏晏,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颜清沅坐在端王身边,宁昭昭坐在侧妃身边,两人都没怎么开口。 华侧妃和端王说了个笑话,结果只有她自己笑得最开心,一回过头发现宁昭昭在发呆,默默扒饭。 她愣了愣,道:“昭昭怎么了?” 颜清沅悠悠地道:“好像有点不舒服吧。” 宁昭昭立刻道:“我哪里不舒服?!你以为你知道!” 颜清沅偏过头,笑道:“难道不是心里不舒服?” 宁昭昭:“……关你什么事!” 华侧妃:“……” 端王:“……怎么突然吵起来了?本王的外孙女不是很喜欢她的郡马吗?” 宁昭昭顿时想死! 颜清沅淡淡道:“谁知道,女人心海底针。可能昨天还来向你诉说衷肠,转眼的功夫就可能变心了。” 端王竟然还哈哈大笑!而且他笑得跟打雷似的! 他道:“你这话说的好,可不就是这样的!看来我们家二小子也长大了,算是知道人事了,女人的脾气多,你还真就不能样样都当成一回事……” 宁昭昭脸都绿了! 华侧妃顿时也变了脸,道:“王爷!跟孩子瞎说什么呢!” 端王这才意识到不对,轻咳了一声,有些宠溺地看了侧妃一眼,道:“多喝了几杯,胡说八道几句罢了,二小子别当真……” “真是……年纪也不小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华侧妃嘟囔了一声,回过身让人去准备醒酒茶。 总之那顿饭宁昭昭是完全没有吃出味道来,扒拉了几口,后来蔫蔫地说要回房休息。 端王还想留她说话呢,被侧妃拦住了。 华侧妃道:“姑娘家!您当是您的那些部下呢,还能陪您秉烛夜谈什么的!” 端王没怎么养过女儿,更别提外孙女了,端王府倒是有个孙女,不过他也是不怎么上心的。 此时就摸着脑袋,道:“是这样……看来还是得侧妃多多费心。那昭昭先去睡,改天外祖父带你去打野猪!” 华侧妃:“……” 颜清沅:“……” 宁昭昭兴致勃勃地道:“好啊,外祖莫忘了!” 颜清沅彻底:“……” 宁昭昭颠颠地回屋去了,颜清沅还陪着端王和侧妃坐着,拨着火盆说着话。 端王道:“案子的事儿你不用担心,只要皇后娘娘脾气没上来,愿意好好查,就一定可以洗脱你的嫌疑的。” 秦皇后是个情绪化十分严重的人,一切喜恶什么的都摆在脸上。比如她脾气上来了,就要大理寺给颜清沅定罪,处死颜清沅泄愤。 现在她知道颜清沅是昔日颜皇后之子,感念她们当年的情义,她又亲自从宫里跑了出来,一手推动了颜清沅认祖归宗。 颜清沅道:“我知道。只是宋氏多疑,他们必定会认为我们是早有预谋,反而比秦家那边还要麻烦一些。” 端王叹了一声,道:“你也不用担心,有本王在,他们轻易动不得你。案子查清楚之后,你和昭昭尽快受封完婚吧。” 听说这个,颜清沅垂了垂眼皮,笑了一声没说话。 华侧妃就道:“不知道能不能向皇上要一块封地,偏远些也没关系,总好过在皇城里倾轧。” 端王皱眉道:“妇人之言!二小子是皇后嫡出,皇后娘娘又无罪,怎么能被打发到偏远之地去!” “我们又不想去争那个长短……”华侧妃嘟囔道。 端王叹了一声,道:“到了如今这一步,不是你想不争,就能不争的。宋氏厚积薄发,如今大约已经恨咱们入骨。怎么会愿意让本王拥兵,带着二小子离开京城?除非咱们交出兵权,二小子交出黑市……” 颜清沅淡淡补充了一句,道:“甚至可能要交出性命。” 华侧妃叹道:“如今只怕是身不由己了么?” 颜清沅眸中有些淡淡的光彩,道:“嗯。” 端王道:“罢了,这些,都还远,走一步看一步吧。二小子,你和昭昭丫头是怎么回事?本王明明记得昨天他还很大声的说喜欢你来的……” 颜清沅淡淡道:“她一向是这个脾气,叫人捉摸不定的。不过好就好在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完全是个孩子心性。” 华侧妃闻言就看了他一眼,道:“还不都是你给惯的?” 端王愕然,道:“本王的外孙女,是这么一个脾气么?” “是啊,大长公主都说,昭昭的脾气就是让颜二给惯得,有点不谙世事了呢。”华侧妃笑道。 端王想了想,道:“就她那个脾气嫁给别人,还真是不行。那就不用管她了,准备办喜事吧。” 谁知道明天是不是又喜欢颜清沅喜欢的要死了。 颜清沅垂下头,默默地露出了一个意味莫名的笑容。 宁昭昭是打死没想到,自己睡了一觉的功夫,想好了说辞,想请端王把他们的婚事缓一缓。 结果颜清沅却是早打好了底,她跑出去说干了口水也没人搭理她,谁都把他她当成了个孩子看! 宁昭昭碰了一鼻子灰,从侧妃屋子里出来,就气得要命呢。结果看到悠闲地在花园里发呆的颜清沅,也是火了。 “颜清沅,你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这太可疑了,连一向疼爱她的侧妃也变得半点都不通情达理了! 颜清沅闻言看了她一眼,道:“我能干什么?你心里不是早早地给我定好了罪吗?” 宁昭昭气道:“你!” “我什么我?我懒得和你费这些口舌”,颜清沅站直了身子,还整理了一下衣领,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反正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实在很欠扁。 宁昭昭气得跳脚:“颜清沅,你混蛋!” 猛的脸上被他摸了一把,宁昭昭吓得直退。 颜清沅微微低下头,眼睛仿佛是在阳光的阴影里,道:“我混蛋?宁昭昭,你是觉得我舍不得骂你是不是?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朝三暮四,水性杨花。头一天还投怀送抱,隔天又给我甩脸色看,你真当你自己是个孩子?” 宁昭昭目瞪口呆:“……” 颜清沅低声道:“怎么,这就招架不住了?就许你搜肠刮肚用世上最恶毒的话来骂我……” 他突然一顿。 宁昭昭怔怔地看着他,半晌,道:“颜清沅,我讨厌死你了!” 142.第142章 气死了棒槌 宁昭昭从那天起就和颜清沅两看相厌。 她反正憋着一肚子气,完全不想看见颜清沅。颜清沅也一反常态不再粘着她了,只是碰见了,在端王或者侧妃面前会拉拉她的手,或者带着笑和她说两句话。 宁昭昭要是奋力甩开他的手,或者干脆顶撞了他一两句,那下场不要太惨。 端王往往就会笑得嘎嘎响,说:“小孩子家脾气,竟然还闹呢。” 侧妃反而会看着她叹气,说:“你这个脾气也得好好压一压……算了,反正颜二疼你,要换了别人,估计真受不了。” 颜清沅则会表现出一脸的无奈和宠溺,道:“昭昭这样挺好的。” 于是转个身,侧妃又和端王商量着,要让他们快点成亲,昭昭要是做了母亲,说不定就会懂事一些云云。 反正宁昭昭无论说什么也没人理她了,只当她是赌气! 看她一个人气得要死,颜清沅也不过是微微一哂。 要是从前,他是舍不得她这么生气的。但是这次,他决定好好给她个教训。 不过他没能黏着宁昭昭,也是有原因的。 公开了身份,案子没清,他现在陷入了一团忙乱之中,几乎很难见到她。也就是在这种极度忙碌的情况下,他才能管得住自己不犯贱。 有一次看宁昭昭被气得眼睛都红了,颜清沅心里又发软。 他心想,小棒槌,再让你气几天,就几天。 宁昭昭哪里知道颜清沅憋着坏啊,她昨天还被侧妃拉着去挑嫁衣呢,一边还要听侧妃数落她,说她的嫁衣不是自己做的太可惜了…… 看着那红艳艳的一团,又想到颜清沅笃定的说她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 这种负面情绪一直持续到,这个月,宁昭昭的月事没来…… 宁昭昭顿时惊恐了!难道就一次,就中标了! 正惊恐呢,结果隔天颜清沅回来,又来拉她的手! 现在宁昭昭已经完全进入自我转换的模式了,拉手亲热等于要气她! 她终于彻底爆了,用力甩开了他的手:“你给我滚!滚远远的,我不想看见你!” 其实她要是理智些,就会发现,这次没有端王和侧妃在呢,颜清沅明显是觉得气得差不多,可以求和好了。 可是她的反应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颜清沅被她甩开不算,手背上还被她抓了一道,他愣了愣,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昭昭?” 宁昭昭气得整个人都发抖,道:“你以为我就非嫁给你不可了?!做梦吧!” 撂下这句话,转身要跑,颜清沅只得追上去拉住了她。 他多可恨啊!竟然又变成了那副温柔的模样! “是我不对,不该气你,你先听我说……” 宁昭昭哪里还听得进去,奋力挣扎了半天,挣得自己头发都散了,后来颓然,也不那么有力气了,只整个人还在他怀里发抖,道:“我真讨厌你。” 颜清沅僵了一下,后掰着她的肩膀低下头和她对视,低声道:“你一定要说这种扎我心窝子的话?你真当我听着是不痛不痒的?我就上次说了你一次,你就气了那么久……” 想到上次他说的那些话,宁昭昭又开始气了,哽咽道:“你说我水性杨花,分明是胡扯……” 颜清沅就认真地掰着手指跟她数:“那你说我什么你自己就忘了?十句里有八句是胡扯。” 宁昭昭一时有些哑口无言,后怒道:“你一个大男人,和我计较这些!” 颜清沅:“……” 见她又跟颗豆子似的要爆起来,颜清沅连忙把她一搂,道:“你就别生气了,气了那么长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宁昭昭顿时就怒了,什么叫差不多了,还不是你小子气的! 她推了他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你去对侧妃说,我们的婚事暂时缓一缓,我就不生气。” 颜清沅被她逗笑了,道:“天真。” 宁昭昭:“……” 后来颜清沅被一脸诡异的宋一叫走了。 这也就算了! 那天晚上他竟然就摸到她房里来了! 宁昭昭满心焦虑正睡不着呢,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就滚进了一个人怀里,一只大手还伸进了她的衣服里,抚摸着她光滑的背脊。 宁昭昭最喜欢人家摸背了,顿时就舒服得咪咪叫呢。 然后,她就惊醒了! 一睁开眼,就看见颜清沅这贱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寝衣,披散着长发,正侧躺在她身边,支着脑袋看着她。 烛火里,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意味深长:“月事怎么没来?” 嗯,开启奶爹模式,颜清沅对她的每根头发丝都很了解。 宁昭昭心想,完了,还想瞒着呢,要是被他发现了,那还不得加紧逼婚啊! 发现什么? 就是怀孕了呗…… 颜清沅看她的小脸一脸心虚的模样,无奈地道:“你说你都想些什么呢,我明天给你开点药,调理一下。” “……啊?” “啊什么啊?好好调理,不然以后怀嗣的时候,有你的苦头吃。” “我,我……” 颜清沅翻了个身,覆在她身上,低头亲了她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回过神来,还是一脸愣愣的神情。 他暗暗失笑,隐隐又有些冲动,动作不免就用力些。 宁昭昭舌尖被亲得发疼,才一下回过神来,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颜清沅被她推开了,眼神有些发暗,有些玩味地道,“当然是你啊。” 宁昭昭:“!!!” 斯文败类! 可是这个时候需要什么斯文! 颜清沅利落地扯了她的衣服,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就把脑袋埋进了她怀里。 宁昭昭被这个过分的动作弄得满脸通红,嘴里还在道:“你给我起来!起来!” 颜清沅的反应是一手握住了她柔软的胸前,由着自己埋在她怀里,呼吸着她的香气,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兴奋得微微发抖。 进去的那一瞬间,宁昭昭都要哭了! 她气道:“颜清沅,你不是人!我都怀孕了,你还对我这样!” “……”颜清沅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一手还扶着她的腿呢,惊讶地道,“你什么时候怀孕了?” 宁昭昭:“……” 她整个身子都已经成了漂亮的粉红色,眸中氤氲,正是最美的时候。 颜清沅没忍住,轻轻动了动,虽然耐心等着她,但身体已经自动回忆起了上次的噬骨欢愉,浑身血液沸腾,兴奋地叫嚣。 宁昭昭轻喘了一声,可是他进得实在深,她有些害怕,也顾不得脸皮了,连忙道:“别,别,我,我真的怀孕了!” 颜清沅愣了半天,突然反应了过来,道:“你今天这么生气,是以为你自己怀孕了?” 宁昭昭:“……” 这下就连颜清沅都撑不住了,直接笑倒在了她身上。 “宁昭昭,你最多就是有点肚子胀气而已……” “滚!!!” 宁昭昭终于知道自己闹了多大一个乌龙了!恼羞成怒,一下把颜清沅踹了下去! 颜清沅被一脚踹到地上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看她裹着被子把头也埋进去的样子,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凑过去隔着被子道:“小棒槌,你想要孩子,咱们生一个就是了……” 得,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宁昭昭又火了! 最终颜清沅出门的时候脸上就顶着个娇小的巴掌印,但是脸色还有些眷恋不舍,出了门还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这叫怎么回事啊……都倒那一步了…… 颜清沅第一次觉得自己嘴贱坏事了。 难道是最近气她气上瘾了,所以成习惯了? 反正经过这件事,宁昭昭是彻底爆发了。除了之前的气,还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意味在内。 颜清沅一反常态也没再逗她了,她要是在冷嘲热讽什么的,颜清沅也都低头受着。 主要是要一直素着也就罢了,偏偏这荤开了一半…… 他也在争取让宁昭昭早点消气,不然只怕连婚事都黄了。 不过已经种了恶因…… 某天宁昭昭又对着颜清沅咆哮的时候,路过的华侧妃看到了! 她皱了皱眉,呵斥了一声:“昭昭!” 就算颜清沅让着她,她也太过分了些! 颜清沅连忙道:“侧妃,这次是我不对……” 华侧妃不赞成地道:“她又不个孩子了,你还惯着她,迟早把她惯得你自己都受不了!” 宁昭昭顿时就无语了,道:“侧妃,你不知道他多过分,他分明就是装成这样……” 颜清沅连忙道:“是,是我不对,我先前也是想气气她……” 两人一唱一和的,可是侧妃的表情就不是那么对劲了。 她道:“昭昭,你太不像话了!” 宁昭昭:“……” 颜清沅:“……” “从前惯着你,以至于你没了分寸。可是你作为一个姑娘家,未来夫君再宠你你也不该忘了自己是谁!恃宠而骄是做女子的大忌,这个道理你显然不明白!” 颜清沅还想解释呢! 华侧妃已经转身对旁边的侍女道:“准备好女《四书》,送到郡主房里,让她好好学一学三从四德!” 宁昭昭:“!!!” 143.第143章 有好药 不管颜清沅跟着宁昭昭怎么小闹怡情,怎样又变成了大闹伤身,外头京城却是一下子热闹鼎沸。 横空出世的嫡皇子,本来没有母家的支撑也算不得什么。可他是端王的女婿,诡异的是还十分得皇后青眼。 如此一来,便彻底打破了京城的格局。 东宫。 齐太子难得一见地出现在太子妃的寝宫,徐氏也有些惊讶。毕竟这阵子太子专宠新来的顾良娣,甚至连出去渔色的心思都没有了。 作为太子妃,徐氏不但不妒,反而乐见其成。毕竟有个人能让太子在东宫呆得住,也是件好事。 她招呼宫人服侍太子坐下,一边道:“殿下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齐太子坐下喝了杯茶,便道:“咱们平白多了个便宜弟弟,虽然还没受封,可母后待他那样却甚亲切,本宫有些摸不着头脑,便来找爱妃你商量商量。” 徐妃闻言一笑,轻声道:“母后倒是经常和臣妾说起颜皇后,或许是给感念颜皇后之恩吧。” 可是这几天东宫幕僚不止一次在太子面前说起那位新皇弟的可怕,更是查出之前端王府和宋氏一脉走得很近……就连顾胜雪也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这位新皇弟恐怕包藏祸心。 “本宫觉得……” “殿下”,徐妃淡淡地打断了他,道,“不管那位新皇弟到底怎么样,如今母后对他亲近,咱们难道能和母后唱反调不成?” 太子一愣,道:“对了,本宫又何必触怒母后。” “现在皇弟连受封都不曾受封,还在案子里压着呢。现在就说他是不是包藏祸心,为时过早。在暗处,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呢。就算要……又何必咱们亲自动手?惹了母后生气,还不知道便宜谁呢。” 太子一听,就缓了一口气,道:“是了,还是爱妃最有主意。听爱妃的几句话,比听那些人闲言碎语都要好的多。” 太子妃微微一笑,她也知道太子是有事才会来找他,不过她也不在意。此时她柔声道:“殿下身为储君,家国大事都要您操心,还是要保重身子。” 其实太子操心个屁,他就成天想着怎么吃喝玩乐了呢。 但是面对温柔体贴的太子妃,他还是觉得十分受用。 等太子走后,徐妃却是变了副脸色,叫了身边的宫女过来,道:“把李良娣请过来,我有几句话问她。” 宫女是知道她的秉性的,刚才听她和太子说话,宫女就知道,徐妃已经对顾良娣心生不满。觉得她一个妇道人家,安心做个玩物便是了,竟然敢在太子面前嚼舌根…… 可是徐妃开了口之后,宫女却愣了愣,疑问了一句:“李良娣?” 不是顾良娣? 徐妃淡淡道:“对,李良娣。” 东宫一番暗潮汹涌。端王府内,颜清沅却在抄《女则》。 侧妃罚宁昭昭把女四书中的《女则》抄十遍,颜清沅也没办法,只好模仿她的笔迹先给她抄几遍。 张迈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主子在抄那种东西,也有些尴尬,说了半晌,最后道:“……就这些了。” 颜清沅头也不抬,道:“卖给他就是了。” 顾胜达竟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还在黑市购买药材。而且这次购买的药材和之前又很不一样。 他在黑市转悠了一圈之后,挑中了一种偶然出现在黑市市场上的迷香,叫醉蝴蝶。 用处么…… 看太子是怎么被顾胜雪迷得七荤八素就知道了。 说实话,太子一开始倒是真喜欢顾胜雪的。只不过顾胜雪身处美人如云的东宫,对自己也没什么信心,所以才用那种药物来迷惑太子。 顾胜达自然就是帮她买药的人。 其实醉蝴蝶并不常见,甚至可以说是十分难得。真正懂行的人,就知道这种药的珍贵,所以非到不得已的时候,是不轻易用的。 顾胜雪却把这当成了消耗品,几乎一日不能断。顾胜达也没觉得为什么自己可以买到那么多,那么便宜的醉蝴蝶,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 这次他又来买,而且加大了购买量,说明顾胜雪在东宫很可能是遇到了麻烦。 颜清沅一边抄《女则》一边头也不抬地道:“顺便打听一下东宫出了什么事。” 张迈也知道,颜清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顾家的,他早早就开始布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收网。 但是现在颜清沅的身份不同了,张迈又有点好奇。 “爷,您真的打算和秦家结盟?” 他到底没有母亲在宫中扶持,现在宋家,秦家,他总得先选个队伍站好。宋家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似乎冷静下来了,宋贵妃又做主抛出了橄榄枝。 可是张迈觉得颜清沅兴头不大。 至于秦皇后,剃头担子一头热,俨然是把颜清沅归纳到自己的羽翼之下。颜清沅虽然背地里在算计太子,但看起来也只是对于太子动了宁昭昭,他小惩大诫罢了。看起来他的主要矛头还是对准了顾胜雪。 张迈糊涂了,不知道颜清沅现在到底在下一步什么棋。 “谁先被弄死,我就跟谁结盟。”颜清沅撂下这句话,把一头雾水的张迈赶走了。 弄得张迈一路上都稀里糊涂的。什么叫“谁先被弄死我就跟谁结盟”?都被弄死了还怎么结盟…… 颜清沅估摸着宁昭昭的速度,抄了七遍《女则》,收拾好了就上了楼去献宝。 宁昭昭憋着一肚子气正抄着呢,看到颜清沅,脸都要绿了! “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么!” 得,他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颜清沅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低声下气地道:“我这次真是无心的。” “啧,你终于承认你以前都是故意的了!” “……” 宁昭昭看了一眼他抄的整整齐齐的《女则》,而且字迹歪七扭八的,跟她像了十分,也不免有些心软。 颜清沅在她身边再像个受,再像个奶爹,她也不会拎不清。从一开始,他温驯的外表下,其实就是一只满口利齿的凶兽。 她道:“我要是告诉人家你抄《女则》,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颜清沅看她的表情好像软化了几分,也是松了一口气,便道:“能怎么想?张迈是看着我抄的。这里一共七份,凑一凑应该差不多了。” 宁昭昭张了张嘴,他怎么知道她抄到现在就抄了三份? 颜清沅趁机道:“我知道你压抑得难受。不如跟我到别院散散心。” 宁昭昭反应过来,心道你想得美呢。在这儿呆着虽然压抑了点,不过那也只是暂时的。要跟了他去别院,说不定就大着肚子回来了。 颜清沅有些焦躁。 昭昭待他到底是和从前不一样了。虽然现在有侧妃和端王压着,她也不怎么闹腾,大约心里也知道闹腾也没有用。 可是她总是见缝插针地提出想把婚期延期。 因为软绵绵的态度,所以端王和侧妃也没有警觉。反而是颜清沅心里警铃大作。 以他对宁昭昭的了解,他知道宁昭昭肯定憋着什么等待爆发。 本来想把宁昭昭哄到别院,离开端王和侧妃的干扰,慢慢哄,可是宁昭昭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我这不是刚抄了《女则》啊。我刚还把《列女传》,《女诫》,和《内训》都看了好几遍。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是知道了的,我才不跟你乱走呢。” “……” 颜清沅心想,咱们都有了夫妻之实了,你现在讲究这些,是不是晚了点。 她低头漫不经心地整理《女则》,软绵绵的态度,一般人也不会放在心上,只但她是害羞或是别的什么呢。 可是颜清沅不同啊,说句难听的,宁昭昭尾巴一翘他就知道她动了什么心思。 可问题是她这个态度实在是不好处理,不软不硬的,还不如跟他吵一架呢。 颜清沅的心思有七窍,此时却是一窍都通不了了,在她身边转悠了半天,突然俯下身亲她雪白的脖子。 温热的气息和嘴唇贴近,宁昭昭僵了一下。 她瞪着眼睛道:“你想干嘛?” 嗯,没有跳脚,没有破口大骂。颜清沅才不会相信是抄了几遍《女则》她就变了性子。 他算是明白了,闹了这几天她也是闹累了,知道闹脾气没用,所以开始想躲了。 于是他从后面搂着她又亲了几下,故意低声道:“我今晚留下来吧?” 这意思差不多就是:你来咬我吧你来骂我吧你来打我吧! 可是宁昭昭竟然由着他亲了几下,从脖子一直亲到嘴。本来他也是试探的意思,可看她这么乖他又动了情,索性含住了唇畔开始深入。 到后来事情有些失控,颜清沅直接把她抱到了桌子上,连她刚整理好的《女则》也被打翻的砚台弄脏了,洒了一地! 他的手已经抚上了她胸前的浑圆,做梦也想不到竟然能在这种地方要了她,而她又柔顺得让人好意外! 直到他拉开她的腰带,宁昭昭都没有反抗,反而还咬了咬他的耳朵算是鼓励,听他很贱的低叹了一声,宁昭昭暗笑。 突然颜清沅僵住了,所有的动作一起停止。 144.第144章 经不起撩拨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颜清沅对昭昭找就是没有抵抗力的。 看他以前流了多少次鼻血就知道了…… 只不过早期他认为那是有欲无爱,或者是到后来的欲罢不能。总之宁昭昭根本不需要怎么撩拨他,他心里都需要经过一番挣扎才能自我克制。 说句难听的,如果宁昭昭有心,勾勾手指他就得跟着走了…… 何况这次被撩拨成这样…… 颜清沅烧红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她腰上的另一根带子! 这个东西,俗称,月事带。古代贵族女子来月事的时候,用的姨妈巾就是这样的,还有带子系在腰上固定。 宁昭昭的上衣都脱了呢,几乎完美的胴体几乎要晃瞎人的眼睛,她不经意地动了动身子,那两团堪称凶器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一晃。 果然他的手欲罢不能地跟了上来抓住了。 她配合着他的动作又扭了扭身子,媚眼如丝,却笑道:“都晚了六七天了,早上你给我开了药,下午就来了。” 来什么了? 来月事了呗…… 至于颜清沅什么感觉? 请自动想象本来已经火力全开喷薄欲出,然后又全数逆流…… 下一瞬,他松开了她胸前,捂住了鼻子。 宁昭昭哼哼笑了起来,一把推开他跳下桌。小衣已经被他撕了,她拉了外袍来穿上。 颜清沅竟然捂着鼻子不敢再看她一眼! 宁昭昭穿好了衣服又凑过去,颜清沅的鼻血已经回流,此时就吓得退后了一步,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她不再是他熟悉的天真无邪的模样,微微凑过来的小脸,青丝如墨,面带飞霞,仿佛每一根头发丝都带着蛊惑的意味。 宁昭昭捧住他的脸,笑道:“阿沅……” 她垂下眸子,娇娇地道:“你看那些……又全都弄脏了。” 颜清沅低头看了一眼一地的纸张,愣了半晌,好像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你害我罚抄,又把它们弄脏了……你再帮我重新抄一遍好不好?” “……好。” 宁昭昭在她身上蹭了蹭,果然他一下又硬了,正顶着她的腿呢。她又道:“那婚期……” 颜清沅捂着鼻子夺路而逃! 碧芹进来看到被弄了一地的狼藉,呆滞了半晌,后心疼地道:“怎,怎么就全弄脏了呢,明天侧妃问起来该怎么办……” 宁昭昭笑得猖狂,道:“急什么,有人抄。” 碧芹顿时头皮发麻,再怎么样也不敢问是谁会抄…… 反正那天宁昭昭绝地反击成功,心情很是不错。颜清沅反而是内伤过重,几天没敢来她跟前儿溜达。 宁昭昭把女则交给侧妃,不管侧妃说什么,她都一反常态,耐心听着,并且主动认错。弄得侧妃也夸她突然就懂事了呢。 不但如此,颜清沅开始蔫耷了,宁昭昭反而崛起了,只要看见颜清沅,就跟着嘘寒问暖。 侧妃看她的眼神充满了赞许,心道,孺子可教也。 宁昭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颜清沅元气大伤无力抗衡,最终宁昭昭大获全胜! 被气了那么久终于扬眉吐气了,宁昭昭雄赳赳气昂昂,打算撇下颜清沅出去走走。恰逢东宫送了帖子过来,说是太子和太子妃请颜清沅带着她去坐一坐。 侧妃知道她上次在东宫受了伤,此时便道:“能不去就不去吧,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宁昭昭拿着帖子,道:“说是帛国使臣和不少权贵也应邀到东宫,打算会一块儿蹴鞠取乐。” 虽然她表现得很平静,但颜清沅还是从她眸中看到一丝渴望。 宁昭昭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除了被侧妃逮着在家学这学那,准备婚事,另一部分原因是出于颜清沅的私心考量。 她现在将封郡主,而且是要压着等他一起受封,颇有端王府和颜清沅共进退的意思。再则她已经公开了是颜清沅未婚妻的身份,很可能受封以后,一跃而成为王妃。 这样的宁昭昭,不比从前还能低调任性,她的一举一动,就会备受瞩目。 颜清沅心里明白宁昭昭厌恶那种被卷入漩涡的感觉,所以便让侧妃把她留在府里。 可是他并不知道的是,侧妃却是认为宁昭昭因为从小没有母亲管教,举手投足什么的到底不像一个最出色的贵女。颜清沅婉转地表示让她带着宁昭昭,她也认为是颜清沅怕宁昭昭在这个紧要关头出去惹祸。 因此她倒是下了十分的心思来教导宁昭昭。虽然宁昭昭心大,知道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明白任何这种家庭中,任何一个长辈都会这样要求自己的晚辈。 但这并不妨碍宁昭昭对颜清沅有了一肚子的怨气…… 颜清沅虽然犹豫,但是看她再三,最终是点了头,道:“嗯,我带昭昭去一趟。” 侧妃想了一下,就想明白了,道:“这样也好,昭昭的身份是端王府郡主,又是你的未婚妻。这是你身份公开以后,第一次出现在公共场合。有昭昭陪你去,也能证明端王府和你一条心……” 颜清沅:“……” 宁昭昭:“……” 颜清沅的内心在咆哮:我真的只是想带她出去玩而已! 宁昭昭的内心在冷笑:果然算计的好啊。 华侧妃的内心:……女子为夫君考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两人从华侧妃跟前离开,宁昭昭出了门扭头就走。颜清沅急了,追了上去。 宁昭昭乖巧地停了下来,道:“怎么了?” 她在心里为自己喝彩,演的真棒!老娘真的一点不生气! 颜清沅都快急死了,可看她这副样子,又觉得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似的说不出话来。 最终他蔫蔫地道:“你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宁昭昭笑道:“去啊,为什么不去?我好久没出门了呢。侧妃管教得紧,我连气都透不出来了。” 她笑靥如花,眉眼如画。 颜清沅呆呆地看了她半晌,最终喃喃道:“昭昭……” “嗯?”她依然笑,巧笑倩兮少女的模样。 颜清沅道:“你月事走了没有?” “……” 宁昭昭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旁边的碧芹和全全恨不得找个洞挖了把自己埋进去! 颜清沅心里想的是,既然她的心思已经难拉回来了,那不如水乳交融来得直接。他迫切的需要和她亲近来确定她是真的在他身边,或者干脆生个孩子什么的…… 可是宁昭昭哪里知道他这些曲折的心思啊! 反正千言万语到她这儿就变成了一句话:“牛氓!!!” 然后颜清沅的脸就被门给砸了。 颜清沅被砸了一下也没反应过来,呆呆站着没动。 弄得全全在一边心里都要犯嘀咕了。他虽然是个孩子,但也知道些事了,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颜清沅就这么喜欢宁昭昭。 其实颜清沅是有点有点性格缺陷的。因为他从小的生活经历异于常人,所以他几乎很难对什么人产生感情。 宁昭昭其实有时候也感觉到他内心的自闭和执着,但是他对她又比对任何人都纵容。 夺嫡的打算,设计端王夫妇,这些事他都让她知道了,也根本不怕她会说出去。奇怪的是宁昭昭虽然着恼,但还真是一句没往外说。就算快被他气死了,也没告诉端王夫妇真相。 他们之间自有一种奇妙的联系。颜清沅呵护她,更觉得她是这世上和他最亲近的人,仿佛是他骨血里长出来的女子,早就离不开她了。 因此眼下,全全就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家不知道令多少人闻风丧胆的主子趴在门上听屋里的动静…… 隔天,宁昭昭果然收拾妥当了跟着颜清沅出门。男的清冷英俊,女的明艳绝伦,又都着蓝衣,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倒是华侧妃,奇怪地道:“颜二从前不是黑就是灰,偶尔穿穿灰青色,何时开始这么喜欢穿蓝色了……” 这种颜色宁昭昭穿着是艳不可挡,颜清沅穿着是俊美绝伦,可也不是什么人都穿的出来的。颜清沅的性情内敛,以前是很少穿太过明亮的颜色,更何况这种太亮眼的骚蓝色…… 不过不管华侧妃心里怎么犯嘀咕呢,颜清远带着宁昭昭出了门。 面对盛装的宁昭昭,颜清沅心里止不住的冒酸水,真不想让她出去给人看。 他默默地握住了宁昭昭的手。 宁昭昭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颜清沅低声道:“待会儿到了东宫,无论人家跟你说什么,你都跟在我身边。” “可是这种聚会不是应该男女分开,各自取乐的么?” “……你心心念念惦记着,就是为了去看蹴鞠的,难道要跟那群妇人到里面的去饮宴?” 是去看蹴鞠,还是去看顾胜雪那傻叉?这根本不用选好吗! 宁昭昭这才点了头,道:“好,那你带着我。” 颜清沅笑了起来,道:“待会儿,咱们早点退席。我带你去大回街上走走。” 宁昭昭这才来了点兴致。她想出门,可不是想出来应酬的。 算是比较高兴,于是她大方地在他的手搭上她的腰的时候没骂他。 145.第145章 青梅竹马 东宫今日大宴,也算是太子最近做的一件比较正经的事情。 庆王前些日子立功,已经在返京的路上。弄得皇上看到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太子就很不喜欢,所以太子最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都没什么动静。 宁昭昭让颜清沅扶下了车,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们身上。 看着似笑非笑的颜清沅,宁昭昭猛的反应过来,却也晚了! 她梳着罗旋髻,半把如墨青丝垂下来,罕见上了重妆,一时艳色逼人,连富丽堂皇的东宫都被她给压了下去。 发式是姑娘的发式,做的却是妇人的事。 她和未婚夫同车而来,又和颜清沅携手而行。 宁昭昭面上迅速染上一片绯红,看着他笃定的样子,突然明白他是在肆无忌惮地宣告所有权。 不过她也是知道好歹的,在家里闹一闹,可出了门打了颜清沅的脸就是打了她自己的脸,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因此颜清沅牵了她的手前行,她也是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娇羞和顺从。 弄得这次也来赴宴的钟品莲就在一边直嘀咕。上次看到还跟母夜叉一样,突然就乖得像只猫了? 想想也真替被贬谪的宋顾谨不值。 颜清沅带着宁昭昭先去见过主人,也就是太子夫妇。太子和太子妃也是盛装,旁边还有李,顾两位良娣跟随。 “皇兄。”颜清沅带着笑给太子见礼。 太子妃立刻扶起了也要行礼的宁昭昭,笑道:“弟妹不必多礼。” 宁昭昭也不否认。这让本来有些紧绷的颜清沅放松了一些。 倒是顾胜雪,看太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宁昭昭看,轻轻冷哼了一声,嘟囔道:“不知廉耻。” 都还没成亲呢,竟就不否认,还黏得这么紧,而且还勾搭太子! 太子立刻就把目光收了回来,安抚地看了顾胜雪一样。那露骨的宠溺让在场每个人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太子妃端的好城府,不像李良娣那么狼狈憔悴,仿佛没看见那场变故,只是拉着宁昭昭的手,笑道:“弟妹,母后有个惊喜给你们呢。” “什么惊喜?”宁昭昭一脸莫名其妙。 颜清沅也看过来。 太子妃笑道:“请薛姑娘出来吧。” 宁昭昭:“?” 颜清沅心中警铃大作! 少顷,只见一个身量娇小,肤色白皙,柔弱无骨的盛装美人出来了。若论风华美貌和宁昭昭相去甚远,只是眉宇之间有些婉约之色,双目水汪汪的勾人,却又是和宁昭昭不同的另一种风情。 之间她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到宁昭昭和颜清沅身边,轻声给他们行礼。 宁昭昭:“?” 这小矮子谁啊? 颜清沅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过了半晌叹了一声:“柔儿。” 宁昭昭后知后觉地回过头,那眼神分明是在问:认识的? 颜清沅给她解释,道:“这是端王府收养的孤儿,也是侧妃的半个养女,名叫薛柔儿。她父亲是殉城英雄,母亲又殉父而死。” 父殉城,母殉父。确实是令人动容的悲情英雄。 薛柔儿的眼睛一直水汪汪的,也不知道此时是要哭,还是本来那样,只是轻轻叫了一声:“二哥哥。” 颜清沅道:“你怎么上京来了?” 而且还出现在太子府。 薛柔儿轻声道:“侧妃派人接柔儿上京,路上遇到匪徒,正好遇到秦家四公子。听说是柔儿是端王府的人,一路护送柔儿上京。” “听说薛姑娘和皇弟青梅竹马,所以母后特地想给皇弟和弟妹一个惊喜。” 宁昭昭心想关我什么事情,怎么就是给我一个惊喜了呢? 她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在顾胜雪眸中带着深深的讽刺和幸灾乐祸,然后就扭头发现颜清沅和薛柔儿那个表情…… 是在深情对望? “顾良娣,本宫记得,之前弟妹好像是你的伴礼。你嫁进宫来也有一阵子了,都没有出宫和从前的金兰姐妹聚过。不如和弟妹好好聊聊。”太子笑道。 傻子都看出来了,这是要把宁昭昭支开,给颜清沅和薛柔儿制造机会呢。 宁昭昭笑道:“好啊。” 这时候,颜清沅似乎终于从“青梅竹马”的美好回忆中回过神,抿了抿唇,笑道:“虽说是姐妹许久未见,不过这趟出来我倒是答应了要带昭昭去看蹴鞠。不好失信于她。良娣盛情,还是改日吧。” 说着又拉起宁昭昭的手。 众人脑补:这是两头都舍不得呢。 宁昭昭也没有暴跳如雷,反而一把抓住了薛柔儿的手,笑道:“柔儿妹妹同去。” 颜清沅:“……” 薛柔儿笑道:“嗯!” 太子妃徐氏一副欣慰的模样,对两位良娣道:“这下可好了,皇弟一受封,便可正式大婚,把正妃和侧妃一起娶进门。母后一定十分开心。” 她这么说其实还没什么。 顾胜雪就故意了,道:“只不知道哪位是正妃,哪位是侧妃?” 颜清沅受不了了,冷冷地看了顾胜雪一眼,道:“良娣唯恐天下不乱,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此言一出,顾胜雪就噎了一下,满脸的不可置信,似乎不能相信颜清沅敢这么对她说话! 突然想起颜清沅如今身份不同,已然是嫡皇子,对她一个东宫侧妃,还真不需要怎么客气! 顾胜雪吃瘪,刚才和她一唱一和的太子妃自然不可能帮她说话。 倒是太子,说了一句:“皇弟又何必生气?良娣本是无心。” 颜清沅淡淡道:“无心是无心,只是管得太宽。” 说着,面上尤带着几分怒气,拽着宁昭昭走了。 一回头,却发现宁昭昭手里还拉着薛柔儿呢! 颜清沅停下了脚步,宁昭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昭昭,我……” 宁昭昭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刚开始那副和薛氏亲近的样子很可能是做戏。毕竟是薛氏是皇后给他准备的“惊喜”,他也得配合配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又爆发了。但是他做事,总是有他的原因的。 或许是想让人家知道,他不但身份不同了,性子也不是个好的。 不过这些和宁昭昭没关系。 她看着颜清沅好像在斟酌着说点什么,她道:“走吧,咱们去看蹴鞠。” 又转头问薛柔儿,道:“你什么时候上京的?在东宫呆了多久?” 两个女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留下颜清沅目瞪口呆。 去看蹴鞠的时候,颜清沅的位置在太子之下,左边坐着宁昭昭,后来薛柔儿自动坐在了宁昭昭身边。 整个过程嘘寒问暖,小心翼翼,也不多跟颜清沅说话,只是殷切地伺候宁昭昭。 宁昭昭也看出来了,她这就是在告诉众人,她甘愿屈居宁昭昭之下,只恐宁昭昭生气,所以会尽好一个侧室的义务,辅佐主母的。 这样一来,端王府郡主还没大婚就被塞了个侧室,这种打脸的事情,也在薛柔儿的温柔殷勤中去了大半。 大家都会觉得,也是情有可原…… 谁让人家是青梅竹马呢?宁昭昭要是再闹,也太不识抬举了。 宁昭昭坐着没动,有人端茶倒水的伺候着,她不享受白不享受,也假装没看到薛柔儿时不时偷偷瞟向某人含情脉脉的一眼。 颜清沅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似的,一手紧紧握住宁昭昭的,生怕她跑了似的。 但这个举动却并不妨碍他和别人说话,他和胡太师并肩坐着,偶尔讨论几句赛场中的形势。 蹴鞠虽然起源于中原,但帛国人人高马大,又是有备而来,因此两边倒是都踢得难分难解,十分热闹。 颜清沅看宁昭昭看得两眼发亮,便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喜欢看?” 宁昭昭反问道:“你会踢吗?” 颜清沅道:“会。” 宁昭昭又指着那在场中像熊一样撒欢的帛国王子赤蒙,道:“能踢得过他?” 颜清沅笑道,道:“在帛国的时候,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宁昭昭想到他拎赤蒙跟拎小鸡崽一样,心里信了几分,但故意道:“吹牛。” 反而是薛柔儿,他们从前就认识的,此时连忙作证似的,道:“二哥哥很厉害的,赤蒙跟二哥哥踢了好几次,都没踢过二哥哥呢。” 颜清沅:“……” 宁昭昭笑了起来,道:“嗯,柔儿说是,那就一定是真的。” 颜清沅有些头疼地不说话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硕大的赤蒙正把对手顶飞出去,得意得哈哈大笑。 旁人都急得一头是汗,觉得这是国耻,连太子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后来赤蒙在场上狂妄大声道:“除了二皇子,大齐的勇士恐怕都不是本王子的对手了!” 二皇子? 太子眼前一亮,看过来:“二皇弟,你……” 颜清沅兴趣不大,淡淡道:“场上比赛已经开始,皇兄不会那么没有分寸想让我下场吧?” 太子急道:“怎么是本宫没有分寸呢?这,可是我们大齐长脸……” 他突然看到薛柔儿,便贼贼地道:“柔儿,还不劝劝你二哥哥?”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宁昭昭再美,怎么比得过薛柔儿新鲜? 146.第146章 给谁挣脸 薛柔儿闻言含羞带怯看了颜清沅一眼,道:“二哥哥和赤蒙也是老对手了,不如下场一战。” 颜清沅不搭理她。 薛柔儿就有些尴尬,就不说话了。 太子道:“皇弟,难道你要看着我们大齐丢人……” 颜清沅不悦地道:“皇兄,他已然在场中大喊,说唯有我可以做他的对手,如今要是换我上场,就算赢了,又岂是光彩之事?” 宁昭昭插嘴道:“还不一定赢得了呢。” 此时已经踢了大半场,比分都被拉开了,颜清沅又不是神仙,难道一上场就能逆转形势? 太子不可置信地道:“弟妹,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有些话颜清沅不方便说,宁昭昭作为作为女人反而不忌讳些。 她很直接道:“殿下千万别被那赤蒙骗了,他狡猾极了。如今比分已经被拉开了,纵是阿沅上场也难回天。他现在喊着什么,只有阿沅能当他的对手,若是激了阿沅上场,他占尽便宜。阿沅要是输了,他就又该大喊,大齐已经无人是他的对手了。” 太子:“……” 徐妃连忙道:“弟妹说得有道理。” 颜清沅笑道:“管教不严,见笑。” 徐妃道:“皇弟得此妇,是有福气的。” 薛柔儿先是美人撒娇不成,现在又被宁昭昭衬托成了渣渣,别提多打脸了。不过她从来不觉得女人的聪明有什么用,也不去争那个长短,依然柔顺地伺候宁昭昭。 眼看比赛进入白热化,大齐的劣势越来越明显,最终输掉了比赛。 虽然宁昭昭把话说得很清楚,但是失败的沮丧还是让众人忍不住埋怨了几句,认为是颜清沅让大齐丢了人。 赤蒙高兴地在场中欢呼,又冲到了颜清沅面前,道:“看到没有,我赢了你们大齐的勇士。你得让你女人给我敬酒!” 这也是帛国的一种传统,若是颜清沅让自己的女人给他敬酒,便是尊敬认可他是个勇士的意思。 但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赤蒙是非常尊敬颜清沅的,不然不会缠着要他的认可。 他像座山一样堵在这儿,盯着宁昭昭,等着她给他敬酒。 颜清沅不耐烦地道:“一边去,别在这儿捣乱。” 宁昭昭眨巴眨巴着眼看着他不说话。 纵然是赤蒙不喜欢她这个类型的,也有一瞬间闪了眼。 大庭广众之下,他就缠着不肯走了,道:“本王非要宁小姐敬酒不可了。” 薛柔儿看颜清沅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连忙道:“大王子,妾来敬您一杯……” “嗖”的一下,宁昭昭站了起来,速度快得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不同于薛柔儿的怯怯,她眉宇之间竟是有些英气的,笑吟吟地道:“赤蒙王子是位勇士,为勇士敬酒有何不可的?” 吩咐人取来夜光杯,她纤纤素手亲自给他斟了酒,眉眼含笑,杯子递给他,他伸手来拿,宁昭昭又吧手缩了回来。 她道:“昭昭敬勇士,但是却也不能容忍勇士的冒犯。” 赤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本王子何时冒犯你了?” 宁昭昭淡道:“昭昭是未嫁之女,你开口闭口说些胡话,岂不是毁我的名节?” 她手里拿着杯子,笑吟吟地道:“赤蒙王子,你向我道歉,我给你敬酒。” 赤蒙的随从急了,大声道:“我们王子怎么能向一个女人道歉!” 倒是大齐这边的人回过神来了。 太子高声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啊。王子,若是就此退去,那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谁都看出来宁昭昭是在抢这一口气,大齐这边的人都精神一震。 宁昭昭眸中深不见底,笃定地看着赤蒙,和他身后叫嚣的随从。 赤蒙看了她半晌,壮硕的体型,眸中隐隐流金。然后他抬了抬手,制止了身后的侍从的高呼。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颜清沅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宁昭昭,突然笑道:“好。本王向宁大小姐道歉。还望昭昭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本王。” 大齐这边顿时嘘声一片。 宁昭昭笑了笑,端了杯子给他。 那赤蒙也不用手,直接低下头,用嘴叼了夜光杯,眼睛狼一样盯住了宁昭昭,一仰头,把酒喝尽了。 然后十分得意地回头跑向他的侍卫,一边大喊着什么:“齐京第一美人给本王敬酒!” 一群帛国人又疯子似的在场中欢呼。好像他们家王子得了多大的荣耀似的。 宁昭昭也不以为意,坐了下来。 颜清沅回头看了她一眼,眸中深不见底。 大齐输了比赛,但到底是天朝大国,总不能表现出一副自己输不起的姿态。 太子礼貌地邀请赤蒙再较量一场。 赤蒙十分狡猾地指着颜清沅,道:“如果是他的人,我们必输无疑,还有什么好踢的?” 太子道:“大王子莫非是不敢?” 赤蒙非常直接地道:“不是不敢,就是不想踢了。踢了这一场我们赢了就是挣了,为什么还要踢一场不知道能不能赢的来废那个事?” 太子目瞪口呆:“……” 赤蒙道:“你们输不起可以直接说。我又不傻,巴巴费事来陪你们再踢。这本身就不公平,我才不会答应。” 太子被赤蒙秒杀。 颜清沅拍拍他的背,道:“不踢球了,咱们玩别的。” “玩什么?” 颜清沅云淡风轻地笑,道:“玩摔角。就现在,马上下场,一场定输赢。” 赤蒙瞪大了眼睛,道:“和你?” 颜清沅笑道:“对,和我。” 赤蒙哈哈大笑,声音跟打雷似的:“你真不怕死!” 的确,赤蒙的身材是颜清沅的两倍不止,颜清沅在他面前,就是个中原偏偏佳公子。 摔角和平常打架不同,有很多规矩,双方只能拼力气,基本上别的什么手段是使不上的。 赤蒙知道颜清沅这人深不可测,但是拼蛮力,他自认不会输给他。 相反,他非常兴奋,终于能把颜清沅狠狠打倒了! 他兴奋地道:“你也别说我欺负你,我们不摔跤,我们比撞马!” 撞马,顾名思义,就是马上搏击。在圈定的范围内,两位勇士骑马互相搏击,可以逃跑躲避,相对来说比摔角宽松一些,不像摔角,只能站着拼蛮力。 当然,在马上搏击,直到一方被摔下马算胜,风险就比较大,需要全套装束。 太子看着颜清沅,有些犹豫,道:“皇弟身份不同往日,若是受了伤,恐怕……” 但是大齐这边的人都蠢蠢欲动,叫嚣着想让颜清沅去给他们一雪前耻。 颜清沅淡道:“无妨。让人去准备换装吧。” 话已至此,太子也不好说什么了。 下一瞬,颜清沅在众目睽睽之下扯着宁昭昭走了。 薛柔儿下意识地跟了几步,被颜清沅身边的全全挡住。 她有些尴尬地道:“二哥哥去哪儿?” “自然是去换衣服。” “那,那昭昭姐姐……” 全全翻了个白眼:“自然是去伺候二爷换衣服。” 薛柔儿憋红了眼眶,看着可怜又可爱,旁边的男人们看了都有些不忍。 只可惜全全还是个孩子,盯着这矮子就是不让她跟去。 颜清沅拽着宁昭昭一路奔到内院,东宫的人早就准备好了全套的铠甲。他也没多说什么,当着她的面脱了衣服。 宫女们十分识趣,放下东西就涌了出去。 宁昭昭把那些盔甲的零碎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觉得十分麻烦,手里拿着个护膝道:“我不会穿……” 话没说完,颜清沅快速把她的脸掰过来,用力亲了下去。 宁昭昭一下就懵了,好在他不算用力,只是轻轻捧住她的脸。她稍微偏了偏脸,道:“你干嘛?” “你男人马上要下场比赛,你不得给点鼓励?” “要鼓励,跟薛柔儿要去啊。”宁昭昭不屑地道。 颜清沅失笑,道:“今儿我得好好谢谢你,在人前给我留全了脸面。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可能别人不知道,颜清沅却明白这件事是犯了宁昭昭的大忌,她能忍下来,并在人前顾全了他的脸面,是多么的难得! 宁昭昭看了他一眼,嘟囔道:“我不是顾你的脸面,就是觉得我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生气。” 颜清沅笑了一声,低头又含住了她的唇,温柔地碾转了一会儿。 她轻声道:“能赢吗?” 那赤蒙王子体型太惊人…… 颜清沅不屑地道:“让他一条马腿,我也能赢。” 宁昭昭便直笑,嘟囔道:“吹牛。” “别急啊,提前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颜清沅咬了咬宁昭昭的耳朵,在她勃然大怒之前,他又搂紧了她,笑着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宁昭昭讶异道:“你又玩这招!” “嗯,这次提前告诉你了,你可不能生我的气了。” 宁昭昭有些犹豫,道:“这倒不是生气不生气的问题……你能保证真的不会受伤?” “最多轻伤。你要是心疼,那我就……” “谁心疼了,你自己不要命,我还管你!” 宁昭昭推了他想挣开,但是颜清沅已经笑着把她拉了回来,低头又亲了上去。 147.第147章 第一美人 最终颜清沅换好了盔甲,回头看了一眼旁边懒洋洋的宁昭昭。 这是宁昭昭第一次看他穿盔甲,虽然是娱乐性质的锁子甲,主要护住心口和几个脆弱的部位。但正因为是贵族娱乐作用,所以这身铠甲外表看起来非常美观,甚至很有几分骚包。 颜清沅是个衣架子,这么看着更是俊美了几分。京城又崇尚美风,他这么出去非被人生吞活剥了不可。 宁昭昭心想,原来他穿盔甲是最好看的,把他眉宇之间的英气衬托得恰到好处。 这么想着,心里又有些吃味,嘟囔了一声,又道:“哼。” 颜清沅正整理盔甲,听到这个动静,动作一顿,回头道:“怎么?” 宁昭昭酸溜溜地道:“你如今是皇子了,我是拴不住你了,外头那些什么薛小姐啊,黄小姐李小姐的,看到你你这么风度翩翩,都磨好了牙口等着呢。我看咱们不如解除婚约算了,免得我也让人给生吞活剥了……” 虽说醋话,但是颜清沅听到说“解除婚约”,还是皱了皱眉头。 “胡说什么,有什么李小姐黄小姐的。我这就只有一个宁小姐。” 宁昭昭不高兴,垂下眸子,过了一会儿,又道:“我才不跟你解除婚约。若是咱俩分手,必须是我不要你,决不能是让人给抢走。” 颜清沅顿时笑得打跌,道:“你到底一个人在自说自话什么?” 他不知道一个姑娘家的心思。宁昭昭这样的姑娘,在感情里走一步看百步,已经把他们俩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所以才会这么幽怨。 而在颜清沅看来,宁昭昭这就是夸他好看,夸完了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生气了…… 他整理好盔甲,伸手把她一带带进怀里,低声道:“若是我赢了,今晚你得赏我。” 要是从前,宁昭昭不肯的。颜清沅其实也就是占个口头便宜。 但是宁昭昭这次认真想了想,道:“好。” 颜清沅反而:“……” 于是颜清沅一脸飘飘然又不可置信的表情,拉着宁昭昭的手,出去了。 结果果然,身穿铠甲的颜清沅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自从京城第一公子宋顾谨离开京城,不少京城贵女都有些蔫头耷脑,觉得日子过的无趣极了。如今半道上杀出来一个二皇子,相貌清冷俊美,气势更胜一筹,一身铠甲英姿勃发,一时之间不知道令多少少女芳心大乱。 若说颜清沅今天上午跟宁昭昭一起出现,低调观战,虽然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但也只是偷偷摸摸看上一两眼而已。 但是他再出现,直接就引起了一阵阵的欢呼。 薛柔儿目中满是倾慕,含笑道:“许久没有看见二哥哥穿铠甲的模样……这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二哥哥,您的碎金弓我还替您保存着呢。” 宁昭昭轻轻哼了一声,突然注意到旁边太子竟然也换了一身铠甲出来,惊了一惊,便捅了一下颜清沅的胳膊。 颜清沅还满脑子都是宁昭昭刚才说的那一声“好”,整个人都在发飘,完全注意不到薛柔儿。此时就回头看了一眼带着顾胜雪的太子。 “皇兄……” 太子意气风发地道:“本宫也很久没有下过场了,如今赤蒙王子相邀,本宫也是技痒。” 原来在颜清沅去换盔甲的时候,赤蒙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把这次带着的帛国公主罗娜也带出来了,说是想请太子上场。 对方一介女流都出来了,太子也就不好拒绝。另外双方挑选了一队侍卫,双人战已经变成了团体战。 宁昭昭皱了皱眉。 这次比赛是颜清沅先提出的挑战,若是太子受伤,肯定会算到颜清沅头上。对方虽然是弄了个女人出来做噱头,但是大齐太子可比帛国公主值钱多了。颜清沅对着那只熊,还要分神保护太子,又危险了一分。 正想着,熊一样的赤蒙又冲了过来,抓着颜清沅的肩甩娃娃似的甩来甩去,道:“你若是输了,让你的女人给我们帛国勇士跳舞!” 宁昭昭正在心里鄙视太子,突然听了这一声,顿时就变了脸,道:“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颜清沅脸色不善地拂他的熊掌,眸中有些警告。 赤蒙顿时笑得跟打雷似的,中气十足地道:“可不是我盯着你!是我们帛国勇士盯上了你!谁让你是齐京第一美人呢!有齐京第一美人为他们起舞,回去也够他们吹嘘好一阵子的!” 宁昭昭抓狂:“谁跟你说我是齐京第一美人的!!” 赤蒙一指身后那群瞪着她流口水的帛国勇士:“他们说的!” 宁昭昭:“……” 颜清沅:“……” 赤蒙转身举起熊臂高呼:“二皇子的女人美不美!” 帛国勇士哈哈大笑,高声道:“美!” 赤蒙又大声道:“想不想看齐京第一美人的胡旋舞!” “想!” 赤蒙高声道:“为了美人!” 众勇士道:“为了美人!” “为了宁昭昭!” 宁昭昭:“!!!” 赤蒙高呼了一句帛国话,顿时众勇士全都欢呼狼嚎,骑马在场中跑了起来。 太子有些惊讶,回头看看脸色不是很好看的顾胜雪,安慰她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是本宫心头的第一美人。” 顾胜雪的脸色更难看了。若不是用药物控制,太子此时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哪里还顾得上她?她叹了一声,柔声道:“殿下万事小心。” 颜清沅盯着赤蒙那兴奋的背影,眸中幽暗。 宁昭昭都快气疯了,对颜清沅道:“阿沅,弄死他!” 颜清沅眼神如冰,杀气凛然,道:“你放心。” 宁昭昭给他整理了一下盔甲道:“你要是赢了他,我陪你睡三天。” 颜清沅的杀气一泻千里:“……” 最终兴致勃勃的太子带队,颜清沅紧随其后,带着一队侍卫进入场中开始进行撞马大赛。 规则是谁先把对方的人全都掀下马,则胜。 不同于两位良娣在拼命夸自家太子英姿勃发,徐妃脸色有些凝重,招手把宁昭昭叫到身边来观战。 宁昭昭上台去的时候正经过胡太师的位置,看见他抚摸胡须,面上有一丝笑意。心中不由得就一个咯噔。 若是太子子混乱中受伤,颜清沅因此担责,好处最大的自然就是宋氏…… 太子妃徐氏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不必担心,帛国人是有分寸的。” 不过是一场友谊赛,真把他们的皇子打伤了,帛国人也担待不起。 事实上,徐妃还是太天真了。 比赛一开始,小山一样的赤蒙就驾马直朝太子扑了过去! 太子的骑术和武功都不是上等,此时马儿受惊,他险些控制不住,眼看着赤蒙就要迎面撞来! 颜清沅一直跟在太子身边,此时就咬了咬牙,策马从中间奔了过去,一头撞在了赤蒙的马上! 撞马是一相极其血腥的运动,参赛的马儿都是套上了头盔的,颜清沅的坐骑用套了盔甲的马头冲向了对方的脖颈,把对方的马撞得嘶鸣了一声,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就是这样,太子这个草包竟然还因为受惊的马,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 好在身后的侍卫早早赶到,一把把他托了回去。 如今就是东宫的侍卫也看出来了,指望草包太子指挥他们从这群强壮的赤蒙人里突围,基本上已经是不可能了。 遂都把太子拱卫在中间,齐齐看向颜清沅。 太子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扶稳了头冠,急的大叫:“护驾!护驾!” 还护驾呢…… 大齐勇士自然不敢,帛国那边则是哄笑一片。 “二皇子……”侍卫头子看向颜清沅,低声道。 “看好太子,呆在原地叫阵,尤其小心那个帛国女人。我单刀赴会,待我把赤蒙掀下马来,趁他们人心不稳,你们打马上前!” 太子已经稍微回过神来了,急道:“二弟,本宫岂能让你独自赴险?待本宫与你同去,把那帛国公主掀下马来!” 众侍卫:“……” 颜清沅手里拉着马缰,眼中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那些帛国人,嘴里敷衍道:“岂有让主将打头阵的道理?皇兄待我先去探探敌情。” 于是太子就从一个拖后腿的脓包变成了“主将”一类的人物。他想了想,觉得也对,打仗的时候主将也不是冲在前面的。 他道:“二弟小心!” 颜清沅呼喝了一声,单骑冲了过去! 帛国人本来还在大声取笑,此时看见颜清沅竟然单枪匹马冲了过来,纷纷色变。 赤蒙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仿佛是一座马上的小山,直朝颜清沅冲了过去! 在赤蒙面前颜清沅简直像只小鸡崽,这种面对面的冲撞是极其不明智的! 众人纷纷倒抽冷气,觉得眼前的画面简直就不忍直视,各个都往后靠了身子,仿佛颜清沅马上就要血溅当场了! 两匹骏马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对方,然后相撞! “二哥哥!!”薛柔儿尖叫! 宁昭昭猛地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148.第148章 撞马 下一瞬,两匹马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颜清沅和赤蒙早有准备,身子紧绷,在马撞上去的时候就向前倾。 赤蒙的手长,一下抓住了颜清沅的肩膀就要把他从马上掀起来! 本来以为是十拿九稳,结果手里刚揪住颜清沅的肩甲,手腕就被扣住! 命门被扣,赤蒙惨叫了一声,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去! 两匹马已经撞得头破血流,不少女眷都吓破了胆。 这时候,帛国那边的勇士占着近,全都冲了过来。颜清沅被围在中间,左支右挡,竟然在马上坐得稳稳的,谁都奈何他不得。 “驾!”帛国公主罗娜单枪匹马冲向了太子的队伍! 东宫侍卫群有一瞬间骚动,偏偏太子还叫嚣着让他们退下,他要迎战! 颜清沅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大声道:“保护太子!” 说着,又朝还在安抚马儿的赤蒙奔了过去! 赤蒙怒吼一声,又扑向颜清沅! 这回两人是短兵相接,经过刚才那猛烈的一撞,两人的马都已经有些虚弱了,碰在一起之后便是马首相抵,角力不下! 赤蒙压低了声音道:“你何必跟我认真!我的目标又不是你!” 颜清沅啐了一声,道:“再开我女人玩笑,我弄死你!” 赤蒙一愣之后便爽朗地笑了起来,道:“颜清沅,你也会栽在女人手里!” 马儿在角力挤压中痛苦的嘶鸣,赤蒙愈发胆战心惊,看到狼一样的颜清沅,突然明白过来他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他连忙道:“颜清沅,我让你掀我下马!” 颜清沅冷笑,道:“你不让就有用吗?” 少顷,他们俩互相掐住了对方的肩膀,随着马儿的转动,赤蒙发现自己竟像被卸了力一样难受。别说把颜清沅掀下马,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 他们俩刚才说话,场外之人自然看不到听不到。身边又全都是赤蒙的人,根本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此时赤蒙急了,道:“你到底是哪边的?!” 呵,又是这个问题。 颜清沅有些鬼魅地一笑,不答。 赤蒙感觉他开始施力了,和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顿时大骇:“我向她道歉!我向她道歉!” 颜清沅低声道:“既然我在这儿,我就不能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他给弄了。” 赤蒙:“……你要保太子?” 他倒是糊涂了。 颜清沅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眸中的杀意收敛了些,只道:“记住你说过的话,我们在端王府等着你来道歉。” 下一瞬,矫健的颜清沅把小山似的赤蒙从马上提了起来! 顿时现场爆发出一场惊呼! 宁昭昭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然而赤蒙王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被提起来的那一瞬间,发现颜清沅故意留了个空档给他。他立刻明白了颜清沅刚才那句话的意思,马上要被掀下去的时候顺势一脚蹬在了受伤的马脑袋上。 顿时在马儿惨叫人立而起,赤蒙借助自身的重量,一把揪住颜清沅把他也掀下了马! 两个人一起落马! 颜清沅说:若是他在,便不能让帛国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太子给弄了! 但如果,颜清沅先安排妥当了一切,保护太子全身而退,然后自己又受了伤退场了呢? 最敏锐的人却是太子妃徐氏,她立刻站了起来,大声道:“停下!” 司仪官员立刻敲响了锣,比赛暂停! 宁昭昭顾不得跟在自己后头的薛柔儿,朝场中冲了过去。 在一群御医的包围中,赤蒙跟座山一样压在颜清沅身上,不幸骨折。 颜清沅已经快被压晕过去了,此时吐了一脸的血,虽然没有骨折,但是其状十分恐怖! “二哥哥!二哥哥您别吓柔儿啊!二哥哥!”薛柔儿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太子也冲了过来,一脸的焦急:“二皇弟!太医,本宫的二皇弟怎么样?!” 瞧那模样倒有几分情真意切。 虽然没有外伤,但是他吐血吐成这样,太医也有些拿不准,只支支吾吾地说可能是内伤。 宁昭昭虽早就知道他是装的,但也有些害怕,悄悄握住了颜清沅的手。立刻感觉到他更有力的回握。她心中略安。 当下太子让人把两个尊贵的伤号抬了下去。 这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因为帛国王子赤蒙实在太重了!抬颜清沅用的四人担架,结果抬他用的八人抬,竟然还嫌小!一躺上去抬起来就塌了! 顿时赤蒙旧创遇新伤,惨叫声贯彻云霄! “啊!!!” 后来还是换了一个十六人抬的大担架,才面前把这头倒霉的帛国熊给抬走了! 颜清沅一走,太子妃徐氏也顾不得别的,立刻抓住了太子,请求他不要再继续这场比赛! 对方帛国公主罗娜就道:“我阿兄受伤离去,不是还有我么?比赛已经开始,哪里有中途废止的道理?” 太子也道:“二皇弟受了重伤,本宫怎么说也该为他讨回一些来!” 说着跃跃欲试。因为他认为,对方最可怕的对手,那只熊一样的赤蒙已经走了。剩下的这些,寻常侍卫是不敢近他身的,能和他互顶的只有罗娜公主。那他拿下一个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啊? 更何况,这次颜清沅受了这么重的伤,丢了大齐的脸,他作为太子,自然应该把这口气给挣回来。 父皇知道了,一定会夸奖他才是。 徐妃比任何人都要敏感,看着对方那个外形纤弱,眉宇之间却有些狠戾劲儿的公主,她咬了咬牙,道:“殿下三思!” 顾胜雪轻哼了一声,道:“娘娘,难道您想让殿下做一个临阵退缩之人,让人笑话吗?” 她也认为太子拿下一个公主,是十拿九稳。 既然有出风头的机会,又为什么要放过? 太子本还有些犹豫,此时听了顾胜雪的话,便生气地道:“本宫又不是个孩子了,这点分寸,本宫还是有的!” “来人,备战!” 对方的罗娜公主顿时就阴测测地笑了起来,那模样好像是狼看见落入了套的羊。 太子正想上马,被徐妃不顾一切地拉住了。他心下厌烦,一下把徐妃推去一边。看徐妃摔倒在地上,他又后悔。 徐妃摔伤,顾胜雪眼尖,看见她自己用落下来的簪子划了手。 “殿下,殿下莫去啊!”徐妃满手是血,有些悲凄地道。 太子见了,立刻翻身下马,亲自去扶她,捧着她的手道:“怎么弄成这样!” 人都说太子荒唐无情,徐妃冷淡。但其实,当初太子和徐妃少年夫妻,又怎么会没有感情? 看徐妃受伤,又是自己推的,太子哪里还有心思争强斗狠。 他当即吩咐带徐妃回寝宫,竟是连刚才一直宝贝似的看着的顾胜雪都顾不上了! “公主……” 一名帛国勇士低声询问罗娜。 罗娜抬了抬手,只冷哼道:“到手的猎物,又飞走了。” 看来要动齐太子,必须先把那个碍事的徐妃处理掉。 徐妃了解太子,说再多的大道理,他也未必听得进去。因此她只能用自残这种方法来吸引他的注意。 被太子一路抱回宫中,徐妃却也有些怔住。 多少年了,他们都不像一对夫妻,反而像是一座宫殿里住着的陌生人。 太子把徐妃送回宫,看她目中有泪,以为是疼的,便伸手去给她擦眼泪,道:“怎么哭了?” 徐妃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让殿下费心了。” 太子无奈地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让本宫丢了多大的人知道么?你一向是个懂事的,怎么这次会如此冲动?” 徐妃正想说些什么呢,她的侍女就神色慌张地进来了,跪在了他们身前:“殿下,娘娘!” “起来吧。”徐妃俨然又恢复了那副威严的模样。 侍女道:“娘娘命奴婢去打听……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位罗娜公主,十分不简单。” 太子不可置信地道:“如何不简单?” 侍女低声道:“回殿下话,那位公主从小习武,身手不在赤蒙王子之下。而且性情嗜血暴戾,十二岁便跟着帛王上战场,亲自下令处死了数千俘虏,在西域一代非常有名。传闻,她从小就喜食生肉,用敌人的天灵盖骨饮酒……” 太子不禁打了个哆嗦:“这还是个女人吗!” 徐妃趁机道:“殿下,帛国人心怀不轨!” 她早就让侍女去打听,可是还没打听回来,颜清沅就重伤下了场。 拿不出让人信服的理由来说服太子,她只能耍赖铤而走险。 齐太子叹了一声,道:“是本宫轻敌了。本宫只是看见二皇弟受了那么重的伤,心下不忿……” 说得倒是好听,其实他就是看人家是个姑娘家,想去欺负人家罢了。 徐妃永远不会戳破丈夫的谎言,反而一脸崇拜地道:“殿下,蹴鞠虽然输了,但是这场撞马赛,也让帛国蛮子见识到咱们中原儿郎的风采。赤蒙王子不是号称帛国第一勇士么,也被我们轻易掀下马去,也算扬眉吐气了。” 闻言,太子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149.第149章 内伤? 而此时,“内伤”严重的颜清沅,在御医一再检查把脉之后,终于确定他幸运地没有被压碎内脏,需要调养一阵子。 御医一走,宁昭昭就非常不客气地对一直跟在身边的薛柔儿下了逐客令:“你先出去吧。” 薛柔儿愣了愣,然后楚楚可怜地看了看颜清沅:“可是,二哥哥……” “你在这儿有什么用?你是大夫吗?快出去吧,我来照顾他就是了。” 薛柔儿没想到她在颜清沅面前竟然就敢这么嚣张。不过颜清沅闭着眼呢,难道她以为他真的昏睡过去了? 那这个女人未免也太过天真。 薛柔儿心里不屑,面上却怯怯的,道:“是……那柔儿先回端王府。” 宁昭昭:“……” 等人出去了,宁昭昭顿时就抓狂,掐住还在装睡的某人的脖子,道:“你干的好事!” 颜清沅睁开眼,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虚弱憔悴模样。 他毫不在意宁昭昭的手正掐他脖子呢,一手搂住她的腰,笑道:“答应我什么了,记得么?” 宁昭昭撇撇嘴,道:“你自己都让人给掀下马了,好意思说。” 颜清沅无奈地道:“老子踢断了他的腿骨,自己却毫发无伤,这样还不够?” 宁昭昭吃惊地道:“你踢的?” 都以为是赤蒙自己摔的呢! 颜清沅轻哼了一声,摸了摸她瓷滑的脸颊,手就往她领子伸。 宁昭昭急急地抓住他的手,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一个死色鬼!” 这小子以前的形象多正面啊?温柔体贴,诚恳踏实。谁知道转了个身就成这样了,一天到晚想把她往床上拐。 颜清沅有些委屈地道:“你知道什么?我又不是老和尚,天天让我素着,你也过意的去?” 宁昭昭还真是没想通。她完全不知道一个开了荤的男人要忍下来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虽然颜清沅遇到她之前,清了寒毒之后,对那档子事也是倦了。可是刚把她吃到嘴里,却又…… 反正她理解不了就对了,还奇怪呢。 “瞧你说的,好像就该饿死你了。” 颜清沅看她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眼中发沉,没有说话。 心里却想,老子总有一天会让你明白,饿着老子的下场,不是你承担得起的…… 后来,太子来看过颜清沅,见他情况尚可,也是松了一口气,吩咐人把他和宁昭昭送回端王府,又再三嘘寒问暖,保证皇上面前他会回禀。 颜清沅也是演的一手好戏,虚弱地让人抬出了太子府。 宁昭昭想起那个薛柔儿跟着回府了,正烦着呢,扭过头想跟他说点什么。 “你说那个薛……” 本来还躺着装死的人突然一伸手,把她拉了过来压了下去,有些急切地吻了上去! “!!!” 宁昭昭还以为是小打小闹呢! 结果他竟然伸手来扯她的衣服! 宁昭昭手忙脚乱地挣扎,还是被解开了上衣的衣襟,他在她脖子肉上轻轻咬了一口。宁昭昭的脖子被他咬出血过,有了心理阴影。虽然是极轻的一口,她还是很快僵住了。 看她老实了,他笑了一声,轻轻舔了舔刚才被他咬住的地方。 “你乖乖的……”他低声道。 一抬头又吻住了唇。 宁昭昭知道如今轿子要往端王府去,他就是再怎么没分寸也不敢在这儿把她怎么样。虽然他的手在她胸口上的动作实在是过分,她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 何况想起刚才他在赛场上的英姿,宁昭昭也有点心驰神往……她也是愿意的。便主动搭上了他的肩。 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让颜清沅有些亢奋,一手固定住她的后脑勺,几乎是一种强迫的姿态,让她接受自己缱绻的深吻。 宁昭昭只觉得舌尖发疼,嘴唇也又痛又麻,便有些不安地推了他一下。 颜清沅稍稍松了松,还是眷恋地轻啄她的唇。 她喘着气轻声道:“回去……会被看出来的。” 被亲成香肠嘴就不好了。 虽然已经…… 颜清沅的动作一顿,笑了一声,气息也愈发急了起来,额上已经开始细细密密的冒汗。 他抬起头,眼中是想要把她完全撕碎的欲望。唇边的笑意却还是云淡风轻。极致的渴望和兽性,理智与克制。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竟然同时出现在他脸上。 宁昭昭从前虽然喜欢他,但从来没有觉得他像此刻这么有魅力。 她轻声道:“回去,再……” 话没说完,她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眼神非常明显又黯了几分! “三天……你自己说的。”他终于不再凌虐她的唇了,支起身子,亲了亲额头和眼睛,又给她拉好衣领。 宁昭昭胡乱地点着头,心里也没把那个“三天”当成一回事。 轿子抬到端王府的时候,端王不在,侧妃在薛柔儿的陪伴下龙卷风似的冲了出来! 当时宁昭昭正小心翼翼扶颜清沅下轿呢。端王府早就备好了软椅在门口等他。 “和赤蒙动的手?”华侧妃咆哮道。 颜清沅无奈地道:“不过是撞马误伤罢了。” 宁昭昭的嘴角抽了抽,心想竟然回到府了还装。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顿时就和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薛柔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颜清沅比她还心不在焉,竟然连侧妃也顾不上了,就看着她发愣。 哎哟那个露骨的眼神哟,宁昭昭脸都红了。 华侧妃也看出来了,眉头微蹙。 等进了王府,把颜清沅安顿好,华侧妃就道:“昭昭跟我来,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宁昭昭想了想,站了起来。 颜清沅立刻拉住了宁昭昭的手,有些虚弱地道:“侧妃,我想休息了,让昭昭留下来陪我。” 华侧妃蹙眉道:“你们尚未成亲……” 可是颜清沅装可怜也是很有一手的,就这么拉着宁昭昭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侧妃。 最终华侧妃叹道:“你弄成这样回来,就没个交代?” 颜清沅道:“薛小姐不是在么?” 薛柔儿:“……” 最终华侧妃把薛柔儿提走去问细节了。 颜清沅看着满脸通红的宁昭昭,再也按捺不住翻了起来,搂了人进怀里刚想好好亲亲呢。 外面就传来全全的声音,道:“殿下,吃药了。” 颜清沅:“……” 宁昭昭:“……” 颜清沅也是无奈了,揉了揉额角,松开了手放宁昭昭去,道:“进来吧。” 全全送了药进来。 颜清沅自然是不喝的,反而盯着全全道:“这也不是什么坏东西,方子我看过,都是固本培元的。” 全全:“?” 颜清沅道:“你帮我喝了吧。” 全全:“!!!” 宁昭昭憋着笑,看着可怜的小全全把药喝了。 “我还是去一趟侧妃那里,你先躺着休息吧。”宁昭昭站起来,道。 颜清沅急了:“昭昭!” 宁昭昭面上泛着漂亮的红霞,看了他一眼,有些嗔怪的模样,道:“待会儿来找你。” 大白天的,他还这么把持不住,她还是走远些好。免得侧妃看出什么端倪…… 一边这么想着,宁昭昭就撇下了几欲抓狂的颜清沅,去了侧妃那里。 出乎意料的是,薛柔儿并不在。 看见她,侧妃也有些惊讶,后轻道:“坐下吧。” 眉宇之间也有些憔悴。 说实话,宁昭昭其实挺愧疚的。颜清沅那小子忒不是个东西,让侧妃操碎了心。而她就总是当帮凶。 “侧妃,您别担心,阿沅不会有事的。” “柔儿都跟我说了。当时那种情况,他负伤下场反而是最好的选择。不然,太子出了事可都是要赖到他头上的。” 华侧妃也不傻,很快想通了颜清沅的意图。可是她没想到的是,颜清沅这个苦肉计比她想的还要没有诚意。他压根就没受伤。 其实最早,颜清沅就告诉了宁昭昭,他打算假装负伤。原因无非就是庆王马上要上京了,他也很烦老是被人问些战队的问题。干脆想受伤躲在家里好了。 只是后来没想到太子会下场罢了。 “薛小姐呢?”宁昭昭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而此时,颜清沅正在屋里看书定神,突然听到有人开了门。他抬起头,看到正是一脸媚笑的薛柔儿。 “你来干什么?”颜清沅皱了皱眉。 没人在这儿,他也懒得掩饰自己的厌恶。 薛柔儿也一改原来梨花带雨的模样,神色之间有三分媚意,七分调侃。 “我的二哥哥,到底要躺在床上装到什么时候?哄的是侧妃呢,还是别人?” 颜清沅也不意外她能看出来,只是放下手上的书,道:“薛柔儿,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我不可能会娶你。” 薛柔儿嘟囔道:“是了,你费尽心思勾搭我的时候过去了。现在,有了端王外孙,还有我这个半吊子的养女干什么?你的野心那样大……想留着侧妃之位和谁联姻呢,嗯?” 说着,她索性坐在了颜清沅身边,一双柔荑伸过去抚摸他的胸口,仿佛想触摸他的野心。 可那手还没碰到,就被颜清沅捉住了。 “滚。”他冷冷地道。 150.第150章 老实的阿沅 薛柔儿怎么可能会滚? 不过她倒是站了起来,笑道:“你啊,装傻也没用。侧妃养着我,就是给你做妻子的。虽然现在你有了那个女人,可你身边总是少不了我的位置的。” 颜清沅不屑地冷嗤。 薛柔儿也不在意,只是笑,道:“你可别忘了,从小,侧妃可是煞费苦心……” 她接受了全套的训练,从内到外。从掌家,外务,甚至包括防身,格杀技巧等等。为的就是就让她成为颜清沅完美的妻子。 因为颜清沅实在太不听话了,她才五六岁的时候,颜清沅就已经跑出去上战场了。 侧妃才训练出了薛柔儿,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和他高度同步,不拖他的后腿。但是侧妃也没打算让薛柔儿成为颜清沅的正妻。 这样的女人,适合留在侧位。 花了这么多心思,能由得颜清沅说不? “而且,皇后娘娘知道咱们是青梅竹马,也十分感兴趣呢。好像打算亲自给咱们赐婚。二哥哥,相信你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忤逆皇后的吧?”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薛柔儿笑得得意。 她大着胆子去抚摸他的脸。这是她梦中人儿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便是为他而活的。 “你之前……分明也是愿意的。为何,会变?”薛柔儿喃喃道。 颜清沅对这个有用的薛柔儿,从前也是不排斥甚至默许的。 “你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颜清沅意味莫名地道,任由她抚摸自己的脸颊。 薛柔儿笑得娇媚,道:“难道不是么?二哥哥,我永远,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 说着,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薄唇,她就想凑过去。 颜清沅冷笑。 她的动作一顿。 “薛柔儿,你不够了解我。你若是真的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该知道,真到那个地步,你该自己给我让开路。不然,来日必定后悔。” 薛柔儿一愣之后便是笑,道:“二哥哥,你真会说笑话。” 她附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自己知道,我是最适合你的。你总会来找我的。” 男人贪新鲜的劲儿,她不是没有见过。可她薛柔儿岂是那种为这种长短而伤心的人? 对于颜清沅,她势在必得。 可惜,她没有听懂颜清沅话里的意思。既然挡了他的路,她自己不退开,日后只能后悔莫及。 她走了以后,颜清沅皱眉想着这件事。 当初他对于侧妃的安排,说不上是默认,只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也无暇顾及。甚至后来,薛柔儿还帮过他几个不小的忙,所以她对他的了解会比侧妃他们深一些。 薛柔儿在发现他在准备夺嫡之后,整个对他的态度就变了。她那点心思,颜清沅不会不明白。 从前倒还无所谓,他也欣赏这女人的野心和决绝。 只不过,如今却是容不下她了。 正想着呢,突然耳畔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道:“和人家聊了什么?都走半天了,还这么入神。” 颜清沅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宁昭昭。 他一向是个警惕的人,竟然让她走到身边也没发觉。 刚才薛柔儿出去就没关门,宁昭昭眼睁睁看着她出去的,然后进来就看到颜清沅在发呆。 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深深有一种那小表砸趁她不在来挖她墙角的愤怒! 从太子府回来,一路上柔情蜜意早就不见了,宁昭昭现在只剩下满腔怒火! 颜清沅呆呆地看着她,脑子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来。 只不过怎么好像听到什么东西鸡飞蛋打的声音…… 直到宁昭昭气得要走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有些急切地拉住她的手,道:“你先过来,听我解释!” 宁昭昭忍着气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颜清沅无奈地道:“那女人不是个好鸟,一心想着做贵妃甚至做皇后。我若不是个皇子,她看都不会看我一眼。现在她还在做梦辅佐我夺嫡,以为她自己可以名垂千古。” 宁昭昭:“……” 颜清沅是什么都不瞒她的,当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把自己和薛柔儿过往细细的说了一遍。 “……侧妃养的?”宁昭昭惊道。 “嗯。你不知道她那副嘴脸,早前虽然明面上哄着侧妃,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你的表哥,也就是端王嫡孙更感兴趣。后来无意间发现我在准备夺嫡,才突然换了副嘴脸。” 哎哟说的还好委屈啦。 宁昭昭哼了一声,道:“她怎么知道你想夺嫡?” “……就是知道了。一开始,我让她帮了我几个小忙。” 宁昭昭就冷笑了,道:“那看来你的心思也不简单啊。” 能用得上,他也不介意。凭良心说,薛柔儿就是野心大了点,能干还是很能干的。何况她从小心眼就多,勾心斗角的本事更是一流,简直就职业的宅斗种子选手。这样一个女人,放在后院也是不错的。 曾经的他,对婚姻没有任何遐想,甚至抱有一种极其残忍的无所谓的心态。薛柔儿想辅佐他夺嫡,他没道理不给她这个机会。至于若是有一天这个女人的野心妨碍到他,那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不过谁知道他会喜欢上一个醋劲那么大的人?仿佛一夜之间,他就变了。 他苦口婆心地道:“昭昭,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不能因为跟我赌气,就让她白占了便宜。侧妃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还被她哄得团团转呢。只当她是个心思单纯的可怜孤女。” 面对这样老实的颜清沅,宁昭昭自认挑不出什么错。 但她还是冷笑,道:“你就是个有缝的臭鸡蛋!专门招那些苍蝇来叮!” 哎哟,没想到颜清沅也有那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时期啊,而且竟然还是那么小的时候?! 颜清沅被她骂的哑口无言。宁昭昭的情绪总是直接而真挚,她整个人都像一颗最璀璨的明珠。颜清沅有些时候其实并不想太多的糟心事来污了她的眼睛。 这是一种极致的纵容。只恨不得把她当成最珍爱的宝贝,就这么呵护一生。 最后他硬着头皮道:“那不是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么……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如今这事儿有点麻烦,她好像已经连皇后那边的路子都走通了。” 顿时宁昭昭便有些头疼的抚额。 “本事倒是不小,说不定真能帮上你不少忙呢。”宁昭昭冷嘲热讽道。 颜清沅冷笑,道:“我岂是那种要靠女人相帮的人?” 话是这么说,可宁昭昭自打来到这儿,却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大的压力。 虽然颜清沅是站在她这边的,可是这女人看着娇弱,本事却不小。就颜清沅主动“招供”的那些,也足够她唱一出大戏了。 想来想去她现在也只能骂颜清沅,可是回头看到他一副可怜兮兮求和好的样子又觉得心软。 只好只伸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你这个麻烦精。” 颜清沅听她这么说就不高兴了。心道,你跟了我是麻烦,那跟了谁不麻烦?宋顾谨还是萧佐? 但是打死他他也不敢把醋泼出来。 “等我封王,自当有王府,你过来跟我住。你自己当家,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他试图用这个哄她,把她的手轻轻一拉往自己怀里带,心里琢磨着能不能死灰复燃,那个三天…… 宁昭昭柔顺地靠在他怀里,看着他似笑非笑。虽然不是娇羞的模样,可是那个眼神还是勾得颜清沅食指大动。 嘴唇刚碰到呢,外间就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呼唤。 “二哥哥。” 宁昭昭迅速推开他站了起来。 颜清沅顿时血气翻涌,简直要杀人了! 宁昭昭竟然没关门! 却见果然是薛柔儿一脸巧笑倩兮地站在那儿,似乎没有看见刚才发生了什么,道:“咦,昭昭姐姐也在啊。” 瞧瞧,这称呼就变了呢。 宁昭昭对着颜清沅再怎么矫情,对着情敌却还是绷得住的。她面色淡淡地道:“嗯。” 现在看,薛柔儿长得真的真是好像一朵白莲花,纯情无辜,眼睛却又水汪汪的勾人。 薛柔儿笑道:“王爷回来了,听说了这事儿,正要来看二哥哥呢。” 乍一听,还是来给他们报信的好不啦。赶紧别卿卿我我了,王爷要到了! 宁昭昭笑道:“怎么让薛小姐亲自跑了这一趟?” 薛柔儿一脸娇羞地看了床上的颜清沅一眼。那话是没说明,脸上可写着呢。就是想趁机来看人家一眼呗。 要是早前,宁昭昭估计一团火气又上来了。 不过么,看清楚这女人的真面目,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她回过头看了颜清沅一眼,道:“你先休息吧。待会儿我外祖来了,你自己和我外祖好好说。” 颜清沅道:“哦。” 那乖乖的样子看得薛柔儿愣了半晌。 颜清沅还是不肯死心,当着薛柔儿的面问了宁昭昭一句:“今晚陪我用膳?” 意思很明显…… 宁昭昭笑得可灿烂了,道:“那怎么方便?” 得,还恼着呢。 彻底鸡飞蛋打了。 顿时颜清沅就无比讨厌刚才突然跑进来的薛柔儿。 151.第151章 寸步不让 晚饭的时候,宁昭昭出现在华侧妃身边,就看见薛柔儿正在抹眼睛。 侧妃柔声安慰着些什么。 宁昭昭心里一个咯噔。不管颜清沅那边怎么说尽好听话,侧妃对这位薛小姐感情不一般就是事实。 “昭昭来了啊。”侧妃道,请宁昭昭坐下了。 宁昭昭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薛小姐怎么哭了?” 华侧妃看她的脸色,琢磨着她应该不高兴。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她和颜清沅情义正笃,虽然有些荒唐,但她也是默认的。这个时候,薛柔儿突然冒出来,她会接受不了也在所难免。 可是当初谁知道王爷还有个外孙女活着啊,谁又能想到一向性子冷的颜清沅竟然一上京就和她看对眼了呢。恐怕连颜清沅自己也没想到。 那薛柔儿…… 侧妃叹了一声,道:“昭昭,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今天便把话说清楚了吧。” 宁昭昭迅速垂下睫毛,在心里冷笑。她自己清楚,侧妃虽然观念和她不同,但也是心疼她的。这个时候,薛柔儿竟然就能让侧妃站出来踢她说话呢。 那这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宁昭昭主动道:“您说。” “柔儿和颜二的事,是从小就定下的。柔儿这么多年,心里也就只盼着嫁给颜二。颜二待她虽然不及待你,可也有几分情义……你看,这当初我们也不知道你们会这样……”侧妃自己也有点尴尬,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宁昭昭认真地听了,然后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薛柔儿,神色平静,道:“那既然有了薛小姐,为何阿沅一上京,就说外祖已经把我许给他了?” 华侧妃:“……” 薛柔儿:“……” 宁昭昭的眼圈也有些红,低声道:“如今我倒成了那拆散别人姻缘的恶人了是不是?您说薛小姐和他的事情是早就定下的,可我如何知道?莫不是他拿了话来哄我和他亲近?” 华侧妃连忙道:“把你许给颜二也是真,当时王爷一时口快……” 薛柔儿打断侧妃,哽咽道:“娘娘,您不要再说了。当初柔儿和二哥哥的事情,只是大家默认,并没有定下来的。如今,既然二哥哥有了心头所爱,那,那柔儿也该……” 她似乎想说“也该退开”,可是说到那一句的时候似乎心痛难忍,硬是说不下去了,反而扭过脸痛哭起来。 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侧妃看着也心疼,便安慰她道:“你是个姑娘家,怎么能这样折腾自己的名声?打你小,你就是为了阿沅而活着,昭昭不是那么不明理的姑娘,她一定会……” 华侧妃转过脸,突然看到宁昭昭冷下脸。她一怔。 “侧妃,我要和阿沅解除婚约。” 华侧妃吃了一惊,道:“昭昭,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柔儿本来也没打算跟你争正妃的位置……” 宁昭昭站起来,道:“我还是和他解除婚约好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是我和阿沅辜负了柔儿妹妹。知错能改,也不算晚。” “可,可你们已经……”侧妃结巴了半天,反而不好当着薛柔儿的面把话说明白了。 不管怎么样,宁昭昭是端王外孙女,以后会是颜清沅的正妃。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也不能让薛柔儿知道。不然日后她们二人一起过了门,会有损宁昭昭的主母威仪。 说白了,侧妃也并不是完全向着薛柔儿,她还是很心疼宁昭昭的。只不过想找一个两全的办法而已。薛柔儿正是利用了她这种心态来让她出头。 只不过没想到宁昭昭根本不买账。 她骄傲得像只孔雀,脖子梗得直直的,好像竭力忍着委屈,只道:“还是解除婚约吧。我也不想当那个恶人。” 薛柔儿立刻道:“昭昭姐姐和二哥哥情投意合,我才是那个恶人,娘娘,我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免得,免得只给二哥哥添烦恼……” 侧妃顿时急得团团转,道:“你们二人这是和我赌气不成?昭昭,柔儿并不和你争那个长短,等过了门,正妃之位依然是你的!我知道现在这样有些落你的脸面,可是你们夫妻恩爱才是长远,你何苦争如今一时的痛快!” 得,这是向着薛柔儿去了。 宁昭昭惨白着脸道:“侧妃,您这样说,好不公平啊。您当我说退婚,是赌气,是想逼你们就范吗?” 难道不是? 华侧妃脾气也上来了,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你想退婚,这婚事你也退不了!” 她是绝对不会让宁昭昭退婚的。颜清沅如何宝贝她,有眼睛的人都看着。 本来薛柔儿上京,颜清沅就不乐意。侧妃只是想趁着颜清沅不在,稍微给宁昭昭施点压,让她应下这件事来。这样,颜清沅也无话可说,两全其美,最好不过。 可是谁知道宁昭昭会是这个反应? 宁昭昭苦笑,道:“侧妃,话都让你说了。我成了个破坏他们姻缘的恶人,您又不让我退婚……您说薛小姐无辜,难道我就有错吗?我不过是想成全薛小姐罢了。如果您说父母之命,我不如回丞相府去好了。” 薛柔儿连忙道:“昭昭姐姐千万别冲动!” 华侧妃火道:“我只不过是让你点头,柔儿跟你一起过门,你又何必如此!” 宁昭昭低头看了薛柔儿一眼,轻声道:“我从来没有说过不愿意,可是柔儿妹妹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又算什么呢?侧妃你这样生气,又算什么呢?既然你们觉得我合该是个恶人,那我退出好了。” 她微微低下头,直视着薛柔儿的眼睛,道:“刚刚侧妃说你不争这些长短,甘愿居侧位。我佩服你的心胸。既然如此,我更应该成人之美。” 说完,她晚饭也不吃了,扭头走了。 薛柔儿追了两步,急道:“昭昭姐姐!” 华侧妃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此时便道:“让她去,叫她干什么!” 薛柔儿停下了脚步,有些不安地道:“二哥哥,这样喜欢她,若是知道……” 华侧妃此时也暗暗后悔。她怎么可能真的让宁昭昭和颜清沅解除婚约?他们俩早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 好像她会不心疼宁昭昭似的! 可是此时她心里又暗暗火大,觉得宁昭昭实在是太不懂事,前些阵子的规矩都白学了! 她看了了一眼薛柔儿,道:“这次的事,是我操之过急了。她们两个情义正笃,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昭昭要做阿沅的妻子。她不会真的退婚的。” 说到这个,她又有点后悔。柔儿是为颜清沅活着的,可是宁昭昭不是一样把名声和清白都赔进去了? 她刚才一时护犊,那样对宁昭昭说话,也是不应该,难怪会激起那孩子的气性来。 看了薛柔儿一眼,又觉得她一个孤女,柔弱无依,也是可怜。 现在的问题是昭昭为什么就容不下她?若是那孩子可以稍微想开一点,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此时宁昭昭气得肺都要炸了,回了屋之后用力砸上门。 碧芹刚才是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此时也有些胆战心惊的,道:“郡主,您别生气了,那位薛小姐只是很会做戏罢了,侧妃被她给哄得团团转……” 宁昭昭坐下来给自己倒水,不说话。 碧芹又大着胆子道:“其实刚才您又何必那么强硬……” 毕竟又惹了侧妃生气,对她没有好处。 宁昭昭喝了一杯水,冷静下来,道:“我也不想那么强硬,我也想哄着侧妃一点。可是这种问题上,我是寸步都不能让的。只要我稍稍让步,明儿他们说不定就会开始准备你家主子和薛柔儿的婚礼!” 她也不想,但也只能摆出强硬不合作的态度,让侧妃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明白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妥协的! 其实宁昭昭没有想错。侧妃是打算今晚和她说一说这件事,不管她点不点头,都已经打算好了在她和颜清沅的婚礼中捎带上一个薛柔儿。到时候她一手把事情安排下来,宁昭昭也不能说不。 只是宁昭昭的反应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她便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怕到时候宁昭昭会不顾一切地反弹,弄得很难看。 颜清沅趁夜摸过来的时候,她还没睡,半躺在榻上看书。 她好像没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似的,管自己翻着书。 颜清沅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硬着头皮道:“别生气了。” 宁昭昭心烦意乱,心里知道不能怪他,也明白他现在“负伤”的情况下还要偷溜过来,大约是他怕她生气。但现在她就是不想看他。 他坐在榻边,轻轻地拉她的手,道:“你别生气了,我带你去别院住。” 宁昭昭一怔,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带我去别院?侧妃又该怎么想……” “昭昭。”他打断她,轻轻地叫她的名字。 看着他那个眼神,宁昭昭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会想办法的,你安心等着我带你走。”他道。 152.第152章 打包带走 颜清沅的神色有些黯然。 他知道宁昭昭在侧妃面前叫嚣着要退婚,也知道她那不过是堵侧妃和薛柔儿的话。 可是听了还是觉得非常不好受。 所以他顾不得自己还“负伤”,会不会被人发现,就溜过来了。 过了半晌,宁昭昭小声道:“我才不跟你去别院。你自己去吧,我回相府去。或许我们应该先分开,这样侧妃找不到我,就不能对我耳提命面,也不能擅自做主了。” 毕竟这种事她不摆出个态度,侧妃还真不能怎么样。 颜清沅叹道:“你怎么会这么天真,觉得我会让你走?” “……” 请你不要一脸温柔认真的说出这种话好吗! 看她呆呆傻傻的样子,颜清沅失笑,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眼睛。宁昭昭感觉他的唇有些凉,微微蜷了蜷身子避开。 颜清沅的动作一顿,只能死心了:“别气了,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当。明儿我就带你走。” 宁昭昭半蜷在被窝里,看着他道:“侧妃会觉得是我闹脾气,更会怪我不懂事。” 颜清沅抚摸她的脸颊,道:“你若是要去跟薛柔儿在侧妃跟前儿争宠,那就是你傻。她是侧妃养大的,又惯会伏低做小。你怎么争也是争不过她的。” 宁昭昭嘟囔道:“谁要跟她争宠……” 颜清沅失笑,道:“总之你记住我的话,侧妃的心思,以后你就不用管了。” 宁昭昭想了想,觉得有些失落,又释然。对啊,薛柔儿是侧妃养大的,她的姿态又那么低,只想要一个侧位,侧妃怎么都会偏疼她的。 她如果真要跟薛柔儿在侧妃面前较劲,才是傻呢。既然如此不如就不管侧妃了,好好看好她的男人就行了。 这么一想,她又舒服多了。 同时又后怕,差点被那个小贱人给绕进去了,光想着在侧妃面前较劲了。 “都是你惹来的一堆麻烦。”宁昭昭嘟囔道。 颜清沅捏了捏她的手,笑道:“不生气了?好好睡一觉。” “嗯。” 颜清沅给她拉了拉被子,又熄了烛火,走了。 花园里,有个身材娇小柔媚的女人正在等他。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神色意味莫名:“你会后悔的。” 今晚她让侍女去打听,听说颜清沅和端王说起想搬到别院疗养之事。虽然没说明白,但薛柔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必定会把宁昭昭带去。 竟然真的想带那个没脑子的郡主离开王府? 薛柔儿冷笑。她可以不在乎他心疼宠爱别的女人,可是她不能容忍女人影响了他的正事。眼下他在太子府负伤,必定会有很多人来探视。这个时候离开王府,不是授人以柄吗! 颜清沅一脸费解地看着她,道:“薛柔儿,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这么自以为是掌控欲这么强? 薛柔儿温婉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得有些狰狞,道:“你以为我会让你们走吗?你觉得如果我告诉侧妃,你受伤的消息是假的,侧妃会作何感想?” 颜清沅失笑,道:“你去说就是了。” 说完,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绕过她就想走。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胳膊却被她拉住了。 “二哥哥……”薛柔儿低声道,“你别生气了,我不会乱来的。” 颜清沅一顿,然后皱眉。 “我知道你现在喜欢昭昭姐姐。不过没关系,你这样的人,本来就会有很多人喜欢,不会只属于我一个的。可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和昭昭姐姐争什么长短。你要是觉得我碍眼,想带她去别院……你们去就是了。”薛柔儿突然变了副嘴脸,柔柔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委屈和落寞。 “这些年,你不在,我守着你的碎金弓,也是这么过来的。” 颜清沅低头看着她。 薛柔儿慢慢松开了手,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 颜清沅于是干净利落地走了。 留下薛柔儿一人在花园里,落寞地发了半天的呆。 她的丫鬟瑞儿从旁边走了过来,小声道:“小姐,二皇子他……” 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薛柔儿叹道:“让美色给糊了眼睛。男人大约都要过这一关,没想到连他那样的男人也不能例外。日后他自己淡了,便明白我的苦心了。” 这话说的,不像在说情郎,反而像是当娘的在数落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颜清沅听了作何感想。 “那现在……要告诉侧妃吗?” “告诉侧妃有什么用,你当真以为侧妃管得住他?” 薛柔儿很明白颜清沅有多冷血。侧妃虽然养育他长大,从来不能影响他。最多,她只能用侧妃来打压打压宁昭昭。 “由他去吧,现在他防着我呢。可我就不相信他能护着那个小贱人一辈子。” 薛柔儿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冷笑道。 隔天一早,端王亲自把颜清沅扶上了轿,宁昭昭睡眼惺忪地跟了出来,一眼看到薛柔儿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呢。 宁昭昭:“……” 端王大着嗓门道:“柔儿跟你们一起去。昭昭不会心疼人,还是得让柔儿来操持别院的事务。” 他拍拍颜清沅的肩膀,道。 宁昭昭一听这个口气就知道,肯定是侧妃说的了。 端王那个样子,倒好像还是颜清沅占了便宜似的。一个陪解闷,一个给他打理杂务…… 可是他那么一个大男人,心思粗,竟然这么大喇喇地说自己的外孙女不会心疼人! 宁昭昭顿时就一口气堵着了,但脸色没变,只是道:“嗯,那柔儿妹妹跟着一起来吧。” 她想往轿子里钻,端王看见了,连忙把她叫了出来。 “你个大姑娘怎么往他轿子里钻?” “……”宁昭昭呆滞了一会儿,突然想起端王不怎么管内务,可能,很多事情还不知道。 端王有些警告地对颜清沅道:“本王的外孙女,那是金枝玉叶,虽然订了婚,你也别唐突!” 顿时宁昭昭无语了。 他怎么就这么天真,觉得颜清沅和她天天孤男寡女在一块儿,还能不发生点什么?这都要把他们送到别院了,他觉得他还管得住什么? 宁昭昭只好道:“那我去后面坐。” 她只好灰溜溜地滚进了后面的轿子里,跟满脸笑意的薛柔儿坐在一起。哎哟别提多难受了。 一路上,薛柔儿试图跟宁昭昭搭讪,软绵绵地说了几句话。 可是宁昭昭不理她,她也就讪讪的闭了嘴。 直到轿子停在了别院门口,全全来迎了她们下轿。宁昭昭抬起头,发现这是已经到京城内圈大回街边缘地带,宅子依山而建,面朝着一片大湖。若是在城外此景不足为奇,但在城内,而且内城区,简直就难得一见。 颜清沅站在那等着。 宁昭昭快走了几步赶上他,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两人一起进了门。 薛柔儿被丢在后面,也不尴尬,只是笑了笑,跟了上去。 “你上次给我说你买的宅子,就是这个?” 颜清沅道:“嗯。” 他指着花园里的一架小秋千给她看,笑道:“看,我搭的。” 小秋千在宅子的内湖边,旁边搭着不少花架子,现在爬了几条藤,不知道春天到了会开出什么样的花。 这是个难得的幽雅让人心静的院子。 宁昭昭的心情好了些,低声道:“我就奇怪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来这里搭的秋千?” 除了前阵子他刚公开身份,再加上和她闹脾气,他很少离开她身边超过半天的。 “搭个秋千费多大的事。” 宁昭昭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院子是越看越喜欢。这也不奇怪,颜清沅对她的心思太了解了,轻易就可以把一个院子搭理成她喜欢的样子。 正高兴呢,看见后面那个跟屁虫,她又垮下脸。 颜清沅也有些头疼,拉着她的手快走了几步,把薛柔儿甩下了。 被告知她只能住在外院,不能进去,薛柔儿也不在意。相反,她利落地叫自己的丫鬟给她收拾东西。 “王爷和侧妃让我跟来,本就是给二哥哥和昭昭姐姐打理杂物的。住在外院也方便些。”薛柔儿朝管家温婉一笑。 那样子颇识大体,又含着几分压抑和委屈,看得管家也有些替她不值。 宁昭昭和颜清沅进了内院,赫然发现内院连山的地方,竟然有一个,露天大暖池! “……” 她目瞪口呆了半天,才道:“你是为了这个暖池,买这个宅子的?” 九进大院啊!天然暖池在京城本来就不多见,竟然在这个院子里藏了这样的一个! 颜清沅看了一眼,笑道:“不止,相士说这里风水好,多子多孙。” 宁昭昭白了他一眼,无奈地道:“多子多孙你就别想了。” 她又不是小母猪,再能生也生不过人家组队生的。何况生孩子那么痛,她才不想生那么多。 颜清沅的眼珠子转了转,也不跟她争辩,拉了她的手道:“你今天得陪我好好喝几杯。” “为什么?” “因为,房契上写的是你的名字。” “……”宁昭昭彻底呆住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153.第153章 清除障碍 宁昭昭道:“我又不是没地方住,你买宅子给我,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 颜清沅拉了她往里走,一边道:“问不问都买了,我又没让你一定住在这儿,先放着就是了。” 得,您是土豪,您任性。 宁昭昭憋了一会儿又道:“你为什么写我的名字啊?” 颜清沅心想,看你对着那几个破铺子流口水,所以小爷以为你喜欢这房房铺铺的。 可是真要送出手他又有些怯,想着她会不会不喜欢?毕竟宅子不像铺子,能放租。 她看他不说话,还想再问。可鬼使神差地想起花园里那架小秋千,心里又软了软。 什么薛柔儿的都去死吧,老娘懒得搭理你们这么多。 “阿沅。”她轻轻道。 “嗯?” “你是不是想把我灌醉?” “……” 颜清沅呆呆地看着她。 宁昭昭笑得像只偷到腥的小狐狸,笑道:“我才不上你的当。” 说着把颜清沅一丢,自己跑到花园里去遛弯了。 弄得颜清沅想了半天,她这是什么意思?不喜欢这个宅子? 宁昭昭在花园里到处乱窜,很快就发现了正在和管家说话的薛柔儿,他们正站在那小秋千前说些什么。 看她独自出来,颜清沅不在,薛柔儿眸中闪过一丝意味莫名的光。但是看到她身边跟着的碧芹满脸警觉,她顿了顿,又把视线收了回来。 管家兀自不觉,道:“这秋千是主爷亲自做的,怕是拆不得。” 宁昭昭听见了,好奇地道:“要拆秋千?” 薛柔儿轻声道:“是。昭昭姐姐,这秋千在内湖边上,若是有人在上头玩耍,是很危险的。所以我觉得应该把它往后挪挪,不然干脆拆掉。” 宁昭昭皱眉道:“别拆了,这院子的物件,都不许改动,按照原样摆放。” 管家听了一愣,道:“薛小姐想加修花园,已经吩咐下去了。” 薛柔儿又给宁昭昭解释,道:“宅子是半边新,半边旧。这花园是新建,所以还得加修。外院有一块,也得翻修。” 这本来是个老宅子,颜清沅买下了这块地,扩建了,确实还有很多不美之处。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薛柔儿就把上下都搞清楚了,也确实是能干。 宁昭昭看管家满脸钦佩,也不想表现得像个任性的泼妇。 她只道:“你是客人,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来做?还是别忙了,带你出来,不是让你受累的。” 薛柔儿听了,也不勉强,只是微微一笑,道:“王爷和王妃让我来管理内务,哪里有受累了呢?” 宁昭昭道:“他们这么说,我怎么会当真?真让你忙,我哪儿好意思啊。” 薛柔儿愣了愣。 碧芹看着那管家,眸中有些轻蔑之色,冷哼了一声,心道就没见那么拎不清楚的管家。宅子的主人是谁难道都搞不清楚么? 薛柔儿想了想,大约就知道了宁昭昭的意思。不过她是绝对不会在颜清沅面前和宁昭昭吵起来的。 她只是想了想,便道:“姐姐心疼柔儿,那柔儿先退下了。” 那副能屈能伸的样子还真是让人赞叹呢。 看她远去的背影,宁昭昭轻哼了一声,然后就盯着管家不说话。 管家心想刚才那位是个温柔娴淑的,这位可是个恶的。便也擦了擦冷汗,道:“郡主。” “你是哪来的?端王府出来的?”宁昭昭漫漫道。 “是,小人来自端王府。” 宁昭昭笑道:“那你知道谁是你主子吗?” “您是端王府的郡主,自然您是小人的主子。” 对啊!他是端王府的人,端王府的郡主自然是他的正经主子! 想通这一层,连管家自己都愣了愣。 “那你管这宅子,是替谁管?”宁昭昭笑道。 “是……”管家糊涂了。 照他刚才的态度,是把颜清沅当主子。而宁昭昭和薛柔儿,就是颜清沅的大小老婆,也就是稍逊一些的主子。 没办法,颜清沅的存在感太强大了。又是颜清沅买的宅子,颜清沅把他调过来的,因此,他会这样先入为主也不稀奇。 宁昭昭笑道:“你自己好好想明白,再犯糊涂,想拆我的院子,你就自己回端王府去吧,我不如自己另外找个管家来省事。” 撂下这句话,宁昭昭扭头走了。 碧芹快步追上她,道:“郡主,您别生气。” “我不生气啊。” 这是实话,她还真是不怎么生气。 说来也怪,她以前脾气挺不好的,对着颜清沅就像是个炮仗,不用点就着了。可是这薛柔儿出现以后,有好几次撩了她的底线,碧芹觉得她该炸了,结果都没有。 “不过这个薛柔儿真是讨厌的紧,我才不想让她住在我的宅子里……”宁昭昭嘟囔道。 跑回内院,看到颜清沅正在命人收拾屋子,她走过去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 “?”颜清沅一脸莫名其妙地回过头。 “红颜祸水。”宁昭昭悻悻地道。 “……” 颜清沅早习惯了当出气筒,知道她肯定有跑出去受了气回来,也不多话,一把把她搂过来抱好了。 “我搬出王府的事儿,是私下做的。各方势力都还不知道。过几天等他们缓过神来,应该陆续会派人过来探望。” 说到这个宁昭昭也奇怪,道:“你受了伤,宫里竟然没有来人?” 还是东宫派了大夫过来走过场。 颜清沅失笑,道:“你难道以为我这个皇子很值钱?” 如今他还没有受封,说难听点就是还没有得到承认。这里头不得不说,有宋氏让人拖着案子的功劳。 宋氏想让他妥协。 一旦他妥协,就意味着端王府的妥协。 不但如此,他若是受封,就意味着当年颜后之死,又要旧事重提。 所以大家都在尽量的降低他的存在感。 “你是不值钱,可我觉得,皇上作为你父亲,总要派人来走个过场……” “父亲?”他玩味地咬重了这两个字? 那一瞬间,宁昭昭被他的眼神所惊。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冰冷带着杀意的颜清沅! 最终他回过神来,道:“他遍地子孙,还想的起来我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他附身把宁昭昭抱了起来。 宁昭昭嘟囔道:“什么遍地子孙……” 这话说的……宁昭昭依稀记得自己前世养的那只大公猫,经常消失个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有时候她也会骂它“都遍地子孙了还不知道收敛”…… 咳,纯属巧合。 颜清沅道:“早上看你出来的时候,就惺忪着眼,不是没睡够?补补觉待会儿起来吃午饭。” 宁昭昭听得有些心动,又有些幽怨地道:“我好久没有睡到自然醒了。” 家里有了长辈就会不一样,宁昭昭每天早上都要早早起来去给侧妃请安。虽然侧妃没有硬性要求,可她也看出来侧妃是个极重规矩的人。也明白在这种王族家庭,这些规矩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疏平常。 如果不是出现了薛柔儿,她还是想和侧妃维持好关系的。毕竟她是位性情直爽,又一心为他们考虑的长辈。 只是到了如今,颜清沅说反正争宠争不过薛柔儿,宁昭昭也释然了。 颜清沅笑道:“就你懒。要是依着你的性子让你赖着,你大约天天过午才起。” 宁昭昭轻哼了一声。 他把她抱上榻,想跟进去,被宁昭昭赶了出来。 “你去把那个薛柔儿处理一下。不然别往我身边凑。我总觉得她会突然冒出来。” 颜清沅呆了呆。 后来不知道想起什么,脸色有些难看,道:“嗯。” 的确,他这次不能再让那女人坏事了。 过了一会儿,在屋里喝茶的薛柔儿等到了颜清沅身边的宋一。 “二爷让您到黑市走一趟。张迈在等您。”宋一毕恭毕敬地道。 薛柔儿有些狐疑,道:“黑市?” 宋一道:“嗯,黑市。有件事想请您帮忙。再说,您不是一直想了解黑市吗?” 薛柔儿顿时眼前发亮,心道,颜清沅这是想通了? 不过她也不奇怪。宁昭昭是那种需要人家哄着捧着的女人,大约在她面前,颜清沅还是要做做戏的。 真正能陪他共患难,成就大业的人,只有她薛柔儿! 她心道,颜清沅果然还是当年的颜清沅,冷静深沉,辣手无情。 “我就说,这么一个人,怎么突然上了京,就成了情圣呢?” 她喃喃冷嗤道。 “收拾一下去黑市……对了,黑市是不是有个女子,叫红影?”薛柔儿问宋一道。 宋一低头看着脚尖,道:“红影犯错,已被处死。” 薛柔儿一愣,然后娇媚地笑了起来,道:“果然是我的二哥哥啊,永远这么无情,永远这么果断……” 原以为至少会给红影留个位置呢,毕竟她跟他的时间不短。薛柔儿一直认为,颜清沅有双重身份,一个是在朝堂,一个是在地下黑市。 朝堂上自然有她。而在黑市,她以为颜清沅会挑选红影做那个女主人。她们俩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共同辅佐颜清沅。 只不过没想到,红影却没能熬到那一天。 154.第154章 该算账了 薛柔儿高高兴兴地就走了。 听到消息,宁昭昭似笑非笑地看了在她身边徘徊的颜清沅一眼,道:“让她去黑市她这么高兴?” 真能干。 颜清沅想往她身边凑,可是她抬了抬手,他又只能退了出来,道:“昭昭,我也困了。” 宁昭昭道:“别急啊,我们来算算账。” “……” “我问你,那天在东宫,你看见她,就盯着她发愣,那时候你想什么呢?” “……就是在想她怎么来了。”颜清沅老实地道。 宁昭昭想,这种琐碎事咱们就不管那么多了,咱们来说点别的。 “现在是侧妃逼着,还不要紧。可她若是找了皇后赐婚,咱们怎么办?” 颜清沅不屑地道:“我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的。” 宁昭昭道:“如果最后她办到了?” “那我就弄死她。” 他一脸纯良无辜,完全看不出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可是宁昭昭又开始烦了,道:“我听说皇子大婚,有很多都是一位正妃,两位侧妃一起娶进门的……就算没有薛柔儿,搞不好就有黄柔儿,李柔儿。” 颜清沅:“……” 宁昭昭捂着脸,有些烦躁地道:“你怎么这么麻烦!” 颜清沅嘟囔道:“谁让你不趁早,在我公开身份之前嫁给我……”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宁昭昭又勃然大怒! 颜清沅不知死活地还往她身边凑,道:“我也要休息……” 然后他就被宁昭昭给赶了出去! “要休息你去隔壁睡!” 颜清沅顿时就要挠门! 其实什么黄柔儿李柔儿的!不就是那时候薛柔儿出现,他多看了一眼! 他也不想看的好么!他那时候也就是吃了一惊而已! 凭什么就被记恨到现在啊! “醋缸子!”颜清沅愤愤地道。 全全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心道:爷,您什么时候能振一振夫纲? 颜清沅算是想明白了,这丫头把薛柔儿弄走,不是想和他亲近,是想安心算账来了! 她倒也不是个没脑子的,若是薛柔儿在,她是不愿意把他赶出去的! 怎么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颜清沅指着那道门,愤愤道:“有你求我的时候!” 全全心想,对对,就是这样,爷你腰杆子要硬起来! 然后他就悻悻地走了,刚走了两步突然看见人家来送点心,心下一动,就顺手去把托盘接过来,把那丫鬟吓得半死。 在全全目瞪口呆的眼神中,颜清沅端着盘子又去敲门,好声好气地道:“昭昭,吃点心了。” 过了一会儿,里面大声道:“不吃了!赏你了!” “……” 颜清沅最终蔫耷了,利落地滚蛋了。 既然美人恩没戏了,颜清沅认命地去忙活了。 宋一和卫三早就等着了,厚厚的账簿等着他看呢。 “张迈那边发来的消息,这笔粮单您还真要看一看了。”卫三小心翼翼地道。 颜清沅一看就乐了,道:“宋氏的单子?” 卫三有些尴尬地道:“价钱都给您涨了三倍了。” 宋氏一脉至今没有搞清楚颜清沅的底细。当初端王放出消息来,只说颜清沅收服了黑市,但是没说颜清沅已经成了黑市的主人。 这里头的区别,无非就是宋氏闹不清楚颜清沅到底是名誉主席一类的,还是真的有实权。 宋氏倾向于前一种,没有实权。因为颜清沅太年轻了。而且黑市分布广而散,其内勾心斗角,各自为营,怎么可能为一人所用?他恐怕连走都没走过每一个黑市。 西域那边黑市受他控制不足为奇。但是京城……张迈的名声在外,宋氏还真有点吃不稳,所以想买粮,也乖乖给张迈涨价。 哪来的粮? 就是过年的时候,颜清沅囤下的。一边开仓放粮,一边紧紧把持着粮关。京城粮商还真就不敢跟黑市叫板。 宋氏为了给庆王攒功,许诺给城外悍匪大量米粮,然后让庆王上京的时候一举围剿,解除京郊多年匪患。这是年前,宋氏就和那些山匪在谈的。 谁知道没来得及屯粮,粮就没了…… 他们还以为是张迈压着粮呢。谁知道张迈也每天翘着头等着颜清沅放粮啊。 “涨三倍?”颜清沅翻了翻手里的账本,漫不经心地道,“张迈怎么说?” “张掌舵说,等庆王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快入夏,还有一段时间可以供他们筹备。掌舵也希望您尽快放粮。“ 也不知道颜清沅最近是忙昏头了还是沉迷于女色回不过神来,这件事竟然一直没办。 颜清沅玩味地道:“还有时间筹备?” “嗯……爷,您看,放不放?” 颜清沅道:“涨三倍,当然不放。起码涨上十倍。” 宋一吃惊地道:“这都一个多月了,才涨三倍呢!” 颜清沅笑道:“你放心,接下来一个月,会快很多。” 他一定会让宋氏被宰得心甘情愿的。 “让张迈沉住气,别指着这点蝇头小利就把持不住。还有,注意一下东宫的那个顾氏。宋氏该对她下手了。” “顾良娣?” “李氏已经快没用了。”颜清沅淡淡道。 比起徐妃和太子有深厚的少年夫妻情义,李氏面对顾胜雪的争宠,就要弱势得多。前阵子更是被徐妃利用了一笔,用来打击顾氏,成功地让太子彻底厌倦她。 李良娣只能成为宋氏的弃子。这个时候,宋氏肯定会向顾胜雪抛出橄榄枝,以期盼再控制太子。 顾胜雪也是个聪明人,已经进了宫,她知道该怎么选。 卫三犹豫地道:“要由着宋氏收了顾良娣吗?” “由啊,怎么不由。”颜清沅笑道。 “那,顾胜达……” “继续扶持。他要买什么,都给他。把价钱降到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颜清沅道。 这样一来,顾胜雪就能用醉蝴蝶彻底控制太子。宋氏控制了顾胜雪,到时候对太子的控制只会比从前更甚! 卫三不明白颜清沅这么做的用意,实在没忍住,道:“您还是打算帮宋氏?” 不可能啊,颜清沅又不瞎。 倒是宋一反应了过来,便道:“属下觉得,爷是想用宋氏牵制住太子,等宋氏觉得顾胜雪成大器的时候,再折其羽翼……”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颜清沅自己压住了秦淑月的案子,没让人查出来当初是顾胜达下的杀手,顾胜达还以为是他运气好呢! 不是不报时机未到,这个案子如今已经被颜清沅拽在了手里,什么时候揪出来,什么时候就是顾氏兄妹的死期! 到时候,秦氏发现太子被顾胜雪用药物控制,顾胜达才是歼杀秦淑月的真凶,疯狂反扑,宋氏又能否招架得住? 真是期待到时候的一场好戏啊。 颜清沅陆续处理了这些日子以来堆积的事务。 宁昭昭大约睡了一个时辰左右就饿醒了,打听了一下薛柔儿还没回来,颜清沅在书房忙。 她吃过午饭,就在屋子里翻来翻去找东西玩。 一刻钟以后,碧芹疯了一样冲进了颜清沅的书房。 “不,不好了!殿下!不好了!” 颜清沅平时呆在书房是从来不让人随意打扰的,被碧芹这么一嚷,差点没吓出病来! 眉毛都立起来了,想起她是宁昭昭的贴身,又忍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道。 “郡,郡主突然满脸通红,然,然后,突然就流鼻血不止!” “……” 颜清沅连忙奔了回去,果然看见一群丫头围着仰着头的宁昭昭。 宁昭昭都快哭了! “阿沅……” 她的脸好烫啊! 颜清沅凑过去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后又气急败坏,道:“你到底吃了什么!” 午饭吃了丹参鸡汤…… 颜清沅给她止了血,气道:“你是不是偷了我的药吃了?” 宁昭昭哭丧着脸道:“我又没病,为什么要吃药?” 那是有人给她下药了? 不,不可能,这地方谁能给她下药? 终于,急疯了的颜清沅发现了不对劲。 “你动我的熏香了?!”他几乎是在咆哮了! 宁昭昭一脸呆萌:“?” 颜清沅冲到旁边香炉里去扒了一会儿,就发现一点灰烬了,顿时就在心里泣血! “宁昭昭,你是怎么把这种最温和的催,情香,用出满脸通红,还流鼻血的效果的?!” 瞬间宁昭昭的脸更红了,屋子里的丫鬟连忙退了出去! 最终颜清沅翻天覆地地找原因,发现是她今天吃的药膳和熏香冲上了…… 宁昭昭几乎要哭瞎:“你为什么会藏这种东西……” 她在屋子里翻来覆去地找东西玩,发现装得宝贝似的一盒子,打开发现是熏香,点上了,不是很正常吗?!不是很正常吗?! 谁知道会碰上什么破药膳!还有谁会在自己床头摆这种不要脸的东西! 颜清沅哭笑不得:“我有这种东西……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自然是为了助兴啊! 宁昭昭狂捶床板:“你不要脸!” 颜清沅仰天长叹:“一眼没看到你竟然就干下这种蠢事!” 最后宁昭昭的鼻血彻底止住,脸色也褪下去了。但是颜清沅觉得她实在是太不省心,索性就把她提到了书房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美其名曰继续观察,实则是为了避免她又做了奇怪的事情。 155.第155章 书房乱了 宁昭昭被提到书房,还一脸虚弱地看着颜清沅,道:“我想吃燕窝。” “不是刚吃了午饭吗?” 有一个时辰吗? 宁昭昭道:“失血过多。” 颜清沅:“……” 他现在是彻底没念头了,素着就素着吧,谁让他摊上这么一个活宝。 这阵子每天被她折磨,薛柔儿出现以后她就彻底爆发了。现在颜清沅冷静下来了,也发现了不对劲。 宁昭昭对付他,惯会先把他勾得神魂颠倒,然后在他心驰神摇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难怪在东宫她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他,还说什么陪他睡三天…… 啧,也怪他自己昏了头,薛柔儿犯了她的大忌,她没有暴跳如雷一巴掌抽死他已属难得,怎么可能还有这等美事给他? 颜清沅长那么大,就没这么顺溜地进过谁的套。这次虽然还没有等到那个“致命一击”,但已然伤筋动骨。最可怕的是就算他知道了,下次还是会继续顺溜无比的上钩。 这次的教训吃得够狠,他瞪着眼前这个伸长脖子等燕窝吃,还一脸无辜的女人,也只能叹气。 “先老老实实呆着,晚点我把屋子清理一遍你再回去。” 汗,这是把她当小孩子呢,先把屋子里的危险物品都清理一遍,免得她又拿出来玩? 宁昭昭道:“谁让你藏那种东西?反正就是你不要脸。” “……” 颜清沅愤愤地在心里自我安慰:走着瞧,有你求我的时候。 那天下午他在书房奋笔疾书,宁昭昭吃饱之后又睡着了。不但睡了,还睡得四仰八叉,还老是踢被子。 颜清沅心无旁骛地忙了一会儿,不知道第几次抬起头想看看她踢被子没有,然后就发现了让他惊恐又喷鼻血的一幕! 宁昭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前面,披头散发,裙子还穿着呢,上衣却脱了,一件大红色的小兜兜几乎要罩不住浑圆的前胸,看得人血脉贲张! “……昭昭?” 宁昭昭鬼魅似的靠过来,直到那雪白的藕臂环住他的脖颈,她在他耳边轻轻道:“阿沅……” 颜清沅一脸惊恐:“你,你你……” 她浑身烧得难受,可是脱了衣服又嫌冷,靠在他身上,只觉得那烫烫的皮肤简直就是她的救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整个腻进了他怀里,双手不老实地探进他的衣领,脸颊在那滚烫的颈窝里蹭个不停。 颜清沅浑身都烧了起来,却抓住椅子把手一动不敢动,颤声道:“昭,昭昭……” “阿沅。”她轻轻地道,亲着他的脖子和脸颊。 他从来没想过她会这样,整个人软得好像没有骨头,可以整个腻在他怀里,神色迷离,吐气如兰。似乎是看他不为所动,她滑腻的双腿已经盘上了他的腰身。那个动作让颜清沅差点吐血! 他喃喃道:“别玩我了,昭昭。” 可怜颜清沅已经被她吓破了胆,此时近乎崩溃的渴望却让他心生惶恐。 她拧了拧身子,双目氤氲,似乎有些委屈,好像在问他为什么不抱抱她? 既然山不来就我,那就我去就山好了。 她一抬头,含住了他的唇。 哎哟他竟然还抵抗!! 宁昭昭都快难受死了,内里一把火烧得大旺,急需颜清沅来给她泻泻火!可这个人是怎么就这么不配合! 她性子上来了,竟然抬起腰身用力揪住颜清沅的领口,惩戒性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直接见了血! 颜清沅:“!!!” 他是认真想挣扎的,只不过身体不受控制,挣扎也没有什么力气,心中万分不舍,但是又害怕堕入其中之后悲剧重演! 因此他的推拒就出现了欲拒还迎的小受属性…… 那副样子激得宁昭昭红了眼,撕咬着他的耳朵,扯开了他的衣襟,然后粗暴地撕裂了相对脆弱的底衣! “昭昭!”颜清沅顿时要疯。 宁昭昭狞笑:“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颜清沅目瞪口呆。 眨眼的功夫,他的上衣被扯了下来,露出精悍强壮的上身,可是他现在的表情却是怎么看怎么好笑! 宁昭昭红了眼,有些急切地咬着他的脖子他的肩膀,发出像小兽一样的咕噜声。 某人已经彻底崩溃了,兴奋得肌肉绞紧,微微发颤。欣赏她这一刻的疯狂,心想她待会儿若是敢跑,抓都要把她抓回来,就算事后被她弄死也值了! 这么想着,滚烫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腰身,她微微发颤,一口咬住了他胸前的红点。 颜清沅终于彻底失控,低吼一声把她从身上掀了下去掉了个个儿,想要便被动为主动! 突然感觉脖子一凉,低头一看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了把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咙口。 “……”颜清沅吓呆,继而苦笑,“你要玩我到什么时候?” 心中不免有些悲愤。虽说他这辈子不会这样把命门留给任何人,但是因为拿刀的是宁昭昭,他心里就知道她只是在逗他罢了。 果然…… 宁昭昭用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不耐烦地道:“谁准你动手了?” 颜清沅:“……” 宁昭昭喘着气,小兜兜的带子已经断了,那片妖娆的布料没诚意地挂在胸前。 “掉个个儿,我要在上面。” “……” “快点!”她厉声道,手却有些发抖。 死贱人,藏的不知道什么破熏香,她都快难受死了!特么还在这儿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颜清沅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听话已经是他的条件反射,闻言就把宁昭昭掐腰抱了起来放自己身上。 “想我求你啊?小贱人!”宁昭昭用匕首抵着他的喉咙,有些狰狞地道。 “……”这下轮到颜清沅一脸呆萌。 “你指着我的门说等着我求你,以为我没听到?我才不会求你呢,你以为给我下点药我就不行了?” 她凑过去,颇有气势的低声道:“颜清沅,我告诉你,有你求我的时候!” 衣裳将褪未褪,长裙还在,她没拿匕首的那只手伸下去,找到轻轻握住了。他涨红了脸,眼中有些嗜血的冲动,却又另一种极致的克制。 宁昭昭一手还拿着匕首,面色潮红,自己咬了咬牙,颤颤巍巍地往下坐。 有点疼。虽然因为药物身体格外敏感,但是坐了一半她还是坐不下去了。 不上不下的感觉顿时让颜清沅一口血差点飙出来,他几乎是黑着眼睛道:“昭昭……” 宁昭昭喘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又开始慢慢往下坐。她蹙着眉尖一脸认真的样子真是好可爱…… 裙子是他买的蓝底百花裙,身上挂着也是他挑的鸳鸯交颈小红兜。仿佛她从里到外整个人都是他的。 虽然脖子还被人用匕首抵着,可他还是看出了她那副神色下的紧张和不安。心中顿时滚烫一片,连刚才几乎不可抑制的冲动也缓了些。 “慢慢来。”他低声道,抚摸着她已经微微出汗的腰身。 宁昭昭却不领情:“要你管!” 她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就坐到了底! “乒”的一声,她手中的匕首落了下去,最极致深入的感觉让她整个人僵住,微微发颤。 颜清沅的嘴唇也微微发颤,气息更是不稳,不可自抑凑过去吻住了她的唇,下面也禁不住扶住她的腰退出来一些,轻轻动了动。 “我,我来……”她不满地推着他道。 颜清沅哭笑不得,身体几乎已经到了极限,眸中却有些纵容:“倔什么,嗯?” “谁让你给我下药!我才不便宜你!” “我没……” “住口!” “……” 宁昭昭扶着他的手,慢慢地开始动。 “嗯……昭昭,你太慢了,把腿分开些让我来……” “闭嘴!” 宁昭昭经验不足,试探似的慢进慢出,把颜清沅折磨得简直想死。才眨眼的功夫他就出了一身的汗,衣服也全都浸透了。 耐着性子等她找到感觉,牙都要咬碎了。颜清沅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会被女人骑在身上。可看着她一脸迷醉地跨骑在自己身上颠簸,那模样简直美到极致。 他的手下意识地用力捏住她的腰,眼中已经有些迷离和涣散,那神情看着竟然是有几分脆弱的。 就,先给她一次……再把她掀下来…… 正想着呢,突然身上的宁昭昭的动作僵住,整个人跌进他怀里,内里收缩得厉害,刺激得他都差点交代给她了。 他浑身炽热难当,正是难受的时候,可是宁昭昭已经瘫得不想再动了。 “放,放开我,我,我要去休,休息……” 颜清沅几乎要把她掐进自己的胸口,喘着气道:“这么没用?眨眼的功夫就交代了?” 宁昭昭自己也知道,她爬上来最多不超过五分钟……还包括前期磨磨唧唧的时间…… 可是怎么就觉得累得要瘫了? “我,我休息一下,再,再来……” 纵是颜清沅再惯着她,也是不可能的了。 他掐住她的腰身直接把她掀到了桌子上,宁昭昭惊呼了一声,就已经躺好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他已经低下头,狠狠地亲了下来。 156.第156章 继续…… 暖池里雾气氤氲,让人迷醉。 这样的冬日,温暖雾气和水流,英俊强势的男人,耳鬓厮磨的纠缠,确实让人意乱情迷。 宁昭昭有气无力地靠在身后也不知道是人工堆砌还是天然的池中小假山上,喃喃道:“为什么你还那么有力气……” 本来还在啃她肩膀的人一顿,有些犹豫地道:“你不会以为一点开胃菜就把我打发了吧?” “……” 从下午折腾到现在天都黑了你跟我说是开胃菜!? 看她一脸惶恐,颜清沅轻嗤,道:“刚才的气势哪去了,嗯?” 宁昭昭挣了挣滑腻的身体想溜,颜清沅含笑把她从背后搂过来,舔了舔耳珠子,低声道:“别怕,给我抱抱就好。” 他对她的兴趣大得惊人,拆吃入腹之后还觉得自己是囫囵吞枣。好不容易逮到这只坏心的小狐狸,如今便是爱不释手的逐寸逐寸把玩。 看他像研究什么样子把弄她的身子,从脸颊嘴唇开始摩挲亲吻,间或用牙咬,逐渐往下。 她自是不肯的,身体都蜷缩了起来。 但是颜清沅真正强势起来她也是老实的。从前被他按着脖子骂“从前是让着你你难道不知道”,也不是没有效果的。宁昭昭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就是让着她的。 她现在感觉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某人拿着刀叉得意洋洋把她一点一点拆吃入腹。 直到他握住她圆润的小脚丫子抬出水面,看着那粉红的小指甲片嵌在粉嫩的脚趾头上,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会儿,低头含了上去。 宁昭昭:“!!!” 颜清沅突然凶性大发,一把把她按到了假山上,顺势挤进她体内! 宁昭昭经验不足,经历刚才那几次已经是头昏眼花仿佛再难接受更多,一下被攻破防线便尖叫出声,双手在他宽阔的背脊上留下几道血痕。 那一刻的颜清沅眼神决绝又残忍,简直让她陌生,巨大的阴影笼罩而下,水下的屠戮伴随着闷响,仿佛永无止境。 他步步紧逼,而她溃不成军。 夜幕浓得像化不开似的。 颜清沅轻声哄了在睡梦中抓着他的手的宁昭昭松开了手,退下床给她拉好了被子。 “阿沅……”她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觉得浑身郁燥,翻来覆去睡不着。 颜清沅亲了亲她的眼睛,低声道:“你先睡,我去处理一下。” 处理什么? 自然是让她不好睡的源头。 他出了门,轻轻把门带上。 在入水的月色中,这个偏安的院落仿佛静谧一片。但仔细听,又可以听到那仿佛死一般的静谧中传来细细密密的咽呜的萧声。 宋一的脸色有些凝重,道:“主子……” 幽冥萧是上一代黑市之主的成名绝技。颜清沅做事向来赶尽杀绝,金家必然不留人,这世上又怎么会有人半夜来此吹奏幽冥萧? 萧声一起,人畜难安。 当初那一战多么的惊心动魄,最终颜清沅是如何艰难的力压金鸣,九死一生,仿佛都还在眼前。 再听到幽冥萧,宋一也有些心惊胆战。 颜清沅侧耳仔细辩了辩萧声的位置,低声道:“出来相见吧。” 听着虽然远,其实就在附近。这套虚虚实实的把戏,骗骗别人还行。骗颜清沅,还是嫩了些。 只不过他不想在这儿大开杀戒罢了。 宋一看他的样子,神色平静了些。看来虽然金家有漏网之鱼,但应该不过是只弱鸡,不足挂齿。 少顷,萧声果然停了,从层层夜影中走出一个年轻的红衣男子。 虽然戴着半边金面具,但是对方露出来的侧脸,棱角分明,下颚弧度尤其优美,往上是半边鲜艳欲滴的红唇和妖挑的眼。面具的冰冷沉凝,和另半边戴着笑的面容形成鲜明的对比。 尤其精致的红衣下露出来的锁骨,晶莹剔透的想让人去咬上一口。 颜清沅气场全开,一时之间只让身边的人都有些压抑。那鬼魅般的红衣少年也隐隐咬牙。 正是高手拼气势,彼此之间僵硬冷凝,仿佛一触即发,对方突然一愣。 颜清沅猛的回过头,就看到了自己身后趴在门上流口水的某女。 “……” “……” 宁昭昭嘟囔道:“这男的长得比张迈还好看啊。” 颜清沅额头上青筋直跳! 宁昭昭给他还没有收敛好的杀意给吓着了,连忙道:“我只是起夜,谁,谁知道你们在这儿……” 在这儿干些奇怪的事情…… 颜清沅已然回过神,扭过脸不理她,道:“滚进去。” 宁昭昭:“……” 谁给你的雄心豹子胆? 宁昭昭还是默默地滚进去了。 此时,对方红衣少年半边的笑意更明显了,道:“原来她就是这阵子黑市之中大伙儿议论纷纷的宁夫人。” 颜清沅眯起眼睛,道:“金家十八口,直系血亲,我一个不曾留下。你又是哪里来的小杂种?” 他故意提起金家的惨案,没想到对方似乎根本不为所动。 “金家人?呵,他们算什么东西。颜清沅,我今天来,是替我主子向你传一句话。” 颜清沅眯起眼睛不答。 这时候,被轰进门的宁昭昭犹不死心,心想,你不让我看,我不会偷偷地看? 她巴着窗户戳了个洞偷偷往外瞄,就看见那站在屋顶上的红衣美少年仿佛意气风发,在月色下青丝飞舞如同仙人…… “……你大可压着粮单,可你以为你一个毫无背景的皇子可以跟天家抗衡?除了你,黑市也不是无人可用。皇上的心思你应该明白……” 下一瞬,惨叫声响彻云霄! 红衣少年像只大红鸟一样被打了下来…… 宁昭昭:“……” 颜清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扇门,冷冷地道:“关到柴房,划烂他的脸。” “!!!” 眼看着他朝门的方向走来,宁昭昭连忙转身想溜,结果没跑两步就被人从背后搂住腰扛上了肩。 “啊啊啊啊!!!” 宁昭昭尖叫! 颜清沅振臂把她丢上了褥子,一边拉住脚,脱了鞋子,然后扯开腰带,动作一气呵成。 宁昭昭玩命挣扎,拿脚踹他反而被抢了袜子! “我要起夜啊!” 老娘想去上厕所好不好啦!!! 颜清沅听了直笑,道:“忍着。” “……”这种事情怎么忍? “你要是真在床上方便,我也不介意”,他一只手就按住了她的背,俯下身轻轻咬她的后肩肉,一边道,“谁让我疼你呢。” 宁昭昭没反应过来,只抓着床单发抖,道:“可是我不想在床上方便……” 颜清沅一口咬住了她的耳朵。 可惜宁昭昭是个棒槌,永远不可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可以容忍她在头上作威作福,甚至拉屎撒尿。可他绝不会让她,擅自走出他的羽翼之下。 那天晚上宁昭昭干了这辈子最丢人的一件事,大半夜的竟然抱着颜清沅求他让她去上厕所吧! 颜清沅也不知道发什么病! 竟然就这么抱着她脱干净了! 宁昭昭吓得简直都要的失禁! 她抱着他的肩膀狂哭,双腿紧紧盘着他的腰死活不肯下来,那个小可怜样儿,竟然还哭着喊着什么“不要不要”!简直就惨不忍睹! 颜清沅气都要喘不过来了,一是被她勒的,再就是笑的。 “以后听话么?”他亲亲她的泪眼,道。 宁昭昭胡乱地点着头,心里却在想,算你狠,竟然押着不让老娘去上厕所威胁老娘! “出门衣服要穿好知道么?” “不许看着旁的男子目不转睛的知道么?” “再让谁看你一寸,我就废他双目。你多看谁一眼,我就让他从此都无脸见人。” “记住了么?” 气氛一时有些僵凝,宁昭昭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都是泼醋,她折腾了半天,他泼出来那段数显然高过她。 不过以为这样宁昭昭就会妥协吗! 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威胁! 利诱还可以考虑一下! 颜清沅捏着她的下巴,眸中深不见底,仿佛要把她的心思看透。 宁昭昭抿了抿唇,决定避其锋芒,蔫蔫地道:“我,我想如厕……” 颜清沅只是看着她笑,好像没听见她说什么。 宁昭昭嘴一扁,可是想起自己的眼泪还没干呢,再装哭好像也没什么用。 她的腿慢慢滑下来,终于憋屈地说了一句:“我记住了。” “嗯?” “我会听话的。” 心里的小人正在流面条泪,她绝对是史上第一个被尿给征服的女主。 颜清沅满意,这才大发慈悲让她解决个人问题。 不过他不傻,知道宁昭昭憋着气呢,便亲自一路提这小棒槌去了,又原路提了回来。 那个过程就不说了,反正宁昭昭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快丢光了。 她一向知她的阿沅翻脸是很可怕的事情,可是这个反差大得还是有点超出她的接受范围了! 控制狂!腹黑狗!精神分裂!! 为什么以前还会觉得他的腹黑反差很萌的样子啊!萌个屁啊! 颜清沅丝毫不知道她心里已经把他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甲片都骂了一遍,依然兴致勃勃地把她翻来覆去地折腾着,折腾得她后来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157.第157章 他的过往 那天早上宁昭昭终于能闭眼,也睡得不安稳,翻来覆去不得安宁。 颜清沅掀了被子下床,回头看了一眼她苍白的小脸,和露出来的肩上触目惊心的痕迹,心里也有些后悔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昨天好像从下午她到书房里来开始,一直到今天早上,除了被打断的两次,几乎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正想着,他站起来,却牵动了背部的伤口。 对着镜子照了照,他皱了皱眉,唇角却扬起。 谁知道这丫头竟这么蛮,生气也挠人,后来高兴也挠人。 突然听见一声惊喘,颜清沅下意识地拿了衣服来披上。 只见宁昭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颜清沅又疑心她没有看到。 宁昭昭抱着头,样子很有些可怜,道:“阿沅,我做了个噩梦……” 其实要是平常的颜清沅,他一听就知道是假话。最后一次刚结束没多久,她刚合上眼呢,哪里这么快就做噩梦了? 不过他的脑筋要是一直清醒,也就不会宁昭昭牵着鼻子走了。 他果然立刻上了前,搂着她安抚道:“别怕,只是梦而已。” 宁昭昭就拿脑袋去他怀里蹭,一边道:“你不知道,我梦到我怀孕了……” 颜清沅的注意力彻底被吸引了过去:“怀孕了有什么好怕的?” “梦见我未婚怀胎啊,然后很多人来围着我,要把我抓去浸猪笼……” 颜清沅道:“怎么可能呢?有我呢。何况咱们大婚在即,你还怕什么?” 莫说贵族女子总是比平民任性些,端王的外孙女又岂是什么人都能碰的?就是他在一日,就没人能碰她一根毫毛。 正想好好安慰他呢,他脸色一变! 宁昭昭已经蹭到了他怀里,把本来就没套好的衣服,彻底扯了下去! “……小棒槌!” 猛的看到他的后背,宁昭昭吃了一惊。 颜清沅眸中一沉。 她喃喃道:“你都睡了我这么多次了,我竟然一次都没有看到……这些是谁打的?!!” 他竟然背了一背的,纵横交错的伤疤! 虽然宁昭昭总在心里吐槽颜清沅是白斩鸡,但实际上他的身材就像他的个性一样,平时看着绵软,真的显山露水了,她才知道她错了,而且是错得很彻底…… 他绝对不是那种粗壮型,身高超过一米八,属于比较标准的体型。宁昭昭的身高在女子中属于高挑,可若是面对颜清沅的话,要看到他的背,基本上是跳起来也看不见。 而只要她站在他前面,并且是脱了衣服的情况下,那她必然是在他怀里的…… 颜清沅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避开她去往他背上看。 如今看她勃然变色,他眸中竟罕见地有些伤痛,低声道:“旧伤罢了,有什么好提的。” 他想把衣服拉起来,被宁昭昭拦住。 她仔仔细细地看那宽阔的背脊上的每一道疤痕。 颜清沅微微有些僵硬,但想到反正都看到了,就由她去罢。 忽略昨天她没忍住下的狠手,颜清沅背上的伤痕分成好几种。估计刀剑什么的也有。但是最多的,最深的,竟然是一种类似鞭伤的伤痕…… 她自己就是用鞭子的,对这种伤痕再熟悉不过。 “当初必定是深可见骨……”她喃喃道,“谁打的?” 这种密度,力度,不像是平时能受的那种伤。她看了半天,得出一个让她惊心动魄的结论。 更像是某种刑罚…… 颜清沅回过头愣愣地看着她。她披着头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双眼还有些红肿,眸中却有一种他一直想要却稍纵即逝抓不牢的东西。 他渴望她的温柔,拼命追逐。可是此刻就在眼前,他却又突然心生怯意。 “我……十二岁那一年,你外祖父打了胜仗回京,我混在你外祖父的轿子里进了京,想见见我的父亲。”他自嘲地笑了笑,似乎在嘲笑当初那个天真的自己。 “后来不小心冲撞了圣颜,被罚了一百鞭子。不过怪不得皇上,当时他并不知道我是端王带来的人,所以下手重了些。” 一百鞭子,十二岁的孩子!是要他的命么?! “的确是要我的命。直到后来……你外祖父听说了消息,匆匆赶过来把我救了下来。才打了不到三十鞭呢。”他摸摸她的脸,轻声道。 “还有些是刀伤箭伤,大多数是从战场上,或者是后来和人动手的时候带下来的。” “这道呢?”她抚摸着后背朝心口的位置上,最深的那道,轻轻地问道。 “那道……是黑市上一任主人金鸣刺的。他会幽冥萧,我那时候定力不足,抵挡不住方寸大乱,差点让他一剑穿心。”颜清沅叹了一声,道。 她不问便罢了,他也不想面对那些过往。可她问了,他都是老实的。 收了黑市是巧合。黑市上一任主人金鸣也是个人物,练的一身邪门功夫。颜清沅十六岁那年离家出走,就是跟他混去了。 期间辛酸经历不必再提。他为金鸣鞍前马后,作为沟通三十六省分部的使者,那几年几乎每一个日夜都在路上。在路上吃,在路上睡。没有一刻停止的颠沛流离。 然而就是因为他做得太好,所以他引来了金鸣的猜忌。 金鸣打算把这个将来可能会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后辈扼死在萌芽的状态,结果反被颜清沅灭了门。 黑市三十六部早就只知年轻的颜二爷,而不知金鸣了。所以金鸣死后,颜清沅上位,天经地义。 宁昭昭轻轻吻了吻他后背心口的伤,颜清沅整个人僵了僵。 他有些不自在地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把这些疤去掉的。” 宁昭昭把脸贴在他肩上,低声道:“我很奇怪,你有那么多好药,为什么不往自己身上用?” 譬如芙蓉露,据说是千金难求。宁昭昭的脸现在比剥了蛋壳还光滑,完全看不出当初毁容的痕迹。 可是他背上的疤……显然他是放任其如野草那般继续斑驳下去。 颜清沅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是想让我自己记着。” 记着什么? 每一分痛,每一分伤,每一分过往。 曾经我满身伤痕,几乎自暴自弃。 可是昭昭,若我早知道会遇见你,我一定会早早把这些疤痕,过往,都洗得干干净净。 这样的单纯这样美好的昭昭,怎么能跟着他在那仇恨的地狱里沉沦? 宁昭昭猛的抱住他,低声道:“不用去掉,我喜欢的。” 她其实并不是那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但还是用力把他抱紧,轻声又说了一遍:“我,喜欢的。” 颜清沅一时僵住,只觉得如今还在梦里。 宁昭昭慢慢爬上他的背,柔软的前胸也贴了上来。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颜清沅,他看着她的眼神。宁昭昭觉得他在心疼她。 心疼她被至亲出卖伤害,心疼她年纪轻轻背负了很可能永远去不掉的伤。 那么,在他年纪小小,千里迢迢,上京去只为看自己父亲一眼,却差点被打死在他母亲殒命的地方时…… 他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我陪你一起记着。” 她握住他的手。 那一刻,她下定决心。 颜清沅,你说你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 那你便是要再到地狱去,我也陪你去。 “……昭昭。” 那一刻他几乎神魂颠倒,这一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他回过头仔细看她的眉她的眼,有些醉意又有些惶然,只恐这是自己的一场梦境。 “你原来是真喜欢我的。”他喃喃道,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低下头咬住她嫣红的唇畔。 可是宁昭昭的嘴唇还肿着呢! 被咬了一口就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用力把他推开了。 颜清沅的神情还是云里雾里的! 看他那傻样,宁昭昭就乐了。只是一反常态地没有狮子吼,心中还是柔软一片。她轻声道:“我又累又饿又困……你给我弄点吃的,我想睡一会儿。” 颜清沅有些失望,现在他只想腻在她身边不离开,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有些惶恐和不确定。 他想了想,拉住她的手问,道:“昭昭,你还是我的对不对?” 没有被他那满目疮痍的过去吓跑,对不对? 宁昭昭却已经恢复了原样,不客气地扇了他的脑门一巴掌,道:“说什么梦话呢?我要吃那个鸡茸粥,还要玉兰片,哦,对了,再给我弄一小碟子水晶冻。昨天晚上第一次吃到,谁做的啊,你可要帮我赏他……” 颜清沅:“……” 宁昭昭唠叨了一堆,回头瞪了他一眼,道:“愣着干什么,去啊!” 颜清沅只好悻悻地站了起来,背对着她开始穿衣服。 宁昭昭已经躺下了,懒洋洋地道:“回头把药带回来,我给你上药。” 颜清沅猛的回过头。 “我想来想去,觉得留下一两条做纪念就算了,没必要留一背。虽然,嗯,我也不讨厌。可是这样,下次……的时候,我就不敢抓你了。那我得少了多少乐子啊?”宁昭昭有些促狭地道。 158.第158章 替补少年 颜清沅横了一把,但他这就翻身了吗? 那他就太天真了。 宁昭昭体力透支睡到中午。颜清沅给她把脉上药就忙了一早上。虽然一夜好滋味,他也没忘了她昨天的不正常。 检查了一下是吃了药,又满院子的找源头。 颜清沅找了几乎一整天也没找到源头。熏香就算撞上丹参等几种药物,也不会有这种效果。她昨天吃的东西就那几样,大多已经下肚了没法查,实在是找不到摄入源头。 这么琐碎的事情颜清沅也耐心得简直令人发指,其实已经一团火气。 本来宁昭昭在这儿,他也不想弄的太过大张旗鼓。但是到傍晚的时候,他的耐心告罄。 “全部抓起来,挨个排查。”颜清沅阴沉着脸道。 宋一应了,又道:“主子,张迈已经等了一天了。” 颜清沅皱眉,道:“这么沉不住气,还能做什么?” 宋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硬着头皮道:“他毕竟是京城黑市掌舵,底下还有不少人,一直压着粮,镇远侯府那边的态度又有些强硬起来了。他也怕……砸手里。涨了三倍,按照他们意思,已经可以出了。” 黑市是十分现实的地方。上上下下,莫不是看着一个“利”字。颜清沅能坐得稳这个位置,也正是因为他可以给黑市带来巨大的利益。 可是年前抽调的那笔巨款,已经让黑市心生不满。虽然是颜清沅自己的钱,可也是在黑市库存中的。现在宋氏出的这个价钱,完全可以弥补年前的损失,甚至还有些赚头。 颜清沅是个大方的人,真的按照这个价钱出了粮,黑市的人肯定好处都不少。 因此张迈最近压力也很大,黑市上上下下都在催着他放粮。而他基本上找不到颜清沅人。 “而且昨天您把薛小姐弄过去了,结果她一副自己是女主子的样子,在黑市很是煽动了一番……” 煽动什么呢?就是说,颜清沅最近一直不露面,是因为在家陪女人…… 宋一有些尴尬地道。 颜清沅无奈地道:“准备一下,我去一趟。郡主若是醒了,你让碧芹陪她在院里玩。” 宋一惊讶地道:“内院?” “内院。” 毒源还没排查出来,颜清沅其实比较想让她连屋子都不要出。可是想到她必定生气,只好改成了内院。 宋一无奈地道:“是。” 他心想这世上最奇怪的事情,莫过于二爷竟然还有当奶妈的潜质。 等宁昭昭睡醒了,还觉得一身没力气,蔫蔫的吃了饭,心想去院子里活动一下手脚。 听说颜清沅去了黑市,又禁了她出院。她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现在他还在养伤的阶段。皇上再不喜欢他,也不能一直无视他,总会派人来的。他出去不了多久。 至于薛柔儿,宁昭昭则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就算她人也在黑市。 能把情敌忽视得这么彻底,也是她的本事。 宁昭昭在院子里拉了拉筋骨,突然想了起来,道:“昨天晚上抓到的那个人呢?” 碧芹愣了愣,道:“在柴房关着。据说是金家遗孤。” “真的……划花了脸?” 昨天好像依稀听到颜清沅这么吩咐来着。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宁昭昭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碧芹有些无奈地道:“他会很多小手段,宋一他们划不了他的脸。不过今天爷去的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说不划他的脸了。” “为何?” “因为,爷说没必要了。” 为什么没必要了? 宁昭昭心中大奇,也不管碧芹的阻拦,就自己凑到了柴房去看热闹。 如今院子里的人被关了大半,逐个排查,也没人能拦她。 宁昭昭巴着柴房破了洞的门往里看。只见那少年依然一身红衣,颜色鲜艳似血,双手双脚都被镣铐铐住,低垂着头。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慢慢地抬起头。 宁昭昭吓了一跳! 他的半边脸是昨天晚上她见到带笑的那边,另外一边,却是有一大团均匀的胎记类的东西,黑漆漆的附在那半边脸上。 阴阳脸…… 昨晚他笑起来的时候,觉得是邪魅,现在他冲着她龇牙笑,就显得有些鬼魅和吓人。 他是故意的! 看宁昭昭吓得倒退了一步,他面上浮现了一个极其得意的笑容! 宁昭昭长出了一口气,心道难怪颜清沅说不用了。就他这张脸,还毁什么啊,本来就已经够毁了。 “你来干什么。”那少年漫漫道。 宁昭昭道:“这是我家的柴房,我想来就来,关你什么事?” “……” 宁昭昭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道:“你叫金灵?为什么跑来吵我睡觉?”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她隐约听到了,就觉得心里毛毛躁躁,难受得要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听说他是金家遗骨,又想起颜清沅背上那道几乎致命的伤。 金灵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男人压着粮单,是没有好处的。” “是为了粮单,昨晚听你说了的。可是你什么时候开始为宋家人做事了?”宁昭昭眯着眼睛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金灵笑道:“顺者昌逆者亡。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皇上的心向着谁,我自然就帮谁做事。不像你们,为了贪图这点蝇头小利,将来必定要吃大亏。” 宁昭昭有些不耐烦地道:“屁大的孩子也敢给我说教。” “你死心吧,皇上的心是向着宋贵妃娘娘和庆王的,你们没机会的。”他笃定地道。 宁昭昭看了他一会儿,明白了他的意思。 颜清沅现在面临的就是站队的问题。宋家还在逼他就范。在皇上派御医来之前,宋贵妃那里先弄来了这个阴阳脸。 她是个女人,并且是颜清沅身边的女人。这孩子以为她傻呢,只要跟她随便咕哝一下,就可以利用她影响颜清沅。 宁昭昭笑道:“不知道男人心海底针吗,他今天向着宋贵妃和庆王,明天说不定又看上别人了呢。” 金灵:“……” 宁昭昭道:“不过也不怪你,你才多大啊,哪里知道这些。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何况是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皇上啊。如果照你这么说,宋氏所有的倚仗不过就是皇上的宠爱,那我还真得劝着我男人,让他离宋氏远点。” 金灵:“!!!” 宁昭昭有些怜悯地看着他,道:“这套把戏,也就骗骗你这种孩子罢了。人心叵测,你大约还没见识过呢。” 说着,她抬腿要走。 金灵急了,连忙大声道:“慢着!” 宁昭昭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金灵本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因为阴阳脸的关系,又一直被金家人关在地窖里养,哪里会知道这么多? 他只知道他不能误了眼前的事罢了。 “你可别跑去胡说,误了我大事!”他抓着手链,恶狠狠地道。 宁昭昭想了想,果然又退回去了,笑道:“不说就不说。不过作为条件,我问你几个问题。” 金灵倒是还没傻透,道:“你胁迫我?再说了,你以为颜清沅当真会听你的?” 宁昭昭笑了,道:“他听不听是他的事,反正我每天晚上都会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这个就叫枕边风你知道吗?你家宋贵妃娘娘现在这么得意,就是因为枕边风吹得好啊。” 原来枕边风是这个意思? 金灵呆了呆。 宁昭昭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吧,你多大了,现在在干什么,为什么会跑到我家来吵我睡觉?” 金灵憋了半天,终于道:“我今年,十七岁……” 宁昭昭耻笑道:“毛孩子。” 顿时金灵就是一脸憋屈的表情。但别的他就不肯说了。 宁昭昭看出这孩子有些不谙世事的样子,琢磨了一下,便道:“阿沅做事一向赶尽杀绝,会留下你这么个祸根?相信金家人也没把你当成一回事吧。看你这张脸,我就知道你肯定从小就讨人嫌。” 金灵:“……” 宁昭昭不留情地又上下打量了他一回,才道:“我记得宋家人最嚣张了,镇远侯夫人就曾经跑到端王府来说什么,黑市得换个人接手……” 当时颜清沅正把自己弄进牢里去了呢。姜夫人字里行间就透露出了那个意思,大约是说黑市放在颜清沅一个外人手里也不靠谱。 宁昭昭那时候就怀疑他们早就觊觎黑市,找好了替补。 如今看来…… 宁昭昭憋着笑指着那小孩儿,道:“他们不会指望你吧。” 顿时金灵半边白脸涨得通红! 宁昭昭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道:“昨天晚上就是让你来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的啊?然后你就像鸟一样被人打下来了?” 金灵:“!!!” 他彻底抓狂,明知道镣铐加身,却还是猛的站起来朝宁昭昭的方向扑过去!结果冲劲太猛,反被镣铐拽回来整个人摔进了柴堆里! 宁昭昭心情大好,吩咐人道:“这就是只小野狗,这么傻我都不忍心欺负他。给他弄点好吃的。” 金灵:汪汪汪汪汪汪!!! 159.第159章 婚期定了 张迈装出把薛柔儿当女主子对待的架势,转身却问颜清沅为什么不杀掉。 “您给宁夫人准备的那套翡翠夜明珠,和最新的那套羊脂玉,都被她拿走了。不过半日的功夫,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有这么一号人物,您看您打算怎么办吧。” 下面的人知道什么? 就只是看横空杀了个女子出来,连宁昭昭的东西都敢抢,肯定就会产生不少不靠谱的流言蜚语。 薛柔儿也正是用这种方法证明自己的地位。 流言如洪水猛兽,尤其是黑市这种地方,更是难管。颜清沅看起来神色淡淡没什么反应。可张迈就很烦,有这么一个女人对着自己指手画脚。 说难听点,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不杀?杀了她,谁给你抬粮价?”颜清沅淡淡道。 张迈愣愣的。 颜清沅笑道:“好好把她当主子供着。” 他给薛柔儿住红影之前的地方,用红影之前的东西。红影之前的生活是非常奢靡的,很多东西都还封存着没处理,包括之前宁昭昭垂涎三尺的那个漂亮的黄金狐狸假面。 现在全给了薛柔儿,薛柔儿觉得那是某种暗示。 于是颜清沅就把她丢在黑市,自己回去了。 薛柔儿已然进入状态,送他一小段,道:“二哥哥如今还要应付皇上的人,且放心回去,一切有我。” 颜清沅笑了笑,转身走了。 张迈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心想薛柔儿虽不及红影,脑子还有点问题,倒也是算个美人。二爷既然不要,不如便宜了他好了。 颜清沅回到别院的时候,走了两步,发现众人的脸色有些诡异。 他觉得不对劲:“郡主呢?” “在内院……”侍从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 而此时,宁昭昭正用一根小竹竿,竹竿前面挂着个小鸡腿,费力地往金灵那伸。 金灵时不时就冲着她咆哮,一副已经丧心病狂的样子! 宁昭昭拿着小竹竿逗他,一边道:“你别生气啊,还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可以不多吃点肉……” 金灵突然咆哮得更激烈了,使劲往前冲着,拉扯着镣铐。 宁昭昭一回头,看到了目瞪口呆的颜清沅。 她立刻把竹竿一丢,跑过去一脸无辜地道:“你回来就好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发疯病了。” 颜清沅:“……” 金灵此时已经狂性大发,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明明知道自己被锁上了,却还是吵着人狂扑。一开始宁昭昭还没觉得什么,直到他开始龇牙咧嘴的流口水了…… 其实金灵从小就不太正常,又长了一副阴阳脸,所以才被锁在地窖里过日子。金鸣死后他被宋氏的人找到带走,给了一个名字叫金灵。 幽冥萧是金家传承,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其中好像还涉及到西域秘术。令人意外的是,金灵竟然拿非常有天赋,若是他老子还活着,也会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是这一辈孩子里天赋最好。 经过治疗,他也很久没有发疯病了。 今天还是被宁昭昭刺激了一下,想起当初在地窖里过着那暗无天日的日子,甚至捕鼠充饥,他大受刺激,于是又发作了。 他的背景颜清沅已经打听清楚了,此时就摸了摸宁昭昭的头,道:“别怕,他本来就有病。不过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 宁昭昭悻悻,道:“我也没说什么……” 她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嘟囔道:“他是宋氏养出来替代你的人。我猜想,宁家的案子待办的时候,他们哄你进牢,说什么走一个过场,就是假的。他们想把你哄进去,再利用东宫套空你的银子,在黑市架空你。到时候,再把这个什么金家后人弄出来接手。” 现在想来宁昭昭也觉得惊险,宋家人原来还真是早有预谋。 她忍不住道:“就算我外祖和他们的联盟没有破裂,你也没有公开身份,他们也已经算计上我们了。” 颜清沅若有所思,搂着她往回走,突然道:“昭昭,下个月初我们成亲。” “……”宁昭昭被雷得里嫩外焦! 亲你这个画风变化是不是有点快! 背景音乐竟然还是一个发疯病的小子撕心裂肺的吼叫! 颜清沅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很可能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不可能。”宁昭昭斩钉截铁地道。 安全期呢,哪这么倒霉啊。 倒是颜清沅愣了愣,奇怪她怎么这么笃定? 心里好像有点不爽的样子…… 宁昭昭嘟囔道:“骗别人还行,想骗我……” 颜清沅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下个月初八。” 宁昭昭吃惊地道:“你来真的?不是说等受封以后么?” “下个月初八之前,我会把所有事情都解决。”他道。 离现在不过一个月的功夫,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宁昭昭呆滞了半晌,后道:“我再想想……” 颜清沅一锤定音:“不用想了。就下个月初八吧。” 宁昭昭也说不上自己不愿意。毕竟之前嫁衣什么的,其实都已经准备好了。可是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他好像有点赶时间的样子。 “怎么突然……提出来。”她道。 刚才他们不是在说宋家人的事吗? 此时正走到房门口,颜清沅一低头把她抱了起来,眸子黑黑的,表情很有几分认真,他道:“不突然,我今天让人发信去江南了。” “江南?” 宁昭昭觉得云里雾里。江南怎么了? 哦对了,宋顾谨被流放到那了。 颜清沅笑道:“我已经想办法把他弄回来了。等他回来之后,京城必定有一番乱斗。至我封王,一切才算拉开序幕。你自然该早早嫁了我,夫妻同心才好共进退。” 宁昭昭扭扭捏捏地道:“哎,我那什么……” 为什么每次说到成亲的事情她都要扭捏了一下?就算之前都已经答应了,再提起来她又是这副样子。 颜清沅心里有些不痛快,抱了她进门,俯身给她脱鞋,一边低声道:“我就当你是害羞好了。但是日子就这么定了吧。” 宁昭昭再聪明也想不到颜清沅正在吃醋。 宋顾谨快回来了。这步棋是早早定下的。可是颜清沅想起宁昭昭之前夸人家的样子,就心急火燎的想办喜事。 “你脱我的鞋干什么?”宁昭昭突然道。 颜清沅:“……” “又不到睡觉的时候,我晚饭还没吃呢。” 颜清沅回过神,笑着抬头亲了她一下,道:“脱都脱了,那就休息一会儿吧。” 他什么意思宁昭昭怎么会想不到啊! 她似笑非笑地把他推开了,道:“你听。” 院子里,某只发疯病的还在撕心裂肺地嘶吼呢。虽然隔得远,但还是隐隐能听到的。 “别管他。” 宁昭昭坚决地掐住了他的肩膀,道:“不许靠过来,今天不许碰我了!你到隔壁去睡!” “……” 昨天折腾成那样,累得她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 你说这人是怎么回事啊,好像一看到她就想干点什么有的没的。宁昭昭就想不通了,他不会把她当玩物了吧,怎么老是说两句话就把她往床上带了? 这么想她心里又有点烦躁,轻轻踢了他一脚道:“走开走开,你先去把那个疯子收拾一下。” 颜清沅怎么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觉得她突然又变冷淡了,悻悻地站了起来走了。 不一会儿金灵被抓住了,几根银针安静了下来,昏睡在柴房。 宋一刚才负责抓人,此时就满头大汗,道:“主子,就这么关着他啊?” “先关着吧。他还有用,宋家会来要人的。”颜清沅淡淡道。 “可是郡主……好像对他很感兴趣。” 今天拿着竹竿逗了半天呢。 颜清沅无奈地道:“她想玩就让她玩吧。” 正说着话,前院的门房突然进来了,道:“主子,赤蒙王子来访。” 颜清沅惊讶地道:“他不是断了腿吗,怎么过来的?” 这偏僻的地方,要从京城内城过来也需费一番周折吧。那胖子行动不便,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啊? 而此时,赤蒙王子坐着十六人抬着的大轿,堵在了门口。 颜清沅“负伤”,还是要装一装的。宁昭昭走到门口一看就惊呆了。 那些轿夫一个个急得团团转,别院的门不够大,这大轿子进不去啊! 赤蒙累得满头大汗,看来也是一番折腾。虽然旁边有个婀娜的西域美人在殷勤地给他擦汗,但是他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了。 他举着已经完全不能用猪蹄来形容的腿,道:“你快把这破门给本王拆了!” 宁昭昭实在憋不住,扶着碧芹的肩头一通狂笑! 本来就胖,折了腿估计是上了夹板一类的,整个腿就被包成了巨大的一坨!估计象腿也就这样了…… 而且他实在太胖了,必须用这种轿子来抬。结果没想到被堵在这儿了! 就算他下来走,也没人扶得动他啊。 宁昭昭无奈地道:“你跑来干什么!都伤成这样了。” 赤蒙龇牙咧嘴地道:“来养伤啊,就许颜清沅躲在这儿养伤,本王就不能来了?” 宁昭昭道:“那随便你吧,只要你进的来。” 赤蒙:“……” 160.第160章 王子无节操 最终赤蒙还是进来了。起初他还叫嚣着要颜清沅出来扶他,可无论他怎么叫,宁昭昭就是站在一边看着不搭话。 赤蒙也看出来了她是个不怕吓的,便也不嚷了,改为好声好气地说了几句。 宁昭昭这才让人拿了根好长的竹竿出来,几个人抬着,让赤蒙扶着中间,另外四五人托着他的腰身,再来两人托着他的胳膊,让他自己慢慢蹦进来了。 好不容易上了台阶进了门,赤蒙又不行了,叫宁昭昭给他弄个软轿来。 刚才那个画面已经太好笑,宁昭昭也笑够了,心里琢磨着这胖子竟然要十几个人来扶。 她大发慈悲,道:“去把步辇抬过来吧。” 赤蒙倒也老实,没有问她为什么刚才不把步辇抬出来。看她的表情就想得到,她肯定会说他太重了什么的…… 倒是他带来的那个宠姬哭哭啼啼的,道:“既然有步辇,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让我们王子受了这种罪……” 宁昭昭瞪了她一眼,道:“在院子里压坏了也就压坏了,要是压坏在楼梯上怎么办?” “你胡说,我们王子怎么会把步辇压坏?” “我可没胡说,在东宫的时候,他就压坏了一个担架……” 宠姬瞪圆了眼睛,但是赤蒙一个眼神示意,他就闭嘴了。 颜请沅躺在榻上看书,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行动不便的赤蒙艰难地在六七个人扶持下进了屋,弄得一脑门汗。 赤蒙喘着气,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我有几句话跟二皇子说。” 宠姬带着人一溜烟地退下了,赤蒙就跟宁昭昭大眼瞪小眼。 “昭昭过来坐这里。”颜清沅无奈地道。 宁昭昭轻哼了一声,得意洋洋地坐在了颜清沅身边。 弄得赤蒙就直叹气,在心里道,就算是端王的外孙女,这未免也纵容得太过了些。 当然,颜清沅会有真心,他是不信的。他和颜清沅相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伺候他时间最长的红影已经死了,青梅竹马的柔儿小姐又被弄到了黑市,估计是难全乎回来了。 至于眼前这个,美则美,但是对于颜清沅来说,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弄不到手?他要是能被美色给勾住,他也就不是颜清沅了。 但是无论如何,宁昭昭现在很得宠,他也是识趣的。 “大齐皇帝又要把宋家的那个盼云县主指给我。”赤蒙叹气道。 宁昭昭吃了一惊:“宋盼云?” 在她的印象中,那是个有些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应该是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的那种名门贵女。养一只猫,能给自己找乐子,人淡如菊,又有一种身为顶级贵族的淡淡优越和慵懒感。 “……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宁昭昭嘀咕道。 宋家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赤蒙那牛眼睛忽忽跳,心说不跟她一般见识,只对颜清沅道:“本来想把我妹子罗娜许配给他家庆王。但是罗娜是我们西域的明珠,岂能这么轻易下嫁?于是他们提出让他们家的县主做我的王妃。” 他挠了挠脑袋,道:“我以后会是帛国的王,我的正妃自然就是帛国王后。你让我去娶一个县主,我还真有点不甘心……” 宁昭昭顿时就无语了,道:“你娶谁不都是摆着看的?还弄了一堆私生子……趁早别糟蹋人家大姑娘了行不行。” 你丫都无法生育了,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说出这种话啊! “……” 颜清沅拉住宁昭昭的手,有些无奈地道:“不好意思,昭昭心直口快,不知道怎么藏心事,你别在意。” ……这话不对啊,意思是宁昭昭虽然不客气,但说的都是实话呗? 还真是……实话。 颜清沅也不欲在这件事上多纠缠,很直接地问赤蒙,道:“先前你选的是秦家的姑娘,现在怎么靠向了宋家?” “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儿呢。我看秦家那个太子怪怪的,尤其是最近宠上了那个顾良娣……哦,对了,我去见宋贵妃,那个顾良娣竟然也是在身边的。我心想,宋贵妃是故意让我看呢,想告诉我,太子最宠爱的顾良娣也是她的人了。我看太子那边八成是没戏了。” 顾胜雪竟然这么快就被拿下了? 颜清沅道:“所以你答应了娶宋家的县主?” “答应了啊。我看秦家那一脉也是不行了。” 颜清沅笑道:“那么,你今儿来,就是为了告诉我,秦家已经不行了,连你也转靠了宋家,所以我也得好好考虑这个事儿了,对不对?” 宁昭昭猛的反应过来,立刻脸色就变了,道:“哎哟,昨晚来了只小野狗还不算,今天竟然让您这位尊贵的王子殿下费劲儿地跑到这儿来但说客了?” 又对颜清沅道:“他们的厉害我们早就尝过的,那时候我外祖父还没上京呢,他们摆出来那个架势,就已经要让咱们为他们把牢底坐穿了。现在你再看看这个断了腿的赤蒙王子,哎哟,跟了他们以后,腿都断了,竟然还要从内城区赶到这里来做说客……” 是可忍孰不可忍,赤蒙终于忍不住了,冲着宁昭昭咆哮了一嗓子:“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 他那个嗓子和端王有的一拼,尤其是如今震怒的时候,一嗓子吼过来宁昭昭耳朵都差点震麻了。 宁昭昭正说的高兴呢,突然被他一吓就是一个激灵,脸都白了! 下一瞬,本来躺在床上装死的颜清沅掀开被子,黑着脸朝赤蒙王子走去。 赤蒙愣了愣:“你要干什么?” 颜清沅掂量似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就握住了他那把椅子的把手,左右看了看,似乎在调整姿势。 赤蒙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颜清沅,你到底要干什么!” 然后,在宁昭昭一脸呆滞的注视下,赤蒙惊恐的大喊声中,颜清沅脚扎地,腰部下沉,猛的用力,竟然就把那个三百多斤的胖子连椅子一起举了起来! 宁昭昭:“……” 赤蒙杀猪一般地惨叫:“颜清沅!二小子!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直到颜清沅举着那个鬼哭狼嚎的胖子出了门,宁昭昭才反应过来,连忙擦了擦口水(?),一路追着出了门去。 等他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颜清沅和赤蒙已经不见了。 猛的听到惨叫声,她顺着声音的位置抬起头! 没错,就是抬起头! 却见赤蒙竟然连人带椅子,被放到了屋顶上! 一个人轻轻地落在她身边,轻轻哼了一声,还拍了拍手,仿佛非常不屑似的。 宁昭昭看着他,目瞪口呆。 颜清沅看起来也出了些汗,气息微喘…… 但是那种重量!出点汗喘个气就能弄到屋顶上去吗??!! 宁昭昭整个人已经石化了! 赤蒙在屋顶上鬼哭狼嚎,倒是嚎来了一大群他的随从,各个都急得团团转,又是喊“拿梯子”,又是喊“王子殿下您怎么上去的啊”! 颜清沅把宁昭昭一搂,淡定地看戏。 赤蒙几欲疯魔,在屋顶上撕心裂肺地咆哮,道:“颜二!你不是人!几十年的交情,你竟然这么对我!” 过了一会儿又求饶,道:“我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颜清沅懒洋洋地道:“我女人跟你好好说呢,不是你先吼的么?既然喜欢吼,你就在上面吼个够好了。” 宁昭昭脸微红……她竟然也会有这种娇羞的表情! 屋顶本来就不平,赤蒙在上面张牙舞爪的,那椅子就一斜! 赤蒙持续杀猪般的惨叫! 宁昭昭一脸的小人得志哈哈大笑! 满院子的人都吓哭了,赤蒙的随从哭道:“殿下,殿下您保重啊……” ……这叫什么话?原谅他们吧他们已经急得语无伦次了。 赤蒙也慌啊,断腿的滋味已经够不好受了,他现在每天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才几天的功夫就感觉自己又胖了点…… 要是再从这儿摔下去,虽说应该摔不死吧,可是躺着养伤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其实今天,他来的主要目的,除了帮宋氏做说客,还有就是想让颜清沅帮他治腿的! 可没想再弄一身伤回去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赤蒙无疑是俊杰中的俊杰。 嚎了一会儿,发现没用,他就不嚎了,连忙求着宁昭昭,道:“宁夫人,本王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 颜清沅已经带着宁昭昭在院子里悠闲地喝茶吃点心,一边欣赏他的惨状。 此时宁昭昭还没说话呢,颜清沅已经幽幽地道:“知道错了,那是错哪儿了?” 赤蒙此时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啊,心想老子最大的错就是没认清楚现状,犯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女人的错误,还有试图和没心没肝的颜清沅打感情牌的错误! 嘴上却说得好,道:“那日在东宫便有得罪,早就说了要上门请罪。再则今天在宁大小姐面前没有失态,吓着我们宁大小姐,实在是罪该万死……” 宁昭昭轻轻哼了一声。 他嘴里又跟没把门似的,一连串似的说了下去:“宁大小姐娇若扶柳,是我该死,唐突了宁大小姐。宁大小姐这样的绝代佳人岂能随便唐突?我也是该受罚……” “……”王子的节操被狗吃了吗! 161.第161章 薛柔儿丢了 最终赤蒙越说越不像话,颜清沅也受不了了,让人去弄了个滑轮把他弄下来。 要说颜清沅也是够黑的,把他弄下来明明是他抬手的功夫,他还就是不肯自己上去弄。 叫了一群人,现场搭了个巨大无比的滑轮,材料倒是现成。毕竟这宅子的装修是颜清沅亲自操刀的,当初为了抬重物就有一个这样的滑轮。现在重新组装一下就好了。 他也不上去,让赤蒙的人自己上去了十几个,颤颤巍巍地踩着屋顶去抬他们家王子。 听着他们在上面喊:“一二三!一二三!” 然后慢悠悠地把赤蒙连椅子抬到屋顶的边缘,系好绳子。 底下的十几个粗壮的汉子,拉着滑轮另一端的绳子,憋得脸红脖子粗,把赤蒙晃悠悠地吊了起来! 然后! 再慢慢地往下放! 赤蒙这么一个铁打的汉子,也吓得面无人色,大掌紧紧抓着椅子的边缘。听着那绳子咕噜“嘎吱嘎吱”的声音,宁昭昭也紧张得直咽唾沫。 颜清沅喃喃道:“好像忘了给滑轮上油……” 宁昭昭:“……那会怎么样?” 颜清沅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道:“没什么,就是绳子很容易断。” 宁昭昭:“……” 最终,赤蒙的人品还算不错,平安着陆了。 他惨无人色地对颜清沅道:“你狠……” 颜清沅笑道:“过奖。我看你这个架势,好不容易来一趟,要回去也不容易。是打算赖在我这儿了吧?” 赤蒙喘了半天,才回过气,道:“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你不会这点事儿都不帮忙吧?” 果然是打算赖下来治腿。 见颜清沅的表情不愉,他又连忙道:“你看,我虽然选了宋氏,可我也没忘了我们几十年的交情啊。你假受伤的事情我可一个字儿都没往外漏。” 颜清沅嗤笑了一声,道:“不用你漏,他们心里有数。” 回头看了宁昭昭一眼,道:“这大块头想赖下来,你看行吗?” 宁昭昭嘟囔道:“这么大一只,光吃饭都吃得比别人多。” 赤蒙银牙咬碎:“……我给钱!给钱还不行!” 宁昭昭眉开眼笑,道:“那还差不多。” 她也是个识趣的。看颜清沅已经有松口的意思了,问她一句是因为尊重她的意思,毕竟她是这宅子的主人。那她也就不会打颜清沅的脸。 颜清沅看她是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当着一群人的面就搂着她用力亲了一口,笑道:“我的昭昭最心软。” 赤蒙:“……” 众:“……” 要是个本土姑娘,估计都该跳起来了。倒是宁昭昭被亲了一下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道:“别乱站在院子里,快把人抬进屋去吧,这一大院子人要怎么安排啊……薛柔儿去哪儿了,这种杂事就该她做啊。” 颜清沅:“……” 薛柔儿在哪儿呢? 她还在黑市当女王呢,怎么会来打杂…… 不过这话里的意思颜清沅也听明白了。人是他的客,就该他来安置。她故意抬出了薛柔儿,颜清沅也就只能老实去打杂了。 而此时,女王薛柔儿在黑市也玩腻了,想着要回去破坏破坏颜清沅和宁昭昭的独处时光。毕竟虽然她不是那种拈酸吃醋的小意女人,但是也不能放任颜清沅沉迷于女色啊。 听说她吩咐人备轿,张迈有些惊讶,亲自过来了一趟,道:“您要回去了?” “该上手的我都上了手,还不回去么?” 原以为黑市是多复杂的事情呢,原来不过就是看看账,管管开支,跟普通做生意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她死活也想不到为了迎接她的到来,张迈他们特地做了戏,把她圈在这个小地方,当女王似的供着,给点破账给她打发时间。 说难听点,这就叫不知道天高地厚。她还真以为她看到这一方小小的角落,便是庞大的黑市全貌。 此时闻言,张迈也只是一笑,道:“这就给您备轿。” 他的殷勤让薛柔儿很受用。 张迈长得阴柔俊美,年纪轻轻富甲一方,又长期在黑市这种地方浸淫,自有一种邪魅狂狷的气质。若是他想要一个女人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殷勤和周到更是让人心醉。 当初红影那么清楚颜清沅爱干净的性子,却还是把持不住上了他的床。 说难听点,张迈会下手,也是看出颜清沅没把这女人当成一回事。她要往上贴,他也却之不恭罢了。而红影会去勾搭他,一则自然是因为他身份特殊。再则,很大成分也是因为他的确是个让女人欲罢不能的男人。 饱经江湖的红影尚且如此,何况是雏鸡薛柔儿? 她站起来,手里轻轻抚摸着那个漂亮的金狐狸假面,突然来了兴致,笑道:“我听说,宁夫人曾经指名想要这个金狐狸假面?” 张迈扬了扬唇角,眸中意味莫名,道:“到底是红影的东西,二爷也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说白了,他的意思是,当时红影还没死呢,颜清沅也就不至于这么绝情。 这是薛柔儿爱听的。 张迈阅女无数,自然把她的心思把握了十分。她就是喜欢这样从侧面证明颜清沅并不是这么喜欢宁昭昭。所以薛柔儿常常被他不动生色地哄得心花怒放。 薛柔儿装模作样轻轻叹了一声,道:“可惜了,红影姐姐我也是见过的。不知道她怎么就沦落到这个下场。” 张迈道:“也是她想不开。” 薛柔儿只知道红影是因为杀了白家的儿子,被推出去抵罪的。 她便道:“是啊,二哥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她这样冲动,二哥哥怎么会保她呢?” 张迈勾了勾嘴角,道:“难道您不怕二爷心狠?” “心不狠,怎么做大事啊?”薛柔儿娇笑。 二人间,仿佛有种暖昧的气氛在流动。 过了一会儿,薛柔儿轻轻道:“轿子到了。” 她轻轻放下面具,冲张迈一笑,然后要从张迈身边走过去。 然而张迈却猛地拉住了她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薛柔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一瞬间,张迈在她眼中看到的不是厌恶,不是抗拒,而是挣扎,以及隐藏得很深的那一丝得偿所愿的惊喜。 这就够了。 张迈微微扬了扬嘴角,声音低哑而危险,仿佛是贴在她耳边说着最亲密的情话:“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这……就想走?” 下一瞬,他捧住她的脸,用力吻了下去。 薛柔儿猛的一个激灵,手抓住了他的的衣襟。然而张迈对于女人而言实在太有诱惑力,她很快就软了胳膊,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那天晚上,天突降大雨。一声一声雷声轰鸣,仿佛就在耳边炸开似的。 别院里关着的那个金家小子不知道发什么病,竟然大半夜的开始狼嗥! “嗷呜嗷呜!!” “嗷呜嗷呜嗷呜!!!” 声音大得宁昭昭这边也听得见,只觉得失策怎么把他关在了内院的柴房! 颜清沅借着打雷这个机会,好不容易哄了她甘愿,正认认真真从背后亲她的脖子呢! 就听她喃喃道:“这是家里养了只狼还是哈士奇啊……” 颜清沅耳朵动了动,凑过去道:“哈什么?” “没什么”,宁昭昭想了想,就轻轻推了他一下,道,“咱们早点睡吧。” 颜清沅:“……” 宁昭昭也有点心虚,往他怀里蹭了蹭,道:“明天再说。今晚这雷太吓人了,什么兴致都没了。” 闻言颜清沅也沉默了一回。 他知道她是怕怀孕,不过他也不戳破她,只是又低下头,漫不经心地亲着她的脖子她的脸颊,后来把她的脸拧过来含住唇畔。 软绵绵的没什么攻击力,好像只是在温存。 但是宁昭昭接过他喂进来的舌头吮了一会儿就吐出来了,捧着他的脸,道:“别给我来这套,待会儿你就该进来了!” 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对劲,宁昭昭脸红脖子粗! 颜清沅顿时笑岔了气,把头埋在她脖子里,一边舔她的脖子肉一边道:“进哪儿?” 心中却大慰。看来调教还是有方的,这不,荤话说得越来越顺溜了。 宁昭昭抿了抿唇不吭声。 颜清沅又捧住她的脸,好像没听见那些煞风景的雷声啊,狼嗥啊似的,笑着亲亲她的嘴唇,道:“你这个小棒槌。” 说时候,他这样温柔,笑起来眉眼风流唇红齿白,宁昭昭还真想不到他今天熊起来那个样…… 她轻声嘟囔道:“你到底为什么老叫我小棒槌?” “自然是因为你就像个棒槌。” 宁昭昭气得在他腰肉上拧了一下! “你才是棒槌!你全家都是棒槌!” “我可不是棒槌,我家里倒是有个棒槌。” 宁昭昭被他逗乐了,笑闹了一阵子。 她轻轻喘着气,撒娇似的,道:“下去嘛,我真的想睡了。” 颜清沅轻轻抚摸她的脸,附身又亲了亲,才道:“好。” 她总想着颜清沅是不是贪图肉体之欢。可其实颜清颜为她忍下来的次数也不少。 可惜她空有一肚子的道理,却永远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谁让她是个棒槌呢。 162.第162章 多嘴的赤蒙 宁昭昭隔天起身,花园里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简直就不像昨晚下过一场大雨。 “府里的排水是二爷亲自督建,便是皇城的排水系统也比不得这个。”碧芹有些得意地道。 平心而论,颜清沅是真的十项全能,宁昭昭几乎就没有发现他不会的东西。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他这么年轻会这么多东西,肯定不是关在房里看书学来的,只能说明他从小经历不同常人。光阴匆匆,他把每一时每一刻都掰成常人的三份来过,年纪轻轻仿佛就历经沧桑,不管是不是他所愿,却也成就了今天的颜清沅。 那天中午赤蒙正在花园里晒太阳,也不知道是怎么抬出来的,伤腿裹得像个巨大的粽子,架得高高的。 他朝宁昭昭招手。 宁昭昭想了想,上了前去。 “我男人在给你做轮椅。”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颜清沅一大早就去锯木头了,亲自锯,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赤蒙挥手赶走宠姬,一边又有些得意,道:“我和二小子打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情分自然不比一般。他既然答应给我治腿,那自然就会尽心尽力。” 宁昭昭有些无语地道:“你要是瘦个……一百市斤,说这话,我可能会有点吃醋。” 三百多斤的死胖子,怎么炫耀和颜清沅要好,她还是没什么感觉。 赤蒙额前青筋爆了爆,最终被他按捺下去,后顾盼左右,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了消息,薛柔儿回不来了,你知道么?” 宁昭昭略有些诧异,道:“死了?” “没死,但是回不来了。宋氏那边一大早就传来消息,问我这个薛小姐的底细”,他仿佛觉得很好笑,道,“你知道么,薛柔儿竟然连宋氏的笺子都敢接,自称是黑市的女主人,能全权做主。” 一夜之间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薛柔儿如此激进? 赤蒙一直拿不准颜清沅对薛柔儿到底有几分。若是一点没有,他觉得不像。毕竟他们一起成长于端王府,颜清沅对端王和侧妃不是没感情的,那么对薛柔儿,总还是应该有一点。 但是薛柔儿突然自己冒头,走上一条不归路,令他十分奇怪。 颜清沅不可能去授意薛柔儿出这个头。薛柔儿自己出了,就算事情办成了,宋氏又岂会放过她? 除非颜清沅认了她,保着她。 但是她会莫名其妙出这个头,本身就很说明问题。赤蒙隐隐也感觉到薛柔儿自己挑了一条死路走。 “她以为颜二不知道,好笑的是,连我都知道了,颜二怎么会不知道。”赤蒙咧了咧嘴。 宁昭昭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颜二在利用她”,他突然转过头,流金的虎目中有些认真,“他利用了很多人,包括红影,薛柔儿甚至和他有过婚约的顾良娣。你和她们不一样,要是折在这儿,太可惜了。” 宁昭昭憋了一会儿,道:“我觉得特别奇怪……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又是哪来的好心来劝我?” 赤蒙大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你特别招人喜欢?” 要是别的小姑娘,估计该脸红了。 但是宁昭昭特别认真地看着他,道:“我知道啊。” 赤蒙:“……” 宁昭昭看了他一会儿,道:“你说我要是告诉颜清沅你调戏我,他还会帮你做轮椅吗?” 赤蒙:“!!!” “你这人也真没良心,阿沅帮你做轮椅,你竟然还挑拨我们的关系。” 什么叫没良心!谁没有良心!老子的腿就是那混蛋踢断的啊!昨天还差点摔死老子啊! “我要去告诉阿沅。” “……等等!” 赤蒙一脸她已经没救的表情,无奈地道:“我是好心,你当我没说!不过我告诉你,他现在宠你,可对薛柔儿又何尝不是?他给你准备的那些珠宝都已经送了她,把她捧得那么高,让她出去敢以女主人自居,最后落得这个下场,你难道不该物伤其类,好好想想!” 哎哟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哦。 宁昭昭笑道:“我为什么要物伤其类?我可比薛柔儿长得好看多了。” 赤蒙:“……” 有的时候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憨。赤蒙也有些拿不准了。 但是宁昭昭的原则一向是有事关门解决,不会让外人占便宜是真。 不得不说颜清沅的眼光还是很好的,宁昭昭不是那么容易被离间的人,更不会心思纤弱敏感被人一说就胡思乱想。只不过他自己受点罪就在所难免…… 宁昭昭丢下目瞪口呆的赤蒙,气冲冲地找到扎着衣摆,穿着白色中衣锯木头的某人。 “我的翡翠夜明珠呢?还有你上次跟我说的,要送我一套新的羊脂玉首饰,首饰呢?” 颜清沅:“……” 除了吃的,宁昭昭从来不跟他要这个要那个的,尤其是这种首饰之类的东西,跟她说了她也就忘了。那两套珠宝还是宁昭昭自己翻他的册子的时候翻到他的采购记录,转个身她自己都忘了。 颜清沅手里还拿着锤子,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反应过来。 “东西呢!”宁昭昭气得踹了他一脚。 踢到他硬邦邦的小腿,宁昭昭自己吃痛。 颜清沅连忙放下锤子蹲下身帮她揉脚。 宁昭昭不领情,使劲抽回自己的脚,结果又差点摔倒,颜清沅连忙把她捞回来搂好了。 “小心点。”他皱了皱眉道。 宁昭昭也冷静下来了,有些恼地推开他,道:“薛柔儿呢?” “在黑市。”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皱了皱眉,道。 “还不回来啊?”宁昭昭故意道。 “回不来了,这也是她求仁得仁的结果”,颜清沅十分不愿意和宁昭昭说这些事,只道,“你别管了,跟你没关系。” 他眉宇之间有一种淡淡的冷漠。 以前宁昭昭看到他这种眼神就明白了,也就不会多话了。 但是今天,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嗤笑了一声,道:“本来就跟我没关系。” 她堵着气推了他一下,心想你给老娘等着瞧。 颜清沅被她推开其实是在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怅然若失,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天。 宋一一直在旁边给他打下手,虽然宁昭昭过来的时候他躲开了,但大致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小心翼翼地道:“爷,这轮椅还做吗?” 颜清沅回过神,道:“做。” 结果那天下午的时候,这座巨大的轮椅完工了。 赤蒙被人抬了上去,得意洋洋,让人推着他溜达了几圈,直夸颜清沅,道:“还是你的手艺好,他们给我做了几辆,都没你这个这么精细,像个轿子似的。” 颜清沅笑了笑,走过去告诉他那轮椅的几个把手的作用。看起来是个轮椅,其实是个小机关,就算没人推,他也不用自己摇轱辘,推动机关还是能轻松地走很远。 赤蒙喜滋滋地道:“真不错。不过这个杠是干什么的?” 他推了一下,就觉得臀部底下一松,俨然是底下出现了一个大洞! 颜清沅道:“给你如厕用。底下是空的,可以放恭桶。” 赤蒙一脸呆萌地道:“为什么我要坐在这上面如厕?” 旁边他的随行却在心里泣血。 好人啊!这个设计简直太人性化了! 王子殿下壮如牛,每天几趟抬着去如厕什么的也真是够了! 下一瞬,颜清沅按动机关,扶手的位置上突然伸出来一个铁镣铐,把赤蒙正搭在一边的的手给锁上了。 “……” “!!!” 为什么要坐在上面如厕? 颜清沅笑得云淡风轻,道:“因为你下不来啊。” “颜清沅!!!” 出了一口恶气,颜清沅去找宁昭昭吃晚饭。结果看到她正在喂金灵。 “……” 金灵已经被转移到外间地窖里,全身加固锁得只剩下一个脑袋可以转两下。他惊恐已极,整个人怕是不死也要彻底疯了。 宁昭昭今天和颜清沅生气,到处转悠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他。 金灵见谁咬谁,谁也喂不进饭菜去。突然看见宁昭昭他倒是清醒了一些,怔怔看了她半晌。 然后宁昭昭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嚎啕大哭,求着她:“不如杀了我好了。” 这可怜的孩子,在地窖里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期,刚出来没多久,正要粉墨登场的时候,就落到了如此田地。所幸他什么都不懂,还没有学会咬舌自尽这一招。 宁昭昭看他哭了半晌,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道:“你非得这样发疯么?你若是不这么折腾,也就不至于让人锁成这样了。” 一开始颜清沅倒确实不想这样对他的,只想关着等宋家人下一步动作。 金灵哭了半天,才道:“我渴,想喝水。” 他喝了水,又哭着求宁昭昭,道:“你让不要给我吃那些蒙汗药了,我闭上眼就做梦,梦见从前暗无天日的日子。再睁开眼看看这儿,我真的是受不了了……” 我非猪狗……既生养我,又为何如此待我? 163.第163章 新爱好 宁昭昭怕金灵不放心,送上来的饭菜自己先每样尝了一口,才喂给他。 果然这孩子是饿惨了,放下了戒心之后就吃得狼吞虎咽。 宁昭昭小声道:“不大喊大叫了,我让他松开你,行吗?” 金灵很认真地道:“可我是疯子,我管不住我自己的。” 宁昭昭:“……” 金灵又道:“你不如求他杀了我来得痛快。横竖我总是要死的。” 他是宋氏养出来替代颜清沅的人,又是金家的后代。颜清沅不会留他的。 宁昭昭叹了一声,道:“吃饭吧。你明天想吃什么?” 他不说话,眼神莫测地看向她身后。 宁昭昭回过头,见颜清沅沉着脸站在那。 她也没理他,手里却加快了速度,喂金灵吃了最后几口饭,让人给他擦擦嘴。 “走吧。”她对颜清沅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 颜清沅有点受不了这个压抑的气氛,道:“今日若不是我擒了他,来日便是他取代了我。” 宁昭昭低头喃喃道:“我知道,我没有阻止你的意思。只不过他到底是个孩子,也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你抓了就抓了,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这样折磨他。” 颜清沅无奈地道:“我不是折磨他。是他太吵了。至于他自己怕黑怕地窖,那是他自己的事。” 宁昭昭想了想,也明白自己太单纯了。 现在颜清沅其实还是处在劣势的位置上,秦家强势逼人,宋氏步步为营。他们又凭什么去同情别人? 何况说难听点,金灵还真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只是宁昭昭的心情实在是说不上好吧,毕竟她还是个普通人。 吃了晚饭进了屋,宁昭昭坐在镜子前面梳头的时候,留意到自己身边多了两个妆奁。好奇地打开一看,就愣了半天。 翡翠夜明珠,和羊脂玉头面啊……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看书的颜清沅也抬起头看着她。 他的眼神有些忐忑,又有些故作淡然。 宁昭昭似笑非笑,道:“你都送给别人了,还拿过来给我干什么?我这人有洁癖,别人用过的东西,我是碰都不会碰的。” “……” 她把那两套价值连城的东西推去一边,完全不放在眼里。 颜清沅神色黯然,半晌有些委屈似的道:“我没送给她,她自己拿去的。” 那意思是,你怎么能赖到我头上呢? “昭昭,你明明知道我待你和待她,是绝不一样的……” 宁昭昭梳了头,淡淡道:“一不一样,如今还难说。” 颜清沅:“……” 相比起颜清沅的惨状,张迈此时却是春风得意。 薛柔儿看着素,却胜在新鲜。 而且兴许薛柔儿觉得对他不用太客气,所以也很放得开,两人入夜很快又开始颠鸾倒凤,一时之间不知今夕是何夕。 旖旎过后,薛柔儿趴在张迈的胸口上,娇喘方休,心里却在想,宋家那个粮单子无论如何要拿下来。她已经铸成大错,唯有拔下这个头筹,为颜清沅立下一功。 他才会顺理成章得认下她,到时候再想个办法把失身的事情遮掩过去就是了。 因此她开始变得激进了起来。 抚摸着张迈瘦削却结实的胸膛,她软软地道:“宋家人把价钱又提了,下面的人闹腾呢,你给我压制着些。” 宋氏看起来是真的急眼了。 原来派出来威慑颜清沅的金灵现在已经不知道死活,他们手上一时没有别的筹码,庆王回京又迫在眉睫。 所以今天一早,他们给粮价涨了五倍。 黑市那些人叫嚣着要放粮,叫得更厉害了。 张迈捏着她的小脸,笑道:“我哪里压得住,不都靠你么?明儿你再去跟他们说说。金灵换不出来,宋家人只能一个劲儿把粮价往上抬的。只要沉得住气,五倍算什么?再转个运口,粮价至少能涨上十倍。” 薛柔儿不满地道:“事儿都让我干了,你干什么啊? 心里却盘算着一定要亲力亲为,这样,所有的功劳才能算到她头上。 不过有一件事,却还是要张迈来做比较合适。 “我身份不够不好进宫。你去劝劝你主子,让宁氏进宫一趟。” 张迈撑起身子,把玩着她的一缕长发,漫不经心地道:“为何?” “现在宋贵妃还沉得住气,但这价钱再涨下去,咱们还不肯松口,他们肯定要来硬的。咱们应该早做好打算。毕竟咱们是商家,他们是天家。” 张迈被她说得心中微动,道:“怎么打算?和宁夫人进宫有关系?” “自然是先靠着皇后娘娘啊。如今咱们岌岌可危,还不就是案子被拖着了。让她去哄哄皇后娘娘,早点把封位讨下来,还怕宋贵妃来硬的么?” 张迈觉得这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嘴上没接岔,而是带着笑意道:“你考虑得倒是周全呢。可我怎么觉得你另有所图呢?” 说着,就翻了个身,覆在了她身上。 薛柔儿浑身绵软,点了点他的嘴唇,轻声道:“你这冤家,你比你主子还没心肝呢,难道还知道吃醋?” 张迈低声道:“我没心肝,你倒是自己摸摸啊……” 不一会儿,帐子里便只余下了女人的娇吟和男子的低喘。 别院。 竟然大晚上的又开始打雷。 宁昭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颜清沅就这么支着脑袋看着她翻,似乎是觉得挺有趣的,她翻过头了还会把她扒拉回来让她接着翻。 宁昭昭:“……” 颜清沅乐呵呵地道:“你怎么不怕打雷?” “……我为什么要怕打雷。” “不生气了?”他笑道。 宁昭昭绷着脸,过了一会儿就绷不住了,翻了个身故意道:“气死了。” 其实她早就不生气了。 颜清沅今天给她洗脚来着。 宁昭昭觉得赤蒙纯粹就是放屁,颜清沅对她和对薛柔儿怎么会是一样?他绝不可能给别的女人洗脚。 差点就让那个熊包蛋给绕进去了。 不过颜清沅把许给她的东西让那个女人碰,这种情况十分恶劣,必须要教育! 颜清沅巴着她耳朵轻声道:“你要是为那种人跟我生气,就是没有良心。别人不知道我怎么对你,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宁昭昭想了想,恼道:“偶尔对我还不错,可你干的混账事儿少吗?之前骗我为你哭成那样,就那一件,就够我一辈子不理你了!” 颜清沅:“……我已经记住教训了不是?以后不会再犯了。不过你会这么护着我,我也,很意外。” 宁昭昭哼哼唧唧地不满意,道:“我喜欢你一天,我就护着你一天。但是颜清沅我告诉你,我要是哪天不喜欢你了,你就是个屁!” 闻言颜清沅不但不生气,反而失笑,把脸凑在她脖子里,低声道:“你就会色厉内荏,还怨我叫你棒槌。” 干的都是棒槌的事儿,自己竟然不知道。 宁昭昭:“……” 不过颜清沅打算做点什么的时候,还是被她阻止了。 宁昭昭轻声道:“你还是忍一忍吧。前几次我没怀孕是运气好。我可不想挺着肚子出嫁。” “……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你怕什么。” “你也知道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就这么几天了,你急什么。” 颜清沅:“……” 不碰就不碰吧。颜清沅反正也习惯了被她压着。 只是心里在想,成亲的那天,你等着瞧…… 隔天一早宁昭昭神清气爽。颜清沅的脸色则不是很好看。 所幸的是,有个人的脸色比他更难看。 在椅子里坐了一晚上的赤蒙被人推了出来,面无人色地道:“颜清沅,你就把我解开吧!” 颜清沅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径自转身走了。 赤蒙又对宁昭昭一顿讨好,道:“宁大小姐,你就帮我说个人情吧!我怎么说也是堂堂王子,被捆在这椅子上像什么话?” 宁昭昭好奇地道:“你怎么被捆了啊?那你怎么如厕啊?昨晚洗澡了吗?哎哟,这多不方便啊……” 赤蒙:“……” 最终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宁大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颜清沅对你那是情比金坚,绝对真心。都是我见识少,胡言乱语,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敢情还是因为昨天的事情的被捆的? 宁昭昭来了兴致,道:“你编编看,我看看你能编成什么样。” 编…… 赤蒙也不含糊,道:“其实你还真别自信,你身材虽然不错,但是比起龙姬还是差远了。只要颜清沅点头,龙姬绝对会用跑的上他的床。你长得也不错,可比你好看的也不是没有,说实话,人颜二自己长得也不比你难看。” “……”宁昭昭目瞪口呆。 “就看他宝贝你的那个劲儿,那可是天下有地下无,你竟然被人三两句话就说动了神,也是你太不争气了!”赤蒙一脸义正言辞怒其不争。 宁昭昭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觉得这椅子上坐得挺舒服是不。” 赤蒙立刻就变了脸,道:“哎,别,玩笑话哪能当真呢……” 正说着呢,突然有人大喊道:“不好了郡主,金灵跑了!” 164.第164章 儿女情长? 宁昭昭听了一愣,然后道:“不可能,没有人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闭府,搜。” 那一刻赤蒙觉得宁昭昭有些陌生。 突然反应过来,颜清沅是个不知深浅的人,表面看着和善,实则城府深沉得可怕。他看上的小姑娘,怎么会像薛柔儿说的那样,“完全无任何心思成算”? 宁昭昭把大块头的赤蒙丢在一边,哒哒哒地跑去找颜清沅。 “昭昭,过来”,颜清沅正和宋一说话,见到宁昭昭就赶紧把她叫到身边来,“在我身边呆好。” 一听出了事他就让人去找宁昭昭,他警觉地意识到是别院内部出了问题,那就得把他最宝贝的东西放好。 没想到宁昭昭自己跑的倒快,先过来了。 “他们说金灵不见了。我上午的时候才去看过,他精神尚好,吃了不少东西。可被你这样锁着,要带出去也不容易。”宁昭昭喘着气道。 颜清沅安抚地握住她的手,道:“跟紧我别乱跑。” “嗯。” 张迈来的时候正赶上阖府搜查,惊讶之余听说是丢了金灵,也是眉头紧皱。 早前听说宁昭昭莫名被下了药,已经处理过一次。这次竟然有人能在颜清沅眼皮子底下把人弄走,这事儿就值得深思了。 颜清沅做事是非常周密的,绝不可能出这么大一个漏子。 张迈在心里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走到内院求见颜清沅,果然看见宁昭昭站在他身边。 看那架势,应该是刚刚宁昭昭还坐在他怀里的,此时听说有人来了才站起来。不然以张迈对颜清沅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可能自己坐着,让宁氏站着跟他说话的。 “你怎么会来?”颜清沅淡淡道,已经发现了张迈的神情不对,眼神已经有些沉了下去。 “本是为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而来。不过听说金灵跑了。”张迈道。 “是跑了,正在闭府搜查。”颜清沅皱了皱眉,道。 张迈猛的看着宁昭昭,道:“听说宁夫人对那个小子兴趣很大?” 宁昭昭愕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迈笑道:“是什么意思,夫人自己明白。” 宁昭昭皱了皱眉,没有跟他计较“夫人”不“夫人”的问题。 她道:“你说这话我不能苟同,我只不过给那孩子送了两顿饭罢了,怎么就兴趣很大了?而且今天出事的时候,我正和赤蒙说话呢。我哪里来的间隙去偷人?” 颜清沅:“……” 张迈:“……” 宁昭昭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去放人,我的意思是去放人!” 在她看来金灵被锁得那么好,要把他弄走可不就是偷出来?一顺口就说了“偷人”…… 张迈道:“您这么说,也说得过去。可不巧的是,那个赤蒙王子也恰好是个外人。” 颜清沅沉下脸:“张迈!” 张迈梗着脖子顶了上去,道:“二爷,怀疑她别有用心的不止我一个。如今她把已经和宋氏结盟的赤蒙王子放了进来,金家后人又突然不见踪影!不说认定了她是罪人,可二爷总得避避嫌吧,不然如何服众?” 宁昭昭哭笑不得。会放赤蒙进来也是因为颜清沅的态度,她不过是配合他而已,怎么如今人又成了她放进来的了? 照张迈的意思,赤蒙在公开场合叫嚣她是什么“齐京第一美人”,所以他们关系就该很好了? 她低头看着颜清沅,他眼中的笃定和温柔让她安心。 颜清沅道:“我心里有数。” 张迈道:“从前,我们自然相信爷。爷的每一步棋,都有自己的道理。可是如今却不是从前了。” 因为从前他没有宁昭昭。 因为从前他从不动心,杀伐决断冷酷无情,作为上司却让人平添了几分安全感。 那么如今他是否还和从前一样? 黑市需要他的保证。 宁昭昭盯着张迈,道:“那你待如何?” 颜清沅皱着眉头没说话。 张迈道:“起码宁夫人该避嫌。” 哦,原来是要她避嫌,宁昭昭往前凑了凑身子。 颜清沅拉住她,沉声道:“退后!” 张迈道:“请爷决断。” 他是不敢跟颜清沅叫板的。真让颜清沅把宁昭昭怎么样,那估计他今天自己都不能活着走出去了。 颜清沅很快就从震怒中冷静下来了。如今他棋路铺得太长,也在有意忽略黑市,捧高薛柔儿。那么现在,这条线上出了问题,就触发了很久以前的老问题,就是他女人的问题。 有了昭昭以后,黑市上上下下人的心思,他都心里门清,他必须重新找一个机会立威。 如今张迈站在他面前,代表的就是黑市。 “那就把我软禁起来好了。这次的事情我不掺合,等你们查清楚了再说,行了吧。”宁昭昭突然道。 张迈道:“既然您愿意被软禁,何不接受盘查?” 说白了软禁有什么用,还不是在颜清沅眼皮子底下。 宁昭昭来了火气,道:“张迈,你别欺负人!我那点底子谁不知道?我身边的人不就是你家爷身边的人,你要盘查什么?” 张迈道:“或许爷心里清楚。可是底下的人不清楚。您若是不心虚,大可跟我回黑市,接受盘查。” 宁昭昭道:“去就去!” 颜清沅猛地站了起来,怒意高涨! 张迈一凛,闭嘴了。 颜清沅气场全开的时候,一般人是受不住的。连宁昭昭都老实了,躲在他身后不出声。 “如今你猜忌我的枕边人,我倒要问你,出了事,你突然就来了,想要把她带回黑市盘查,你又用什么来保证你的赤胆忠心?” 张迈急道:“爷,属下跟您那么多年……” 颜清沅一句话让他闭了嘴:“你和薛柔儿那点破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张迈顿时头皮发麻。 宁昭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想,薛柔儿什么事? 说句难听的,张迈根本就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当初他敢睡红影,那还是跟过颜清沅的。如今薛柔儿说白了连红影都不如。 可问题是,他义正言辞地说要颜清沅给一个交代,可他自己又跟薛柔儿搅和到一起去了,薛柔儿和宁昭昭不和,谁都知道。 他要宁昭昭避嫌,那他自己难道不要避嫌? 因此他虽然不甘心,到底还是沉默了。真要较劲,他是较不过颜清沅的。 宁昭昭小声道:“阿沅,我先避一避。” 颜清沅揉了揉眉毛,道:“我送你回屋。” 直到他们携手出了书房,张迈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刚才那一瞬间他还真怕颜清沅翻脸。 不过好在,他还没有彻底色令智昏。 颜清沅拉着宁昭昭的手,一路上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宁昭昭倒是觉得还好,她也理解他有他的责任。 进了屋,他对她解释道:“他们猜忌已久,这次只能先委屈你一下。” 宁昭昭看着他不说话。 颜清沅的眼神甚至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她的脾气实在说不上好。 宁昭昭反而笑了,踮起脚亲了他一下,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们明明更激烈地纠缠过,回忆起来也让人面红耳赤。可是此时只是嘴唇轻轻一碰,却让他神魂颠倒,他立刻伸出了手搂住她的腰。 “我知道他们猜忌已久,也觉得好笑呢,难道你不是人,难道你就不能娶妻生子了?至于这么夸张吗?”她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漫不经心地道。 颜清沅搂着她的腰眯着眼睛笑,又低头索吻。 结果被她推开了,她道:“你缠着我干什么,去干正事啊。趁这个机会立个威,以后也少些人对我指指点点。” 这是颜清沅本来的想法,没想到她会说出来。 黑市的人要叫嚣,就让他们先叫嚣着好了。颜清沅是打算全忍下来。等到时候事情查清楚了,宋家的粮价定了,不用他说,他们也会知道自己错了。 他道:“你先在屋子里呆几天,我把事情解决了来接你。” 宁昭昭哈哈大笑,道:“我就是搬到隔壁,你需要这么夸张吗?” 颜清沅:“……” 然后他就被宁昭昭赶走了。 宁昭昭其实心真的挺大的。她知道颜清沅是相信她的,也知道她的底细。她连大理寺昭狱都下过两次了,软禁算什么啊? 可她越是平静,颜清沅就越烦躁。 她在的时候他还顾忌些,现在他被软禁了,他再出现在花园里的时候,本来还优哉游哉晒太阳的赤蒙就抖了抖。 怎么感觉好像是什么猛兽被放出来了…… 张迈惨白着脸站在一边,此时才知道后怕,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先顶上去了。 “你今儿突然来了,到底是为什么事,还没说吧?”颜清沅淡淡道。 张迈一个激灵,突然想了起来自己本来的目的。 他低声道:“本来是想请宁夫人进宫见秦皇后。” 颜清沅冷笑了一声,道:“整个朝廷的人都在问我,到底要和谁结盟。我都佯伤躲到这儿来了,没想到你还自作主张给我划好了队。” 张迈的冷汗就落了下来。 165.第165章 黄雀在后 院子里如火如荼地翻找搜查。 可虽说是九进大院,翻找也有是个头的时候,金灵还真就是这么不见了。 宁昭昭说,不相信有人能在颜清沅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要把金灵从这里带走,要避过颜清沅的耳目本就不容易。何况那孩子还有疯病,时不时就会发作,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从这个大院子里消失了? 无论多么不可置信,金灵还就是不见了。而金家毕竟几代经营黑市,颜清沅根基还浅,无论这孩子有没有才能,他的存在本身,对黑市都是一个震荡。 颜清沅自己也明白,若是在一日之内不能把人找出来,以后估计也难找了。 当天夜里他隔着门去看宁昭昭。 虽然宁昭昭根本不可能逃跑,他还是意思意思布置了不少人在外头看守。 宁昭昭适应良好,吃了晚饭洗了澡打算睡觉,听见敲窗户的声音,她爬起来开了窗。 一眼看到颜清沅脸色有些疲惫的站在那。 宁昭昭乐了,道:“怎么了这是,还要倒个院子偷偷摸摸地来看我?” 她现在在的这间屋子正好是这个院子的最左侧的一间,因为设计关系,就有个侧角,然后角上有个小窗,平时是不开的,也没人把它当成一回事。 没想到颜清沅溜到这儿来了。 他打死也没想到宁昭昭竟然会冲他笑,轻轻浅浅,是她少有的温柔模样。 “还没找到?”宁昭昭看到他一脸的愧疚,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颜清沅漫不经心地道:“嗯,说不定真的被带出去了。” 他已经派人出去找了,至今也还没有收到回音。 宁昭昭道:“我不信,他没走,也走不了。除非有人把他弄晕,抬出去。对了,赤蒙呢?” 颜清沅道:“和你一样。” 赤蒙也被软禁了…… 宁昭昭愣了愣。 颜清沅叹道:“你凑过来些。” 这小窗户有点高,大约到宁昭昭胸口下的位置。颜清沅站得位置又有点高。宁昭昭踮着脚往前凑了凑身子。 他双手插着她的腋下把她抱起,让她双脚离地。他低头亲了下来,感觉她的唇有些凉意,他忍不住含住轻轻****了一会儿。 “我今晚出去一趟,诱他们出来。”他贴着她的唇轻轻地道。 宁昭昭顿时也紧张起来,道:“那我呢?” “你就好好睡。”他道。 宁昭昭:“……” 他稳稳当当地把宁昭昭又放下了,不舍地看了一眼,转身要走。他心想为何昭昭每次温柔待他都是在他有麻烦的时候,他一心想跟她亲近,又只能先退开。 宁昭昭嘟囔道:“你自己小心些。” 真找不到,引蛇出洞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宁昭昭在心里叹气。 她知道自己现在操心也没用,索性就不操心了。 闭上眼睛刚睡下没多久呢,突然就被人吵起来了。 碧芹面上有些焦灼之色,道:“郡主,皇后娘娘身边的秦尚仪来了。” 宁昭昭吃了一惊,连忙坐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她怎么来了?” 尚仪是宫中女官名,也是辅佐皇后主理后宫的很重要的一个职务。这位秦尚仪更是秦家旁支嫡女,相貌平平,但是才华过人,自梳入宫,一直很得皇后宠幸。 一般情况下,她的存在,代表的就是秦皇后。 可是宫里的尚仪怎么在这个时候跑到别院来了? 对方点名要见宁昭昭,宁昭昭顾不得细想,连忙穿衣梳洗。无奈去书房见客的时候还有几个人跟着,表明现在她还是被软禁的一种状态。 而此时,颜清沅带人刚出城,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响彻云霄! 绚烂的烟火在头顶炸开,撑开巨大的支须,仿佛要将整个京城笼罩。那一瞬间黑夜仿佛变成了白昼,极致的芳华后悄无声息地灰飞烟灭。 “刹那芳华……”宋一喃喃道。 这是他们的暗号,非常紧急的情况才用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又一声哨声传来,尖锐的声音几乎扰得整个京城的人都猛的惊醒。然后巨大的烟火再次绽放在夜空。 “竟然连发两次!” 话落,竟然又是一声哨声传来! 众人都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颜清沅,顿时都面色大变。 只见向来无所不能的颜清沅,此时眸中却出现了极为惊恐的神色。 又一阵烟火升起,映着颜清沅苍白的面容,半晌,他喃喃道:“昭昭……” 当颜清沅快马加鞭带人赶回别院,迎接他的却是一院死寂。 宋一脸色大变,迅速下马冲了过去,一脚踹开院门。 颜清沅下马带人紧随其后,面沉如水。 大院中黑沉一片,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宋一等人点了火把,脚下竟就是几具尸体! “这是……门房?”宋一俯下身探了探鼻息,瞬间脸色更难看了,“断气了!” 颜清沅为了诱敌出洞,只在别院留下了一组十几人的精骑。虽然战斗力惊人,但人数还是少了一些。若是从内乱开始,怕是会猝不及防。 众人赶到内院,果见整个别院已经被屠尽! 不过是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甚至更短,对方想必是出动了一支小规模的军队,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灭门! 所幸的是,他们一具一具的检查尸体,没有在其中发现宁昭昭。 宋一突然大叫了一声:“碧芹!” 颜清沅正失魂落魄地打开每一个房间翻找,听到这一声猛地回过神来,冲了过去。 只见宋一把血泊中的碧芹抱了起来,她满脸是血,已经被人斩断了一只手,左心口还扎着一把匕首。 铮铮铁汉,此时也要落下泪来。宋一喃喃道:“碧芹……” 原来他们早已经两情相悦,说好等颜清沅和宁昭昭完婚,碧芹满十八岁,就去请宁昭昭指婚。 如今……还有几个月便是她的生辰,她却成了这副模样! 颜清沅匆匆赶到,探了脉搏发现还有脉息,连忙给她止了血,吩咐宋一:“抱回屋里去。” 宋一猛的回过神,连忙把碧芹抱了起来。她正扑在主屋的门口,被抱起来的时候左手掉下一个小小的烟火筒,正是刹那芳华。想来她是拼了最后一口气冲进去放了信。 同时落在地上的,还有一只曾经能舞剑能执笔的手。 宋一不敢多看,含着泪把她抱进了屋。 颜清沅立刻让人准备急救。 碧芹身上没有致命伤,胸口上的匕首离心口还有一点距离,只是拔出来的话就很可能造成心脉破裂大出血。 “准备麻药,参片,银针套,羊胎线。”颜清沅脱了外袍,束好头发,洗干净双手。 屋外是尸横一地,屋内是灯火通明。 宋一跪在碧芹榻前哽咽不肯离去。 卫三把他拖了起来,让他看颜清沅。 颜清沅的脸色也苍白得可怕,眼神却非常镇定。多少年来,无论经历怎样的腥风血雨,宋一他们都习惯了从他身上去寻找安全感。 可是这一次,他的挚爱不知道所踪,生死不明。他依然还是像原来那样,那样镇定,强大。 宋一慢慢安静下来,别开了脸。 这时候,榻上的碧芹含了参片后,急喘了一声,睁开了眼。 宋一没有上前。他知道碧芹清醒的时间不会很长。 “二爷,郡主……” 颜清沅声音平缓,轻声道:“郡主怎么了?” “郡,郡主被人掳走……秦……宋……” 她说完这句话,又急喘了几声,双目失神。 颜清沅眼睛微微发红,这是他竭力克制的表现,但是语气还是很轻柔,道:“灌麻药吧。” 只要……知道她是被人掳走,他总会把她带回来的。 麻药端来,碧芹却别开了脸。 她心知颜清沅马上要给她看诊,以期能保她性命。可她更知道自己生死一线,一旦被灌下麻药便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因此她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扭开脸,有些着急,气喘却更急了起来。 这时候,宋一颤声道:“主子,她还有话要说!” 颜清沅眸色微沉,俯下身,把耳朵贴在她唇边。 “郡主……被刺中肩头后,掳走……” 碧芹拼尽全力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生生咳出了血,溅了颜清沅一耳朵。 可惜的是碧芹自己也不能确定下手的人是谁,只说是一群黑衣人,应该是宫里的人。 他细细听完,然后直起身子,缓缓道:“派人盯住皇宫,秦国公府,和镇远侯府。” 卫三一看宋一那副死样,叹了一声,道:“是。” 颜清沅垂眸看着碧芹,道:“宋一,来给她灌麻药。” 宋一整个人都在发抖。可是颜清沅尚且如此镇定,只不过是让他灌一碗药而已,他又岂能这样软弱? 他接过药碗,忍着刀子锥般的心疼,走到榻前。 碧芹满脸是血,咬着参片,双目失神地看着他。 “不疼的,阿芹乖,吃了药就不疼了。”他喃喃道,擦去她脸上的血。 那一刻,他没有看见站在他身后的颜清沅,几乎也要落泪了。 166.第166章 昭昭在哪儿 隔天一早,宁昭昭睁开眼,第一感觉就是肩上几乎要疼得透不过气来。 昨晚的纷乱冲入脑海,她猛地一惊,不顾肩伤坐了起来。 这是个陌生的屋子,不是她记忆中的任何一个。屋子中间摆着的桌椅却有点眼熟,她一眼认出这是端王府和别院才用的上等梨花木。 就是丞相府,也没有这么财大气粗。 昨晚……秦尚仪来了,跟她说了几句话,大致是质问她为什么这么晚了颜清沅却不在,以及颜清沅受伤的消息是不是假的,竟然连累太子被责骂一类的。 然后秦尚仪走了不到一刻的功夫,别院就被从外面攻破! 院子里的人全都被杀了个干净,对方轻易就突破到内院。颜清沅留下了一小支精锐,但片刻后就被屠戮殆尽! 对方的人数她不确定,但至少是他们的几倍甚至几十倍!都是正规军的配置,而且出手狠辣,显见经过了专门的训练。 灭门发生在眨眼之间,甚至可以说悄无声息。后来碧芹…… 碧芹为她挡了一剑! 宁昭昭顿时目眦欲裂,一把掀开被子捂着肩头下了床跌跌撞撞地往门口冲去! 刚冲到门口,那门就在外面打开了! 只见一个身量高大修长,一身劲装短打的男子站在门口,垂下眸在阴影里看着她。此人眉宇深邃,鼻梁挺直甚至有点鹰钩,薄唇紧抿,有一张极为阳刚的脸。此时他只是负手站着,脊梁笔直,充满了侵略性和张力。 “醒了?”他淡淡道。 然后,从他身后走进来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架住宁昭昭,不顾她吃痛惊喘,硬是把她架回了床上。 宁昭昭受惊,这才发现自己衣裳不整,捂着肩头警惕地盯着这人。 对方迈开长腿,走近,低下头看她,眸中似乎有些审视,最后冷笑,道:“放心,我对别人碰过的女人,一向没有兴趣。” 宁昭昭皱了皱眉,却在私心里松了口气。 “知道你这种人叫什么吗?”他有些轻蔑地笑,道,“叫,破鞋。” 宁昭昭:“……” 对方这么男人的一张脸,此时竟然露出了有趣的表情,似乎等着看她气急败坏地跳脚。 可是宁昭昭只是呆了呆,然后就冷哼了一声,表情有些不屑,好像在说他有多幼稚。 “我有问你在你心里我是什么吗?真是好笑了,我哪里在乎你是什么想法?破鞋好鞋反正都不是你的鞋。” “你!”对方眸间瞬间凝满了怒意,又有些鄙夷,道,“果然不知廉耻。” 宁昭昭心想,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我的阿沅把我当宝贝就够了。 对方冷冷地道:“精神这么好,看来身体也无大碍了。” 旁边的侍女道:“本就无大碍,匕首入肉不到一寸。” 宁昭昭:“……” 男子狞笑,道:“那就不用等到伤好了。今天傍晚,准备大红花,把孩子打掉。” 宁昭昭:“!!!” 侍女柔顺地道:“是。” 宁昭昭不可置信地道:“谁?!孩子?!我?!” 顿时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侍女柔声道:“小姐放心,不会很疼的,我们用的都是最好的药。” 宁昭昭顿时暴起,一把挥开她的手,道:“你们是说,我有孩子?!而且你们还要打掉!” 侍女安抚道:“小姐莫激动,担心牵动伤口……” 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大约会心慌意乱,然后不知所措,或者痛哭流涕求着对方放过她。 可,宁昭昭是个棒槌啊! 她惊了一惊之后又猛的冷静下来了。 和颜清沅在一起,第一次是在好几个月以前,那次已经确定没有怀孕,大姨妈每天都来报道呢。 再然后小颜同学就一直素着了,直到前几天开了荤。 这才几天的功夫啊,颜清沅在这儿都把不出喜脉来吧,何况是他们! 宁昭昭顿时气疯了,推开旁边的一直殷勤的侍女,直接跳了起来,指着那年轻男子,神色冷峻,道:“你有没有道德?诓我别的倒罢了,怎么能诓我说我有孩子?这种缺德事你也干得出来,真就不害臊吗?” 对方:“……” 他怔了半晌,道:“是太医说你有身孕,难道能有假?!” 太医…… 他突然反应过来,低头看着侍女。却见那两个侍女眸中果然有些闪烁之色! 宁昭昭冷笑,道:“骗骗别人就罢了,骗我?你敢把你那破太医叫来吗!” 对方脸色十分难看,立刻大声道:“把周太医叫来!” 那两个侍女慌了神,连忙道:“殿下……” “闭嘴!把他给我叫来!” 宁昭昭此时也淡定了。皇上成年的皇子她都数得着,太子和颜清沅往下就是今年二十二岁的庆王。再小一点,贤妃生的献王是个病秧子,不可能长成这样。再往下就是年纪小的了,最大的是皇后生的五皇子,今年才十二岁,就算打激素,也不可能长出这种一看就是军旅出来的样子。 那眼前这个,只能是宋贵妃生的庆王了。 至于他为什么提前回京,还把她掳了来,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一会儿,周太医擦着汗过来了。 宁昭昭已经披了衣服坐在榻上,一脸鄙夷地看着这个太医。 “殿下……”他鬼鬼祟祟地给庆王行礼,然后有些诡异地看了宁昭昭一眼。 宁昭昭轻哼了一声,道:“把个喜脉都把不准,算什么太医。” 周太医怒了,道:“姑娘有了喜,老夫怎么会看错?” 他心下笃定,就算随便掰扯一个,她还能赖掉?毕竟妇人怀孕生子这种事,早期是没有感觉的。 据可靠消息,这宁氏早在几个月前就在端王府失身,端王夫妇也是默认了。 端王府毕竟人多口杂,就算防得再紧,如今她巴巴跟了男人去别院,宋氏的人有意打听,也会漏出点风声来的。 这么一想,周太医连刚才那点心虚都没有了,反而挺直了脊梁。 可是!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宁昭昭这个棒槌竟然可以把刚开了荤的男人生生压住好几个月! “那你说说,我怀孕多久了?” 周太医想也没想,就道:“不足一月。” 哦,不足一月。 宁昭昭使劲想了想,哼,那时候她和颜清沅闹脾气闹得厉害呢。 “你撒谎,几天前我才来了月信,哪来的身孕!” 出乎意料的是,庆王猛地盯住了周太医,似乎在等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周太医立刻道:“你才撒谎,从你的脉象看,你就是有了身孕!既然你这么笃定,大红花可敢喝!” “你当我傻啊,我又没病,拿药喝着玩!你也没身孕,你喝不喝?!”宁昭昭跳到凳子上,劈头盖脸一顿吼。 “你,你,你……”周太医被她吓了一跳,竟是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宁昭昭算是看出来了,庆王自己还云里雾里呢。 这种女人间的手段,她虽然没有见识过,倒也偶尔听人说起过。故意让没出阁的闺秀服下某种药物,造成流产的假象。不过这种手段一般用在真正“没出阁”的姑娘身上,消息传出去,她不死也没用了。 用在宁昭昭身上是为何,就不得而知。不过看起来,他们想骗的,是这个庆王。 反正宁昭昭又不是傻子,无论如何不肯乱吃药的。虽说大红花要是她肚子里没货,可能没事。可是,谁知道他们给她吃的是什么呢? “我跟你打个赌。”宁昭昭道。 庆王被眼前这场闹剧搅和得正烦躁呢,闻言便道:“赌什么?” 心里却想,她这样笃定,莫非自己误会了她,其实她还是清白之身? 又或者,她只是在拖延时间,舍不得肚子里的孽种? “就赌我肚子里有没有孩子。你去找十个大夫,然后再找几个女子和我混在一起,其中一个是孕妇,隔着屏风让他们把脉。最后问问他们,后面有几个孕妇。至于我坐在那儿,由我自己决定。如何?”宁昭昭直视庆王的眼睛,道。 庆王很明显想了想。 周太医连忙道:“殿下,小臣家中世代从医,又怎么会连个喜脉都把不准?分明是此女舍不得腹中胎儿,故意设下此计啊!” 宁昭昭不理他,道:“赌注是,若我肚子里有孩子,我可以想办法帮你们把黑市的粮价降下来。” 庆王明显意动,道:“你当真有这个本事?” 宁昭昭笑得志得意满,道:“自然。一个我,值得阿沅用一切来换。” “……”庆王嘀咕了一声,道,“不但是个破鞋,还是个傻破鞋。” 宁昭昭轻轻哼了一声,道:“不信你等着瞧好了,还是说你不敢赌,怕知道连一个太医也欺你,特别受不了?” 周太医顿时抖如筛糠:“殿下,殿下三思啊!莫叫此女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庆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顿时脸色阴沉得可怕,直视宁昭昭,道:“若是你赢了呢,你要什么?” 宁昭昭眯起眼睛,道:“我要别的你也做不了主。那我便只要优待。” 做俘虏也要做个有尊严的俘虏好吗!! 167.第167章 庆王 庆王从小被送到边关,算算时辰,上战场的年岁和颜清沅差不多。 不同的是,颜清沅是自己从军。而庆王则是被宋妃送到边关。虽说为了避开后宫和朝堂之争,也吃了不少苦头。可是相对颜清沅,他还是生活在层层保护之下的。 宁昭昭是看出来,这小子在边关自由散漫惯了,骨子里还有些大少爷的性子,而且和宋妃毕竟多年没见,恐怕也有点母子隔阂。 比如眼下这个周太医,很明显就是听了宋妃的话,来哄他的。 庆王自己也意识到了,看了宁昭昭半晌,道:“你放心。” 宁昭昭:“?” 不过其实她心里也是有些没底的。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谁能保证颜清沅有没有趁她睡着对她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毕竟他手段高超,就那两次她好像都吃了点什么药。 正胡思乱想呢,大夫和妇人都到了。 周太医刚才就一直在庆王耳边嘀嘀咕咕呢,此时看庆王是来真的了,也急眼了,低声道:“殿下何必在这样的人身上花那么多心思?虽说迟早要予您做个宠姬的,可也不过是个宠姬罢了……” 庆王冷笑道:“那也是本王的女人。你现在知道怕了,刚才欺本王的时候,想过后果没有?” 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 下意识地转眼看向宁昭昭。 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紧张,她微微发抖。肩上的伤口已经挣开了,有血晕透了出来。不过她好像无所觉。 庆王突然觉得无聊透了。 在边关快意驰骋犹在眼前,或许回京来在这富贵牢笼里过日子真不适合他。 有空他不如去猎两只豹子,何必在这儿欺负女人? 这么想,他把外套脱下来,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披在了宁昭昭身上。 宁昭昭反应过来,立刻就拽下来丢去一边! 庆王:“……” 众:“……大胆!” 宁昭昭冷笑道:“要你假好心!” 庆王倒没有生气,指了指她肩上的伤口,道:“不疼么?” 宁昭昭心想,当然疼,可是碧芹……那时候被一剑斩断右手,应该更疼更疼吧。 她是个极怕疼的人,可是现在却也不觉得肩上的疼痛有多难以忍受了。 “不疼。”她淡淡道。 庆王费解地想,女人果然是口是心非的东西吗?瞧瞧她都快疼哭了呢,还说不疼。 把完脉,果然,宁昭昭根本就没喜。 她轻轻哼了一声,自己也觉得安心了些。 “你赢了”,庆王意味莫名地看了她一眼,道,“委屈了你,本王会补偿你。” 宁昭昭活动了一下手腕,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神经病。” 庆王:“……” 宁昭昭心想,你以为拐了老娘就能得到端王的兵力,和颜清沅的黑市吗?做梦吧。 “现在没事了吧,没事就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庆王的脸色也不好看,把一屋的人赶了出去。周太医也想跟着溜呢,被他一把提了回来。 “殿,殿下……” 庆王冷笑道:“本王身边只留自己的人,难道你不知道?” 周太医大骇。 说着,庆王就把周太医和刚才架住宁昭昭的那两个侍女都丢了出去。 宁昭昭冷嘲热讽道:“你还真是喜怒无常。” 庆王有些烦躁,道:“你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宁昭昭就闭嘴了,看着他困兽般地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又一圈。 她看了他半天,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其实他的长相和萧佐是同一个类型,也就是她喜欢的类型。 只不过当初看着萧佐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现在看庆王却是一点儿都没有了。虽说庆王比萧佐还要出色太多。 她现在能想起的就是颜清沅。再怎么赌气闹脾气,下了死力来折腾他,宁昭昭其实自己心里明白,颜清沅是很依赖她的。虽然在生活上他把她照顾得很好,可是在感情上,他却是离不开她的。 阿沅把她弄丢了,也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 她心想若是这次能平安回去,一定会对他好,不会再这么欺负他(真的吗)了。 这么想着,她的神色间也有些黯然,再不管发疯的庆王,自己坐在榻上半靠着,拉了被子来半盖住,眯了眼休息。 庆王不料这个女人心这么大,这个时候竟然还能睡着! 可是看她连嘴唇都发白,满脸憔悴的模样,又叹了一口气。 破鞋破鞋骂的凶,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旁人手中的棋子罢了。 庆王决定和这个小破鞋好好相处。 “喂,小破鞋,起来!” 宁昭昭轻轻哼了一声,扭了个身子不说话。 “小破鞋”,他轻轻拍她的脸,觉得触手滑腻,又摸了一把,笑道,“起来。” 宁昭昭猛的睁开眼,道:“知道我是谁吗?” “你不就是端王的外孙女?”庆王不屑地道。 宁昭昭皱了皱眉,道:“我是你嫂子。” “……” “把你的手拿开!朋友妻尚且不可戏,何况我是你亲哥哥的妻子!” 庆王道:“你们成亲了吗?” 宁昭昭哼了一声,道:“迟早会成亲。” 庆王简直要笑了,道:“我在边关的时候,总是听说京城的女人特别傻,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是信了。好比你,好比之前那个薛氏,以为我那个哥会把她当回事呢。你就更好笑了,还说什么他会拿一切来换你……” 他又想了想,道:“不过我看你们的样子,我那个兄长,对付女人的手段倒是不错。” 宁昭昭现在烦得要死,自然就缺了耐心,她气得不行,道:“你知道什么,他说过这辈子都会对我好的。” 说完她就闭嘴了。 果然庆王一脸“你看起来好蠢”的样子。 宁昭昭憋了一会儿,有点烦躁地道:“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快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庆王费解地道:“怎么跟本王说两句话就不耐烦了?本王没惹你吧,刚刚不是还还了你清白,不然这会儿你就该让人按住灌药了。” 宁昭昭冷笑,道:“你骂我破鞋。” 庆王:“……” 他苦口婆心地道:“你这个女人,这样沉不住气,就算我那个哥哥当真因为端王娶了你,你也是迟早要失宠的。哎,你平时不看书的吗?以前有个陈皇后,就是像你这么任性又没见识,果然得宠没多久就被废了……” 宁昭昭一脸呆滞。 庆王还以为她听进去了呢,所以发傻,便欣慰地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那个陈皇后后来虽然被打入冷宫了,可是一口饭吃还是有的,若是想开些,也能颐养天年。” 宁昭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是了,肆无忌惮的秦皇后彻底失去了帝心,蛰伏隐忍的宋贵妃看起来似乎是要笑到最后了。若论手段,宋贵妃比秦皇后高了一个等级不止。 宋妃的儿子会有这个想法,也不足为奇。 她故意道:“我才不会那样。我的阿沅也不是那种会被女人用手段迷惑住的傻男人。” 庆王叹道:“你真是没救了。” 宁昭昭往下沉了沉身子,又把被子拉上来一些盖住胸口。 她道:“我就是没救了,才不像你们算计来算计去,算计那么多。我若喜欢谁,便是倾心所爱,一丝半点掺不得假。什么失宠不失宠,他若是惹我讨厌了,我也就不再喜欢他了。” 庆王站了起来,道:“鸡同鸭讲,我看你这辈子是完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好走不送。”宁昭昭心想真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觉了。 庆王走到门口又倒了回来,道:“你好像没吃饭,想吃什么?” 宁昭昭:“……随便喝点粥就行了。” 他拉了张凳子坐下,道:“那行,你就陪本王吃点。” “……” 你到底赖在这里要干什么啊干什么!! 而此时,这小院子离这甚远的一个屋子里。 有个衣着华贵,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妇人,听手下的侍女说了事情经过,就皱了皱眉,道:“殿下和她单独呆了一上午了?” “是,罗姑姑。” 罗姑姑神色有些不喜,道:“那宁氏虽然有端王做后盾,但长得窈窕风骚,论理是配不上殿下的。娘娘就是恐这等女子蛊惑了殿下的心智,才设下那个局,让殿下对她生厌。可眼下,这个局不但失败了,连殿下也偏向了她那边。娘娘问起来,该如何交代?” 侍女抬了抬头,小心翼翼地道:“殿下,在边关散漫惯了,只怕一时半会儿,难拧过性子来。他如今被困在这院子里,只当我等都是要与他作对的。那宁氏又妖娆诱人,怕是殿下……迟早把持不住。” 罗姑姑更不高兴了,道:“殿下心思单纯,没有经历过这些,我们怎么能看着他被那贱婢蛊惑了?” “只是,总不能和殿下来硬的。到底,是主子呢。” 罗姑姑很仔细地想了想,便道:“宫女里挑几个干净听话的,梳洗打扮好了给殿下送去吧。” 庆王这些年在边关,自然比不得京城的皇子,到了岁数就有醒事的宫女下派。据说他对男女之事也一向不热衷。 用这种法子对付成年处男尤其有用。他一定会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 168.第168章 防患于未然 宁昭昭吃饭是京城贵女的风范,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雪白的腮帮子微微鼓,然后形状格外好看的嘴唇抿一抿,就咽下去了。 再则被颜清沅惯的,她挑剔得厉害,不喜欢吃的东西,肚子再饿吃一口也会放下筷子不吃了。 庆王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好奇地看着她,心想,这些京城的女人是不是都这样,吃东西跟鸟啄似的。 他道:“你就不吃了?” 宁昭昭淡淡道:“难吃。” 庆王无语了,道:“你现在是个俘虏知道吗?什么叫忍辱负重知道吗?” 宁昭昭认真地道:“我不爱吃的,饿死也不吃。” 庆王仰天长叹,道:“就你这样的,除非命好碰上一个愿意捧着你的,不然这辈子就毁了。” 他想了很久,又上下打量她好几眼,道:“要不你就跟我得了。也别做什么宠姬了,直接嫁给我当正妃。我看你长得也还凑合。跟着我起码衣食无忧,要跟别人,保不齐被人怎么算计死了。” 宁昭昭没想到这个庆王长得一脸英武,竟然是个神脑回路! 她张口结舌了半晌,心道宋妃能生出这么一个儿子来,也是件神奇的事。 不过她心里有数,庆王这么说绝对不是因为对她一见钟情。眼下宋氏想要端王的兵力是真。 庆王的态度只有两种可能。一则是他城府深沉,装憨卖傻在这儿勾引他。二则……就是他真是傻的呗。 宁昭昭嘴角抽了抽,低下头没说话。 庆王似乎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十分不怎么样。” 然后,他竟然就生气了! 庆王站了起来,愤愤地道:“给脸不要脸。” 接着就气走了! 宁昭昭呆滞了半晌,心想这是谁家的熊孩子,没吃药就放出来了?! 当天夜里宁昭昭就发了高烧。 虽然身体素质不错,但从前毕竟娇生惯养的,肩上还有伤,放任一日没人管啵啵啵流血,不发烧也奇怪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倒是反应过来了,知道自己不管它也不会有人管的。虽然头昏脑涨的,但还是勉强爬起来,一缕一缕地撕开衣服给自己包扎。 庆王其实也是被软禁的一种状态,上京半个月了就呆在这个院子里,此时也是百无聊赖。 回房的时候看见几个侍女,应该是特地梳洗打扮过,穿着一水的浅粉色齐胸,低眉顺眼地站着。 罗姑姑笑道:“王爷,选一个吧。” 庆王到底是个年轻男人,看到这样秀色可餐的美人倒是多看了几眼。但他很快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心下很快又不愉起来。 随便指了一个,他自己也没看清楚长相。 然后就问罗姑姑:“本王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去?你们说等黑市放粮,还不如等本王自己带兵出城去把那群山匪给剿了!” 罗姑姑叫剩下的侍女下去,留下庆王选的那一个,看她眉眼之间长得有几分似那宁氏,心里有了数。 她心里想着事儿,嘴上却道:“这个您要和娘娘商量。可娘娘总是为您好的。” 后笑道:“奴婢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说着,带着暧昧的笑意,退下去关上门。 那侍女粉面绯红,低垂着头,柔顺着站在一边。 若是换了从前,或许庆王也心猿意马。可此时他却只有一肚子火气! 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凳子,他恼道:“等等等,又让本王等!本王上京到现在,她连个脸都没露!这是要本王等到什么时候!” 侍女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罗姑姑让人密切注意庆王那边的动静,结果不料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夺门而去,径自往关押宁昭昭的屋子去。 “姑姑……” 罗姑姑抬了抬手,眸中微闪,过了片刻才道:“派人进宫禀告娘娘。粮价再压不下来,王爷的耐心也要告罄了。” “是。” 庆王在院子里乱转,这院子里的一花一木都好像是对他的讽刺!后来是气上心头,走过去一脚踹开了宁昭昭的房门。 宁昭昭正脱了中衣,把水盆放在地上,跪在地上清理伤口。 此时被吓着了,惊恐地回过头。 庆王没料到进门就看到这样的画面!她背对着他跪着,身上只穿了一件小兜,从背后看就是光滑雪白的背脊和几根细细的,脆弱的系带!那背脊尤其漂亮,不但肌肤细腻白皙,曲线玲珑,往下延伸的时候因为裙子也有些松垮,所以没入腰线的地方隐隐露出了最漂亮的那一段弧度。 他看得一团火气,又想起今天白天在她脸上摸了一下,那种手感…… 可他只是低喝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想退出去,突然看到她整个人抱着自己微微发抖。 他又看了一眼,然后才发现她的手捂着肩,屋子里有些血腥味。 庆王皱了皱眉,又抬腿跨了回去。 宁昭昭其实是强撑着一口气,烧得稀里糊涂的看有个人走过来,俯下身看她的伤。 她轻轻地道:“阿沅……” 庆王皱了皱眉,却没说话,只是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看了看肩膀。 他不能,也不敢仔细去看她去感觉自己手里握着什么样的一个人。毕竟他有他的骄傲,不至于对女人用这种手段。 “你这丫头……竟然任由自己流了那么久的血。”庆王也是叹气。 宁昭昭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庆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烫得惊人,连忙叫来了大夫。如此折腾到半夜才消停下来。 等宁昭昭被包扎好塞进被窝,庆王看了她一会儿,心想她是怎么长到那么大的?竟然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阿沅。”她又轻轻道,好像在说梦话,抓着被子微微发抖。 庆王低下头,有些恶意地道:“你的阿沅不要你了。他受了封,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要你这个任性鬼?” 睡梦中的宁昭昭猛的一个激灵,扁了扁嘴。 庆王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个院子里闷了大半个月他几乎要疯,总算有点新鲜的人了,他倒是觉得也挺有趣的,觉得明天还能来逗她玩。 可是他没想到他的一时兴起给宁昭昭带来了多大的灾难。 隔天,庆王喜滋滋地去找宁昭昭玩的时候,发现已经人去房空。 他惊愕了半晌,道:“人呢?” 罗姑姑笼袖站在门口,面容平板,语气生冷,道:“殿下,您是要君临天下之人,切不可因一女子轻易乱了心思。” 庆王顿时暴躁了,道:“什么乱了心思?本王前天才看见她,哪里来的乱了心思?!你们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些!” 罗姑姑淡道:“奴婢只不过是,防范于未然。” 呵,好一个防范于未然! 庆王青着脸转身大步离去。 罗姑姑追了上去,一边道:“殿下何必如此生气?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着想。若是殿下想要那个宁氏,娘娘迟早会把她给您的。” 庆王脚步一顿,道:“此话当真?” 罗姑姑在心里叹气,心道,还说不在意此女。 “自然当真,不是早早说过,要把她给您做宠姬的么?不过您也瞧见了,她的性子还有欠调教,怎么能站在您身边呢?” 庆王想了想,宁昭昭那个娇气的性子,确实浑身都是毛病。一则不知道隐忍心直口快,二则不知道照顾自己。 可是他自己嫌是一回事,不知道为什么从罗姑姑嘴里说出来他就很反感。 “随便你们吧。不过把人送回来的时候,要是被调教得和你们似的呆板无趣,本王也就不要了。” 这话说的,罗姑姑嘴角抽了抽。 此时的宁昭昭还在发高烧,浑浑噩噩一觉睡醒,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某个小小的空间里。身子摇摇晃晃的,应该是在车上。被黑布笼着,手底下的东西摸一摸应该是稻草。 好吧她被关在笼子里不知道要去运去哪儿,而且旁边的气味很难闻,而且还有很重的喘气的声音。她估计自己是被夹杂在一堆关畜生的笼子中间了。 她浑身脱了力,动弹一下都难,只能瘫在笼子里摇摇晃晃的随波逐流。 算了,反正跑不掉,不如先好好睡一觉吧。她闭上了眼。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她正和一群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一起,在京城最热闹的大回街上。 而另一队轻骑正经过他们身边,特地为这个庞大的运输队伍让出了道路。 这浩浩荡荡的队伍经过,宋一不耐烦地道:“这是什么?这么大一群?” 旁边的卫三道:“据说是帛国进贡的一批珍禽,打算放在御花园和秋围场的。” 宋一在骂了一声什么,又去看颜清沅。 他好像没注意到身边的人在说什么,只拉着马缰,眉头紧锁,神色阴郁。 宁昭昭丢了好几天了,他反而冷静下来了。 秦家宋家,到底是谁把昭昭带走,他也心里有数了。只不过昨天他在殿上还和皇后大吵了一架,是吃准了皇后虽然生气,但是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上,不会和他计较太多。 如今宋家约他相见,还想让他降粮价…… 他想着这些事,便和运输队伍擦肩而过。 169.第169章 不肯松口 宁昭昭被成功转移,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明显破烂很多的小破屋子里。 这小房子呼呼地灌着冷风,被子又凉又硬,她还在发烧呢,就蜷起了身子。 睁开眼偷偷瞧了一眼,就看见个妇人满脸带笑地看着她。 “从今儿起呢,就由我负责调教你。你可以叫我孟姑姑。” 一句话,揭开了宁昭昭噩梦的序幕。 而此时,颜清沅堪堪跟宋氏的人见面。 听说他终于愿意亲自见面,宋氏的人也很重视,镇远侯亲自往端王府走了一趟。两人分桌而坐,端王在席。 “粮价无论如何我不会降,如果侯爷是为这个来,大可不用提起。”出乎意料的,颜清沅的态度非常强硬。 端王还不知道自己的外孙女不见了,镇远侯当着端王的面也不好说宁昭昭在他们手上呢。 他只道:“您最好再考虑一下。毕竟,钱总还可以再赚。” 人,要是没了,就是真没了。 颜清沅笑了起来,道:“是了,钱没了可以再赚,你们何必如此舍不得?小心顾此失彼。” 镇远侯眸中微眯,道:“我看二皇子您不要后悔是真。” 颜清沅慢慢转了转手中的杯子,道:“等着瞧吧。” 端王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镇远侯这次来也就是探个底,得到这样的答复,在端王面前也不方便多话,便站起来告辞。 黑市这几日血雨腥风,死了不少人,他是知道的。颜清沅据说是性情大变,应该不是不在意的样子。可如今他这样强硬,莫非宁昭昭在他心里还不如粮? 镇远侯带着疑虑走了。 “二小子……”端王正想问什么呢。 突然颜清沅推开凳子,站起来跪下了。 端王一愣:“二小子,你这是干什么?” 颜清沅低下头,有些艰涩地道:“王爷,我对不起你……我把昭昭,给弄丢了……” 端王惊愕地道:“什么叫弄丢了?!” 颜清沅这才把事情和盘托出,并且道:“如今我已经可以确定,人,十有八九是在宋氏手里。” 端王勃然大怒,道:“劫了本王的外孙女,就为了粮价?!” 说着又怒火中烧,忍不住踢了颜清沅一脚,道:“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你再赚就是了!若是能把昭昭换回来,你又何苦舍不得那一点粮!” 颜清沅受了他一脚,苦笑,道:“我怎么会舍不得那一点粮?只怕是放了粮,昭昭也回不来……他们劫了昭昭,自然有更重要的目的。” 端王冷静下来想了想,颜清沅富甲天下,当初为了把宁昭昭弄出来,几千万两都舍得砸,怎么会是为了粮不肯救人?他必定是有了其他打算。 他冷下了脸,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本王这就去镇远侯府要人!” 颜清沅拦住他,道:“人必定不在镇远侯府,也不在宫中。宋氏能打听的别院,我都已经找过了,不见她人。” 反倒是让他发现了理应“正在回京”路上的庆王。可惜他不知道自己只是晚去了半个晚上。若早一点点,宁昭昭还来不及转移。 “那你打算怎么做?”端王有些气,宋氏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您向皇上请旨,去剿雪顶山的悍匪吧。” 端王皱了皱眉。宋氏惦记着雪顶山的功劳,他倒是早就知道了。何况那地方的土匪早就养尊处优,被养得可胖实了。估摸着主力早就转移了,剩下一小支等着向庆王投降呢。 剿是没什么剿头。不过也能让宋氏跳脚。 端王想明白这一层,便对颜清沅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姑且信你这一回。若是我的外孙女不能好好地回来,你也别回端王府了!” 颜清沅苦笑。 他岂会听不出端王话里警告的意思? 可是他颜清沅就算再没心没肺,又怎么舍得拿昭昭做赌? 要把昭昭带回来……而且是万无一失! 当天端王就进了宫。 听闻端王开始请战雪顶山,皇上也有些惊讶,沉吟了一会儿,先推脱了。 端王这才看出来了,敢情皇上一颗心是全偏到宋贵妃那去了!连收买土匪攒功这种事,竟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当时正在御书房,端王想通这一层就气得不行。一则为颜皇后不值,再则为颜清沅不值! 正打算告退的时候,皇上叫住了他,道:“听说皇叔的外孙女儿不见了?” 端王闻言沉默了一回,才道:“敢问皇上是听何人说的?” 他们并没有公开这个消息。 皇上听了,意味莫名地一笑,道:“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朕打算封二小子为忠王,皇叔觉得如何?” “谢皇上厚爱。” “只不过朕打算,忠王册封以后可以马上大婚。本来是媒聘了皇叔的外孙女宁氏。但眼下她既然已经不见了踪影,就算找回来,也不能大婚了。朕打算另行为忠王赐婚。” 端王讶异道:“皇上为何如此说?” 倒也没有再否认宁昭昭不见了的事。 皇上淡道:“虽说是您的外孙女,可被人掳走,于清白有妨。忠王贵为皇子,又岂能娶一个这样的女子为正妃?若是颜皇后泉下有知,也是要怪朕的。” 顿时端王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臣曾听二皇子殿下说起,想查清楚当年颜皇后被害的真相,否则,不打算完婚。” 皇上皱了皱眉,道:“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容他置喙?至于他母亲,自换死胎,犯下欺君之罪,朕现在能认下他,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皇上!” “皇叔,您虽然拥兵多年,可朕,一直都非常相信您。相信,这次,您也不会让朕失望的,对不对?” 君臣伦常压下来,端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话来。 皇上淡道:“让二小子别在外头乱跑了。进宫见朕吧。朕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封赏圣旨。” 端王也来了脾气,应了一声后才道:“臣还是请战雪顶山。” “皇叔!” “回皇上话,雪顶山常年匪患,百姓怨声载道,臣早有剿之而后快之心。还望皇上恩准。” 皇上气道:“如今方开春,该与民休息的时候。更何况国库空虚,并不适合出兵。” 端王厚着脸皮道:“臣不需要国库拨款。” 老子自己出兵行了吧! 皇上猛地道:“皇叔!注意您的措辞!难道您的意思是,您现在出兵,是不用通过朝廷了吗!” 这岂不是有谋逆之心啊! 要是一般大臣呢,估计这就吓趴下了。 可问题呢,端王也不是什么死忠的老臣。要不然也不会在西域拥兵二十多年。 端王淡道:“老臣的外孙女不见了踪影,心中实在意难平,唯想剿匪泄愤。皇上您说的又是哪里的话?老臣不是正在请求皇上,请求朝廷同意吗?” 闻言皇上沉默了。 是了,端王有兵,颜清沅有钱。他还不买你的账,你能怎么办? 还是宋妃周到,提出先离间此二人,否则有朝一日,必成大患。 作为九五之尊,皇上也是有些城府的。他生生咽下这口气,转而换了一副平静的嘴脸,开始关心他刚才不屑一顾的宁昭昭。 “皇叔,您刚刚和外孙女宁氏相认,就遭此横祸,朕也觉得非常痛心。这样吧,雪顶山之事,暂且先不提,先找小郡主要紧。” 皇上御口,说出来了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什么,便顺水推舟,道:“宁氏的封赏圣旨一直被扣着呢,现在放下去吧,册封为昭阳郡主。” 都已经让步到这份上了,端王也不好再当着他的面说什么。只不过心里也已经门儿清,看来这件事是不能指望皇上了。 先前颜清沅跟他说,他还不信…… 什么叫心灰意冷?端王叹了一声,退了出来。 不久以后,宋氏得到了消息。 宋贵妃在宫中,侧躺在榻上,脚下跪着不少宫女女官,都大气不敢出。 她虽然戏演得好。可在皇后面前太过压抑,她回宫之后就格外的暴躁。整个皇宫的人,包括皇上,都觉得她温柔娴淑。唯独她自己宫里的人知道,她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此时她眉宇之间似乎有些疲惫,问身边的人,道:“宁氏怎么样了?” “早上传来的消息,还在调,教中。此女十分顽固,和寻常女子又有些不同……”女官心惊胆战地道。 “加大用量吧。”宋贵妃沉吟了一会儿,淡淡道。 女官有些犹豫地道:“是……可,这样,只怕宁小姐会变成疯子……” “疯子就疯子,先帮辰儿挺过这一阵。辰儿刚回京,太需要一鸣惊人了”,宋贵妃颦眉道,“毕竟,从小就在京城没什么名声……” 女官小声道:“是。” 宋妃伸出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抚摸榻边的一个小香囊,里面装的是庆王的胎发。 她轻声道:“你要的,娘怎么会不给?娘一定给你一个,言听计从的宁昭昭。” 特制的秘药,折磨疯的人不少,然后再一点一点慢慢治。疯过的人呢,总是格外听话。 宁氏……强韧是么? 倒是真没看出来,看起来那么娇气的姑娘呢。 170.第170章 浮出水面 因为庆王惦记着,宁昭昭倒是没有受皮肉之苦的。 她有一副好皮囊,宋氏舍不得弄伤留下疤,所以是用药为主。 那药用得她昏昏沉沉的,大半夜还经常出现幻觉。有时候看见穿着青衣的女子满身是血地站在她面前。 宁昭昭就那一次被吓得最狠,以为碧芹死去了,生魂来找她。 从那一次以后,加大了用药量。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不停地梦到颜清沅入狱那次。 在梦里,这不是颜清沅设下的局,而是一场最真实的灾难。 他被押赴刑场,大好头颅滚落在她脚边。 次数多了,宁昭昭也分不清什么梦,什么是现实。她就索性不睡觉了,一直坐着瞪着眼睛。孟姑姑跑去吼她,她有力气的时候,还把孟姑姑给打了一顿…… 所以宋家人说她韧呢。换个旁的贵女,这样没几天就逼疯了。 听说有一种酷刑,就是专门折磨犯人不让人睡觉。还真就有人这么生生熬死了。 宁昭昭已经熬了两个晚上了,心想老娘再熬一天,就装疯得了,免得他们老想着折磨她。 这还是她经过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这些人就是想让她疯掉。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药,已经加大了两次量了。再这么下去,她大约真的要疯了。 正琢磨着呢,就听见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是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听起来还有点耳熟。 “……怎么可能?她有什么本事,不一击就溃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能熬这么久。” “您不信自己看看吧。不过我看她也是强弩之末了,这都熬了两天没合眼了。” “我看,还是你们太心软,舍不得动真格的。” 说着,有人开了门。 进来的人有三个。其中一个是孟姑姑,这几天宁昭昭一直在跟她打交道。对这心黑手黑的妇人,自是再熟悉不过。 另一个么,也不意外。那是顾胜雪。早前听说宋氏收了顾胜雪。她会来痛打落水狗,宁昭昭也不奇怪。刚才就是她在和孟姑姑说话。 至于一直没出声的那个…… 宁昭昭低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在心里冷笑。 竟然是薛柔儿! 看来还真是小瞧了她,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宋家人勾搭上的! 现在薛柔儿看到宁昭昭,在大量用药,旧伤未愈之后,显得皮肤干燥皲裂,眼下淤青很重,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灵气。 就这么坐在那儿,仿佛眼睛都睁不开似的。 孟姑姑道:“不必怕,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不会伤人的。” 说着,她走过去,托起宁昭昭的脸。 果然,她死气沉沉地任人摆布,眼神都涣散了。 孟姑姑吃了一惊,心道出去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呢。 顾胜雪跃跃欲试,走了过去,道:“我来试试。” 话落,一巴掌就让她打了个瓷实! 宁昭昭的脸歪在一边,半点反应都没有。 “宁昭昭,你也有今天!” 顾胜雪咬牙切齿,有一种大仇多年,终于得报的快慰。 她抬手还想再打一巴掌,被薛柔儿拦住了。 薛柔儿轻声道:“良娣,您已经有了身孕,小心别气坏身子。” 顾胜雪闻言,轻哼了一声,这才消停下来,抚摸着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神色复杂。 薛柔儿道:“黑市现在乱成一团,谁也顾不上我,但我也不能多呆。孟姑姑,手信您一定给娘娘带到。” 这次她出来,用的是采购些自己日常所需的名义。恰好遇上了兴冲冲要赶过来看热闹的顾胜雪。 薛柔儿心里恨极了宁昭昭,一时冲动之下,便也跟了过来。 不过她还算聪明,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孟姑姑揭开手里的小信看了一眼,顿时吃惊。 颜清沅已经知道庆王上京的消息,打算今晚攻打别院,生擒庆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匆匆道:“奴婢这就去送信,二位清自便。” 看这样,顾胜雪也是舍不得走的。只不过大事要紧,她也就无暇照顾这边了。 孟姑姑刚出了门不久。 顾胜雪推开薛柔儿,满脸兴奋地道:“这个小贱人,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吗?” 薛柔儿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只是假意劝道:“良娣,您看她都成了这样了,您又何必再跟她生气?” 顾胜雪今天就是来痛打落水狗的,怎么又会因为这样几句话就心软。 相反,她听了薛柔儿几句话反而怒气高涨,冷笑道:“她成了这样?你没看到她从前是什么样子!多么不可一世!” 薛柔儿看她抬手要打,眸中闪过一丝隐藏得很深的笑意。 是了,打吧,狠狠地打!想想她从前多么不可一世,仿佛有颜清沅宠着,这天下都是她的! 下一瞬,顾胜雪的手却被人狠狠握住了! 她大骇,低下头,却看到宁昭昭满眼昏暗地站了起来。 “是你……害死了碧芹,你该死!” 她说着疯话,突然就一爪子抓了过去,在顾胜雪白嫩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良娣!”薛柔儿虽然看不上顾胜雪这个蠢货,但是她肚子里怀着太子的种,若是伤在这儿却也是不行! 她连忙也上了前去拦。 可是宁昭昭习武出身,身手虽然算不得挺好,但是又岂是这两个弱鸡可以比的。 眨眼的功夫,薛柔儿脸上也多了一道爪子印,和顾胜雪的在同一个位置! 片刻后,这两个女人尖叫着冲出了屋子。 宁昭昭诡异地笑了一声,追了出去,被粗壮的侍女架住。 顾胜雪几乎是发疯地道:“给我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谁敢动她!” 众人一凛,薛柔儿看着不远处那个和颜清沅有三分相似的男子行色匆匆由远及近,去而复返孟姑姑还在他身边一脸惶恐地小跑。心里明白了几分,也顾不得疼了,悄无声徐地推后些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庆王不料不过几日的功夫宁昭昭就成了这样! 他大步上前,一把扶住眼神涣散,面容苍白呆板的人儿,一时之间只觉得怒焰高涨! “这就是你们说的调,教?!” 孟姑姑擦了擦汗,道:“殿下,这,这……” 顾胜雪捂着脸,不悦地道:“你是何人?” 庆王正待说话,突然感觉怀里的人在轻轻点他的衣领。 他低头一看,却见宁昭昭是被他领口的麒麟绣边吸引了,正用小手指一下一下地点。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轻声道。 庆王再顾不得顾胜雪,轻声问她道:“小破鞋,你在说什么?” 顾胜雪等人懵了懵。 小破鞋?这是什么称呼?! 宁昭昭傻笑了一声,道:“天光光,月圆圆……我是小棒槌,不是小破鞋。” 这都是乱七八糟的? 众人一头雾水,唯独孟姑姑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是已经疯了。 孟姑姑小声道:“殿下小心,此女已经犯了疯病,担心她伤人。” 庆王勃然大怒:“你才疯了!” 说完,附身把宁昭昭一把抱了起来,抱进了屋,把顾胜雪薛柔儿等人,都丢给了孟姑姑处理。 顾胜雪不可置信地道:“那,那是庆王殿下?他怎么护着那个疯婆子?!” 孟姑姑无奈地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也罢,良娣,如今那宁氏还有些作用。等过了这阵子,奴婢请示过皇后娘娘,再把她交由您处置如何?” 薛柔儿也道:“是啊,良娣。她都疯成这样了,又能如何?收拾她,不过是迟一日晚一日的事罢了。” …… 且不管门外如何,庆王今日是偷溜出院,一路找到了这里来。 他也是可怜,上了京之后便被生母软禁,哪里也去不得。出了院也没地去,更不敢见任何人。 想来想去,竟只有宁昭昭是他能见的。 正好,他也想来看看所谓的调,教效果。可没想到她竟然会变成这样! 早前那么有灵气的一个姑娘,竟然形容枯槁,还疯了! 他把她抱进屋放在榻上,四下看了一眼这个简陋的小屋子,又看了看她身上穿着的,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就他这么坐一会儿呢,都觉得屋顶漏风呢。 突然觉得那个印象已经很淡的母亲,变得无比陌生起来。 庆王大感烦躁,站起来想走,突然被人拉住了小指头。 他低下头一看,却是宁昭昭眼巴巴地看着他。 庆王按捺着性子道:“如果累,就睡一会儿。你看你眼睛都肿了呢。” “不睡……睡了,会有人头。我怕。” 庆王:“?” 宁昭昭哀求道:“别走……” 那一刻她像个孩子似的无依。 庆王突然叹气,抚摸着她的脸。想到之前她张牙舞爪,他碰她一下都碰不得,而此时只能任人宰割的样子,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些酸涩。 “她生了我,这些是我欠她的……可,为什么要跟你这样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呢?”他低声道。 宁昭昭的双目氤氲,只喃喃道:“别走……他们,坏……” 庆王突然就心软得一塌糊涂,咬了咬牙,道:“也罢,我不至于连你这么一个女人都护不住。” 171.第171章 查到内鬼 那天薛柔儿鬼鬼祟祟地回到黑市,就躲在屋子里没出去见人。 现在她也不敢提要回端王府的事。一则在黑市行事更方便,再则她疑心颜清沅已经知道了她和张迈的事。只是没撕破口说罢了。 当天下午颜清沅到黑市,和张迈等人商议。 “庆王突然离开了别院,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他们发现了咱们的计划,还是别的。”张迈道。 颜清沅临时改了布局,心中已经愈发暴躁。 好不容易牵上了绳,结果却又在这里中断了。 “粮价已经翻了八倍,宋家人的意思是还能再谈。爷,您看,要不要抽个空当,过去一趟?”张迈小心翼翼地道。 颜清沅觉得此事实在可疑。原来死咬着不肯松口的宋氏,为何突然就松了口? 正想着呢,突然一个小童进来了,小心翼翼地对张迈道:“掌舵,您要的芙蓉露,已经准备好了。” 颜清远看了他一眼。他要芙蓉露干什么? 张迈面上有些讪讪的,瞪着那小童,道:“还不滚出去,现在是您进来的时候吗?芙蓉露送到薛小姐那里去就好了,送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颜清沅闻言心中一动,道:“薛柔儿受了伤?” “嗯,说是,出去的时候碰上泼妇,抓伤了脸。” 颜清沅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了,道:“薛柔儿的脾气,有一分势就要借出十分。她被人抓伤了脸,竟然还一声不吭,没有带着你去把对方碎尸万段?” 张迈更尴尬了。他和薛柔儿的事,到底没有捅破…… 颜清沅眯起了眼睛,道:“我今儿进宫,顺便去了一趟东宫,听说是太子最宠爱的顾良娣受了伤。也向我要芙蓉露呢。” 张迈大惊,连忙道:“爷,这,这,这……” 本能地想为薛柔儿辩解。因为在他心里,薛柔儿这人,虽然有些非常愚蠢的想法,但是本人还是没有坏心,甚至一直为颜清沅着想的。 所有人都觉得,薛柔儿毕生所愿就是辅佐颜清沅登基。 她怎么可能会是…… 颜清沅侧过脸,问张迈,道:“可能是什么?” 张迈惊疑不定,最终,吐出那两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字眼:“内鬼……”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环环相扣的阴谋。 有疯病的金灵被颜清沅制服关押,实在是太轻易了,简直就令人生疑。 可他的身份血统,所代表的意义太过巨大,让人无暇他顾。 在混乱中,所有人都以为对方的目标会是金灵,毕竟他的身份值得对方用尽一切手段来抢夺。 可是,满院死尸的背后,他们在地窖最深处发现了半死不活的金灵。真正不见的,是宁昭昭。 颜清沅早就怀疑有内鬼,张迈也是知道的。 没有内鬼的配合,就算是宋氏,又焉能不动声色布下这么大一个局? “可……也不至于,是她啊……”张迈的声音变得有些气弱。 颜清沅似笑非笑,道:“验验伤就知道了。” 半刻钟以后,本来还躲在屋子里抹药的薛柔儿,被揪到了颜清沅面前。 此时的她满脸惊恐之色,反而不敢看颜清沅,转而把视线投向了张迈。 张迈躲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颜清沅捏住她的下颚迫她抬起头,用指腹一点一点搓掉她刚抹上去,就已经让伤口愈合的药。 刹那间那柔嫩的面颊上,再次皮开肉绽,甚至比刚受伤的时候还要严重,血已经流了半张脸! 薛柔儿痛得发抖,却不敢挣扎,哀求道:“二哥哥,你这是干什么……” “顾良娣的伤跟你的一样新鲜,你们俩是一块儿受的伤吧?”他低声道,眸中如寒冬般冰冷。 “我,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你脸上的伤,是昭昭抓的吧?” 宁昭昭习武出身,动手讲究个快狠准。所以她动手的时候,也和旁人不一样,只用食指和中指两个指头抓人。 颜清沅被她抓过背,也是食指中指留下的痕迹明显些。 还有一次,他们还在闹脾气,宁昭昭误以为自己怀孕,气得要命,在他伸手去拉她的时候狠狠挠了他一下。虽然没有见血,可是留下的痕迹,却和这个差不多。 想到从前她还在身边的朝朝暮暮,颜清沅真是连掐死薛柔儿的心都有了! 薛柔儿哽咽道:“二哥哥,你怎么会这么说?你是怀疑我是内鬼?可,天下人都知道,我薛柔儿纵有千般不是,对你,却是一片忠心……” 是啊,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有时候连颜清沅自己都这么觉得。所以在很早的时候他没有杀她,以为这只是个疯丫头而已! 没想到如今连累了昭昭,铸成大错! “搜她的屋子!”颜清沅沉声道。 “是。” 黑市之人,办事效率非常高。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从薛柔儿的屋里搜到了一堆刚刚焚毁还散发着热气的灰烬。但是薛柔儿办事非常小心,竟是除此之外一点把柄都没留下! 可是那一堆灰烬虽然可疑,却也不能说明什么。 张迈道:“爷,是不是,误会……” 颜清沅冷笑出声,盯着薛柔儿,道:“误会?” 话落,眨眼的功夫就抽出了侍卫的佩剑,一剑刺死了旁边薛柔儿的婢女! 那婢女甚至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低头看着穿过自己腹部的剑,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红林!”薛柔儿悲愤地喊了一声,几乎是撕心裂肺地道,“有什么你冲我来!滥杀无辜算什么本事!” 可惜,装的虽然像,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却没有骗过颜清沅。 “你身边每一个奴仆,每一个婢女,都是你亡父亡母留下的。我以为,他们在你心里总会有点分量,看来是我想岔了。” 薛柔儿面色愈发苍白。她以为靠这些奴仆,可以让颜清沅误以为那是她的软肋,转而对付那些奴仆来威胁她。 她身边大小奴仆还有十几个,都让他杀光,也能拖延一点时间。 可,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下一瞬,颜清沅利落地手起刀落。薛柔儿的惨叫声中,青葱似的小指头就落在了地上。 “颜二!”她悲愤地大喊,“你当真,当真要为了那个女人,如此待我么?” 张迈此时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颜清沅从来不是什么好人,这他也是知道的。可是这种事,他从来不会亲手做! 他到底是多么的愤怒啊,才会怒得亲自杀了侍女,然后剁了薛柔儿的手指?! 颜清沅冷冷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实话。” 薛柔儿看着他,这个她从十几岁的时候就痴心爱慕的人啊,此时手里拿着沾了她的血的匕首,那眸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连逢场作戏都没有! 她崩溃地大哭,身子颤抖得厉害:“就算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恨她!我恨她抢走了你!我可以不在乎你利用我你看不起我,可我不能容忍你被她抢走!” “啊!” 颜清沅抓起她流满了血的手给她看,眸中是她陌生的冰冷杀意:“不急,咱们慢慢来。你有十根手指呢。就算全剁了,黑市的每一种酷刑,你慢慢地都尝一遍。” 薛柔儿惊骇已极。她在黑市里呆的日子也不短了,最黑暗最血腥的角落,她也不是没见过! 真落到那步田地,真真是生不如死! 她养尊处优,理应享尽荣华,又怎么能去受那种罪! 可是,就算她老实妥协了,颜清沅就会放过她吗? 不,那是不可能的,他容不下叛徒…… 她唯有…… 颜清沅突然抓住她另一只手,让她自己握住刀。 薛柔儿猛地反应过来,骇得拼命挣扎! 可是此刻,她是被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按住肩膀,那里挣得动! 她眼睁睁地看着,颜清沅抓起她握着刀的手,切下了她的右手中指! “啊啊啊啊!!!” 薛柔儿要崩溃了!那种刀过肉的感觉让她整个人几乎要昏死过去! 颜清沅怎么会让她昏过去呢? 他抓着她两只手,一手拿着带血的匕首,一手已经只剩两根手指。两边都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可他非要凑到她面前去给她看。 “柔儿,还有么?” 他是如此残忍,如此暴虐。又或者,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薛柔儿颤声道:“我,我只是针对她……可我对你,还,还是一片忠心……” 颜清沅低垂下眸,道:“你这个借口,想的比刚才那个,要高明些。我得承认,你是个聪明的女人。若是没有昭昭,我倒是可以在我身边给你留一个位置。” 薛柔儿痛哭道:“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一直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位置的!二哥哥,我恨她啊!我真的恨她啊!我有多喜欢你,我就有多恨她……” “二哥哥,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我只是将计就计,害了她而已……可,可是我没有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我,我是想取得宋氏的信任,好为你谋取一些有用的消息啊!” “二哥哥,二哥哥,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啊……” 阴影中,张迈别开了脸,在心里叹了一声。 已经到了这一步,薛柔儿是断保不住了。 172.第172章 找到了 薛柔儿是斗不过颜清沅的。 最终她看着自己光秃秃的一只手,明白她今日若是不说出让他满意的话,颜清沅真的会把她身上每一块都慢慢地拆解下来,还会扔到她面前让她自己看! 先是撑着不想死,可若是再这样下去,她便是活着又如何东山再起? 最终她冷静下来,虽然断手疼得一直抖,满身大汗,她还是低声道:“宁昭昭已经跟了庆王……庆王今日就是去别院看她……” 猛地被拽住了伤手,薛柔儿疼得目眦欲裂,却还是冷笑道:“二哥哥啊,她是你的人,你最清楚不过了。你从前是怎么宠着她的,稍施酷刑,她能不屈服?” 颜清沅对宁昭昭其实没什么信心。那丫头就是要让人惯着的,一点不顺心就得炸起来。虽然嘴上叫着好听,说什么不要荣华富贵宁愿随他颠沛流离…… 可她是没有受过什么皮肉之苦的。 颜清沅又岂舍得她受苦? 薛柔儿得意地看着他,他眸中有一种压抑得很深刻的伤痛,如同碎裂的冰川那般寒如骨髓。 “二哥哥,这世上,只有我,会一颗心只向着你……” 颜清沅回过神,沾满了鲜血的手捏住了她的脸,低声道:“是么,你跟张迈睡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薛柔儿激动起来,道:“是你!是你纵容他的!你把我送进黑市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你也不要想好过,你心尖上的人现在也不过是个破鞋罢了!” 颜清沅闻言反而笑了起来,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那也是我没有护好她,我又怎么舍得怪她?至于你……来人,把她先关到水牢。” 颜清沅擦了擦手,抛下染血的帕子,转身拂袖而去。 张迈慢慢地上了前,看着已经几乎出不了气的薛柔儿。 刚才颜清沅那一巴掌完全没惜力,她一个柔弱女儿家一身是伤还被打成这样,下了水牢不死估计也只有半条命了。 “你好自为之吧。”好歹相好过一场,张迈心中也有些唏嘘。 薛柔儿喘着粗气,道:“是不是压根没想到,我会是内鬼?” 张迈的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这次的事,估计他也讨不得好。 薛柔儿冷笑,道:“不是很瞧不起我么,嗯?我要你记住,女人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张迈苦笑,挥了挥手,让人把薛柔儿带下去。他当初招惹她也不过是以为她傻,颜清沅也不在乎她,玩弄着方便罢了。说白了薛柔儿也没想错,张迈就是看不起她。 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被她圈进了这么大一个局里。 当天夜里宋氏在原别院周围布置兵力,想要等颜清沅的人到了,好瓮中捉鳖。 等后半夜,薛柔儿提供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颜清沅的人还是没有出现。他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和薛柔儿合作已经不是第一次,她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眼下只能说明,是她本人出了事。 而此时,宁昭昭被噩梦又一次吓醒的时候,披着衣服到了院子里。 说好了守着她让她别害怕的庆王自己在旁边的小榻上打呼噜打得震天似的,醒来一看床上已经没人了,也是吓了一跳。 上一次宁昭昭就是大半夜就不见了踪影。 他连忙披了衣服到院子里去找孟姑姑,结果发现了缩在树底下发愣的小姑娘。 “……你在这儿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庆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遮天晚上的月亮很圆,皎洁的月光落在她面上,仿佛给她整个人都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她仰起脸,皮肤细嫩,孩子似的不谙世事的一双眼睛。 “嘘”,她把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道,“你听。” 庆王一愣,然后才听见不知道哪里传来幽幽的笛声。应该隔得远,因此听不太分明,但声如涓细的溪,叫人听了心中安宁。 宁昭昭听得认真,然后把脸埋在手掌中间,露出半只眼睛瞧他,笑道:“天光光,月圆圆,阿郎把阿妹带回家……” 庆王对那笛声不感兴趣,倒是被她今天一天挂在嘴边上的儿歌吸引了,愣了愣之后顿时觉得好笑,道:“弄了半天后半句原是这样的。你这笨丫头,是谁拿了这些幼稚的歌骗你?我告诉你,这世上是不会有真心的人的。” 他微微俯下身,抚摸了一下宁昭昭冰冷的脸,便皱眉。心道这笨丫头那么单纯好骗,怕是不管跟了谁以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瞧这傻的,冻成这样了自己也不知道。 “赶紧回去睡吧,别在这儿呆着了。你要是喜欢听笛子,我以后每天叫人给你吹。” 宁昭昭拂开他的手,喃喃道:“我要听……睡觉,害怕……有人头。” 庆王今天听她嘀咕了一天,此时才有点反应过来:“什么有人头?你总是做同一个梦?” 宁昭昭蜷缩起来,低声道:“不睡觉。闭上眼……就有人头。” 庆王吃了一惊。刹那间他突然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短短几日的功夫她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当下,他气得浑身发抖,却强自按捺下来,俯身把她抱了起来,低声道:“别怕,我在呢。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他抱了她进屋,给她盖上了被子让她睡。她却只是瞪着眼,不说话也不动。 庆王轻轻抚摸她的脸。 他可以陪她睡这个漏风的破屋子,陪她吃那些寡淡的三餐。才一天的功夫就把孟姑姑给急坏了。他还因此得意洋洋。 可那又怎么样? 她真正所受的苦楚,他还真是一分都承担不了。 眼下他的处境,只怕找个大夫来瞧她都办不到。 “你这小破鞋……再熬一熬,熬过本王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来见人,住进庆王府。本王带你一起去,就没人能动你了。” 他低声保证。可宁昭昭好像没听见似的,翻了个身只是不理他。 然而此时,那笛声却停了。 离这里不远的一棵大树上,有人轻轻放下了唇边的长笛。 刚才宁昭昭是怎么被一个男子抱进屋的,张迈看得清清楚楚,此时只觉得惊心动魄,简直不敢看颜清沅的脸。 又怕颜清沅会忍不住直接冲过去抢人,连忙道:“爷,明儿就和宋氏见面……您千万再忍一天,到时候动手,才是万无一失。” 一边说着,他一边低头搜索着这个简单的小院,似乎想看清楚这院中到底暗藏埋伏了多少兵力。 庆王是宋妃的全部指望,他所在地方,怎么可能会毫无防备? 可颜清沅只是靠在树干上,望着眼前这个小院,眸中清冷。 过了一会儿,他又拿起长笛,宛若无事那般吹奏。 屋里,宁昭昭终于闭上了瞪得圆圆的眼睛。 明知道一闭目就会看到那鲜血淋漓的画面,可她实在太困了,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耳畔那细弱的笛声仿佛带着神奇的安抚作用,仿佛那个可怕的梦境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隔天一早孟姑姑给宁昭昭带来了正装。 进来的时候看到庆王睡榻,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 宁昭昭乖得像个娃娃似的,一边把玩手里的簪子,一边让人给她梳头。她昨晚终于好好睡了一觉,虽然只几个时辰,但是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庆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长发被细细的编成一股一股。不得不说宁昭昭的长相是无可挑剔的,庆王觉得她连一根头发丝都好看得紧。 别人给她梳头呢,她就拿着簪子不停地戳那个梳妆台,戳得“咄咄咄”作响。 孟姑姑看了看庆王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忍了。 “今日和颜氏见面,殿下把宁大小姐带上。”孟姑姑轻声道。 庆王兴致缺缺,道:“他不是已经打算封王了吗?粮价也给他提上去了,还见什么面?” 孟姑姑道:“娘娘觉得,殿下和他毕竟是兄弟,最好还是能见上一面。” 庆王冷笑,道:“是啊,也该本王粉墨登场了。” 孟姑姑一边给宁昭昭梳头,一边谆谆教诲似的,道:“虽然二皇子那边看起来已经放弃宁氏了,可她到底是端王的外孙女,颜氏也不好太过分。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端王和颜氏必定生了异心,王爷您就受点委屈,带着她出去转悠转悠……” 她只顾着自己唠叨,没看见庆王已经冷下脸。 “到时候,娘娘再拉拢一下,端王就会向着咱们靠过来了。至于这个小傻子,随便给她一个位份,让她自生自灭,也就是了……” 正说着,宁昭昭突然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住了她。 孟姑姑被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宁昭昭手里的簪子就狠狠地扎向了她的肩头! “啊!!!”孟姑姑惨叫! 宁昭昭一把丢下簪子朝庆王跑去,庆王刹那间笑逐颜开,张开胳膊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她指着头发眼泪汪汪地道:“她扯……我,疼……” 孟姑姑气急败坏地想追上来,此时目瞪口呆! 173.第173章 相见 孟姑姑急道:“殿下,此女举止怪异,小心有诈!” 庆王低头看了一眼某女的小可怜样,便道:“举止怪异,不都是你们折腾的么?” 孟姑姑:“……” 他已经看出孟姑姑其实没受什么伤,心里更不高兴了,便道:“不会梳头,换个人来梳。” 孟姑姑咬了咬牙,道:“只恐此女再伤人。” 庆王拉着宁昭昭的手把她拉到梳妆台前,道:“你乖乖坐在这儿梳头,不许再伤人。” 宁昭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孟姑姑:“……” 庆王得意地看了她一眼,道:“滚吧。” 双方约见在镇远侯府,完成宋氏和黑市交流的最后一个步骤。 会把地方选在镇远侯府,本身也是颜清沅方面的一个让步。不过他也提出了一个要求,让宋氏的人把宁昭昭带出来。 在镇远侯府主院正中心,双方离得远远的,各自拿到了协议。 镇远侯看了一眼的手中的纸张。虽然价格被涨了十倍,可是他的嘴角却还是不可抑制的上翘。 颜清沅寸步不让,商人重利的本性显露无疑。端王也会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便是暂时没有决裂,彼此心里又岂能不埋下疙瘩? 只要再加一把劲,离间成功,就可以各个击破…… 协议还没有签,两方都带了不少人,各个剑拔弩张,气氛有些紧绷。 镇远侯让人送了一个装满银票的小匣子过来,颜清沅仔细清点过后,交由站在中间的人保管。 才道:“昭昭呢?” 镇远侯笑了笑,让人把宁昭昭请出来。 颜清沅抬头望去。 不远处的小阁楼上,盛装打扮的宁昭昭被人带了出来。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 镇远侯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发现他眸色微沉,却不动声色。 顿时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儿是镇远侯府的地界,任是他手段通天,也是不敢乱来的。 “签字吧。”颜清沅看了一眼,淡淡道。 他利落地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镇远侯拿到单子,仔细看了,才笑道:“人都说黑市之主最会做生意,看来果然如此。这几个月扛下来,您这笔买卖,可是赚得让人眼红啊。” 颜清沅摇头失笑,道:“宋氏步步为营,庆王殿下刚上京就给他铺好了路,这计谋深远,考虑之周到,才是叫人佩服。” 说着,阁楼上的宁昭昭突然转过身,跟什么人走了。 镇远侯看了看不动声色的颜清沅,笑道:“老夫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二皇子既然心中惦念得紧,就让大小姐和二皇子说上两句话罢。” 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一笑,道:“该改口了。皇上已然封了她做郡主。” 颜清沅轻咳了一声,没说话。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呼吸都凝住了。 她穿着从前就爱的蓝色长裙,只不过是他一直不让她穿的蓝色齐胸,胸前如白雪般动人。盛装之下,面容艳如芳菲,完全看不出半点憔悴的模样。 被陌生的男子执着手,听话得像个娃娃。 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颜清沅突然连镇远侯说了什么也听不见了。 初春的阳光里,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喃喃道:“好像瘦了些……” 镇远侯没听清楚,只看了一眼正在走过来的宁昭昭,道:“二皇子说什么?” 颜清沅回过神,道:“是谁让她穿成这样的?” “……什么?” “裙子,她身上的裙子。是谁给她的。”颜清沅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镇远侯道:“自然是别院的女官……” “姓什么,叫什么?” 镇远侯皱眉道:“姓孟……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这时候,庆王带着宁昭昭翩然而至,站在了镇远侯身后。 庆王紧紧拽着宁昭昭的手,隐约觉得对面坐着的那个看似文弱的青年人,突然之间迸发出了骇人的杀气! 他拧了拧眉,隐隐却又觉得有些兴奋!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初的战场,面对最强大的敌人! 镇远侯连忙站了起来,看着英武不凡的庆王,一脸喜意,道:“殿下……” 庆王一把隔开了他,用手撑着桌子,看向颜清沅,笑道:“你就是我二哥?” 颜清沅慢慢地把视线从宁昭昭空洞的脸上转移过来,微微颔首。 “很好。我正找你呢。” 他举起他和宁昭昭十指紧扣的手,笑得挑衅而放肆:“这小东西想必你是不要了,就送给我做见面礼如何?” 闻言,宁昭昭微微偏过头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颜清沅眯起了眼睛不说话。 镇远侯抬头看了一眼。庆王所说的话并不在他的预料范围内。不过达到了挑衅颜清沅的效果,他还是乐见其成的。 若是颜清沅连这种当面了挑衅也能无所谓…… 镇远侯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 颜清沅不答。宁昭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仔细看他的眉眼,眸中渐渐有了害怕之色,开始往庆王背后躲。 庆王似有所感,微微扭过脸看她,声音都放柔了一些,道:“跟着我如何?” 宁昭昭连忙道:“嗯!” 对面那个头太吓人了! 颜清沅:“……” 庆王得意地哈哈大笑,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道:“真听话。” 眨眼的功夫,张迈等人的手心里全是汗! 颜清沅慢慢地道:“宁昭昭。” 宁昭昭扭过脸看着他,脸色还有些苍白。 “你傻了是么?” 宁昭昭道:“对啊。” 庆王目瞪口呆。 颜清沅也笑,眸中流光溢彩,唇角轻蔑而冷酷。 “我本来,并不打算现在动手……” 镇远侯猛的抬起头。 “别庄一十八具死尸,我要你们,双倍来偿。” 张迈等人就等着这一声,此时终于等到,兴奋地尖叫了一声,纷纷兵刃出鞘,朝着镇远侯府的队伍就扑了过去! 镇远侯大惊失色:“你,你们好大的胆子!这里可是镇远侯府!” 宋一一脚把他踹了个对翻,嘴里骂道:“去你娘的,皇子别庄你们不是照攻不误,一个侯府算什么东西!” 镇远侯不料颜清沅带的全是精兵强将,以一敌十也不在话下。相反他为了顾忌自己的侯府,虽然也按照宋妃的吩咐调了人马过来,可却大多都是花架子。 他根本不认为能在镇远侯府打起来! 眼看颜清沅的人毫无顾忌地大开杀戒,手起刀落非常爽快,镇远侯府的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你们怎么敢!” 庆王沉下了脸,拉着宁昭昭的手急退。 颜清沅似鬼魅那般飘到了他面前。 相比起被宁昭昭拖累的庆王,颜清沅则要方便的多,刚过了两招,兵器就架上了庆王的脖子! 那一瞬间,庆王在自己的哥哥眼中看到了杀气凛然! “殿下!莫伤殿下!”镇远侯被张迈挟住,自身难保,看到这个情景,却是从骨头里发冷! 这个二皇子,到底想干什么! “要杀便杀,不必废话!”庆王是个硬骨头,倒也不求饶。 更不会嚷嚷些“你怎么敢动我”之类的废话。 此时颜清沅的人已经完全占了优势,竟是没有半个人能上来救他。 庆王拉住宁昭昭的手把她塞到身后,心想便是这样死去也是好的,他也不想在京城过那种尔虞我诈的日子。 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护住这个小东西。她这样回去,对方疑她失了清白,又岂能放过她? 颜清沅冷笑,道:“我便是真杀了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庆王,不是应该还在回京的路上么?” 剑锋刚擦过庆王的脸侧,庆王闭上了眼。 突然身后的小东西动了动,冲到了前面。 “不要杀他!” 颜清沅的动作生生顿住,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冲过来的宁昭昭。 宁昭昭又回过头去死死抱住庆王,扭过脸怒视颜清沅,道:“不许你杀他!” “昭昭……”颜清沅喃喃道。 宁昭昭推着庆王往后退,道:“走,走!” 庆王一把握住她的肩,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又看看她身后的颜清沅。 颜清沅低声道:“昭昭,过来。” 宁昭昭警觉地伸手展开拦在庆王面前,一副护犊子的小母狼的模样。 庆王错愕地看着她。 颜清沅却冲她微笑,丢下剑一把拽住她的手把她拽了过来。 等庆王反应过来要去拉,转个身的功夫就被颜清沅一脚踹中了心口,他强按下胸口的那阵翻涌的血气,想再上前却被人紧紧扶住。 “殿下!”镇远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老泪纵横。 宁昭昭被颜清沅拽走,竟然还在大哭:“我不跟你走!不跟你走!” 下一瞬颜清沅的大手更用力地扣住了她的手掌,疼得她又哭得更大声了! 张迈等人已经停止了杀戮,正在兴致勃勃地数着尸体够不够三十六具,听见宁昭昭的哭喊声,不由得茫然地抬起头。 庆王被三四个人架住,还在咆哮道:“颜清沅!你算什么男人!有本事你放开她,和本王光明正大地来一场!” 颜清沅拉着尖叫的宁昭昭一去不回头。 留下守着满地尸体的张迈等人突然兴致全无…… 老大你别走啊!接下来还需要一个完美的收场啊! 174.第174章 骗了自己 镇远侯府主院被屠只在眨眼之间,甚至外面的人看着颜清沅一身光鲜,打晕了宁昭昭怒气冲冲地扛着人出来了,也没有反应过来。 等后来反应过来了,再要追人已经来不及了。 镇远侯安置了心口被踢中的庆王,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却是告御状都没有用了! 宋氏假惺惺地压粮价,其实意在离间端王府和颜清沅。 皇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包括皇子别院被攻破,包括端王外孙女被劫走被弄得疯疯傻傻,也包括颜清沅疯子似的把京城掀了半边天。 如今,镇远侯府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屠杀了三十多个侍卫,作为皇上,却是不得不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面对宋贵妃强忍着眼泪的模样,皇上简直痛心疾首,道:“他手脚太快,杀光了人就离去,你兄长竟是拦他不得!还有辰儿,虽受了伤……此事却不能追究,不然,朕如何向满朝文武解释,辰儿已经上京,还向黑市买粮的消息?” 尤其是皇后那边,若是知道庆王偷偷摸摸上京的消息,还不知道要如何大发雷霆! 这次,纵然他是皇上,也只能打落了牙和血吞! 宋贵妃哽咽道:“皇上的难处……臣妾都明白。臣妾只是……为那三十多名侍卫心疼,他们,有不少都是年轻俊杰,出类拔萃……” 皇上搂住了她的肩膀叹气,道:“此子心狠手辣,无半点当年他母亲的温柔心软。假以时日,必成大祸。还是需尽早除之。” 要是颜清沅在这儿,只怕会冷笑。 是啊,颜皇后是多么的温柔心软,最后却死的不明不白。 现在,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当天晚上,确定宫里和镇远侯府都没有动静,端王夫妇也是松了一口气。 侧妃脸色发白,道:“柔儿怎么就……” 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怎么就成了内鬼? 端王轻轻拍她的肩,算是安抚。 相比之下,端王对薛柔儿是没什么感情的。他只是有些坐立不安,皱着眉道:“二小子和昭昭关在一个屋里都大半天了……刚刚昭昭醒过来就隔着门哭呢。这男女有别的,虽说他是个大夫……” 华侧妃也是对自己这个榆木脑袋丈夫没办法了,也不好说什么,只道:“颜二对昭昭一片心,您是看在眼里的。他们迟早要成亲的,您就别想太多了。” 端王想了想,又道:“嗯,二小子有分寸的。” 华侧妃:“……” 颜清沅的确有“分寸”,把人扛回来就丢到床上,扒光了衣服仔细检查。翻来覆去,在腰上发现几条细淤伤,该是被什么细细的东西抽打的,虽然不严重,但是颜清沅依然怒气高涨! 他检查得仔细,连脚趾头都没有放过,然后才顺着细腻白皙的长腿往上。到底有些心猿意马,他想了想,打开她的腿,结果她大腿内侧的一块掐痕却让他浑身的血都冷了下去! 这个时候,宁昭昭突然醒了! 看到颜清沅顿时面色大变,不顾自己的脚踝被他握着,连连后退,失声尖叫:“头!头!” 颜清沅:“?” 宁昭昭嚎啕大哭,手忙脚乱地拿枕头砸他。 颜清沅被她哭得一团火气,伸手把她拽过来,沉声呵斥道:“别装了!” 他得到消息,宁昭昭虽然被灌了药,可明显是装疯的!不然他怎么可能沉得住气!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可其实,宁昭昭在决定要装疯的那一瞬间,意志力便已经软弱了几分。虽然因为时间短,治起来也快。但用药量实在太大,还是对她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梦中的颜清沅,是她最深,最痛的记忆。她一直想要逃避。 如今看到颜清沅,还是那眉那眼,眨眼间就成了她的梦境重现! 她哭得停不下来,颜清沅还被她在脸上挠了好几下。 虽然知道她现在情绪能发出来是好事,但他还是狠狠地把她按到怀里遮住了她的眼睛,失而复得的喜悦早就被心痛取代。 “我怎么会把你弄丢……小棒槌。”他喃喃道。 宁昭昭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看不见他的脸,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终于冷静了一些。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哽咽道:“阿沅,的头……” “不,不能睡……” 她说着,又一直发抖。 颜清沅哪里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他低声道:“阿沅没事。” 宁昭昭听到这句话,竟然神奇地不哭了。 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宁昭昭不能看颜清沅的脸。 颜清沅也是没办法了,用绶带遮住她的眼睛,在脑后打了个结,给她把脉。 宁昭昭的脑袋都被他用银针扎成了个刺猬,才彻底不发抖了。 她伸手去抓眼睛上的绶带,被颜清沅握住手,低声道:“别动。” 宁昭昭嗫嗫地道:“我看不见,怕。” “别怕,我在的。” 宁昭昭又道:“天黑了……不睡觉。” 她害怕啊!她一点也不想睡觉! 这时候,温软的嘴唇贴了上来,轻轻碰了碰她的。她茫然地偏过脸。 “待会儿,我给你吃了药,你再睡,就不会做噩梦了?” “真的吗?” “真的。” 宁昭昭哭道:“我不要当疯子。” “你不是疯子,谁说你是疯子!我一定会治好你!”颜清沅看她这样,几乎也要崩溃了! 每多看她一眼,仿佛心痛就多一分。 “昭昭……都怪我,我不该过了那么久才找到你。”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极低。 宁昭昭吃了药,卸了满头针,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下来。 他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安抚地抚摸她的背,她果然舒服得在他怀里轻轻蹭。 “我不是疯子。”她在半梦半醒轻声嘟囔道。 “你不是”,颜清沅亲亲她的额头,又安抚道,“阿沅好好的。” 宁昭昭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闭着眼睛吃吃地笑。 她轻声说了一句,颜清沅一辈子都记得的话。 “不是疯子……要做阿沅的新娘子。” 颜清沅给她摸背的手猛的一顿,终于也落下泪来。 一滴一滴,打湿了她眼前的绶带。 他这样的男人大约从不流泪,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的人生一向只有成与败,没有失落和悲伤。 张迈他们说他冷血,确实也是有原因的。 可是此时,他只想抱着宁昭昭痛哭一场。 华侧妃过来的时候,宁昭昭已经沉沉地睡下了。 她低头仔细看这孩子卸了妆的脸,不难看出宁昭昭形容憔悴。 “宋氏的人给她用了黄粱一梦,而且用药太猛,所以效果明显。我怀疑她是假疯。想骗人,结果把自己都给骗了。若真是这样,倒是容易治,快的话几天就能好……”站在一边的颜清沅低声道。 听到那过分嘶哑,压抑的声音,引得华侧妃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他眼圈竟然红红的,顿时就噎住了。 颜清沅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没事……”华侧妃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半晌才反应过来,强自镇定道,“咳,没事。” 颜二这是哭过了?! 在侧妃的记忆中,这小子从会跑开始就一滴眼泪都没掉过了吧! 而且最诡异的是,这明明应该是颜清沅尴尬的事情,侧妃表现得反而是比较想逃跑的那个! 她低下头,甚至都结巴了:“既,既然昭昭要休,休息,那,那我就先……” 颜清沅突然想起来,一脸自然地叫住侧妃,道:“我想搬过来和昭昭一起住,也方便看着她……您帮我和王爷解释一下吧。” “哦……啊?”华侧妃呆滞了。 那怎么行?! 王爷虽说心思粗,可是有些方面却非常执拗啊!他一心认为他的外孙女还是个听话乖巧的小闺秀,谁多看一眼他都是要去挖眼睛的啊! 虽然侧妃一直觉得端王就是缺根筋,宁昭昭都跟着颜清沅去别院了,他还以为是去度假的呢! 可是,没捅破那层窗户纸,端王就不会当真的啊! 让他们堂而皇之地睡在一起?! 华侧妃眼前仿佛已经闪过了端王暴怒狮子吼的模样…… 可是当她要说出拒绝的话吧……一抬头又看到颜清沅红肿憔悴的眼睛! 华侧妃养了他这么多年,怎么能不心软? 往常颜清沅缠着她说了多少次“把昭昭给我吧”之类的话,她本着对宁昭昭负责任的态度,都没松口。可这次她还是松口了。 “王爷气得不行,待会儿估计会找你,想要直接出京去剿匪。等他回来再说吧。你尽快把昭昭治好。” 闹了半天,侧妃总算把自己的正经事想起来了,便这样对颜清沅道。 “至于你们俩……经过这次,我算是想明白了,还是早点办了的好。”华侧妃看到宁昭昭那副样子,又觉得非常痛心。 “……嗯。”颜清沅回头看了宁昭昭一眼,低应道。 当天半夜,憋了一肚子气的端王就点了跟随上京的三百亲兵,外加端王府的两百府兵,杀气腾腾地就冲出了城要去剿匪。 就几百人,又是半夜,雪顶山天险难挡,当天晚上又坑爹地下起了大雨。 宫里也得到了消息,不过皇上和宋贵妃都没当成一回事,甚至暗自商量着是不是第二天一早就会得到端王阵亡的消息…… 175.第175章 战神的愤怒 隔天凌晨,刚到开城门的时候,守城的士兵三三两两正在换岗,负责今日的将领都还在打哈欠。 突然有个士兵眼尖,看到了一支由远及近的队伍。 “快,快关城门!关城门!”士兵有些惶然地惊呼道。 将领抢过身边的人的火把,凑身在城墙前,眉头紧皱。 只见,灰蒙蒙的天空下,慢慢走来了一队数量越有几百人的人马。行动不算迅速,动作却训练有素,整齐划一。 直到他们走近,飞舞的青龙大旗上,赫然写着一个巨大的“齐”字! 端王府青龙旗! 那是先皇赐给战神的荣耀,这天下唯有军勋卓绝的端王,可用青龙旗! “端,端王殿下……快,快开城门迎接,快马加鞭进宫禀告皇上!”那将领几乎是一看到那青龙旗就要腿软! 早朝方始,满朝文武分列而立。 突听太监一声有些惊慌的:“端王殿下回来了!” 却见一身甲胄,还带着血腥气的端王,左右二位偏将,手捧着一个匣子,大步上了殿。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端王声如洪钟,几乎是让每个本来还有些惺忪的朝臣,在眨眼的功夫内就清醒过来! 皇上吃惊地道:“皇叔,你,你……” 端王抬起头,连同副将,打开手中的三个匣子,赫然是三颗还非常新鲜的人头! “大胆!”皇上受惊,下意识地高声呵斥道。 端王却是早就想好了说辞,又向前一跪,单膝落地,高捧着手中盛着人头的匣子,高声道:“臣昨夜出京,不料却遇到雪顶山的悍匪拦路抢劫,索性,率众将其剿杀!” 谁……谁敢抢劫你啊!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你端王战神之名,天下谁人不知!你跑去灭了人家的山头,还说人家下山抢劫你! 拜托你找个好点的借口好吗! 皇上的内心在咆哮! “中途有附近西山大营增援,不过臣让他们在远方待命,未加入此次剿匪之役。激战一夜,幸不辱我大齐天家的颜面,已将雪顶山匪众尽数屠尽。特在此献上三名匪首的项上人头!还望皇上赦臣私自出兵之罪!” 西山大营…… 普天之下,除了秦家那一支,恐怕没有哪个打仗的没有做过端王的部下!就连宋氏从武,镇远侯也曾经是端王的先锋。 虽说其中不乏镇远侯那样的反骨子。但端王一呼,响应者众! 西山大营的守营大将,会在得知端王出兵的消息后,立刻下山援助,还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此时皇上手中也隐隐冒汗,心中明白当初将端王招上京,大约是他走得最错的一步棋! 尤其他没想到的是,会横杀出一个颜氏所生的二皇子,让宋氏和端王的联盟,生生破裂! 满朝文武,无人敢吱声。 最终,皇上先冷静下来,竭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道:“皇叔,辛苦……雪顶山匪患,由来已久,朝廷曾几度派兵绞杀,也不曾见成果。未料皇叔以几百兵马,就将匪徒尽数绞杀。皇叔真不愧为我大齐战神。” 说着,又让太监宣旨,赏了端王黄金百两。 端王也不含糊,利落地领了赏赐,然后献上人头,退了出来。 消息传到端王府,一晚上没睡的华侧妃才算松了一口气。 端王这次也是太托大了,竟然带着几百人就去剿匪了。也幸亏,皇上为了给庆王铺路,早早地就把雪顶山清理了一遍。 毕竟,要给儿子军功,他总得把样子做齐全,庆王总得上山一趟。 没想到便宜了端王。 侧妃等在门口,迎到端王,连忙把他让了进来,检查他的伤口,服侍他沐浴,让人准备早饭。 一通忙乱下来,反而是端王心大,竟坐在浴桶里就打起了呼噜! 侧妃一愣之下便是哭笑不得,点了点他的大脑袋,低声道:“你啊你,年纪一大把了,还跟年轻人一样,逞强斗勇……” 说着,轻轻把他叫醒,服侍他吃点东西再去休息。 端王一觉睡醒神清气爽,此时已经是艳阳高照。 出了房门,就看到颜清沅牵着他的小外孙在花园里遛弯。 小外孙眼睛上还绑着绶带呢,像个学走路的孩子似的,被颜清沅拉着手,在花园里慢慢地走着。 端王奇怪地道:“为何要绑着眼睛?” 颜清沅一把扶住差点撞到他身上去的宁昭昭,神色柔软,低声道:“她被灌了不少黄粱一梦,闭上眼睛就做梦。我猜她做的梦都跟我有关……她现在看不得我的脸。” 宁昭昭只要看见他的脸,就会吓得眼泪直流,含着“头,头”什么的。 颜清沅猜,她是梦到了他人头落地一类的画面。 平心而论,就是换了他,一闭眼就梦到她人头落地,怕是也不敢再合眼了。 端王昨晚大开杀戒,卸了一身火气,此时也不那么暴躁了,细细地问了宁昭昭的情况。 颜清沅道:“昨天吃了药,行了针,已经好了些。起码昨晚睡得比较踏实,一觉也能到天亮。只要能让她好好睡,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端王听了心中不免酸楚,伸手向去摸宁昭昭的脑袋。 谁知道手刚伸出去,宁昭昭就好像看见了似的跳开了。她拼命往颜清沅怀里钻,嚷嚷着:“坏!坏!” 端王:“……” 颜清沅解释道:“她现在不让人碰……除了我。大约是知道我昨天给她吃了药,她就能好好睡觉了。” 她现在就像是个孩子似的,颜清沅让她舒服些,她就认了颜清沅。 和当初认了给她好吃的好喝的,还护着她的庆王,是一个道理。 端王悲从中来,道:“本王的外孙女,竟被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他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过看着颜清沅小心呵护宁昭昭的样子,倒是反应过来,有些不安地道:“昭昭这样,不会好不了吧?她要是一直傻着……” 颜清沅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哄了哄突然开始有些闹腾的宁昭昭,低声道:“您放心,我娶她娶定了。而且这辈子,只娶她一个。” 端王愣了愣。 宁昭昭突然不高兴起来,拉着颜清沅的手道:“走,走!他坏!他说我傻!” 端王:“……” 颜清沅失笑,道:“乖,他说你招人疼呢。” 宁昭昭就往颜清沅衣服里钻。 颜清沅很自然地用外衣包裹住她,搂成一团,也没管目瞪口呆的端王,走了。 侧妃这时候冒出来了,小心翼翼地道:“王,王爷……” 端王倒抽了一口冷气,指着那两个黏糊成一团的背影,对着侧妃咆哮道:“念思!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俩不会昨晚就睡在一起了吧!” “不是……” 端王松了一口气。 华侧妃小声道:“睡在一起,也有几个月了吧。” “!!!” 颜清沅才不管端王如何暴跳如雷,横竖有侧妃负责哄他。 宁昭昭就更管不着了,靠在颜清沅怀里,鼻子一拱一拱地闻他给她的东西。 这是颜清沅有意识在刺激她的五感。眼睛暂时遮住了,就让她闻,听,摸。 她这种情况,除了药性,其实还有心病。她自己把自己封闭起来了,那他就要通过刺激他的五感,来增强她对外界的感知。 “是,柿子……”宁昭昭砸吧着嘴道。 举着拳头的颜清沅:“……” 下一瞬,宁昭昭一口咬了上去。 嗯?怎么有点硬?味道好奇怪! 她呸一声吐了出来,嘟囔道:“是没熟的柿子。” 颜清沅哭笑不得,转而把另一只手的糕点放在她鼻子底下:“这个呢?” “这是玉兰片!”宁昭昭立刻道,张开嘴等着要吃。 颜清沅顺势喂了一口粥进去,是熬得细细的鸡茸粥,她以前最喜欢吃的。 宁昭昭吃到嘴里,咂吧砸吧了两下,有些失望地道:“玉兰片呢?” 颜清沅笑着又把她最爱的玉兰片喂了进去。 宁昭昭满意。 两人一个哄,一个喂,顺带着五感练习,一顿饭慢吞吞吃了大半天。 宋一小心翼翼地靠过来,一眼不看多看宁昭昭,只低着头道:“爷,黑市那边今天出粮,宋氏想退货……” 当然会想退货了,雪顶山的土匪都没了,他们还花大价钱买那么多粮干什么? 涨了十倍呢。颜清沅上次从镇远侯手里收到了五成的定金,就已经超过四千两银子了。 按照宋氏的意思,是想让他们把这四千两退给他们,粮食他们不要了。剩下的四千多两自然也就不给了嘛。 颜清沅一边给宁昭昭擦嘴,一边道:“告诉他们,单子都签了,这么大的数目,说死了也不会退的。” “那要是他们不来拉货呢?” “不来拉货,银子也得给。告诉他们,这是黑市的规矩,我也管不了。” 他给宁昭昭擦了嘴,手指轻轻抚摸她的嘴唇。 突然宁昭昭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又一口含住了。 颜清沅:“……” 似乎是觉得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她“哇”的一口又吐了出来。 宋一一直低着头,也没看他们在干什么,此时还在傻乐:“这么多米,光存放都够他们头疼的……” 176.第176章 昭昭好了 宋氏实在不想吃下这批粮,一日之内派人来交涉了好几次。谈了不少条件。 其中包括为颜清沅请封王圣旨和赐婚圣旨,许诺给他争取一座最好的府邸等等,甚至最后抬出了孟姑姑说事,说是可以把孟姑姑交给他处置。 颜清沅悠闲地听着,一边给蒙着眼睛的宁昭昭闻各种各样的香料。宁昭昭有时候闻得打个喷嚏,他又会眉眼柔柔地笑。 宋氏来人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颜清沅放下手里的一个小瓶子,眼里看着他的小棒槌,低声道:“你觉得我们还有结盟的可能吗?” “殿下机敏过人……娘娘也曾怪过侯爷,说侯爷错看了殿下。”宋氏来人小心翼翼地道。 这是把责任都推到镇远侯身上去了。 宁昭昭敏感地往前探身子,颜清沅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往身边带。 “冤我入狱两次,屠我别庄一次,杀我下属共一十八人,还重伤了一个婢女。除此之外,背地里做了多少手脚,不用我说,想必你们心里也有数。不过这些,我都不打算和你们计较了。” “……殿下心若幽谷。从前之事,实乃侯爷一人做主,娘娘居深宫,多有不便,可一直非常有诚意和殿下合作。” 宋氏来人一边揣测着他的心思,一边想着能不能再拉拢他? 毕竟离间失败以后,颜氏的黑市,和端王的兵力,他们也不能放弃。 颜清沅一根一根掰开宁昭昭蜷缩成团团的手指,意味莫名地低笑了一声,道:“我可以不计较那些事,但是你们却犯了我的忌讳。” 宋氏来人一凛。 颜清沅一手轻轻托着宁昭昭的脸,让她把脸转向那人,绣着鸢尾的绶带系在面上,让她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知道我最宝贝的是什么吗?从前有人碰了她一根头发,我都要废他手足,你们这次把她折腾成这样,是打算赔我多少手足?” 宋氏来人急了,连忙道:“殿下,您……这个时候切不可因儿女情长而冲动。若是您觉得不解气,娘娘可以把孟姑姑交给您……” 宁昭昭听到“孟姑姑”三个字,就往颜清沅怀里缩。 颜清沅轻轻地摸她的头,低声道:“你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从此颜氏宋氏,势不两立!” “殿下!” “你说的那些,我也不需要你们的承诺。我要的,每一样,我都会自己去拿。你们宋氏若是想拦,那就试试看拦不拦得住吧。” “送客。” 颜清沅牵着宁昭昭的手站了起来,把宋氏的人丢下,径自走了。 不多时端王和侧妃听到了消息。侧妃眉宇之间有些隐忧,道:“二殿下从前是沉得住气的,不管心里是什么心思,面上总是和宋氏的人周旋得很好。现在,就这样撕破脸,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倒是端王劝她道:“从前沉住气忍让着,也没见宋氏的人多客气。他们只当咱们软弱可欺罢了!如今撕破脸倒也好,免得闷头吃了哑巴亏!” 侧妃眉头依然郁结,半晌,喃喃道:“二殿下的心思,如今是越来越摸不透了。说他喜欢昭昭,那是真喜欢。昭昭这次出事,他性情大变,人看着都憔悴了几分。可昭昭这次被掳走,和庆王不明不白的……也不知道二殿下心里怎么想。” 这会儿热乎劲没过去,看不出什么。可颜清沅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呢? 端王大大咧咧地道:“这有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还会在意这点小事吗?就算昭昭出了事,她也是被人害了,又不是自己爬了墙。二小子不是这么狭隘的人。” 侧妃凝眉垂眸不语。 颜清沅是有准备给宁昭昭慢慢调理身子的。不管多长时间,他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一定会把她治好。 也许是上天垂怜,宁昭昭的好转比他想得要快得多。 大约三四日以后,有天晚上颜清沅想把剥干净的小棒槌放进药浴的木桶里,她脚尖一碰到水就不乐意了,搂着他的脖子嚷着“烫”! 这样的戏码这几天每天都要来一次。宁昭昭总是怕烫不肯下水。 早几天烫是为了把残毒逼出来,今天明明已经没有那么烫了,她却还是闹娇个不停。 颜清沅佯装生气地道:“你不听话,今晚不陪你睡了。” 早前颜清沅哪里敢说这种话啊。可她现在一天到晚离不得他,早几天半夜睡着睡着还要起来摸摸看他在不在。不在了就一顿又翻又找。 宁昭昭还是扭来扭去,死活不肯下去。 颜清沅想强行把她往下放,宁昭昭嗷嗷叫着掐住他脖子不肯下去。 突然,他的动作一顿,听到了一声极轻极细的呼唤。 “阿沅……” 颜清沅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着她,颤声道:“你说什么?” 宁昭昭道:“阿沅。” 她叫得极自然,可是颜清沅心中却曲折又酸楚,刹那间不知道多少种滋味。 他轻轻吻她的脸,低声道:“嗯,小棒槌。” 宁昭昭似乎是发现他对“阿沅”这两个字有反应,顿时就“阿沅阿沅”叫个不停,一边小心翼翼地求他说不想洗澡。 颜清沅哭笑不得,一把把她按了进去。 宁昭昭入水的那一瞬间就僵住了,扒着浴桶边缘愣愣地看着他。不过颜清沅没在意,利落地挽起袖子给她洗刷刷。 于是那天晚上颜清沅睡觉睡到一半就被宁昭昭给报复了。 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颜清沅就醒了,只是没出声,由着她窸窸窣窣地……是在解他的衣服? 指尖碰到皮肤,让他心里一团燥热。这阵子怜惜她的身子,几乎都舍不得碰她。可到底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压抑了太久的感情和渴望汹涌而出,让他的身子微微紧绷。 宁昭昭俯下身,鼻子一拱一拱的,似乎在寻什么,温热的呼吸喷在他壁垒分明的胸膛上,****的嘴唇还偶尔会碰到他。 最终,她停在了非常要命的地方。 颜清沅的气息越来越重,他终于是忍不住,把手伸进她衣服里,抚摸丝滑的背脊。 宁昭昭伸出小舌头,舔了舔那个小点儿,让他耐不住低喘了一声。 “昭……嗯!!!” 下一瞬,宁昭昭磨了磨尖尖的牙,一口咬了上去! “昭昭!” “让你欺负我!”她嘟囔道。 颜清沅一个激灵,顾不得烧得正旺的邪火,把她推开了一些,连忙下床点了蜡烛。 却见宁昭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扯掉了绶带,盘腿坐在那,看着他笑呢。 前几日还黯淡无光的那双眼,突然就有了熠熠光彩,一颦一笑似乎都充满了生命力。 颜清凑过来捧住她的脸,掰了掰她的眼皮,又撬开嘴看了看舌头,然后就拉了手过来打算把脉。最终确定是脉象平和稳定,应该是差不多了。 宁昭昭:“……” “好了?”他的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宁昭昭轻哼了一声,道:“别以为你干的那些混蛋事儿我都不知道。你每天都要凑上来看我的腿……” 说了一声她又噤声了,看了他一眼,顿时就被他目中的猩红狂热所惊。 他低声道:“嗯,你的腿,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 宁昭昭呆了呆。 颜清沅之前观察她的情况得出结论,毕竟时间还短,要把她完全逼疯可能性不大。因此她应该是徘徊在真疯和假疯之间。 运气好的话就是假性失忆,也就是她让药灌昏了头一时转不过来,等睡饱了,再调理一下,估计也就好了。 要是运气不好……那颜清沅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就这么先养着总有好的时候。 可是他心里一口气没下去,每天翻着她的腿看她腿根上的掐痕,越看越觉得碍眼! 宁昭昭正跟做了一场大梦似的,刚缓过劲儿来,不妨竟就碰见他来算账了,顿时就怒火中烧。 “解释什么解释?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 翻了个身朝里用力躺下,心里又难过得不行。 臭男人,生死都不惧了,竟然一来就跟她吃醋! 本来想着让他来哄一哄的,等了半天没等到他道歉,一回过头就看到他掀开被子从背后抱了上来。 感觉他身上烫得惊人,宁昭昭吃了一惊,连忙伸手去推他炽热的胸膛! “你干什么!”她沉声道。 下一瞬,颜清沅按住她的后脑,用力吻了上去。 带着侵略性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宁昭昭的脑子轰的一声就炸开了,他用力力气来压制她,几乎吻得她舌尖发疼。唇舌之间暧昧的纠缠几乎要把她逼疯,她下意识地撑着他的胸口却又浑身发软。 “阿沅……” 他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你是我的。” 然后他几乎是残酷地掰开了她的双腿,进入了她。 宁昭昭疼得一个哆嗦,此时已经是气势全无,只捧着他的脸,有些心疼地道:“是你的。” 颜清沅一反常态地没有温柔呵护,反而直接进到了底! 宁昭昭痛呼。 “疼也忍着。”他咬牙道。 然后就捧住了她的腰身往自己身上揉,开始屠戮般地动作! 宁昭昭感觉到他气喘很急,肌肉绞紧,心中有些淡淡的怜意。虽然旷了些时日实在是有些疼,却还是咬牙想捱过去。 177.第177章 恃美行凶 那天晚上的颜清沅实在太激动,已经顾不得她是否承受得住,只在她耳边喃喃地叫着“小棒槌”,然后几乎是用尽全力拥抱她。 宁昭昭一开始就头晕目眩,都不知道被他送上去多少次。她从来不知道他的阿沅会是这个样子,如此疯狂,如此执着。 她双手拧着被褥,实在熬不住了就咬着他的肩背。 他一遍一遍地问她:“你回来了是不是?” 宁昭昭说:“是。” 他问她:“不要走好不好?” 宁昭昭哽咽地说:“好。” 他几乎吻过她身上的每一寸,激动的时候甚至连咬带扯。一向娇气的人儿却只是轻轻地哼,没有阻止他。 宁昭昭其实一直知道,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在感情上其实无比依赖她。他总是诚惶诚恐地哄着她捧着她,大约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离不得她,所以才想尽办法讨好她。 “你怎么这么傻?”宁昭昭捧着他的脸,喃喃道。 颜清沅用力握住她的腰身,把自己沉得更深,看她吃痛紧紧蹙着眉,眼中却都是纵容的温暖。 “我不知道……若是你不在,我大约会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杀光……” 可若是真的那样,无尽的鲜血也换不回他的昭昭。 听了这样可怕的话,宁昭昭只是轻轻叹了一声,搂了他的头在怀里,低声道:“我会对你好的。” 颜清沅当然不信,他一口咬住了她胸口上的嫩肉,低声笑道:“那每天陪我睡?” “去你的。” 顿时刚才那种有些伤感又缱绻的气氛全无。 宁昭昭的腿挂着他的腰,软软地道:“你轻些,慢些。我头有些疼。你折腾狠了,担心把我折腾得傻回去。” “……” 在这种威胁下,颜清沅顿时就疲软了。 他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你什么时候把我一次喂饱?” 宁昭昭吃惊地道:“上次没喂饱你吗?” 颜清沅低笑,道:“宁昭昭,我总要放开手折腾你一回的。” “……”臭不要脸的。 他做完这一次,终于是退了出来,抚摸着她已经有些冷汗的身子,喃喃道:“下次还是得先上点药……” “……你敢!” 颜清沅笑着搂了她又亲了好几口。 宁昭昭喘着气想,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结果,那天晚上颜清沅就跟发疯了似的!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还缠着她不停地说话! 宁昭昭困得不行了含含糊糊想睡,敷衍地嘟囔两句应他,然后马上就被他又亲又咬的弄醒了! “颜清沅,你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你的眼神好像很可怜!好像很惶恐!不过吵人家睡觉是很不道德的知不知道! 颜清沅掩饰似的把头埋在她脖子里,道:“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粘人精!”她嘟囔道,“你就是个撒娇鬼!” 颜清沅心想这是有点落了他作为大男人的尊严的。不过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太忐忑,他还是把她搂紧了。 最终宁昭昭实在熬不住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隔天一早,颜清沅就神清气爽地带着还有些困倦的宁昭昭出了门。 侧妃在背后捕捉到他们的背影,跟一阵风似的,嘀咕了一声:“昭昭怎么没系绶带?” 颜清沅拉着宁昭昭上了马车,看她一脸兴奋的样子又想笑。 “快点,快点!”宁昭昭催促道。 颜清沅吩咐了一声,马车开始行动。 没多久,马车停在了一个宁昭昭熟悉又陌生的小院。 她跳下车,又扭过脸看颜清沅:“她还在吗?” 颜清沅摸了摸她的头,道:“在。” 从接到宁昭昭开始,他就派人圈住了这个小院。宋氏的人大约是已经放弃了这院里的人,所以采取了避退的态度。 颜清沅迟迟不动作,头几日都在端王府乖乖地当大夫兼奶爹,搞得宋氏的人也有些嘀咕。 一方面猜测光天化日之下,他应该不敢干什么。 可是,他们好像都忘了,颜清沅是怎么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镇远侯展开了一场小规模的屠杀! 小院里,有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听到动静,连忙带着仅存的几个小丫鬟跟了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跟在颜清沅的宁昭昭。 先前她曾经亲手给宁昭昭梳妆,更衣,甚至在宁昭昭意识混沌的时候,她还服侍过宁昭昭沐浴。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年轻女子有多么的出色。也见过她盛装出行的时候。 曾经,她在心里对宁昭昭充满了鄙夷,心道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沦落到她手里,由着她像猪狗那般践踏? 今日,她重新见到了艳色逼人的宁昭昭,也不过是轻轻冷哼了一声。 心道这个以色事人无半点胸襟成算的女人,便是今日她得意猖狂,又能得意多久? 宁昭昭上下打量了对面的人一眼,笑道:“哟,真是不习惯您这么朴素啊。孟、姑、姑。”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 孟姑姑冷笑,道:“要杀便杀,你也别得意。我先去黄泉,必定不久就能等到你。” “大胆!”侍卫眉毛一立就要上前。 宁昭昭抬臂一拦,把她拦住,冷笑道:“你家主子都抛弃你了,你现在不过是我砧板上的鱼肉。若是能松松口,说两句好听的,或许我会赏你一个痛快。” 孟姑姑脸色有些苍白,咬牙不吭声。 颜清沅拉着宁昭昭的手在花园的石桌石椅旁坐了下来,道:“腿上是她掐的?” 宁昭昭道:“嗯。她有疯病,突然就掐了我一下。” 颜清沅安抚道:“她是妒忌你长得好看。” ……颜二你真相了! 孟姑姑这种老雏儿,满口仁义道德,说什么自己最看不上那种妖媚轻佻的女子,还什么做女人当如宋贵妃,温婉贤淑,又手段高明,才能这么多年来一直霸占皇上的真心。 看到宁昭昭出色的资本,她在嘴上说这就是小妖精,小婊砸!私心里最阴暗的角落却又妒忌得要死,所以才下此狠手。 本来宋贵妃看庆王念念不忘,特地吩咐过别动皮肉刑,只让她住屋顶破风的屋子,让她吃粗粮野菜,降低生活标准折磨宁昭昭。主要还是以用药为主。 也是孟姑姑实在气不过,才偷偷掐了她的腿,用细藤打了她不会被人注意到的背脊。 宁昭昭被打的那天浑浑噩噩,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反抗不能,更别提咬着忍着要强了。当时孟姑姑听她巴着床沿细细碎碎的哭呢,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在她看来这种小贱人就该活活打死,或者是毁容刮花脸丢到街上去要饭,怎么去伺候庆王? 咳,不过此人心理变,态,宋妃才会让她做这种折磨人的工作。 颜清沅又道:“齐胸是她给你穿的?” 宁昭昭嘟囔道:“嗯,难看死了,和你买给我的那件完全不能比。” 那副小女儿的娇态美得简直让颜清沅心尖发软。 却让孟姑姑嗤之以鼻,她冷道:“女子最终贤德,貌美而妖,是为不祥之人。” 听着还有点劝颜清沅的意思呢。 宁昭昭扭过脸,道:“我美我的,关你什么事?” 孟姑姑:“……” “你说女子最重贤德,你这种专门折磨人,把人逼疯的恶婆娘,难道有资格跟我说什么叫贤德吗?” 孟姑姑顿时一口气没上来,几乎有些愤怒地咆哮道:“你要杀就杀,不必巧言令色!就算再有一次机会,我也会那样折磨你!你这种恃美而骄之人,本就该受尽折磨死去,免得祸害了世间正经的男子!” 这人还真是病得不轻…… 宁昭昭就冷笑了,道:“可惜你没能折磨死我。我今儿还就要告诉你了,我不要恃美而骄,我还要仗美杀人呢!” 孟姑姑梗着脖子,一副从容赴死的样子还真是怎么看怎么逗。 本来宁昭昭出来的时候,想到这个小院还是有点压抑的。现在则是完全被她给逗乐了。 “十份的黄粱一梦熬成浆,外加一份我阿沅出品,效果绝对霸道的蒙汗药。孟姑姑,吃下去,保证你能睡足三天三夜。你会做什么梦?可惜我看不到了。” 宁昭昭低沉而有些残酷地道。 曾经这个妇人在她心口上撕扯出最尖锐最疼痛的创口,连她这样的棒槌竟然也只能封闭自己以自救。 这样的人,她绝对一丝,一毫都不会同情。 面对孟姑姑苍白倔强的脸,她歪过头,笑道:“你不怕对不对?” 孟姑姑冷嗤道:“不过是心智的折磨罢了,以为我没见过吗?只有你这种贪婪纵欲的贱人,才会被折磨疯。” 宁昭昭大笑,道:“你还真是不知人间疾苦。你见过不少,给多少人灌过药,可是你自己没试过对不对?呵,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无欲则刚?别天真了。” “三日后,你若是还活着,倒还是要谢谢我,让你明白了你自己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无欲则刚?一个心理极度扭曲的老雏儿,真期待她的梦里会出现什么呢。 178.第178章 逗逗张迈 孟姑姑也是个硬气的,直接冲了过来,抢过药碗就自己灌了进去。 宁昭昭看她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恶心,扭身道:“我要走了,阿沅。” 颜清沅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说话,此时才站了起来,拉了她的手。 临走之前回过头,道:“烧了这个院子,控制好火势,给她们留下栖身之处。” “是。” 宁昭昭奇道:“这是为什么?你可别不小心把人烧死了,我还没玩够呢。” 颜清沅淡道:“放心,烧不死的。” 他要让她们更深,更清晰地体会宁昭昭当初的痛苦!留下一堆残壁断垣,流离失所的恐惧,让她们自己慢慢熬吧!她们总会知道自己其实也不是什么圣人,只不过是一群心思卑劣又脆弱不堪一击的贱人而已! “带我去黑市。”宁昭昭嘟囔道。 “嗯?” “我要去找张迈算账。”宁昭昭愤愤道。 若不是这个小子吃了美人计,跑过来对她指手画脚,她就不会冲动的把自己给软禁了。以颜清沅的作风,就算是引蛇出洞也是会带着她的,她也就不会被人掳走,吃这么多苦头了! 那天看到薛柔儿和顾胜雪出现在她面前,她真是扇死张迈的心都有了。 颜清沅眯起眼睛,道:“差点把这小子给忘了。” 宁昭昭吃惊地道:“他和薛柔儿搅和在一起,薛柔儿是内鬼,这么大的事你也能忘了!你是猪啊!” 被人骂了,颜清沅也一点都不生气,搂住她亲了一口,笑道:“我想想我这几天在忙什么……好像有个小棒槌变得傻兮兮的,连吃饭洗澡都不会了。哦,我还半夜送小棒槌去出恭……” “别说了!”宁昭昭恼羞成怒,用力打他的头。 颜清沅只把头埋进她怀里闷笑。 搞得驾车的宋一都有点尴尬,心道以后这个驾车的活,他是绝对不会再主动包揽了。二爷一向铁血无情,可是这个傻兮兮的二爷,明显更可怕好吗…… 两人到了黑市,刚开始的时候还在嬉闹呢。 颜清沅一边给她戴面具,她就一边问道:“薛柔儿呢?还在黑市吗?” “……在水牢。”如果还活着的话。 宁昭昭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酸里酸气地道:“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动她呢。” 颜清沅有些尴尬。 不得不说薛柔儿也是个人物。看着是蠢,却连颜清沅也差点被她骗了,以为她只是个在内院勾心斗角,然后有一肚子不靠铺幻想的傻女人罢了。 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看来也不一定是对的。薛柔儿这是叫得嗷嗷响,别人都把她当傻狗,没想到咬起人来也不含糊。 “我压根就没把她看在眼里。侧妃对她有些情义,而她没大错,我总不能没事就把她逮来杀了。”颜清沅给宁昭昭披上斗篷。 可是宁昭昭仔细想了想,却道:“你骗谁呢?你把她丢到黑市,还丢到张迈那个死牛氓身边,本来就是想作践她的。虽说她是自己找死,跑去招惹宋妃的人。可你敢说这不是你算计好的,就等着她自己出头去帮你抬了粮价,再弄死了她自己?这样,她到死也怪不得你什么吧。” “可惜你们这群男人,都自以为聪明,以为可以利用她,反而被她捏在手里耍得团团转呢……” 颜清沅哭笑不得,最后道:“行了,你也说了她是自己找死。” 不管是她有没有按照她的计划走,她把她自己作死了,就是事实。 颜清沅搂着宁昭昭下黑市的时候宁昭昭还在嘟囔呢。 说什么:“你和张迈蠢,我可不蠢,我一早看出来她不是好鸟。结果你们没事反而连累了我,我就是个小可怜……” 颜清沅费解地想,他有很长一段时间连薛柔儿是圆的还是扁的都想不起来,不过是一颗利用失败的棋子而已,怎么到了她嘴里,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味儿呢…… 看来他的昭昭有变成个唠叨的棒槌的潜质…… 不过他现在太喜欢她在耳边叽叽咕咕了,连那些完全不着边的话,他也都眯着眼睛带着笑意听着。 虽然……外人看到的,只是一张青面獠牙狰狞可怖的恶鬼面具。 这次是一下了黑市,张迈就亲自带人,抬着软轿小跑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熟悉又陌生的粉色鲜花妖面,就在心里打鼓,宁昭昭不会这么快就好了吧? 张迈不傻,也猜到颜清沅迟迟没有发作他,是因为前几日都在照顾宁昭昭。 虽说他是京城黑市掌舵,又不是主犯,不至于沦落到薛柔儿那个下场。可颜清沅已经不是第一次骂他迟早要在女人身上吃亏了。 他以前能干,光立功不闯祸,颜清沅说他几句却也不当真。现在他是真真吃了亏,还间接害得鲜花妖面的主人吃了那么多苦头,颜清沅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这几****自己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连寻花问柳的心思也绝了。 如今终于等到颜清沅,他忐忑的同时又隐约松了一口气。 轿子抬到黑市最中央的大室,张迈就主动跪下了,诚恳地道:“请爷发落。” 颜清沅摘下面具,又给宁昭昭摘了,才道:“错哪儿了,自己说。” “色令智昏,放松了警惕……薛氏在属下眼皮子底下给宋家人传递消息,竟也没有发觉……还听了薛氏的挑拨,怀,怀疑宁夫人。” 颜清沅冷哼了一声,道:“就这些?” 张迈急道:“爷,您也看见了,那薛氏论姿色不过尔尔,属下从前的女人,比她美艳比她识趣的大有人在。属下真只一时疏忽大意,没把她看在眼里,才铸成大错……属下绝没有被她迷惑,这些日子她关在水牢里,属下可一眼也不曾看过!” 颜清沅道:“哦,一时疏忽。” 宁昭昭冷哼道:“你就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以为可以白睡了人家。现在在这儿叫屈说什么一时疏忽?你就是劣根难改,迟早还要在女人手上吃亏。” 张迈心急道:“宁夫人,姑奶奶!属下真就只疏忽这一回,日后再不犯了!” 宁昭昭冷不丁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再犯的。像你这种,嗯,想占女人便宜,又老是看不起女人的男人,是最容易在女人手里吃亏的。” 颜清沅放下茶杯,道:“昭昭说得对,你就是劣根难改!” 张迈顿时就想去撞墙!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劣根性发作,还想在宁昭昭面前讨饶,嘴甜哄上几句,让宁昭昭给他说说情。这招他以前跟红影好上之前,在红影身上是屡试不爽。 可他再没分寸也是明白了,这缺根筋的宁夫人可是二爷心尖上的宝贝,他哪敢嬉皮笑脸地跟她说话?估计求情没求成,先被二爷给削了? 啥?私下找机会? 私下个毛,张迈已经可以确定,经过上次的事,二爷绝对会把她层层圈起来…… 因此,张迈此时就只能绝望地听着宁昭昭叨叨叨地说着他的坏话…… “要怎么罚呢?”宁昭昭托着腮帮子想道。 张迈眼巴巴地看着她,哎哟那个见神杀神,令无数女子倾倒的桃花眼…… 颜清沅冷道:“不如先把眼珠子抠出来。” 张迈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宁昭昭笑道:“这么漂亮的眼睛,为什么要抠出来?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眼看着颜清沅的脸色变得更差了,张迈的内心在狂喊:夫人求你别说了闭嘴吧! 宁昭昭想了想,道:“就罚……他当一年和尚,嗯,去寺庙里把头发也剃了吧,接受斋戒,每天吃素,不许拈花惹草……就一年吧。” 你还不如把老子拎到水牢里去关一年好了! “我看挺好。先给你备着散阳丹。发现你破戒,就喂一枚。” 张迈整个人都懵了…… 宁昭昭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散阳丹是什么?” 就是让男人不行的东西……吃一颗保证一个月都硬不起来了。多吃几颗说不定一辈子都硬不起来了…… 颜清沅指着张迈道:“嗯,就是让他害怕的东西。” 宁昭昭高兴地道:“原来你这小白脸也有害怕的东西?那好得很,佛家戒律你可得好好守着,这一年,只要吃了一肉,做了一点儿邪事,可都是要吃药的哦。” 张迈欲哭无泪,只能颤声道:“谢爷开恩,谢夫人开恩。” 说白了,他犯下这么大的错误,颜清沅没打没关,还没有卸他的权,真是天大的恩情了。 只不过让他张迈去过那样的日子,还是过一年!真是说不出来的折磨! 然而,宁昭昭,甚至颜清沅都没想到的是,当了一年和尚的张迈,竟然就被“感化”了…… 从此江湖上就多了一位,容颜绝世,长着一双桃花眼,却不近女色清心寡欲的传奇黑市掌舵,多少女子欲自荐榻前撕衣一睡而不可得,也有传闻说他已经出柜成基…… 咳,扯远了。 颜清沅丢下了此时还欲哭无泪的张迈,带着心满意足的宁昭昭在黑市里逛了逛,就回府去了。 走在大街上,正和东宫去往端王府的马车,擦肩而过。 宁昭昭掀帘子的时候恰好看到对面马车的车帘被风吹起。 “咦,那不是太子妃吗……” 179.第179章 徐妃遇刺 徐妃刚从端王府出来,此时满怀心事,赶回东宫。 顾胜雪怀胎,胎儿一直不稳,太子急得团团转。可是徐妃发现顾胜雪依然侍寝,婉转劝了几句,太子听是听了,转身又会住进顾胜雪的寝宫。 夫妻一场,徐妃是了解太子的。他虽然荒唐,但也不是如此无法自持之人。再说了,他为了顾胜雪腹中胎儿都急成那样了,再忍不住,东宫妃子宫女如此之多,又何必专挑顾胜雪? 她顺藤摸瓜查下去,很快发现了太子不正常。 说白了,顾胜雪的手段并不算高超,徐妃有心想查,很容易就能查得到蛛丝马迹。惊怒之下,她还是先按捺住了,想先解了太子的药再说。 正好宁葳献上了稳宫丸的方子,太子不放心,让她亲自跑一趟端王府,向颜清沅求证。徐妃也抱着打听一下醉蝴蝶的事的心思…… 无奈颜清沅和宁昭昭一早就出了门,她在端王府坐了一会儿,只能先回去了。 宁昭昭发现徐妃,一脸的惊讶,道:“她很少出宫的,而且看方向应该是从咱们那出来……” 正说着呢,突然马车一晃,趴在窗户上的宁昭昭一个后仰滚进了颜清沅怀里。 宋一道:“主子,有刺客!” 与此同时,马车里正在闭目养神的徐妃突然觉得胸口一痛! 身边的宫女被喷了一脸血,然后撕心裂肺地尖叫。 徐妃不可置信看着深深钉入自己心口的长箭,脑海一片空白。 满街的兵荒马乱,百姓乱成一团。 不远处的酒楼二楼窗口,有人堪堪收了弓箭。 那人身材窈窕,看着是个女子,抿下唇角冷漠地看着街头那辆奢华的马车和周围乱成一团的侍卫。 “上次行刺失败,她正在风尖浪口上,太子明知道还让她出来为小妾求药,真是昏聩之人。啧啧,没有徐妃护着,他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那女子冷笑。 徐妃看着低调,其实太子能平安至今,除了强势的皇后,他靠的就是徐妃在背后替他收拾烂摊子,以及及时阻止他去做一些会惹来杀身之祸的蠢事。比如东宫撞马那一次。 可惜的是太子自己不知道。因为徐妃除了护着他的安全,还要呵护他的自尊心。 也可惜这女人一生护着自己的夫君。轮到她出事,她夫君却护不住她一根手指头。 端王府的马车也被混乱阻挡住,宁昭昭拽着颜清沅跳下车,跑过去看满身是血的徐妃。 这个昔日尊贵雍容的女性此时胸口中箭,满脸是血,眼神涣散。 徐妃帮过宁昭昭,宁昭昭是记恩的人,而且她对徐妃印象也不坏。一看她这样,顿时就急了,对颜清沅道:“看看她还有救吗?” 颜清沅正在检查马车上的箭孔,很快就死死地盯住了不远处的酒楼二楼。只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此时听见宁昭昭的话,就过来看徐妃。 徐妃大喘着气,抓着宁昭昭的手,道:“东宫……将乱,顾氏,以药……” 说着又吐出了几口血沫子,说不下去了。 就连颜清沅,眸中不禁也有些怜悯之色。 “救不活了。”他低声道。 这箭直入心口,神仙难救。 宁昭昭抱着徐妃,不可置信地道:“怎,怎么会……” 徐妃一听,连忙抓住宁昭昭的手道:“弟,弟妹,我,我有话要说……” 宁昭昭连忙道:“阿沅,让她说话。” 颜清沅叹了一声,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来喂给她。 这珍贵的续命丹,世上也只有他能拿来随便糟蹋了。 徐妃一口气喘上来,稍微有了些力气。颜清沅出去吩咐封锁街道抓刺客了,马车里就剩下濒死的徐妃和宁昭昭。 “顾胜雪的事,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放过她的。”宁昭昭安慰徐妃,道。 徐妃却是眸角落下泪来。 “太子……没有登基大统的命。我死以后……只想求你,护我女儿阿彤一条活路。她自小,我就把她送到庙里,虽然,清苦些……可,可……” 徐妃生产一直不顺,头几胎不是在肚子里就滑了,就是生出来不久以后就夭折了。有人这是太子无德的报应,所以他注定生不出嫡子。 直到八年前徐妃生了一个女儿。出生没多久她就让人急急地把孩子送走,养在庙里长大,自己也不敢去看一眼。 她道:“你告诉阿彤……让,让她别恨我……” 宁昭昭沉默了。她真的想不到徐妃早就看透了太子的前程。她其实早就知道太子这条路走下去,别说继承大统,最后连性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徐妃到死都是那么冷静,她明白宁昭昭对太子没有好感,颜清沅更不会辅佐太子。唯一能托付就是女儿阿彤。 宁昭昭托住她的头,抱着她低声道:“你放心。” 徐妃很快在她怀里咽了气。 东宫人马匆匆赶到,太子一脸慌乱地跳下马,冲向马车:“滟儿!” 一掀开马车就看到了胸口中箭的徐妃,落了宁昭昭满身的血。 太子不可置信地道:“滟儿……” “太子妃娘娘已经去了。临终之前交代,说殿下好自珍重,原谅她不能再陪伴左右。”宁昭昭淡淡道,神色有些讥讽,又有几分难过。 听着平常的几句话,却道清楚了徐妃的真心。她想告诉太子,她先走一步了,你个没用的怂货要好好保护自己,真担心老娘不在了你分分钟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太子几乎要崩溃,扒着车门大吼道:“你,你放开她!放开她!本宫的滟儿不会死!她答应过要陪本宫一生一世……” 突然看到宁昭昭手里握着徐妃的手镯,他顿时疯了那般,道:“你为什么拿着滟儿的手镯?是不是你害死了滟儿?本宫要杀了你!” 说着就想朝宁昭昭扑过去! 颜清沅站得远,此时回过头要回户却是来不及了! 然而宁昭昭却也不是好惹的,太子欲扑上车的时候,她随手拿了个马车上的小椅子就砸了过去! 一国储君被砸中了头,也是懵了。 宁昭昭放下徐妃,小心翼翼地安置好,才走过去一脚把他踹下了车。 “你,你大胆……”太子不可置信地道。 宁昭昭的脸色狰狞地像要吃人,道:“你说我害死了太子妃?不知道是谁,结发妻子前阵子刚遇刺过一次,就把她赶出来为小妾求药!不知道是谁,夫妻那么多年,声色犬马,都不曾关心过发妻的冷暖!就算是块石头,捂了十几年也该捂热了,你呢!她为你掏心掏肺,用性命维护着你,你为她做了什么!” “太子妃就是你害死的!不然她那么聪明的人,刚刚遇刺,又怎么会出门?!还敢冲着我大声嚷嚷,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怂,最孬的男人!” 当街辱骂一国储君,便是死罪! 顿时太子的侍卫们不乐意了,冲了上来围住了她。 太子一直活在徐妃的呵护下,只觉得自己是世上最英伟的男子,如今徐妃死了,他又大受刺激,简直要发疯:“把她给本宫拿下!当街处死!” 颜清沅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此时便冷道:“我看谁敢!” 顿时他们也不搜刺客了,颜清沅的人和太子的人当街剑拔弩张地对峙。 此时东宫幕僚连连拉住太子,小声劝道:“殿,殿下,娘娘,娘娘还在车里……” 其实他们不过是不敢得罪颜清沅罢了。毕竟这阵子颜清沅恶名远播…… 太子顿时垂头丧气。 过了一会儿,他对宁昭昭道:“你,你把滟儿的镯子还给我……” 哟呵,看他这意思,还是她宁昭昭趁火打劫了是吧?! 宁昭昭亮了亮这个镯子,道:“这是徐妃临终前托付给我的,说这个,和小郡主的是一对母子镯。她让去庙里接小郡主。” 太子急道:“阿彤,我会把阿彤接回东宫,你把滟儿的镯子还给我……” 宁昭昭冷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至于你那个东宫,鱼龙混杂一团乌烟瘴气,你觉得小郡主适合住吗?” 她没有说破,可是太子此时却黯然。 阿彤是徐妃唯一活下来的孩子。他也听人说了些,他太荒唐了,所以才报应他的子女之类的话。也知道东宫那种地方不适合一个小姑娘成长。 可是徐妃从来没有怪过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哪些话。他其实心里明白徐妃把阿彤送走其实就是怕女儿也折在东宫。只不过她不说明,太子也就假装不知道,继续过着自己荒唐的日子。 其实徐妃为什么会把人托给外人,他大致也是心知肚明。 徐妃一生伴他左右,对他忠心不二,对他自然是有感情的。可是她其实,一生都没有指望过他。哪怕他是太子,是储君。 宁昭昭看他失魂落魄,神色黯然。却在心里想,太子不可能就此改过的。何况他还中了醉蝴蝶。失去了徐妃,他只能在死路上一奔不回头。 颜清沅道:“走吧,回去。” 宁昭昭对着太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让颜清沅拉着手走了。 180.第180章 顾氏暴露 在大街上遇到这种事,宁昭昭的心情就很不好,一路上靠在颜清沅身上不说话。 颜清沅安慰她道:“你也别多想,人各有命。” 宁昭昭嘟囔道:“觉得可惜,徐妃其实挺有母仪天下的样子的。可惜摊上这么一个储君。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颜清沅摸摸她的头。 “是谁行刺徐妃?顾胜雪的人吗?”宁昭昭想起刚才颜清沅的表情不对,疑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颜清沅叹道:“论理你也不该滩这趟浑水。” “我不滩浑水。我只是好奇。”她眼巴巴地道。 颜清沅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咬着宁昭昭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宁昭昭吃惊地道:“是她?” “嗯。” “你看见了?” 颜清沅道:“看到个影子。不过我可以肯定是她。” “为什么?” 颜清沅冷笑,道:“因为她是个女疯子。” 宁昭昭顿时就炸了,道:“怎么你跟她还是旧相识?了不起啊颜清沅,你怎么跟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女人都有交情啊!” 颜清沅:“……” 太子妃当街遇刺身亡,怎么说也是大事,京城封街搜查刺客。太子失魂落魄,丢了徐氏就等于丢了主心骨,被人怂恿了两句就进宫去请求皇后将颜清沅宁昭昭定罪,理由是当时就只有这俩人在现场。 秦皇后听了吃惊地道:“你失心疯了不成?你二弟和滟儿素来没有仇怨,怎么可能会当街行刺她?” 齐太子道:“可当时就只有他们二人在场!那宁氏手里还拿着滟儿的镯子……” 他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货色,秦皇后还真是再清楚不过了,顿时就冷笑道:“滟儿倒是不瞎,没把阿彤托给你。只是太子之女怎么能托给她?改日我派人把阿彤接进宫来就是了。” 太子还想说什么。 秦皇后突然想了起来,就把他一顿臭骂:“是你让滟儿出宫去给你那个良娣求药的?!你到底有没有分寸,滟儿前阵子刚刚遇到过行刺,你就让她出宫!我看你那良娣就是个妖妃!留着干什么!不如给滟儿殉葬!” 太子大惊失色,连忙道:“母后,胜雪怀了身孕,这,这不关胜雪的事……” “我看你是被迷了心窍了!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我都替滟儿不值!” 秦皇后的脾气一向大,徐妃又是她喜欢的儿媳妇,这次被一个良娣连累死在大街上,而自己的亲儿子竟然还帮那个贱婢说话! 当下她逮住太子,整整骂了一个时辰! 太子蔫头耷脑地听着。从前有徐妃作为他和这个强势的母亲之间的桥梁,每次挨骂他都要回去问问徐妃该怎么应对。徐妃轻声细语两句,他也就理清楚了。 现在徐妃没了,太子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魂似的,简直茫然失措! 后来听说皇后要把顾胜雪丢到冷宫里去,太子顿时就受不了了,竟然顶撞了起来:“是我让滟儿出宫的!你们一个个都怪到胜雪头上去是哪般!她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坏心思,而且现在身子也正虚,把她送到冷宫去不是要她的命吗!” 皇后冷笑,道:“一个贱婢,胎儿还怀不稳,死不足惜!” 太子目眦欲裂,大吼了一声:“既然如此,母后不如把儿臣也软禁起来吧!” “发妻尸骨未寒,竟然为了一个贱婢自请软禁!闵儿,你可是太子!” 太子梗着脖子道:“滟儿已经没了,儿臣不能再让胜雪出事!儿臣连自己心爱之人也保护不了,这太子不做也罢!” 秦皇后冷笑,道:“你现在倒是知道,你没有护好滟儿!” 太子想到徐妃的死状,几乎要流泪,道:“儿臣不能让胜雪再出事。母后若是要软禁胜雪,就连儿子一起软禁吧!” 皇后道:“好啊!” 太子:“……” “传旨,太子有错,软禁东宫,闭门思过!良娣顾氏,祸乱东宫,品行不端,打入冷宫!” “母后!” 秦皇后站在殿上,看着自己的儿子垂眸冷笑。 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不讨厌侧室的正室。何况秦皇后眼睛一扫就知道那顾胜雪不是个好东西。以前有徐妃在,这等妖精她也就不会放在心上,现在徐妃没了,还是为那顾氏求药的路上没的,她自然会把一肚子火气都撒在顾胜雪身上! 就算是她儿子,也拦不住! 太子被人带走,秦皇后犹在震怒之中。 接过身边的嬷嬷送上来的茶水,正要喝,又放下了,道:“昭阳郡主当时也在现场,应当受了惊。你吩咐下去,赐些东西给她压惊,过几天,让她进宫一趟。” “是。” 然而,当天夜里,被迫和顾胜雪分开的太子突然就在寝宫里发了疯! 端王府。 宁昭昭睡到半夜被人吵了起来,惺忪地揉着眼睛。 颜清沅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说不上高兴。宁昭昭正是渴睡的时候,昨天没把持住又折腾得太晚,本想让她今天好好休息的。 结果现在倒好,大半夜的急召入宫…… 他掀开被子下床穿好,又回头不停地摸宁昭昭的脸,轻声道:“昭昭,起来了,宫里有圣旨让咱们进宫。” 宁昭昭被他摸得又醒了,嘟囔道:“我不想去,我想睡觉啊,阿沅。” 颜清沅叹道:“应该是东宫出事了。你待会儿靠在我身上再睡。” “那也只有马车里能睡吧。” 嘟囔归嘟囔,宁昭昭还是认命地爬了起来,换了衣服梳妆。 因为事态紧急,她也没有打扮得多隆重,只是随意梳了个小发髻就出了门。而临出门前,颜清沅让她把徐妃临死之前给她的镯子戴上。 大齐宵禁严明,大半夜的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只有加急进宫的马车和侍卫队跑得飞快。 宁昭昭心想真是个骗子,还说什么在马车上能睡觉,颠成这样了谁睡得着啊。 而且颜清沅还在她耳边一顿嘀咕,大概说了一下这次进宫的情况。 “……是醉蝴蝶?” “太子用药已久,现在恐怕已经上瘾。” 宁昭昭有些吃惊,道:“那找我们进宫……” “一则应该是让你去说太子妃的临终遗言,再则应该是让我去太子看诊。” 月色从车窗里漏进来,他俊美无俦的侧脸此时也显得格外清冷。 宁昭昭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亲上了他冰冷的眼睛。 颜清沅:“……昭昭?” 宁昭昭轻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不用担心。” 颜清沅愣了愣,连忙道:“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徐妃临终之前是怎么交代你的,你都说就是……” 宁昭昭叹了一声,靠在他怀里,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也不是什么白莲花……” 突然想起他不知道白莲花是什么,宁昭昭笑了一声,道:“嗯,我的意思是,我很欣赏徐妃,但是一码归一码。虽然她护了太子一辈子,她人刚走太子就出事,听起来是可怜了些。但太子若不这样荒唐,他又怎么会走到这个下场?” 当初是他自己到客满楼去劫人,只不过没劫成宁昭昭,劫了顾胜雪。 还是那句话,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像张迈,像太子,一个两个都栽在女人手里,说这不是报应,谁信啊。 她教育颜清沅道:“你以后要好好听我的话,不要出去拈花惹草。要不然,你看看张迈和太子……” 如此说教了一通,顿时刚才紧张的气氛全无,颜清沅啼笑皆非地看着她。 然而到了东宫却还是要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 整个寝殿灯火通明,一入殿内就感觉到里面的气压十分低。再往里走,就看到太子的贴身仆役一个个都被按在地上挨打。怕扰了太子和皇后,打得皮开肉绽也不敢出声! 宁昭昭看得剩下的那点睡意早就跑了个没影,跟着颜清沅到了内殿。 “母后。”颜清沅低声道。 那是宁昭昭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非常霸道的秦皇后,却见她一系明黄色宫衣,梳了个低髻,背对着他们立着。想来也是匆忙之间赶过来的。 然后她回过头。 宁昭昭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倾国倾城,艳冠群芳。这位皇后得天独厚,面上完全看不出年纪,只仿佛还是个三旬左右的美妇。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琼鼻薄唇。就算是匆忙而来,未及盛装,也美得几乎让人窒息。 她身上散发的,是一种宋贵妃怎么装都装不出来的雍容华贵,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完美。 又因是个成熟妇人了,那浑然天成的韵味配上国母的威仪。她美得张扬,美得夺目,美得丝毫不娇柔做作。宁昭昭来了这么久,再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妇人了。 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宋贵妃要是站在这位身边,估计就跟一块壁花似的。颜清沅的皇帝爹还真是瞎得厉害。 皇后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眉头紧锁,道:“平身吧。沅儿,你来看看你兄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宁昭昭也伸长了脖子往床上看去。 181.第181章 事发东宫 昔日长得还算俊朗的齐太子,此时却是像脱了力那般躺在床上急喘,瞪大了无神的双眼,口角不停的溢出唾沫。床前还跪着两个宫女不停地帮他擦冷汗和口水。饶是这样,他的头发还是被汗浸透了头发和衣襟。 颜清沅告了一声罪,很快上前去给他把脉。 说实话,没什么好把的。但是样子还是要做足。 太子难受得不行,从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音,被宫女按住手脚,又咆哮似的低声吼叫:“胜、雪……” 宁昭昭偷偷往皇后脸上看了一眼,发现她脸色发白! 最终颜清沅用银针扎入太子头上大穴,让他暂时放松下来,进入睡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皇后咆哮道! 颜清沅低头开药,脸上神情淡淡的,道:“中的是一味慢性催,情香,名叫醉蝴蝶。用之可使对方魂牵梦绕,欲罢不能。也有人偶尔作为助兴之用,但长期使用便会上瘾。嗯,里头有一点阿芙蓉膏的成分。” 宁昭昭适时跪了下来:“娘娘!” 听见她膝盖“噗通”的一声,颜清沅的眼皮就跳了跳! 秦皇后此时已经气得整个人脸都青了,胸口不停的起伏,道:“徐妃临终前跟你说了什么?” 到底是久居深宫之人,她很快意识到太子妃之死和这件事有关系。 虽然关系不大,可还真就是有那么点关系的。 宁昭昭已经编好了谎话,此时就拿出镯子,呈上给皇后,低声道:“其实,太子妃娘娘临终之前交代臣女,说她最近发现东宫之内有人以迷药控制太子……只怕她已经无命赶回去彻查,所以,把阿彤郡主托付给臣女,是怕她身后,郡主被那奸人所害。” 她附身磕头,声音也有些黯然,道:“太子妃娘娘曾有恩于臣女,故,臣女才在大街上失态,甚至后来失控辱骂太子……望娘娘恕罪。” 她说着又难过地哽咽。 皇后整个人仿佛都被人夺了魂,僵立半晌,绝色的容颜此时也有些晦暗。想起儿媳妇的好处,又看看床上这个半死不活的儿子,一时之间悲从中来。 宁昭昭当时怎么斥责太子,侍卫自然都一字一句地告诉了她。当时她听了自然十分震怒。 但此时,她似乎也明白了宁昭昭为什么会这儿激动。 徐妃正在查有人用迷药控制太子之事,事未查清却死在路上,而且还是为那奸人奔走的路上死去…… “起来吧,本宫赦你之罪。” 闻言,宁昭昭松了一口气。说实话,这位以暴脾气著称的皇后,她还真拿不准自己这么说了会是什么后果。 反而是颜清沅神色轻松。他和秦皇后打交道已经不是第一次,也算知道她的性子。脾气虽然不好,但他跟她吵过那么多次架,也没什么事。 秦皇后问颜清沅,道:“你兄长的病情如何?” “只能慢慢调理”,颜清沅道,“戒瘾,少则一月,多则半年。以特配的熏香佐之,可以让他舒服一点。” “意思是说,少则一月,多则半年,他只能在床上养着了?”秦皇后的声音渐渐拔高。 颜清沅神色冷淡,道:“正是如此。” 看秦后面色不愉,他也神态轻松,道:“作为大夫,我自会尽心治他。其他的事,我不多管。” “他是你哥哥!” 颜清沅淡淡道:“我不欠你们什么。” 秦皇后心口顿时郁结。当初她可是敲诈了颜清沅一大笔…… 现在银子还没还给他呢! 从秦皇后的角度,她是想今年弥补颜清沅的。可是颜清沅好像一直不怎么买账。 他利索地开完了药,然后道:“明儿我再进宫瞧他。” 秦皇后拧着眉毛,那样子瞧着就像是个跟晚辈赌气的长辈。 颜清沅拉着宁昭昭要走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宫人,神色慌张地跪在皇后面前。 “不好了娘娘,顾良娣,小产了!” 宁昭昭伸长了耳朵,想留下来看热闹,但是被颜清沅一拽就拽走了。 顾胜雪先前刚进宫,就用醉蝴蝶收了太子,从此春风得意。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醉蝴蝶用多了上瘾以后,太子竟是一日也离不得她。 她被弄得几次都差点小产,堪堪用药稳住胎。却不敢给太子停药,怕被人看出端倪。 走到这一步,也是近不得,退不得,本来就跟走钢丝似的绷得紧紧的。 终于,到冷宫里不到一夜,就小产了。 宁昭昭临走的时候看到皇后的脸色,想起自己曾经在皇后手里吃过的几次亏,不禁在心里为顾胜雪捏了一把冷汗。 “为什么跑这么急?”宁昭昭被颜清沅塞进马车,有点不情愿。 颜清沅上了车吩咐回府,一边低声道:“这滩浑水有的是人滩,一旦搅和进去就得伤筋动骨。咱们远远地看着就行。” 刚才他对秦皇后的那个态度也说明了一切。他只负责看诊,别的他一概不管。 这次庆王也受了伤,宋贵妃和皇上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是秦皇后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旦她反应过来,就算败局已定,必然也要在对手身上撕下几块肉来才肯罢休。 宫里很快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宋氏伪装多年终于也要浮出水面。颜清沅当初死不站队,现在才能作壁上观。 想想她们会怎样乱斗,还真是让人兴奋啊。 宁昭昭想明白这个道理,就不缠着颜清沅了。她抬起腿放在他身上,让他给她检查膝盖,一边道:“没想到皇后娘娘竟是个这样绝色的美人……” 颜清沅揉了揉她的膝盖,发现没受伤,也是松了口气,道:“我听说我娘才是倾国倾城。” 宁昭昭惊讶地道:“那宋贵妃,还真是……很了不起呢。” 秦皇后已经美成那样了,颜皇后若还是要美上几分,那宋贵妃跟她们比,岂不就是个渣?可是她倒是能这么多年都霸占皇上的真心。 颜清沅冷笑道:“那个老妖婆原不过就是靠着什么温婉贤淑说事。这么多年她估计也憋出些毛病来了。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 宁昭昭反应过来,狡黠道:“我知道,肯定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 颜清沅反而:“……” 就算有了皇上的宠爱,宋贵妃的扭曲和妒忌还是传递给了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比如孟姑姑,甚至远在边关的庆王。 此时正好晨光微煦,路边已经有了些叫卖的小贩。 颜清沅带着宁昭昭下车吃了一碗云吞一笼蒸饺。 回府的时候碰到正在院子里和萧佐晨练的端王。看到他们俩吃的心满意足嘻嘻哈哈的德行,端王沉下了脸。 “昭昭,过来!” 宁昭昭一个激灵站直了,连忙溜过去。颜清沅也只得跟了上去。 端王把手里的长戟丢给萧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沉着脸道:“好了?” “是……” “和侧妃说了吗?” “没有……” “昨天晚上进宫,干什么去了?” 宁昭昭懵了,哆嗦了一会儿才道:“就是那个,嗯,太子妃娘娘的事……” 端王彻底爆发了,不过不是对着宁昭昭,而是对准了颜清沅! “从前就你一个,把端王府当成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如今倒好了,你还拐了本王的外孙女!她一个姑娘家竟然也养成了你这个性子,本王真是后悔把她许给了你!” 颜清沅膛目结舌,连忙道:“您先息怒……” “息怒?息什么怒?!闯了祸,知道来找本王收拾烂摊子,进宫去找皇上请战雪顶山。人回来了,都好了,你倒不来和本王通报一声!大半夜的进了宫,一句没交代,侧妃一晚上没合眼!你这个白眼狼……” 突然又瞪着宁昭昭道:“还有你这个小白眼狼!” 颜清沅:“……” 宁昭昭:“……” 端王一看他们俩还紧紧握着手呢,顿时就更生气了,怒喝道:“还不松开!” 宁昭昭连忙挣开了颜清沅的手,心里也有些内疚,低声道:“外祖,您别生气……” 颜清沅皱眉道:“昭昭刚缓过来,这两天昏头涨脑的,倒不能怪她。要怪,您怪我好了。” 端王道:“本王怪的就是你!带坏了本王的外孙女!” 本来发现自己的小外孙女竟然没成亲就跟颜清沅睡到一起去了!端王就憋了一肚子火。 但那时候,因宁昭昭的情况不佳,一家人操碎了心,他也就隐忍不发。 结果!宁昭昭都好了!竟然也没人来跟她说一声! 一个颜清沅这样,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他的小外孙女怎么能跟着去! 颜清沅也暗自后悔自己处事不周到,竟然忘了去跟端王和侧妃打招呼。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端王劈头盖脸地把他们二人给骂了一顿,宁昭昭被骂得脸都白了! 最后端王吼了一声,道:“从今个儿起,昭昭就跟着侧妃,你们不许再见面了!” 颜清沅:“!!!” 宁昭昭倒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是是是,您别生气,别生气……” 颜清沅愤愤地想:果然是个小白眼狼。 182.第182章 不是棒槌 当下宁昭昭老老实实地去侧妃那里报道。 颜清沅目送她远去,心里顿时涌上难言的情绪。 毕竟上次的事情给他打击实在太大了……现在她只要稍稍离开一下他就浑身不自在。 端王对着他一顿狮子吼,颜清沅也是无可奈何。 宁昭昭也好不到哪去,站在侧妃跟前儿听她数落了半天。 一边昏昏欲睡一边想着,明明都成年了,怎么就像早恋被抓了似的…… 侧妃看了她眼下的阴影,也是叹气,道:“有一个那样的颜二就算了,他是个男子,自然可以荒唐放纵些。可你是个女子,怎么能跟着他一起胡闹?我看你被他迷昏了头,一心就向着他去了!” 宁昭昭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侧妃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不敢再对你说什么重话。毕竟上次柔儿的事,闹得也实在是难看。” 宁昭昭连忙道:“我怎么会怪侧妃。毕竟,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 侧妃忍不住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柔儿一向安分守己,又,又怎么可能会……” 宁昭昭知道薛柔儿是侧妃一首带大的,却还是想趁早断了她的念想吧。 “我被关在别院,亲眼看着她和顾胜雪一起过来的,她当着我的面给宋家人递了条子。” 侧妃看了看她的脸色,表情有些尴尬。 后又道:“孩子不听话……带回来好好管教一下就是了。我把她养到那么大,她做了错事,总不能一眼不让我看到,就……” 她看了宁昭昭一眼,道:“你去对颜二说,把她带回来吧。” 宁昭昭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是我外祖说,不让我再和阿沅见面。” 侧妃:“……” 心里知道她不愿意,也知道她是推脱之词。华侧妃也不好说什么。 宁昭昭的个性一向强硬不吃亏,指望她碍于颜面装大度,帮这个忙,基本上不可能。华侧妃也不过是实在于心不忍,试试看罢了。 又问了几句昨天晚上他们进宫的事情,华侧妃就让她先去休息。 宁昭昭从侧妃那里退出来,心情实在说不上好。 回了自己原来的屋子,又想起碧芹。 那丫头还在别院养伤,她还没有去看过一眼。 别院十八具死尸,还有正值花样年华却断臂的碧芹……这些血债,说起来都是要算在内鬼薛柔儿头上的! 侧妃只道她对自己养大的孩子于心不忍,可那些横死别院的人,哪一个又不是爹生妈养的? 她闷头胡乱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时候感觉有人在背后戳她的肩膀。 “唔?” 却见颜清沅趴在床头,有些幽怨地道:“怎么办啊,昭昭?” 宁昭昭惺忪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就笑了出来。 他昨天晚上就咬着她的耳朵说了的,再让她歇两天,然后他就不会手下留情了云云…… “你是怎么溜进来的?”她捧着他的脸,道。 “就这么溜进来了”,颜清沅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又道,“侧妃跟你说了薛柔儿的事?” 宁昭昭轻轻点头。 “你别怪她,薛柔儿是她一手带大的,总会于心不忍的。” “我没怪她。只是,我外祖父把我们分开,到底是……” 颜清沅气咻咻地道:“他就是个老顽固。” 想了想,他又有点憋屈地道:“这几****老实些,为了咱们的婚期。” 宁昭昭突然满脸通红,道:“初八……啊?” “当然。”颜清沅理所当然地道,看她脸红红的,觉得秀色可餐极了,忍不住就有些骚动。 “可这……都不到十天了。”她喃喃道。 颜清沅颓然道:“若是你外祖父倔起来了,便是皇上下旨赐婚都没用……好在嫁衣什么的都是准备好了的。你先乖几天,到时候直接……” 说着又被她睡得乱七八糟散开的衣襟吸引,心猿意马漫不经心地说着,就开始往她怀里凑…… 宁昭昭一把揪住他,恼道:“什么叫我乖点?去你的,我一向最老实了,都是你不老实好不好?赶紧给我走,待会儿被人发现了又赖到我头上。” 颜清沅愤愤道:“下个月初八,死活我都要娶你过门。” 他想凑过去亲她,又被她踹走了。 于是颜清沅临走就放了一句狠话,道:“等成了亲,你等着瞧。” 宁昭昭冷哼道:“太天真。” 她这个回笼觉睡到大中午,新来的丫头告诉她,侧妃在等她吃午饭。 宁昭昭也知道跟着侧妃绝对没有跟着颜清沅这么舒服,只得梳洗了一下过去了。 只要别让她学什么女德女则女诫,她还是能忍的! 吃过午饭,侧妃直接低声问她,道:“顾胜达在黑市采购醉蝴蝶,你是知道的。” 宁昭昭有些犹豫地看着她,侧妃和秦皇后关系不错,她是知道的。可是颜清沅嘱咐了她不许滩浑水,她肯定是向着颜清沅的。 “知道。但也只是偶尔听他和张迈说话的时候,听到过。”宁昭昭有所保留地道。 说不知道,侧妃肯定不信。毕竟颜清沅和她形影不离。 华侧妃看了她一眼,道:“你去劝劝二殿下,让他把顾胜达采购的单子拿出来,证明顾胜达采购醉蝴蝶,顾氏兄妹祸乱东宫。” 宁昭昭顿时哭笑不得,道:“黑市的单子,我怎么拿得到?再说,阿沅若是交出了单子,岂不是就是连累了阿沅?” 华侧妃无奈地叹了一声,道:“今天早上,宋贵妃探望太子的时候,就已经提醒过皇后,醉蝴蝶在京城很难买到,除非在黑市有门路。皇后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二殿下有害太子之心,后来召我入宫询问。我只推说阿沅并不打理这些琐碎事……” 绕来绕去,宁昭昭明白了她的意思。 华侧妃想用张迈顶罪。毕竟谋害储君是死罪,华侧妃也有些慌了神。皇后现在一心想要惩治顾胜雪,盛怒凌人,突然咬出了黑市,她几乎暴跳如雷。以她的脾气还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宫里还有一位卫婕妤和华侧妃相熟,之后追出来提醒了华侧妃,现在首要的就是让皇后消气。 宁昭昭也有一瞬间的惊慌,但是很快冷静下来。颜清沅岂是那种用下属顶罪之人? 况且…… “只要让皇后知道醉蝴蝶来自黑市,就算张迈顶罪,阿沅也洗不干净吧。” 华侧妃低声道:“皇后惦记着当年颜皇后的情义,只要查清楚此事与二殿下无关,自然会护着二殿下和你的。” 宁昭昭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说话。 华侧妃急道:“弃车保帅,二殿下还能想办法把那个张迈弄出来。你不用那么迂腐……” 何况颜清沅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宁昭昭想了很久。这事儿听起来是个很顺畅的道理。弃车保帅本来也是常用的手段。 可是! 他们能想得到,宋氏难道就想不到吗! 和宋氏的人交过几次手,宁昭昭很是知道宋妃的城府。上次呢,他们假惺惺的压粮价,过程一波三折,折腾了多久啊。结果呢?他们的真实目的却不是粮价,而是离间颜清沅和端王府…… 总之,事情沾上宋氏,她就不得不多想些。 到底,这件看起来很合理的事情,藏着什么玄机? 华侧妃还想说服她,道:“黑市树大招风,阿沅是天下商者之王,这次恐怕……” 对了,黑市! 宁昭昭突然灵光一闪。 “侧妃,这件事还需和阿沅商量”,她看华侧妃还想说什么,连忙道,“我的意思是,宋贵妃可是一直在垂涎黑市啊。” 华侧妃一惊,到了嘴边的话突然顿住了。 宁昭昭分析道:“这次的事情,我们还真一点都不能沾上。就算把张迈交出去,到时候她又趁机说,阿沅管理黑市不善,才导致储君被害,顺势派人分权,甚至接管黑市怎么办?” 华侧妃把这件事在心里过了一遍,看宁昭昭的眼神顿时都变了,自己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似的,道:“你说的是,我倒没有你想得通透!二殿下怎么会说你是个棒槌呢!” “……”宁昭昭噎住。 华侧妃复而忧心忡忡,道:“可是,皇后盛怒当前……” 宁昭昭也很烦恼。 想找颜清沅吧,这小子却早早出了门。 最后她只安抚侧妃道:“您别让宋贵妃给绕进去了,醉蝴蝶怎么就只在黑市能买到了呢?京城那么大,难道没点奇人异士什么的?” 华侧妃想了想,顿时就直叹气,道:“那我先进宫去安抚皇后……你们尽快想法子。” 结果她那天想了一个下午也没想出办法!侧妃都进宫去了,她还在想办法! 这种烧脑子的缺德事儿凭什么让她来干啊! 宁昭昭心想,若是不夺嫡,其实怎么都无所谓,大不了跟皇室闹翻。皇室也奈何不了他们。 现在麻烦的就是要夺嫡,所以不能留下把柄,更不能把黑市推出去当靶子。 于是她就把一肚子怨气都转嫁到了颜清沅身上。 那天傍晚颜清沅一回来,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等他的宁昭昭。 他心下一软,连忙凑了过去,道:“王爷和侧妃都不在府里?昭昭,我……”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宁昭昭给狠狠踢了一下小腿。 颜清沅:“……” 183.第183章 靶子上门 “就怨你!就怨你!我想得脑瓜子都疼了!我再多想,我又要傻回去了!”宁昭昭对他又踢又打! 颜清沅:“!!!” 他急了,也不管就在大门口呢,急急地拉住宁昭昭的手想给她把脉。宁昭昭真想挠他两爪子泄愤。 两人在门口拧了两下,颜清沅是真担心,急得几乎是半强迫地把宁昭昭给扛起来了! 宁昭昭愣了愣,道:“放,放开我……” 颜清沅凝眉道:“别动。乖,先跟我回房。” 宁昭昭抖着手指着他的身后,道:“可,可,可……” 颜清沅突然觉得后颈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他纳闷地想回头看呢。 突然一声如雷贯耳地吼声传来:“还不把人放下!” 颜清沅:“……” 一回头,看到暴怒的端王是在意料之中。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深青色官服,脸庞白皙,一双桃花眼,有些阴郁的鹰钩鼻的中年男子。 宁昭昭的脸色说不上好看。宁葳这个老东西据说终于哄了胡氏回头,最近很是春风得意呢。 颜清沅想把人放下呢,又放在怀里掂了掂,道:“昭昭腿软。” 宁昭昭:“……” 端王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颜清沅一向是这个德行,平时看着少年老成,侧妃甚至觉得他飘忽不定。可是在端王面前他又偶尔会显出顽劣的孩子气。弄得端王一直在想着是什么熊孩子! 宁昭昭也顾不得宁葳那个讨厌鬼在场了,挣不下来就缩进了颜清沅怀里,表示自己没脸见人了。 端王的内心在哀嚎:本王的小外孙女啊!就这么被那狼崽子给拐了! 宁葳一直笑眯眯地看着,顺便奉承端王,道:“小女和二殿下真是天作之合。” ……一个当爹的看到自己的女儿未嫁时就被人给抱着不肯放,还能说出那样的话,他脸皮也是满厚的。 端王脸色也不太好看,但到底还是没发作,只赶着颜清沅道:“把昭昭送回去,你收拾一下再过来,商量你的婚事。” 心里却在想,早知道你小子这个德行,老子才不遂了你的意! 颜清沅顿时就老实了,高兴地抱着宁昭昭走了,沿路还把她往上抛了几下。 端王:“……” 宁葳:“……” 宁昭昭就这么一路被抱回了房,心里觉得不可思议,道:“不是才说不让我们见面,怎么又把宁葳叫来商量婚事了……” 颜清沅得意地道:“山人自有妙计。” 果然是你小子搞的鬼。 她缠着颜清沅道:“你干了什么?” “嗯,没什么,你别管,我先过去。” 宁昭昭觉得有猫腻。 颜清沅整理衣服呢,突然两条细细软软的胳膊从后面缠了上来,环住了他的胸膛。他呆了呆,然后脖子上就被人亲了一下。 “……昭昭。” 其实侧妃老赶着宁昭昭去劝颜清沅这个那个,也是有原因的。只要她稍稍花点心思,颜清沅有什么是不给她的啊? 她踮着脚把脸往他脖子里蹭,笑道:“告诉我呗。” 颜清沅把她拽到前面来,低头想去亲她,嘴唇将碰未碰,她又往后退。 “听话,告诉我吧,你到底干了什么?”她摸着他的脸,嘟起嘴好像在撒娇,又有点像是在鼓励他干点什么。 顿时颜清沅就懵了,什么心若幽谷啊什么城府深沉啊,外间给他塑造的一个杀伐决断冷血无情的高冷形象,眨眼碎成了渣。 他抚摸着她的后腰,手心发烫,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最后嘟囔了一声:“那你先答应我,我告诉你了,你不能就不让我亲近了。” 宁昭昭笑得灿烂,道:“我什么时候不让你亲近了?” 说着又亲了他好几口,不过都是轻啄的,一触即离:“说吧,说吧,我们之间,难道还有秘密吗?” 颜清沅被那双眼睛看得心尖发颤,简直神魂颠倒,又想起她一心向着他,从来不会被人怂恿……还有什么是不能给她的? “我对你外祖父说你可能有了身孕,再不成亲就要挺着肚子……嗷!!” 片刻后,青了一只眼睛的颜清沅和宁昭昭出现端王和宁葳面前。 “……昭昭怎么来了?”端王无视了颜清沅的眼圈。 其实心里在呐喊:打得好!果然是虎外公无犬外孙女! “不是来商量婚事吗?”宁昭昭坐在了端王身边道。 宁葳不赞成地道:“姑娘家,怎么好掺合自己的婚事?” 宁昭昭淡淡道:“我就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孩子,自己当然要多操心操心,免得步了我娘的后尘。” 一句话打了两个人的脸。 宁葳就不用说了。 颜清沅就想:你怎么操心,嫁的人不就只有小爷我,除了我还是我。 宁葳老神在在地道:“按照端王府送来的单子,婚期定在初八,是不是匆忙了些?” “婚礼是早就开始筹备的,嫁衣聘礼等,都是早就准备好的。”颜清沅难得的耐着性子道。 宁葳又道:“哦,我们丞相府给了五个大回街的铺子做陪嫁。你们的聘礼呢,怎么没看到?” 宁昭昭侧过脸,道:“聘礼我收了啊。他的全部身家都是我的。” 端王震惊地回过头看着颜清沅。 颜清沅柔柔地笑,顶着青眼圈,就有一种莫名的喜感,道:“嗯,都是你的。” 宁葳一口老血顿时就要喷出来! 颜清沅的身家!那是什么概念! 他有些激动地道:“女儿,你莫不是让人给骗了?这世上哪里有这等美事……” 宁昭昭不屑地道:“反正聘礼我收了。比你那五个大回街的铺子值钱的多。你就别操心了。” 那还是早前,在别院,她睡醒颜清沅就给了她一大串钥匙一个印章。搂着她解释了半天,这个是哪里的宝库钥匙,那个又是哪里的金库钥匙,印章要怎么盖一个戳一次能提多少银子走哪个程序…… 宁昭昭听得眼睛发昏。听说是聘礼她就收下了,丢进梳妆台的九连环锁匣子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那笔惊人的财富她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有人肉提款机在,还自带跑腿功能,她何必自己去操那个心。 宁葳明显意动,道:“按规矩,这聘礼的单子总得送一份到娘家……然后,昭昭你难道要在端王府出嫁啊?那像什么样子啊。你当然应该先搬回来……” 端王不悦地沉下了脸。 宁昭昭和宁葳拼脸皮也不是第一次了,轻车熟路地道:“哦,不必。我想我外祖父把你叫来,不是让你做主的。只不过是通知你一声罢了。对吧,外祖父?” 端王目瞪口呆地点点头。 他的确是这个意思。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不商量一下也说不过去。可是他也只是打算走个过场罢了。 一边又觉得费解。小外孙表现得一点都不矜持,甚至还有点迫不及待想嫁人,难道……真的有了? 这么想,又看了一眼满脸“媳妇你做主就行了”的颜清沅,心里浑然不是滋味。 哎,虽说早就想过让这两个小的成亲……可后来看来看去,觉得萧佐那孩子比颜清沅要合适的多…… 可他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长辈,看两个小的情投意合,心里虽然失望,还是只能点了头。反而对旁边一直唠叨着想把宁昭昭接回府成亲的宁葳看不顺眼起来。 “婚事聊完了,相爷没事就先回府去吧。”端王突然打断了宁葳。 宁葳愣了愣,尴尬地闭了嘴。他心里也知道这笔聘礼他沾不上,虽然他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可宁昭昭从来都是不讲理的人,他的理再直也没用。 他还当真就起来告退。 端王本来也就是让他来一趟,让大伙儿看看,他到过端王府,参与过婚事,做做样子也就够了。 这时候,宁昭昭突然站了起来,道:“我送送我爹。” 端王有些惊讶,但是看颜清沅老神在在的样子,他又不多话了,由着宁昭昭送了宁葳出去。 “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那老东西在昭昭手上向来只有吃亏的份。”颜清沅一脸无所谓地道。 看他们这对父女走在一起,与其担心小棒槌,还不如担心宁葳是不是又要被他亲闺女给坑到死了…… 果然宁昭昭送宁葳到门口,宁葳惦记着那天价的聘礼,一路上还在嘀嘀咕咕个没完没了,琢磨着是该哄骗呢,还是该威胁施压。宁昭昭一路上都像没听见似的。 最后,她才道:“听说您进宫去给顾良娣送稳宫丸了?” 宁葳有点尴尬,轻咳了一声。当初是为了霸功,他说这药是他自己找来的。没想到好处没捞着,太子妃还因此送了命…… 虽然没人提起这一茬,但宁葳还是有点心虚的。 看他的样子,宁昭昭就知道他肯定为了贪功,没说这药的来源。 宁昭昭压低了声音道:“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说出去稳宫丸是我给你的……”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满脸防备的宁葳,笑道:“我就弄死你。” “!!!” 宁葳顿时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上不去又下不来,心中不免有些悲愤。 人家养女儿他也养女儿,人家家的女儿不但能带回来大批聘礼,还能带个女婿回来帮自己。凭什么他养的女儿却是这个德行! 184.第184章 给点甜头 宁昭昭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现在她完全没心思考虑婚事,发疯的秦皇后,挑事儿的宋贵妃,还在她头顶上悬着呢。 回去之后跟端王打了个招呼,低声道:“您去宫里接侧妃吧。她进宫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呢。” 端王愣了愣,道:“怎么这个点还不回来?” 说着倒也不含糊,利落地收拾了就走了。 颜清沅笑吟吟地看着她。 宁昭昭踮起脚,在他耳边道:“你帮我,去丞相府……” “又把宁葳弄倒?”颜清沅且惊且笑,又皱眉,道,“不行,咱们马上要成亲了,到时候成礼,他还是得跟着来做个样子的。” “让你去你就去。成亲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那怎么行!” 宁昭昭顿时恼了,道:“不用等成亲,现在就指使不动你了是吧!” 颜清沅:“……” ……原来在她的观念里,“丈夫”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指使的么? 宁昭昭踮起脚咬着他的耳朵道:“你再去帮我查点事……我明天就要进宫呢。” 颜清沅一听黑了脸,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拉开些道:“我说过准你进宫了?” 那一锅乱着呢,她还去凑什么热闹! 宁昭昭嘟囔道:“你去给我查啊……” “想都别想,老实在王府呆着!”颜清沅难得强硬了起来。 宁昭昭被吼得一个激灵,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颜清沅吼完又有点后悔,试图心平气和地道:“我的意思是,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 话没说完呢就被宁昭昭踹了一脚,她掉脸就走,一边嘟囔道:“还没成亲呢就开始大呼小叫了……” 当天夜里,刚得意没多久的宁葳又被放倒了。还没到天亮呢,胡氏就发现身边的丈夫突然歪牙咧嘴,流着口水,手抖个不停,说不出话来了! 叫大夫来一看,说是发了,羊癫疯外加面瘫…… 而宁昭昭睡得舒舒服服,感觉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屋子里突然一亮,有人点了烛火。她迷迷糊糊地回过头道,看见颜清沅丢下一叠什么东西在桌上,利落地开始脱衣服。 “……你干什么?” “来收报酬。” “……” 他爬进被窝里的时候带着一股寒气,宁昭昭忍不住道:“刚回来?” 大半夜的跑哪儿去了? 颜清沅确实刚回来,心情说不上好,还有点赌气不甘心,摸到被窝里就把人逮过来按住了。 “你干什么!”宁昭昭吃惊地道。 颜清沅嘟囔道:“你觉得我干的是什么?” 宁昭昭满脸通红,正尴尬呢,突然就被他拧住了双手,还一口咬上了她的下巴! 她吃惊地道:“你来真的啊?!” 颜清沅赌气呢! 一方面又懊恼自己没骨气,她随便咋呼两声就什么都去给她办了!像他这样的人走一步看百步,知道这么惯着她,以后迟早要惯坏! 再则,他今天出去求一个老朋友办事。很早的时候他就跟那位老朋友说过,他娶定了宁家女。 老朋友问他怎么还不下手呢? 当初的颜清沅大言不惭地道:“不想显得太过急切,免得她年纪小不懂事,得意了去,以后不好管教……” 然后!他今天灰溜溜地跑去找人家帮忙!说要去查那些东西! 结果不小心说漏了嘴是帮她查的!颜清沅立刻就遭到了无情的耻笑! 其实想想她也是为了他好…… 宁昭昭认真挣扎了两下,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颜清沅叹了一声,把脸埋进她怀里不动了。 “发什么毛病呢!”宁昭昭气道,“天都快亮了!待会儿我还要去侧妃跟前请安的!” 颜清沅反而很委屈呢,道:“你就不能对我好点?我告诉你,你可得对我负责……”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换谁不骂他啊!你丫的都吃干抹净了还来这里装可怜…… 可是棒槌的思路,那绝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她惊讶地道:“这么委屈啊,颜二?”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不远处被丢在桌子上的那一叠东西,后来道:“你去帮我查了啊?” 颜清沅好像面子有些挂不住,过了半天,哼了一声,又去她怀里拱。 宁昭昭被他拱得浑身燥热,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我又不是不知事的孩子了,自己心里有数的。” 有一段时间他们天天闹脾气。宁昭昭看见他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觉得他来招惹她就是别有用心,或者是为了端王的兵力什么的。 弄得颜清沅后来格外注意这些事,给自己定下了规矩,绝不让她掺合到政事里来。 这次他也是百般不情愿。其实他自己也有办法可以解决。可是看她兴头高的样子,他还是让了步。 没想到这棒槌竟然知道他的心思…… 她的意思是,她绝对不会再误会他了? 颜清沅一边想着,狼爪子就抓上了她的胸口。 宁昭昭惊喘了一声,按住他的手红着脸道:“天快亮了,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刻钟能完事,让我再睡一会儿。或者是今天晚上我回来陪你?” 颜清沅呆滞了:“……” 可是她说的好认真的样子! 一刻钟! 你骂谁呢! 颜清沅怒了,道:“你以为我强不得你?” 宁昭昭缩了缩脖子,抿着抿唇,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颜清沅:“……” “我的意思是……天快亮了,你也,嗯,不能尽兴。” 她仰起头亲了亲他的唇,道:“你这么疼我,我也想好好陪你的。” 假话! 颜清沅能说什么?他已经胀得发疼,这人都躺好了,剥了衣服就能吃干抹净了…… 宁昭昭却浑然不知他现在心中的纠结,反而觉得应该已经把他哄过去了,敷衍地又亲了一下,自发自动地挪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要睡会儿,你别压我,出去吹吹风,火就灭了……” 颜清沅:“……” 下一瞬,宁昭昭感觉自己的腿猛地被掰开了! 她吃惊地睁开眼:“你……” 颜清沅低头利落地一勾一扯,就兵临城下了! 感觉他的手探了过来,熟练又有些急切轻拢慢捻,不一会儿她的身子就软了! 看他面色有些狰狞,宁昭昭这棒槌也知道大事不好了!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她扭了扭身子,想避开他的手指:“别,我不想……”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以后颜清沅面色大变,竟直接按住她的双腿用力往下压,顿时毫无准备的棒槌下半部分就悬空了! “!!!” 宁昭昭眼角挤出了眼泪,想说点什么求饶的话呢。他整个覆了上来,吻了吻她的腿窝,然后直接破体而入! “疼……” “疼也是你自找的!” 这一刻的颜清沅如此陌生,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捏着她的腿,把她整个押进了褥子里。在自己身体里进出的某个部分更是灼热得惊人,几乎轻轻一动就让她轻轻哆嗦一下。 她想咬他握住她的腿弯的手,却一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膝盖上…… 本是疼痛难忍的,可是不一会儿那种疼痛带来的酥麻快慰却更加剧烈。可是这个姿势让她整个人蜷成一团十分被动! 她急得直扭腰,却让他更急亢奋。本来舍不得进得太深的,可是他一下亢奋起来,就直接顶到了最里面…… 宁昭昭跟了他几次他都手下留情,第一次被碰到那个地方,首先反应就是又酸又疼几乎要大哭! 可是那种他平时只敢想想的碰触感却让他整个人失神,声音有些焦虑有些低哑,稍微松开了一些她的腿让她舒服些:“你忍忍……” 说着又直接撞了进去! 宁昭昭拼命抓他的背,可他已经整个覆在了她身上,结实的胸膛和她柔软的胸脯,随着他越来越肆虐的动作,不停地摩擦。 这个姿势让她抓他的背很方便。 他的低喘中带着倒抽气的声音,可是动作却依然有条不紊。 如此来回数十下,宁昭昭终于适应了这种深度,才是总算不抓他了,腿挂在他精悍的腰身上,也有些无力。 然后,小棒槌就叫,床了…… 不是说头几次她不哼哼。之前她也哼哼,或者是因为疼,或者是因为舒服。声音娇滴滴,软嫩嫩,听得他又怜又爱,但到底还是撒娇的意思居多。 但是这一次,她发出来的声音却和从前都不一样。事实上,颜清沅撑起身子,就发现她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无意识地挺着胸,随着他的动作起伏,胸前漂亮的红晕颜色也愈发艳丽,自发地微微发颤…… 那种声音恐怕婉转得她自己也难以想象……颜清沅听得一阵一阵背脊发麻。 他知道像她这种没试过几次的小东西,很难尝到真正的那种味,没想到她这就到了…… 虽然被她绞得死紧,他浑身的肌肉绞得石头一样硬,大汗奔腾,几乎已经快到极限了。他反而不急了,变换着角度来取悦她。 一边亲着她的脖子,用下,流话刺,激她:“从前好好地伺候你你不喜欢,非得让人这么,狠狠地……” 最后两个最不堪入耳的字几乎是直接送入了她的耳中,随着他最后的一次用力! 185.第185章 翻脸不认人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颜清沅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上一刻还搂在一起缱绻缠绵,颜清沅看着她汗湿的头发迷蒙的眼,心中是无限的爱怜。只觉得刚才心中那一只几乎要择人而噬的猛兽也被安抚了下去。 然而,宁昭昭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一缓过来,抓着颜清沅就是一顿连踢带打啊! 颜清沅一下都被打蒙了,看她满脸鼻涕眼泪一副要吃人的小野猫的德行,惊得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也就是因为这样,脸上都被她挠了好几下! 这棒槌怎么哄都不听人话啊!非说自己被他弄的失禁了,恼羞成怒了,被抓住了双手就用脚踹,腿也被按住了就用牙咬! 动静大得连来叫宁昭昭一起进宫的华侧妃也吓着了。颜清沅一边忙着安抚宁昭昭,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把在门口的侧妃应付走了。 后来他都被挠成不成人样了,搂着没力气的棒槌给她科普的时候,还憋不住想笑! 结果这一笑就坏事了,脸上又多了一个爪子印…… “嗯,昭昭,你那个,不是失禁,是……” 下一瞬,宁昭昭雪白的脸突然爆红! 宁昭昭却往他怀里钻连看都不让他看了,直道:“你,你走,你走!” “……” 最终颜清沅只得退了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整理妥当。回头看了一眼还蜷在被子里的宁昭昭,有些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还是退了出去。 宁昭昭缩在被子里掀开个小缝偷看呢,心里又咬牙切齿。这小子看着人摸狗样的,平时相处的时候也觉得温文尔雅,怎么,怎么就能那样呢?! 颜清沅出门的时候还是满脸的春风得意呢,心想没想到他的小棒槌看着一脸耀武扬威的样子,竟然是个这么害羞的,还能被自己的反应给吓哭了。 成亲之后她再避不得,他可以慢慢教她,想来,日子会过得很有趣…… 然而,他这一出去,就跟华侧妃撞上了。他还冲人家华侧妃笑呢! “侧妃,早啊。” 华侧妃轰的一下,被雷劈了! “侧妃?” 华侧妃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出门没照过镜子吗!” “照了啊。”颜清沅一脸自然地道。 华侧妃又被雷劈了! 照了镜子?!照了镜子你不知道你自己的脸现在跟个棋盘似的!左边两道爪子印,右边两道爪子印子! 脖子上竟然有六道! 都弄成这样了!怎么还能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难道她养大的不是什么天之骄子,而是个不要脸的小痞子! “你……昭昭抓的?!” 颜清沅想了想,道:“也不能怪她,你们嘱咐她不许和我见面,她是乖乖听话了的。是我强迫了她……侧妃?” 华侧妃被气傻了,几乎两眼一翻,要晕过去了…… 屋里,宁昭昭折腾了半天,才出了屋。 一出门就听说今天要跟她一起进宫的华侧妃好像有点不舒服。 “这种天气中暑?!” 丫鬟也有些尴尬,道:“一直顺着气呢。” 宁昭昭也没多想,自己收好了颜清沅给她的东西,道:“那跟侧妃说一声,我先进宫了。” “是。” 碧芹出事以后,颜清沅另外给了她一个大丫头,名叫墨珠。和娇俏灵活的碧芹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虽然是个姑娘家,但是长得膀大腰圆像个男人,性格沉默内敛,话不多说。 但颜清沅选她,也是从实用方面考虑。青云骑内部年轻一代,墨珠的身手最好,跟宋一都能打个平手。虽然人有些愚钝,但是绝对的忠诚弥补了这一点。 宁昭昭和她不像和碧芹这么亲近,但对她的印象也不错,便选了她跟自己进宫。 还真别说,有她在一边杵着,进宫换轿什么的,遇到的太监宫女都对她们十分客气,大约人长的面恶,还是有好处的…… 到了皇后居住的紫宸宫,宁昭昭却遇到了一个熟人。 太监一边高声唱着:“昭阳郡主到!” 女官就引着宁昭昭进了内殿。 宁昭昭一入殿就感觉这里还有其他人,而且气氛透着古怪。 但她也没抬头看,只是利落地跪下给皇后请了安,道:“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赐座。”皇后的声音透着淡淡的疲惫。 宁昭昭谢了恩,坐在了旁边,这才抬头想看看都来了些什么人。 然后一抬头就吓了一跳! 坐在她对面,正一脸欲语还休,又如狼似虎(?)地看着她,可不就是那个傻不拉几的庆王殿下! 最吓人的是,站在庆王身边的,竟然是宋顾谨! 他什么时候回京的!会飞吗?!颜清沅刚说要调回来,他竟然就回来了!不是去当知府的吗!难道就没有什么要收拾要交接的吗!这个时代当官是这么轻松的吗! (姑娘你好像跑题了……) (昭昭:我是棒槌啊!) 庆王看着眼前这个惊愕的女子,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她依然那么明艳动人。是他熟悉的明眸皓齿,也是他熟悉的盛装难掩憔悴。虽然艳丽的五官和恰到好处的妆容让她看起来美艳不可方物,可是那微微红肿的眼睛却暴露了她的心事。 这可怜的傻丫头,大约回了端王府去,就算治好了病,也没好日子过吧? 她又那么娇纵,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庆王想着想着,都有些内疚了。 宁昭昭发现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诡异,怎么好像有点……可怜她的样子? 她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这时候,只听一个温婉的女音传来:“许久没见着昭阳郡主,如今倒是觉得这孩子瞧着瘦了些呢。” 宁昭昭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坐在皇后身边的宋贵妃。 虽然这女人的存在让她一下子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但是眼前这个画面,还是让她一下子笑了起来。 怎么说呢,秦皇后虽然看着人有些憔悴,甚至绷着一张脸,那个颜还是要胜过宋贵妃太多了。 第一次见宋贵妃的时候,只觉得她长得温婉可人,气质不错。 但是说白了,在艳光四射的秦皇后身边坐着,她还真是一点优点都看不见了。而且宋贵妃为了表现自己低调的美德,穿着打扮还比较朴素。于是就悲剧了。就跟宁昭昭先前想象的似的,她们俩坐在一起,就像是美艳的小姐身边坐着个大白脸的丫鬟…… 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还是让宋妃发现了。宋妃垂下眸子掩饰了自己心中的情绪。 宁昭昭兀自不觉,还在道:“谢娘娘关爱。臣女是瘦了些。” 特么还不是被你们折磨的么。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宋妃若无其事地笑了一笑,道:“小姑娘,胖些瘦些都好看。” 秦皇后淡淡道:“不是让你一早进宫请安的么?怎么现在才来?” 关于这个呢,宁棒槌早就找好了借口。 她道:“回娘娘的话,臣女平时很少出门,所以出门就迷路了。转了一会儿,才找到进宫的路。” 秦皇后:“……” 宋贵妃:“……” 庆王:“……” 宋顾谨垂下头,眸中有一丝笑意。 果然过了一会儿,秦皇后回过神,就好气又好笑地咆哮道:“你怎么就不找个好点的借口?!睡过头了就直说!” 宁昭昭:“……” 为什么又不相信她!上次华侧妃也是! 不过这也是宁昭昭的本事,撒点什么一听就假的谎,偏还娇憨可爱,人家都舍不得生她的气。 宋贵妃揣度着皇后的心思,忍着笑道:“年轻孩子渴睡,也是常有的。” 又道:“今个儿庆王回京,给娘娘请过安,娘娘似有些倦怠,臣妾和庆王告退了。” “下去吧。”秦皇后懒洋洋地道。 果然没有发作那个棒槌的意思。 庆王倒有替宁昭昭松一口气的意思,站起来和宋贵妃宋顾谨,一起告退了。 临走那眼神……还冲宁昭昭瞟了瞟,好像在暗示她什么。 宁昭昭心想:这人贩子眼皮抽筋了? 此时殿内已经只剩下秦皇后和宁昭昭。 秦皇后猛地坐直了身子,刚才的疲惫之色一扫而空。 太子刚出了事,宋贵妃就说庆王回来了,大大咧咧的跑来请安,搞得人尽皆知,秦皇后已经本能地感觉了危机感,心情也实在说不上好! “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秦皇后很直接地问宁昭昭。 好像她真会去偷颜清沅的东西似的! 宁昭昭一下跪了下来,低声道:“娘娘,侧妃回来跟臣女说起,您怀疑顾胜达是从黑市买药?” “难道不是!这种稀罕又下贱的东西,也就只有黑市有了吧!” 宁昭昭小心翼翼地道:“自然不是……其实京城里不少人家,都是会用西域药的。” 毕竟西域药稀罕,不容易查到,而且供货商一般还比较隐蔽。 除了宫里有专门的西域大夫,在民间基本上很少见到西域药商。主要原因是几年前西域假药泛滥成灾,影响了行情…… 秦皇后垂下眸子,看着她道:“比如呢?” “比如我娘胡夫人!臣女受伤的时候,她就曾经用西域药散魂香助臣女入眠。” 秦皇后啼笑皆非! 186.第186章 今非昔比 宁昭昭利落地呈上了手里的单子。京城之中,谁家的贵妇贵女曾经用过西域药,用的是什么药,作用是什么,药源哪里来,都整理好了放在一起。 秦皇后:“……一夜之间你去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 宁昭昭有些委屈地道:“臣女让二皇子去查的。” 还以身相许了好不好?代价惨重! 秦皇后又惊又笑,无奈之下气倒是消了大半,道:“也就是你们两个活宝,会弄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弄来这些琐碎的东西,又怎么证明顾胜达的东西不是从黑市来?” 宁昭昭无奈地道:“娘娘,臣女无法证明。” “哦?” “臣女只是想,黑市虽然树大招风,可也没道理把什么都栽到黑市头上。既然要查,那就要查清楚,这些人也是不能放过的。”她很自然地道。 凭什么都算到她家阿沅头上啊?就因为阿沅有钱啊? 秦皇后翻着手里的单子,明白这丫头是以退为进。这满手的贵妇贵女的罪证,难道还真要去查?那还不得把京城给掀过来? 她要查的是谁害了她的儿子,而不是这药从谁手里买的! 但面上她还是不动声色,道:“你怎么就敢保证不是黑市?要知道,那个贱婢可是已经指认了黑市的。” 宁昭昭道:“娘娘,就算是货从黑市来,又能说明什么呢?那不过是做买卖的地方,阿沅虽说是天下黑市之主,怎么可能每笔单子都细致对清楚?别有用心之人,却会因为药源的事情,借题发挥呢。” 她很快看了皇后一眼,又道:“臣女和顾良娣素来不和,娘娘一查便知,她的话岂能当真?她被封为良娣之时,便故意请臣女入宫做伴礼,结果呢,当着臣女的面,把臣女的妹妹苒苒当场杖责,后来还灌下虎狼之药,现在还在榻上躺着呢。就连臣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东宫被下了毒。这些事,娘娘您一查就知道真假。” 秦皇后吃惊地道:“本宫还以为你们的关系很不错呢?” 宁昭昭无奈地道:“娘娘误会了,她从前和臣女的妹妹苒苒,看起来倒是不错。谁知道转个身就下这样的狠手。” 秦皇后心想,这个小东西倒是有趣,从前看到那些贵女,个个都和宋妃亲近,在她跟前儿都是大气不敢出的。这孩子心倒是大得很,有点呆有点憨还带着一股子娇气。 这样的小姑娘,让秦皇后不禁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娇憨的傲气。进宫之前谁都惯着她让着她,没想到后来…… 刚极易折,娘家人也曾经劝着她学着点宋妃,软下些身段,可这么多年了她还真就是没学会。 在宫里呆的日子久了,见惯了各种心思的姑娘,难得见到一个这么憨的,连撒谎都撒不好…… 这么想着,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明黄色的裙摆摇曳,慢慢步下台阶。宁昭昭连忙站起来去扶她。 “你跟本宫到东宫走走。本宫领你去瞧瞧你的老熟人。” 宁昭昭小心翼翼地道:“娘娘,那药源的事……” 秦皇后嗔了她一眼,道:“这件事啊,我们慢慢来。眼下不查,不代表本宫日后也不查。” 说白了,她在权力中心倾轧了这么多年,也是回过味来了。太子出事,她盛怒之下,难保有人会利用她的脾气大作文章。 太子弄成这样,要是颜清沅再被牵扯进去,那是便宜了谁?不就是那个宋妃生的庆王。 她带着宁昭昭同轿而行,路过御花园,不少人都驻足观望。 消息传到皇上那里,皇上冷哼了一声,道:“倒是学聪明了,知道笼络人心了。” 皇后带着端王的外孙女,二皇子的未婚妻同轿而行是什么意思? 那自然是宋氏有麻烦的意思…… 皇上冷哼之余又有一种莫名的恼怒。秦皇后这么多年也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怎么突然就这么有心眼了。 照他的想法,皇后应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他和宋贵妃整死的。 不过无论如何,宁昭昭跟着皇后到了东宫。 太子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戒瘾是件痛苦的事情,他每天就是声嘶力竭的闹一闹,然后就被颜清沅一针扎去睡觉。 皇后把宁昭昭留在外面,自去看了看形容枯槁的太子。 太子虽睡着,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却瘦了一圈,面上更是有些青白色。 “娘的闵儿……外头那些人,一个个都等着看咱们母子的笑话呢。娘不会让他们如愿的。”抚摸着太子的脸,她的声音不由得也有些哽咽。 经过今天凌晨那一次,宁昭昭还有些腿软。她在门口耷拉着脸等着,不一会儿看到皇后出来了,便打起精神迎了上去:“娘娘。” 秦皇后神色有些倦怠,她今天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看了她一眼,道:“走吧。” 宁昭昭心里猜测着秦皇后此举的用意。 秦皇后带她到了东宫最偏僻的院子,也就是东宫的小冷宫。 一进门,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和一种说不出来的酸臭味…… 宁昭昭到底是个没生养过的小姑娘,闻到这个味道顿时就要吐了。 秦皇后也微微皱眉。 二人正想退出去呢,突然里面有人尖叫哭喊,几乎是凄厉地道:“殿下!殿下!是您来看臣妾了吗?” 秦皇后顿时变了脸,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关上门,给本宫狠狠赏她十鞭子!” 两边的太监应了喏,分散关上房门,不一会儿屋里便传来鞭子抽打的声音和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打毕,秦皇后冷冷道:“那张的肮脏的嘴里,若是敢再提太子殿下一句,便赏笞刑十次。若是咽了气,便直接丢到乱葬岗喂狗。” “是。” 屋内,传来女子有些绝望的悲鸣声,一声一声,咽呜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她自当绝望,得罪了秦皇后,根本不可能有活路。就算走了****运活下来了,她刚被打入冷宫的那天晚上,一小产完,就被人拖出来丢到了院子里,不知道多少桶冰寒入骨的冷浇下来,身子早就毁了! 之后更别说护理了,几乎每天都受尽折磨,至今血未断,生了那种病,更是恶臭惊人。 这样的女人,拿什么翻身? 只是皇家残酷,她自以为聪明可以控制储君,为所欲为,结果自然是遭到皇家最无情的报复。 史上多少姿容和聪慧都是绝顶的女子想要做那个红颜祸水,都没有成功,何况她? 宁昭昭的脸色也说不上好看,因为……好臭啊! 秦皇后却眸色淡淡,隔着门听着顾胜雪的痛哭,对宁昭昭道:“她让我想起宋贵妃。” 宁昭昭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顾胜雪是早就被宋贵妃给收了的!这种折磨之下,难道已经招供了?! 秦皇后继续道:“明明姿色平庸,也看不出有什么手段,可就是霸着皇上的宠爱那么多年。就连本宫,一不小心也会让她算计了去。” 宁昭昭静静地听着,不说话。 秦皇后道:“沅儿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她母后死去的真相吗?当年……颜姐姐是为了本宫而死的。” 宁昭昭猛的抬起头。 秦皇后似乎陷入了回忆,道:“颜姐姐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疼爱常在她身边阿谀奉承的宋妃,反而比较疼爱年轻时候任性妄为的本宫的人了。当年太后总是夸宋妃,赏她这个,赏她那个。本宫装着大度,可心里赌气着呢。倒叫颜姐姐看出来了,宋妃有什么,她就给本宫也弄一样。” 说到这儿,秦皇后的神色有些黯然,道:“她为什么会死……她当时若是不铤而走险。本宫,闵儿,还有今天的沅儿,恐怕一个都保不住。” 宁昭昭吃惊地道:“这是为什么?” 秦皇后回过头,眸中有一种几乎惊心动魄的情绪。 “你可以叫沅儿自己来问本宫。你替本宫告诉沅儿,本宫和他才是一家人。本宫便是舍了闵儿,也不会舍了他。” 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喃喃道:“这本就是闵儿欠他的。” 宁昭昭听了,心中如同惊涛骇浪。 顾胜雪无疑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秦皇后和宋贵妃,已经彻底撕破脸,站在了对立的位置上。 秦皇后到底知道了多少,知不知道颜清沅故意把药卖给顾胜达? 宁昭昭光想想,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后又有些恼羞成怒的情绪。难怪颜清沅让她别折腾了,宋妃挑拨的事,他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理由很简单:秦皇后得了顾胜雪,肯定已经认出了宋贵妃温良恭顺的外表下的真面目。所谓的惊怒,不过是做戏而已…… 那这小子还认真的出去跑了一晚上!回来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要报酬! 宁昭昭想通这一层,顿时觉得血都往脸上涌! 又被这小子给黑了! 你特么叫什么颜清沅啊!你干脆改名叫颜大黑好了! 从东宫告退,宁昭昭气呼呼的要杀回去找颜清沅算账。 结果一出东宫还没走多远呢,就被人拦了下来。 宁昭昭猛的一抬头,便皱了皱眉,道:“怎么是你?” 187.第187章 节 乱吃飞醋 庆王蹲在宫门口等了半天,结果等到这小东西不冷不热的一张脸,顿时鼻子都气歪了。 他道:“你这小破鞋,现在是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宁昭昭火了,道:“一口一个小破鞋,就算我是破鞋又怎么样,你还不就是个人贩子,有什么脸面说我啊?” 庆王呆了呆。 他以为他们之间起码有点一起被软禁的情义的。起码他堂堂王子,为了护着她,住那种破屋子,吃那种粗茶淡饭。甚至他还因为担心她,在宫门口等了半天就为了问一句她好不好…… 结果她竟然骂他人贩子?! 宁昭昭对不关心的人一向也是不留情面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小子,便道:“你本来就是人贩子。你别跟我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都是你们一家子人办的事儿,你以为你能脱得干净?把我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想充什么好人?” 说完掉脸就走了。 庆王这辈子还没被谁这么不客气地说过呢,心里生气甚至……有些委屈。看她生气走了又忍不住追上去,一边道:“你知道,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本来就不想……” 宁昭昭停下脚步,看着他,道:“你等着我,到底是想跟我说什么?” 庆王被那双眼睛看得心头乱跳,有些紧张地低下了头,道:“我,我就想问问你,你回去以后,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你关心我啊?”宁昭昭问。 “嗯……咱们,到底也算相识……”这么英武的一个汉子,低头有些手足无措的,胡乱找着借口,眼睛一边四处乱瞟,不敢看她。 心里又想,她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相信他没有坏心了?是不是不讨厌他了…… 然而宁昭昭很快就道:“你别关心我了,没意思。我的日子我自己会过。至于你我,这辈子注定是敌人。” 一句话就把庆王给说懵了。 他大约知道这小姑娘被他娘折腾成那样,怎么可能对他们还有好感。更知道宋氏和秦氏势不两立,宋氏想趁着二皇子根基未稳的时候对其进行打压和拉拢,明显已经失败了。这步棋走错,说明宋氏又会多一个对手。 他娘宋贵妃已经迅速布好了下一步策略。得不到就尽快毁灭。别给颜清沅他们翻身咬人的机会。 这些庆王都知道,但是他不关心,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可是她为什么就要把话说那么明白呢? “说句话都不行了么,小气的破鞋……”庆王嘟囔道。 宁昭昭远远地看到自家马车停在那,带着墨珠走了几步上前,刚爬上去呢就看到车里坐了个人,顿时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颜清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端坐在马车里,垂下脑袋,看不清表情。只有精致的侧脸显得有些阴郁。 “来接你回去啊。”他淡淡地道。 宁昭昭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爬上车坐好了,吩咐马车回府,才对颜清沅道:“你知道今天皇后跟我说什么吗?吓死我了……” 颜清沅静静地听了,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宁昭昭说着说着又有些怨气,道:“你就是故意耍我的,明知道皇后已经和宋氏要撕破脸了,你还让我去折腾……” “这不是你不听人劝,我有什么办法?”颜清沅漫不经心地道。 宁昭昭顿时就觉得奇耻大辱,道:“我还不是担心你啊!结果你倒好,还在看我的笑话吧!以后你的破事我再也不管了!” 颜清沅道:“嗯,早让你别管了。” 宁昭昭:“……” 她震惊地看着他:“你撞邪了?” 颜清沅这才偏过脸,捏住了她的下巴,道:“说到这个,我倒是奇怪,刚才那傻子蹲在宫门口等了你半天,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那傻子? 庆王…… 宁昭昭也是气了,甩开他的手,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别管!” 死男人,阴阳怪气的! 宁昭昭委屈极了。她为了他奔走,结果他把她当笑话看。一见面呢,就拈酸吃醋。吃谁的醋不行,你吃那个傻子的醋? 她气了一会儿,果然没等到他来哄她。 偷偷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正有些阴郁又有些委屈地看着她呢。结果她一回头,他似乎愣了愣,然后表情就变得有些凶恶。 “……” 你委屈个屁啊! 宁昭昭是打定主意不理他了。 回了府,终于调整过来的侧妃正等着呢,想把宁昭昭叫过去问话,结果一看他们俩这个架势,一前一后的,脸色都不好看。她又顿了顿。 倒是端王一脸震惊:“那小子什么时候和猫打架了?!脸怎么被挠成个棋盘了?!” 侧妃:“……” 宁昭昭回了屋,颜清沅想跟进来,被她挡在了门口。 颜清沅不告饶不讨好,就盯着她道:“让我进去。” “我累了要休息。你走吧。”宁昭昭哼了一声,道。 颜清沅道:“那行,咱们就这么站着说清楚。” 哟呵! “谁要跟你说清楚?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嘴上是这么说呢,宁昭昭心里其实也好奇,他小子发什么病? 颜清沅非常认真地道:“你和那傻子之前的事我不计较,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再跟他见面,更不许跟他说话。” 宁昭昭吃惊地道:“我们过去有什么事?你觉得我们有什么事?” 本来就没什么事好吗? 颜清沅低头看了她一眼,心道小爷看着他抱你进房的。不管进房之后你们有没有做什么,可他是抱着你进房的! 他的态度罕见的强硬,眸中却隐隐透着倔性,盯着她等她表态。 一般情况下,宁昭昭是不会跟他强来的。他在心里一边想着,这小棒槌其实会审时度势的很,不至于就为了不相干的人跟他赌气…… 可是下一瞬,他看见宁昭昭的眸中氤氲起了泪水。 颜清沅一下懵了! “颜清沅,你就以为我会惯着你是不是?” “昭昭……” “既然你都这么想了,咱们俩一拍两散得了!” “昭昭!” 她当着他的面用力摔上门,颜清沅傻眼了! 他敲敲门:“昭昭?” “滚你的!贱皮子!” 嘿这一声骂的中气十足的,别提多响亮了。跟进来看热闹的端王听见了,脸上都有些扭曲。 颜清沅扒着门听了一会儿,她好像真的气坏了,第一次见她哭成那样呢。心里有些懊悔,也怨自己沉不住气。 可是她就喜欢那样长得结实的,看着英武气概,而且最好还要傻里傻气的,他都记着呢。 一个萧佐已经让他忌讳了好长日子了,结果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庆王。 个儿比萧佐还高,长得比萧佐更好也更英伟,而且还要比萧佐更傻…… 颜清沅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丫头对着萧佐流鼻血的时候的德行…… 他听她哭成那样,又心痛又心酸,小声道:“昭昭,你别哭了,是我错了。” 宁昭昭今天算是委屈透了! 她隔着门道:“你不就是嫌我了吗?嫌我多事,还是嫌我跟那傻子怎么样了?那我也不委屈你,解除婚约好了。” 颜清沅的拳头一紧:“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我不要你假大方。你也不用觉得白睡了我心里过意不去,咱们以后两清了!” 两清?怎么可能? 颜清沅扒在门上不肯走。他身后端王脸上却是乌云滚滚。 按理说他不该掺合这些小儿女的事情,可是他心里却是非常不痛快。想了半天,心里叹气道,若是小外孙来说要解除婚约,就答应了她好了。 横竖现在颜清沅还没有受封,这事儿处理起来也方便。 就算有些麻烦,也不能这样委屈小外孙。 至于她肚子里那个,真有的话就生下来,端王府养着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端王心里舒服了些,转身走了。 颜清沅敲了半天门,好话歹话说尽了,她就是不理他。后来倒是不哭了,想来应该是睡着了。 他心里又更懊悔几分。 今天早上把她折腾成那样,她还颠颠地为他跑进宫。虽说他本来也是纵着她自己去玩的心思,但到底也还是为了他…… 据说起晚了早上也没吃呢,他本来想接到她以后带她去打点野食的,谁知道会弄成这样啊。 最后他只好道:“你别生气了,饿了一早上了,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吃你最喜欢的苏面好不好?” 里面没动静,看来是真睡着了。 颜清沅只得蔫蔫地走了。 结果那天宁昭昭就在屋里呆了一天,还真是一点什么都没吃呢,侧妃亲自去哄也没有用。 就算是侧妃,无非也是说些:“女人家总是要委屈些,出了那样的事,他心里难受也难免,你也该体谅他一些……” 宁昭昭还真就是一点都不给面子,侧妃说得口水都干了她也不出声。 最后还是端王亲自来敲了敲她的门,道:“小外孙别生气了,外祖父给你做主,还带你去打野猪。” 于是宁昭昭才出了门。 188.第188章 阿沅危机 端王是放下心思来哄他的小外孙,就连侧妃也感慨说难为端王年纪大了,也开始含饴弄孙了。西域王府里那几个小的,从小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也没见他这么上心过。 可是宁昭昭倒蔫蔫的,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送到她跟前儿,她也提不起劲来。 婚期将近,侧妃把嫁衣拿了出来,又有些不敢跟她商量这些事,只央着端王一块儿去说。 宁昭昭听了,就很直接地说了:“我想解除婚约。就算不行,也必须延迟婚期,让我好好想清楚。” 侧妃大惊失色:“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端王却道:“就这么轻率决定才是儿戏。她有她的主意。” 若这话是宁昭昭说的,侧妃肯定不认可的。可端王就…… 那天夜里宁昭昭呆在屋里看书,红肿的眼睛已经消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颜清沅再一次神出鬼没那般出现在她屋里,站在她跟前儿站了半天,她也不抬头。 他低声道:“王爷说你要推迟婚期。” 宁昭昭淡道:“嗯,我还有点事没想清楚。” 颜清沅的心口上像被她的爪子挠了似的。明知道她肯定会这样,像现在的表情,现在的口气,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昭昭一向是个不留情面的棒槌。 他有些难过地道:“你别赌气好么?” 说完了就知道自己说的是一句蠢话,这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她一定会用最不留情最刻薄的话来反驳他。 “你觉得我是赌气啊?嫁人那么大的事情,我自己难道不要多想想吗?你只觉得你对我好,可是我忍你多久了你知道吗?远的不说,免得你说我翻旧账。就说你去对我外祖父说什么我有了身孕,哪个姑娘家会把名声这样让人作践的?颜清沅我告诉你,我不欠你什么!你不用成天对着我装可怜!” 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他也做好了准备,但是这一棒槌砸下来他还是有点懵了。 半晌他道:“我就是……说错了一句话,罢了……” 宁昭昭神色有些黯然,道:“你是说我小气,不讲道理是吧?” 颜清沅:“……” “我就是这么一人呢,你那么嫌我,就别招我了。娶你的黄花闺女去吧!” “昭昭!”他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觉得你和那傻子怎么样了……” 宁昭昭的眼圈又红了,道:“你不要说了,你让我自己想想。跟你在一起太累了。颜清沅,你手段太高超,经验太丰富。我总是被你牵着鼻子走,太容易被你哄着了。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总叫我棒槌,大约我也和所有人一样,在你心里就是个傻子吧。” 那一刻颜清沅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看了她半晌,道:“你就喜欢傻的是吧?” 他心想,你怎么就没看出来小爷现在也像个傻子似的! 宁昭昭犹豫了一会儿,点头:“嗯。” 颜清沅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真是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偏生不敢碰她,怕到时候更难收拾,气得走到门口,又听她叫了一声。 那一刻颜清沅满怀期翼地回过头,神情像一只受伤的小畜生,眼神几乎是祈求地看着她。只不过脸上脖子上的抓痕还没消,看着有些滑稽。 他承认他今天是特地穿了件圆领长裳过来,想讨她可怜…… 可是他真的想不到他自己现在样子,还真是可怜极了! 宁昭昭犹豫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选择实话实说,道:“在那院里呆的最后一天,我其实不太清醒。偶尔清醒,偶尔混沌。其实我也说不太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但若是他对我怎么样了,我还真是不记得了。” 颜清沅一僵。 “我不是想瞒你们什么。只是我自己没把这当成一回事,何况我觉得他也还算是个君子。我更衣的时候被他撞见,他第一反应就是想退出去,不至于就,对一个疯子下手。” “!!!” “但我没想到你这么在意这个。毕竟我早就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了,这种事情也没法验明正身。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吧,不必不好意思,好好想清楚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也不用你委曲求全。” 宁昭昭最后长出了一口气,道:“说开了我就舒服多了。你走吧。” 颜清沅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 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对你自己也……这么狠? “是我要了你。我会对你负责。这辈子会对你好。别的,你不用再说。”他低声道,声音有些黯哑。 “我说了,我不用你负责。”宁昭昭淡淡地道。 她的冷淡她的不屑,都那么真实,真得让人心痛。她还真是不需要他的负责他的承诺。 颜清沅最后道:“其实你有没有发现,我也挺傻的。” “……” “我傻得一直到现在,也没看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留下宁昭昭一人坐在屋里,怅然若失。 颜清沅大半夜的在花园里游荡。其实他是很后悔的。 小棒槌说张迈是劣根难改,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他习惯了去算计,去谋求。喜欢她就想去得到,去占有。连哄带骗,明知道她最容易心软又总是去逗她心软。 她其实不傻,都知道。只不过是纵着他罢了。 可她和他完全不是同一种人。曾经哭着说喜欢他,也曾经肆无忌惮地对着他发脾气。她的每一种情绪和表现都是真实的。说喜欢的时候真的喜欢极了,发脾气的时候真的生气坏了。 她对他好的时候也不扭捏作态,一心为了他着想。 现在…… 是他太得意忘形了。 小棒槌会纵容他甚至溺爱他,可是她的自尊心是很强的。 隔天一早端王果真带宁昭昭去狩猎。 宁昭昭穿了一身劲装短打,更显得那身段玲珑有致。干净利落束着男髻,太过出色的相貌光彩夺目。不管是男装女装,这孩子都有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资本。 端王看了她,就心想,这么出色的小外孙,何必让那熊孩子哄了去?看他得意洋洋,这次非狠狠地让他吃个狠些的教训不可。 他送了宁昭昭一匹枣红色的小母马,矫健漂亮,很适合姑娘骑。 宁昭昭抚摸着那匹马的鬃毛,果然眸中露出些欢喜的神色。 临出行端王突然觉得肚子疼,只得让众人稍等,匆匆忙忙跑回去解决了一下个人问题。再奔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颜清沅那小子在花园里发呆。 听见动静,他回头看了一眼…… 嘿!这小子竟然还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端王受不了了,走过去就想踹他:“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哄了昭昭的清白就罢了,竟然还来哄老子说姑娘怀孕了!你在这儿给老子摆什么脸!” 出乎意料的颜清沅也没跟他倔,只道:“我这次是真知道错了。” “今儿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端王作势看看他,然后虎着脸道,“哄了本王的外孙女,还想来哄本王?你颜二知道自己错了?你当本王第一次被你骗啊!” “……”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人颜清沅从小就这么一号人,仗着自己有点儿聪明呢,把端王和侧妃都算计得嗷嗷叫! 现在该了吧,老是骗大人的孩子是没有好下场的! 颜清沅急得拉住了他的袖口,道:“真是我的错。我看她跟庆王说了两句话,心里不痛快,才……我要在意那些,也不用等到今日了。若对她不真心,更沉不住气把她惹毛了。” 端王啼笑皆非,道:“我听你这话怎么怪怪的,就因为你对她真心,所以你才气她?” 颜清沅:“……” 最后他硬着头皮道:“要是她不回头我也就终身不娶了。” 端王哼了一声。 颜清沅又道:“她也别想嫁,我这辈子都会跟着她,不管她看上谁,我见一个宰一个。” 端王吃惊他的不要脸:“你!” 颜清沅严肃地道:“我真干得出来。” 那当然!他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端王气过了之后又叹了一声。其实颜清沅要来硬的,这事儿也有的闹。但他没有,只是在这儿耍赖呢。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孩子,端王又有些心软了。 “那你想怎么办?我外孙女是个姑娘家,不能耽误了她一辈子。” 颜清沅察言观色,也看出来了,连忙搂着他的肩膀道:“眼下,您先帮我哄哄她……她心情不好,您就带着去散散心。我也不需您帮我做说客,您就帮我看着她别让她跟别人跑了。我好安心想办法……” 他在花园里站了一晚上,就只想到这一个缓兵之计了! 端王:“……” 看着这从前城府深沉的孩子,正顶着一张被抓花了的脸,眼神几乎有些狂热地盯着他。 端王抖了抖,看着他那张棋盘似的脸又有点犹豫。颜清沅的圆领衫子依然穿着,此时脖子上的抓痕都有些狰狞。 小外孙其实有点泼……逮上这么一个傻的,任打任骂的,也不太容易! 189.第189章 英雄救美 端王出了门,看见英姿煞爽的小外孙,突然没由来的感觉到一阵心虚。 咬了咬牙,手心手背都是肉,颜清沅刚才那种狂热的眼神实在是吓到他了。想来从前小外孙闹脾气也不是第一次,最后也都被哄回去了。这次若是能哄回去那最好,哄不回去他也不插手。 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自己新制定的,不阻止不鼓励政策,端王翻身上了马,问了宁昭昭一句:“马术如何?” 宁昭昭是好动的,兴高采烈地道:“还不错。” 上辈子的记忆还在,马儿也温驯听话,问题应该不大。 “骑射学过吗?” “不曾学过,不过可以现学。” 看着她眸中的跃跃欲试,端王笑了起来,递给她一把精致的小弩,道:“用这个吧。” 宁昭昭眼前一亮,接过来甜甜地道:“谢谢外祖父。” 当下端王带着宁昭昭,和一小队轻骑出了城。 本来端王狩猎,必去野外。但是考虑到这次带着小外孙,也就去了贵族私家猎场。这种地方京城有好几个,东家大多是皇族。 最大的一个,是荣睦大公主家的秋浓猎场。 端王的队伍一到,正好在秋浓的姚芷荷就听到了消息,要迎出去。 她对身边的人笑道:“端王殿下到了,我得迎着去,你们几个天天耗在这儿,我就不管了。” 庆王放下茶杯,道:“走吧。” 他也不想跟端王碰到一块儿去。 前天跟那小破鞋见了一面,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两天都有点烦躁。昨天还跟宋顾谨冲了两句,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结果被他母亲宋贵妃逮住了一顿好骂。 庆王当时都被骂懵了。他母亲一直贤名在外,据说是多么的温柔似水,多么的隐忍大气。他隐隐知道宋妃和传闻中不一样,但是看到宋氏那么狰狞可怕的模样,还是吓了一跳。 于是从昨天开始他就泡在秋浓不愿意回去了。 宋顾谨却若有所思,道:“你们先去,我待会儿再来。” 庆王没多想,拍拍他的肩,道:“行,你赶紧的,我往深牧场去。” 他和宋顾谨倒是一见如故。昨天不过是随意拌了两句嘴,也不过是朋友之间常有的磕碰。结果被宋妃逮住了说了一天的“利害关系”,什么宋顾谨是宋氏骨干要他好好笼络。他心里别提多腻歪了。 不过他耗在秋浓,有宋顾谨陪着,宋妃倒是十分放心的。 待庆王匆匆走了,宋顾谨坐在帐内等了一会儿才出去。 果然看见端王身边跟着个个子不高的小人。再仔细一看,虽然穿着男装,可不过是为了行动方便,窈窕的身段一览无遗。她唇红齿白,巧笑倩兮的模样,恍然如梦。 宋顾谨原是知道,端王既有战神之名,狩猎怎么会来这种私家猎场?那必定是身边带了较弱些的人儿。 没想到竟真把她带了出来。 那一刻宋顾谨的心跳得非常厉害,比在皇后宫中见到她还要激动些,站在那儿一时之间竟是僵住了,满眼满脑子只有她的举手抬足她的一颦一笑。 宁昭昭和姚芷荷许久未见,见面之后倒是前嫌尽释,说的很是投机。 突然看到跟个标枪似的杵在那,一身短打很是英气的宋顾谨,她顿了顿,道:“宋世子?” 其实这几个月的江南生活,宋顾谨变了挺多的。整个人看着瘦了些,脸颊也清减了。从前看着是清冷出尘的贵公子,带着一股子傲气和贵气。如今瞧着就觉得有些冷峻,锋芒外露,就好像包裹在锦绣荣华里的公子哥儿突然间懂事了似的。 他刚回京,宁昭昭没怎么出过门,所以不知道,整个京城的贵女都要为他而疯了…… 宋顾谨回过神,轻声道:“宁大小姐。” 姚芷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些人的心思,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大长公主府一贯扮演的是高台看戏的角色,如今也不例外。 只不过,她有些怜悯地看了眼中深不见底的宋顾谨一眼。 可怜这京城第一公子当初轻易放了手,任他再怎么牵肠挂肚,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了。 宋氏已经要按捺不住了。撕破脸在朝夕之间。他们俩幸好当初解除了婚约,不然只会是一对苦命鸳鸯。而在这种斗争真中,最吃亏的也只能是作为女人的昭昭。 那边宁昭昭在向自己的外祖父介绍这位京城新一辈的才俊。宋顾谨的态度也是谦恭有礼。 端王是个心大的,也没注意到这小子看着他的小外孙的眼神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只是听说是宋家的人,心里到底不喜,因此兴头倒是不大。 “端王殿下?” 突然有个狂喜的声音传来。 端王回过头,就看到好几个中年男子带着一脸狂热又崇拜的表情冲了过来,直道不敢想相信竟能在这里遇到端王。 趁着端王和人寒暄的功夫,宋顾谨站在一边轻轻地问宁昭昭:“最近好么?” 宁昭昭看了端王一眼,叹道:“也还算不错吧。” 哪里说得上好啊,一下被人绑了一下又和颜清沅吵架。但这些事情也没必须要细说。 宋顾谨其实知道宋氏和她的恩怨,不好多说,只道:“今日怎么会和王爷到猎场来?” “嗯,外祖父带我出来走走。” 姚芷荷心想,还真尴尬。 宋顾谨沉默了一会儿,道:“听说你……婚期将近?” 宁昭昭提到这个就有些烦躁,道:“嗯,再看吧。” 这算是什么回答? 宋顾谨心想,外面传得风生水起,你便是一句话说死了,让我死了心才好。 那边,端王已经被人簇拥着进了帐篷,把自己的小外孙给忘了…… 宁昭昭看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 姚芷荷趁机提议道:“不如先到外场去跑一跑吧。我也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宁昭昭有些犹豫。 姚芷荷笑道:“难道你想进去和他们寒暄啊?这可是猎场,来这儿是喝茶的?” 宁昭昭想了想也是,里头那是她外祖父呢,又不是华侧妃。她也不用跟着去立规矩。 姚芷荷又问宋顾谨:“宋世子是打算去深牧场,还是跟我们去先跑一跑?” 宋顾谨立刻选了后者。 宁昭昭兴高采烈地让人把她的小马牵出来,一行几人,先去了外围跑一跑。 出乎意料的是宁昭昭的马术不错。 姚芷荷有些惊讶地道:“从来少看你出门,还以为你不会骑马呢。” 宁昭昭笑了一笑,道:“我本是喜欢到处乱跑的。只看以后有机会吧。” 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她其实也很少有机会出来跑跑。 跟着颜清沅其实是件挺累人。看着整天撒娇打滚卖萌,但是掌控欲强得令人发指。也不是说就要关着她吧,就是她走到哪儿都必须有他带着。而他又不是常常有空。 从前迁就他觉得没什么。现在翻来否地想,好像随便都能想出很多他们不合适的地方来。 宁昭昭有点烦闷,突然呼喝了一声,一马当前跑在前面。 宋顾谨立刻跟了上去。 而此时,本来要去深牧场的庆王突然被人叫了回来要折返。 这耿直的孩子憋了一肚子火气。从前在边关,休战期他到深山老林里狩猎大半月不归也没人说什么。现在倒好了,出来狩猎只能到猎场,而且才一天的功夫,宋贵妃就开始催促了。 带队跑到角场区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猛的回过头一看,果见几骑人马奔来,看装束应该是王爵以上的人家。 “……小破鞋?” 庆王心中一动,不顾身后的同伴,打马跟了上去。 “殿下!” 身后几人大急,连忙跟着追了上去。 庆王一头兴奋:“宁昭昭!” 宁昭昭听见了,不过没回头。她跑得正痛快,不愿意停下来跟人寒暄。更何况,就因为这熊孩子她才弄成这样,才不想跟他说话。 庆王看她跑得愈发快了,御马的姿态娴熟,堪称英姿飒爽,顿时心里痒痒。 跟小爷赛马? 好啊! (众:……殿下您想太多了。) 庆王加了把劲,兴高采烈地追了上去。 身后的幕僚随从等都快疯了:“殿下!殿下快停下!” “殿下危险!” 前面,宁昭昭猛的回过神,身边有个人突然朝她扑了过来! 宁昭昭两眼一黑,却来不及反应,被人从马上推了下来。 “郡主!” 宁昭昭落地的瞬间,一只手护住了她的脖子后面和后腰,保住了她致命脆弱的地方。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宋顾谨狰狞痛苦的脸,还没反应过来,宋顾谨突然就吐了她一脸血! “!!!” “有刺客!抓刺客!” 两边人马都混乱成一团,庆王大惊失色,连忙下马冲了过来。 他把背部中箭的宋顾谨扶下来,一把折断了箭柄,脸色阴沉得可怕! 宁昭昭竟然没有受重伤,苍白着脸跪在宋顾谨身边。他因为背部中箭,又在疾奔的马上摔落,震荡之后弄得一脸是血。 “宋世子?宋世子?”她急得握住他的手。 宋顾谨受了重伤,口不能言,眼里却执着地望着她。 庆王发现他两手骨折,顿时勃然大怒:“给本王查!翻遍猎场也要把刺客找出来!” 190.第190章 又是误伤? 有那么一瞬间,宁棒槌整个人都懵了。 她抓着宋顾谨无力的手,整个人都微微发抖。 四周混乱一片,有人在抓刺客,也有猎场的大夫第一时间赶到,看到伤成这样的宋顾谨,急得满头大汗。 宁昭昭听人说“不能移动”,“如何是好”一类的话,立刻抓住了旁边的大夫,道: “去端王府,找二皇子。告诉他我找他来!” 大夫被他吓了一跳。 墨珠有些犹豫地看着她。 宁昭昭几乎是咆哮了,道:“快去!” 宋顾谨是年轻才俊,纵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他怎么能折在这种地方? 何况还是为了护着她? 宋顾谨看着她,脸色有些苍白,眸中却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原来你也会为我难过么?我原以为你是个没心没肝的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猎场的主人姚芷荷和端王也在最快的速度内赶到,立刻封锁了偌大的猎场开始搜查刺客。 纵是有来找乐子的人不乐意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顶级贵族。 端王看着宋顾谨那个样子,也是叹了一声可惜。背上的伤还是小事,要命的是不知道内伤怎么样,再加上双手…… 京城第一公子宋顾谨本就是以用剑闻名,那手若是落下病根,日后怕是连剑都拿不了。 出乎意料的是,颜清沅竟然很快就到了。 他拨开混乱的人群,瞬间成了焦点。 原因么……无非是是因为他脸上的伤还没好…… 以及,他带了一个邪魅俊美的光头。 没错,他把张迈带来了。 宁昭昭脸色苍白地跪坐在一边,和宋顾谨好像在眉目传情,欲语还休的模样,让张迈默默地别开了脸不敢再看下去。 “昭昭。”颜清沅低声道。 宁昭昭回过神,对颜清沅道:“嗯,你来看看他。” 颜清沅的神色有些复杂,换了从前大概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而且都不是什么好话。 比如“我跟他可没有交情,你要我救他你是不是欠了我一个人情”? 可是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颜清沅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罢了,小棒槌一向要强,不肯欠人人情,他又何必气她? 他利落地蹲在了宁昭昭身边,开始给宋顾谨治伤,并低声吩咐准备担架。 墨珠带着大夫去找他,他是早有准备,先给宋顾谨喂了一粒药丸。 “内伤无大碍,但需静养。双手骨折,背部有伤。” 他很快给宋顾谨完成了初步的包扎,准备亲自把他抬上担架。期间宁昭昭一直呆在身边不错眼地看着。 宋顾谨吃了那药丸子,这会儿脸色已经好看了很多。他望着颜清沅,道:“多谢。” 颜清沅微微一哂,把他抱上了担架。 看宁昭昭魂不守舍,宋顾谨犹豫了半晌,道:“你……不必内疚。” 宁昭昭没说什么,脸色有些苍白地点了点头。 颜清沅看得不是滋味。低头又瞧了宋顾谨一眼,简直又想把他毒哑。 众目睽睽之下,他去拉宁昭昭的手,低声道:“昭昭。” 宁昭昭想了想,没拒绝。她也得给他留点面子的。何况脸被抓成这样了还跑出来,而且她要是一脸赌气的样子,那不是天下人都知道是她抓的了吗? 只是颜清沅抓得有些紧,甚至让她有些疼。宁昭昭皱了皱眉。 端王气得要命,自己一错眼的功夫竟然就出了这种事。何况宋顾谨是为了救宁昭昭受了伤,也就是说一开始是冲着宁昭昭去的! 当下他和庆王两人都暴跳如雷,姚芷荷也只能小心伺候着,满场的找凶手。 远远的看,端王庆王还真不愧是亲戚,那暴躁的背影都如此相似。想来庆王若是在战场上,也是端王这一号的人物,在朝廷里倾轧倒是可惜了的。 不多时,放箭之人便被找了出来。 令人意外的是,竟然不是刺客,而是个公爵家的公子。 “包望丞!你这是干什么!”姚芷荷一看是他,顿时气得要跳脚! 瑞国公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从小惯得不成样子,到处闯祸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今竟然差点一箭射中端王家的郡主!还真是不要命了! 他们家是有名的赖皮,要动这个纨绔,搞不好阖府上下都是要来拼命的。 姚芷荷顿时头大如斗。 包望丞一脸流里流气的,道:“不就是误伤吗?猎场这种地方,谁让他们自己不长眼要乱跑的。殿下,您说是吧?” 庆王顿时脸色铁青。 他虽然憨直,但是不傻! 瑞国公是早就向他母亲宋贵妃投诚了的。而刚才宋贵妃突然匆匆忙忙让他赶回宫,说有要事! 这里头还真是怎么想怎么透着诡异。 包望丞见庆王不答,心里就有些发憷。但是转念一想,有宋贵妃和他老子撑腰,他怕什么? 端王问清楚了这是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嗤道:“瑞国公的儿子?” 包望丞面对这位眼生,又英武威严的老者,突然打了个冷颤,但还是强硬地道:“是又如何?我也知道你们几家势大,但我也说了,我这是误伤啊。猎场出这样的事很稀奇吗?何况又没有出人命,便是告官也奈何不得我。” 他左右看了看,干脆迈着外八的步子上了前,道:“我也不是诚心的,给你们作揖赔礼啊!” 说着果然一揖到底,口里道:“误伤了宋世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还望各位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姚芷荷看不得他这副赖皮的样子,却也皱眉。 这事儿要是说白了,一场误会,又没出人命,肚量大点的也就让忍气吞声了。受伤的是宋顾谨。庆王的脸色虽然很难看,却不吭声。 大约…… 端王冷冷道:“差点伤了本王的外孙女,还这副痞样。来人,把他给本王押下!” 包望丞大惊,道:“庆王都没说话,不过是差点误伤,端王爷难道是如此胸襟狭隘之人?就不怕满朝文武笑话吗?” 姚芷荷拧眉道:“闭嘴!” 包望丞首先往地上一坐,一副耍赖的架势,道:“要是端王爷不怕人笑话,我还怕什么?要抓便抓吧。也好给京城百姓长个教训。我等小人物,也不该出来乱走,免得一不小心冲撞了什么权贵,就让人给逮了去。” 宁昭昭冷不丁地道:“你说是误伤就是误伤?谁能证明啊?或者说,你能证明你当时不是想刺杀我,而是想刺射杀什么猎物?我怎么没发现,当时我身边有什么猎物?” 其实她一心奔马,身边有没有猎物,她还真没注意。不过眼下就算有也跑光了。 这种说法有点赖皮。不过么比起包望丞,却还是斯文的多了。 宁昭昭看包望丞膛目结舌,就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我既没有受伤,可是宋世子为了护我而受伤,不光是包家,连我们端王府也是要给镇远侯府一个交代的。外祖父,您不把人逮回去,查清楚真相,我们怎么向人家交代?” 端王立刻道:“小外孙说的对,本王也得给镇远侯府一个交代。来人,把他拿下!” 包望丞顿时不淡定了,被端王府的轻骑扯了起来,连忙往庆王脚下滚,喊道:“殿下!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顿时所有人都看着庆王。 庆王回头看了宁昭昭一眼,发现她的眼神也不太好看,顿时恼羞成怒,一脚踹了过去:“去你的,滚一边去。” 包望丞被他踢得哀嚎了一声,终是被端王的人带走了。 庆王心气儿也不顺,冲端王拱了拱手,先告退了。 他反正一直都是这样,从小就得一群人跟着他收拾烂摊子。 姚芷荷有些尴尬地向端王福了一福,道:“真是……出了这样的事,让您和郡主受惊了。” 端王的脸色当然说不上好看,但是对着晚辈也不好发作,只道:“不必往心里去。这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也不能全怪你们。” 姚芷松了一口气,道:“好在您明理大度。” 话说得不大声,但是也绝对不小声,正好让周围的人都听得见。 她的意思是,任包望丞怎么叫嚣着说端王是仗势欺人,但是他们大长公主府认为,端王是个明理大度之人,是站在端王这边的。 端王也明白她的意思,心里不免对这个小辈有几分赞叹,心想荣睦倒是生了个能干的女儿。 这么想着他心里的气倒是消了些,当下带着人整顿着要回王府。 此时宁昭昭才轻轻挣开颜清沅的手。他抓的太用力,她满手都是汗,还有点微微的刺痛。 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慢着。” 宁昭昭回过头。却见是去而复返的庆王。 他不顾幕僚的阻拦,硬是追了上来,直追到宁昭昭跟前儿。 他身材高大,垂头的时候几乎把宁昭昭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宁昭昭眸子平静,淡道:“什么事?” 看他这样,庆王反而噎住了。 过了半天,吭哧吭哧道:“算了,没事。” 宁昭昭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庆王呆立了半晌,直到他们渐渐远去,才在心里道:不是我要伤你。 191.第191章 母子关系 听说包望丞被端王府的人带走,而宋顾谨受伤,宋妃皱了皱眉。 “这可怜的孩子,刚回了京,竟就遇到这样的事儿。你说,他是为了护着端王府的小郡主受的伤?” 宫女低声道:“是,听说是为了护着昭阳郡主受的伤。” 说着,抬起头,有些胆战心惊地看了宋贵妃一眼。 宋贵妃意味莫名地笑了起来,眸中却有些狠辣:“到底年轻不懂事,才会被美色所迷……也怪不得他。伤了也好,躺着多将养将养,保不齐能想通些。庆王呢?” “回了庆王府,听说大发了脾气。” 宫女把庆王在猎场的表现,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报给了宋贵妃。 宋贵妃不怒反笑,道:“倒是长进了些,可见这孩子也不是个傻的。” 宫女一愣,然后有些犹豫地看着她:“娘娘……” “收拾一下,去一趟庆王府。”宋贵妃淡淡道。 “……是。” 而此时,庆王正躺在白玉榻上发呆。 庆王府很大,大得简直陆有些肃穆森严。主子只有他一个,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下人丫鬟,他也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 幕僚被隔在外院,他也不许他们进来,更不想跟他们说半句话。 看着头顶的横梁,庆王不由得想起了半年前在西北驰骋的日子。 那时候,天高地阔,任他行走。战时沙场冲锋,闲时深山狩猎。喝最美的酒,猎最凶猛的猎物,斩杀最强大的敌人。 现在,当初陪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却都一个个不知去向。问起宋贵妃,她说那些儿郎该属于边关,他身边现在需要的是幕僚和谋臣。 不过是半年前,却恍如隔世那般。 想到今天在沙场上发生的事,他心里不由得涌上一阵厌恶。 平心而论他并不算喜欢上了宁昭昭,只是有好感却是真的。奇特的是转悠了半个京城,竟然只有跟她说话不那么费劲。 但是在自己有好感的姑娘面前,他竟然有一种自己是什么脏东西的感觉…… 越想心气儿越不顺,他猛的从榻上滚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旁边的小太监本来在打瞌睡,此时就吓了一跳:“殿下,您要去哪儿?” 庆王道:“去外面透透气。” “可是贵妃娘娘说您这两天不能出去……” 庆王的大长腿踹了过去:“少罗嗦,滚一边去。” 小太监“哎哟”了一声被踹翻在地上。 庆王从小就是个暴力分子,就算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也会踹坏点什么东西,何况他这次是故意的? 小太监横在地上瑟瑟发抖起不来。 庆王一身的劲儿没地方发,只觉得再这么待下去他也要憋死了。今儿是无论如何也要出去舒舒筋骨。 听说黑市有打黑拳的地方,倒是十分有趣…… 结果他刚兴致勃勃地走出门口,突然一根什么东西就迎面劈了过来! 庆王本能地一挡,那东西被挡住了一边,竟是根成人手臂粗的大棍子! “哪个不长眼睛的!”庆王怒道。 这时候,只见不远处慢慢走来一片衣香鬓影,华服簇簇。 庆王愣了愣。 下人擦着汗,低声道:“殿下,宋贵妃娘娘来了。” 庆王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跪下行了礼:“母妃。” 宋贵妃到了跟前儿,低头看他,笑道:“本宫的儿子,从猎场回来,受了那么重的伤,竟也不跟母亲说起啊。” 庆王莫名其妙,道:“儿臣何时受了伤?” 宋贵妃笑了笑。 这时候,她身边的嬷嬷道:“都下去吧。” 院子里的人纷纷退下了,只余下宋贵妃带来的那几个。 庆王暗自纳闷呢。 宋贵妃低声道:“我儿,你是不是在想,今天猎场的刺杀,是你母妃一手安排的?” “……”庆王反而不好说什么,只敷衍道,“母妃,您别多想。” 宋贵妃笑了一声,道:“你到是个孝顺的小子呢。” “不过……猎场刺杀,还真就是你母妃一手安排的。目的么,自然是刺杀端王府小郡主宁昭昭。” 庆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这是为何!” “自然是因为她该死”,宋贵妃淡淡地道,“正因为有了他,你二哥不用多费力气在端王身上。不然,以你二哥的成算,端王的耿直,他们俩迟早要撕破脸。再则,女子美而妖,她不但促成端王和你二哥的联盟,还勾引了你和顾谨,宋家最重要的两个后辈。现在,她更是向着皇后靠拢。” 宋贵妃一顿:“怎么看,她于本宫也是大患,本宫如何杀不得?” 庆王简直要无语了,道:“她何时勾引过我?她连话都懒得和我多说!” 宋贵妃一笑,道:“欲擒故纵,最普通的把戏。你少时成长于边关,没见过也不怪你。” 庆王满脸的不赞成。他觉得自己这个母亲还真是愈发奇怪了,便道:“随便您怎么说吧,反正她和我没什么关系。” 宋贵妃道:“我儿,你若是想要她,也不是不行的。” 庆王立刻道:“当真?” 顿时所有人都无语了。刚才不是还说没关系吗! 宋贵妃温柔地笑一笑,道:“自然当真,你要的,娘自然都会给你。你可是娘唯一的儿子啊。只不过,你想要她,还需得吃些苦头呢。” “什么苦头?” 下一瞬,宋贵妃拿起了旁边的嬷嬷手中的棍棒。 庆王大惊,旁边的两个粗壮的宫奴已经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胳膊! 他挣了一下,就不挣了。 毕竟是他的亲娘……他也反抗不得。 宋贵妃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棍棒,叹道:“我儿在猎场归来的途中受伤,也是这次刺杀的受害者。若真是为娘下手,又怎么会舍得伤害自己的亲儿?皇后这一次,注定要打空算盘了。” 语气轻轻柔柔,一棍却狠狠地落在了庆王健瘦的腰身上! 他依然跪得笔直,剧痛袭来,也只闷哼了一声,看着自己亲娘的眼神有些倔强也有些茫然。 宋贵妃眸中含泪,道:“这么粗的棍棒,打在我儿身上,要让为娘如何心疼?可为娘这都是为了你啊。为娘为你铺好了平坦的路,好让你走得顺畅些……你乖乖的,别给为娘添乱。” 下一瞬,棍棒落在了最脆弱的尾椎上。 庆王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裂开那般疼,脑中空白一片! 眼前都是宋贵妃温婉含泪的脸,可是她下手分明不留情面。而且这个据说弱小得像兔子一样需要人保护的母亲竟然是会武的! 当天晚上在端王府。 端王刚从宫里回来,脸色非常不好看。 “姓包的自己说是宋氏指使他的,让他进宫作证,突然就改了口,说是屈打成招!说什么庆王和宋顾谨都受了伤,只有咱们小外孙好好的,怎么看也不是宋家人下的手吧!庆王何时受了伤,本王怎么没看到!” 宁昭昭坐在一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庆王那小子什么时候受伤了:“真的受伤了?” “可不是,宋贵妃的眼睛都是肿的。皇上皇后也不好说什么。” 端王有些不高兴地道:“那姓包的还大言不惭说要来找咱们拼命!” “您让他来呗。竖着进来,肯定横着出去。”宁昭昭嘟囔道。 反而是颜清沅比较冷静,道:“宋妃怎么说?就说不是他们干的?” “嗯,说是意外。”端王道。 这下连宁昭昭都惊讶了,道:“这么好说话?” 颜清沅凝眉,过了一会儿才对宁昭昭道:“明天跟我进宫一趟,见见秦皇后。” 他顶着一张棋盘脸,太过自然的样子让宁昭昭愣了愣。 宁昭昭:“……”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端王。 端王道:“恐怕不合适吧。” 颜清沅和宁昭昭一起看着他。 端王有些尴尬地道:“你脸上弄成这样,进宫合适吗?” 宁昭昭再次:“……” 颜清沅道:“没什么不合适的。明天稍微遮一下……我觉得宋贵妃是想反咬秦皇后,也反咬我们一口。他家两个人受了伤,事情又与昭昭有关……便是姚芷荷当时在现场只怕也说不清楚。咱们还是得早做准备。” 宁昭昭低声道:“那今晚你先去查一查,看看庆王是不是真的受了伤。” 颜清沅轻声道:“好。” 那个语气让所有人都恶寒! 宁昭昭愣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她只不过让他去看看庆王受伤了没有,他这种宠溺又怜爱的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过想了想,她又当着人的面跟他杠起来。 等众人商量妥了,宁昭昭起身回房,颜清沅跟了过来,她也由着他。 快走到她房门口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我觉得我得跟你说清楚”,她想了想,道,“我现在不想跟你太亲近。跟你商量那些事也不过是是因为看在我外祖父的面子上。” 颜清沅心里其实拔凉拔凉的。头几天他们还睡在一块儿呢,现在她就这副样子了。 他低声道:“我希望婚事如期。” “那不可能。”宁昭昭想也不想就道。 “我可以给你和离书。” 宁昭昭惊讶地抬起头。 颜清沅看着她,低声道:“你明知道……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对我,应该也不是无情。既然如此,你还有顾虑,那我给你一条退路。” 192.第192章 只能惯着 看颜清沅一脸苦涩的样子,宁昭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他的节操都喂狗了? 她忍不住道:“你就一点脾气也没有吗?” 颜清沅:“……” 等反应过来就恼羞成怒,道:“我对你发了多少次脾气都是数得着的。第一次是你盯着萧佐看那回,你跑出去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第二次是我刚从牢里出来的时候,才说你几句呢,你就哭给我看还说讨厌死我了!第三次,就是这回,我话都没说完,刚开了个头呢!你就要跟我一拍两散了!” 宁昭昭目瞪口呆,道:“你,你就跟我计较得这么清楚!” 颜清沅也是豁出去了,刚才撸起袖子想跟她吵一架,然后绑去成亲得了!他都卑微到这份上了,她还想怎么样! “就许你记得,我就不能记得?” 宁昭昭颦眉道:“萧佐那次,我盯着人家看有什么错?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上一次,就是你骗我为你伤心,难道我不该生气?这次,也是你嫌弃我在先吧!” 颜清沅道:“你看你,总是理直气壮的,我跟你有什么道理好说的?” 宁昭昭正想尖叫呢,说:那你就别跟我说! 颜清沅有些无奈地道:“我也就只能惯着你了。” “……” 宁昭昭的脸眨眼的功夫红得就要滴出血来了! 颜清沅看得心驰神摇,忍不住靠近了些,道:“跟你说道理说不通,跟你认错告饶你也不听。昭昭,我还能把你怎么样呢?” 宁昭昭仔细想了想,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却道:“你别靠我那么近。” 颜清沅只好站住了,厚着脸皮拉住她的手,低声道:“我们讲和?” 宁昭昭觉得这事儿里里外外透着古怪。 她有点犹豫。 颜清沅道:“我马上写和离书给你,我们讲和?” 他实在太会哄人了! 宁昭昭又是吃软不吃硬的,明明是个棒槌还得别人把个女王供着的,最吃他这一套了。 白天还冷静地想着是不是不太合适? 转身又意乱情迷把持不住了。 于是心里不踏实想来找宁昭昭商量事儿的华侧妃就眼睁睁地看着颜清沅把她抱进了屋。 “……不是说要延迟婚期了么?”华侧妃嘀咕着,又退了出去。 因为角度问题,宁昭昭没有看到已经进了院子的华侧妃,颜清沅倒是看到了。 他意味莫名地一笑。 直到小棒槌快被剥干净了才反应过来,叹了一声,轻轻摸他的脸,喃喃道:“你还真是屡教不改。” 颜清沅装傻,去亲她的掌心:“什么屡教不改?” 宁昭昭心道,和离书他是绝不愿意写的,这次连这一招都祭出来了,肯定是有坏心思。 就在刚才,她才想通呢。她又这么轻易地原谅他,以后端王再疼爱她,也不会再像这次一样帮着她了。 相比起来,一封和离书他还是能应付的。 总之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吧,大约这辈子都不会改的。 现在也没办法去找个傻的了,她也只能以后多留个心眼了。 颜清沅继续装傻,有些急切地吻着她的胸口,很有些想让她转移注意力的意思。 宁昭昭让他亲了几下,突然捧住他的脸,认认真真地道:“其实咱俩的性子不大合适。不但你不适合我,我也不大适合你。大约你本该娶一个,或者一群宋妃薛柔儿那样的女人。” 颜清沅一僵,勉强道:“别开玩笑了……我有你就够了。” 宁昭昭嘟囔道:“我是认真的。我们不合适。但你说得对,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 这算什么?先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吗?! 颜清沅在心里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她的甜言蜜语给骗了! 以前也不是没说过什么“真喜欢你”,“会对你好”之类的话。转眼还要一拍两散呢! 快清醒点,别被棒槌给骗了! 心里这么想着,可是他现在激动的几乎快摇尾巴了! 宁昭昭看他的样子又觉得想笑。心想何必跟他当真?明明是这么好哄的人,随便一两句好听的话他就找不着北了…… “你快下去,明儿还要起早呢。”她轻声道。 颜清沅有点不情愿,可是怕死她再生气了,只好退了下来,平伏了一下呼吸,搂着她道:“那咱俩是讲和了?” 宁昭昭想了想,道:“嗯。其实我是气你的,那傻子根本就没对我做什么。” “……” 颜清沅尴尬地道:“其实我不在意这个……我只是怕你跟他跑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是说了实话。 宁昭昭认真的道:“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可你是我喜欢的人。以后别乱跟我吃醋了,好么?” “……”颜清沅快冒烟了! 宁昭昭轻轻摸了摸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低声道:“也别老想着算计我了。你要是不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是不会走的。” “……真的?” 宁昭昭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也觉得顺口,就觉得再接再厉,回过头鼓励似的亲了亲他的嘴唇皮,又道:“真的,真真的。你是我自己挑的人啊,我怎么会不疼你?你也别老惦记着我喜欢傻子什么的……我挑你的时候你就这样,我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随便看到个傻子就跟人跑了?” 颜清沅眼中有些幽暗,心里说,她来哄我了…… 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往上凑去亲她,一遍一遍,不敢深入,甚至有些惶恐。 宁昭昭耐着性子由着他一遍一遍地亲。 知道再进一步她必然不肯,他就把头埋在她脖子里,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老黏着你,特别看不起我?” 宁昭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嘟囔道:“你就会在我身边装可怜讨我心疼。我多怕你有一天会翻脸不认人啊。” 翻脸不认人不是你这个棒槌经常干的事儿吗? 颜清沅明知道她那些都是甜言蜜语当不得真,以前吃过的教训够多了。 可还是忍不住心尖发软,心道就是这辈子算是栽在她手上了。 他亲着她的脖子肉,低声道:“我讨你心疼,还不就是因为这世上,只有你是真心疼我罢了……” 宁昭昭摸摸他的脑袋,叹了一声不说话。 那天晚上颜清沅什么都没能做,不过他这样一个大男人,缩在她怀里竟然睡得挺香的…… 隔天一早宁昭昭收拾着要跟他进宫。颜清沅是早不在了。 她收拾好了等了一会儿,见颜清沅都没有来接她,她索性就去书房找他了。 结果门口的侍卫看到她竟然脸色大变,拦住了她道:“郡主,您不能进去!” 宁昭昭心里一个咯噔,冷下脸道:“你说什么?我不能进去?” 墨珠一看她生气了,便冲那侍卫吼了一声:“让开!” 她是个憨直忠心的,跟了宁昭昭就一心为宁昭昭的。 也不能怪宁昭昭心急,颜清沅不管干什么都是不避她的,为什么这次就派了几个人挡着? 当下她就把那两个侍卫呵斥住了,带着墨珠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院。 一进去,就先看到一颗大光头! 张迈邪魅的面容因为剃了光头而显得有些清俊了些,回头看到宁昭昭,就吓了一跳:“夫,夫人,您,您怎么来了!” 宁昭昭本能地觉得不对劲,道:“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鬼鬼祟祟的?” 好啊,昨天还来求和好呢。她还说了一堆好听的话来哄他呢,今天不会就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吧! 正想着呢,突然听见书房里有人凄厉地惨叫了一声,听那声音明显是个男子。 宁昭昭:“……” 张迈:“……” 最终张迈拦住宁昭昭,脸色有些尴尬,道:“怕血腥冲撞了夫人,夫人还是,先,回去……”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大清早的,屋里竟拖出七八具新鲜的尸体来,一个个还淌着血! 宁昭昭瞪大了眼睛,转个身,就吐了! “夫人!”张迈傻眼了,连忙让人去请颜清沅。 “呕!!!” 宁昭昭本来吐得惊天动地,一听他让人去叫颜清沅,也顾不得吐了,掉头就跑! 颜清沅今天一早起来就大发雷霆,在端王府就处死了七八个随从。但这些事他一直不让宁昭昭看见的! 等他匆匆忙忙地追了出来,却只看到宁昭昭逃跑的背影! “……昭昭!” 宁昭昭慌了神,一路要跑,又控制不住想吐的欲望。 终于还是被颜清沅追上了,一把拽过来,然后就吐了颜清沅一身! 颜清沅:“……” 跟过来的光头张迈:“……” 颜清沅却不管那些,只看到她脸色苍白,皱了皱眉,柔声道:“吓着了?” 说着想给她把脉。 宁昭昭急了,又想吐,又连忙把手拽回来,道:“我,我没事……” 颜清沅有点发蒙,硬是拽着她的手给她把了脉! 宁昭昭心惊胆战地等着! 最终颜清沅的手伸下去摸了摸她的肚子,宁昭昭懵了。 她看他皱了皱眉,要张口说话,差点就吓得尖叫! 他会说什么?! 你怀孕了?! “你吃了多少?” “……哈?” 颜清沅一边给她揉肚子,一边皱眉道:“这么大个人,吃饭还不知道饱……” 193.第193章 乌龙行刺 宁昭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神又有点心虚,躲闪着不敢看颜清沅,道:“走吧咱们进宫。” 看到那个大约是全京城最漂亮的光头一脸愕然地站在那,宁昭昭又有些尴尬地道:“你这边……弄好了吗?” 为什么突然杀了这么多人?而且一点都不讲究,在端王府就动手了。 颜清沅握着她的手,感觉她的手微凉,便皱眉道:“我先送你回去,待会儿来接你。” 这时候,张迈把光头伸了出来,道:“夫人,薛柔儿跑了。” 宁昭昭:“……” 张迈有点不敢看颜清沅的表情。但他也是没办法了。这次他是真被薛柔儿那小贱人给拖下水了。 人关在水牢里竟然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要知道黑市水牢,活人进去也会熬成鬼,堪比人间地狱。薛柔儿一个弱女子,还受了重伤,到水牢里熬了那么久,没死就算了,竟然还能逃跑? 只能说,黑市还有内鬼。 能下水牢,那已经是黑市的二等权限了。除了颜清沅,手指头数得着就那么几个人,张迈当然首屈一指。 颜清沅上一次生这么大的气大约是两年前,那个时候黑市血流成河,叛变的苍西鲁家被他灭了门。 现在张迈也觉得脖子发痒,虽然他知道自己无辜…… 但颜清沅这个脾气要是继续发作下去,他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谁让他把人家薛柔儿给睡了,谁让他又是二等权限的持有人之一! 如今也只有铤而走险,找宁昭昭先牵住这头已经开始到处咬人的狮子了! 宁昭昭却是个聪明的棒槌,盯着这光头想了一会儿就想明白了,果然毫不留情地笑话他:“活该。” 张迈:“……” 颜清沅的脸色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只拉着宁昭昭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张迈巴巴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道活该就活该吧,夫人您可千万挺住了! 过了一会儿颜清沅换了衣服带宁昭昭出了门,神色已经柔软了很多。 宁昭昭惦记着刚才侧妃那种怪怪的眼神,心里有点不乐意,却也只能叹气。谁让摊上这么一腹黑的主。 她这才道:“发这么大的脾气啊,大早上就开始见血光。” 颜清沅握着她的手道:“以后我会注意些,不会让你撞见了。” 宁昭昭想了想,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可她也不可能劝颜清沅别杀人。她的阿沅是地狱里爬上来的人,多少次剑走偏锋九死一生,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他自己知道,不用她多嘴。 只是大早上撞到那么一出也确实有点刺激,宁昭昭靠在他身上不说话了。 马车行到半路上的时候,宁昭昭正在打盹。 突然马车剧烈的一晃,然后宁昭昭感觉身体一空,被人抱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就跳下了车! 宁昭昭回头一看,顿时懵了!只见他们刚才坐的马车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了个大洞!而且马儿受惊,拼命嘶名,后腿伏地前腿翘起! 街上的百姓都慌乱成一团,宋一等人镇定地安抚马儿,免得乱马踢伤百姓。 颜清沅看到宁昭昭脸都吓白了,顿时心下一沉! 长本事!这次是真的把他惹怒了! “封锁街道!搜查刺客!” “是!” 颜清沅的人,自然不是上次东宫那些乌合之众可以比的。他很快调出了青云骑,训练有素涌入这条街道。 宁昭昭缓过神,蹲在马车边上看了看,发现竟然是一块直径几乎有二十来寸的大石头! 我了个乖乖,走在路上竟然被石头砸了马车顶!这要不是颜清沅反应够快,肯定就砸死活人了。 不过他的反应也太快了点吧…… 宁昭昭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比今天早上刚见到那会儿还要难看些! 颜清沅由着宁昭昭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乱走,其实一直注意着她的情况,以便再有危险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宁昭昭本以为这种大街上抓个刺客必然不容易,毕竟人流量太大了。没想到她还在研究石头呢,那刺客就抓到了。 一问,对方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往地上一坐,硬是什么都不肯说。 直到有人把他给认了出来:“这不是瑞国公家的表少爷吗?” 宁昭昭这才仔细看了他一眼,发现忽略脸上的灰尘不算,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帅哥。只是那双眼睛精光闪闪的,看着就心思颇活泛。 她倒是乐了,道:“原来是瑞国公家的人。” 对方张了张嘴。 宁昭昭恶狠狠地道:“不想死你就给我闭嘴。要是敢在大街上嚷嚷耍赖,说我们仗势欺人什么,要给你家少爷讨回公道之类的屁话,我这就把你捅死在大街上,让你血溅当场!” 对方的脸骇得青白,半晌才道:“你,你,你……”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宁昭昭冷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 颜清沅看宁昭昭已经缓过来了,感叹了一声这棒槌也真是心大。刚看了一院的死尸,这会儿睡着被石头砸了车顶,竟然好像完全没有往心里去? 也不知道以后她生出来个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此时他的火气也平息了一下,看着那小子倒是若有所思,道:“你就是何令长?” 宁昭昭奇道:“你认识他?” 颜清沅冷笑了一声,道:“听说瑞国公的大小姐生的小子何令长,专门喜欢弄些奇淫巧计,不务正业,为人笑柄。说的就是你吧。” 何令长的脸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 颜清沅回头看了看那巨石,又道:“搜遍了整条街没找到你的同党,若是别人我必然不信,可若是你……” 恰在这时,侍卫带着已经吓得浑身发颤的客栈老板出来了。 “爷,在这家客栈找到了杠索和小型投石机!” 客栈老板连连磕头,道:“颜二爷,这位公子从昨晚开始住店,折腾了些什么,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竟然在人家客栈里花了一晚上的功夫搭出个小型投石机……而且这么大块石头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搬进去?! 宁昭昭目瞪口呆,实在想不通他自己一个人是怎么完成这个不小的工程的。 “你倒是个人才。”宁昭昭忍不住道。 颜清沅看了她一眼,道:“你觉得他是个人才?” 何令长有些紧张地看着宁昭昭。 宁昭昭道:“你刚才说他这是奇淫巧计,我倒觉得能有一技之长也是不错的。虽说你们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却也不少。” 何令长这辈子都被人鄙视,此时就有些激动地看着宁昭昭。 宁昭昭黑着脸道:“可你拿石头来砸我们干嘛?我们惹你了?” 何令长:“……” 颜清沅道:“拖到黑市去,活下来就是能用的。死了,丢出去喂狗。” 何令长抖了抖,最后有些无力地道:“你动用私刑,你……” 颜清沅淡道:“你以为你有退路?我注意你很久了,包家人本也是让你来送死的。” 宁昭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考虑到颜清沅的生冷不忌,会早早盯上对手家的技术型专业人才,也不奇怪。这回何令长是撞到他手上来的,他自然不会跟人客气。 当下何令长被人带走。 颜清沅叫人换了马车,宁昭昭是晚上醒了。 “何必在路上弄这么一出……弄的人心惶惶的。”宁昭昭看着混乱的街道,皱眉道。 “自然是有人不想让我们进宫。”颜清沅淡淡道。 那是打算拿块石头把他们砸死在路上啊? 宁昭昭都无语了。 “为什么不让咱们进宫?” 颜清沅皱了皱眉。 这种程度的刺杀只能算是个提醒。宋氏已经开始布局要暗杀他们了,以后只会源源不断地有刺客出现。 端王府有战神坐镇,人家轻易不敢来犯。 如果可以把这个小棒槌关在端王府或者别院就好了…… 颜清沅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想得太美了。 他只道:“互相刺杀本来就是常见的把戏,没什么稀奇的。刺杀成功他们赚了,刺杀失败,赔进来一两个杀手,他们也不亏。” 宁昭昭悻悻地道:“你们这群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 最终,两人还是一身狼狈地赶到了宫里。 紫宸殿内,皇后脸色阴郁地坐着,底下跪着不肯起来的宋贵妃,庄德妃,以及好几个嫔级的妃子。 宋贵妃哭得梨花带雨,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很有些摇摇欲坠。 要是从前,皇后纵然再不喜,也不会一直这么让她这么跪着。不然传出去只会说她刻薄善妒。 现在她才明白,即使她什么都不做,皇上也会说她刻薄善妒。那不如就让这宋氏跪着吧。她也想看看宋氏的膝盖到底有多硬! 宁昭昭和颜清沅匆匆而来,两人的样子都有点灰头土脸的。虽然颜清沅遮了伤,但是煞气还在。宁昭昭的脸色则有些苍白。 妃子跪了一地,颜清沅带着宁昭昭挑了个空旷些的角落给皇后行了礼。 秦皇后道:“平身,赐座吧。” 194.第194章 封王赐婚 众妃都跪着,皇后一副无视到底的态度,反而给颜清沅和宁昭昭赐坐。 颜清沅想了想,带着宁昭昭坐下了。 秦皇后无视了宋贵妃,道:“昨个儿受惊了吧?听说宋家小子的伤,还是沅儿治着。” 颜清沅道:“是,谢娘娘关心。” 皇后又道:“你医术卓绝,不如去瞧瞧庆王吧。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受的伤。” 闻言,宁昭昭就看了看宋贵妃的脸色。却见宋贵妃只管自己闷头哭,听到庆王的名字,果然更伤心了。 这副梨花带雨的良善模样,还带着点任人宰割的味道,让宁昭昭也觉得实在想不到她是那样的人。 她也没有对颜清沅去探望庆王提出异议。 宁昭昭心想,难道那个傻孩子,真的受了伤? 颜清沅答应了。 秦皇后这才冷下脸,道:“宋贵妃,起来吧。一切等沅儿去给庆王看过伤,再做定论。” 宋贵妃抹了抹眼睛,轻声细气地道:“谢娘娘恩典。” 今天一早她就跪在这儿,弄得来请安的妃子也都跟着跪了,不肯走。 皇上最宠爱宋贵妃,半点委屈不舍得她受,谁都知道的。她跪着,她们也不敢走。 只除了皇后信任的赵淑妃等人,没有跟着一起跪。 在皇后看来她纯粹是来给自己添堵的。昨天皇后提起那瑞国公家的小子的供词,宋贵妃突然就嚎啕大哭,说庆王也受了重伤,只不过怕皇上皇后担心,所以她不敢提罢了。 搞的皇上是又心疼又内疚,安慰了她半天,指责她“为什么从来不为自己想”。话里话外,都是对皇后的怨气。 都是中宫太过强势,才会导致宋贵妃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受了伤都不敢说。 要是从前,皇后早就蹦起来了。可是这次,她一声也没吭。 或许是终于看透了吧。 今天一早宋贵妃又来跪着了,一直哀求乞怜,说秋浓猎场的刺杀绝对与宋氏无关,求皇后相信。 于是就跪到了现在,她也就哭到了现在。 要是皇上看见了,必定又要心疼坏了。觉得宋氏温婉可人,自己的儿子受了伤,不求问一个公道,反而跪着求皇后息怒吧。 那些陈词滥调,秦皇后都可以颠来倒去地背了。 她现在的样子,倒有点像破罐子破摔。 宋贵妃终于走了。 秦皇后有些疲惫地道:“你们初八大婚,眼下也没有几天了。本宫已经央着皇上下旨册封沅儿为忠王,依然是颜皇后名下子嗣。但是先记在本宫的紫宸殿,算是本宫的养子。” 颜清沅和宁昭昭都吃了一惊。 不同的是,颜清沅看着秦皇后的眼神,渐渐带了些感伤和怜悯。 “娘娘不必如此心灰意冷。太子殿下,也不是治不好的。” 秦皇后苦笑,道:“昨晚闵儿又在抽搐,并口吐白沫……你不要骗本宫了,闵儿便是治好了,也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颜清沅却格外认真地保证道:“他一定会是从前的模样。” 宁昭昭看了颜清沅一眼。 太子弄成如今这样,一是自己作的,二是顾胜雪害的,其中却未尝没有颜清沅的功劳。如果不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暗推动,顾胜达也没那个本事。 虽说平心而论,连徐妃都知道太子最后是无法登基的。就算没有颜清沅,太子也逃不过去这一劫。 但是宁昭昭心里就想着,估计以颜清沅的思路,他这还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放太子一条生路呢。 想想他也是挺不要脸的。 宁昭昭一直坐着没说话。 从紫宸殿出来,他们遇到了皇上。 不过只是一个匆匆而过的背影。 颜清沅拉着宁昭昭的手下跪行礼,那大队的人马也没有停留,而是匆匆忙忙地从他们跟前儿路过。 宁昭昭伸长了脖子,只看到个中年发福的明黄色背影。 秦皇后美得跟看不出年纪似的,身材窈窕如少女。 怎么他是皇帝他就可以任性地胖下去吗…… 颜清沅道:“看那个方向,应该是去宋贵妃的羽坤殿。” 宁昭昭轻轻哼了一声。 直到出了宫门,颜清沅的脸色才有些难看地道:“皇上是打算废太子了。” 当时宁昭昭正爬进马车里呢。 此时闻言,动作顿了顿,还是管自己爬进了马车。 她早觉得皇后今天的表现怪怪的,好像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整个人也失去了神采。 秋浓猎场之事也没有再提,显见应该是他们在背后达成了什么协议,又或者是现在谁也没工夫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若是庆王真的受了伤,那也是宋妃下的手”,颜清沅低声道,“一则为了撇清责任,再则,为了让皇后放松戒心。否则,庆王若是好好的,太子却被废,皇后少不得要鱼死网破。” 宁昭昭呆了呆,道:“宋妃……” “嗯。我查过,昨天宋妃去过庆王府。然后傍晚才有御医出入。” 宁昭昭沉默了一会儿,道:“她也真下得去手。” 颜清沅摸着她的脑袋,又低头亲亲她的脸。小棒槌今天受的刺激有点多。 半晌,宁昭昭轻声道:“你真的想做皇帝?” 颜清沅沉默了一会儿,道:“怎么?” “就是觉得有点陌生。我没法想,那个时候你会是什么样子……皇后的性子和我差不多,到时候一群宋贵妃围着你,你会怎么想?” 颜清沅顿时就笑得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宁昭昭恼道:“别笑!不许笑了!” 颜清沅笑得停不下来,看她实在生气了,才一把搂了她,低声道:“我的眼光才没这么差。” 语气里带着三分戏虐,七分睥睨。 宁昭昭轻轻哼了一声,道:“那要是长得像秦皇后,性子像宋贵妃……” 颜清沅捏住了她的鼻子,她说不下去了,就瞪着他。 他笑道:“还胡思乱想么?” 宁昭昭忍不住翻白眼。 颜清沅低声道:“不胡说了,也不乱想了,成么?” 宁昭昭轻哼道:“对了,那位冷宫里的顾良娣,不知去向的薛柔儿,可都是跟你有过婚约的。还有那个红影,哦对了还有那个龙姬,还说要跑着上你的床……” “……” “到时候,等你坐上那个位置,三年就选秀一次,天下美人让你挑,任你选,是个男人都不能不心动啊……” 这意思是说他不是男人? 颜清沅实在听不下去了,干脆捏住了她的下巴低下头以吻封唇。 宁昭昭嘤咛了一声,老实了。 颜清沅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有些意犹未尽地退了出来,又亲了亲嫣红的唇畔,低声道:“你现在一跟我怄气,我就头皮发麻。不跟我赌气了,好么?” 宁昭昭嘟囔道:“我才没有怄气呢。” 颜清沅又低下头,就亲到了她的脸上。 他无奈地道:“我也不想让你瞧见这些事儿,你非要跟着来,来瞧见了又得胡思乱想。要依我的意思,我是想把你放在别院,等事情了结了再接你出来。院子我都买好了。可你又这么淘气,不肯住就算了,看到什么都要跟我嘟囔两句。嘟囔就算了,偏生你十回嘟囔,八回把你自己给嘟囔生气了……” “……” 颜清沅把她抱起来跟自己对视,道:“别吓我了,成么?” 宁昭昭顿时黑了脸。一早上饱受惊吓的是她吧! 想了想,颜清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摆明了告诉她,要是不呆在别院,就别成天那么多话。 她摸摸他的脸,叹气,道:“我算是栽在你黑心的家伙手上了。” 颜清沅笑道:“回去跟侧妃一起筹备婚礼,大后天我们成亲。” “……” 她知道,他们必须赶在废太子之前成亲。 现在秦皇后孤注一掷,已然放弃了太子,把全部希望都压在了颜清沅身上。 若是张迈在这里,必然会猛然醒悟,当初颜清沅说的,“谁先被弄死就跟谁联盟”是什么意思。 他需要的是一个强大的后宫助力,现在已经完全依靠她的皇后,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若是今日换成宋氏势微,他也一样会选择宋氏。不同的只是合作的方式和过程。 宁昭昭回到端王府,就被侧妃拉着去试嫁衣,看礼单。 当天下午颜清沅就接了圣旨,摇身一变成了忠王,并且赐了忠王府。 效率高得简直惊人,引得朝臣议论纷纷,不知道颜清沅发了什么****运,竟然这么快的速度,连案子也不用查了就可以封王。 带着疑虑的心情到了端王府祝贺,结果发现端王府正在挂灯笼,一打听才知道忠王和端王的外孙女大后天成亲。 也就是脸皮奇厚的宁棒槌,摊上这事儿还可以自然地应付。 本来颜清沅还有点担心,下午的时候特地从新府赶过来,在一群贵妇中间找到了正在对喜帖的宁昭昭。 有一妇人道:“怎么这么匆匆忙忙的就要成亲啊……毕竟是郡主,如果不是有什么难处,还是应该慎重一些……” 小棒槌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道:“这件事之前已经商量了很久了,日子也是早就定下了的。只不过和你不相熟,没告诉你罢了。对了,你是哪位?” 195.第195章 许你一世安好 其实呢,那位夫人的意思是,宁昭昭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为什么要匆匆忙忙的嫁人? 皇子刚刚封了王,完全可以等忠王府整顿好了,再成亲。既然已经订了婚,就不怕晚这几日了。 宁昭昭不是没听出来她是什么意思,只是…… 关你毛事啊! 见不得人的事?老娘就是干了怎么样啊!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你谁啊! 对方目瞪口呆。 宁昭昭抬头又看了她一眼,也没放在心上,又低下了头。 对方这才有些惊慌,心想她是上门来给新王和新王妃贺喜的,若是能多一层关系可以走动多好啊,不是来挑人家的刺的啊。 连忙赔笑了几句。 宁昭昭理都不理。 颜清沅看得都要笑起来了,隔着门让墨珠请那个小棒槌。 宁昭昭很快就从那群诰命里脱了身,走了过去,脸色却说不上好看:“干啥?” 颜清沅低声道:“跟我来。” “哪儿去啊?” “忠王府啊,你不想去看看?” 宁昭昭有点心动,却嘟囔道:“闹得够难看了,我才不跟你去。” 原来这些人情世故,她不是不懂。 自己的婚礼搞成这样,她也很窝火。可是考虑到秦皇后那边的情况,她才没闹事。 他们若是不迅速成亲,一改当初作壁上观的态度,站到皇后身边投入夺嫡大战,只怕太子性命不保,秦家面对着全面倒台的危机。阿沅有他的大志气。她也还惦记着徐妃临终前嘱咐她照顾阿彤郡主,她总得给人家小姑娘留条宽敞些的路。 只不过面对颜清沅,难免就任性抱怨一两句。 颜清沅有些愧疚。 他低声道:“是我欠你的,昭昭。” 本来他也没把婚礼当成一回事,只要签了婚书,对他来说,人就是他的了。 可是……小棒槌有的时候,对某些事情总是有莫名的执着。 宁昭昭叹道:“说什么欠不欠的。对了和离书呢?不是早就说要给我的吗?” 颜清沅:“……” 颜清沅道:“你就在这儿跟我撒娇呢。” 顿时宁昭昭啼笑皆非。 他俩拉着手经过花园,端王府今日人来人往,不少人都看见他们了。 丰神俊逸的前皇后之子,和未婚妻携手而行,一路言笑晏晏,怎么看怎么匹配,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有人惊讶于他们尚未成婚关系竟就如此亲密。也有人在心里微微一哂,年轻多情,今日不知道矜持只顾柔情蜜意,焉知来日方长,将来还不知会怎样。 当然,这些人宁昭昭是从来不管的。 颜清沅拉着她的手拐进了书房,关上门就看着她贼笑。 宁昭昭道:“你干嘛……” 声气儿却有些弱。 颜清沅把她抵在门上,有些眷恋地亲了亲嘴唇,认真地道:“我知道委屈你了。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宁昭昭叹了一声,环住他的腰身不说话。 说委屈,谁更委屈呢? 嫡皇子成婚,皇上不闻不问,甚至连焚香祭告先皇后的仪式都没有。秦皇后尽了全力了,能给他们争取下来的,都争取下来了。 其他的,皇上一概不回,还在陪娇弱的宋贵妃,和受伤的庆王。甚至还要皇后一再恳求,他才勉强答应了让皇后出宫,亲自为他们主婚。 如今宋贵妃倒是可以随意出宫走动,皇后反而倒不如一个妃子了。 这场婚礼弄得根本就不像成年封王的皇子大婚,反而像是个普通贵族的婚礼。 颜清沅并不在意这些。对于亲情荣耀,他本来就没什么指望。许多年前曾经指望过,现在他已经心冷如铁。 宁昭昭把脸靠在他胸口上,道:“说这些干什么?咱们俩成亲,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丢人了,还不就是丢你的人。” 颜清沅:“……” 宁昭昭道:“谁欠我的,我就找谁去。你放心,我不会把账算到你头上的。” 颜清沅低声笑了起来,捏着她的下巴,低声道:“你这棒槌,都不知道你自己多招人疼。” 眼中有些淡淡的暖意和怜惜,还有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满足和欣喜。 这是他的小棒槌,真正心疼他的小棒槌。 但是当他要低下头索吻的时候,果然还是被宁昭昭一脚给踹开了。 “去你的,一堆事儿要忙呢。你要是闲的慌你不如来帮我对喜帖,缠着我算是怎么回事啊?哦,对了,和离书呢?”宁昭昭不满地道。 颜清沅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快笑疯了,摆出强吻的架势硬是亲了她一会儿,在她要翻脸之前终是松开了,道:“这就写给你。” 宁昭昭喘着气,眼中氤氲,双唇嫣红,又有些狐疑,他会这么好心? 颜清沅倒也不含糊,坐下来就研磨摊纸,眨眼的功夫就写好了和离书,并签了自己的名字。 宁昭昭一个字一个字的确认,眼睛差点闪成了斗鸡眼,确定没什么坑,才表情复杂地收下了。 “这个也给你。”说着,他取出自己一直戴在身上的那块玉佩,递给了宁昭昭。 是颜氏凤佩。 本来是悬腰的,他改成了挂脖的款式,交给了宁昭昭。这本是颜氏母仪天下的凤佩,是大齐最高女性的象征,也是颜清沅操控已经被驱逐到蛮荒之地的颜氏族人的凭证。 见她发愣,他站起来,给她挂好了,轻声道:“颜氏这些年被排挤出京,一路难逃,历经苦难之后在蛮荒之地定居,俨然已经自成一国。他们只认凤佩,不认人。如果有一天我惹你生气了,你要走,就往那边走。我便是登基称帝,也没那个胆子对我娘家的族人做什么。” 宁昭昭:“……” 颜清沅看她发愣,便道:“不过咱们也要说好了,你也不能老那么淘气,说走就走,成么?” 宁昭昭脸有点红。她也知道自己有些骄纵脾气坏。 最终他们俩说好了,颜清沅要是不纳妾,她就不用这张和离书。 虽说成亲之前在这儿讨价还价,实在是有些孩子气。 可是颜清沅看小棒槌喜滋滋地收好和离书和凤佩,他心里又发软。 倒是她自己突然反应过来了,道:“你怎么这么大方啊?” 颜清沅心想,我怎么对你我要许你一世安好,你都不肯信,我还能怎么办? “为了让我自己记住,你是随时会走的,我得对你好点,不然你跑了怎么办呢?”他搂着她的肩膀轻声道。 宁昭昭想到当初自己的的蠢样,竟然这种话都说了!脸上有些讪讪的。 她把东西藏好了,有点想转移话题的样子,转过脸亲了他一下,又张开胳膊道:“你抱抱我看我轻了没有。” 颜清沅一把把她抱了起来,还掂量了一下,笑道:“好像重了。” “……讨厌。” 他们俩在这儿嬉闹个没完,华侧妃在前面,又要招呼客人,还要把宁昭昭丢下的事情全都捡起来做了,转来转去还找不到人,简直抓狂。 最终她实在受不了了,撇开那群贵妇,跑到花园里来透气,嘱咐身边的人道:“既然没出府,总在王府里。挖地三尺也要把郡主给找出来。” 这时候,一个漂亮的光头从她身边路过,听见了她的话。 他凑了过去,道:“侧妃,可是在找我们爷和郡主?” 华侧妃对黑市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尤其是这个张迈,长得妖里妖气的,竟然还跑去剃了个光头,显得更妖气了。何况她一直怀疑这小子和颜清沅和张迈曾经勾搭成基! 她冷哼了一声,道:“你来干什么?” 张迈道:“给爷准备聘礼队啊,这时间定的有点赶。” 侧妃不悦地道:“你也知道有点赶,他们俩自己倒是不见了踪影!” “哪有让新娘子自己忙活的?有什么的,我也可以代劳啊?”张迈笑嘻嘻地道。 “你?”侧妃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张迈对付女人是很有一手的。尤其是剃了光头以后,他衣着也朴素清淡了些,眉宇之间的狂妄气质也减少了,相反还透着一股子乖巧劲儿。桃花眼还在呢,忽闪忽闪的,看得人心肝跳。 华侧妃虽然严肃,可到底也是个女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态度就有了勉强的软化,只还是有些不屑地道:“你能干什么?” “什么都能干。打杂的事情尽管交给我好了。哦对了,我刚才瞧见前面还有一群贵妇赖着不肯走,我这儿倒有些新鲜的玩意儿,不如我去招呼他们好了。侧妃您只管忙别的。” 华侧妃还是有些狐疑。 但过了一会儿,她就服气了。 这小光头实在是太讨喜了,又来自神秘的黑市,很快那群妇人的注意力就都被他吸引了过去,开始围着他团团转。 “那个大回街的多宝阁,好大的架子啊,上回听说新进了一套黄金翡翠头面,竟是看都不让我看一眼的,说什么要等秦国公府的夫人先过目……这规矩我也知道,但是让我先瞧瞧总可以吧?”某贵妇幽怨地道。 “哦,那个大回街啊,这位夫人我看您面善,您去了只管报我小张迈的名号,老板绝不敢私藏好东西……” 196.第196章 百姓来贺 大婚前一天,端王府安静了下来。 据说忠王府的整顿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最后的收尾。第二天新娘子就要过门了,今天还在打扫院子,这也是一件奇事了。 连一向严肃的华侧妃,看着宁昭昭的眼神都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只道:“嫁过去了,你就是个大人了。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你自己担起来一些。殿下他是一个人过惯了的,你们府里也没有长辈,只好你自己辛苦些……你也别跟他计较这么多,这男人分好几种。其中有一种,成亲之前殷勤着,成亲之后到底会惫懒些……” 话还没说完,就被端王瞪了一眼,华侧妃只好讪讪的闭嘴了。 宁棒槌听了只是笑。华侧妃的意思她明白。颜清沅多宠她,宠得简直就没底线了。但是华侧妃作为长辈,自然会担心一旦浓情蜜意不在,她的脾气又被惯大了,夫妻之间相处难免会出现问题。 端王则没想那么多,很直接地对宁昭昭道:“小外孙,你记住,外祖父永远是你的靠山。受委屈了,回家来,外祖父在。” 华侧妃大急,道:“王爷!瞧您说的这个话,昭昭这是要出嫁了,自然就不能让她回来。她在夫家和和美美一辈子才好。您难道能护着她一辈子啊?夫君才是她一辈子的靠山!” 端王挠了挠耳朵,道:“本王这副身子骨,再活个二三十年,应该没什么问题……” “王爷!”华侧妃受不了了。 端王哈哈大笑,宠爱地拍了拍她的肩,又对宁昭昭道:“若是你表姐缀儿在这儿,本王便不说这话。你毕竟是长于京城,头十几年你娘不在了,你一人过的那苦日子。连着你娘受的几十年苦,外祖父一并补偿给你。” 宁昭昭听了,有些动容,低声道:“外祖父放心,昭昭不会让您担心的。” 端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是个懂事的姑娘,能让二小子动真心要娶你,那他肯定是打了一辈子对你好的主意。他打小没有爹娘,性子又顽劣,养成了一副极无情极执着的心性。如今他既然一心牵挂着你,那你就多看着他一些,能让就让着些。外祖父只盼着你们俩平安到老。” “实在不行了,就回西域来,做我端王府的小郡主也不错。” 宁昭昭怔了半晌,最后看着这位长辈,轻轻点了头。 然后那天晚上,她和家里的两位长辈几乎是秉烛夜谈。直到丑时,也没休息一会儿,就直接去梳妆了。 要说宁昭昭的心情……也还是云里雾里的。说她这就要嫁人了,还真没什么真实感。 喜娘一缕一缕地梳着她的长发,绾成别致的发髻梳在脑后,像一只张开双翅的蝴蝶,然后用珍珠和翡翠等宝石点缀成蝶翼上漂亮的纹眼。额前缀着精致的一缕垂帘,腮边点着朱砂。 端王府从西域来,他们家的郡主出嫁,讲究的是西域的规矩,新婚这一日新娘子打扮得像是谪落凡间的蝴蝶仙子,取意繁衍和美。 新娘子的嫁衣也是绣满了明黄色的蝴蝶,给厚重喜气的大红色也增添了一些灵活的色彩。因为是皇家郡主嫁为王妃,红色喜服的绶带,对襟等处,长长的披帛,用的都是明黄色。 嫁衣是大前天秦皇后送来的。虽然按照规格,没有坏了规矩,但是也高调得惊人。除去已故的太子妃徐氏,本朝还没有那一位公主郡主出嫁能有这样一身行头。 而且款式别致一看就知道是西域的风格。摆明了就是说,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就去找端王吧。这是他的外孙女,就是他罩着的。 皇后这个作法有些激进。但是端王没反对。 只有颜清沅不知道而已…… 等吉时到了,外面响起礼炮声,颜清沅来接亲,结果就看到了蝴蝶似的新娘子,在众人的扶持下款款而出,顿时目瞪口呆…… 宁昭昭已经盖上了盖头,被人扶着站在一边一动不动,少见的乖巧。 颜清沅回过神,神色复杂地看了端王一眼,当着众人的面给端王做了个揖,而且是一揖到底。 端王眸中深沉,道:“老夫将端王府的珍宝交给你,望你莫辜负老夫。” 颜清沅低声道:“不敢辜负。” 说着看了一眼端王身后呆呆的小棒槌,由衷地笑了。 宁昭昭被扶到门口,从盖头底下望了满眼的喜庆红色,一眼望不到尽头。 端王府为她铺就十里红妆。而她的夫婿今日一身红衣,想来还如从前那般丰神俊朗,正站在她面前,不知道以什么神情正望着她。 宁昭昭微微一笑,之前还觉得这亲成得有点仓促,不但自己不满意,还有点为阿沅心疼。 可是到了现在,她心中郁结之气尽去。 只要嫁的人没错,什么都不重要。她得赶紧打起精神来啊,今日可是她大喜啊。 颜清沅按规矩把她从端王府的台阶上抱了下来,放进花轿里,忍不住掀起盖头偷偷看了一眼,看到她的大浓妆愣了愣,然后又笑了起来。 宁昭昭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道:“看什么看,快出去。” 颜清沅笑了一声,也没强迫她,只先退了出去。 随着礼炮声和笙歌乐鼓,轿子被抬了起来。 宁昭昭一晚上没睡,困得要疯,上了轿眼睛就合上了。 不过她还是很警醒的,轿子落地的时候那一震,就把她给震醒了。 “王妃落轿!” 宁昭昭连忙坐直了身子,喜娘掀开帘子把她扶了出来。 一则是宁昭昭刚睡醒精神不好,再则也是闹哄哄的一团乱,让人松了警惕。宁昭昭一下轿就不知道踩到了谁的脚,然后一个踉跄,虽然勉强站稳了,但是因为动作太大,头上的盖头都落了下来。 顿时身边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包括刚才欢呼的,鼓掌的,闹喜的。一个个都呆呆地看着她。 一时之间气氛尴尬的几乎让人窒息。 宁昭昭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盖头,又看了一眼身边那个好像若无其事的喜娘,冷哼了一声,没事儿人似的就跨过了地上的盖头,走向了不远处仿佛完全没有看到这一变故的颜清沅。 另一个喜娘连忙道:“王妃进府!” 周围的乐声这才又响了起来。 颜清沅干脆弃了绸子不用,直接拉住了她的手,道:“本王迎娶端王府郡主为妻,就按西域的规矩来吧。” 立刻吩咐了人,把忠王府上挂的红色喜绸,甚至礼部准备的官方贺贴什么的,全都拆下来。 周围再次鸦雀无声。 礼部的官员一直在身边,此时看到颜清沅的部下二话不说就开始拆他们布置了一整天才按规格布置下来的礼堂,顿时大惊失色。 “殿下,殿下!王妃只不过是把盖头弄掉了而已,何必把整个喜堂都拆了?” 颜清沅笑道:“她穿着的本来就是西域礼服,还戴什么盖头?如今她的盖头掉了倒是正好,我便用整个西域礼来迎她入府。” “我大齐忠王,就算娶的是端王府郡主,又怎么能以西域之礼迎之?这,这不是……” 这不是打大齐皇室的脸吗!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 一个面容俊美的……光头,从后面探出头来,笑嘻嘻地道:“你可别在这儿嚷嚷,我主子大喜的日子呢。” “!!!” 这时候,不远处皇后銮驾也到了。 随着还有一大群百姓,突然欢呼着涌了进来,被侍卫拦住在外围。不少来参加婚礼的官员都大惊失色。 皇后一身华服,走下銮驾,在宫女的扶持下,身边还跟着个布衣老者。 在场众人连忙给皇后见礼。 “本宫在路上,遇见了这些百姓相约,说要来参加沅儿你的婚礼”,她带着由衷的笑意,道,“本宫寻思着,你是大齐皇子,少了什么都不要紧,只要有了这天下百姓的诚心祝贺,便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啊。” 这是怎么回事?一向倨傲清高的秦皇后,怎么会和百姓混在一起? 只见那个老者有些激动地道:“去年除夕,京城方圆五十里都遭受了雪灾,奸商屯粮不放,以至于百姓困苦。幸而有好心人放粮,才让百姓挨过这个隆冬。老朽记得当初,亲自来到老朽家中的那位青年,正是眼前的忠王殿下!” “是啊,当时来草民家的,正是那边那位侠士!别以为剃了个光头草民就不认识了!”人群中有人兴奋地挥手! 张迈:“……” 被张迈捂着嘴的礼部某官员:“……” 在一众欢呼声中,带头的老者激动地道:“今日听闻王爷大婚,本不想打搅王爷,只愿在此恭祝王爷和王妃夫妻和美,一世昌荣!” “恭祝忠王和王妃,夫妻和美,一世昌荣!” 整齐划一的声音传来,气势惊人。 更有人大喊:“国有忠王,是大齐之幸也!” 颜清沅和宁昭昭连忙下了台阶,亲自去扶那位布衣老者起身。 这颜大黑到了这时候,也显得慈眉善目,十分有诚意:“您快起来,既然是参加本王的婚礼,便是本王的客人,哪有让客人一直跪在堂外之理?” 197.第197章 新婚的样子 当下宁昭昭就笑道:“张迈,准备流水席,招呼各位。” 张迈笑道:“王妃,属下这就去把全城的厨子都‘请’来,为各位贵客准备饮宴。” 说着把自己捂住的那人一丢,利索地走了。 不多时,便从忠王府内涌出一大群家仆,连同给宁昭昭抬嫁妆的挑夫,也被宁昭昭赶着先把东西抬进了忠王府,然后也出来帮忙。 一张一张的桌子摆下,在忠王府门口排成了长龙,直延伸了数百桌。穿梭在街道王府下人今日也为平民效劳。 端王知道后,更是让华侧妃也带着人来帮忙。 以颜清沅的声望,很快几乎整个京城的酒楼都开始为这个流水席准备佳肴。也有不少酒楼自动停止营业,开门迎纳百姓,免费提供宴席,以庆商界之王大婚。 或许有人想让新封的忠王和忠王妃在今日丢一个大人。 除了宁昭昭下轿时的“见面礼”,里面不知道多少丰富的招数等着呢。 可没想到这么一闹,趁着大伙儿被转移了注意力,颜清沅利落地把礼部的那些人给清场了,然后拉着宁昭昭拜堂成亲。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仪式很快完成。 因为盖头早就掉了,宁昭昭扭过头就能看到颜清沅的脸。 他抓住她的手的时候,她感觉到他在微微发抖。 宁昭昭冲他挑了挑眉。 颜清沅一怔之后便由衷地笑了。 秦皇后也笑,看见宁昭昭那一身明黄色缀着红色的嫁衣,想起自己的儿媳妇徐氏和只剩半条命的儿子,眸中就有些淡淡的伤感。 “母后。”宁昭昭跪在皇后面前,甜甜地道。 秦皇后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做了一个当年娶徐氏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动作。 她从手上褪下金凤镯给她,笑道:“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宁昭昭接过来,感觉分量不轻,便诚心地给皇后磕了个头。 “送入洞房吧。” 颜清沅带着宁昭昭入了洞房。 直到这会儿,宁昭昭才有些回过气儿来。 她道:“累坏了。” 没有盖头压掀,喜娘说了吉利话,给他们结了头发和衣角,就退出去了。 颜清沅就给宁昭昭捏肩膀。 宁昭昭嘟囔道:“这就成亲了?” 颜清沅的的声音变得很柔软,道:“嗯。” 宁昭昭嬉笑道:“一点都不像。” “……” 宁昭昭又道:“我待会儿不用出去了吧?” “……不用了。” 宁昭昭道:“你还要出去陪宴是不是?那你先帮我把头发拆了,我睡一会儿。” “……” 颜清沅目瞪口呆地看了她半天。 “快啊。”宁昭昭嘟囔道,一边自己去拆头发上的乱七八糟的钿子什么的。 颜清沅只好伸手去帮忙。她那个头发,各种各样的小首饰,见缝插针地用上了,一共九十九枚。看着好看,早上光梳头就梳了一个多时辰呢。 两人合作,半天才把她的头发解下来。 宁昭昭的样子看起来还真就一点都不像新婚! 毕竟她跟颜清沅太熟了,紧张不紧张什么的,压根就一点也没有。 解了头发,她衣服也不脱,就缩进了婚床,转眼把床上的花生和桂圆啊什么的,都抛了一地。 颜清沅:“……” 宁昭昭拉了被子来盖上了。 颜清沅彻底:“……” 宁昭昭很快睡着了。 颜清沅也是无奈了。想到昨晚她肯定没睡好,今天又一番折腾。她最是娇气了,哪里能吃这种苦头? 横竖仪式已经完成,他也不勉强了,附身亲了一下她的脸,给她掖了掖被角。 宁昭昭是真的困极了,刚才在轿子里,摇摇晃晃的,又不敢深睡,反而更累。如今到了颜清沅的地方,终于能安下心来睡一觉,便觉得格外舒服。 中途墨珠还进来,给她送了一碗热豆浆,让她先喝了再睡。宁昭昭也真就喝饱了就又躺下了。 那天颜清沅从王府喝到府外,又从街头喝到街尾,也是豁出去了,喝得摇摇欲坠,让人扶到了新房门口。 他突然清醒了过来,把人都推开了自己进去了。 弄得张迈等人啼笑皆非! 颜清沅走进喜气洋洋的新房,直奔内间,然后咣当一声倒在了床上,不省人事了。 穿着自制新婚专用小睡裙的宁昭昭:“……” 靠!本来想躲在被子里给他一个惊喜的! 闻着那冲天的酒气,宁昭昭气得踹了他几脚,结果某新郎官硬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气了一会儿,最后无奈地叹气,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轻轻地摸他发烫的脸。 “小贱皮子”,她嘟囔道,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今天晚上要是起不来,以后也别想了。” 果然,颜清沅撑开眼皮看着她。 顿时宁昭昭傻眼了。 颜清沅抓着她的手,嘟囔道:“你让我……先休息一会儿。” 然后就想赖过去。 宁昭昭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捏他的脸。心想老娘睡了一天补足了精神,做好了以身饲虎的准备,想着晚上好好伺候你,结果你倒给老娘来这一出。 想想他也挺可怜,被她欺负得够惨了,新婚还被人摆了一道。 她凑过去亲了他好几下,软绵绵的身子就开始往他身上蹭,想把他叫醒。 颜清沅半眯着眼睛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看着她坐到了自己身上,掀开自己肩上的吊带,慢慢地脱了下来…… 他的呼吸一下就急促了起来,双手自发自动地抚上了她的腰身,然后慢慢地往上,抓住了沉甸甸的胸前。 宁昭昭低笑,道:“都醉成这样了,还是能找到地方,嗯?” 也就是仗着他醉着不省人事,她才那么大胆。 她把头发撩到脑后,俯身轻轻吻着他的嘴唇,也不嫌他满身都是酒气,含着舌尖舔了舔,解开胸前的衣襟,慢慢地往下,感觉他的肌肉一寸一寸地收紧。 “昭昭……” 颜清沅的气息愈发紧了,挣扎着想起来:“别……” 她轻轻拉开他的腰带,低头看了一眼某个颤颤巍巍的东西,嗤笑道:“丑八怪。” 颜清沅:“……” 他喘着气,终于挣扎起来了,支着身子一手捧着她的脸,那只手都微微发颤:“别闹我了……” “不闹你,想要你。”她偏过脸,脸红地亲亲他的手指。 颜清沅喘着气看着她。 她身上还披着那层火红的薄纱,刚才他就觉得那件东西怪怪的,让人看着眼热,老想上手去连撕带扯一番。此时被她自己褪了下来,挂在雪白的胯骨上,露出后腰最漂亮的那一段曲线,和让他心驰神摇的腰眼。 而此时他的小新娘子正趴在他腿上,巴巴地看着他呢。 颜清沅已经到了临界点,迷迷糊糊地只想把她抓过来好好蹂躏一番才好! 可是当她看他没什么动作,开始在他腿上蹭的时候,颜清沅却吓了一大跳! “昭昭,别……” 那一刻的宁昭昭温柔似水,眸中有些怜惜,道:“这是咱们新婚啊,你躺着别动,我来就行了。” 颜清沅喘着气,捧住了她的脸,道:“你先听我说,咱们今晚不能做。” “为什么?”宁昭昭讶然道。 颜清沅说不要!狼都改吃素了! 他一下瘫倒在枕头上,努力平伏着自己的呼吸,宽阔的胸膛起伏带着禁欲的致命吸引力。 宁昭昭忍不住爬了上去,舔了舔嘴唇,低声道:“为什么?” 颜清沅苦笑:“明儿告诉你成吗?我真的累了。” 那一刻宁昭昭僵住了,只觉得自己精心准备的新婚惊喜就跟个笑话似的!她都爬到他身上去伺候他了!他竟然这样! 这刚到手呢,他就对她不感兴趣了是吧! 宁昭昭慢慢地从他身上趴下来,默默地把衣服穿好,翻了个身睡到里面去。 颜清沅喘了一会儿,支起身子附身亲她的肩膀。 “走开。”自尊心受挫的小棒槌哽咽道。 ……竟然气哭了? 颜清沅的酒立刻吓醒了! “昭昭,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连忙把她抱了起来。 “走开走开走开!”宁昭昭抓狂地踹了他几脚,又踢又打不肯让他抱! 太特么丢人了,主动献身竟然换来这种结果! 又不用你动手,还什么“我累了”,有种你就累一辈子好了! 颜清沅心疼极了,硬是把她搂紧了,低声道:“好昭昭,别难过,我不是有心的。” 宁昭昭硬是咬了他两口,又倔又可怜:“你别抱我,你去隔壁睡!我就知道,你现在懒得应付我了……” 颜清沅啼笑皆非,这是什么鬼话? 他怎么舍得她那么难受啊!便是让她打死,他也不想看到她这副样子啊。 “我……说实话,你别生气。”颜清沅有些犹豫地道。 怀里抱着她娇颤颤的身子,他又有点口干舌燥,自发自动得就开始乱摸。 宁昭昭顿时就如同受了奇耻大辱,豆子似的反弹:“别碰!你别碰!反正你不稀罕我了!” 颜清沅心想待会儿要让她打死了,如今怎么舍得放手? 硬是抱着她,一身酒气就往她唇上凑,把宁昭昭亲得晕晕乎乎的。 “……你有身孕,刚满一个月。我们缓两个月,再……” 宁昭昭被雷劈了! 198.第198章 怀孕的棒槌 宁昭昭突然反应过来了。 那次她大早上起来,看到颜清沅在端王府书房连斩了不少人,一大早便恶心吐了一地。 颜清沅给她把完脉以后,脸色就有些诡异……还骗她说她是吃多了! 而且从那天以后,他就用调理身体的名义,给她吃了不少药,看着还有点担心。 若是一个月,算算日子,应该是当初在别院的时候那几次怀上的…… 之后她被灌了黄粱一梦,大量用药,月份还小谁都诊不出来,包括颜清沅…… 然后他就开始心急火燎地准备要成亲,也不敢会不会太心急了,有没有时间做准备! 宁昭昭想通了这些,气得一个劲地掐他的脖子:“你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颜清沅被掐得快翻白眼了也不敢反抗,咳了几声,有些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腰身,道:“是我不好……” 棒槌竟然要当娘了! 她掐完了人,顿时又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我之前吃了那么多药,会,会不会……” 他讨好地亲着她的脸,道:“不会有事的,有我呢。” 宁昭昭摸着自己软绵绵的肚子,呆滞了半晌。 里面有个什么奇怪的小东西…… 她心惊胆战地道:“你,你走开,快走开!” 此时颜清沅已经醒了,正小心翼翼地亲着她漂亮的背脊,此时闻言就一僵。 “滚出去!不许跟我睡一个屋!” “昭昭……” “你一身酒气,熏坏了我儿子怎么办!” “……” 颜清沅只得爬起来,灰溜溜地滚了。 院子里值夜的丫鬟和侍卫,看到自家王爷蔫头耷脑地从新房出来了,去了书房…… 宁昭昭瞪了一晚上眼睛都没睡着,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到了中午才爬出来。 她终于勉强接受了自己肚子里多了个东西的现实……不接受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掏出来? 叫了墨珠进来给她梳洗,出了门,两边的丫鬟整齐地道:“王妃。” 宁昭昭被吓得差点跳起来。 哦对了,她昨天嫁人了,现在的身份,是怀孕的忠王妃。 说到这个…… 宁昭昭对墨珠道:“你去把你家爷找来,晚点我们要进宫请安。” 虽然知道皇上故意要落他们夫妻俩的脸面,就算进宫,也没有其他皇子大婚第二天的时候那样的待遇。但是皇后面前还是要去见个礼的。 宁昭昭吃过午饭,抬头就看到颜清沅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小颜子?” 颜清沅:“……” 宁昭昭笑道:“滚进来。” 颜清沅倒也不含糊,利落地滚了进去。 他已经换好了朝服,绣着麒麟的暗青色华服,金冠束发,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华美和霸气。 宁昭昭看着他流了一会儿口水,还是板着脸,道:“准备进宫吧。” 颜清沅厚着脸皮道:“你不生气了?” 宁昭昭哼了一声,道:“我气得恨不得咬死你。” “……” 颜清沅早就知道她会翻脸,不过看她虽然气呼呼的,还是先为他打算要陪他进宫,心里又柔软的一塌糊涂。 他心想这是我的棒槌,是我孩子的娘。 一边这么想,他又没脾气似的在她身边转悠,觉得她梳的那个妇人髻真好看,小金冠也真衬她。 宁昭昭擦了擦手,回头看到他这副贱样又叹气。生气固然有,但是想想他从小的经历,又觉得给他生个孩子挺好的。免得他老这么独。 “走吧。” 颜清沅眉开眼笑。 “傻子。”宁昭昭嘟囔道。 两人携手进了宫,恰逢宫中大宴,说是庄德妃的小公主过生辰,正摆小宴呢。皇后不管事,宋贵妃不计前嫌挑起了担子,主持这一切,皇上赞赏不已。 至于昨天有个皇子大婚,而且全城百姓来贺,他们好像不知道似的。 走进宫里,这对新婚夫妇好像也没有感觉到气氛的微妙。 颜清沅对着宁昭昭发花痴,宁昭昭则皱眉想着心事。 直到路上遇到被人用软轿抬着的庆王,他们两人才猛地回过神来。 庆王吩咐宫人停轿,脸色有些苍白地梳着妇人髻的宁昭昭,半晌,轻声道:“你竟真的成婚了。” 宁昭昭淡道:“难得如今最受宠爱的庆王殿下,也知道我们这点小事。” 语气里充满了讥讽。 庆王忍不住要笑,笑着笑着却发苦。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坏人?” 宁昭昭看他的样子,其实是有些怜悯的。 从前多英武的汉子,如今被自己的亲娘打得瘫在那,只能用轿子来抬。 最受宠爱?呵,他不过是他娘手上的一颗棋子罢了。表面看着光鲜,其实他又何尝不可怜? “走吧。”宁昭昭对脸色已经不太好看的颜清沅道。 庆王几乎要疯,挣扎着想从椅子里爬起来:“连你,连你都这么想我!连你都看不起我!” 宫人连忙道:“殿下,殿下小心……” 庆王挥开宫人的手,硬是拧过脖子看着她的背影,心口撕裂一般的疼。 从他回了京,京城的天便是灰的。每一个人,都是灰的。他娘假意温柔的笑脸,他那个自以为是的父皇。他们都是灰色的。 唯有她……一颦一笑那么鲜活自然。 这是他半年来唯一的色彩,提醒着他他的处境,告诉他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她眼中偶尔一闪而过的怜悯,让他觉得……她可能是唯一一个明白的人。 可是她为什么成亲了? 为什么连她都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庆王几乎是对着她的背影咆哮,也不管在宫里会引发怎样的猜想,不管宋妃会怎样惩罚他! 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宁昭昭自然不回头的。 她拽着颜清沅往前走,听着那声音,觉得浑身都发抖,仿佛在听一只受伤的野兽最绝望的悲鸣。 走到皇后的紫宸殿门口,她一回头看到颜清沅那种怪怪的眼神,顿时心里就叫苦不迭。 她道:“是他缠着我,我又没有跟他怎么样……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担心我咬你!” 颜清沅的表情松了些,安抚地摸摸她的手。 昭昭对他忠心不二,他比谁都清楚,不然也不会惯着她还任打任骂,就是因为知道是自己的贴心人,他才放心地犯贱。 可是今日看到庆王…… 他其实是想有人能拉他一把。被母亲推出来粉墨登场像个戏子,那个滋味肯定不好受。 当年他刚上京,一眼看到昭昭就被她吸引。她总是那么干脆热烈直接。让他这种活在阴暗里的人忍不住心驰神摇。 那种不顾一切想要抓住她的强烈执着,他懂。 然后昭昭被他抓住了。 那么抱歉,他不会放手了。 低头看了一眼,宁昭昭正有些心虚地耷拉着脑袋,他意味莫名地笑了笑。 “走吧。” 宁昭昭蔫头耷脑的,心想那小混蛋到底缠着他干什么……在宫里也不怕闹笑话,或者被他老娘一棒槌锤死…… 紫宸殿内空荡荡的,大伙儿都去给小公主庆生了。 大约是看清楚了皇上总会立庆王为太子,宋贵妃最近也高调了,皇后反而变得有些绵软。皇上以前还顾忌着些,如今宠起宋贵妃来几乎是肆无忌惮。 几乎是一夜之间,秦皇后失势了。 不过她看起来心情不错。 颜清沅和宁昭昭给她见了礼,她打量了一下宁昭昭,笑道:“果然是明眸皓齿,少见的美人坯子。只不知道宋氏那个无颜贱人,知道自己的儿子竟迷上了昭昭,她心里会怎么想?” 宁昭昭:“……” 颜清沅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秦皇后让左右将赐给他们的东西拿出来,低声道:“皇上这是在落本宫的脸面,所以连带着你们俩也……” 她顿了顿,道:“你们该有的,本宫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不会让你们比别人少了什么。” “谢母后。” 相比起紫宸殿的冷清和平和,羽坤殿却有些剑拔弩张。 庆王被拖回了羽坤殿,跟从宴上赶回来的宋贵妃很是激烈地吵了几句。 最后宋贵妃勃然大怒,几步抢下台阶,一巴掌狠狠地打了上去,声音大得整个内殿都听得见回音! 庆王被打得脑袋都偏过了一边。心里既意外,又不意外。 宋贵妃既然下得了第一次手,如何打不得第二次? 半晌,庆王低声道:“若是您觉得您生养我一场,是我欠了您的,何不就此了结了我?您瞧瞧我现在的样子,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个窝囊废罢了。” 宋贵妃打完以后也有些后悔,看他脸上的巴掌印这样明显,出去让人一眼就看见了。便叫人来给他冰敷。 一边试着劝哄他,眨眼又变成了目中含泪的样子:“我儿,为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你要的,娘自然都会给你。你且耐心等着,等你继承大统的那一日,她也一样是你的。你若是再这样执迷不悟,不但娘,连着不少为了咱们宋氏荣耀出生入死的儿郎,都是要让你给害死!” 庆王苦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他是真的累了。 这时候,殿外太监突然高声到:“皇上驾到!” 199.第199章 是不是亲生的 宋贵妃吃了一惊,连忙擦了擦眼睛,眼泪倒是擦掉了,眼睛反而更红了。 她迎了出去,俯身下拜:“皇上……怎么匆匆退宴?” 皇上连忙把她扶起来,道:“慧心,这里没有别人,何必多礼?辰儿呢?” 看到她红红的眼睛,在心里叹息,觉得必定是怕他担心,所以强忍着悲意。 一回头看到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里的庆王,又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今日在御花园,对着那宁氏女大声嚷嚷什么!上次在猎场就是追着她去了,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宋贵妃想到又悲从中来,道:“辰儿原不是这样的……自从,和那宁氏女相识之后,便……愈发不听话了。” 的确,庆王原不是这样的。他虽然心里烦躁,但是很少忤逆母亲。 只是认识了宁昭昭以后,才…… 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他见识到了他母亲的专横,霸道,残忍,无情。 皇上看他那样,心里又有气,愈发心疼宋妃,后道:“你也别折腾你母妃。等立了你为储,朕自当把那宁氏女赐给你做禁脔。” 庆王这才微微动了一下,眼中有些茫然:“她是……我嫂嫂。” 皇上冷嗤,道:“什么嫂嫂?朕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儿子?” 当年颜后自己用了死胎换这个孩子,必定是有原因的。不然皇后嫡子,是何等荣耀,她又何必这么做,还赔上自己一条命? 颜氏是在他面前被勒死的。 皇上曾经因为这件事而觉得痛苦,毕竟夫妻多年,颜氏温婉可人,体贴入微,从无过错,而他却要亲手处死她…… 可是当颜清沅出现以后,那种痛苦和内疚却变成了恼恨。 温柔体贴的颜氏,竟骗了他那么多年!换了自己的儿子,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甚至怀疑……颜清沅是当年颜后,和旁人,私通所生…… 这种可能让他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宋妃劝他,忌讳端王和皇后,先把人认下来,他大约早已把颜清沅推出午门…… 他是不会承认这是他的儿子的! 看着这个殿内,低头抹眼泪的宋贵妃,和沉默不语的庆王,帝王在心中长叹。古训有言,自古红颜多祸水,他虽为天下之主,可也只有眼前这两人,才是他的真正的妻儿。 “你放心,朕的一切都会留给你。也只能留给你。”皇上郑重对庆王承诺。 而此时,皇后带了颜清沅和宁昭昭去东宫。 出人意料的是,顾胜雪竟然还有一口气。 “她已经招供了,当年,害死淑月的是她哥哥顾胜达”,皇后对颜清沅有些愧疚,道,“倒连累了你背那个污名。” 秦氏虽然和颜氏结盟,但是秦家人对颜清沅这边却还是没什么好感。 毕竟因为秦淑月的事,秦国公夫人上门去闹,还被宁昭昭给打了…… 颜清沅看她眉宇之间有些忧愁,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皇上还没有正式下旨废太子,但是这件事已经成了秦皇后脑袋上悬着的一把剑。 以至于她最近都有些软弱。如若不然,就算皇上明显偏心,她又岂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您也应该振作一点”,颜清沅意有所指,看了宁昭昭一眼,道,“昭昭已经怀孕了。” 宁昭昭:“……” 秦皇后讶然,然后失笑! 颜清沅道:“我是嫡皇子,养在您的名下,已经成婚。等我的王妃显怀,我会更有优势……” 他看了宁昭昭一眼,道:“皇上无论如何越不过我去。他就算废了大皇兄,也立不得庆王。这个时候您更应该振作,不能让宋氏的人得意了去。” 宁昭昭的脸皮红一阵白一阵,偷偷地瞪了他一眼。这个时代,婚前那什么,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 秦皇后听了这话,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是啊,本宫又何必便宜了宋慧心那个贱人……” 出宫的时候,正好碰上庄德妃那边散宴,不少进宫赴宴的人家的轿子都和忠王府的轿子并行。 有人好奇地打起帘子看过来,犹豫着应不应该上前去搭讪。毕竟虽然皇上竭力贬低这位皇子,也依然抹不去他嫡皇子的名分,又有皇后撑腰,更是娶了端王府的外孙女。 他行事低调冷漠,新娶的王妃脾气也有些古怪。因此那些人虽然有那个想法来探探底,敢行动的却几乎没有。 轿子里,颜清沅仔细地看宁昭昭的脸色。 宁昭昭好气又好笑,道:“你别这么贱兮兮的,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怀了……总是好事。”他的声气儿有些弱,喃喃道。 宁昭昭头疼地道:“你不提呢,我倒是忘了。你说我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到时候成亲最多九个月我就生孩子了。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我跟你成亲之前干了什么了!” 颜清沅把头靠在她肩上,心虚似的,道:“就说你早产好了,也不是没有这种事。反正时间没差多少。” 宁昭昭恼道:“那也才八九个月,我是什么时候怀上的!” “自然是新婚之夜”,他想到她昨晚的表现,有点蠢蠢欲动,拿手环住她的腰身,“合情合理。” 宁昭昭哭笑不得,道:“你本事不小。” 颜清沅自是各种黏糊撒娇卖萌,他知道她不会真的气他的。 看她虽然还是气呼呼的样子,眼神却变得柔软了下来。颜清沅是有些得意的,心尖上又发软。 宁昭昭无奈的道:“小贱皮子。你老这么欺负我,我总有一天会不吃你这套的……” 颜清沅笑着把她抱了过去放在自己怀里,亲了亲她的鬓角。他最喜欢看昭昭明明生气,却又对他心软的样子了。虽然知道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真的把她给惹毛了,而他也不是没吃过教训,但就是屡教不改还是想逗她。 临回府的时候宁昭昭说要吃陆记的糕点,颜清沅亲自带了她下车去买,也让她自己多挑几种口味。 虽然是老字号,可那就是个小门面,门口经常有人排长队的。 颜清沅和宁昭昭两人一身华服,也老老实实地跟着排队,把那些人都吓了一跳。待认出来了,他们又满心欢喜。 “原来是忠王殿下和忠王妃!” “快,您先请!” 说着纷纷要给他们让道。 颜清沅连忙笑道:“不必不必,各位请自便。” 宁昭昭也笑,心想这颜大黑,混民望倒是混的不错。本来宋贵妃想先给庆王建立民望,结果匪被端王给剿了。没想到颜清沅这黑心鬼在民间倒是风生水起。 他一改刚才那副贱样,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一边慢悠悠地排队,一边和人家聊着闲话。不管人家说家长里短,还是年节收成什么的,他都笑呵呵的听着。 宁昭昭本来乐悠悠地听着,突然听见人家说着陈氏糕点不知道吃不吃得到了,顿时就急了:“这是为何?” 那副娇憨的样子让众人都笑了起来。 她生得极美,身份尊贵,和颜清沅站在一起显得非常登对,还总是拉着手。不管什么时候的人,都喜欢看这样赏心悦目的一对人儿,觉得看着他们,连自己心里也美滋滋的。 有人叹道:“陈老板守着这家小铺子几十年了,从前也不是没有贵人来请他入府,他都是推了的。可这次,宁相爷的夫人怀了身孕,说是非得每天大早的就要吃陈氏的糕点。” 宁昭昭愕然:“胡夫人怀孕了?要吃糕点,每天大早来买不就是了,他还非得把人请回去啊。宁家最抠门不过了,请回去也没多少银子给你的,陈老板。” 顿时众人轰笑。 陈老板苦笑道:“他家是相府……哦,好像是王妃的娘家?纵是不给银子,小的也是要去效劳的。” 宁昭昭嘟囔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还去相府讨吃的?” 她使劲扭颜清沅的手。 颜清沅哭笑不得,安抚道:“陈老板不去。” 宁昭昭扭过脸,道:“真的?” 陈老板巴巴地看着他们。其实他也是不想去的。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多自在,何必到人家府上去受罪。 颜清沅笑道:“嗯,真的。不过我倒不觉得你有这个必要上门去看他们” 宁昭昭满意。 买了糕点,和老板打了招呼,两人携手走了。 一群百姓还在津津乐道。 “再没有比忠王殿下更好的人了。要不是殿下,今年过年,家里的几个小子怕是一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是啊,一点架子没有,还是个王爷呢。哪像那些芝麻绿豆的官儿,走到道上都恨不得有人给他们作揖。” “王爷是咱们民间出来的,就是咱们民间的王爷。和那些人哪里一样?便是王妃也是极好的,一点也不娇气,和王爷真登对,真是一对璧人。” …… 此时宁昭昭在马车上捧着热乎乎的糕点,一边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道:“胡氏竟然又怀孕了……看不出来我爹还挺能耐的。只不知道比咱们这个大多少。” 颜清沅皱了皱眉。宁葳用胡氏搭桥,正向宋氏靠拢的事儿,还没跟她说呢。 200.第200章 查抄东宫 忠王大婚,虽然在民间广为流传,但是在某些人的刻意压制下,在皇室却是悄无声息。 这个皇子也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甚至在他们大婚以后,丞相宁葳很快带头,和大臣联名上奏,要求废太子。 这件事轰轰烈烈闹了一个多月。终于,皇上正式下旨,废秦皇后所生的皇长子齐闵储君之位。 一时之间,宋贵妃和庆王的势头达到顶峰。 当天宁昭昭单独进宫见了皇后。 一夜之间,她仿佛老了十岁。 “您还好吗?”宁昭昭低声道。 秦皇后是早有准备,虽然打击很大,但是到底不算太意外。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参茶喝了一口,低声道:“无大碍,这一天总是要来的。” 宁昭昭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一时之间倒是沉默了。 秦皇后淡道:“倒是你,沅儿竟然会让你独自出来。” 他们俩成亲以后,就形影不离,基本上走到哪儿都出双入对的。好像朝中风起云涌对他们丝毫没有影响,他们二人眉宇之间都丝毫不见愁容,反而都是新婚燕尔的甜蜜。 宁昭昭低声道:“我是偷溜出来的。” 秦皇后:“……” 她抬了抬头,眸中有些担忧之色。 皇上已经下旨要查抄东宫…… 太子私吞国库,多年来又霸占民女无数,东宫里不知道藏着多少龌蹉事。更何况他自己还躺在病床上哼哼,这个时候查抄东宫,还要他搬出东宫,无疑是雪上加霜。 虽然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那个场面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好歹是盟友,这阵子来,秦皇后对他们夫妻二人也不错,宁昭昭是特地进宫来给她助威的。 至于颜清沅那个瓜娃子,一大早就跟着皇上和庆王去狩猎了,这种运动不适合孕妇,宁昭昭就无情地被抛下了。 临出门那小子对着宁昭昭耳提命面,让她绝对不许出宫,宁昭昭怎么可能会听? 皇上跑去狩猎,又让人查抄东宫,也是为了避开这场纷乱。留下皇后,估计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该是何等绝望? 他连颜清沅都带走了。是觉得庆王伤刚好,带个牢靠些的大夫比较靠谱。 宁昭昭也看得明白,心里对那老东西十分不屑。 她道:“我带了青云骑。” 秦皇后猛的抬起头。 宁昭昭笑道:“娘娘,移驾东宫吧。” 最近秦家人倒是有些内敛了。也该由忠王府和端王府出头了。 秦皇后却有些沉吟地看着她,道:“你能做主吗?” 颜清沅是个十分滑头的人,到现在皇后也没有拿准。 宁昭昭淡淡一笑,道:“娘娘放心。” 她今天还就是来闹事的!那小子敢对她怎么样! 东宫。 丞相宁葳和镇远侯府双双负手,立于宫门口。宁葳对镇远侯自然是竭尽所能的阿谀奉承。他好不容易讨了这个查抄东宫的差事,那说明宋氏终于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侯爷,这东宫乌烟瘴气的,下官想,庆王殿下还是要过一阵子再住进去为好。”宁葳讨好道。 这时候,东宫里果然是乌烟瘴气的,因为太子妃和两位良娣都不在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低级妃嫔。但从前作为东宫妃子,也是尊贵的,其中不乏大臣家的女儿。此时一个个被叫出来,站在院子里,或是哭哭啼啼,或是满脸木然。 从今天早上开始,就陆续有幕僚出逃,都被早有准备的镇远侯府的人给抓了回来。太子亏空国库,这些幕僚肯定也是有罪的,就算没有,也得让他们有! 至于那些嫔妃,最后估计只会剩下几个家里有门路的,剩下的,不是没入贱籍,便是被官员瓜分。 宁葳撬了这个差事,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可以主管分配这些昔日嫔妃。到时候想做哪里的人情,就把人往哪里送。怎么说也是昔日太子妃嫔,拿出手去也是件稀罕物…… 正想着美事,突然一个有些严厉的声音传来:“圣上命你们查抄东宫,为何东宫妃子倒是站了满院!” 秦皇后积威多年,她的声音让镇远侯和宁葳都哆嗦了一下。 到底是皇后,她要是避而不见,众人还是能逞一把英雄,就把东宫给瓜分了又如何? 可是她竟来了…… 镇远侯回过头,看到跟在秦皇后身边的宁昭昭,顿时脸色更难看了!心道皇后受了如此大的打击,本该避而不见,寻思保全自己剩下的几个子女的。如今突然又站了出来,原来是有忠王府和端王府撑腰! 宁葳的眼睛顿时就转个不停。 宁昭昭笑道:“皇上下旨查抄东宫,可这到底是东宫啊,你们怎么摆出了抄家的架势呢?还有那些娘娘……你们怎么对姑娘家这么不客气?哎哟,还有小皇孙呢。宋侯爷,太子有罪,皇孙殿下可无罪啊。你这般轻慢皇家子孙,可是死罪啊。” 这时候,被护在一位低阶良媛身后的小皇孙连忙跑了出来,抱住了皇后,大哭道:“皇祖母!” 徐妃生前,待这些妃子十分和善,对李良娣生的小皇孙更是视如己出。此时才会有宫妃自身难保,还要护着这位小皇孙。 皇后悲从中来,附身抱起小皇孙,哽咽道:“本宫的小孙儿,怎么就让你受了这种委屈?” 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她原以为,皇孙无罪,他们怎么敢动皇孙?可现在她才反应过来,明面上不敢动,私底下,总是要欺负欺负这个孩子的。 镇远侯一时哑口无言,只道:“娘娘,王妃,臣等是奉旨行事,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二位殿下恕罪。” 宁葳也道:“是啊,只等臣办完差事,再去皇上跟前儿请罪。” 说着,又冲宁昭昭道:“王妃,还不快扶皇后娘娘去休息?这东宫正乱着呢,小心待会儿有什么冲撞。” 话里却有另一个意思:要是待会儿有什么冲撞,我们可不管,早让你们走了的。 宁昭昭却非常非常大声地道:“你们查抄你们的,我们就在这儿站着,冲撞不了!” 宁葳被那个大嗓子喷了一脸,半天没回过神来! 镇远侯面上露出不悦之色,道:“我等是奉旨行事,若是王妃妃要那么固执,那……” 宁昭昭上前了一步,笑道:“你难道敢动我?” 镇远侯扫过她带来的青云骑,冷笑了一声,道:“自是不敢。只怕有误伤。” 宁昭昭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笑道:“那你可千万小心,我肚子里可是已经有了孩子的。”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怔住了。连秦皇后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似乎是诧异她会在这种场合把这个消息说出来。 宁昭昭笑道:“我这可是忠王的第一个孩子,颜皇后的后人,也是这一代的第三位皇孙或是皇孙女。我现在就站在这儿了,你来误伤我试试?” 镇远侯脸都气白了! 庆王现在还是庶出。本来皇上只打算废太子之后,找个机会连皇后一起废掉。没有成熟的子嗣撑着,皇后本来也挨不了多久了,毕竟十二皇子还小,忠王又不过是个没什么根基的养子! 到时候废了皇后,立了宋氏,今年之内必定能立庆王为太子! 可是现在忠王竟然有了子嗣的优势!而且还是端王的外孙女怀嗣! 那么皇上和宋氏的全盘计划,都会被打乱了! 这时候,秦皇后终于缓过来了,抱着皇孙,道:“来人,将东宫各位妃子带回紫宸殿。并派人把守太子主殿。其他人等退到花园,以免耽误了各位搜查。” “是。” 宁昭昭轻轻哼了一声,瞪了宁葳一眼,道:“让开。” “……” 宁葳看着那些被带走的妃子,顿时如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一大波利益被带走,心疼得无以复加。 看着宁昭昭就道:“王妃成婚才一月有余,哪里来的身孕?” 很明显,他就是故意这么问的。宁昭昭婚前干了点什么,他也不是不清楚。 面对众人有些疑虑的目光,宁昭昭冷哼了一声。 “一月有余有身孕是很奇怪的事吗?您老安心办您的差。我的事儿,从来就没让您操心过。您哪,也少在我跟前儿指手画脚的,我不吃您那套。” 宁葳顿时脸红脖子粗! 一般人就算父女不和,也不愿意把这层关系摆上明面上来说,偏偏宁昭昭是生冷不忌的。 本来婚后一个多月怀孕,虽然快了些,但也不是不正常的。只因为宁葳是做父亲的,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所以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些。 相反宁昭昭从容地讽刺自己的生父的态度,反而让人看明白了。 她压根就看不上自己的娘家父亲。虽然匪夷所思,但宁葳生个女儿,嫁作王妃,回头却不认他,连自己的喜事也都不回家告诉娘家人…… 那也是宁葳丢人些。 当下宁昭昭陪皇后在东宫内花园里坐着,看着人来人往,查抄东宫。 小皇孙年纪还小,却似乎已经懂得了什么,只是哭着不肯看。 皇后目中有些悲凉,却强迫自己的小孙子看着眼前这一切:“我的孙儿,今日发生的一切,你都要仔仔细细地看了,然后记在你心里……” 201.第201章 皇上傍晚回来,听说查抄东宫不顺,一直抑郁不振的皇后突然站了出来,还带走了小皇孙和的东宫妃子,太子和罪妃顾氏还在空荡荡的东宫。 到了此时,他反而没有从前那么厌恶秦氏。毕竟夫妻一场,说白了秦氏其实也没有什么很大的错,只是让他不喜,偶尔欺负欺负宋氏而已。 “由她去吧。她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一天,就要给她一天这个位置的权力。”皇上淡道。 “忠王妃……也在。” 一身甲胄的皇帝猛的回过头,目光停在了不远处和庆王并肩而立的忠王身上。 其实看久了,他知道这是他的亲儿子。眉眼之间和庆王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平心而论,才华,为人处事,各方面,都挑不出什么错处。 只可惜…… 他似笑非笑,道:“忠王妃有身孕了?” 有那么一瞬间,庆王脸色煞白。 颜清沅出列,上了前,道:“是。” 皇上的神情,辨不出喜怒,只道:“这样的喜事,怎么不早说?还让她一个妇人,四处嚷嚷?” 似乎有些责怪的意思。 颜清沅笑了笑道:“想来她本就是进宫向母后报喜的。” 皇上看了庆王难看的脸色一眼,在心里叹气。这个儿子生性像他的母亲,耿直善良直爽。虽然最近长进了些,可脸上还是藏不住事。 后又想,虽说作为一个君王,还是差了些火候,但慢慢总能教起来。好过忠王,不知深浅。 比如这次,他最宠爱的王妃突然搅和到了东宫的事情里来,他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叫人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既然皇后不放心,那东宫的那批幕僚,就交给忠王处置吧。原来的宫妃,让忠王妃负责安置。” 换句话说,他要把那些东宫宫妃,全部驱逐出宫。 这就意味着,太子最后的命运,不死也只能成为庶人,褫夺一切皇室荣耀。至于小皇孙,他还算留了点情分,皇后带走了,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孙子。 “是。”颜清沅应了一声。 他从殿内退了出来,庆王立刻跟了上去:“二皇兄。” 颜清沅停下来,耐心地道:“怎么?” 庆王的脸色很不好看,半晌,才道:“我能好起来……是托你的福气。” 先前颜清沅给他看过伤。不然一个多月的功夫,他哪能好得这么快。 颜清沅笑了笑,不搭话。 庆王憋了半天,才道:“如果……二皇嫂得闲,过几天我母亲的桃林宴,我想,请她一起……” 颜清沅很自然地打断了他,道:“你二皇嫂没空。” “……” 庆王有点愣神,半天才有些勉强地道:“你也……让她出来走动走动。” 颜清沅看了他半天,道:“看清楚你自己的处境,看清楚你自己要走的路。你走再多的岔道,其实你最终还是只有那一条路。别缠着你二嫂了,她是我的人,跟你一点纠葛也不会再有。” 他回头看了一眼庆王身后匆匆而来的宫人。 宋贵妃已经不能容忍这个单纯执拗的傻子了。她有的是手段彻底击垮他的意志力,让他真正成为她手中的棋子。 “趁你母亲还有那么一点儿耐心,愿意哄你……你还是惜福吧。”颜清沅冷笑。 转身离去。 “殿下,殿下殿下!”宫人终于赶到了这里,围住了庆王。 庆王扭过脸看着颜清沅远去的方向。 今天在猎场……其实他们,相处得也算挺好。转眼,他就变了脸。 庆王有些茫然,或许,真是他一人太天真了。他母亲说得对,这些,都不是好人。他们之间只有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罢了。 颜清沅出宫之后,脸色不算很好看。 一掀开马车看到了在里面打盹的宁昭昭,就愣了愣。 宁昭昭醒了,擦擦口水眉开眼笑,道:“你回来啦。” 颜清沅无语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爬上了马车,低声道:“嗯,怎么这么不听话?” 宁昭昭笑道:“谁让你不陪我玩,我自己出来找乐子还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 他有些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又伸手去摸她的肚子。对外宣称只有一个多月,其实已经两个多月快三个月了…… “你就这么把咱们儿子捅出来让人家知道啦?”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搞不好是女儿呢”,宁昭昭哼哼唧唧的,又扭了扭身子,道,“我是气不过啊,你没看到东宫那个场景……” 颜清沅笑道:“女儿我也喜欢。你听我的话,东宫的事情不要管了。他有今日也是报应。” 宁昭昭道:“我就看不得宋家那些人得意。” 那颜清沅就没办法了。 宁昭昭哼哼唧唧地道:“我想搬回端王府去住一阵子。” “……” “你整天不在家,又不许我出门,我都快无聊死了,上次芷荷来找我,也被你的人拦住了。我还不如先回端王府去,起码还可以跟侧妃下下棋。” 颜清沅耐心地道:“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当然应该呆在府里养着。我今年多抽时间陪你,好不好?” 宁昭昭道:“不好,我不想跟你玩,玩腻了。” 其实成亲以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倒少了。颜清沅的身份愈发稳定,应酬也多了起来,他也不是总带着宁昭昭。若是回来晚了,或者是喝了酒回来,为了不吵着她熏着她,他都自己默默地睡在书房。 宁昭昭感觉自己跟没出嫁之前也没什么区别。甚至颜清沅都没有以前那么粘着她了呢。 于是她就变得很无聊…… 也不是说有什么抱怨的,颜清沅的状态她也理解。但理解归理解,她还是想给自己找点乐子的。毕竟她是那种到哪儿也不愿意委屈自己的人。 本来很平常的一件事吧,颜清沅却愣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宁昭昭:“……” 他这一脸要被抛弃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颜清沅拉着她的手,半晌才有些委屈似的,道:“那我跟你一起搬回去……” 宁昭昭惊讶地道:“我回去养胎,你跟我回去干什么!” 颜清沅却道:“我就是最好的大夫,有我在,你还回去养什么胎?若是你要回去,我就跟你回去。总之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屁,你这些日子不是过得挺潇洒的吗?就我被大肚子绊着,走不动罢了!凭什么我要回娘家都不能回了!你能不能别管那么多!” 宁昭昭真火了。 装什么可怜!分明就是不肯放手,控制欲还在作祟! 还以为要当爹了能让他成熟点呢! 颜清沅抿了抿唇,道:“反正你要回端王府,我一定跟你回去。” “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谁安胎还带着丈夫回去的!你就是想跟着我然后继续管着我罢了!” 颜清沅眯起眼睛,道:“成亲才一个多月,你这就腻了?” 宁昭昭恼羞成怒:“你成亲前分明不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 成亲之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她也不像以前那么客气了,爱管人的脾气更是发展到了顶峰!宁昭昭早前还看在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抱着听大夫话的心态,忍着他些。可后来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吧! 比如有一次,她院子里有个侍卫,丫鬟不在给她送了一次茶水,颜清沅回来听说了,转眼就把他调到最外面的院子去了。 那天晚上她嘟囔了他两句,以前颜清沅还会找点听起来煞有介事的借口。 结果那天晚上他只是“嗯”了一声,竟然翻了个身就睡下了! 宁昭昭踹他几脚都没踹醒! 故意装睡本就是他用惯了的把戏,真叫不醒了,宁昭昭也没办法了。 不过这事儿宁昭昭也没认真跟他生气。一个侍卫,他爱调哪儿去调哪儿去。就是心里闷得慌。 此时颜清沅就看着她,道:“你就是腻歪了。成亲之后本来就跟成亲之前不一样,你就还惦记着想做个小姑娘,所以想离开我回端王府去。” 宁昭昭气呼呼地道:“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不跟你说了!” 颜清沅看着她头上梳的双刀髻,喃喃道:“你是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了么?” “……” 宁昭昭真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索性真的扭过头去不理他。 颜清沅独自呆了一会儿,没见有人来哄他,只好自己凑了上去,道:“皇上让我接手东宫的幕僚,东宫妃子则由你安置。” 听到这个,宁昭昭稍微有了些兴趣,扭过脸,道:“宫妃倒罢了,那些幕僚,还要怎么折腾?” “当然,还要一个个排查,他们之中哪些是和太子亏空国库的案子有关的”,他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凑,道,“亏空国库的案子,若是不算清楚,连皇后都是会被拉下水的。到时候皇上会以这个理由废后的。” 这本来也是皇帝的打算。 宁昭昭皱了皱眉,道:“几十年的夫妻了,皇后是招他了还是惹他了?他未免也太过无情。” 回过头就看到颜清沅委屈地看着她,宁昭昭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202.第202章 不准走 回到王府,下人们就看着王爷和王妃一前一后跳下车,也不拉着手了,一个在前头,一个在后面紧紧跟着。 对于这种情况,他们都有些讶异。宋一等人却是司空见惯。这两位时不时就要闹点脾气什么的。最后结果无非就是王爷哄王妃,或者是王妃哄王爷。 进到花园,竟然发现那里围了一大群人。 宁昭昭吓了一跳,然后想起来这些应该是东宫的人。 有心想不理,可是看到那群女孩子,又觉得于心不忍,便招手叫来管家,吩咐先把这十几个妃子安置一下。 “如何……安置?”管家愕然道。 “安置在外院,先休整一下。有地方可以去先挑出来,我想办法给她们脱离罪籍。无处可去的,回头再安排。” “……是。” 这管家原也是颜清沅身边的老人。王妃厌恶太子,他都是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人落到她手里,她要大开杀戒呢。没想到她还会费功夫去帮人家脱离罪籍。 颜清沅就趁机凑过来道:“按王妃的意思做。” 管家心想,我刚才不是应了“是”么?何况王妃都开口了,我自然按王妃的意思做,好像谁不知道你俩谁听谁的似的…… 但明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又应了一声。 宁昭昭哼了一声,走了。颜清沅无视了这些幕僚巴巴的眼神,连忙跟了上去。 他承认他最近是有些肆无忌惮。可是昭昭说要回娘家去,还是一下把他给吓懵了…… 虽然她说是回去养胎,倒也,合理…… 颜清沅巴巴地跟她回了屋,在她面前转悠了几圈,转得宁昭昭都要毛了! “外面那么多人等着,你不去收拾,在我这儿转什么?” 颜清沅心想,我怕你跑了! 他憋了半天,最后只道:“若是你一定要回端王府,你前脚去,我后脚就会跟去的。反正隔得不远。” 宁昭昭被他给气笑了! 但是看他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又在心里叹了一声。 先前因为那侍卫的事情,其实她心里是憋着气的。但是颜清沅很敏感,必定觉察到了她那点情绪……他其实很好哄的,也没必要对他发脾气。 “我只是觉得无聊,想回去住两天,你也说了,隔得近,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宁昭昭试着放软了口气。 颜清沅心想,那哪行啊,那个傻子今天还在垂涎你呢,你又是个直肠子,那么好拐,万一一眼没看到被人拐了怎么办? 但他打死不能这么说。 “现在……形势不稳定,我怎么放心你一人出门?上次,何令长的事儿,你忘了?” 在大街上被人砸了块大石头! “可是端王府,有我外公呢……” “外祖和我不同,上次到猎场,不也是没看好你……” 宁昭昭无奈地道:“我不是孩子了。” “别去。”他凑上去,干脆很直接地道。 宁昭昭:“……” 过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就有些烦躁地道:“可我无聊透了!难道我要一直这么呆着!你说现在形势不稳定,那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稳定!” 说着她又去掐颜清沅的脖子,道:“再说这些破事儿,还不都是你招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干了什么!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你就不能给孩子积点德!” 大约在半个月前,有几个大臣联名上奏,认为皇上认下这位二皇子过于仓促。当年颜皇后所生明明是死胎,怎么又冒出一个这么大的二皇子来了?除了颜氏凤佩,他还有没有其他证据? 端王府很快拿出了当年皇后的血书,用的正是宫里凤袍的衣料。虽然只有半幅,但是上面清楚明白地写清楚了,因遭奸人所害,为了保全皇子,只好出此下策,还望皇上原谅。 经过鉴定,那的确是颜皇后的手迹。 话题很快就回到了“奸人”到底是谁的问题上……甚至吵闹不休,有人提出就算这封血书能证明当初颜皇后死胎之事是假,那也只能证明颜皇后的孩子活下来了。又岂能证明这是当今圣上的亲儿子? 后这位大臣突然就在朝上猝死。经太医鉴定,他本来就有点富贵病,一时激动,所以殒命。 众目睽睽之下,颜清沅头也没回,站得离他远远的。根本没人往他身上想。 但是你也架不住人家全家都要找你算账。他们一家子都开始在外头散播颜清沅非皇子的谣言。 宁昭昭知道这件事以后,起初是气得要命,撸起袖子要去跟人家掐架。 结果一夜之间她的掐架对象突然消失无踪…… 想到这件事,宁昭昭到现在还会抖落一身寒毛! 颜清沅就这么让她掐着,好像那些事都不是他干的。 宁昭昭的手缩了回来,有些颓然,低声道:“你而别老这么对着我撒娇……不然我老会觉得我自己特别傻。” 明明知道他不是这么弱的人,明明知道他是故意逗她的。可她却总是忍不住会心疼他。这次也是一样。 有时候想着,他野心勃勃,他杀伐无情,那就把他当成那样一个人好了。可是他回头又来她跟前儿撒娇…… 尤其是成亲以后,她一个人呆的时间长了起来,有空仔细想那些事情。 她捧着他的脸,忍不住道:“有天你会不会也背后捅我一刀?” “……” 回头想想,他利用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她隐隐感觉端王都有些被他挟制,成为他的附庸…… 宁昭昭有些难过地摸了摸肚子。 颜清沅生平第一次有骇得手脚冰冷的感觉! 兵刃加身,命悬一线的时候,他都没有害怕过! 他勉强笑道:“昭昭,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对你怎么样,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可是他不知道他自己克制的样子更让人害怕! 宁昭昭开始往后退! 他立刻用力握住她的手,疼得她惊喘了一声。 “你,你别怕,昭昭,我……” 他急得支起身子用力抱住她,几乎要碾碎她的骨头! 宁昭昭真吓着了,连忙用手推他:“你,你干什么……” 他低下头有些急切地吻着她的额头,喃喃道:“你怎么可以动那个心思……你怎么可以离开我?是你说你喜欢我的……” “颜清沅!” 下一瞬,她抬头看到他眸中的猩红和狂热,他用力地吻住了她。 被按住的手腕疼得她几乎要哭了,她用力地扭着身子,几乎是咆哮道:“你干什么!我有孩子了!” 颜清沅咬着她的脖子,气喘很急,连身子都微微发抖。 某个熟悉的事物已经顶住了她的腿。 他低声道:“你答应我不走,答应我不乱想。” 宁昭昭挣得自己一身是汗,最终冷笑,道:“软的不行来硬的了?有本事你就一辈子锁着我啊!” 颜清沅抬起头,有些悲哀地望着她,心想那是最后一个办法,写了和离书给她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这个打算。 可是……他分明从来不想伤了她。 天下人都能负我,唯你不能。 “你放松些,免得伤了孩子。”他轻声道,低下头咬开她的衣襟,露出了迷人的胸脯。 宁昭昭惊恐地看着他:“你敢!” “敢的。”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宁昭昭扭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不少人盼着我死”,他低声道,果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他趁机解开她的腰带,“宋妃甚至还答应了庆王,若我死了,把你送给他做禁脔。至于你……我可以告诉你,你再怎么乱想也没有用。” “乖乖做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我们还和从前一样。而我便是死了,也会先亲手杀了你,让你一直陪着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碰你一根手指头……” “你这辈子也不会有自由的时候。谁让你,招惹我……” 下一瞬,他顶开了她的腿,进入了她。 宁昭昭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刚才的话。 只不过是闹一闹想回娘家,怎么就会闹成这样? 颜清沅的动作其实很小心,带着无法抑制的战栗,气喘很急,脸颊贴着她的。 他偶尔会退出去,非常密集地吻她,从脖子到锁骨到胸脯到小腹。然后又无法自控那般进入她。 汗湿的身子在她怀里微微发抖,不停地抚摸她的身体,好像非常眷恋依赖。 “疯子……”宁昭昭喃喃道。 颜清沅用力抓住了她的手指,有些难过地道:“你不知道……没有你,我早就是个疯子了。只有在你跟前儿的时候,我才觉得我像个人样。” 最后他释放在她手上,那一刻的表情甚至是有些脆弱的。 宁昭昭平躺着看他给她擦手,一手覆在自己肚子上,不说话。 “你其实心里一直知道,我不是个好人”,他垂着眸子道,“怎么同我闹,要打要骂,都没关系。” “别说要离开我,不然我可能会伤了你”,他亲了亲她的脸颊,低声道,“明白么?” 赤果果的威胁! 宁昭昭奋力甩开他的手,翻身捂住了自己的脸。 颜清沅似乎恢复了平静,还亲着她漂亮的背脊,怜爱地道:“记住了吗,小棒槌?” 203.第203章 君心动摇 颜清沅有时候会想,这阵子是他冷落了这个小棒槌,才让她这么胡思乱想。 被她一激激出了性子来,他也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 见她闭上眼睛装睡不答他,颜清沅心里有些不安。 他讨好地亲着她的肩膀脸颊和眼睛。 宁昭昭终于受不了了,冷冷地道:“要是我的孩子出了事,我跟你没完!” “……” 颜清沅啼笑皆非,把脸埋在她怀里,低声道:“他还在你肚子里,我怎么舍得让他出一点事?” 宁昭昭听着那话怎么就不对劲呢,道:“难道不在肚子里了,你就舍得了?” 颜清沅笑着愈发往她怀里蹭,道:“你看你,记得自己要当娘了?还那么淘气。” 宁昭昭也被他弄得没脾气了,不由得仰天长叹,怎么可以有人的脸皮那么厚!刚才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现在又成这样了! 谁来把这个粘人鬼弄走! 门外,等了半天的宋一和张迈此时脸色有些诡秘…… “天还没黑呢。”宋一道。 张迈道:“晚饭也没吃。” “这黏糊的劲儿,一时半会儿怕是分不开了……” 正煞有介事地讨论着呢,突然听见里头一声勃然大怒的骂声:“滚!” 张迈和宋一连忙前后脚滚了。 屋里宁昭昭被颜清沅那一声吼吓得差点跳起来,满脸茫然地看着余怒未消的颜清沅。 颜清沅低头亲了她一口,然后翻身下了床。 他利落地把衣服穿上了,看了看,提了挂在墙上的佩剑,出去了。 宁昭昭:“……” 她心想有热闹看了?连忙也爬了起来,三两下穿好衣服,跟着晃了出去。 结果她刚出了门,一脸冷凝的颜清沅就回来了,把她堵了回去,道:“伺候我更衣,我要进宫。” 这个点儿了,进宫? 宁昭昭也顾不上再赌气,连忙叫来丫鬟准备他的金冠和正装,闭门伺候他更衣梳洗。 看他脸色有些难看,宁昭昭一边帮他梳头一边道:“怎么回事?” “废太子遇刺,皇后宣我进宫。” 皇后现在是不相信宫里的任何人了! 宁昭昭的手一抖,然后道:“我也要去。” “不许去!安心在府里呆着!” 宁昭昭挑了挑眉,道:“我要去。” 颜清沅不理她。 “你刚才那样对我……现在还敢吼我?乖乖认错,然后带我进宫,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只当你是一时说的疯话,日后也不跟你翻这笔账。否则……” 颜清沅:“……我错了。” 墨珠等丫鬟默默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实在不敢再听下去了。 宁昭昭这才高兴了,利落地给他盘好了发髻戴好金冠。自己简单梳了个小发髻,首饰也没用几件,换了身宽松的长裙就跟他进了宫。 此时正是渐渐暖和起来的时候,宁昭昭嫁了人以后颜清沅管得也不是那么严实,偶尔在府里也穿穿齐胸,主要是因为肚子上开始长肉了,穿着齐胸舒服些。颜清沅也让人给她做了不少宽松的衣裙。 比如她现在穿的这件对襟粉蓝色对襟,虽然是正装的款式,但是宽松的款式和粉嫩的颜色,衬着她圆润雪白的肩头和有些慵懒的神态,还是莫名的吸引人。尤其是她头上的发髻因为没用多少首饰,浓密的青丝竟然有云鬓妖娆的效果。 颜清沅刚才一直想着心事,上车以后才发现她穿成了这样,不由得多看了她好几眼。 有心想让她回去换衣服,但是怕她生气。憋了半天,只好道:“你的小斗篷呢?虽说天气暖和了些,但夜里担心受了凉。” 说着,在马车里一通翻找,总算找到了她的小斗篷,给她披上了,才长出了一口气。 宁昭昭扯了扯这件古怪的斗篷,嫌弃地道:“难看死了,和我的裙子一点都不相衬。” 颜清沅:“……” 但到底还是没有把斗篷扯下来丢了。毕竟她现在是个孕妇,为了宝宝着想,还是应该穿暖和点。 到了东宫,宁昭昭吓了一跳! 齐闵明日便要搬出东宫,不想却在今日遇刺。冷宫的顾胜雪不知道怎么逃了出来,说什么要跟齐闵同归于尽,一剑刺进了太子的胸口,之后被仅有的一个照顾太子宫人捉住。 本来冷清的东宫,从内殿开始一直有人跪着,直到宫外。而宁昭昭和颜清沅一路往里走,甚至看到了皇帝的御辇! 进了灯火通明的内殿,却果然瞧见皇帝和宋贵妃都在一边站着,而皇后几乎是跪在太子榻前,失声痛哭。 她身边还围绕着几个不大的孩子,有她所生的十二皇子,七公主,和九公主,此时都哭得话都说不出来。 宋贵妃看见颜清沅夫妇,连忙道:“娘娘,忠王和忠王妃来了!” 皇帝从刚才开始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道:“让你请太医你不让!若是闵儿出了什么事,也是你害死的!” 口气虽然强硬,宋贵妃却依然从他眸中看出一丝不忍,顿时她心下不由得一沉。 昔日美艳无双,骄傲得像孔雀那样的秦皇后,此时只蜷缩在废太子榻前,披头散发,瑟瑟发抖:“皇上……” 皇帝叹了一声。多年夫妻,她一直那么骄傲不肯低头,自大又任性。可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又焉能忍心? 想到年轻时两人也曾有过的恩爱时光,皇帝的眸子愈发软了下来。说到底,她如今一无所有,却没有闹事,让皇帝有些意外,反而有些不是滋味。 他终于上前去瑟瑟发抖的秦皇后扶了起来,道:“你就是这么倔!” 秦皇后在他怀里大哭! 宋贵妃垂眸不语。 颜清沅行礼都顾不得,上前去给废太子把脉,检查伤口。 废太子的脸色已经铁青,悄无声息仿佛是个死人。 但颜清沅把脉之后脸色稍缓,道:“未中心口……还能救。” 说着,给太子喂了续命丹,吩咐人准备银针,鹿胎线等物。 齐闵倒是挺命大,他的心口,竟然比一般人长得偏,因此这一匕首没有要他的命。 颜清沅没有让人退出去,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准备拔匕首和缝合。 宁昭昭帮他把垂下来的半把头发全部束好,脱去外袍,并把宫人拿来的外罩衫给他系上,紧紧地绑住了腰封。 他撬开了废太子的嘴把参片喂进去,宁昭昭一言不发地附身给银针消毒。 两人都神色平静,配合默契,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连跪在榻前的几个孩子也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皇帝看着他们二人,心中莫名一动。 宁昭昭和秦皇后是同一个类型,美艳逼人,冲动任性,听说脾气还大得不得了。就是这样,也有不少人在背后称赞她的美貌和风华。 皇帝年轻时厌恶这样的女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仿佛天下人都该宠她,不知冷不知热,更不知道自己为人妻子的责任。他自觉不是那种贪慕美色之人,因此对颜后也好,秦后也罢,一直很冷淡。 尤其是秦后,那脾气大起来,连他都要退让。 传闻忠王被这个王妃迷得神魂颠倒,经常被内人骂得头都不敢抬。可是此时他却看到这位传闻中全无妇德的王妃正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丈夫的动作,眸中有些眷恋和温柔。 他突然觉得,或许她的脾气也不像外人说的那么坏。 皇帝仿佛透过宁昭昭,看到了年轻时的秦皇后。而如今他的嫡妻正在他怀里发抖,看着榻上生死不知的孩子,有些绝望。看向他的时候,又有些依赖和祈求。 皇帝几不可闻地叹气。 宋贵妃把他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只不动声色地立在一边,心里却在冷笑。说什么青梅竹马少年情谊,说什么绝对不会被美色所迷惑,果然她只要稍微松一松手,他就成了这副样子…… 这时候,宁昭昭转过身跪倒在地上,对那几个孩子道:“别看,都把头转过去。” 几个孩子怔怔的,但都乖乖转过了头。 下一瞬,颜清沅拔出了扎在太子胸前的匕首。 皇后猛地抓紧了皇帝的手! 早用了银针,所以此时血没有飙出来。颜清沅冷静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太子的伤口从里面开始,一层一层地缝出来。 宁昭昭站起来不停地帮他擦汗。 这期间竟没有半个人吭声,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飞针走线。 直到深夜,颜清沅终于长出一口气,停了手。 皇帝扶着秦皇后上前,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胸口只剩一个不长的疤痕的废太子,道:“你,你的医术……” 颜清沅刚洗了手,耍赖似的伸出双手。宁昭昭嗔了他一眼,细致地给他擦手上的水。 皇上回过头就看到他那副傻样,又呆了呆:“……” 颜清沅闻言,道:“学得杂,什么都有所涉猎。外伤能治,内伤并不擅长。” 他说谎。但是谁能揭穿他? “你皇兄……” “儿臣在这儿,守一晚上,以防他发烧感染。能熬过今天晚上,就能好起来。” 而此时,皇后脚一软,昏了过去。 皇帝急道:“皇后!” 204.第204章 她是我的人 安置好惊厥的皇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宁昭昭困得直打哈欠,眼巴巴地看着颜清沅。 他摸了摸她的头,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问她想吃什么。 宁昭昭孩子气地说想吃鸡腿,弄得颜清沅一下就笑了出来。 他们俩这个旁若无人的架势也真是差点亮瞎了众人的狗眼。最终颜清沅把宁昭昭留在内殿休息,自己送了皇帝出去。 宋贵妃带着秦皇后的一班孩子,还在一边默默地跟着。 外头是荒芜的东宫。 皇帝瞧着,想到了内殿休息的皇后和太子,心里也微微有些不舒服。 看见颜清沅一脸自然的样子,鬼使神差地突然道:“王妃有了身孕,你也别在府里胡来。赶明儿选两个正经的侧妃进府。” 颜清沅回过神,愕然道:“当初大婚的时候没有选侧妃,现在为何要选?王妃刚过门不久儿臣就选侧妃,她心里怎么想?” 皇帝不悦地道:“你大婚的时候匆忙,没来得及选。现在补上不是最合适的么?难道她还有什么话说?早知道端王的外孙女刁蛮任性,要不是你……” 颜清沅恼了,道:“侧妃的事情过两年再说吧。” 这时候,宋贵妃连忙上前来,笑道:“殿下,皇上的意思是,王妃有了身孕,照顾您恐怕会有些不周到。不如选两个温柔可人的侧妃,照顾您,也照顾王妃。” “毕竟……”宋贵妃看了他一眼,道,“听说殿下和王妃,总有口角呢。” 颜清沅的脸色很不好看,道:“总有口角,那也是我们夫妻之间关上门的乐子。再怎么样,她也是我的贱内拙荆,一心为我打算,我都是看得到的。如今刚成亲,我就忙着娶侧妃,叫她怎么想我?我得了两个不知道是什么货色的侧妃,丢了嫡妻元配对我的一心一意,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划算。” 他看了宋贵妃一眼,道:“要说这个,庆王不也老大不小了,正妃还没有娶呢。父皇您也不能太偏心,总得为庆王先考虑考虑。” 皇帝目瞪口呆。他还没有哪个儿子敢这么对他说话呢! 颜清沅一脸“你好奇怪”的表情,退回了东宫。 皇帝回过神,看见宋贵妃,心下又一软。心想她就无声无息地这么跟着自己,从未有什么怨言。 “早些回宫去安置吧。夜里凉。”他道。 “是……” 正打算送宋贵妃回去呢,突然东宫里又匆匆忙忙跑出来一个宫人,说是皇后突然惊醒,啼哭不止! 皇帝一听大惊失色,皇后是个刚强的性子,从来很少掉眼泪,更不向任何人低头…… 他和宋贵妃一前一后赶回内殿,果见皇后已经醒了,正蜷在榻里哭泣。宫人跪了一地,却是无人敢劝。 “皇上!皇上!” 秦皇后看到皇帝,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连忙连滚带爬地爬了过去。 她穿着白色齐胸,鹅黄色的绶带,青丝披散。不得不说,她的容貌太美,这么一看,简直和个小姑娘没什么两样。 皇帝连忙接住她,感觉她在自己怀里发抖,一边安抚道:“皇后,没事了,皇后……” 宋贵妃笼着袖子站在一边。她知道自己现在说再多,也没有用。因此她什么都不说。 秦皇后哽咽道:“臣妾,臣妾梦见闵儿……” “闵儿没事,明天一早你起来,闵儿就好了的。” 秦皇后痛哭道:“臣妾是梦见了刚生下闵儿的时候……那时候,那么乖,那么听话的人,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皇上,臣妾好后悔,都是臣妾,疏于管教,才让闵儿,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皇帝听了,不由得也想起太子小时候的事来。 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心里也是有些期待的。 何况如今皇后不怪他,只想着是自己管教无方。他有些心虚之下,抚了抚皇后的后背。 宋贵妃轻声道:“皇上……” 皇帝叹道:“慧心,你先回去吧。她如今离不得朕。” 宋贵妃凄怆一笑,俯身告退。 奇怪的是,从前看见她这个表情就要不忍心的皇帝,这次竟然对她视若无睹。 等回到羽坤殿,宋贵妃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大发了一顿脾气!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宋贵妃把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边气得发抖,抓住桌沿,喃喃自语道:“只差临门一脚了……绝不能让那个贱人坏了本宫的大事!” “娘娘……”宫女小心翼翼地道,“听说,今天,查抄东宫之后,皇后娘娘亲自去见过顾良娣……” 宋贵妃冷笑道:“太子的心口是偏的,连皇上都不知道,若非本宫特别留心,大约现在也不知道。最清楚的,无非就是她这个做娘的!没想到一向心高气傲的秦罗衣,也用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把戏。自己的亲儿子啊,稍偏一点手就会要了命!她也下得去手!” 宫女呐呐不敢言。 宋贵妃想了想,道:“不行,不管本宫怎么说,皇上都不会相信,那废物是被他的亲娘给伤的……” 在她的熏陶下,这么多年皇上都认为秦皇后只是个心思单蠢空有美貌和脾气的蠢货罢了! 而且现在她居于强,皇后反而势弱。皇上最近正觉得她是否太过高调,这个时候,她更不能针对皇后,必然更会惹得皇上生疑! “以为这样,本宫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吗……” 宋贵妃面目几乎有些狰狞,后道:“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命都不要了,再赔进一个女儿来又如何……还有宁氏那个小贱人,竟然敢怀下皇孙!本宫不会让她轻松生下孩子来的!” 白天还荒凉一片的东宫,此时却因为天家第一夫妇的入住,又多了不少人。 皇上守着秦皇后睡去。 饿了一天的宁昭昭守着一桌子好菜吃得正开心。 颜清沅撑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她有些粗鲁的吃相。 宁昭昭看着一边探究的宫人,轻哼了一声,没理他。 后来宁昭昭先去休息,颜清沅去看过太子,又回来看看她,并让宫人告退。 “咱们得在宫里住多久?”宁昭昭轻声道。 颜清沅侧身躺在她身边,低声道:“明天先送你出宫。不过,皇上现在还守着皇后娘娘呢。” “是看她可怜?” “这事儿说不准”,颜清沅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皇后要反击了。” “……” 秦皇后面对的其实是一个死局。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是只能等死了。要绝地反击,必须用非常之法。 宁昭昭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皇后会在自己的亲儿子心口上扎一刀,而且扎得这么正! 她现在是真的豁出去。反正她什么都没有了,荣耀,宠爱,连往日那点惺惺作态的表面都没有了。 既然如此,她不如趁着秦家还强胜的时候,放手一搏! 颜清沅亲着宁昭昭的眼睛,心想秦皇后当年何尝不是像昭昭一样单纯可爱。现在性情大变成了这样…… 宁昭昭果然什么都没想到,只道:“若是可以趁这个机会,皇后娘娘能留住皇上……咱们也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颜清沅又去亲她的眼睛,道:“睡吧,再不睡天就亮了。” 宁昭昭听话地闭上了酸涩的眼睛。 凌晨,天空才刚刚翻灰。 已经换好了朝服的皇帝和还穿着便装的颜清沅一起出了门。 “皇兄已无大碍。只是儿臣还需看守一日,今日早朝……” 皇上的眸子都柔和了不少,道:“自当先以你皇兄的伤势为重,免得你母后担忧。” 心里却想着,颜清沅又没有什么实权,以后也不会给他实权,上不上朝,又有什么区别。 颜清沅好像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给他行了礼。 皇上走两步,突然想起来,嘱咐左右道:“皇后伤心过度,且让她安置在东宫。若有什么,立刻报给朕。” “是。” “皇上,那位行凶的顾氏,还在冷宫里关着……娘娘伤心过度,还没有发落她。”见皇上一反常态好像非常关心,宫人便小心翼翼地问起顾胜雪该如何处置。 “就交给忠王妃吧。”皇上道。 于是本来睡觉睡得好好的宁昭昭就被叫了起来,剩下半条命的顾胜雪被带到了她面前。 她一下就臭醒了…… 若说从前,宁昭昭是很乐意痛打落水狗的。只不过如今,看着这个臭烘烘的顾胜雪,宁昭昭觉得倒胃口极了…… 这么臭的一个人在东宫里乱窜,应该一百米以外就闻到了吧!怎么可能还让她窜到了太子跟前儿! 宁昭昭在心里狂吐槽,东宫的人鼻子都坏了吗! 顾胜雪蓬头垢后,冷冷地看着她,连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子臭味儿:“要杀便杀,不必多说。” 宁昭昭无奈地地道:“你以为我想跟你废话,我现在恨不得拿个弹弓把你打出去……可无奈样子还是要做做的。说吧,为什么行刺太子?” 顾胜雪狰狞地笑,道:“既然他说喜欢我,自然应该陪我一起死!” “疯婆子……”宁昭昭道,“可惜太子没死,活得好好的呢。” 205.第205章 臭不可挡 顾胜雪凄怆一笑,道:“二爷救的,对不对?打从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死人,都能让他救活呢。” “……” 要是换个人,宁昭昭估计得吃吃醋什么的。 不过眼前这一坨……她还真是无法把颜清沅和她一块想。 宁昭昭淡道:“说这些干什么。那我问你,是谁把你放出来的?” 顾胜雪一口咬死了,道:“东宫正乱着,看守我的人也不见了,我自己跑了出来。” “别骗人了,就算他们没看住你,你这么臭,还能在东宫大摇大摆地走道?更何况大皇子还病着,身边也一直没离了人,你难道就能这么轻易得手?” 顾胜雪有些仇恨地看着宁昭昭,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她说什么,半晌只是喃喃道:“你……凭什么是你?” 宁昭昭:“?” 下一瞬,那一团臭气熏天的东西就朝宁昭昭的方向扑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凭什么!” 她被人扯住,一身臭味已经到了极致,几乎是在撕心裂肺地咆哮,还想扑向宁昭昭:“凭什么我每个喜欢上的男人最后都喜欢上了你!凭什么是你!你凭什么跟我抢,你有什么好的!” 宁昭昭泪奔:好臭啊! 她一下转过身,狂吐了起来! 宫人看到宁昭昭突然开始吐,也都吓了一跳,分神之间竟就让顾胜雪挣脱了去,扑向了她。 宁昭昭吐得胃都要抽搐了,突然觉得一股臭风扑来…… 她猛地回过头,就见面目狰狞的顾胜雪定格在了离她的地方,腹部有利刃穿过。 下一瞬,顾胜雪软倒在了血泊中,却依然瞪着眼。 萧佐手提着剑,面色如常:“王妃,可无恙?” 这时候,颜清沅从萧佐背后冒了出来,看宁昭昭脸色苍白,顿时就给了萧佐一脚。 “你吓着她了。” 在顾胜雪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他那片绣着云纹的衣摆。 她费力地抬起眼睛,看到他低下头说话的时候垂下的一缕长发。 时光仿佛回到了当初。 那年她才十三岁,什么也不懂得。父亲说给她定了一门亲事。 她隔着屏风偷偷地看,只见那人生得清俊无双,面上总是带笑,目光柔柔。 他一眼就看到了躲在屏风后面探出头来的她,便带笑冲她眨眨眼。 年少的顾胜雪心跳得非常快。那时候她人还没有屏风高呢,却已经知道了脸红心跳是什么滋味。 那时候她爹问她,这人如何? 她哪里懂得?只学着母亲的口气,不屑地道:不过是个二品都尉,我怎么能嫁给这种人? 然后便退了婚,然后便成了陌路。 她的人生,好像就是从那一步走错开始。从此她背上了嫌贫爱富之名,每个人看她的眼神似乎都带着不屑。 如果当初……她没有任性说出那样的话,如果她父亲不是这样一个咋咋呼呼的人…… 她感觉眼前越来越朦胧,直到突然看见宁昭昭的裙子落了下来! 她拼命想看清楚眼前这片裙摆上的刺绣,伸手想抓住她…… 结果她濒死一用力,竟然真的抓住了! 要死也要这个贱人一起死! 宁昭昭吐得天翻地覆,一只脚垂下地,猛地就被抓住了!一低头就看到明明应该濒死的顾胜雪眸中突然爆射中一种骇人的光芒。 “……呕!” 宁昭昭大急之下,想说话却先又吐了出来,直接吐了地上的顾胜雪一头一脸! 颜清沅怕她看见了更恶心,连忙脱下外衣丢在了顾胜雪头上。 萧佐在混乱中往后退了一步,只感觉脚下什么东西被他踩的“咔嚓”一声,差点把他绊倒!低头一看,却是一脚踩在了顾胜雪的肋骨上。 顾胜雪抓着宁昭昭的手终于松开,彻底瘫在了地上,不动了。 不多时,宁昭昭终于止住了吐。 但她也没有多少力气了,满脸的鼻涕眼泪,颜清沅一点点地给她擦干净了。 “我怎么了……”她嗫嗫地道。 “害喜呢,没事的。”颜清沅低声安慰她道。 宁昭昭哭都哭不大声了,把颜清沅心疼得要命。 回头一看就看见萧佐嫌恶地拎着那尸体的一只脚往外拖,顿时挣扎起来,哭得倒是大声了些。 颜清沅连忙遮住她的眼睛,安慰道:“不看不看,我们不看,不怕的,她已经死了。” 宁昭昭哭得茫茫的:“好臭……” “……” 该捂的不是眼睛,是鼻子!! 最后颜清沅只得打横抱起她出了屋。 东宫现在荒着呢,要换屋子那得现收拾。他就用披风裹着宁昭昭,抱着她一直在花园里站着。 明明是一副让人羡慕的美好画面,可是宁昭昭太不舒服了,一直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颜清沅臂力好,愣是抱得稳稳的,一边轻声哄她:“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想洗澡……要洗澡……” 颜清沅心疼得不行,心想要是这会儿在家里,早就洗干净了,怎么也不会让她难受成这样! 更不会遇见那个臭东西来恶心人了…… 正想着呢,却听见不远处有个稚嫩的童音,一直道:“快些,快些……” 颜清沅回过头,就见九公主齐玉仪手里拉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宫女打扮的小姑娘,一路跑了过来。 “玉仪,跑什么!” 哟呵,竟然也有点做兄长的样子么! 宁昭昭挣了一下,想下来,可是颜清沅抱得稳稳的,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齐玉仪呆呆地看着他们,突然笑道:“二皇兄,二皇嫂就像你的娃娃似的。” 她不过六七岁的年纪,从小就很得宠,因此性子里还有些天真烂漫。 那宫女带着浅浅的笑,附身给颜清沅和宁昭昭行礼。 “奴婢子淑,见过忠王殿下,王妃殿下。” 颜清沅没注意那个矮子,只道:“玉仪?” 齐玉仪眨了眨眼,道:“二皇兄别骂我,我来看太子哥哥的。” 突然又神色黯然,道:“我,我是来看大皇兄的……” 她本来就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长长的睫毛,肉呼呼的小脸儿,因为跑得急,脸上还有点苹果红。此时嘟起嘴,垂下睫毛,真是看得人都要酥了。 宁昭昭心里顿时就柔软一片,道:“瞧你大皇兄,去瞧就是了。” 颜清沅这才变了副脸色,道:“去吧。” 齐玉仪这才眉开眼笑,但不敢跑了,勉强站直了身子,跟那宫女一前一后进了内殿。 “她就是这个性子,也是让她母后给惯的……”见宁昭昭感兴趣,颜清沅解释似的道。 “我记得她姐姐叫玉宁,看着比她稳重些。” “嗯,是叫玉宁。” 宁昭昭斜睨了他一眼,突然道:“我觉得她们都比你听话。你就是个磨人精。” “……” 过后不久屋子收拾出来了,宁昭昭因为太过虚弱了只想好好睡一觉,洗了澡之后便瘫进了被窝里。 颜清沅本来打算今天带她出宫的,看她这样只能作罢。 结果宁昭昭睡到傍晚起来,头昏眼花肚子饿,颜清沅倒不在身边。 空旷的屋子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宁昭昭心中起疑,收好了银光,先去了隔壁太子那里。 屋里灰蒙蒙的,榻前倒是有一个身影,看样子像个盖被子的宫女…… 宁昭昭猛地闻到血腥味,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榻前的人回过头,看着她阴测测地笑…… “殿下这就把奴婢给忘了?” 她哑声道,不慌不忙,甚至慢慢走上前,俯身点了蜡烛。 一张让人很容易忽略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宁昭昭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白天遇见的子淑! “你……” 她有些着急,视线往榻上张望,见废太子好好地躺在那里…… “玉仪!” 却见太子榻前,有个身穿华服的女童瘫着,脸色灰白,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满身是血! 宁昭昭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简直不能相信今天白天还见过的小姑娘,竟就死在这里了! “你,你杀了她?!”宁昭昭不可置信地指着那个一脸淡然的宫女。 “是啊。九公主可单纯了,对奴婢也极好。不过给她变了两个戏法,她就真但奴婢是神仙了呢,还以为奴婢能救废太子……巴巴带奴婢赶了过来,趁着忠王殿下走了,奴婢让她把人支走,她也好听话呢。”对方笑得可真开心啊! “本来打算,解决掉废太子,就去把您也抬过来,丢在这儿的……没想到,您倒是自己过来了呢。” 现在,只要把这位忠王妃掐晕,杀掉废太子后,用她的手握住匕首柄…… 下一瞬,一道细长的银光扑面而来! 子淑急急避开,却还是被打散了发髻! “你会武!”她气急败坏地吼道。 回答她的是另一道鞭影,这一鞭子正险险擦过了她的脸颊,眨眼迸发出血珠。 宁昭昭冷笑道:“怎么会派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来行刺?” 子淑咬了咬牙,一下滚到了齐玉仪的尸体身边。 宁昭昭的手一顿,干脆丢了鞭子不用,纵身一跃,直接扑了上去! 206.第206章 绝不手软 子淑吓了一跳,但是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宁昭昭已经扑到了她身边,一把抓住她头发把她从玉仪公主身边拖开了! 此时看到她一张惊恐扭曲的脸,宁昭昭是又惊又怒,把她死死按在地上,一脚踩住肋骨,一手死死拽着头发。 子淑不敢乱动,宁昭昭的踩她的劲儿绝对不小,还拽着她的头发往上拉。她要是用力一挣,很容易被宁昭昭踩断肋骨! 情急之下,子淑道:“殿下,您不能杀我!” 宁昭昭冷笑,道:“你杀得玉仪,我如何杀不得你?” “您没发现这宫里所有人都被我调走了么?我来的时候,众人只当我是九公主带来的宫女,我的长相就是让人很容易忽略的,谁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到时候,我死了,九公主死了,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您下的杀手。” 她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孩子的尸体,得意地笑了笑,道:“要知道,我主子可是早就布局好了的。您若是放过我,还能抓我做个证人……” 宁昭昭倒是反应过来了。 这子淑的长相还真是说不出来的古怪。就连她,今天刚刚见过,而且还是特地往子淑脸上看过,刚刚她竟也没认出来这是谁。 要说大众脸吧,能大众成这样,也是一种本事。 就是现在,宁昭昭也不能保证,若是明天在人群里见到她,还能一眼把她认出来。 大约这就是她主子会派她来做这个刺客的原因。 她说得对,齐玉仪是皇后的掌上明珠。便是皇上,虽然厌恶废太子,对齐玉仪也是非常宠爱的。 听说这次废太子被刺,皇上会那么快出现在东宫,也是因为皇后把齐玉仪也带了出来。 可如今,齐玉仪死了! 宁昭昭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子淑有些得意的脸,低声道:“你以为我会放过你是不是?就你这张脸,只要你主子把你捞出来,宫女那么多,明天我就连你是谁也认不出来了。我找谁给我作证去?” 子淑的面容顿时有些扭曲,道:“那殿下是想跟我同归于尽了?” 宁昭昭轻蔑一笑,道:“你放心,便是你轮回十次,也等不到我。” 说着,她伸手去旁边够银光。 可就在她放松警惕的那一瞬间,子淑突然暴起,猛的用力一推把她推到地上! 宁昭昭吃了一惊,为护着肚子里的孩子,双手是护着腰腹的,很快就背部着地脑袋磕上了旁边的椅子腿。 子淑双目血红狰狞:“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那就休怪我了!” 她却并没有冲向宁昭昭,反而扑过去从齐玉仪的尸体里用力拔出匕首,然后就举高,往榻上的废太子扎去! 宁昭昭头昏脑胀,爬起来就看到这一幕,惊得要反应却是来不及了! 下一刻,榻上的废太子却突然睁开了眼,看到冷锋的匕首朝自己扎了过来,反应能力倒还算不错,连忙往旁边一滚! 子淑一下扎空,连忙把匕首拔了出来再来一下,这一下却扎偏扎进了废太子的肩膀! 哎哟那个血飙的啊,宁昭昭都觉得牙酸。 但是在废太子的惨叫声中,她终于还是反应过来了,迅速抓了银光爬起来,冲上去套住了那女人的脖子,把她用力往后拖! 这是宁昭昭第一次杀人! 可她一点儿也没手软,更是想都没想过要手软! 从嫁给颜清沅那一天开始,她就有这个觉悟了。 她曾经是个贪安的小姑娘,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从来不愿意多惹事。她和颜清沅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如今她面对的就是他所处的那个世界,如此血腥,如此激烈! 天天吵架闹脾气,可是他们分明是分不开的! 那就只好陪着他了! 此时的宁昭昭面目是多么的狰狞,恐怕连她自己也想不到! 看着子淑痛苦变色的脸,然后她慢慢在自己手上失去呼吸! 宁昭昭一身大汗,确定人死透了,才松了一口气,一把把尸体丢去了一边。 此时才觉得浑身发抖,上下牙关打颤。 心里还在苦笑,回去非骂死那个小贱皮子不可,竟然让老娘来干这种事…… 她缓过来,便连忙爬起来去看废太子! 好家伙,这血把半张榻都快染红了! 宁昭昭考虑到刚才自己过来,一路没看到人,怕此时若是出去找人得耗些功夫,反而耽误了。连忙自己扯了床帐下来给他简易包扎止血,一边在心里祈祷着,你小子千万坚挺点给我作证啊。 巧的是,她刚完成包扎,皇上皇后,和宋贵妃,颜清沅,甚至还有庆王,就赶到了! “昭昭!” 颜清沅看见宁昭昭颤颤巍巍的背影,吓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宁昭昭的手一顿,听见那一声呼唤,简直如同找到了主心骨:“阿沅!” 她再顾不得了,扑进了颜清沅怀里,抖了半天都停不下来! “玉仪!”皇后看见小女儿的尸体,几乎要昏死过去! “玉仪……”皇上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玉仪,玉仪……”皇后扑到九公主的尸体面前,失声痛哭,“玉仪,为什么连玉仪都不放过,为什么啊!她还是个孩子啊!” 皇上也难忍鼻酸,甚至带了些哽咽,道:“皇后……” 秦皇后抱着齐玉仪的尸体,不敢相信那般去抚摸她冰冷的脸颊,嘴唇,和下巴,似乎想要找出一点女儿还活着的迹象。 可是,她注定是要失望的。 “玉仪,娘的玉仪……”她几乎是整个人仿佛也像小公主一样,失去了生气。 她不再是骄傲的皇后,不再是叱咤风云的中宫之主。她只是一个失去爱女的可怜母亲。 “罗衣……”皇上有些愧疚。 他只是想废后,废太子,好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拱上后位。可他真的没想到……作为母亲的秦皇后失势,竟然会连累他和她的孩子啊! 皇后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手里紧紧抱着宁玉仪。 她怕,她怕她睁开眼,让皇上看到她恨。 她恨这个男人!恨他身后那个女人!恨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 可是如今……她却还是只能紧紧抓住这个男人,才能为她的玉仪报仇! “皇上……”她终于睁开眼,哽咽地伸出手。 皇上连忙上前,也蹲在她身边,低头看见小女儿的死状,一时悲从中来。 此刻的秦皇后,脆弱得仿佛得像个孩子。 “玉仪没了……”她极轻极轻地道,仿佛是怕惊扰了怀里的孩子,“臣妾恐怕也侍奉不了您了……您废了臣妾吧,臣妾若是疯了,便也不能做中宫之主了。” 皇上立刻道:“胡说什么!朕怎么会废了你!你是朕的嫡妻,又没有过错!” 说完之后他自己也觉得不对,不禁回头看了宋贵妃母子一眼。却见宋氏温柔却凄苦地对他一笑。 他心中有些犹豫。可是,为君者一言九鼎…… 皇后好像没有发现气氛的微妙,只是抱着自己死去的孩子,哽咽道:“皇后即是国母,从前您总是说臣妾,说臣妾管教闵儿无方……臣妾总是不服气。现在才明白,臣妾连闵儿都管教不好,连玉仪都保护不了!臣妾还有什么资格做国之母啊!” “皇后……” “皇上,臣妾的心好痛啊,若是臣妾现在知道错了,玉仪,玉仪能不能回来……” 她扑进皇帝怀里,哭得几乎不能自已。 此时,宁昭昭终于缓过来了,轻轻踢了颜清沅一下,让他去看看半死不活的废太子。 颜清沅本来紧紧握着她冰冷的手,百般不情愿,此时也只能先放开她的手,去看了看榻上的兄长。 啧,真惨。 他没有打扰一边的皇帝皇后,只是低声吩咐宫女准备道具。 宋贵妃站在所有人的身后,冷淡地看着这一切。 一开始的计划是让子淑把九公主齐玉仪带到东宫,然后制造出这孩子杀死自己亲兄长的假象。 六七岁的孩子知道什么?便是要理论恐怕也说不清楚。谁也不会相信齐玉仪有那个能力支开所有的侍卫。到时候,谁都会怀疑到当时这附近唯一的大人,也就是宁昭昭身上。 本来是个完美无缺的计划,完全可以把废太子,宁昭昭,和齐尚仪一锅给端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子淑竟然自己杀了九公主。 很显然她临时改变了计划,不但和宁昭昭恶斗一场,最终也没能杀掉废太子。 不管颜清沅最后能不能再创造一次奇迹,救活这个已经没什么用的皇长子,她也很放心事情绝对不会查到她头上来。 子淑进宫的时候,她就留意到了这孩子的相貌特点,一直留着等有一天能大用。 同时她也通过特殊的手法培养子淑,继续弱化她的存在感。以至于这么多年来,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她宫里还有这么一个宫女。 此时,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的宁昭昭突然感觉身上一暖。 “……” 庆王那傻子竟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当着颜清沅和他老娘的面! 207.第207章 柔情攻势 颜清沅眼角一扫,手就抖了一下。 宁昭昭一个激灵站直了! 内心的小人简直要泪奔了。这小子的醋劲大得惊天地泣鬼神,而且专门挑傻子吃醋! 害她从前从来不因为这种事情心虚,现在也有些站不稳了。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不安,颜清沅冷笑了一声,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利落地给倒霉的废太子处理好了伤口。 “不致命,但是失血过多。得好好将养。” 果然,他再一次把废太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皇上一直哄着伤心欲绝的皇后,看着这样的颜清沅,却是有些心动的。 出神入化的医术,还是自己的儿子……在自己身边,的确很管用。 只可惜,他看起来飘忽不定,至今不知道靠向谁。 当下,皇帝终于出了声,道:“这附近的侍卫宫女,怎么跑得一个都看不见了?还有这个宫女,又是哪个宫的?传旨彻查!敢谋害朕的小九,朕一定要那人逮出来,千刀万剐!” 这时,宋贵妃却看向宁昭昭,道:“别的倒罢了……东宫涣散,没有正经的主子,那些宫女侍卫会轻易被支走,也不奇怪。只是,为何连忠王府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她看了颜清沅一眼,仿佛欲言又止,道:“臣妾听说,忠王府的人都是忠王旧部,旁人轻易指使不动的。” 皇上立刻把怀疑的目光看向了颜清沅! 秦皇后颤声道:“沅儿,你……” 她没有出言维护颜清沅,反而也摆出了这副怀疑的,不可置信的心态。反而让皇上的戒心送了一些。 也是,不过是个养子。皇后现在能依靠谁?那也只有作为丈夫的他了。 皇上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颜清沅的神色有些凝重,道:“此时,儿臣也不知。毕竟今天下午,儿臣一直和三皇弟在一起。” 庆王那傻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今天在宫里遇见了他,竟然就缠上了!一会儿要比武,一会儿又要下棋的。 皇上又看向庆王。他们兄弟二人今天下午一直在一起,他也是知道的。 宋贵妃抿了抿唇,道:“那便一并彻查吧。娘娘莫伤心过度,九公主乃是最尊贵的皇室公主,歹人竟敢伤她性命,皇上一定会查清真相,以慰九公主在天之灵的。” 秦皇后抱着孩子的尸体,皇上一直抱着她。 此时她仿佛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喃喃道:“都怪我……是我害了玉仪……” 皇上心疼地道:“罗衣,你振作些,咱们还有玉宁和勉儿,你还得护着他们呢!” 齐勉便是皇后所出的十二皇子。 秦皇后哽咽道:“皇上,皇上,玉宁和勉儿怎么办啊?若是他们再出事,臣妾,臣妾也不活了……” 皇上安慰道:“你放心,他们也是朕的子女。朕是你的丈夫,一定会护你们母子三人无忧的!” 宋贵妃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话,神色间却有些黯然。 夫妻那么多年,她其实也知道,这个天下之主,其实是个很好哄的男人。一点示弱,一点温柔,就能让他动摇摇摆。 当初秦罗衣脾气率真火爆,又有强胜的家世,根本不需要低头。 如今……她却要用上这种手段来抢夺了么? 宋贵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来,她能牵制住皇上,那断然不会输在秦罗衣这临时抱佛退的一招上! 当下,皇上吩咐安置了九公主,留下太医看护太子,并重兵把守东宫。 颜清沅和宁昭昭也退到了侧殿休息。 说的好听,什么容他们休整。其实皇上却是怀疑到了他们头上。这其实已经是一种变相的软禁了! 回到侧殿,颜清沅立刻就剥了她刚才一直穿在身上的那件衣服,丢在了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你为什么一直穿着!”他怒道。 宁昭昭瞪了他一眼,道:“我不穿着,难道当着皇上皇后他们的面,也跟你似的这么幼稚,脱下来丢在地上踩几脚?” 颜清沅怒气冲冲的脸就变得有些委屈,后怒道:“那就是个傻子!” 宁昭昭冷哼了一声,道:“才怪呢,刚才是宋妃让他来给我加衣服的。今天他缠着你那么久。我算是看明白了,宋贵妃现在是开始利用她这个傻儿子了。” 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庆王和他们夫妻俩关系都不错似的呢。 宋贵妃是假,庆王却是真。真假掺半,就让人看不分明了。 他们是多么纯善的一对母子啊,谁会想到他们会干那种坏事啊! 颜清沅抱着她给她暖手,看她认真想事情的样子,又觉得蠢蠢欲动似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宁昭昭皱眉道:“你别这样,我一点心情都没有。今天先死了一个顾胜雪,然后是玉仪,然后是那个子淑……我今天一定会做噩梦的!”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深吸着气。 颜清沅有些内疚,道:“都怪我,没有早早赶回来。” “我奇怪呢,墨珠他们怎么全都不见了……竟是到现在也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颜清沅看她紧张得小脸都有些发白,连忙道:“你放心,他们平素训练有素,不会这么容易出事的。” 宁昭昭靠在他怀里,喃喃道:“等这件事了结了,你的破事儿我再也不掺合了。我就乖乖呆在王府里,你也别老叫我出门……” 颜清沅啼笑皆非! “最多就去谁家窜窜门打打牌,我要做一个积极阳光正面的孕妇!” 颜清沅:“……” 最终他让人送了晚饭来,自己试过了,确定没毒才一口一口喂给她。 动作是温柔无比,眉宇之间却有些阴郁。 这次的事情,显然有一半是冲着他的小棒槌来的。 宁昭昭看他皱眉就去抚摸他的眉毛眼睛,结果忘了颜清沅还在喂她吃饭,一口就差点喂到她鼻子里。 “……颜清沅!” 他轻咳了一声,改而喂进嘴里,道:“昭昭,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别生气。” “?” “就是……我觉得这次的事情不简单,宋氏的人是已经盯上你了。” 他大概分析了一下自己的推测,并道:“表面上看起来,皇后是占了优势的。可是她现在一味示弱,却会变得非常被动,很多事情都没法做。比如,宋妃现在,肯定就会趁着皇后‘伤心过度,凤体违和’的名义,接管后宫事务。” “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都说了不管你的事了。”她赌气地道。 其实说真的,她自己也清楚。正是见识过这份血腥,以后他有什么事,她还是会不顾一切跟上来的…… “我的意思是,就算这件事了结了,咱们回了府……你还是不能跑出去窜门……” 下一瞬,宁昭昭掐住了他的脖子! 颜清沅由她掐着,手里的东西还端得稳稳的,一边无奈又有些怜惜地望着她。 宁昭昭不可能真的掐死他,最后饭也不吃了,翻了个身滚到榻里,喃喃道:“你就是个黑心鬼……” 颜清沅把东西放去一边,附身亲吻她的手臂,轻声哄道:“我知道你要什么……你等我两年,最多两年,我什么都给你。” 等到那一天,必定让你活得比天下女子,更加飞扬恣意。 宁昭昭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等他坐上那个位置,他可以赋予她至高无上的权力,她就再也不用像今天这样谨小慎微了。 两年,她等得起。 可是…… “阿沅。”她翻了个身,态度突然变得柔和起来,甚至亲了亲他的嘴唇。 “嗯?” “你……非做皇帝不可么?如果有一天,皇位和我,不可兼得,怎么办?” 宁昭昭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知道自己有些矫情。可她是真的担心。 对于颜清沅来说,或许皇位和前程是他最重要的东西。所以他连从小抚养他的端王和侧妃都可以算计。 他总是缠着她黏着她腻着她。可宁昭昭感觉,她其实也并不是……不可割舍的吧? 多不公平啊。她什么大志气都没有,只是想要他罢了。 可是他却…… 颜清沅听了果然满不在乎地道:“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谁又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宁昭昭不跟他分析什么。她只道:“你就当我开个玩笑。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呢?” 颜清沅几乎是一瞬也没停顿,笑道:“那当然是选你。” “……你说谎能不能有点诚意?好歹考虑一下!” “你凭什么觉得我是说谎?我说的是实话。我就是选你,选你,除了你还是你。不信咱们试试看?” 宁昭昭看不得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愤愤翻了个身不理他了。 “我说的是实话呢,昭昭。” “滚你的。” 颜清沅笑出了声,抚摸着她的胳膊,后又忍不住揽住她在怀里。 我说的真是实话。他在心里对自己道。 可是他太喜欢昭昭这副明明觉得委屈却狠不下心离开他的样子了。这让他感觉到了一种隐晦的暖意。 明知道老这么气她,她要是翻脸了那可不是好玩的。可谁让他就是这么个脾气呢? 208.第208章 宋顾谨的手 齐玉仪被杀的事情,给了宁昭昭不小的刺激。 白天还在想,齐玉仪长得和颜清沅有点像,肚子里若是个小姑娘,会不会也像齐玉仪那么可爱? 睡了一觉起来的功夫,小姑娘就断气了。 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搅得颜清沅起身点了烛火,她才安静一些。 他轻轻抚摸她的胳膊,安抚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宁昭昭觉得颜清沅知道她在想什么,又在担心什么。 “你说宋贵妃,到底藏了多少势力在暗地里?我要是她,恐怕早就翻脸了,有这个本事,还忍着干什么?” 颜清沅心想,她刚才还说不管了,现在果然又开始琢磨了。 “你就琢磨这个,琢磨得不让我儿子睡觉?” “……” 颜清沅看她发傻的样子觉得有趣,低头含住了她的耳垂,听她嘤咛了一声,才道:“你说得对,从前她隐忍低调,说白了,只是没把握彻底废掉秦皇后罢了。原是哄了你外祖父上京做靠山,后来失败了,倒是又蛰伏了一阵子。现在突然这样激进,只能说她又有了新的联盟。” 宁昭昭想伸手去推他,又忍住了,喃喃道:“玉仪的事,你总要给我一个交代的。” “嗯?”颜清沅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宁昭昭非常认真地道:“我十分讨厌那些对孩子下手的人。” 颜清沅重新把头埋进她怀里,道:“嗯。” 若说皇帝原只是怀疑。那么那天晚上回去,也不知道宋贵妃怎么见缝插针地提点了他一下,他的态度又转了个风向。 第二天宁昭昭还在睡午觉,就听说大理寺的人来了。 宁昭昭想了想,也没怎么很正式地打扮,随便绾了个发髻,披着一身绛红色长裙,就出现在宋顾谨和左颂耽面前。 她做姑娘的时候就嗜红,但是颜清沅不喜,变着法儿地给她捣乱不让她穿。婚后倒是有一两件绛红色的长裙,颜色偏暗,深沉华美,将她初为人妇的风华和韵味衬托到了极致。 宋顾谨先回过神,扭头看到正在流口水的左颂耽,不由得眼角抽了抽。 宁昭昭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左颂耽很快就站了起来,一脸的笑容几乎无懈可击,道:“恭喜恭喜,忠王妃殿下。” “见到你,还能又什么喜事。”宁昭昭淡淡地道。 左颂耽涎着脸笑道:“殿下这么说,就有偏见了不是?下官是大理寺的人,可那也是风华正茂的有为青年啊,怎么就这么不招您待见了呢?更何况我们来,不一定是为了查案啊。” 宁昭昭的手刚伸过去要端茶,此时就一顿,道:“不是查案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走吧。” 左颂耽:“……” 她对宋顾谨倒是客气得多。毕竟人家对她有救命之恩。她的性子就是这样,不相干的人多费一点口水都懒。真能跟她有交情,她的态度变化还真的是很明显。 看宋顾谨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她把左颂耽堵得话都说不出来,似乎觉得很有趣,唇边一直有些笑意。 “宋大人,手伤如何了?” “蒙殿下关心,如今已无大碍。”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容似乎有些苦涩。 宁昭昭以为他是因为手伤,倒是愈发内疚了,便道:“如今提笔舞剑……可还有大碍?” “提笔倒是没什么问题,舞剑是别想了”,左颂耽嘟囔道,“白辛苦十几年的苦练。” 宁昭昭:“……” 她一向不喜欠人家人情,更不太懂得处理这些人情世故,只是歉疚地笑了笑,心里寻思着能不能想办法把他给治好? 当下宋顾谨仔细询问了齐玉仪和废太子出事时的一些细节,然后起身告退。 临走宁昭昭送了宋顾谨到门口。 因下着小雨,宋顾谨伸手接过了宫人递过来的伞,手微微一颤,伞险些掉在地上。 宁昭昭连忙伸手去托住了他的手腕,却发现他的手腕颤得厉害。 宋顾谨有些尴尬,他并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的。 “殿下……见笑了。” 宁昭昭看着他有些勉强的笑容,心就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哎,你……” 宋顾谨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拿了伞走了。 宁昭昭情不自禁地跟了两步,怔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颜清沅在雨里站了半天,她都没有什么反应,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终于他自己忍不住了,快步上了前,道:“站在这里干什么?也不怕受凉。” 宁昭昭却被吓了一跳,道:“你怎么回来了?” 而且身上竟然还有些酒气!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呢,却不是他身边的人。说白了,他现在出入都有人跟着,也有监视的意思。 “进去说。”他拉了她的手道。 宁昭昭被他拽得有点疼,甚至微微踉跄了一下,最终被他拽进屋。 他发脾气似的脱了身上的湿衣服,乱七八糟地丢在地上。 宁昭昭跟着一路捡,好气又好笑,道:“又发什么疯?” 颜清沅光着身子自己拉了浴袍出来,一边有些指责似的回过头,道:“我在雨里站了半天,你竟然没发现!” “那你是傻的啊!在雨里也能站半天!”宁昭昭毫不留情地呛了回去。 颜清沅被呛得半天没回过气儿来,最终趁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把她拉了过来,有些委屈地道:“昭昭。” 宁昭昭还抱着一堆脏衣服呢! 她无奈地道:“又喝痴了……我告诉你啊,今天大理寺的人来找我对案子了。我看你说得对,秦皇后现在什么都不方便出面。皇上好像又被宋贵妃给哄回去了。” 颜清沅蔫耷地“嗯”了一声,半蹲着身子,去她怀里蹭。 过了一会儿又伸手去摸她的肚子。 宁昭昭:“……你今天和谁去喝酒了?” “和庆王”,他嗤笑了一声,道,“那小子现在可得意了呢,以为他娘改性了,咱们现在是兄弟一家亲。” 宁昭昭无语了一会儿,才道:“……你说他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他老是这样,也怪可怜的。他这样的人,就该被放到边关去,历练几年不定能成个我外祖父那样的名将。在这儿呆着,实在是糟蹋了。” 下一瞬,颜清沅隔着衣服死死地咬住了她的胸口! “嗷!颜清沅!快松口!” 他几乎是有些凶狠地咬着她不放,宁昭昭又惊又疼,伸手使劲推他都推不开! “你发什么疯!” 颜清沅最终松了口,又把脸埋进她软绵绵的胸口。 可这回宁昭昭不肯了啊,一手揉着自己的胸口,一手使劲推他:“疯子,疯子!” 颜清沅抬起头教训她:“你少跟宋家人来往,也少和他们拉拉扯扯。忘了你夫君是谁了?咱们和他们可是死对头!” 宁昭昭欲哭无泪:“我就是跟你唠嗑几句,你就算不高兴听,你也没必要咬我!” “不给你点教训,我怕你记不住!” 宁昭昭气苦:“松手,松手!” 颜清沅当然不松手,顺手还把她带到了旁边的美人榻上,狞笑道:“我看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了,我得好好给你个教训!” 说着,就支起身子开始解她的腰带。 宁昭昭一手按着肚子,吃惊地道:“你别闹了好不好?我肚子里有宝宝呢!” 最终他还是把小棒槌的上衣给剥了,呼吸立刻变得有些急促,俯下身亲吻着她愈发细嫩的皮肤。 “我没闹。昭昭,你老可怜别人,怎么不可怜可怜我啊?” 宁昭昭叹气:“可怜你什么……你先给我起来!晚上再说!” 还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了,好像上辈子欠了他似的。 她也知道他是有点委屈,跟她在一起这么久就没好过几次。好不容易成亲了,结果她就怀孕了…… 哎哟他当初放下的豪言壮语,什么“成亲了你等着瞧”,什么“总有一天要放开手脚折腾你一回”…… 现在看来是遥遥无期了…… 宁昭昭轻声哄着他,道:“晚上伺候你还不成?你别压着我,喘不过气来了。” 顿时颜清沅那点儿醋劲就不见了…… 他心想,棒槌果然还是疼他的。 要说颜清沅这个性子,换个别人,心思多点的,恐怕还真受不了。比如薛柔儿那些,最后恐怕不是被他算计死了,就是被他给气死了,再不然就自己抑郁而死了。 也就宁昭昭这个棒槌,明明知道他这样坏,还把他当成个孩子似的哄着疼着。 颜清沅亲吻着她的嘴唇,好像在吃什么极好吃的东西,一边道:“昭昭,你真好。” 宁昭昭无奈地道:“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小贱皮子?” 颜清沅也不叫屈,只在她怀里使劲蹭,蹭得宁昭昭都受不了了笑个不停。 直到被人叫了起来,说是皇上和宋贵妃来看大皇子了。 两人收拾了半天出了门,就看见皇上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也是,大皇子伤重,九公主刚去了没多久,他们俩就闹成这样,而且还是大白天…… 皇上不开心,也在情理之中。 209.第209章 同盟是谁 当着皇上的面,颜清沅给太子做了一次检查。 皇上叹气,道:“几日的功夫便瘦得只剩下个架子了。” 颜清沅看了宋贵妃一眼,道:“过两天就该醒过来了。” 皇上一怔,然后道:“也好。你让人看着,等人醒了,派人告诉皇后,也让她安心。” “是。” “对了,你四皇弟身体一直不好,有空你过去看看,就今天傍晚吧。” 颜清沅哭笑不得,道:“是。” 这时候,宁昭昭突然冒了出来,道:“献王殿下病了么?” “不曾,只是一直身体不好,所以让忠王殿下去给他调理一下身子。”宋贵妃道。 宁昭昭嘟囔道:“阿沅擅长的是跌打损伤,和外科。调理身子这种事情,他还不如那些御医呢。” 皇上顿时有些下不来台,沉下了脸。 宋贵妃连忙道:“听说王妃的身体也一直是忠王在调理,看来是传闻有误了?” 宁昭昭厚着脸皮道:“回娘娘话,自臣妾怀孕以后,殿下的确是去学了点妇科回来。但也都是小打小闹罢了。听说献王殿下是积年沉疴……” 反正,不是谁都能指使她家阿沅的! 皇上瞪着颜清沅。 颜清沅笑道:“儿臣的确不擅长内科调理。但父皇关心四皇弟,是皇弟的福气。儿臣倒是可以举荐几个名医。” 他都这么说了,皇上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瞥了一眼旁边的宁昭昭,心想这真是个祸害。 “既然你擅长的是外科,镇远侯府的世子上次在猎场留下了些病根,还有昌伯爵前天坠马受伤,你去看看吧。” 宁昭昭:“……” 颜清沅:“……” “朕累了,贵妃,陪朕回宫吧。” “是。” 临走突然想了起来,皇上回过头,道:“你母后身体不适,现在是宋贵妃代掌凤印。你们二人现在暂居东宫,若有什么,不要去打扰你们母后,直接找宋贵妃就可以。” 他说了不废皇后,可不代表,他不会削了皇后的权。 颜清沅宁昭昭送了他们出去,彼此面上都有些凝重。 “皇后身体不适,由宫妃打理宫务,也是有的。可是头一次听说,皇后还在,就把凤印也给别人了。”宁昭昭嘟囔道。 颜清沅摸了摸她的头,道:“我待会儿要出去。” “嗯,你劝劝皇后,让她沉住气。” 颜清沅无奈地道:“我要去镇远侯府和昌伯府。” 宁昭昭:“……” 颜清沅看她呆滞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低头亲了她一下,道:“不然怎么办?金口已开,我要不去啊,就是抗旨。” 宁昭昭恼道:“真把你当个大夫了!” 颜清沅哈哈大笑,道:“你就这么舍不得啊,嗯?舍不得你还在他们面前说我会妇科?到时候,就不怕他们把我叫去看妇人病?” “他们敢!” “如果敢呢?”颜清沅故意逗她。 “要是他们敢,我就,我就带你私奔!” 颜清沅差点笑岔了气,把她抱起来好一顿亲,低声道:“你就这么有信心,我愿意跟你私奔啊?” 宁昭昭笑道:“有啊,我最有信心了。没了我你怎么活啊?” “那是,没了你我可活不了……” 两人嬉闹个没完呢。 突然有个虚弱又无奈的声音道:“我还没死呢……” 宁昭昭连忙把颜清沅推开了,盯着榻上的废太子,道:“你竟然醒了?” 颜清沅冷冷道:“他早就醒了。” 废太子动了动喉结,道:“水……” 颜清沅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道:“你再这么看着我夫人,我就挖了你的双眼。” 废太子:“……” 他喝了水,才道:“你为什么要我一直装晕?” “你醒了,就得盘问玉仪的事。搞不好,还会要你搬出东宫。你母后那里,很多事情还没准备好。你当然不能醒。” 宁昭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脸就红了! 那小贱皮子怎么一点都不避讳啊,明知道废太子醒着,还…… 想到她刚才说的话,什么“没了我你怎么活”之类的,又觉得颇丢人,嘟囔了两句就溜了。 废太子不怀好意地道:“二弟,你可真有福气。” 颜清沅道:“闭上眼睛睡你的觉。别以为咱们的账就不算了,等事情了结了,我一样不会放过你。” 废太子:“……” 他心想这人变脸怎么能变得这么快? 可他现在与个废人无异,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想当年他叱咤风云,多少人阿谀奉承看他的脸色,如今却沦落到这个地步…… 自哀自怜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颜清沅出了门,剩下宁昭昭一个在东宫里,有人把东宫旧日那些姬妾的花名册送过来给她。她正看呢,一边算着颜清沅回来的时间。 突然听说,赤蒙王子和罗娜公主来探望废太子了。 宁昭昭的动作一顿。 他们? 赤蒙去了太子那里,罗娜公主很快就到了宁昭昭这边。 这个妖艳邪魅的西域女人,应该是混血,长得比龙姬那种西域妞秀气不少,但是眼神,举止,却无所不透露着一股子邪劲儿。 她坐在宁昭昭对面,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有些不屑似的哼了一声,道:“你就是忠王的正妃?我原在东宫撞马场上见过你,那时候你就黏着阿沅了。不得不说,你很有眼光嘛。” 阿……沅? 宁昭昭突然想起之前,颜清沅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曾经柔和地对她说,“你可以叫我阿沅”。 说实在的,在京城呆了这么久,只有宁昭昭这么叫他。猛地听罗娜也这么称呼他,她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对了,他们一起在西域长大,必定从小就是相识的。 看着这位公主略带侵略性的目光,宁昭昭眯起了眼睛。 “蒙公主夸赞。不过我的眼光,确实很好。” 罗娜笑了一声,道:“你别这么如临大敌地看着我。毕竟……你防着我也没用。我现在只是把他先放在你那放一会儿,到时候我来取的时候,你怎么挣扎都是没有用的。” 宁昭昭干巴巴地道:“谁给你的自信啊?就你这样的,光着身子追阿沅三条街,我估计他都不会回头看你一眼的。” 罗娜勃然大怒:“你!” 这时候,一个庞大的身影在宫人的指点下进了门,笑道:“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他腿脚还有点不灵便,自己拄着拐杖。 又对宁昭昭道:“太不够意思,大婚也不请我们。” 宁昭昭道:“我跟你又没什么交情。阿沅跟你们好像倒是能攀上点,他都没请,你问他去啊。” 罗娜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赤蒙却乐呵呵地道:“你还是那么不客气。” 宁昭昭不理他。 这小子是忠是奸,她还不知道呢! 不过很快,赤蒙就给了她答案。 “颜二这小子一向冷血无情,我把人都杀光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不过你就不同了,我知道你还是心软的。” 宁昭昭眯着眼睛看着他不说话,怎么看眉梢眼角都有点讽刺的意味。 赤蒙笑了笑,道:“在别院的时候我可是见过他有多疼你。在你身边的颜二,简直就不像颜二。所以,我觉得由你来开这个口,再合适不过了。” 他拍拍手,让人把东西送上来。 宁昭昭没有伸手去接,只是低头瞟了一眼,道:“你玩这套就没意思了。头两次的教训,忘了?” 哎哟堂堂西域王子被人抬到楼顶上去下不来,被锁在轮椅上什么的…… 赤蒙的脸色一变,但面对妹妹狐疑的目光,只是低咳了一声,道:“你打开看看。” 宁昭昭盯着那盒子一会儿,最终还是打开了。 打开的那一瞬间,她就合上了,神色陡然变得凌厉! 里面是一根眼熟的碧玉簪子,还有一小截手指! 赤蒙很满意看到她变色,费力地支着拐棍站了起来,道:“今晚子时,告诉颜二,我在老地方等他。” 宁昭昭没说话。 他们准备离去的时候,看到她有些阴郁的侧影,浓密的睫毛下隐藏着令人惊心动魄的情绪。 赤蒙笑了笑,道:“殿下,莫这么生气,人还好好的。至于过了今天好不好,只看你们还在不在意她了。” 宁昭昭没有回头,依然侧对着他,低声道:“你记得我有个叫碧芹的侍女吗?她现在还在别院疗养,断了一只胳膊。” 赤蒙道:“那墨珠姑娘的运气,倒是比碧芹好得多。” “不,我的意思是,你撩到了我的底线。” 赤蒙诧异地看着她。和罗娜轻蔑的眼神不同,赤蒙的神色中有些深思。 “同样的事情,我绝不允许发生第二遍。上次别院的人,我就一直怀疑是不是你们引来的。还有这次……你们用了和上次一样的手段是么?可为什么是玉仪,为什么是墨珠?” 现在回忆起来,别院被攻破,和东宫被突袭,竟然惊人的相似。 “你们欠我这么多条人命呢。我一直觉得奇怪,宋氏怎么突然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你们啊。”宁昭昭冷笑道。 210.第210章 是假的 赤蒙未料宁昭昭竟然这样敏锐。 但是他今天既然来了,也就没想再隐藏自己。 他道:“殿下是个聪明人。今晚子时,我等着颜二。” 宁昭昭笑了起来,那明媚的笑意看得赤蒙都有些闪了眼睛,她却道:“宋氏的狗腿子。” 罗娜怒了,道:“总有一天我会扒了你的皮!” 宁昭昭翻白眼,道:“你纵是扒光所有人的皮,也挡不住你自己一身西域糙皮。” “你!” 最终暴怒的罗娜被赤蒙拖走了。 罗娜自小冲锋陷阵,脾气大着呢,从来不知道退让是什么意思。今天被一个无能的中原女人给堵得要死,她几乎恨不得找个人来咬几口泄愤了! “王兄,你看看她那个样子!” 赤蒙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别跟她杠上。她不过是被颜二宠坏的小姑娘罢了,和你这样的西域女英雄怎么能比?” 几句好听话,果然让罗娜顺了毛。 她愤愤道:“等着瞧吧,躲在男人背后的蠢货。到时候落到我手上,我一定要让她尝遍西域酷刑!” 赤蒙道:“走吧。” “王兄,你说今晚,他会来吗?” 赤蒙笑道:“来不来,咱们也占便宜。” 颜清沅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进内殿,黑布隆冬的,他以为宁昭昭已经睡下了。点了烛火一看,才发现她正盘腿坐在榻上,瘦削的侧影显得孤零零的有些可怜。 “……怎么了这是?” 他心疼地凑了过去:“一脸的泫然欲涕。” 宁昭昭指了指边上的盒子,声音有些艰涩,道:“墨珠他们在赤蒙手上,他们约你今天晚上子时,老地方相见。” 颜清沅打开那个盒子看了一眼,然后嗤笑道:“假的。起码这手指是假的。” 宁昭昭:“……” 墨珠是个五大三粗的姑娘,精力旺盛,手指甲上的月牙痕非常明显。这个手指上,棱状竖条明显,月牙痕几乎没有,怎么会是墨珠的。 “这根手指的主人,想必常常夜不能寐。你觉得墨珠是晚上会睡不着觉的姑娘?” ……那孩子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可是赤蒙……” 颜清沅突然想了起来,起了身道:“你等我一会儿。” 出去对门口的侍卫嘱咐了几句,才又回到屋里。 “怎么回事?”宁昭昭爬过去,“他们没剁墨珠的手指?” 颜清沅双手撑过她腋下把她抱起来,道:“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善男信女?要是抓到了人,又岂会那么客气?” “可是墨珠他们还没回来……” “若是丢了一个,我大约也担心。但是丢了一群……我不觉得谁能悄无声息地把他们怎么样。你安心,我晚上出去一趟。” 宁昭昭道:“你要去啊?” “不去看看,你放心吗?”他有些调侃似的道。 宁昭昭一把抱住他,嗫嗫道:“我其实也担心你的。” 颜清沅亲吻她的额头不说话。 装的多了其实是有后遗症的。宁昭昭有的时候就会不大相信他了。比如这一次,她似乎也不觉得他会有什么危险。 颜清沅也的确不会让自己出事。 “老地方是什么地方?还有你和那个罗娜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今天对着我耀武扬威的样子多得意你知道吗?说什么暂时把你寄存在我这儿,到时候再来拿……” 颜清沅:“……” 宁昭昭越想越气,干脆一把推开他,道:“你这个事儿精!” 颜清沅冤枉死了,道:“那种女疯子说什么都不奇怪,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有事儿没事儿就跟我吃这种醋,你自己都不觉得好笑吗?” “哼,青梅竹马什么的,你就是跟一群女疯子一起长大的……” 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凑过去,道:“今天答应我什么记得吗?” “……” 宁昭昭:“你不是要出门?” 颜清沅在她手心里轻轻划拉了一笔,道:“是要出门,可是这些账咱们都得记清楚。你答应我多少次了?留着以后一块儿算。” 于是乎他在她手心里写了个正字,并道:“从前你答应我,陪我三天,还差两天。还有刚才,你答应我的……” 话没说完宁昭昭就扑过去使劲掐他的脖子:“你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颜清沅直笑,就这么瘫在褥子上任她掐。虽然知道她不是什么弱女子,真要掐死人也是可以的。 可他就是这么看着她,眸中的笑意怎么也敛不去,谁也想不到他马上要去做的事情有多么的血腥。 “晚饭还没吃吧?”他抚摸着她的腰身,道。 宁昭昭哼哼唧唧地把脸埋进他脖子里:“哪里吃得下?” 颜清沅叹了一声,哄她吃饭,又给她洗了澡,然后抱出来哄睡。妻奴的本质愈发升级。 直到宁昭昭睡熟了,他才起了身出门去。 “爷……”宋一有些忐忑地道。 “下次再让人来打扰王妃,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颜清沅冷冷地道。 张迈“噗”了一声,道:“爷,我可是告诉他了,就算是赤蒙咱也不能放进去打扰王妃,何况还有罗娜那个疯子在。宋一,你说,我是不是这么对你说的?” 宋一冷冷地道:“一字不差。只不过,你是在人进去以后才说的。” 张迈拍了拍脑袋,道:“我怎么知道你想不到?看来还是得把头发剃了才灵光。爷,赏他也剃个头啊。” 颜清沅面无表情地在前面听他们互相挤兑。 直到宋一终于受不了了,举报道:“爷,昨天张迈偷吃了个鸡腿。” 张迈:“!!!” 颜清沅回过头:“明天自己去领罚。” 张迈脸色都变了:“爷,您听我解释,爷,我真的只吃了一口!真的只有一小口!” …… 品瀚轩二楼。 赤蒙从二楼往下看,一边道:“那小子不会真为了一个侍女跑出来吧……” “难说,那侍女是他家里那位钟爱的。” 他对面,有个白衣儒士模样的人,正饶有兴致地品茶,又一口气吹散了杯子上的香雾,笑道:“对了,你送去的手指是假的,他必定已经认出来了。” 赤蒙不信,道:“一根手指头罢了,他就能神得看出来我是从哪儿切下来的?齐川,你未免也太抬举他。” “你试试看就知道了。我至今仍然觉得你竟然和他作对,是你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没有之一。” 赤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低咒道:“谁知道宋氏这么卑鄙,只要沾上了就甩不脱了?” 竟然还敢拿了他的把柄来威胁他! 好的呀,他现在是只能屈从为宋氏调遣。只是日后宋氏千万别落到他手上! “早告诉过你,别那么急着站队。你看颜二那小子,当初多少人给他施压,他也挺着没妥协。他女人都扛得住,任人威逼利诱也没表态。怎么就你急哄哄的,先选了秦氏,后来又选宋氏。你这叫什么你知道吗?” 齐川煞有介事地敲敲脑袋,道:“三姓家奴。” “我去你!老子是帛国王子!你们大齐的局,我最多就是瞧个热闹,难道还真想拴着老子了!”赤蒙大怒道。 齐川哈哈大笑,道:“我等着看好戏。” 话音刚落,一声尖锐的哨声划破长空! “刹那芳华!”齐川变了脸,拍了拍赤蒙的肩。 “兄弟你好自珍重,我先走了!” 赤蒙已经惊呆了,他没想跟颜清沅火拼啊! “王,王子……” 赤蒙眼看着楼下铁蹄飒飒,显然是颜清沅是有备而来,竟然直接出动了一小支青云骑的部队! 宋贵妃应该已经带着皇上赶往东宫了,发现颜清沅不在,自然是重罪。他疯了不成?竟然这个时候要跟他大打出手? “清点人马,正面迎上!”赤蒙咬牙道。 “王子!难道真要跟忠王殿下打起来?” “不打起来,难道我们站在这儿让他打啊!你以为他会放过我们啊!” 颜清沅,算你狠! 而此时,东宫。 宁昭昭睡得迷迷糊糊地被侍女叫了起来,说什么太子半夜咳血,皇上和宋贵妃都到了,让颜清沅快去看看! 她左看右看,又在被窝里找了一圈…… 人呢?! 突然想了起来今天赤蒙来过,她不禁皱了皱眉。想来颜大黑是去赴局了。 那现在怎么办…… 皇上和宋贵妃等着呢! 宁昭昭呆滞地在被窝里坐了一会儿…… 颜清沅和她目前还在被软禁的状态,他要是到处乱跑,还被皇上逮个正着,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儿。何况现在还是大半夜的。 天下人都知道皇上的后宫根本就没有想象中安全平静,只是皇上自己不知道罢了。 现在怎么办? 她慢吞吞地爬起来梳洗,收拾好了自己,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一个人正冲她笑呢。 还是那副清冷的凤眸,那俊美的面容,那温柔……多情的眸光。 宁昭昭愣了愣:“张迈?” 张迈被雷劈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人皮面具忘戴了?” 宁昭昭的嘴角抽了抽,道:“不,你戴好了。但我得告诉你,你要冒充阿沅,眼睛最好别乱看。就你那双狐狸魅子眼,走哪儿都能让人认出来。” 张迈:“……” 211.第211章 一尾大鱼 跟着宁昭昭到废太子寝宫的时候,张迈还在她身边低声道:“殿下,我是真的从良了。” 宁昭昭费解地道:“那你以前是去哪儿卖身了?还从良。” 张迈:“……” 宁昭昭道:“就你这样的,去卖身倒是也很合适。” 张迈:“……” “得,当我说错话了。” 就知道不该跟这位吵嘴,不然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宁昭昭笑道:“嗯,您以后不要老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有些出来卖的那还是身不由己,比不得你天生放荡。” “……”张迈泪奔。 进了寝宫就碰上皇帝的一张臭脸:“怎么现在才来?” 宋贵妃的视线落在张迈身上,眸中动了动,但没有做声。 不等他们回答,皇上又更不高兴地道:“朕是让你们就近照顾你们皇兄!不是让你们进宫来享福的!你们自己看看,闵儿出了事,还是朕先知道消息,赶了过来,还得等半天才看到你们!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皇兄的?” 宁昭昭这个棒槌是从来不怕吓的,什么九五之尊在她这儿全是放屁。 她看了宋贵妃一眼,就很不高兴地道:“父皇说得是,儿臣知错。只是儿臣也很奇怪,为何太子殿下出了事,宫人不报给近在咫尺的我们,却巴巴地跑去吵醒您老人家?还得您来叫我们。” 皇帝:“……” 宋贵妃:“……” 宁昭昭道:“贵妃娘娘,您也该好好管一管您的人。母后执掌凤印的时候,从来没有出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宋贵妃被她呛得差点过去给她两个大嘴巴! 但是皇上在这儿,她只能隐忍下来,还要承受皇上疑虑的目光,装出贤淑的样子:“是臣妾考虑不周。” 皇上还要雪上加霜,道:“皇后执掌后宫这么多年,的确从来没有出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是。” 宁昭昭敏锐地发现宋贵妃的袖子在微微发抖,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婆娘不会有病吧? 张迈伪装成颜清沅,像模像样地上前去给太子看诊。 他果然如宁昭昭所说的,低着头,垂着眼,自始至终没给人家一个眼神。 宋贵妃看着他的动作,竟然无懈可击,心中就是一沉。 颜清沅这样的人,会养一两个替身也不足为奇。 宁昭昭伸长脖子看他给人看诊,也觉得张迈模仿颜清沅,一些小动作非常到位。 “父皇和贵妃娘娘请放心,大皇兄并无大碍,看起来也不像是吐过血的……”他意有所指,眉宇之间似乎有些迷惑。 皇上对这个儿子的医术深信不疑,此时便皱了皱眉。 张迈叹了一声,那学某人的样子真是学了个十成十,道:“贵妃娘娘初掌凤印,怕是很多事情都还不习惯吧?这东宫之事,不如就让儿臣和宁氏先看着吧。横竖,这里如今也只有一个大皇兄要照顾。” 宋贵妃吃了一惊,看向皇上。 宁昭昭道:“父皇,儿臣以为,如今正是凤印交接的时期,东宫又处在边缘地带。譬如这次,他们就想着要先通报贵妃娘娘和父皇,免得出什么差错……” 她看了宋贵妃一眼,道:“毕竟看护大皇兄是儿臣的本分。” 宋贵妃还没说什么呢,皇上就开口了。 大约是大半夜的被叫起来他也受不了,皇后那边他怕不好交代也只能自己匆匆赶过来。 因此便道:“行了,东宫的事儿就交给你们俩吧。日后若是有什么差池,也都唯你们俩是问。” 宁昭昭道:“是。” 宋贵妃一看都这样了,眼睛眯了眯,也不说什么了。毕竟,凤印已经在她手上了。东宫这个小破地方,住着个废太子,她也不怎么挂心。 至于秦皇后……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伤心过度?病了是吗? 没关系,她会让她好好病下去的。 等送了皇上和宋贵妃出去,宁昭昭扭头看到张迈,就气不打一处来:“出息了啊!也不跟我先打个招呼,把我给吓得!” 张迈还顶着一张颜清沅的脸呢,此时就嬉笑道:“二爷怎么会真的被人调虎离山,就留下您在这儿了?属下亲自守着,比青云骑来一整队都靠谱。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宁昭昭长叹了一声,道:“留下你这个祸害,他也放心啊?” 张迈顿时变了脸,道:“殿下,属下也知道您看我不顺眼,可您要打要骂,怎么都成,这玩笑可千万不能开!自从得了殿下的教诲,属下是一心清修了,再没动过什么歪心思。何况,您这么说,要是让二爷听见了,属下小命都保不住了!” 宁昭昭被他逗笑了,不得不说,张迈那张嘴,还真是天生哄女人的。 张迈被她一笑,也呆了呆,正花痴了一会儿呢。 突然反应过来,连忙道:“您别笑!您可千万别笑!让爷知道属下把您给逗笑了,又是一顿排揎吃。” 宁昭昭懒得理他,直接踹了他一脚道:“滚你的,就剩一张嘴了。” 说着,转了个身就回自己屋去了。 张迈被踹了一脚也不恼。看着宁昭昭的背影却想,这位殿下自从有了孩子,反而愈发美了呢,月光这么一照,漂亮得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想到颜清沅紧张她那个劲儿,如今必定是碰都不敢碰的。看得见吃不着,还不是得跟他一样当和尚? 这个念头让张迈大喜,连带着觉得还要再熬大半年也不觉得苦了。 …… 就在宁昭昭解决了宋贵妃,睡得沉的时候,品瀚轩,已经被一把火给烧了。 经过一场小规模的战争,赤蒙认清楚形势,知道颜清沅这是要跟他来真的了,心里顿时发慌。 齐川已经跑了个没影儿,他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就应该也跟着一块儿溜。 现在要跑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侍卫急忙把他扶上马,打算先带他跑路,他突然觉得背脊发凉。 回头一看,果然见颜清沅拿了一把巨大的弩,正冲他笑呢! 那是多大一张弩啊!简直快赶上他半个身子了!他这么举着也不嫌累! 赤蒙一看就傻眼了,知道自己绝对跑不了了,连忙拉转了马头,大声道:“颜二!颜二!我们讲和!我们讲和!” 哎哟那个慌乱的样子啊,帛国王室的脸早就被他丢到沟里去了! 可是丢脸也比再犯到颜清沅手里强啊! 颜清沅依然举着弩,笑道:“讲和啊?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别去给我女人添堵?” 赤蒙急道:“我什么也没干,就是去说了几句话罢了!那不是还得做个样子吗,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再说你不是已经烧了我的品瀚轩了吗?” 说到这个,这熊包子想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颜清沅难对付,所以选了自己的地盘。这地方,说起来也是颜清沅帮他安置下来的,经营了这么多年,才成了帛国人最好的据点!就这么一把火就烧了啊! “哦,身不由己?我怎么寻思着,今儿你诱我出来,就是想生擒我呢?” 几句话说得赤蒙白了脸不敢搭腔。那可不就是他的计划? “我再想想,如果我不来,你也不亏呢。张迈被我调走了,我要是耗在东宫,你藏在黑市里那些人,就可以动手了是不是?” “你,你都知道……”赤蒙是真的吓着了! 他看着颜清沅那张肆无忌惮的,好像捕捉到什么巨大猎物那般兴奋的笑脸,整个人都觉得心口发颤!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薛柔儿逃走开始? 颜清沅慢慢拉动机关,却不松手,控制这么一把巨弩,他像不费力似的。 虽然隔得远,可是赤蒙眼尖发现了他的动作。可他迟迟不松手发射!搅得赤蒙心惊胆战的!那架势,就跟猎物马上要到手了,却不给人家一个痛快,想要慢慢玩死! 赤蒙眼皮狂跳,干脆张开双手,道:“我告诉你颜二,你也别在这儿侮辱我!我心里是惦记着从前那点情义,就算你落到我手里,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但今天,你有本事就把老子射死在这儿!老子不怕你!” 下一瞬,颜清沅佯松了松手。 顿时赤蒙惨叫一声,差点从马上滚下去! 颜清沅哈哈大笑! 要是宁昭昭在这儿估计得抽他……笑得实在太得意太猖狂太招人恨了! 赤蒙知道自己又被耍了,转眼看看四周,自己都是残兵败将,断不是颜清沅的对手。 索性也不讨饶了,道:“来啊!你射啊!” 下一瞬,颜清沅松开了手。 赤蒙瞪着眼睛等死呢! 等了半天,却突然发现他好像没射出什么东西来…… 他刚想着,难道颜二这小子也是心软? “不愧我……”他刚想说点什么呢! 旁边的侍卫大惊失色:“王子小心!” 只见颜清沅的弩端连着一根细细的银色丝线,直冲赤蒙而去,没多久,就在他的头顶炸开成了一张网! 下一瞬,赤蒙王子就被网住,还拖了过去! “我怎么会射死你?”颜清沅戴着手套的手拽住那细线,拉死狗似的把赤蒙往回拉,一边笑道,“我还指望靠你换点奶粉钱呢。” 212.第212章 王子多少钱 事情办完,都后半夜了。 颜清沅回到东宫,洗干净一身血腥,摸上了床。 宁昭昭一下就惊醒了,连踹了他好几脚:“边儿去,别闹我,不然你儿子今晚别想睡了!” 都被吵起来几次了! 颜清沅也不多话,嘿嘿傻笑了一声,把她搂过来亲了一口,趁她要炸毛的时候,就装模作样开始打呼噜了。 宁昭昭:“……” 隔天一早,颜清沅兴奋地把刚吃完早饭的宁昭昭拉了出来,道:“我带你去看熊。” “?” 可怜赤蒙被关在东宫放空的一口不大的小池子底下一晚上了,此时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宁昭昭一张好奇的脸。 还有颜清沅一脸讨好的蠢象! 那样子好像就在说,媳妇你快看,我给你抓了只熊! 真的是这个蠢货昨天把自己给打败,然后还抓回来了吗?! 那个他做噩梦梦了一晚上,在火光里笑得肆无忌惮跟恶鬼一样的男人真的是眼前这个吗! 赤蒙觉得自己的眼角不停地跳啊! 宁昭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真是好大一只熊,不过你把他弄到这儿来干什么?” 颜清沅一脸狐疑地道:“难道该宰了了事?” 赤蒙:“!!!” 宁昭昭只是由衷地感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把那么大一只东西弄到这儿来,也挺不容易的。”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就释然了。软禁?别开玩笑了,谁能软禁颜清沅啊。 “当然要弄来,他可值钱了。” “值多少?”宁昭昭好奇地道。 颜清沅一回头看见她那张小脸,心里就痒痒,忍不住凑过去想亲一口。可是看她眯起了眼睛又不敢。 他笑着在她耳边说了个数字。 宁昭昭吃惊地道:“这么多?” …… 而此时,羽坤宫。 宋贵妃不可置信地看着罗娜公主:“你说什么?三千万两?!本宫从哪儿去给你们弄个那么多银子!” 罗娜公主此时也有些狼狈。 昨晚在她哥被颜清沅活捉之后,她才带人匆匆赶到,结果又是一番恶战。本来想着自己人数多,颜清沅的部下又已经兵疲马乏,问题应该不大。 谁知道还是被他给灭了…… 就这样也就算了,颜清沅估计是来了兴致,还用银丝网罩着她哥,直接吊在了还在起火的品瀚轩的柱子上!把她哥给吓的! 她是又气又怕,只担心王储出点什么事儿,帛国她也不用回去了! 此时面对宋贵妃,她的脸色就很不好看,道:“我王兄可是帛国王储,要是在中原的地界上出一点儿事,我帛国虽小,几百年的战却还是能打下来的!至于你先前拿到的那点小把柄,我王兄没事的话,还能拿来说说话,要是我王兄出了事,我看也没得谈了!反正都是要打的!” 这也怪赤蒙。当初他在秦家和宋家之间摇摆不定,结果刚靠向宋家呢,就被宋家人顺势拿到了把柄! 当时赤蒙不是到处搜罗自己的私生子女么,结果就让宋家人给发现了! 赤蒙竟然跟宫里的淑仪私会!而且还把淑仪的肚子给搞大了! 最要命的是那淑仪曾经被去庙里为皇家祈福一年,还把孩子给生下来了! 在齐国祖庙和人私通,还生下了孩子!这个绿帽子可就带的油汪汪的,皇上必定不肯善罢甘休的。如今孩子被宋氏控制了,赤蒙理亏,也只能给宋氏办事。 不过,若是赤蒙死在了齐国,那反正都是要开打的,他私通宫妃的事,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宋贵妃磨了磨牙,道:“你以为他当真敢杀?!” 罗娜神色一沉,却陷入了回忆。 半晌,她眸中有一道嗜血的光,道:“相信我,他真敢的。他的血是冷的,就是沙漠中的狼,也比他温柔些。这世上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宋贵妃不置可否。 “总之你准备好银子。明天我会派人来取。不然,不但我们的合约破裂了,我王兄出了事,帛国挥兵打进来。” 罗娜上下看了宋贵妃一眼,狞笑道:“你也别想做皇后了。恐怕我那脾气暴躁的父亲,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你。” 说完,也不管宋贵妃气得胸口直起伏,抓身走了。 旁边的宫女道:“娘娘……” 宋贵妃怒道:“摆驾东宫!” 她还就不信了!颜清沅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 这话罗娜也听见了。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不信邪就去吧,不过明天,她还会派人来拿钱的。 而此时,宁昭昭正坐在池子边上逗熊呢。 她道:“你这小子,到底是哪儿捡的簪子?我的侍女呢?” 赤蒙此时却是万分后悔,他不理宁昭昭,看着颜清沅道:“你早就知道了?” 颜清沅笑了笑,道:“自然。” 那是早就想收拾他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 谁知道这熊这么主动啊,还特地自己找了个清净的地方,旁边完全没有闲杂人等,直接让他一锅端了! 赤蒙正气呢,突然脸上被什么东西丢了一下。 要是宁昭昭丢的也就算了!问题那是颜清沅丢的! 一打一个包啊我的老娘! “我夫人问你话呢,哑了还是聋了?” 赤蒙看他做了个投掷的动作,连忙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宁昭昭嘟囔道:“你们打小,就这么,嗯,逗着玩儿?” 赤蒙未语泪先流:“您不知道您相公最大的爱好,就是没事儿坑人坑着玩吗!” 宁昭昭吃惊地道:“那你还没坑死?可见他对你还是有点情义的嘛!” 赤蒙:“……” 颜清沅:“……” 宁昭昭又笑道:“你这人也是有毛病,天天被人坑,还敢来送上门?” 颜清沅淡道:“怪不得他呢。他把宫里的淑仪给睡了,还是在祖庙的时候。” 说着三言两语把赤蒙那点破事儿都说了。把赤蒙的脸都说绿了!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果然是挖了坑等他自己跳的! 颜清沅搂着宁昭昭,得意地道:“我可是谨记夫人的教诲,绝对不在外面沾花惹草,要不,你看看这一个两个的,啧啧,真惨。” 宁昭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嗯,是真惨。” 颜清沅说着又丢了个小石头过去,一打又一个包!! 他道:“你看,简直太惨了。” 赤蒙哀嚎道:“你杀了我吧!别折磨我了!” “当真?” 赤蒙怒道:“自然当真!我可是帛国王子,也是有尊严的!” 颜清沅拔了匕首出来。 赤蒙连忙换了一张脸,道:“别,别啊,我开玩笑的。王妃殿下,您问吧,有什么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宁昭昭仰天长叹,道:“颜清沅,我终于见到一个脸皮比你还厚的人了。” 颜清沅:“……” 宁昭昭又问他:“我的侍女呢?” 赤蒙这回老实了,道:“他们是被我的人诱开的。” 这个局其实不算高明。 当时宁昭昭在屋里睡觉。子淑利用九公主齐玉仪进过一次她的屋子,见她还在睡,齐玉仪就有些遗憾地走了。 而就在那时候,子淑给宁昭昭下了迷药。 所以她一睁开眼,才会是傍晚了。 然后,再让人易容能宁昭昭的样子,假装已经醒过来了。墨珠心性耿直,不疑有他。假宁昭昭让别去铺床,说自己还想睡,墨珠也没多话。 接着,假宁昭昭说自己想出去透透气。 一出门,就被埋伏好的人,给劫走了…… 发现宁昭昭被劫,青云骑自然都慌了,连忙全部出动,追了上去。 这是一般人的心理,见对方只有一人,便以为很快就能追到,也就没有留下人去报信。 可是那个劫人的,却是西域有名的轻功卓绝之人! 这一引,就一去不回头了! 而发生这一切的时候,真正的宁昭昭还在被窝里睡觉呢! 宁昭昭光想想当时的情景,就出了一身冷汗! 这要是想对她下手…… 她喃喃道:“难怪我觉得这两天有点头疼呢,原来是你小子给我下了药……” 赤蒙说完,还以为会被颜清沅打得满头包。可是抬头一看,却见颜清沅只是阴沉着脸看着他,也不动作,心下顿时真的害怕了起来。 他连忙解释道:“当时,我接了这个差事,是打听清楚了,他们不会伤害你的王妃……” 这可是大实话!他真没想跟颜清沅撕破脸的! 宁昭昭气不打一处来,道;“那现在墨珠他们人呢?还有,你知不知道你是帮凶?齐玉仪就是被你给害死的!” 说着使劲拿石头丢他! 赤蒙一边躲一边道:“我那个手下,除了轻功好,还会布阵,把他们困在迷阵里了。那簪子是我捡来的。至于你说的那个小公主,我也没想到宋氏会下这个狠手,连个孩子都不放过。我原以为他们只是想动废太子而已……” 心里想着,宋氏那个老娘们儿,连他都骗!这要不是有把柄在她手上,还真非得翻脸不可了! 正说得热闹呢,宋一匆匆赶到,面色有些焦急,道:“爷,宋贵妃来了,正往这边过来呢,拦都拦不住。” 颜清沅淡道:“拦什么?我等着她呢。” 213.第213章 撕破脸 宋贵妃带着人怒气冲冲地赶到,然后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绑丢在脏兮兮的池子里,蓬头垢后,含着两泡眼泪看着她的赤蒙王子。 “……” 宋贵妃被雷劈了:“你,你们就不怕本宫告诉皇上吗!” 宁昭昭巴在池子边上,闻言有些讥讽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去告诉啊。正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和西域帛国王子的关系这么好啊?咱们再来掰扯掰扯,为什么我的侍女不见了,为什么玉仪死了?” 宋贵妃眸中一凛,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颜清沅,冷笑道:“宁氏,今儿见着你,我算是知道,什么是狗仗人势了。” 如果不是借了男人的势她敢这么嚣张! 宁昭昭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别这样,说得好像你自己是什么才华过人自立自强,还拥有强盛家世的天之骄女一样,你自己还不一样靠在男人身上靠了那么多年?不过你要明白,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老了,我还年轻呢。” 宋贵妃不可置信地看着颜清沅:“你就不管教管教?今日,你是要彻底和本宫撕破脸了?!” 宁昭昭嘟囔道:“你脸皮比城墙还厚,要撕破还是有点难度的。” 颜清沅顺了顺她的头发,道:“昭昭乖,别气人。” 宁昭昭轻轻哼了一声。 宋贵妃脸色沉沉地看着他们,道:“把人交给本宫,这事儿就此揭过,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自己掂量吧。” 她眸中隐隐含着杀气,只是被压抑得很深很深。可见这次的事情真的触怒了她,她随时可能会爆发。 旁人一时被吓住不敢吭声。 颜清沅却轻笑,道:“贵妃娘娘这就沉不住气了,原来你的底牌也就这么一点点?” 宋贵妃一向沉得住气,这次会发疯一样跑过来,怎么看都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大白天的呢,她就不怕被皇上知道? 那只能说她现在已经狗急跳墙了。 宋贵妃压低了声音,道:“齐沅,够了!这些日子你赚了我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有数!道这儿,你竟然还敢敲我的竹杠!” 闻言宁昭昭迅速看向颜清沅,他什么时候赚了宋贵妃的钱? 颜清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容我提醒你一句,这小子,会犯在我手上,完全就是他自找的。你会被我敲诈,也是你自找的。” 宋贵妃不自己布局想活捉颜清沅,蒙又怎么会被捕? “你的记性呢,是真的不太好。我早就让人告诉过你,敢动我夫人,就得做好这个准备。怎么我最近没有理会你们,你们就又忘了?” 宋氏的态度其实挺让人恶心的。早先被打压过一次,老实了一阵子。最近颜清沅忙着照看废太子,还得看着怀孕的宁昭昭,她们瞅准了有空子,便又把爪子伸了出来。 毕竟,颜清沅虽然没有摆明态度帮着秦皇后,但是他这样暧昧不定的态度却更让宋氏不安。 宋贵妃是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当初对付端王,后来对付赤蒙,都是一样,非要把同盟死死的咬在自己手里才会安心。因此,她又怎么会放心颜色清沅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她冷冷地道:“若不是你管教不严,让宁氏总与秦皇后亲近,本宫也不会想给她个教训。” 颜清沅冷下脸,道:“在我这儿别摆你那个谱。准备好银子来赎人吧。” 宋贵妃盯着他。心道这个齐沅一直看不透深浅。这次是她大意了,还从宁氏身上下手。这么一来颜清沅靠着端王府的势,借题发挥起来,也是一大麻烦。 可他不可能一辈子拿着端王的外孙女当挡箭牌。别让她抓到他的把柄,不然她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除之而后快。 此时她已经冷静下来了,看着池子底下的赤蒙王子,道:“三千万两是一笔大数目。你总不能就这么把人在底下放着,到底是帛国王子……你先把人给我,我让人去筹备银子。” 宁昭昭笑道:“你当我们都傻啊。” 宋贵妃也不恼,道:“就算不把人给我,也得先把人弄出来。” 颜清沅道:“我说过让你讨价还价了吗?” 宋贵妃恼道:“齐沅!你给我客气点,我好歹是你的母妃!” 颜清沅笑道:“别攀亲戚,我不吃你那套。也别给我打什么缓兵之计。池子里那位,可都是被你连累的。要筹钱您趁早,不然我就把他一直这么丢在池子里,一口水也不会给的。什么时候饿死了,或者是让我父皇给发现了……” 他低头看了可怜的大熊一眼,笑容有些狰狞,道:“我可管不了。” 宋贵妃张了张嘴,突然明白了罗娜那句话的意思。 他的血是冷的……沙漠上的狼,都要比他温柔些。 赤蒙跟他好歹是一起长大的,他也是,下得了这个狠手的。 宋贵妃看了他旁边的宁昭昭一眼,心道,柿子捡软的捏总没错,可宁氏这个软柿子,为什么怎么拿捏都拿捏不住? 最终她冷冷道:“你就关着他。到时候帛王打过来,你也讨不得好。” “您慢走。对了,我忘了告诉您,黑市那边,我已经让他们断了你的单子。” “你!” 宋贵妃怒气冲冲地带着人又滚了。 留下宁昭昭和池子里那只熊对视了一会儿,道:“真的丢在这儿啊?” 颜清沅漫不经心地道:“嗯。我们回去吧。” 他们刚想走。 赤蒙突然高声叫道:“颜二,你实在太过分了。” 颜清沅冷笑道:“是又怎么样?” 赤蒙被捆成这样,此时憋了一肚子火没地儿泄。他是被颜清沅从小整到大的,挂在树上一天一夜都挂过。看着这贱人,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就算豁出去了,也不能让他太舒服。 颜清沅差点笑出来,道:“就你?” 赤蒙看向宁昭昭,道:“你知道颜二的第一个女人是谁吗?” 颜清沅:“……” 宁昭昭兴致勃勃地道:“谁啊?” 昭昭我们走…… 赤蒙哈哈大笑,道:“是我妹妹罗娜。而且他是被我妹妹给强,暴了!” 颜清沅:“!!!” 宁昭昭被雷劈了:“……难怪你一直叫她女疯子。” 颜清沅急道:“你别听他胡说!那女疯子根本就没得逞!” 赤蒙道:“你被下了那么重的药,五花大绑在床上,我妹妹还能不得逞?你的衣服是我脱的,你人也是我绑的……” 其实真相是他的第一次给了你吧…… 颜清沅真是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看着宁昭昭越来越诡异的脸色,他连忙道:“昭昭,他胡说……” 宁昭昭捂着肚子退后了一步避开他的手,满脸还没回过神来的表情,道:“你,你们先聊,我先回去了……” 说完掉头就跑了。 “昭昭!”颜清沅连忙追了上去。 赤蒙乐得满池子打滚!颜清沅,你也有今天! …… 宁昭昭跑回卧室,“啪”的就把门给关上了。 颜清沅急得拍门,道:“昭昭,你听我解释,她压根就没得逞!赤蒙就没存好心思,你先开开门……” 结果他就听到了…… 宁昭昭竭力压抑,却还是没忍住的……笑声…… 颜清沅:“!!!” 他气得一脚踹开了门,果然看见宁昭昭伏在榻上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把她拨过来,她软绵绵的还在笑,颜清沅也是无奈了。本是怕她生气的。毕竟她一直很在意他的过往…… 结果这丫头没心没肺还看他的笑话呢。 “真没得逞。那天我清醒过来就挣脱了跑了。” “你不是被人下了药,脱光了,还绑了吗……” “那你以为困得住小爷我……昭昭,你别笑了!” 颜清沅看她一直闷笑,心里拔凉拔凉的,心想一定会被她笑话一辈子了。 他把她捞起来,有些委屈地把头埋进她怀里。 宁昭昭笑够了,摸着他的头发道:“你跟宋家人做什么生意?” 他倒是不瞒她的,道:“不是跟我做生意。禹海鲁家,就是战国时期鲁班的后人,那一脉是专门制作机关和……兵器铠甲的。宋家和他们做生意,鲁家不信任宋家,所以找我牵了头。” “兵器……铠甲?” 宋家人想干什么? 宁昭昭捧住颜清沅的脸,忍不住道:“你又想干什么?” 今天宋贵妃的那个态度让宁昭昭起疑。宁昭昭一直以为他们已经靠向了秦家,和宋家是早就撕破脸了。 结果宋贵妃显然认为颜清沅还是中立的。 其实回忆起来,最近颜清沅除了帮废太子治伤,还真没有什么明显的靠向秦家的动作。就是秦皇后也……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尤其是齐玉仪死的那一次。 难道宋贵妃被颜清沅给黑了…… 这倒也,不奇怪。 颜清沅只是在她怀里赖,道:“我不干什么啊,我还能干什么……你现在又不能干……” 下一秒,宁昭昭脸上充血,一脚把他踹了出去:“颜大黑你混蛋!” 颜清沅顺溜无比地被踹下榻,还乐呵呵地傻笑,爬上来又往宁昭昭怀里钻:“你快抱抱我,跟以后抱孩子那样抱!” 宁昭昭:“……” 214.第214章 给你私房 宋贵妃一开始还有点置之不理的态度。 结果,颜清沅竟然就真的干得出来! 把一国王子丢在池子里丢了整整两天,听说要不是那天夜里下了点雨,他还真是连一口水都没喝! 罗娜没拿到钱,只跑去看了一眼,顿时就疯了,开始对宋贵妃进行狂轰滥炸,吵闹着要去找大齐皇帝。 宋贵妃被吵得受不了了,也担心赤蒙还没死呢,罗娜就去把皇上叫了过来。 无奈之下只好道:“准备银票吧。” 就是这样,罗娜也很不满意,冷冷地道:“贵方合作的诚意,我现在才瞧清楚了有几分。” 当天夜里颜清沅给了宁昭昭一匣子银票。 宁昭昭数了数,道:“一千万两?” 颜清沅双手支着脑袋躺下了,戏虐地道:“奶粉钱。” 宁昭昭踹了他一脚,道:“宋贵妃哪来这么多银子?” “搜刮了这么多年,也差不多了。只不过这笔亏空,够她焦头烂额一阵子了。” “可你不是开价三千万两吗?” 颜清沅招招手,小棒槌捧着银票爬到了他胸口上。 他笑道:“你以为这是赎身钱?这点钱,买两个大馒头罢了。” 宋氏毕竟不是颜清沅,要从哪里一下子调出这么多银子来?如今怕的就是赤蒙会饿死在下面,只好先拼凑了一千万两出来,让颜清沅好歹给赤蒙吃点东西。 颜清沅答应了。一千万两银子,两个大馒头。 这可能是史上最贵的馒头了! “他们要是拿不出钱来呢?”宁昭昭挺好奇的。 “怎么会,你别低估了宋氏啊。你不知道,他们砸军备的时候,有多大方。”他笑道。 “秦家有秦国公,武备强势……宋家弱就弱在没有武权上。但是,这样不就是私囤兵马吗?你父皇知道吗?你又为什么要帮她们?” 颜清沅勾住她的脖子把她拉过来亲了一下,道:“我为什么不帮着他们?他们私囤兵马是死罪呢,咱们端王府的军备却是名正言顺。更何况,宋家人天真地认为往里面砸点钱就能够敌得过你外祖父和秦国公几十年的经营,我何不成全他们?” 宁昭昭看着他,喃喃道:“你真的好黑啊……” 颜清沅顿时恼了,道:“不许你说我黑,不然待会儿又跟我闹事。这些都是权谋手段罢了,回到家我黑了你没有?” “有啊。”宁昭昭老实地道。 颜清沅:“……” 他恼道:“反正不许你说我。” “行,颜大黑,我就惯死你得了。光让你做,不让人说的。你跟谁学的啊?最近怎么老耍赖?” 宁昭昭推了他一把自己爬起来了,把装银票的匣子装好了。 一回头看到颜清沅眯着眼睛冲她笑呢。一脸好满足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 “你得赶紧带我回去啊。老呆在东宫算怎么回事。”她嘟囔道。 颜清沅眸中有些暖意,道:“想家了?奶粉钱拿完了,咱就回去。” 宁昭昭快笑死了,道:“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奶粉钱?我就嘟囔了一句你就学去了,觉得挺好玩是不是?” 颜清沅突然一本正经地道:“你满三个月了,今天正好。不过咱们回府再说……” “……”宁昭昭随手把自己手里的梳子丢了过去。 其实有时候宁昭昭也挺震惊的,颜清沅对赤蒙还真一点都没留手。 毕竟从小到大总有那么点情义吧…… 又挨了一天,宋贵妃发现颜清沅竟然真的只给了赤蒙两个大馒头!震惊之余,终于彻底坐不住了,也开始认真筹钱了。 颜清沅带人去接应终于有回音的墨珠等人,出去了一趟。 宁昭昭闲得没事就去看了看赤蒙。 说实话,挺可怜的,一国王子连个人样都没了。 只不过他还瘫在池子底呼呼大睡。被人丢了好几下,才勉强睁开眼,一看是宁昭昭,哼哼唧唧了几声,转了个身背对她。 宁昭昭笑道:“我看你睡得挺舒服啊。” 赤蒙横竖是真不在意了。他被颜清沅坑的一点脸皮都没了,还用得着客气什么。闻言也就是翻了个白眼不理她。 宁昭昭从侍女手上接过水壶,吊在绳子上吊了下去,塞子都开了,就落在赤蒙面前。 赤蒙:“……” “不喝我就拿走啦。” 赤蒙狐疑地道:“你会这么好心?没下毒吧?” 起初以为这个女人心软,可以由她入手,成为攻克颜清沅的命脉。 谁知道试了几次,这女人虽然不及颜清沅,但也绝对是个小黑…… 宁昭昭道:“没呢。你可是我孩子的奶粉钱,我怎么会毒死你?” 赤蒙几天没喝水了,闻言也再受不住,张嘴咬住水壶口,仰头牛饮! 清凉的水进入喉头,让他整个人都为之精神一震。 宁昭昭把绳子拽上来,摇了摇,喃喃道:“你喝得真干净。就不怕要方便吗?” 赤蒙:“……” 他自然要方便的!至于怎么方便,为什么要告诉她! “你来找我,到底是干什么?”他愤愤道。 总不会就是来送水吧! 宁昭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你说你要是继续跟宋氏的人合作下去,他会怎么对你?” 赤蒙眯起了眼睛,没由来的觉得脖子发寒。 “下次我未必会输给他。”赤蒙嘴硬道。 宁昭昭笑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动了很多次手脚了,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留了你一条命,你最好还是不要不识好歹。” 赤蒙又抿着唇不吭声。 诚然,颜清沅到底还是没有杀他。 “你一个帛国王子,老是掺合到齐国的事儿里来,到底是为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秦氏宋氏,你选来选去,不如选颜氏。”宁昭昭笑道。 赤蒙咬牙切齿地道:“你倒是很了解他。” 宁昭昭淡道:“自然。你们好歹一起长大,我看他对你手下留情那么多次,也不忍心最后你们俩还是要兵戎相向。你自己看着办吧。” 宋氏应该很快就会把他赎走了。 经过这一次,赤蒙最好自己能想通。 宁昭昭转身要走,赤蒙突然叫住了她。 “我和他二十多年的情义”,赤蒙顿了顿,道,“他对我一样不留情。宁氏,咱们打个比方,若今天是你在这底下,你是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宁昭昭回头看了一眼脏兮兮的赤蒙。确实,今天要是换了她在底下,还真就想死的心都有了。 赤蒙流金的眸子竟然少见的透着些真诚:“你今日一壶水,我回赠你一句话。做颜二的女人,你至少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宁昭昭笑了笑,道:“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她终是扭头走了。 赤蒙靠在池子底,抬头也看不到她的背影,最后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说她她也不会听的……她怎么会是那小子的对手? 更何况,她凭什么相信他啊?策反的事情他也做得不少,大约她这次也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考虑到被捉住之前某人提出的那个价码,赤蒙突然很感兴趣。 如果这小姑娘再丢了,颜清沅还能不能像上次那么冷静? 宁昭昭下午坐在花园里盘腿坐着,颜清沅兴冲冲地就回来了。 看到她又有点不那么高兴,退开了一些,道:“赤蒙跟你说什么了?” “老生常谈罢了。”宁昭昭淡淡道。 颜清沅笑道:“嗯,我就知道我的棒槌最聪明,绝对不会让人骗了。” 宁昭昭翻了个白眼,接过他手上的匣子,打开看了一眼就丢去一边。 颜清沅凑过去道:“你不数数啊,奶粉钱呢。” 宁昭昭笑道:“那依你的意思,这三千万两以后就是我的私房了?” “当然啊”,颜清沅理所当然地道,“无本的买卖!” 绑架勒索当然是无本的买卖…… “宋氏什么时候来接人?”宁昭昭懒洋洋地道。 “今天半夜。” 颜清沅不怀好意地道:“我们明天就能回去了。” 宁昭昭摸了摸肚子,目瞪口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成天想些什么呢! 颜清沅刚坑完人回来正有些兴奋,也不管在花园里呢就把孕妇抱了起来,笑道:“你自己都说了,我离了你都活不了呢。” 宁昭昭有点脸红。别看她在外面横,但是羞耻心还是有的…… 颜清沅看她脸红的样子就觉得牙痒痒,干脆把她抱高了,道:“昭昭,你真好。” 宫女们一看这个架势,悄无声息地就退下了。 宁昭昭就着被他抱高的姿势,摸着他的脸,低声道:“小贱皮子。” 说着低头亲了他一下。 颜清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傻了。 宁昭昭一下就乐了,低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你老跟我不正经,嗯?可怎么我每次一碰你你就一脸傻相呢?” 颜清沅:“……” 他把她轻轻放下来一些,低声道:“我有多心疼你,你这辈子也想不到。” 言罢,他低头温柔地覆上了那花瓣似的唇畔。 刚碰上没多久呢,就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真当东宫是你们自己的地方了,一点都不客气呢。” 215.第215章 庆王侧妃 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宁昭昭,再看着带着人的罗娜公主,脸色就不是很好看。 “你来干什么。”他冷冷地道。 罗娜看着他怀里藏着的那个,眸子里就有些凶光,道:“你说呢?当然是来看我兄长。” 这时候,另一队人却像发现了他们聚在这里,大步走来。 “二皇兄……”庆王本来一脸的高兴,在看到颜清沅怀里的那一团东西的时候,顿了顿,道,“皇嫂?” 宁昭昭把头探了出来,但是被颜清沅一瞪,很快又缩了回去。 罗娜嘟囔道:“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颜清沅还没说话呢。 庆王就火了,道:“那你还有没有一点教养,谁教你这么指点别人的?非礼勿视不知道吗?” “……” 宁昭昭终于忍不住,又把头探了出来。 庆王和罗娜怎么掐上了! 颜清沅低头贴着她的头发道:“皇上赐了婚,罗娜公主聘给庆王做侧妃。” 宁昭昭被雷劈了! 那边罗娜和庆王吵得正厉害呢! 她的嗓音也尖了起来,道:“哟,你还教训上我啦!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真当老娘会嫁给你这个小瘪三!” 庆王冷冷道:“你别搞错了,我不是娶你,我就是纳了你!你就是老子的一妾!” 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又大声道:“你就是老子的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妾!不教训你教训谁!” 罗娜二话不说拔了左右两边侍卫的两把明晃晃的砍刀,就冲了过去。 她竟是使双手刃的! “老娘今天就废了你!” 庆王兵器都懒得拿,冷冷道:“都不许动,老子教训教训这个臭婆娘!” 宁昭昭惊讶地发现,庆王平时看着不太灵光,打架的时候竟然是很帅的! 他走的是极阳刚的路子,一招一式都极其刚硬到位,长胳膊长腿的十分有优势,罗娜加上双手刃在他跟前儿也跟只兔子似的。偶尔一回头,沉默认真的样子更是难得显出了一些高深莫测的气质。 罗娜到底不是个花架子,像一匹嗜血的小狼那般扑杀勇无畏。相对来说庆王应付她却是沉着得多,颇有王者之风。 宁昭昭看得正有劲呢,突然眼前一黑。 眼睛被人遮住了! 宁昭昭嘟囔道:“还不让人看看了……” 颜清沅脸都黑了,但是她到底没挣开,又让他心里好受了些。他冷哼道:“不让。” 那边罗娜久攻不下,已经渐渐失了耐心。 她发现庆王的身手高深莫测,基本功硬得骇人。他只不主动出手,以防守为主,似乎隐藏着千钧一发的力量,却蓄势不发。 急躁之下,她看到了慢慢挣脱出来的宁昭昭。 原来是听到打得激烈了起来,宁昭昭正从颜清沅怀里挣出来,伸手掰覆在自己眼睛上的那只大手呢。 颜清沅背对着战场,一动不动,低头看着宁昭昭有些淘气的模样,唇边仿佛还有一丝笑意。 感觉到身后逐渐逼近的寒意,他眸中杀机渐起! 罗娜躲了个空子,趁着庆王偏身的功夫,猛的龇了龇牙,矫健的小狼似的一跃而起,挥刀看向了旁边围观的颜清沅夫妇! “受死!”她大喝一声,眼看刀刃就要递过去了。 下一瞬,她的脚踝突然被人用力拉住。 罗娜对自己的轻功和速度极其自信,从未被人这样捉住过!此时便是大骇! 低头一看,正对上庆王仿佛要迸出火光的眸子,仿佛压抑着不知道多少种情绪在内。 那一刻的他如此陌生! “啊!” 他竟然生生捏断了她的脚踝! 罗娜惨叫一声,从半空中坠落地上。挣扎想爬起来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手的其中一把兵刃被庆王拿在手里。 他似乎漫不经心地把玩了一下那把破刀,然后,狠狠地掷进了罗娜公主旁边土地里,连带着把她的裙摆狠狠扎进了泥里。 “公主。”旁边的侍卫急得上前,扶住罗娜。 庆王俯下身,冷冷道:“本王从来不打女人,你能耐,让本王破了例。” 罗娜忍着足上的剧痛,小狼似的盯着他,抿着唇不说话。 旁边的侍卫看她伤重,怒得要上前,却被罗娜公主拦住。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罗娜冷冷道。 庆王冷笑道:“或者你也可以去我母妃面前告状。” 罗娜哈哈大笑,道:“这种孩子才做的事情,我怎么会做?庆王,你够能耐。本公主的男人,果然不一般。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走着瞧!” 庆王:“……” 罗娜竟然没闹事! 她直接叫人把她抬了起来,转身就走了!也没提要去看她亲哥了! 临走还给庆王抛了个媚眼! 宁昭昭终于没忍住,缩在颜清沅怀里笑得气儿都喘不过来了! 庆王被她一笑,好像有点难堪,挠了挠脑袋,道:“二皇嫂……” 得,什么英武如战神的,全没了,又傻回去了。 颜清沅仿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刚才那场打斗,神色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庆王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 他道:“母妃让我来瞧瞧大皇兄醒了没。嗯,还有,刚才在门口遇到了你们的侍卫队,就是前几天失踪的那一群。正在门口接受大理寺的人的盘查。” 宁昭昭终于不笑了,表情有些认真,道:“墨珠他们回来了?” “嗯。”颜清沅摸了摸她的脸,道,“不是跟你说了,我去接应他们了吗?” “真在迷阵里?” “真在。困了几天了。”颜清沅柔声道。 庆王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模样,心里便有些发紧。 他这阵子受的打击太多了。认识最深的便是,很多事,很多人,都不是他想的那样。 “我,我先走了……” 刚刚这么英武的一个汉子,此时也蔫头耷脑地转了个身,走了。 竟然没人理他…… 宁昭昭本来想应一声的。可是被颜清沅一瞪,又不敢了。 她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拆颜清沅的台。可等人走了,她就不乐意了,道:“你干嘛呢,总得跟人打个招呼。” 颜清沅憋了一会儿,道:“我看不得他一个大男人,还装可怜那个样,真是一点儿出息都没有……” 话没说完,突然发现宁昭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 “装可怜?那不是你的招么?”宁昭昭嘟囔道。 看他简直像个小刺猬似的,简直要炸刺了! 她又踮起脚笑着亲了他一下,道;“醋缸子。” 颜清沅被亲得又傻了…… “吃醋把握一个度。小醋怡情大醋伤身。再像头几次似的跟我发病,看我不治你。”她垫脚把他的脑袋勾下来低声道。 颜清沅眼珠子转了转,没吭声。 他心道,到底是谁告诉她,只要她跟他“好好说话”,就行了的?做梦去吧。不气她,他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走吧,咱们先去瞧瞧齐闵。” 他一本正经地拉着宁昭昭的手往废太子寝宫走去。宁昭昭也没多心。 庆王对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自然是没什么看头,进来点了个卯发现人没醒,就走了。 颜清沅宁昭昭一路慢慢走过来,竟然就没遇见他。 再站到废太子榻前,宁昭昭的心境已经有所不同。 颜清沅淡道:“睁眼吧。” 废太子果然乖乖地睁开了眼。 “你可以醒过来了。稍后便找人和你对当日玉仪出事的经过,你看到多少,照实说就是了。” 废太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答应了,又道:“弟妹,可不可以给我倒杯水?” 宁昭昭愣了愣。 废太子面露尴尬之色,道:“实在是……渴极了。” 他失血过多,但因为装晕,所以一动不能动。有时候喃喃两句“水、水”,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人理他。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那个尊贵的太子了。 宁昭昭去给他倒了水,但是没有亲自给他喂,而是给了颜清沅。 废太子喝了水,长出了一口气。 颜清沅的声音听起来冷漠而无情。 “你醒了以后,宋贵妃很快就会让你从东宫搬出去。母后现在称病不管事,必定不会阻拦这件事。” 废太子急道:“那我会搬到哪儿?” “你已经被废为庶人,大约会安置在某个别院。” 废太子动了动唇,最终颓然,道:“那我母后……” 他有些期翼地看着宁昭昭:“还有阿彤,和湛儿……” 如此生死浩劫,终究也是改变了他。他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只要能保住他的亲人。 “最多半个月,皇上会下旨让皇后到别院去养病。” 废太子急了,道:“那,那不是要废了母后的意思吗?” “放心,他废不了”,颜清沅的笑容莫测而阴沉,道,“按我说的去做,若是出了差池,我可就不负责了。” 他转身要走,突然顿了顿,想起来似的,道:“阿彤是吧。我会让王妃先接她进忠王府。” 废太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等于送了个人质到颜清沅手上,可是只要阿彤没事就好了。 更何况……他虽然信不过颜清沅,却是,信得过宁昭昭的。 216.第216章 案件还原 颜清沅对待废太子和对待皇后完全是两个态度。 但即使是在皇后面前,他也不掩饰自己对废太子的厌恶。 他给秦皇后的说法是,当初废太子曾经对昭昭无状,甚至想强抢昭昭入宫。 秦皇后自然是不信的。他这个人,城府太深沉了。这样的理由,简直一听就是骗人的。 但是偏偏,颜清沅说的是实话。他虽然看不起废太子,可若不是有这件前程往事,他对废太子,甚至连“厌恶”这种情绪都懒得有。 按照他的风格,不过是杀,与不杀两种选择而已。 当天傍晚,听说废太子已经苏醒的消息,皇上,宋贵妃亲自到了东宫。皇后因为“身体不适”,反而没有来。 齐闵现在很听话。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何况颜清沅已经打算收养阿彤,让他心里也踏实了些。 在大理寺的配合下,宁昭昭的嫌疑很快就洗脱了。 宋顾谨是这方面的精英人才,几方供证,他很快还原了当时子淑行凶杀人的经过。 先是子淑给宁昭昭下了迷药,然后有人易容成宁昭昭的样子吸引了青云骑的注意。然后,子淑再动手杀人。 宋顾谨跪在皇上面前,分析了一遍,便道:“臣以为,凶手至少是两方势力。易容和引走青云骑的是属于一方。指使宫女子淑下杀手的应该是另一方。而,指使宫女子淑的那一方,应该是主谋。” 皇上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宋贵妃一眼,道:“你如何判断这是两方势力,又是如何判断谁是主谋?” 宋顾谨道:“从忠王妃殿下入手。” “哦?” “这两波人,对待王妃殿下的态度截然不同。第一波人,应当只是想要迷晕人,再伺机把青云骑弄走。若有杀人的目标,唯一能肯定的是大皇子殿下。而宫女的做法,却十分奇特。她先按照计划迷晕了王妃殿下,可是按照大皇子殿下王妃殿下的说法,宫女子淑是对王妃殿下抱有歹意的。” 他抬头看了宁昭昭一眼,眸中温润坚定,又有些怜惜:“既然如此,纵然是当着玉仪公主的面,下药也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宫女子淑却只是下了迷药,而不是致命的毒药。显然,她在顾忌什么人。” “忠王府的人离开东宫,意味着第一波负责声东击西的人,也离开了东宫。宫女子淑便想要对王妃殿下下狠手了。殿内当时经过一场械斗,痕迹明显。” “因此,臣推断,宫女子淑的主子,和先前那一批,是两波人。而子淑来自后宫,很可能,这件事的主谋,现在依然藏在后宫。至于先前引开青云骑的,不太可能来自宫内。根据青云骑归来的那些人的供词,臣认为,他们很可能是一群奇人异士。但能后宫之人有所顾忌,说明他们本身也有一定的势力。” 所以,这就是一个藏在后宫里的主谋,勾结了宫外某个强大的势力,在宫里里应外合,意图谋害忠王妃未遂,却重创了太子,杀害了九公主齐玉仪。 宋顾谨缜密的心思和几乎接近于真相的完美推理让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皇上道:“贵妃,你这个侄儿可不得了啊!” 宋贵妃的脸色说不上好看,笑容也有些勉强,道:“皇上谬赞。” 小女儿被杀,大儿子被人又扎了一刀,大老婆气病了在修养,皇上的心情这阵子也有些郁燥。 把案子交给大理寺去查,大理寺却只管到处盘问人,基本上没什么进展。 如今终于理出了一个头绪,皇上也是大松了一口气,道:“不管是何人,敢在这后宫行凶,还杀害了朕的小九,朕必定要诛其九族!宋爱卿,朕这便赐你金玺令,见令如见朕,令你全权彻查此事!” “是,谢皇上恩典。”宋顾谨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下意识地看了宁昭昭一眼,甚至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看了那一眼。 宁昭昭笑道:“宋大人。” 宋顾谨愣了愣:“是,殿下。” “又是宋大人帮我洗脱了嫌疑呢。这都不知道第几次了。” 想起大理寺里蹲大牢的几次,宁昭昭心中有些感慨。尤其是最后一次,宋顾谨把她从东宫歹人手里救了下来,还力排众议释放了她。 后来她才知道,宋顾谨回去其实就被他父亲镇远侯给软禁了。然后他自己破窗而出赶到公堂,坏了大理寺的规矩,最后被发配江南。 宁昭昭稍稍明白了一些,宋顾谨是个极其骄傲又极其坚定的人。他这么做,都是因为他自己有所坚持,有些东西便是与权贵作对也要去守护的。 心中对他也有些敬佩。 宋顾谨闻言,只是低头笑了笑,道:“这是臣职责所在。” 宁昭昭看了颜清沅一眼,趁机上前了一步,道:“无论如何,我记下了您这些恩。还有在猎场……也蒙大人出手相救。说起来,您手伤还未愈呢,就又为陆此案奔波。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颜清沅费解地看着她,她到底想说什么? 昭昭很少越过他说话的。 更很少在他面前跟别的男人,尤其是前未婚夫,说这么多话。 宁昭昭望着宋顾谨,真挚地道:“王爷最擅长跌打损伤,不如让王爷给您瞧瞧吧。毕竟,您这手,也是救我伤的。” 颜清沅:“……” 宋顾谨回过神,看了颜清沅一眼,笑道:“殿下费心,臣的手伤,不打紧的。” 宁昭昭急道:“怎么会不打紧呢……您快别倔了。这是我们忠王府欠你的。对吧,阿沅?” 她扭过头看颜清沅。 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揽住了她的肩膀,笑道:“宋大人不必客气了。你救了本王最珍爱的王妃,本王早就应该上门探望的。倒是失礼了。” 宋顾谨又看了宁昭昭一眼,到底是不再拒绝了。 然后颜清沅就申请连夜出宫。 他的样子泰然自若,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横竖他们的嫌疑也洗清了,废太子也醒了。皇上也没有多留他们的道理。 加上宋贵妃一直在旁边帮腔。她是恨不得立刻把这对夫妻给丢出宫去,她好去东宫废池里把赤蒙给弄出来! 因此出宫的事情办的很顺利。当天夜里,颜清沅带着宁昭昭出了宫。 结果刚出宫门,果然就在马车里吵起来了。 “行啊,现在知道算计我了!”颜清沅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道。 之前他们俩吵得那么厉害,宁昭昭还把他叫到猎场去给那小子看伤,他也认了。谁让那小子救了他的人呢! 可后来宁昭昭的态度一直不算明显。除了宋顾谨上门问话的时候,她有点儿失态,后来就跟没这件事似的。 原来心里一直惦记着呢! 颜清沅最受不了她有话不直说,竟然还学会在心里藏事儿了!非等到今天让他没退路了答应了! 仗的是什么?不就是他疼她! 这么一想就跟棒槌跟他离心了似的!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宁昭昭瞥了他一眼,道:“这叫近墨者黑。” 她着重咬了咬那个“黑”字。 颜清沅眯着眼睛看着她,琢磨着该给她点教训了。 可是嘴上却有些委屈地道:“你明知道你若是直接来跟我说,我也是会答应的。只要你开口,我有什么是不点头的?” 宁昭昭轻哼了一声,道:“你答应有什么用?宋家人能答应?如今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了。你就能按照章程,把他给手治好了。” 宋顾谨受伤初期,颜清沅除了在猎场帮他治伤,还去看过他一次。但是后来就不去了。一则他不愿意。再则,他可是曾经在镇远侯府大开杀戒的人,谁乐意看见他啊。 因此宋顾谨那个手,也就耽搁了下来。 宁棒槌这次是真费脑子了,才想出这么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颜清沅更受刺激了,连声音都大了起来,道:“合着你还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连哄我都懒得哄了!专门一门心思哄他们家的人去了!” 驾车的光头:“……” 宁昭昭恼道:“你小声点!丢不丢人!” 颜清沅那个气啊!恨不得一桶醋就浇她头上去! 宁昭昭闭上眼睛不理他,心想就是惯得他!越来越无赖了! 颜清沅等了半天没等到她来哄,只咬牙切齿地想着,你给老子等着! 马车到了地方,颜清沅很快把棒槌从车上抱了下来。 倒把宁昭昭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当着外人的面,颜清沅也不那么幼稚了,只是笑道:“刚看你睡着了,怕你累着,为夫抱你进去如何?” 宁昭昭呆滞了一下,道:“你乐意抱就抱吧。” 反正路也不短,他抱着也挺舒服的。 颜清沅还真就一路从门口把她抱回了卧室。不但如此,还叫人打了水来,亲自给她洗了脚。 宁昭昭终于发现不对劲了:“你干什么……我好累的,泡了脚想先睡下了。你为什么又吩咐人准备沐浴啊?” 颜清沅抓着她的脚擦干净水,看着白白胖胖的脚丫子没忍住又亲了一口,把宁昭昭吓得差点跳起来! “小棒槌,你的记性可不太好。”他笑道。 217.第217章 岂能放过 颜清沅带着笑把受惊的棒槌抱到了浴池里。 看她有点扭捏,似乎也是旷了一阵子了有些不自在,便从后面搂着她低声哄道:“你怕什么,难道我还会没分寸?” 的确……颜清沅在大部分时间,都是很可靠的。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声,靠在他身上,有明显的软化。 氤氲的水汽蒸着她如凝脂般的肌肤,胸前的沟壑若隐若现,紧紧贴在一起的身躯轻轻磨蹭着,似乎也像水波那样温柔。 不温不火。 她抬手抚摸他的脸,侧过头,吻了上去。 颜清沅是有些激动的。 昭昭很少主动,对于这种亲密总是显出一种冷淡和抗拒的情绪。颜清沅有的时候也担心自己需索无度会吓着她,但说实在的他也没碰过她几回。 “嗯……”感觉舌尖有些疼,宁昭昭退了出来,勉强避开了他,喘着气道,“你别老是这么凶……疼的。” 颜清沅有些急切地咬着她的下唇,道:“你放松,我轻些。” 两人有些尝试似的靠近又分开,他搂着她的腰身把她带到自己身上坐着,唇舌尚算温柔,手却不受控制地抚上了胸前的娇软。 还是有些疼,她忍不住握住了他覆在自己胸口上的手,却没有把他推开。 这个吻最终还是变了样,一开始的温柔也不过是勉力自持,很快宁昭昭就觉得被亲得眼前都有些发黑,整个身体仿佛已经失去知觉,只有被他反复纠缠的唇舌,感觉分外明显。刺痛之中又带着别样的激烈。 她再推不开,躲不掉。 身体很快就被唤醒,她隐隐觉得也想跟他放开手脚来一场,身体难耐地在他身上蹭着,迷醉地轻轻地哼。 颜清沅有些难受,勉强离开了她的唇,看着她茫然的样子又低头去轻吻她的眼睛。 “昭昭。”他低声道,咬着她的脖子,轻轻地扯着脖子上的嫩肉。 她舔了舔几乎刺痛麻木的嘴唇,主动抬起腿,跨上了他劲瘦的腰身。 那一刻他眼底的猩红狂热几乎灼伤了她的眼。 浴池有很好的舒缓和润滑的作用。她虽然久旷,接纳倒还算顺利。 只是他一进入体内,那种胀痛却还是让她轻轻抿了抿唇:“别太深。” 印象最深刻的那一次,他进到了最里面……当时的感觉很激烈,但是现在毕竟不同当初。 “嗯。”他应了一声,扶住了她的腿,开始耐心地取悦她。 宁昭昭双手撑着身后的台阶,抿着唇氤氲着眼看着他。小脸上有些迷醉又有些羞怯,让他忍不住又低下头去吻她。 他那双眼睛其实很冷,平时无论是不是笑着,她有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眸底深处那一抹深入骨髓的冷意。有时候看着她,又有些执着和狂热,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撑不住了……你抱着我。”她嘤咛地低声道,伸出一只手。 颜清沅果然把她抱了起来,换了个姿势又从背后搂住她。 “昭昭你欠我的知道么?”他喘着气,声音有些痛苦和压抑。 她抓住他的胳膊,感觉他的动作有些越来越用力的迹象,不禁也有些慌乱。 “别,别……”宁昭昭急道,被他箍住腰身,胸前的娇软几乎被他蹂躏得变了形,相连的地方冲撞更是让她慌乱! 颜清沅按住她不让她挣扎,面容有些狰狞,把她按在池边,终于进得更深。 “阿沅……”她有些告饶地道。 “你怎么不想想你欠我的啊?嗯?你拿什么来还啊?”他吓唬她似的一次比一次进得深,道,“谁给你的胆子啊,每天琢磨人家的事儿,嗯?” ……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开始泼醋!!! 他的手探下去,抓住了柔软的腰身,手劲儿有点大,为了方便自己进出把她的腰身提了起来。宁昭昭半个身子都趴到了池子边上。 “阿沅,阿沅,别……”她后悔死了!谁知道他会这样啊! 她努力回头看着他,被他撞得几乎语不成调,颠簸不休。 颜清沅喘着气低下头咬住她白腻的肩头,感觉她内里剧烈的收缩。她手也撑不住似的要往下滑,被他一把抱住揽到怀里。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把持不住。 宁昭昭到了一回,哆嗦得厉害,明明知道自己抱着的是头狼,却还是只能整个依偎在他怀里,他还在她身上作乱的大时候不时带来一串的战栗,体内的昂扬却依然热烫惊人。 “你混蛋……”她回过劲儿,软软地嗔道。 颜清沅忍着没动,额前大汗奔腾,低头亲了她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退出来。 他道:“用手吧。” 宁昭昭红着脸,却没有拒绝。 颜清沅意外之余又有些激动,去拉她的手。 宁昭昭挣了出来,有些恼似的,道:“我自己来。” “……你会?” 这种疑问中似乎带着藐视! 宁昭昭怒了,道:“谁说我不会的,你,你坐上去!” “……”颜清沅心想让他坐上去干什么? 让她用手已经是极限了,别的他是想也不敢想的。 不过他还是乖乖坐上去了,看她从浴池里靠过来,便伸手去摸她的脸。 宁昭昭盯着那尺寸非人的东西,有些怂…… 颜清沅有些犹豫地道:“要不,昭昭,算了吧……待会儿你弄得难受了又生我的气,嚷嚷着以后不让我碰……” 宁昭昭一个激灵抬起头,顺溜无比地进了圈套:“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你不是吗…… 颜清沅压抑得直喘,手都有些发抖,哄道:“好好,不是你不讲道理,我舍不得你受委屈,行了吧?” 说着想把她拉起来。 宁昭昭愤怒地挥开他的手,道:“少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事我怎么可能不会做!” “还是算了……” 宁昭昭不理他,低头看了半天,终于大着胆子伸出湿漉漉软绵绵的小手握住了。 颜清沅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突然低头亲了一下。 “!!!” 宁昭昭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才不欠你的,那些都是你应该做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竟然敢说我欠你的?” 颜清沅:“……” 她手里微微用力,颜清沅低低地沉吟了一声,有些脆弱地看着她。 宁昭昭心里就突然被塞得满满的。 小手上下滑动了一下,她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媚意。 颜清沅根本就不用她撩拨的,被她这么看一眼整个人都懵了,喘息也越来越急。有心把她的脑袋压下去,又按捺着没动,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她看他忍得难受,最终叹道:“虽说是我的人,也得给你点甜头。” 那一刻颜清沅觉得自己魂都飞了。 …… 那天晚上宁昭昭睡得很早,被从浴池里抱出来没多久就睡熟了。 颜清沅却在她身后抱着她半天都睡不着。一会儿想起她容忍婉转的娇态,一会儿想起她哀求不已的可怜样,又想起她说要“给你点甜头”时的一本正经的模样。 确实累着她了…… 颜清沅抱着睡熟的人吃吃地笑。 他何时像现在这般,完全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整夜辗转反侧,偷偷地欢喜,想着她的一颦一笑,低头看看她就在身边,便觉得无比的满足和……幸福。 “别,别弄我了……”她在睡梦里嘟囔道。 颜清沅正咬她的肩膀呢,此时动作一顿,低头看了看被自己弄得到处都是印子的香肩藕臂,笑了笑,拉了拉她的衣服。 “小棒槌,咱们的日子还长。”他低声在她耳边道。 宁昭昭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了似的,哆嗦了一下。 隔天宁昭昭倒是没睡懒觉,起身之后人还有点懵,穿好衣服吃了早饭,才问已经回到她身边的墨珠:“王爷呢?” 墨珠道:“在客堂,见宁大人。” 宁昭昭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位宁大人?” “就是……宁丞相,宁大人。” 宁昭昭愣了愣。 那老东西怎么来了? “有说是什么事吗?”她对着镜子自己描了一下眉毛,头也不回地问道。 自从怀孕,她基本上就不上妆了。进宫也是一样。 墨珠道:“好像是为了太子的事儿。没细说。但是宁丞相一下朝就过来了,还穿着朝服。到现在没走。” 她顿了顿,道:“王爷原是想来陪您吃早饭的,就是被他绊住了。” “太子不是被废了吗?” 墨珠想起颜清沅的嘱咐,便道:“王爷说,最近朝里经常有人提起要立新太子。宁相……带的头。” 宁昭昭无语了。 宁葳还真是抱宋氏大腿抱得紧紧的。 她道:“收拾一下,我要过去。嗯,还有,给端王府递个帖子,我今天下午要去端王府。” 从宫里回来,总得给娘家人打个招呼。 墨珠呆呆地道:“端王府……可是王爷那……” 宁昭昭恼道:“我待会儿就会去告诉他让他跟我一起去的,你先去递帖子就是了!” 墨珠这才答应了一声,退下了。 没说的,宁昭昭成功地又憋了一肚子火。 刚走到客堂门口,她的脚步顿了顿。 “殿下,这几家世女,您都可以考虑考虑……” 218.第218章 谁跟你亲戚 宁葳说话的语气,一直暗含着一种精明算计的意味,宁昭昭还真是一听就听得出来。 她敲了敲门,也没等里面答应了,就进去了。 颜清沅本来是绷着脸的,此时看到她就有些松动,甚至有些尴尬…… “昭昭,你怎么过来了?” 宁昭昭跟没看到宁葳似的,走到颜清沅身边,轻声道:“王爷。” 颜清沅:“……” 过了一会儿又低下头憋笑,心想她那个贤妻的架势拿捏得挺好。 宁昭昭道:“你们在聊什么呢?什么世女?” 说着,刀子似的眼锋扫向宁葳。 宁葳从刚才,她进来却没有跟自己打招呼的时候开始,就有些不悦,只是按捺着没动。 此时便坐在椅子里,懒洋洋地道:“忠王殿下要立侧妃,我刚进了宫,带了后宫送出来的名册过来给他。” 宁昭昭看向颜清沅:“您什么时候要立侧妃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颜清沅道:“后宫在办,我也是刚知道。” 宁昭昭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冲他做了个说脏话的口型。颜清沅啼笑皆非。 “那宁相爷还真是热心。名册呢,给我罢。”宁昭昭道。 宁葳自然不肯的,道:“贵妃娘娘指明了要给忠王殿下。” 宁昭昭火了,道:“您这话我可没看明白。我家立侧妃,单子却不让我看,这是什么意思啊?摆明了架空我是不是?摆明了不把我这个正妃放在眼里是不是?” 宁葳:“……” “以为我娘家没人吗?”宁昭昭冲过去把册子抢了过来,直接丢到了宁葳脸上去,道,“我出身端王府,可不能受此等羞辱!” 宁葳被她甩得眼皮直跳:“宁昭昭,我可是你爹!” “我跟你可没什么亲戚好攀的,总之想要越过我,这事儿怎么都说不过去!” 宁昭昭盯着宁葳看了一会儿,道:“别以为我是个软柿子,担心我让我外祖父抽你。” 宁葳:“!!!” 她说这话是对谁说的,有点心思的人都听得明白。 宋氏一贯的手段,就是老喜欢不动声色地试探人家。这次也是一样。软绵绵的试探的态度,如果他们反应很大,她们就退开。没什么力度,纯粹恶心人。 但是宁昭昭很明白,虽然很烦人,但是他们还是得打起精神来应付。不然很容易被他们钻到空子。 比如这次,宁昭昭要是没什么反应,立侧妃的事情或者就真这么办下来了。 他们选下来的世家女,自然是宋党。 宁昭昭火气很大地把宁葳骂走了。 转过身瞪了颜清沅一眼。 颜清沅也是无力了,道:“你别瞪我,你知道我不可能娶她给我安排的那些女人。” 宁昭昭冷冷地道:“下午收拾一下,跟我回娘家。” “……啊?” “回端王府啊!我们从宫里出来了,难道不要去打个招呼啊!而且宋贵妃不就是抬出宁葳来恶心我吗!难道我还没有正经的娘家人啊!” 然后就开始数落颜清沅,说他一早就该送消息去端王府,结果竟然还等到她来提…… 颜清沅也知道宁葳的出现把她惹毛了,也就老老实实地让她骂了一顿。 说来也巧,宁昭昭的帖子还没送到端王府,端王就亲自过来了。 他早听说了这两个一直被软禁在宫中的小辈昨晚出宫了。想到颜清沅那混小子的作风,虽然心里有气,但到底还是挂心,还是亲自跑了一趟。 走到门口的时候碰到脸色还不是很好看的宁葳。 结果宁葳一看到端王,吓得几乎哆嗦了一下,连忙挤出个讨好的笑容来,道:“王爷……” 端王瞟了一眼,以绝对藐视的态度进府去了。 宁葳:“……” 看着端王伟岸的背影,他心中暗暗咬牙切齿,心道老子生了个女儿倒白便宜了你们。不过你们也别得意,总有一天老子会狠狠地把你们踩到脚底下! 端王来了自然不用通报,一路进了府,穿过内廊。听说他们夫妇都在客堂,便直接往书房去了。 正和宋一说着话,问些宁昭昭的近况,突然听到了一点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宋一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诡异。 客堂里,宁昭昭还是觉得心气儿不顺,逮着颜清沅骂得正欢呢,突然觉得不对劲,回头去一看,就看到了目瞪口呆的端王! “!!!” 宁昭昭老脸一红,一溜烟躲到颜清沅背后去,呐呐不敢吭声了。 颜清沅笑得差点岔了气! 端王解下外袍,下人连忙请他就坐,他无奈地道:“竟还是这个脾气……之前听谁说的,说殿下管着你不让你回娘家?就你这样,殿下怎么管得住你?看来还是你没良心,成亲这么久不知道回家看看。” 宁昭昭傻眼了! 颜清沅这下是真的差点就要笑疯了…… 看小棒槌一脸都要哭了的表情,才连忙轻咳了一声,上前去给端王行礼,道:“外祖,您倒是误会了,昭昭怀孕之后有点害喜,所以才很少出门走动……原是说过想回娘家养胎的,是我没让,怕她折腾。” 端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说得也对。你就是最好的大夫,她留在你身边也稳妥些。” 宁昭昭撒泼被人看见,脸憋得通红,半晌呐呐不敢言。 颜清沅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胳膊,低声道:“去那边坐下。” 宁昭昭老实得像个小媳妇似的,好像刚才撒泼的那个人不是她。 端王看颜清沅面色如常,心中有什么话却也不好说了,干脆就直奔了主题。 “朝臣不停地上折子要求立储,皇上都留中不发,皇后也没有反应。可他们吵闹得让人着实头疼。” 颜清沅淡淡道:“现在如果答应要立储,庆王如何越过我?朝臣怎么喊,他也不会点头的。” 他是嫡,又居于长,已经成婚,正妃有孕,再加上在民间声望很高。怎么看,按照大齐的祖宗礼法,要立储无论如何也不能越过他直接立了庆王。 宁葳等人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现在的目的就是嚷嚷着让皇后和颜清沅心慌。 最重要的却是试探皇后的态度。大皇子还在准备迁出宫,现在就天天叫嚣着要立新储,无疑是要在她心口上扎上几刀,想让皇后跳脚,最好能抓住她的错处。 然后,一举废后。 端王凝眉道:“你民望不错,可恰好这时候,燕明那边在修运河……我担心皇上会借故把你调走让你去修运河。” “外祖不必担心”,颜清沅笑道,“我父皇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听他说前半句,端王还稍微松了一口气,谁知道突然来了后半句。 端王吃惊地道:“你早就知道了?” “嗯。我父皇谋划这件事,时间不短了。”颜清沅看了宁昭昭一眼,道。 “那……” 颜清沅淡道:“一个运河,没个几年的功夫也修不下来。他要把我耗在那,也不会给我多少钱。余下的亏空,都得我自己来填。而修运河这种事,短时间内功劳也不显。他完全可以给庆王一个能马上立功扬名立王的差事,不就可以顺势立庆王为太子了?” 端王愣了半晌,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就去修运河啊。我带昭昭一起去”,他看了宁昭昭一眼,笑道,“燕明有个皇家别院,若是皇上把皇后打发到那养病,你们俩还可以做伴。” 这些事儿宁昭昭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不过她也不上心。颜清沅藏的事情太多了,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不少。她都懒得跟他计较了。 呆在京城和去燕明,其实区别也不大。她在东宫都有本事住得好像是自己的地方似的呢。 因此她也没有异议。 “只是外祖,我一走……恐怕,皇上会盯上您。” 端王无所谓地道:“他能把我怎么样?” 说实在的,端王这种根基,就算是当今天子,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别说他今天老老实实地呆着,一点坏事儿没干,就算他天天出去烧杀抢掠,做实实在在的跋扈王爷,当朝者也轻易动不得他。 “咱们避开吧。”颜清沅道。 “避开?” 颜清沅握住了宁昭昭的手,道:“对,全面避开。” 这本是他的备选计划。昭昭怀孕之后,他踌躇再三,最终放弃了原来那个更激进见效也更快的办法,而选择了备选的全面避开。 “你……一旦把势力全都撤出京城,恐怕要再回来,也就难了。”端王若有所思地道。 颜清沅笑道:“不妨,您听我的。眼下有什么比家宅平安更重要?昭昭肚子里还有您的外曾孙呢。总得等孩子先生下来啊。” 端王:“……” 颜清沅这小子转性了不成?还是说,他依然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拿着昭昭当挡箭牌,自己做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 忠王宠爱王妃,实在是太高调了,加上王妃的背景强硬,怎么看都透着股阴谋的意味。 听说那些传闻,端王虽然不喜,但明面上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一会儿,道:“听你的就是了……照顾好昭昭。” 219.第219章 把自己灌醉 端王走了以后,宁昭昭总觉得他那个表情仿佛欲言又止。 她问颜清沅:“为什么要去修运河你不告诉我?” “都是揣测,还拿不准呢。如今连你外祖父都听说了,我觉得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宁昭昭嘟囔道:“我觉得你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憋着坏。” 颜清沅无奈地道:“憋着什么坏?你从前可是求着我要我带你私奔,说什么不怕颠沛流离的。这趟不过是到燕明,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宁昭昭抿了抿唇,道:“我外祖父的样子看起来怪怪的呢。” 颜清沅犹豫了一下,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大约是因为我对你太好了,所以他们都说,我把你,当成了挡箭牌……” 大概说了一下传闻,他看着她的样子满脸无奈。 宁昭昭吃惊地道:“有那么夸张吗?” “我把话说得很明白,宋氏劫了你所以我们不能合作。我对齐闵没有好感是因为他冒犯过你。这趟选择退出京城是因为你有身孕。我都说实话了,可他们就是不信,觉得我肯定有什么阴谋,拿你当幌子……连你外祖父都这么想。”颜清沅看起来好像真的委屈极了! “昭昭,我明明说的是实话,为什么他们不信啊?” 宁昭昭:“……你让我先笑一会儿。” 颜清沅把脑袋放在了她肩膀上,道:“连你也这么想么?” “没有,我没有这么想,阿沅”,她摸着他的脸,道,“我知道你不是拿我当幌子,你是真心对我好。也知道……你现在这个委屈的样子其实是装出来的,你其实很得意那些人如同惊弓之鸟那般在揣测你的心思,对不对?” 颜清沅果然露出了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偏头咬了咬她的脖子肉。 “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就行。别的我不管,让他们猜去吧。” 宁昭昭嘟囔了一声,在他一脸求安慰的德行下还是亲了亲他的脸,后又觉得奇怪,道:“为什么我外祖父亲自来了,侧妃却没来?” 颜清沅眸中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情绪,后道:“侧妃要打理家务。何况,你外祖父是你的血亲,自然要亲自上门来看看的。他是真心疼你。” 宁昭昭总觉得他这话听着说不出来的古怪。 不过她刚发完脾气,心里的郁燥在得知颜清沅要带她出城的时候,倒是平伏下来了。 她低声道:“咱们什么时候走?” “等皇后被送出宫,咱们就走。我已经提前让人去打点了。必定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宁昭昭笑了起来,道:“当然呢,有你在的地方,我怎么会受委屈?” 这原是她冲进大牢的时候,在他跟前儿说的话。如今再说一次,便有一种调笑又有一种挑,逗的意味。 颜清沅看了她半天,终是道:“你记住你自己的话,这是你这辈子,我给你的承诺。” 无论到了哪儿,他都会护她无忧。 隔天一早,大皇子齐闵废为庶人的圣旨就下来了,并准备东宫,入住别院养伤。 旧储君彻底没了翻身的希望,那只说明,所有的大臣现在面临着同一件事,那就是,重新站队。 剩下的皇子中,忠王占了嫡子的名分,又已经成婚,王妃有孕,是名正言顺,在民间呼声很高,但是根基太浅。庆王有把握后宫的母亲,宋家在京城也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但最大的筹码是圣眷。 相比起这两个人,忠王有名分有民望,庆王有根基有圣眷。还有一个年轻些的献王,则比他们都要逊色些。 满京城的权贵都在奔走,关系好的互相商量,关系不好的互相揣测。 从那一天开始,颜清沅差不多就开始早出晚归了几天,吩咐宁昭昭闭府谢客。 宁昭昭在家倒也不是无事可做。东宫旧妃能回家的都给了一笔安置费,打发回家了。剩下三个,一个是那天护着小皇孙的洛氏,徐妃的宫女出身。还有一对无家可归的姐妹,大安氏和小安氏。 大安氏小安氏本来品级就不高,也不引人注意,所以宁昭昭打算先在王府养一阵子,等风声过去了就嫁出去。 洛氏倒是个贤惠能干的,帮着宁昭昭处理了几件府务,让宁昭昭对她刮目相看。 当天晚上颜清沅回来,宁昭昭就告诉他:“可以准备去接阿彤郡主了。留在王府,让洛氏照顾。” “洛氏?”颜清沅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废太子原来的良媛,徐太子妃的宫女。我看她人还不错。反正也没人计较她的名分了,就先留下来吧。” 颜清沅“嗯”了一声,道:“你做主就是了。阿彤明天我让人去给你接回来。” 宁昭昭看他眉宇之间有淡淡的疲惫之态,也不闹他了,只温柔地服侍他宽衣,道:“忙什么忙了一天?” “还不就是到处应酬。走到哪儿都有人堵着我,装作和我偶遇。”颜清沅不耐烦地道。 宁昭昭讥讽道:“嗯,还有塞女人的是吧?” “……” “我听说,庆王府那位,他母亲做主给他倒是收下了几个。” 颜清沅想了想,面上露出了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道:“罗娜被他打服气了,现在一门心思想占着他,你说,会有什么好戏看?” 宁昭昭:“……” 颜清沅换了衣服,把她一搂,道:“大长公主府又给你递帖子,我给你推了。” 宁昭昭忍了忍没骂他。姚芷荷在大回街开了几个胭脂铺,分成都送到她手里了,人却还是没见到。 想到大长公主府一向圆滑的作风,现在正是敏感时期,宁昭昭也理解颜清沅的做法。 她只是有些不高兴地道:“你总不能一直不让我出门。” “让的,怎么不让。明天你出趟门,随便你去哪儿。我让人把阿彤送进来。” 现在他们也是要避嫌的,不能堂而皇之收养废太子的女儿。所以,颜清沅让宁昭昭出去玩耍,回头悄悄把阿彤带进府。 宁昭昭道:“去哪儿?大长公主府,还回娘家?我挺着肚子也不能去骑马什么的。” “随你。”他很大方地道。 宁昭昭气得踹了他一脚,转身跑了。 “委屈啦?”他凑过去,似乎也有些愧疚,道,“今晚我不出去了,陪你好不好?” 宁昭昭叹了一口气,扭开脸径自把他换下来的衣服递给了婢女。 颜清沅也知道她性子活络,这些日子确实委屈了她。她的笑容也越来越少,甚至话也越来越少。他心里不是不愧疚不心疼,可是眼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树敌太多,不能让她冒险。 只能想着以后补偿她了。 说是说得好听,说什么晚上陪她。结果呢,棋盘刚摆好,就听说荣业公主驸马来访。 从辈分上来算,荣字辈的公主是颜清沅的姑祖辈,是长辈,颜清沅于情于理也只能去招呼。 宁昭昭看他一脸郁闷的样子,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够了啊,颜二!明明是你要撇下我,答应我的事没有兑现,结果你这一脸委屈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倒好像是我欠了你什么?” 颜清沅把她抱过来,低声道:“我就是怕你生我的气。” 宁昭昭给了他一脚:“滚你的,别在我眼前晃,看到你就心烦。” 颜清沅知道她说的是气话,蔫蔫地走了。 因是在自己家里,宁昭昭也不怕他会出什么事。临入睡的时候让墨珠去打听了一下,说颜清沅还在陪荣业驸马喝酒。 “驸马带了个什么美人过来,说是什么罪臣之女,柔弱孤苦无依什么的,又是献歌又是献舞,王爷只当没看见,可驸马还是不死心,就是赖着不肯走。这,王爷也喝了不少了,您看……” 宁昭昭掀开被子进了被窝,道:“我看什么?他自己找的罪,让他自己去受。我先睡了,给他留着灯便是。” 墨珠:“……您就不怕,王爷他,他……” 宁昭昭无奈地道:“这是在自己府里,我要是都不放心,以后他出去了我可怎么办?你别闹我了,我可困了。” 说着果然缩进被窝里睡下了。 于是等着宁昭昭来救场的颜清沅等了一场空。 临酒席的间隙,听了宋一的回话,颜清沅呆滞了半晌…… 她就这么放心?!对了,她有和离书呢! 顿时颜清沅就觉得一股气填在胸口上,上不去也下不来。 回到席上,见着那老不修驸马,顿时也就没了应付的心思。 当晚,宁昭昭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感觉有个什么酒气冲天的东西扑了过来,一下就吓醒了! 墨珠有些尴尬,道:“王爷喝多了,嚷嚷着要找您,把荣业驸马给也给灌醉了……” 宁昭昭:“……” 颜清沅喝得一身酒气,扑到床上,一口咬住了她的……衣摆,就不动了,气息却十分重。 宁昭昭愣了半晌才道:“打水来给他擦身子吧。真是,在自己家怎么能喝成这样?那个什么罪臣之女呢?” 墨珠老实地道:“荣业驸马喝得吐了一地,王爷就让那个女子伺候他到客房去休息了。” 宁昭昭:“……” 220.第220章 奇葩睡姿 当下宁昭昭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给喝得死醉的颜清沅擦了身,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总算睡下了。 心里知道他的酒量,也知道他是故意把自己灌醉来折腾她。有点恼的同时又有点无奈。 “这么下死力地折腾自己,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她摸了摸他的脸,低声道。 颜清沅是真醉了,此时只是顺着本能蹭到了她怀里,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让他急促的呼吸稍微平缓了一些。 宁昭昭注意到烛火没熄,也懒得折腾了,搂着颜清沅就这么睡下了。 …… 大齐宵禁很严,大晚上在街上乱窜的,被抓到基本上是重罪。 而此时已是深夜,万家灯火俱已泯灭,却有一支举着火把的官兵队伍正有些焦虑地在大街上奔走,显见是在搜捕什么人。 忠王府内,夜巡的宋一听到了动静,起初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人突然落在了忠王府的围墙内。 “什么人!” 宋一警觉,带人冲了过去,直到把翻墙围住了,才吃了一惊:“柯郡王?!” 只见那人一袭白衣,长身玉立,此时正有些狼狈地捂住胸口的位置,咳了一声道:“齐沅在哪儿?” 宋一惊道:“您受伤了?主子今晚喝醉,已经……” 正在这时候,门房匆匆来了人,道:“宋爷,门外来一群官兵,说是宫里的侍卫,正在搜查刺客,问咱们有没有瞧见刺客入院!” “宫里的侍卫?可有令牌?” “有皇上的手谕。” 宋一看着眼前这人,显然,他就是众人搜查的……“刺客”。 “主子已经睡下了,不过很可能是装醉,属下先带您过去。”宋一最终道。 对方:“……” 官兵已经入府搜查,宋一带着受伤的刺客绕过内花园,躲到了主卧,门拍得震天响也没人来答应。 齐川急了,一脚踹开了门。 宋一等人急退,不敢进去。 齐川回头关住门,道:“我先躲在这儿,你让人把官兵敷衍过去。” 宫里来的侍卫,又有皇上的手谕,已经进了王府,便只有颜清沅房里最安全了。 横竖他人已经进去了,宋一等人也没有办法,硬着头皮走了。 心里却觉得古怪,平时颜清沅最警醒了,竟然没动静。难道这次是真的醉了? 齐川也很奇怪,见屋子里还点着烛火,床榻下摆着两双鞋,心里知道颜清沅夫妇应该在房里。 可为什么没有人回应? 他心思定了,倒是不急了,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喝了之后还是没人从帐子里出来,他终于受不了了,走过去一把掀开了帐子。 然后齐川就被雷劈了! 这是什么睡相!!! 只见在外面不知道多雄多嚣张的颜清沅!竟然!整个缩在他媳妇怀里! 宁昭昭其实从刚才开始就听到了动静,早就急眼了!但无奈颜清沅醉得人事不知,一个劲地往她怀里蹭就算了,双手双脚还使劲把她给箍住了! 齐川进门的时候,她正下了力气想把自己被他夹住压住的胳膊抽出来! 无奈颜清沅喝多了之后就只剩下本能,她挣得脸红脖子粗也没挣出来,一低头才发现他竟然还咬住了她的衣襟!正挣得衣裳不整的时候,帐子就被人掀开了! 宁昭昭大骇,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她的眼睛! 齐川呆滞了半天,心想颜清沅这小子平时就是这么缩在他媳妇怀里奶娃娃似的睡觉的? 一低头看到宁昭昭青丝倾泻了一枕头,肤若凝脂的香肩,和胸前因为被咬住衣襟而若隐若现的沟壑,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热…… 宁昭昭怒得压低了声音道:“滚出去!” 齐川反应过来,连忙捂住鼻子,道:“这事儿无论如何不能告诉齐沅。” 说着,竟然就一溜烟钻到了他们床底下! 宁昭昭是真的要疯了! 刚才齐川登堂入室的时候,他和宋一他们的对话她也听见了。只是苦于被颜清沅缠住无法脱身,挣了半天挣不出来,还被人给看光了…… 眼下这人已经躲在了他们床底下,还不知死活地在床底下对她道:“嫂子,宫里的侍卫迟早会搜过来的,那些都是宋氏的人,巴不得能抓到齐沅的把柄。你快把齐沅叫醒。” 谁,谁是你嫂子啊!她怎么没听说颜清沅还有这么一个弟弟! 宁昭昭越挣颜清沅就越用力,勒得她都有些疼了。 她反应过来,颜清沅是真的醉死了。 顾不得床底下有人,她稍稍退了退身子,亲了亲颜清沅的脸,道:“阿沅,阿沅,你醒醒。” 果然,只剩下本能的颜清沅也是吃软不吃硬的。 他“哼”了一声,稍稍放松了些。 齐川在床底下就想着,这小子八成是装的吧,这么震天的动静都没闹醒,他媳妇轻声细语一句他就开始哼哼了? 宁昭昭终于把手挣出来,又开始往外挣自己的身子,结果被他拦腰又搂了回去。 然后! 他就开始说胡话了! “小棒槌,你别走……” 宁昭昭红着脸道:“不走,你勒得我喘不过气来了,你先松松手。” 颜清沅果然松了手,然后宁昭昭还没喘过气来,他竟然就爬上来,一下亲下来了! 宁昭昭:“!!!” 她挣扎道:“你松手,先松手。” 颜清沅好像是听到她的声音带了点哭腔,倒是停了下来,把脑袋搁在她肩窝里,低声道:“大宝宝,你听话,我不弄你了。” 宁昭昭:“……” 齐川:“……” 颜清沅好像清醒了一点,退开了一些睁开眼,眼里因为酒意有些发红,撑着身子看着宁昭昭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宁昭昭:“……不生气不生气,你醒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着她就支着身子想起来,结果被颜清沅一下按了回去。 颜清沅半是醉意,半是认真地道:“我真的很后悔给了你那封和离书……从前不那么怕的,现在反而怕得要命。看你一瞪眼就觉得心里发紧,好像一把刀悬在我头顶上似的……” 宁昭昭惦记着床底下的那东西,无奈地道:“你先醒醒,这个咱们回头再说,我去给你倒杯水。我告诉你,床底下有……” 颜清沅却是醉足了十分,闻言只把又埋了回去,半闭上眼睛,道:“你要是真疼我,把和离书还给我好不好?” “……” 现在连宁昭昭都怀疑他是装醉了。 听到外面动静越来越近,不但宁昭昭,齐川也急了,隔着床板道:“嫂子,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来把打昏得了!” 宁昭昭费力地把颜清沅的舌头吐出去,此时反正也是没脸没皮了,怒道:“你敢!” 齐川:“……” 颜清沅又凑过去亲着她的嘴唇道:“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听那口气就像是已经知道了床底下有人似的…… 宁昭昭此时也终于放松了,不挣扎了,索性主动搂着颜清沅的脖子,亲了几下,低声道:“阿沅,你听我的话,别缠着我……我,我疼你的。” 颜清沅竟然真的停住了,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宁昭昭憋得脸红脖子粗,慢慢把他推下去,趁他没反应又翻到了他身上,亲了他好几下,一边尽量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我最喜欢你了”、“你要听话别闹我”、“我这就去拿和离书给你咱们要白头到老”之类的…… 一边指望齐川没听见,终于把颜清沅哄消停了,摸索着下了床,披上了外套。 门口的人都快吵起来了! 忠王和王妃要不在,他们就真要进去搜查内屋了! 宋一等人自是寸步不让,完全可以用强硬的态度把他们顶回去,只是明天免不了麻烦罢了! 这时候,门终于开了。 一袭长袍青丝披散的宁昭昭出现在他们面前,眸光如水,形容冷峻。 众人愣了愣,然后眨眼的功夫就跪了一地,再不敢抬头。 “殿下!” 宁昭昭冷冷道:“王爷醉了,实在叫不起来。既然你们有皇上手谕,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也得出来给你们看看,免得你们以为,我们夫妇都不在府里。” 侍卫头子连忙道:“殿下,属下不敢!实在是奉旨办事,所,所以有所冒犯,不知道王爷,王爷在何处……” 他也是知道忠王那个脾气,王妃没有梳妆就出来了,忠王若是知道了必定非常生气。心里有些担心,索性就硬着头皮问了出来。 “王爷醉了,和荣业驸马一起喝的”,宁昭昭有些疲惫地道,“要进去看看?” 宋一斜睨了那侍卫头子一眼,眸中的冷意很明显,不怕死他倒是可以去看看。 “殿下恕罪,我,我等……” 突然闻到门口飘出来的酒气,那些侍卫又有些踌躇了。刚刚搜院子的时候,的确发现了宿醉的荣业驸马……这酒气和这屋子里的如出一辙。 侍卫沉吟再三,道:“殿下,多有冒犯,望殿下恕罪。” “明儿我自会进宫请罪。整个王府你们都搜过了,刺客确实不在,没事就退下去吧,莫惊扰了王爷。” “是。” 221.第221章 小颜表哥 经过混乱的一晚上,隔天颜清沅的酒倒是醒得很早。 一起来发现棒槌不见了,在屋里找了一圈,听说她在外面招呼荣业驸马,倒是笑了笑。 花园里,宁昭昭对着荣业驸马,也是无语了。 自古驸马不好当,天家女不好娶,谁都知道。荣业驸马也已经年过知天命了,还是个怕老婆的主。过了一晚上,发现自己把本来要送给颜清沅的美人给睡了,顿时大惊失色。 此时对着宁昭昭还摆谱呢,兜了半天圈子,宁昭昭才明白他的意思。 “您要把木氏留在我府里?” 木氏就是昨天那个白抛了半天媚眼的美人。 宁昭昭的表情说不上友善。毕竟荣业驸马是来给颜清沅送女人的,还送到她眼皮子底下来了。虽说这种事情也很常见,但是荣业驸马这事儿确实也干得不厚道。他凭什么认为宁昭昭是大度的人,还会帮他金屋藏娇? 荣业驸马道:“昨晚的事儿,纯粹就是个误会……当然,我也不会再把烂货送给沅侄孙。只是,这人我还真不好带回去,所以想请你们,暂时收容一下。” 说着又开始叹气,道:“木氏是个可怜人,本来也是名门之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惜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 宁昭昭打断他,道:“可你把人留在忠王府是什么意思?我这也没有安置她的地方。原来东宫的洛氏留下来了,我是觉得她挺能干的,所以留她做个管家。还有两个原来东宫的姐妹留下来了,我是打算安置一阵子,找个百姓人家嫁出去的。那您这个木氏……” 荣业驸马不高兴地道:“此等佳人怎么能做管家下人?又怎么能嫁入百姓家?” 宁昭昭笑道:“既然如此,我这儿安置不了,您自己带回去吧。” 荣业驸马更不高兴了,道:“按辈分你也是我的侄孙媳妇,这么点道理,不用我教给你吧。” 宁昭昭道:“您哪,也别在我这儿倚老卖老了。反正您要金屋藏娇,要我在外头找个别院借给你什么的都方便。但是忠王府是容不下的。” 荣业驸马拍着桌子道:“你能做什么主,叫沅侄孙过来!” “您别嚷,他听我的。您要是还不放心,我把我外祖父也叫来,让他跟您说说。横竖你们俩辈分是一样的,大约说起来比较方便。” 抬出端王来,荣业驸马就不敢吭声了。 他心道都说这位忠王妃占着自己出身好后台强硬,把忠王吃得死死的,看来真不假。心里对颜清沅又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想着娶这种出身高贵的女子,看着风光,其实私心里的苦楚谁知道? 原来还担心难跟颜清沅套近乎,现在看来,他们是很有共同话题的嘛。 这么想着他倒是不急了,又厚着脸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别院……” 宁昭昭:“……” 打发走荣业驸马,宁昭昭回过头就看到颜清沅站在那,正看着她笑呢。 她想到昨晚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火。只是齐川求着她千万别告诉颜醋缸,她也知道这位泼醋是不分时间地点场合的,要是知道她被人给看了睡相,疯起来估计谁都拦不住。暂时没想闹出人命,只好自己生生忍了下来。 “你有个堂弟来了。说是叫什么齐川,还受了点伤,你要不要看看去啊?”宁昭昭没好气地道。 齐川,皇叔荣王的孙子,也是荣王府的世孙,因年少有功,封地在柯,所以人称柯郡王。荣王封在西北,是端王的同母弟弟,算起来跟颜清沅是堂兄弟,跟宁昭昭是表兄妹。 颜清沅脸色一变:“他怎么来了?” 当初他去找齐川打听事情的时候,没少被这小子笑话。他是一点儿也不想宁昭昭跟他见面。 宁昭昭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就对着颜清沅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道:“说起来,嗯,你还是我表哥?” 颜清沅被雷劈了! 其实说起来他们还真有那么点亲戚关系,端王是当今皇上,也就是颜清沅的亲爹的皇叔,也就是说,他们的曾祖父和曾外祖父,是同一个人。咳,要说曾祖母和增外祖母,又不是同一个了。这关系绕得有点远。 但是…… 宁昭昭笑吟吟地道:“小颜子表哥,嗯?” 颜清沅的脸色顿时就像吞了土一样,半晌低头在她耳边道:“叫什么表哥,不许这么叫。” 宁昭昭奇道:“不叫表哥叫什么?你这是怎么了,脸红什么?” 颜清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捂住了鼻子,一副要流鼻血的样子,看着宁昭昭就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嗯,你可以叫我,好哥哥……” 最后三个字是他凑在她耳边说的。 又道:“譬如,那时候叫……” 宁昭昭愣愣地看着他,半晌突然很大声地道:“表哥!” 颜清沅被她一叫心肝肉都跳了! 回头一看,白衣翩翩的齐川站在那呢! 齐川笑得迷人,柔柔地道:“哎,我的小表妹。” 颜清沅的脸色顿时就更难看了,道:“齐川,你找死是不是?” 齐川有些狐疑,看了宁昭昭一眼,觉得她应该不会把昨晚那么丢人的事情说出去才对……可是颜清沅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只见颜清沅警告宁昭昭,道:“别逮着谁都叫哥,实在想叫你就叫我。下次再让我听见你这么叫他,看我不收拾你!” 表哥也不让人叫……这分明是坐实在了的亲戚关系么。 齐川的嘴角抽了抽。 宁昭昭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道:“你想的美呢,我会叫你?” 说完,又觉得有些无法面对齐川,转身走了。 颜清沅有点莫名其妙,他没惹她啊。 齐川确实受了伤,脸色非常苍白,此时就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了,并道:“昨晚进宫……又失败了。宋氏的人追了我一路,还好陆躲到了你这儿。” 颜清沅闻言脸色有些难看,给他把了脉,确定没大事,才道:“你怎么这么冒失?不是让你最近别进宫吗?” 齐川苦笑,道:“我没你这么沉得住气……我爹这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总要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他们的关系远不止是堂兄弟。荣王府世子妃,恰巧就姓颜,是颜皇后的双胞胎妹妹。 当时颜清沅出世以后被华侧妃带走。不久以后颜皇后就被缢死。 而齐川,还在他娘肚子里。 八个月上,世子妃早产,生下了齐川。 齐川三岁,他们一家三口还在京城做质子。那时候的孩子已经是知道事的了,突然就有一天,他娘抱着他大哭了一场,然后自缢身亡。 世子匆匆赶回,只看到妻子的尸体,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那间房里看着母亲悬在梁上的尸体发呆的儿子! 一夜之间,世子仿佛老了十岁! 他抱着妻子的尸体不肯放下,一直喃喃地说着什么。这么多年下来,他都没有再娶,却酗酒成性。若不是荣王妃一力保着,加上齐川争气,恐怕世子之位早就易主了! 早在三年前他就秘密进了京,一直蛰伏在京城,想要查出他母亲自缢的原因,以及他爹到底为什么一喝醉就要抱着他娘的牌位说“对不起”! 直到今年,才有了些头绪…… “秦后必然知道真相,她就没有告诉你?”齐川问颜清沅。 颜清沅皱了皱眉,道:“说了一半。可问题是,你如何知道她确实可信?” 齐川哑口无言。 “别再进宫去闹腾了。不久以后我就要出京去燕明,到那时候我也保不得你了。你要好自为之。”颜清沅的言语之间是难得的一点兄弟情义。 “去修运河是吧?”齐川冷嗤,“你那个爹为了宋氏,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很。” 齐川这几年什么都没干,专门打听消息去了。所以他会知道这些事,也不足为奇。 颜清沅看着他,认真地道:“你如今这样冲动,可是鱼死网却未必破。你若是能听我的,日后我们成了皇宫的主人,还有什么查不出来?” 齐川沉默了。 颜清沅淡道:“我逐渐要从黑市脱身。你那边的事情,尽快安排好吧。还有,赤蒙的人你不能再用了,罗娜真看上了庆王那个傻子。” 齐川愕然:“真看上了?” 颜清沅冷笑,道:“王八看绿豆就是这么对眼了。赤蒙总有一天被这个疯婆娘害死。总之你看着办吧,日后和赤蒙,能少见面就少见。” “我知道了。” 正说着呢,突然颜清沅看到了盛装打扮的棒槌出来了,眼皮就一跳。 齐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像变了个人似的立刻站起来冲了过去! “你去哪儿?!” 宁昭昭被他吓了一跳,道:“你吓死我了!我进宫啊!” “进宫干什么!” 宁昭昭火了,道:“你冲我嚷什么!不是你让我今儿出去玩一天的吗!那你管我去哪儿!” 颜清沅急道:“那你也不能跑进宫去啊,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齐川快笑疯了! 宁昭昭那个臊啊,推了他一下,道:“昨晚咱们府里多了个刺客,搜查的人都来了,我难道不要进宫去点个卯!你凑什么热闹啊!” 222.第222章 给谁选妃 从刚才开始颜清沅就觉得宁昭昭的脸色不好看,心里就记下了,想着待会儿再哄。 谁知道她竟然就打扮好了要出门了! 他也是真急了,才当着齐川的面蹦了起来。 宁昭昭被他缠得一个头两个大,最终把他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地道:“我又不是个孩子了,你别老是这样,让人看见了笑话!赶紧把客人招呼好,然后去把阿彤接回来,我进宫点个卯就回来了。” 颜清沅还是想跟她去。 宁昭昭看齐川没往这边看,飞快踮起脚蜻蜓点水那般亲了他一下,才道:“你听话。我进宫是过了明路的,宋氏不敢把我怎么样。更何况我也不是愿意吃亏的。” 颜清沅张了张嘴,道:“那一个时辰之后,我去接你。”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宁昭昭无奈地答应了。 最终,颜清沅巴巴地送了她出门,折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齐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颜清沅脸皮也是厚的,毫不在意地道:“怎么?没见过人夫妻恩爱?” 齐川想起昨晚他说的醉话,什么和离书…… 他心里好奇死了,却不敢问,只隐晦地道:“别,我理解你,嫂子这样的绝世佳人,就该好好拴在身边。更何况有个人宠妻过度,早就把人惯坏了,一下没哄好,说不定还会远走高飞……” 颜清沅听这话,怎么琢磨就不对呢。 …… 这边宁昭昭进了宫,先去皇后病榻前探望了,才去了羽坤宫。 刚从冷清的紫宸殿出来,猛的走进热闹的羽坤宫,她一下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只见一身雍容喜悦的宋贵妃坐在首座,面上是温婉的笑。往下坐着六个年轻俏丽的女子,各个精心打扮,言笑晏晏。 见了宁昭昭,宋贵妃笑道:“瞧瞧,正说着呢,人就来了。” 宁昭昭:“?” 她自是乖乖上前给宋贵妃请了安。 “还不见过王妃殿下?”宋贵妃笑道。 只见那些女子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两个,面露羞怯(?)之意,给宁昭昭请安。 “臣女见过王妃殿下。” 宁昭昭抬了抬手,尽量和善地道:“各位妹妹不要客气,快请坐吧。” 等她们都落了座,宋贵妃才望着她笑道:“瞧你,这才有了身子多久?刚两个月吧,看着就胖了一圈。也是忠王给宠的。” 宁昭昭:“!!!” 这时候坐在她对面的一个鹅黄色长裙的小姑娘就道:“可王妃娘娘还是美极了呢,瞧着雍容华贵,真是羡慕死人了。” 宋贵妃嗔道:“还没过门,嘴就这么甜?” 宁昭昭终于回过味儿来了,抬头看向宋贵妃,眸中平静,甚至有些冷淡。 宋贵妃轻咳了一声,道:“忘了说了,这些呢,就是给忠王殿下选下的侧妃和夫人们,都是已经见过皇上的。从人品,样貌,家世,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 她这么说,众女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一个王府,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四位也有品级的夫人,这倒是一下齐全了呢? 见过皇上了? 宁昭昭露出一丝意味莫名的笑容,道:“娘娘这么热心,臣妾倒是真没想到。不过今儿臣妾进宫,为的是昨天晚上,有宫里的侍卫进忠王府搜查刺客之事。” 宋贵妃道:“那点小事就不用提了,忠王府怎么会窝藏刺客呢?扰了你们休息倒是真的。” 宁昭昭笑了笑,道:“主卧不曾搜查,实在是王爷宿醉……起不得身,多有不便。这事儿,荣业驸马是可以作证的。” “你这孩子,都让你不要再提这事儿了。有这个心思啊,你来看看这些小姑娘们,要是满意啊,就能让皇上下旨了呢。”宋贵妃笑道。 呵,是真打算强送过来了。 要依了宁昭昭的意思,全收下也没什么。毕竟马上要去燕明了,就算从燕明回来,颜清沅敢动她们一根手指头试试? 不过想归想,她要是真拉了这么一车宋党的女人回去,颜清沅估计得削她…… 她低声道:“臣妾有一事不明……这些人,是贵妃娘娘您选的,还是母后选的?” 毕竟颜清沅是记在皇后名下的养子吧!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 宋贵妃僵了一下,道:“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这么点小事,何必劳动皇后娘娘?更何况,皇上跟前,也是过了数的。” 宁昭昭露出笑容,道:“臣妾觉得这事儿不妥呢。母后病着,可我们忠王府也不急这些。怎么说,也得等母后精神些,再好好斟酌才是。” 她这么说,那些女子面上神色就各异。 宋贵妃也不急,只笑道:“你们孝顺皇后娘娘,一片心意,娘娘是知道的。这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你要实在不放心,把人带去给娘娘瞧瞧就是了。皇上下了旨,都是一样的。” 她这是四两拨千斤,用皇上来压人了。 不过棒槌也不是白叫的,她哪里知道怕皇帝啊? 难道只有宋妃有靠山,她就没有了? 她笑吟吟地道:“可臣妾还是觉得不妥。您这,满当当的六个人就塞进来了,可让旁人怎么办啊?臣妾本还是想,在端王府帮王爷物色物色的呢。” 宋贵妃眸中一沉,心道这小贱人还真是不客气,这就把端王抬出来压人了! “你外祖父,未必会管这些事。更何况,你们已经成亲了,端王爷若真要插手你婆家的事,也不合适。”她有些警告地道。 毕竟她现在,也算是宁昭昭的婆家人。 宁昭昭笑道:“您怕是听岔了,臣妾并没有说臣妾的外祖父想插手王爷的事。” 她看着宋贵妃的眼睛,非常,非常认真地道:“这是臣妾的家事,臣妾是忠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所以,臣妾要管这件事,并且拉上自己娘家的外祖父一起管……倒是非常名正言顺呢。” 宋贵妃眯起了眼睛,笑道:“那你便回去,等着皇上下旨吧。” 宁昭昭站了起来,也笑,道:“不急,臣妾这就去求外祖父进宫见皇上。” 看是你下旨快还是端王进宫快! 宋贵妃眯起眼睛,阴沉地道:“你可是正经的郡主出身!娘家再强盛,也不能用娘家来打压婆家,这点道理,难道你都不懂吗!” 宁昭昭丝毫不怕,只道:“懂的。臣妾不但懂得这些,还懂得,作为一个妇道人家,最大责任,就是为夫君分忧。” 说着,她意有所指的视线扫向那些女子,道:“夫君若是不喜,臣妾便不喜。” “你如何知道忠王会不喜?本宫可是下了心思在帮你们挑人,你这么说,就不怕诸位世女伤心么?” 宁昭昭转向那些女子,道:“诸位妹妹自是极出色的。日后若是到王府做客,找我下棋喝茶赏花,我都是欢迎的。” 唯独不欢迎的就是你们登堂入室! 宋贵妃在人前到底还是得端着点架子,就算被棒槌给气着了,也不好太过歇斯底里。 最终只道:“这几位世女都是今年备选的秀女,注定要嫁入我们皇家的。本宫留了人下来,便是已经做了打算。你这么一闹,本宫如何向他们家里人交代?忠王妃快别置气,终归是喜事。” “不是还有庆王,献王么?”宁昭昭就嘀咕了。 宋贵妃眯起眼睛笑道:“瞧你脾气大的。这事儿没先跟你商量,是本宫不周到。那就先选两个夫人吧。侧妃留着你们自个儿选。这样总行了吧。” 宁昭昭倒是一下没想到她还能够化整为零的,倒是噎了一下。 这时候,宫人来报,道:“庆王殿下来了。” 宋贵妃皱了皱眉,道:“请进来。” 不一会儿,一身黑金华服的庆王就出现在众人面前,众女的目光不由得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庆王瘦了些,整个人显得更锋利了。他的容貌本就是极其出色的,今日的衣着更是把他衬得英武不凡霸气十足,走路也是龙行虎步,让人心驰神摇。而且他心事渐渐多了,眉宇之间便有一种散不去的忧郁之色。 他进了殿,给宋贵妃见了礼,然后转向宁昭昭,道:“皇嫂。” 宁昭昭觉得他今天说不出来的古怪,只回了一礼。 庆王道:“母妃这里今日这样热闹?” 视线扫过众女,突然笑了笑,极其阳刚的面容,这一笑便显得野性十足,不知道多少少女乱了芳心。 他道:“又是给儿子选妃么?” 宋贵妃:“……” 宁昭昭:“……” 众女:“!!!” 宋贵妃惊愕了半晌回不过神来,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话! 只见庆王已经走到了那位鹅黄色长裙的女子跟前儿,笑道:“这位是昌伯爵家的五小姐吧。” 那位简直要昏过去了,嗫嗫道:“是……殿下还记得臣女?” “怎么会不记得呢?那天你跟着你哥哥来庆王府,还在一边抚琴给我们助兴呢。本王虽是个粗人,听不出你琴里的意思,可也觉得你弹得极好。” …… 眼看宋贵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宁昭昭索性起身告退了。 庆王顺势也站了起来,跟着走了。 223.第223章 从此陌路 从羽坤殿出来,庆王就一直跟在宁昭昭身后,却沉默不语。 宁昭昭有些不自在。她总觉得,庆王似乎又变了很多。 “皇嫂。”他突然道。 “嗯?” 庆王却笑了,低声道:“你还是这样,一副不愿意和我多说话的样子。” 宁昭昭倒有些不自在,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别多想。我没那个意思。” 庆王淡道:“以前总缠着你,是我不对。大约也让二皇兄误会了什么。” 宁昭昭吃惊地看着他。 已经凋零的梅树下,庆王望着宁昭昭,动了动唇,最终道:“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那么没有分寸。该懂的道理,我都懂了。以后,咱们从此陌路吧。” 说完这些话,他转身就走了。 宁昭昭倒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看着他有些萧索的背影,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人什么毛病啊?先是调戏了一群女人,然后再来跟她说从此陌路? 不过宁昭昭倒是真感激他今天能出现的。因为那时候她也快招架不住了。不管庆王是不是有心的,解了她的围却是事实。 “罗娜被他打服气了,现在一门心思想占着他,你说,会有什么好戏看……” 颜清沅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回响起来。 宁昭昭皱了皱眉,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没由来的有些不忍。 当初觉得这孩子傻乎乎的,倒也是条汉子。现在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他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 宁昭昭回过神想出宫,结果就看到被人用软轿抬着的罗娜过来了。 “你给我站住!”罗娜气势汹汹地道。 宁昭昭停住脚步,有些费解地看着她:“什么事?” “阿辰跟你说了什么?!” 宁昭昭过了半天才想起来“阿辰”是谁,便皱了皱眉,道:“没说什么,打个招呼罢了。” 罗娜冷笑道:“少装了,他那点儿龌蹉心思谁不知道啊!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不许你跟他说话,一个字都不许说!” 宁昭昭火气就上来了,道:“注意你的措辞,这里是大齐皇宫,不是你们家帛国。就算在帛国,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跟我说话?” 就算在帛国,帛国王室对端王府也敬重有加,哪里轮得到她在这里发蛮? 罗娜倒不急了,悠闲地靠在躺椅里,道:“我就说么,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小贱人,勾搭了阿沅不算,如今还拉着阿辰不放。阿沅知道你这么多情么?” 宁昭昭费解地道:“我一个怀孕的女人,如何拉着你的男人不放了?你说这话,自己不觉得丢人么?红口白牙说这些胡话,不说这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你帛国公主连一个怀孕的女人都不如,还活着干什么?早点跳河死了吧。” 罗娜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 宁昭昭淡道:“你以后见着我躲远点知道么?我这种贤妻良母,和你这种被男人打断了腿还到处招摇丢人的女人,可不是一路的。” 说完,转身要走,却猛的发现不远处有个人正笑望着她呢。 他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正负手而立,一双眼睛温柔明媚,仿佛有无尽的耐心。 宁昭昭愣了愣,撇下罗娜快步上前,道:“宋大人。” “殿下。” 宋顾谨最近愈发沉默了,颇有些惜字如金的架势,不是必要几乎一个字都不多说。如今在他身上,几乎已经找不到当年那个自负公子哥的影子了。 “殿下要出宫?边走边说吧。” “好。” 罗娜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眸中沉沉。半晌,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低声道:“很得意是么?等着瞧罢。” …… 宁昭昭跟着宋顾谨走了一段,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那沉默,道:“大人的手伤如何?” “无碍。王爷医术卓绝,让人赞服。” 宁昭昭总觉得他有什么话想说。可是他总是一副沉默模样。 穿过盛开的桃花林,繁华万盏的缤纷景象不知道柔软了谁的心肠。 “宋大人……”宁昭昭有些犹豫。 宋顾谨仿佛猛的回过神,此时便抬起头望着她。 “宋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宁昭昭定定地望着他。 被她这么瞧着,宋顾谨突然觉得心头一阵难言的苦涩。 最终,他道:“王爷让我帮他查当年颜后案。我手头有些线索……但是,王爷真的要继续查下去吗?” 宁昭昭吃惊地道:“他让你……去查?” “是。让我去查。” 宋顾谨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颜清沅找到他之后,对他说的话。 他问颜清沅,为什么选他,一个宋家人,去查这件事? 颜清沅的回答是:“不管你姓什么,我始终认定,这桩陈年旧案,只有你能查。我要的是真相,全部的真相。这世上唯你能给我。” 宋顾谨会应下这件事,其实心中并不轻松。 加上最近玉仪公主案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和当年颜后案,竟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包括废太子齐闵…… 这张网,太大了。 宋顾谨顺着藤查下去,压力自然很大。 如果要把一切公诸于众……对于任何人,他都不觉得这会是件好事。 宁昭昭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之间怔住了。 她没想到的颜清沅竟然会让宋顾谨去查这件事。 更没想到的是,宋顾谨的动作竟然这么快,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查到头绪。 他如今便像是上了贼船一般,进不得退不得,有些事情只要一揭开序幕,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更何况,他姓宋…… 颜清沅到底想干什么? 宁昭昭看着宋顾谨,眼神里就带了那么点同情。 没说的,这小子也被颜大黑给坑了…… 宁昭昭有些心虚地道:“宋大人,您……” 宋顾谨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道:“殿下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王爷事务繁忙,最近我们见面也多有不便,想请您代为转告。玉仪公主的案子,皇上催得很紧,我总得先结了。” 宁昭昭一头雾水地道:“玉仪的案子?” 宋顾谨意味深长地道:“毕竟,有些事,现在不是公开的好时机。” 宁昭昭:“……” 宋顾谨笑道:“殿下,我送您出去吧。” 宁昭昭一头雾水地跟着宋顾谨出了宫。 忠王府的马车堪堪赶到。 颜清沅下了马车就看到宋顾谨和宁昭昭一前一后,几不可见地皱皱眉,大步迎了上去。 “宋大人。” “王爷。” 两人打过招呼,神色都有些冷淡,完全不像私下里也是有合作的人。 颜清沅点了点头,招呼宁昭昭上车,和宋顾谨分开。 “怎么样?”颜清沅淡淡道。 “宋贵妃能把我怎么样?无非就是给你塞了两位侧妃,四位庶夫人,被我给回了”,宁昭昭淡道,“这个不提了,宋顾谨倒是有几句话托我带给你。” 颜清沅的神色辨不出喜怒,道:“什么话?” 宁昭昭发现,提到过世的颜氏,他的表情就会变得很阴沉。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话都说了,望着他,道:“阿沅……” 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道:“嗯,是我叫他去查的。他是难得的刑讼人才,大齐无人能出其右。” “可是,他姓宋……还是镇远侯嫡子。”宁昭昭有些犹豫地道。 颜清沅道:“你不懂得他。他心里自有一把秤,心里再痛,再挣扎,那把秤依然也会把得稳稳的。更何况,我只要真相,不要证据。” 案子他也可以派人查,但是交给宋顾谨,却能够还原当初最真实的情景,甚至可以尽善尽美到细节。 他只要真相,不要证据。当初他是这么对宋顾谨说的。宋顾谨答应了。 宁昭昭听他这样说,却莫名哆嗦了一下。 再痛,再挣扎……那把秤也会把得稳稳的么? “为什么一定是他?”她喃喃道。 颜清沅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道:“这是我给他的机会。” 他欣赏宋顾谨也渴望他这样的人才。但是宋顾谨毕竟姓宋。 要是宋顾谨这次,依然能把这把秤拿得稳稳的,那么有朝一日颜清沅会送他步上巅峰,成为大齐司法第一人。甚至,他可以救下不少亲人的性命。 但如果……这次他没有拿稳。那么宋家的未来,则会完全是另一般光景。 这是一种残酷的试炼和打磨,仿佛把人心放在磨盘慢慢碾碎。 颜清沅很好奇,他会走到那一步?他的信仰又是否真的那样坚定? 宁昭昭甩开他的手,坐去了一边,沉默了半晌,道:“我觉得他和宋贵妃不是同一种人。那次,他会突然出现在公堂上,我就知道了。我不知道他最后会怎么选,可是……嗯?” 颜清沅突然凑过来,一下吻住了她。 “……” 宁昭昭红着脸看着他,喃喃道:“你不会连我议论几句都吃醋吧?” 颜清沅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道:“说不上来,就是不喜欢你坐得离我这么远。” 他突然笑道:“你琢磨事儿的时候,眼睛总是溜溜地转儿,可招人了知道么?” 宁昭昭:“……” 他笑着又吻了下去。 224.第224章 玉仪公主案 皇室嫡公主被杀的案子拖了整半个月,期间宋顾谨受到的压力,可想而知。 虽然他一直拖着没办,但是宋贵妃心里已经开始犯嘀咕。 这个后辈的才能她很认可。但如果他一直这么执拗一根筋,用起来也不顺手。 她已经开始考虑打压宋顾谨了。 宁昭昭有一天上街,又遇见了宋顾谨,发现他短短的几天之内好像就清减了些,倒是愣了愣。 “怎么了这是?”姚芷荷看了她一眼,道。 她今儿可是好不容易把宁昭昭约出来的。颜清沅看得太紧实了,她堂堂公主府郡主如今竟是连忠王府大门都进不了了! 此时她也看见了宋顾谨带着人匆匆离开的背影,犹豫了一下,道:“大约是去办差……你别看他倒是挺精神的,宋贵妃好像对他颇有不满。” 宁昭昭怎么会猜不到? “他最近在查玉仪公主的案子,真相他肯定能查得出来。只不过……”宁昭昭欲言又止。 姚芷荷眸中也有淡淡的同情,叹道:“可惜了这么一颗好苗子。” 宋顾谨若是不愿意同流合污,总有一天会让宋家人给逼死的。 宁昭昭拍拍她的肩膀,不想再谈论此事,只道:“走罢。” 姚芷荷也是知趣的,自此绝口不提政事,免得让颜清沅多心。 两人在大回街逛了逛,宁昭昭这个孕妇的体力竟然非常好,一路都下来也不觉得累。 看她不停地看布匹一类的东西,对于首饰珠宝反而不屑一顾,姚芷荷奇道:“你府里难道没有人打理内务吗?你老看这些东西干什么?” 而且大多是问问价就走,偶尔还去米铺晃荡晃荡。 宁昭昭无奈地道:“有啊,但是今天府里的开支册子拿到我手上,把我给吓了一跳,你知道开春赏给下人的衣裳,预算竟然就有五百多两……可我看他们的穿着也不过如此。我竟是连现在物价多少都不知道,想想也是觉得好笑了。” 顿时姚芷荷的面色就有些古怪,道:“你不知道,你家王爷可是知道的很。天下行商,莫不看你男人的脸色。赏给下人的衣裳预算花出五百多两也不稀奇,层层盘剥下来,也就翻了一两倍吧。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以后就可能会翻出两三倍,四五倍。” 管家也是一门学问。奴大向来欺主。宁昭昭要还是这样不管事听人忽悠,他们的胆子只会越来越大。 闻言宁昭昭更无奈了,道:“所以我才要来问问。” 毕竟他们也要为出京做准备了。 姚芷荷哈哈大笑,道:“你越来越像个妇人了。” 宁昭昭心里头有点不乐意,心想老娘还是花样年华美少女好么?可是摸了摸肚子,又顿时像吞了土一样说不出话来。 “你就笑话我吧。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我就看你能挨到什么时候。” 姚芷荷不以为意地一笑。 …… 那天宁昭昭回到王府,发现了端王竟然在,和颜清沅在书房耗着。 宁昭昭一路找了过去,里面说话的声音立刻就停了。她心里有些不乐意,推开门进去了:“外祖父。” “回来了?”颜清沅笑道。 宁昭昭好像没看到他似的,赖在端王身边,道:“外祖父,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端王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道:“宋顾谨已经进宫了。” “?” 端王又道:“为玉仪公主的案子。” 颜清沅笑道:“您还是别费这个心了,结果不会改变的。” 端王不信。毕竟血浓于水,玉仪是皇上一直以来都非常宠爱的嫡女,若是皇上知道了真相,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又怎么还会,为了庆王,把颜清沅赶到燕明? 宁昭昭看出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凝重,想到今天在路上看到宋顾谨,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便低声道:“宋顾谨会说出真相?” 颜清沅立刻道:“他既然打算进宫,开口说出的必然是真相。他这样的人,宁愿什么都不说,也不会撒谎,包庇。” 宁昭昭心里就一个咯噔。 她面上有些担忧之色,实在是因为……宋顾谨若是真的,抱着玉石俱焚的勇气进宫,未免,太过壮烈了一些。 “他能活下来吗?”宁昭昭低声道。 若是宋氏能过关,必然不会放过他。若是宋氏不能……他也只能跟着死! 颜清沅看着她,眸中深不见底,道:“对于他来说,也许活下来……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这话未免冷漠得有些残酷。 可宋家养出了这么一个宋顾谨,总有一天,他会走上这一步。 端王叹道:“小外孙,你去温两壶酒。我就在你们这儿等消息了。” “是。”宁昭昭心里也沉甸甸的,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 御书房。 宋顾谨的声音几乎有些刻板地响着,皇上始终面无表情。 “丽嫔?”皇上垂眸看着他,道,“她一个小小贵嫔,谁给她的胆量,谋害朕的嫡公主?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宋顾谨沉默了很久,道:“回陛下的话,宫女子淑确实是丽嫔娘娘的宫女。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录入名册,自然是因为……上面还有位份更高的贵人,授意。也就是说,丽嫔……还有一个主子。” 位份更高的贵人? 后宫结党,各自为阵,早就不是第一天了,皇上自己也知道。这,也是他自己故意促成的。 要查出丽嫔背后的主谋到底是谁,还真是非常容易。甚至不用查,皇上自己也知道,平时她和谁的关系最好。 “至于幕后,真正的元凶,应该是……”宋顾谨脸色有些苍白地抬起头,道,“应该是……” 皇上的声音隐隐含着阴郁:“是谁,宋卿?” 宋顾谨沉默了很久,最终,把自己的官帽摘了下来,放在地上,手指拽着衣摆几乎要发白。 他声音嘶哑地道:“应该,是……” “够了!”皇上突然咆哮道。 宋顾谨闭上了嘴。 皇上猛的站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双目几乎赤红! 宋顾谨始终跪着,一言不发。 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把名字说出来。他脱下官帽的动作,说明了一切。 或许他对不起他的家族,对不起他的亲人。 可是……他没有办法。有些事,一旦发生了,便血淋淋****裸地摆在那里。他不能回避,也回避不了。 此时他望着自己衣摆上的神兽狴犴。它形似虎,平生好讼,仗义执言,明辨是非,向来秉公而断。 这是大理寺昭狱所供奉之神,也是他作为大理寺少寺卿,官服所绣图纹。 可是此时,他看着那狴犴威风凛凛的模样,眸中已经是一片死气。 时间仿佛过了一世那么久,最终,皇上有些嘶哑的声音传来,道:“传旨,丽嫔谋害皇长子和九公主玉仪,缢死于殿内。其父族耿氏,株连三族。丽嫔所生皇十一子,废为庶人,发配祖庙,守灵终老。” 宋顾谨抓着自己的官服的手一点一点松开了。 “宋卿你……办案不力,革去官职,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今生不得回京城,也不得从仕。” 宋顾谨重重地磕了个头,道:“谢皇上……恩典。” 直到宋顾谨被除去官服,带出御书房,皇上依然坐在位置上,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太监小声道:“皇上,宋贵妃娘娘来了,在殿外等候传召。” 皇上回过神。其实他非常宠爱宋慧心,可她一直都这么谦逊低调,每每到御书房探望他,都一定要让人请示。他也曾经说过让她不必如此客气,下回直接进来就好。 可是慧心总是温柔地望着他,道:“皇上是天子,是臣妾的夫君。既是夫,也是君。臣妾爱皇上如夫,敬皇上……如君。” 前尘往事,一一在眼前浮现。 “皇上……”太监小心翼翼地道。 半晌,皇上回过神,道:“让贵妃……先回去休息吧。朕,去一趟紫宸殿。” 太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 紫宸殿内,秦皇后一身素衣,刚刚把小小的十二皇子哄睡下。 皇上也没让人通报,直接进了殿内。 秦皇后回过头,突然看到皇上,一怔之后便又笑了,道:“皇上……怎么来了?” “朕来看看你。也来看看小十二。”皇上低声道,坐到了榻边,看着熟睡的小儿子。 看着十二皇子,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废太子齐闵,和……小九玉仪。 秦皇后这阵子瘦了很多,但精神还算好,此时望着自己的孩子,眼中有了令人心醉的温柔:“一直哭闹说要寻他九皇姐……玉宁只能一直带着他,一刻也离不得。” 皇上沉默不言。他突然觉得秦皇后似乎变了很多。又或者,她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只是他一直没发现。 他能想起来的,还是当年初见,那个艳冠群芳,受尽宠爱和追捧,还很有些骄矜和傲气的秦罗衣。 “罗衣,出宫吧。”皇上突然道。 秦皇后一怔。 皇上垂下头,道:“有些事已经不能回头了。你我,都一样。今生,算我辜负了你辜负了颜儿。我不能再辜负慧心。” “你出宫吧,带着小七和小十二一起去燕明别院。那里是个悠闲的地方……”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秦皇后突然泪流满面,望着他半晌,哑声道:“是……臣妾,遵旨。” 225.第225章 风雨之夜 皇上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十二皇子,似乎无法面对一边眼泪涟涟的皇后,终是转身走了。 “皇上……”秦皇后喃喃道。 皇上的脚步一顿。 紫宸殿空旷已久,似乎里里外外都透着股冷气儿,他有点呆不下去了。 “臣妾……从小娇惯,生性,张扬跋扈,自认,不配得到皇上的怜惜。可,颜姐姐……她那样温柔可人,又艳冠群芳……皇上,这是为何啊?”秦皇后低声呢喃道。 她的话让皇上想起了颜皇后。 的确,颜后是那样完美的一个女子。她的容貌在当年几乎让整个京城为之倾倒,她的才情,她的教养,无不是首屈一指。她那样温柔可人,知冷知热。 可哪怕是当年,皇上都觉得,好像跟她隔着一层什么。 “你们对朕……何尝有过真心?温柔可人也好,张亚跋扈也罢,无非是因为朕是天子。只有慧心,哪怕朕是贩夫走卒,甚至朕是阶下之囚……她都不离不弃。” 秦皇后想起皇上当年并不是太子,而是冷宫废后所出,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当时荣宠一时的蒋皇贵妃的阴影下。宋慧心的确是跟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什么样子,宋慧心也见过了。 所以……他是念及旧情么? “可您就是九五之尊,您就是天子……纵然,颜姐姐没能陪您……” “够了!” 皇上突然有些疲惫,打断了她。 “你明日便出宫吧。罗衣……是朕对不起你,对不起颜儿。可朕,曾经许慧心一世安好,承诺要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朕不能辜负她。” 言罢,他仿佛觉得透不过气来似的,大步离开了紫宸殿。 留下秦皇后整个瘫软在地上,哭了半晌,哽咽道:“我何尝不是真心把你当成夫君?便是我有千般不是,孩子……玉仪,她又有什么错?” 你要许你的女人一世安好,可我,不过是想保我的孩儿,性命无忧罢了! …… 那一夜,暴雨倾城。 端王早早离开了忠王府,可是颜清沅和宁昭昭,却还是耗在书房没有离去。 颜清沅躺在宁昭昭的膝盖上,平生第一次脆弱得真正像个孩子。 “我猜对了……昭昭,我猜对了。” 宁昭昭轻轻地抚摸他的长发,低声道:“嗯,你猜对了,阿沅。” “可……我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我应该早就看透了,他就是这样的人。”他喃喃道。 宁昭昭叹了一声,轻声道:“阿沅……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颜清沅拉过她的手来枕着,低声道:“昭昭,我其实心里明白,早就该绝望了。可是……我终究是想瞧个仔细,瞧个清楚,我母亲的死,是被人陷害……还是真的走投无路。” 他把脸埋进她怀里,道:“昭昭,我今日把话放在这儿,将来,你一定不能为他们求情。” 虎毒食子,子必群起而攻之。 宁昭昭哑然道:“我为何要为他们求情?” “我怕你心软。” 宁昭昭微微一哂。这根本不可能。 “也因为,这世上唯有你的话,我才听。” 宁昭昭愣了愣。 颜清沅在她膝盖上翻了个身,勾住她的脖子往下,用力亲了一下,贴着她的唇低声道:“昭昭。” 她和他四目相对半晌,最终道:“别多想了,夜深了,你抱我回房吧。” 颜清沅轻轻地哼了一声,又含住她的唇畔亲了一会儿,才起了身把她抱起来回了房。 他有心事的时候就喜欢睡在她怀里。那天晚上也是一样。 一向好睡的宁棒槌却到半夜都瞪着眼睛,轻轻抚摸着他宽厚的背脊。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宁昭昭很认真地想着心事。 似乎是感觉她没什么睡意,颜清沅磨了磨牙,亲上了她的胸口。 “你还没睡啊?”宁昭昭似乎有些惊喜,后又道,“我有一肚子话想说呢。你说皇后娘娘现在在干什么?” “就这两天她就会搬出宫了罢,若是已经得到了消息,大约夜不能寐。”颜清沅懒洋洋地道。 “那宋贵妃呢?她是不是很得意?” 先前宫里的探子送出来的消息,皇上连夜下旨处死了丽嫔,冒着大雨去丽嫔娘家抄家了,宋顾谨也被剥去官服逐出宫外。 既然查到了丽嫔,宋贵妃却安然无恙……只能说是皇上故意包庇了。 颜清沅嗤笑了一声,道:“她?她装了几十年了,如今皇上什么都知道了,你觉得她睡得着?” 也是……毕竟谋杀嫡公主,还欲刺杀废太子,怎么看都是重罪。最可怕的是,她从前不知道说了多少谎话,此时也已经……不攻自破了。 “要换了我,我也睡不着。”宁棒槌喃喃道。 颜清沅无情地揭穿了她:“你已经睡不着了。” “……” 宁昭昭憋了一会儿,又道:“你说……宋顾谨,这会儿在干什么?” 被剥去官服逐出宫……是已经被捉回镇远侯府暴打一顿,还是还在外面淋雨? 颜清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口咬住了她的胸尖。 宁昭昭吃痛,倒抽了一口冷气,感觉他的手已经开始探进来了,连忙道:“你别……虽然我这都三个多月了,但,但你也要节制些啊!” 颜清沅翻了个身半覆住她,道:“那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们来说点别的。” “说……什么?”宁昭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颜清沅的大拇指摩挲着她的唇,哑声道:“我记得我可从来没教过你这个……你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 宁昭昭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才满脸通红地道:“颜清沅,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你没教我,难道非得你教我吗?” 他竟认真恼了,道:“我的小棒槌,这可不是谁都会的,有些人一辈子都没听说过呢……你最好乖乖告诉我,不然,今晚咱们俩都别睡了……” “……书上看来的?”宁昭昭只好道。 颜清沅立刻道:“你骗谁呢,除非是花楼里的顶级春,宫,才会有这些招式。难道有人给你带了那种书?” 越说越觉得可疑,她一个大姑娘怎么会有那种书?只有男人才会来往花楼,难道是男人带给她的? 宁昭昭:“……” 不会吧,这竟还是个稀奇的? 过了一会儿,她恼道:“颜清沅,你以前竟然还逛花楼!你脏死了,赶紧给我下来别碰我!” 这下轮到颜清沅膛目结舌。 宁昭昭恨不得立刻就暴打他一顿,挣扎间竟真把他给踢下了床! 颜清沅被踢到底下,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一会儿,才爬了起来,索性把寝衣脱了丢去一边,钻进被窝里把她抱住了。 “你脱衣服干什么!”一碰到那热烫的肌肤,宁昭昭就炸了! “不是你把我踢到地上去滚了一圈儿?都弄脏了难道还穿进被窝?” 宁昭昭是真想抽他了。 颜清沅试探了几次她都反抗得很厉害,只好偃旗息鼓,亲了亲她的胳膊,道:“睡吧,我不闹你了。” 宁昭昭轻轻哼了一声,好像还不太高兴,后来才缩在他滚烫的怀里不动了。 这么闹了一场,他心里倒是突然轻松了很多。 过了一会儿等她睡熟了,他又爬起来亲了她几口,笑着自言自语:“你这个棒槌。” …… 那一夜的京城,是大雨洗不去的血腥。 镇远侯收到圣旨已经是后半夜,同时被带回来的,还有已经除去了官服,被淋得浑身湿透的宋顾谨。 姜夫人匆匆忙忙地跟随丈夫出来接旨,一眼看到宋顾谨,顿时差点昏过去:“我的谨儿啊!” 宋顾谨双手被枷锁所缚,跪在了地上,低声道:“爹,娘……” 太监宣完圣旨,宋顾谨被革去官职,流放三千里,语气里也有些怜悯,道:“侯爷,夫人,有话赶紧趁现在说吧。咱家还要看着人押入大牢,明日一早便流放。” 流放三千里,这跟要宋顾谨去送死何异? 姜氏几乎疯魔,不可置信地冲向宋顾谨:“我儿,我儿怎么会被流放……一定,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弄错了!路公公,我这就跟你一块儿进宫,见皇上,见贵妃娘娘……” “皇上亲自下的圣旨。夫人呐,您就惜福吧,起码人还在呢。丽嫔耿家,已经被满门操斩啦!” 丽嫔可是宋贵妃的人! 镇远侯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那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如今倒是安好……嘱咐老奴带出来一句话,让您,稍安勿躁。” 镇远侯一凛,连忙道:“来人,快扶夫人进去,快!” 姜氏被两个仆妇拖住,依然还在大嚷:“侯爷,侯爷!” 镇远侯看了一眼跪在雨里的儿子,只觉得又气又心痛,雨砸在身上就跟冰渣子似的,几乎在他心头一打一个洞! “你差点害得我们宋氏一家给你陪葬!从今天起,我们宋家没有你这个逆子!你也不许再对旁人说你姓宋!” 宋顾谨低着头,任父亲一脚狠狠踹了下来,双手紧紧握着。 他最终,是落下了泪。 226.第226章 照顾好她 隔天一早,云歇雨收,天空刚泛灰。 京城外。 押送宋顾谨的队伍后头,跟着另一个拎着酒壶的人。 他们走走停停。最终,官差受不了了,道:“殿下,求您了,您就回去吧。” 一夜之间,庆王冒了不少胡子渣,也不知道喝醉没有,此时猩红着眼睛看着宋顾谨。 宋顾谨无奈地道:“你们让我跟他说几句话,我劝他回去。” 此时的宋顾谨,一身又脏又破的囚服,只是遮挡不住他清俊的面容和挺拔的身材。 庆王看着他向自己走来,喃喃道:“你不知道……我恨不得跟你换换,让我去流放三千里,你留下来。” “殿下莫说胡话了。”宋顾谨淡淡道。 庆王一下跌坐了下来,摇晃着手里的酒瓶,苦笑道:“连你都走了,京城还剩下什么?” 宋顾谨轻轻碰了碰他的肩。 最终,他低声道:“我有件事拜托你。” 庆王愣愣地看着他。 宋顾谨手上铐着枷锁,费力地坐了下来,低声道:“我和……宁家昭昭有过婚约。当初听了我母亲的话,悔了婚。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庆王捏了捏手里的酒壶,没说话。 宋顾谨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又道:“我曾想过若是当初婚约没有解除,会如何……但我现在明白,我们两始终是陌路。她若是真跟了我,只会被我连累。可……” 他紧紧抓住了手中的铁链,停顿了半晌,又道:“可……” 庆王低声道:“你说吧。我会替你做到。” 宋顾谨苦笑,道:“你母妃……我父亲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我多说。还有她的丈夫……忠王。我至今看不透他,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生性天真烂漫,爱恨分明,别人若是对她好一分,她必定报给你十分。若是喜欢谁便掏心掏肺,厌恶谁便一眼也懒得多看。”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露出的笑容甜蜜又苦涩。 “我离开京城,只怕此生再不能回来,也不能再看她一眼。我只想拜托你,一定……护她周全。那我此去,便也无憾。” 庆王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悲从中来,几乎要失声大哭。 他道:“我答应你!不过宋顾谨,你就是个傻子!” 宋顾谨低垂下头,道:“殿下……回去吧。” 言罢,站起来,拖着镣铐,径自走远。 留下庆王将手里的酒壶狠狠掷在了地上,喃喃道:“你就是个傻子!傻子!” 他这样的人,为了他心里那一点屁都不值的东西,被人流放边关三千里,生死不明。史书也好,百姓也罢,谁都不会知道他曾经做了什么。 他心爱的人,也永远不会知道他临走的时候,那一抹柔肠。 “你就是个傻子啊!”庆王站了起来,突然冲着他的方向大喊! 宋顾谨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你可千万别死在边关知道吗!一定活着回来!”庆王大声道。 与其说是喊给宋顾谨听……不如说是喊给他自己听。 天刚亮,满京城就开始流传着耿大将军府被查抄的消息,上至耄耋老人,下至襁褓中的婴儿,一夜之间死了个干净。 京城多年罕有这样的灭门惨事,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奔走相告。 宁昭昭吃早饭的时候就听说皇上下旨让皇后带着十二皇子和七公主出宫…… 颜清沅下朝回来,脸色十分难看,二话不说换了朝服带了宁昭昭出门。 在马车里的时候正好经过耿将军府,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恰好看见那门里渗出来的血溢了那么大一滩,顿时心下一跳。 颜清沅也看见了,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把她搂过来。 温热的手掌和坚实的臂弯让她放松了一些。 “他疯了不成……”宁昭昭喃喃道。 “刺杀嫡公主,本来就是满门操斩之罪。”颜清沅低声道。 “可……” 宁昭昭说不下去了。丽嫔不冤,只是连累了她一家为她陪葬……但是皇上此举,怎么看,都像是拿了丽嫔当替死鬼。 何况,耿家世代将军府,因宫妃犯错,说灭就灭,而且还是连夜灭门,连最基本的流程都没走。 而且,竟然一大早就把皇后,连带着十二皇子七公主,赶出宫…… 连宋顾谨也被流放三千里,责令此生不得回京。 宁昭昭第一次感觉到了皇权的任性和可怕。 行至半路,颜清沅让人停了停,去买了她最爱的糕点,道:“你吃点甜的。” 宁昭昭点了点头,抱了那包糕点在怀里。 两人匆匆忙忙赶出城,终于追上了秦皇后的车队。 好歹还是国母,好歹还是皇家嫡子嫡女,狼狈被赶出宫就算了,身边竟然只有一小队侍卫,一辆青顶马车,和几个老仆。 秦皇后坐在马车里,守着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孩子,面容平静。 小玉宁问她:“母后,咱们这是去哪儿?” 秦皇后轻抚她的脸,柔声道:“去找你大哥哥。从今天开始,咱们就和大哥哥住一起,好不好?” 玉宁似懂非懂,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母后在哪里,玉宁便在哪里。” 秦皇后含笑把她搂进怀里。 这时候,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旁边的仆从道:“皇后娘娘,忠王殿下和忠王妃来了。” 秦皇后一愣。 那边,马车刚下了小坡,颜清沅把宁昭昭抱下马车,摸了摸她的脸,道:“你先过去。” 宁昭昭看宋一那副好像有话想说的样子,愣愣地点了点头,走向了秦皇后的车队。 颜清沅环顾四周,仿佛风平浪静之下隐藏着无限杀意,他冷笑出声,眸底都是奔腾的怒火。 “主子……”宋一道。 颜清沅看着小棒槌拉着裙子,由走到跑,终于跑到马车边,一把抱起了小小的十二皇子。 他终道:“一个不留。割下首级,给宋氏送去。” “是。” 宋一其实也心惊,皇后刚出宫,他们就敢派人来行刺,而且这么明目张胆。显见宋贵妃已经狗急跳墙。 宁昭昭抱着小十二,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四周响起杀伐之声,愣了愣。 猛地一回头,颜清沅正慢慢走过来。他身后,宋一带队,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黑衣人厮杀到一处。 秦皇后愣了半晌,拉着玉宁在身边,眸中有些了然,又有些痛意。 “您会没事的。”宁昭昭道。 颜清沅的脚步一顿,既然昭昭这么说了,他会加强别院附近的警戒的。 如今宋贵妃和皇上也还在互相试探,或者该说,宋贵妃也还在试探皇上。 明面上看着她是赢家。可实际上,她暂时也放不开手脚。 难道她敢跑去对皇上说,皇后身边有高手环绕,怎么刺杀都刺杀不死? 秦皇后一身素衣,娇美的容颜因为朴素和疲惫而显得有些温柔。 她道:“没想到竟还有你们来送我。” 颜清沅看了她一眼,道:“您也不必心灰意冷,秦国公正在赶回京城。” 闻言,秦皇后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是了,我兄长正要赶回来。” 秦国公府的态度非常消极。从上到下,仿佛怕被皇后连累那般,一块儿当起了缩头乌龟。因此秦皇后才会说,没想到竟还有颜清沅夫妇来送她。 不过国公府现在是国公夫人当家,她这个大嫂一向踩低捧高,她也很习惯。 问了几句阿彤的情况,秦皇后对宁昭昭道:“有你在……我是放心的。” 宁昭昭闻言有些诧异,但还是点点头,道:“您放心吧。” 颜清沅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秦皇后是个通透人,看得非常明白。有些事不是顾及昭昭他根本不会做,因为没必要也懒得花那个心思。秦氏现在是没有办法,只能靠着他。 反观他今天这么生气,也不是因为秦皇后,矛头直指宫里的九五之尊。 秦皇后和宁昭昭说了几句话,最终分别。 目送他们远去,宁昭昭感慨道:“皇后娘娘像变了个人似的呢。” 颜清沅揽着她道:“形势比人强,她也是做母亲的人了,今日不是为了几个孩子,也不至于那么卑微。” 宁昭昭摸了摸肚子,愣了愣。 颜清沅笑道:“像你一样,有了孩子以后,嗯,就听话了不少。” 起码不会老是要跟他一拍两散了。 宁昭昭斜睨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听出了阴谋的味道…… 这时候,不远处的打斗也平息下来,宋一大步走上前。 “主子,跑了两个。” 颜清沅淡道:“让他们回去报信吧。你们准备一下,去送上这份大礼。” “是。” “对了,宋顾谨走的是哪条路?”他突然想了起来。 “是官道。” 宁昭昭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最终,颜清沅道:“派人跟着他……如果碰到有人行刺,就把他带回来吧。” 他是有些犹豫的。尤其是看到宁昭昭的表情之后。 但是……不说那是他布局已久的一颗棋吧,就是棒槌这边也…… 与其让他走得那么壮烈,让她心里记挂一辈子,不如把他带回来,就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有一天,她会看腻歪的。 227.第227章 准备出城 宁昭昭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点心虚…… 颜清沅淡淡看了她一眼,也没闹她,只道:“走罢。”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准备回王府。 颜清沅显然心情不好,把头靠在她肩上,压得沉沉的,宁昭昭也不敢吭声。 她越是这样颜清沅越不舒服了。依她的性子,要是真的心里坦荡,被压得难受早就骂他了。 宁昭昭还哼哼唧唧着什么:“我想吃回记的蒸饺啊……” 颜清沅微微一哂,坐直了身子,道:“行,待会儿给你买。” 本来心里是有些烦躁的。可是当他坐直了身子回过头去,又看到棒槌在小心翼翼地摸肚子,一边偷偷看他,似乎是怕他发脾气什么的。 他心里又软了软。 “傻棒槌。”他道。 宁昭昭拎着蒸饺跟颜清沅回了府,没成想,宫里宣旨的太监已经在等着了。 竟然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赶他们出城…… 颜清沅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无比诚恳地道:“按说我等应当马上出城。只是内子的身子……还需几日才满三月,若是可以,本王倒是想等过了这几日稳定以后再走。” 堂堂皇子,如今也这样低声下气跟一个太监说话了。 太监有些得意更有些趾高气昂。颜清沅让人封了银子给他,他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觉得十分满意。 但是皇上急着把这一干人等都赶出城,也是为了让宋贵妃安心,他也不能轻易应下这事儿。 因此他虽收了银子,但还是道:“这事儿恐怕得您自个儿进宫一趟。不过早出城晚出城,也是一样要出城的。燕明离得也不远呢,王妃殿下听说也是从小习武,不至于这点苦头都吃不了吧。” 瞧瞧,这话说得是有多难听。 颜清沅倒是皮笑肉不笑,道:“那本王自进宫一趟好了。” 太监挥了挥拂尘,道:“回宫。” 送了传旨太监出去,宁昭昭上了前。 颜清沅说她不满三月,其实她自己知道,四个月都快满了…… 他是想拖时间多留几天,难道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完? “阿沅?” 虽然早有准备这一切迟早会发生,但是真的事到临头,一连串的变故还是让小棒槌也有些不安。 颜清沅回过神,道:“你先去给阿彤收拾东西。我们先送阿彤出城。” “送去燕明?洛氏一起送走?” “嗯,先送她们过去。” 宁昭昭还想问什么,他摸了一下她的头让她先去,晚点再说。 她只好先去了阿彤郡主那里。 这孩子在寺庙里养大,性子很静,被接进王府也没什么存在感,每天还自己在屋里做早课晚课。听说洛氏是她母亲的宫女她父亲的妃子,对洛氏倒亲近一些。宁昭昭对她很和善,但要说多亲密也说不上,毕竟时间还短,再则颜清沅缠人的厉害,她们其实也没什么时间相处。 此时宁昭昭和洛氏一件一件地给阿彤郡主收拾衣服,首饰。 八九岁的小姑娘就这么静静站在一边看着。 后来她道:“我要离开王妃这里,去找我父亲了吗?” 宁昭昭的动作一顿,道:“嗯,你要去你父亲那里,还有你祖母,你弟弟。嗯,对了,还有你的一个皇姨娘,和一个小皇叔。” 听起来倒是挺热闹的。 阿彤静静地望着宁昭昭,道:“那王妃呢?” 宁昭昭一愣。她以为这孩子对她不亲近呢。可实际上孩子是很敏锐的,谁真心护着她,她都是知道的。 “我是你婶婶”,宁昭昭道,一边给她收拾了一件小衣服,又把她拉过来,道,“阿彤到了别院要听皇祖母的话。婶婶过一阵子就可以常常去看你了。” 阿彤把脑袋靠在她身上,道:“嗯。” 她的声音有一种难掩的稚气,可是却隐隐透着孩子难有的平静和成熟。 宁昭昭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别怕。” 颜清沅走到门口正好瞧见这一幕,又退了出来。 他心里不是没有感触的。 对于孩子,其实他一直没什么想法。昭昭怀孕了,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先瞒住她,免得她跳脚。 甚至有的时候,他对孩子的母亲和对孩子的感情是分开的。他几乎没有理智地爱着孩子的母亲,却冷静地想着这个孩子可以带给他多少利益。 成为留住的昭昭的最好的武器,成为帮他在皇族迅速脱颖而出足以和庆王僵持的筹码。 可是现在看昭昭的模样,他突然觉得她以后应该会是个好母亲。等时局稳定了,每天逗逗她再逗逗孩子也不错。 洛氏突然发现了颜清沅,有些惊慌地站了起来,道:“王,王爷……” “收拾好了吗?”颜清沅道,看向阿彤,眸中有难得的温和,“马上送你出城。那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也非常僻静。” 阿彤点了点头。 宁昭昭笑道:“收拾好啦。我们阿彤先出城。” 当下,颜清沅亲自送了阿彤和洛氏出城,才把她们交给宋一。自己转道去了黑市。 整个京城,恐怕也只有黑市不受影响,依旧热闹非凡。 但是张迈依然有些焦虑,连他心心念念的龙姬匆匆上京,就坐在他对面,他也提不起兴致来多看一眼。 听说颜清沅来了,他和龙姬都连忙站了起来迎上去。 “爷……” 颜清沅摆摆手,让他们坐下,道:“我来说几句话就走。没过多久我就要撤出京城。拍卖场,生死拳,赌场,这几个迎客的场子我们先关张。等我回来再说。” 张迈吃了一惊:“这些生意都不做,那,那……” 虽说黑市靠的也不是这些,私底下流通于三十六省的大单才是他们的真正财源。但就算是黑市的九牛一毛,关张哪怕一天那也是令人咋舌的庞大损失啊。何况黑市运转,花销巨大得惊人…… 龙姬道:“听爷的。这个时候,咱们不能撞到宋家人和大齐皇帝手里。” 张迈却还是忧心忡忡,道:“可是,这燕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爷,您……” 毕竟,宋氏盯上黑市已经很久了。 颜清沅皮笑肉不笑,道:“她的手伸不过来。” 张迈小心翼翼地道:“您,您养下来的那小子,您觉得……行?” 那不就是个傻子吗!毛都没长齐的一个孩子罢了!能干什么! “可他姓金。” 颜清沅站了起来,道:“我会吩咐齐川接手,金灵再不济,做个傀儡还是能做好的。龙姬你帮张迈镇着些,先挨过这一段。” 龙姬面有忧色,道:“爷,天下黑市三十六舵,莫不以京城为首。京城关张……恐怕,很难说得过去……” 而且不是关张一天两天,最可怕的是时间根本说不准。 虽说颜清沅早做了准备,把金灵捡了回去,还圈住了飘忽不定的齐川给他做事。但是……要扛这么长时间,龙姬和张迈还是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颜清沅回过头,神色平静,眸光坚定,道:“无论如何,都要扛过去。” 龙姬和张迈微微一怔。 黑市走到今天,甚至颜清沅和他们走到今天,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可以说是大起大落,几经生死。 当初金家尚强胜,张迈和龙姬就孤注一掷,叛变跟了颜清沅。那时候俨然已经是个死局,只不知道为何,他们还是选了这条路。 富贵险中求,最后他们赢了那场豪赌,一步登天。 今日…… 颜清沅还是那个颜清沅。他的神态,还是像当年那般冷静,倨傲,仿佛只要有他在,便是走到死路上,他也能带着他们开出一条新的路。 然后制定他自己的规则,将所有的一切圈进他的局。 “爷……您放心”,龙姬低声道,“我们,一定扛过这一回。” 张迈愣了一会儿,也道:“是,生死局也不止走了这一次,您放心吧,我们能行。” 颜清沅由衷地笑了。 …… 宁昭昭在府里等到半夜,最后等到自己都瘫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手里的书也滑了下去。 直到颜清沅回来看到她的呆样,附身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 “唔?你回来啦?我想跟你说呢,今天镇远侯府的姜夫人来了呢。”宁昭昭挣了起来。 颜清沅附身把她抱了起来,道:“边走边说。” “她说来给我送安胎药,我没见她”,宁昭昭把脑袋靠在他怀里,道,“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让人把她拦下来了。她让人送了一盒据说是怀胎的女人也能用的胭脂水粉。我也没瞧,都丢着呢。” 颜清沅把她抱回卧室,看了看摆在桌上的那些胭脂水粉。 闻了闻味儿,都有些药物的成分,单用好像没什么事,但是其中两样混在一起会形成一种奇异的香味,容易引猫扑孕妇。宋氏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他把那些瓶瓶罐罐都丢给了门口的墨珠,道:“以后宋氏送来的东西,一样也不许让王妃沾手。” “是。” 宁昭昭盘腿坐在榻上,道:“咱们要出京,总得去一趟端王府吧。” 颜清沅关了门,道:“王爷明天会亲自过来一趟。” “可是我也好久没看到侧妃了啊。”宁昭昭道。 228.第228章 几月身孕 颜清沅很耐心地把棒槌哄上了榻,道:“你要知道咱们现在拖时间,都是说你的身子不稳还没满三个月。若是让人看到咱们成天满大街栾窜,不是授人把柄吗?” 宁昭昭隐隐觉得不对劲。 她成婚之后就没有见过侧妃。每次她提出要回端王府,颜清沅总会不动声色地推脱过去。 难道端王府出了什么问题? 又或者是,侧妃出了什么问题? 她没忍住就问了出来,并且有些忐忑地道:“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可得告诉我啊……” 颜清沅伸手抚摸她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低声道:“能出什么事呢,嗯?你前几天不是还瞧见外祖吗。” 宁昭昭奇怪地看着他,道:“可是……分明离得不远,我却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侧妃了。” 颜清沅低声哄道:“你想见,明儿把她请过来就是了。” “真的?” “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小棒槌?”他笑道。 宁昭昭费解地道:“你不是经常骗我吗?” 颜清沅:“……” 羽坤殿,此刻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秦皇后被打发出宫,丽嫔被赐死,耿氏被灭门,宋顾谨被发配出京。 这些事都在一夜之间发生,连忠王也在今天领了旨要出京。她派心腹到黑市走了一趟,那里竟然一片萧条,不复往昔的热闹。 按说,这些都是好事……可是发生得实在太过诡异。 若是皇上把秦皇后打发出宫,那倒罢了,可皇上竟然会连小皇子和小公主也一并打发走了,这事儿就透着古怪。何况,昨天她没拦住宋顾谨,让他冲到了皇上面前。 然后丽嫔…… 她实在是不能不多想! 从昨晚到现在,她几乎都没见到皇上的人影!去请了几次安,都被拦在了门口! 他明明肃清了她的对手,却又不见她…… “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宋贵妃恨恨地道。 此时,她贴身的宫人却突然一脸慌张地进了殿,连行礼也来不及,道:“娘,娘娘……镇远侯府传来消息,今儿,今儿派出去行刺皇后的那些人,全军覆没了!” 宋贵妃一凛:“全军覆没?谁还在保着秦罗衣那个丧家之犬?难道是皇上?” “不,不是……”宫人急道,“听,听说是忠王殿下的人。逃回来的两个活口,说是还没来得及行刺就遇上忠王和忠王妃赶到城外给皇后送行……然后被忠王府的青云骑打了个措手不及!” “忠王?齐沅!” 宫人跪倒在地,道:“还,还有三十多枚首级……全,全都送进了镇远侯府!侯爷派人尾随打听,发现忠王府的人一路上都在暗地里护着皇后娘娘的车队。只,只怕……” 宋贵妃冷笑,道:“小畜生果真把秦罗衣这个贱人当成亲娘了?真是可笑,现在秦罗衣能给他什么庇护?” 后又有些神经质地道:“皇上……皇上知道这事儿吗?” “皇上……应该不知道。”宫人小心翼翼地道。 宋贵妃怒斥道:“放屁!皇上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宫人跪伏在地,再不敢多说什么。 “他,他知道这些都是我做的……他都知道啊。那他到底想干什么?把秦罗衣母子三人都打发走,连忠王也打发走,是怕我对他们也下手吗?” 宋贵妃喃喃道。 黑市已经断了她的兵草单子,好在这阵子经营下来,已经有了不错的底子。再加上,还有帛国军队帮着…… 只要秦国公回京,一举把他给端了!那么端王那点兵力,她也不惧! 深宫这么多年,宋贵妃已然全都看明白了,男人也好,儿子也罢,其实全都是靠不住的!她一定要把主动权紧紧掌握在自己手里,更不会对那个男人心存任何幻想! 想通这一层,宋贵妃冷静下来。经营了这么多年,她还怕什么! 她过了一会儿,才道:“庆王呢?听说今儿天还没亮,就去送宋顾谨那个反骨子了?” 宫人应了“是”。 宋贵妃冷笑,道:“他们哥儿俩感情倒是不错。” 她生的这个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他自小在边关长大,她没有带在身边教养。 既然如此,现在也用不上他,他只要好好呆着别添乱就行。她自然会把这万里锦绣河山,送到他手上! 此时的皇帝还在悲春伤秋,想着当年和宋氏初见时的每一个场景,想着年少的慧心是如何不离不弃,是如何委曲求全…… 他也在内疚自己是否真如旁人说的,登基之后便被美色迷了眼,才会导致他的慧心,性情大变。 “朕究竟该如何补偿你,慧心……” 空旷的宫殿内,皇上的喃喃自语带着几分悲意。 却浑然不知,此时内心已经极度不安的宋贵妃,已经制订了最疯狂,最残酷的计划! …… 隔天一早宋贵妃就宣宁昭昭入宫。 她是直接派了轿子来请,但是颜清沅不在。宁昭昭这么一个大活人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还活蹦乱跳的被人看见了,也没法推脱,只好跟着去了。 不过两天的功夫,宫里竟然萧条了不少。 从前瞧着花团锦簇,时不时还有些宫妃走动,如今竟是只看见宫女和侍卫太监来去,而且各个行色匆匆。 毕竟皇后走了,丽嫔死了,宫里人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又无从得知真相,所以人人自危,不敢随意出来走动。 宁昭昭心里犯嘀咕,走到了羽坤殿。 殿内燃着似乎是凝神的熏香。 宋贵妃坐在首座,微微阖着眼。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平身吧”,宋贵妃懒洋洋地道,“赐座。” 宁昭昭也不客气,坐下了。 宋贵妃道:“听说你身子落不稳,眼看你们又要出京了,本宫放心不下,所以找个御医来瞧瞧。” 说着,一直等候在身边的御医就上前,给宁昭昭把脉。 宁昭昭也十分配合。 御医把脉之后,神色之间似乎有些惊讶犹豫,半晌,道:“回娘娘的话……王妃殿下的身孕,起码在三个月,甚至四个月以上了。怎么会没有落稳?依臣愚见,王妃殿下身体强壮,胎儿落得极稳。” 宋贵妃神色淡淡地瞟过来,道:“江太医,你是不是把错脉了?王妃成婚尚不足三月,怎么会有四个月的身孕?” 江太医笃定道:“臣虽然不济,但家中世代研究妇科,不可能会连月份都会把错。” “是么……”宋贵妃看向宁昭昭。 宁昭昭却是脸不红气不喘,道:“太医没有把错,臣妾的确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 宋贵妃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那你如何解释,你成婚明明不足三月,四个月的身孕又是从何而来?” 说白了,这事儿就是在打宁昭昭的脸。不管孩子是不是颜清沅的,她婚前有孕,非礼成婚是实。 宁昭昭也不是没想过会被人议论。毕竟她成亲就很仓促,婚前就有人在她跟前儿嘀咕。到时候孩子一生下来,说是不足月而生,其实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事儿放在别的女子身上可能会觉得丢脸至极,甚至羞愤欲死! 可宁昭昭到底想得开些,闻言便直接道:“臣妾……确实和王爷私定终生。” 宋贵妃似乎也没料到她承认得这么干脆,也是怔了怔。心里又皱眉,寻思着此等没脸没皮,还轻浮放荡的女子,纵是以后留给庆王做个禁脔,也是不要的。 “是么,那王妃是认下了这欺君之罪咯?” 宁昭昭一怔,然后蹙眉。 是了,颜清沅声称她胎儿不稳所以想在京城多留几天,等她满三月再走。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宋贵妃若是非要较真,倒确实是可以说是她欺君罔上。 想通这一层,宁棒槌倒是能屈能伸,麻溜地就下跪了。 “娘娘恕罪。其实……倒也算不得欺君。臣妾的胎儿虽然已经落稳,但近日来,时常害喜,所以……” 宋贵妃意味莫名地笑了笑,道:“是么?落稳了?” 她那个笑容真是怎么看怎么古怪,宁昭昭觉得有些发毛。 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说来也不怕娘娘您笑话,臣妾,的确是娇惯了些,害喜时挑嘴得厉害。所以,王爷才想多留几日,做准备。毕竟燕明不比京城……” 宋贵妃静静地听着她编。 直到宁昭昭勃然变色! 她捂住了肚子,不可置信地道:“你,你,你竟敢……” 宋贵妃终于站了起来,命人将香炉端走。 她笑道:“你可别这么看着本宫。本宫这可是帮你啊。你不是胎儿没落稳吗?要知道欺君可是死罪呢,本宫,这也是帮着你免了这死罪啊……” 宁昭昭顾不得腹中剧痛,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转身要跑! 起身的那个瞬间却只觉得下面一热! “啊!”剧痛之下她又跌坐到了地上! 宋贵妃喃喃道:“你就把这孽种,留在羽坤宫吧。本宫不嫌你脏。” 宁昭昭几乎要绝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间有人高声道:“皇,皇上驾到!” 229.第229章 梁子结大了 皇上和颜清沅一前一后,匆匆进了羽坤殿。 却看到宋贵妃满脸焦急,几乎跪坐在了地上。旁边还有个太医,正在给捂着肚子脸色惨白的宁昭昭把脉! “皇,皇上!忠王妃突然腹中剧痛,而且也开始落红!”宋贵妃的声音很听起来很着急心痛。 颜清沅盯着满头冷汗的宁昭昭,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剜了那般痛! “阿沅,阿沅……”看到他宁昭昭仿佛看到了希望,拼命伸出手。 颜清沅大步上前跪在她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昭昭……” 宁昭昭流泪道:“阿沅,我没用,我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皇上看这样也是急了,道:“江太医,王妃到底怎么样了!” 江太医陡遭此大变,完全没有宋贵妃的镇定和入戏,只哆嗦道:“王,王妃胎儿本,本就没有落稳,所,所,所以……” 是了,就在昨天,颜清沅亲自进了宫,说宁昭昭的胎儿没有落稳。 宁昭昭闭上了眼,满脸都是眼泪和冷汗。 宋贵妃连忙道:“快把人扶到内殿……” “不必了!” 颜清沅突然低吼一声,然后把宁昭昭打横抱了起来,道:“不就是容不得我们么?我们这就走!” 宋贵妃急道:“你这样,王妃是很危险的!你知情不报,王妃明明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你却非要谎称是三个月!四个月大的胎儿流产,母亲一样有危险。当务之急,便是先保住王妃的命。忠王,莫倔强,还是先把人……” 可是她边说,颜清沅就一边抱着人出了门。 宋贵妃做出焦急的样子要追上去!却突然被人拦住了。 她惊讶地抬起头,却见皇上正低头看着她,眸中深不见底。 “由他们去好么,慧心?” 宋贵妃突然觉得背脊发寒,颤声道:“皇上,您说什么啊,皇上?忠王妃她……” “朕说,由他们去罢。”皇上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疲惫。 难道他知道了? 不,不可能,她刚刚编好一个完美的借口,能把过去所有事情都遮过去!这次也是宁氏那个贱人自己犯上来的! “皇,皇上,您……” 皇上的眼神中有淡淡的悲哀和怜惜,道:“慧心,由他们去……从今天开始,宫里便只有你一人独大,我们的儿子,也再没有对手了。这样还不够吗,慧心?” 过往,是朕对不起你,让你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以后,朕会努力让你安心的。 可是宋贵妃却完全无法体会他的深情,甚至,她有些惊恐! 他竟是真的全都知道了! …… 颜清沅今天是早就入了宫,听说宁昭昭进宫去了羽坤殿,他吃惊又担心,便设计引了皇上一起过来。 没想到他的棒槌竟然弄成了这个样子! 他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宫,哪怕怀里抱着一个人,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脚步。宫里的很多侍卫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昭昭……你别吓我!”颜清沅把她抱上马车,稳宫丸和续命丹一起喂给她。 发现她的裙子上有落红,连忙给她扎针止血。 宁昭昭很疼,疼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可是睁开眼却看到他茫然无措仿佛像个孩子! “阿沅……”她扁了扁嘴,哽咽道。 颜清沅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是拼命催促车夫赶紧回府。 “你别怕……我在呢,我会让你没事的!” “可是阿沅,我们的孩子……你救救我们的孩子吧……”宁昭昭的情绪很激动,挣扎着就想起来。 颜清沅连忙抱住她,道:“你别动,想要孩子就乖乖别动!我会保住你,也保住我们的孩子……你相信我。” 宁昭昭的泪水落在腮帮子上,哽咽道:“真的?” “真的。你放心。” 她颤抖着双唇,嘤咛道:“可是好疼……它,它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它在,我们的孩子还在。” 进了殿他就闻到了那种特殊的熏香。 味道虽然浓,但宋贵妃还没来得及再下手。 那种特殊的配药手法只会让怀孕女子不停的宫缩,平常轻量可用于催产,而且还有宁神的效果。她虽然把量加得很大,可短时间内并不能把胎儿给打下来。 她最初的打算,应该是让宁昭昭在羽坤殿腹痛不知道多久,最后小产吧! 只是没想到皇上和颜清沅会来得这么快罢了! 可是她在皇上面前,串通御医,口口声声说宁昭昭的胎儿已经不在了,是想引发他们的恐慌。一般人,看到见了血,心慌意乱之下便很容易入套。 因此颜清沅才会匆匆忙忙带着宁昭昭离开了羽坤殿! 宋贵妃必定是留了后手在她自己的寝宫里! 看着宁昭昭到了现在还疼得不停在自己怀里嘤咛,颜清沅想到要是他的小棒槌真的……在羽坤殿冰冷的地板上,忍着剧痛好几个时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最后绝望地小产! 他就恨不得把宋氏碎尸万段! “昭昭……”他把脸埋进了她怀里。 宁昭昭是又怕又疼,抱着他的脑袋,哆嗦着道:“你,你别骗我啊……你千万别骗我啊……” 她好怕睁开眼孩子就不在了…… 后来疼痛稍缓,她恢复了一些力气,突然大哭:“颜清沅!你千万别骗我!” 颜清沅被她哭得心慌意乱,连忙捧着她的脸轻哄,道:“我没骗你,昭昭,我以后再不骗你了,孩子真的还在,不信你摸摸看。” 他拉着她的手,往肚子上摸。可是宁昭昭只感觉到手掌底下剧烈抽搐的腹部。 她疼得神志不清只是哭,哭了一会儿又道:“她给我闻了什么?我们的宝宝会不会变成傻子?” 本来颜清沅几乎也要落泪了,浑身的血也一下子冷了下去,抓着她的手几乎冰冷得刺人。 此时他突然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又想笑,只哑声安慰道:“你放心,不会的。便是傻的我也养着。” 宁昭昭一听更难受了,哭得直哆嗦,道:“我要打死她!打死那个贱人!我非要打死她不可!!” 这几乎是有些孩子气的话让颜清沅哭笑不得。 可是到现在他心里还是一抽一抽地疼,冰冷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昭昭乖……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他低头轻吻着她含泪的的眸子,低声道。 终于到了忠王府,颜清沅把宁昭昭抱下了马车,正好遇上带着侧妃上门的端王。 一看这个情景,端王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小外孙怎么了?” 那小脸苍白,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 颜清沅抱着宁昭昭一路进了门,来不及多解释,只一边走一边道:“宋贵妃给她闻了助产用的迷香。” 端王一头雾水:“那是什么东西?” 侧妃的脸色就变了,拉住端王的袖子,低声道:“宋贵妃……想把昭昭的孩子打下来。” 才四个月!助什么产!一听就知道不安好心! 颜清沅来不及多说,路上还在嘱咐下人直接去他的药房抓药。把宁昭昭一路抱到卧室,利落地扒光了她的衣服,让她整个人放松下来。 稳宫丸和续命丹的效果良好,她现在已经基本上稳了下来,也不再落红。 他一边亲自清理银针,一边柔声道:“还像刚才那样疼吗?” 宁昭昭已然恢复了大半,摸着肚子委屈地道:“没有了,可还是好疼。它总是一缩一缩的。” “所以我告诉你会没事,这次没骗你对不对?” 宁昭昭轻轻“嗯”了一声,不敢相信,刚刚这么剧烈的疼痛,竟然就这么缓解了…… 她自然不知道要是颜清沅手脚慢一丁点!或者是刚才被宋贵妃稍微一忽悠昏了头,她现在就该在坐小月子了! 颜清沅清理好银针,准备给她行针,手指碰到她身上的肌肤,她哆嗦了一下。 “怎么……这么冷?”宁昭昭不可思议地道。 “被你给吓的。”颜清沅淡道,垂下眸子,也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宁昭昭被扎了一身银针,半点不疼,只是扎进去的时候有些酸酸的。 她道:“你也会怕……你不是说没事吗?” “事关己则乱,你不懂吗?你哭得我都要跟着你一块儿哭了。” 宁昭昭此时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那点疼痛已经砸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她有些累,抬头看他拧了帕子给她擦冷汗。 一边吃吃地笑,道:“你会哭啊?我从来没见你哭过呢。” 颜清沅的手一顿。 其实你见过。 他在心里轻轻道,其实你见过的,昭昭。 那时候刚把你从镇远侯府抱回来,你却连我是谁都不认识了,见着我就大哭大闹。 那时候你说,你要做我的新娘子。 “昭昭。”他突然低下头,轻轻吻她的额头。 小棒槌,我怎么舍得你受这种痛?我怎么会让你……被人吓成那样? 宁昭昭怔怔地看着他。 他眸中深不见底,就这么在极近的距离内跟她对视,直到她先受不了,疲惫地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颜清沅不由得失笑,想伸手去碰她的脸颊却又怕自己的手还没有回温会冻着她。 总之这次,和宋家那娘们儿的梁子,是结大了! 230.第230章 西南兵马 宁昭昭疲惫至极睡去。 颜清沅算着时辰给她去了针,给她拉上了被子。 等他去到书房,便看到端王等在书房,面上罕见的有些焦虑之色。 “侧妃呢?” 端王淡道:“我让她先回去了。” 颜清沅默然。这些日子端王和侧妃一直有些争执,之前好像还大吵了一架。原本老夫少妻,端王是十分让着侧妃的。但是这次他的态度罕见的强硬,侧妃好像非常伤心。 之前颜清沅也觉得劝劝就好了,总不会有大事。但是侧妃的态度却是非常激烈极端。那次颜清沅到了端王府,侧妃发起疯来差点把他给打了…… 现在小范围圈里已经有了传闻,说华侧妃失宠了。端王想弥补点什么,但是侧妃好像有点油盐不进。 这次,端王说“我让她先回去了”,大约也不过是为了顾全侧妃的面子。应该是侧妃自己要回去的。 她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有的时候甚至绝情得让人心寒。 宁昭昭吵着要见侧妃,可若是看到侧妃这个样子,她又会多一件心事…… “这个先不提了,小外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氏下的手?” 颜清沅的面上渐渐浮现了戾色,但语气还是淡淡的,道:“嗯,今儿趁我进宫,她宣了昭昭。我之前用昭昭胎儿不稳做借口想再拖几天,她索性利用我这个借口,想把孩子打掉。” 端王一惊:“那小外孙……” “我去得及时,她还没得手”,颜清沅眉宇之间有些阴郁,道,“不然不知道昭昭要吃什么样的苦头!” “简直欺人太甚!你们都要出京了,她还不放过一个可怜的孩子!非要将这天下人都赶尽杀绝,只留下姓宋的吗!”端王勃然大怒! 颜清沅低声道:“外祖,我打算等昭昭调养几天,立刻出京。” “也好,你们出京去,避开这些是是非非……” “可是我不能让宋家人这么得意!” 端王长叹,道:“本王的小外孙自然不能白受这样的委屈。你且先安心准备出城之事,这口气,本王给你出。” …… 夜里宁昭昭饿醒了,摸索了起来去给自己倒水喝。 肚子倒是不痛了,就是浑身脱了力一样难受,人还有发昏。 抹黑走到桌边,斜对面的榻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似乎带着未醒的嘶哑:“怎么不叫醒我?” 宁昭昭愣了愣,喃喃道:“我以为你不在家。” 她知道眼下面临出京,他有很多事要忙。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几天时间,她以为他真的不在家。 “我怎么会不在家?你都弄成这样了。”颜清沅有些无奈,起身给她点了蜡烛。 “是不是肚子饿了?” 宁昭昭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叫人给你温着糕点呢。”他温柔地道。 颜清沅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心里有些失落。他知道她终究还是上了心。 “……你干什么?” 突然被他抱紧,宁昭昭有些不解,还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颜清沅心里不踏实的时候就会使劲黏着她,她有的时候挺害怕他露出这个样子的。 颜清沅低声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为了皇位不惜一切,你心里在怨我是不是?” 宁昭昭沉默了很久,叹道:“阿沅,你别老挑我跟你吵行吗?我不想跟你吵架。你这辈子也不是只守着我就能过日子了,你有你的志向我也理解。像这次的事,遇到宋氏那种疯子,也是没办法的,我怎么会怪你?” “可你对我越来越冷淡,我……” 宁昭昭啼笑皆非:“不就是半夜起来没有找你吗,你至于吗!” 颜清沅:“……” 其实和他在一起越久,宁昭昭越清楚,他像一条蛇,是没有温度的。动情之后激烈执着甚至有些幼稚脆弱,她有的时候很心疼他,由着他纠缠着自己取暖。有的时候又觉得只想给他几巴掌让他滚远一点。 果然颜清沅抬起头眼睛赤红地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视线落在她腹部,咬牙切齿地想等你生了老子再收拾你。 宁昭昭吃饭的当口,颜清沅还忙着给她洗脑。 “总之你要记住,咱们俩是夫妻,一条心,你别老听人家胡说八道然后就回来胡思乱想。” 宁昭昭忙着吃包子。 “说什么我拿你当挡箭牌,这都是没有的事知道吗?” 宁昭昭继续忙着吃包子。 颜清沅觉得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气呼呼地看着她。 等宁昭昭吃饱了,她让人把桌子收拾了,盘着腿坐在榻上一边看他暴躁地走来走去。 她默默地漱了口,把杯子给了已经有点六神无主的墨珠,道:“你出去罢。” 墨珠点了点头,连忙溜走了。 颜清沅回过头,狼似的盯住了她。 宁昭昭终于笑了,道:“小颜子,快过来!” “……” 虽然觉得有点像在叫什么猫狗,又有点恼羞成怒的情绪,不过颜清沅还是顺溜无比地滚过去了。 宁昭昭一把搂住他亲了一口,笑道:“还跟我赌气呢,嗯?把鞋子脱了上来睡吧。” 颜清沅有些心动,脱了鞋子爬上床,被她按在底下,有些赖皮地道:“你把和离书藏哪儿了?” “……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成亲之前你不是很笃定地给了我吗,现在又想收回去是怎么回事?” 颜清沅厚着脸皮道:“你我夫妻,非要分那么清楚吗?你就告诉我在哪儿,我不拿。” 宁昭昭道:“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死心吧,赶紧给我下去睡觉。” “……那你拿出来给我看看,看完了你再放回去。” 宁昭昭笑道:“你当我傻啊?” 他其实就是想确定她是放在这屋子里了还是放在外头了。 颜清沅指责道:“棒槌,你说这样伤感情是不是?我们两夫妻,我疼你疼得要命,你却拿着和离书都不肯给我看一眼,签个名字就能远走高飞……你太狠心了!” 宁昭昭想翻身他不让,折腾烦了就道:“颜清沅我就老实给你一句话,那和离书我是不会让你碰到也不会让你看一眼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成亲之前就说过了,只要你这辈子不纳妾不出去寻欢,那就是一张废纸!” 颜清沅道:“我才不信,你那么冲动那么会跟我发脾气……你还是给我吧,我能管住我自己,你却不一定能管住你自个儿不冲动。” 宁昭昭无奈地道:“睡觉好不好?我好困。” “那你把东西拿出来给我看一眼。” 宁昭昭抱着他的脸直亲,道:“我最喜欢你了,怎么舍得离开你啊?我都有你的宝宝了,宝宝怎么可以没有爹?你快别多想了,早点睡觉好不好?” 颜清沅有些生气地咬住她的下巴,后来又变了味儿,一点一点往上蹭去亲她。 她不让他亲了他就把头埋进她怀里。 宁昭昭摸着他头发哄他,有些心疼又有些难过。 阿沅你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安? 我把心都掏给你了,压抑自己的所有配合你的一切,你却还是不满足。 贪婪的独占欲就像滚雪球那样越滚越大,再这样下去你迟早有一天会毁了我的。 似乎是感觉到她在想什么,他的手更用力地箍住了她的腰身。 …… 隔天一早城门刚开,京城五十里外就开始徘徊了一支军队,就地扎营安置。 这么大一支军队在京城外徘徊,差点把守城将领给吓尿! 紧急进宫报过皇上,沉浸在儿女情长悲春伤秋里的皇上也吃了一惊。 “京城外不是有西山大营吗?西山大营的人怎么没动静?” 守城将领低垂着头道:“西山大营不知何故,竟任有这支队伍长驱直入就地扎营,完全,没有阻挡……两方,似乎相安无事。” “相安无事?京城之外有军队扎营,你还跟朕说相安无事?!去把西山大营的耿将军给朕叫来!” 守城将领面上有些尴尬之色,道:“皇上,小耿将军,已经在前些日子,被您……” 耿家老少一共两位名将,大的人称老耿将军,小的就是西山大营的守将,人称小耿将军。 可不管是大耿还是小耿,就前几天的功夫,一起被……灭了门。 西山大营早就换了一位姓李的将军把守。 皇上似乎有些错愕,过了一会儿才道:“宣李将军进宫!并责令羽林军加强防备,再将南营调出来守城!” “是!” “皇上!”这时候,宋贵妃突然匆匆上殿。 “你怎么来了?” 宋贵妃顾不得计较皇上的语气,只连忙道:“臣妾听说城外有一支军队集结,西山大营竟毫无作为!镇远侯府早早带人去勘察,发现那好像是西南那边过来的军队!” “西南?”皇上若有所思。 “皇上,能让西山大营避开视而不见,除了战神端王,又还能有谁?端王还在城中,皇上若是不信,召来一问便知!” 皇帝却突然如五雷轰顶:“难道,皇叔打算造反,不成……” 端王府几十年的经营,又已经兵临城下,说不定还可以里应外合……他拿什么去和端王硬碰硬! 231.第231章 只是阅个兵 端王府内,一张坐榻摆了棋盘和酒炉。 颜清沅和端王下棋,宁昭昭在一边温酒。 酒是上好的桃花酿,一温就满屋子的桃花香味,让人心醉。 “小棒槌,不许偷喝。”颜清沅头也没有回,淡淡地道。 “……”宁昭昭只好把杯子放下了,嘟囔道:“等我生完孩子,今年的桃花酿也就没有那么香了。” 端王奇道:“你怎么总叫她棒槌?” 颜清沅非常笃定地道:“因为她就是个棒槌。” 端王:“……” 宁昭昭有点恼,本来盘腿坐着,此时忍不住就踹了他一脚,道:“在我外祖跟前儿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颜清沅笑了笑,目光柔柔地看着她。看得宁昭昭又红了脸低着头给他们倒酒。 端王看得暗笑。可是看他们现在这样要好,又想起若是有一天颜清沅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女人多了,小外孙怎么办? 想到等小外孙到中年,自己恐怕也不在了,护不住她,心中又黯然。开始琢磨着要给她留一点傍身的倚仗。 这边是其乐融融,外头却几乎兵荒马乱。 宫里那两位几乎饭都吃不下了,也不敢轻易宣端王。 打听了半天听说端王带着颜清沅和宁昭昭上街,竟然还在瞎逛! 皇上一愣之后便紧急召了端王进宫。 宁昭昭这次是跟着端王进宫,和颜清沅一左一右走在后面,一进宫就感觉到和往日不同。 宫里那些人,看到端王就跟看到鬼似的…… 端王一生戎马,功垂千秋。他成名很早,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大齐赫赫有名的战神级大将。如今年岁虽然已长,可是他身躯魁梧,不怒自威,一身的统帅威压这些年有增无减,便是宫里那位九五之尊,在他跟前儿气势也差一截。 走到御书房,就见宋贵妃侍立在侧,皇帝有些阴沉地坐着。 本来这几天皇上一直不见宋贵妃,有些避开的意思。虽然心里挂念着,但还是会觉得难以相见…… 但经过这次的事,皇上和宋贵妃又成了一家人,同仇敌忾,心又贴近了几分。 只是此时,宋贵妃看着活蹦乱跳的宁昭昭,脸色就有些难看。 都说颜清沅只能治跌打损伤,什么时候解毒和妇科都成了高手了! 她看到宁昭昭只觉得骇然,可不曾想颜清沅除了医术了得,还富甲天下,多稀罕的药材,到他手里也跟玩儿似的。不然宁昭昭就算已经治好了,现在估计还躺在榻上养着呢。 端王带着两个小辈给皇帝贵妃见了礼。 皇上有些小心翼翼地道:“皇叔,今日……城外突然集结了大批兵马,这事儿,您可知情?” 端王还没吭声。 宋贵妃又连忙道:“听说是西南来的军队。” 端王一脸坦然道:“确实是臣的藩兵。之前不曾跟随臣上京,只不过这次要越过京城去北疆援助攻打夷狄。皇上莫非忘了这事儿?” 的确,之前他曾经亲自下旨,从西南借兵,支援正在北疆战场上的秦国公。 他愣了愣之后,便道:“既然如此,为何在京城外集结?” “北疆不是已经大胜么?”端王笑得很隐晦,“那他们也没必要再赶往北疆了。皇上啊,秦国公这次,可是又立下一大功啊。” 顿时宋贵妃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皇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尴尬,后又道:“秦国公有功,等他班师回朝,朕自会封赏。只是皇叔,西南军为何……在城外集结?” 他也算是耐心的,所以客气地又问了一遍。 端王淡道:“哦,只是来跟臣打个招呼罢了。” “打个招呼?” 端王笑道:“是啊,怎么也是老臣带出来的兵。既然路过京城,老臣又在京中,自然也是要等臣去瞧瞧的。皇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是什么道理?! 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城! 你无端端集结大批人马在京外,难道是想要逼宫吗! 皇上被气得胸口一直起伏,实在是怒不可赦了。 宋贵妃适时地来打圆场,道:“王爷……大批兵马集结,毕竟不是小事。就算是您的藩兵,也应该……早些奏过皇上,免得,搅得京城人心惶惶啊。要是大臣们不知道,还以为王爷您,有策反之心呢。” 这时候,颜清沅笑道:“恐怕是父皇和贵妃多虑了。若是儿臣没有记错,早在二十年前,为了让端王殿下安心镇守西南,先皇就将天下兵符一分为二,一半交给了端王。端王可全权调动西南兵马,好辖制西域。既然如此,端王殿下就是西南军的主子。西南儿郎当年远离家乡奔赴西南,镇守至今,如今重返京城,知道王爷在此,等待王爷检阅也是人之常情。又怎么会有策反之心呢?” 顿时皇上的脸色就眨眼变得铁青! 西南军眼中难道就只有端王,没有他这个皇上吗! 先皇到底是为何会做下这样一个决定,如今让整个大齐都受到西南的挟制! 有朝一日,为了国泰民安,端王必须杀! 只不过如今他再生气,也知道如今还不是时候,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了!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脸色,才道:“既然如此,皇叔打算何时出城阅兵?” 端王一生阅人无数,何尝不知道皇上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想削藩啊,也不是一两天了。只不过端王在西南他不敢动,端王要是在京城,他却更不敢动!因为端王在西南那说明西南上下一心。可端王在京城,他要是出了事,端王的几个儿子却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自立为王杀入京城,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西南曾经为患多年,端王曾经答应过先皇要替他守住这万里河山,如今自然也不打算食言。 面对沉不住气的新君,他只是微微一声哂,有些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小外孙,道:“还请皇上恕罪。本来老臣一大早就打算出城阅兵,也小外孙昭昭昨天受惊过度,虽然治好了身子,精神却尚未恢复。老臣就这么一个小外孙,又亏欠她母亲良多,因此想要陪伴在小外孙身边,等她心情好一些再说。” 皇上:“……” 宋贵妃:“……王爷此言差矣,军国大事,岂能和家室混为一谈?何况,昭阳郡主这不是好好的吗?再不济,忠王殿下妙手回春,有他陪着也是足够了。” 皇上反应过来,立刻皱眉道:“对,忠王,出了这种事,你不劝着皇叔,也跟着胡闹!难道你就没有一点作为皇子的自觉吗!” 还是说他也想借着端王的势,来给整个朝廷施压! 到底是谁给他的这么大的胆子! 颜清沅笑道:“父皇恕罪,这次是儿臣失责。儿臣毕竟在西域长大,不太懂得这些朝廷里的忌讳。还望父皇念在儿臣是初犯,莫责怪儿臣。” 宋贵妃冷冷道:“既然知错,王爷更该赶紧出城阅兵,免得……” 话还没说完,宁昭昭突然叫了一声:“啊!我的肚子好疼啊!” 皇上:“……” 宋贵妃:“……” 端王急道:“小外孙,你这又是怎么了?” 宁昭昭顺势倒下,落入颜清沅怀里,趁着脸背对着旁人连忙对他眨眨眼。 颜清沅:“……” 宁昭昭哽咽道:“我好难受啊,肚子好难受,和昨天一样……” 知道她是装的,宋贵妃还是只能脸色铁青地喊道:“宣御医!” 颜清沅大声道:“不必了!宫里的御医大约也没什么用。昨日贱内腹痛,那御医竟说孩子已经小产,吓得贱内一直哭出宫,因此才受了惊,端王殿下才要留在城中陪伴!用御医,不如儿臣自己来!” 说着就开始像模像样地给宁昭昭把脉,却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是抚着她的背安慰她。 端王急道:“本来就受了惊,如今又弄成这样!本王索性哪儿都不去了,专心陪着小外孙!” 皇上和宋贵妃:“!!!” 皇上回过头,却见宋贵妃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在心里叹了一声,道:“昨日是哪位御医误诊了王妃?带上来,在御书房门口斩首。” 在御书房门口斩首,那就是斩给端王他们看的了!也是说明他做出了一个让步。 侍卫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捧了首级上来。 不捧上来还好,一捧上来,宁昭昭看着那血淋淋的一颗…… 立刻就吐了! “呕!!!” 敢把御书房吐成这样!她也是古今第一人了! 皇上勃然变色,却是敢怒不敢言! 宁昭昭是真吐啊,吐得翻江倒海厉害着呢! 颜清沅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半搂着她的腰身,轻抚她的背脊给她顺气! 端王气得走过去一脚把那个侍卫踢到了一边,道:“你把这个东西拿上来干什么!看看你干的好事!” 侍卫惨叫一声,有些茫然地看着皇帝。 皇帝脸色发青,只是僵坐着不动! 太监看这样,也顾不得了,连忙脱下衣服跪在地上去接宁昭昭的呕吐物。 直到她吐停歇了,又连忙送上茶水给她漱口。 颜清沅扶住了几乎要吐瘫的小棒槌,温柔地给她擦拭嘴角,脸色却说不上好看。 232.第232章 看看诚意 此时的宋贵妃却是比宁昭昭更加狼狈。 要不是皇上还顾念着那点情义,如今兵临城下都是她惹来的,她绝计讨不得好果子吃的。 她也知道端王虽有兵权,但兵马轻易不动,毕竟树大招风,他是个聪明人,不会轻易让人捉住自己的把柄。因此她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可不曾想……端王为了宁昭昭竟真的做的出来! 端王叹道:“老臣告退。” 皇上急道:“皇叔,这城外兵马……” 端王淡道:“皇上放心,他们不过是在城外扎营等候老臣,一切自理,不会给京城添麻烦的。” “……” “老臣告退。” 颜清沅带着宁昭昭和端王一起行礼,终是从御书房退了出来。 直走出宫外,端王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都兵临城下了,还装聋作哑,包庇一妇人!”端王对这位年轻时也还算励精图治的皇帝,此时却是说不出的失望! 颜清沅把宁昭昭抱上马车,一边道:“我早就对您说过他就是这种人,您还不信。只不过经过这次,秦国公进京是必死无疑了。” 端王皱了皱眉。 “是了,他忌惮西南军,如今你和秦皇后走得近,他是极怕我们会联手的。” 宁昭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不说话。颜清沅看了她一眼,笑着握住了她的手。 “秦国公是个人才,若是折在这儿,可惜了。”端王又道。 颜清沅却道:“可这是个死局。他走不出来的。秦家不灭,皇上不会安心,宋氏更不会安心。” 秦皇后现在被打发到别院,和她依然强胜的娘家显然是不匹配的。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不能这么任性。 按这个局走下去,秦国公是无论如何走不出来的。 端王便不在说话了,眉宇之间却有些愁绪。 虽说秦国公不属于他这一脉,但英雄惜英雄,都是用血拼出来的军功,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落得如此下场,他也觉得惋惜极了。 相比之下颜清沅的态度就显得冷血得多。这是个局,一旦进来了便很难脱身,人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宁昭昭看端王眉宇之间有些忧色,神色之间不禁也有些黯然。只不过政事她一向插不上嘴,靠在颜清沅怀里也就蔫蔫地不说话。 颜清沅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不久以后马车回到忠王府。宣旨太监已经等着了,还是上次来宣旨让他们出京的那个。 可这次他哪敢那么嚣张啊,探头探脑看了一回,道:“端,端王殿下呢?” 宁昭昭瞥了他一眼,道:“我外祖父啊?回端王府了。” “是打算出城阅兵了?” “不啊,他说他待会儿过来找我们吃晚饭。” 太监:“……” 宁昭昭笑道:“这位公公,您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呢?” 太监擦着冷汗,道:“哎,王妃殿下记性真好,小的是皇上身边的路公公,来,来忠王府跑过几次腿……” 嗯,这是来宣旨的,改口就成了跑腿的了。 他宣了旨,原来是皇上杂七杂八赏了不少东西下来,有不少据说是宫里的珍品什么的。 宁昭昭兴趣缺缺,看了一眼让人收到库房里去。 太监仔细看她的表情,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啊? 临走他还没拿清楚,特地拉了送他出去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问:“那红珊瑚,可是珍品……价值连城呢。王妃的样子,怎么好像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那管家模样的人正是宋一。 他似笑非笑地道:“红珊瑚,你说那盏十寸的红珊瑚?王妃自然不感兴趣,前阵子我们家王爷搬了一盏三十寸的回来,她看都没看一眼呢。” 三十寸! 那太监差点一口气呛死! 千年珊瑚万年红!得了此等珍品竟然不上供! 简直,简直就目无君上…… 但是很快他又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只得将那股子狗仗人势的气势按捺下去,半晌道:“是,是这样……是了,忠王殿下富甲天下,王妃有什么没见过……” 宋一笑道:“知道就好。” 太监:“……” 此时宁昭昭已经回了房,颜清沅让人给她端了爽口的小粥。 她为了孩子也算给面子,吃了一点。 “就这么点东西就想把我给打发了”,宁昭昭轻哼了一声,道,“真当我是哪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妞了。” 颜清沅只是看着她笑。她的吃穿用度一向都是最好的,银票都是能拿来乱丢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在意那些? 除了那封和离书,就没见她认真藏过什么物件…… 想到那封和离书,颜清沅又皱了皱眉头。 最终他只道:“到了燕明,毕竟是去修运河的,吃穿用度,和在京城肯定不能比的。你吃得了那种苦头吗?” 宁昭昭想了想,道:“我在京城也是每天喝粥啊,还有你最近老不让我吃肉……会差很多吗?” “……”颜清沅呆滞了一会儿,才道,“那是因为你最近偶尔会孕吐,所以只能少吃多餐,多给你喝点粥!而且你也不能老吃肉,吃油了之后就想吐,还不知道忌口。” 宁昭昭“哼”了一声,低头继续喝粥。 颜清沅就往她身边凑,道:“我觉得你最娇气了,嘴上说着什么不怕吃苦什么的,说不定转身就受不了跑回京城了。” “我才不会,你别胡说八道。” “我看你就会。当初刚成亲的时候,稍微冷落了你一点你就闹着要回娘家。” 宁昭昭终于觉得不对劲了,眯起眼睛道:“颜大黑,你究竟想说什么?” “不是我信不过你”,他凑过去,把她一搂,“实在是你就像个孩子似的,脾气上来就不管不顾的。” 宁昭昭不置可否。 “你要跟我去燕明,和离书,不如先交给我保管,等从燕明回来,再还给你?” 宁昭昭猛地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昭昭,嗯?”他笑眯眯地亲了她一口。 宁昭昭笑道:“不行。” 于是颜清沅脸上就生动地浮现出了一种俗称“恼羞成怒”的情绪。 宁昭昭也不知道他最近为什么老是缠着她要和离书。明明刚成亲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 她反省了一下自己,平时都老老实实地当孕妇,完全没有红杏出墙的念头。一直以来也够顺着他让着他了。 再看看他,现在根本不可能接受皇帝的赐婚,也一天到晚跟她呆在一起,没有出轨的迹象。 实在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早前宁昭昭还哄他两句,现在连哄都懒得哄了。 被抱起来又亲又揉的报复,她也很习惯了,只是这次被亲了一会儿她想起自己刚吐过,没忍住就笑了起来。 颜清沅:“……” 她最终还是捧着他的脸亲了亲算是哄他,道:“你别老这样啊,要跟你说多少遍啊?你怎么就这么不安心呢。” 他想,她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她绝对不会轻易用那封和离书的,除非他纳妾或是出去寻欢。以及她最喜欢他了云云。 颜清沅认真地道:“那你再说一遍,我想听你说。” 宁昭昭虽然很费解,但还是道:“说多少遍也是一样,我是绝对不会把和离书给你的。” 颜清沅:“……” 看他一脸愣住的表情,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爬起来吻住了他。 这个吻倒是一点都不敷衍,她亲得认认真真,学他含住他的唇畔,然后小舌头主动探了进去。 舌尖一碰,颜清沅就一个激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最近越来越娇气了,连多让他亲两下都不让,说什么舌尖疼…… 他迅速摆正姿态有些激动地搂住她的腰身,反客为主按住她的后颈缱绻地深吻。 两人之间的温度急剧升高,宁昭昭来不及阻拦他的手就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孕妇的身体本来就敏感些,她的挣扎也没了力气。 她震惊地睁开眼,发现他近在咫尺的眸子里昏沉一片。 “阿沅……” 他欲罢不能地咬吻着她的脖颈,一手已经覆上胸前,揉捏起来不太留情。 虽然是临时起意,但现在也停不下来了。 “给我一次。”他哑声道。 “可,可是……”她好像听见门外有人说话。 城外兵马集结,宫里肯定会不停地派人来试探,端王也很可能会马上过府。他们这样真的好吗? “就一次。” 宁昭昭勉强保持着清醒,胡乱摇着脑袋,衣襟被解开被吻住胸前的时候却忍不住挺起胸膛配合他。 她抱着他的脑袋,有些无力地道:“可,可……” 颜清沅把脸埋在她怀里深喘,虽然整个人都颤抖得厉害,突然不动了。 她总是拒绝他…… 颜清沅是真的把她当心尖上的肉来疼。可她真的喜欢他,是她自己说的那种喜欢吗? 似乎是感觉到他突然的失落,宁昭昭搂着他抚摸着他头发不说话。 他们也没腻歪多久,镇远侯夫人姜语晴就上门来了。 颜清沅问宁昭昭:“你见吗?” 宁昭昭反问:“上次她送我的那些胭脂水粉还在吗?” 颜清沅愣了愣,道:“在的。” 她笑道:“那你再去帮我找几只猫。” “……” 233.第233章 姜氏,疼么 姜氏等了约莫有一刻钟的功夫,才被请进小书房,然后看到了宁昭昭。 两年前她十分看不上这个小姑娘,派人去退婚,逼得她自尽。 一年前她的儿子动了心,她以严谨,甚至可以说是刻薄的眼光挑剔着这个小姑娘。 甚至动过把她娶回家给庶子做妇的念头,想着她若是规规矩矩,小心讨好,镇远侯府还是可以考虑给她个容身之处。 如今的宁昭昭依然美艳不可方物。虽然已经贵为王妃,又怀了身孕,但是她整个人的神态,表情,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像当初那样,看什么都淡淡的,似乎对什么都不屑一顾。 姜氏心里看不上她,但无论她现在心里再怎么想着以后宁昭昭没有好下场一类的,也改变不了人家现在是王妃,地位比她尊贵,而且她这次来是有求于人家的现实。 “殿下……听说殿下害喜得厉害,可是真的?”姜氏一脸关切地道。 宁昭昭其实只是偶尔会吐一吐,完全不影响平时的生活。 她道:“承蒙关心,也不算很厉害,” 姜氏客气了一回,想把话题往端王身上引。 宁昭昭突然道:“宋世子被流放三千里,您心里怎么想?” 姜氏一怔,心里有些恼怒,但想到城外兵马,还是只能按捺下来,过了半晌才道:“这件事……多谢王妃关心,这孩子……多些历练,也是好的……” 宁昭昭微微偏过脸,道:“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京,你只当没养过这个孩子吧。于你不过是少了个长子是吧?我听说你们家又选了你生的小儿子当世子。你马上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开始出来给人家奔波卖命了。” 说着宁昭昭自己都笑了起来。 姜氏的脸色已经形容不出来有多难看了,手都气得微微发抖,道:“这是我的家事……殿下还是别操心了!” 宁昭昭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道:“你想过宋顾谨会死在路上吗?你想过对不对?你梦到过吗?午夜梦回的时候,你想过他现在在干什么,每天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我以为你应当还在伤心不已肝肠寸断,没想到你现在还是这么精神啊……” 姜氏终于受不了了,低声呵斥道:“王妃殿下,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我的家事,我不想,也不愿意再听人提起!若是殿下还有一点教养,就该闭嘴了!哪个为娘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谨儿他,做错了事,是他不争气!我的苦处,殿下还年轻,也不会懂得!” 宁昭昭当然不会被她吓到,看了她一会儿又笑了,道:“可是……你今天不就是上门来,给我撒气,打脸的吗?” 姜氏:“……” “你们宋门的人啊,最喜欢说些什么为了全大义,不要在乎一点小小的牺牲。你儿子被弄去送死,你今天被送来给我出气,倒的确是你们家里人的作风。姜夫人啊,你也别对着我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嘴脸。宋顾谨在你心里,远远没有你的荣华富贵重要吧?只要你还是世子的母亲,你才不在乎世子是谁,不对么?” 姜语晴的嘴唇在发抖。 古来母凭子贵,她生了几个儿子,对其他几个都漠不关心,唯独从小非常严苛地教养宋顾谨,要他去争去抢,并给他造出京城第一公子的风头。就是因为他是她下半生所有依靠。 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她生养了他,他自然应该唯她的话是从! 如今宋顾谨不争气,被发配边疆,她也没有办法!她们母子俩都不过是浩大宋门的两颗棋子罢了,她又能怎么样?忍着伤心只当生个儿子就是了! 也不是没有人有过这样的经历,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她又有什么错! 这个宁氏,凭什么,这么毫不留情,这么血淋淋地撕开她的疮疤! 她低声道:“没想到王妃对小儿倒是念念不忘,若是王爷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 宁昭昭笑道:“你别扯开话题啊,我问你呢,嗯?做梦有没有梦到过你大儿子来着?你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吗?这三千里路可不好走啊,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危险……” 她说了半天,姜氏的表情却已经趋于冷静,好像完全不在意她说些什么。 宁昭昭眯起了眼睛。 姜氏平静地看着她,道:“犬子不孝,让王妃您看笑话了。只是这次我上门来,却是想问问,王爷什么时候愿意出城阅兵?您贵为王妃,食皇家俸禄,也该为君分忧才是。” 她不会让这个小贱人乱了心的。 其实她这次来,完全没有把握能说服宁昭昭。宁昭昭说得对,她就是送上门来让宁昭昭撒气的。不管宁昭昭怎么说怎么做,她都会忍下来的。就算她最后没有成功,可她受了这个委屈,是为了宋家!跟她牺牲了自己的长子一样,也是为了是宋家! 宋家总得记住她这些付出的! 宁昭昭垂下眸子,心里却发冷。 也许对于宋家人来说,什么人都可以当成工具来利用吧。 若是姜氏今天真被她气着了,对着她破口大骂什么的,她想着这事儿也就算了。 可是姜氏这个“冷静”的态度,还真是让她没有来的不舒服。 她看着姜氏,由衷地道:“其实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姜夫人当年来退亲。” 姜氏微微一哂。心道这小贱人果然还是在记恨当年被退亲的事情。 宁昭昭笑道:“你们姓宋的,一家子都是疯子。要是当初我真嫁到你们家啊,现在大约也像你一样,成了个疯子了。所以我真真是从骨子里谢谢你啊,姜夫人。” 姜氏:“……” “话不多说。既然你是送上门来给我撒气的,我也不会客气的。记得你送过我一批胭脂水粉吧。” 宁昭昭抬了抬手,让人把东西送上来,每一盒都是刚开了封没用过,整整齐齐地摆在她面前。 姜氏知道她必定是已经看出这些东西的猫腻了,也只是微微沉了沉眸子,半点不心虚不内疚。 “听说这是像我这种坏了身子的女人也能用的。不过我没什么见识,所以不敢乱用,毕竟我肚子里是我的亲骨肉,我也不敢冒险。” 她放下手里的杯子,望着姜氏道:“不然姜夫人当我的面,试试看吧。” 姜氏倒是不怕试,毕竟这些也不是什么骇人的猛药。她又不是孕妇,更不惧了。 她只是道:“王妃这是不放心我?那倒是小事,我可以试给您看。只是,端王殿下到底什么时候出城阅兵?” 如果能得到宁昭昭一句话,那她这个委屈,受得更值得了。 宁昭昭只是眸中定定地看着她,道:“你可以不试,我也不逼你。要是不试你就走吧,我还要去准备晚饭等我外祖父。” 说着她就要站起来。 姜氏连忙道:“殿下且慢!” 宁昭昭看着她,道:“怎么?” 姜氏咬了咬牙,道:“我试。” 宁昭昭这才坐了下来,笑道:“你可别说我坑你。我外祖父什么时候出城阅兵,我可管不了。但是这东西你要是不试,我明天,后天,大后天,每天都会留我外祖父吃饭。” “……” 你还说你不是坑人!还说不是! 宁昭昭又笑道:“只要你当着我的面试了,我就不留我外祖吃饭。其他的,你们自己去周旋。” 姜氏爽快地道:“好!” 宁昭昭抬了抬手,让人给她拿镜子。 姜氏很快就卸了脸上原来的妆容,露出了一张虽然皮肤有些松弛,但是整体还是保养得非常不错的脸。 “夫人保养得倒是不错。” 姜氏轻哼了一声,眉宇之间有些自得。 宁昭昭笑道:“不知道宋大人餐风露宿吃糠咽菜,被风刮成老树皮的时候,夫人您还认不认得出来。” “……” 姜氏沉下心思不理她,很快将那些胭脂水粉全都用了一遍,给自己上了一个简单又精致的妆容。因为色调偏嫩,她看着好像还年轻了几岁,只是跟她今天的打扮和身份不符。 “我就说殿下多心了,这都是上等好货,殿下若是不喜,不用就是。”姜氏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显然也很满意,面上开始浮现出笑容。 宁昭昭抬了抬手臂,道:“哦对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诉姜夫人。你们府上的那只小花啊,我可是喜欢极了。可惜一直不太方便去走动。” 小花?宋盼云养的那只猫? “听说是只公猫,我这儿啊,还挑了几只母猫,都是花色差不多的,想请您过过目。” “!!!” 宁昭昭笑道:“要是合适,您帮我带一只回去,嗯,生个小猫。我啊,想跳一只跟小花花色差不多的留下来养呢。” 然后在姜夫人惊恐的目光中,忠王府的下人连抱了七八只猫进来! “喵嗷!喵嗷!!” 刚进门就闻到了味儿,那些猫全都要疯了! 看着姜夫人勃然变色的脸,宁昭昭站了起来,笑吟吟地道:“不知道会不会很疼啊……姜夫人?” 234.第234章 差不多了 这么血腥的场面宁昭昭自然不会留下来观望。 她出了门,就把门给关上了。 听见了里面几乎是立刻传来猫叫和尖叫,她靠在门上发呆,好像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似的。 宁昭昭扪心自问不是一个心狠的人。相对于颜清沅的冷静清醒她有的时候甚至会过于心软。 但是看着这么多人死在她面前,她现在也是已经心冷如铁。 尤其是玉仪公主,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他们也不放过! 宁昭昭抚着自己的腹部,心道,还有她的这个小宝贝,也差一点,被下了手。 如今动不得宋贵妃,总要让她先收点利息回来吧! 她把姜夫人和那些猫关在里面,整整两刻钟。时间不长,但对于姜夫人来说,已如在地狱走了一遭。 等宁昭昭让人把门打开,披头散发脸被抓得像个棋盘似的姜夫人被从里面扶了出来,那精致的妆容此时已经像恶鬼那般骇人。 她整个人几乎已经脱了力,抖着唇道:“你,你这个蛇蝎毒妇……” 宁昭昭笑道:“不是蛇蝎毒妇,就是软柿子么?要你选你做哪个?” “哦对了”,宁昭昭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屋子,道,“这可是我的小书房呢,也借给你用了。我啊,不嫌你脏。” 当时宋贵妃坐在首座上,也是这么冷冷地对她说:“你就把这孽种,留在羽坤宫吧。本宫不嫌你脏。” 姜夫人自然不知道宋贵妃偶然说的一句话,但是这句话,侮辱性却是极强的。 宁昭昭笑道:“我可真喜欢你这个反应啊,怎么气得浑身发抖了呢,嗯?来人,送姜夫人回府吧。就说,嗯,在我们王府不知道被哪里窜出来的野猫给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是。” 侍女撑着姜夫人,应了是。 到了这个时候,姜夫人也不再说什么了,只道:“我已经让你出了气,希望你信守承诺。” 宁昭昭不过微微一哂,道:“行了,我知道了。您啊,赶紧回去邀功吧。” 姜夫人:“……” 等人走了,宁昭昭又靠在门上发了一回呆,然后就回过头,看见颜清沅正看着她呢。 只是他的脸色,却说不上多好看。 宁昭昭想了想,问道:“你偷听我们说话啦?” 颜清沅轻轻点了点头。 她无奈地道:“别多想。我但凡对宋顾谨有一点心思,我也不能把她老娘挠成这样。” 颜清沅:“……” 虽然也接受了她这个解释,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只是伸出手,宁昭昭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解气了?外祖在大书房。”他带着她往前走。 宁昭昭低声道:“谈不上什么解气不解气。我其实看都懒得看她们一眼。只是心里知道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她们只当咱们好欺负。” 颜清沅带着她到了大书房。 只见端王已经一身甲胄站在那。 有一种人是天生适合盔甲的,比如端王。这种冰冷,沉重的装束,将他的英武简直发挥到了极致。依稀还可见他当年在战场是如何叱咤风云,宛如神祗。 “外祖要出城阅兵了。”端王道。 宁昭昭也知道端王其实无意要造反,只是想让皇上知道知道厉害。最重要的是,让他明白他的皇位其实坐得并没有这么稳妥。若是他再这样荒唐,难保会出什么事。 她很理解地点点头,道:“也差不多了。消息还没传开,也不好侮了西南军的名声。” 颜清沅看了她一眼,让她去旁边坐下。 “还有一件事……”颜清沅道。 “嗯?” “外祖,您先回西南吧。” 端王愣了愣,然后就在炸了:“胡闹!西南到京城,来回数月,是那么好来往的地方吗!你们刚给了皇上下马威,若没有我在背后撑着,你们……” 宁昭昭也不解地看着他。 颜清沅很诚挚地道:“外祖,树大招风,唯有回到西南,于您才是最稳妥的。至于我和昭昭,您放心,我们到了燕明,不管是明的暗的,他们动不了我们。” “何况……我刚收到飞鸽传书,已经找到了秦国公。宫里那位,大约想要在半路就把他解决掉。” 听到后面这句,端王的脸色渐渐有些凝重。 “有功之臣,竟然……” 同样是武将,端王此时才感觉到彻骨的心寒。 “正是因为有功,回到京城才不好下手吧。” 其实颜清沅瞒了一半没说。 皇上会匆匆下这个决定,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今天受了端王的刺激,突然明白过来兵权旁落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但是皇上没想到的是,他会做这个决定,也在颜清沅的意料之中。 虽然没有十分把握,但是颜清沅觉得未免不可一试。要不然,出气报复的有千万种,他的手段是宋氏想不到的。他也实在没必要让端王出这个头。 不过眼下么,那个昏君果然就被吓着了…… 所以他让端王赶紧离开京城。 宁昭昭有些不情愿,张了张嘴想说“外祖我也想去西南”…… 结果颜清沅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个眼神扫过来,她就闭嘴了。 哎,那地方从来没去过呢,好想去啊。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去看看。这交通不便真特么害死人。 端王沉吟了很久。但他会考虑,也是因为他几乎要被说动了。 他最终看着宁昭昭,道:“你的本事大得很,我放心。只是放心不下本王的小外孙。” 宁昭昭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道:“我也舍不得外祖……” 端王被她那个小乖乖的样子逗得一下就笑了起来。 颜清沅看了宁昭昭一眼,道:“您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必定护她周全。” 端王倒是明白过来了,叹道:“你这是想唱个空城计啊,我打了那么多年战,怎么会不明白。” 秦皇后走了,秦国公回不来。他带着宁昭昭避到燕明,黑市也关张。剩下的,端王也走了。 那这京城里还剩下谁呢,就只有儿女情长的皇帝,和宋贵妃了。说难听点,那时候宋贵妃想要掌握大权,最大的障碍,就是皇上了…… 这小子必定已经料好了的。 颜清沅啊,还就是故意的。这个局布得太缜密,以至于端王到现在才察觉。 就算这次没有小外孙的事儿,他还是会找别的理由让他先撤走的。 想通这一层,端王知道自己又被这小子给算计了。倒是说不上生气,就是有些无奈。 “行啊,我就先带着兵马离开京城吧。对了,秦洪在哪儿?” 半路说不定还能把秦国公那个倒霉鬼给捡回来。 颜清沅也知道他起了爱才之心,倒也不吝啬,答应把秦国公的跟踪线报给他。 端王答应得好好的。 结果颜清沅送端王出去回来,眼圈儿就青了一块…… 宁昭昭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让外祖给打的。”颜清沅有些无奈地道。 端王那可是沙钵大的拳头!一拳差点没把他给打蒙! 打完之后端王神清气爽,还丢下了一句话,道:“你这小子心太黑,本王看在小外孙的份上再纵你一回,要是哪****当真越界得太离谱,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瞧瞧,在自己的小外孙跟前儿就一口一个“我”啊“我”的,转个身就变成了“本王”…… 颜清沅也知道自己是把端王给气着了,摸了摸鼻子,又凑到宁昭昭面前去道:“你快看我的眼睛!” “……” 宁昭昭只好让人煮了鸡蛋剥了亲自给他滚。 “啧,打得真狠……” 一只眼睛都打肿了! 颜清沅看她心疼的样子就觉得暗爽,伸手搂住她的腰,又把手伸进她衣服里,抓住了软绵绵的一团。 宁昭昭瞪了他一眼,却没拦着他。 他得意地笑了起来,低声道:“要是知道你会这么温柔,我就该让外祖多打两下……” “去你的,怎么没打死你这个小贱皮子!” 嘴上说的狠,鸡蛋滚凉了,她却心疼地低下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一口。 “让你这么黑!你也是活该知道么?外祖到底是长辈,你当人家是跑腿的,把人家指使来指使去的。” 宁昭昭依稀猜到一点,可是对于这大黑也是没办法了。 颜清沅抱着她的腰身把她往自己怀里搂,低声道:“我对外祖也是有感情的。” 宁昭昭冷哼了一声,道:“你就是我外祖父和侧妃的讨债鬼。真不知道他们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看她眉宇之间有些隐忧,颜清沅抿了抿唇,眼神就开始发黯。 大约谁都不会喜欢他这样的人吧?心思莫测又阴郁深沉。 他想。 “饿了么?晚饭准备好了。”半晌,他哑声道。 宁昭昭回过神,道:“嗯。” 她倒是没发现他那点心思,又仔细看了看他那个眼圈,无奈地道:“干嘛打脸上啊。” 颜清沅:“……” 她这意思不是打脸她就不心疼了? 她拉着他的手把一脸委屈还有点不情愿的人拉起来,道:“你别这种表情,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我待会儿服侍你沐浴还不行?” 颜清沅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最后绷着脸说:“好。” 235.第235章 阿沅躺枪 姜氏被抬回去,宋家人果然敢怒不敢言。 听说端王终于出城阅兵,大晚上还派人给宁昭昭送补品…… “贱成这样我也是服了。”宁昭昭感叹。 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把侯府当家主母当成一回事吧。 “对了,刚才那傻太监还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城呢?”宁昭昭问颜清沅。 颜清沅手头上其实已经都准备好了,如果棒槌没出事,他估计头两天就打算走了。 此时他便道:“外祖明日会派人进宫去请旨回西南吧。等他的事稳妥了再说。” 当时他们都没想到,端王出城以后竟然就没再回来…… 派人给皇帝送了个信,带着那支西南军就直奔回老家了…… 颜清沅让人把宫里那些东西,物件就丢到库房,吃的检查过没有问题分给了下人。 宁昭昭突然想了起来,亲自跟着去了一趟库房,打开门就发现珠光宝气的,攒下的东西也不少了。 这个库房她都丢着不管的,也没特地攒过东西,没想到就这么给堆满了…… 颜清沅跟了出来,看她站在库房门口,就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说了伺候我沐浴吗?” 宁昭昭笑道:“我就是看这里好东西真多。” 他突然想起来,难道她把和离书藏在这儿了?明儿得来好好翻翻。 这么想着,他就拉着她的手,道:“走吧。” 他披着一袭月牙白的长衫,绣着隐隐的云纹显得清贵又儒雅,年轻修长的身躯不管怎么看都那样完美。月色让他的眼角眉梢都更冷更凛冽。可是他眼中却有些淡淡的暖意。 天下人都觉得他深不可测颇有城府,宁昭昭以一个棒槌的眼光看了他半天,却只是红了脸。 “小贱皮子……”她嘟囔道,被他拉进了浴房。 被浴室的热气儿一蒸,宁昭昭的脸越来越红,低着头不敢看只给他宽衣。 明明是她自己答应的来着…… 颜清沅惊讶地道:“你怎么还这么害羞?” 宁昭昭转身挂了他的衣服,拧着雪白的手指红着脸道:“那不是……你太好看了么。” 到了现在,他要是表达得很清楚要跟她做点什么,她还是会不争气的脸红心跳甚至有些心慌…… 颜清沅微微一僵,呼吸突然有些急促。 宁昭昭红着脸慢慢解开自己的腰带,喃喃道:“我胖了不少……你别盯着我看……” 一边说着心里的小人就在流面条泪,为什么她都大肚子了还要做这种事啊! 其实她心里是有点怨颜清沅的,让她早早有了身孕当孕妇,仓促完婚就算了,一点二人世界什么的都没享受到,他还天天缠着她要她暖床…… 正想着呢,颜清沅把她抱进了浴池,眸中柔柔的。 他道:“你这个小胖子。” “!!!” 她使劲掐着他的脖子:“颜清沅!你混蛋!” 颜清沅被掐得一直笑,气都喘不过来还在笑。他好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趁她不注意他一把把她搂了过来,亲了亲眼角:“自己说为什么不让我碰,嗯?因为胖了?” 宁昭昭嘴硬道:“因为你太讨厌了!” 颜清沅咬着她的耳朵只是笑。 他抓着宁昭昭结结实实地把她洗干净了。她惊讶于他的老实,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面色潮红,眸中暗潮涌动,却始终没有做别的什么。 “阿沅……” 胳膊被抓得有点疼,她耐不住动了动,结果小臀被他拍了一下! 宁昭昭一个激灵! “别闹,先洗干净。”他有些压抑地道。 “……” 她白白嫩嫩的像块豆腐,尤其是孕期胖了以后手感极好。看她颤颤巍巍地扭过头看着他的模样,有些害怕似的缩成一团…… 颜清沅冲她龇了龇牙。 “!!!” 最终宁昭昭红着脸让他抱出水包起来了,感觉就像是已经洗刷干净上好酱料就等着让人开吃了……他的眼神无疑也是在看一顿大餐! 可是等他耐着性子把她放到柔软干燥的床铺里,剥开外面那一层衣服的时候…… 宋一突然在门口道:“爷……赤蒙王子来了,在客厅等着呢,说是有急事。” “……” 宁昭昭捂着被子笑了起来。 颜清沅无奈地道:“你就让他等着吧,等不了就让他滚。” 宋一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赤蒙来当然是急事。但是他刚才也听见宁昭昭的笑声了…… 他叹了一口气退了下去。 屋里,被这么一闹宁昭昭倒是放松了很多。 颜清沅把她抱了起来眸中有些幽怨,亲了亲她的眼睛道:“你看了我的笑话很得意是不是?” 宁昭昭想说什么呢,感觉他已经托高了她的腰身,一点一点地进去了…… 她顿时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抓着他的胳膊微微蹙眉,可是这样的姿势让她感觉更深更明显。 “你轻些……”她瑟瑟道。 “很轻了已经。”他偏过头轻轻吻她的耳垂,感觉她微微战栗,有些爱怜地把她抱紧。 就是这样,他最喜欢也最渴望像这样的亲近,她不再拒绝他,她只能依靠他,她眼里只有他…… “昭昭,放松些……” 似乎是知道有人在等,她始终有些紧张,哪怕他温柔地贯穿始终,她也有些瑟瑟发抖。 还是不知事……他在心里轻叹。 “你说如果那次在别院,嗯?我没有放过你,而是放开手脚把你给弄了,你是不是就知事了?” 他低喘着轻笑,眼底昏沉一片。 宁昭昭却想到她把他脸抓花的那次……那种强烈的感觉至今想起来依然让她心颤。 她忍不住把脸埋在他怀里,由他拖着自己的腰身。 颜清沅敏锐地发现她好像越来越情动,有些惊讶又有些欢喜,自己都喘得透不过气来还要把她的脸捞起来,喃喃道:“你在想什么?” 宁昭昭红着脸,又往他怀里钻,喃喃道:“就是没想通,嗯……你们男人为什么对这种事情这么感兴趣……” “……” 颜清沅几乎要笑软了! 他用了手段出来,没一会儿小棒槌就浑身发颤,彻底瘫在了他怀里。 他躺下来搂着她轻声道:“夫妻天伦,是这世上最正经的事情了……你就是不习惯,以后会叫你知道好处的……” 这么想他又有点蠢蠢欲动。说实话这种擦边球似的欢愉,虽然另有一种温存和贴心,但确实不如放开手脚那般来得痛快。 “你就是怀身子太早,又老是喜欢跟我吵架,才到了如今都不知事……以后我必定让你好好习惯习惯……” 他说着这些话逗她,自己心里也有些期待。 宁昭昭喘匀了,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道:“嗯。我也觉得咱们热乎的时候都在吵架。吵完了成亲我就怀孕了。我总觉得咱们俩好像跳过了腻歪的时候,就成亲人了……” “……” 颜清沅五雷轰顶! 宁昭昭兀自不觉,还翻了个身往他身上爬,笑道:“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已经认识你一辈子了那样。” 这应该是句告白的话,起码她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她和颜清沅都不算特别激烈特别热情的人,有个人呆在身边而且一直能看得顺眼,还越来越喜欢,熟悉得不分彼此,那自然是好事啊。 可是颜清沅却完全被吓傻了…… 怎么就养成亲人了! 他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这种感觉还与日俱增,到她那怎么就成亲人了! 亲人是什么!他颜清沅从小到大就没有那种东西!! 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或者是干脆做点什么,突然发现小棒槌趴在他胸口上吃吃地笑。 那模样又欢喜又天真。 他怔了怔,心中有些欢喜又有些悲哀,搂着她轻轻亲了一口,低声道:“昭昭,你最重要的人是谁?” “是阿沅啊。”她毫不犹豫地笑道,好像又有点脸红。 他又把她抱下来,半支着身子看着她,道:“只有阿沅么?” 这回宁昭昭很认真地想了想,才道:“还有宝宝。” “……”他不限跟一个毛都没长的孩子吃醋,只是捧着她的脸非常认真地道,“曾经我想,你要是我的就好了。然后你是我的了。然后我又想,你要是能嫁给我就好了,现在你嫁给我了。你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吗?” 宁昭昭很天真地想了想,摸了摸肚子笑道:“宝宝?” 颜清沅低头亲了她一下,非常认真地道:“我想要你完全属于我。” 宁昭昭眯起了眼睛:“你又打那封和离书的主意了?” “……” 宁昭昭气得一把把他推开了,刚才旖旎气氛全无:“你老实告诉我颜清沅!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想纳妾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就算你把和离书给撕了,你要敢动点什么歪心思,我都能跟你一拍两散!” 颜清沅眸中一沉,道:“我是想要和离书,可我什么时候动心思了?” “那你缠着我干什么!你心里没鬼你每天缠着我!” 宁昭昭气得拉了衣服过来套上想下床,又被他抱了过去,她恼道:“松手!你就别让我查出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236.第236章 和离书在哪儿 最终颜清沅出现在赤蒙面前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可怕。 赤蒙是在他手上吃过不少亏的,看他这个样子,心肝都跟着抖了抖。 有些怀疑他是被女人给收拾了,但就是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问的。 他只是有些尴尬地道:“听说你打算出城,罗娜让我来问问你,宁氏你带走吗?” 颜清沅有些费解地看着他。罗娜那个女疯子,走到哪儿都是狗也嫌,只有赤蒙一心把这个妹妹当宝贝,还说她是什么西域明珠…… 他道:“自然带走。你问这个干什么?” “哎,我家那个妹子,你知道……”赤蒙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天庆王又选了几个姬妾,她很不高兴……非逼着我来问你,那什么,我也是……” “庆王选妃,和我夫人有什么关系?”颜清沅淡淡地道。 赤蒙犹豫了一回,才道:“他都是照着宁氏的样子选的。” “……” 赤蒙似乎也知道自己这趟是来讨打的,踌躇了再三,道:“你说你能不能把宁氏给休了?” 颜清沅非常非常认真地问他:“赤蒙,你的脑袋,是让罗娜拿屎给糊了吗?” 赤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过了半天才道:“我就来传个话,你看,咱们都二十多年的情义了,也不值当为个女人,弄成这样……罗娜最近疯得厉害,非说看见你女人心里就堵得慌……” “那她不知道我见着她也堵得慌?” 赤蒙道:“也是她非逼着我……除非你把宁氏给休了,不然就要我传信回帛国,让把帛国那边黑市的文牒,给取消了……” 龙姬那一脉黑市主要做的就是西域和大齐的通商,十分繁华。这在西域很多国家,也是有文牒,过明路的。帛国是一个重要的枢纽,若是帛国断了文牒,会给龙姬那边造成不小的麻烦。最重要的是,眼下他把龙姬留在京城辅佐张迈,西域那边没人主持大局。 颜清沅眯起眼睛不怒反笑,道:“能耐了啊,赤蒙,为了你那个妹子,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你看我们几十年的情义,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弄成这样……” 罗娜老念叨着这几句话,他本来也觉得这个想法荒唐之极。可是被念叨得受不了了,想着就是来给颜清沅添添堵得了。 眼看颜清沅没有勃然大怒,说不定,有点转机…… 颜清沅坐了下来,道:“我想你弄错了几件事。第一,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莫说就是认识了几十年,如今你便是我亲兄弟,可我没错的话,你已经归顺宋氏了吧?再说什么交情,以后你我都难看。” 赤蒙:“……” 颜清沅又笑道:“第二,咱们从局势上讲。我休了她,你赔我西南的兵力,端王府的姻亲?你来之前,就没想过这些?还是说你觉得在我这儿,你们那所谓的‘二十几年情义’,就这么值钱?” 赤蒙:“……” “这第三,宁氏是我的人,肚子里还有我的种,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把人娶回家,又费了多少力气哄她,你是不知道么?以我的性子,这辈子没费过这么大的力气要过什么,谁动一下我就得玩命的,你是不懂啊?” 赤蒙:“!!!” “最后,我以为我真的不敢弄死你么?” 赤蒙站起来,闷头开始往外走,碰到宁昭昭站在那,就回过头道:“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今儿你只当我没来过,那些话我没说过。” 颜清沅笑道:“你这个妹奴,这就想走啊?” 赤蒙觉得有些背脊发麻,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想怎么样?” 颜清沅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就想松松筋骨。” 话是对赤蒙说的,眼睛却盯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宁昭昭。 宁昭昭披着衣服站在那,脸上也没什么表情,道:“刚刚我外祖让人来送信,说他已经回西南了。” 赤蒙惊道:“大半夜走了?” 宁昭昭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只是他这么大一只也实在是很难忽略他的存在。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回,冷哼了一声,走了。 颜清沅有心想叫她,心里知道她肯定听到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可是看她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又觉得黯然。 他打定主意这次除非她拿出和离书道歉,不然这事儿没完! 宁昭昭回到屋里也有些烦躁。 倒不是因为颜清沅那些话。就是他现在天天疯了似的找她要和离书,她也不想跟他闹啊。 到了这一步,她倒也没这么矫情了,对颜清沅也是放心的。 可问题是…… 和离书早在很久以前有一天,她换衣服的时候忘了拿出来,被丫鬟收了衣服去洗,泡烂了啊! 她拿什么给他啊! 绷着面子放不下,总不能说泡烂了吧,那还不得被他笑死! 那天晚上宁昭昭烦躁地滚了一个晚上没睡着,颜清沅则在院子和腿伤刚好不久的赤蒙摔角,把赤蒙虐得哭爹喊娘。 总之第二天他们夫妻俩碰了面,都是一脸睡眠不足的死相! “收拾一下,准备出京。”吃过早饭,颜清沅丢下这句话。 宁昭昭死气沉沉地“哦”了一声,就在家里收拾一些日常用品和衣物。 颜清沅独自进了宫。 相比前几天的消沉,皇上在听说端王出京回西南之后,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意气风发。看着颜清沅的眼神,总带着这么点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颜清沅也是个脸皮厚的,请了安之后就提出了自己打算今日出京。 皇上眸中闪过一丝轻蔑。心道没了靠山,以为逃到燕明就有用么? 原本因为宋氏的作为,他对这个儿子多少有点内疚。现在他只觉得这些子女也好,后妃也罢,竟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说来说去还是只有宋氏是真心对他的! “既然如此,到工部领了牌子,就出京去罢。给你十万两白银,你给朕修一个运河。”皇上淡淡道。 你怎么不去抢?十万年白银,修一个运河? 颜清沅微微一哂,不过他早就料到了,只恭恭敬敬地道:“是。” 皇上惊讶于他的冷静,过了一会儿又沉吟道:“国库吃紧,一年之内都调不出多余的银子了。若有难处,你自己担着些。” “是。” 他淡定的态度,让皇上一愣一愣的。 直到出了宫,颜清沅才冷笑了一声。 若换个旁人恐怕都气死了。可是他对这位,本来就没什么指望。就算皇上曾经表现出再多的动摇,他也不会动容。也只有秦皇后才会这么看不透,以为可以把他拉回来。 他在外头各方打点,中午才回府。 远远地就看到忠王府已经列了长长的马车队。他的小棒槌手脚一向利落,不用他多说就能明白他的心意。此时刚吃了午饭,她换了一身浅蓝色长裙,颤颤巍巍地站在王府门口踮脚望向他这边呢。 颜清沅的心里一软。 不管是不是在生气,她总是向着他的。 他加快脚步走到她身边,道:“等了多久?” 宁昭昭回过头道:“没多久,吃饱饭我还睡了个午觉。” 端王昨晚就走了,她就算是个棒槌,也意识到了严重性。 之前借着端王的威风在京城里可没少嚣张。如今人走了,他们也得赶紧跟着溜…… 虽然在别人看来未免狼狈。不过对于宁棒槌来说,打一棍子就跑,绝对很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上马车的时候颜清沅要抱她,结果她不乐意了,瞪了他一眼。 颜清沅习惯性地想冲着她傻笑来着,突然想起昨晚自己做的那个决定,就也绷着脸,把双手背到身后。 宁昭昭心中有些讶异,这是要造反啊? 不过她很快轻蔑地哼一声,打算爬上车。 正爬着呢,突然就听到一个震惊的声音:“二皇嫂?!” 宁昭昭:“……” 颜清沅:“……” 宁昭昭只得又爬了下来,回头就看到庆王一脸焦急冲了过来。 “你这是要跟着去燕明?可你不是有身孕?你不是身体不好?” 宁昭昭只觉得自己满头都是包,旁边的人看着,她只是按捺着火气道:“我好的很!何况燕明又不远!” “可,可是你前几天不还在御书房……” 想到昨天赤蒙说的,他照着她的样貌选妃,她就恨不得给他两个巴掌! 此时也不敢看颜清沅的脸色,很直接地打断了他,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庆王殿下,您不是说了从此是陌路吗?记性不会这么不好吧!” 庆王没动。 “你赶紧给我走得远远的,别让我看见你!”宁昭昭看到他那个样子就来气! 装什么二啊,你丫都是要子孙遍地的人了,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回去好好陪着你那些妃子呢! 庆王眼睁睁地看着她爬上了马车,又看着颜清沅有些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直到车帘放下了,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看到他的眼神,好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 打死他也想不到,赤蒙那个妹奴,顶着被颜清沅打了一顿的风险,特地上门去造谣说他照着宁昭昭选妃的事儿,让宁昭昭反感了…… 马车渐行渐远,他仿佛又回到当初在城外送宋顾谨远行的情景,没由来的心中就是一阵又痛又恼! 237.第237章 出城 在一片议论和揣测声中,颜清沅带着宁昭昭匆匆出城。 京城的繁华渐渐远去,毁也好誉也罢了,都被他们抛之脑后。 史载,那一年大齐文帝还是不得宠的皇子,带着昭仁皇后被赶出京城,背着朝廷欠民间已久的一笔债,奔向一个注定是烂摊子的大运河。 而眼下正到了夜间投宿的时候,宁昭昭作为一个孕妇,赶了一天的路之后只觉得腰酸得不行,下马车的动作都有点僵硬。 颜清沅看着有些心疼,跟人说话的空档还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她。 宋一暗想着,本以为爷这次可以大振夫纲,没成想着就忍不住了。 夜里宿在驿站,墨珠端了水来给宁昭昭泡脚,一边低声道:“殿下再忍忍,明天就到燕明了。” 宁昭昭有些无奈地道:“我一晚上没睡好有点腰酸……你说我是不是胖了不少啊?我这才四个多月呢就觉得有点负担了。” 墨珠老实极了,低头看她的脚趾头,又看看她的脸,很诚恳地道:“是胖了,脸都大了一圈。” 宁昭昭:“!!!” “还有脚也胖了。”墨珠傻呵呵地道。 于是宁昭昭堵得又睡不着了。 颜清沅回来就看见她瞪着眼,心里想着难道是因为没有回来给她洗脚她就生气了? 瞧瞧,这给惯的! 颜清沅有些幼稚地想,你要是态度稍微软乎一点点,爷也就不跟你计较这么多了。 他想到这儿,故意哼了一声,熄了烛火睡下了。 那声音大得一听就是故意的吧,可是宁昭昭就是没理他。她还在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肚子又摸摸腿。 靠啊!到处都是肉啊! 她气得用力踹了颜清沅两脚。 颜清沅有些吃惊地支起身子,过了一会儿又有点犹豫,忍不住道:“委屈成这样啊,棒槌?” 不就是没给她洗脚吗! 宁昭昭烦躁地翻了个身,道:“你别跟我说话,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都是这个祸害! 她年纪轻轻啊,花样年华啊!竟然“脸都大了一圈”! 颜清沅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觉得自己从前的确是太惯着她了,成天当祖宗似的捧着,她脾气才大了呢。如今不过是一点没顺她的意她就这样了!让她吃点苦头也好,才会知道像爷这样疼她的绝对是天上有地下无的。 比耐心么谁不会? 说不定她最后耐不住了,还会拿着和离书来道歉求和好啊! 幼稚地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颜清沅又有点激动,打定主意不理她,转了个身又睡下了。 燕明不远,第二天又赶了半天,就到了。 下了马车之后,宁昭昭看了看这充满乡土气息,连路都没修好,放眼望去只有一丛丛高低不平的民房的地方,愣了愣,没说话。 “忠王殿下!王妃殿下……” 当地的官员早就带着人等着了,一个个穿着朴素,面上带着朴实的笑容,皮肤因为常年在外头奔走,而显得有些粗糙。就连官员带着的自家夫人,也是朴实的农妇模样。 所以……看见颜清沅的时候他们很激动。这厮今天穿了一身青色长衣,显得很是亲民。 但是宁昭昭不说珠光宝气吧,但是她长得太好,白白嫩嫩的,又一身鲜亮华服,最严重的是昨天被气着了,所以她那一脸的不耐烦哟…… 因此当地县令就愣了愣。 颜清沅笑着上了前,道:“何大人。” 宁昭昭张了张嘴,最终没多说,只是笑了笑。 这时候人群里窜出一个人来,长得是俊俏甚至有些孱弱,笑道:“王爷,王妃。” 宁昭昭吃惊地道:“何令长?” 那不是在大街上冲他们扔大石头的那位人才吗?颜清沅把他弄这儿来了? 何令长的精气神比原来好了很多,笑道:“殿下不必这样惊讶。下官如今在督造运河,也算是学以致用,十分感激王爷不计前嫌,还肯给下官这个机会。” 修运河有许多需要搬运的杂物,而且还有很多工程方面的计算,何令长是这方面的人才。 他一来就设计了成套的搬运系统,并且包揽了大多数的工程计算。颜清沅还给了他官职,他的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了。 宁昭昭也笑,指着不远处那一套木头搭建的搬运系统,道:“那套东西是你做的吧?我在王府别院见王爷做过一个小的,当时看着把百来市斤的东西从屋顶上吊下来了,就觉得厉害极了。原来是我没见识,你这套东西做的,还要厉害得多呢。” 颜清沅瞥了她一眼。 何令长欢喜道:“原来殿下也是同道中人!这下好了,下官有几个问题不明白,可以找殿下一起商量了……” 宁昭昭直笑。 她那种笑容让面上的寒意一下就退了,本来有些小心翼翼的县令等人又松了一口气。 何况她的相貌太好,怀了身子以后显得珠圆玉润,笑起来眉眼之间却还有些稚气。不少人都偷偷往她脸上看,就连何令长都看得发愣。 倒是“亲民”的忠王殿下先耐不住了,道:“舟车劳顿,何大人先带我们去安置一下吧。” 何县令连忙道:“下官疏忽,两位殿下请,殿下快请。” 安排的住处也不过是个稍微好些的四合院,和别院都差了一大截,简简单单的院子,屋子里摆的是土炕。 县令原觉得这院子也还算齐整了,此时却有些尴尬地搓着手道:“两位殿下……将就将就……” 宁昭昭走得鞋子都是泥,正低头撇着脚看自己的鞋,闻言就抬起头看了看这个院子,道:“我觉得挺好,何大人不用太客气了。” 何县令又谦了几句,退下去了。 颜清沅到底有些内疚,吩咐宁昭昭不动,自己出去让人把屋子收拾了,又打了水来给棒槌洗脚。 “地方就这样……这里是运河头。回头送你去皇后那里,你先跟他们住着吧。”颜清沅低声道。 宁昭昭想了想,道:“好啊。” “……” 颜清沅呆滞了一会儿,才有些恼羞成怒地道:“你这就走了?你不是说你能吃苦的吗?” 宁昭昭有些费解地道:“这不是吃不吃苦的问题,反正你都会送我走的,那直接点不好吗?” “……” “还是说你其实不想送我去,别那么虚伪啊。要我做饭还是要我给你洗衣服?直说了就是。” “……” “不过你就算直说,我也得告诉你,这些事儿我一件都不会做。” 颜清沅沉默地盯着她,眼神不算温柔,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就这么放心我?” 老子还在给你洗脚呢你就这么狠心! 宁昭昭摸着肚子,低头看着他,道:“你是孩子么?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一瞬间颜清沅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他走了以后宁昭昭就把一头首饰都拆了,换了件素净些的衣裳,打算去县令家赴宴。 结果墨珠进来的时候,脸色就怪怪的,道:“王爷先过去了,让您……自己过去。” 宁昭昭没当成一回事,对着镜子检查自己有没有什么不妥,道:“哦。” “那什么,殿下,何县令把他家姑娘也叫出来了,说是,说是专门伺候王爷……” 宁昭昭的动作一顿。 过了一会儿她道:“那你去跟王爷说,说我身体不舒服,今天晚上不过去了。” 墨珠:“……” “去啊。” “……是。” 颜清沅听了回话气得跳脚,暗暗道:“好你个棒槌,你就对老子这么放心?以后别后悔!” 墨珠弱弱地道:“殿下本来都已经换了一身素净衣裳打算出门了,听了您这话,才打算不来的。” “……” 墨珠天真地道:“说不定是不想碍事呢?” 颜清沅心想当初怎么会把这丫头给她?现在好了,两个棒槌扎堆来气人! 他只能自己去赴宴了。 宁昭昭独自在家,上下打点了一回,再把颜清沅带出来的书籍亲自整理。 他原是一日都离不得书的人,这次出来,书就带了一马车。其中还有很多包着书皮的私密册子…… 她不放心交给别人,自己翻翻捡捡,发现有意思的就看两眼,一边收拾。 真要去别院啊,她别的不担心,就担心这小子会成天熬夜不睡觉。 翻着书发现一张小笺,是原来颜清沅教她写字的时候留下的。她用了一段时间才接受了繁体字和毛笔,那时候颜清沅捏着她的手在小笺上并排写下“颜清沅”和“宁昭昭”。她也没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学得可认真了。 没想到这张小笺被他拿来做了书签。 她看得笑了起来。 正翻着呢,突然看到一封没叠好的旧信。她一眼扫到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就拿起来看了看…… 突然一个有些严厉的声音传来:“你在干什么?” 宁昭昭吓了一跳,手里的信和书都掉在了地上,回过头意味莫名地看着他。 颜清沅低头看了一眼那封信,又看看她,一时之间心中只觉得百味杂陈。 有心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终他只道:“你跟我过来。” 238.第238章 心已经黑了 这小院子的烛火似乎都比城里的暗些。 宁昭昭的面容和眼神都很平静,可是只想想到那封信上冰冷的字据,她的平静之下就隐藏着惊天的怒焰! “如今端王府强盛,与中土隐有裂土称霸之势,余尝聘王府宁氏,犹胜皇朝帝女……” 最可怕的是后面还有关于如今横据于西南,西北,和东南三方大藩的兵力分析。这其中为首的,自然是……西南端王。 “三藩强盛,终将成朝廷心腹大患。如今夷狄已平,大齐先灭帛国,再除三藩,可保百年安稳……” 收信人是“公孙鲁氏”,落款是,“颜”。 颜清沅自然记得这封信里都写了什么,每一字每一句都记得。公孙鲁氏是鲁班之后,很有些傲气。他开始研究机关木工,就是因为他已经开始打公孙鲁氏家族传承千年的秘技的主意。 至今他们还是合作关系,公孙鲁氏还是不能被他纳入旗下。 颜清沅是惯常狩猎的人,他很懂得要怎么一步步瓦解公孙鲁氏的戒心。先是鼓动他们和宋氏合作,然后有意无意透露出公孙鲁氏将成为“保大齐百年安稳”的支柱力量…… 他有信心把骄傲的公孙鲁氏骗上贼船,就让他们再也回不了头。 没想到今天被她给看到了…… “你行啊,颜清沅!”宁昭昭终于开了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颜清沅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后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哦,不是我想的那样的。不是那黑纸白字儿的写着清楚呢?光看那封信,都能看出来你志向多么远大,以后又会怎样名垂千史啊!”宁昭昭无不讽刺地道。 “够了!什么名垂千史?难道在你看来我就是那样一个人吗?难道你真的觉得我就一点心肝都没有?” “你不是吗?”宁昭昭反问道。 颜清沅一时噎住。 他从不隐瞒他对她强势娘家的倚重。她好像也知道,一直也没什么反应。 只是偶尔骂他一句,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可是她多么敬爱端王,他比谁都清楚。 颜清沅此时看着她这样,没由来得心跳得很快。 想解释,突然想到那封和离书隐隐又有些负气的意味。 他忍不住想,纵然敬爱端王,她……又是否会有一丝犹豫,对他又有几分盲从? “我以为你该懂得我。”最终他只道。 宁昭昭要气疯了! “你少在这儿倒打一耙!我听了别人那么多话,亲眼看着你做了那么多事,我当我自己聋了瞎了,都当做没看见,就是懂得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傻啊?今天还用这种话来敷衍我?” “昭昭……”他看她气得发抖,有些心惊,顾不得赌气,想上前去拉她。 “滚你的!”她用力甩开他的手然后后退,“你怎么利用我,我没话说,谁让我傻啊!可是我外祖父他抚养你长大啊!你怎么就这么没有良心?你的心肝是不是已经黑透了,再也看不到一丝血色了,啊?” 他急得又向前,可她只是后退! “你别过来!你要皇位,要权势,要端王府的兵权,也要我。能给的我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别摆出这副脸知道吗?我不欠你什么!” 颜清沅恐她继续后退被椅子绊倒,只好停住了,看了她半晌,终于有些害怕了。 “你别生气,那些话,我是哄公孙鲁氏的。你不知道,他们……” “我看你是哄我的吧!这不是你拿手的把戏!你以为我会接二连三地上你的当!”宁昭昭打断了他。 颜清沅僵住。 半晌,他有些艰涩地道:“你,你后悔了是不是?” 后悔嫁给我了,是不是?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我可以继续听你哄,我可以塞上耳朵遮上眼睛跟你过一辈子。可是你不明白的是,我就算要继续任性甚至无耻地相信着你,那也仅仅是我一个人而已。还要连累我的亲人,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说完这些话,她含恨看了他一眼,最终转身出了屋子。 从宁氏女到端王府郡主,从不清不楚的黑市之主的女人,到尊贵的忠王妃。 从繁华的京城,忠王府的荣宠,到今日燕明的贫瘠安逸。 她一直跟着他。 换来不过是一句,“犹胜于皇朝帝女”。 之前知道他利用端王府,也知道他哄着她。甚至亲口听他说过。 可是她没想到他竟然会…… 那封信墨迹很新,分明就是他最近才写的。 宁昭昭觉得很好笑。原来女子一旦喜欢上了,真的会变傻。 又觉得彻骨的冷,冷得她整个人都没有了知觉那般。 他今日靠着她取暖,利用她的娘家,这原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在她跟前儿眉眼都是缱绻温柔,转身就是冷静利弊。 她一直知道他的血是冷的,她凭什么天真地认为,她可以暖着他到死?还连累整个端王府…… 颜清沅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手中用力几乎捏碎身边的门框。 他有些贪婪地想着,从前的每一次,她总是会心软的,这次能不能也……回过头再看他一眼? 可是他是真的不懂,事情牵扯到端王府,她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视而不见。 棒槌,你不知道我多希望你现在可以回过头,哪怕看我一眼。 只要你再为我心软一次,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最终他没有等到她的心软。 她就这么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想了很多很多。 还是他道:“夜深了,进来睡吧。” 宁昭昭回过神,点点头进了门,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可怕的是愤怒伤心甚至绝望之后,毕竟端王府的事情还在脑袋上悬着,压力之下她竟然恢复了冷静! 如今和他撕破脸,她也走不了,端王实在太远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先离开他身边,一则自己也静静,再则,也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吧。 棒槌就是棒槌,想通之后,她也不那么歇斯底里了。 只不过她会那么想,也只能证明,她是真的寒了心…… 这张土炕睡得竟然还挺舒服的,宁昭昭躺下之后蹭了蹭,翻了个身。 他僵了一会儿,突然跟过来搂住她。 宁昭昭愣了愣转身想推开他。 “别……”她憋了半天才没把滚字说出口! 他把脸埋在她背上:“别……我知道你气,但是别推开我。” 那声音过分黯哑,隔着一点距离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几乎有些狂乱,让她的动作顿了顿。 他把她搂紧了一些,勒得她几乎发疼。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告诉你,不单你后悔,我也后悔。我巴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你。”半晌他道。 他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该动心的……为何会遇见她,总让他方寸大乱! 宁昭昭听了这话,惊诧之下只觉得眼眶又开始泛酸。 是么,他现在还嫌上她了,是觉得她不够明大义,还是觉得她是燕雀,不懂得他的鸿鹄之志? “放开……”她哽咽道,“你放开我。” 他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低声道:“你明知道,放不开的。” 他低下头去吻她面上的泪水,有些心疼,可是那疼痛中却带着另一股几乎贪婪的快意。 “我可以许你滔天富贵,我可以许你一世荣宠,我可以把我这辈子都许给你。你为什么总是不屑一顾,到了现在依然听我一句解释都不肯?我知道你想要的,是那种可笑的真心,是海誓山盟是儿女情长。” 他按着她的手,低声道:“我也有真心,完完整整,一点不缺。你包容忍让我,委屈你,我都知道。可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了。打我生下来,长到这么大,我的心早就黑了。” “我早把它给了你,放在你手心里,让你拧成这样,也没有喊过一声疼。” “昭昭,你说的,我要的你都给我了。可是我能给你的,也都给你了……” “可你能不能不要嫌弃我?我真的拿不出别的来了。它已经黑了,再白不回来了你知道吗?” 宁昭昭听不进去。她有些难过地想,他还缠着她干什么?指望她能两眼一抹黑地继续跟着他,以后眼睁睁地看着荣耀几十年的端王府在眼前覆灭? 然后她还可以,他叫一声“小棒槌”,她就喜滋滋地跟上去,颠沛也好荣华也罢,不离不弃? 她的沉默让颜清沅心惊。 他把脸埋到她怀里,气息很重。 最可怕的是,他知道昭昭当初选他,是因为…… 她以为他是个好人。 可他真的不是。 端王府入狱,公开身份的那一次……她看他的眼神,他到现在都不敢想! “昭昭……你答应我一声,好么?” 他几乎是有些祈求地抬起头,看着她。 最终她哽咽道:“你要怎么样都好,继续利用我,利用端王府。可你能不能把我的心留给我?真的很疼啊颜清沅,你别哄我了,别跟我说什么真心了好不好?这件事我也不会告诉我外祖,起码现在不会……你明天把我送走吧。” 那一瞬间,月光落在他眸中破碎成了点点的寒光。 半晌,他听见自己哑声道:“好。” 你想躲开,我让你躲开。 239.第239章 皇家别院 结果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宁昭昭早饭都没吃,平静地开始收拾东西。 颜清沅跟在她身后。 喃喃道:“非要这么急?” 她淡道:“早晚得走。” 颜清沅又不说话了,眯着眼睛不知道琢磨着什么。 最终他也没多说什么,磨磨蹭蹭了半天,最终还是送走了他的棒槌。 他们住的地方本来就是在那群修运河的官吏之中,一大早的大家早就起来做事了。 结果所有人都看着他愣愣地看着那车队走远,而且还跟着走了一小段。看那样子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追着跑上去了。结果他又停住了。 何令长捧着一本小册子想凑过去跟他商量什么,可是看他那个脸色又不敢去。 一个王爷会被打发到这儿来修运河,而且拨款也没多少,这代表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忠王妃有身孕,不是在京城呆不下去,也不会跟着跑过来吃苦。 难道是昨天晚上忠王妃因为这地儿太破烂了,所以跟王爷发脾气了? 颜清沅自然没心情管那些人,直到连影子都看不到了,他才有些沮丧的回过头,回了屋。 宋一默默地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又拦住了想凑过去的何县令。 “王爷待会儿会出来,若是没什么实在急的事,还是待会儿再说吧。” 他想他家主子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从来没有分开过呢,今天怎么就巴巴把人送走了? 何县令有些谦卑地笑道:“地方简陋,实在是……” 宋一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失笑,道:“王妃不是不能吃苦的人。您多心了。大约是别院那有什么事吧。” 他漫不经心地解释着,然后回过头又张望着颜清沅的方向。 而此时的颜清沅,回到屋里看了一眼那些按照他的习惯,分门别类,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又愣了半晌。 转了个身又看到她在那张简单的梳妆台上摆着一把青玉梳子,打开那个小小的妆奁,发现里面整整齐齐又孤零零地摆着他的几枚发簪。 他突然想起来出发之前所有东西都是她收拾的,连忙转过身打开了摆在地上的箱笼。果然……他的所有衣物和一应生活用具都收拾好了放在那。 因为华侧妃斥过她,“难道婚后夫婿的贴身衣物也让绣娘做”,她虽然不甘心但还是试着做了一件。结果做了一个月正反面都没分出来…… 当时他也没告诉她,故意穿上之后神色如常在她跟前儿晃荡。她自己看出来了,还红着脸道,谁没事去盯着看你的裤衩长什么样…… 那时候他笑得多开心啊,只觉得这辈子有了这个棒槌在身边逗他,老天也算待他不薄。 他就这么撑着那个箱子,想着她今天离开的背影,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 原本还怨她心狠。现在他心里已经一点气性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后悔。 为什么要气她?就为了逼着她心软证明她可以没原则地迁就他在她心里他最重要? 颜清沅你怎么会这么幼稚…… 他慢慢盖上了箱笼,心想,她走了,也好……就让她安心在别院待产吧,等那些事儿了结,再把她接回来。 这些腌臜事儿,她能不看,便不看吧。 而此时宁棒槌坐在马车上睡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心里难受得不行。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从她到这儿,看到他,他们俩几乎就没怎么分开过。 这么想想又觉得想哭,怨他野心为什么这么重。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人家本来就是奔着这个目标一直奋斗,又错哪儿了? 想来想去没想到怪谁,只能怪她自己瞎…… 摸到肚子,瞬间就更伤心了。想到颜清沅那个狠劲儿,现在才知道自己所托非人也是晚了。不说他对她的执念一直很吓人,就说她肚子里这个,可是他现在夺嫡重要的筹码。他怎么可能会放手? 她喃喃自言自语:“怎么这么容易就让那个混蛋把肚子给搞大了呢,不知道学颜皇后骗他说生了个死胎有没有用……” 要是颜清沅在这儿估计得掐死她。 总之宁昭昭一路胡思乱想,到了燕明的时候,眼睛还是肿的。 燕明这个地方虽然破,但山清水秀,非常适合疗养。先皇在这里建了个别院,晚年还经常过来小住一阵。 当然了,离修运河的地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听说宁昭昭来了,洛氏带着阿彤等在门口。 “听说您来了,阿彤非要来接。”洛氏笑道。 她眉宇之间,那种家破人亡,寄人篱下的哀愁倒是淡去了不少。只是看着宁昭昭,多少还是有点小心翼翼。 阿彤也看着活泼了些,见着宁昭昭就道:“才不是……我只是在这儿看景罢了。” 宁昭昭下了马车,吩咐人去收拾,看着这个静中取幽的别院,倒是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等她走近了,洛氏看到她那个眼睛,才吓了一跳。 洛氏是在忠王府住过的,看过忠王是怎么宝贝这位王妃。只要他们俩在一起,忠王那眼珠子就没从她身上落下来过。就算外人说忠王是做样子,她是不信的。做样子能做成这样? 记得有一次这位王妃不知道因为什么使了点小性子,忠王几天都心情很不好,王府上下都人心惶惶了。直到王妃一笑,忠王那个表情啊,马上就变了…… “阿彤原来不想我,我可要伤心了。”宁昭昭的声音有些嘶哑,好像真挺伤心的。 阿彤愣了愣,连忙道:“其实也有一点想……” 宁昭昭闻言倒是笑了,搂着她道:“走啊,带我找你皇祖母去。” 洛氏笑了笑,却伸长脖子往宁昭昭身后看了看。 见忠王竟真没有亲自送过来,心里也是叹气。 宁昭昭进了主院,就看到一身素衣的皇后在那里侍弄花草。 她依旧美,如今那种霸气的美貌却又多了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你来了。”她道。 宁昭昭笑道:“母后。” 秦皇后的动作顿了顿,放下水壶,回过头看了她红肿的双眼,又看了看她空荡荡的身后,道:“和忠王吵嘴了么?” 宁昭昭:“……” 秦皇后看她愣住,又笑了起来,有些狡黠地眨眨眼,道:“你们也有吵嘴的时候。” 宁昭昭心想我们怎么就不能吵嘴了。 可是颜清沅对她太好,好得明目张胆。秦皇后根本不能想象他会让她落一滴眼泪。 秦皇后结接过下人递给她的帕子擦了擦手,一边带着宁昭昭往里走,一边道:“你们的样子让我想起当年的皇上和宋妃……宋氏也是如你这般不离不弃。只可惜她没有你的家世强盛。但就是这样,皇上也惦记了她一辈子。他们父子俩啊,其实还真有点像。你啊,要惜福。” 宁昭昭默默听着。 是啊,颜清沅这是潜力股。当年宋氏多有眼光啊,紧紧抓住了今上。以至于一代君王给她的荣宠,怕是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 秦皇后这样的女子,似乎都要叹息,可惜当年没有在那个时候遇见皇上。 宁昭昭嘟囔道:“我就是不识好歹啊……那也没办法。” 秦皇后回过头看着她,吃惊地笑了起来。 最终她道:“先住下。这里是个静心的好地方,也免得你跟着他到运河头去吃苦。这次皇上给了多少银子?” “十万两。” 秦皇后皱了皱眉,然后冷笑,道:“看来国库是真被宋氏给亏空了。” 宁昭昭默默地道:“就算有钱他也不会给吧。” 是啊,颜清沅富甲天下,皇上指望他自己掏出钱来垫呢。 宁昭昭想到这个又有点烦躁。一直没有跟他商量过这件事,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什么打算。难道真要垫啊? 京城黑市都关张了,他还得垫一条运河,还不得吐出血来? 想了一会儿又猛地惊醒,心想跟她有什么关系?这些不都是他自找的吗?何况他本事大着呢,可不能再被他那副可怜的样子给骗了。 秦皇后看了看她那副矛盾的神情,心里不禁暗笑。 装的倒是挺淡然的,只可惜人刚到这儿呢,就开始担心了。 总之宁昭昭是先在这儿住下了。 秦皇后给她挑了一个和自己临着的小院,再旁边住着阿彤。隔两个院子住的是废太子齐闵和洛氏。 没错,风流半生的齐闵现在也只剩下洛氏了,洛氏也依然以妾礼侍奉他,似乎让他很感动。 只不过这小子太怕颜清沅了,见着宁昭昭就绕道走。因此宁昭昭在这儿住下了,也没怎么见过他呢。 秦皇后说得对,这里的确是个修生养性的好地方。 宁昭昭在这儿住着,每天看看书,和皇后学学侍弄花草,和阿彤他们几个孩子放放风筝玩玩游戏,心态平和了不少。 蒙混着过了一个月,她竟然还养胖了不少…… 而这一个月,颜清沅倒是经常派人来送点东西什么的,人反正是没看见。 搞得秦皇后和洛氏都有些嘀咕了,宁昭昭自己反而毫不在意。 旁人都在替她着急,怕她孩子都还没生下来就失宠,可宁棒槌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秦皇后等人目瞪口呆地发现她竟然一天比一天过得开心了!好像丢开了颜清沅那是多么普天同庆的一件事似的! 240.第240章 他来了 山里雨水多,尤其是入夏之后,几乎隔三差五就是暴雨。 颜清沅这个时候来修运河简直就是给自己找刺激。听说工程很不顺利。 别院里每个人都睡不着了,除了宁棒槌…… 那天晚上照例大雨不断,跑去套话的阿彤去回话,皇后和洛氏一起呆滞了半天。 皇后不可置信地道:“她真这么说?” 阿彤点点头,道:“婶婶说的可认真了。她让我们别担心赶紧睡,皇叔总会有办法的。” 洛氏不可置信地道:“这是天灾,王爷能有什么办法?到时候运河没修好,运河头反而决堤了,这可是死罪啊!那咱们,咱们……” 秦皇后现在能依靠的只有颜清沅。 本以为宁昭昭在这儿,颜清沅迟早得过来一趟。谁知道离得这么近,都一个月了都还没有半点的动静。 皇后前几日更是做了个噩梦,梦见她兄长秦国公身首异处…… 情急之下才让阿彤去在宁昭昭面前说修运河不顺利的事。 可,可宁昭昭那个样子,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忠王这阵子虽然没来,可送来的东西面面俱到。他一个大男人,能细心成这样,也是够让人吃惊的了。难道她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自家男人?! 正踌躇着呢,突然听门房冒雨来报,道:“禀,禀皇后娘娘,有,有客到!” 秦皇后吃了一惊:“这么晚了,什么人?” 宁昭昭听着雨声正失眠呢,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她吓得赶紧坐了起来:“谁?” 墨珠道:“殿下,是我。” 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宁昭昭也没多问,点了烛火,披着外袍去开了门。 打开门,落珠般的雨声瞬间清晰了起来。 宁昭昭眯着眼睛看着门外那个高大的人影,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他黑了,也瘦了…… 或许是烛火的缘故,颜清沅带着寒意的眼睛此时深不见底,望着她的脸顿时像黏在了她脸上。 他很快登堂入室,先脱了自己被雨水浸透的靴子,自己熟门熟路地摸到了角落里的箱笼,打开了找到了备用的鞋子。 宁昭昭怔怔地看着他走过来,抓着她的手,然后在她要反抗的时候就搭住了脉…… 哦,产检是吧? “可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疲惫。 事实上,他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她真正走得影子都看不到了,他才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除了不停的忙碌让自己疲惫,他根本睡不着。 宁昭昭低声道:“挺好,我和孩子都挺好。” 那是挺好,她看着还胖了一圈儿,一点心事都没有似的。 颜清沅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恨,然后又笑了起来,那笑容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若夜不能寐,他必然心疼。可是看她这样,他又怨她心狠。 “你……怎么会来?”她有些试探地问道。 说实话,她也不想和他吵。没什么意思。反正他是不会改的。 真到那一天,他连端王府也不放过,他们必然如同陌路甚至相杀。只要想到那个未来,宁昭昭的心思也就淡了。 再则,被他哄多了骗多了,看见他这样,其实也不是那么心疼。 颜清沅淡道:“我来看看我自己的王妃,有什么不对吗?” 宁昭昭很天真地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 颜清沅顿时就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上不去也下不来! “我们已经成亲了!你这辈子也是我的人,我为王你为妃,我若死了你就是我的寡妇!这辈子你都得跟我绑在一起了,难道你就一直这么不咸不淡地过吗!”他几乎是有些失控地对着她咆哮! 宁昭昭微微一哂:“貌合神离的夫妻,你没见过吗?” 京城里多的是感情不好的所谓夫妻。皇上和秦皇后不就是最典型的一对? 她转过身,伸手扶住自己的腰走向床榻,然后爬了上去躺好,背对着他道:“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你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背对着,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听了这话,她就想笑了,道:“你都让人把我锁在这儿了,咱俩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休了我啊?” 那她大约巴不得吧! 她的笑意显然触怒了他! 宁昭昭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压力,她刚回过头,就被人按住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就着她回头的动作,一下吻了下来! “!!!” 宁昭昭的呼吸一下就急促了,半是惊半是吓,想去推他却发现他火热的手掌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她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狠狠咬了下去! “嗯!” 颜清沅终是抬起头,撑在她身上看了她一会儿。 他身上带着泥土和雨水的气息,明明火热,又莫名有一种凛冽的寒意。 “你混蛋!我肚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想干什么!真想你出去找泻火的去啊!” 宁昭昭是真气着了,拼命挣着手打他! 颜清沅听了却僵住了,他喃喃道:“你向来,不许我去……” 宁昭昭冷笑,道:“别装了成么?颜清沅!你是我能管得住的人吗?你不过是哄着我牵制端王府罢了!难道要等到你登基之日,广纳美人,充裕后宫之日,我才知道我自己是个傻子吗!” 话刚说完,她的手腕一痛,是被他紧紧抓住了! 那一刻他眸中的杀意如此骇人! “昭昭……”他喃喃道,“我以为你懂得我。” 宁昭昭终于不再挣扎了,闭上了眼。她很难过,替自己难过。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看不得他这副模样? 他把头埋在她怀里,平生第一次无措得像个孩子。 “你滚……”她哽咽道。 可是颜清沅只是把自己埋得更深,他哑声道:“就一会儿……” 宁昭昭不动了。 他低声恳求道:“你抱着我。” 她不理。 “你就让我……再做一会儿梦。” 昭昭你自己都说过,没有你我怎么能活? 纵然是万里锦绣河山,若没有你,国也是空的。 就算只是个梦,是我哄了你骗了你。可从去年遇见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幸福最快乐的一个梦。 你能不能让我,晚一点醒? 她依然不动,他抬起头,只看到她紧闭着眼有些麻木的模样。 颜清沅在心里苦笑。或许她再也不会相信他了吧。 既然留不住心……那便留住人吧。 他有些执拗地继续靠在她怀里,闭上眼睛做自己的梦。仿佛她还是那个喜欢着他疼着他的昭昭。 “我待你……会如从前一样。你什么时候回头,我等着便是了。”他低声道。 宁昭昭心想那是啊,不就是让你利用一辈子骗一辈子? 她想到端王远着,自己又被他层层软禁,没办法脱身,还烦着呢。现在怀里还缩着一个,她也努力只当没这么个东西,闭上眼睛管自己睡了。 随便他吧,爱什么时候滚什么时候滚。 可是大半夜的,她突然被那种微妙的胀痛弄醒。 他在她身后,喘息很重,似乎竭力压抑。 见她醒了,他就低下头含住了她的耳垂,喃喃道:“小胖子。” “!!!” 宁昭昭二话不说就回过头去推他! 颜清沅迅速按住她的手用体型优势从后面把她整个环住了。她体内的东西还在频频挑动! 宁昭昭面红耳赤,哑声道:“你,你出去!” “别急啊,都到这一步了,你不让我舒坦了怎么行,嗯?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正头娘子啊。”他说完这句话好像含恨,一口咬住了她的肩膀。 宁昭昭吃痛,恼道:“那你赶紧抬十个八个侧妃夫人姨娘回来!别来烦我!” 颜清沅的动作僵了一下,然后,就捂住了她的嘴! “!!!” “你还是别说话了。”他冷冷地道。 不过他也没什么兴致了,加快了速度弄了出来。 宁昭昭却被他突然粗暴起来的动作弄得浑身都止不住的发颤!嘴被捂得严严实实的濒临窒息的感觉更加深了那种久违的快慰! 他似乎嗤笑了一声,虽然气息也有些不稳,但还是就是咬着她的耳朵道:“我就知道你这人,嗯,吃硬不吃软。” 滚!!! 宁昭昭想反驳来着,可是嘴被捂着了! “那你给我记好了”,他仿佛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伸手覆住了她的腹部,道,“多少软肋在我手上,要我慢慢数给你听么?譬如别院里这几个……哦,还有宁家人。昭昭,你想不想看到他们一个个地死在你跟前儿?” 宁昭昭骇然,不可置信地想回头却被他按住。仿佛感觉到了父亲的恶意,肚子里的孩子也开始闹腾了,似乎踢了他一脚! 他一愣之后便笑了起来,道:“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呢,嗯?你刚刚要我抬十个八个姨娘侧妃回来是吧。你要是再说那样的话……你一把孩子生下来,我就抱给别人养,这辈子也不让你看一眼。记住了吗?” 她几乎是有些惊恐地掰着他捂住她的那只手,却挣不过他的力气大。 “听见了么?我现在松开你……你好好想想你要怎么跟我说话?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别再让我听到半句我不爱听的话……” 241.第241章 泡烂的和离书 那一瞬间宁昭昭眼神透着彻骨的寒意! 颜清沅静静地看着她。心道你不就是当我是个黑心恶人么? 那就这样吧!横竖她的心思是掰不回来了! 被她牵制了够久,他几乎都忘了自己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松开了手,把她翻过来,低头看着她,眸中有些冷意。看着她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又惶然的样子,甚至冷笑。 只是那点心痛,被他埋得很深很深。 宁昭昭看着他,眸中隐藏着惊心动魄的怒意! 她张了张嘴,半晌,道:“我知道了。” 最终她好像屈服了。是真的连闹都懒得闹了。 可是颜清沅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高兴,心反而漏跳了一拍! “和离书在哪儿?”他沉声道。 “没了。”宁昭昭淡道。 “什么叫没了?” 宁昭昭此时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闻言瞥了他一眼,道:“就是没了。被水泡烂了。揣在衣服里忘记拿出来了,就被水泡烂了。” “……” 那一瞬间颜清沅心中如同惊涛骇浪! “为什么会忘了拿出来?”他听见自己问。 宁昭昭想了想,反而笑了,道:“因为,那时候傻啊,所以,根本没有把这和离书当成一回事吧。” 是啊,多傻啊。还以为他当真会对她始终如一啊! 她何曾想过要离开他啊! 和离书不过是做个样子,她从来都没有把那当成是自己的退路吧! 颜清沅僵住。他是想狠下心来对她的,没想到竟然就这样被那封泡烂的和离书击溃,瞬间一塌涂地,只恨不得把自己刚才那些话都吃回去! 宁昭昭笑完了,正色道:“还想问什么?还是说,你还想做什么?” “昭昭……” “嗯?王爷有什么吩咐么?”她很正经地道。 颜清沅一时无言。 她看他这样突然觉得挺好玩的,神色三分恨意七分讥诮,道:“若是暂时没什么吩咐,能麻烦您先下去吗?我是没什么要紧的,毕竟我肚子里还是你的种吧。压坏了多可惜?” 颜清沅默默退了下来,然后又把头埋进她怀里。 她的心跳得很快。是生气,是伤心,也有绝望。 他低下头想去听听她的腹部,她却像受了极大的刺激那般退开了,迅速退到了床角,捂着肚子警觉地看着他。 “……你放心,我现在不会对你怎么样”,他哑声道,“真不会的。刚刚不是说了让你要听话吗?你过来吧。” 宁昭昭饱含恨意地看着他,心道老娘最后悔的事情就给你怀了这个孩子,没有之一! 虽然这么想着,她还是只能靠过去,背对着他,让他搂住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听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她的激烈心跳,沉默不语。 宁昭昭也就随他去了。 他是在凌晨的时候走的。 宁昭昭迷迷糊糊地觉得他亲了一下她肩上被他咬伤的地方,就悉悉索索地下了床。 不一会儿就传来他出门的声音。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睡踏实了。 当天她睡到中午,起身之后被人看到双眼红肿,秦皇后反而笑了。 “也不用这么舍不得……王爷心里惦记着你呢。” 颜清沅这趟其实是回京,结果硬是绕了一大圈来路过。临走还细细嘱咐了别院管家,若是缺什么立刻告诉他。还说王妃看着有些心里不痛快,若是她要出去走走,多几个人跟着去什么的。 秦皇后今天早上起来听下人说了,心里也感叹颜清沅的体贴入微。因此看到宁昭昭这样,她还以为是昨晚久别重逢哭惨了呢。 她哪里知道宁昭昭受了什么气啊! 宁昭昭听了也只是勉强一笑,也不争辩。 秦皇后看她整个人都蔫蔫的,以为是相思所致,便劝道:“你也想开些……忠王是个真正有出息的。以后你们相处的时间,长着呢。” 宁昭昭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便问秦皇后,道:“母后,您曾经对我说过,当年,颜皇后……也就是忠王生母,当年是因为没办法才换了个死胎。当年到底是……” 秦皇后也没防备她,这桩晚事她如今想起来还要叹气。 “这桩事,如今想起来其实有些可笑。颜姐姐怀孕七八月的时候,宋氏怀了庆王。听说当时啊,皇上做了个什么梦,梦见潜龙在渊,然后下了整个月的雨突然就停了。第二天京城的上空有了难得一见的双虹。宋氏诊出有孕,太后和皇上欣喜若狂,非说那是她怀胎的吉兆。那时候的宋氏可真是风光无两啊。” 秦皇后神色间有些黯然。那时候她和旁人一样惊讶又羡慕宋慧心的福气。连钦天监也说这是她为人和善的福报。好笑的是连颜皇后都看清楚了那不过是皇上太过宠爱她在为她造势,打压大皇子齐闵,和颜皇后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 “我记得那一天……颜姐姐去给太后请安。回来之后在寝宫关了一天。然后突然就把我叫了过去,嘱咐我带着闵儿去庙里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祈福。我一向听她的话,虽然当时宫宴在即,但还是带着闵儿去了庙里。” 她有些不安地看着宁昭昭,半晌,道:“在庙里的时候,宫里传出了颜姐姐德容有亏,褫夺凤印,软禁在寝宫的消息。我听了以后把闵儿留在庙里赶回宫中……” 其实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秦皇后也不知道。 她见到了颜皇后,颜皇后在软禁之中只对她说让她避过这一次的风头,千万不要再回宫…… 颜后当年有一位非常倚仗的大将军,就是她娘家的堂兄颜月和。颜将军是当时有名的青年战将,有望成为端王的继任成为新一代战神。当时颜将军匆匆赶往边关支援秦国公,立下惊世大功。 可是颜将军回京路上,颜皇后已经被,缢死中宫…… “我娘家的风头正是那时候起来的。月和将军上京之后得知皇后已经不在,投河自尽。颜家被驱逐出京。过了很多年我才想明白,她那时候必定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若不是她先留了一手,恐怕二十多年前,我和闵儿,还有沅儿也都没了。如今宋慧心早就做了皇后,庆王也就不会被送往边关。” 秦皇后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她当时其实看出了皇上和太后想立宋氏的苗头。在朝中造势,逼死中宫,驱逐颜氏,路都给她铺好了。只是没想到颜氏临死还杀了个回马枪。秦氏突然的崛起让平淡无奇的宋氏只能退让。 大约生生忍了几十年,所以宋慧心也有些沉不住气,如今也要疯魔了那般。 宁昭昭倒是没想会听到这样一段过往,也是愣了愣。 她本来想问的是细节。可是看秦皇后的样子,她似乎也不知道更多的细节了。 这件事里里外外透着些古怪,她有很多琢磨不透的地方。但是起码有一件,当年的颜皇后也不是吃素的,不然不会临死还能布下这么一个大局。 还有就是那位月和将军…… 宁昭昭看秦皇后神色黯然的模样,也没有再多问,挺着肚子回去休息了。 接下来那大雨又下了一个月。 听说运河头已经发生了一次决堤,秦皇后终日愁眉不展。 忠王带人稳住灾情,暂时加固了河堤,功过相抵。或许听起来有点不公平,他抵御天灾力挽狂澜,皇上不过是给他一句“功过相抵”,而且后续一毛银子也没给。 但是他在民间的呼声已经极高。 秦皇后等人直道苍天保佑,因祸得福什么的。 宁昭昭看得清楚,一切都不过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纵然泥里来水里去,他颜清沅还真没有什么摆不平的局,做不到的事。 此时隔得远了,才明白他那份执着的可怕和坚韧不拔。 大约为了那个位置,他根本不在乎付出多少,吃什么样的苦头吧。 果然过了一个月,他就来给她产检一次。 当时又是半夜,宁昭昭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她睁开眼瞟了他一眼,也没细看,就闭上了眼继续睡。 颜清沅给她把了脉,然后解了衣服睡进来。 她身上柔软的香味如此让他眷恋。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了,此时在心里默念着,“母子均安”。靠在她身上,眨眼的功夫便沉沉睡去。 宁昭昭反而瞪着眼睛睡不着了,等了一会儿回过头去看他,烛火的阴影下他的脸又憔悴了不少,眼下的阴影很重。 她苦笑。 “就这么拼命么?”她喃喃道。 之前真的没看出来。大约是京城到底安逸些吧,他每晚都准点睡下的。 颜清沅突然睁开了眼,眸底沉沉,还有些血丝。 宁昭昭:“……” “去给我倒杯水。”他低声道,嗓子似乎有些嘶哑。 看着他的样子,宁昭昭突然明白了,有人说“已累成狗”,原来真有其事…… 她挺着肚子下了床去给他倒了杯水,他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又倒了回去,闭上眼喃喃道:“睡过来。” 她也没拒绝。不睡过去她能睡哪儿? 这回颜清沅搂着她,彻底睡沉了。 宋一在门口守着,听着里面安安静静的没吵起来也没打起来,才算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数不清颜清沅多久没合眼了。 人家只说他一心牵挂灾情,只有宋一知道他即使回了家也会心情很不好马上跑出来,宁愿在工地上睡着也不肯回去看一眼。 只因为那个“家”里,已经没有他那个“她”。 242.第242章 天晴 那天颜清沅躺下就睡到第二天大中午! 姿势也从搂着她变成了蜷到她怀里! 宁昭昭大早上肚子饿醒了,翻了个身想爬起来,结果一下就被他拖了回去! 不管她怎么说“我饿了”,甚至“我想如厕”! 他闭着眼睛统一回复“你别走”! 宁昭昭没办法了,只能让他当人肉抱枕抱着又挨了几个时辰! 结果她迷迷糊糊又睡了个回笼觉,突然一个激灵,抬头一看,发现他已经醒了,正撑着身子满脸意味莫名地看着她呢。 发现她睁开眼颜清沅似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手覆住了她的眼睛。 宁昭昭:“……” “别说话”,他低声道,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嘴唇,“我走了,你躺着,也别回头看我。” “……” 说完这句话,他轻轻拉了一下她的下唇,吻了吻她的舌尖,终是下了床。 宁昭昭听话地没有回头,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又有点耐不住。 她终于偷偷看了一眼。 他似乎立刻就感觉到了,僵了僵,然后慢条斯理地把腰带系好,有些无奈地道:“你看就看吧,但是别跟我说话。” “为什么?” 颜清沅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我怕你又骂我。” “……” 此时的颜清沅已经觉得自己心里麻木得可怕。是啊这个天下都走不出他的局,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不是一样拿她没办法。 只能不去看不去听,却不能不去想。 眼看他真要走了,宁昭昭也顾不得了,连忙坐了起来,道:“你,你等一下……” 颜清沅僵了一下,背着她道:“怎么?” 宁昭昭苦笑,道:“连日大雨,京城已经缩减了别院补给……连留下的御医前阵子也宣回宫了,更没有新的药材。你,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大夫?”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她。 宁昭昭有些尴尬。她脸皮虽然厚,但是脾气很硬。不到不得已是不求人的。可是眼下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她手头上倒是有些银子,可是人被圈着出不去。别院补给缩减他们可以不太挑剔吃穿,横竖饿不死。可是大夫被宣走以后别院就陷入了窘境。齐闵的身子骨落下了病根不能断了药。小皇孙齐湛染了风寒,还是院里的一位老嬷采了点草药用土法治的。 秦皇后十分要强,不肯多说。也知道运河头决堤颜清沅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这里。她一心指望着秦国公早日回京能给她一点帮助。 可是…… 宁昭昭在他的注视下满脸通红,半晌才道:“我,我……” 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垂下头有些憋屈,道:“算我求你……有个大夫看着,我,我这也方便些……” 半晌,颜清沅哑声道:“好。” 宁昭昭松了一口气,脸还是很红。毕竟之前她那个态度太恶劣了,现在又有求于人,还是挺丢脸的吧。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又缩进了被子里,想等他走了再出去。 颜清沅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此时整个人都觉得被她扎了七八刀不止! 不看不听就行了吗?这棒槌总是可以轻描淡写地把他气得差点吐出血来!摆出这种跟他界限分明的态度……还真是够狠。 刚刚他还说怕她骂他。现在他只觉得让她骂上一天一夜也比听刚才那几句话痛快! 他最终没说话转身走了,去了秦皇后那里。 秦皇后很吃惊。因为她觉得出了这样的大事,颜清沅应该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了,可她没想到颜清沅还到她面前,诚恳地问了别院补给被缩减一事。 “昭昭那孩子告诉你的吧?哎,你现在忙成这样,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 虽然天真,但是秦皇后说的是真心话。不管是什么原因,颜清沅这副瘦成了一大圈形容憔悴的样子,还是很符合她对这段时间颜清沅状态的理解。也是啊,谁遇上那样的差事,能不憔悴? “母后多虑,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母后这。”颜清沅淡道。 “你啊,有这份心就行了。我们这儿也不是过不下去了,哪里能和你在运河头吃的苦比?再说,都已经被放逐到别院了,我难道还想着我是母仪天下的国母啊?我们能凑合着过也就是了。你现在……也很难啊。” 运河头是个无底洞,就算是颜清沅,填起来也够呛的。 颜清沅道:“您放心吧,别的忙帮不上,我先给您留个大夫。若是有需要的药材,支人下山去买就是了。” 说到大夫,秦皇后倒是有些心动。毕竟几个孩子还小…… “那就留个大夫吧。”秦皇后道。 颜清沅旁敲侧击地又问了几句棒槌最近的情况。其实他的人会定时报给他。可是据说棒槌能吃能睡,小日子过的十分不错。从来也没有提到别院的难处。 秦皇后笑道:“她啊,心宽着呢。这样好,有福气呢。” 颜清沅不动声色地道:“看来她还不算太任性。我总担心她脾气这样坏……” “哪里?她脾气好得不行呢。几个孩子都非常喜欢她。有时候听她斥孩子几句,眨眼的功夫孩子又爱往她怀里凑”,秦皇后笑道,“我原也以为她是个脾气大的。没成想她是这么一个暖人的性子呢。你就放心吧,她这样的姑娘,到哪儿都讨人喜欢极了。” 颜清沅听得有有些心酸。 他想起昭昭亲密地搂着他亲他的眼睛的样子。 然后又想起她刚才尴尬得满脸通红的模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道:“母后,我先走了。” 秦皇后道:“去吧。你忙……也注意自个儿的身子。” 颜清沅匆匆离开,不敢多停留。可是鬼使神差又经过了宁昭昭那个小院子跟前儿。 却见七公主齐玉宁带头,一群孩子站在她小院儿门口往里头张望。 看见他,几个孩子似乎有些害怕,又都不敢吭声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颜清沅淡淡道。 阿彤大胆些,便道:“婶婶是个小猪猪,早答应了带我们做纸鸢。昨天还说今天不带我们做,她就是小猪猪!你看她到现在都没起来!” 几个孩子哄笑。 颜清沅想说什么,一抬头就看见胖乎乎的小棒槌似乎终于记起了自己和孩子们的承诺,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嘴上叼着个馒头就跑出来了。 孩子们眉开眼笑。 她一抬头看到颜清沅站在那儿,愣了愣。 颜清沅低头看了看那几个孩子,低声道:“去吧。” 那几个孩子便蜂拥而上围住了宁昭昭。 他笑了笑,转身走了。 宋一低头看到他的手紧紧拽成拳头,心中极其惊讶。主子向来是个自制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可…… 颜清沅走出别院,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把棒槌哄回来。无论用什么办法,无论放弃什么! 这么想着他整个人就轻快了很多,同时又觉得自己傻。 什么留不住心留住人也是好的? 他此时就非常认真想着那棒槌心软,多花点心思人总会哄回来的。 下回就去告诉她,他绝对不会动端王府一根毫毛…… 不管他这种想法多么愚蠢,好像只要他说了宁昭昭就会相信似的。总之他来的时候那种阴霾已经一扫而空,兴冲冲地就回去了。 别院里,在做纸鸢的宁昭昭好像莫名感觉到了那种狂热,打了个喷嚏。 小七玉宁道:“皇嫂,你怎么了?被小十二过了风寒吗?” 小十二齐湛连忙道:“别胡说,我才不会过人!” 宁昭昭道:“没,小十二怎么会过人?他早就好了呢。“ 阿彤狡黠地道:“肯定是皇叔来了,婶婶睡觉不盖被,所以着凉了!” “!!!” 几个孩子都一脸天真,好像完全不知道这话的深意。她有些尴尬地把话题绕过去了。 本以为起码有一个月的清净日子过了。 结果没过几天早上一起来,宁昭昭就听说颜清沅带了个大夫上山,在皇后那坐着呢。 墨珠好像没感觉到这阵子宁昭昭的冷淡沉默,还在乐呵呵地道:“那个大夫叫韦玉,是黑市第一名医呢。王爷好舍得啊,竟然把他给送上了山。不过那小子爱干净得很,大约是在泥水里滚得受不了了,所以哭着喊着想上山的吧。” 宁昭昭怎么听那人的名字都有些耳熟。 想了半天想起来,当初颜清沅因为萧佐醋劲大发把她拴在王府,然后火辣的龙姬闪亮登场。那时候龙姬好像说,是韦玉让她来的? 哦,原来是个那个渣渣…… 宁昭昭想起来了,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她最近身子越来越重,才六个多月呢就觉得自己有点儿浮肿。最近天晴了她倒是经常出去转悠转悠散散步,但是身上就是到处不舒服。她想到分娩之痛晚上甚至会做噩梦…… 本来有一个计划,可是她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浮肿,已经不具备可操作性了…… 正烦着呢,远远就看见颜清沅带着人进院了。 宁昭昭一个激灵想坐起来,无奈她贪舒服深陷在摇椅里,肚子上顶着个球竟然翻不起来! 243.第243章 讨好 颜清沅远远地就看见了那棒槌在摇椅里翻不起来的窘迫样子,撑不住又想笑,连忙走上前去扶了她一把。 墨珠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道:“殿下你刚才是翻不起来?” 宁昭昭面红耳赤,憋了半天又去撑开他的手。 颜清沅也不在意,只是笑道:“韦玉,见过你主子。” 那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甚至可以说是少年人,实在看不出来年纪轻轻就能在黑市这种地方也混出一个名头。 闻言,他只是有些审视地上下打量了宁昭昭一会儿,眼底隐隐有些不屑。只是那点情绪隐藏得很深没让人发现。 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地道:“殿下。” 宁昭昭隐约感觉到这人的排斥,摸了摸肚子,问颜清沅,低声道:“不是忙吗?怎么亲自来了?” 颜清沅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没有半点感兴趣的样子,心里失落,沮丧地道:“顺便看看你。” 宁昭昭沉默了。 “有什么你得告诉我,我想你我还没生份到这份上,你说对不对?”颜清沅试图哄她。 宁昭昭看着一脸不耐烦的韦玉,就道:“这人你带回去吧。” 韦玉:“……” 老子来听你一个女人的差遣已经够委屈了,你竟然还这么不识抬举?! 颜清沅怔了怔,然后道:“怎,怎么……” 宁昭昭很客气地道:“听说他是个名医。山下有灾,他不呆在山下,呆在山上守着我们几个妇孺干什么?” 颜清沅想说什么呢。 她突然又道:“我只是想要一个普通大夫。如果,你有什么难处,也没关系……这院子里还是有几个懂些皮毛的老人。” 韦玉这辈子就没被人这样打过脸啊! 他立刻暴了,道:“你是说我还不如那些懂点皮毛的乡巴佬?!” 宁昭昭斜了他一眼,道:“不,只是庙小,供不起你这么一尊大佛。” 韦玉咆哮道:“是了,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儿破疙瘩地方!” 宁昭昭冷笑,道:“是啊,我不就是看出来了么……你把他带走吧。” 说完,她觉得哎哟腰那个酸啊,谁也没理就进屋了。 颜清沅目瞪口呆,回过头看着韦玉脸色就有些阴沉,道:“我倒是忘了你小子成日就知道坏我的事!” 韦玉有些委屈地道:“您把我当成个物件似的,用来讨好女人,我都没说什么,是她不识抬举,您还想怎么样……” 颜清沅听不下去了,道:“滚!” 心里也奇怪为什么一直很好说话的宁昭昭这次突然这么尖锐。 琢磨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在门口往里看。 棒槌捧着肚子缩在榻上撑着身子直喘气呢,就低头看着她自己那个大肚子一起一伏的……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眼中有些渴望,想上前又不敢。 现在想起自己竟然曾经拿孩子来威胁她,顿时就一巴掌抡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最终宁昭昭发现了他,有点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闲,又为什么站在那发呆? “我给你换个大夫。咳,换个大夫。”他似乎也有些尴尬,道。 宁昭昭一怔,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那一笑把颜清沅笑得愣了半晌。 她轻声道:“好啊。” “你干什么!”宁昭昭吓了一跳! 颜清沅这才发现自己爬到了榻上,甚至都要吻到她了。等反应过来又有点懊恼,渴望地看了她一会儿,喃喃道:“没……你别害怕。” 宁昭昭往后缩着,眸中有些警惕。 这表情倒是似曾相识呢…… 颜清沅苦笑着想,只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有从前的运气? 他无比渴望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还是讪讪地退开了。 似乎是没想到他这次这么好说话,宁昭昭倒是愣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他又蔫蔫地道:“我说我知道错了,你信么?” 宁昭昭敷衍地道:“嗯。” “……” 他抬头看着她道:“你记得你问过我,江山我和你,我选谁。我那时候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宁昭昭有些费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忘了。我问过这么蠢的问题吗?” 颜清沅:“……” 他喃喃道:“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 宁昭昭笑道:“说什么原谅不原谅啊,你我夫妻,客气什么?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了,我没那么傻,还想养我自己的孩子呢。” 他僵住。 “你曾经一片真心待我……为了我什么都能做。现在是铁了心不要我了么?” 宁昭昭真是没想到他连这种话都问得出来。 她过了半天,才道:“我还真没想到你脸皮这么厚。” 什么意思啊?!难道她就得活该让他糟蹋一辈子了! 颜清沅想往她身上靠,可是她不愿意他又不敢,只能有点委屈似的搂着她的腿靠在她膝盖上。 过了一会儿又捏捏她的小腿,听她“嘶”了一声,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浮肿了。”她短暂地解释道。 颜清沅呆呆地看着她胖乎乎的小腿,一脸没反应过来。 “很难受吗?” “有点儿。”她不耐烦地道。 颜清沅看出来了,她是心烦气躁。心里又内疚又有些失落。内疚的是她这么不舒服他还在这儿给她添堵。失落的是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样,她光看到他就觉得厌烦了? 他默默地退下了榻,垂头丧气地道:“我走了。” “哦。” 此时颜清沅已经不复当初那阵兴头了。 他果然太天真了,棒槌是这么好哄的吗…… 出门的时候看到一样蔫头耷脑的韦玉,他又怒气冲冲地道:“滚远点!” 韦玉委屈地道:“你女人怎么这么难搞?都是让你给惯的吧?要不然,随便送点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是了。用得着让我上门去被她羞辱……” 颜清沅回过头,韦玉僵住。 他非常认真地道对韦玉道:“你最近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是不是?” 韦玉连连摇头。 颜清沅却看都没看他,半晌才哑声道:“你弄错了一件事。是她把我给惯坏了。” “……” 韦玉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再也不敢多话了。 接下来的日子,宁昭昭陆续收到了颜清沅送来的东西。他来得也勤快了,有时候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匆来看她一眼就走了。 连秦皇后笑话他说他这样殷勤…… 他也就是腆着脸笑。样子看起来像任何一个思念妻子挂念孩子的憨厚年轻人。 事实证明颜清沅的毅力真的很可怕。 但宁昭昭实在是被他给弄怕了…… 她虽然不骂他了,可是眸子里还是很冷淡。 起码,他折腾了一个月,就拉到了她一次手,而且她看起来还不太情愿…… 颜清沅隐隐沉不住气了。 这天天,运河头的建设进入收尾阶段。 颜清沅和众人一起,踩着河边的泥水,漫不经心地听身边的人说着话。 经过这次决堤,他是怎么力挽狂澜,保住了这上下上百号官员的性命,大伙儿都看在眼里。如今颜清沅便如他们心中的神祗那般。 何令长凑在他身边叽叽咕咕着…… 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快!快躲开!” 何令长一回头的功夫,身边的颜清沅突然豹子似的就窜了出去! 在众人的尖叫声中,已经用了好几个月的完美杠索搬运系统,突然全面崩塌! “王爷!!”何令长几乎是撕心裂肺地怒吼!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扑过去的人竟然是颜清沅! 宋一大惊失色,连忙带人冲了过去要把已经不见的人找出来! 果然在巨大的木材底下找到满脸是泥的颜清沅,宋一只觉得心肺俱寒! “王爷!” 被砸中了脚的何县令家的大儿子此时目瞪口呆。刚刚就是他傻乎乎地站在这儿呢,颜清沅冲过来一下把他推开了,因此杠杆坍塌只砸中他的脚…… “王爷,王爷,主子!” 韦玉冲了过来,一把抹开人群冲了上去,低头一看,却见颜清沅半截身子还在泥水里,脸上也脏得像个泥猴,可是他笑得可开心了! 宋一僵住:“主子你被砸傻了?” 这么大的木头…… 韦玉听他有点喘,连忙推开人过去给他把脉。 只见颜清沅咳了几声,自己擦了擦脸上混着泥水的血,道:“去,去把王妃叫回来。” “……” “……” 颜清沅非常高兴地对宋一道:“你就告诉她,我,咳咳,我被木头砸了!” “!!!” 韦玉替他把了脉,冷冷道:“你是不知道你自己伤得很重吗?我看约莫是伤到肺了!” 颜清沅一听,更高兴了,道:“那你快去对王妃说,说我伤到肺了!咳血呢!” 宋一疯了! 就算实在想得厉害,可您能不能不要那么丢人! “去啊……”他道。 宋一想想又有点心酸,道:“王爷您放心……属下,一定把王妃带回来。” 颜清沅又笑了,顺便咳了自己一脸血! 韦玉的手抖了抖,最终叹气道:“先把他搬进去……我仔细检查一下。” 当天晚上宁昭昭就等到了眼睛赤红的宋一。 “受伤了?”宁昭昭皱了皱眉。 “是……杠杆坍塌,王爷为了救何县令之子何大郎,所以被砸成重伤。您就回去瞧瞧,对他说说几句软乎话……就当属下求您了!” 244.第244章 棒槌丢了 宁昭昭有那一会儿是僵住了。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孩子踢她踢得很厉害。 担心么?她在心里默默地问。 他这么对你,这么对我,担心他干什么?反正他死不了的。 “……从泥里捞出来,一直在咳血,还一直在笑。” 宁昭昭惊了惊:“为什么笑?” 宋一把头低得很下,似乎难以启齿,半晌才道:“他是笑着说,让您去看他。” “……” 宋一魁梧的身子也微微发颤,似乎极不愿意回想那一幕,他道:“您……您只去看一眼!离得也不远,主子受的那伤,是伤着了肺,行动不便。若是有假,您再回来就是了!” 宁昭昭按住肚子,有些难受地微微弯下腰。 “殿下……” “别踢了,不,别说了!我去就是了!” 宁昭昭想站起来,不一会儿又瘫了回去。 宋一发现她的异样,顿时胆战心惊…… 主子现在一心想着见她一面,可是她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妥。 其实只是孩子踢得厉害,宁昭昭不久以后就缓过来。 她看着满头大汗的宋一,解释道:“孩子踢的,无大碍。” 宋一愣愣的。 墨珠突然道:“小主子可会踢了呢。有时候殿下在肚子上放个杯子,小主子就踢着杯子跟殿下一块儿玩……殿下和小主子每天都能玩好半天呢。” 其实她想说的是,可惜王爷一次也不曾看到过,不然必定非常欢喜。 宁昭昭微微一哂,起身挺着肚子让墨珠去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接到人下山的时候,本来久晴的燕明突然又开始下雨。刚开始的时候是蒙蒙小雨,后来越来越大。宁昭昭坐辇,打着伞也淋得一身湿透! 宋一只想快点把人送回去让伸长脖子盼着颜清沅见到,只吩咐赶紧赶路,到了山下有马车就好了。 宁昭昭胎动得厉害,大肚子已经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起起伏伏。湿漉漉的头发都黏在脸上,她有些气都喘不过来的感觉。 墨珠提了几次说要休息,宋一都说再赶赶就好。 终于墨珠发脾气了,拦住轿夫和宋一大吵了起来! “你这是要逼死殿下吗!难道王爷会想看到殿下这个样子!” 宋一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宁昭昭整个人瘫在辇座里,大肚子随着呼吸起伏,她脸色苍白,眼神都有些涣散。一时之间宋一也说不出话来。 墨珠立刻道:“都给我回头!那边有个山洞,我们先去休息一下,让殿下换身衣服,等雨小些再走!” 宋一急道:“可是这燕明的雨一下起来,短时间内却停不了!” “那也听我的!不然淋病了,算你的算我的?!你不知道女子怀胎的时候,若是病了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吗!有很多药都不能吃的!再怎么样,也等小主子消停些再走!” 大约是宁昭昭的情况实在是非常不好,宋一最终没有再反驳了。 墨珠倒是熟门熟路,摸索到了那个她说的山洞。这个山洞两面通,她下山采购的时候偶然发现的,还经常和宁昭昭提起呢。宁昭昭对这个山洞也表现出了不小的兴趣。 等到地方的时候宁昭昭几乎连辇都下不了了,还是墨珠半扶半抱地下来的。 “这混小子也不知道突然撞了什么邪,竟然玩命地折腾老娘。”宁昭昭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胎太活泼了,十有八九是个儿子。胎动很早,而且很用力。偶尔给她一两拳也就是了,可是今天他可是在她肚子里连环踢啊…… 父子俩都不是好东西!宁昭昭愤愤地想着。 被扶到山洞,在垫了干净的褥子上坐下,墨珠收拾了半天给她换了一身干燥的衣裳,并给她擦头发。 宁昭昭只能半躺着等着胎动过去。 也许有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 宁昭昭在别院里关了好几个月了,起初是颜清沅派人圈着不让出门。后来他大概想通了,她是名正言顺的忠王妃,出门也跑不了,让人看着就是了。于是在他松口的时候,遇上了连绵的大雨。 再然后,她月份大了,甚至早早开始浮肿,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个山洞她早就知道了。墨珠是个直肠子,心里藏不住话。尤其是那天帮颜清沅一起骗了她之后,这丫头就一直很内疚。见宁昭昭爱听,便什么都说。 包括她每天上山下山走的路线,包括这里有个山洞,是曲折之后两面通。通了之后下山,好像可以直接到燕明旁边的小镇。那里有码头,也是将来打通运河头之后要接上的那一段河。 宁昭昭天天听她絮叨,闭着眼睛也能走出那一段路线。 可她一直不能来。这个她想了无数次的山洞,或者,应该叫隧道。这次因为胎动,倒是耽搁在这儿了。 她半躺着休息了一会儿,双目紧闭。 然后墨珠无奈地出去对宋一说,殿下很累,让她小睡一会儿。 宋一答应了,让人守在外面。 宁昭昭睡了一会儿,就睁开眼,喃喃地说自己想去方便。 孕妇都有这个毛病,墨珠也习惯了。 趁她去箱笼里找灯笼来点上,并先行一步去探路的的时候,宁昭昭收拾了一点银票在怀里。 “殿下,您别走太远,有事就叫,属下听得见。”墨珠回来后,就把灯笼递给了宁昭昭。 她跟着宁昭昭日子久了,知道这些私密事,这位主子不喜让人跟着。她探了路,山洞深处很安全。 宁昭昭点了点头,取过灯笼转身开始往里走。 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很快。只要从这里走出去,她就可以下山,就可以离开燕明,可以坐船离开,碾转总能去西南,找到端王! 哪怕她现在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哪怕外面下着倾盆大雨! 她抚着山洞壁,一时之间只听到自己的气息很急很急。肚子里那个小东西猛踢了几脚,疼得她几乎弯下了腰。 “别闹,别闹……”她轻声安抚道,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孩子竟果真安静了下来。 她咬了咬牙,提着灯笼想要穿过这漫长的隧道。 可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又会想起颜清沅在身边的时候情景。他微笑他皱眉,他意气风发,他饱含无奈委屈。 他仿佛还在耳边轻轻道:“昭昭,你别走。” 这条隧道不长,可是宁昭昭走得心痛。 颜清沅,你的话,到底哪一句真,哪一句假? 直到被风一灌,她反应过来,走到头了。 太好了,他们没有追上来。 她熄灭了灯笼走进了雨里。 “……从泥里捞出来,一直在笑。” “他是笑着说,让您去见他。” …… 宁昭昭腹中突然一痛,这一脚踢得好狠! 她在大雨里跪坐在地上,望着眼前仿佛有无限希望的路,又回头看看刚走出来的那个漫长的隧道。 “宝宝,你不想娘走吗?”她摸着肚子,低声问。 孩子的反应是又给了她两脚。 宁昭昭低声道:“可是他利用咱们娘儿俩啊……再纵着他,你曾外祖一家子,就都没命了。” 孩子又安静了。 想站起来的时候,怀里突然落下一个东西。 她低头看了一眼,温润的玉泽在昏暗的山间也熠熠生辉。 是,颜氏凤佩…… 那一刻宁昭昭心中又痛又揪。 说颜清沅对她没感情,她是不信的。他拼到现在,最终也不过是因为他母亲姓颜。可是这块凤佩,被他轻易给了她。 哪怕知道她看了他的私信很可能会向端王告密,也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天人交战良久,宁昭昭终于冷静下来,最终做了一个决定。 她摸着肚子,叹了一声自己天真。就她这样,收拾点银子,难道就能去千里以外的西南?要知道当时端王上京都走了好几个月。她难道要把孩子生在路上? 罢了……也是被那小子给气糊涂了。 都忍了这么久了,她总还有其他机会的。 这么想着,她站了起来,想往回走。做了决定以后一身轻松,心里惦记着他的伤而不自知,脚下却加快了脚步。 突然身边寒光一闪,宁昭昭警觉地回过头。 她最后看到的画面,便是一张戴着银色面具睥睨无情的脸! …… “什么叫王妃丢了?!” 第二天一大早,浑身泥泞的宋一等人站在了运河头,听着韦玉几乎是咆哮的怒吼! 里头那位昨天一晚上没睡等着啊! 韦玉跟了他那么多年就没看到过他露出那种白痴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特么他被拉着说了一晚上的蠢话好不好! 什么“她虽然是个棒槌的性子可是知冷知热十分体贴”,什么“你说她看到我这个样子会心疼吧肯定会心疼哭的”,什么“你看我的样子会不会太灰败会不会吓着她”!! 最可恶的是他竟然大半夜地被颜清沅叫起来打扫屋子! 里里外外都要打扫干净! 说什么“许久没有回来过也没有整理过不知道她住得习不习惯”!! 韦玉十二三岁就跟了颜清沅,又和他一起学医。颜清沅于他是半个师兄,又是半个师父,因此多惯着他一些。可是他什么时候见过颜清沅这副鬼样子! 先前他在心里嗤之以鼻,不想看见那个臭女人,觉得她就是个祸害! 可是现在!光想想欢喜了一晚上的某人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他就觉得背脊发凉! 245.第245章 是不是他 “应该是从墨珠口中打听出了那条通往赤土镇的地道……墨珠整理了东西之后发现她收拾了些银票细软。隧道里一直很安静,并没有旁人的声音……” 颜清沅撑着身子坐着,脸色灰败,阴晴不定,过了半天,道:“你的意思,她是自己逃走的?” 宋一硬着头皮道:“可,她的确收拾了东西……灯笼,被熄灭在隧道口。看得出来,是,是她自己熄灭的……” “你是说,她一个怀孕近八月的孕妇,先前还因为胎动太过激烈,被雨淋得半丝力气都没有了,还能提着灯笼自己跑了?!就因为她之前听了墨珠说了这条通道?!” 听着那隐隐有些压抑的声音,宋一头皮发麻,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墨珠面上惨无人色,此时就战战兢兢地道:“属下等,搜了山,搜了一晚上,可是……王爷,她浮肿得厉害,走不了这么快的!” 韦玉冷声道:“说不定是有同党呢?早就预谋已久。哦,大约连王爷受伤也算计好了吧?不是说那套杠杆的绳索,有切口吗?” 墨珠急道:“王妃不是这样的人!她这几个月压根就没有下山,一直是属下贴身伺候着,也没见她和旁的人说过半句话,哪里来的同党?” 韦玉反问:“那她收拾了细软,跑什么?真是好笑了,连你都知道她跑不远,她自己不知道?若不是知道有人接应,她怎么敢……” 墨珠急急地打断了他:“就算王妃心中有怨,存了心思要跑,可她绝对不会伤害王爷的!” 韦玉面上有些讥诮之色,道:“最毒妇人心……” 下一瞬,一直撑着身子坐着的颜清沅突然喉头一甜,猛地就吐出血来! “王爷!” “主子!” 韦玉急忙扶着他躺下,却见他瞪圆了眼睛,目光却有些涣散,他急道:“你疯了不成!这么多年的医都白学了,还是你为了那个女人都不想要命了!” 颜清沅想说些什么,却连喘了几声,压抑不住地咳了几声,声声带血。 他在心里苦笑,这回,是真的伤筋动骨了。 “搜山……去赤土搜。把她带回来……”他抓着韦玉的袖子,断断续续地道。 韦玉急得连踹宋一好几脚:“还不快去!把那个贱人给我带回来!我倒想问问她怎么能这么狠的心!” 屋里已经乱成一片。 可是颜清沅仿佛没听见似的。 内里血气翻涌,他浑身几乎已经没有知觉那般。 眼前却不停地浮现出她的笑她的泪。 是我错了还不成么…… 只要你肯回头,江山我不要了,仇我也不报了还不成吗? 可是昭昭,你当真,狠得下心啊! 颜清沅紧紧抓着韦玉的袖子,最终陷入了一片昏沉之中。 …… 而此时,宁昭昭已经在一片混沌的江水上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睡梦里飘飘摇摇,鼻端都是混合着泥土味的水腥味。 “前阵子的暴雨延绵,把这一江好水都搅和浑了。” “是啊。运河头冲泄而下的淤泥也不少。不过运河头总算是开出来了。当年多少人说燕明根本不可能做运河头啊,这都挣扎了几年了,如今总算是疏通了。只不过朝廷不肯拨银子,他能扛到什么时候。” 那人低笑道:“拖拖拉拉,给了承诺不给钱,又积下了一笔烂账,开了一半的运河头被迫停工,导致运河头淤塞……还以为百年之内燕明都不可能开出运河,没想到竟让他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你不要低估他的耐性和毅力。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最是知道他那股子狠劲儿。开了这个运河,他足以名垂青史千秋万代。填多少他也会填的。横竖啊,他填得起!” “……” 一人填出一条运河? 不过大约很值得吧。没登基就已经有可垂千秋不朽的功绩了。 只是…… “他这么难缠,你还掳她的女人?人家还大着肚子呢。” “注意你的措辞,他女人是我救回来的,可不是我掳回来的。何况,等她生了孩子,我会把大的还给他的。” “……你就不怕他弄死你?” “怎么会?我从宋氏手里救了她的命,这是他欠我的。送个孩子给我当谢礼,再公平不过了吧?何况,你以为他真在乎那个小的啊。他真正要的,是里头那个大的。” 听他笑得那么得意,萧芒也是无语。其实有时候颜念平和他表弟挺像的,俩都不太正常。 颜清沅已经是成家的人了,自当有些变化。骨肉血亲这都是剪不断的感情。何况是他这么牵挂的人肚子里的种? 还什么拿个孩子当谢礼…… 就算颜清沅肯,孩子的母亲怎么会愿意?你们都不正常,人家小姑娘是很正常的好不好?他可是亲眼看过颜清沅被她挠成了个棋盘的。真要是孩子被抱走了,他不得让她给挠死…… 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孕妇早就醒了,此时听了那话只觉得如同惊涛骇浪。 蛇精病吧!谁答应把孩子给你当谢礼了!什么人啊你!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况…… 比她想的还糟糕,听他们的口气,应该是宋氏的人想劫她,然后半道上被他们给救了的。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宁昭昭不得不爬了起来。这小东西一天没吃饭了,别饿坏了。 结果一睁眼,她就吓着了! 她对面坐着两个人,正悠闲地守着小榻喝茶谈笑风生。其中一个,光那个侧影就把她给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然后他慢慢回过头,清冷的凤眸,挺直的鼻梁,略显薄情的薄唇,最动人的是那一段精致下颚的弧度。 他看着她慢慢露出了一个恶作剧的笑容。 宁昭昭怔了一会儿,然后就恢复了平静。 虽然很像,但他不是。 长得再像又怎么样,颜清沅那股子执拗狂热的劲儿可吓人了,基本上在他身边,宁昭昭眼里就只能看着他。都看得熟透了,一点细微的差别也瞒不过她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实在是像得有点离谱。当初看到戴着面具的张迈,宁昭昭都没有这种受惊的感觉。 这种像几乎已经到了刻板的那种级别了…… “很奇怪啊?我是你男人的替身,曾经削过骨的。不过他有了你以后,就和我们不怎么来往了。我到过京城,还远远地看过你一眼呢。不过他不乐意让你看见我。”那男人笑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整容手段有限。这人说他是削过骨的,那说明他本来就跟颜清沅长得有点像。他的一些小动作眼神什么的,和颜清沅都非常相似,应该是从小养的替身…… 不过他这种被抛弃的幽怨是怎么回事啊! 宁昭昭眼珠子转了转,不说话。 “你放心,你生完孩子我就会把你还给他的。这天下若是有一个人能躲得开他,那也就是我了。你就安心待产吧。” 他似乎想了想,又笑道:“哦对了,你也不用太紧张。算起来,我还是你肚子里孩子的伯父呢。我姓颜,要颜念平。我爹是颜月和……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月和将军的……儿子? 说了这么多,他好像有点口渴,端了杯水喝了。 看宁昭昭注意着他的动作,便笑道:“人家都说你是被他娇纵的禁脔。不过我看你很特别,倒是一直很冷静嘛。” 宁昭昭动了动唇,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饿了。” “……” 不一会儿,她面前摆了河鲜大餐。宁昭昭不客气地开始大快朵颐。 颜念平看着她那吃相,不禁感叹道:“你还真是个……棒槌。” 宁昭昭瞥了他一眼。 如今的情况是这样的,她想离家出走,未遂。结果想回去的时候反而被宋氏的人打了埋伏。最后落到了这个被颜清沅抛弃的一脸幽怨的替身手里。他的目标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不管他为什么要她的孩子……这也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暂时不会动她,目前也还得好吃好喝地供着她。 这就够了。 宁棒槌当然很安心。 终于填饱了肚子,感觉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宁昭昭长出了一口气,道:“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自然是去生孩子。”他笑眯眯地说了一句极有歧义的话。 宁昭昭的眉毛抽了抽,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把孩子给你?” “你以为你有和我谈判的本钱啊?”他好像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事情那般。 宁昭昭动了动唇。 “别拿端王说事儿,人家虽然坐拥天下大半兵权,可却是极忠善的老人家。相反我们颜氏颠沛流离,手段可多着呢。” 宁昭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低头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东西来。 颜念平:“!!!” 宁昭昭笑道:“颜氏凤佩,认得么?我可是你主子啊。” 顿时颜念平的表情就像吐了土一般,咬牙切齿地道:“他竟然连这个都给了你告诉了你!” 宁昭昭心想这宝贝疙瘩竟然没掉! 不过她也不指望颜念平真会听一块死玉的话。 只是多少能让他忌惮些吧! 246.第246章 拿回主动权 事实证明宁棒槌的潜力是无穷的。不管到了哪儿她也有极其旺盛的生命力。 颜念平本来还担心她还伤心哭闹,为了避免影响到孩子,还特地给她找了几个贴心的老嬷嬷陪着。 结果宁昭昭完全无视了那些在身边嘀嘀咕咕“孩子要紧能忍则忍”的老太太,而是直接对颜念平发起了攻击。 没过几天颜念平就被大肚婆逼到了甲板上,看她挺着大肚子威风凛凛的样子差点吓出了毛病来! 他道:“你,你下来干什么!你担心我的小主子!” 这是一个规模相当华丽的楼船,宁昭昭至今也没想到这艘船怎么避开京城的风头把她带到这儿来的。 宁昭昭挺着肚子道:“最近我吃的好睡的好,所以孩子没什么要紧的。” “什么没什么要紧的!你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心肺,怎么这么想得开!” 宁昭昭道:“我当然想得开,别忘了我是跟谁跟了一年多啊。在他那我都没气死,何况你这么点道行。你们都走开,谁敢碰我一下,嗯?” 说着她一手扶着腰,大肚子很有威胁力地让旁边围过来的那些人都退下了。 颜念平眉心狂跳,压抑地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宁昭昭挺着肚子上前了一步,吓得颜念平急退。要知道甲板上并不平稳,如今江面上又有些浪头…… “这是什么地方了?”她漫不经心地道。 颜念平有心不理她,可是看着那肚子还是不情不愿地道:“清河。” 那是什么鬼地方? 宁昭昭道:“还得在路上走多久?” “个把月吧,到地方你大概就可以待产了。” 宁昭昭想了想,道:“有京城的消息吗?” 颜念平心想,这一脸冷漠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她自己不是个人质似的……处惊不变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颜清沅。 “有,你想听我说给你听,你先上楼去……” 宁昭昭笑道:“你就在这儿说吧,我问什么你说什么。你也可以选择不说,我觉得这风吹得挺舒服的。” 她抬头看了看那楼层上层层戒备,几乎每一层都有人往下看着她,每个人都很紧绷的样子。气氛压抑如此,她反而很放松。 颜念平神色不定地看着她,似乎在考虑什么。 宁昭昭乐呵呵地道:“你竟然还考虑上了。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本和我讲条件啊?” “……” 最终颜念平屈服了。心想看在那个小的份上,老子先忍一忍你! 宁昭昭摸着肚子道:“颜清沅呢,伤得怎么样?” “……据说伤了肺。宫里已经派庆王去顶替他了。” 过河拆桥,很有皇帝的风范么。颜清沅填了运河头,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在民间呼声越来越高。现在他受伤了,皇帝就让庆王来捡功。 他必定不会让的。 “所以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来找你。不过话说回来了,他自己还半死不活地躺着呢。四面楚歌,还后院起火,说的就是他啊。” 宁昭昭忽略了他的幸灾乐祸,心里暗暗想着,颜清沅总说别人进了死局出不来,如今他自己也被困在局中了。 照他如今这个处境,要脱身除非有强大的后盾…… 端王要再上京,远水不解近渴。可是颜清沅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她皱了皱眉,道:“你知不知道公孙鲁家?” “公孙鲁家?专造机关,接军备生意的公孙鲁家?他连这批人都告诉你了?” 宁昭昭眯着眼睛盯着他。她其实并不知道详细,但是同样,颜念平也不知道她的底细。如今她便摆出了半点不心虚的模样,就这么看着对方。 颜念平果然上当,沉默了一会儿道:“公孙氏被他牵制,但是他们当家的也不傻。你男人倒是借得上几分力。你也别太担心,安心待产吧,他总是有办法的。” 宁昭昭终于笑了。 是啊,颜清沅能借得住几分势,说明还不够啊。公孙鲁氏只能帮他拖着罢了,真正能给他助力的,是端王吧? 按照颜清沅的成算,怎么可能会让端王真的走远? 那时候端王那支军队,难道真是来打招呼的? 这算盘呢倒是打得不错。现在离远些她倒是也看清楚了,这小子的局是早早就布下的。 只不过他唯一没算到的是他会受伤而她会被劫走吧? 宁昭昭摸了摸肚子,眯起眼睛道:“你知道我外祖父现在在哪儿吗?” 颜念平有些犹豫,道:“不是回西南去了吗?” “没回呢。我还来得及收到他的信,就上山了。”宁昭昭很自然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颜念平还在犹豫。 “那我就去看看风景好了。哎你说这江水怎么这么浑……”宁昭昭边说边往护栏身边靠。 正好这时候船身一个摇荡,她也跟着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把颜念平吓死! “哈哈哈哈哈!” 整条船都属于高度戒备之中,唯独她笑得格外放肆和自在。 颜念平咬牙切齿地道:“在永江。端王在永江!” 心里暗暗想着,就算她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她以为她现在还能脱身? 宁昭昭满意。 颜念平松了一口气,道:“姑奶奶,您就回去吧!” 宁昭昭点了点头,继而提出要求,道:“我不想吃你们船上这些鱼啊肉的,吃了很想吐知道吗?我可是孕妇啊,本来就容易恶心反胃的。” “……” “起码你得有点新鲜的东西给我吧。今天我再忍一天,明天还这样我就什么都不吃了。” “!!!” 她扭头走了两步,突然想了起来,道:“哦对了,我每天闷得要命,一闷就心慌气短。孩子老是踢我你知道吗?你得找点书给我看,我念念书给他听他才能消停。不然的话,我就只能每天带他出来透透气了。” 颜念平是彻底没脾气了。 “我终于知道颜二为什么没纳妾,和从前的那些女人也断了。就你一个,比一群女人都麻烦!你就是个事儿精你知道吗?” 宁昭昭走上楼的脚步一顿,又退了回来。 颜念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又退后了几步,连带着他身边的人也跟着退,面上露出惶恐的神色。 宁昭昭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您脚下小心。” 宁昭昭“哼”了一声,挺着肚子上了楼。 于是接下来,颜念平开始了他每天水深火热的生活。 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像颜清沅了。宁昭昭对颜清沅有一种从骨子里的凌虐欲,虐起颜念平来是非常顺手的。 颜念平又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一次看到她躺在那,肚子起起伏伏,那简直就是孩子在肚子里演全武行啊!差点没把他给吓出毛病来! 宁昭昭被折腾得惨无人色,还放了个杯子在肚子上让孩子自己玩。他看得有趣,又开始迷恋上她的肚子。说什么“在肚子里看起来就不一般,不愧是我颜家的小主子”…… 这种心态注定他只能心甘情愿地被宁昭昭折腾! 不过几天的功夫,宁昭昭已经把他训练得言听计从,予取予求。 宁昭昭挺着大肚子在船上从楼上走到楼下,又从楼下走到楼下。他都如临大敌地在一边跟着,生怕她出点什么意外。也是因为她肚子那娃娃闹腾起来太吓人了。 而且宁昭昭结结实实地孕吐过几次,就吓得他赶紧研究地图,寻找合适的靠岸点,去给她找新鲜的食材,定期补给。 宁昭昭也发现他那种心理,就很无耻地开始,利用自己的孩子。准确地说,是利用自己的肚子。 比如,心情好的时候,可以赏他摸摸肚子什么的…… 能让孩子踢上一脚就够这傻子乐半天了! 在船上走了整个月,宁昭昭的肚子又大了一圈。可神气的是,她的浮肿却好了很多。船上的日子过惯了,她也就不追着问他打算把她弄哪儿去了。 这天一早,宁昭昭就抱着大肚子,吭哧吭哧地下了楼。 颜念平一脸惶恐地跟着她:“我说我的姑奶奶,您就不能消停点呆在屋里吗?肚子都这么大了,你不嫌沉我都替你累!” 宁昭昭只说了一句:“多走走到时候好生,你不知道吗?” 颜念平心想我当然不知道,但他还是一脸认真地道:“既然如此那你还是多走走吧。我看孩子这个头应该不小,生产应该不容易。你多走走,走顺了,孩子生得顺利,以后对他也好。” 宁昭昭不理他。 颜念平继续跟着她絮絮叨叨,道:“我原听过有个孕妇生孩子,就因为不顺利,孩子肩头卡了一下,那孩子就不如别的孩子好……” “……你闭嘴吧。” 颜念平闭了嘴。过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母亲也挺重要的。我还得把你还给颜二啊。所以你得顺产,不然坐月子的时间都长,我还得多养你一阵子。” 宁昭昭彻底不理他了,走到楼下货仓,找到一面大渔网,然后杂七杂八地点了很多东西,让颜念平帮她搬上去。 “你搬这个干什么?” “那不是无聊么?我之前在家里,为了给孩子早教,每天读兵书,看舆图。到了你这儿连个屁都没有,还不兴我做点东西给他看看?” 颜念平一愣一愣的,道:“有用?” 247.第247章 言听计从 “当然有用,你没看见他玩杯子吗?你以为我是在跟他玩吗?我把杯子挪来挪去他都能找到地方,我是在训练他的反应能力!现在隔着肚皮他都能找到杯子了。”宁昭昭睁着眼说瞎话! 见他还是愣,宁昭昭很大声地道:“这叫胎教,你懂不懂?我儿子以后是要做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的,我得让他在娘胎里就学这些东西!” 颜念平连忙道:“好好,我搬,我搬。” 收拾了一下嘱咐人快搬她要的东西,又道:“兵书船上没有……” “不看就不看吧。” 颜念平很认真地道:“那不行啊,不能耽误了我小主子的胎教啊。” “……” 其实宁昭昭看过个屁兵书! 她眯着眼睛笑道:“这好办啊,孙子兵法,你总看过吧?写出来给我,我每天给他念念就是了。兵书没有,舆图总有吧?我看看舆图也行。” 颜念平就没多想,道:“舆图有的,整个大齐都有,最精致最详细的。” 宁昭昭心想,地图到手了。 她又想了想,道:“还是不行,我看不懂。” “我给你讲!要让我小主子在娘胎里看遍大齐的锦绣河山!” 宁昭昭勾了勾嘴角,转身走在前面。 颜念平又跟上去,道:“我看你也算是个好娘亲。他这么踢你,你也能忍,原来是为了胎教!” 宁昭昭:“……谬赞。” 等他搬了东西上楼,给宁昭昭铺好了,兴致勃勃地道:“你要做什么?要不要帮手?” “要的,你帮我把这块木头锯成这样……” “哦,好。” 宁昭昭让他去锯木头,自己把玩着那张那渔网。 颜念平兴致勃勃地锯着木头,看看她,又看看她的肚子。 他们俩忙活了一个下午,宁昭昭终于说好了。 “这是什么?怎么像个机关?你教我小主子做机关?”颜念平兴致勃勃地道。 宁昭昭眯着眼睛笑道:“你怎么和我男人一样,这么可爱?” “?” 宁昭昭笑道:“你去那边站着。” 颜念平看了看她手指的方向,一脸呆萌地问:“去哪儿干嘛?” “帮我把渔网挂好些,我告诉你怎么弄。你快去,待会儿我让你摸肚子。” 颜念平寻思着,她在这儿关着呢,也不能怎么样。 想到能摸肚子更心痒,于是高高兴兴地去了,抬起胳膊帮宁昭昭挂网,还问:“往哪边挪?” 宁昭昭低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机关,冲他甜蜜一笑,然后伸手,按了下去。 “!!!” 颜念平被网住了! 旁边的几个老嬷嬷目瞪口呆! 宁昭昭飞快地扑过去拉住地上的绳索,用力一拽! 她可不是什么娇娇女,力气大着呢!颜念平这厮竟然就这么被她拽倒了! 然后她把绳索套上一个杠杆小机关,迅速解开其中一个绳头,用力拽! 颜念平被吊起来了!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一个成年男子给吊了起来,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颜念平气得直挣扎,可这无疑加重了她的负担,她的动作停了停还弯了弯腰。 顿时颜念平吓着了,连忙道:“小祖宗你可别闹了,动了胎气可不是好玩的!” 要是早产了怎么办,多可惜啊这么好一棵苗子要是早产了! 宁昭昭瞪了他一眼,道:“你别动我就没这么吃力了!” “好好,我不动,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夫人拉!” “……” “……” 众人呆滞了一回,连忙也上了前,帮宁昭昭把绳子拉拽过去,然后系好!颜念平被吊得高高的! 宁昭昭看着那张酷似颜清沅的脸竟然被罩在渔网里吊高了,那画面是多么赏心悦目啊!而且这些东西都是他帮她搬上来,有大半都是他亲自做的! 太尼玛喜感了,宁昭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宝宝看见了没,这是简单的机关。娘这就抓住他了!” 颜念平要发脾气呢,听到这句话又熄了火气。 “看清楚了就把我放下来啊……” 宁昭昭才不,就是要多吊着他一会儿才行。这货太可恶了,劫了她不算,还打她肚子里孩子的主意,简直把她当成了生孩子的工具! 她摸着肚子慢慢走了一圈,解释似的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这个机关是什么,那个又是什么…… 颜念平怕耽误她“胎教”,也就只能忍着了。 心里却想,不愧是颜二的女人,不但心大得很,在哪都能把日子过得这么舒服,竟然还懂这些简单的机关。 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这些?” 宁昭昭的动作一顿,后低声道:“有这么一阵子他看书我都是在身边的,后来我嫌他烦,就没跟着一起看了。” “……你只是跟着他看了书?” 宁昭昭道:“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故意去学这么无聊的东西吗?” 想想那时候她总是靠在他怀里跟他一起看书,他看什么她就看什么,翻页快了他还得挨骂,也挺好的。后来她是真嫌他烦了,老看些什么兵书啊什么《墨子》啊之类的。尼玛好像还看过什么农书,什么制作最好的肥料…… 看就看吧,他还喜欢跟她讲,什么某大名人发明的大粪丹啊,得什么畜生的粪便分别多少,搓成一粒,用作农肥,一小粒可比一颗鸡蛋大的大粪蛋! 虽然知道他看农书是因为关心百姓苍生,但宁昭昭还是果断让他滚了…… 颜念平认真地道:“那看来你还挺聪明的。颜二自然聪明绝顶,你也不傻,那我小主子……啊!!” 只见宁昭昭解开了绳子,“咣当”一声混合着惨叫,渔网里的颜念平滚到了地上。 一阵兵荒马乱中,宁昭昭淡道:“现在,你可以出来摸肚子了。” “……两下!”颜念平挣开来扶他的人大喊道。 众人:“……” 从那天开始颜念平开始给宁昭昭讲舆图。 古人的地图很复杂,宁昭昭很是费了些功夫才看懂。颜念平问她,她就解释说以前没看过这么大的,还在认图标。 “你到底为什么想要这个孩子?” 有那么一天,讲了半天讲得口干舌燥的颜念平终于得到了优待,可以拿杯子跟孩子,或者说宁昭昭的肚子玩一会儿。宁昭昭突然问他。 他玩得正高兴呢,闻言就道:“颜皇后去了以后,我爹也马上自尽了。” “嗯?” 颜念平无奈地道:“我们这一脉,本来就是为了颜氏家主活着的。从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被种了一种特殊的蛊虫……叫什么不说也罢,免得吓着你。当时的蛊母就是颜皇后。我爹上京之后,不知道还有颜二,以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便自尽了。至于我么……那年华氏派人带信我们藏身之地,他们就让我跟着华氏到了西南。” “……” “然后我就被种了蛊。我也是没办法,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把我自己的脸弄成这样?我是为他活着的,不过现在他突然撇下了我。他若是死了,我也活不过一年。可是你肚子里是他的孩子,有颜氏家主特殊的血脉。到时候我是可以把母蛊培植到孩子身上的。我把他带在身边,总好过颜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自己折腾死,再连累我也跟着陪葬吧?” 做孩子的时候是没办法,现在他不过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罢了,就是这么简单。 宁昭昭听了倒没有生气,只是道:“一个孩子……还没生出来,又有什么特别的?再说,他为什么抛弃你?” “那你不懂,颜氏是千年老族,年头比起来,不比公孙鲁氏差,里头的缘故,有机会自己问你男人吧。现在他已经彻底抛弃颜氏了。你不知道家主血脉对我们来说多重要……不单我,我们一族,都只能指望你肚子里这个了。” 宁昭昭无奈地道:“那难道我自己的孩子,对我来说就不重要了?你们怎么这么自私啊。” “你不是可以再生吗?至于他为什么抛弃我们,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他一向心狠吗?”他很理所当然地道。 看宁昭昭专注对话,他乐呵呵地又伸手在那起伏的大肚子上摸了一把。 宁昭昭非常认真地道:“若这天下有什么他珍惜的,那便只有颜氏族人。我想,他把你们剔除在外,是因为他觉得,他做的事情非常危险,不想带着凋零的族人一起冒险。” 颜念平愣了半天,怔怔地看着宁昭昭。 “?” “你还真是好骗,竟然会相信他这种人有真心?我说句大实话你别不爱听,他那颗心挖出来,估计已经黑得连狗都不要了吧?能有一点血色吗,嗯?” 宁昭昭很严肃地看着他,道:“滚。” 他只得悻悻地站了起来,嘟囔道,“说实话你还不爱听,活该你被他骗一辈子。” 宁昭昭:“给我马不停蹄地滚!” “……” 宁昭昭想,或许他们夫妻俩已经没有一辈子了,或许以后相见不如不见。 对的,他的心就是黑的。他自己也承认了。 可是……为什么在听到人家说“狗都不要”的时候,她还是会那么生气? 248.第248章 逃走了 宁昭昭每天花一点时间念兵书,然后背地图,再跟肚子里的孩子玩一会儿。并且定点开出单子给颜念平让他补给各种蔬菜。 颜念平初还盯她盯得紧,后来也放松了。她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反抗意识嘛,难道她以为颜二会来救她? 因此虽然经常补给,拖慢了行程,他也尽量配合她。 这天宁昭昭一边看地图,一边用英文做记录。 颜念平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道:“你这是什么鬼画符?完全看不懂。” 宁昭昭也不拦着他,道:“你看不懂就算了,我儿子看得懂。” “?” 颜念平见她不理他,管自己奋笔疾书,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会儿,道:“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前些阵子还有人到处找你,三十六黑市都出动了。如今……他突然把人又都撤了回去。” 宁昭昭的动作一顿,长长的睫毛闪了闪。 颜清沅的眼线遍布大齐,她若是要逃,估计无论如何也逃不了多久。可是他现在自己放弃了。 “听说……他要迎耿氏女和公孙氏女上京。” 宁昭昭很快回过神,继续自己的书写,一边对照地图找地点,道:“什么耿氏公孙氏?” 看她好像很想得开的样子,颜念平也就放心了。 “当初宫里有个被满门抄斩的丽嫔,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们家世代为将。京城耿氏已经被灭。但是还有一支,是三藩中,东南雅王的参将。颜二已经下令去东南接耿氏了。还有公孙氏……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宁昭昭有些想笑,半晌声音却有些嘶哑,道:“倒是……走得一步好棋。” 公孙……耿氏…… 她竭力让自己平静,可是手却抖得越来越厉害。后来她干脆丢下笔,推开桌子探身狂吐! 颜念平吓了一跳,连忙抓住她的胳膊帮她拍背。 “没事,害喜呢。”她吐完了,就淡淡道。 颜念平皱了皱眉,端了水给她漱口。 她其实不知道,那一刻她的神色冷漠淡然,似乎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可是她眼中的支离破碎和万念俱灰,在烛火中却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你也不能怪他……他现在自身难保。”颜念平有些后悔,跟她说这些干什么,于是就试图补救。 “哦。没事。” “……你考虑一下吧。跟我回我们部族聚居地,生了孩子以后,你若是不想回去,我可以养你。”鬼使神差的,他突然道。 宁昭昭突然笑了起来,扭过脸看着他。孕期使她看起来添了几分温润的陆色泽。 “颜念平。” “……啊?” 她淡道:“把地上打扫一下,然后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哦……” 颜念平转身,在心里默默唾弃了一下自己的奴性,走了。 留下宁昭昭一个人在舱房,被孩子踢得靠在墙上,深吸着气摸着肚子,喃喃道:“别难过……都结束了。” 从此他走他的阳光大道,将来名流千史,万众瞩目。她可以走回她自己的独木小桥,一生无悔。 恩怨一笔,情仇两消。过往相濡以沫,如今分道扬镳。 从那以后颜念平发现她脸色奇差,更不敢招惹她了,对她的态度几乎称得上是小心翼翼诚惶诚恐。 那天他正在嘱咐人准备靠岸采购,多定一些蔬果回来,扭过头就看见宁昭昭挺着肚子下了楼。 “你下来干什么?”他撇下随从,皱着眉上前道。 “关久了,活动一下筋骨。我想去底仓。” “去那儿干什么?” 宁昭昭不耐烦地道:“你烦不烦?我就想下去了,碍着你了?” 颜念平只好道:“那行,你等会儿,我陪你一块儿去。” 说完嘱咐了身边的人几句,宁昭昭听见了,心想果然准备靠岸了。 但是她脸上只当做漠不关心,只等他吩咐完了,走了过来。 看着他那张脸她突然又想吐了…… 颜念平大吃一惊,道:“你可别……我把脸蒙上行吗?” 最终他蒙着面跟着她下了货仓。 看着她翻翻捡捡,找到了她之前做的那个小机关,似乎在琢磨什么。 颜念平闷闷地道:“你放心吧,他会后悔的。” 宁昭昭没理他。 他一个人闲得无聊,又跟着她转圈儿,张了张嘴又不敢多说什么。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活在颜清沅的阴影里。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人真正了解颜清沅,他肯定算一个。 宁昭昭太吸引人了……尤其是他那种阴暗深沉之人,抓住了她哪怕是毁掉,恐怕也不会放手。 颜念平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这段时间他竟然还有点“将为人父”的幸福感…… 这种滋味对他来说很陌生,对颜清沅又何尝不是?试过之后哪里舍得放开手? 一边这么想着心里又有些幸灾乐祸。颜清沅那小子也有今天。 正想着呢,宁昭昭突然道:“好了。” 颜念平眼睛弯弯的,此时看着孕妇,眼神也是柔柔的,道:“什么?” “我把这个机关改了一下,这样,就不用我亲自动手拉绳索了……” “!!!” …… 半个时辰以后采购结束,萧芒吩咐准备开船,突然发现宁昭昭和颜念平双双失踪! 船上热闹了半天,萧芒找到了在底仓里被悬在网里的颜念平…… 目瞪口呆之下萧芒道:“你小子也有今天?!这东西不是你亲手做的吗?你这叫什么?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颜念平已经吊了整个时辰,脸色有些难堪,道:“你先放我下来,得赶紧去把她找回来。不然她大着个肚子独自上路,是很危险的。” 萧芒吩咐人把他解下来,一边道:“她去哪儿了,你知道?” “永江,她会去永江。” 这是一起策划已久的孕妇出逃事件! 她太坦荡了!背好了地图,推断出靠岸点,摸清楚了这条船的结构,还套出了她想知道的所有信息! 谁都没防着她,谁都没想到她挺着快要临盆的肚子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缜密的计划! 甚至颜念平还傻里傻气地自己帮她做了机关,最后把自己给网了! 临走竟然还被她捡了根棍子打晕了! 萧芒简直要满地打滚:“你啊你……” 颜念平恼羞成怒,道:“别笑了,快找人!凤佩还在她身上呢!” …… 此时的宁昭昭已经是身怀九月身孕的孕妇,避开人一路奔下船,体力竟然不错! 这也多亏了她每天都会在船上爬三次以上楼梯,并且配合去水肿的蔬果吃着,才能这么顺利。 按照她记忆中的地图,此次停靠应该是在一个叫锦湖的城市,离永江不算远,可是只有山路可走。 宁昭昭这次是计划周全缜密地出逃,和之前赌气离家出走又一不一样。 虽然她大着肚子很难走山路,颜念平大约也觉得她被困在锦湖,去不了永江。 可是,她可以找人去永江把端王叫过来啊!! 下了船以后,她几乎半刻没有耽搁,直接奔去买了辆马车,然后亲自驾车就奔出城。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她的狂奔并没有目的地,而是拼命往越乡下越偏僻的地方赶。她是打算先找个农户安置下来准备待产,然后找个村夫去永江找端王。 事实证明棒槌的爆发力是无穷的,换个娇弱的估计这回得死在这儿了。颜念平派人在锦湖搜了半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能自己驾车狂奔出城十数里! 直赶到入夜,肚子里那个实在是饿得厉害了,猛踢了她好几脚,她才缓缓停了下来。 她望着眼前零星的灯火数盏,安抚着腹中阵阵痉挛,只觉得额前都冒了冷汗。 “只能赌个运气了。”她苦笑着喃喃道。 肚子还是太大了,早一个月大约都没有这么艰难。 人在绝境之中大约都有豁出去的勇气。她放慢了速度瘫在驾车位上,放任马车慢慢走向那些灯火。 宋顾谨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他以为他今生都见不到她了,或许是相见不如不见。 可是当他那天晚上,鬼使神差地出了房门到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看见那辆马车驮着那人慢慢走近,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几乎不能呼吸! 直到马车慢慢走到他跟前儿。 她满身大汗,头发都被黏在脸上,脸色苍白得可怕,形容憔悴,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似的。那巨大的肚子正在一起一伏,似乎在告诉他,她很不好。 “是你啊。”她轻声道。 那么无力却又那么平淡,微微偏过的脸上却又有由衷和放松的笑容。 看来……运气不错。 “殿下……”他喃喃道。 “你扶我下来。准备干净的屋子和热水,干净的剪子和包被,再去叫个产婆。” “?” 她极平静地道,“哦对了,有吃的吗?” 她赶了一天路,需要补充点体力,不然生孩子没力气,脱力了怎么办? 在一阵阵宫缩痉挛的疼痛,和赶了一天路,饿了一天肚子的极度疲惫和饥渴之下,她轻描淡写地道,“最好有一杯糖水。我想我要生了。” 宋顾谨:“!!!” 249.第249章 棒槌生子 被流放的路上,宋顾谨遇到的刺杀,少说七八次。 虽然颜清沅的人有心把他带回去,但是挡不住宋氏的人丧心病狂。 他一路逃亡,终于找到了这个小小的山村呆下来,打算过几个月看看风头再开始是否要继续逃亡。 当年名满京城的第一公子,如今已经是饱经沧桑。他在这里做个教书先生,偶尔帮乡亲们写写状纸,帮村长做做文书的工作。虽然清贫,但是还算安逸。 至于未来……他还没有去想,他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有未来。 可是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他会在这里遇到宁昭昭,还是这副模样! 他把她从马车上抱下来,听着她疼得低低地嘤咛了一声,心中方寸大乱! 宁昭昭都比他冷静,进了屋躺在干燥简单的小木床上,支着身子把刚才的话又吩咐了一遍。 让他去找产婆,他走到门口又听宁昭昭痛呼了一声! 他怎么敢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 宁昭昭的宫缩越来越厉害,剧烈运动之下孩子似乎也呆不住了。 她想起刚才来的路上看到的零星灯火,心里估摸着这小子应该住得偏远。 阵痛之下她反而冷静下来,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糖水,然后狠狠地咬了一个大馒头,抓住他的袖子,眼神像只凶狠的小狼。 “帮我接生。” “咣当”一声,宋顾谨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突然面红耳赤! “去烧水!准备剪子!待会儿我叫你!”宁昭昭咆哮道。 宋顾谨已经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就全部照她的话去做了! 留下宁昭昭在屋里,费力地脱了自己的裤子,放松身体准备生娃! 宋顾谨烧水烧得满头大汗,烫好剪子,又搜出几件干净的衣服和他自己用的布巾子之类的东西。期间就算进了屋,听见她吃痛地倒抽气的声音,和用力的嘶吼声,手数度发颤,却不敢回头看一眼。 “宋,宋顾谨!宋顾谨!” 他一个激灵,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冲到了她身边。 宁昭昭满头大汗,用力抓住了他的手,指甲几乎深深嵌在了他的肉里! “殿下……昭昭。” 宁昭昭抓着他的手,回过头问他:“脐带会剪吗?” 宋顾谨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我也没有办法了,娘儿俩都交给你了。”宁昭昭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来这句话! 那一刻宋顾谨的心头猛的一震! 生死关头她一个女人尚且这样勇敢,他自当也替她遮起一片天来! “你放心。”他道。 下一瞬,宁昭昭抓住他的手,从喉咙里几乎发出了野兽那般的咆哮声! 随着她那一次用力,孩子终于被推出了体外! 宋顾谨把孩子浑身是血的孩子抱出来剪了脐带,回头看她已经半分力气都没有了,连忙做了后续工作。 说起来也是巧合,宋顾谨做的是司法刑讼,有时候为了案子甚至亲自验过不少尸,其中也不乏怀胎的女尸之类的…… 这些事情,他大致还是知道是怎么回事。 包好孩子,他松了一口气,低声对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宁昭昭道:“是个儿子。他很好。” 宁昭昭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 隔天早上,宁昭昭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疼无力。 一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上半身靠在床上坐在地上,紧紧握着她一只手的,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竟然这么坐了一夜…… 孩子在她身边。软软糯糯的,睡得正香。 “你醒了?”宋顾谨睁开了眼,迅速抽回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道,“我去找个妇人来照顾你,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来回。你自己呆着行吗?” 宁昭昭点点头,声音有些嘶哑地道:“有劳。” 宋顾谨点了头,转身要走。 “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吗?”她突然低低地道。 闻言,宋顾谨回头看了她很久,眸中有些惊心动魄的光彩。他心里其实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要问。 但最终,他只是道:“好好休息,莫多想。” 若是梦,又何必问梦,缘何开始? 他很快从隔壁找了个中年农妇,叫王氏的过来,看到宁昭昭大惊失色,道:“昨晚就是你们小两口呆着?” 宁昭昭:“……” 宋顾谨:“……” 王氏絮絮叨叨道:“宋先生,虽说您是读书人,本事大,可你们这也太胡闹了!你媳妇这是头胎吧,怎么能颠成这样,然后让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男人给她接生?好在母子平安,不然肠子都要毁青了你的。” 宁昭昭还没说什么呢。 宋顾谨就道:“王婶教训的是。昨晚也是事发突然……如今也就只能依仗王婶了。” 王氏满意,拉着宁昭昭的话絮絮叨叨一通说,让宋顾谨去拿吃的,又突然想了起来,道:“嗨,宋先生这,从前是条光杆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能有什么好东西。你还是快往我家跑一趟,让我家那几个小子去给你媳妇捡几个鸡蛋过来。” 平时也有乡亲给他送点吃的什么的。可宋顾谨除了束脩和工钱,其他的一概不收。这次看到有些虚弱的宁昭昭,心中柔软得发疼,还是点了头,厚着脸皮去了。 王婶又道:“哎,你们小夫妻……也怪可怜见的。宋先生人极好,从来不收我们的东西,我家那口子还说,是读书人的骨气。这回为了你,也算是折了腰啦。” 宁昭昭听她唠叨了几句。大约是说宋顾谨来到这里之后就说明了自己本来是京城人士,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对村里人说,他在京城已经娶妻。 王婶是把她当成了宋顾谨从京城挺着大肚子来找他的正头娘子…… 她笑了笑,也不多解释什么。毕竟眼下这种情况,扮成夫妻是最方便的。 王婶是个有经验的妇人,照顾宁昭昭月子虽然是土方法,可是也十分周到。 从那天起,宋顾谨白天去学堂教书,晚上才回来,就一直是王婶照顾宁昭昭。 家徒四壁,落难的贫贱夫妻,连一亩地都没有,济济度日。是这个村子里的人给他们的评价。 好在宁昭昭奶水足,身体强健适应能力极好,半个月来恢复状态非常良好,孩子也很健康。 他从不问她为何至此,也不和她多说自己的事情。有时候夜里点了烛火看书,偶尔回头看她侧身躺着看孩子,原本冷峻的眸子便有了些别的东西。 其实宁昭昭那时候半个月没洗过澡洗过头,每天只胡乱擦一把脸,浑身奶腥味,蓬头垢面,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 宋顾谨这样都能看出美来,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有一天,她突然道。 那时候宋顾谨正点着烛火看书,闻言一愣:“什么?” “你读书多,给他起个名字。更何况,你们俩也算缘分不浅。没有你,也就没有他了。”宁昭昭侧着身子看着熟睡的孩子,淡淡地道。 这一段颠沛流离的艰苦,她眉宇之间那种天之骄女的傲气已经淡了不少,反而是做了母亲之后,有一种淡淡的坚强和柔和感。 宋顾谨沉默了半晌,道:“忠王那……” 这是他们第一次提起颜清沅。 宁昭昭很诚实地道:“我打算和离,然后回端王府。” “……” “你别误会。我和他父亲是早有分歧,不然我也就不会在这儿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这趟出来,本来就是为了找我外祖父的。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他。” 宋顾谨吃惊地道:“你,你一个,一个……” 宁昭昭笑道:“一个什么?一个待临盆的女人?” 过了半晌,宋顾谨道:“端王在永江。” 他慢慢地放下了书。 那一瞬间宁昭昭的心跳得很快。她知道她利用了他…… 想起那天他傻呵呵地去给她挤羊奶,还被羊踹了一脚踹肿了额头。还有因为屋顶漏雨,他怕淋着产妇和孩子,在村人的指挥下颤颤巍巍地上去补漏…… 昔日鲜衣怒马的京城第一公子,曾经步步紧逼曾经形同陌路。可是她到现在才知道他的心意其实那么真。不仅仅是在繁花似锦的京城意乱情迷,还可以在这穷乡僻壤家徒四壁中温润如玉。 但…… 她不可能留下来。不是因为家贫不是因为流离,而是她不能因为他对她好就把他当成备胎,蜗居在这儿,双耳不闻窗外事,避开那些纷争和风雨,安逸一生。 决定已经下了。 这一刻她突然改变了主意,打算放弃之前的诱哄套话的计划,选择了开诚布公,有话直说。 “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帮我去找我外祖父来?”她哑声道。 宋顾谨不会拒绝她的,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道:“好。” “谢谢。”她有些艰涩地道。 宋顾谨苦笑。 宁昭昭把头靠在孩子的身边,有些内疚,最后只道:“说回刚才的,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宋顾谨慢慢把书放下,走到床边低头看着他们娘儿俩,低声道:“盼他来日怀瑾握瑜,不如便叫瑾瑜,齐瑾瑜。” 古语有言,瑾瑜者,美玉也。 宁昭昭轻轻点头,然后在小瑾瑜额头上亲了一口。 250.第250章 棒槌回京 宁昭昭月子满,宋顾谨就亲自去了一趟永江。 这个宁静的小山村很快便迎来了端王的军马铁蹄飒飒。 宁昭昭当时抱着孩子在那屋子前散步,突然听到动静,回过头便看到了威风凛凛的端王亲自到来,满脸焦急之色。 “小外孙!”端王看见身穿布衣,头上包着巾帼,怀里抱着孩子的昭昭,大吃一惊,连忙亲自下了马。 宁昭昭愣了半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身后,道:“您,您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宋,宋大人呢……” “有人送了信到端王府,说你在这儿,我就来接你了。什么宋大人,哪个宋大人?” 宁昭昭:“……” 哦,原来如此,宋顾谨离开了。 是她搅乱了他平静的生活,他只能选择离开。 宁昭昭神色黯然。 在村人们的诧异注目中,宁昭昭带着孩子,坐上了端王府送来的马车。 昭昭失踪京城竟然完全没有送消息给端王,端王还傻呵呵地在永江等着颜清沅的调遣呢! 宁昭昭在马车上轻声说了自己是如何被劫走,途中遇到什么,又是怎么……遇到一个好心人,让她平安生下了孩子。坐好月子后她才让人去送信。 端王听得又心酸又生气,道:“怎么能让你一个小丫头吃这种苦头!好在母子均安……这是本王的曾外孙啊,快抱过来给我瞧瞧!” 宁昭昭把孩子抱给他。 端王别看五大三粗的,抱孩子却还是很老道小心,看了那孩子安详平静的模样,又看看满脸憔悴的昭昭…… “小外孙,你和忠王……” “外祖给我做主,让我们和离吧!” 端王惊了一惊,可是昭昭脚下一软跪在地上,伏在他膝盖上泣不成声。 之前京城传出消息说忠王打算聘娶两位侧妃,他还不相信……可小外孙吃了这么多苦头,他却一声不报…… 顿时心里也发冷。 他抚摸着宁昭昭的脑袋,叹道:“你放心……你受了委屈,外祖父给你做主。” …… 深夜,燕明运河头小院。 宋一默默听完了隐卫的汇报,听到屋子里时不时传出来的咳嗽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暗暗叹气。 总算找到了,可是…… 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进了门。 屋里,颜清沅披着单薄的外裳,守着烛火,正在奋笔疾书。 人走之前他已经整晚整晚不睡觉。人走了以后也还是…… 肺病拖到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落下病根。 “主子,王妃,找到了。” 颜清沅的手一顿,大约沉默了那么一会儿吧,才淡淡地道:“在哪儿?” “在永江端王那,不过,端王似乎打算带她上京。” 颜清沅闻言却微微眯起了眼睛。 “算算日子,孩子也应该出世了。”半晌,他道。 “主子……” “出去吧。” “是。” 宋一安静地退了出去。 颜清沅放下笔,看着那烛火,半晌出神。 她还活着。 颜清沅喃喃对自己说。 …… 端王要宁昭昭随他上京,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这个委屈受得不明不白。 原以为宁昭昭会避开。 没想到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把孩子留下吧。”她道。 她不怕颜清沅。他已经有了侧妃人选,终于打破了那最后一层忌讳,彼此都已经没有退路了。她不可能顶着忠王妃的名头在外面流亡一辈子。现在有端王在,她正好把这些事情一起了结。 只是,她不能把小瑜带着。她得隐瞒这个孩子的存在。 没几天,端王收到京城发来的信,让他准备进京勤王,并且把京城的形势大概跟他分析了一下。 本来端王对颜清沅还有几分不满,但是收到信以后就大吃一惊,吩咐人赶紧收拾东西,他要带宁昭昭一起先上京。 宁昭昭听了,倒也不含糊,带着小瑜安置好,就跟端王上京。 从永江到京城,水路最远且隐蔽,要绕好大一个圈。官道最近,快马加鞭十多天就能赶到。 宁昭昭卸了球以后一身轻松,跟着端王骑马赶路。 路上端王才给宁昭昭解释:“皇上突然重病,庆王摄政,贵妃垂帘。” 宁昭昭皱了皱眉,道:“为何突然病重?” 端王叹道:“听说是出城狩猎受了伤……” 然后一病不起。 颜清沅还耗在燕明玩泥巴,宫里又没有支柱,很明显居于弱势。这里头的弯弯绕很是复杂,端王甚至怀疑这是宋氏早就布好的局。 当下他只是安慰宁昭昭:“国事家事,咱们分开。你的事,外祖父还是会给你办了的。” 宁昭昭心道那小子还想着登基后削藩,如今用一个“忠”字逼着端王上京给他卖命。 背地里还周旋耿氏和公孙鲁氏相帮…… 大约谁都以为他居于弱势吧,谁知道他已经下好了每一步棋! 只不过这些话,宁昭昭都烂在心里没说。只等端王带她上京,先解决了私事再说! 在路上赶了小半个月,端王兵马留在山区,自己带着一队轻骑,和宁昭昭先去了燕明。 颜清沅约好了见面的地点是在城外,一个小别院。 还没来得及进门,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宁昭昭猛地回过头。 一队人马正渐渐由远及近。 当前一个,利落的青衣短打,英姿勃发,凤眸睥睨清冷,神色冷峻。坐骑是青鬃骏马,几乎有人立之高,矫健的四肢和线条分明的背部,无论哪个角度都骄傲华美得逼人。 那身打扮宛如初见,可是他瘦削凛冽的面容却有些陌生。 颜清沅一眼就找到了一群汉子中间那个身量虽娇小些却修长,一身软甲,额发全部束起,男装打扮的宁昭昭。他不由得眼神幽暗。 两方人马在院前相遇,颜清沅下了马,给端王见礼。 好像没有看到宁昭昭。 端王的神色有些复杂,道:“进去说。” 颜清沅点了头。 宁昭昭压抑住那一阵血气翻涌,转了个身沉默地跟在端王身后进了门。 这里本就是颜清沅提前安排好的小院,进了门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当,一应俱全。 各自落座,宁昭昭站在端王身后,低着头不去看颜清沅。 可是他的视线却一直胶在她脸上…… 那么贪婪,那么执拗。 端王也看出来了,嘱咐人先下去,留下他们三人在屋子里。 “小外孙,国事家事,你想先说哪一件?”他问宁昭昭。 宁昭昭沉吟了很久,道:“家事吧。” “那就先说家事。” 颜清沅盯着宁昭昭,然后点了点头,道:“您说。” “昭昭打算和你和离”,端王慢慢放下茶杯,神色冷峻,“和离书她已经给我了。是当初你自己写的,落了印。可有这件事?” 颜清沅的眼神猛地一凛。 宁昭昭拧着手,依然低着头。 和离书送到颜清沅面前,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根本就不是当初那一封!而是这丫头模仿他的笔迹写的! 这么一来,他心气儿又下去了一些。看来当初那封和离书,她的确没有留着。 “我不答应”,他看向宁昭昭,声音淡淡,“我不会答应。” 端王皱了皱眉:“和离书已经写下来了。” “这不是我写的”,他冷笑道,“你问问她,这是谁写的?” 宁昭昭突然抬起头,看着他,非常非常认真地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你写的。” 颜清沅:“……” 知道真相的端王:“……” 最终端王轻咳了一声,道:“不管你答不答应,也不管和离书是谁写的。如今她是铁了心要和离,你拦不住的。不过你放心,国事家事,我一向是分开的。你们的儿女私情,不会影响我们的同盟。” 颜清沅不看他,而是抬高视线看着宁昭昭,道:“孩子呢?” 那种视线极具压迫性,好像恨不得把她生托活剥了! 宁昭昭看了他半晌,最终道:“你不答应也没用。你之前答应我过什么?若是你立妾纳宠,和离书自动生效……你以为我们还有退路吗?” 他已经要迎立公孙氏和耿氏了,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大放厥词。 颜清沅望着她冷笑,道:“我受了重伤,你作为我的正妻,却在我无力之时收拾了细软还带着孩子离我而去。现在你要站在我面前,说是因我之过,所以你要跟我和离?” 宁昭昭顿时就被雷劈了,吃惊地道:“怎么是我离你而去?难不成你还觉得我们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我?” 她分明是被人劫走的好不好啊混蛋! 可是想到当初她的确是离家出走一半,想要回去的路上才…… 怎么把这茬忘了,肯定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要带球跑啊! 她有些不安地看向端王,这件事还没告诉端王呢! 颜清沅紧紧盯着她,那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过分冷漠的脸终于出现了裂痕。 他冷笑,沉声道:“我问你,孩子呢?” “孩子……” 端王连忙出来打圆场,道:“你们也别吵,这事儿……” 颜清沅突然提高了音量打断了端王:“我问你我儿子呢!” 宁昭昭怔怔地看了他半晌。 他是多么咄咄逼人啊……这么轻易就抓住了她的软肋! 半晌,她道:“孩子?孩子没了。你以为,我在外面漂泊了这么久,拿什么,保住那个孩子……” 251.第251章 和离 宁昭昭是真的铁了心要和离! 不可否认,她听到他要迎立侧妃的消息,依然会心痛! 可是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却是真的死了心了! 不管他再怎么咄咄逼人,再怎么轻易拿到她的软肋,她都不可能跟他回去了! 真是可笑,他选了一条前途莫测的路走,一直利用她利用她的家人甚至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今他还要质问她? 至于孩子,她是早就想好了。这辈子也不会让他看到! 端王看她被逼得脸色苍白,到底是心疼。顿时沉下脸,道:“你当着我的面就这么对她大嚷大叫的,背地里你怎么对她?听说你把她幽禁在别院好几个月,你还亲口告诉她以后不会让她养她的孩子!颜二,她是掏了心窝子的对你,可这人刚丢了没多久,你就已经急不可耐地迎立侧妃!你如今还在这当着我的面质问她?难怪她铁了心要跟你和离!” 颜清沅始终看着宁昭昭,半晌,哑声道:“我的孩子呢?” “她说没了?你没听见?!她一个弱女子,漂泊在外好几个月,怎么生养孩子?大人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你半句不问她,张口就问孩子?也算是本王当初错看了你。” 颜清沅垂下头,半晌,苦笑。 端王站了起来,道:“这事儿就这么办了吧!从今以后,她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端王府会补偿她受的委屈,供养她下半生。” 他的话已经带了不容辩驳的坚决,并且告诉颜清沅:“你先把这件事想通。没想通,我们也不用谈别的。” 颜清沅沉默了,手抓着旁边的椅子把手,挣得骨节发白。 半晌,他低声道:“你无论如何不要我了么。” 问的是宁昭昭。 她扭开脸,不想让自己被他的样子迷惑,几乎是咬着舌头道:“是。” 颜清沅轻轻地笑了,那样子简直比哭还难看。 “好,那和离吧。” 闻言,端王吃了一惊。 宁昭昭垂下头,冷笑。是啊,如果孩子没了,她对他还有什么用? 现在是她闹着要和离,端王也不能怪他。国事家事,自然要分开。他倒是可以顺势脱身! 他正急不可耐地想迎娶侧妃吧! 倒是端王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后道:“那就行了,你别后悔。” 颜清沅看了宁昭昭一眼,眸中的狂热一点一点地转为死灰,开口声音虽然黯哑,却已经恢复了平静:“自然……不后悔。” 宁昭昭突然有些气闷,又有些如释重负,她低声道:“那我先出去了。” 端王叹了一口气,道:“去吧。” 宁昭昭点了头,从端王身后出来,离开了那间有些压抑的小屋子。 说句实话,比她想的容易,甚至容易得多。 端王一心护着她,当然是最大的原因。 再则……她也没想到颜清沅这么经不起威胁。端王只是说,让他把这件事想清楚再谈别的事。他竟然就答应了? 想到刚才他的反应,她冷笑不止。 接下来,为了庆祝恢复单身……她应该去找一壶酒,和自己喝上几杯? 心下郁燥无法排解,她问旁边的一个小将军模样的人,道:“可有酒?” 那人刚才似乎在偷看她,此时她突然回头,还跟他说话,他顿时吓了一跳! 半晌,才红着脸:“没,没有……哦不,回郡主的话,军,军中不许饮酒……” 宁昭昭也被他这个反应惊得愣了愣,然后才道:“你能不能想办法给我弄一小坛子?” “郡,郡主要什么酒?” “桂花酿。我要最好的桂花酿。” 如今正是桂花花期刚过,正是品桂花酿最好的时候。 只是此院孤立,要买酒还需骑几里路的马,到附近的镇上去。 既然反正都要跑一趟,宁昭昭就厚着脸皮道:“你再给我带些下酒菜,如果有干果什么的,带一些回来给我。不知道厨房有没有鸡子,你给我买一些回来,美酒就鸡子,最好不过了……” 正说着呢,颜清沅就从屋里出来了。抬头一看就看到她和一个年轻小将凑得近近的,正说话呢。 那小将却只是盯着她的脸看,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颜清沅冷笑了一下,直接走上前,道:“你跟我来一下。” 宁昭昭惊讶地抬起头,道:“干什么?” 他和端王怎么这么快就谈完了? 颜清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道:“有几句话,我们必须私下说。” 宁昭昭撇撇嘴,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在颜清沅的逼视之下,她身边那个小将军终于离开了。 “有关你外祖父的事,难道你不需要给我透个底?”他微微垂下头,神情冰冷,吐出来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是冰渣子那般冒着寒气。 宁昭昭顿时就反应过来了。哦,是怕她告诉端王? 她琢磨了一下,现在他们还在合作的阶段,颜清沅真要削藩也是登基以后,早着呢。 如今朝廷就是一池乱浆,颜清沅有公孙鲁氏辅佐,皇位是势在必得……端王要力挽狂澜,估计也有难度。没准站错了队,到时候反而送了借口到他手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这事儿还是暂时不能说。那她就先在一边看着吧,别让端王被利用得更过分。 等将来……此人真正登基,她再想办法,劝端王急流勇退。 这么想着,她抬头瞥了颜清沅一眼,道:“好。” 她也就很冷静地跟着颜清沅单独去了旁边的小房间。 进门之前,她对门口的两个小将道:“你们在这儿看着。” “是。” 颜清沅阴沉着脸看着她不说话。 其实她变了很多。 她瘦了,黑了,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冷漠得可怕! 而且胆儿还贼大! 她当着的面就关上了门,好像丝毫不怕和他共处一室。 呵,棒槌么,不就是这样! 不等他问,她就很直接地道:“你放心吧,你那些龌蹉事儿,我都没说。我外祖父也说了,国事家事,总是分开的。” 颜清沅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了,才道:“你知道么,我以为你死了的。” 宁昭昭冷笑,道:“是啊,都这么久了,我大着肚子跑出去,能活下来可真不容易啊。所以你这鳏夫,也就可以开开心心的迎侧妃了嘛。” “宁昭昭,如果你觉得我对不起你,我没话说。” “是了,没话说最好,我们一拍两散,最是干净利落!” 颜清沅猛的站了起来。 宁昭昭迅速后退然后靠在了门边,不服输地和他对视。 颜清沅阴晴不定地看着她,半晌,嗤笑道:“胆子大了!” “你走吧。我跟你,以后不会再单独见面了。”她扭开脸,淡道。 颜清沅盯着她,道:“我问你最后一次,孩子呢?” 她的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自己的腹部,好像陷入了回忆。 最终,她扭过脸,道:“我说孩子没了,你不信对不对?” 他不说话,可是他的表情在说,他的确不信。他了解她,看着张牙舞爪可是心肠那般柔软,连他这样的混蛋也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若是孩子真的没了,她怎么可能……还这么有精神? 宁昭昭冷笑了一声,道:“那我就从头跟你说吧。你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我驾车,逃了出来,奔了一整天,从早上,一直到天黑,一直往最偏僻,最远的地方走。我肚子疼得不行,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会被捉回去!直到我看到一点零星的火光……那是最远,最偏僻的一个村落。我昏过去了,第二天,他们就告诉我孩子没了。” 颜清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不信,可是他被刺伤得很彻底! “知道谁把我带走了吗?知道他为什么要我肚子里的孩子吗?你不是很聪明吗?你猜啊,你去查啊!颜清沅我告诉你,不是你从前做的孽,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你现在还有脸来质问我孩子呢?” 宁昭昭的情绪有些失控,压抑已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你去查啊!你去查查我的孩子在哪里!不,你怎么会查?我怀着八个多月的身子他还在我肚子里踢我,我还在江上漂着不知道我自己在哪儿的时候,你就已经放弃我们娘儿俩了!你连找都不找了!你就要迎立侧妃了!” “我捡回来的一条命,不想再给你作践,行不行!” 说完这些话,宁昭昭靠在门上,捂着脸痛哭失声。 颜清沅此刻望着她,心如刀绞,却像被人打了一拳那般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连再走近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昭昭,你……我……” “没有你我了!以后都不会有了!你走吧,我自问从前对你也是仁至义尽。在这儿我也祝你得偿所愿,心想事成!” 她猛地拉开门,道:“你走吧!” 门外,端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脸扭曲都是鼻涕眼泪。 宁昭昭:“……” 端王:“……” “小外孙”,他叹道,“到外祖父这里来。” 宁昭昭擦了擦脸,默默走向了端王。 端王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然后他抬头对站在门里的颜清沅道:“我都听见了。你走罢,别再纠缠了。” 颜清沅站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孩子确实不在了。你们,也没有未来了。”端王看着他,慢慢道。 那一句话却让宁昭昭悲从中来,忍不住伏在端王肩上痛哭失声。 颜清沅听完,捂了捂心口的位置,脸色有些苍白。 昭昭……你当真,不愿意再回头。 252.第252章 天子何在 那天之后,颜清沅果然没有再纠缠。 来过几次也是找端王,公事公办。 宁昭昭有的时候就坐在院子里看着他过去了,他对她也是视而不见的态度。 换个别人或许多少都会有点伤心,但是棒槌就…… 只是她有时候心神不宁的,想的却是在永江的小瑜。 家事摆平国事宁昭昭也不插手,每天晃荡来晃荡去,带着一群兵哥哥,潇洒地做端王府小郡主。端王也就是一回头的功夫吧,发现她竟然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在不知道第几次喝得一身酒气回来之后,宁昭昭被端王逮着了。 端王忍无可忍,把她和那群兵蛋子都叫到一起,一顿破口大骂啊! “一眼没看到你你竟然就干出这种事!你是觉得你现在和离了没人管了是吧!还有你们几个,每天让她喝得醉醺醺的,真当本王瞎了?!” 宁昭昭站得笔直笔直的,低头挨骂。 “都自己去领罚,一身的劲儿要是没地泄,给老子绕着山好好跑十圈!” “是!”那一群平时跟着宁昭昭的小伙子个个蔫头耷脑,排好了队一路小跑出去了。 宁昭昭继续站着,硬着头皮不敢吱声。 端王看她这样又发不出脾气来,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要是想喝,在家里喝,别出去。现在世道乱,不安全。还是说,把你送回京城端王府去?” 宁昭昭愣了愣,又摇摇头。 她现在日子过的野着,才不想回去跟侧妃三从四德。要知道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啊,先前那个王妃已经当得够憋屈了,现在无拘无束了,她怎么会愿意回京城去? 侧妃知道她和离了,肯定又是一顿哔哔。 端王也知道她顾虑什么,想了想,叹了口气。 正想说什么呢,一抬头就看见颜清沅带着人大步走来,神色有些端凝。 “王爷,跟我上山一趟。”他看都没有看宁昭昭一眼,道。 端王皱了皱眉:“宫里有消息了?” 颜清沅点了一下头,终于视线淡淡地扫了宁昭昭一眼,道:“郡主一起去吧。皇后娘娘的情绪很不稳定,你能帮上忙。” 宁昭昭愣了愣。 这还是和离之后他第一次跟她说话呢。 端王想说些什么,但是颜清沅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立刻面色大变。 “昭昭,收拾一下,跟我上山。” 宁昭昭:“……” 不过她的反应也很快,听了这话就点了一下头,很快进屋换上她的小软甲,然后梳了个漂亮整洁的小马尾,再出现在端王身边,就有些英姿飒爽。 颜清沅回过头没有看她,只留下一半英俊的侧脸对着她。 心里却在想……她总是,能跟上身边的人的脚步。当她心里有你的时候,几乎一句都不会多问,无条件的宽容,也从来不会纠缠不休。 但如果她心里没有你……大约在她看来,你便连敝履都不如。 当下宁昭昭骑马跟在端王身边,三骑当先,冲向燕明皇家别院。 到了山下宁昭昭开始往上看,眯起了眼睛。 这时候颜清沅突然道:“想起了什么?” 宁昭昭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道:“嗯,想起我是怎么生不如死,是怎么抑郁发狂,是怎么做了一场此生都不想回头的噩梦。” 颜清沅一怔,眼神幽暗。 端王道:“走吧。” 一行人上了山。靠近别院,宁昭昭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不知道怎么的,心跳突然有些快也有些不安。 颜清沅没有再跟她多说什么,而是带着端王很快进入秦皇后的院子。 可是刚走到门口宁昭昭就被一群孩子给拦下来了。 “婶婶!” “皇嫂!” 阿彤小七小十二,还有小皇孙齐湛,蜂拥而出,都扑到了她怀里。 阿彤带头大哭:“婶婶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吓坏了!” 宁昭昭连忙道:“都怎么了?” 阿彤道:“皇帝来了,讨人嫌死了!” “……” 端王心急如焚,对宁昭昭道:“你先哄哄孩子,待会儿去看看皇后。” “嗯。” 说完,端王就跟着颜清沅进了主屋。 屋里静悄悄的,飘着药香。 秦皇后坐在一边,神色苍白憔悴,似乎还在发愣。 “娘娘……”端王低声道。 秦皇后回过神,道:“哦,是皇叔啊。” 端王看了看被帘子遮住的床榻,道:“那是……” 秦皇后仿佛极度不舒服那般别开了脸,道:“是皇上。” 竟真是…… 端王走过去掀开床帘,果见一国之君此时脸色灰败,双目紧闭,正躺在里头呢! “这,这……” 颜清沅低声道:“自从皇上出城狩猎受伤之后,宫里就一直对外陆称病。宋氏已经开始在朝中安插羽翼,不少大臣都已经倒戈。我心下起疑,让人进宫查探,才知道是一直被喂着药。冒险把人带了回来,先安置在这里。不过母后不太愿意瞧见他……” 秦皇后当然不愿意瞧见他! 想到她可怜的小女儿,和生死不明的秦国公,她现在恨不得杀了他! 可是夫妻之情不在,君臣之义却还有。每天她还得伺候这个混蛋!每天看见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躺着都恨不得抹了他的脖子! 这时候,榻上的君王慢慢睁开了眼,看到端王之后眸中有些喜色,道:“皇叔……” 他倒是想挣起来的,可是一挣又瘫了回去,吃痛地倒抽一口冷气。 一国之君混到这份上也是怪可怜的。宫里那位还在四处搜捕他,并且隐瞒了皇上失踪的消息。他到了这儿,自然是各个都嫌他的。本来昏睡着倒还好,可是颜清沅的医术极好,他很快就能睁开眼了,却浑身不能动弹。 他大约一生无法面对的,就是秦罗衣。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只能躺着让一个被他抛弃的女人来照顾。而她毫不掩饰她的恨!几乎是每天都要冷嘲热讽甚至破口大骂他一顿…… “皇叔,你来了,快接朕回宫……”皇上有些急切地道。 秦皇后冷笑道:“回宫?宋慧心现在把持了后宫,你的好儿子庆王摄政,你都是个废人了,回去不是送死吗?” 皇上猛咳,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颜清沅连忙道:“母后,昭昭回来了,我带您去见她。” 秦皇后愣了愣,道:“昭昭回来了?这孩子,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她和宁昭昭住了这么久,是有感情的。 果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跟颜清沅走了。 端王也有些尴尬。到底是一国之君,皇后这么不留情面还真是…… 等人走了以后,端王才和皇上一通密商。 他简单给这位废人皇帝解释了一下现在的形势。宋氏已经开始调动兵马入京了,京城几个大营也都被他们把持,现在朝廷上下都是他们的人,而且他们并没有公开皇上被劫走的消息。 “宫中已经有了傀儡”,端王有些无奈地道,“听说昨天,皇上还在寝宫,见了宁相带头的一群官员。” 皇上急道:“可朕分明在此,朕……” 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道:“皇叔的意思是,就算朕回去,也不会有人认朕?” 端王有些不忍,但还是点了点头。 皇上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过去! …… 此时宁昭昭正哄皇后呢,道:“您啊,也别绷着一张脸啊,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现在您要开开心心的啊,他沦落到您手上了,虽然您不得不照顾他,可是他现在跟个废人有什么两样啊?您要是实在不高兴,就骂骂他解解气得了……” 秦皇后:“……” 宁昭昭道:“您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啊。当初他多嚣张啊,现在么,还不是任您搓圆捏扁。就算动不了真格的,每天给他添添堵总是可以的嘛。” 秦皇后:“……不说这个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你要知道,忠王都快急死了。孩子几个月了,怎么不抱过来给我看看?” 宁昭昭瞥了旁边的颜清沅一眼,冷笑。 是啊,急死了么,她才丢了没多久,他就迫不及待迎娶侧妃了呢。 “其实我和他已经……” 颜清沅突然打断了她:“昭昭。” 宁昭昭冲他挑了挑眉。怎么,不叫郡主了? “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脸色有些不好看,就走在了前面出了门。 宁昭昭心想,我怕你啊! 她站了起来,很认真地对秦皇后道:“其实我们已经和离了。” 秦皇后:“!!!” 颜清沅也听到了,脚下一顿,加快几步先出了门。 宁昭昭轻哼了一声,跟了上去。 秦皇后看着颜清沅挺拔却有些孤独的背影,一时之间心中如同惊涛骇浪,半晌说不出话来…… 宁昭昭走到门外,却没有看到颜清沅。 她大奇,溜达了一圈,心中暗道,人呢? 真奇怪…… 正想往回走呢,突然就被人从背后捂住嘴拖了过去! 宁昭昭大惊,耳后寒毛直立,感觉到那个熟悉的怀抱和有些急促甚至绝望的喘息又手脚发软,很快被人从后面抱住拖进了旁边的小屋子里! 疯子! 253.第253章 短兵相接 宁昭昭就像被野兽拖进了屋,他的喘息他的狰狞都在耳边,他的手捂着她的嘴她几乎要窒息! “昭昭,昭昭你别推开我,别……” 他几乎是有些绝望地把脸埋进她脖颈之间。 “我也不想纠缠你,我知道你恨我……我试过了,很用力地试过了,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他把她翻过来,几乎是半跪在她身前,用力把脸埋进她怀里。 这一刻所有的故作冷漠和骄傲矜持全部粉身碎骨,剩下的不过是绝望卑微的祈求。 宁昭昭怔了半晌,然后抿了唇压抑住有些不稳的呼吸,开始用力推他。 她这辈子都不想跟这个人有任何纠缠了! 可是她的力气怎么敌得过他? 很快双手也被按住,他顺势把她扛了起来,走了几步狠狠地压在了旁边的榻上,手指眷恋地抚过她的脸庞,眼神执拗而疯狂。 “你走”,她侧开脸避开他的手指,低声道,“别让我更加恨你。” 颜清沅苦笑,拉了她的手来按在自己心口上,低声道:“我还怕你恨我吗?我早就告诉过你,如果没有你,我早就疯了……” “滚你的蛋!你怎么就这么自私!你以为我真是活该该暖着你这个疯子一辈子!直到哪天你把我弃之如敝屐!” 颜清沅眷恋地看着她因为生气而微微发红的脸,咆哮着吐着粗话骂他的嫣红的唇,忍不住凑上去亲吻她,有些不敢似的碰到又避开。 宁昭昭欲哭无泪地发现,这疯子竟然硬了! 难道她骂他他反而更兴奋吗! “你骗我来着……你说孩子没了”,他轻轻地咬着她的脖子肉,低笑道,“颜念平我抓住了,你生产的那个村子我也让人去过了。帮你接生的那个人,姓宋是吧?” 宁昭昭一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小瑜…… “那些村民说什么你知道吗?说再没有见过比你们更恩爱的夫妻了。难怪你迫不及待地来跟我和离呢。宁昭昭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贱呢?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地跟着我你不愿意,你非得跟着他贫贱夫妻百事哀是吧?” 颜清沅抬起头,明明在笑,那样子却比哭还难看。 “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知道啊?权势富贵这种东西你看不上是吧……可是,我的权势和我的财富,让我比你们,强势很多呢。不然,我都想不到我自己撒的种,马上就要改姓了呢。” 他有些阴沉地低笑着,抓着她的手腕却一点一点地收紧。 宁昭昭却并不害怕,只是有些悲哀地望着他。 “是了,你权势滔天,你富甲天下。可是颜清沅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就算还有一口气,我也不会再跟着你的。” 颜清沅的瞳孔猛的一缩! “你本事很大啊,可是,那时候你放弃找我,准备迎立侧妃的时候,就应该当我已经死了。” 是你自己放弃了,怪不得我。 “如果我现在不放呢?宁昭昭我告诉你,和离书还没有报给大理寺,你还是我名正言顺的正妃,就算我现在把你扛回府,便是你外祖父也不能说什么!” 宁昭昭摊开手,道:“行啊,你就杀了我吧。横竖你今生不缺美人妃子。” 宋氏再怎么手段遮天把持朝政又怎么样,皇帝都已经落到他手里了。 看来他登基指日可待了嘛! 下一瞬,宁昭昭的脖子被掐住了! 颜清沅几乎双目赤红:“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你凭什么就那么喜欢他!凭什么就把我弃之如敝屐!” 宁昭昭眨眼的功夫就被掐得要窒息,涨红了脸拼命挣扎,可他显然已经处在疯魔的边缘,哪里还有半分理智? 有那么一刻他绝望地想着,就这么杀了她也好了,她的墓碑上也会写着忠王府宁氏,而不会属于别人! 也再不会抛弃他了! 她挣扎的力气渐渐小了,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颜清沅猛的回过神,松开了手,有那么一瞬间双手几乎冰冷,有些绝望而恐惧地看着她。 终于她回过一口气,像被噩梦惊醒的人那般,只觉得胸腔仿佛炸开那般疼,拼命地深吸着气。 颜清沅低头看着她喘气,半晌,低声道:“去对你外祖父说,和离书不作数了,你要跟我回去。” 宁昭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真疯了? 可是他的样子这么冷静甚至冷淡! 凭什么啊!今天他把她弄死在这儿就算了!要是让她出了这个门,他以为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颜清沅淡道:“从锦湖到京城,快马加鞭不过几日的功夫。宋顾谨的人头如果硝制好,送到燕明来,大约还很新鲜吧,嗯?” 宁昭昭一凛! 颜清沅看着她的反应,笑了,道:“我给你三天。三天之内,回到我身边,不然你就等着数人头玩吧。” 他突然想起来似的,道:“哦,你外祖父?他的手脚快不过我的。现在他已经到了燕明了,兵符也带着呢。” 宁昭昭突然浑身发冷! 端王的兵符带着呢是吧!端王跟他关系可好了是吧! 就算端王出了什么事,兵符落到他手上,端王的人也会相信他的是吧! “你简直……” 他钳住她的下巴,眼神冷酷:“想说我是疯子吗?” 可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没有你我本来就是疯子吗? 那一刻宁昭昭看着他,心里恨他入骨,心想她总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他! 好像感觉到她在想什么,他钳住她下巴的手猛地一紧,然后低头用力咬了上去! “!!!” 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很快破开防线,她疯了那般挣扎,被他按住手脚,含住舌头,几乎是撕扯那般凶狠地亲吻! 不但如此,他还干脆把她抱了起来,一边有些急不可耐地把手探进了她的衣服里,抓住了她胸前的嫩肉,下手绝不留情,疼得她身子直拧! “不如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吧,嗯?” 颜清沅笑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她的唇,依然抓着她的手,亲了亲她嫣红的嘴唇,身子不可抑制地战栗,许久未近过女色的某物更是已经抵在了门口。 可是说话的神情却还是那么淡然甚至有些轻佻。 宁昭昭喘了半天,盯着他充满攻击性的脸,心想当初都是他求着她让他多亲一下多碰一下,瞪一眼他就不敢造次了…… 刚还跟皇后说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特么怎么就觉得轮到她自己了? “你知道我的心里没有你了”,她低声道,“我不可能会再对你像从前那样,你又何必呢?” 颜清沅的笑容一滞,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的手好整以暇地在她衣服里把玩着她绵软的左胸,笑道:“棒槌,你可别跟我说什么感情不感情的,多俗气啊。你觉得我是会想要那种矫情的东西的人啊,嗯?” 宁昭昭:“……” 颜清沅摸得开心,便凑过去低声道:“我儿子已经快三个月了吧?听说你们当时穷得要命呢,肯定没钱请奶娘对不对?那他是吃你的奶吗?” “……吃了一个多月。”她喃喃道,想起小瑜眼睛有些发酸。 “那怎么就断奶了,嗯?莫不是回了端王身边,立刻就把责任甩下了?”他亲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 宁昭昭怔怔地回过头看着他,半晌,道:“我在外面跑了几个月,该吃的不该吃的都吃了太多。稀里糊涂把孩子生了下来,稀里糊涂地喂奶。抱回去以后,大夫说让我断了奶水吧,还是用他们寻来的那些早几个月就开始调理饮食干净些的奶娘……来喂,对他也好些。” 颜清沅猛地把她搂在胸前,呼吸有些急促不让她抬头看自己的脸。 “你要是听我的话啊,又怎么会吃这种苦头?”半晌,他冷笑道。 好像在说,她都是自找的。 最终他们在屋子里耽搁了太久,就算端王和皇上密谈未停,秦皇后却该起疑了。 趁着他们找过来之前,他慢条斯理地给她穿好衣服整理好头发,看着她有些压抑苍白的脸色,仿佛还很高兴似的亲了她几口。 “我等你,嗯?” 宁昭昭还想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来着。 “只要你把和离书拿回来,我可以让你继续住在别院,不会真的让你跟着我去挑泥巴的。但是,我只给你三天。你要是动什么别的心思……黑市养的苍鹰送信,到锦湖也就半日功夫吧。” 颜清沅笑道:“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他们把人头硝制得非常漂亮。” 宁昭昭抿了抿唇,挣开他的手转身走了。 不过如果不用天天对着他,倒是……也不那么难以接受。可怕的是如果现在把和离书拿给他,这一步退回来了,以后就可能再也走不出去了! 到底怎么办啊,宁昭昭有些烦躁地想着,一边走向门边。 身后颜清沅突然跟了上来,搂住了她的肩膀伸手去开了门。 宁昭昭抬起头,然后看见了站在门外目瞪口呆的端王和秦皇后! 端王刚跟秦皇后解释清楚他们为什么和离! 秦皇后正在感叹又有些担心呢,结果眼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254.第254章 和好? 有那么一瞬间宁昭昭的脸涨得通红! 她低着头恨不得地下有个洞能让她马上钻进去! 颜清沅陆看看她通红的脸,知道她是面子上挂不住了,微微一笑,心里有一种恶意的爽感。 “你们……” “说开了”,颜清沅笑道,面对端王脸不红气不喘,“她不就是怨我没找她吗?又哭又闹又不听人解释,我也是气的……可是想了几天,觉得没有她还是过不下去。” 他很真诚地搂着宁昭昭对端王道:“我其实不是不找她。找了个把月,天下三十六黑市的人都调动了,还是寻不到踪迹……这天下能躲得开我的人只有那一个。把人撤走以后他们放松警惕,我才知道他们走的是水路。可是我的人顺着水路蜿蜒而上逮到劫匪的时候,昭昭却已经先一步逃走了……外祖,那人你也认识的。就是小时候养在我身边的颜念平。” 说完,他还很仔细地把自己的手下走水路的路线说了一遍,以增加说服力! 宁昭昭吃惊地看着他,心想这小子说谎的本事还真是与日俱增啊,这脸有一点红没有啊? 还有那个眼神,那个表情,哎,不要太真诚好不好? 好像跟刚才那个让她数人头玩的恶魔疯子王八蛋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端王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道:“念平?他劫昭昭干什么?” 刚问了出来,又想到颜念平身上那个蛊…… 这是颜氏的秘辛,不适合在旁人面前提起。 端王又道:“那你那两个侧妃……” 颜清沅无奈地道:“什么侧妃啊?耿氏?我没事跑到东南去娶人家参将的女儿干什么?为什么要把人迎上来,您去问问您的爱将石将军吧。他非说看上了人家姑娘,我也没办法。” 端王:“……” 宁昭昭:“……” 秦皇后:“……” “至于那个小公孙氏啊”,颜清沅更无奈了,道,“我是想迎他们家的姑娘上京。可是……” “?” 他盯着宁昭昭,似笑非笑,道:“公孙氏就一个姑娘,今年十岁。” “!!!” 轰的一声,在场三人都被雷劈了!! 宁昭昭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突然明白过来了! 他这些话啊,都憋着没说呢!就是为了气死她呢! 现在是当着端王和皇后的面打她的脸呢! 以后谁还帮着她啊! 本来以为一人一局,还算是平手呢!这混蛋现在把她的后路都断了!! 颜清沅搂着她对端王非常谦卑地道:“之前她受了委屈,实在不肯听我说话,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她还自己模仿我的笔迹写了和离书来气我,我,我实在是……” 宁昭昭:“!!!” 好了,现在大家想起他的委屈来了! 颜清沅适时地咳了两声。 秦皇后一脸心疼地道:“哎,那时候是从泥水里捡回来的一条命,伤了肺还没养好?你们小夫妻俩,这场生死磨难,说开了就好,说开了就好。” 宁昭昭目瞪口呆之下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端王到底偏心自己的外孙女一些,看着宁昭昭若有所思,道:“昭昭,你们真的说开了?” 虽然侧妃之事,只不过是以讹传讹,可是这小子手段了得,小外孙的脸色也实在是苍白…… 颜清沅立刻道:“说开了的,外祖父。昭昭她答应我,三天之内就要搬回来呢。” 端王皱了皱眉,问宁昭昭,道:“是这样吗?” 宁昭昭默默在心里抽了自己两巴掌,垂头丧气地道:“嗯。” 或许是运气好吧,一路上她骗了不少人,而且每次都非常成功。连续几个计划的完美执行让她自我感觉还挺良好的。 她竟然昏了头了!还敢雄纠纠气昂昂上京斗老黑! 现在好了吧!嗝屁了吧! “真的?”端王又问。 颜清沅盯着她,明明在笑,眸子里却有些警告的意味。 好像在说,昭昭,你想数人头吗? 宁昭昭哭丧着脸道:“您都知道了,和离书本来就是我……模仿他的笔迹写的。当时听说侧妃的事情,气坏了。可是……既,既然是误会,我,我,我……” 端王叹气。 宁昭昭看着老人家那个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大概觉得他的外孙女非常任性不懂事,因而非常失望吧? 毕竟这次,连老人家的脸也丢尽了呢! 她这么想着,默默挣开了颜清沅的手。 “三天后我回别院,还陪娘娘您住着。”宁昭昭道。 颜清沅看了她一眼,眯着眼睛笑。 你怎么会这么天真,以为你逃得了呢,我的小棒槌? …… 此后宁昭昭厚着脸皮又在端王身边赖了几天。 端王终究是对她心软,看她收拾东西要走,还是嘱咐了几句。 “别害怕……外祖父这儿,总还是你的娘家。” 宁昭昭怔了怔,然后眼眶有些酸楚。 老人家可能不知道真相。可到底是……感觉到了她的不情愿吧。 宁昭昭默默跪在了端王跟前儿,把头搁在他膝盖上。 端王叹了一声,摸她的脑袋。 “你们年轻人,外祖父也不能管太多了。可是外祖父也不是软柿子,手里这一半兵符啊,可比你想得要厉害得多啦。就算外祖父身后啊,除去你几个舅舅和表哥,你的后路,外祖父也给你留好了。”端王低声道。 宁昭昭怔了怔,不可置信地看着端王。这话从来没有听端王提过呢。 端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所以啊,你到哪儿都不用怕,知道了吗?别说今天他就是个王爷,将来他就算登基,你也不用怕他的。” 宁昭昭看着往日威严,如今一脸慈爱的端王,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她一直小心翼翼,也是怕颜清沅若登基,会兔死狗烹,会拿端王开刀…… 可是端王几十年的经营,哪儿那么容易让人一锅端了啊! 她还是高看了颜清沅,小看了端王,才会把自己逼到这样的死角里! 想通了这一层,她有些无奈地笑了。 她枕着端王粗糙的手掌,哑声道:“您放心,我怕他什么啊……我才不怕呢。” 端王看着她,心里发疼又发软。 当初他那个小闺女啊,是他这一生的愧疚和伤痛。如今他只能把双倍的感情都补偿给这个小外孙了。 …… 而此时在皇家别院,宋一卫三和韦玉,站成一排个个面色诡异…… 颜清沅进了屋一阵翻腾,噼里啪啦热闹极了。 他突然把脑袋伸了出来,笑道:“这梳妆台不好,给我搬出去丢了,她可不喜欢红木了,给我挑一个梨花木的来,立刻马上抬上山。” 宋一和卫三默默地去搬梳妆台。 颜清沅亲手把她的衣服鞋子什么的摆好了,还有她最喜欢的那把梳子也放在了她顺手的地方。想了想,又按照她以前的习惯,在那张罗汉榻旁边的小隔层里放了不少书。 她最喜欢坐在榻上看书了,看完就随手塞到小隔层里……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还特地选了几套漂亮的小齐胸,就是以前他不让她穿的那种。 转悠了一圈,他又犯愁。 会不会太明显了? 不行,不能让那丫头看出来…… 他琢磨了半天,又跑出去问宋一:“碧芹呢?” 宋一顿时警觉:“在呢,爷,您……” 碧芹虽然断臂,好得差不多了以后也已经归队了。 就算少了一只手,她画眉的手艺也是无人能敌的。 颜清沅笑道:“你去把她和墨珠一起叫过来。” “是。” “嘱咐她们,到时候就说这屋子是她们收拾的。” 宋一:“……” 卫三:“……” 韦玉受不了了,很直接地道:“够了啊,你也知道不能在她跟前儿丢人?你就不想想在我们面前也遮着点!” 颜清沅听了那话,半点不生气,甚至他还笑得很开心。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懂得什么啊?有些事就要自己偷着乐的知道吗?” 韦玉嘟囔道:“没看出您偷了什么乐了。她那么对你呢,你忘了之前你那要死不活的样子了?做梦都喊着她的名字呢。后来还说什么,她既无情你就休……你倒是休给我看看啊!” 这话宋一他们是不敢说的。韦玉毕竟不同,因此想到也就说出来了。 谁知道颜清沅听了,竟然笑着拍拍他的头,道:“我说了你不懂的。” 韦玉心想,你一个没有心的人,凭什么说我不懂? 颜清沅笑道:“不管我之前说过什么狠话,不管她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可我就是喜欢她啊。” “……” “……” “……” 所有人一起被雷劈了! 颜清沅还在继续丢人,道:“你别看我怎么算计她,欺负她,可我太喜欢她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小毛孩子你懂吗?但这种心思不能多说,不然她会看不起我,甚至更怨我的。” 失而复得以后,他才知道有个人会让他忐忑,会让他患得患失,会让他……离了就活不了。 韦玉雷了一会儿,默默把脸转了过去,问宋一:“我想吐,你呢?” 这时候,不远处突然有个矫健的姑娘家狂奔而来:“殿,殿下到了!” 颜清沅立刻道:“快,你们都散开,别告诉她我在这儿!” 众人默默望天。 255.第255章 气气皇帝 宁昭昭上了山之后,先看了一圈,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 想着颜清沅应该不在。 她让人去把她的东西收拾好,先去了皇后那里,又去看了看几个孩子。顺便看了看半死不活的皇帝。 皇后不耐烦,可齐闵还算有点孝心,偶尔去看看皇帝什么的。 宁昭昭过去的时候,躺着不能动的皇帝正在破口大骂呢,似乎是在斥责齐闵不务正业,之类之类的。 她走过去看了看,齐闵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他做太子的时候就怕爹,现在面对皇帝,哪怕他瘫了,做儿子的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敬畏。 看见宁昭昭,皇帝的骂声倒是顿了顿。 齐闵有些尴尬地道:“原怕父皇躺着无趣,所,所以想给他念念书。不成想,他并不喜欢看农书。” 颜清沅的大粪丹之书…… 宁昭昭的嘴角抽了抽,道:“你先出去吧。” 齐闵点了点头,很听话地走了。 皇上看他这个样子又来气,道:“怎么说也是做兄长的人,竟然被一个妇道人家呼来喝去,果然是个没出息的!” 宁昭昭瞥了他一眼,道:“齐闵也是做父亲的人了,您别老这样骂他了。” “朕教训儿子,与你何干!”皇帝果然躺得一身火气,见着强势的皇后还忍着点,见着这些小辈恨不得是一个个骂死! 宁昭昭冷笑,道:“齐闵其实是你几个成年的儿子中,算是幸运的,你知道吗?” 皇帝气咻咻地不理她。 宁昭昭道:“他染了药,当时戒瘾浑浑噩噩。然后又一直受了伤。所以啊,他并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纵着贵妃对他一次一次的刺杀,杀死他最小的妹妹,赶走他的母亲呢。他到现在啊,还单纯地认为是自己无能被废,还连累了他母后呢!” 皇帝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而后道:“你,你不必在此巧言令色,朕是不会听你蒙骗的!” 宁昭昭笑道:“别啊,你以为你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我蒙骗的啊。我想,他大约是自己在榻上躺过,知道难受,才巴巴地来念书给你听的吧。你再在这儿嚷嚷试试啊,我马上就去告诉他玉仪是怎么死的。你看看还有没有人理你。” 皇帝这辈子从来没想过,除了皇后还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顿时就气得一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差点吐血!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宁昭昭垂下头,眼神有些阴郁,竟看得一国之君也有些冒鸡皮疙瘩。 “可是你脸皮这么厚,这么自私,这么无耻……你在乎吗?原来人家说你最宠爱玉仪公主,你也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了,何况是这个你一直当成废物的儿子。你在乎吗?在乎他怎么想吗?在乎他会不会对你失望,在乎他在知道了,他从小一直孺慕的父亲原来是个这样的人之后,会怎么想?” 有那么一瞬间,皇帝心肺俱寒,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宁昭昭笑得张狂,道:“你当然不在乎啊,我知道的。你在乎的不就是宫里那个找了个替身代替你,扶着儿子摄政的宋贵妃吗?玉仪的死,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也不知道她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九泉之下,冷不冷啊……” “闭嘴!你给朕闭嘴!不许再说了!”皇帝仿佛受了伤的野兽那般咆哮,近乎绝望地悲鸣。 可是他咆哮得多大声,宁昭昭笑得就有多大声! 空荡荡的屋子回响着她的笑声,几乎让皇帝要发疯! “你啊,就安心养病吧。我这就去告诉齐闵真相。大约,他以后都不会来烦你了吧。” 说完,宁昭昭转身就走。 “站住!你给朕站住!” 皇帝眼看她就要走了,心中极度惶恐,用力挣了一下,终于从榻上挣到了地上。摔到冰冷的地板上几乎吐血,可是他也感觉不到疼了! 他是天下之主,这辈子也没有人能让他像这般用尽力气在地上爬! “你,你站住!你给朕站住!” 宁昭昭跑得可快了呢,不一会儿就到了门口。 不过她却没有出去,而是转了个身坐在了门槛上,笑道:“我数十下,你要是能爬到我这儿,我就放过你。” 皇帝用力捶地:“你怎敢如此羞辱朕!朕也是你的父皇啊!” 宁昭昭眯起眼睛,笑道:“你这么说挺有意思的。我有两个母后,一位姓颜,一位姓秦。姓秦的这个我不说了。就说说姓颜的那位吧。听说她是在你面前被缢死的是吗?我问问你,还记得她的表情吗?她濒死的时候,眼睛里的光彩,是怎么一点点消失的,你还记得吗?她当时害怕吗,绝望吗,嗯?” 皇帝彻底要疯了,奋力地往前爬行,一边咆哮道:“闭嘴!闭嘴!” 宁昭昭低笑道:“什么父子天伦,什么夫妻恩爱,你不配,知道吗?最好笑的是,你还说这世上只有宋慧心是真心对你的啊?真心这种东西,你也不看看你配吗?龙袍和皇权不过是你的遮羞布!若是没有了那些,你不过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罢了!” 皇帝崩溃了! 这时候,听到消息的秦皇后和颜清沅匆匆赶到,看到眼前的情景都大惊失色。 “皇上!” 君夫为天,秦皇后纵然心灰意冷,从小根深蒂固的观念却还是很难改变,见状连忙冲上前去跪在地上扶起皇帝。 “罗衣……” 那一刻皇上靠在秦皇后怀中,痛苦崩溃如同一个孩子。 颜清沅看着一脸无辜的宁昭昭,有那么一会儿,竟然也说不出话来。 这棒槌…… “起来吧。别在这儿气人了。”最终,他无奈地道。 宁昭昭拍了拍裙子,站了起来。 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夫妻已经哭成泪人。 她撇撇嘴,心道,我只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没打他没骂他,只准他做,还不让人说的? 颜清沅怕她跑了似的,一手紧紧拉着她,一边问刚刚一直站在门口的的侍卫,宁昭昭说了什么,让皇帝气成这样,还滚下了病床? 那侍卫一板一眼的回答了。 在别院,他们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颜清沅。 颜清沅听完以后看着宁昭昭哭笑不得。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柔声道:“走吧。” 宁昭昭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的,被他突然变柔软的态度给弄糊涂了。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才跟着颜清沅走了。 心里却想着,皇帝虽然恶心讨人嫌,可到底是君上……一时冲动闹僵了,以后秦皇后,会怎么想啊。 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她被颜清沅拉进了屋。 说实在的,刚开始颜清沅心里还有些忐忑,只恐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可是她愣愣的,在这个屋子里扫了一圈,然后又管自己皱着眉想心事了。 “……” 颜清沅怔了怔,然后很无奈地道:“准备沐浴,自己把衣服脱了吧。” 宁昭昭终于警觉:“你要干什么?” 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很自然地道:“你说呢?” “!!!” “干什么?当然是你啊。你以为小爷把你叫回来是为了什么?” 宁昭昭要气疯了,刚想说点什么呢,他就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丢到她头上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凌乱地把头上的衣服扯下来,顺带把发髻也扯散了,突然就被人搂住腰抱了起来。 她胸口起伏不定,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不听话,还是说你比较喜欢数人头,嗯?” “颜清沅你混蛋!” 他大笑,眸中却有些阴郁,抱着她往前走,凑过去亲她的唇,碰一下就离开了,一边道:“他这么亲过你么?亲过吧,在大长公主府是不是?” 宁昭昭听到前半句本来还想说什么,听到后半句,就僵住了。 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蛮起来的时候像个棒槌,但是心虚的时候眼睛就乱转! 颜清沅看得眸中一沉。 “然后呢?你们俩单独呆在一块儿,做什么了吗,嗯?” 行坐起居如夫妻…… 颜清沅突然把她放下来,翻过去狠狠按在了墙上! 从背后用力抱住她,滚烫的大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几乎是有些凶狠地揉捏撕扯她胸前的温软。 “怎么,说不出来了啊,宁昭昭?”颜清沅刚才还满腹柔肠呢,这会儿都快气死了! “小爷我给你守身如玉呢,别说你走了,就是你在的时候,你要是不愿意小爷动过你一根手指头没有!你就敢啊,背着小爷就跟人行坐起居如夫妻了!” 宁昭昭吃痛,忍不住暴起:“你疯了啊!什么行坐起居如夫妻,那会儿我坐月子呢,能干什么!” 颜清沅按住她的后颈,气息很不稳:“那你告诉我,我儿子叫什么?” “齐瑾瑜!不是姓齐么!”宁昭昭不耐烦地道。 “哦,齐瑾瑜……是吧?” 宁昭昭愣了愣,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个宋顾谨,齐瑾瑜…… 颜清沅顿时就咆哮了:“你凭什么给我儿子起那样的名字!嗯?凭什么啊!” 256.第256章 吃得彻底 宁昭昭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狠狠地咬了一口,吃痛地直挣,却被按在墙上不能动弹。 颜清沅那叫一个醋海翻波啊! 查来查去竟然查到大长公主那一岔,不用怀疑,无良的姚芷荷把宁昭昭给卖了。 不过她当时并不知道那人是宋顾谨,而是以为是齐闵! 颜清沅不傻,齐闵在他手上扣着呢,抓住了避开了皇后一通盘审,很快就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了! 平心而论,宋顾谨其实和宁棒槌很合适。当初若是没有他横插一竿子,恐怕这会儿脑筋直的宁昭昭已经嫁进宋家!就算宋顾谨依然会遇到今天的局面,被流放被刺杀,这个棒槌也有的是勇气千里相随吧! 不为什么,因为宋顾谨硬气啊,他正义啊!宁棒槌不就最喜欢这样的! 宋顾谨他娘的就是那真善美! 他颜清沅就是一肚子坏水的颜大黑! 所以她落难的时候遇到他了,还相濡以沫呢我呸! 要不是拿着宋顾谨的人头威胁她,她这会儿能有这么老实! “你说他给你接生是吧?脱你裤子了么?!” 宁昭昭离开鱼的水那般乱挣,无奈被他掐住了后脖子掐得死死的!之前差点被他掐死的阴影还在呢。 她哭丧着脸道:“没有,我自己脱的。” “!!!” 他松开了她一些,冷笑道:“现在,自己脱!” 宁昭昭含恨回头看了他一眼,最终是自己解开了腰带,裙子和裤子都落了下去,她只觉得腿上凉飕飕的,下意识地并拢了修长的双腿。 颜清沅低头看了一眼,语气已经有些不稳,喃喃道:“转过来,还有我的!” “……”宁昭昭转了个身,尽快解开了他的腰带。 然后就满脸通红! “我又没脱过他的裤子……” 颜清沅冷笑,拉着她的手强制性地让她握住了那一截火热,气息顿时更加不稳,一边道:“站着做吧,嗯?你没试过呢。” 宁昭昭快吓死了,看着他充满攻击性的身材,和挑衅的面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冷……” 下一瞬,颜清沅低头吻住了她。 衣襟很快被解开,最后一层小兜兜也被揭了去,他极其肆虐地揉着她身上的肌肤,身体忍不住那般轻轻蹭着她的。过了一会儿简直像受不了了那般,直接提着她纤细的小腰把她提起来按在了墙上,让她的腿攀住他劲瘦的腰身! 最私密的地方已经贴在一起,宁昭昭吓得简直要腿软了! 主要是这个姿势太放肆了! 颜清沅看了她一眼……等了她那么久,终究是心软。 他很快把她托起来一些,把手探下去,耐心地做着准备。 宁昭昭是久旷,又因为紧张而高度敏感,很快就甜腻地嘤咛了一声,身子也软了。 他的眼神……终于又变成了从前那种眼神。又眷恋,又狂热。 很快,颜清沅把她按在墙上,进入了她! 宁昭昭拼命抓着他宽厚的肩膀,深吸着气强迫自己放松,一边却又有些瑟缩。 “别,别太深……” 他以前不会这样的! 颜清沅凑过去吻住了她,贴着唇低声道:“你忘了?我说过总要放开手脚弄你一回。” “!!!” 你特么是来讨债的啊! 下一瞬,她就被狠狠地,不间断地贯穿! 这个姿势让她不管怎么挣扎都逃不出他的禁锢,反而越挣扎越把自己往那可怕灼热的凶器上送! 她又痛又麻很快尖叫出声,可是他的嗜血的眼神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最极致的深入,最野蛮的攻击! 她很快缴械,几乎尖叫不能自己,声音嘶哑,那疼痛中渐渐带出了如惊涛骇浪那般的快慰,她哭着摇着头求他,双手无力几乎要攀不他的肩膀! 颜清沅始终沉默而对,眼睛像狼一样盯着她似痛苦似欢愉的小脸,闷头进攻! 这个姿势他从前都只敢想想罢了!可是这一刻她果然如同他梦中那般,在他怀里尖叫战栗不能自已,无处可逃也无法再隐藏任何情绪。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她已经如同死过一回那般,可是他却才兴致大起。 很快他把浑身已经酸软无力的人拖了起来,走动的时候那种缱绻的摩擦让她再次尖叫! 听着那几乎已经有些沙哑的声音,他走得艰难,但还是坚持走到桌边,把她翻了个身背对自己,沉声吩咐道:“推开!” 她浑身止不住地战栗,但还是伸手推开了桌上的茶具。 下一瞬,她自己趴了上去! 他提着她的腰身,附身眷恋地亲吻她瘦削了不少的背脊,顺着脊梁骨往下,流连他最爱的小腰窝,然后在尾椎骨上重重亲了一下! “嗯!!” 宁昭昭支起身子,难耐地回过头看着他。 “尝到滋味了?”他嗤笑了一声,提起她的腰身,耐心地研磨。 宁昭昭缩了缩身子,带着微微的哭腔道:“疼了已经……” 现在他一碰,就微微刺痛…… 颜清沅的动作一顿。他到现在才觉得好笑。她都已经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了,竟然还是这么见不得大排场…… 他多喜欢她啊,从人,到身子,到那颗心肝!他怎么就没有把她嚼烂了吞下去! “从现在开始,你得慢慢习惯了。” “……” 最终,他还是提起了她的腰。 于是宁昭昭被他折腾了一整天! 从墙上到桌子上后来进了浴桶,甚至把她扔在了他刚给她买的那张梳妆台上让她自己看着! 大约骨子里还是习惯了从前他的手下留情,宁昭昭心里再怎么告诉自己要恨他,被他弄狠了也有些委屈和茫然。 甚至有些无理取闹地想,他为什么不让着她了,怎么就下这么狠的手啊…… 后来她终于被抱到了床上,她疯了似的想扑过去滚进被子里,又被他拉住腰身笑眯眯地拖了出来。 这回他把她抱到了自己身上,笑道:“自己坐下来,嗯?” 宁昭昭连连摇头,几乎撑不住身子,白皙精致的腰线被他优雅的手掌握着,微微往后倾,曲折出漂亮的弧度。 他突然被她肚皮上的几道纹路吸引,眸中一深,伸手爱怜地抚摸。 宁昭昭一个激灵,有些难堪地想挡。 毕竟生过孩子了吧,有两道妊娠纹什么的还是很正常的。她怀胎的时候在路上颠簸,也没有可观的条件做点防护什么的…… “累了?”半晌,他哑声道。 宁昭昭连忙点头,下意识地想并拢腿,却因为夹着他的腰身…… 听见他轻喘了一声,她几乎要吓哭了! 她实在是经不起了啊! 颜清沅笑了一声,又把她抱下来放在身边,轻轻吻她的眼睛,并掰开她因为紧张而蜷缩成一团的手。 她眼睛酸酸的,觉得困极了,被他一亲便更有些放松。 “还怨我啊?”他低声道,“我跟外祖说的都是真话。我都没怨你狠心抛下我呢。” 这茬不提就罢了,提了宁棒槌委屈极了,哽咽道:“我是被人劫走的……” 颜清沅顿时就冷笑了,道:“你不存了那个心思要逃,人家能劫得了你吗?” “……” “别跟我说你半路想折回来了之类的屁话!我差点就让你气死你知道么?你还自己抄了张和离书来气我,还骗我说我儿子没了呢!” “……” 宁昭昭吃惊于他倒打一耙的厚脸皮,可是她刚被他里里外外收拾过,里里外外也都还疼着呢,气势上难免就弱一些了! “可,可是你,你利用我外祖父,你还,还……” 行了,别吵了,这都结巴了,还能吵得赢吗? “我骗别人的话,怎么没把人家给骗着,反而把你给骗了啊!”颜清沅咬牙切齿地道。 宁昭昭呆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颜清沅是真被她给气着了,翻了个身又覆了上去,拨开腿还要再战! 宁昭昭顿时就吓着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呢,她也顾不得要强了,连忙爬起来凑到他怀里去把他用力抱住了,顺便蹭蹭蹭往他腰上坐,直接坐在了他的腹肌上!总之就是离那玩意儿远了! 颜清沅:“……” 他突然一点火气都没了,反手搂住她的腰,摸摸她的背脊。 “还敢跟我和离么,嗯?” 宁昭昭猴子似的挂着不肯下来,喃喃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想到今天皇帝被她气得在地上爬,又听她示弱似的一句话,颜清沅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就想笑。 他很认真地道:“有些事,我以后会找机会慢慢跟你解释清楚……你再跟我赌气,这次吃了大亏,总该知道错了?” 宁昭昭听了这话就非常不高兴了,人还挂在他身上呢,突然就对着他开始咆哮。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颜清沅:“……” 门外的一群来找宁昭昭玩的小毛头,刚走到这儿,就听见宁昭昭一声咆哮,都吓得愣了愣。 看门的墨珠和碧芹连忙把孩子挨个哄走。 宁昭昭哪里知道门外有小朋友,此时火气上来了,也是扯着颜清沅的脸颊肉,拼命往两边扯:“你装什么?现在就是我的错了?你那时候不也是傲娇得要死想我先低头,好像我不为了你把我外祖父卖了就不爱你了,你个矫情鬼!” 257.第257章 大黑认错 颜清沅收拾棒槌也是有些手段的。 之前是杠着想让棒槌先低头,无耻无赖简直令人发指,不过是仗着棒槌疼他罢了。 然后人跑了,双双生死一场,孩子到现在没看到,棒槌还带着强硬的靠山,雄赳赳气昂昂拿着一看就是鬼画符的和离书来找他! 颜清沅虽然震惊伤心还十分委屈,但还是很快就冷静应对。 那种荒谬的理由和更荒谬的和离书,他爽快的答应让端王和棒槌放松了信心。然后棒槌醉生梦死的时候,他一刻不停地查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将历经漫长数月的漫长查找信息全部归拢整理,知道了几乎是全部的真相。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有了把握的颜清沅,先把棒槌一通威胁把她气疯,一报她狠心之仇。然后在端王和皇后面前断她后路,让她日后再难翻身。把人弄到手里怎么蹂躏怎么吃,还不是任他处置? 力挽狂澜之后,他现在面对一个比之前更严峻的问题,也是捡回棒槌的最重要的一步。 那就是,他该认错了…… “你认错?你认错!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怎么欺负我的,嗯?你差点掐死我啊颜大黑!你现在跟我说什么你知道错了!你骗谁呢!” 好的,棒槌果然如他所料,炸了。 总比憋在心里再不跟他说话了强…… 颜清沅也由她掐着由她骂,他抚摸着她光滑的背脊给她顺气,最后低声道:“嗓子都哑了,别哭了。” 宁昭昭想起差点被他掐死,那叫一个悲从中来,啜泣地拍开他的手翻了个身滚进被窝里不理他。 “喝水啊?”他道。 棒槌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厚着脸皮道:“要。” 颜清沅下床披了身衣服,走到门口让人给她下碗面,回来又给她倒了杯水。 “你别气了,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他变了个人似的讨好地亲她的手臂和背,低声道,“从前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气你,不然你也不会负气想要出走,才让人钻了空子。” “……”宁昭昭噎了一下。 这大黑抓了她的漏洞,现在所有形势都一面倒。他多委屈啊,好像她真是狼心狗肺又任性。宁昭昭最气的就是这个了,虽然说开了,但心里依然气啊。他当初如果不是那样坏,这些事情也不会发生! 现在她手段不如人,被收拾了,今天还在非常不情愿的情况下从中午被强到晚上!什么羞耻无节操的事情都做了,教训都吃得足足的,她都自认倒霉了…… 可是,他现在是闹哪样! 颜清沅小心翼翼地道:“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嗯?” 说着他又讨好地亲她的肩膀。 “……算了吧颜清沅,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不用来讨好我了,我认栽了。”她喃喃道。 这打一棍子给颗糖的,棒槌都有点懵了。 颜清沅心道,那怎么行,人回来了,她还得跟从前一样疼他啊。现在他成功征服了她的身体和意志,然后,他想要回她的心。 得寸进尺是他一贯的作风。 他低声道:“你怎么落到颜念平手里,又是怎么步步为营逃出来的,我都知道了。你把孩子藏起来,带着你外祖父上京逼我和离……当时形势压人,就连我也没有办法。你已经很缜密,很周到,很聪明了。” 说真的,他让人审完了颜念平,得回消息以后也是很吃惊的……他从来没想过他的棒槌竟然还有这份心思! 其实早先她能发现百花屏的秘密,这份心思和缜密就已经露出了端倪。只不过没有这次的事情给他的冲击强烈。 “可你是斗不过我的,小棒槌。”他吻着她的脸轻声道。 宁昭昭恼了,回过身去想推他,结果反而顺势被他给压住了! 都快把她气死了,他才满足地把脸埋进她怀里,喃喃道:“不管你再怎么厌恶我,不过是想摆脱我罢了。可我若是没了你,便如同丢了性命一般。我是会拼命的,你拿什么跟我斗?” 那一刻宁棒槌知道自己完了,她彻底栽了。 颜清沅亲了亲她的心口,很诚恳地道:“我再也不气你了好不好?从前那么幼稚的事情我再也不做了。过几天我会去外祖父面前说清楚,当着你的面,把什么都说清楚。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你看你把我装回去行吗?” 装回哪儿啊? 当然是心里啊! 不过他骗人,他刚才还欺负她了!他还气她了! 可是宁昭昭看着他,怎么就这么想哭呢? “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一大黑,我怎么就给你生了小瑜……” 那一刻,颜清沅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他的棒槌回来了。 搂着她安抚了一会儿,他柔声道:“饿不饿?我让人给你下了面。” 宁昭昭擦了擦眼睛。怎么可能不饿啊这都一天没吃了! 后来他守着烛火看着她吃面,看她又乖又斯文的喝着面汤,心里又软又疼。这都多长时间了?到此时他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宁昭昭吃饱了,突然哼哼唧唧地道:“阿沅。” 颜清沅极喜欢听她这么叫他,托着下巴道:“嗯?再叫一声。” 宁昭昭一脸莫名其妙,道:“阿沅。” 给他舒服的,他笑着低头想去亲她油汪汪的小嘴,又想把她抱到自己怀里来捏一捏。大约是因为失而复得,因此总觉得爱不释手。 宁昭昭想了想,也没拒绝。 “什么事,嗯?”他笑道。 宁昭昭有些犹豫地看了他一会儿,道:“宋顾谨呢?你真抓了他?” “……” 宁昭昭很认真地跟他讲道理,道:“你刚说了你不会那么幼稚的对不对?当时我们娘儿俩都快没命了,要不是遇见他,我保不齐就把你儿子生在什么野地里了。人家自己都家徒四壁,还照顾我们母子直到我们满月。什么行居起坐如夫妻都是以讹传讹,人家是真正的君子,从来不曾逾矩。现在人家不过是日行一善,却因为我跟你吵架,反而倒了霉……” 她抿了抿唇,道:“恩将仇报不是我的作风啊。” 颜清沅顿时就炸了啊,掰着她的肩膀道:“那心猿意马始乱终弃就是你的作风了?” “……我好好跟你说,你听不进人话是不是!” 门口的墨珠和碧芹:“……” 怎么又吵起来了? 听着她已经嘶哑的声音,颜清沅也是心疼,用力把她抱进了怀里,喃喃道:“你是我的棒槌。” 好像十分委屈似的。 宁昭昭被他勒得动都动不了,也放软了些身段,道:“你就把人放了行不行?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可是颜清沅一直以为孩子的名字是她起的,只要想到她会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就心碎的要命。 也许内心最阴暗的角落还有些自卑吧。 他心酸地想着,不能再让她生气了。 有些恼羞成怒地低头看着她,无赖地道:“那你说你喜欢我。” “……”宁昭昭呆滞了半晌,过了一会儿才硬着头皮道,“嗯,我喜欢你。” “说你不会离开我。” 宁昭昭有些烦躁地道:“我不会离开你。” 走得了吗!你小子要拼命的啊! “以后再也不见那姓宋的,也不提他的名字,想也不许想起。哦对了,我儿子的名字得改了。” 宁昭昭终于火了,暴起:“滚你的吧!你就觉得我这么水性杨花啊!爱放不放,折的是你儿子的福气!有你这样的老子,再来一个恩将仇报的儿子也正常!” 她一脚把颜清沅踹开了,自己气呼呼地漱了口爬上床。 那贱人反而眉开眼笑,道:“你这就对了,明天我就让人送信去把他放了。” “……” 宁昭昭有些费解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却见此人一脸讨到甜头的喜滋滋的模样,让人把桌上碗筷收走了,又回来献宝似的拿着两盒药膏说要给她擦药。 宁昭昭问:“什么药?” “一盒外用化淤,一盒内用消肿。” “……” 颜清沅笑道:“爱妃别生气,擦完药很快就好了。” 宁昭昭捂住脸实在是不忍直视,心道这小子不但挺黑,尼玛竟然还挺贱…… 不过她也是被缠得没办法了,听他说愿意放了宋顾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要吃她的豆腐,顺便上点药,宁昭昭也随他去了。 她实在是累了,被折腾成这样又刚吃饱,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反而是颜清沅,看她一身骇人的淤青眼中微沉。见她睡了,又把她翻过来,附身在肚皮那两道纹路上轻轻亲了一下。 我会补偿你的,棒槌。 …… 宁昭昭这一觉足足睡到第二天清早,一断没断。 醒来身上已经舒服了很多,昨天的酸软不适都已经好了。 她在被窝里蹭了蹭想起床,突然身后伸出一条胳膊把她抱了过去。 “早啊,棒槌。”他的声音还有些嘶哑放松的性,感。 宁昭昭愣了愣,只觉得好久不曾在他怀里醒来。 “你,你不是要去修运河?”她喃喃道。 昨天赖了一天了,今天不会还来吧…… “待会儿就走。你起来伺候我更衣梳洗好不好?”他有些期翼地道。 258.第258章 是不是昏君 宁昭昭依言给颜清沅穿了衣服梳了头,连鞋袜都是她给他套好的。 然后她还穿着寝衣站在一边,缩着脚打着哈欠看着他。 哎哟某人那一脸捡到宝的德行,看起来就是贱贱哒! 颜清沅捯饬自己的腰带捯饬了半天,突然道:“你好像给我打了个死结。” 宁昭昭愣了愣:“不会吧?” 她虽然困得要死,但也不至于这么傻吧! 等她颠颠儿跑过去一看,哎,还真打了个死结,难怪他总不满意低头扒拉呢。 于是宁昭昭就耐心地解那个死结给他重新系。 这小子今天是要下运河的,自然穿得粗糙,腰带也是普通的布腰带,没有里面那层绶带。但问题是软趴趴的布料一解开,长长的腰带又全都落下来了…… 宁昭昭只好从前面搂着他给他重新系,废了点功夫才算弄好了。 他笑着顺势搂住她。 宁昭昭眯着眼睛看着他:“还不走啊?” “你跟我去?很好玩的,河里还有鱼捞。”他琢磨着。 宁昭昭坚决摇头:“不去。” 谁想一天到晚伺候你这个粘人鬼啊! 颜清沅想了想,摸摸她的脸颊笑道:“那就不去吧。晒黑了我怪心疼的。” 迟迟等不到颜清沅出来,卫三和宋一都有些无奈。 昨天中午就进去了,到现在门都没踏出来呢。这病还没好透,虽然久别重逢,也要注意身体吧…… 韦玉蹲在大门口等了半天,等了一肚子火,终于受不了了,气冲冲地就进来了。 眼看宋一和卫三脸色都有些诡异地站在那,自己凑过去一听。 哎哟尼玛…… “你再让我亲一下,就一下,亲完我就走……” “刚才那下不算,你得再让我亲一下。” “哎,我的腰带又散了……” “你真的不跟我去啊,可我都已经开始想你了,小棒槌你没有良心,你让我摸摸看你的心肝还是不是热的……” 最后韦玉忍无可忍,一脚踹了门:“你有完没完!都等着你呢不知道是不是!” 宁昭昭刚被压到桌子上面红耳赤地想把他伸进自己衣服里的手往外拉,陡然遭逢此变,吓得一爪子就挠了上去! …… 片刻后,脸上被挠了两道爪子印的颜清沅黑着脸出了门。 走到门口还依依不舍地回头道:“我尽量回来看你,你别乱跑知道吗?不是说不让你出去玩,出去玩多带几个人,现在世道乱着呢。” 宁昭昭已经被气着了,指着他道:“赶紧滚!” 颜清沅默默地滚了。 韦玉瞅了他一眼,嘟囔道:“你能不能别这么丢人?早不是还说这种事情得自己偷着乐吗?你不是还说不能让她看不起你吗?你说你犯贱怎么就这么心安理得呢?” 颜清沅一路没吭声,直到出了别院。 “韦玉。” “……啊?” “你刚才说了那样的话,很容易让人恼羞成怒知道么?” 韦玉:“……老子是心直口快。” “很好,我现在恼羞成怒了。”颜清沅淡道。 “……” “还有,我们夫妻的私房话,那叫闺中之乐,你突然踢门进来,是很没教养的,知道吗?做了这么没教养的事,还敢‘心直口快’,很可能会被‘恼羞成怒’的人给打死的。” 韦玉呆滞了。 “最要命的是,你吓着我女人了。” 韦玉受惊,退后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颜清沅笑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一起下运河吧。先挑十天的淤泥。免得旁人都累死累活,就一个人天天高高兴兴地在河边溜达。” “!!!” 宋一和卫三都是忍俊不禁。要知道韦玉是最爱干净的。开了河以后岸边经常有河鲜,就在离他三步路远的淤泥里蹦跶,他都不会过去捡的。 “你休想!”韦玉咆哮道。 “不然啊,我就把你丢到粪池里游一圈,十天淤泥就不用挑了。”颜清沅心情很好地道。 嗯,这一招是跟棒槌学的呢。 韦玉震惊于他的不要脸,未语泪先流:“颜二,你好,好,好……” 好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这人的脸皮已经这么厚了,大概骂他什么他都无所谓了吧! …… 别院,宁昭昭睡了个回笼觉,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 出门走到院子里,发现齐闵和一群孩子在花园里呆着,旁边还放着不少奇怪的轮子啊,木头啊…… 他手里拿本什么书看得直皱眉。 宁昭昭好奇这小子也有这么勤快的时候,凑过去一看。好嘛,这小子在看做木工的书籍呢。 “你想做什么?”宁昭昭问。 把齐闵吓了一跳,看到是宁昭昭,他讪笑了一声,脸色有些不自在地道:“想给父皇做个轮椅。” 阿彤道:“轮椅怎么做,婶婶知道吗?” 宁昭昭本来想骂这个庸人齐闵,可看到他一脸慈爱地摸阿彤的头,又觉得,算了吧…… 毕竟是在他的孩子面前,他现在做的又是孝顺的事,对孩子也事个榜样,百善孝为先嘛。 “轮椅我不会做。不过这个不难,你们一起研究一下,总会学会的。” 阿彤笑道:“嗯,我看也不难,就是在椅子底下加两个轮子。” 宁昭昭大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和颜清沅的事,还得给皇后一个说法。宁昭昭也就没有在花园里多停留,不多时便去了皇后那里。 不过这个点儿,皇后正在喂皇帝吃药呢。 看见宁昭昭,皇帝显然还有些阴影,顿时面色大变! 皇后回过头看了一眼,顿时有些无奈,道:“昭昭啊。” 皇帝道:“你,你让她走,让她走!” 秦皇后连忙放下药碗,道:“好好,皇上别生气,别生气。昭昭先出去吧。” 实在是……昨天在地上爬了,也是伤筋动骨的。韦玉来看过他,态度十分恶劣,好像是把他给气着了。 一国之君弄成这样,只恨不得自我了断算了! 秦皇后现在也不敢对他说什么重话。 宁昭昭嘟囔道:“走就走呗,好像谁愿意看见你似的。我是来找我母后的,又不是来看你这个昏君的。” 皇帝:“咳咳咳!” 皇后连忙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一边给宁昭昭使眼色。 宁昭昭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了。 秦皇后也有些尴尬,道:“您别跟孩子一般计较。” 皇上咳停了,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秦皇后皱了皱眉,眉宇之间都有些排斥和厌恶。 “罗衣,你说,朕真的是个昏君吗?”皇上几乎是有些嘶哑地问她。 “皇上登基前十年,励精图治,也办了不少大事。那个时候,大伙儿都说皇上是一代圣贤。皇上又怎么会是昏君?”秦皇后淡淡道。 “可,可朕……” 秦皇后最终掰开了他的手,低声道:“皇上,不管怎么样,您始终是一国之君。还是不要多想了。” 齐帝感觉得到她的冷漠和疏离。说来可笑,当年的秦罗衣多么任性霸道,他也从来没有这种距离感。 想到玉仪……他心下黯然。 当初是激烈的冲动,想要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女人一个交代,并且天真地以为这天下只她一人是真心。他昧着良心装聋作哑,她若值得,或许他对不起天下人总算对得起她。 曾经愿意以一世荣华和权力的巅峰,回报宋慧心最甜美的那段年华。 可是……如今回想起来,却只是一个笑话! 秦皇后仿佛忘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依然冷淡地给他喂药。 口中的苦涩已经麻木,皇上想,她或许恨他,也或许根本不指望他来日再给她什么回报,可她还是……照顾他。 大约,就算是怨偶,也脱不开是夫妻罢。 “忠王……下运河去了?”他没话找话地道。 “嗯。”秦皇后淡淡道。 “王妃……为何不跟着去啊?” 秦皇后的手一顿,然后冷笑,道:“王妃去能帮上什么忙?挑泥还是做饭?其实跟去不过是添乱,大家都心知肚明。她何必学人家装模作样?” “……” 知道她骂的是谁,齐帝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还是喃喃道:“怎么也是一片心意,没有功劳也是苦劳……” 还在为当年的宋慧心辩解似的。 秦皇后淡道:“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反正你们这些蠢男人大约就吃这一套。” 齐帝噎住。 秦皇后明显不耐烦起来,加速喂了他几口药,然后敷衍地给他擦擦嘴角,道:“皇上好好休息吧。” 说完就想走了。 齐帝急道:“罗衣……” 秦皇后的动作一顿。心想他现在沦落至此,倒是知道依赖她了。真是可笑。 “罗衣,你是不是没有告诉闵儿,朕……” 秦皇后听到这句话,浑身僵住。 半晌,她回过头,冷冷地看着他,道:“闵儿不聪明,也荒唐。他不能做太子,以后也不能做皇帝。你从小就让所有人都在他身边这么说他。我这个做娘的也很失职,竟然放任他就这么自暴自弃……你知道吗?他还在花园里给你做轮椅呢。这孩子其实也没有这么一无是处,他的心地,总还是好的。” “罗衣……” “我不会告诉他真相。痛苦的人太多了,我不需要再多一个我的亲生儿子。” 259.第259章 龙生九子 躺着的时间长了,齐帝也渐渐想清楚了。 起初他不过是出城狩猎时,不慎坠马受伤。狩猎是宋慧心安排的,随从也是宋慧心一手打点的。被抬回宫后,他昏迷不醒,御医也是宋慧心安排的。 无疑,他是被喂了药。宋慧心想要他不再醒过来。 然后呢?他被忠王带到别院。忠王医术卓绝,很快就让他醒了过来。 可他为什么浑身动弹不得? 大约,忠王就是想让他醒着,让他看着,听着,痛苦着吧。 齐帝苦笑。 他生了不少儿子。齐闵无能懦弱,齐沅城府深沉辣手无情,庆王齐辰冲动莽撞…… 哪一个,真的把他当成父亲看? 这时候,身畔传来一阵药香。 齐帝回过神。他知道那是秦罗衣。 这也是他阵子,唯一愿意见到的人。 或许她并不知道她亲手喂给他的,是毒药吧。 “皇上,闵儿的轮椅做好了,吃了药,能推您去花园里走动一下。”秦皇后淡淡地道。 齐帝回过头看着她,心中的滋味十分复杂。 “忠王也在。他回来看王妃。”秦皇后道。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皇帝被搬到了轮椅里,齐闵亲自推着他出来了。 皇帝对齐闵的态度倒是好了很多,起码不会动不动就破口大骂了。 齐闵低声道:“原做了一个,没有这么好的。是二皇弟来了之后,弟妹央着他来修了修,才这么舒适。” 齐帝看了他一眼。 齐闵兴高采烈地道:“二皇弟果然聪明绝顶,许多东西看着复杂,他一下就弄懂了。” 正说着,就看见颜清沅和宁昭昭在花园里嬉闹。 宁昭昭眼角扫到他们远远地过来了,有点尴尬地想挣开某人的怀抱,低声道:“你爹来了。” 他捧着她的脸笑道:“我上山本就是来看你,统共就这么几个时辰,你还让我花了那么长功夫去给那老不死的做轮椅……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 宁昭昭费解地道:“那是你老子吧,又不是我老子,怎么就要我补偿你了?” “谁把他当老子啊?棒槌,你难道把他当公公?” “……” 他亲着她的脸,嘟囔道:“你要是不高兴咱们就回屋吧,嗯?我挺想你的。” 宁昭昭恼道:“走开,你想都别想!” 现在的颜清沅变得极其没有安全感,黏着她就不肯放下,有时候明明笑着,眼睛里却有些惶恐和不安。宁昭昭后来知道他那时候是真的被砸成重伤,到现在还偶尔要吃药……内疚之下又有些心疼。 他自己说的把她放在山上,绝对不会再关着她。宁昭昭后来发现身边的人会定时向他汇报,她每天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可只要想到他是怎么从鬼门关爬回来,又心软几分。 所以他再这样,她也由着他去了。 只盼来日方长……能安抚他的伤。 眼看齐闵推着皇帝过来了,宁昭昭终于受不了了,拉着他转了个身,踮起脚有些脸红地亲了他一下。 颜清沅愣了半天…… 宁昭昭低声道:“我回房去等你……你跟他说两句话。” 说完她就走了。颜清沅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眼中发沉心中发紧。 他其实很怕啊……怕自己的阴沉和疯狂的独占欲会毁了她。可不管他怎么告诉自己应该稍稍松开手,可又那么害怕再面对她的背影。当初他病在榻上的时候有无数次就是梦见她离开那天的背影然后惊醒。 直到齐闵推着皇帝上前,齐闵笑道:“二皇弟。二皇弟跟弟妹的感情真好。” 颜清沅回过神,神色间就变得有些冷淡和疏离。 齐帝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闵儿先下去吧。我有几句话和你弟弟说。” 齐闵下去了。 颜清沅反而有些费解地看着他,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齐帝到底是一代君王,这点场面还是能撑得住的,他仿佛没有听见自己的亲儿子语气里的讥讽意思,只道:“你便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也该对朕客气些。毕竟,朕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颜清沅很直接地道:“我就是把你毒哑了又如何?” “……” 颜清沅不耐烦地道:“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他还要去看他的棒槌呢。 皇帝也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道:“大齐百年经营,皇家暗卫,嫡系兵马,不是那么好一一攻破的。他们在宫内,你在宫外,哪怕你现在挟持了朕,有西南兵马,半块兵符,公孙氏相助,你也只能避在这儿修运河,而不可能一举挥兵进宫。朕说得对不对?” 颜清沅淡淡看着他。没错,他还在蛰伏,还在等。他并不想真的发动一场大战,将大齐百年皇都毁于一旦。 因为现在没有把握。宋氏和他,隔着京城遥遥相望,正旗鼓相当。 颜清沅低声道:“你还有一块兵符。还有京城隐藏在暗处的三万隐卫,只认你和你的继承人。” 那三万人极其可怕,几乎渗入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隐没于无形。便是颜清沅,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这是大齐皇室在京城编织的一张,横跨了百年的网。 或许他们上了战场没有什么用。可是这张网一旦发动,谁也无法安坐皇城。 现在他们认的,是皇帝的继承人庆王。毕竟,之前的种种迹象表明,庆王是齐帝最钟爱的儿子。 齐帝知道自己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废了,他不可能再回到那个位置上,君临天下。 纵然再不情愿,他也必须重新选一个继承人,为大齐江山,尽最后一点责任。 “其实你和朕很像。你钟爱她,专宠她,足以蒙蔽自己的双眼。为人君者,牵一发动一国。大齐不需要一个再像朕这样的昏君……你自己好好考虑吧,江山和美人,你只选一个。考虑好了,朕可以让你名正言顺。”皇上淡淡道。 闻言颜清沅眯起了眼睛。 过了半天他突然笑了,道:“你不会以为我真想当皇帝吧?” “……” 颜清沅几乎是有些恶意地笑道:“我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信不信?我进京干嘛来的……当然是来报仇的啊!不然你以为,我娘是白死的,颜氏一族是白白被驱逐的?若是你不是皇帝,你以为你配得上我娘一根手指头?当年是你用皇权杀了我娘,今日,我便要把皇权粉碎在你面前,懂么?” “!!!” 颜清沅微微抬起头,望着太阳的方向,淡道:“皇权皇位,不过是我手里的球,我是留着自己玩,还是丢到哪儿去,都随我高兴,你懂么?我也非常乐意在这儿耗着,修修运河,也挺好的。只要能看着你痛苦不堪,能让宫里那对母子寝食难安,我根本无所谓要蛰伏纠缠多久呢。” “还有我的夫人。你也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宋慧心能比得上她一根头发么?”颜清沅恶意地嘲笑道,“你以为我是你啊,会被那种表子骗了?” 齐帝前几天差点被宁昭昭给气出毛病,今天就差点被颜清沅给气死了! 顿时他就坐在椅子里狂咳,几乎要上气不接下气! 这哪里是他的亲生儿子,根本就是颜氏留下来的恶鬼! 颜清沅笑得可痛快可温柔了呢,他低下头,笑道:“你知道么,这世上只有她是我在意的,只有她对我是真心的……你若是不说刚才那些蠢话啊,我或许还不会这样对你。” 那一刻齐帝心中满是绝望! 当初他驱逐秦氏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说的,说这世上只有宋慧心对他是真心的! 这种几乎是刻骨铭心的冷意和万念俱灰,就是秦罗衣当时的感觉吗! “你,你,你……” 颜清沅站直了身子,面对已经脸色发青的皇帝,淡定地让人把齐闵叫来。 他才没心情跟这个狗皇帝在这儿耗着。 …… 宁昭昭却不在自己屋里,而是站在门口听洛氏说皇上突然病情加重,似乎吐了血。 不远处颜清沅晃悠悠地过来,衣服上有些血迹,显然是被人喷上去的,可是他那一脸的无辜…… 洛氏无奈地低声道:“您就让王爷去……给陛下仔细看看吧。” 说完连忙给颜清沅行了个礼,走了。 颜清沅刚给齐帝做了应急处理,明显漫不经心。 秦皇后眼看这不是一回事,连忙让洛氏来找宁昭昭。 果然,洛氏前脚刚到,颜清沅就把人给丢下了…… 洛氏很怕颜清沅,也没敢多留,只是临走一直给宁昭昭使眼色。 颜清沅哪里不知道她是来干嘛的? 此时就看着宁昭昭非常无奈地道:“我就上山呆半天,你不会又把我赶去给那个老不死的看病吧?” “谁让你把他气得吐血的啊。”宁昭昭比他还无奈。 “那你不是也把他气成那样么?”颜清沅漫不经心地道。 宁昭昭淡道:“我陪你去看看吧。他一人吐血,满院子的人都要围着他转悠呢。你不心疼他,总该心疼那些要照顾他的人。” 颜清沅还是有点不情愿。 宁昭昭小声道:“待会儿你下山我送你到山下。” “好。”他绷着脸道。 260.第260章 在车里 宁昭昭推着颜清沅去看了看齐帝。 这老小儿竟然还在咳。 颜清沅利落的几针扎下去,然后开了药。 他竟然就睡着了!还挺安详! 刚才忙得一团乱的人,此时都目瞪口呆,神色之间都有些诡异。 说实在的,虽然都知道颜清沅的第一次治疗不走心,但竟然能敷衍成这样…… 明明是抬手就能办了的事情,他还真就狠下心让老头子差点把肺给咳出来! 不过,谁都不敢说他什么。 颜清沅开了药,就对秦皇后道:“母后,我先下山。” 秦皇后无可奈何地道:“去吧。” 颜清沅拉着宁昭昭的手兴冲冲地走了。 那个而高兴的样子简直让人无语。 …… 宁昭昭被拉着一路狂奔,起初还莫名其妙。这是送行呢,如今时间还早,难道不是应该走得越慢越好吗? 出了院子,他却没有把她直接带下山,而是拐了几个弯,往院子后面去了。 “?” 看到那里停了小马车,样子有些奇特,有点像辇,又比辇大一些,比普通的马车又小一些。 宁昭昭很天真地道:“之前说这山上马车上不来,都是用辇的。你这辆马车做得挺好的,能上得了山,就是带不了多少东西。还有这个马,怎么矮矮的?是专门走山路的吗?” 颜清沅磨了磨牙,一边把她往前带,一边道:“这叫矮脚马,是我最近才挑出来的。运河队,用寻常马耐力不足,用牛又太慢。这种矮脚马正好用。” “挺好,阿彤她们都怕坐辇……你干什么?” 宁昭昭被推上了马车,突然觉得不对劲。这里就一辆马车,驾车的人呢? 他总不会是带她过来体验可爱的矮脚马小马车的吧? 颜清沅很快爬上了车,然后利落地开始脱衣服! “!!!”宁昭昭大惊,“你疯了!为什么要跑出来?” 颜清沅刚脱了上衣,笑着把她抱回来亲了亲,低声道:“你不觉得他们很烦?待会儿那老东西吐血又得叫我,横竖他又死不了……昭昭,你让我亲一会儿。” 此时已经是冬初,他不容拒绝地拥抱住她,低头含住她的唇,肆虐地亲吻。 她被亲得身子微微往后仰,舌尖的刺痛仿佛带起了浑身的战栗,她整个人都微微发抖。 很快他就支起身子,低喘着几乎是急不可耐地解开了她的腰带。 “冷,会冷……”她微微喘息着有些瑟缩。 这轿子本身就是用厚重的牛皮加固的,密不透风。其实也说不上多疼,只是她被脱了衣服,还是会一阵一阵发颤。 颜清沅闻言很快从座位底下取出一张厚重的白虎皮,把她娇怯怯的身子裹了起来。那柔软的皮毛配上她微醺那般的双眼,然后一下血气贲张,凑过去就咬了一口。 宁昭昭吃痛,蜷在虎皮里脸红红地看着他,勾住了他的腰身,喃喃道:“来。” 下一瞬,那男人彻底化身为狼,扑到她身上去一顿又亲又咬。宁昭昭被禁锢在虎皮了不能动弹,他凑过来埋在她胸口甚至一路向下,几乎是狂热地纠缠厮磨她的身体。 原本以为这种野外战场,应该很快就结束的。可是他却耐心得令人发指…… 他慢慢往下然后抓住了她的腰身。 宁昭昭面红耳赤,想扑腾起来,却挣不开那身虎皮! 隐藏在黑暗中的几乎逼近死亡的快慰,她像被包裹的蛹,无论如何挣扎扭动,却只让自己更向他的唇舌屈服…… 最终那阵绚烂炸开,她一瞬间迸出了眼泪,嘤咛着扭动着身躯战栗不已。 下一瞬,他从虎皮里抬起头几乎疯狂地吻住了她,双手隔着虎皮托着她的身子,很快地进入了她几乎着魔地冲刺! 她嘤咛战栗想拥抱他,却仿佛深陷泥沼不可自拔。身体的所有秘密和禁忌仿佛被彻底打开,连她自己都陌生,这个满身大汗放肆尖叫,挣扎着渴求的女子难道真的是她? 偶然想起他从前总是说她不知事…… 那么现在,她是知事了么? 有些底线一旦被打破,也就无所谓怎么样了。 在车里肆意滚了一场,她爬到他身上去亲吻他的汗湿脸庞,和温润的双唇,含住他的耳垂,用舌尖轻轻地挑。 他缠住她的手指逐个亲吻,抬头看了她一眼,翻了个身又把她覆在自己怀里。 再没有比这更缱绻的纠缠了。 颜清沅捧着她的脸亲吻,搂住她的腰身眷恋她每一寸肌肤。 “还能行么?”他低声道。 宁昭昭脸红地道:“地方太小了,腰酸。” 折腾了该有整个时辰了吧?都不知道外面天黑了没有。 颜清沅笑着咬了咬她的鼻子,道:“那我不急,下次换你伺候我,嗯?” 宁昭昭披着虎皮爬起来,半趴在他身上,闻言轻轻哼了一下,嘟囔道:“你以前装得好正经啊,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荒唐的一个人。” 现在她是看出来了,这轿子也是特制的,虎皮也是早早准备好的。看他那花样层出不穷的…… 颜清沅无奈地道:“傻不傻,嗯?夫妻之乐,最正经不过了。” 宁昭昭闻言,眼睛湿漉漉地看了他一会儿,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你要那个干什么?”颜清沅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生小瑜的时候,可疼了。而且我怀他的时候也可辛苦了呢。实在不想这么快又生一个。缓两年好不好,嗯?” 颜清沅不是很高兴。哪个男人听见自己的正妻要避妊,还能高高兴兴的? “那玩意儿,伤身……”他嘟囔着想搪塞过去。 宁昭昭趴在他胸口上低声道:“如果你要这么搪塞我,可我这两年也不想生孩子,那你这两年别碰我?” “……” 颜清沅愤愤地别开了脸。 她看着他有些委屈又不甘心的样子,笑着亲了他一口,低声道:“我以为你不是那么喜欢孩子。” 那时候没见他对她肚子里的小瑜多留情。到了现在也没听他提起要接小瑜回来。虽然现在把孩子接回来的确不合适,但是他过于理性的态度,宁昭昭心里也有数。 “可我喜欢你的肚子。我也要给你接生。” “……去你的。” 不想再听他借题发挥,宁昭昭支起身子,捧着他的脸认真亲了亲。他果然就笑了。 “药可以给你,一个月吃一粒的那种,不伤身。”最终他妥协了。 也许身体的纠缠真的可以打破很多隔阂。宁昭昭好像忘记了此前的争吵和伤心,闻言便低下头咬着他的鼻子吃吃地笑。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啊,老头子还在院子里丢着呢。宫里那对母子俩,也……” 颜清沅闻言轻笑,手在虎皮里留恋地抚摸她的腰身:“棒槌想做皇后吗?” 宁昭昭皱了皱眉,很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才道:“刚知道你想夺嫡,我觉得那也不过是一件小事。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可后来……咱们还是离了心。太多的事情发生,于你可能不过是手段。可是对我来说,却是折磨。皇宫太大,也太复杂,也许总有一天我会再次心痛,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她捧着他的脸,认真地道:“又或者在皇宫那种地方,也没有我以为的可怕。我们现在挺好,以后的事情我不愿意多想。” 颜清沅看着她半晌,最后勉强笑道:“你就是爱多想……王府也好皇宫也罢,又有什么不一样?” 宁昭昭嗤笑翻了个身,道:“不提这些了,收拾一下,我要回去了。” 她蜷着身子跪在狭小的空间里想支起身子,感觉他动了一下,她也没在意。 下一瞬,她突然就被从后面掐住了脖子! 宁昭昭吃了一惊,想回头的瞬间他已经从后面覆了上来,然后不顾她微弱的反抗硬是挤了进来。 她深吸着气,慢慢地放松了身体。 因为姿势的原因,他的深入几乎毫无顾忌,冲撞凶狠甚至带着些歇斯底里。沉重的呼吸弥漫在小小的车厢,令整个车厢的温度似乎又上升了几分。她耐不住得抓住虎皮,用额头抵住座位只想等着他的冲动过去。 他从后面用力抱住她,灼热的身躯覆在她背上有些瑟瑟。 “昭昭,我……” 他的话说了一半,又喘了很久,一手抓住了她左边的柔软。 那是她心口的位置。 “我知道你觉得我是个疯子……” 他咬着她的肩膀,抵在最深处研磨,听她痛苦地喘息,心里才觉得舒服一点。 “可我忍不住呢昭昭,我听见你这么说我忍不住想弄你……你以后能不能哄着我一点儿,嗯?” 宁昭昭被他磨得腿都在抖,忍不住回头看着他。 他有些恶意又委屈的模样,看得人简直想上去咬他。 “颜清沅。”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就有些犹豫地道。 他不动了,就这么看着她。 宁昭昭搜肠刮肚地想着什么甜言蜜语来哄他。烦死了男人都爱听什么啊! “心肝儿,别生气了嘛,我那不是说着玩的嘛。”她厚着脸皮道。 “……” 261.第261章 捉拿逆贼 那天宁昭昭披星戴月地回到别院,一路脸色苍白颤颤巍巍。 秦皇后刚从齐帝那里出来,看到宁昭昭还想叫住她说话来着,谁知道一向尊重她的宁昭昭就跟没看到她似的跑了。 惊讶之后又是无奈。 如今她和齐帝都处于弱势。颜清沅太过深不可测,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想着什么啊。 后宫朝政都被宋氏把持,可是颜清沅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老老实实地修运河。 早期皇上还想让庆王去接替他,可是现在庆王已经摇身一变成为摄政王,自然不会来挑泥巴。颜清沅竟然也就安心在燕明呆着了。 说实在的,有时候秦皇后也在想,若是当初皇上不着急把颜清沅一脉都驱逐出京……或许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吧。 可如今形势已经成了一个死结。尤其是皇上现在能依靠的只有颜清沅,若是能和他配合,绝地反击也不是难事。 然而颜清沅丝毫不哄着皇上也就罢了,今天竟然差点把他气死…… 弄得秦皇后也糊涂了,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想了半天,她也只能叹了一声,想着明天再去把宁昭昭叫来问问。 …… 隔天宁昭昭是被墨珠暴力摇醒的。 “殿下,山下突然兵马集结,打的是西山大营李将军的标志……恐怕待会儿就要上山!” 宁昭昭一下从榻上滚了起来,道:“上山?” “是了,卫三在外头等着呢!” 宁昭昭匆匆披上衣服出了门,竟见秦皇后和齐闵都站在那儿,一脸的惊慌。 卫三脸色很不好看,道:“殿下,他们集结兵马上山,足有数千人。咱们的侍卫只有百人。属下先护送殿下到山里避着……等援兵到了,再做打算!” 齐闵急道:“我们自可避开,可是我父皇……” 卫三道:“事情紧急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我们继续留在这儿,只能坐以待毙!” 到时候别说皇帝,连宁昭昭都得赔进去! 她可是主子心尖上的人,上次出了事,主子连命都差点没了!卫三自然是以宁昭昭为主的。 齐闵虽然从前是个混蛋,却愚孝,此时就大声嚷嚷道:“要走你们走,我是不会走的,我要留在这儿陪着我父皇!” 秦皇后面上有些焦灼之色,看着宁昭昭。 宁昭昭惊了一惊之后倒是很快冷静下来。 她沉吟了一会儿,道:“皇上不能落在他们手里……你先去把人都调出来,挡在前面。母后,你跟我一起去,把皇上先安置好。” 卫三急道:“殿下!” 宁昭昭眸中一凛,道:“去!” 卫三没有办法,只能想着待会儿若是真的短兵相接,他一人先护着这位任性的王妃的撤退,其他的人死活是管不了了! 秦皇后面色终于有些松动。她只是个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犹豫和心软。内心最深处,大约……也不忍放下现在只能任人宰割的齐帝。 很快,卫三清点了别院护卫,大约百余人。虽然个个都是精英,可以抵御最残酷的刺杀,然而对方出动了正规军,真要硬碰硬却只是以卵击石…… 宁昭昭带着秦皇后和齐闵跑到齐帝那个屋子里,利落地打开了床板的隔层,然后把齐帝给推了进去。 齐帝:“……” 怎么有种被推进棺材里,还要盖棺的感觉? 这古人的床,制作考究的,打开上面一层床板,底下都有个隔层。有时会用来存放衣物,和一些平时用品。 别院怎么说也是皇家配置,床大,隔层也大。齐帝躺在里面,正合适呢。 秦皇后解释道:“西山大营的兵马在山下集结……殿下便委屈些,先在这里躲一躲。” 宁昭昭道:“不许说话不许咳嗽不许放屁,不管听到什么不许尿裤子……听见了吗!” 说完,不管齐帝的脸色又难看,她咔嚓一声盖上了床板,然后又和秦皇后一起把床铺好。 当下她们带着婢女,以最快的速度,开窗通气散掉一屋子的药味,消灭齐帝在这里的生活痕迹。 那张轮椅也被墨珠劈得粉碎,变成一堆烂木头丢在院子里,完全看不出来曾经试是个轮椅。 齐帝躲在夹层里,听见宁昭昭大声吩咐让人去把轮椅劈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抽痛了一下。 西山大营李勋带兵上山,很快就遇到了阻碍。 卫三带着装备齐全的侍卫,层层护在了别院外。 李勋微微眯起眼睛,一眼望到了卫三身边的那位绝色妇人。 她浓密的长发梳成归心髻。明明是最普通的发髻,又没见什么首饰,可是她青丝如墨,宛如上好的锦缎,怎么看都是说不出来的妩媚撩人。蓝色长裙包裹着修长丰腴的身躯,只是这么站着,也让人恍惚能看见她的纤腰长腿,胸前一抹雪白更是醉人。 这就是忠王妃……端王的外孙女昭阳郡主宁氏。 李勋皱了皱眉。他未料这妇人会亲自带着侍卫迎出来。 “来者何人。” 李勋上前拱了拱手,道:“末将李勋,见过忠王妃。末将是奉了摄政王和贵妃娘娘之令,搜查别院,捉拿逆贼。还望殿下给末将行个方便!” 宁昭昭居高临下,冷冷道:“这里是皇家别院,如今住着皇后娘娘,和大皇子齐闵。另有七公主十二皇子和小皇孙小郡主,岂是你们说搜就搜之地。便是摄政王在此,只怕也需得恭敬地给皇后娘娘见礼吧。你奉了贵妃娘娘和摄政王子令,来冒犯皇后,李将军是不是弄错了?还是说,贵妃娘娘当真如此藐视国母,以下犯上?” 李勋皱了皱眉,也不跟她吵,只道:“皇上病重,摄政王代为处理政务,贵妃娘娘已掌凤印……王妃还请行个方便,捉拿逆贼要紧。不然,休怪末将无礼了。” 卫三立刻带着兵器上前了一步,双方兵器出鞘,剑拔弩张! 李勋到底还是有些忌惮端王,此时对方兵力虽然远不及自己,却还是眉头紧锁。 宁昭昭挥开卫三的兵器,慢慢上前了三步。 “殿下!”卫三急道。 宁昭昭微微俯下身,看着李勋:“我是皇族之妇,尊卑纲常,至死我也要守的。你若要是带着你手下的兵马硬闯,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看李勋僵住,卫三心中是有些震惊的。 他从来没料到宁昭昭竟然会有这份胆识和魄力…… 但这样僵持,也不是个办法。就算是拖时间,也拖不了多久。李勋人多势众,就算暂时忌讳端王,恐怕也很有把握,把她生擒控制住,然后再带人杀入别院…… 宁昭昭突然笑道:“将军为朝廷办事,我也不想与将军为难。将军要搜查逆贼,而我要保护皇族的尊严。我有个提议,我们二人皆可的场所有,不知将军有没有兴趣?” 李勋心道听听无妨,实在不行,待会儿还可生擒了她,到时候再去向端王告罪便是。再则,王妃美丽柔弱的形象,实在很难让人有戒心。 “王妃请讲。” “将军的大军若是进院翻找,跟抄家何异,皇家颜面何存?将军不如带两三位亲随,我只带两个婢女。其他人一律留在院外。将军和我进院去搜查。如何?”宁昭昭慢慢地道。 李勋沉默了。 宁昭昭笑道:“将军不要多疑。这别院统共也就这么大……里头现在只剩下皇后娘娘和诸位皇子皇女。何况,我必定贴身跟着将军。若有变故,将军随时可以以我为人质。” 被一个女人这么说,李勋面上也有些下不去了。再则若是忠王妃一直在身边,抓她为人质是轻而易举。这个别院内外都是忠王的人,抓了她比抓了皇后还管用…… 稍一犹豫,李勋点了头。 “如此,劳烦王妃带路。” 说完,他点了两个亲随,慢慢向前。 宁昭昭带着墨珠和断臂碧芹等着。 李勋走近了,低头看了看不过到自己肩膀的女人,眸中沉沉:“王妃好胆色。” “过奖。” “不过这侍女既断臂,又如何服侍王妃?不若换了吧。” 呵,看来是起疑了。毕竟一个王妃身边会带着断臂的侍女,的确不太正常。 “她为救我断臂。便是她不如从前能干,我也要留住她,让她做我身边的大丫头。”宁昭昭淡道。 李勋还不放心,道:“不知是否方便,让末将看看您这位婢女的手?” 宁昭昭不耐烦地道:“碧芹,把手伸出来。” 碧芹点了头,然后伸出仅存的那只手。白白嫩嫩,有些薄茧,但看着也不像习武之人的手。 李勋放了心,再看看宁昭昭的表情,有些尴尬,道:“失礼……殿下乃是坦荡之人。” 宁昭昭深吸了一口气,道:“走吧。快点搜完,你们给我快点滚!” 李勋:“……” 卫三有些不放心,道:“殿下……” 宁昭昭抬了抬手,道:“你带人在这儿等着。若是他们敢冒犯,你们便是一把火烧了别院,把我和皇后娘娘都烧死在里面,也好过受今日之辱!” 卫三:“……” 李勋连忙道不敢。 262.第262章 关门打狗 当下宁昭昭带着李勋和他的两个侍卫进了门。 别院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不小。当初是为了避暑而建,枝叶繁茂,幽中取静。因此李勋一带人进来,就觉得这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不远处,秦皇后和齐闵已经立在院子里,洛氏护着几个孩子站在一边。 院中下人也多是年纪不小的老人,和不过垂角的儿童。个个衣着朴素,面容憨实。 李勋曾经多次进宫请安。宫中宋贵妃如今已经披上凤袍,自立为皇贵妃,掌着凤印。那种奢华和此处的清淡朴素,形成鲜明的对比。 作为将领,李勋还是给皇后请了安。目光落在洛氏面上,略一停顿便移开。 可是那种轻视和若有所思还是让洛氏有些尴尬。 将领的风格大多都带着侵略性。成王败寇,他也见惯了,此时看着洛氏的眼神也像是看猎物的那种眼神。 忠王妃艳冠京城,他不敢多看。可是废太子妾明显任人宰割,现在动不得,也不妨碍他先多看几眼惦记上。 宁昭昭看出来了,眸中微微一沉,笑道:“将军,请吧。” 她引着李勋慢慢离开了皇后他们身边。 “大院落一共九套,外围基本空置。内围有皇后娘娘的居所,我的居所,大皇子的居所,洛氏和孩子们一起住。将军这是要挨院搜,是想从内到外,还是怎么样?” 李勋告了一声得罪,才道:“就从皇后娘娘的居所开始吧。” 那里是藏了齐帝的地方。 宁昭昭笑道:“可以。” 去哪里都一样,不妨碍她动手。 李勋惊诧她的果断。之前收到消息齐帝确实躲在这里……难道是传闻有误? “劳烦王妃带路。” 他行了个军礼,垂眸的瞬间目光落在她的胸前,眼神便有些变化。 宁昭昭感觉到了,但只是转了个身走在前面。 李勋慢慢地跟着她。 渐渐的心思也被勾远了,比原来放松了不少。 宁氏的美艳在京城非常有名。而她也不喜欢和那些贵妇名媛打交道,觥筹交错的场面甚少见到她。尤其是成亲以后,她一直深居简出…… 李勋也是见过大排场的人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在脂粉堆里滚出来的。此时看见这位,身上没有半点脂粉气,容貌精致身材火辣的王妃,一时之间觉得很是新鲜。看她的背影就觉得曲线玲珑,走动之间双腿修长若隐若现…… 他正心猿意马,走进了屋子,就听宁昭昭道:“这里便是皇后娘娘的居所,将军请随意。” 李勋回过神,道:“有劳王妃……” 话音未落,身边两个侍卫突然闷声倒下了! 兵刃几乎贴耳而过,李勋是身经百战之人,凭借本能险险避过,刀锋擦伤了脸颊! 他眸中一沉,伸手向就站在他面前的宁昭昭抓去! 眨眼的功夫眼前突然闪过一段尖锐的银光,他的手一下撞了上去,痛呼一声缩回来便见了满手的血! 他看着眼前抚着长鞭冷笑看着他的绝色女子,轻嗤了一声,道:“没想到王妃竟然还能动武。” 墨珠和碧芹第一次偷袭失败,如今分立两侧,和宁昭昭一起呈品字形包围。 眼下只能硬碰硬了! 宁昭昭冷冷道:“你若是弃械投降,我可以让忠王留你一条狗命。” 李勋大笑,道:“王妃未免天真,你的侍卫都在外头呢,难道您当真以为靠三个女流之辈就能制住末将?” “那你试试看好了。” 下一瞬,墨珠率先扑了上去。 李勋是已经成名之将,身材魁梧,杀气凛然。墨珠的身手略逊一筹,又是不能讨巧喜欢蛮砍的类型,拼的是力气和气势,两人打起来气势惊人! 碧芹断臂之后,在这么小的房间里反而施展不开,护着宁昭昭一路后退。 看着他们酣斗,李勋吃惊这婢女身手了得,已经动了撤退的心思。只要退出门便可直接发动大军围院! 宁昭昭看出来了,连忙道:“关门!” 碧芹扑上去关了门,李勋反而向宁昭昭的方向扑了过来! “殿下!”墨珠隔得远救护不及,失声惊叫! 宁昭昭沉默以对,迅速后退站上了椅子。 李勋嗤笑一声,心里明显觉得她这个举动蠢极了! 下一瞬他的手几乎碰到了宁昭昭的裙摆! 宁昭昭不退反进一脚就踢中了他的下盘! “!!!” 李勋未料皇族贵妇竟然也知道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因为位置的原因他一脚被踢得实实的,顿时双眼爆突! 宁昭昭冷笑一声,银光缠住了他的脖子,撑着他的肩膀往后一跃,灵活地转到他身后落地,然后扯住银光往前爆冲! “轰”的一声,李勋倒地。 墨珠和碧芹分两侧冲了上去把他死死按住,宁昭昭一脚踩着他的脸狠狠地拽着银光。 “绑起来!”宁昭昭咆哮道。 李勋眼睛爆突脸色发青,那只穿着樱色绣鞋的小脚还在拼命踩他的脸,挪来蹭去差点把他的脸踩扁! 直到被人绑成了个粽子,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此时披头散发,美艳更添几分的忠王妃在他眼中已如恶鬼一般! 宁昭昭废了大力气逮了这小子,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先给了他两鞭子:“个王八蛋二流子,你特么再瞪眼啊,你再瞪啊!” 李勋:“……” “哟,你个小杂种,还敢盯着人家洛氏看是不啦?你还敢看老娘的胸老娘的腿是吧!老娘先扎了你这双狗眼!” 说着就想扑上去,李勋大惊失色,好在她被墨珠一把拖住拉了回来。 李勋的内心崩溃了! 刚刚还是艳绝京城的名门贵妇,优雅贞烈,怎么眨眼就变成这样了! “……您就算抓了末将又有何用?别院已经被包围了,你们统共就这么几个侍卫,难道还能逃出生天去?” 宁昭昭挣开墨珠,冷笑道:“不急,你先说说。” 她附身蹲在李勋面前,和他对视:“宋氏来让你找什么逆贼,嗯?找皇上是吧?” 李勋眯起眼睛,沉默不语。 “看来李大将军现在已经是宋氏嫡系了啊,这么机密的事情都让你知道了。你来说说,找到皇上以后,她让你怎么做?” 李勋还是沉默。 宁昭昭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杀了你你也不说啊,嗯?” 李勋扭开脸,冷嗤了一声。 突然感觉一只小手摸上了自己的大腿……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果见那只几乎完美的柔荑顺着他的腿慢慢往上…… 碧芹大惊失色:“殿下,殿下摸不得,摸不得!” 王爷知道了要杀人的啊!! 李勋的眼睛渐渐充血! 宁昭昭凑过去,圆润的鼻尖看起来纯真可爱极了。 她笑道:“我不会杀了你的。可你如果不说,我会阉了你的。” “!!!” “或者我去院子里随便找个男人来走走你这后门啊。老听说那些什么龙阳断袖啊,我还没见过呢,正好你让我见识见识……” “!!!” 宁昭昭露出了恶意的笑容,抓住他翻了个个儿就想脱裤子! 李勋杀猪那般叫了起来:“你敢!你敢!你怎敢如此侮辱大将!” “成王败寇不就是你们的道理啊,嗯?女俘虏上过不少吧?没想过有天你会让人上?” 最终他裤子都要被脱了,碧芹吓得都尖叫了。 李勋妥协了…… 再这么拖下去也无益处,只会等来忠王援兵。到时候他的部下放火烧院,他就算死,也不能衣衫不整死在男人的底下吧! “哦,那行了,继续刚才的问题。你来找皇上的?” 李勋被反绑了双手趴着,裤子脱了一半,喘着气道:“是。” “找到了然后呢?宋氏怎么吩咐你的?” “找到逆贼,格杀勿论……再一把火烧了别院,宣布皇后葬身火海。” 宁昭昭眸中一沉:“然后再宣布皇上殡天,庆王继位,宋氏就成了皇太后?” 李勋冷笑道:“你现在抓了我也没用。我的部下已经开始打算烧院了。我不知道你把逆贼藏在哪儿,到时候一把火烧了别院,我能和艳绝京城的忠王妃死在一块儿,做鬼也能风流呢。” 床板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剧烈地动了一下。 李勋吃惊:“那是什么东西!” “关你屁事!”宁昭昭冷冷地道。 “……” 她迅速陷入了沉吟。过了一会儿才道:“脱光他的衣服,把我给我推到院外去。” 碧芹墨珠:“……” 李勋:“!!!” 宁昭昭摸了摸下巴,道:“你是已经打算死在这院子里,好保你李家富贵荣华了是吗?我觉得你的部下大约也不会爱惜你的性命。不过他们会不会爱惜你的名誉啊?我想试试看。” “反正都是要死的啊。”宁昭昭道。 她很快扒了李勋的裤子! 冬初的天气,李勋被扒得身上只剩一根腰带,五花大绑拉出房。 那画面实在是…… 碧芹默默低头看自己的鞋,墨珠在前面拉绳子。 经过院子的时候宁昭昭咋咋呼呼地道:“别看别看!担心长针眼,洛氏你快把孩子们带回屋!” 众人:“……” 走到门口,宁昭昭叫了停。 263.第263章 援军到来 宁昭昭看着一脸羞愤欲死,被塞住嘴的果男李勋,非常认真地道:“你要知道,我开了这扇门,你我就没有退路了。” 李勋只能从鼻子里喷着粗气,挣得浑身肌肉发紧,瞪着她,试图用眼神将她凌迟! 宁昭昭道:“现在开门,你的部下会看到你这副狼狈的样子。然后呢,我会当着他们的面阉了你……史书里会怎么写?西山大营统领李勋,帮着宋氏谋反,然后被脱去衣物,阉割于众人之前,羞愤而死?” “!!!” 宁昭昭笑得可开心了,道:“把他嘴里塞子拔了。” 墨珠应了一声,拔了李勋嘴里的布条。 宁昭昭的手放在门上,做出一副随时要打开的样子,低声道:“好了,你就站在这儿,听着。如果他们要攻进来,你最好给我制止他们。不然,他们攻进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 她让墨珠用绳子套住李勋的脖子,一端挂在门上,结成灵活的活结。只要从外面一开门,李勋就会被开门的力道带动吊起来飞向门口。 弄清楚她的意图,李勋狂怒,却不敢大声嚷嚷,怕把门外的人引进来,然后自己光溜溜的飞扑出去正好打在自己部下的脸上! 绑好之后,墨珠就退开了,任由他暴躁地挣扎撕扯。 碧芹红着脸道:“殿下,您别看了。” 宁昭昭露出了极其不屑的表情,道:“你不好意思什么,嗯?就那那点东西,简直不够看好吗?” 李勋:“!!!” 不久以后,等在门外的人有些焦急,已经开始吵了起来。 宁昭昭看了李勋一眼。 李勋被折磨得已经快奔溃了,此时只恐自己的德行让部下看到,连忙出口阻止了。 门外的人虽然疑虑,但是军人的服从是天性,最终还是先压下了那波风头。 李勋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宁昭昭,一边不断地挣扎着自己身上的绳索。 他几乎是有些凶狠地道:“你这是在拖时间?我告诉你,就算是忠王得到消息,带兵赶上山,最快也要半天。就算他们上了山,我们已经入了内围,忠王在外,他们也是出于弱势的!” 这话刚说完,门外突然喧哗声大起! 李勋大惊失色,万万想不到他们的援军竟然可以来得这么快! 不,这不可能…… 宁昭昭慢慢走了过来,冷笑道:“你说我在等忠王来援?不好意思,山下不远便有一支军队……你似乎忘了,我在嫁入忠王府之前,还是端王府郡主!” 然后,宁昭昭隔着门大喊:“卫三让开,让他们开门!” 门外已经是两军交战,卫三等人虽然守住院门,外层还有自己的人把敌军包了饺子,但西山大营毕竟人多势众,多多少少还是有人能杀进来。 听见那个女子在门内的声音,卫三下意识地就让开了,对方的一个副将连忙冲过来,一脚踹开了本来就虚掩的门! 下一瞬,活结被启动,门外飞出一个大肉盾! 副将:“!!!” 不远处带兵来援的萧佐:“……” 如今短兵相见,山中火光弥漫,厮杀之声几乎震动山野。 宁昭昭提着鞭子出了门,吩咐关上大门,视线扫过泛灰的天色下的战场。 那一年成名之将李勋,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自己一再轻敌,先是被一个女子俘虏,受尽折辱,竟然还错算了敌方援军,两千人马已经攻到院门口竟然还被人给包了饺子! “殿下……”卫三低声道。 “你吩咐侍卫守住院门,结成人盾。杀敌之事交给萧将军。” “是。” 很快,刚才混乱的侍卫队集结在院门前结成人盾。 萧佐呼喝了一声,很快投入厮杀。西山大营众将士因主将太过惨不忍睹,那捆了一身的绳子解了半天没解赶紧,厮杀之中方寸大乱,很快就被对方占据了压倒性优势。 期间宁昭昭一直站在侍卫队的护卫之中,冷静地看着这场厮杀。 夜幕降临,战争结束,西山大营丢盔弃甲,李勋第二次被生擒…… 颜清沅带人赶上山,遇到的是正在和萧佐说话的宁昭昭。 四下士兵还在清理战场。 宁昭昭显得很有精神,听到有人高呼“忠王”,她回过头看到颜清沅双目幽深地站在那儿看着她。 “阿沅!” 她撇下萧佐匆匆奔向他,一头扎进他的怀抱。 颜清沅的心跳得很快,低头看着她半晌回不过神来。他离得远,没想到西山大营的人竟然能绕过山下驻扎的西南兵先上了山。 当时他得到消息,为时已晚,心肝都冷了几分,马不停蹄地赶上山看到她好好地站着,至今觉得一身冰冷还没有回温。 李勋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泼妇娇弱地扑进他夫君的怀里一通乱蹭! “你不知道这些人,好坏好坏的,突然就杀上山了,还说要放火烧死我们……” “吓死我了,他们乌压压的好多人呢。” 颜清沅回过神,然后扶住她的双肩,看了一眼旁边依然只挂着一块腰带的李勋,低下头,道:“昭昭,你告诉我,他的衣服是谁脱的?” “……” 萧佐凑过来,笑道:“你不知道刚才多热闹,这小子的副将一打开门,里头就飞出来一堵肉墙,直拍他脸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吃一嘴毛……” 宁昭昭尴尬地笑了笑,退后了一步,道:“你们先收拾,我肚子饿了要吃饭……” 说完就想赶紧溜走啊! 颜清沅哭笑不得,伸手想摸一下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又撤了回来,道:“先回去,把院子里收拾好。” “……嗯。” 宁昭昭其实也很不愿意站在这种地方,想走的时候碰到他的手,被冰得吃了一惊。 颜清沅抽回手道:“快进去。” 她面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其实她一点都不害怕啊……他怎么反而又吓成这样了? 她很快带着侍女回了院子。 卫三还凑过来跟颜清沅火上浇油:“没想到殿下竟然智勇双全,先把李勋那小子骗进了屋,然后拔光了丢出来砸了他们自己人一个措手不及……” 宁昭昭抓紧时间快走了几步,几乎是用跑的跑进了院! …… 回了院子以后,秦皇后等人还在院子中间等着,一脸的焦虑。刚才门外的动静实在太吓人了…… “昭昭……”见她活蹦乱跳地进来了,皇后也松了一口气,连忙把她拉过来,道,“上天保佑,你没事就好。他们人呢?” “您放心,援军到了,西山大营败了。都别害怕,先去生火做饭,这都饿了半天了。皇兄,你跟我去把皇上抬出来。” 几个孩子刚刚被赶回屋,此时又都跑了出来,围在院子里。小脸上已经不见了从前的天真灿烂,眼中充满了惶恐和惊魂未定,即使是最小的小皇孙齐湛,此时也没有从刚才那场惊变中回过神。 阿彤突然搂住了要走的宁昭昭,哽咽道:“婶婶!” 几个孩子突然都放声大哭。 宁昭昭怔住。 秦皇后仰起脸,长叹一声,也慢慢落下泪来。洛氏和齐闵也低下了头。 也许这些孩子,这辈子也不会忘记这场苦难,和只能任人宰割的无力。 宁昭昭轻叹,抚摸阿彤的头,道:“阿彤别怕,坏人已经走啦。这些事情都会过去的。” 阿彤哽咽着点头,又忍不住凑到她怀里去好一通哭。 最终还是皇后先回过神,道:“都别站着了,已经没事了。快去准备晚饭迎接忠王和诸位将军……闵儿你去把你父皇抬出来。” “嗯。” 不多时,宁昭昭和齐闵到了房间,把在隔层里关了半天的皇帝扒拉了出来。 这老头子还直哆嗦。 宁昭昭奇道:“您是想如厕?” 憋了一下午没尿了吧? 顿时齐帝就要咆哮,他是被气的好吗! 可是刚要咆哮出口,突然感觉还真的是很想如厕…… 他顿时变了脸,咬牙切齿地道:“你,你先滚出去!” 这也不能怪他,他常年居于上位,有些说话习惯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此时又气又(尿)急,顺口就骂出来了。 宁昭昭嘟囔道:“竟然叫我滚……你以为我稀罕看你如厕啊?” 说完丢下气呼呼的齐帝,跑了。 齐闵尴尬地道:“父皇别生气……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嘴坏了些,可是心地是好的,也温柔娴淑。平时也帮着洛氏抚养那几个小的。” 齐帝心想,刚才她折腾李勋的时候那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样子你是没有看见!他活了一辈子了,看尽了千年史书,也没见过如此没有廉耻之心的女子啊! 就那个样,和温柔娴淑这四个字能摆在一起吗! 齐帝解决了个人问题,才道:“怎么样了?” 齐闵费力地给他套上外衣,道:“听说是已经退了敌。二皇弟已经赶到了呢。不一会儿就会来给您请安的。” 然而齐帝此时心下却黯然。 宋氏和庆王竟然想要他的命……还想把他烧死在这荒郊野岭,连带着院中的皇后,和几位皇子皇女也不放过!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264.第264章 示威 颜清沅迅速清点了西山大营的败将,抓住李勋在别院面前就斩了首级。 西山众将敢怒不敢言。 “西山大营兵马常驻京郊,在编人马共一万”,颜清沅的视线淡淡扫过众人,冷笑道,“此地活人加上死尸,不过二千。余下八千人何在?” 萧佐道:“当还在营中。” 西山大营是离皇家别院最近的一支宋派军队。 不然,别院一直在西南军的遥望之中,他们根本攻不上来。 也就说,西山大营是唯一一支对别院有威胁的军队。 主将带着两千人马上山,结果被斩杀。其他人若是收到消息,只怕会撤入京城。 颜清沅皱了皱眉,最后留下一句话:“攻陷西山大营,给宋妃一个大礼!” 西山副将不可置信:“忠王,你是想造反吗!” 如今摄政王掌握了玉玺,占据了京城和朝廷,怎么看都掌握了主动权。他在这里挑着泥修着运河,难道还敢跟整个朝廷对抗撕破脸! 颜清沅正往回走,此时闻言就回过头,笑道:“西山一灭,京城就成了一座孤城。我在等你们送上门来,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西山副将猛地瞪大了眼睛:“皇上……这个消息是你放出来的,是你诱我们过来的!” 要放在从前,这种话,颜清沅听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这次,他不知道为什么,脚下一顿,掉转头往回走。 众人惊恐地看着他。 他走到西山副将面前,非常认真地道:“你也别把你主子想得这么傻。我本是想把你们诱进西南军的包围圈,可没想到你主子倒是聪明地往山上来了。他这手将计就计,玩的很不错。几乎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成功了。” 从前他从不解释,任由谣言愈演愈烈,认为他的棒槌就该懂得他包容他。现在么,吃了教训以后,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此时他露出了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道:“我的女人在山上呢。我怎么会把你们往山上引?” 言罢,他转过身,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对萧佐道:“你善后。” 然后就毫不留恋地进了院子。 萧佐自然知道他惦记着什么,心里不禁一通嘟囔。 惊才绝艳的女人为他洗尽铅华乖得像只猫,竟然还让他们这些饱受刺激的光棍汉子来做苦工! 留下这半山死尸让他善后,还让他去攻打西山大营…… 颜清沅推门进了院子,然后很不厚道地,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门外的萧佐:“!!!” 他对萧佐的骂声恍若未闻,脚下轻快地去找他的棒槌。 结果他运气不错,迎面就碰到了正想出来叫他们吃饭的宁昭昭。 他笑着张开双臂,等着她奔过来。 宁昭昭跑到他面前,道:“怎么就你一个啊,其他人呢?” 颜清沅道:“你理他们作甚,快过来给我亲一口……担心死我了。” 她摸了摸他的手的,不像刚才那么冰冷,一边躲闪着他的吻,道:“母后他们在兴头上,蒸了几十锅大馒头……你有本事全吃了啊。” 颜清沅:“……” 最终萧佐他们吃上了软乎乎蓬松松的大馒头! 虽然只是普通的白面馒头,可是国母皇后亲手所蒸,大皇子烧的火,还有忠王帮着发! 这可不是普通的馒头啊,他们吃的都非常满足啊! 萧佐笑称:“今晚别说打西山大营,便是打入皇城,士气也是足足的。” 这几千人马在山上耗着,伸长了脖子等着吃馒头,没吃到不肯走。 颜清沅就无可奈何地跟着发了半个晚上馒头…… 终于把那群讨厌鬼赶走了,颜清沅一脸幽怨地看着宁昭昭。 秦皇后今天心情大起大落,此时还拉着齐闵说话。 宁昭昭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母后,我们先去休息……” 秦皇后回过神,笑道:“去吧,院子里我们来收拾。” 颜清沅含笑把她带走了。 “今天突然被围了院……你就不跟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颜清沅闻言非常无奈,道:“我原是想把他们诱进西南军营……没想到被围上了山。是我大意了。我已经让人去把西山大营连锅端了。从明天开始,这一代就我们掌握。你们的安危也不用担心了。” 宁昭昭闻言有些意外,道:“你这意思,是把京城给围了?那宋氏那边……” 颜清沅不料她这么敏锐,想到刚刚墨珠说的那些话,他皱了皱眉。 虽然墨珠支支吾吾的也没说清楚,可是当时情况凶险,她是如何力挽狂澜,还是可以隐约猜想得到…… 他搂着她亲了一下额头,低声道:“嗯,围了,和他们也撕破脸了。很快这一切就结束了。你什么都别想,我不会在让你陷入那样的危险之中了。” 看来这个无聊的游戏,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宁昭昭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怎么就这么不愿意理你呢?”宁昭昭费了一身力气,结果换来一句这样的话,气得扭开身子先进了屋子。 颜清沅听了连忙跟了上去,凑在她身边嘟囔道:“你快点过来,我一身血腥味难受死了,你来给我洗洗。” 宁昭昭:“……” 直到他进了浴桶,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给他搓背的某人阴沉的脸,犹豫再三,道:“你还生我的气啊,我也不想的。这次的事……只是一个失误罢了。” 宁昭昭有些讥诮地道:“嗯,您老本事可大了呢,一次失误,您自己好好的没事,我是差点给赔进去了啊。” 颜清沅恼道:“你不也脱了别人的裤子……这事儿我们一人让一步,过去了吧,嗯?” 宁昭昭把毛巾甩到水里甩了他一脸水:“你想得美!” 她气得扭了身就跑了。 颜清沅抹了一把脸,湿淋淋地爬出来随便擦了擦身子就追了上去。 “瞧你气的啊,嗯?”他把她捞过来抱到榻上,再放在自己膝盖上,低头亲了一口。 宁昭昭无奈地道:“院门口死了多少人,母后他们没看到,可我看到了啊。很烦人知道吗?” 颜清沅其实了解她。 她今天的作为,也不过是困境之中的反击罢了。 也许有人觉得,他这么圈着她养着她,未免浪费了她的果决和才华。但实际上,棒槌就是棒槌,她无心那些纷争,更没有权欲。所为的不过是家宅清净,守住了自己一亩三分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比如颜清沅以前就天天被她骂,“事儿精”,“怎么这么麻烦”…… 现在他算是摸顺了她的毛,决心圈出一个清静之地养着他的小棒槌,外间怎样的勾心斗角血雨腥风,他都不想让她看见。他的女人是用来宠的,他也不需要什么“贤内助”。 至于这次……那确实,是个不小的失误。唯一庆幸的是她没事,不然他非屠了皇城不可! 他小声告饶,道:“别生气了,我保证善后得干干净净的。你看我吓成这样,你就不心疼心疼我?” 宁昭昭啼笑皆非!她才是应该被吓着的那个吧! 颜清沅把脑袋埋进她怀里,一副求安稳的死德行! 想到他刚才被吓得冰冷的手,她也是无奈了,摸着他的脑袋,低声道:“李勋呢?” “杀了。”他的回答简单明了。 宁昭昭愣了愣,然后才道:“你说宋氏知道西山大营被灭,会怎么样?” 颜清沅嗤笑一声,道:“她不敢出城。经过这一次,她会把京城层层网起来。并且想办法让我不能进京……当初我把京城势力架空,留下这么一座空城,就是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这步棋他走得很早。 把所有势力撤出京城,自己老老实实地在燕明挑泥巴。京城只剩下皇帝和宋氏,会发生什么事? 先前宋氏的对手是秦氏,是端王府,是颜清沅。 然后,他们都不见了! 于是么……宋氏的对手,就只剩下,当今皇上了。 颜清沅等着他们相爱相杀,一边慢慢在燕明布下暗桩包围了京城。 然后,他就捡到了被虐残的皇帝…… 经此一役,宋氏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考虑到皇帝和城中的三万皇家暗卫,此时只怕惶惶不敢入睡吧! 不过她可能会率先发动城中的暗卫不敢出城吧! 宁昭昭突然想了起来,皱眉道:“可是侧妃……还在城里!” 闻言,颜清沅握住了她的手。 半晌,他哑声道:“有机会我会把她带出来的。” 宁昭昭感觉他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眼角。 颜清沅很快勾住了她的脖子,贴住了那温润的双唇。 “嗯,昭昭你睡上来!” 什么叫一秒钟变小受! 宁昭昭也是没办法了,转了个身子爬到他身上,捧着他的脸认认真真的,眼睛鼻子嘴唇下颚,全亲了一遍。 然后是脖子喉结锁骨,胸口…… 他的肌肉一点点的收紧,终于,急不可耐地把她给掀了下来,覆了上去。 宁昭昭抱住了他,带着些安抚的意味,感觉他吻着自己的脸颊和脖颈,腿也在他身上轻轻地蹭…… 265.第265章 大黑做饭 昭昭刚合上眼,迷迷糊糊地就觉得某人的爪子又伸过来了。 她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 颜清沅昨晚的表现有些激烈。虽然他竭力压抑了,但显然昨天的事情还是吓到他了。 结果他就一晚上没让她睡觉…… 感觉他又开始蠢蠢欲动地爬上来,贪恋地亲吻她温暖的肌肤。 宁昭昭有点受不了了,捧着他的脸道:“你就让我睡一会儿行不行,嗯?天都快亮了。” 颜清沅也知道自己需索无度,可又有点不情愿,偏过脸去亲吻她的手指和手心。 宁昭昭把他脑袋抱进怀里哄了一会儿,然后道:“那你出去玩会儿吧,让我好好睡一觉。天亮了我就得起来了,昨天出了一摊子烂事儿……” 颜清沅:“……大半夜的你让我去哪儿玩?” “不知道,你去败败火。”她非常不负责任地道。 颜清沅让气笑了:“棒槌,你就对我这么放心啊!” 大半夜的把火气正旺的男人往外赶,她还真干的出来! 宁昭昭道:“你也就这点优点了。要不是看你自制力还可以,能给我省点麻烦,我凭什么要你啊……” “!!!” 最终颜清沅被她无情地赶出去了。 此时天都快亮了,他一个人在花园里游荡了一会儿,然后就遇到了刚端了西山大营的萧佐。 连夜突袭,西山大营被端得几乎悄无声息。他料想颜清沅也不会下山,留下兵马去跟端王复命,自己连夜上了山来见颜清沅。 萧佐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大半夜的你怎么自己在院子里瞎逛?” 温柔乡里不呆,大半夜跑出来吹冷风,他没毛病吧! 颜清沅看了他半天,最后绷着脸道:“我肚子饿了出来下碗面。” 这话要是换别人听了,大概马上就听出不对劲来了。好歹是个王爷吧,别院又在他的羽翼之下,一切以他为尊,他下碗面还得大半夜自己跑出来下? 更何况颜清沅本来就不是常人,萧佐看他不吃不睡三天三夜也跟没事儿人似的。压根就是个自虐狂,一副我不英年早逝谁英年早逝的德行。娶妻之后才渐渐像个活人。在那之前,谁听他说过一句“我饿了”? 可是萧佐吧,那思维还就跟别人不一样…… 他很高兴地道:“好啊我正饿着呢你下一碗分我!” 颜清沅:“……” 于是他就黑着脸把这个脑袋缺根筋的东西带到厨房里去了。萧佐生火,他翻了翻厨房,找到一点面和一点排骨,利落地开始和面。 “西山大营端了,京里那位肯定按捺不住。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皇上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城里那三万暗卫,已经不足为惧了吧。” 颜清沅垂头和面,面容冷淡。这么凡尘烟火的事情,他也能做得行云流水平添几分优雅。 “你别傻了,真还指望那三万暗卫?京城现在是个大坑,谁沾上谁倒霉。端了西山大营,大伙儿就可以好好歇一阵子,等他们内乱吧。” 萧佐有些吃惊:“你不是要围京吗?” “我想了一晚上……”他盯着手上的面团,表情突然变得柔软了很多,“宋氏现在善有反扑之力,狗急跳墙咬起人来,我怕再有误伤。” 萧佐一头雾水:“你说王妃?这个你放心,之前是我们护卫不利,让他们钻了空子,以后绝对不会……” “我冒不起这个险。”颜清沅打断了他。 萧佐一愣。 “你说这是一次失误,对,我可以对所有人说,这是一次失误。而且还没有造成不能挽回的损失……可是这个险我不能再冒。哪怕只是万一的可能,我也绝不容许再发生。” 排骨汤头已经出了味儿,香味扑鼻,整个小厨房都被这股香气充斥,勾着人食指大动。 萧佐愣了半晌,往炉子里丢了块柴火,才道:“我从前倒是没想过你会这么儿女情长。我看王妃也对你挺好的,包容大度识大体,而且还聪明……” 颜清沅和好了面,心道,自然,我的棒槌是最好的。 那一年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和原来完全不同。 计划被一个个推翻改变,脚步一次次被拖缓放慢。 京城百姓免去了战乱之苦,百年齐都保住了繁华安宁。 城中数万人的鲜血被隐匿于无形。彼时谁也不会想到,手段狠辣的颜清沅,竟然会以救世主的姿态进京…… 颜清沅正打算下面,突然回过头就看到宁昭昭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口。 她倒也不算太没有良心,想来想去觉得这么把人赶出去到底不厚道,就连夜找了出来。结果没想到找到他在这儿下面条。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宁昭昭嘟囔道。 “饿了?过来一起吃点。”颜清沅笑道。 宁昭昭眉开眼笑,凑了上去,看他下了面。 没想到她的大黑还会做饭,而且看起来手艺还不错。 萧佐一边烧火一边嗤笑道:“您这么想就差了。他打小就是能在野地里刨食的主。四五岁就开始离家出走,跑出去了好几天,已经能在野地上抓兔子了。” 颜清沅:“……” 宁昭昭:“……” 萧佐道:“这位啊,可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人。不过下碗面什么的能填饱肚子不饿死,他还行。但像京城里那种能雕出来花的精致膳品,他就不行了。” 可是宁昭昭看颜清沅利落地下面,烟气腾腾里那张清俊认真的脸,就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感觉她蹭了过来,颜清沅有些惊讶地低头看了她一眼。 哎哟这满脸的崇拜和欢喜是怎么回事啊! 颜清沅失笑,盛好面汤摆好碗筷给她,柔声道:“吃吧。” 萧佐看了看锅里的面,又看了看桌上那两个碗,呆滞了半天才道:“……好了?” 宁昭昭都已经开始吃上了,觉得味道真是不错,对着颜清沅笑得可开心了。 萧佐默默地自己盛了面,然后默默地吃。 颜清沅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他今晚攻打西山大营细节。 萧佐陷入了回忆,一边说,一边分析西山大营的营地规格。因此他就吃的很慢。 然后宁昭昭吃饱了放下碗筷。 颜清沅站起来拉着宁昭昭的手,对萧佐道:“你善后。别明儿一早他们以为这地方遭贼了。” 萧佐:“!!!” …… 深宫里,羽坤宫连夜收到战报,西山大营尽数被屠,城外送入了主将李勋的人头! 镇远侯和宁葳在天将明时就进了宫,跪在羽坤殿外。 宋贵妃几乎是披头散发就从里面冲了出来,尖细的嗓子让人简直头皮发麻:“摄政王呢!” 镇远侯哆嗦了一下,道:“大约,还没有收到消息……” “没有收到消息!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没有收到消息?这个摄政王是摆着看的吗!本宫为他前后操持,他自己竟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宋贵妃勃然大怒,将手边的东西全都推翻砸了! 镇远侯和宁葳大气不敢出! 自从皇上病倒,宫里在没有人可以跟她抗衡,庆王也荣膺摄政王之后她更是一手遮天。压抑了这么多年的脾气一下爆发,就连她的亲哥哥镇远侯,也觉得她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变了个人。 镇远侯硬着头皮跪前了一步,道:“娘娘息怒……西山大营是我朝开国时就已经立营的,李勋也是成名之将……突然被屠,只怕大齐宗室,会有所怀疑。” 宋贵妃冷笑道:“辰儿如今是摄政王,本宫怕了他们不成!” 镇远侯低声道:“可,若是忠王,把皇上抬出来……只怕城内不但宗室会倒戈。虽然不足为惧,但,若是他们发动了城中三万暗卫,只怕也会很麻烦。” 宋贵妃暴躁地道:“城外有忠王端王联盟,城内还有那群迂腐的宗室要安抚,大哥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内忧外患了是吗!” 宁葳连忙道:“娘娘息怒。西山大营虽然被屠,可皇上的消息,并没有扩散开,庆王殿下还是名正言顺的摄政王啊!京城固若金汤,他们便是占据了一派乡蛮之地,又能如何?只要咱们能掌握先机……” 宋贵妃道:“如何掌握先机?” 宁葳道:“不如宣布皇上驾崩,摄政王直接登基!如此一来,他们也就名不正言不顺,城中三万暗卫向来只认皇家继承人,便不足为惧了!” 镇远侯大吃一惊:“荒谬……” 宋贵妃却道:“本宫觉得,这未尝不是个办法。到时候辰儿名正言顺,城外那些,也不过是逆贼而已……” 镇远侯张了张嘴,却一时之间想不出别的话来劝她。 这一招棋若是走好了固然置之死地而后生……但若是走坏了,那就是公然弑君啊! 最后看到得意洋洋的宁葳,镇远侯咬了咬牙,道:“忠王最宠爱的王妃,好像是宁大人的长女……既然如此,宁大人倒是可以先去探探口风。” 宁葳:“!!!” 宋贵妃沉吟了片刻,道:“有理。到底是父女天伦,宁爱卿你总是能把消息活着带回来。” 宁葳只能哭丧着脸道:“臣遵旨。” 266.第266章 狗咬狗一嘴毛 昨天经过酣战,皇家别院却还是一派宁静。 花园里,齐帝被齐闵搬出来放在椅子里晒太阳,秦皇后在一边做绣活。宁昭昭认真地听他们说着话。 至于颜清沅,他一边在给宁昭昭剪指甲…… 齐帝一开始想假装看不见来着,还在说着话,后来实在受不了了,道:“你就不能消停点吗!纵是要做这种事情,回房去做!别出来丢人现眼!” 宁昭昭被吓得一个激灵,颜清沅差点剪到肉! 于是他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道:“今儿太阳好,我们夫妻俩本来就是在这儿晒太阳,你自个儿凑过来的,难道是我请你来看的?看不顺眼走远些,不成还得我们避着你?” 齐帝:“!!!” 颜清沅冷嗤道:“好像我想听你那些废话!” 齐帝昨天痛定思痛,如今形势比人强,他已经没有本钱和这个二儿子讲条件了,继承人的选择也只有这一个。想着今天还能拉下脸来说说这个事儿,没想到这熊孩子竟然这副态度! 什么叫做你不想听老子说! 老子那三万暗卫,难道你就真的不想要! 秦皇后看他气得发抖,连忙道:“皇上别生气,忠王的意思是大伙儿都是一家人,不需要避讳这么多……昭昭,你说是不是?” 宁昭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对颜清沅道:“你别气他了,待会儿把他气得吐血了,还得你来治。” 众人:“……” 正说着呢,门外的侍卫突然来报:“宁丞相穿着官服出城,已经打算上山了。” 宁昭昭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宁丞相是她亲爹,不禁皱眉,道:“他来干什么?” 颜清沅道:“既然穿着官服,那就是代表朝廷。放上来吧,我也想听听他们唱什么戏。昭昭见吗?” 宁昭昭道:“不想见,看见他就恶心。不过我又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齐帝在内心感叹,俩都是目无尊长毫无孝心的白眼狼,难怪凑成了一对。 最终宁葳上山进了别院,随从都被格开,他壮着胆子跟人进去了。 这段时间他过的也算扬眉吐气,见惯了宫中的尊贵奢靡,此时到了这个有些僻静朴素的别院,顿时就露出了和当时李勋一样的表情。 宋贵妃已经母仪天下,蜗居于此的秦氏怎么能比? 行到内院,他却并没有被请进书房,而是直接绕到花园里,远远地就看到了一面巨大的屏风…… 为什么要在花园里摆屏风?宁葳没忍住问了出来。 带路的宋一冷笑道:“大人啊,知道乌龟王八为什么长寿吗?因为它们从来不多事啊。” 宁葳:“……” 等他走到近前,那巨大的屏风前面就只有颜清沅和秦皇后坐着,显得,更加古怪了。 不过这次宁葳就不敢再问了。 他先给皇后行了礼,不是很诚恳地道:“皇贵妃娘娘和摄政王让臣过来,给皇后娘娘您请个安。也瞧瞧您在这儿,可曾短缺了什么。毕竟别院不比宫里,许多不方便。皇贵妃娘娘虽然惦记着,但也难免会有疏忽。” 秦皇后问颜清沅:“宫里何时多了个皇贵妃,本宫怎么不知道?” 颜清沅淡道:“自封的吧。不过到底是没敢自立为后。” 秦皇后冷笑道:“本宫还没合眼呢。” 宁葳看了看那二人的脸色,谄笑道:“那是,皇后的名分还是您的。皇贵妃娘娘也是非常讲究这些纲常礼法的。要不然,也不会派臣亲自来探视您了。” 皇后顿时就忍不住嗤笑道:“瞧你说的,好大的架子。” 好像他一个相国“亲自”来了,是多么的屈尊纡贵。 宁葳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自个儿的大女婿颜清沅:“怎么没有看到昭昭?说来不怕殿下笑话,臣虽然是个做父亲的,也许久没瞧见她了呢。” 颜清沅笑道:“不见是正常的。我们和相爷本就不是一路的。相爷若是来看亲戚的,现在就可以滚了。我们没打算认你这门亲。” 这种毫不客气的态度让宁葳有一瞬间噎住。 后来只好道:“臣是奉了摄政王之命,一则来督查运河进度。再则,也是因为,昨夜……城外西山大营突然被歹匪袭击,朝野震惊。因此,由摄政王殿下发布剿匪通牒,忠王殿下和端王殿下既然都在燕明,则应当担起此任。” 这是来试探了! 秦皇后听得莫名其妙。宋氏听说西山大营被端,不是应该勃然大怒,然后借着皇上的名义,和京城外彻底撕破脸吗! 西山大营,本就是被端王的西南军给端了的,怎么还让端王来查什么“歹匪”? 颜清沅却听出味儿来了,笑道:“可以,我会尽量拨出空,去看看那个什么‘歹匪’。” 宋氏是遇到麻烦了,即将有大动作吧,所以才想先稳住他们! 宁葳又有些踌躇地道:“不知道可否让小女出来一见。皇贵妃娘娘有几句话给她。还有,京城的华侧妃娘娘,也有几句话让臣带给她呢。” 华侧妃! 屏风后面微微一动。 宁葳看到了,顿时就露出了个有些奸诈的笑容,道:“华侧妃娘娘前些日子进宫请安,吐露心声,说是最心疼的就是小女昭昭了。只不知道这些日子,昭昭为何一封信都没有带回去,浑似忘了她这个人似的……” 颜清沅冷冷地看着他。 宁葳演够了戏,才又道:“皇贵妃娘娘说了,这京城燕明,隔得也不远呢。忠王殿下也可以带着昭昭,进城去看看的。” 气氛有些端凝。 城中的华侧妃,恐怕已经是颜清沅唯一留在城里的人了。会被宋贵妃的人盯上,丝毫不奇怪。 之前颜清沅也试图把她带出来,但是她说什么也不愿意…… 宁昭昭知道颜清沅是侧妃抚养长大,对侧妃也是有感情的。此时必定面临两难。 正想着该怎么办,却听颜清沅突然问起:“说到侧妃,本王突然想起宫里的父皇,不知道现在,父皇龙体如何?” 宁葳的眼珠子转了转。 考虑了一番,他道:“皇上……非常不好,前几次进宫见驾,听说,只怕是过不了这个冬日了。” 屏风后,宁昭昭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青白的皇帝,觉得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感。 “这样啊,看来是要赶上国丧了呢。”颜清沅淡道。 秦皇后的脸色也非常不好看。 宁葳站在那还在瞪眼呢。 颜清沅笑道:“宁大人。” “在。” “您可以走了。” “……” 颜清沅站了起来,道:“本来我是打算杀了你的,多给你主子送个人头让她数着玩儿……不过既然来的是你,不如就留你一条狗命好了。” 宁葳:“!!!” 他不可置信地道:“我,我可是昭昭的父亲!” 颜清沅道:“所以,我让你,自己滚啊。或者你比较想我把你丢下山?” 宁葳的眼睛四处乱看,最终,忍气道:“臣告退!” 说完,气匆匆地就走了。 这时候,宁昭昭从屏风里走了出来,沉着脸道:“让人跟着他。我不相信他出城就是为了这个。” 颜清沅安抚地摸了摸她的手。 秦皇后道:“宫里,十分古怪……” 颜清沅低声道:“不古怪。我估摸着,西山大营的事情已经惊动了大齐宗室。他们想先安抚住咱们,然后安心解决城里的内乱。” 这时候,下人正撤开他和齐帝之间的屏风。 颜清沅淡淡道:“您没听他们说,皇上的情况十分不好……我猜想,最迟明天,宫里就会传来皇上暴毙的消息。到时候,庆王会名正言顺地从摄政王的位置上登基。” 那个位置一旦坐上去了,要拽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宋氏也是要放手一搏了。 齐帝铁青着脸不说话。 宁昭昭有些担忧地道:“那咱们怎么办?侧妃呢?” “就让他们……狗咬狗先咬着。宋氏现在专心对付大齐宗室呢。没听说吗,让咱们剿匪去啊。咱们都把战帖递到她眼前儿了,他们竟然叫咱们去剿匪。”颜清沅简直都要笑了。 齐帝一言不发,脸色却有些灰败。 难道,大齐百年基业,经营几代人的强大宗室力量,真的要毁于一旦吗? 他回头看看颜清沅,忍不住道:“你为何不直接攻入京城……朕刚才的提议,难道你真的不感兴趣?要知道,一旦他坐上了那个位置,你再动手,是可以被冠上谋逆之罪的……” 他试图说服颜清沅。事到如今他也只想尽量减少大齐宗室的损失。 “你是想保住大齐宗室吧?我攻入城,宗室的损失可以减到最低。他们很快就会明白真相。可是,全城无辜的百姓怎么办?”颜清沅淡淡道。 齐帝一愣。 颜清沅拉起了宁昭昭的手,淡道:“我是不会主动开战的。战争对于我来说也没有意义。我就在这儿,好好地修我的运河,一步也不会多走。” “你,你既不开战,又为何调令端王兵马上京!” “这你就不用管了”,颜清沅笑道,“嗯,接下来你可以睁开眼,仔仔细细看清楚,你的慧心,究竟是什么样一个疯子。” 267.第267章 发动国丧 当天夜里颜清沅给宁昭昭连脚趾甲一块儿剪了,就贼兮兮地缠着宁昭昭要她给他剪。 宁昭昭本来想着,投桃报李,给他剪一个也没什么。 可是当她捧着他的大脚丫子认认真真地剪的时候,一边抬头问他:“你脚上茧这么厚,不难受吗?” 本来一脸享受的颜清沅竟然就发病了!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注意过我脚上有茧?” “……” 颜清沅很不高兴地道:“你就一点也不关心我。” 宁昭昭恼道:“我没事去关心你的脚丫子干什么!你又没瘸!” “那你也没瘸,我天天给你洗脚,还给你修脚茧子,你今天才发现我脚上有茧子吗?” 宁昭昭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颜清沅凑过去,非常认真地道:“你男人天天泥里来水里去的,脚上自然有茧子。你说说,你关心过我没有啊?你什么时候给我洗过脚,嗯?” “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似的!” 颜清沅把脚丫子硬是伸了过去,道:“抱着!给我好好剪,待会儿给我洗脚,然后给我修脚!” 宁昭昭恨不得咬他一两口:“颜大黑,你几岁了!” 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洗澡要她伺候,出浴要她伺候,底衣也要她穿!哦对了,这小子第二次把自己的腰带打成死结,终于让她给逮着了! 他哼道:“反正我就赖着你了,你看着办吧。” 宁昭昭不想跟他吵,认命地让人打了水来,准备给他泡脚修茧子。 颜清沅得意。 等她给他洗脚的时候,他还要犯贱说一句:“棒槌你知道吗,就是一口饭,你端来也和别人端来的不一样。” 宁昭昭狠狠拧了他一下,低声道:“我都听说了,你从前就是个活神仙,三餐不用吃,觉也不用睡。你再这样,看我理不理你。” 颜清沅笑道:“所以我说,在你身边我才是个人样啊,你以为我说笑的?” 宁昭昭其实知道上次的事情对他的刺激实在太大。受了重伤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据说好几天以后才止住不咳血。那时候她挺着大肚子不见了,对他是多大的一个打击? 她也很意外……他竟然,这般割舍不下她。原以为对他这种男人来说,江山多娇,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吧。 认识他以后,他从温润如玉,变成步步为营,变成面目狰狞,然后变成现在这样的粘人鬼…… 但她还真的从来没想过,他以前的生活状态竟然是这样的。 “这么折腾,就不怕你会英年早逝?自己都是个大夫吧,晚上不睡,白天不吃,多伤身,嗯?”她耐心地给他擦干净脚。 颜清沅闻言低笑,心里却想着:英年早逝?没那么夸张。就算我现在还和从前那样,活个四十多岁,还是可以的。他也曾经想过,到那个岁数,他就能把我要做的事情都做完。可遇到这棒槌之前,他可从来没觉得能活着,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有趣得他都有些惜命了。 见他不答,宁昭昭道:“说话啊,以后再这样,我可就不理你了。” 颜清沅凑过身子去把她隔着洗脚桶抱过来,笑道:“那你看着我啊,每天盯着我吃饭睡觉。你看有你在,我是不是听话很多?” 顿时宁昭昭掐死他的心都有了,捏着他的脸道:“身子是你自己的,还得我成天看着你啊!” 颜清沅笑着亲了上去。 最终她脸红道:“修脚呢。” 她很奇怪呢,刚刚看他还和萧佐商量了半天,应当是有大事要发生……怎么转个身就成这样了? “不修了。” 他搂着她躺下了。宁昭昭耐心地等着,他却什么都没做…… 她有些意外。 然后,卫三就来了! “主子,宫里发了丧钟,说是皇上驾崩了!” “!”宁昭昭连忙滚了起来。 颜清沅冷笑了一声,表情平静得简直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边起身开始穿衣。 宁昭昭也爬了起来,利落地穿好衣服,随意梳了个头,和他一起出了门。 齐帝屋里,此时已经站了秦皇后和齐闵。 “朕还没死呢!他们竟然就发布了丧讯!她,她难道要把那个替身葬入皇陵!是朕瞎了眼!是朕瞎了眼啊!简直就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列祖列宗啊!”一国之君此时也是声泪俱下,拼命捶打着床板,痛哭失声。 扭头看到颜清沅和宁昭昭,他的情绪更激动了,挣扎着要爬起来:“你,你来得正好!你给朕,杀了宋慧心这个贱人!杀了庆王这个逆子!” 眼看他挣得目眦欲裂,脸色铁青,秦皇后也是吓着了,连忙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颜清沅的脸色很冷漠,看着皇帝,道:“别嚷了,你再一口气上不来死在这儿,你就真的只是一个臭虫,尸首只能丢进乱葬岗,连你的名字也不能写上了!” 替身已死,被葬入皇陵。若是这老东西再死了,到时候难道他们要抬着一具尸体去揭穿宋氏? 秦皇后目中含泪,道:“忠王,你就少气他两句……” 此时齐帝虽大喘着气,但已然冷静下来。 他道:“对,对!朕不能把自己气死,朕得睁眼看着,看着宋慧心这个贱人是怎么一个下场!” 真不容易啊,他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毫无保留的痛骂宋慧心呢。 秦皇后急道:“闵儿和忠王,还有小七小十二,阿彤湛儿,都是皇家子孙,本宫和昭昭是皇家妇,无论如何都要进宫去奔丧。可这个时候进宫,不是给她一个机会让她把咱们一网打尽吗!” 齐帝立刻抓住了秦皇后的手,道:“不……你们谁都不许去!” 宁昭昭突然道:“来宣旨的太监呢?” “什么?”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宁昭昭解释道:“就是那个,来宣布皇上驾崩的消息的,那个太监,以及他的随从。” 秦皇后道:“已经打发下山……皇上在这儿,总不能让他们看见。” 宁昭昭对颜清沅道:“你去……让人把他们处理一下。到时候就说他们在路上,遇到了贼人,所以没能把信送到。” 她想了想又道:“不是说西山大营是被‘歹匪’灭的吗?那宫里的侍卫没了也不稀奇。先拖住他们不让他们回去复命。咱们明天再进宫。” 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布局,总好过匆忙去送死。 而且今晚必定全城的贵族和诰命都起来进宫了,形势太复杂了。 颜清沅听了,立刻对身边的卫三说了几句话。卫三领命去了。 有了缓冲期,帝后也终于冷静了一些。 “接下来可怎么办?就算拖到明天早上……”秦皇后有些焦急。 这时候,还是皇帝冷静一些,道:“历代君王驾崩之前,都会召见自己的储君。罗衣,那时候,你也是知道的。” 那时候,秦皇后还是太子良娣。先皇病重的最后那半个月,基本上都是他在身边伺候着,寸步不离。驾崩的时候,也是皇储在身边,送了他最后一层。 这是齐宫约定俗成的规矩。皇上驾崩,皇后也是不送的。唯一能在身边的,就是皇储。 秦皇后自然知道那件事,但是…… “庆王一直陪在……那替身身边啊!” 就算按照这个规矩来,那不是间接承认了他就是皇储! 齐帝低声道:“不……当时在父皇身边的,除了我,还有京城暗卫头子。父皇在临终前交代了我是他的继承人,然后咽了气。全城三万暗卫,都在那一天易了主。” 秦皇后听得愣愣的。她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个过程…… “宋慧心也不知道。这本就是历代君王和暗卫之间的,延续百年的约定。那个替身并不是暴毙,而是所谓的,久病。甚至,听说他还召见过大臣。今夜,宋慧心突然发了丧讯……全城暗卫必定起疑!” 齐帝抬头,看了颜清沅一眼,道:“你们明日再进宫,只你带着忠王妃进宫。那种场面,相信你们应付得来!” 秦皇后道:“可臣妾是皇后……” 颜清沅淡道:“放心,所谓的遗召很快就会宣布了。您大约会被褫夺后位,最多给您一个太妃的位置,让您在别院颐养天年,永世不得回宫。” 他没理齐帝,而是转身对宁昭昭道:“我明天进宫。你在这儿和他们一块儿呆着。山下兵马已经盘点好,山上很安全。” 齐帝斥道:“她是你的诰命,以后要做你的皇后,这种场面怎么能少得了她!” 秦皇后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齐帝。 他这是承认颜清沅了? 颜清沅皱眉道:“我说过,要做皇帝了?” 齐帝是真的到陌路了,此时就气得对着颜清沅大声咆哮:“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朕求你吗?!” 颜清沅淡道:“嗯。” 秦皇后等众人:“?” 齐帝不可置信地瞪着眼。 颜清沅笑道:“你说的对,我等着你求我啊。” 事实上皇上不止一次表露出这个意思。他等到今天,还不就是等着老头子求他啊! 268.第268章 大黑的心声 颜清沅会这么说,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秦皇后虽然对皇上已经谈不上什么感情了,可是……这种事情是大逆不道啊。 齐闵急道:“二皇弟,你怎么能这么对父皇说话呢!” 颜清沅不答,只是看着榻上躺着的国君。 齐闵道:“弟妹,你劝劝二皇弟……” 他知道颜清沅最听宁昭昭的话了! 宁昭昭沉默不语。 时间仿佛沉默了一个世纪。只有空旷的房间里,烛火还在摇曳跳动。 终于,榻上的齐帝开了口。 “是朕……犯下的错。是朕,对不起先皇后,对不起罗衣……也对不起大齐。如今,算朕求你,你就,帮朕这一次!”他的声音嘶哑,每一声几乎都是从牙缝里逼出来,仿佛生生要带血! 一国之君,至高无上的尊荣,都只能放下了。 秦皇后忍不住别开了脸,眸中有些酸涩。 颜清沅垂眸冷冷看着他,不客气地道:“你也知道这是你造的孽,你该庆幸当初我娘生了我,给你赎罪!” 齐帝此时已经彻底了低了头,道:“是……” 也许对于一个国君来说,尊严彻底被粉碎,是一件比死还难受的事。 颜清沅冷笑了一声,拽着宁昭昭的手大步出了房间。 身后传来齐帝几乎是不可抑制地悲鸣,仿佛是一只受伤的牲畜! 齐闵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 秦皇后也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齐帝流泪道:“朕……留着这条性命,朕要留着这条性命,朕要看着江山重归安稳!朕,哪怕生不如死,也绝对不能死!” 从受伤,一步步被折磨到现在,他终于彻底崩溃了。 秦皇后轻轻地给他顺气,哽咽轻声道:“皇上,皇上是为了大齐江山,忍辱负重,皇上千万想开……” 齐帝哭道:“他恨朕,他那么恨……罗衣,你和闵儿,是不是一样恨朕!” 齐闵已经泪流满面,此时闻言连忙道:“父皇!您永远是儿臣的父皇,儿臣怎么会恨您?二皇弟,二皇弟只是一时没想通……” 可是秦皇后虽然温柔地给他顺着后背,却不吭声。 齐帝看看天真的长子,又看看沉默的秦皇后,此时心里只是又痛又悔。 “罗衣……朕知道错了。难道,你就不能原谅朕吗?”他喃喃道。 秦皇后虽然前半生任性妄为,可也是个普通的,传统的女子。多年夫妻,焉能没有感情? 又这样朝夕相对…… 她动了动唇,突然想到玉仪,顿时刚柔软下来的心肠就一阵钝痛! “皇上……别多想。”最终,她轻声道。 齐帝看着她的眉眼,突然也想起了小女儿玉仪…… 她生在一个雪化初晴的日子,那眉那眼,漂亮精致得不像话。 他至今记得他抱着那个小小的孩子,对蜷在被窝里,一脸疲惫安详满足的秦皇后道:“御花园的桃花开了,朕的小女儿啊,就是踩着桃花来的。朕以后必定用千盛红妆给她做嫁。” 转眼,那么多年。 转眼,玉仪的尸骨已经下葬。 齐帝再也忍不住,扑到秦皇后怀里失声痛哭:“罗衣……是朕,是朕对不起你,对不起……玉仪!” 听到那个名字,秦皇后浑身一震,闭上了眼,泪水也汹涌而出。 剩下一个齐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也跟着嚎啕大哭! …… 宁昭昭被拉出了房,却并没有走远。 颜清沅还站在门口发愣。 突然听到里头的哭声,颜清沅皱了皱眉。 宁昭昭看着他在月色下清冽的侧脸:“阿沅……” 颜清沅低头看着她,突然道:“你是觉得他可怜了?还是说你觉得我就是个疯子,目无尊长?真可笑,生我的是我娘,养我的是端王府,他算什么东西!我对他已经够客气了,要不是有那点血亲,我早就杀了他!” 宁昭昭吓了一跳,然后皱眉道:“我以为你一点儿也不在乎……” 上一次,齐帝为了宋氏,隐瞒了玉仪被杀的案子。他的确流露出了失望的情绪。 但是没有这次,这么……吓人。 颜清沅有些烦躁地道:“我当然不在乎……不,我是在乎的。这天下谁都是爹生妈养的,谁愿意打小就寄人篱下啊?你知不知道那种滋味啊棒槌?逢年过节,我看着人家父子母子天伦,我是怎么过来的?你以为我为什么早早离开端王府?你以为我真的天性就野,就不怕死啊?那是因为端王府里人人排挤我知道吗?我他,娘就是侧妃带着的拖油瓶!” 侧妃刚进王府,虽然端王爱重,但那时候王府年纪大的姬妾还不少。膝下有儿子的就更嚣张。侧妃也是夹缝求生,总不能到端王面前去告状! 那时候他多小啊,有天蒙蒙撞撞,走到花园里看到侧妃在池边大哭! 旁人都说他是侧妃生的野种,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苟合生下来的孽种,竟然也敢带进端王府…… 舒服的日子谁不会过?没有人天生就不怕死,非得去刀尖上滚着过日子的! 他是没办法!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在端王府只是个外人,只会拖累侧妃!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说他是疯子,说他城府深沉,说他顽劣不堪。可是他难道就天生是这样的吗? “这一切都是谁害的!”颜清沅指着身后的门,道,“都是他,你知道吗?所以颜家死了多少人,所以颜家人在外漂泊了那么多年!我弄成今天像疯子一样,都是因为他,你知不知道!” 他抓着宁昭昭的肩膀几乎是有些声嘶力竭得咆哮。 那是宁昭昭第一次看到那样的他…… 几乎没有什么情绪的颜清沅,突然就失控了!也许他活到这个岁数,就是为了让曾经对自己不屑一顾,狠狠打碎自己所有童真的那个男人屈服吧! 被掐得肩膀生疼,宁昭昭倒抽了一口冷气,道:“你别……这么尖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心疼你。” 颜清沅猛的回过神,然后一把用力把她拥进怀里。 他把头埋在她脖颈之间,声音嘶哑:“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最恨他……你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最恨他。我恨他把我变成了一个疯子,我那时候每天都再想,如果不是这样,你一定不会离开我,你一定会喜欢我!” 宁昭昭几乎也要哭了:“阿沅,你别这样,我不会再走了。” 颜清沅的双手收紧,低声道:“昭昭,你不能离开我……我不想,不想再像从前一样……那样我简直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会,我不会。阿沅,我不会再离开……阿沅,你听话,别难过了。” “我才不难过!我是生气!我是恨他!” 想了想,可能他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就愤怒地道:“我是讨厌他!他才不值得我恨!” 宁昭昭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颜清沅抬起血红的眼睛瞪着她,看那样子倒是很想一口咬死她。 宁昭昭连忙摆正态度,踮起脚,勾下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嘴唇,可爱的小鼻子和他的轻轻抵在一起。 她轻声道:“谁说你是疯子来着……” 酝酿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情意绵绵的话呢! 结果谁知道他立刻就道:“你说的。就你说我是疯子。” “……那不算!你还天天叫我棒槌呢!难道我就真是个棒槌吗!” 你当然是。颜清沅眼珠子转了转,没说出来。 宁昭昭满意,才又道:“你才不是疯子呢。你是我的阿沅啊,是我孩子的爹……你年轻英俊,又聪明,又疼我,又听话。我啊,最喜欢你了。” 颜清沅愣愣的。 宁昭昭低声道:“你的心口是热的,每天靠在怀里听你的心在跳……你不知道我流落在外的时候,我有多想你,再害怕的时候,想想你,我就一点都不怕了呢。” “你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夫君啊。” 以后,我会把你培养成最好的奶爹。宁昭昭暗暗想着。 颜清沅愣了半天,直到她主动又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上来。 他又呆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搂住她的腰把她带向自己,缱绻深吻。 宁昭昭被咬得舌头有些疼,忍不住就想推他。 结果那只手被拉起来放在了他心口上。 他的心跳得很快…… 那温暖的小东西,那样激烈又那样脆弱。 秦皇后擦着眼泪一打开门,结果就看见大门口两只正吻得难分难舍…… 顿时她就被雷劈了! 虽然不贤淑可是很端庄的皇后娘娘,这辈子活到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人竟然在人家大门口,门里还是他们的长辈,就做这种事情啊! 宁昭昭先发现了不对劲,连忙想把人推开! 结果还被颜清沅恋恋不舍地又亲了两口! 紧接着出来的齐闵,竟然好像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似的,还红肿着眼睛情绪低落地道:“二皇弟,弟妹,你们还在这儿啊?” 他心里想着,原来二皇弟也是关心父皇的,不然就不会等在这儿了…… (孩子你真的想多了!) 颜清沅双唇水盈盈,搂着面红耳赤的宁昭昭道:“母后早些休息,我们先回去了。” 269.第269章 携王妃进京 当天夜里,京城灯火鼎盛热闹非常。 不管你是耋耄老人还是风湿骨痛重症患者,只要身份摆在那,就必须从被窝里爬出来进宫奔丧,在瑟瑟寒风中跪上几个小时,撕心裂肺地真哭或是假哭。 宋氏等到天亮,也没等到秦皇后他们进宫。 虽然在意料之中,宋氏还是冷笑了起来。 “竟然连国丧都不回来,看来他真是铁了心要跟本宫作对了。本宫倒是想知道,皇上驾崩,皇后不在,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自称国母!” 庆王一身缟素,站在她下首,闻言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吭声。 宋贵妃看到他就更加生气,道:“你自己说说你近几日干了什么好事?皇上病重,你作为摄政王,又是皇储,不服侍在侧也就罢了,竟然还去狩猎!在府里纵情声色,你那群姬妾侧妃,争风吃醋都掐到街上去了!让人看见怎么想?” 颜清沅修运河,民望水涨船高。庆王却愈发荒唐,虽然都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是却也为人诟病!宋贵妃只要想到,就气不打一处来! 庆王闻言,冷冷道:“那群女人不都是您给儿子选的吗?是什么德行,难道您把她们送进庆王府之前,没有看清楚?” 宋贵妃勃然大怒:“你这倒是怪为娘的不是了!为娘一心为你考虑,操碎了心,你就是这么回报为娘的?” 庆王淡道:“等您宣布了遗诏,您就是皇太后,朝廷也好,后宫也罢,真正成为您的天下了……您还要什么回报,这不就是您想要的一切吗?” 宋贵妃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儿子吵架。不管怎么样,他不是那些她可以随意打骂的臣子。他是即将要坐上皇位的人,虽然意志消沉,但到底正当盛年。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或许天下人都唾沫本宫,或许连你也觉得本宫无所不用其极。可是本宫必须要告诉你,时至今日,本宫就算知道将来尸骨无存,就算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怨恨本宫,本宫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庆王看了她一会儿。 宋贵妃是庶女出身,和秦皇后颜皇后,那样的大家贵女本就不能比。当年的她,相貌平庸,而庶女是没有资格接受各种才艺培养的。她少女时期甚至几度差点被卖作人妾。可是她沉得住气,利用皇上的宠爱一点一点爬到这个位置上。 当年那些风光无两的倾城美人,如今连渣都不剩下了。可是她还在,甚至掌握了最高皇权。 庆王没办法恨她,看着她面目狰狞的样子甚至会觉得她很可怜。可是终究是不能和她同路。 现在他也不再反抗她了。反抗又有什么意思?他是她唯一的儿子,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她也不会放过他的。 那就只能等着。等她得到一切,或者失去一切。等她把他塑造成大齐最尊贵的傀儡,或者是干脆大败连他的性命一起赔进去。 又有什么区别,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不后悔,那就宣布遗诏吧。”他道。 宋贵妃多疑地盯了他一会儿,最终大声呼唤太监进来。 不多时,满庭哭嚎声中,宣旨太监敲响了晨钟。 齐宣帝在位三十载,驾崩于乾火宫。 立宋氏所生皇三子齐辰为皇储,继承大统。 皇贵妃宋氏立为太后,主掌后宫,辅佐朝政。皇后秦氏因责,封为太妃,永世不得回宫。 国丧期间,由皇储执政,着明黄龙袍,入住皇宫。国丧后,皇储登基,正式改号。 一夜之间,皇城易主。 遗诏一出,就引发了城中的骚动。 …… 隔天一早,宁昭昭给颜清沅穿好衣服,自己也按照王妃品级大妆,收拾好了站在他身边。 颜清沅看着她皱眉。 宁昭昭笑道:“我跟你一起去啊。” “你跟着去干什么,又帮不上什么忙。” 宁昭昭顶着王妃冠,一头叮呤当啷,凑过去道:“帮不上什么忙,可我得陪着你啊。这是我的一片心,你懂不懂?” 挺正常的一句话,但是因为有那个宋慧心的例子在前,听起来就古怪极了。 颜清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懂。但是你不许去。” 宁昭昭抿着唇看着他。 昨晚他一晚上没睡好…… 虽然没有翻来覆去,但一直都瞪着眼。 这个脸皮厚的可以拿来当城墙用的男人,昨晚对她咆哮了那一通,竟然破天荒的有点害羞后悔的意思…… 宁昭昭早上起来就决定了,陪他一起去赴那个局。 她笑道:“我想去看看热闹。你带我去啊,嗯?” 颜清沅还想再说什么。 宁昭昭道:“不是有你在吗,我怕什么啊。颜大黑你连你女人都护不住啊。” “……” 于是宁昭昭兴高采烈(?)地跟着颜清沅出门了。 秦皇后和齐帝已经坐在了院子里。齐帝面色灰败,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只是低着头不看人也不说话。秦皇后面色有些焦虑,看着他们二人,欲言又止。 “你们……一切小心。”最终秦皇后道。 颜清沅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宁昭昭道:“您放心,等我进宫去给那姓宋的兜头泼一盆冷水,省得她日子过得太舒爽。” 秦皇后:“……” 齐帝动了动,依然没说话。 颜清沅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秦皇后觉得稍微轻松了一些。 齐帝的眼神慢慢移到秦皇后的脸上。 这些日子她变了很多,心事已经基本上不会显露出来了。但是她现在的眼神,很明显有些动容和羡慕。 “少年夫妻……总是恩爱一些。”他低声道。 言外之意,就是恐难到白头。 秦皇后闻言失笑,低声道:“皇上啊,您是想说,人心难测吧?臣妾老是听您说什么真心不真心的,从前不懂,却是现在才懂得。纵然难以到白头,她也是这辈子,忠王最放不下的人了。” 起码不会到头来,一切看起来像个笑话。 …… 颜清沅带着宁昭昭下山,坐的就是上次他干坏事的那种矮脚马小车。上车之前他还似笑非笑地看了宁昭昭一眼。 宁昭昭厚着脸皮目不斜视地上了车。 她把手放进他手里取暖,一边道:“上次那张虎皮……你是从哪儿来的?” 当时没注意,但是后来想想,这么大一张白虎皮…… “怎么?你喜欢啊?那给你做件小袄子?” 想想那天的情景,白虎皮真的是很衬她的肤色…… 宁昭昭连连摇头,道:“不要了,我不喜欢穿那种东西。” 颜清沅看了她一眼,看出她是真不喜欢。 有时候她也挺奇怪。除了偶尔还算喜欢羊脂玉,就没看见她对别的什么东西感兴趣。那张虎皮虽然不算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但是精致华美,一般姑娘家看见应该都会喜欢的。 要说投其所好,有时候颜清沅也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她。 最终他捧着她的手捂着,两人都没说话,一路沉默着进了京。 许久没有回来过了。走的时候京城是一派繁荣安宁,现在全城缟素。连忠王府的马车走到城门下也遇到了盘查。 宁昭昭掀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看见车夫和守城小将正在交涉。 小将一直抬头注意着马车的方向,似乎是想叫他们下车接受盘查。 这对于皇族而言无疑是一种侮辱…… 宁昭昭很不高兴地道:“这位将军,车里坐的是我们夫妇二人,再没有别人了,真的要让我们下车,接受你们的盘查?” 那位小将大声道:“殿下恕罪,刚逢国丧,城里正乱着,这也是……太后娘娘和新储君下的命令,末将也是奉旨行事,还望殿下给我等行个方便。” 颜清沅知道他们不过是拖时间,要先进宫汇报过。再则也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什么的…… 因此他半点不着急,就这么坐着让车夫去和守城将领交涉。 宁昭昭愤愤道:“没有方便!我们也不会给你们行方便。” 小将:“……” 眼看她把头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探了出来,然后突然用力把一个东西向他砸去。 小将手忙脚乱地接过来,低头一看,才看清楚是端王府的令牌! “!” 宁昭昭扒拉着车窗冷笑道:“要不你让路,要不,咱们再好好谈谈?” 小将捧着那令牌,又看了看那马车。 宁昭昭反正就是一脸“我就是嚣张你能怎么样”的表情。 犹豫了半晌,小将最终还是退了一步,道:“您请。” 把宗室皇子的马车拦在城门外,若是对方愿意配合,搜查一下也没有什么。 但对方若是不愿意,起了争执……怎么都是做下属的倒霉。 何况把端王都搬出来了…… 宁昭昭气呼呼地坐回了颜清沅身边。 颜清沅笑道:“挺像样子的啊,嗯?” 宁昭昭嘟囔道:“我最讨厌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有心不想跟他计较,他还蹬鼻子上脸了!” 颜清沅搂了她过来,低声道:“气一会儿就行了。别认真生气。” 宁昭昭看了他一眼,心道,我生气那是骂人。换了你丫生气,你可是直接杀人的。 270.第270章 皇城的记忆 进了京城,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此时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家家裹素,起伏的白绫和祭幡,诉说着这座百年皇城的哀思。 宁昭昭掀着帘子往外看,又回头看看颜清沅。 他紧紧皱着眉。 显然,他心情很不好。 宁昭昭知道他其实很讨厌那座皇宫。 只不过她现在还没想到,经过这一代,这座百年皇城的繁荣也走到了头。在大齐历史上,中兴的时代便是从迁都开始。 颜清沅回头看了她一眼,握住了她的手。 宁昭昭嘟囔道:“干嘛?” 颜清沅好像很纠结,看着她蹙眉:“不干。你月事不是来了吗?” “……” 下一瞬宁昭昭气得爬到他身上去掐他:“啊啊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你这个老流蛮!!” 颜清沅笑得不行,搂着她的腰,修长的手指在她腰线上轻轻弹了一下。 宁昭昭只觉得腰部突然一软,嘤咛了一声倒下去落在他怀里。 她微微有些惊讶,颜清沅从来不对她用这种手段的。 他用手捏着她的下颚抬起来,看了她一会儿,用力吻了下去。 “……” 宁昭昭被亲得气都喘不过来,躲了一会儿,他就开始亲她的脸颊耳垂,纠缠不休似的。刚想扭过头,又被他抱回去。 她唯一庆幸的是今天没有上重妆,不然照他这个亲法必然是要亲花了脸! “你干……” 话到嘴边她连忙咽了回去。 颜清沅的动作一顿,然后把头埋在她脖子里闷笑:“跟你说了,不干。真想啊,咱们回家再说。” 宁昭昭彻底没脾气了。 亲了她一会儿,他的心情似乎终于好了些。 到了宫门口,临下车宁昭昭给他整理了一下头冠和衣领。 然后颜清沅把她带下车。 几乎是一下车,她就看到了巍峨的宫门前,立着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羽林卫! 放眼望不到头的,都是侍卫们头顶上的雪白的羽饰,惊人浩瀚的军队绵延直到皇宫深处! 宁昭昭被这个场面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颜清沅。 却见他微微一哂,好像完全没有将这支军队放在眼里。他几乎一个随从也没有带,只带了一个她,跳下马车之后握住她的手,笃定地朝那支军队走去。 只见眼前的军队突然在眼前眨眼散开,分列两侧给他们让出通道,个个眼睛都紧紧盯着他们,气氛非常压抑紧张。 颜清沅身着皇子朝服,并未缟素,绣着麒麟踏云纹的鞋底踩在地上偶尔发出声响,可是他的脚步和神情都非常镇定从容,眉宇之间甚至还有一丝微微的轻蔑之态。 宁昭昭努力跟上他的脚步,一边扭头张望身边面若寒霜的侍卫们。 直到走到那条路的尽头,他们看到了站在最高处的宋慧心。 庆王一身甲胄佩剑站在一侧,英伟挺拔,面容极其阳刚俊美。可惜的是面上死气沉沉。他微微垂下头,看着台阶下包围圈里的两人,眸中沉沉。 凛冽的寒风吹起他们的华服衣摆,他们看起来简直渺小。可是那两只交握的手,却从来没有松开过。 宁葳站在更下放一些的位置,此时就侧过身,朗声道:“先帝驾崩,身为皇子,你为何不曾赶回宫奔丧?” 作为丞相,他如今是代天子问! 颜清沅淡道:“未曾接到圣旨。” “太妃秦氏,七皇女十二皇子何在?”宁葳又大声问道。 “不曾听过有位太妃姓秦,七皇女十二皇子,自然和秦皇后一块儿,在燕明别院。” 宁葳走下了两步,语调愈发慷慨激昂了起来,道:“先皇已经驾崩,你就在京郊,却不曾奔丧,是为不孝。如今还一身华服,丝毫不见缟素,便是大逆不道!见了太后娘娘,储君在上,还敢口出狂言如此无礼,你可知罪!” 说的是冠冕堂皇色厉内荏,可惜的是颜清沅根本就不吃他这套! 他只是非常认真地道:“丞相既代天子责问本王,本王也有几个问题问相爷。皇上是如何过世,又是何时过世?秦氏为嫡,名正言顺,大齐祖法,历代中宫都贵为太后,皇储之母可升太贵妃,辅佐太后。除非,中宫被皇上亲自下旨废谪。皇上生前尚且没有废后,缘何身后又将皇后降为太妃?” 在这萧瑟的气氛中,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笑道:“贵妃被封为太后,中宫反而被谪为太妃。这在大齐开国百年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宁葳连脸色都变了:“忠王,你这是何意?皇上遗诏上写得清清楚楚……” 颜清沅大声道:“本王之意,便是根本不承认这所谓的太后,也不承认这所谓的皇储!甚至,本王对皇上的死因,也充满了疑虑!” “你!” 宋氏冷笑,道:“忠王,你这是要造反啊。看看你的四周吧,这皇城,皇宫,大齐,都已经易主了!你以为,你还有跟本宫叫板的本事吗!” 宁葳缓过来,终于,得意地道:“对,今日便是将你赐死在这儿,也不过是诛杀了一逆贼!”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们的话,羽林卫发出了响彻云霄的呼喝声! 宋氏微微垂眸看着他,冷笑道:“三千羽林卫中,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颜清沅大笑,道:“你当真觉得我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宋氏一怔。 颜清沅拉着宁昭昭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明明他在从低而高,不知为何,那种压迫式的气场却突然弥漫而开,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站,站住!”宁葳有些焦虑地大喊。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颜清沅。 原知道他城府深沉,原知道他深不可测,更知道他私心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势力。 但他一直是谦逊,内敛,甚至温和的。 即使是宋氏有的时候过于咄咄逼人,他所做的也不过是不软不硬地回击一下甚至避开。 甚至,在端王的强盛和耀眼下,他是有些不起眼的。 他是宋氏不可忽视的敌人,但也只是不可忽视而已。 但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锋芒毕露,无所畏惧,甚至浑身散发着攻击性和侵略的气息。 羽林卫层层围了上来,把他们围在中间。 那是宁昭昭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那么多人围着拿兵器指着!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心跳虽然非常快,却是因为兴奋!她一点也不害怕! 颜清沅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而且,从很早以前,她就有那种感觉,只要他在,必定能护她周全! 在离锋芒不过一尺的地方,颜清沅停下了。 他望着躲在羽林卫后,脸色紧绷的宋氏,神情轻蔑,他甚至还在笑! 宋氏只觉得他那个笑容可怖之极,明明极其平静的神情下,却又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嗜血! “你……现在俯首称臣,还来得及!” 颜清沅大笑,道:“你以为,我今天走到这儿,难道是来俯首称臣的吗?” 他递给宁昭昭一个……木框眼镜? “戴上。”他低声道。 下一瞬,京城的上空,炸开了极其绚烂的烟火。那裹素的白昼啊,在这延绵不绝的烟火中,变得极其苍白刺眼,然后几乎让所有人眼前模糊,最后彻底失明! 突然失去的视觉的危险感让所有人都恐慌惊叫,甚至那片混沌中开始不断地传来惨叫声和武器落地的声音。 宁昭昭戴上了他刚给她的那东西,眼睛一点儿也不疼,视线虽然有些晦暗但还是能看清楚。 他几乎是半提着她的腰身,走得很快,所过之处兵荒马乱,挡在眼前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地倒在他手中细长的长刃下。 那烟火还在继续,巨大的声响混合着嘈杂声,让人更加慌乱! 然后颜清沅半提着她的腰身,如入无人之境,穿过人群走到宋氏身边。 在宁昭昭的视线里,宋妃茫然地睁着眼,有些惊慌,一手抓着身边的一个侍卫。 颜清沅的刀锋慢慢对准了她的脖子。虽然还没有碰到,但她似乎已经有所察觉,几乎是有些慌乱地尖叫。 “护驾!护驾!” 可惜在那巨大的声响中,很难有人注意到她一个女人的嗓音。 “好戏真正开始了呢。” 突然听见那个声音近在耳畔,宋氏僵住。 “你不知道的是,每位君王在过世的时候,都会让储君……和京城暗卫投资侍奉在身边。这样,全城三万暗卫才会正式易主。” 宋氏猛的一凛,只觉得那声音像毒蛇那般爬过自己的耳侧,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已经率军围城……好好看着你这只瓮中之鳖,是怎么被群起而攻之,是怎么被咬死在这儿,却逃生无门。” 说完,颜清沅笑了一声,就想抱着宁昭昭离开。 宁棒槌就近看了看那宋氏惊慌又茫然的模样,突然就伸手去抓了她头上的象征太后尊荣的后冠! 宋氏尖叫。 颜清沅:“……” 宁棒槌把后冠塞好,磨了磨牙道:“你把我举高些。” 颜清沅只得托举着她的腰身把她抱到了宋氏后面,也是上面一些的位置。 宁棒槌很快就把宋氏头上那些首饰全扒拉了下来。然后在宋氏抓狂尖叫的时候迅速抓住她的凤袍也强行扒走了! 颜清沅:“……” 过了半天,那烟火消弭,众人渐渐恢复了视线。 却见哪里还有忠王夫妇的影子?披头散发,被剥去外袍的宋氏还在地上茫然尖叫呢! 271.第271章 取悦他 虽然宋氏早早就已经下令封城,但颜清沅又岂是这么容易困住的? 他发动了这场盛世的烟火,让整个皇城为他失明。 很快,他带着收获颇丰的宁昭昭出了城。 马车里,宁昭昭把她从宋氏头上身上扒拉下来的东西丢到一边,顿时乒呤乓啷甩了一马车。 她不屑地道:“就凭她姓宋的,也配带这些东西?” 颜清沅暗笑,觉得他的棒槌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宁昭昭丢了东西出了气,突然转过脸,对他道:“你还挺厉害的。” 颜清沅:“……” 宁昭昭笑道:“你说你那心思怎么长的,嗯?我看你从出城的时候,就料到了这一天?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这一切会发生啊?” 这是一出空城计,从他带着她出城的时候就开了局。 那时候,宁昭昭面前的,就只有一塌糊涂的运河头,甚至连供给都补不上来的别院,和阴沉不可捉摸的颜清沅。 甚至他们还吵了认识以来最激烈的一架来着。 谁想到今天会逆袭得这么漂亮啊! 看似不过是宋氏和皇帝彻底反目,然后他们固守燕明,坐收渔翁之利。但这其间,环环相扣,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可能会导致全局的崩溃。 何况,宋氏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别院的刺杀和运河头的骚扰。 而在这种情况下,颜清沅不但保证了他的计划每一步都非常到位,甚至还已经储备了极其可怕的军事力量…… 甚至和她吵着架呢,也没耽误事。 这份心思从前看是阴沉,可换个角度看,又何尝不是雄韬大略,决胜千里? 宁昭昭是由衷地佩服他。 颜清沅接受了她的投怀送抱,搂着她低声道:“因为我了解宋氏,知己知彼,自然百战不殆。” 他有多了解宋慧心,恐怕说出来,会让宋慧心自己都害怕。 “你不知道颜氏因为这个女人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齐川记得吗?他母亲是我小姨。那时候,京城遗留的,已经嫁为人妇的y颜氏女,以及她们的孩子……除了齐川一个也没有留下。” 宁昭昭吃了一惊,道:“她已经有了皇上的宠爱……皇后也已经没了,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颜清沅冷笑了一声,道:“说起来,真是可笑极了……那宋慧心不过是个侯门庶女。而那时候的她,是借着我母亲的名义,被选作东宫女侍。入宫之前,跟过我母亲一年。” 在这一年,宋慧心不过是当时的颜皇后身边的侍女。 而根据华侧妃的回忆,当时颜皇后跟当今圣上已经订了亲。身边陪嫁各大族送来的女侍,一共六位。到时候是要跟着她一起进宫,作为低阶宫妃侍奉皇储的。 有没有名分,靠她们自己挣。运气好的,皇储登基之后能拼出一个高级妃位。运气不好的,也许到皇储登基,也还是不痛不痒的低级宫妃。 华侧妃当年是颜皇后的贴身侍女,是一直跟着她的。但是连她都对宋慧心印象不深。实在是她太没有存在感。 颜皇后为人很有些傲气,也不可能会为难那些低级女侍。相反,那些女侍为了能出头,都争先恐后地想和她套好近乎。颜皇后却是不太乐意每日和她们纠缠的。 所以,颜皇后和六位女侍的关系,都很一般。 只有一位,今日位列淑妃,姓赵。她好像另眼看些。而颜皇后去了以后,秦氏为后,也对赵氏不错。赵氏是那一批女侍里,除了宋慧心,算是混得最好的了。 总而言之,颜皇后当初不曾苛待过宋慧心。只没想到,宋慧心在进入颜府之前,就已经和齐帝相识,并且有了那段“相濡以沫”的时光。 本来以她的身份,她是没有资格进宫的。不过她用尽心机手段,进了颜府。 不难想象的是,当时她看着瞩目得如同凤凰一样的颜皇后,心里是何等的妒恨和扭曲? 以颜清沅后来对她的了解,她大约每天看着颜皇后,都睡不着觉吧! “还好我长得比较好看……”宁昭昭喃喃道。 女人的妒忌心,实在是太可怕了! 颜清沅顿时啼笑皆非,但还是亲了她一下,低声道:“嗯,你最好看了。” 可是宁昭昭明显不买账,反而白了他一眼,道:“哼,知道就好。” 颜清沅笑着抱着她又亲了亲。 “骗我月事来了,以为我不知道,嗯?”他在她耳边低声道。 宁昭昭:“……” 原就是知道她骗人,不过颜清沅不拆穿她。一则她的月事确实是这几天,突然晚了,他也想留心看看是怎么回事。 可现在事情办完了,他突然起了要逗逗她的心思。 宁昭昭膛目结舌,半晌才道:“那不是你……” “嗯?我怎么了?” 宁昭昭垂下头红着脸道:“你可不可以节制一点?” 说起来这也是她的伤心事…… 从前颜清沅哪里敢这么放肆啊?她要是不愿意,瞪他一眼他就不敢乱来了。好像是一夜之间,她的主动权就没有了! 相反,她就老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那他哪有她这么客气啊! 颜清沅低声道:“也不是夜夜都……不是给你隔了一天吗?” 那你每次都是下了死力地折腾啊!隔一天都这样了,要是每天都这样还不得出人命啊! 宁昭昭真恨不得咬他一两口! 可是吧……她最近也是学乖了,在这种事情上,只宜智取,不可力敌! “你是对我不满,嗯?”颜清沅的表情有那么点忧伤。 说句实话,哪个男人也不愿意和妻子在这方面不和谐吧?! 宁昭昭考虑到有那么点伤他的自尊,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道:“也不是……你挺好,就,就是……” “嗯?”他抬起她的下颚,认真地望着她。 宁昭昭看着他极具欺骗意义的眼神,突然面红耳赤,吭哧了半天,最终才道:“我,我,我就是,每,每天得,得早起,如,如果不用早,早起,我,我就……” 颜清沅笑了,眸中隐隐有种暗光在流转,道:“就什么?” “就……” 宁昭昭半天说不出话来,顿时被自己给气得不行! 最终她挠了挠耳朵,气呼呼地道:“这种事情,隔个六七天一次就差不多了!肉再好吃,吃多了也会腻吧!” 颜清沅心道,可你搂着小爷尖叫战栗求小爷快点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呢。 不过棒槌的打磨和调,教都是需要时间的。他反思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之前操之过急了些。 “两天不能再多了。别忘了你每个月都有五六天的月事。” 他的表情多正经啊!多认真啊!根本就看不出来他在说这种奇怪的事情好吗! 宁昭昭目瞪口呆之后,也顾不得尴尬,连忙搂着他脖子讨价还价。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步。 她只好搂着他的脖子一顿亲。 “那就三天吧”,他道,“不过,我遂了你的意,你是不是应该补偿补偿我,嗯?” 宁昭昭眼巴巴地看着他:“怎么补偿?” “自然是配合我,取悦我,由着我。” 宁昭昭:“……” 见她呆滞,颜清沅把她一搂,低着头,眼神真挚,非常动人,一边低声道:“棒槌,你不知道你以前多伤我的心。若不是你总是拒绝我,我也不会……” 宁昭昭默默地想,好像生第一胎之前确实没让他碰过几次。想想他也蛮可怜的。 颜清沅又道:“我自然不是纵情声色的人,我只是喜欢你罢了,你难道不知道?” 宁昭昭又想,是啊,这小子虽然花样层出不穷,每次都把她折腾得腰酸腿软。可是你要骂他登徒子什么的,也不对啊。他如果真的是好女色,可他也没出去找过别人啊。 颜清沅再接再厉,愈发真诚了:“你说我也就这点出息了,这辈子就想着要你对我好点儿了。就这么点小要求你不满足我啊。” 宁昭昭:“……” 您才刚从京城出来,刚把伪太后给吓出了屁好吗! 竟然说什么就这么点出息了!! 颜清沅看着她,愈发委屈了…… 宁昭昭简直都有点无法面对他那个眼神了! 突然想起这几天他好像会跟小皇孙齐湛多说几句话,这眼神怎么看着就这么像呢! 太可恶了,太不要脸了! 可是她没有办法对这种眼神说不啊! 这就像有只狼露出可怜兮兮的又委屈极了的眼神看着兔子,说:你就让我吃了吧! 兔子竟然还不忍心拒绝! “你别……玩太古怪的花样。”最终,她红着脸松了口。 颜清沅终于高兴了! 这时候正好换了矮脚马小车,他上了车就抱着她一路从山脚下亲到了山上! 以至于焦虑担心的秦皇后等人听说了消息,早早迎出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粉面含春,樱唇红肿,几乎头都抬不起来的宁昭昭! 颜清沅把她抱下车,眼睛亮得惊人,正得意洋洋地笑呢! 秦皇后:“……” 齐闵:“……” 反而是颜清沅很淡定,笑道:“各位,怎么都站在这儿?” 272.第272章 祸水的自觉 到了齐帝屋里,颜清沅把大概形势说了一下。 秦皇后和齐闵松了一口气。但是齐帝愁眉不展。 宁昭昭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她知道他大约舍不得那些暗卫。 他看着颜清沅的眼神,欲言又止。 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颜清沅已经准备收网,死多少人,活多少人,不过是随他高兴罢了。 作为在位之君,作为父亲……他已经没有资格跟他讲条件了。至于人情,他们父子俩,从来没有那种东西。 他的视线慢慢落到了宁昭昭脸上。 当天晚上,别院就已经收到消息,京城发生了暴动。 皇上死因扑朔迷离的消息不胫而走,京城里呼声震天。官府出动了官兵,也挡不住满大街的人群。 “现在民间的说法,是今天忠王进京之后,确切发现了先帝死得不明不白的端倪,和宋氏起了争执。所以,才有了今天那场烟火。” 宋一跪在颜清沅面前低声道。 早前颜清沅就已经让人去散播了先帝死因蹊跷的消息。但只是为了引起民心浮躁。然后他才要点燃这一把火引子。 自从跑出城修运河,与民共患难,他就成了皇族最悲情,最朴实的一位皇子。先皇驾崩之后他第二天才带着王妃,仅仅二人进京。宋氏却摆出了数千羽林军的阵势来迎接他。 不难想象他和宋氏起了怎样的争执。而让这么一位,在雪灾时救济平民,经常在街头和夫人一起买包子买饺子,曾经穿梭在大街小巷几乎和不少平民都相熟,在运河头泥里来水里去的皇子,和皇宫里那位闹翻的理由,能是什么? 那肯定是忠肝义胆的忠王为了维护正统,为了不让坏人的阴谋得逞啊! 而时至今日,他辛苦积累下的民望,终于发挥了最大的作用,被他一把点爆得漂亮! 此时,宁昭昭坐在一边,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心想,这个传说中“忠肝义胆”的颜大黑,刚刚还差点把他爹给气死…… 颜清沅显然心情不错,对宋一道:“继续观察。” 宋一道:“刚刚上山之前,遇到端王爷……” “嗯?”颜清沅看了宁昭昭一眼。 “王爷说侧妃已经出京,让您……得空送王妃下山看看。”宋一有些尴尬。 其实端王哪儿这么客气啊,差点没把他骂出屁来! 原话整理一下,大概就是“你让那黑小子快把本王的小外孙送下山来,不然本王就踏平了他的山头”之类的…… 宁昭昭惊了惊道:“侧妃出京了?” 颜清沅低声道:“我今天让人把她带出来的。” 是了,那时候几乎全城失明……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颜清沅皱了皱眉,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道:“有些事没查清楚。你现在还不能下山。” 宁昭昭奇怪地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侧妃带着薛柔儿。” “……” 宁昭昭震惊了一下,想起侧妃之前的种种不对劲,以及她无论如何不肯离开京城……难道是为了护着薛柔儿?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侧妃以前就说过,类似“孩子不听话带回来好好管教一下就好了”,这样的话。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吧,看她成这样,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忍心? 侧妃自己没有孩子。恐怕也是把薛柔儿当成亲生女儿的。 颜清沅也没有办法,只能派人多盯着些了。 宋一下去以后,宁昭昭想着心事,一边漫不经心地让颜清沅给她脱了鞋袜。 他捏着她的脚把玩了一会儿,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在想什么?” 宁昭昭垂下头,面对他那种眼神,突然有一种什么都瞒不过他的感觉。 “嗯,你爹今儿找我了。” “……” 颜清沅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你爹”是谁。他当然知道齐帝私下见了她。 “这小老头不是看到你就跟看到鬼一样吗?怎么,他跟你说什么了?” 宁昭昭嘟囔道:“也没啥,不就是让你顾念一下城中百姓之类的呗。” “他让你来劝我啊?”颜清沅玩味儿地道。 宁昭昭有些尴尬,道:“嗯,是这么说。他还说京城暴乱,百姓……总会受到伤害。” 京城现在就是一个锅,喧闹鼎沸。锅里两波强大的势力互相倾轧,你死我亡。城外有铁桶一般的西南大军。他们逃不掉。 京城暗卫隐藏在平民里,他们发起了暴动。这种情况下,平民很难置身事外。 “棒槌”,他支起身子,搂着她躺下,低声道,“利用平民的是你公公。他还利用了我的民望。现在他让你来劝我,是想让我帮助他的势力,尽量减少他的损失。他想让我挥兵打进城。这样一来,我登基之后,他也还可以保存自己的势力。明白吗?” 他点了点她的唇,低声道:“你想想看,如果我挥兵打进城……京城百姓就不会受伤吗?最可怕的是,宋氏的军备力量还没有显山露水呢。如果我现在就进京去和他们厮杀,到时候真打起来啊,战场就被拉到了京城里。” 而燕明不同,燕明有大片的旷野。到时候,宋氏的军备力量打了过来,他可以快速地燕明战场解决问题。 宁昭昭急道:“我没说我要劝你啊。我就奇怪呢,他为什么来找我啊?” 她有些懊恼地垂下了头。 政治是一种太复杂的东西…… 颜清沅沉声笑了。 他低声道:“因为他知道啊,你要是认真跟我闹一闹,我就依你了呢。” “……骗子。” 宁昭昭翻了个身不理他了。她反正是没有做红颜祸水的自觉呢。 颜清沅太清醒了,他一直有条不紊,走了一步他就能看到百步后的前景。也许他会放纵自己宠着棒槌,就是因为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知道棒槌绝对不会害他。 “最近我都没有骗过你吧。” 宁昭昭:“……” 颜清沅笑道:“我以后也不骗你了,嗯?” 宁昭昭:“……” 她忍不住就往里面蹭往里面挪。 颜清沅追了过去,不高兴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也应该认真地哄一哄我吧?不会我跟你说了几句道理你就放弃了吧?” “你都说那么清楚了,我又不聋啊。”宁昭昭嘟囔道,有些不高兴地把他伸进自己衣服里的手往外拉。 颜清沅自然不会让她拉出来的,凑过去轻吻她的脸颊,一边不高兴地道:“你最近对我怪冷淡的。” 宁昭昭豁地翻了个身,不耐烦地道:“怎么就对你冷淡了,你自己不是忙死了吗?还是说你就记恨我骗你我月事来了?” “嗯,对。越想越生气。” “……” 宁昭昭仰天长叹:“那你想怎么样?” 他现在是有时间了是吧!所以来烦她了! 颜清沅高兴地开始剥她的衣服…… 宁昭昭想了一会儿,道:“哎,你说我不会是有了吧?” 颜清沅:“……” 宁昭昭推了他一下,翻个身有些烦躁地道:“我月事还没来呢。这都晚了好几天了。” 过说到这个又想起儿子了。 宁昭昭更不想理他了。 颜清沅默默地退开了,然后把脑袋靠在她肩上,有些失落。 人都在身边了,再也逃不掉走不远,可为什么她稍微冷淡一些,他就那么不安? 这么想着,他隔着衣服默默地舔着她的肩膀。 “……” 那温热的舌头隔着衣服让她有些惊讶,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顿时啼笑皆非! 有那么委屈吗! 但不管怎么样,宁昭昭想到小瑜心情就很不好,实在是没精力应付他了,也就由着他去了。 …… 隔天清晨宁昭昭醒的时候颜清沅已经不在了。她也没在意,自己收拾了一下出了房门。 齐帝有些焦急地等着她呢。 可是看她的样子,齐帝就猜到了几分…… 宁昭昭轻咳了一声,道:“那不是,我看您就安心颐养天年吧。那些事情,您就别管了。” 齐帝的嘴角抽了抽。半晌,低着头黯然道:“朕知道他恨朕入骨。” 宁昭昭过了一会儿才道:“确实啊,你让人没法不讨厌。” 齐帝苦笑,道:“我犯了一个错,大多数男人……都会犯。” 宁昭昭沉默了。她已经懒得反驳他了懒得气他了。 可大概是因为没有见过这么温和的宁昭昭吧,又或者他已经在这种所有人都排斥他的环境里忍耐了太久。 又或者是,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权力的欲望…… 他就跟个糟老头子似的,打开话茬子唠唠叨叨地跟宁昭昭说了很多往事。 说了半天,他突然转过脸对宁昭昭道:“他和他娘很像,什么东西都藏在心里。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总让人觉得没有真心,觉得不可捉摸。谁能对着这样的人生活啊?不觉得压抑么?” 闻言宁昭昭瞥了他一眼。 齐帝又道:“即使到了今天,朕心里知道亏欠他,也还是,非常不喜欢这个儿子。” 宁昭昭想起昨晚某人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突然就对着齐帝有些促狭地笑了。 “真心不是随便掏出来的东西。就好比我婆母颜皇后。她自然有真心,只不过不掏给你罢了。” 你丫还在这儿抱怨呢,不如先撒泡尿好好照照镜子啊! 273.第273章 再见宋顾谨 宁昭昭从齐帝那里出来,脸色就不是很好看。 没事听那老头子叨叨什么啊,他是病的不轻了,真以为这世上谁都要围着他转呢。到现在听他那意思,他逼死元配嫡妻,那还是因为颜氏“什么都藏在心里,不可捉摸”? 哎哟真是太不要脸了。 宁昭昭一路骂骂咧咧地出了院子,想说出去透透气吧。 结果刚走到门口她就呆住了。 宋顾谨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笑了。 许久不见,她瘦了些,但是显得非常有精神。 “殿下。” 被叫了一声,宁昭昭反应过来,又看了含笑望着她的宋顾谨一眼,诧异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完,又发现宋顾谨不是一人来的,他身边还站着几个打扮奇特的男子。看那样子不像中原人士,可也不像西域人。 “我们姓公孙。”为首那人先道。 公孙鲁氏?宋顾谨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宁昭昭知道他们现在是同盟关系,倒也没有愣太久,只朝宋顾谨点了点头,就道:“我丈夫不在山上。他一早就下山了。” 公孙氏首领失笑,道:“殿下误会了,我们是来找你的。” “……” 他们也没进院,几句话交代完了正事,把东西给了宁昭昭。 宋顾谨跟着他们转身要走。 宁昭昭情不自禁地追了上去:“宋大人,您等一等。” 闻言,宋顾谨的脚步一顿,有些无奈地道:“殿下莫忘了,我不是什么宋大人了。” 宁昭昭对他的感觉很复杂。 也许有过那一段相濡以沫吧,她对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有点类似亲情的那种。可是颜清沅竟然把人给抓了…… 她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歉疚感。 此时她也顾不得墨珠和碧芹在身边瞪着眼睛看着呢,吭哧了半天,才道:“不管怎么样……宋,宋先生,之前的事情,对不住了。” 宋顾谨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样子,突然就笑了。 倒是公孙氏首领打趣道:“那可不是,你男人真心狠。这吃起醋来不分青红皂白的。宋老弟怎么说也是你们母子的救命恩人吧。” 宁昭昭被说得更尴尬了,低着头不敢看宋顾谨,只是解释似的道:“这件事其实,怪我……是我没有跟他说清楚。毕竟隔着千里之路吧,所以,有一些误会。” 公孙氏首领微微一哂,道:“当时要不是我们路过看着,宋老弟真被他们逮去了,还不定要受什么折辱……” 宁昭昭的脑袋“轰”的一下,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碧芹看出来了,连忙小声道:“殿下……” 她沉下脸,道:“宋先生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宋顾谨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 她很快知道了真相。 当时在锦湖,颜清沅确实让人去抓宋顾谨。可就在当时,被公孙鲁氏的人干预了一下,宋顾谨被他们带走了。 宋顾谨作为司法之臣,刚正不阿司法严明。公孙鲁氏恰巧受过他的恩惠,而且公孙首领跟他也有些交情。 从此他就跟公孙氏的人在一起了。 “这事儿你也不能怪他。你们当时真闹着吧?他不明真相,会找到我这里来也是正常的。”虽然口气有些无奈,但宋顾谨倒也没有什么火气。 宁昭昭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心里的滋味十分复杂。 尼玛又被骗了…… 不过怎么好像有点习惯的样子? 比起之前,她现在觉得好笑又无奈居多。 “是我对不住你……” 宋顾谨无奈得打断了她,道:“殿下,您不用一直向我道歉了。” 宁昭昭失笑,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怎么会跟公孙氏的人一起来?” “来看看你。”他很直接地道。 宁昭昭一愣。 宋顾谨又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日后是看一眼少一眼了罢。” 说完,他转过身,终究是走了。 或许不该对她说那样的话吧? 但她问了,他还是说了。 可能……太自私了,何必徒增她的烦恼?但诚如他所说,日后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就让他说吧。他这辈子……就对她自私这么一次。 一次就好。 宁昭昭目送他下了山,然后转身回了院子里。那天下午棒槌莫名有了心事,躲在书房里发了一个下午呆。 …… “把狄小姐托付给殿下……大约是宋顾谨建议的。殿下答应了。”宋一在颜清沅身边道。 公孙狄,就是公孙鲁氏要送上京的那个十岁的小姑娘。说起来很好笑,那小姑娘非说自己看上了比她还小一岁的皇十二子,说什么要从小圈好了他。公孙氏的人呢,竟然也就真的送他上京了! “然后呢?”颜清沅侧过脸,看不出喜怒。 “殿下大概知道了当时那些事情的真相……不过后来殿下和宋顾谨商量了什么,是避着人的。墨珠和碧芹也没听见。然,然后,殿下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关了一下午。” 宋一说完,有些忐忑地抬头看了一眼。 他知道,这位冷静深沉,决胜千里的主,只要沾上那位的事,哪怕一点细节,他就会变得非常不可理喻…… 颜清沅很快就让他出去了。 然后宋一就听见他在里面,把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 宋一吓了一跳,却不敢再进去。 从上次女主子离开以后,这位就突然发作过一次。宋一跟了他那么多年,从来没想过他会这样歇斯底里! 他往往会把自己身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个粉碎,然后自己一个人坐在那些废墟里,谁也不见。 那次他拉着韦玉几乎是有些绝望地问:“我是不是疯了?所以她才不要我?” 那些心伤大约就像白天的月亮,即使看不见,却依然存在。 夜幕彻底降临,宋一看见颜清沅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回去吧。”他道。 宋一吃惊地盯着他被血染红的袖子:“主,主子……” 颜清沅看了他一眼,非常笃定地道:“记住,今天小爷遇到了刺客。” …… 柔和的烛火下,宁昭昭一点一点地给颜清沅清理伤口上的血痂子,看了半天又皱眉,道:“我早呢么觉得你这儿像是在哪儿划的啊?” 颜清沅正盯着她微微垂下的长睫和温和的神情看,此时闻言就非常委屈地道:“对啊,被刺客划的。” “你有毛病啊,在山下不处理,巴巴地等结痂了都,跑上来让我给你洗!手不想要了是不是!”宁昭昭气不打一处来,清理好了给他上药,然后包扎。 大概十来公分的伤口,不算深,可也不算浅。袖子上被染红了一大片呢。 他眉开眼笑,道:“这不是想你心疼心疼我吗?” 宁昭昭还真挺心疼的,仔仔细细给他包扎好了,又低着头看了半天,道:“宋氏的刺客吗?你不是说燕明这一代很安全吗,为什么还会有刺客,你……” 话没说完,就被他吻住了。 宁昭昭无奈地推开他,道:“正经点成吗?你都受伤了。” 颜清沅就这么看着她,眸中深沉地吓人。他几乎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她那嫣红的唇畔。 他在想,这棒槌今天把自己关在书房一下午,她在想什么? 她是在想宋顾谨,还是在想那段颠沛流离? 知道他骗了她,她为什么提也不提? 棒槌,如果我不强求,你还是我的吗? 有这么一瞬间他几乎想把她撕碎,想告诉她她是他的,不许再想别人,一下也不许想! 不,他不能发疯了,会吓着她的。 宁昭昭被他那副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抬手覆住他的额头,道:“你,你怎么了?” 颜清沅在她的手贴上来的时候微微颤了颤,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过了半天,他才几乎自暴自弃地,喃喃道:“我吃醋。” “……” 他红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就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把手伸给她看:“没有什么刺客,这是我自己划的。我听说你和宋顾谨见了面,然后你还在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下午!我非常受不了你知道吗?我就划了我自己的手,想让你给我包扎……” 宁昭昭扶额:“我就说哪里会有人胳膊上被划了一下,竟然还硬要爬座山爬上来找人包的!你疯了啊颜大黑!” “对对,我就是疯了。你也别理我得了!” 他竟然脾气很大地转了个身背对着她躺下了! 宁昭昭惊愕了半晌,才咬牙切齿地道:“你不会以为我会去哄你吧!” 颜清沅背对着她闷声道:“你别哄!我知道你一向不耐烦的。如果不是我缠着你,你大约也不会要我吧……” 哎哟想想他就心酸了,愈发破罐子破摔了。 “这次你就别理我了。我都知道,是我自己发病,是我自己这醋吃得没道理。道理我都懂。我也不缠着你了。你就自己呆着吧。” 宁昭昭耐着性子哄了他几句。 结果他还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难道是真想自己静静? 宁昭昭今天本来就有点心烦,见他这样,生气之余更多的是好笑。索性就披着衣服下了床,去榻上睡下了。 颜清沅:“!!!” 274.第274章 这醋吃的 那天晚上这夫妻俩第一次在睡下的时候分了床。 颜清沅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正在想着她当初新婚的时候,是怎么信誓旦旦地承诺说会对他好的,结果现在成了这样? 正想着呢,小棒槌竟然就开始打呼噜了! 颜清沅那个气啊!一下就翻身坐了起来,走到榻上,附身阴沉沉地看了她半天,最后忍着手疼趁她睡着了把她抱回来了。 以至于宁昭昭第二天清晨在他怀里醒来,还有点莫名其妙! 嗯,怎么说呢,那姿势就是她蜷缩在他怀里,缠着他…… 她坐起来目瞪口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心想,难道是她做着梦爬过来的? 不过她也没多纠结这个问题。毕竟是夫妻俩吧,怎么睡都那样了。 看他连睡觉都皱着眉,好像在生气似的,她也是叹气。 昨晚他也实在是太……弱智了。 还是说颜清沅的智商在攻城略地,在算计他的政敌上,都用完了? 突然听他低嘶了一声,宁昭昭低头一看,原来是碰着手伤了。 他睁开眼,就这么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嘟囔道:“醒得这么早?” “嗯,要不要睡个回笼觉?”他小心翼翼地道。 宁昭昭看了他半天,终于叹了一声,道:“阿沅,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 “……” 宁昭昭琢磨着怎么安慰一下某人受伤的心灵,遂很正经地道:“我知道我有点缺心眼。所以你老叫我棒槌。” 颜清沅瞪大了眼,好像受惊过度了! “我脾气也不太好,也不大会哄人。有时候脑筋直,可能,不太跟得上你心里那九曲十八弯的情绪……有时候吧,可能还会有点离经叛道,挺忽略你的感受。这些是我不好。”宁昭昭非常真诚地道。 她轻轻抚摸他的脸,道:“我也知道……是我不好。所以你才会这么患得患失。上次的事情,我虽然怨你,可我后来想想,我也有错的。” “你……再怎么生气也没有说过不要我。反而是我老把这话挂在嘴边上。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绝对不会在乱说话了。你看你,能不能安安心?” 她昨天入睡的时候就一直想呢,想着她的阿沅怎么办啊,这么杯弓蛇影的。 难道要这么过一辈子啊,那他老了会不会变成一个孤独偏执的糟老头啊? “不要这么多疑,嗯?”她附身亲了亲他的唇。 颜清沅喃喃道:“你又来哄我了……” 宁昭昭:“……” 下一瞬,他把她翻了个身,几乎是有些疯狂地吻住了她! 宁昭昭吓了一跳,想起他的手伤,反抗了一下就被他按住了双手! 他很快扒下了她的衣服,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进入了她! 宁昭昭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挣扎着想后退可是他很快拉住了她的腿。 他几乎战栗,用力抱住她,不动了。 她搂着他的头,安抚那般摸着他的头发。 “我不像你,老是会哄人还会骗人”,她在他耳边轻声道,“也不像你会撒娇会无理取闹。可是颜清沅,你知道么,我是可以为你死的。”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想仔细看看她! 可是她很快把他拉了回去,然后在用力的亲吻间把他推着翻了个身坐在他身上,俯下身又吻住了他。 在颜清沅的印象中,她怕疼,怕累,有时候头发贴在脸上她也是要发脾气的。每次他都竭尽所能地讨好她,快了怕她难受,慢了怕她不喜。 尤其是每次深入都艰难,她甚至都有些排斥…… 此刻他就这么看着她,看她坐在他身上,颦眉细细地吸着气,慢慢地往下坐,一点一点地把他吃下去。 真坐到底了,他浑身紧绷,眼睁睁地看着她…… 她竟然低头看了看!然后红着脸又看了他一眼。 “还真有点疼呢……”她嘟囔。 颜清沅紧紧地抓着她的腰,然后他抿着唇看着她,竭力克制着。 “昭昭”,他低声道,“把你给我。” 宁昭昭撑着他的胸膛,正蹙眉适应着,闻言,双目氤氲地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她把他的手拉上来,放在她胸口上! 颜清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抓紧了”,她低笑道,“待会儿换你。” 言罢,她撑起身子,深吸一口气开始努力起落。 颜清沅全程没有反抗,哪怕他整个人已经云里雾里完全没有办法自已,哪怕她慢地让他实在无法忍受…… 他只是着迷地看着她,看她眼神迷离,浑身布满了漂亮的粉红色,还有修长的腿细腻的肌肤,可爱的小肚脐眼…… 每一寸每一寸让他眷恋至疯狂。 她不再抗拒他,慢慢地在适应他包容他。 后来她坐下来的时候他会用力抓住她的腰身往下放! 本来已经精疲力尽的人儿被刺激得几乎尖叫! 她哽咽道:“阿沅……” 他坐起来,迎面抱住她,几乎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身体不断摩擦轻蹭,他亲吻着她的耳垂她的舌尖。 “再叫我。”他低声道。 “阿沅……”她的手挂在他肩上几乎有些无力。 “再叫。”他握住她的腰身更用力地放下放! “阿沅阿沅阿沅……” 她抚摸着他的耳朵,汗湿的后颈,亲吻着他的脸颊,明亮的眼睛。胸前抵着他的胸膛,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厮磨纠缠。 “好么?”她喘着气问他。 颜清沅用力咬住她的唇,然后把她抱了起来! “趴着。”他低声吩咐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床笫之间,一旦开始了他总是很强势。宁昭昭听话地背对着他,伏低身子。 感觉他握住了她的腰…… “你这是在哄我么,昭昭?”他用力地进入了她。 宁昭昭尖叫! 她用额头抵着身下的褥子,有些难耐地拱起雪白的背。 “废话什么……你不是老想干,我?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庙了,咱们今天都别出门了。” “……” 下一瞬,颜清沅抓住了她的腰身几乎是疯狂地律动! 那一次她放开自己配合他,尽她所能地取悦他。 他反而变得温柔变得不那么急切。经过几轮几乎是着魔的冲刺之后,他把她把抱起来亲吻她的眉毛眼睛,一下一下,显得无尽的温柔和耐心。 有时候他亲吻她的脖子和锁骨,又爬起来看看她的脸,仔细确认她眸中的温柔和眷恋,然后又去吻她的眼睛。 宁昭昭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块什么美味的糕点,他慢条斯理耐心享用,最后却毫不留情要将她整个吞吃入腹。 她挣扎着爬起来,亲吻他的每一道伤。 那一刻他所有的不安执迷和疯狂,都被安抚下去。 “昭昭。” …… 宋一匆匆上山的时候,跑到小院门口,远远就看到墨珠和碧芹两人耷拉着脑袋站在那。 “怎么了这是?这都大中午了,爷呢?” 宋一温和地看了碧芹一眼。 “还没起来呢。”碧芹嘟囔道。 宋一有些吃惊:“柯郡王可是说了今儿要到运河头的,爷还不起来?” “昨个儿回来,好像吵架了呢。”碧芹低声道。 “那必须吵架啊,你不知道主子给气的,我看他那个架势,屠城都不能泄愤了……这是好了?”宋一突然反应过来。 “嗯,好了。你让柯郡王别等了,出不来的。”碧芹红着脸道。 顿时宋一啼笑皆非,过了一会儿才道:“那我去回了柯郡王。不过主子的替身已经带上山了……等他们肚子饿了,你见缝插针地去提一提,嗯?” 碧芹的脸更红了。 宋一看得有些心猿意马,低声在她耳边道:“好碧芹,等京城的事儿完了,咱俩的事儿也该办了吧?” 因为上次碧芹受伤断臂,他们俩的婚事也就耽搁了。 本来碧芹是不想拖累他……但宋一又岂是那种始乱终弃的汉子?再则他跟碧芹这么多年,同生共死的感情。最终还是让他给磨回来了。 碧芹红着脸半天不敢抬起来。 到了下午,宁昭昭迷迷糊糊地醒了,饿得那叫一个前胸贴后背! 她拨开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沉重的胳膊想起身,那只手很快又伸了过来,把她给搂了过去。 “醒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依然半眯着眼睛,笑着凑过去亲了她一下。 明明身体已经满足得不能再满足了,可是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想黏在一起。 她捧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哑声道:“高兴了?” 颜清沅低笑:“高兴极了。你每天这样多好。” 宁昭昭抽了抽嘴角,心道你就做梦吧,纵你这一次老娘腰都快断了! 她连肚子饿的问题都先放去了一边,翻了个身趴在他胸口上,认真地道:“那现在能跟我认真谈谈了吗?” 颜清沅僵了一下,看着她道:“谈什么?” “关于……宋顾谨。”宁昭昭低声道。 颜清沅立刻暴躁了,内心简直在咆哮啊: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你提他的事情,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想听! 可是看到宁昭昭一脸认真的样子,他只能收敛了脾气,有些委屈地道:“那你说吧。” 宁昭昭拧了他一下。 275.第275章 还是哄吧 宁昭昭其实看出来这小子的情绪,心里生气都这么哄他了,结果他还是这样。 但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有的时候还一根筋,他再不成熟点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代价都已经付出了,那当然要一次性把问题解决啊! 她咬了咬牙压下火气,低声道:“你说在大长公主府……那时候他的确轻薄了我。” 感觉他的手一紧。 宁昭昭立刻道:“不过我觉得讨厌极了。也正是因为那一次,我就开始想,为什么你碰我我不觉得讨厌?想了很久想通了……所以,那天晚上,我就让你抱我了。过了几天,我就亲你了。” 她红着脸道:“当时是为了漱个口。” 颜清沅被雷劈了! “然后我就跟了你了,上了贼船……哼。” 宁昭昭不满地轻轻哼。 “至于我生孩子的时候……你要知道细节我也可以告诉你。只不过,我当时连命都快没了。还好生的很顺利……也就是你不在我才能那么冷静,你要是在,我大约早就躲在你怀里哭了。” 她轻声在他耳边把当时她流落到乡村的细节说了一遍。 “你不用耿耿于怀了,我对他真的没有别的心思。这里,只有你。” 她把他的手拉到自己心口上,低头看见他眸中的伤痛。 刚才的火气已经消失无踪,她附身轻吻他的眼睛。 “你别那样看着我……我没事了。我很安全,我在这里。”她反复亲着他的脸安抚他。 颜清沅半晌才回过神,忍不住把她抱在自己身上不说话。 “说回宋顾谨。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就惦记着他……”她有些无奈地道,“难道是因为我跟他定过亲?” 颜清沅亲了亲她的耳朵,不说话。 宁昭昭终于放弃和他讲道理了。 “宋顾谨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最喜欢你了,没有你简直活不下去。对他最多就是欠了点人情,敬重他的人品罢了。” 颜清沅终于有反应了,把她举起来一些看着她。 宁昭昭红着脸看着他,道:“我可是最忠贞的,嗯?” 颜清沅若有所思:“你又来哄我了?” 宁昭昭嘟囔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啊。” “可我只想你对我一人好。” 宁昭昭亲了他的额头,低声道:“那我就只对你一人好。” “你说你对他是敬重。如果我连敬重都不让你给他呢?” 宁昭昭爽快地道:“那我就不敬重他了。” “……” 颜清沅终于满意了。 “别皱眉了,也别干傻事,心疼死我了……” 哎呀棒槌的甜言蜜语,一旦开了禁,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往外流。 她抚摸着他受伤的手,讨好又心疼地亲吻。 他看着她的样子,隐隐有些动容。 很快,他抱着她翻了个身,滑进了她的身体里。 因为刺痛她微微蹙眉。 颜清沅低声道:“不疼的,再给我一次。” 宁昭昭红着脸点点头,低声道:“我以后再也不拒绝你了。” 颜清沅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畔。 四唇相接,却没有深入。他的下唇柔软地嵌在她的牙齿上。 “你怎么那样好?昭昭,你怎么那样好?” 他轻轻地动,果然很温柔,一点都不疼。 本来近乎麻痹的身体突然窜起可怕的快慰,宁昭昭嘶哑地尖叫,战栗地蜷在他怀里。 经历得多,她也是明白了。 也许在一段关系里,最重要的,应该就是信任吧。 他近乎盲目的爱,几乎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她手里。可是他又总是那么不安。 从前宁昭昭总觉得自己太过纵容他……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其实是她对他的纵容,还不够。 …… 直到天擦黑的时候,快饿出毛病的宁昭昭跟着颜清沅到了小厨房。 结果暴躁了一天的秦皇后匆匆到了厨房去,就看到颜清沅竟然在下面! 她顿时被雷给劈了,目瞪口呆呆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忠王妃在烧火,这没什么,棒槌本来就没心没肺的。 可是忠王竟然在下面!现在京城里多少人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抖一抖,他竟然在这里下面! 甚至他还回过头,对秦皇后温和地笑了笑,道:“昭昭饿坏了,非得让我给她下面吃。母后要不要来一碗?” 秦皇后震惊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摇着头说不用,又皱眉道:“你,你们在这儿就好了,今,今天院子里多了一个,一个……” 一个什么? 她的面色愈发古怪了,道:“多了一个,忠王……” 说起来,这也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秦皇后到现在还跟做梦似的。 京城里风起云涌,她们的每天反而过得平静安逸甚至无所事事。怎么都不对劲,秦皇后也有些坐立不安。 结果今天她在院子里,遇到了“颜清沅”,看他还跟几个孩子一起玩,神态说话动作,都一般无二,她根本没有怀疑。 只是很奇怪那些孩子都有点怕颜清沅,今天却都围着他叫“皇叔”,“皇兄”。十分热闹的模样。 秦皇后看颜清沅在这儿,心里寻思宁昭昭应该落单了。 结果她绕到宁昭昭院子里,那时候墨珠和碧芹守了一天都有些尴尬,一晃神的功夫,让秦皇后长驱直入了。 接着么……秦皇后自然就听见宁昭昭屋子里“嗯嗯啊啊”地响个不停。 受惊过度的秦皇后退出来之后,正奇怪呢,结果又在院子里遇到了“颜清沅”! 顿时她就五雷轰顶啊! 一整天都没缓过来啊! 刚刚宋一来了,招呼那位在院子里乱窜的“颜清沅”去休息,那个态度不复从前的恭敬有礼。 她已经冷静了一些,心里猜测那大约是颜清沅的替身一类的…… 可,可是当她走到厨房,发现了黏在宁昭昭身边正在下面的颜清沅,她一时又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替身还是正主了! 长得也太像了吧! 而且他竟然在下面! 这其实是个替身吧! “颜念平?你把他叫来了?”宁昭昭的声音打断了秦皇后的思绪。 “嗯,叫上山来有点事。” 秦皇后还是愣愣的。 宁昭昭连忙道:“母后,先坐下。” 哎,瞧把人家吓的。 “那是阿沅的替身,从小是削了骨的,和他一起长的。所以会这么像,也不奇怪。”宁昭昭解释道。 说实话,那个削骨的过程是非常残酷的。 颜念平第一次削骨还是儿童时期,谁知道颜清沅长大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所以那时候,做的是一个轮廓。 然后十几年来,频繁修改。他的脸就跟那画布似的,一点一点修正。大小削骨不少于百次。才终于成就了今日,近乎完美的那张脸。 这种技术是颜氏秘术。颜念平这个替身,完美的程度简直令人心惊。而且他削骨经历骨骼还在成长的少年时期,如今长成了,也并不影响他的平时生活。 “果然是替身……”秦皇后喃喃道。 颜清沅下好了面,摆在宁昭昭面前,还帮她摆好了筷子。 宁昭昭实在是饿得不行了,低头狼吞虎咽就吃了起来。 秦皇后其实也没什么事,本来今天是想找宁昭昭唠嗑的。结果被颜念平给吓着了…… 此时她也还在那震惊中回不过神来,和宁昭昭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宁昭昭狼吞虎咽地吃了面,才埋怨颜清沅:“你就不能让你的人对她敬重些?院子里多了个这样的人,也不跟人家打声招呼,吓着人家怎么办?” 颜清沅调笑地看着她,道:“是了,这些事从前都有你帮我打理的,只不过今天你没那个闲工夫……” 宁昭昭想踹他来着。 可是想了想,只是抬脚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腿。 颜清沅果然笑了。 她低声道:“你把颜念平叫来干什么?” “让他去修运河啊。”颜清沅理所当然地道。 宁昭昭:“……” “那现在让他去修修运河,我才有时间干别的事情啊。比如说你啊……” 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或者是打个仗什么的。” 宁昭昭吓了一跳:“你要去打仗?” “当然要去啊,不去怎么能体现出我捍卫大齐宗室,和诛杀逆贼的决心?” 颜念平留在运河头当靶子…… 宁昭昭不高兴地道:“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啊。这么大的事……” 颜清沅笑道:“你怕我把你丢在山上啊?你也想跟着去玩?” 宁昭昭看了他半天,才道:“我是担心你。” 颜清沅愣住。 “我是担心你。像那天跟你进京一样,都是担心你。” 棒槌心想,有什么最好还是直接说吧。免得他总是那么不安,把她当成一个顽劣不改只顾着自己高兴的孩子。 诚如她所说,她是可以陪他共死的。 颜清沅反而有点反应不过来。 “昭昭。” “嗯。”她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还疼吗?”他凑过来。 “……” “我的意思是,你还能做吗?” 顿时宁昭昭的那个脸色啊! 她在告白啊,他这叫什么反应啊!难道男人就是这种动物,动了情就要做啊! 平伏了一下呼吸,她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276.第276章 替身的作用 此时隆冬已经降临,运河头多处结冰。本来工程已经告一段落。 但是因为之前推出来的那些来不及处理的河沙,淤泥等物,也都结成了冰坨坨,还是必须处理一下,不然来年冰化了,这些东西顺流滩下来,也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何县令带着人到了赤土镇,虽然冷,但是大伙儿依然干劲十足。 只要来年把两道河一打通啊,他辖区内的运河也就完成啦,不但了了他多年的一桩心事,报到朝廷也是大功一件啊。 朝廷十年前就给了承诺,让他们做好准备,拖拖拉拉这么多年,运河头初期开凿开一点又堵上一点都不知道多少次了。谁能想啊,这热火朝天的干着,不到一年的功夫就把运河头解决了。 “都是因为有了忠王啊。”何县令抿了一口烈酒,看着热闹的干活场面,由衷感叹着。 何令长笑道:“叔,您说王爷今儿会下山吗?” “哪能啊,京城那边,乱着呢。人家一个王爷,和咱们同甘共苦这么多日子,差点都把命丢在这儿了。现在啊,人家也得为朝廷办点大事啦。” “叔,照您这意思,咱们王爷,会当皇上吗?” 何县令敲敲他的脑袋,道:“别胡说八道给王爷惹麻烦。” 何令长狡黠地笑了,道:“那可不是我一人说,现在走到哪儿都有人说呢。说要是在你们王爷当了皇上就好了……” 正说着呢,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王爷来了!” 何县令精神一震,抬头望去,果见忠王披着大衣,带着几辆矮脚马车过来了。 他依然还是那么儒雅从容,虽然清贵逼人,可眉宇之间的温柔耐心使他显得非常亲民。 他的出现无疑给在冰天雪地里干活的人都打了一针鸡血,大伙儿欢呼着迎了上去。 何县令甚至有落泪的冲动,迎上去道:“王爷啊,这天寒地冻的,不在家里陪陪王妃,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颜清沅笑道:“瞧您说的,这天寒地冻的,大伙儿都在冰泥里踏着,我就能安心在家呆着了?” 何县令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王妃啊,让人去乡下抓了几只羊,还带了几乎热酒,大伙儿先干活,咱们待会儿喝点热酒热汤的,暖暖身子。” 何令长凑了过来,道:“那敢情好,羊汤最暖了,大伙儿快利索干活,咱们待会儿喝烈酒,吃羊肉啊!” …… 别院。 一只巨鹰头顶盘旋,最后俯冲而下,落在了颜清沅的肩上。 宁昭昭:“……” 巨鹰:“咕咕。” 颜清沅摘下鹰爪子上的信条,看了一眼,嗤笑道:“刺杀?” 宁昭昭把脑袋凑过去看了看,宋氏集结了大军正在开赴京城,是想在开战前先刺杀颜清沅? 好啊,山下有个活靶子呢,只管去吧。 颜清沅摸着那只鹰脑袋,巨鹰舒服得直咕咕。他道:“去,赏你只兔子。” 宋一得了令,抬了抬臂,带着它下去了。 宁昭昭奇道:“你们这只鹰训得怪好的。” “嗯,是很通人性。”颜清沅把她搂过来放在自己怀里用衣服包住,和她一起看那字条。 “颜念平现在在山下呢吧,刺杀……” “怎么,你还惦记着他啊?”颜清沅突然盯住了她。 “……”宁昭昭呆了呆,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你知道吗,当初我看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他不是你。还有张迈,他戴了人皮面具伪装成你,我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颜清沅一怔,然后就开始琢磨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琢磨了一会儿没琢磨透,只是心跳好像有点快…… 等想明白了又有点激动有有点恼。 一则自己太没出息,被她这么随便哄哄就受不了了。再则她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手段,要换了从前她早就骂他了,突然间转了个态度竟然开始哄他了…… 颜清沅不高兴地垂下头开始一下一下地舔她的耳朵。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染上的这习惯! 宁昭昭耐着性子由他去,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偏过脸开始亲他,亲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嘟囔道:“你让替身去挨刀,你就在这里躲着做这种事啊?” “不然呢?我没杀了他,已经是他的福气了。”颜清沅捏住她的小脸,眸中深沉有些警告。 宁昭昭看了他一会儿,才道:“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要抛弃他。他说他是为你而活着的。” 颜清沅神色一黯。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想看见他。也不想让你看见他。” “……” 宁昭昭若有所思,道:“你是想放他自由?可是他不明白,还非要缠着你?” 颜清沅一怔。过了一会儿又没说话。 下一瞬,她踮起脚又吻住他。 宁昭昭跳到他身上,感觉他的气息有点重,额头上都开始冒汗。 她温声道:“我昨晚月事来了,你知道的。” 颜清沅苦笑,伸手抚摸着她的后腰,心里在想这到底是折磨还是欢愉?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用手。” “!!!” 颜清沅很快把她抱了起来要抱回屋,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警觉地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好?” 宁昭昭无奈地看了他半天,嘟囔道:“因为我突然觉得我要做个温柔的王妃。” 她以前对他是有不好啊? 颜清沅明显有些激动,抱着她转了个身进门又把门踢上:“真的?” “嗯,真的。” “以后都这样?” 宁昭昭亲了他一下:“都这样。” 这是她最近的新发现。每每要骂人的时候,稍微停一停,然后把骂人的话换成情话…… 再然后就是主动点随便摸随便亲随便睡。 他终于变得正常多了…… 宁昭昭也是松了一口气。不然成天被他压着还真是受不了。 颜清沅把她放到榻上,解开衣带,抬头看了她一眼,竟然有点害羞的意思,偏过头又亲了她几下。 宁昭昭失笑,一把把他推倒在榻上,俯下身吻下去。 那个过程怎么说呢……虽然很奇怪,但是也不算讨厌。 他红着脸冒汗粗喘的样子甚至有那么一点可爱…… 颜清沅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就忍不住伸手摸她的脑袋,又伸手去捧她的脸。 他这辈子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女人骑在身上,更没有想过自己会把主动权交到一个女人手里。 为什么就总是想黏着她呢? 颜清沅喘着气抚摸着她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她的嘴唇,又把手伸进她嘴里,按住她的小舌头一通翻搅。 这种极其明显的暗示让宁昭昭的动作顿了顿。 下一瞬,她含住了他的手指,卷起舌头细细地舔,手里的动作更快了。 指尖传来的强烈刺激让他几乎浑身一震,加上被她手里的动作刺激,他很快就交代了。 宁昭昭很快丢了块帕子上去,盖住那个激动的小脑袋,免了一场喷薄而出的灾难。 颜清沅喘着气把她抱了起来,几乎发疯那般吻她。 宁昭昭今天被他亲了一下午,舌头又疼又麻,嘴唇也肿了,终于还是受不了地推了他一下,低声道:“我受不住了。” 他答应得好好的,可还是低下头一下一下亲她。小嘴儿不让亲了就亲眉毛眼睛鼻子耳朵。 宁昭昭被他缠得有点发毛,但是想了想又忍了。 心里想着刚见到这人的时候,他是有些强势甚至是有些霸道的,实在是很难和她怀里撒娇求欢的这个男人混为一谈…… 不过宁昭昭很快就发现他有多作死了。白天玩了一天,晚上就通宵加班去了…… 到凌晨的时候他才从书房出来,带着一身寒气,不敢吵她,直接自己扑倒在了榻上睡下了。 宁昭昭被吵醒了,起来给他盖了被子。 然后她很快被门口的碧芹叫了去,说是公孙氏的小姐上山了。 这冰天雪地还是大早上的…… 宁昭昭应下了碧芹,进屋开始穿衣服。 颜清沅趴在榻上看着她给自己梳了个大辫子,又去把最厚的几件衣服找了出来,不由得眯起眼睛笑。 “你醒啦?公孙氏的人来了。”她一边穿衣服一边道。 之前宋顾谨来的时候,就把那小姑娘的行李也送上山了。 “你去接就是了……一个小姑娘。”颜清沅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突然他不知道想到什么,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他咬牙切齿地道。 宁昭昭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反应过来,他是怕宋顾谨也跟着来了? 哭笑不得的同时,又琢磨了一会儿,凑过去亲他,一边道:“你好好睡一会儿不行么?熬了一晚上。早知道你这么荒唐我也就不陪你胡闹了……” 说着一边把他按倒在榻上,连着拉好被子,柔声道:“先睡一个时辰,待会儿我叫你吃早饭。” “……”颜清沅那股气突然又没了。 “看看你这胡子渣啊,可心疼死我了。”说着,她俯下身亲了亲他的下颚。 颜清沅嘟囔道:“你快点回来。” “我把她领进门,安顿好,就回来。” 颜清沅想了想又道:“不许跟别人说话。” “一个字也不说。”她道。 277.第277章 跋扈小女 宁昭昭把颜清沅哄得晕乎乎的,就出了门。 走出院子墨珠给她打好了伞,低声道:“殿下,下雪了。” 宁昭昭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凛冽的寒风吹得人心慌。 为了表示对公孙氏的敬重,她带着人亲自迎出了院。 公孙小女架子十分大,足带了五六十人的族中侍卫上山。难怪几日前就要来跟宁昭昭打好招呼,嘱咐她以后要做一个好奶妈。 不难想象她在族中有多么得宠,所以才可以在这个年纪就可以任性上山。 小丫头坐在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肩上,戴着斗笠,此时就抬起头:“你就是忠王妃?” 说完这句话,这倨傲的小女娃就一声尖叫! 侍卫队里藏了刺客! 目标直奔宁昭昭而来! 宁昭昭身边迅速窜出来两个人影,她冷静地后退。 对方是跟着公孙氏的人上山,讲究的是突袭一击毙命。但是墨珠和碧芹的身手十分出色,挡了那么一挡。 宁昭昭的鞭子狠狠地抽下了一个朝自己飞扑而来的刺客。 公孙氏的人很快反应过来,引发了一场混战! 宁昭昭左右看了看,公孙氏在人数上还是占了优势,便也放弃了支援的想法,把碧芹和墨珠叫了回来,准备撤回了。 公孙小女一边尖叫,回头看了,顿时愤怒地道:“你要把我们丢在这儿?” 宁昭昭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去?” 公孙小女:“……” 宁昭昭冷笑道:“刺客是混在你的侍卫里上山的,穿着都是和你们一样的衣服,我调出我的护卫来,谁是敌谁是友都分不清楚。何况,这么几个人,你们打不过吗?” 她转了个身,跨进院门的那一瞬间回过头看了那屁孩子一眼,道:“还是说你想留在这儿添乱?” 不等公孙小女说话,扛着她的那个汉子反应过来,连忙道:“殿下等一等。” 说着连忙扛着她进了门。 等他们进来,宁昭昭吩咐人很快关上了门。 公孙小女被放在地上,憋得一肚子火,嚷嚷道:“我公孙氏从来没有抛弃族人的习惯!木舜,你怎么越来越孬种了!” 公孙木舜就是她那个侍卫,被她骂得头也抬不起来。 待想解释什么,回头看到宁昭昭带着两个侍女,正站在紧闭的大门前,一脸冷漠。 她那个表情然人不由得心生畏惧,公孙木舜也就放弃了和她沟通的想法。 约一刻钟的功夫,有人在外头敲门:“殿下,解决了。” 宁昭昭低头看了那个小屁孩子一眼,道:“自己去开门。” 公孙小女:“……” 宁昭昭带着碧芹和墨珠转身就走。 公孙小女气不过,追着她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不是让你照顾我吗?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家里来了客人,难道不用相迎吗?还是说你就这么没有教养?” 宁昭昭猛的停下脚步。 公孙小女一怔。 宁昭昭似笑非笑,道:“小姑娘啊,你别搞错了,你到这儿来是来寄人篱下的。刚来呢就给我惹了一堆麻烦,还对着我大呼小叫的。我啊,真想把你给丢出去呢。” “你敢!”公孙小女尖叫,“我让忠王休了你!” 宁昭昭微微垂下头,道:“我觉得,你真是一个没有教养粗俗不堪惹人讨厌的小孩。” 公孙小女:“!!!” 这下就连公孙木舜也不高兴了,道:“殿下何必和一个孩子计较?孩子话难道您也当真?更何况公孙氏把小姐交给您,是因为宋先生说您温柔慈爱,比忠王妥帖得多……现在看来,宋先生也是说了谎话的。” 宁昭昭淡道:“我没心思再多一个孩子看顾,知道吗?我也没答应要帮你们带孩子,何况是这么不讨人喜欢的孩子。如果你觉得有意见,你只管把人带走,或者去把我丈夫找来,让他帮你们看这个孩子。” “你!” 宁昭昭要走,突然被公孙小女叫住。 她的脚步一顿,回过头道:“我不要你,所以我对你也没有责任。你有事,别找我。” 很快,她大声把院子里的侍卫叫了出来,有条不紊地对刺客的尸体都进行了检查。 宋一他们哪里能想到宁昭昭在院门口也能遇到刺客,个个都吓得不轻,连公孙氏的人上山了也顾不得了,只管检查那些刺客。 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公孙氏的人有些尴尬,侍卫头领模样的人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牙里都藏了毒,很快自杀了。” 公孙小女还没反应过来,道:“跟了一路都没出事,怎么到院门口就出事了?” 宋一低声道:“应当不是公孙氏的内鬼。公孙氏这点诚信还是有的。要送上山的侍卫必定会经过排查。应该是在山下就掉了包。” 侍卫头领有些紧张地看着宁昭昭。他知道忠王极宠爱这位王妃,虽然公孙氏背景强硬,但她的立场也至关重要,否则会多出很多麻烦。 公孙小女不可置信地道:“你竟然怀疑我们?你真瞎啊!” 宁昭昭倒是没有马上表明态度,只是道:“宋一你们尽快下山,去找公孙氏被替换掉的那些侍卫。” “是。” “以及……我怀疑宋氏的人马已经开始逼近。燕明有薄弱口,就是这些刺客来的方向。你们主子再过半个时辰就醒了,到时候一起报给他吧。” “是。” 宋一领了命下去了。 公孙木舜和宋一也是老交情,知道他是颜清沅的得力干将,不曾想他会听命于一个妇人…… 宁昭昭这才道:“给各位客人……安排住处。等皇后娘娘醒了,再跟娘娘打个招呼。” 公孙氏众人松了一口气。 只公孙小女非常非常不高兴。 被领到早就点好地龙的屋子里,公孙小女脱下斗笠,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来,看着简直漂亮得让人想去她那粉嘟嘟的脸颊上咬上一口。 可是她的脾气十分恶劣,此时也还在大发脾气:“她算什么东西?就是忠王对着我爹爹,也是不敢这么嚣张的。不过是个女人罢了,难道忠王会选她,不选我吗?” 公孙木舜颇无奈地道:“人家是王妃……是忠王的嫡妻呢。忠王选你干什么?” “自然应该选我啊,好好教训教训那个贱人,让她知道我是不能得罪的才好!” 公孙木舜十分头疼。族长是老来得女,偏宠偏疼已经太过了,所以这公孙小女的性子实在是让人难以消受。她倒真以为是谁都要让着她了。 忠王妃是端王外孙女,又一直是忠王身边的唯一女子,长子也生了,地位稳固。而且刚才看她的冷静指挥,便知道这女子绝对是有几分才干的。她表现得也十分冷漠,显见脾气还不小。 这样的女子作为他们的东道主,还需得花一番心思来磨合。 但公孙木舜转念一想,自家这个小祖宗是个混世小魔王,不客气地说去哪儿都是讨人嫌的…… 遇到个这样的主,把什么都摆在脸上,总好过表面殷勤奉承,私底下却心存芥蒂的好。 他这么想着,就低声安慰公孙小女道:“她是王妃,你别老把她想成是你父亲院里的那些玩物。看到宋一叔叔也要听她的话了吗?她大概就相当于……龙姬那一种,嗯,明白了吗?” 公孙小女嘟囔道:“反正我不管,我不喜欢她。我待会儿就去找忠王,让忠王给我出气去!” 而此时,宁昭昭准备好早饭进了屋,捏着颜清沅的脸把他叫醒。 他稍稍补了一下眠,看起来精神不错。 “接到人了?”他笑道。 宁昭昭给他穿上衣服,大概说了一下刚才她遇到的情况,听得颜清沅皱眉。 “竟来得这么快……”他看了宁昭昭一眼,“可受惊?” 宁昭昭摇摇头,道:“没有。但是那个公孙小女真是……很讨人嫌。” “从小被惯坏了。”他无奈地道。 他仔细确认了宁昭昭面色如常,看起来也不像受了伤,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想到公孙小女那个脾气也是有些头疼。 “不过是个孩子,你别跟她计较那么多,嗯?”他捏捏她的脸。 宁昭昭脸色不善地道:“我是懒得伺候她。她要在这儿住下就住下吧。吃穿用度不断缺,侍卫她自己有。” 颜清沅:“……” 她不想提那个小姑娘,很快转移了话题,道:“什么时候会开战?” “怕是等不到过年了。”他叹气。 果然,山下很快传来消息,在别院遭到刺杀的时候,替身颜念平那里也遭遇了一场大刺杀。 虽然被侍卫挡住,可颜念平还是受了重伤。连带着百姓和修运河的工人都伤了不少。 他们是做了两线准备…… 打算把他们夫妻俩,一并解决! 这种突袭的把戏只能玩一次,这次失败了,意味着他们也就丧失了机会。 不过宋氏的人大约不那么想吧,毕竟,“忠王”受了重伤呢! 很快,那天是上午宁昭昭又在院子头顶上看到了那只翱翔的巨鹰。 它盘旋了几圈没有找到颜清沅,然后就朝在花园里遛弯宁昭昭爆冲而下! 278.第278章 大黑出手 当时公孙小女正跟着颜清沅往这边来呢,结果就看见那只巨鹰朝宁昭昭爆冲而下,巨大的鹰翼张开,一瞬间几乎把宁昭昭的脑袋都遮住了! “!!!” 宁昭昭脆弱的小肩膀啊,被那孽畜的大爪子一抓,整个人就扑倒在地上和那只巨鹰滚到一起。 公孙小女:“哈哈哈哈哈!真没用!” “昭昭!” 颜清沅大急,冲了过去一把揪住那巨鹰把它拽起来丢到一边,把摔到雪水地里的宁昭昭抱了起来。 宁昭昭摔得七荤八素,脸磕到冰冷的地面上连鼻血都磕出来了,晕乎乎地半天没回过气来。 感觉她一直大抽气,颜清沅连忙停下来用温暖的手捧住她的脸,又解开自己的衣服在冰天雪地里裸露出肌肤,把她的脸贴在自己心口上,再把她整个人裹进自己怀里。 过了半天,宁昭昭终于缓过来了。 那一颗颜清沅的心跳几乎都停了! 他掀开衣服低头看了看里头的小人儿,喃喃道:“昭昭……” 宁昭昭还有月事在身上呢,此时难受得几乎要晕过去了。 她哽咽道:“你快抱我回房换身衣服。” 颜清沅此时谁也看不见了,满眼都是她藏在自己怀里气若游丝的模样。抬步要走又看到旁边做错事似的低着头的大鹰。 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把它给我炖了!” 公孙小女顿时要疯了,冲上去护住大鹰:“谁都不许动它,我看谁敢动它!” 颜清沅懒得理他们,抱着宁昭昭进了屋,给她脱了衣服擦了身子,又衣服穿上,抱在怀里感觉她回了温,才松了一口气。 “好些吗?”他哑声道。 宁昭昭其实也没怎么受伤,主要是吓的,再就是肩上的淤青和一点擦伤。 她终于缓过来了,道:“没事……” 正说呢,门外公孙小女突然开始疯狂砸门:“齐沅!齐沅!你给我出来了!谁敢动那只鹰!是你女人没用,怎么能怪鹰?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它,我跟你没完!你给我出来!” 说着就一通乱砸。 颜清沅皱了皱眉。 宁昭昭好气又好笑,拉着颜清沅道:“那鹰看起来挺有灵性的,就这么宰了怪可惜的。” 她回忆了一下,刚才那巨鹰应该是想像当时扑到颜清沅肩那样,也落在她肩上。当时她只觉得肩膀被个百来斤的人爆踩了一脚!然后就滚到了地上…… “你快去把信条拿回来吧,鹰就别宰了。” 颜清沅依然皱眉。棒槌的肩膀还青着呢! 宁昭昭支起身子亲了他一下,道:“快去。” 公孙小女太吵了! 颜清沅叹了一声,站了起来。 一打开门,就看见气势汹汹的公孙小女,正仰着头瞪着他。 “你要不要脸啊!为了女人杀鹰!” 说着,好像很生气,突然就把手里的什么东西撕了个粉碎丢到地上! 颜清沅看出那是鹰送来的信,顿时沉下了脸。 公孙小女还不知道怕,依然对着他咆哮:“你瞪我干什么!你不是要守着女人过日子了吗,那这信报你不看也罢!” 下一瞬,颜清沅把她提了起来。 公孙小女尖叫,双脚乱蹬个不停! 他丝毫不受影响,提着她出了门,对站在门口的宋一等人道:“谁把信报给她的?” 宋一面上有些尴尬,连忙道:“是,是公孙小姐抢去的……” 所以他们也不敢动这鹰,只怕她真的把那信报怎么样了。 “每人十大板,自己去领罚。” “是。” 公孙小女还在尖叫:“不许去!谁都不许去领罚!都给我回来了!齐沅你真不要脸,你……” 下一瞬,颜清沅把她高高举了起来! 公孙小女那没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一声尖叫! 公孙木舜匆匆赶到,见状大惊,一抬手接住了被丢出来的公孙小女! 此时公孙小女已经不复当初的嚣张,整个人缩在公孙木舜怀里瑟瑟发抖! 公孙木舜气急:“您又何必跟个孩子计较!” 颜清沅冷冷道:“她撕了信报。” 公孙木舜:“……” 若是辱骂王妃,甚至跟颜清沅当众骂起来,哪怕是骂了他祖宗十八代,都好说。到时候只央着颜清沅大人有大量,他也不好意思跟个孩子计较! 可,可她怎么把信报给撕了! 颜清沅冷冷道:“再有,我的王妃,我自己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她如此无状,恐怕留在这儿也只会给我的王妃添堵。你们还是把她带下山去吧。” 公孙木舜闻言气苦,却因为信报的事情敢怒不敢言。 可是刚刚还不敢出声的公孙小女听到这话,突然就嚎啕大哭:“齐沅你不要脸,你为了她赶我走!你就不怕我给人说去,就说你是个色令智昏的混蛋!” 这话说的!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吗! 匆匆披了衣服赶来的宁昭昭也是无语了。 只听颜清沅背对着她,非常冷漠果决地道:“别跟小爷讲这些大道理,小爷自小不要脸你不知道?你以为你才十岁我就能忍着你。再敢扯着我女人说事,我把你反复打残了再治好,也就这么一回事!” 宁昭昭:“……” 公孙小女尖叫:“齐沅你不要脸!” 怎么又是这句,他不是早就说了他自小不要脸吗? 这明显是对付孩子的口气和手段,公孙木舜也不可能说他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预感,这人,恐怕真的会把一个十岁的孩子,反复打残再治好…… 抬头看到宁昭昭,他也是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殿下,您来得正好!” 公孙小女看到宁昭昭就大哭,但到底是不敢撒泼了。心里奇怪呢,这个齐沅跟她玩的可好了,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颜清沅一扭头看到宁昭昭,紧紧绷着的脸色才有些松动。 “你怎么出来了?” “不出来不知道你这么有出息,和一个十岁的孩子骂架呢。” 公孙小女一听,哭得更厉害了,哽咽道:“你看看他,你看看他要不要脸!” 哎哟,突然就倒戈了? 公孙小女也是个机灵的小狗腿子,一下挣开公孙木舜,跑向宁昭昭,还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大哭道:“我知道我错了,我就是气不过,那么聪明的鹰凭什么杀了啊?可是他竟然把我扔出去,还要赶我下山!你说他是不是不要脸,是不是!” 颜清沅:“……” 宁昭昭:“……” 公孙木舜扭过脸,真想假装不认识她。 宁昭昭顿时啼笑皆非,算是知道这孩子怎么就能到处呼风唤雨了。看来眼色很好嘛,而且还能屈能伸啊…… “你跑来找我哭有什么用啊?你不知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我也不会对小孩子心软的。而且,说不定你心里正骂我呢吧,嗯?”宁昭昭道。 公孙小女噎了一下,心想她怎么知道我在骂她蠢货? 可是,像她这样的傻女人,不是应该自己冲上去哭一通,就会心软,还会安慰自己说别哭了吗? 眨巴眨巴大眼睛,眼泪要掉不掉的,就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惹人可怜极了。 颜清沅走过去迅速把她拨开了,对宁昭昭道:“你别理她,她就这德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让她赶紧滚吧,免得你看见就心烦。” 公孙小女急眼了,连忙道:“别,我撕了信报,可我能背的。” 颜清沅冷冷道:“不必了。” 说着拉着宁昭昭的手要走。 “别,别走,求你了,你就听我背吧!别赶我走!”公孙小女扑过去抱住宁昭昭的腿。 公孙木舜彻底背过身子,真的是看不下去了…… 宁昭昭被这孩子扯住腿,一边颜清沅又拽着她要走,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颜清沅还在生气,道:“我说了不必,我不需要你来背,你赶紧滚吧!我这就去把那只鹰给炖了!” 公孙小女吓得不行,再顾不得了,抱着宁昭昭的腿就大声背起了信报:“宋氏三万兵马,朝燕明东方靠近。赤土镇内,抓可疑之人数十!” 宁昭昭:“……没了?” 公孙小女嚎啕大哭,抱着她的腿道:“没了,真的没了,你们也看见了这么小一张!我知道错了,你们别赶我走,我不想走!” 颜清沅看了看宁昭昭。 宁昭昭有些无奈。这小屁孩子还想跟颜大黑斗啊,要知道连她都栽在他手里了呢。 恐怕颜大黑早就知道她背了信报了,若是直接让她背,估计她还有得傲娇。 这一招以退为进,很有效果嘛。还把人家小孩子吓得鼻涕眼泪一通流啊…… 最终她轻咳了一声,道:“这次就算了,不能有下次了知道吗?” 公孙小女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 “还有,你这次犯下大错,还连累宋一他们也挨了打,这种行为,你再大个几岁,就是个任性跋扈个泼妇知道吗?换句话说,你现在啊,就是个小泼妇。” “……” 宁昭昭慢慢拨开她的手,眼神非常认真和冰冷。公孙小女抬头看她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思完全藏不过她的眼睛…… “鹰不杀了。你先回去休息。”宁昭昭一锤定音。 279.第279章 拉过皮条 公孙木舜看着人粗犷,其实心细如尘。 他早发现只要这位忠王妃出现,除非她不说话,只要她开口了,基本上都是一锤定音。 忠王下令杀鹰,她也不需问过忠王,自己就能做主否决他的命令。 公孙氏一直觉得颜清沅城府深沉的可怕,如今看来,能坐稳他身边的那个位置,这女子自然也就不是个普通人。 心里有了数,他走过去把公孙小女抱了起来,道:“狄小姐,我们先回去休息。” 公孙小女点点头。 宁昭昭刚想回过头,突然被颜清沅拦腰抱了起来。 他看起来非常不高兴,道:“受了凉怎么办?还想不想生宝宝了。” 宁昭昭无奈地想起月事来的头一天晚上,他让她喝药调理身体。她喝完了缩在他怀里说要给他生个小闺女…… 没想到他还认真记下了。 颜清沅把她抱回屋暖了暖手脚,眉宇之间有些阴郁。 宁昭昭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担心风雪?” 其实说起来,颜清沅对皇族冷漠无情,甚至有些心狠手辣,可是对百姓,却是真的很不错。 如果说他只是做戏,可是他一直对民生民情体贴入微,百姓心中他也是个亲民和善仁义之王。 “如果这雪继续这么下下去,我怕酿成去年那样的雪灾。” 关键今年还要打仗,比去年的情况更加恶劣。 “你打算继续赈灾?” 说完她自己又皱眉。赈灾有什么用?真的打起来,百姓流离失所,天寒地冻的,也很难熬啊。 颜清沅叹了一声,道:“昭昭,你别担心这些。” 宁昭昭默默地支起身子,从后面搂住他。 “我突然很后悔,之前跟你吵架。”她低声道。 颜清沅无奈地道:“我也知道我自己很过分。现在想想你没跑就是万幸了。” 有的时候他会想,如果没有昭昭,那他会是什么样子? 登基之后孤老终生,或许他会有一群女人,一群孩子,敬他畏他。然后他像他的祖辈那样死去,独自葬入皇陵。高处不胜寒,生死也孤独,功过留给后人表。 他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然后却遇见了昭昭。 她就像一束光……照进了他晦暗阴冷的生命里。 “谁让你老是气我啊。”她低声嘟囔道。 “其实我自己也很奇怪我为什么老想气你,每次气完你又很害怕后悔。但是忍不住又想气你。” “……去你的。” 颜清沅笑着把她拉到前面来亲她的脸。 “生女儿,嗯?” 他高兴地咬着她的耳朵,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到了他的萌点,他就挂在最边上说个不停。 就跟上次的“奶粉钱”一样…… 亲了几下她笑个不停,然后突然就听说山下有客到了。 宁昭昭挣开他的怀抱,有些奇怪地道:“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来?还指明要见我?” 片刻之后,她知道了答案。 对方是个年轻英挺的将领,一身白甲,见到她就脱下了头盔,露出那张英俊逼人的脸。 只是他似乎有些不谙世事,又或者没有跟女性打过交道。见到宁昭昭有些不自在,微微别开脸不敢看她。 他的长相…… “你是宋顾谨的什么人?”宁昭昭坐下了,也没多废话,很直接地问了。 长得有点像宋顾谨。但是看着比他年纪小些。 “属下……宋顾丞。” 好耳熟的名字嘛。 宁昭昭望了他一会儿,突然就笑了。 说起来她和宋家的牵扯也怪深的。当初颜清沅为了公开身份,把他自己弄进牢里去呆着了。然后啊,宋家的那位姜夫人就跑来拉皮条,说她家有个小子叫宋顾丞的,可以跟她相配…… 不就是眼前这个小鲜肉嘛。当时还真不知道是这么出色的。 宋顾丞显然也……知道这么一岔,因此对着宁昭昭,就有些尴尬。 他心里想着,为何忠王受了重伤,王妃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宁昭昭仔细看了他递上来的东西,然后微微一哂,道:“你们这意思,是想跟我们讲和啊?” 都逼到家门口了讲什么和? 宋顾丞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您看看落款。” 宁昭昭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才发现,这封帖子的落款是……庆王。 “如今城中正乱,每日都要死不少人……连忠王也受了重伤”,宋顾丞迅速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皇储真的不想再有更多的伤亡。再则西南经营多年,端王又有半块兵符,你们……完全可以偏安西南。” 宁昭昭淡道:“为何我们要偏安西南?” “皇储说,您……并不是争强好胜之人。既然,王爷受了伤,您应当是可以做主的。只要你们退兵,皇储可以代朝廷承诺,永不干涉西南。你们,可以自立为政。” 宁昭昭有些无奈,道:“听起来是个很诱人的想法。可是,一山岂容二虎?端王和忠王若是想要偏安西南,也就……不会进京了。更何况,宋氏,真肯善罢甘休么?” 宋顾丞低声道:“皇储实在不愿意与您兵戎相见。我们的大军,会让出路……整整三天。若是您考虑清楚了,可以退出去。若是不行,三天后,就只能开战了。” 他迅速抬头看了宁昭昭一眼,才道:“毕竟,忠王受了伤,您……” 宁昭昭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他身后。 宋顾丞的话一顿。 宁昭昭意味莫名地收回视线,望向他,道:“你走吧,我不杀你。” 宋顾丞就默默不做声了。 忠王被刺受伤,这边必定对他们心存怨愤。宋顾丞来之前就知道,若是端王方面并不愿意退兵,很可能会将他……斩于阵前,以振奋士气。 但他没想到宁昭昭会说这样的话…… 她不杀他。可是看她的样子,也不像答应了的。 “殿下……” “走。”宁昭昭说了一个字。 宋顾丞摸了摸脑袋,好像是一副没想通的样子,最终朝她拱了拱手,退了出来。 不久以后,颜清沅从门口进来了。 宁昭昭把报帖递给他。 他看都没看一眼,就丢去一边,嗤笑道:“倒还是这么天真。” 宁昭昭没说话。 庆王是很天真……可是宁昭昭总觉得,他很可悲。 颜清沅突然道:“对了,刚刚那小子,姜氏给你们拉过皮条吧。” 宁昭昭:“……” 当时姜氏是当着侧妃的面说的。 后来侧妃也曾经提起这件事,还说了些类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竟然还想把自家的庶子塞给王府正经的郡主,倒插门我们也是不要”的话…… 颜清沅会知道也不稀奇。 她迅速看了颜清沅一眼,道:“有吗,我第一次见他啊。” “一眼就看出来他跟宋顾谨有点像了?” 宁昭昭琢磨了一会儿,然后踮起脚,亲了他一下。 颜清沅愣了愣,低头就看见棒槌冲他笑呢。 搞得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 “他说给我们三天,会留下缺口,等我们撤走。若是我们不撤走,他们会正式开战。” 宁昭昭低声把这话重复了一遍。 如果要打,他们只能往外打,不可能先攻打京城。不然就会被宋氏的军队堵死在京城里了。 颜清沅道:“你理他们。” 宁昭昭叹了一声,道:“你让我下山一趟吧。我总得去看看。” 颜清沅没吭声。 “忠王受伤,我作为王妃还呆在山上,都下去看看,实在……说不过去。我怕他们已经起疑了。” “这些事情不用你管。你就乖乖呆在山上,给我生女儿,嗯?” 说的她好像已经怀上了似的。 宁昭昭道:“我也该下山去看看了。外祖父那里总得去打个招呼的。你就别那么固执了。让我帮你运送物资过去吧。” 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可颜清沅不可能答应。 “你丢了两回……差点要了我的命。你还敢走吗?” 宁昭昭踮脚凑过去。 他迅速把她推开了,绷着脸道:“来这套也没用。” 宁昭昭嘟囔了一声,最终道:“那你跟我一起去吧,嗯?” “……” “装成我的侍卫什么的。”她突然想到这个主意,觉得有趣极了。 颜清沅愣了愣,然后就开始皱眉头。 宁昭昭搂着他笑道:“别这么不放心,我不是孩子了,嗯?我也想帮你做点什么。而且这也是为我自己考虑。总得积累点功勋,不然以后怎么站在你身边?” 颜清沅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最终点了头。 宁昭昭瞥了他一眼,心里也松了口气…… 孩子都生了,这才算是顺到他的毛了。尝试了几次,宁昭昭开始有把握以后都不用跟他吵架就能解决问题了。 她笑着踮起脚又去亲他。这次颜清沅没有拒绝,附身把她抱了起来吻住她的双唇。 不过毕竟是临时起意,门都没关好呢。 公孙小女和十二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他们俩。 “他们在干什么?”十二好奇地问。 公孙小女也不知道,不过她要强不肯承认自己也有不知道的东西。 “就是……玩呗。他们大人都这么玩。”她嘟囔道。 280.第280章 王妃下山 隔日,宁昭昭就收拾了东西,让山下准备,然后带着侍卫队下了山。 燕明是繁荣皇城外的荒野,占地极其广袤,但是人口密度不高。而且城市建设也远不如京城。 一则因为运河头常年泛滥,再则也因为这些年燕明人多迁徙。 宁昭昭下山的这天,正好雪停。 她带着数百人的随从,押解不少物资。 相比起现在被围住的京城,燕明的物资不缺。甚至大齐还有一个大粮仓囤积于此。 这次颜清沅有意开仓放粮,让燕明百姓为不久以后将至的战争做好准备。 下山路滑难走,矮脚马车也走得不快。 宁昭昭有时候掀开车帘,看一眼跟在身边侍卫打扮的颜清沅,风吹得他的斗篷也簌簌作响。 她看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心疼。心里又觉得自己好笑。颜清沅不是那么娇气的人,更何况士兵走得,他一个正值青年的男子自然也走得山路。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的表情就很复杂,时不时就要偷偷看一眼。 颜清沅目不斜视,但也感觉到了她的窥探。心里有些无奈,棒槌心里藏不住事,这么明显的窥探若是落入旁人眼中,谁会想不到这个侍卫有问题? 可饶是他心思九曲十八弯,也想不到棒槌竟然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看她那样子,似乎还带着笑呢,难道是在看他的笑话? 没多久,车队在山下休整先去了端王那里。 宁昭昭下车的时候表现倒是很自然,一眼没往颜清沅身上看。 端王小院里倒都是自己人,颜清沅是贴着人皮面具跟着卫三进门的。 然后,端王和侧妃就看见宁昭昭当着他们的面,摸了一个陌生侍卫的手…… “冷不冷?我给你倒杯茶……”宁昭昭说着就想去倒茶。 侧妃一看就懵了。 端王连忙道:“小外孙!你这是干什么?” 宁昭昭吓了一跳,刚倒出来的水都撒了,烫得痛呼一声。 颜清沅连忙捧住她的手,有些无奈地跟端王解释:“外祖,是我呢。” 听出声音,端王和侧妃都愣了愣。 端王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么跟着来了?” 先前只听说宁昭昭要下山,他还有些感慨,这个骄纵的小外孙终于知道干点正事了。 结果颜清沅竟然扮成侍卫跟来了?他好歹是马上要君临天下的人吧…… 华侧妃看了他们一眼,心里却是另一番盘算。本来打算趁这个机会劝劝昭昭,让她和柔儿和解。可是颜清沅一向辣手无情容不得背叛,他也跟着来了,就…… 她想起那天薛柔儿说的话。都说颜清沅绝容不下背叛,可他竟也让宁昭昭拿着和离书逼他骗他……薛柔儿说,或许他是对人不对事,只没想到几十年的情义还抵不过一个宁昭昭。 侧妃抚养他长大,此时想想也怪不是滋味的。 颜清沅正对端王道:“她闹着要下来,我实在放心不下。” 端王道:“又不是孩子了,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他偏心自己的外孙女,知道颜清沅这人掌控欲极强,小外孙很有些委曲求全。因此对于颜清沅这个做派,他从另一个角度看,就觉得有些不满。 几百侍卫跟着,还担心什么! 颜清沅看了宁昭昭一眼,笑道:“在我这儿,她就是个孩子。” 宁昭昭脸都红了,挣开他的手,走到华侧妃身边,道:“侧妃。” 华侧妃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嗯,可冷着?” 宁昭昭摇摇头。 她对宁昭昭,到底是生疏了。毕竟中间发生了太多事了。 端王招手叫宁昭昭过去,坐在自己身边,又对侧妃道:“念思,你先去休息吧。” 侧妃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端王有些无奈地道:“也不知道被什么迷了心窍,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 宁昭昭并不跟华侧妃生气。她是个心大的,不会为这种小事挂心。更何况华侧妃是颜清沅的养母,她也是敬让的。 “瞧您说的,没有的事。” 颜清沅笑了一声,低声道:“您放心吧,她很懂事呢。” 宁昭昭瞪了他一眼。能不能不要老是这么腻腻乎乎的?在皇后他们面前就算了,在端王面前能不能收敛点? 端王冲了一句:“本王的小外孙当然懂事,就算有什么不懂事,也是被你小子带坏的!” 颜清沅:“……” “说正事吧”,端王看了宁昭昭一眼,才道,“这次的监军……是宁葳。” 宁昭昭愣了愣,随即看了颜清沅一眼:“你怎么不告诉我?” 颜清沅有些无奈地道:“告诉你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能劝他别出这个头?” 宁昭昭抿了抿唇。她对宁葳没有什么感情,但到底有一层血缘在。弑父这种事情,她要是做了,便要背上一世骂名的。 “尽量活捉吧。”颜清沅有些无奈地道。 也只能这样了。昭昭的名声不能被这老鬼污了。 端王和颜清沅细致陆地分析了一下敌军分布和燕明的地形。 两人说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端王突然想了起来,对宁昭昭道:“你不如先去一趟运河头。毕竟替身受伤,王妃下了山却耗在外祖父这儿,怎么也说不过去。” 颜清沅立刻道:“那我先陪她过去,回头再见外祖父。” 端王:“……” 宁昭昭都不好意思了,连忙道:“我自己去就行了。” 颜清沅却非常坚持:“没有我跟着,你哪儿也别去。” “!!!” 端王的内心:你当本王是死的吗! 眼看都要吵起来了,宁昭昭脸色都青了,颜清沅也是一副固执的模样! 突然宁昭昭的脸色就变得柔软了,她看了他一眼,柔声道:“阿沅。” 颜清沅:“……” 端王:“……” 宁昭昭拉了拉他的手,对端王道:“外祖,我跟他私下说几句。” 说着就想把他带走。 颜清沅表情纠结人皮面具都挡不住。走了几步突然反应过来,好像用了极大的毅力让自己清醒了过来,甩开她的手,有些气急败坏地道:“又来这套!来这套也没用!” 端王:“?” 宁昭昭咬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颜清沅懊恼地抚着额头低吟了一声,低声道:“昭昭,我不该对着你吼。但我是真的不放心,我陪你去吧,外祖等一等没有关系的。何况那些又不是正经事。” 端王黑着脸:“你真当本王是死的啊!” 颜清沅扭过脸,非常认真地道:“您就担待一下。上次您和昭昭一唱一和的,把我给吓得不轻呢!” 端王:“!!!” 宁昭昭真是看不下去了,拉着他就拖走了。 她一脚踢开隔壁房间的门,就把他给拽了进去。 刚关好门,一回头就看见他凑了过来。 “……” 按照国际惯例,是不是应该先亲他几下哄一哄? 宁昭昭心想大黑就是大黑,竟然这样就锻炼出抗免疫体了,这是什么意思,想占了便宜再说? 她正想着,已经被亲了一下。 顿时她就瞪大了眼睛! “你又想偷跑对不对?”他的眼神分明就在说她很可疑。 宁昭昭要发脾气来着,可是看他那样子分明就使坏,她磨了磨牙,道:“你以后都打算拿这个当把柄了?” 颜清沅有些懊恼似的,垂下头,又抬头看了她一会儿,才道:“现在世道正乱,我不想你独自出去。你离开我的视线我就不安,我会担心你,你明不明白?” “上百侍卫护着呢,我……” 颜清沅看着她,咬着她的耳朵道:“什么都依你,唯独这点不能让。我知道我霸道自私还喜欢管着你,但是……” 宁昭昭正竖着耳朵听他说点什么呢,突然耳珠子刺痛,竟然被他咬了一口! “但是你最好学会习惯。” “!!!” 颜清沅俯下身一把搂住她的腰身,刚想咬下去就被她用手挡住了。 他眯起眼睛。 跟颜清沅硬碰硬是不理智的! 宁昭昭硬压下脾气,道:“我,你别戴着人皮面具亲我,怪怪的。” 颜清沅闻言舔了舔她的手心,很快放开了她,道:“走吧,去和外祖打个招呼,咱们一块去。” 心里却愤愤地想,老子才不会让你单独去见颜念平,还在旁人面前扮夫妻…… 这种和别人扮夫妻的事儿,有一次已经够多了! 宁昭昭偃旗息鼓,完全没体会到他那点阴暗的心思,只想着这招用着就不新鲜了呢?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地偷看他的背影,琢磨着她的棒槌御夫之道。 大约……老惯着哄着,所以不灵了? 还是得先给他一棍子,再给颗糖,效果才会好? 两人想着完全不同的事情,终于还是回到了端王跟前儿。 “想跟着去就跟着去吧!”端王也想通了,“把昭昭送上山,你再回来。不几天就要开战了。” 他想了想,又低声道:“侧妃和……薛氏,也跟昭昭一块儿上山。” 宁昭昭听了也没反对。薛柔儿她从来没放在眼里,上山之后这小贱人也只能看她的脸色过活。该怕的是薛柔儿,绝不是她。 281.第281章 棒槌发现了! 宁昭昭出现在运河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先前听说王妃“体弱”,很少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但是颜清沅的亲民印象已经深入人心,现在他受了伤,人心正乱,忠王妃下了山,着实安抚了不少人不安焦躁的心。 颜清沅混在侍卫堆里,看他家棒槌熟练地安抚百姓,耐心地倾听,或是轻声细语地说些什么,眸中温和。大人或许还有些忌讳,可是小孩子就管不了这么多了。棒槌似乎天生有孩子缘,很快一群泥孩子就往她身边凑。 大人们来不及呵斥,宁昭昭反手抱起了一个小的,伸出葱白的柔荑给他擦擦脸上的泥巴,笑着问他多大了,父母是谁? 赵县令有些尴尬,道:“殿下,这是臣的小子……泥儿,快下来!” 宁昭昭倒是把孩子放下了,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糖。 颜清沅一看就疯了,也就这棒槌会随身带这种零嘴了! 分了糖孩子们围着她更高兴了。她很自然地应付那群孩子,一边和赵县令寒暄。 “天气冷了,山上准备了些年货带下来。一共两百车,赵大人帮忙分一分。” 赵县令有些惊讶,道:“怎么好劳烦王妃准备这些?” “您可千万别跟我客气这些了。这天寒地冻的,我和太妃……在山上呆着,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略一顿,才道:“时局正乱,王爷又受了伤……可王爷的心意,无非就是想百姓能过个好年。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到受伤的“忠王”,赵县令又黯然神伤,道:“王爷,一直惦念着百姓。去年过年就已经掏了私库放了粮,今年又……可怜王爷受了伤,倒要王妃来操持这些。” 赵县令的话让很多人都很触动。 忠王的民望十分高,尤其是受了伤以后,燕明百姓多对京城那几位存了很大的怨气。 百姓不管谁在位谁名正言顺,谁跟他们亲,他们就认谁。 颜清沅不料宁昭昭做起这些事情来也这么顺手。他倒是若有所思。 棒槌脾气是不太好,可心肠却极好,更没有什么尊卑概念,也不像别人以为的那么骄纵。平心而论跟她能对上脾气的人都跟她相处得不错。 他这么想着,就眯着眼睛笑。心想不愧是他的棒槌。 宁昭昭安抚过赵县令,就带着卫三和乔装成侍卫的颜清沅去了之前他们住的小院子里。 进门就闻到药香…… 关上门宁昭昭不避讳这许多,走了几步突然发现到处光秃秃的,她一头雾水,道:“这里的东西呢?” 卫三的嘴角抽了抽,当然是被爷给砸了。 颜清沅警告地瞪了卫三一眼,道:“搬出去了呗。我又不住在这儿。” 宁昭昭又走了两步正欲往屋里去,突然一眼瞟到旁边的书房敞着门。她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书房里怎么就剩下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了?! “?” 颜清沅眼看皮不过去了,就默默地看着她。 宁昭昭指着那书房问他:“书房里的东西呢?我记得有个梅花瓶,是我亲自从京城里带出来的,就想着天冷了可以点缀一株梅花的。你搬哪儿去了?” 卫三心想,您走的时候他砸了一次,还知道留下那个您的宝贝瓶子。后来砸的那一次,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能砸的都砸空了! 颜清沅难得气势弱了,嘟囔道:“你要是喜欢那瓶子,我再买一个给你就是了……” 宁昭昭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你以为再买一个就成了吗?!我从京城里抱出来,一路抱到这儿的啊!你老实说你到底干什么了!是不是你给砸了!你看我不顺眼,就砸我的瓶子出气了?” 她在乎的当然不是一个花瓶。她喜欢的东西少而偏,偶尔喜欢一两个,也不是说多执迷人家就动不得。可为什么就不见了?! 颜清沅硬着头皮道:“我砸了。不是出气,就,就是,就是不小心给碰了……” 卫三一看这情况不对啊,连忙溜走了。 宁昭昭咬牙切齿地道:“颜大黑,你还不说实话!” “我就是……”他挠了挠耳朵,低下了英俊的头颅,委屈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就是当时生气。” 宁昭昭一脸想死的看着他:“生什么气你非要砸我东西?” “昭昭,我……”他有些忐忑地看了她一眼,“因为你跟宋顾谨说话了。” 顿时宁昭昭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就是你在自己胳膊上划拉了一道口子骗我说有刺客那一次!?” “你别生气,我以后不这样了”,他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其实我还是很正常的,还没疯。” “……” 宁昭昭又说不出话来了,憋了半天,才抚了抚心口,低声道:“大黑。” 颜清沅终于抬起头,有些期翼地看着她。 宁昭昭张了张嘴,才道:“都是当爹的人了,能不这么闹吗?小瑜现在不在这儿,在这儿不得让你吓死?” 颜清沅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手,很认真地保证:“我在也不砸东西了。” 心里把颜念平那混蛋给骂出了血!就这么光秃秃的他竟然也不知道填! 他的手竟然又是冰冷的……宁昭昭皱了皱眉,也舍不得再骂他了。 平心而论这小子是有点心理缺陷的。他自己也知道,那时候他抱着她几乎崩溃地说,他最恨齐帝是因为他变成了这样的疯子,所以她不喜欢他了…… 现在想起来也还是会心疼。 她倒是想骂他呢,可却又有点舍不得。这个多疑又极端的性子,大约,时间长了,会好一些吧。 捧着他冰冷的手暖了暖,她叹了一声,道:“砸了就砸了,没什么要紧的。我不怕你砸东西,我只怕你下次再犯傻,在自己身上划拉几道回来让我给你包……” 颜清沅愣愣地看着她。 “我知道这阵子你的压力也很大……时局稳了我陪你去散散心,嗯?”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眸中沉沉地看着她不说话。 最近她很少对他发脾气了,甚至总是开始温柔地哄他。可是那种甜蜜就像一杯毒酒,明明知道是饮鸩止渴他也放不下。 说白了他就是个饕餮之心,甜言蜜语少了一句,都能让他想半天。 宁昭昭还没捋清楚,可是看他的眼神也是明白了。 顿时嘴角抽了抽,难道对他还不够好? “我最心疼你了,嗯?” 于是颜大黑高兴了,还要指着书房的方向有点委屈地道:“你不生我的气就好了。” 宁昭昭是彻底没脾气了,啼笑皆非地拽着他的手就往屋子里带。 颜念平受了重伤,在榻上一直养着,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他一眼认出了宁昭昭身边的人是谁,看看他,又看看宁昭昭,似笑非笑。 宁昭昭倒是没想到他形容枯槁成了这样,倒是了愣了愣。 “王妃好狠的心,本王伤成这样,你竟才来看一眼。”颜念平漫漫道。 宁昭昭想说什么呢。 身边的颜清沅淡道:“皮又痒了?” 颜念平:“……” “跟你说过不许跟她说话没有?” 颜念平:“……” “说过再看她一眼我就宰了你没有?” 在宁昭昭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颜念平连忙坐直了身子,刚才的形容枯槁仿佛都是一场幻觉! “不就是开个玩笑,至于这么小气。”颜念平嘟囔道。 颜清沅冷冷道:“你什么时候见我跟人开过玩笑?” 颜念平有点想问宁昭昭,跟这样的人一起过日子到底有什么意思? 可是迫于颜清沅的淫威,他愣是低着头没敢开口。 “过两天就开战了,你准备一下。我会亲自下山。”颜清沅道。 “这你放心,燕明百姓现在一心拥护忠王,连京城百姓都在蠢蠢欲动,怨声载道。” 颜清沅道:“你别以为这一仗打起来就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摆正你的态度,这个当口上出了乱子,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颜念平十分了解颜清沅,知道他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譬如刚才,说过不许跟宁昭昭说话不许看她,他就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心里挠心挠肺地想问小主子呢,也不敢出声。 他算是这世上真正了解颜清沅的人之一,却也是最怕他的人。 宁昭昭站在一边,听他们商量了半天战局,然后就开始打哈欠,眼圈也红红的。 颜清沅回头看了她一眼,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宁昭昭看了他一会儿,想到他马上要去打战,心里不免担心。这么想着眼圈儿就更红了。 颜清沅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结果那天王妃探望忠王,是低头抹着眼睛揍的。大伙儿看见了,以为是看见忠王伤得重,她伤心过度,才这副样子。 宁昭昭回到山脚下,就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薛柔儿。 她跟着侧妃,一直脸色低着头不敢看人,手也藏在袖子里。 宁昭昭也没多看她,跟侧妃打了招呼,也不跟她们坐一辆车,自己上了一辆矮脚马车。 侧妃皱了皱眉。 她以为宁昭昭怎么都会顾全一下面子上的东西。她似乎忘了当初……这小棒槌也没多客气多委曲求全。 282.第282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上了山颜清沅就不管了,还是宁昭昭安排了侧妃和薛柔儿的住处,又去皇后那里见过礼。 侧妃一脸不高兴。 秦皇后看出来了,眼神有些犀利地看着薛柔儿,道:“你就是薛氏啊,怎么还有脸上山来?” 那些事她虽然不知道细节,但也知道这薛氏是叛徒。 华侧妃连忙道:“娘娘息怒,柔儿年纪小不懂事……行差踏错也是有的。” “行差踏错也分什么事。你们一家子就出了她这么一个叛徒,还投靠了宋氏,差点害了昭昭性命,这用一句‘行差踏错’,和‘年纪小不懂事’,就能揭过去了?” 薛柔儿被说得脸色苍白,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华侧妃叹了一声,道:“到底是自家人……她一个小姑娘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好好管教着就是了。她,她也知道自己错了,柔儿,是不是?” 薛柔儿哽咽地道:“柔儿知错了。” 秦皇后冷哼了一声,道:“昭昭心软如今这儿才有你的容身之处。本宫看你的眼神,倒是没有悔悟,反而倒还有几分怨毒。侧妃你也别太骄纵偏心,也不怕忠王和你离心!” 她一句话说得华侧妃脸色有些苍白。 离心,呵,不是早就离心了吗?他现在眼里除了他的王妃,还看得到谁?当初一个不乐意啊,带着人就去了别院呢。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怨气的。这感觉就像是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一直没心没肝的就算了,突然有了心肝,却不向着她了。 她也不是说,这孩子如今要登大位了,她就得巴着他! 和秦皇后也说不清楚她这点怨气,当下她只是行了礼,退了出来。 薛柔儿走出房门,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道:“侧妃,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我都被弄成这样了,他们为什么还这么咄咄逼人?难道我在他们眼里,真就如同蝼蚁那般,死不足惜吗?” 她一只手,所有的手指都被斩了去啊!还在死牢里呆了这么久,这个代价还不够惨重吗? 这么想着她就愈发委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更是悲从中来。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难看死了,这是什么人啊,怎么都上山来了?还哭唧唧的,一脸的衰气,看见就倒胃口。” “……” 华侧妃和薛柔儿一顿,抬头望去,就看见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站在跟前儿。 小男孩儿长得温柔斯文,年纪小小就温润如玉,眼神天真纯净。但是他面上也有些嫌恶之态。 小女孩儿漂亮得像个娃娃,眉眼精致得不像话,但是那种冲击性的相貌就让人觉得隐隐带着煞气。刚才说话的就是她,此时她正一脸不耐烦地瞪着薛柔儿。 华侧妃忍着气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我都懒得理你”,她不理华侧妃,只是盯着薛柔儿道,“这人好讨厌,看着就晦气,赶紧给我滚出去!” 薛柔儿顿时就来了火气,道:“这是皇家别院,端王让我上山的,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滚?” “凭你一脸晦气让人讨厌啊?你刚才哭唧唧地说什么来着?说你死不足惜?我看你还真是死不足惜,手都残成这样了,换别的人早就上吊了吧,你怎么还活着啊?” 薛柔儿顿时目眦欲裂,残疾一直是她的心病,此时她只恨不得在这个小女孩儿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十二连忙挡在公孙小女前面,朗声道:“你吼什么?不许你对她吼!” 华侧妃看十二皇子发了话,也是忍了气,拉着薛柔儿往后,低声道:“十二殿下,您别动怒。实在是……这小姑娘欺人太甚。” 心里寻思着这到底是谁家的熊孩子啊,跟十二皇子的关系看起来很不错。可怎么这么没有教养呢?十二皇子被她带坏了怎么办? 十二皇子很大声地道:“侧妃娘娘,人家只是一个小姑娘,你们怎么能跟个小姑娘计较?她才是过分,为什么要对着狄儿这样大吼大叫?何况狄儿也没有说错,她看着就是一脸晦气!” 公孙小女有了靠山,更来劲儿了,就道:“赶紧把她给我赶下山去!我看见这样的贱婢就讨厌。那手丑死了,看一眼我晚上都会吃不下饭。” 说着就让自己的侍卫去赶人。 公孙木舜也是无奈了,自家小姐还真是……永远闹不清楚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华侧妃那套威严,可惜公孙小女是个泼的,根本就不吃她那套。 正吵着呢,宁昭昭听了下人禀报,把黏在身边的颜清沅一脚踹开了,匆匆忙忙地赶了来。 结果一来就看到公孙小女正在歇斯底里地发飙,好像是薛柔儿动了她一下还是怎么,她正坐在地上狂哭呢。 “我爹都不敢动我,你敢打我?!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没完,我非打死你不可!” 十二皇子还在一边劝:“狄儿,地上脏,你别坐在地上哭,我叫人搬张椅子来给你坐着哭……” 听得宁昭昭啼笑皆非,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吼了一声:“吵什么?!” 公孙小女一个激灵,站起来了。她已经被宁昭昭给捋服气了。此时就低着头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反而是薛柔儿在一边低头垂泪。侧妃似乎也是有些伤心,大约是觉得自己和薛柔儿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一时触景伤情…… 宁昭昭私心里很看不上这些贵妇的傲气做派,但侧妃的面子还是得顾的。 无奈之下,她把公孙小女教训了一顿:“怎么教你的又忘了?你真想当个小泼妇,以后当大泼妇?” 公孙小女嚷嚷道:“是她推我的!” 薛柔儿不说话,侧妃道:“这孩子说话,委实扎人心窝子。” 十二皇子这时候又站了出来,道:“皇嫂,狄儿只是个孩子,说几句话罢了,就要挨打啊?这个大人才是没有教养。” 华侧妃气苦,又不好跟十二皇子吵起来。 宁昭昭轻轻敲了他的脑袋一下,道:“别老说她小就护着她,每次闯祸都拿这个当借口。何况她也不小了,过了年就十一了,到时候真变成一个大泼妇,谁受得了?” 十二皇子很自然地道:“狄儿很好啊。我就受得了。” 宁昭昭:“……” 公孙小女顿时就高兴了,道:“十二喜欢我就成,我才不管别人呢。十二我们走,别理那个恶心的东西。” 临走之前还要回头瞪一眼:“你等着吧,等王妃没看见,我肯定要打死你。” 薛柔儿:“!!!” 宁昭昭目瞪口呆,然后就有些尴尬地跟侧妃解释,道:“那是公孙氏的小姑娘,暂时住在山上的。脾气是有些骄纵,您也别跟个孩子计较。” 薛柔儿就道:“原来不过是个破落户人家的小姐,竟然还敢这么嚣张!” 公孙氏虽然是神秘大族,但是没有爵位也没有官职,所以薛柔儿叫他们破落户。 心里气不过,现在一个平民也可以欺负她了? 她就盯着宁昭昭,觉得一定是宁昭昭怂恿那小姑娘来给她下马威! 华侧妃也有些不高兴,道:“皇家别院,接这种人上山来干什么?没的带坏皇子,还给皇后娘娘添堵。” 虽然话没明说,但也有些怪宁昭昭的意思。她是觉得宁昭昭现在肯定是皇家别院的一把手。出了这种事情,她也是要负责任的。 宁昭昭看了她一眼,道:“公孙小女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倒是不错的。” “那是她嘴甜心苦!知道怎么哄皇后娘娘!” 宁昭昭也火了,道:“您为什么非要和一个孩子置气?” 华侧妃冷哼道:“我不跟她置气。罢了,我现在也管不了你了。省的你去颜二跟前儿说两句,又都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宁昭昭憋了一肚子火,看了看华侧妃,又看看薛柔儿。 半晌她道:“不是看您的面子,我能让这东西上山?我是怎么差点没命的,您不记得我可记得呢!现在怎么还是我欠了她了?她和一个孩子吵起来了,还得我给她道歉赔礼?您偏心也别偏得太过了!” 撂下这句话,宁昭昭也走了。她向来不是个肯受气的,为了全了颜清沅的面子做到这一步也差不多了。华侧妃这是什么意思,薛柔儿是她养大的,难道颜清沅就不是了? 差点闹出人命呢,难道说揭就揭过去了?她薛柔儿别说断几根手指,便是她脑袋被拧下来,那也是她自找的好不好? 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哭委屈啊。 薛柔儿被她气哭了,拉着侧妃道:“您,您看看她!” 华侧妃有些伤心,想到皇后娘娘刚才说的“离心”,顿时就更不是滋味。 她低声道:“是你做错了事,你就别对着她撒脾气了。到底……和咱们不是一家人,情分不一样的。她也就是这个性子,你也别指望她能软乎些。” 薛柔儿哭道:“我们呆在这儿,和寄人篱下有什么区别?****看她的脸色,倒不如不来了。” 华侧妃闻言只是苦笑。 283.第283章 战报传来 华侧妃带着薛柔儿住下来了,悄无声息地闷在自己院子里,基本上没有出来走动。 宁昭昭什么都没多说,颜清沅看她那个脸色,却也猜到一些。 他道:“她就是不死心,以为那人还有救。” 宁昭昭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按颜清沅的脾气,不弄死薛柔儿就是给侧妃面子了。不知道侧妃还在气什么。 颜清沅伸手把她搂过来,很有些无奈地道:“毕竟是从小养大的,情分到底难舍。” 宁昭昭阴阳怪气地道:“是啊,给你养起来当童养媳的。没想到被你剁了手,人家现在不知道多怨你呢。” 颜清沅啼笑皆非。 “颜大黑,有件事我一直没想通。那时候我听说你要娶侧妃,你为什么不解释,还跟我和离?” 颜清沅:“……” 他总不能说,老子就是为了气你吧! 宁昭昭盯着他,等着他回答。 颜清沅张了张嘴,最后道:“解释你听吗?你才不听,你最倔的。” 宁昭昭哼了一声。 她今天听颜清沅跟端王说起,要联合东南的兵力,才反应过来。或许当初的事情,并不是空穴来风。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走的就是这一条路,和东南重要的贵女联姻。这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不然当时风声不会被传成那样。 但他选了一个参将的女儿回来和西南军重要的将领成亲。 也是他运气好吧,那参将深得东南雅王爱重,妹子耿氏也是雅王最宠爱的侧妃。搭上这一层,也是个联姻的关系。最重要的是,那姑娘她姓耿。 他很巧妙地破解了各种联姻关系的局。 宁昭昭倒不是想不明白。 只是看着薛柔儿才想起来,他曾经也是个什么样精于成算之人,身边有过什么样的女人。 但是他现在看起来还真是老实极了…… 颜清沅有些忐忑地看了她一会儿,她在想什么呢? 然后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宁昭昭突然凑了过去。 “嗯?”他瞪大了眼。 宁昭昭贴着他的唇一会儿才退开,红着脸道:“赏你的。” “……” 颜清沅有点心猿意马,握住了她的手。 她突然笑了起来。 原还有点担心他以后走到那个位置上,会三宫六院什么的呢。可是她现在彻底放心了。 除非他不想,他要是想,还有什么解不开的局? 当天夜里,西南军和宋氏兵马正式开战。 起源原是宋氏军的连夜偷袭。 此时不足三日。好在端王早有准备。不是因为信不过庆王,而是知道,庆王其实做不了主。宋妃若是知道他传送了这样的信函,很可能会趁着西南军放松戒心之时发动猛攻。 战报传来的时候宁昭昭睡得正香,突然从颜清沅怀里滚了下来,她抬起头就看到他背对着她坐了起来,正在穿衣服。 “嗯?” “你睡。”他的声音温柔平静。 宁昭昭迷迷糊糊地瞌上眼,过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打着哈欠爬了起来。 她很快穿好衣服要跟着颜清沅出了门。 这样的夜晚她怎么睡得着! 不多时,宁昭昭跟着颜清沅出了门。 齐帝的房间里灯火通明。 这位帝王最近倒是可以自己坐起来了,面色有些阴郁凝重。 “你来了。”他看了颜清沅一眼。 “宋氏袭营。”颜清沅简单地道。 齐帝冷笑,道:“她自然要让人发动袭营的。这些阴私的把戏,不正是她擅长的吗?” 颜清沅没兴趣跟他一起骂宋氏,遂闭口不言。 “兵力可抗衡?”他又问道。 “今夜不过是探个底。不会让他们知道深浅。端王有分寸。” “京城里……” 颜清沅有些怜悯地看着他,道:“前几天传来了献王过世的消息。” 齐帝顿时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贤妃生的献王,虽然从小身体孱弱,也没什么资质,但也还算是个听话的孩子。到底是他的亲生骨肉啊!竟还是被宋氏给害死了! “为何……为何啊!”齐帝几乎一夜之间又老了十岁! “京城宗室群龙无首,献王出了这个头,宋氏自然要拿他开刀。他一死,那些宗室也就都七零八落了。” 还有一半他没说。献王大概认为自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所以参与了这场动乱。怎奈何能力不够,被宋氏给端了。 他看着齐帝,道:“你的暗卫也死伤过半。不过我收容了不少人在地下黑市,倒也没有全军覆没。” 宗室力量的削弱对于颜清沅来说自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现在已经有了民望,真正坐上那个位置又没有宗室力量来挟制,大齐江山就彻底被他捏在手心里了。 齐帝怨恨他对自己的宗族如此冷漠竟置之不理,可是想到他自小不在京城长大,对他这个做父亲的尚且没有什么感情,又何况是对自己的亲戚。 一时也是说不出话来。 “明日我会亲自下山”,他看了宁昭昭一眼,才道,“昭昭会照顾你们。” 齐帝想说她一个女人能干什么? 可是猛地想起她是怎么废了李勋…… 宁昭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从齐帝那里出来,一只巨鹰在他们头顶徘徊,最后,哆嗦着落去了一边,耷拉着脑袋。 看来还是没有从上次的阴影里出来…… 颜清沅看了它一眼就皱眉:“怎么还用这蠢物送信?这么大一只,是觉得敌军眼力有多差?” “咕咕……”巨鹰竟然非常人性化地用翅膀遮住了脑袋! 宁昭昭呆了呆,然后就被戳中了萌点! 她辩解道:“你也别骂它是蠢物,这不是挺聪明的吗?” 巨鹰:“咕?” 颜清沅的神色就柔软了,道:“你觉得它聪明,它就聪明。” 宁昭昭满意。 取了信下来,颜清沅看了渐渐皱眉。 宁昭昭把脑袋凑过去,依稀看到“宋氏”、“帛国”几个字眼。 颜清沅突然把信收了,回过头非常严肃地问她:“昨天月事走了?” “……” 你想干神马! “自然是让你给我打气啊。我明儿一早下山。”他非常,非常认真地道。 说完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宁昭昭惊呼了一声搂住他的脖子。 她想了想,没拒绝,也懒得问信上写着什么,只把脑袋靠在他怀里。 颜清沅爱极她这副柔顺的模样,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就抱着她往回走。 寒风凛冽中,却有另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颜清沅打过许多仗,最钟爱的盔甲叫乌云。铸此甲的人大概取的是“乌云压城城欲摧”之意。 他当年从伍,即将功成名就时就隐身而退,弃武从商。不然,今日他大约也就成了一代名将。 他把那个大箱子逐层拆开,散发着冷冽压抑的“乌云”就立在其中。 这玄铁铠甲像他的人,冰冷,坚毅,散发着凛然的杀气和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寒意。 烛火下,他轻轻抚摸那副盔甲。 宁昭昭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身。 “当年我从伍。如果没有弃伍从商,你是不是更喜欢?”他一边保养盔甲,一边对在身后搂着自己的小人儿道。 宁昭昭嗤笑了一声,道:“你就是颜大黑。今日若你是个将军,你也是个颜大黑将军,有甚区别?” 她几乎爬到了他背上挂着了。 颜清沅低声道:“这次下山,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老头子倒不足为虑,公孙小女任性而为,侧妃又明显偏袒薛氏,那女人曾经又和宋氏苟合,留在别院就是个祸害。” 宁昭昭从后面用脸贴贴他的,低声道:“难道我还怕她们啊?” 颜清沅就这么背着她,拔出尘封已久的佩刀。那乍现的寒光让她微微眯起了眼。 “要我说不如把薛氏杀了干净。” “那侧妃就该疯了”,宁昭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她最在意的人应该是你,怎么就像被下了药一样,连我外祖都管不了了。” 颜清沅慢慢合上匕首,一一收好,背着她回到了榻上:“下来。” 宁昭昭听话地爬下来了,摸了摸他的脸,认真地道:“我会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的。” 颜清沅眯着眼睛看着她。 她搂着他的脖子轻声道:“你放心……这次不像上次,我防着她呢。” 说着,她偏过头亲亲他的脸。 她知道他的牵挂。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恨不得跟着他一起下山,一起上战场。那种热烈得近乎幼稚的冲动,让她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总说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可她又何曾看过他真正游走生死…… “阿沅我很后悔,后悔当初动了那个心思让宋氏和颜念平有可趁之机……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我真傻。”她眷恋地亲吻他的额头,喃喃道。 颜清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只觉得柔肠百转:“昭昭……” 宁昭昭用脸贴着他的脖子轻叹。 “我会守好别院,也守好我自己,等你回来。” 她捧住他的脸,用力吻了下去。 颜清沅轻轻闷哼了一声,一手搭住她的后脑勺,搂着她转了个身躺了下去。 “平安回来,跟我生姑娘。”她轻声道。 284.第284章 给你打气 最近宁昭昭做过两次上位,因此倒也还算熟练。 她一边安抚那般亲吻他的眉眼唇舌,手下灵巧地解开他的系带。暗白色的胸膛渐渐敞露在眼前,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她一点一点吻下去,蜻蜓点水那般,感觉他的肌理一点一点收紧。 他喘了一会儿,然后翻了个身把她压在底下,低声道:“这次由我。” 她捧着他的脸细细抚摸了一会儿,轻声道:“由你。”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变得猩红。 床笫之间他也试着温柔,甚至纵着她由着她,可是此刻他内心的狂潮无法排解,动作未免就粗暴了一些。 当他放开她已然红肿的双唇,试探着进入的时候,闷重的热力让她轻轻地哼出了声。 他几乎是一顿一顿就直入到底。 宁昭昭有些疼,身体有些紧绷,抓着他的肩膀咬着唇,眸中有些氤氲。 他颤声道:“可以吗?” 她的回答是抬起头又吻住了他。 然后他开始动,又深又沉。 宁昭昭颦眉忍耐,渐渐得了乐趣也开始放松,双腿攀住他的肩膀。 他有些不可置信,昭昭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过。 偏头吻了吻那可爱的脚趾头,他抓住她的腰身几乎是有些疯狂地的动作! 棒槌的反应热烈而真实,不怕疼地大胆迎合,无论是她细致的眉眼还是娇媚的轻哼,都让他几欲发狂! 他看着她漂亮的肌肤变成了瑰丽的颜色,掰开她的双腿让她为自己彻底打开,最极致的深入感受她最极致的包容! “昭昭,昭昭……”他似乎有些痛苦那般低吟,俯下身咬着她的耳珠子。 那阵刺痛反而带起了身体的一连串反应,宁昭昭嘤咛了一声,却更把自己往他手上送。 终于他彻底失控! 那是宁昭昭第一次见识到近乎疯狂的颜清沅。似乎随着她的纵容,他的本能也在一点一点地打开,然后完整地暴露在她面前! 宁昭昭的腰身被抓得生疼,肩头胸前被咬出了细细的血珠,她不服气地抬头咬了回去,直接翻起来坐在了他怀里。 那种深入让她疼得微微发抖,但她立刻更用力地抱住了他,希望他给她更多更多。 她很配合地摆出了任何他要的姿势,让他亲吻他任何想亲吻的地方,彻底打开身体容纳他。 引得颜清沅彻底放肆起来,把她抱到窗前打开了窗。 宁昭昭被冻得一个哆嗦,又吓得不轻,整个巴在了他怀里一丝缝隙也没留下,她嗔道:“阿沅!” 他笑着又把她抱了回来,搂在怀里抵在了窗户上,低声道:“还叫阿沅?能不能叫点别的?” 宁昭昭轻声道:“王爷?” “不是这个。”他略带惩罚意味地顶了她一下。 这个悬空的姿势让她非常被动,她轻吟了一声,然后咬着他的肩膀,有些恼又有点羞,绯红的脸潋滟的眼,简直就要勾了他的魂。 “那叫什么?相公?” “……”颜清沅听了那娇滴滴的一声,哪里还把持得住,发狠撞了她几下。 宁昭昭娇呼连连,抓住他的肩膀,也是气急:“别,别这样!” 她早就腿软了,挂在他腰身上都快挂不住了! “叫哥哥。”他咬着她的耳珠低声道,又把她抱起来离开窗边,有些威胁的意味。 宁昭昭其实是个极正经的姑娘,哪里见过他这样?他从前也是不敢的。 “你坏死了。”她轻轻拧了他一下。 颜清沅轻笑,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往下按,低声道:“害羞,嗯?你不是说我也是你表哥么?” 他坏得很,双手并没有抱着她,只凭着她艰苦地往他身上爬。 宁昭昭红着脸不吭气。 他就把她抱到那个梳妆台前头。 宁昭昭依然像上次那样低着头不敢看。 “你瞧瞧,这梳妆台是什么木?”他现在倒也不急了,一点一点在她体内研磨,听着她轻轻地喘轻轻地哼。 “是,梨木……” “那是我特地给你挑的。原来那张红木的被我扔了,你不仔细看看?” 宁昭昭还真没仔细看过这面梳妆台。 可是她一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却不是木头,而是镜子里那两个几乎要缠成一体的人影! “你,你……” 终于哄得她睁了眼,他就把她按到了镜子前面,几乎发狠地撞击! 宁昭昭一脚踢到妆奁,后颈被他按住贴到了镜子上,被动地承受着,只觉得似乎自己整个人也要坠到镜子里,整个沉沦! “还不叫哥哥,嗯?” 宁昭昭意识已经有些涣散,尤其是低头看到镜子里,自己雪白的身躯被他整个包裹住……在那极致的深入中,她看见自己雪白的小腹都隆起一块。 她有些畏惧又有些迷茫,轻声道:“哥哥……” 下一瞬,他紧紧扣住了她的腰,动作愈发肆无忌惮! 宁昭昭尖叫! 那一夜的放纵甘畅淋漓,那一夜的颜清沅春风得意。 那一夜的棒槌彻底脱了力! 感觉他刚从她身上翻下来没多久,还搂着她温存,逗弄着叫她什么“小乖乖”,“小心肝”之类的古怪的称呼…… 然后又亲着她的肩膀说什么“辛苦她了”。 亲着亲着又想把她闹起来让她叫“哥哥”。她迷迷糊糊地叫了,他又说不行,得叫“情哥哥”…… 宁昭昭不胜其扰,翻了个身只往他怀里躲。 颜清沅捞了几次才把她捞出来,看她惺忪的样子又低笑着凑过去亲她。 她于是知道他今晚是不打算睡了,也感觉到他还有那么点蠢蠢欲动。 做就做吧,横竖她已经睁不开眼了,随他去了。 可他把她浑身上下亲得发软,突然又凑过来,拧着她的脸道:“昭昭,棒槌,心肝,你睁开眼陪我说说话。” “……”她有些敷衍地蹭了他一下,嘟囔道,“不要吗?” “你都困成这样了,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陪我说说话。” ……那您都知道人家困成这样了,还让人陪你说话?! 宁昭昭无奈地掀开眼皮。 “你跟我说话。”他有些固执地道,破天荒地一点都不心疼她。 宁昭昭睁开眼,突然想起他把她从镇远侯府接回来,她终于恢复正常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明明身体还在蠢蠢欲动,却固执要她说话。 “昭昭?” 看着是醒了,可怎么就瞪着眼睛开始发傻了? 她翻了个身爬到他身上,柔软的胸前还在他身上蹭了蹭,感觉他的呼吸一下紧了,她低笑了一声。 “那就说说话。你想说什么?”她低声道。 颜清沅来了精神,杂七杂八嘱咐了一堆,无非就是让她小心这个,小心那个。 宁昭昭却没有嫌他烦,一一记下了。他要她重复一遍给他听,她的眉毛虽然直抽抽,但还是照着做了。 然后她才捧着他的脸,道:“你也是挺奇怪的。明明是你要出征,可你倒在这儿不停地嘱咐我。” 颜清沅恐她嫌自己的啰嗦,矛盾了一会儿,才道:“那还不是,你这个棒槌总那么不让人省心……” 宁昭昭笑了起来,低声道:“你这么啰嗦,人家不嫌你啊?你是怎么坐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嗯?” 其实颜清沅也就在她跟前儿这样罢了。 她想了一会儿又觉得好笑,低声道:“你就不会不好意思啊?上次齐川看见你睡在我怀里还笑了半天……” “他什么时候看到了?!”颜清沅顿时就炸了! 宁昭昭:“!!!” 说漏嘴了! 他抓着宁昭昭一通摇,问清楚了是他喝醉酒的那天被那小子看到了宁昭昭的睡态,顿时就要跳起来了! 宁昭昭连忙一把搂住他,安抚地亲他的耳朵,一边道:“他什么都没看到,你把我挡住了,而且他一进来就溜到床底下去了……” 这下好了,今晚是彻底不用睡了,宁昭昭光哄他就哄到了天亮。 本来颜清沅是想她睡着以后偷偷走的。 结果宁昭昭还瞪着眼睛给他送行呢。 不凑巧的,灰蒙蒙的天色下着绵绵雨。 宁昭昭看他束好了衣甲,咬着唇跟在他身后。 着盔甲的颜清沅她是第二次见,果然比上次着锁子甲更加英挺。只不过“乌云”将他身上的寒意衬托到了极致,冰冷的面容,和垂下的一缕头发,使他整个人简直显得有些鬼魅。 这样的颜清沅显然颠覆了宁昭昭的认知。 有一种将领,杀气凌云,阳刚英挺,像端王,像庆王。 可当颜清沅穿上盔甲,那种截然不同的锋芒内敛,那种寒意,那种近乎华美的残忍,让她整个人似乎都微微发颤。 沙场便是生死场。哪怕是修罗,也十分危险。 她踮起脚轻轻吻他冰冷的唇。 “早点回来,我还等着你跟我生娃娃。”她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又把这句话说了一遍。 颜清沅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也许是盔甲的作用,这个粘人鬼此时看起来也有几分凛然和威严。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低声承诺道:“我会让咱们的女儿,生下来就是大齐最尊贵的公主。” 她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不是很上心。 285.第285章 阿狄开骂 颜清沅下山以后,棒槌还没心没肺地睡了个回笼觉。 结果刚闭上眼就被公孙小女给闹了起来。这熊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的,直接破门而入,在她耳朵边上一阵呱呱。 “快起来啦你怎么还在睡!下面都快打翻天了,就你最舒服!山下送来不少物资的单子,看你还在睡,都送到太妃那里去了,连那个姓薛的也过去了!你还不起来!” 宁昭昭艰难地掀开眼皮,嘟囔道:“什么物资单子?” 公孙小女愤愤道:“你有没有一点脑子!你以后是要做皇后的啊,竟然还这么懒!你就不怕被她抢了功劳去!” 宁昭昭只得掀开被子爬了出来梳头打理自己。 公孙小女就跟个小炮仗似的,跟在她身后一通转悠,一边自言自语:“还以为靠着你就好乘凉,结果你竟然这么没心没肺的,要不是忠王宠你,你这会儿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呢。” 宁昭昭梳着头,一手在妆奁里挑挑拣拣,只当没听见这熊孩子在说什么。 她犹豫着该点什么样的花黄。 公孙小女眼尖,立刻就炸了,道:“忠王在的时候都没看你贴过,你现在贴了给谁看?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拎不清啊!” 宁昭昭终于点了一个蝴蝶状的花黄,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公孙狄,你很吵。” 公孙小女嘟囔道:“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你这个不知道讨男人欢心的笨瓜!不知道忠王到底喜欢你什么!” 宁昭昭看着镜子里顾盼生辉的自己,听着这毛孩子的抱怨,不禁莞尔一笑。 “看你急的。你真想帮忙?” 公孙小女哼了一声,道:“我是想帮你,可我看你好像没救了。” 这孩子好像一天不说两句话气人就受不了。宁昭昭才不会跟她计较。她仗着年纪小到处气人,十二皇子就跟着她一路给她兜着。一开始宁昭昭也被她气得不行。 现在么…… “你说你到底为什么啊,忠王在的时候你从来不梳妆!”公孙小女对着她又嚷又叫。 “因为忠王……”她恶意地看了公孙小女一眼,有些诡异地笑了笑,“因为忠王喜欢舔我的脸啊。” “……”公孙小女瞬间哑巴了。 其实她都懂,只是装作不懂事到处气人罢了。不管闯了什么祸,一句“你怎么跟小孩子计较”,就能揭过去。 她嗫嗫道:“你怎么跟小孩子说这些?” “我是没见过哪个小孩子会吵着让我去争宠的”,宁昭昭俯下身,和她平视,“真想帮忙,你别对着我嚷。我最近被那个姓薛的气得要命,可我又不能嚷她,不然显得我很小气。” 公孙小女愣愣地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去把她骂了,你给我兜着?” 宁昭昭道:“我自然会给你兜着。这事儿你要是办得漂亮,你要我怎么赏你都行。” “我才不要你赏,你的东西我都看不上”,小姑娘眼珠子转啊转,最后道,“忠王上次好像得了一袋夜明珠。” 那可不是,一颗就价值连城呢。给了宁昭昭,宁昭昭都在妆奁底下扔着呢。 宁昭昭似笑非笑地看着这鬼心思颇多的小姑娘,然后拉开梳妆台底下的小抽屉。 也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吧,公孙小女就惊呆了。那里头的东西拿出来样样都价值不菲……她怎么还天天素着脑袋? 公孙小女吞了吞口水,道:“我不要那些,我只要夜明珠。一颗就够了。之前我给十二做的那个玉佩穗子,可以缀一颗你那个夜明珠。” 宁昭昭打趣道:“行啊。真的不要别的?” “不要了。”公孙小女坚决摇摇头。 这小姑娘其实本性还是挺好的,不贪。 宁昭昭当即就把夜明珠给了她,那鸽子蛋大的宝贝啊,即使是白天也隐隐有着光华。 “给你,你现在就跟我去我母后那。” 公孙小女小心地把夜明珠收好了,道:“你还挺大方的。让小孩子家家去给你骂架,竟然就舍得这么大一颗夜明珠。” 宁昭昭啼笑皆非。 过去的路上,这小屁孩还在她后头嘟囔,说什么不知道她这样的算不算败家娘们儿…… 而此时,秦皇后看着那些物资单子愁眉不展。 “粮仓不能放,若是放了,恐怕会被后世诟病。”齐帝斩钉截铁。 若不是有他挡着,恐怕皇后已经打算放粮。 其实颜清沅倒不至于缺粮,他只是送了一份单子上山给宁昭昭,主要也是想给宁昭昭找点事情做,再则也是给她傍身之功,以后站在他身边,除了端王的兵权还有别的可以说事。 谁知道宁昭昭睡了懒觉,上山交单子的人直接被侧妃截下来了,然后领到了皇后那。 至于侧妃为什么会干这种事……那自然是要问薛柔儿了。 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到了她们手里就开始犯难。 “不开仓,这仗怎么打得下来?皇上,您也别迂腐,纵是有千秋骂名,那也是京城里那两位背。”薛柔儿对待皇帝不怎么客气。 宁昭昭进来的时候就听见这么一声。 不用她开口,公孙小女就冲了进去:“你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娇嫩洪亮,在场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是她,顿时都啼笑皆非! 秦皇后斥道:“狄儿,不得无礼。” 公孙小女哼了一声,道:“我怎么无礼了?难道还比得过她无礼?一个废人,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她用什么立场说这些话啊?你们也不能因为我是个孩子就欺负我,我就算是个孩子,也是根正苗红的公孙氏之女,不像某些人,可是曾经当过叛徒的!” 薛柔儿原还垂着脑袋不说话,只等着旁人给她出头,听到这句话顿时就红了眼。但她也聪明,自己不出头,只是低低地抽噎了一声。离她最近的是侧妃,自然就听见了。 华侧妃不禁颦眉,道:“曾经做过叛徒,那也是曾经?她是我端王府一手养大的孩子,难道你的意思是说,端王府也居心叵测?” 闻言宁昭昭皱眉。侧妃为何要挂连上端王府?未免太没有分寸。 公孙小女顿时跟个豆子似的炸了起来,道:“那京城里那位,和忠王,还是同一个爹生的呢。京城里那位是个孬的,难道忠王也是个孬的?侧妃你这么说话就没道理了。她算哪根葱啊能和端王府相提并论?” 华侧妃一时无言。 薛柔儿低声道:“过往是我不好,受了宋氏的蒙蔽……可我已经知道错了,如今又有侧妃教导,更是安分守己……” 侧妃听不下去了,便道:“如今是追究这些旧事的时候吗?忠王还等着粮呢!” 薛柔儿眸中精光一闪,只是垂着头没人发现。 秦皇后看了看一直颦眉不语的宁昭昭,道:“你是王妃,这事该由你做主。忠王走之前,有什么交代没有?” 没有交代,可是棒槌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做。之前送了两百车年货下山,颜清沅的渠道她是知道的。 说是开的粮仓,但粮仓也只提供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她跟了他那么多年,自然知道这大黑是什么心思。口里叫嚣着放了粮仓,操作起来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只是,她本来打算由着公孙小女把薛柔儿给骂哭,然后再轻松把这件事解决。 如今瞧着,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呢? 听了秦皇后问,她看了公孙小女一眼,才道:“没有交代,这单子恐怕也是临时送上来的。” 秦皇后急了,道:“我们在这别院呆着日久,哪里能有什么办法?” 齐闵听了也道:“要是二皇弟有法子,恐怕也不会送上山来了。” 薛柔儿小声道:“如今除了放粮仓,还有什么法子?王妃,忠王把粮仓的印章给了你罢?不然他不会平白无故送单子上山的。” 别人说话都还好,她一说话,公孙小女就炸了,凑过去道:“哟,你打听那个印章干什么啊?再说了你怎么对什么粮仓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啊。你可真是雄韬大略啊,什么都懂呢。” 顿时薛柔儿一口气提着上不去也下不来。想要说点什么,又怕惹人生疑! 侧妃不理公孙小女,看向宁昭昭,道:“柔儿说得对,忠王怎么会平白无故把单子送上山,是不是把印章给你了?如果是,那他就是要放粮仓的意思。” 秦皇后也看着宁昭昭,眉头紧紧皱着。 宁昭昭四下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齐闵急道:“弟妹,这战局耽误不得啊。” 薛柔儿又小声道:“还是说王妃有什么顾虑?” 公孙小女又蹦了出来:“当然有顾虑啊,你们不是商量了半天了吗,你不是已经出了头吗?现在知道她是王妃了,都来问她了,早干什么去了啊?有人去请她吗?” 众人一愣。确实,刚才侧妃带着薛柔儿一脸焦急地进来了,大伙儿都把睡懒觉的宁昭昭给忘了…… 此时才想起来她是正主呢! 286.第286章 省了麻烦 公孙小女故意走到薛柔儿面前去,盯着她半藏在袖子里的那只光溜溜的手看了半天,然后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薛柔儿不自在地往后缩,抿了抿唇,眸中有些怨毒之色。 宁昭昭想起颜清沅说过,“不如把她杀了干净”…… 以他多疑的性子,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秦皇后道:“昭昭,你说话啊,到底是放不放粮?” 宁昭昭回过神,似笑非笑地看了薛柔儿一眼,道:“母后,单子呢?” 秦皇后连忙让人把单子递给她。 她低头扫了一眼大概数字,这个数字巨大,看起来非得放粮仓不可。 可是燕明粮仓是京城周围最大的一个粮仓,专备灾期。宋氏必定会把京城里的两个小粮仓打开。如果把这个粮仓给开了,那么三个粮仓一块儿空了,于国家是很危险的事情。 如果她现在说出颜清沅的渠道…… “粮仓不放。”半晌,她道。 齐帝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的考虑和宁昭昭差不多,三大粮仓一起动,等于抽空了京城。一点小风浪都可能让京城岌岌可危。 “可是山下将士们都等着,单子都送上来了,你这么做,合适吗?!”薛柔儿似乎是急了。 公孙小女一口气呛了上去,道:“那你对着王妃咄咄逼人,合适吗?手残了,脑子也一起残了?没教养的残疾狗。” “你!”薛柔儿瞪圆了眼睛。 侧妃刚想开口,就被宁昭昭打断了。 她淡道:“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这句话,宁昭昭自己听着就觉得很不舒服。但是现在用来堵别人,看着薛柔儿跟吞了土似的神情,她还是觉得说不出来的舒爽。 侧妃动了动唇,也不说话了。 秦皇后若有所思,道:“你有主意了?” “没主意,这不是想办法呢吗?粮仓的印章也不在我这儿,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送个单子上来。”宁昭昭一口气说完了,看了看在座各人的脸色。 才又继续道:“我和父皇商量一下这件事吧。” 和皇上? 秦皇后有些意外,看了看皇上又看看宁昭昭,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薛柔儿刚想开口,突然看见公孙小女一脸兴奋地盯着她,好像只要她说一句话,这丫头片子就会立刻反击! 她吓得连忙闭上了嘴。 秦皇后道:“既然如此……你和皇上商量一下吧。” 侧妃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秦皇后都这么说了,她又不好开口了。带着心有不甘的薛柔儿,她跟众人一块儿退了出去。 公孙小女还蹦蹦跳跳地往薛柔儿身边凑,一边笑道:“丑八怪。” 薛柔儿:“……” 公孙小女笑道:“说的就是你呢,丑八怪,你真丑,长得丑,手也丑。尖嘴猴腮说的就是你知道吗?” “你离我远点成吗?”薛柔儿忍无可忍。 侧妃对着一个孩子,也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只好拉着薛柔儿快走。 公孙小女岂是那么好摆脱的?一路上跟了上去,念咒似的:“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 她直跟到了薛柔儿和侧妃住的院子,还一直在喊:“丑八怪丑八怪……” 侧妃有心想把她关在门口,远远看见十二皇子齐湛手里拿着什么跑了过来,又只得敞着门等着。 公孙小女一把推开她进了门,连带着公孙木舜也跟了进去。 侧妃:“……” 薛柔儿:“……” 齐湛追了上来,道:“狄儿,你别嚷了,担心嗓子疼。” 然后,他就在侧妃和薛柔儿的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中,冲进屋子里端了杯茶水过来,道:“狄儿,你喝杯水再嚷嚷。” …… 屋内,宁昭昭站着,齐帝半靠在榻上。 “我是没办法才找你商量。这院子里,现在最有见识的人就是你。再则,你不会害了大齐江山。”宁昭昭居高临下地道。 诚然,这别院中,真正有决策能力的人,就只有齐帝了。 而且很好笑的是,这个时候,反而是他,最让宁昭昭放心。 他可能不忠于颜清沅,可他忠于大齐万里河山。 齐王望着她,哑声道:“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 宁昭昭摇摇头:“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齐帝默然,眸中有些赞赏之色。 “你看出来了。” 宁昭昭嗤笑了一声,道:“我吃过一次亏,所以比较小心。” 齐帝撑着些身子坐直了一些,才道:“我要是你,我就会派人去盯着她们。” 宁昭昭道:“公孙氏会帮我盯着。” “……” “说正事吧。本来她上山我就防着,可是她事事让侧妃给她出头,这地方又让围得跟铁桶似的,根本不可能让人攻上来。我想不明白她这么做是图什么。” 齐帝突然道:“粮单是真的。来送信的侍卫,也是真的。她利用的是华侧妃的身份,和软弱,把那人引到我们这儿来。然后一个劲地催着放粮。” “是为了让咱们开仓放粮,好背上千古骂名?”宁昭昭想不通。 “当然不是。忠王富甲天下,运河都填得起,打个仗罢了,又何至于……动国本?” 宁昭昭颦眉,沉吟了一会儿,就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您的意思是……” 瞧瞧,这称呼立马就变了! 齐帝的嘴角抽了抽,道:“渠道。他们想知道,忠王一直隐藏在暗处的财富渠道,到底是什么。” 宁昭昭冷笑。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透着不对劲。果然啊,姓薛的就不是什么好鸟。 利用了侧妃的亲情,颜清沅的冷漠,端王的大而化之,以及时局的动荡,悄无声息,就上了山。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颜清沅这是送给自家王妃的功劳,她来抢本来就不明智。 一般人,看到她咄咄逼人,肯定会先入为主,认为她急切地想立功,好翻身。 包括她在侧妃面前,哭哭啼啼那副鬼样……让人都觉得她是个迷途知返的少女。 很容易,注意力就会被转移的。她再用不停地催促放粮仓,来激起后来的宁昭昭的气性……换个冲动点的,很快就会把渠道的秘密脱口而出好把她镇压下去。 可是她却忘了,宁昭昭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她的戒心。 “院子里还有他们的人。一定是很早以前,就不动声色安排下的暗钉。现在动不得她。”宁昭昭道。 薛柔儿不可能是单枪匹马上山的。 “可忠王给你送的功劳,还等着你筹粮。”他看着宁昭昭似笑非笑。 好像在说,不会送上门的功劳你都捡不回来吧? 宁昭昭皱了皱眉。 后道:“你等着瞧呗。” 齐帝哂笑。 皇家妇啊,岂有那么好?那小子巴巴送了功劳上山,却不料自己后院不稳吧。 这小丫头虽然骄纵,倒也不是没有能力的。齐帝就想看看,她这次是怎么力挽狂澜。 宁昭昭很快丢下这个讨人厌的老头子出了门。 秦皇后还等着她拿出个章程,听说她出来了立刻就把她叫了过去。 宁昭昭也不是说就怀疑秦皇后吧,但是当着秦皇后的面,却也不好说什么。她只是敷衍了过去,表明自己很快就会把这件事解决。 秦皇后是个通透的,看出她的意思,便也不多问了。 离了秦皇后那里,宁昭昭就让人去请侧妃。 当时薛柔儿还让公孙小女等人缠住,听说侧妃要去宁昭昭那里,她立刻跟了起来。 “我跟您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啊,丑八怪,王妃让你去了吗?”公孙小女立刻挡住了她。 薛柔儿想干点什么,可是看到人高马大的公孙木舜,又皱了皱眉,忍了下来。 侧妃也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只是沉着脸道:“我去让她来管管!” 意思是让宁昭昭来管管公孙小女。 公孙小女倒是个聪明的,很尽责地又跑去拖住薛柔儿,一边道:“我今天就跟你这个丑八怪没完没了了!丑八怪,谁让你招我碍眼了丑八怪!” 侧妃再听不下去,把她们一丢,自去了宁昭昭那里。 一推开门看到宁昭昭淡定地喝茶,她气道:“你就说说吧,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昭昭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怕您添乱。” 没头没脑的一句,也是把侧妃给说懵了:“什么?” 宁昭昭解释道:“薛柔儿这鬼东西不知道又藏着什么坏水。我想把这件事先解决一下,可是又怕您添乱……” 华侧妃自是不信的,听了这话更是火起,想说你就别针对薛柔儿了,她都残疾了,你还想怎么样! 可是她刚说出口一个字:“你……” 突然眼前一黑,就软了下去。 宁昭昭放下杯子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软倒在墨珠怀里的侧妃,把刚才剩下的那半句话说完,道:“所以非得把您先弄倒啊。” 侧妃朦胧的视线里好像还能看到她那张明艳的脸。可是浑身脱了力之后,她很快陷入了深度昏迷。 墨珠有些尴尬,道:“您看,这……” 侧妃毕竟曾经是她们的主子。 “先扶到里面去。你快去准备一下,别耽误了事。”宁昭昭斩钉截铁地道。 “是。”墨珠应了,就扶了侧妃去内间。 287.第287章 酷刑逼供 薛柔儿自己呆在院子里,挠心挠肺似的。 侧妃久久不回来,她心里也没底。公孙小女还在外头坐着,似乎是骂累了,这会儿也不骂了。但她就是不肯走,十二皇子竟也跟着她胡闹! 这会儿她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个模糊的自己。 虽然模糊,可是也看得清楚,那张脸上的神色是多么的怨毒。 轮相貌她不如宁昭昭,出身她更没法比。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弄错过自己的定位,她也知道世间男儿多肤浅,就看重这些面上的东西。 凭什么,她只是要一个妾位,也不可得…… 可笑颜清沅将她视如敝屐啊。连张迈那个混蛋,骗了她的身子,也不过是把她当成一个玩物罢了! 这世上又有谁会真正把她当成一回事呢? 也唯有那人了吧…… 同样的孤儿出身,同样无所依仗,只能靠自己的聪明才干一步一步往上爬……所以他懂得她,他甚至不嫌弃她已经残缺的手! 薛柔儿至今记得他那柔柔的目光。他说,柔儿,你只是遇人不淑。 是啊,她可不就是遇人不淑么。她一腔热血地想要辅佐人家,倒贴上门,人家还不要呢! 可是他……因为遇到了明主,不计较他的出身卑微,重用了他的才干!如今他站在太后身边,成为太后手中最重要的一张王牌! 想到这里,薛柔儿便如同感同身受那般,兴奋激动得微微发抖。 颜清沅……你今日将我薛柔儿弃之如敝屐,来日,我定要让你知道,你是多么的愚蠢! 主意打定,心里那阵惶恐和不安也渐渐褪去了。 她的视线落在了身边几乎称得上空荡荡的妆奁上,似笑非笑。 颜清沅不就是掏了心窝子的宠那宁昭昭么,宠得她多么稀罕的旷世奇珍也视若无睹呢。 她也清晰地记得那天,在花园里他就把那女人抱了起来带回房…… 一个女人的容貌和身子可以给她带来多少荣耀啊,哪怕是稍纵即逝,那种滋味一旦尝过谁又舍得放手? 不过,当天下重任压在那个愚蠢肤浅的女人头上,让她不堪重负,让她立刻崩溃的时候……颜清沅,你会不会很失望? 下一瞬,薛柔儿推开手边的妆奁,站了起来。 院子里,公孙小女正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十二皇子眯着眼睛看着她喝水的动作,显然是觉得很赏心悦目。 “我皇嫂给了你什么好处啊,你这么卖力?”十二皇子低声道。 “给了我颗夜明珠呢。我前两天不是打算给你做玉佩的穗子吗?有那颗夜明珠缀着正好。”公孙小女吐了吐舌头。 十二皇子看着她笑。 公孙小女脸微红,道:“我要做,肯定是要做最好的。夜明珠放在她那也是明珠蒙尘,还不如给了我呢。” 辩解似的。 十二还小,可是笑着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就像个偷到腥的小狐狸呢? 公孙小女喃喃道:“你别……这么看着我。你这表情就像你二哥似的,让人一看就觉得有一肚子坏水。” 十二道:“阿狄,我分得清是非好歹。” 他虽为皇子,和玉仪不同,皇上并不怎么喜欢他。在宫里的时候,虽然是嫡子,总是比旁人高贵一些,但也就是那样罢了。 很小的时候他就懂得看人的脸色,分辨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更何况经历了这么一段颠沛流离的辛酸? 公孙小女嘟囔了半天,小小年纪,面上竟然红霞似云,微微垂下的睫毛,美得惊人。 她的脸皮,原来也是薄的。 “我不过是……看你长得好看罢了。你比我家族里那些孩子都好看,罢了……” 十二看了她半天,突然道:“狄儿,阿狄,以后你给我做媳妇好不好?我说真的呢。” ……什么叫“我说真的呢”? 公孙小女怔怔的。心里突然明白过来……虽然她嘴上叫嚣着上山是为了十二,可,十二竟然都知道了? 那一刻她把父亲的嘱咐都抛去了一边,认真点点头,道:“你要是一直这么好看,以后我就做你媳妇。” 小孩子家家懂得什么媳妇不媳妇的? 但十二还是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 十二心想,这样,阿狄就永远不会离开了,还会继续给他做穗子。 两个孩子正痴着呢,突然十二瞟见薛柔儿推门出来了,一改刚才的的颓态,甚至雄赳赳气昂昂的……不知道想去哪儿。 公孙小女注意到他的视线,连忙回过头一看。 “你去哪儿啊,小贱人?”公孙小女非常敬业的声音响起。 薛柔儿瞥了她一眼,也不吭声,只是绕过她走向了院子门口的丫鬟。 “侧妃还没回来?” “回姑娘话,侧妃是已经从王妃殿下那出来了的。只不过突然转了个道,去了太妃娘娘那。” 薛柔儿皱了皱眉,后道:“看看去。” 公孙小女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上了。 一边走还一边道:“知道急啦?也就侧妃傻,被你骗得团团转。你这种人,对你不好的,你就怨,对你好的,你就利用,死了是会下十八层地狱的知道吗?” 薛柔儿脚步顿了顿,公孙小女的话,让她心头一惊…… 可是她低下头,看了看公孙小女,那又分明是副孩子的样子。 “怎么,心虚啦?自己从哪儿出来的都不知道,竟然背着忠王跟宋氏勾结。我告诉你,现在忠王是没时间搭理你,王妃也不好做这个恶人。等他回过头来,就是你的死期啦。” 公孙小女笑呵呵的,道:“我要是你啊,就赶紧跑了,还在这儿等死啊。” 不,不可能,她不可能会知道的。 薛柔儿定了定神,在心里对自己说,千万不能被这孩子给忽悠了过去。 她往前快走了几步,突然猛的一抬头,看到一个人站在那……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薛柔儿对他熟悉得不得了。 这身铠甲,她也非常熟悉。 乌云的黑鳞甲,泛着淡淡的冷光,仿佛是最危险的蛟龙。他整个人看起来寒气逼人,那是一把出鞘的利刃,让人看着只觉得心肺巨寒。 当他身着布衣,身姿挺拔料峭,垂下眸的时候眼中极静,仿佛无欲无求,美得像神。 可是,薛柔儿知道,当他穿上这身盔甲,伟岸不凡,他就浑然变成了最可怕的魔。 他,他怎么回来了! 公孙小女飞扑过去:“你回来啦!” 颜清沅微微垂下眸子摸了摸那丫头的脑袋,又凝眉看向薛柔儿。 薛柔儿低下头,无法面对他的视线。 “二哥哥……” 公孙小女立刻喋喋不休地道:“你不知道她今天多嚣张,竟然鼓动侧妃来跟你媳妇作对,还逼着皇上开粮仓。你说她的手怎么这么长呢,连你给王妃的信报也敢截……” 很好,几句话就说清楚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剩下的,颜清沅自己会猜。 公孙小女突然仰起脸,道:“可你不是刚下山吗?怎么又回来了?” 颜清沅扬了扬眉,对十二皇子道:“十二,你把她带去玩。” 十二皇子笑嘻嘻地道:“嗯,阿狄,你跟我走。” 公孙小女还有些不情愿,但也只好嘟囔了两声,跟着十二皇子走了。 颜清沅走到薛柔儿跟前儿。 “二哥哥,你,你怎么就回来了……”薛柔儿脸都吓白了,低着头么身子都微微发抖。 “不回来还不知道你这么能干。”他似笑非笑。 薛柔儿咬了咬唇,最后道:“我,我已经知道错了……她们,对我有误解……” 颜清沅轻笑。声音柔柔,可是听在薛柔儿耳中,简直就让人不寒而栗。 “同样的错误,你以为我会犯两次?” 薛柔儿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地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抓起来,酷刑逼供。” 丢下这句轻描淡写的话,颜清沅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二哥哥!”薛柔儿不可置信地大喊! 然而颜清沅头也没有回,径自往前走了。 宁昭昭听到消息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迎面碰见了一身铠甲的颜清沅。 “你……让人把薛柔儿给抓了?”她不可置信地道。 颜清沅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宁昭昭:“……你回来啦,怎么这就回来了?这次回来呆多久?能看见你真好。” 颜清沅满意,这才一把搂了她往里走。 弄得宁昭昭心里直骂!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个德行! 他进了屋,把兵器先放去一边,并不脱盔甲,在桌子边上坐下了。 宁昭昭连忙过去给他倒了水,眼巴巴地看着他喝了。 挠心挠肺地看了他半天,在他的暗示下先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颜清沅依然眯着眼睛看着她笑。 宁昭昭终于火了,凑过去使劲掐他的脸:“你到底回来干什么的?!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抓了薛柔儿!” 颜清沅被她逗得不行,看她急得都自己爬到他身上来了,还一无所觉,有心想把她抱过来揉搓一番,可无奈想起事态紧急,他还是只能按捺了下来。 “刚下了山就发现不对劲,所以立刻赶回来了。前线那边我让替身先顶着,我得先把这儿给安稳住了。”他道。 “什么不对劲?”宁昭昭瞪大了眼睛问,“我正查呢,你快告诉我!” 288.第288章 自寻短见 颜清沅一把把高度紧张的棒槌抱了过来,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外祖父受了伤。” “!” 宋氏那边出了个妖人,名叫杨奎。之前一直无声无息,直到开战,才露出了端倪。 “是员猛将?” “不算是……他会妖法。”他顿了顿。 “什么妖法?” 颜清沅皱了皱眉,本是不想说,怕吓着她,可是看她那副样子又怕她直接扑上来咬死他…… “自古有赶尸的说法……” 京城里最近死了不少人,明明都是死透的人,有的致命部位还扎着胸器,一身血污。可是那些人突然又成群结队地……出现敌军队伍里。 虽然不能主动攻击人,但都能直立行走,身体僵直,扎在城门下…… 西南大军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顿时士兵们都吓得不轻,饱受惊吓。 再则,跟死人还能怎么打?人家就那么扎在城门底下,一窝蜂一窝蜂的,漂着尸臭味,让人胆寒。 有西南军冲上去了,但是一攻击那些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的东西就乱蹦…… 宁昭昭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连忙道:“我外祖父是怎么受伤的,伤得重不重?” 颜清沅无奈地道:“昨晚他们发动了袭营。用死人冲进了军营,差点没把兵众给吓死。营一乱,他们趁机发动猛攻。” “然后我外祖父就受伤了?” 颜清沅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这种把戏只能趁咱们没有防备用一次。可是你外祖父力挽狂澜,击退了敌军。今天上午发动攻城,他们就开始用死人守城。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样。” “你外祖父伤得不算重,肩上中了一刀。我给你的物资单子你看了吗?” 宁昭昭倒抽一口冷气:“难怪你让我准备那么多糯米……” “是啊,怕的就是尸毒。” “京城里到底成了什么样子!宋氏怎么连这么缺德的手段都想得出来!” 颜清沅有些惊讶地笑了起来。 他以为她会非常害怕……可是,棒槌还真就是个棒槌! “那你回来干什么?还抓薛柔儿?” “她不是吵着要开粮仓?公孙小女说的。”颜清沅道。 宁昭昭还是有点懵:“你早就知道了?” “不,不知道。要是早知道,我早就杀了她,还留着她在这儿蹦跶?” 颜清沅皱了皱眉,捧着那棒槌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回。心道你可是我的宝贝,我怎么会放着哪怕一丝一毫的危险在你身边? “那你……” 颜清沅道:“我一直在查她。以她的性子,这个时候哪敢强出头呢?她是会夹紧尾巴做人的。可是呢,她非要闹腾成这样,就很可疑了。”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那现在怎么办……你把她给抓了,就不怕打草惊蛇?” “棒槌啊,现在谁还跟他们玩那些心眼啊?”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当然要简单粗暴得解决问题了!就算打草惊蛇,也还可以敲山震虎! 颜清沅道:“侧妃呢?” 宁昭昭:“……” 过了一会儿,颜清沅看到了被迷晕的侧妃,顿时就一脸想死地看着宁昭昭。 “我,我也没想到你会先回来……”她嗫嗫道。 “罢了,这样也好。省了很多麻烦。”颜清沅道。 宁昭昭知道他对侧妃到底不一样些,只是不会表现出来罢了。 但侧妃却好像对他有些误解…… 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 刑讯逼供大概一个时辰,那时候天都黑了,薛柔儿据说是被打得皮开肉绽,终于有了结果。 期间颜清沅因为亲自去筹备物资单子,所以反而不在。 他还真是来给宁昭昭送功劳的……只不过在前线的是他的替身,谁也不知道他在这儿。 十二孝好相公也就这样了,不但白送功劳,还怕她捡得辛苦,自己跑前跑后把事情办了去。 因此宋一来的时候他不在,见的是宁昭昭。 “果真是那个杨奎……”宁昭昭听了宋一的话,若有所思。 如果宁昭昭真应了她的话,开仓放了粮,那么颜清沅送来的功劳就白瞎了,她会背上绝世骂名。毕竟西南军要的不是粮,是糯米…… 但如果宁昭昭调动了颜清沅的粮资渠道,那么,城外和西南军对峙的宋氏兵马会以最快的速度劫下他,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薛柔儿果然是奔着颜清沅的粮资渠道来的! 宁昭昭皱了皱眉,道:“人呢?” “还在柴房。主子的意思是杀了干净……” 正说着,突然一个凄厉的声音传来:“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把柔儿怎么了!” 宁昭昭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您怎么醒了?” 却见华侧妃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内冲了出来,此时正头疼地扶额,脸色苍白,指着宁昭昭,道:“你,你竟然敢对我下手……你好狼的心思!你为什么不索性杀了我痛快!” 宁昭昭连忙上前去扶她:“您听我解释……” “滚!” 华侧妃一反手,那一巴掌就抽得实实的! 宁棒槌也没防备她,被抽得差点滚倒在地上! 宋一差点吓死:“殿下!” 华侧妃自己也头晕目眩,踉跄了几步,看着宋一连忙去扶宁昭昭,便冷笑,道:“原,原以为你,你是个忠善的……可,可没想到你善妒成性,只会在一边鼓动怂恿忠王!我一手把他带大,纵不是亲生也有养恩,你,你竟然就敢!” 宁昭昭被抽蒙了,一把推开宋一自己爬了起来。 华侧妃看她阴沉着脸,便冷笑道:“你把柔儿弄哪儿去了?!” 宁昭昭冷冷道:“薛柔儿再次勾结宋氏,我让人把她拿下,酷刑逼供。” “你!”华侧妃根本不信! “华侧妃,我从前敬重你是因为我外祖父。现在我外祖父人在战场,都已经受了伤……” 华侧妃一愣。 宁昭昭看了她半晌,才道:“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吧。我外祖父是当世战神,我夫君心若幽谷,谋算天下。可他们都是血肉之躯的人,是会受伤有七情六欲的!还有那个薛柔儿,她也还没有柔弱得没了你就活不下去!” “你偏心偏得这样过,连我都对你寒心!” 华侧妃被她一番话差点砸晕,她扶着额头道:“你,我不听你鬼扯!你让柔儿来见我!若她真是叛徒,我立刻手刃了她,给你磕头道歉!” 宋一还想说点什么呢。 宁昭昭披头散发站在那,大声道:“把她给我带上来!” “殿下……” “去!” 既然你是我丈夫的养母,那么,我给你这一点尊重。 碧芹听到动静带了两个小丫头进了屋,看到这两人对峙的情景,吓了一跳之后连忙都去看宁昭昭。 “殿下,您……” 宁昭昭看了看正在冷笑的侧妃,道:“去扶侧妃坐下。” 华侧妃冷笑,道:“不必了!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 宁昭昭皱了皱眉。 不多时,几乎是奄奄一息的薛柔儿被一盆水泼醒。 “侧妃要见你。” 她费力地睁开眼,喃喃道:“侧妃……送我去换身衣服吧。我不能冲撞了侧妃。” 就算她不提,宋一他们也会送她去换衣服的。 这一身血污的,冲撞了宁昭昭怎么办? 很快,就有人捏着她的下颚,迫她张开口,给她灌了药进去。 “这是虎狼之药”,宋一的声音听起来很冷,“在侧妃跟前儿,把该说的说了,殿下会赐你一个善终。” 呵,虎狼之药……是看准了她已经不能活了吗? …… 而在此期间,宁昭昭和华侧妃相对无言。 刚才华侧妃那一巴掌打得极重,不但打散了她的发髻,她的半边脸现在都还肿着…… 华侧妃喝了几杯水冷静了些,看她的样子倒也隐隐有些后悔。 但是想起薛柔儿……那孩子是她一手养大,牙牙学语的时候就被抱到了她身边。 和颜清沅不同,这孩子那么听话。都说闺女是小棉袄,虽非亲生,可是侧妃却觉得这孩子那么贴心……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她在门上划了线,每年看着这孩子一点一点长高。 怎么就会到了现在,被人斩光了一只手的手指,还酷刑逼供? 她不可能不讨厌宁昭昭。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换了衣服的薛柔儿被带到了她们跟前儿。 宁昭昭看了一眼就傻了! 这死货竟然跑去换了一身血红色衣裳,整个人披头散发,简直就像个女鬼似的! “柔儿……” 惊变就发生在那一瞬间,薛柔儿在进门的那一刹那,突然道:“宁昭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就朝旁边的墙用力撞去! “柔儿!!!” 宋一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拽住了她! 薛柔儿被他用力一拽,手立刻就脱臼了! 他把她拽过来狠狠一折,丝毫不怜惜地按在了地上! “柔儿,你怎么这么傻!”侧妃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 宋一正抬手卸了薛柔儿的下颚避免她咬舌自尽,咔嚓一声,华侧妃简直就要疯了! “你干什么!你给我滚开!” 宋一有些犹豫地看了宁昭昭一眼,见她点了点头,他最终还是退开了。 289.第289章 果然手刃 华侧妃抱着已经废了的薛柔儿,手碰到她腰身上,就是一片****,抬手一看赫然就是血迹。 她不可置信地道:“在你眼中,真把她当成猪狗不成?你有没有一点点宽容和人性?!” 宋一解释道:“酷刑审讯,是主子下的命令,与女主子无关。” “如果不是因为她,颜二怎么会下这个狠手!” 宁昭昭只觉得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半晌,她神色有些黯然地道:“您自己养大的孩子,是什么德行您自己知道。” “不就是记恨着她一念之差被宋氏利用,绑了你……是她对不住你,可是被颜二记恨上她也够可怜了!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简直就像个叫花子,躲在废墟里,蓬头垢后,惶惶不可终日!她只是想要一条活路罢了你怎么就不能给她?” 宁昭昭闻言,苦涩一笑,道:“您何苦颠倒黑白是非?就因为当初她勾结宋氏,绑的是我,所以您认为不给她活路的是我?” “你若是宽容些也就不至于这样了!” “你知道,下命令的不是我。而且,我夫君也不是被妇人左右的人”,宁昭昭低声道,“我也不试图左右他。” 她说完这句话,正巧落在了要进门的颜清沅耳朵里。 他脚下顿了顿,又退了出去,对身边人吩咐了一声,让快些收拾出个干净的屋子来。这个屋子染了血腥,她不能住了。 宁昭昭浑然不觉颜清沅还在外头等着,道:“他也不是那么冷漠无情,起码对于您,记着养育之恩,他是很敬重您的。当年宫变,颜氏一族经过什么样的事,您都是看着的。他恨极了宋氏,若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他合该追杀薛柔儿至死。” 华侧妃低头看着怀里的薛柔儿,面上是一片麻木。 宁昭昭苦笑。 她低声道:“我夫君……纵然天下人都误解他,可您养了他那么多年,您怎么就不知道,他的心肠其实是软的,也是血肉做成的,让人往里头扎刀子,也是疼的?” 华侧妃哑声道:“他只是对你心软罢了。” 宁昭昭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真恨你这样狠心。” 华侧妃心想,若说狠心,谁比得过你们这对夫妻? 宁昭昭已经放弃和她沟通了,直接蹲在了她面前,道:“薛柔儿,你认不认识一个人,叫杨奎?” 薛柔儿撑开眼皮,整个人都抖了抖。 “杨奎……”华侧妃低声道,有些震惊地低头看着薛柔儿。 宁昭昭又看向华侧妃:“杨奎是敌军主帅,很有些奇淫巧计。我外祖父便是在他手上受了伤。” 华侧妃颦眉不语。 这时候,一个声音传来:“这人,侧妃也是认识的吧?” 众人抬起头,却见颜清沅大步进了门。 华侧妃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竟变得这样陌生。 “刚刚查出来的,您和她在城里的时候,杨奎似乎还上门拜访过您。”颜清沅嗤笑了一声,似乎觉得非常可笑。 薛柔儿对她说,那人是流浪上京的浪人,虽然出身平庸,但是见识不凡。她在流落街头时结识的。 颜清沅淡道:“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流落街头。当初是谁把她从死牢里救出来的,您就不奇怪?您再看看她的伤口,若不是经过精心的保养,能长得这么齐整?” 说着他冷笑了一声,道:“流落街头?恐怕是知道您心里惦记着,故意在那等着您,让您带她回府的吧?” 华侧妃震惊地抬起头。 宁昭昭说什么她都是不信的。可是颜清沅…… 薛柔儿闭上眼,默默流了泪。 “跟杨奎学了些什么歪门邪道,以为穿个大红的衣服来这儿寻死,能吓着谁?”颜清沅的视线落在了薛柔儿身上,继续道,“你现在都要死了,你的杨奎在哪儿呢?” 一时之间侧妃想反驳,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不瞎,不聋。当初看到薛柔儿那副样子,自己也知道不对劲。可是…… 颜清沅回过头,这才看到宁昭昭半边脸肿着。 他心下一怒,脚下也动了动。 突然被人拦腰抱住。 他低头看着宁昭昭。宁昭昭看着他,然后缓缓摇摇头。 颜清沅只得忍了下来。 但是在这儿呆着,他只觉得压抑得要命! 半晌,一柄匕首落在了侧妃身边。侧妃抬起头看着他。 “您亲自动手吧。” 言罢,他半扶半抱着宁昭昭,转身离去。 很快,屋子里所有人都撤了出去。 碧芹往外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顿,又回过头,道:“侧妃,我家殿下是老实人,若不是护着王爷,她是不会这样的。您没看,您就是打她骂她,她也没二话吗?” 华侧妃浑身一震,然后苦笑。 是啊,宁昭昭委实是个棒槌。说了半天,都是在帮颜清沅说话。自己被人打了被人骂了,她也是不吱声的…… 难怪,颜二疼她。 直到碧芹也离去了,她独自一人抱着一身红衣的薛柔儿,泣不成声。 薛柔儿已经几乎废了,下颚被卸了以后,话也说不出,浑身僵直。 她瞪着眼,感觉侧妃抱着她一直哭一直哭。 “柔儿,你说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 华侧妃喃喃着就是这几句话。 薛柔儿心想,你从小把我培养成颜清沅的妻子……你可曾在意过我的感受? 若是颜清沅要她,她自然,一心一意跟着他。 可是他不要。 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想看。 所以她才会一步走错,就回不了头! 薛柔儿怨,恨,却说不出话。 她挣扎着伸出没脱臼的那只手去抓住那把匕首,递给华侧妃。 华侧妃惊讶地抬头看着她。 薛柔儿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流着泪,把匕首又往她怀里推了推。 华侧妃颤抖着手拿起了那把匕首。 …… 不多时,颜清沅收到消息,侧妃果然手刃了薛柔儿。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屋内,见宁昭昭还在洗脸,才道:“送侧妃回院,好生看守。” “那原来那屋……”宋一有些犹豫。 “东西都不要了,全都扔了。连带着她的那些衣服首饰。换一套一模一样的上来。” 宁昭昭听见了就追出来,道:“为什么要丢了?多浪费?” 宋一顿时忍俊不禁,忍不住调侃道:“殿下可别为主子省钱,他不差这么点儿。” 要知道颜清沅挠心挠肺想把银子都花在宁昭昭身上,却死活花不出去呢。 到了如今,无论是青云骑上下,还是颜清沅的旧部,对宁昭昭的好感度都很高。 虽然有时候两人关上门闹一闹,但她其实是个护犊子的。不管别人怎么挑拨她也是一心向着颜清沅。这人她自己骂着玩可以,别人说一句她都是要拼命的。 要知道颜清沅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而他对她纵容的态度也很有文章可做。 一开始他们还会担心颜清沅管教不力,这位女主子怕是很难把持住那个分寸。可没想到的是颜清沅完全放任自流的态度,反而经常还要女主子在旁边拉着他一些…… 进退有度,宠辱不惊,大约这才是最适合颜清沅的女人吧。 此时宁昭昭还拉着颜清沅嘟囔道:“为什么要丢了,嗯?到底是为什么?” “不干净。”他道。 “那我明天怎么办?就这么光秃秃地出去啊?”她指着自己的脑袋道。 “马上给你送上来就是了。你听话啊,先把脸伤敷一敷。”颜清沅素来冰冷的眸子,此刻也变得非常温暖。 “那也别丢了啊,多浪费啊。拿去卖了吧,不然送人。”宁昭昭坚持道。 颜清沅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答应了。 宋一很快就退下了。 颜清沅把不听话的棒槌抓回来,亲自给她敷脸。看着那微肿的小嫩脸,清晰的巴掌印,他心里说不出来的心疼。 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啊,怎么就让人给打了? 他低声道:“傻啊你,凑过去干什么?” 宁昭昭哼哼唧唧地道:“那我也不知道她突然就会打我啊。” 颜清沅叹了一声。 反而是宁昭昭安慰他,低声道:“可能是你太淘了,陪她的时间不多,所以她才被别人给哄了。以后她会想通呢?” 颜清沅有些无奈地道:“连你都能想通,她怎么就想不通?你也别给她说话了,我也不在乎她怎么想……” 说着,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颊,道:“我就是心疼你罢了。” 宁昭昭看了他半天,喃喃道:“我也心疼你啊。她这般……” 颜清沅一身盔甲,乒呤乓啷地爬上了榻,往她怀里凑。虽然他也不算很伤心,最多心里有点堵得慌,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趁她心疼呢,他当然要多蹭蹭。 说句老实话,他也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每次明明受委屈的是她,他还要闹着她来哄自己。 “你什么时候走啊?”她抚摸着他的脸颊,低声道。 看他还穿着盔甲呢,而且也不打算脱。 “军情紧急,我马上就走。”话是这么说,可是他凑在宁昭昭怀里,愣是没动! 290.第290章 棒槌的功劳 颜清沅是在半夜的时候走的。 大约还是把持不住,宁昭昭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他抱了起来,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盔甲给脱了。 他吻着她的脸有些眷恋难舍,心想怎么就会这么放不下,每看她一眼就觉得对她的依赖越深。 大约是从侧妃那里感受到的冷意,让他愈发渴她的温暖和关怀。 进入的时候宁昭昭微微瑟缩了一下。 他低声道:“你睡,我很快就好。” 宁昭昭抬腿勾住了他的腰身,身子却缓缓软倒下去。 颜清沅失笑。她说不会再拒绝他,是认真的。 这么想着他就低下头吻住了她。 事后,他在她怀里赖了一会儿,感觉她的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 最终宋一又催了一遍,他终于不得不起身。 穿衣服的时候还感觉她爬上来,有点安抚地亲了亲他的背。 颜清沅反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 山下,西南军大营,端王半裸着壮硕的上身让人给他上药。 他伤得倒是不重,在肩上,一箭入肉三分。对于他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伤。老人家一生金戈铁马,功垂千秋,当时在马上也是自己斩了箭头就继续精神抖擞地指挥杀敌。 “那些怪物,唯斩下其首级能有用处,再这么下去……”萧佐的话说了一半。 突然外间大声道:“忠王回了!” 端王精神一震,道:“快请进来!” 颜清沅到了军营,看见伤兵不计其数,士气低落,也是一皱眉。 他下了马,大步进了主帅营房。 “昭昭可把事情办妥?”端王问。 这时间紧急,她一个妇道人家…… “都办妥了。粮资已经运了过来。不但如此,她还抓住了宋氏的奸细。”颜清沅二话不说把功劳都给了她。 端王虎躯一震:“奸细,是……” 颜清沅看了他一眼,道:“是薛氏。” 端王一愣之后便是勃然大怒:“捡回来的一条命,竟还是死性不改。” “侧妃手刃了她。不过侧妃受了些刺激。” 听说侧妃手刃了薛柔儿,端王也叹了一声。多年夫妻,他们感情一直很深厚。原是因为侧妃袒护薛柔儿,他到底有些怨气。如今却也释然了。 颜清沅其实还是顾着侧妃的。 “萧佐,你吩咐下去把那些糯米蒸了,被怪物抓伤的人都敷一敷。” “是。” 端王让他坐下,道:“虽说斩其首级算是一个办法,但是敌军捡回去的尸首又……” 颜清沅低声道:“我只怕他们会滥杀城中百姓来充数。” 端王一惊。 在座的几位副将也都大惊失色!若是宋氏真的丧心病狂,屠戮京城百姓来充作妖术,只怕京城也就毁了! 端王咬牙道:“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副将们都道:“属下可一马当先先杀入京城!” 颜清沅道:“各位莫急。” 众人看着他,等着他拿出一个章程。 颜清沅给端王分析了一下如今的形势。燕明城外有帛国和宋氏联军,相比起来,京城里的羽林卫等反而不足为惧。 “酷刑逼供之下,奸细交出了和杨奎联络的信物。” 他把手中的一块小朱砂交给了端王。 端王拧了拧眉毛,道:“这是什么?” “人血朱砂。” 顿时端王就想把那块朱砂拍出去! 他大喘着气道:“昭昭拿来的?” “嗯。”颜清沅眯着眼睛笑道。 其实他怎么可能会让宁昭昭看到那么肮脏的东西呢?但他现在就是要把所有的功劳都往宁昭昭头上栽。这至关重要的一战,他必须让她站在他身边。军中上下的情绪如今已经近乎崩溃绝望。这个时候,他要让他们都记住她的名字,知道她是他们的救世主。 “我打算用这个送信去京城。这样一来,可以把觊觎咱们粮道的那一波部队诱出来。然后再连夜发动总攻,攻打宋氏大营。” “兵分两路?” 颜清沅道:“三路。我亲自带人,一把火烧了京城城门下那些怪物!” 要是往常,端王等人还是会有些犹豫。毕竟百年齐京,就这么一把火烧了,虽然烧不了全部,但也是非常难看的一件事。 但是眼下,宋氏已经干出了这种事,他们也不惧会有多难看了! 保住城中百姓是正经! 很快,营中上下听说了端王带下山的消息和粮资,全都精神一震。 端王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然后整个营地都开始热闹起来。点兵的点兵,连夜熬制火油的熬制火油。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端王由衷感慨:“本王的小外孙,也是出息了。本来是条死路,没想到单子一送上山,她就有了成算。” 几位副将也都连连附和,并道:“忠王爷,你可得给王妃记个头功啊。” 颜清沅笑道:“虽是贱内,但有功自然要表。” 很快军营上下做好准备。 颜清沅一身乌云甲,带着部众奔向京城。萧佐往右去埋伏粮道。 而端王亲自带兵,去了宋氏和帛国联军大营。 说起来很好笑,赤蒙打小看见端王就跟见了老虎似的,只恨不得夹着尾巴跑。 消息一传过来,说是端王亲自带兵,赤蒙立刻就色变。 镇远侯也驻扎在这儿呢,点兵准备迎战的时候看见赤蒙这熊样,顿时就愣了愣:“王子有什么顾虑?” “本王今晚身体不适……便由侯爷出战吧。” 镇远侯倒是若有所思,道:“端王虽然威名赫赫,但大半夜的来袭营,京城必定来援。您担心什么?” 赤蒙还是不肯。 镇远侯就眯起了眼,道:“殿下可别忘了,令妹还在城中啊。听说公主是女中豪杰,到时候说不定会领军作战。” 听说提起罗娜,赤蒙的脸色有些灰败。心里却咬牙切齿,只道这次是被罗娜拖进了死局了! “准备迎战吧。”赤蒙最终道。 镇远侯是浑然不惧。他们的驻地就在城门附近,城上有杨奎,若是见了他们这边的火光,必定驱动死人大军来援。 这可是无本的买卖,便是死多少人也不会削弱己方的战斗力。 端王就算是战神,今儿也就只能死在这儿了! 到时候若是把端王的尸体做成傀儡,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一番情景? 想想这个,他整个人的血都热了。要知道他也是战将出身,这些年一直被端王压在头上,又焉能不憋屈? 很快,他逼着赤蒙王子带兵跟他出营迎战! 远远的,西南大营已经吹动了号角,在这将明的天色中,显得巍峨而浩荡! 一方面,颜清沅已经带兵逼进京城下。 巍峨的城门此时也是狼烟熊熊! 看见那些恶心的东西还在城下堆着,西南军没了今天白天看到的惧怕,反而觉得恨意滔天又跃跃欲试。 “弓弩手准备,投掷火油。” 副将应了一声,立刻派人准备好了火油和投掷机械! “放!” 随着机械拉扯的声音,一袋袋火油被投掷出去,正砸向了城门! “再放!” 难闻的火油味开始弥漫在空气中。 城上人马大惊:“杨将军,他们是要放火!” 当中一人,出乎意料的一身白甲,长得比女人还要妩媚几分。只是面色阴沉,眉宇之间隐隐有些阴煞之气。 他望着对方军队中,主帅旗下,那个一身白甲的人,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蠢物。” “放箭!”西南军传来了呼喝声。 一支支火箭被投掷过去! 顿时火势燎原! 很快,那些着火的活死人便全都蹦了起来,冲向了西南军的方向! “继续放箭。”颜清沅亲自挥动了帅旗! “继续放箭!” 火箭几乎像蝗虫过境那般扑了过去,把天色也照得大亮! 城门上刚刚被火油泼溅,此时也燃起了大火! 战鼓擂擂,火势漫天! 火势多少阻挡了一些那支活死人军队前进的步伐,不少活死人还没冲到前面来,就已经被烧断了骨头只能在地上翻滚! 杨奎一咬牙:“把妖军从城门上投掷下去!” 顿时,一大波的活死人就从城墙上被丢了下去!他们已经死了,没有痛觉,更不会怕从高处跌落,一个个落在地上,然后再在杨奎的特殊控制下,爬了起来,不惧眼前的大火,走向西南军营方向! 这个数量实在是多得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颜清沅下令放了最后一波箭,然后毅然道:“丢下机关,撤!” “撤退!全军撤退!” 他带着西南大军转身夺路狂奔! 而此时,联军和西南军厮杀正酣。突然听到约定好的号角声,端王反应了过来。 “撤!往两边撤!” 西南军训练有素,立刻分成两支,往两边狂退! 镇远侯正云里雾里,猛然一抬头,却看到眼前火光冲天! 只见不远处,一小支西南军队伍,带着一大团火,朝这边直冲而来! 当前那人一身黑甲,在火光中俊美的面容宛如地狱里的修罗! 赤蒙一看便叫不好:“快,快撤退!” 颜清沅竟把那支火军引到这儿来了! 宋氏联军比不得西南大军的镇定和训练有素,本来今天打了个胜仗他们还在沾沾自喜,不料西南军竟这样就反击了! 一时之间措手不及,就让颜清沅带队冲杀了进来。手起刀落,一路斩杀,后面还跟着大串着火的活死人军队! 291.第291章 棒槌入营 接下来就一场混战。 活死人军队用来攻击敌军自然过瘾,但是个个身上都着了火,冲进自己的军队里,就不是那么好受的了。 颜清沅带人一路乱杀,横冲直撞之间不停地抛下火油,甚至冲入了宋氏的营地。 活死人军队跟着一路冲进来,顿时到处起火! 镇远侯喊破了嗓子,但是军心已乱,竟是收效甚微。 他一把抓住了从旁边路过的儿子宋顾丞,道:“快,去给杨奎送信!” 这场混战直到天明,等杨奎亲自带兵出城来援,西南军已经撤退。 清点了一下人马,损失惨重不说,大块头赤蒙竟然不见了踪影! …… 西南军营。 萧佐已经带回了捷报,三线作战,均是大捷! 端王朗声大笑,道:“稍作休整,石副将带人继续去京城外投掷火油。” “是。” 赤蒙被五花大绑丢在一边,听说了这个消息,也知道是大势已去,不禁长叹了一声。 这声叹息引得端王和颜清沅一块儿回头盯着他。 顿时赤蒙头皮发麻。 他长到这么大,若说有怕的人,端王算一个,颜清沅算一个。 端王走过去就踹了他一脚:“不知死活的东西。” 赤蒙被捂住了嘴,呜呜了几声。 被颜清沅盯上了绝对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一件事。昨晚都乱成这样了,颜清沅杀敌之间还不往把他给逮了回来…… 端王命人取出他嘴里的破布,道:“本王就一直想不明白了,你帮着宋氏能落得什么好?帛国迟早被你害死!” 赤蒙垂下头,凄楚一笑。 他是被宋氏拐上了贼船。原是和宫妃出了丑事,现在妹妹又落在了宋氏手里。最可怕的是,帛国也…… “宋氏说动了我父王,我也是没有办法。” 端王气得又踹了他几脚。 颜清沅拦住端王,笑道:“您也别这么生气。他说的是实话呢。不然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跟您较劲。” 赤蒙一向没有节操,此时也就泪流满面地道:“叔,您是看着我陆长大的,您一瞪眼我腿都软了,我哪敢跟您作对啊。” 这回连颜清沅都给了他几脚:“叫谁叔呢,占我便宜不是?” 此时,突然听前方来报,说是忠王妃到了,还送了不少火伤药过来。 颜清沅惊了一惊。 此时帐篷被掀开,那他魂牵梦绕的人儿可不就站在那,还冲他笑呢。 端王越过愣住的颜清沅,大步上了前,大笑道:“本王的小外孙亲自来送药了。好,好啊!” 宁昭昭昨天在山上呆着,本以为困得不行,没想到无论如何睡不着。挣扎之下她便爬起来清点了一下别院的存药。 而且下山之后她听说那边火光漫天,还去了一趟何县令那里,筹备了一些火伤药,才过来。 此时一看到地上那么大一只,她就乐了,道:“熊大,你在这儿呢。” 赤蒙:“……” 卫三此时也是满头包,简直不敢面对颜清沅的视线,只是硬着头皮道:“王妃……一定要下山,我们也拦不住。” 颜清沅阴沉着脸不说话。 如今不同往日,他手下这班人对她都是服气的,又岂能拦得住她? 端王看了她一眼便道:“这副样子干什么?本王的小外孙下山了,你不高兴啊?” 颜清沅啧了一声,道:“还真说不上高兴。” 宁昭昭嘟着嘴看着他,表情有几分讨好又有几分委屈。 颜清沅有些狼狈地别开了脸,到底是发不起脾气来了。 宁昭昭这才蹲在了赤蒙边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赤蒙惊恐地往后退,一边抬头看颜清沅。 “你不如弃暗投明,如何?”宁昭昭似笑非笑地道。 颜清沅低头看了他一眼。 赤蒙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活命机会。从颜清沅的角度,他反不反,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不反,他会被斩于阵前,对颜清沅来说,也不过是多了一颗少年故交的人头,和一场帛国的战争。 反了,也不过是给他省点事而已。 可是宁昭昭开了口…… 颜清沅会听她的。 端王道:“现在弃暗投明倒也还来得及。现在你父兄都拥戴宋氏,帛国是在劫难逃。若是你肯弃暗投明,那以后帛国王位便是你的,帛国百姓也可免于战乱之苦。” 赤蒙并不想反。说起来很可笑,这家伙虽然从小被送到大齐做质子,家庭关系却还是很和睦的。不然他也就不会这么偏疼他妹妹罗娜了。 要他踩着亲人的血上位,这种事情他一下子也很难接受。 “你反不反就是那么一回事了。等我攻破了京城,你父兄一样要死。”颜清沅似笑非笑。 赤蒙看着宁昭昭,几乎是有些祈求地道:“若是我现在策反,能否留下我父王一命?别的什么我都不要,只求留下我家人的性命。” 宁昭昭不答,抬头看向颜清沅。 “你以为你还有立场跟我们讲条件?”颜清沅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无情。 赤蒙看着宁昭昭,好像在看着一根救命稻草:“王妃,若是我父兄他们都不在了,我就算坐在那个位置上,又岂能安心?” 宁昭昭叹气,道:“熊大啊,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不帮你。这事儿,他说了算。” 说着,她指了指颜清沅。 顿时帐内众人的面色都有些古怪。端王和几位副将就罢了,知道颜清沅宠她,但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偏偏卫三他们几个亲近的,一下没忍住全都笑了出来…… 颜清沅一脸大丈夫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王妃这话是推脱呢,若是她真有那个心啊,这位恐怕很快就点头了。 但是笑完他们就后悔了,待会儿得让颜清沅弄死…… 赤蒙也道:“您若是有心……” 宁昭昭打断了他,道:“你弄错了,我没有心,但是我有原则。这些事情一向都是他做主的,我不会跨过那条界。相反,倒是你,我劝你最好能想明白。你帛国怎么说也有百年基业了,就算护不住你的家人,你也该为你国百姓想想。” 赤蒙苦笑。 倒是旁人,听了这话,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她。再看颜清沅,眼底就有些羡慕之色。 最终,赤蒙哑声道:“我可以策反,还可以放弃王位,你们可以从我王室中挑一个年纪最小的培养成你们的傀儡。只要留下我家人的性命,事后便是把我们一家都软禁在京城中,都可以。” 端王都有些动容了,但还是看向颜清沅。 颜清沅看了看宁昭昭的脸色,估摸着她的心意。 最终道:“给他松绑,送回去。今天傍晚之前,我没听到消息,就会率军强攻。” 什么消息? 当然是赤蒙发动内战反咬镇远侯一口的消息啊! 他就这么放了赤蒙,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端王把宁昭昭叫到身边,问了几句别院的情况,听说侧妃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是叹气。 这时候,颜清沅朝宁昭昭勾了勾手指。 宁昭昭立刻凑了上去。 他把她带出主帅帐,往自己帐里带。 “你别生气啊,我是担心你嘛。”不等他发脾气,她就凑上去讨好道。 “……战场是这么好玩的地方吗!” 颜清沅却不是那么容易被她哄过去的。要知道昨天晚上那个场面,如此妖异。 当时他杀敌痛快,可是如今想起来,那个时候这丫头正琢磨着下山呢,他就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她来早些撞上了,那个场面他是想都不敢想! 宁昭昭嘟囔道:“我没觉得好玩啊。我下山的时候还看到了张迈和颜念平呢……原来你跟我说让替身先顶着,是张迈啊。我说呢,颜念平那半死不活的还怎么上战场啊……” 她顾左右而言他,想扯开话题,突然就被人拎住了腰带提了起来! 宁昭昭尖叫:“你干嘛?!” 颜清沅是真生气了,提着她走了几步往军床上一坐,把她横放在自己膝盖上:“干什么?我都要让你气死了!谁让你那么不听话!” 说着挑了肉多的地方就是一顿打啊! 刚打了一下宁昭昭整个懵了,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你造反啦?!” 颜清沅气得索性连裤子一起扒了,连打了几巴掌,宁昭昭顿时整个脑袋都充血! 他问她道:“还敢不敢这么任性了?!” 宁昭昭又惊又痛,此时就垂着脑袋咽呜着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狂啊…… “以后我让你呆在哪儿你就呆在哪儿,再这么淘气,看我怎么收拾你!” 眼看打红了他也是心疼,他轻轻抚了抚自己心爱的那块嫩肉,低声道:“敢不敢了,嗯?” 宁昭昭垂着手,不是不想挣,可是他的一手技巧性地按着她的脊椎某处,她硬是爬不起来!她知道他是拿出手段来收拾她了! 最重要的是棒槌一直是被当女王供着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啊。她整个人都懵得连神都回不过来呢。 “不一直是……你让我呆在哪儿我就呆在哪儿吗?就这一次,你就……” “你下次这样,我还打你!”颜清沅磨了磨牙,伸手又拧了她一下。 顿时棒槌嚎啕大哭!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外祖父来揍你!” “……” 292.第292章 就不听话 最终宁昭昭提起裤子冲出了营帐。 端王一回头就看见她嚎啕大哭地冲了过来。 “……” 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的颜清沅。 端王无奈地搂着小外孙幼嫩的肩膀,哄道:“怎么了这是?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哭,像什么话?” 宁昭昭指着颜清沅,哆嗦道:“他,他打我!” 颜清沅:“……” 端王啼笑皆非,揉了揉小外孙的脑袋:“他那身手,要真打了你,你还在这儿蹦跶?” 这回轮到宁昭昭一噎。 颜清沅嘟囔道:“碰一下就成这样了,我哪里敢真打她。” 端王挑了挑眉:“你还真碰了?” 颜清沅目瞪口呆。 宁昭昭就来劲了,抓着端王的手使劲拧:“他就是打我了,打得可狠了。您看……” 看什么? 宁昭昭突然反应过来那地方不能给端王看,她就指着自己的眼睛,哽咽道:“您看我都疼哭了!” “……” 这就算了,端王突然发现她脸上好像有点印子,怎么好像真是…… 他顿时沉下脸,盯着颜清沅:“你真打她了?还往脸上打?” 颜清沅愣了愣,然后也急了:“没有……” “那她脸上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明显,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点淤痕。端王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小外孙从来要强,一点亏都不肯吃的,竟然让人动了脸上? 不等颜清沅说话,宁昭昭先急了,捂着脸道:“哎,外祖父,不,不是这儿!” 端王若有所思:“不是他打的?” 宁昭昭急忙摇头,又回过头看着颜清沅,一脸嫌弃地道:“他敢啊,看我不打死他!” 颜清沅头痛地扶了扶额。 端王顿时要疯:“那你脸上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打你了吗?打你哪儿了?!” 宁昭昭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很后悔跑出来了…… 她看着似笑非笑的颜清沅,突然面红耳赤的道:“脸上,脸上是我自己摔的。” 端王一脸想死地看着她:“那他打你哪儿了?” 宁昭昭怎么能说? 颜清沅实在受不了了,偏过头就憋着笑,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宁昭昭也不哭了,呆滞地看着端王。 “嗯?说啊,他打你哪儿了?!” 宁昭昭张了张嘴,指着后背道:“他打我背了。” 端王:“……” 颜清沅:“……” 宁昭昭索性就开始耍赖:“反正他就是打我了,脸是我自己摔的,可他就是打我了!他还骂我来着,说下次还打我,啊呜啊呜啊呜……” 端王顿时就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无奈地对颜清沅道:“你自己说吧,是怎么回事。” 颜清沅避重就轻地道:“因她私自下山,教训了她几句,她就成这样了。” 宁昭昭:“……” 端王把她扶起来,道:“你私自下山虽说不是不对,可他也是担心你,刚才那个场面你是没看见,看见你该吓哭。就算他有什么做得不妥帖的地方,那也真是急了。你该体谅他才是,怎么还跑出来告状?” 现在他也反应过来了,火烧城门那个场面怎么能让小姑娘撞见了?那股子烧尸的味儿啊…… 宁昭昭委屈地低下头,还在嘟囔,道:“可他打我来着……” “换了本王,也该打你!” 宁昭昭被他一嗓子吼懵了。 颜清沅忍着笑把她搂回来安抚。 “带回去,带回去!”端王冲着颜清沅吼道,“看看你教出来的!整个被你带坏了!” 被嫌弃的宁昭昭嘤嘤地往颜清沅怀里钻! 颜清沅抚着她的后背,无奈地笑道:“是,其实她很乖的。” 端王冲着颜清沅就是一顿骂啊。什么他的外孙当然是最乖的,都是被你小子给带坏的,养得愈发娇气了,既然如此你就该自己哄着! “你把她养成这样,那你以后就自己兜着!带回去给我好好骗!” 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就改口道:“带回去给我好好哄!哄到她不哭为止!不然别来烦本王!” 颜清沅硬着头皮听了,然后就抱着伤心欲绝的棒槌退了出来。 饱受嫌弃的棒槌还踹了他两脚。 颜清沅:“……” 他把她抱回自己的营帐,细心地给她擦了眼泪,最后看她哭得停不下来,也是无奈,道:“棒槌,你就这么委屈啊?” 宁昭昭伤心欲绝:“都是因为你,外祖父也不喜欢我了。” “外祖疼你呢,这不是让我回来哄你吗?”颜清沅无奈地道。 “那你打了我啊!” “说到这个,我挨你揍挨得还少吗?你可是真往我脸上抓啊。” “你怎么这么小气!竟然到现在都记着!你就是记恨了我了对不对!” “我没……” “那你为什么还记得!” “那我现在忘了……” 宁昭昭气得又踹了他好几脚。主要是被人打了啊,还是那种地方,那叫一个奇耻大辱啊!又想到端王那个态度,愈发觉得没脸见人了。 颜清沅硬是把她搂了回来,低声道:“别哭了,先跟我说说,你到底为什么下山?” 宁昭昭哭累了,后来就靠在他怀里,道:“就是想你了。” “……” 半晌,颜清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困不困?” “困。肚子也饿。” 颜清沅无奈地道:“那你在这儿睡一会儿?” “嗯。” “棒槌”,他认真地道,“军情紧急,我没有什么好的能给你。你随便吃一点,待会儿睡下,在帐子里不能乱跑知道吗?” 宁昭昭点点头,有点蔫蔫的,显见是真累了。 颜清沅亲了亲她的额头。 喂了点馒头,她竟然就真的躺下睡着了,而且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噜! 颜清沅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感慨又无奈。 硝烟滚滚万里狼烟,此时也都在她安静地睡颜里变得宁静。 颜清沅凑过去亲了她一下,那丫头的小呼噜声一顿,竟然很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还顺便给了他轻轻的一巴掌! “别闹,我累。”她半梦半醒地嘟囔着。 顿时颜清沅哭笑不得,最终还是给她拉了拉被子,起身出去了。 端王正在帐内和人议事,见着他就抬了抬下颚。 “哄睡下了。”颜清沅道。 旁人的面色都有些诡秘。这口气是在说自己的夫人吗? 端王也看惯了他们的腻歪劲儿,觉得没什么,只是道:“嗯。赤蒙已经回去了。你怎么打算?” “刚刚看见外头乌云密布,火攻怕是用不了了。”颜清沅道。 “那……” 颜清沅道:“之前宋氏在公孙氏手里,很是买了些大机关。我估摸着,他们该拿出来用了。” 这时候,投诚的公孙氏将领站了出来,笑道:“殿下,那就该是属下上场的时候了。” 颜清沅点了头。 端王叹气:“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布局之中。” “倒也不是,起码杨奎这个人,我就没算计到。” 这么恶心的人物,也不知道宋氏是从哪儿找来的。 “本王现在不担心别的,就担心宋氏会开始屠杀平民……” 昨晚虽然月黑风高,但端王还是看清楚了,那些活死人军队里,有些人穿着,很是特殊……有些是战死的士兵,有些是穿着囚衣的囚犯,有些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平民,有些……甚至是被处死的朝廷命官和大齐宗室! 若是开始下雨,火攻不能用,活死人军队配合机关,会更加有利。到时候宋氏为了争取最大的优势,保不齐真的会开始屠杀平民,制造出更多的活死人军队。 公孙氏叹息:“也不知道那娘们儿怎么想的,用这种手段,就算打赢了,还不遗臭万年?” 颜清沅淡淡地道:“宗室已经被屠戮大半,谁还能阻止那个疯婆子?” 军队休整到晚上,也没听到赤蒙传来消息。 西南军营渐渐有些按捺不住了,帅帐议事几乎就没停过。端王真正担心的是宋氏会屠杀平民。如果赤蒙可以顺利反水,对他们来说,会轻松得多。 颜清沅倒是非常笃定,道:“赤蒙没有退路。” 他知道他一定会反。 商量了几句,卫三突然进来了,在颜清沅耳边说了几句话,顿时他的脸色就变得有些诡秘。 端王一看就知道不对劲了,看着颜清沅。 颜清沅勉强笑道:“昭昭去了伤兵营。” “这是好事啊,这丫头知道关心伤兵了。” 众副将也纷纷附和。公孙氏甚至调笑道:“王妃艳绝京城,没想到一点架子都没有。小子们可是有福气了。” 那可不是,她刚出现,所有人惊得连眼珠子都要掉了呢,个个毛头小子都面红耳赤。伤兵营门口也挤了不少人,没受伤的恨不得也在自己身上捅上几刀能进伤兵营里去,听她轻声细语地抚慰几句…… 颜清沅的脸色有些勉强,听见众将的附和,也知道自己不能显得太小气,自己的女人就不给人看…… 最终他如坐针毡,道:“我看看去。” 端王瞪了他一眼,心里不高兴他把小外孙看贼似的看着。但当着众人的面也没多说什么。 颜清沅站了起来,尽量淡定地退了出来。 心里却气得咬牙切齿,不是让她别出帐子吗! 293.第293章 气哭 宁昭昭其实是误打误撞进了伤兵营。她原只是把负责这一块的小将叫了去,打听了一下伤药是否够用等等。 谁知道那小将是个机灵的,十分能说会道,几句话说下来竟和宁棒槌是一路的性子。两人谈得投契,棒槌眨眼就把颜清沅的嘱咐给忘了,跟着他跑到了伤兵营。 这棒槌一向是个没架子的,看她和孩子总能玩到一块去就知道她其实还是个贪玩的小孩子心性。进了伤兵营,大伙儿年纪都差不多,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众人见这位王妃美艳无双,又很好相处,凑过去七嘴八舌就说开了。往常也不是没有贵人来慰问伤兵,但是像这样完全闹到一起去的,还是头一次见。 以至于颜清沅掀开帐篷进去的时候,也被这人声鼎沸的情景惊呆了…… 宁昭昭本来还在听一个小兵说他是怎么奋勇杀敌,又是怎么受的伤,满脸的敬佩让对方鸡血高涨。 突然所有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她纳闷地回过头,就看见了一脸无奈的颜清沅。 “……” 宁昭昭小脸红红的,显见是刚才说的高兴了,挠了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道:“你来了。” 颜清沅“嗯”了一声,道:“马上要出战了,你跟我回去吧。” “哦,好。” 颜清沅安抚了一下众人,带着宁昭昭开始往回走。 一路上都沉沉的,他也不说话,而且只走在她前面。 宁昭昭追上他,看了他一眼。 他浓密的睫毛里似乎藏着心事。 “阿沅……”她有些着急,凑上去挽住他道,“我不是不听你的话,就,就是一时高兴,就出去了。” 颜清沅拂开她的手臂,道:“你很高兴?” 说着先进了帐子。宁昭昭呆了呆也跟了进去。 宁昭昭有点心虚,但她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低着头呐呐的。 “合着我现在说话都不管用了,你一高兴就能把我说什么都给忘了是不是?现在是战期知道吗?而且我们并没有很明显的优势,你私自跑下山就罢了,还这么不听话?看你的样子,你是还不知道你自己错哪儿?” 宁昭昭吭哧了半天,有些沮丧地道:“我知道了。” “你再这样不如回山上去。免得只会让我担心。”他也是气着了,就说了句重话。 平心而论他也知道自己是小题大做了。可是棒槌实在是他心里一根绷得紧紧的弦,撩一下都会让他紧张得发疼! 更何况他私心里阴影的角落也十分不是滋味。棒槌的活络是天性,天天跟着他,她是不是觉得无趣? 宁昭昭被他说了几句几乎都要哭了,颜清沅何时对她这么严厉?便是从前她闯再多的祸,他也会说好极了! 看她那样颜清沅心里不落忍,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私心。 无奈面上绷不住,还是板着脸道:“不想回山上去也行,总之我跟你说的话你要记住了。你要记得你自己的身份,你是王妃,平和亲民也是应该的,但不是像你这样人来疯!” 宁昭昭受不了了,委屈得果然就哭了,哽咽道:“你早知道我人来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嫌我算什么?你高贵你清高,我就这么小家子气,配不上你得了吧!” “……” 宁昭昭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何尝被这么嫌弃过? 此时看着这个一本正经地教训她要她记得自己身份的颜清沅,只觉得比被他打了还难受些。 他伸手过来摸她的脸,被她推开了跑了出去。 “……棒槌!” 端王刚消停了没多久,小外孙又哭着跑来了。 端王:“……” 宁昭昭这次是嚎啕大哭啊,她抓住端王就道:“外祖父送我回山上,我不想在这儿呆着了!” 端王:“……” 他无奈地道:“这又是怎么了?” 棒槌是真的伤心了,靠在端王怀里就一顿大哭:“是我不好,我孩子气……忘了现在是战期,还乱跑,只会添乱……” 端王看着跟过来的颜清沅,也是一脸无奈。 “乱跑去哪儿了?伤兵营?” 宁昭昭胡乱点点头。 “他骂你了?” 宁昭昭又点点头。 颜清沅:“……” 端王安抚道:“你也知道现在是战期,你平安到了就算了,我们怎么敢再送你回去呢?你要是听话啊,就好好再呆两天,等形势稳定一些,外祖父再送你回山上去好不好?” 宁昭昭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颜清沅道:“外祖……” 看到他端王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少往她跟前儿凑!一天不到的功夫气哭两回!合着你们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 “也不是……”颜清沅试图辩解来着。 端王打断他道:“总之本王在这儿,你就少往她跟前儿凑!打仗呢,你当是儿戏,有事没事气气她?” 颜清沅顿时抓瞎了。不往她身边凑?!这是他媳妇吧! “小外孙回去休息,你就在本王跟前儿老老实实呆着!” 宁昭昭哭停歇了,还糯糯地说了一句:“是我不该下山,只会添麻烦……” 端王来气了,道:“谁嫌你麻烦?!嫌麻烦本王自己带回端王府!本王的小外孙这么听话懂事,哪里麻烦?!” 颜清沅顿时叫苦不迭,道:“您可别生气,我也没骂她,就说了两句让她别乱跑罢了,她就是委屈上了……” “那你这意思,是说本王的小外孙娇气是吧!” “……” 端王把小外孙扶正了,大手给她擦了鼻涕眼泪,道:“你这就出去玩!随便你去哪儿,谁敢拦着你,本王打断他的腿!” 宁昭昭这才破涕为笑! 颜清沅是彻底无奈了! 结果她果然跑了出去,颜清沅连忙跟上去让卫三盯住了她,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又是叹气。 “你管那么死干什么?不就是见不得她不围着你打转!”冷不丁端王道。 颜清沅呆了呆:“……” 有这么明显吗? “你这样下去迟早有天把她闷出毛病来。忘了当初本王带她去狩猎她多高兴了?” 颜清沅垂下头不吭声。 “你这么关着她,哪天她自己爬了墙出去不回来,你别来找本王要人!” “!!!” 正说着,门口萧佐大步进了帐子,面上有些兴奋之色,道:“前线传来线报,赤蒙带人反了!” 端王精神一震,立刻起身点兵,吩咐萧佐带兵去援。 “这次定要活捉镇远侯这小子,和监军宁葳!” “是!” 他又看了颜清沅一眼,道:“杵在这儿干什么?你带人去看住城墙。趁着雨还没下起来,威慑一下也是好的。” 颜清沅百般不情愿。但无奈他虽然是西南军拥护的皇子,但端王才是主帅,再则端王也是他的长辈。 最后还是只能匆匆清点了一下,率队出营。 路过营中就看到棒槌和几个年轻的小将凑在一块说些什么,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却也没有办法。 尤其是想到之前和他闹和离的时候,送过来的线报上说,这棒槌就是成日和一些小将厮混在一块儿…… 心思匆匆掠过,他带兵离开了西南大营。 宁昭昭听到动静就回头去看,只看到他的背影。 身边的小将罗平由衷感慨:“文能提笔定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这样的人,说的就是忠王殿下啊。” 宁昭昭想到他刚才那一脸嫌弃地教育自己的样子,还是有些难过,在心里嘟囔道,他就是个小气鬼罢了。 罗平笑道:“不过我们私下里都说,殿下可是人生得意啊。不但富甲天下,还娶了您做妻子……” 宁昭昭呆了呆,突然想了起来,道:“我先回去了,你们玩。” 她低着头往回走。虽然闹着,但是颜清沅要上战场还是让她心里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她躲回了帐篷里去呆着。 好像在这儿呆着就真能不给他添乱似的…… 赤蒙一反,联军立刻乱了套,加上萧佐去得及时,援军又被颜清沅牵制。虽然兵疲马惫,西南军也知道这是个绝地反击的大好机会,务必要将联军灭营! 宁昭昭在帐篷里偷偷往外看,就见端王陆续派出部队去援。 军营里人来人往,气氛十分紧张。 端王是打算耗都要耗死宋营! 陆续有人回来,甚至连萧佐都回来了,颜清沅却还不见踪影。 宁昭昭出门依稀看到城门的方向有火光,一时按捺不住抓住个士兵问了问。得知颜清沅还固守在城门下…… “您就放心吧,现在雨还没下起来……” 正说着,这天突然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顿时人人色变! 宁昭昭眨眼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这么大的雨,恐怕火势一下就会被扑灭吧! “立刻让公孙准备关闸!”此时端王出了营帐,大声吩咐道! 一眼看到宁昭昭顿时就皱眉,用斗篷护住了她。 “捷报!捷报!”不远处有个小将策马而来,声嘶力竭地喊着! 众人顿时都精神一震! 那小将匆匆策马而回,下马也来不及跪,连忙道:“联军大营已灭,几位将军正在带人赶回。忠王殿下受了轻伤,吩咐属下回来报信,妖军趁雨作乱,速速关闸。他随后便率队赶回!” 294.第294章 大黑受伤 颜清沅匆匆带队赶回,马蹄声一进营地就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关闸!” 为了抵御活死人军队,公孙氏用一日夜的功夫在营外建起了高闸,工艺虽然简单但是机关精巧,可以确保将那些活死人都关在外面。 如今天时不逢,大雨延绵,西南军拿那些妖物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先缩在营内等大雨停了再说! 沉重的闸门拉响,宁昭昭在大雨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颤颤巍巍被扶下马的人。 几个副将扶着他前来,经过宁昭昭身边的时候他用力拽住了她的手,几乎是用拖的把她拖进了帐。 “风起时殿下就预感大雨将至,分了兵马去支援,这才受了伤。好在伤得不重,镇远侯和监军宁葳都已经生擒。丢下的尸首却是无暇顾及了……” 宁昭昭丝毫听不见那小将在说些什么,只是盯着被脱去盔甲搬上军床的颜清沅发愣。 他肩头胸前有大片血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端王气得破口大骂,只吩咐人用熟透的糯米给他拔了几次尸毒,然后上包扎。 众人只庆幸好在如今药物不用担心。 药一上身,他浑身一震醒了过来,看了宁昭昭一眼,喃喃说了句什么。 “什么?殿下你说什么?” 端王看向宁昭昭。 宁昭昭抹了抹眼睛,含泪道:“你放心,我这就去换衣服。” 他听了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闭上眼。 众人都哭笑不得。 端王道:“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免得生病了他担心。” 宁昭昭垂着脑袋走了。 等她换好衣服,颜清沅已经被收拾干净包扎好躺在了那,拔了尸毒他也挣开了眼,人也精神了一些。 他伤在肩头,中箭之后又被撕扯,因此伤口非常狰狞可怕,但好在都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 坐在军床上和端王说了几句话,看到宁昭昭,他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端王无奈地叹了一声,心道这天下能把儿女情长和英雄谋略都表露得这么彻底的,也就这位了。 他问宁昭昭:“宁葳被俘了,你去看吗?” 宁昭昭摇摇头,道:“不去。” 她现在只想守着她的大黑,哪儿也不去。 端王就嘱咐她道:“他受了伤,你顺着他些,别气他。” 宁昭昭点点头。 端王就出去了,留下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半晌无言。 还是颜清沅先道:“小伤,不碍事的。” 宁昭昭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半晌才道:“你出战我就回来了,乖乖呆着哪儿也没去。” 颜清沅失笑,招手叫她过来坐。 也就是受了伤,她才会在这儿好好听他说话。 他自然不能浪费这个机会,斟酌了一下,道:“今天是我的话说重了。” 宁昭昭连忙摇头,道:“是我不懂事,我让你担心了。” “你最懂事的。”他握住她的手,温声道。 宁昭昭鼻子还红红的,看了他半晌,终于哽咽道:“很疼啊?” 一番折腾流了不少血,看着都…… “也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没那么严重呢。”他心满意足,在她的扶持下躺了下来,半闭着眼睛低声道。 “尸毒……是什么?” “尸毒已经拔了,过几天再拔几次也就没事了。若是侵入骨髓便会变成废人。你担心我,过来给我暖着些,我如今不能受凉。”他故意道。 外面下着大雨,比下雪还冷几分呢。 宁昭昭听了害怕,连忙把几个火盆都搬到床边,然后自己爬上了小床。想到她摔倒受伤时他的举动,便也解开自己的衣服,把他的脸捧在自己心口上。 “……”颜清沅忍不住笑了。 “这样不对吗?” “对,很对。”他低声道,似乎有些疲累。 宁昭昭原有寒病,是很怕冷的。但是颜清沅一直跟着她给她调养,身子养了过来,现在倒比旁人更不怕冷一些,冬天也不至于就得躲在有地龙的屋子里出不来。 想到往事,她又有些难过,忍不住把他搂紧了一些。 美人恩固然是享受,可是…… “昭昭。” “嗯?” “你快闷死我了。” 宁昭昭顿时面红耳赤,把他放开了一些。心里有些懊恼,怎么就长了两个这么麻烦的东西?同样的动作他来做就显得暖心,换了她就显得有点色兮兮的…… 颜清沅却在她怀里蹭了蹭,没忍住低笑了起来。 “你这样,我又觉得你是很在乎我的。”他半闭着眼睛道。 棒槌害羞,哪里会这么豁得出去?可见她是真在乎他。 宁昭昭难过地道:“你别这么说,我那么喜欢你。” “有时候说梦话知道吗?你在我怀里哭,做梦叫着小瑜的名字。” 她讶然,她自己并不知道。 “我怕你恨我。” 他知道她心软,平时有一点什么小伤都恨不得往她身边凑好叫她心疼。这次伤成这样,他哪能不抓住机会? “我不恨你的。小瑜迟早要接回来。”她保证似的道。 “可是你……我就是怕你怨恨我。怨恨我让你们母子分离,怨恨我关着你……” 棒槌终于嚎啕大哭,抱着他胡乱亲他的脸:“你别多想,我求你别多想。我哪里会恨你?当初的事情我也有错,是我对不起小瑜,我又怎么会怪你?你哪里关着我,你答应过我等时局稳定你会带我去玩的。我都记得的。” 颜清沅终于睁开眼,看着她这副样子又心疼,但心里终归是松了一口气。 “今天,我不是嫌你来着……我就是,吃醋。我看你那么高兴,我怕你嫌我不好,所以故意,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你……” 要是平时宁昭昭早就抽死他了! 可是他现在这幅样子,浑身冰冷脸色苍白,受了伤动弹不得,怎么看都可怜兮兮的,她哪里舍得生气啊! 她立刻保证道:“我不是和他们说笑,我就是问问药草的事情……后来多说了几句话罢了。去伤兵营我也是以为能帮上你的忙,没想到还让你担心难受,都是我不好,我太孩子气了。以后我再也不那样了。” 颜清沅很委屈地看着她:“外祖说我老关着你,你会爬墙出去就不回来了。” “他胡说!我才不会爬墙!我要是爬墙,我先打断我自己的腿!” “……” 宁昭昭讨好地亲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一边道:“你别多想了好吗?你好好养伤。” “那你别走。” “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不许生我的气。” “没有,我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我保证以后都不乱跑,你让我呆在哪儿我就呆在哪儿。” 颜清沅天真地相信了!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临入睡前感觉她怀里暖暖的软软的,心猿意马,可又实在没力气做些什么。不过她一直断断续续地亲他的脸。那嘴唇软软的甜甜的,就是他梦里柔软的味道。 棒槌是真吓狠了,她哪里见过颜清沅受这么重的伤啊!想起他被砸伤的那一次自己不在身边,更是悲从中来。 因此她一晚上都这么抱着他暖着他,被压麻了身子也没动一下。 第二天雨依然在下。 宁昭昭起身以后活动了一下筋骨,活络了一下被压麻的半边身子。可是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颜清沅,见他稍稍皱眉又跑回去捧着他的脸亲他的眉心。 有点发烧,不过昨天军医说了,这是正常情况。烧退了他也就好了。 后来军医送了糯米来拔毒的间隙,宁昭昭才抽空见了一面在外面瞎转悠了半天的碧芹。 “宁相嚷了一晚上来着,说想见您。”碧芹有些尴尬地道。 宁葳这老东西也是脸皮厚到一定境界了,竟然在俘虏营叫骂了一晚上,说宁昭昭是个不孝女。这都算了,他叫骂他的,竟然还带动了俘虏营的那些个俘虏跟着他一起叫骂上了! 是人都看得出来忠王多么宠爱王妃,因此倒没人敢动他。 只是之前几乎所有人都忘了,忠王妃原来出身丞相府…… 宁昭昭抬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低声道:“闸门还关着呢?” “关着……那些东西,也还在外面游荡。”碧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宁昭昭暗骂了一声,低声道:“你去跟那老东西说,如果他再唧唧歪歪,就把他丢出去和妖军做伴!” 碧芹:“……” 光想想宁葳要怎么穿过那支恶心的军队回京城去,碧芹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说可能没有性命之虞,可是…… “知道了。您不打算过去了?” “你让他闭上那臭嘴,我抽空去看看。” “是。” 这时候,帐篷里突然响起了一声:“昭昭?” 宁昭昭连忙道:“来了!” 又嘱咐了碧芹几句,一路小跑回到了颜清沅身边。 他刚拔了毒,正在包扎伤口,匀称结实的上身就这么敞着,看着她似笑非笑。 宁昭昭一叠声地问大夫他怎么样了。 那个样子看得军医也笑,道:“王妃放心,殿下体格健壮,恢复情况非常良好。” 宁昭昭猛点头,又问了一大堆问题,军医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不过就是皮肉伤罢了,忠王如今要下地也是可以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赖着了! 295.第295章 不认亲爹 宁昭昭看着老实的军医就这么跑了,一脸莫名其妙。 回头看了看,颜清沅侧身躺在榻上看着她笑呢。 “哎,你别这么躺,平着躺。”她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让他躺好。 颜清沅笑道:“我想看着你。” “看什么,又跑不了。”她脸红地道。 这时候端王正带着一群副将进帐,听见这两句话顿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还赖在床上干什么!还不给我爬起来!”端王实在看不下去了! 宁昭昭连忙张开双手挡在他面前,道:“他,他受了伤呢。” “这么点伤算什么?也就他赖在床上不起来了!” 端王愤愤,心道老子头几天还中箭了,还不是照样带兵出战。 棒槌回头看看一脸笑意的颜清沅,又看看端王,想了半天,道:“您别生气,我去给你们倒茶,有什么坐下说……” 眼珠子还乱转呢,反正就是舍不得颜清沅爬起来。 除了她,谁都看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低头憋着笑,却不敢吱声。平时看忠王冷静决断,杀伐千里也不在话下。谁知道竟是个儿女情长的。忠王妃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就被他给逗得团团转? 端王实在看不下去了,对宁昭昭道:“你看看你老子去,赶紧去,别在这儿碍眼。” 颜清沅连忙挣着要起来。可问题是,他的挣扎怎么显得这么费力呢? 宁昭昭连忙凑过去把他扶起来,道:“你别乱动……” “你先去俘虏营看看。” 看她一脸不情愿,他便压低了声音道:“昨晚不是说了要听话?” 棒槌这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又看了他一眼,道:“我去俘虏营看看。” 说着就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那个眷恋不舍的样子啊…… 颜清沅笑得眼睛都快眯没了! 端王忍无可忍,在小外孙出去以后就狠狠给了军床一脚:“还不起来!” 颜清沅利落地坐了起来,动作轻松神态恣意,仿佛根本没有受伤似的…… 他道:“这么冷还下着雨,您还把她赶出去。” 端王气得差点倒仰,道:“你就成天骗她!早知道你是这么一个黑心鬼,本王就是给她招赘一个也好过天天被你哄得团团转!” 颜清沅不冷不热地顶撞了一句:“您不是看着我长大的吗?还说什么早知道……” 顿时端王气得就要揍他,被一干副将拦住了。 “王爷消消气,殿下这也是疼爱王妃,不然哪有这个闲情逸致?” 众人连连附和。 心思多的心里都已经有了成算。忠王对王妃是有十二分耐心,一个男子若是到了那女子面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那就是已经疼到了骨子里。 端王和忠王这段姻亲结得,端王纵然再不满意,旁人看着也要艳羡三分。人家都说盛极必衰,可在端王这里却未必。等忠王登基,王妃成了皇后,怎么说再盛宠个十来年也不是问题。端王府必然会再到达一个顶峰。 当下众人只撇开国事军事不提,热情地拉着架劝说着。颜清沅态度倒也顺溜,站起来道了歉。 本来端王的火气已经下去了。 可是颜清沅突然说了一句:“还望外祖帮孙婿这一回。” 帮什么?别揭穿他呗! 顿时端王又暴起了:“你还想拉着本王跟你一起骗小外孙!” 于是众人又开始拉架…… 闹了半天才开始谈论正事。 …… 宁昭昭顶着大雨出了帐,抬头透过斗笠看了看这漫天阴沉沉的,知道这大雨应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想到外头游荡的那些东西,心下不由得一沉。 走到俘虏营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宁葳,她突然掉头就往回走。 气得宁葳在她身后大骂:“你这个白眼狼!还有没有良心!都到了这儿了竟也不来看老子一眼!别忘了没有老子,哪来的你!” 被跟宁葳捆在一起的镇远侯显得无比狼狈,此时嘿嘿笑了一声,道:“这么不孝的忠王妃,只能遗臭万年!你不如再狠些,过来手刃生父保你荣华富贵得了!” 旁边的亲兵听着就皱眉。王妃的名声…… 谁知道宁昭昭听了这话立刻就掉了个头,回来了。 宁葳一看就得意了,道:“识相的快给老子松绑,好酒好肉伺候着!” “你是赖上我了是吧?”宁昭昭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 宁葳看着他,眸中是阴沉的算计,道:“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再怎么不乐意,我也是你亲爹!抹不开你身上就流着我的血。我就是打死你骂死你也是你应该的。你要是敢动我一下,也不怕天打雷劈!” 宁昭昭不怕什么天打雷劈。可她也知道不能为了宁葳这种人把自己的名声弄臭。 她还真是动他不得。 但是呢,宁葳得意归得意,他记性似乎不怎么好? “忘了从前你在我手上吃了多少亏了?”宁昭昭垂下眸,问他。 宁葳一怔。 下一瞬,宁昭昭从旁边侍卫手中取过一柄匕首。 “!!!” 她利落地手气刀落,扎进和宁葳背靠背捆着的镇远侯的肩头! 顿时镇远侯撕心裂肺地惨叫啊! 宁葳的惊恐已不能形容,那匕首就在离他不足一寸的地方,镇远侯五大三粗,挣扎起来只把绳子勒得越来越紧,让宁葳无端端就心慌不已。 镇远侯大痛之下却又挣扎不开,几乎要拖着宁葳往旁边柱子上撞! 宁葳闻着扑鼻的血腥味,因镇远侯个子比他高一些,肩头粘稠温热的血就流入了他几乎要冻得麻木的脖子里。 他惊恐地大叫:“侯爷!侯爷冷静!” 宁昭昭静静地在一边看着,半晌才道:“我恨死你了知道吗?你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我就算杀了你也是大义灭亲!你看看外面那些人,人死为大,你们用这样的手段,也不怕遭报应要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啊?就算让你们坐上了那个位置,那位置也是臭的,闻着尸臭味你能过一辈子安享荣华吗!” 旁边看守的亲兵听了不由得都叫好。 “王妃说得对,便是杀了你这老小儿也是大义灭亲!” “杀了他!杀了他!” 随着呼声四起,宁葳的眼神愈发惶然,还被身后牛一样的镇远侯拖着乱撞,他是真的吓狠了,不一会儿就淌出了腥臭的黄色液体。 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顿时就羞愤欲死! 他乃堂堂一国丞相,何时这么丢过人? 众侍兵又哄堂大笑。 宁昭昭没有笑,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拿一罐盐来。” 宁葳惊:“你要干什么?!” 她冷笑道:“我告没告诉过你做人不能太得意?我便是不能动你,我也可以让你生不如死的。” 说着,她从士兵手里接过盐罐子,随手抓了一把,朝镇远侯的伤口上撒去。 顿时镇远侯疼得要疯了,开始拖着宁葳满地打滚!那匕首的把柄还几次戳到了宁葳的脑袋! 在一片惨叫和叫好声中,宁昭昭把盐罐子给了旁边的士兵,吩咐道:“若是他再不老实,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士兵笑道:“殿下放心,我等明白。” 宁葳被拖着在秽物中滚来滚去,此时就目眦欲裂:“你竟真敢啊!我怎么生出一个你这么狠心的女儿!” 闻言,士兵立刻上去踹了他一脚,道:“再嚷嚷,不想活了?” 说着拿盐罐子一吓,他连忙又缩了回去。 宁昭昭要出门,此时闻言,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我狠心?你怎么不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城里死了多少人,多少人是无辜的?那些在外面晃荡的妖物,本是我大齐的百姓臣民。你自己看看,如今都成了什么样子!” 宁昭昭双眸冰冷,道:“你还能在这儿嚷嚷叫骂,还能喊着要好酒好肉,我真……以你为耻!” 这几天她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军营上下。枯燥乏味的军旅生涯能有这么一位美貌活泼的王妃,无疑让他们的生活添色不少。 之前听见宁葳不停的嚷嚷,众人都有些替她遮羞尴尬的意思。但是现在她义正言辞的模样无疑让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顿时几个看守亲兵看宁葳的眼神都变了,也不像原来那么顾忌了。 可以预见,宁葳的俘虏生涯,这才要开始悲催呢。 宁昭昭最后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出了帐篷。 这阵大雨实在是让人很心烦。 她想了想,转道去了公孙氏那里。 公孙氏几人正在研究机关,如何加固闸门。 听说忠王妃来了,都笑道:“快请进来。” 他们对宁昭昭的态度倒是很和善。之前听公孙木舜送了信回来,知道她对公孙小女虽不算温柔纵容,但公孙小女竟是意外地非常喜欢她。 公孙氏本想加固同盟,送公孙狄上山也是想让把她养在颜清沅和宁昭昭身边,大了直接指给颜清沅。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公孙狄竟果真和十二皇子“私定终生”了…… 当然,颜清沅从一开始就把这件事给无视了。宁棒槌则是直到后来亲手把公孙小女给嫁了出去,也没意识到公孙氏之前的心思…… 296.第296章 火药 虽然一路都穿着蓑衣戴了斗笠还打了伞,但雨实在太大,宁昭昭的头发还是淋湿了一些。 如墨的青丝黏在如凝脂一般的肌肤上,怎么看怎么撩人。可怕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姿态,依然落落大方,满脸纯良。 这简直就是个祸害…… 公孙氏众人看了她一眼,就纷纷低下头。 “诸位在忙什么?” 领头的公孙南道:“回王妃的话,我等在研究着要加固闸门。” 闻言,宁昭昭一皱眉,道:“这雨……再这么下下去,也不是办法。” “是啊,对付那些妖物只能用火攻。可如今……” “我看各位所制机关非常精巧,有个想法……也许是妇人愚见,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王妃但说无妨。” 宁昭昭让他们把几种投掷机的图纸都拿了出来,坐下来和他们一起研究了一番。最终制定了一种新型投石机,觉得这个最合适。 虽然不是炮筒型的,可是其射程,精准度,发射方式,都是最先进的。 毕竟现在要实验炮筒,也来不及了,再则危险太大。 “我的想法是,各位不如把石弹改一改……” 这个时代烟花火药已经盛行,也已经有人把其当成战场上的武器。但现在还是小规模流行,主要的作用是惊吓和示警,并没有出现规格化的大炮筒之类的东西。 宁昭昭自己也是个半锤子,并不了解很多。但是公孙氏都是专业人才,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几乎是立刻就把她抛去了一边,凑在一块儿研究着。 不一会儿,宁昭昭听他们的意思,不到已经设计出了以锡包裹的大弹药,甚至还举一反三,研究出了类似手榴弹一类的投掷类小弹…… 宁昭昭目瞪口呆。 公孙氏都隐隐有些兴奋,但也知道此时不简单,火药的配方还需仔细衡量和实验。 他们中有一人,在族中也经常自己配些烟花爆竹给孩子助兴,倒也算是有经验,立刻列出了单子,塞给宁昭昭。 “给我们半天时间,我们能做出最好的暗器。前提是这些东西一个时辰之内要送到。” 外头妖军横行…… “您去让忠王想办法。没时间浪费了,阿落你跟殿下一起去。我们先研究图纸。” 宁昭昭呆呆地开始往外走。 她私心里有些担心,因为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公孙氏竟然这样聪明。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如果现在就开始流行,会不会…… 但她也实在是想多了。公孙氏研究出来的热弹,和后世的那些,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其杀伤力,也完全称不上是大规模…… 后来此物甚至被公孙氏和皇族垄断禁止,根本没有开始流行。 宁昭昭揣着那张小纸条回了营帐,后头还跟着一个公孙氏的小将公孙落。 端王等人还在议事。 颜清沅一抬头看到她身后跟着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将,额前青筋就蹦了蹦。 怎么刚出去没一会儿又勾回来一个…… 宁昭昭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凑了过去,道:“你怎么坐起来了?” 可不是么,坐得还挺端正的。 颜清沅虚弱地笑了笑,道:“总不能躺着议事,还没伤到那份上。” 宁昭昭抿了抿唇,明显有些心疼。 公孙氏也听说了这棒槌王妃被忠王逗得团团转的事儿,又想到刚才她来到公孙氏营帐中带来的那个让人震惊的主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越看越喜感,他转了个身背过身去使劲憋着笑。 这位王妃怎么会这么可人?忠王是走了什么****运能把她娶回家? 端王是实在受不了了,索性就别开脸不看他们俩了。 公孙氏连忙上了前,把事情说了。 听得众人都精神一震。 端王道:“竟能让你们想到这个主意……莫说大雨,便是不下雨,这火弹也比直接放火烧来得有用得多!” 毕竟大火不可控制,持续的时间又太长,后遗症实在太严重。火弹就不同了,不但可以速战速决,杀伤力还很大! 公孙落连忙道:“属下可不敢居功,主意是王妃想的。” 顿时众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宁昭昭。 端王大笑,道:“将门无犬女,本王就说,本王的外孙女自当惊才绝艳……” 刚说了一半,看见只顾着看自己夫君的棒槌小外孙,顿时就噎住了! 惊才绝艳什么!竟然还被这黑小子忽悠得团团转! 萧佐低下头默默看自己的脚尖。王妃的才干,上次李勋上山,她冷静应对,甚至事后还跑出来指挥作战,就已经可见一斑。 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聪明的时候聪明得惊人,可她又总是一副娇憨的样子。 公孙落道:“只是火药还需现配,实验。如今不知道方不方便……” 颜清沅接过单子瞧了瞧,对身边的宋一道:“你亲自跑一趟。进城是没有办法了,但你可以去一趟何县令那里。刚过了年,燕明百姓手里应该还有不少烟花炮仗。想办法全部运回来。” “是。” 宁昭昭闻言呆了呆。什么时候过了年? 颜清沅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低笑,道:“昨天过年呢,忘了?” 宁昭昭点点头又摇摇头。在她的想法里,过年绝不是这样的……过年应该是有不少好吃的,好玩的。她还可以领红包。然后就去院子里放炮仗,挂灯笼…… 颜清沅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有个心思巧的副将就道:“王妃陪着殿下颠沛流离,实在是难得的贤妇。殿下好福气啊。” 其实宁昭昭在想的是,昨天还挨了一顿打呢。真讨厌。 颜清沅失笑,道:“是端王教养得好。” 端王哼了一声不说话。 “昭昭坐在我身边。”他低声道。 宁昭昭犹豫了半天,就是不肯坐下。 端王看出来了,道:“想去看公孙氏做火弹?” 宁昭昭连忙点点头。 “那就去吧。你出的主意,也该让你看看。” 颜清沅:“……” 宁昭昭想到自己这么贪玩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心里就像挠心挠肺似的,好奇得浑身都痒痒。看颜清沅还坐着呢,看起来挺不错的样子,她心里放松了一些,就想跟着公孙氏去。 颜清沅看了一眼满脸警告的端王,只得道:“去吧,别玩得太晚。” 宁昭昭高兴地道:“嗯。” 说完就跟公孙落一前以后地跑了。 她还真是没心没肺的很。知道颜清沅不喜欢她到处乱跑她也忌讳着。可这次是阿沅亲自答应的,那就没事了! 颜清沅在帐内继续议事。 宁昭昭耗在公孙氏的帐篷里玩了一整天。 直到第二次采购烟花爆竹等物的宋一回来,还带回了一个人…… 一看到那个光头,宁昭昭就愣了愣。 许久时间没见,张迈竟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头光了,身上的衣裳没那么花哨了,连神情也变得清冷了很多。就连原来那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此时也变得正经了起来。 “殿下。许久不可见,殿下可安好?”张迈笑着给她请安。 宁昭昭奇道:“你怎么来了?” 第一则是问他怎么下山了,再则是问他怎么没去颜清沅那,来了她这里。 “有件事还需先报给殿下。” 宁昭昭跟着他离开了公孙氏他们身边。他们正忙得一团乱,也没注意她。 张迈和她走到无人处,压低了声音道:“山上,出了点问题。” “嗯?” 这事儿也不是说就不能报给颜清沅。而是颜清沅还和端王在一起,所以不方便…… “您之前的计划,是让墨珠易容成侧妃,记得吗?” 宁昭昭自然记得,这个局是她亲手布的。当时本来是打算引蛇出洞好一网打尽。可没想到颜清沅突然回来了,改变了全盘计划。 “怎么?” “真正的侧妃一直没出来。墨珠奉命继续乔装成侧妃在院内走动……” 其实这是好听的说法,华侧妃其实是被软禁了。 授意墨珠的也不是宁昭昭,而是颜清沅。 这几天的功夫,宁昭昭下了山,果然,“侧妃”身边就有些不对劲了。 若是按照颜清沅原来的计划,为了保证宁昭昭的安全,不管引出什么来也是要斩草除根的。只是现在宁昭昭已经下了山,张迈隐约感觉有一尾大鱼上了钩…… 所以才匆匆下山来请示是否要变更计划。 “山上现在主事的是谁?皇后娘娘他们可安好?” “是属下和颜念平先掌着。属下这趟是下山来送信的。几位殿下都安好,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动静。” “侧妃……到底怎么了?宁昭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张迈低声道:“侧妃中了毒。属下猜想大约是薛柔儿生前下的毒。院中有一个伙房樵夫模样的人,似乎不知道侧妃已经换了,前来……威胁侧妃。” 宁昭昭吃了一惊,薛柔儿竟然给侧妃下了毒?! “那真正的侧妃知道吗?” “那位被软禁在地窖里,暂时什么都不知道。属下让韦玉去治了。墨珠现在将计就计,正在套话。” 297.第297章 心爱之人 宁昭昭闻言皱眉。 宋氏在山上安插人手,目的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还瘫在别院的齐帝。 只要齐帝一死,他们就名正言顺,就能把西南军定义成反贼。 可是颜清沅一直防得很死…… 薛柔儿已经没了,做不了别的,他们是想起码能杀了齐帝吗? “也别将计就计了,让墨珠差不多见好就收,把别院的钉子都拔出来。” “殿下的意思是……” “别院被围得跟铁桶似的,寻常人是进不去的。那些暗钉也都被困在里面。既然如此不如关门打狗。我们也不指望别的,这一仗能打赢比什么都强。” 张迈道:“殿下的意思是,都杀了?” 宁昭昭打了个哆嗦,但还是道:“对,速战速决。” 这是颜清沅教给她的,有的时候就该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 只要这一仗打赢,保住了皇帝,宋氏怎么作妖都没有用。 张迈领了命,要退出去的时候又被宁昭昭叫住。 “准备一下,雨停了便要接皇上下山。” 张迈有些惊讶,道:“需不需要商量过主子?” 宁昭昭道:“你只管收拾好等着他的命令就是了。” 这一战在旁人看来是拨不开的阴霾。可她断定雨停了便是他们大胜之机。 张迈想了想,也是,先回去收拾好等命令就是了。 …… 京城。摄政王府。 前阵子鸡飞狗跳的,王府的那些个妃子和侍妾都十分不安分。摄政王冷漠残酷,不见对谁好些,根本不把这些女人放在心上。甚至放纵她们插斗相杀。 侧妃罗娜是个醋劲大的,更是把王妃搅得鸡犬不宁,只要发现摄政王宿在谁那里,隔天那女子必定被她一顿痛打。 然而摄政王也纵着她,自己刚临幸过的女人被打死了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城内如今荒芜一片,京城百姓都闭户不出。街上时不时有活死人游荡。 朝臣却都异常激动兴奋,个个都认为绝世功勋已经到了手中那般,见着摄政王就是一顿奉承,溢美之词听得他愈发烦躁。他很不明白这些人是瞎了还是傻了,宋太后画出来的那块大饼,难道真的就有那么喷香诱人? 他们难道真以为熬过这一段,他们就能够千秋万代永垂不朽,和宋氏共享江山? 就算昨晚的大败也没能让他们清醒一些。他们以为有杨奎,此战他们必胜! 京城已经成了一座死城,庆王只觉得自己多呼吸一口,都要闻到那种行将就木的臭味。 这一切,到底什么时候会结束? 他麻木不仁地靠在柱子上,看着大雨中阴沉晦暗的天空,只觉得自己也跟外面那些行尸走肉无异。 这时候,贴身的小厮突然脸色苍白地跑了过来,道:“殿下,不好了,公主又要杀人了!” 庆王不耐烦地皱眉,眸中闪过一丝厌恶:“本王近日都是独自宿在书房,她还想怎么样?” “这,这次她抓了秀儿姑娘……” 庆王猛地回过头。 秀儿是半个月前进府的。民女出身,没有位份,府里上下都叫她秀儿姑娘。她也不得宠,除了第一晚庆王去她屋里坐了坐,甚至都没有过夜。 罗娜怎么就盯上了她…… 小厮知道庆王的心意,因此连忙来报了他。 庆王闻言果然眸中一狠,站了起来大步往罗娜的寝居走去。 听下人报说是庆王来了,罗娜倒是冷笑了一声,丢下了手里被折磨得血肉模糊的秀儿。 “平时请你来你都不来,没想到今日倒是来了!” 庆王看了一眼地上出气多入气少的人,本来就是胆小的民女,此时整张脸被划得面目全非,几乎都看不出一个正形来…… 他心中蓦地一痛,只觉得那疼意甚至还带着刺骨的冰冷。 “你何苦针对她……”他听见自己哑声道。 “我为什么针对她,你不清楚啊?”罗娜冷笑了一声,“你看看她的脸,你想起了谁?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生得一模一样!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贱!她孩子都生了你还惦记着她干什么!” 庆王由她骂,简直不想再看她一眼。 罗娜最恨他这副冷漠的模样,她就算双手沾满鲜血竟然也不能让他回头看一眼!她的骄傲已经被他狠狠践踏,那他也别想好过! “你把人带回来,看都没舍得多看,就怕被我惦记上是不是?真是可惜了啊,你以为你能把她藏在哪儿?我看见那张狐媚子脸,多看一眼我都想吐!这天下再也没有比她更恶心的女人了!” 说着,她抓起地上已经完全动弹不得的秀儿,几乎是揪着那可怜的小姑娘的头发把她的脸往庆王跟前凑。 “你不是想她吗?那你多看看啊,多看看这张脸和你梦里那个一不一样!” 罗娜大笑,道:“你知道我划烂她的脸我有多痛快吗?我恨不得这一刀一刀都是划在那个贱人的脸上!哦,还有这双眼睛是不是?” 说完她就当着庆王的面,生生把那姑娘的眼睛给扣了出来! 秀儿惨叫了一声,彻底软了下去。 罗娜把那对眼珠子掷在了庆王脚下,阴狠地笑:“你看看啊,你可不是最爱这双眼睛么。踩一脚看看,是不是能听个响?” 然后她就把秀儿往庆王怀里一推! 秀儿软乎乎地往他身上倒,一脚踩在了自己眼珠子上都不自知。 那双曾经灵气十足的眼睛如今已经只剩下两个血洞,如凝脂般的小脸也已经血肉模糊。 庆王接住了她,仿佛接住的并不是一个已经如此可怖的躯壳,而仍然是他最心爱的女子。 “王爷……”秀儿濒死轻轻叹息。 庆王捧着她的脸,低头温柔地看着她。 “是本王对不住你。” 秀儿大约想哭,她想说她不后悔,想说她这样的人能让他多看一眼也是她的福分,何况还能得他维护许久。便是立刻死去她也觉得值得了。 哪怕是做个替身…… 她想说她一直懂得。懂得她不过是个替身,懂得那一晚他看着她的眸子那么渴望又那么悲伤。更懂得他附身亲吻她的脸时又为什么这么温柔甚至带着颤意……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 也许他很快就会忘了她。也许她这种刻骨的倾慕相思已经永远说不出口。 罗娜看不得他露出这个眼神,心里几欲癫狂,冷嘲热讽了几句,道:“都成了这样了,殿下还看得这么认真,可见真是个痴心的!” 庆王轻抚着秀儿的背,仿佛安抚那般。 他低声道:“我会杀了她。” 罗娜以为他妥协了,心下一喜,道:“你早这样,她也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庆王凄然一笑,轻声道:“秀儿,你别怕。” 言罢,他把秀儿轻轻一推,推向了罗娜。 罗娜嫌恶地想躲开呢,突然感觉腹部一痛。 她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从秀儿身上延生出来的利刃穿身而过! 庆王拔出剑,眼前的两个女子一起倒了下去。 罗娜捂着腹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你竟敢……” 这屋子里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顿时都尖声四处逃窜!罗娜的随从更是慌得六神无主! 庆王仿佛没有听见那些尖锐的噪音,提着滴血的剑,看向一脸不可置信倒在血泊中的罗娜。 “我养着她,是养着我的人性。如今你把她弄成这样,我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罗娜听不懂,但是她看得分明,庆王眸中那彻骨的冷意! 下一瞬,庆王手中的佩剑狠狠扎入她的心口。 罗娜闷哼了一声倒了下去。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举剑,一下又一下,在她身上连刺十几下。直到她的视线彻底模糊,直到彻底失去知觉…… “王爷!” 虽然在第一时间就有人制服了罗娜的那些随从,但看他杀了帛国公主,众人还是有些慌乱。 庆王附身把一身是血的秀儿抱了起来,闻言转身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把这里收拾干净。从今天开始,府里的姬妾全部软禁,擅自出房门者,一律处死。” “是。” 言罢,他抱着秀儿大步出了门。 秀儿还没有咽气。 她看不见,也听不分明,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呼吸很轻很急,仿佛下一口气就会提不上来。 离开了那阵喧闹,她感觉自己被轻轻放在了什么地方。 身上的那阵疼痛早就麻木了,她就这么静静地瞪着空洞的眼睛等死。 “秀儿,你想要什么?” 她听见他低声问。 她很轻很轻地道:“想……披上嫁衣,作嫁。” 这原是每一个少女的心愿和梦想,原本充满了甜蜜和憧憬。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满目疮痍。 “好”,他握住了她的手,道,“在你墓碑上写齐李氏好不好?你做我的王妃。” 许是将死,秀儿也没有那么多顾虑,更不知道这些话意味着什么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很开心,仿佛死亡也没那么令她恐惧。 “好……那秀儿,死了也不是无主的孤魂。” 未嫁的姑娘死去,只能葬入孤坟,连块墓碑也不能有。 庆王低声道:“嗯。秀儿不会葬入孤坟。” 298.第298章 宁葳自尽 听说庆王杀了罗娜,还忙着把一位出身卑贱的女子追封为王妃,要葬入皇陵,宋氏整个人都要疯了! 急召庆王入宫,庆王不来。 顿时殿下跪着的老臣,看着她极度压抑的怒气,个个都大气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宋氏突然释然似的,道:“帛军已经反了,帛国公主杀了便杀了罢。至于王妃……反正人已经死了,他要立就立吧。” 诸位老臣擦了擦汗,这才松了一口气。 皇储这段时间都没什么动静,一切都是太后做主。皇储也不会跟太后对着干,太后也都由着他。 这时候,突然有人匆匆奔入殿,急道:“报!启禀太后娘娘,逆贼突然发动进宫,城门就快要失守!” 宋氏大惊:“杨奎将军何在?” “将军正在守城,但逆贼不知从何得了妖术,其声如雷,在大雨中也不见火灭,杀伤力十分惊人!妖军恐已不能抵挡!” 顿时殿下老臣都慌了神,个个两股战战:“太后!这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没用的东西!” 宋氏气得不行,立刻吩咐调动全城兵马去守城。 “今晚无论如何,给哀家死死守住,绝不能让逆贼践踏了这大好河山!” 突然想了起来,道:“皇储不是很闲吗?你们让他准备一下,天亮由他迎战!” “是!” 是夜,大雨依旧磅礴。 但西南营已经一改之前龟缩的作风,几个大火弹就炸飞了在营外徘徊的密集的活死人军队,然后连夜冲杀出营。 不久以后在营外的赤蒙顺利带兵来汇合,几方在城下决战! 厮杀至半夜,雨已经渐渐小了。城门的千金闸在几番乱炸之下也都岌岌可危。 眼看京城城头的兵力越来越密集,他们知道,宋氏是打算殊死一斗了! 而此时,营中端王和忠王还在不停地布兵。 天亮之前,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急于攻城,而是要集中所有的火弹先把妖军彻底消灭! 到了下半夜,战况顺利,雨也渐小,大约不到天明就能停。 颜清沅吩咐让人上山送信,做好准备,天亮可以迎齐帝下山了。 这时候一边的宁昭昭道:“今天张迈来过,我已经让他做好准备了。” 众人都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唯独颜清沅若有所思。 皇家别院,也在准备收网了。只怕今夜也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屠杀! 端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道:“你反应倒是不慢。” 颜清沅笑道:“那是自然。” 可是端王看着颜清沅,半天嘟囔了一句:“可惜这朵鲜花插在了你身上。” “……” 连续的好消息让大家心头都十分放松。这时候也都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宁昭昭嘟囔道:“外祖你别这么说……” 待会儿他又要多心的。 忠王无奈地道:“你就惯着他吧。” 宁昭昭急眼了,也顾不得大伙儿都看着了,连忙道:“不,不是的。您别看我好像挺聪明的,可我其实可傻了。” 众:“……” 端王头痛地扶额:“这还用你说,本王早就看出来了!” 宁昭昭挽住颜清沅的手,继续自****:“我也没什么志气,又孩子心性,最贪玩了,没人管是不行的。” 众都是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 端王已经一脸想死地看着她,什么都不想说了! 宁昭昭呆呆地看着他,又看看颜清沅。小模样有些委屈,好像在说她说的都是实话,外祖父为什么不相信? 颜清沅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道:“外祖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这么较真干什么?”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 昭昭只要好吃好玩又悠闲就行了。 你看她聪明,可她真是没什么志气的。就譬如说火弹,人家做出火弹来说不定就拿去征战四方。她做出火弹来,除了御敌之外,恐怕就只会想着拿着去跟别人比赛谁放炮仗放得更响亮…… 更有甚者,他富甲天下壮志凌云在她这儿都是个屁。虽然有些失落,不能在心爱的女子面前显摆自己的能力。但棒槌一根肠子通到底,喜欢就喜欢他这个人,别的什么都不在意,这又非常难得。 宁昭昭委屈得不行,嘟囔了半天才道:“我没较真……外祖父你别骂我,你以为我想在这儿听你们说这些废话啊。我就是没出息的,要不是担心他,我早就出去玩了。” 战局变成了废话! 原看她惊才绝艳才带她一起讨论,没想到她原来觉得还不如出去玩呢! 还担心那个黑心鬼,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端王张了张嘴,半晌,道:“你,你就是块烂泥!扶不上墙!” 颜清沅摸了摸愈发委屈的宁昭昭,道:“烂泥就烂泥,我喜欢就行。你出去玩吧,我这儿不用你担心的。” 宁昭昭愤愤地看了端王一眼,走了! 端王差点被她气死! 这黑心鬼现在倒成了好人了!他老人家一心为她打算啊,为她不平啊,结果现在她倒一心向着那装病的小子去了! 最可气的是不等你来骂她傻,她就已经很高兴地先说自己傻极了! 端王气了半天,最后只好道:“女生外向!真是女生外向!” 颜清沅心里有些得意,但那点得意也不能表现出来,反而非常谦逊地道:“那不能呢,昭昭一心想的还是您呢。” 端王看着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忽而想到自己那个小外孙,自己看着是百般好,可是当初和离没多久,没人管束竟然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罢了罢了,这就是一对天残地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管不了了! 宁昭昭跑出去转悠了一圈,见雨已经彻底收住了,没什么好玩的就去看了看宁葳。 这老小儿也不知道是怎么被虐了一通,此时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干裂着嘴唇,靠在柱子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镇远侯挂在他身上,血染红了一大片,垂着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听到动静,宁葳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缓缓闭上了。 宁昭昭看了半晌,终归让人给他们松了绑,并让人送了水来。 宁葳的嘴唇已经干出血,尝到沁人心脾的水味,再也顾不得其他,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可是宁昭昭怎么会这么好心呢? 虽然是血缘上的亲爹,但是看看他干的丧尽天良的那些事儿啊! “外,外面……”宁葳哆嗦着,此时才觉得有些后怕。 他不傻,宋氏给他画的那个大饼虽然诱人,可是现在镇远侯都半死不活地在这儿了,他恐怕也很难逃出生天了吧?今天看西南军士气大振,不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捷报…… 此时他又开始惦记着和宁昭昭那点血缘了。 “妖军已经让清理了。接下来呢,就是打硬仗。”宁昭昭不冷不热地道。 打硬仗啊……端王在这儿呢!谁能跟他打硬仗! “到时候血洗朝堂必不可免。论罪宋氏和宁氏都是谋逆……爹啊,宁家,恐怕要断子绝孙了呢。”宁昭昭淡淡道。 满门操斩…… “可,可你姓宁!”宁葳咬牙切齿地道。 “您忘了,大齐律法里有一条,便是满门操斩之罪,但嫁入三品以上之家的女子便可豁免。” 颜清沅,可不止三品啊。 宁昭昭垂下头,看着他,非常认真地道:“我不会救你的。你做错的事情,太多了。城中不知道多少冤魂,都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呢。” 宁葳咬了咬牙,半晌,恨了一声,老泪纵横! “昭昭算是我这个做爹的求你,你就行行好,救救宁家……” 若不是背上拖着半死不活的镇远侯,此刻他只怕是要跪下了! 明明是四十开外,正当盛年的男人,此刻看起来竟也像是风烛残年那般。 宁昭昭不看他,双目悠悠,想着心事。 半晌,她道:“爹啊,我娘是怎么死的啊?” 宁葳僵住。 宁昭昭轻笑,俯下身,看着他,道:“我又是怎么死的,记得吗?”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人不寒而栗。 宁葳僵住,道:“你不是好好地在这儿……” “那年秋,宁昭昭被您的好女儿宁苒苒派人划了脸,勒死扔下水潭……那水可真冷啊,冷得彻骨呢。” 宁葳哆嗦着辩解,道:“我,我那时候只以为你是失足落水……” “现在我还想听你解释这些么?”宁昭昭笑道,“其实,那时候宁昭昭已经死了,知道吗?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你以为还是你的女儿吗?” 她说的是实话。宁氏长女确实早就已经死透了。 如今站在他跟前儿的,哪里还是他的亲生女儿? 只是这话旁人听了,也只会当她是对这个做父亲的心存怨愤,所以故意这么说罢了。 可自从城里出了杨奎,宁葳却是对这种神鬼之事也有了些感触。此刻他看着眼前的宁昭昭,只觉得浑身冰冷,满脸惊恐! 宁昭昭俯下身,压低了声音道:“其实啊,这身子里,早就不是你女儿啦。而是一个,来取你全家性命的恶鬼……” 说完,她留下惊恐已极的宁葳,扬长而去。 当天夜里,宁葳撞了柱自尽身亡。 299.第299章 棒槌守孝 消息传来,宁昭昭正打算服侍“伤重”的颜清沅小睡一会儿。 外面战报延绵不绝,攻城已经开启。颜清沅和端王都没有出战。 只是时不时就有战报传来。 后来这些战报里就夹杂了一个宁葳自尽的消息。 宁昭昭倒是愣了愣。她就是想吓吓他来着,倒是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就这么自尽了。 当着旁人的面不能表露太多,宁昭昭匆匆跟着报信的士兵去看了一眼。 宁葳的死状极其凄惨,满脸是血,脑壳凹进去一大块,已经分不出五官。他拖着镇远侯也不可能助跑一下什么的,估摸是坐在柱子边,拿脑袋往柱子上狠狠撞了几下才致死。 把尸体从镇远侯背上解下来,宁昭昭亲自给他盖上了那层白布。 旁边的小将低声安慰宁昭昭:“殿下,节哀顺变。” 宁昭昭摇摇头。她不伤心,来这儿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看着宁葳,她其实是没什么感觉的,心里甚至有些麻木。 她一滴眼泪也不可能流。 安置好了以后,她道:“抬下去吧。” “是。” 和宁相府的一段恩怨,走到这一步也算是彻底了结了。 如今想起来,那一段过往仿佛是前世的云烟。 处理好这里,刚洗了手想回去看大黑,出门就遇到齐帝被抬了进来。 端王带人大步迎了上去。宁昭昭撞上了,只好也跟了上去。 “皇上!”端王首先行礼。 众人纷纷大惊,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是早就知道齐帝还活着的消息。可是亲眼看到又不一样些。更何况京城已经发了丧,有了皇储和太后! “皇上!”此时众人纷纷拜倒。 更有人老泪纵横,道:“臣等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齐帝下半身还瘫痪,此时被人用辇抬着,倒是收拾齐整了一身华服。重回这种无上的尊荣,他眸中只有淡淡的疲惫和无奈。 谁不知道……如今他已经只是个空壳子。 “诸位爱卿平身。若非诸位爱卿,朕又岂能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更何况,诸位爱卿为了匡扶大齐正道,抛头颅洒热血,朕却一蹶不振,无能为力,实在是叫朕惭愧万分哪!” 到底是做过皇帝的人,轻松几句话就让群情激愤。 有人奋力高喊道:“我等誓死效忠!必斩杀宋氏妖孽,匡扶大齐正道!” “斩杀宋氏妖孽,匡扶大齐正道!” “斩杀宋氏妖孽,匡扶大齐正道!” 一时之间,营中呼喝声如云! 宁昭昭一眼瞟见那群人里头有两个小个子,那小姑娘正得意地冲她笑呢! 这两个小东西怎么来了…… 正想着,突然见有人大步走来。 她偏过头一看,那可不是刚才还半死不活地躺着,嚷着胳膊好疼昭昭快来给我擦身的颜大黑! 此刻某人精神抖擞,举手抬足都利落爽快,哪里还有半分病态? 宁昭昭张了张嘴,呆滞了半晌,然后回过头看到大伙儿那努力憋着笑的神情。 “……” 合着所有人都知道了是吧!就她一个人被耍的团团转! 半个时辰前她刚挥汗如雨地给他擦了澡啊!这小王八蛋还说他翻不了身让她抱着他翻身啊! 这尼玛就是翻不了身的样子啊?! 宁昭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副道貌岸然的德行去给齐帝见礼,两人在众将士面前表现得那叫一个父子情深,没看出来齐帝也是演戏的一把好手啊…… 这时候人群里的公孙小女挤了过来,眨眨眼,道:“我看你这样子怎么这么想笑,又被骗了?” 宁昭昭:“……” 十二看着她甜甜地笑:“皇嫂。” 宁昭昭这会儿心头滋味正复杂着呢,过了半晌,才道:“你们怎么来了?” 十二道:“来照顾父皇啊。” 公孙小女道:“来照顾十二啊。” 宁昭昭:“……” “怎么着,今晚跟我睡吧?”公孙小女促狭地对着她挤眉弄眼。 宁昭昭想了想,答应了。 齐帝端王颜清沅,三大影帝级人物,此时轰轰烈烈的主演了一出大戏。主要讲的是宋氏如何居心叵测,皇帝如何落难,而唯一的可靠的儿子忠王又是如何的不离不弃,端王又是如何千里勤王…… 众人都纷纷唏嘘感慨,士气大振得简直可以马上去把那座京城给扒下来。 古来御驾亲征,总是可以鼓舞士气。 颜大黑演完戏,回去一看,好嘛,棒槌收拾东西呢。 他凑过去把她一抱:“生气啊?” 宁昭昭的手顿了顿,垂下长睫道:“我今晚去跟公孙狄睡。她一个小姑娘独自睡帐篷会害怕的。” 倒也说得过去,公孙狄只带了一个公孙木舜,这营里就她们俩女的,她们当然应该睡在一块儿。 颜清沅搂着她就不肯撒手,闻着她头发里的香味,又凑过去轻轻啄她细嫩的小脖子。 “你就舍得丢下我啊?” 宁昭昭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可是自己刚刚在大家面前宣布了“我就是傻”一类的话,她都不知道拿什么脸面去见人,更不可能找端王哭诉了。 此时背对着这个小王八蛋,她只恨不得回头咬上他一两口。 虽然一再在心里对自己说,跟他来硬的绝对没用,也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跟他生气,可是…… “我为什么舍不得你啊?你都害得我颜面扫地,还不够啊?” 颜清沅呆了呆,觉得自己是有点过分,棒槌脸皮不厚呢。 他很爽快地认了错:“我知道错了。那你别走,我待会儿好好给你赔罪,我也给你擦身子……” 说着又牙痒痒,磨着尖尖的牙就去亲她的脸颊。 宁昭昭一把把他推开了,似笑非笑。 “颜清沅,我刚死了爹呢,知道吗?我现在得守孝啊。” 颜清沅:“……” 已经出嫁的女儿为父亲守孝,起码七七之内是要在婆家守着的。也就是最少四十九天之内,她是一根毫毛都不会让颜清沅碰的。 这种事,在很多人家其实把得也不是这么严,睁一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可是棒槌就…… 颜清沅顿时就被一道闪亮的雷给劈中了,站在那儿半晌说不出话来! 宁昭昭看他那样子,轻哼了一声,绕开他要往外走。 颜清沅立刻把她抱了回来,就压在了简易的小军床上! “颜清沅!” 他按着她的手,却讨好地直亲她的脸:“昭昭那怎么行?头几天我都没碰你,你还想让我跟你分床两个月?” 前几天为什么没碰啊? 因为他忙着装病呢! 宁昭昭真是被气乐了,推了他半天,后来索性也就不挣扎了,被他含住唇又探进来一顿胡搅蛮缠。 感觉到她的软化颜清沅有些激动。如果跟她分床睡,让棒槌天天跟他生气不理他,他想想都会疯。 “嗯,疼……” 她费力地别开脸,又来了,他太激动的时候总是会咬疼她。 不过激动一些才好呢。 他就去亲她的脸颊脖子和肩膀,双手也爱不释手地抚上了胸口。后来用牙咬开衣襟,低下头埋在她怀里一顿又咬又吮。 呼吸愈发重了,肌肉绞得愈发紧了,感觉他整个人都已经有些冒汗。 他此时已经完全昏了头了,只是迫切地想要她一次,好让自己安心,那荒唐可笑的所谓“守孝”不会真的出现在他们之间…… 因此他有些急切地亲吻着她,探手下次反复确认。 可是她甜美的味道最终还是让他转移了注意力,他一下就把其他事都给忘了,几乎有些沉沦…… 然后,在他捧着她的腿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 从刚才开始一直很柔顺的宁昭昭突然把他给掀了下去! “!!!” 竟然忘了这棒槌的必杀绝技了! 主要是她最近总是惯着他,床笫之间更是千依百顺,颜清沅早就忘了当初她是怎么把他挑拨得****焚身,然后又一下把他给踹去一边,让他彻底痛不欲生的了! 宁昭昭迅速翻身起来,看了一眼已经双目猩红好像随时想扑上来一口把她扯下去撕碎的某人,冷笑了一声。 “守孝什么的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她利落地穿好衣服,漂亮的背脊也被掩住,才回过头,道,“颜大黑,你就是这样死性不改。” 颜清沅磨了磨爪子,只得自己生生忍得几乎要血液逆流,缩了回去。 “我呢,也不指望你改了。不过给你一点教训,却还是要的!” 言罢,她把外套也套上,拿了早收拾好的小包袱,丢下目瞪口呆的大黑扬长而去! 大黑几欲抓狂,想把她逮回来又不敢。 主要是他最近实在得意忘形,关上门怎么闹腾棒槌都老实极了,这种讨她可怜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可就是……这次是让她把脸丢到了整个军营啊! 棒槌又是个热烈直接的性子。譬如当初在牢里她那番火辣辣的表明心迹,譬如她在端王和所有人面前对他的维护还不惜贬低自己…… 可是,现在她回过味儿来了! 颜清沅也不是说没想过今日的下场,可是,他就是想气她啊,谁都拦不住啊! 300.第300章 分一杯羹 宁昭昭搬去公孙小女那里睡了一晚上,然后第二天就开始穿守孝,除了去给齐帝请安,几乎深居简出。 军中上下对她大多报以同情的态度,摊上这么一爹也确实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颜清沅第二天就亲自出战了。 抬着皇上到城下呐喊,趁着对方军心大乱,大打了一场。宋氏也终于坐不住,让庆王亲自带兵迎出了城。 双方厮杀至晌午,庆王带兵退回城中,固守城门。 此时因为齐帝的出现,城里的变成了反贼,城外的则成了匡扶正道的平叛之兵。消息传到各地,不少地方都已经蠢蠢欲动。 宋氏已是强弩之末,蹦跶不了多久,剩下能做的就是固守城门,苟延残喘罢了! 到了这个时候,西南营却不猛攻了,反而一天到晚让人在城下劝降。 美其名曰是为了保全京城,减少伤亡。 可是…… 当宁昭昭掀开齐帝的帐篷,齐帝看着她的时候,就已经沉下脸。 “什么减少伤亡,保全京城,你们倒是能厚着脸皮说出这种话来啊!京城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齐帝非常痛心,京城如今已经毁得差不多,还被那种妖物践踏,哪里还有一国之都的祥瑞之气?只怕京城已经彻底毁了! 说到底他还是怪颜清沅没有尽快攻城,才造成今天的局面! 宁昭昭闻言嘴角抽了抽,道:“如果是要论罪,首先第一却不是宋氏,反而是你,忠奸不分,养虎为患。然后是宋氏。再则是城中那些反骨的权贵和官员。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夫君头上。” 齐帝自然知道自己也有责任,可他这段时间已经过得无比憋屈,宁昭昭还要来气他! 顿时他就怒不可赦,道:“你来这儿就是为了气我的?!” “我夫君在前线浴血奋战,我当然要替他尽一尽义务,好好照顾您啊。”宁昭昭索性搬了个椅子坐下了! 他在旁人面前演戏,端王不理他,颜清沅他惹不得,秦皇后面前更是要陪着几分小心。 看到宁昭昭,也不知道是想起当时出了事她能来找他商量触动了他,还是别的,总之心里总有些不一样。虽然口里叫骂得厉害,可是当她终于坐下了,齐帝倒是松了一口气。 前方残破的京城让他心头郁燥不堪,想找人说话却又不知道跟谁说,说什么。 对着宁昭昭也是一样,视线落在她胳膊上的孝巾上转了一圈,没话找话说道:“宁葳死了?” “嗯,昨个儿晚上,您来之前。” “……” 齐帝呆了呆,才道:“听说是自尽?” “嗯,撞柱身亡。” 齐帝道:“他现在走了倒是干净,好过日后真捉来问罪让你颜面无存。他不在,宁氏其他人也就悄无声息地处置了。” 宁葳会寻死当然不是为了帮宁昭昭遮羞。这老小儿要是知道什么是羞耻倒也是天方夜谭了。以他的性子,只要自己能好,旁人都死绝了他也是不在乎的。 但不管他是为什么寻死,到底还是便宜了宁昭昭是事实。 至于宁葳寻死的原因,后来他们清点城外尸体的时候,赫然在妖军中发现了宁葳的亲娘李氏……她被做成活死人宁葳事先知不知道,而这件事和宁葳惊惧寻死有没有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眼下宁昭昭对着齐帝也不想聊那个老头子的事儿,只是道:“人都去了,不然的话,待到清算之日,他这种醒目的反臣,是要被拉到午门凌迟的。倒不如在柱子上撞几下来得痛快。” 扯了几句,齐帝敏锐地发现这丫头心情不好倒不是因为亲爹。 她蔫蔫的甚至连跟他吵架的兴头都没有了。过了一会儿外头传来信报,说是东南雅王的援军已经到了,荣王大军也在开赴之中。这两位之前一直都处在徘徊观望的位置,这会儿倒是争着来分一杯羹了。 齐帝看着蔫蔫的宁昭昭,在心里盘算了一回,突然笑道:“忠王和雅王府倒是很有一番牵扯啊。” 宁昭昭看了看他,一脸不解。 “原来雅王妃有个内侄女,朕下旨封了县主的,据说是从小文武双全,是个能上战场的人物。本来是想把她送来给忠王做侧妃的。” 他顿了顿,道:“据说就在你外出生子的那阵子。” 宁昭昭知道颜清沅会和雅王结盟。可不是用耿氏女挡了吗? 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 想是这么想,宁昭昭心里还是很不高兴。的确,那段日子不但她颠沛生死,颜清沅这里也出了不少事。只不过都没捅到她面前来罢了。 “当初一个侧妃内侄和端王副将联姻,是因为雅王还在观望。如今,雅王又岂能眼看着这绝世功勋不心动?这一趟八成是把那小姑娘也带来了吧。襄王无意,可是挡不住神女有心啊……” 宁昭昭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想给我添堵还是怎么着?” 齐帝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还是上了心。顿时心里痛快得不得了。平心而论他不是想给宁昭昭添堵,他是想给颜清沅添堵! 宁昭昭是那小子唯一的软肋,他找对了地方戳,还不一下戳在那小子七寸上? 他大笑道:“朕是关心你啊。等忠王继承大统,各方势力总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的人送进宫。雅王那位兰芝县主可是个不好驯的,可将来入宫的,哪个又是简单的?你以后的路可不好走。” 宁昭昭不吭声,低着头想着什么。 “这趟大约兰芝也跟着来了。那丫头可是个烈性的。不知道会上演什么样的好戏……” 很快他们就知道会有什么好戏了。 宁昭昭从齐帝这里刚出来,迎面就遇上了颜清沅。 他正与人谈笑风生,那个儒将打扮的中年男子大约就是雅王。他身边还跟着个穿着软甲的少女,年纪不过十六七,身材高挑,穿着盔甲也挡不住一双长腿撩人。长相精致明艳,眸中更是有些天之骄女的倨傲之色。 那就是兰芝县主。 她那双眸子仿佛熠熠生辉,先是一瞬不瞬看着颜清沅,突然随着他的视线慢慢转移,落在了面前的宁昭昭脸上。 那双眸子里有些审视,又有些轻蔑。 这军营里,有个布衣打扮的女子是谁,还真是猜都不用猜。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刚刚就离颜清沅很近,此时更是贴近了几分。 颜清沅不置可否,看着宁昭昭,眸中深不见底。 本来是没事的。她相信他,也一下看穿了他的小把戏。这是要逗她紧张吃醋是吧?按照他的想法,她虽然不至于马上跑回他身边,但心里若是紧张了,起码会好哄一些。 可惜他弄错了一件事。 眼下棒槌被人挑衅,他竟然没马上站好队!竟然还跟着旁人一块儿来气他! 棒槌扪心自问,是个护短的。平时自己怎么骂他甚至打他,谁敢说他一句不是她都是要拼命的。结果他倒好,跟她玩起这种把戏来了! 顿时两丛暗火就在她眸中簇簇跳动。 颜清沅看了竟然还觉得高兴,心想棒槌吃醋了,今晚好好哄一哄,说不定她就服气了! 当下他还不知道死期近了,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她,心中有些雀跃呢,想着她待如何应对? “这位便是端王的外孙女,忠王妃吧”,雅王自然是帮着自己人的,上下打量了宁昭昭一眼,笑道,“是还在守孝吗?臂上还戴着孝巾呢。孝顺是好事,可到底晦气,怎么还服侍在皇上身边呢?” 他又转向颜清沅,摆出了长辈的架势,道:“你委实也太没有分寸。便是落难,那也是九五之尊啊。” 不等颜清沅开口,宁昭昭就淡道:“我随母后看顾皇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倒是谁?从前没见过你,怎么一见面就教训起我来了?” 她讽刺的意思很明显。皇上落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看看是谁在旁边护着的。你这个来分一杯羹的,从前不见人影,如今一见面倒教训起人来了! 雅王皱了皱眉。 兰芝县主便站了出来,道:“这是东南雅王殿下,不过是关心陛下罢了,你又怎么好这般冷嘲热讽?难道是怕旁人抢了你的功劳吗?” 宁昭昭又看向她,道:“雅王殿下那我待会儿再去赔不是。可你又是谁?” 她看着颜清沅,清清楚楚让他看见自己的怒气:“平常不见这样的。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谁都对着我大呼小叫的?还是说,我挡着谁的路了?” 颜清沅一惊:“昭昭……” 突然一个打雷似的嗓音响起了,道:“都杵在这儿干什么?小外孙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雅王顿时色变。即使同为藩王,他见着端王也是要自动矮一个头的。更何况这次,最大的功勋本来就是端王的…… 只见端王大步走来,看了一眼宁昭昭难看的脸色,又看看站在他对立面的颜清沅。心里猜了个大概,便沉下了脸。 “你刚才说什么挡路?便是一座山挡在你前头,本王也能给你踏得平平的,一个石子儿也不留着硌你的脚!垂头丧气得像什么话,哪里还像我端王府的人!” 301.第301章 作死大黑 端王声音犹如洪钟,又是在暴怒之下,听在耳朵里简直嗡嗡作响。他是战场的王者,与生俱来的气势就令人胆寒。 话里话外表露出来的袒护宠爱之意更是让人心惊。 雅王一时有些慌了神。他千里迢迢赶来也不过是为了分一杯羹,可不是为了跟端王分长短啊! 兰芝一向争气,争个贵妃的位置下来应该不成问题。可事儿还没拍妥,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生了变。 他连忙道:“老大哥,您听岔了,哪儿有人挡您亲亲外孙的路?兰芝,是不是?” 兰芝对宁昭昭轻蔑,但无奈端王她还是又敬又怕,只得给端王行了礼。看了一眼宁昭昭,心里却又有了些成算。 颜清沅皱了皱眉,道:“别杵在这儿了,雅王先去给父皇请安吧。” 雅王点头答应,要往里走呢,却发现颜清沅并没有跟着来。 颜清沅很直接地道:“我和王妃说几句话。” 雅王表示理解。这要纳妾,总得先跟正妻通气。毕竟还宠着嘛。 但是他临进门的时候又看了一眼,看见忠王脸色苍白得可怕,望着那小王妃眼神竟有些惶恐…… 很快他就被端王给堵了进去:“皇上在里头呢,不在你后头!” 雅王哪里敢跟端王叫板,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只好忍气吞声走在了前面。 当着人的面,宁昭昭不会跟颜清沅吵起来。 颜清沅低声道:“你生气了?还是谁跟你说了什么?这些事,你放心,我都会解决的。当初答应了你什么,我都会做到……” 他试图把刚才的事情揭过去。 宁昭昭盯着他看了半天,道:“你解决吧。你没有违约,我不会走。这是早就说好的。” 颜清沅有些高兴又有些忐忑,半晌,道:“哎,昭昭……” 宁昭昭笑道:“可你让我难受呢。我不舒服,你也别想好过!” 说完这句话,她撂下脸就走了。 颜清沅气得要命。可是刚才那样委实难看,她被人挑衅,他反而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这都算了,偏生还有端王突然出现,掷地有声地把所有人都堵死了回去…… 他想来想去,脸色苍白地远远地跟着她去了。 雅王是个能说会道的,办事儿的时候不见他人影,可和人高谈阔论那可是舌绽莲花的主。他和齐帝很是畅谈了一番,帐子里的气氛十分热闹。 后来他趁隙打发兰芝去军营里转转。 兰芝心领神会,出了帐篷,先假装不在意地和来往士兵说了几句话。听到有战报传来,还跟路过的萧佐讨论了一番。 “如今便是劝降,三藩兵马汇于城下,光耗也能耗死他们。”兰芝和萧佐并肩,边走边道。 他们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平心而论萧佐对这等女子还是倾慕的。 兰芝也知道自己是军中的偶像,更听出萧佐口气里不自觉的讨好和仰慕,不禁在心里微微一笑。 可是等她看到杵在那标枪似的颜清沅,就笑不出来了。 “那,那是……忠王妃的帐子?”那帐篷外有侍女把守,一看就知道住的是女眷。 萧佐一看就乐了,道:“嗯,是王妃的帐子。” 心想着那倒霉鬼又怎么把王妃给惹了?最近王妃对他不是百依百顺吗,他还因此十分得意呢。 兰芝看了半天,露出了很明显的鄙夷之色:“简直荒唐之极。这样的女子纵然家室再强胜,也不过是空有美貌无甚才干的庸人罢了。哪里配得忠王,还让他这样站着?” 这话她本也不该说。可一则她知道萧佐对她有好感,再则她也知道男子大多心眼直,听了这话也不会太上心。 可是萧佐听了突然就回过头,双目已经冰冷一片:“你最好注意一下你的措辞,再怎么样她也是忠王妃,是这地界的女主子。再出言不逊,只怕京城你都进不去,就会被丢回去。” 兰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说翻脸就翻脸,惊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出言不逊了?还是说你们端王府的人格外娇贵些……” “对,我们西南的郡主就是格外娇贵些,半句也由不得人说的。还有,你凭什么说我们王妃是庸人?你不过看了她一眼,除了看出她美过你许多,你还能看出什么?” 顿时兰芝气得恨不得呼他一个大巴掌! 而她想到了立刻也就这么做了,当下在军营里就和萧佐打了起来! 本还存了些心思,以为可以吸引不远处的颜清沅的注意力。 可是她眼角瞟了半天,倒是很快吸引了一群士兵过来,颜清沅反而不见踪影。 此时,宁昭昭在帐内也听到了动静,想说出去看看,抬脚就遇到了颜清沅进来了。 “外头萧佐和那个东南来的打起来了。我怕被误伤,所以进来躲躲。” 宁昭昭和碧芹都膛目结舌! 颜清沅又若无其事地道:“碧芹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碧芹连忙机灵地溜走了。 宁昭昭呆滞了半晌,然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转了个身不理会了。 外面叫嚣得厉害,兰芝尖锐的声音隐隐传来:“你今儿不给我作揖赔礼,说什么都没用!” 萧佐也不遑多让,道:“你先动得手,还想让我给你作揖赔礼,做梦去吧!” 不一会儿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打得好打得好!萧佐你打得这女人回老家!” 宁昭昭在帐内:“……” 果然十二的声音也跟着传来,只是比较模糊,听不清楚说什么。 然后又是乒呤乓啷一顿乱斗。 宁昭昭不禁扶额,想出去把公孙小女给带回来。 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却被他抓住了手。 “你别生气了,我知道犯了你的忌讳,这次是真知道错了。我会把这些事儿都处理好的,不会再让你……”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 宁昭昭回过头看着他,似笑非笑:“让我什么?” 颜清沅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不会再让你……难堪。” “原来你也知道你给了我很多难堪啊?”宁昭昭被气乐了。 颜清沅懊恼地垂下头,道:“以后不会这样了。” 难得啊,不用宁昭昭来骂,他自己就想通了一些事儿。 一旦入主京城,到时候各方各面的势力就会扑面而来。他不能再像从前这样随心所欲地逗他的棒槌了。不然给了别人可乘之机不会,还会让棒槌寒心…… 宁昭昭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心里知道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是心里有数了,但还是气他的。 颜清沅见她不吭声伸手想摸她的脸。 她一下就避开了,道:“干什么,我守孝呢!” 颜清沅:“……” 最终他憋了一肚子气从棒槌这儿出去了。 外面萧佐和兰芝刚打停下,兰芝被萧佐不小心踹了一脚,正巧雅王赶到,顿时就斥责连连。 “怎么刚来就和人打起来了?还当是在你自己家里?这里哪个不是比你功勋大的,人家自有一番傲气,你当还会让着你是个姑娘家!” 有耳朵的人都听明白了,知道这是在骂萧佐和女流之辈计较。 兰芝低着头不吭声。 萧佐这一架打得别提多窝火,此时闻言就丢下佩剑,道:“惹不起,我躲得起总行吧!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女人,以后谁娶了你谁倒霉!” 雅王一眼瞥到颜清沅过来了,到了喉咙口的话又咽了下去,只对颜清沅道:“忠王来了,正好,评评这个理!” 颜清沅知道他欺自己年轻,当下倒是冷笑了一声,转身吩咐萧佐,道:“军中斗殴是重罪,自己去领罚。” 萧佐倒也不含糊,应了一声,才道:“我看她污蔑王妃,说了几句。是她先动得手。不过我也不跟个娘们儿计较,领罚就领罚。” 顿时每个人都看着兰芝,面色不善。 兰芝莫名其妙,却在这仇视和轻视中低下头。 公孙小女阴阳怪气地道:“不但来分功,竟然一来就污蔑王妃?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村姑,一点见识都没有。” 她是个小姑娘,人家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只是听了这话难免皱眉。 雅王看情况不对,就朝兰芝使眼色。 兰芝是个心气儿高的,本以为凭自己的本事美貌,还有背景,一切都该是水到渠成。只没想到这人刚到竟就惹了这么多麻烦。 她也不是不懂事,见雅王使眼色,万般委屈之下还是去给颜清沅道了歉。 “是兰芝冲动了。可他出言不逊……兰芝也是被气着了,才会冲动。说什么污蔑王妃,都是没有的事。兰芝仰慕王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污蔑王妃?” 说着,似乎非常委屈,低头抹泪。不爱红妆爱武装的烈性女子,那一点应该鲜为人知的柔弱表现得恰到好处。 雅王很满意,道:“忠王又岂会跟你一个女眷计较?” 闻言,颜清沅抬了抬头,似笑非笑,道:“东南军没有编制入联军,我们也还不算同盟。本王自然,不会和王爷您的爱将,一般见识。” 一句话说得雅王心肺皆寒! 302.第302章 削藩趁早 雅王哪里还顾得上兰芝,见颜清沅转身要走,连忙跟了上去,道:“忠王这是什么意思,是看不上我等千里迢迢来援吗?若是看不上,早说便是,我等这就掉头回去,遇见荣王,也让他不用来了!” 不算同盟,那他们是来干什么的?看热闹的? 他以为颜清沅也不想要端王一方独大吧!所以他才巴巴来捡这个功劳啊,那也是为了给颜清沅分忧呢! 颜清沅自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边走边道:“您误会了,东南军初来乍到,的确还没有正式编制。我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给兰芝小姐脱罪罢了。” 他似笑非笑,道:“若是那一套流程走完了,兰芝小姐算是我的属下,在军中私自斗殴,可是要跟萧佐一起去领板子的。” 雅王这才大松了一口气,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颜清沅温和地笑了笑。 这个时候雅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绪竟然因为他的几句话,就大起大落…… 而他更不了解,颜清沅表面看起来越无害,越温和的时候,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当下他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回了帐篷又去把兰芝叫过来,一顿耳提面命。 兰芝此时倒不见刚才的冲动委屈,显得倨傲又冷漠:“您担心什么?以侄女的资质,不过是要个妾位罢了,又有什么难的?” “现在是妾,以后可是贵妃!听说荣王也匆匆带了自己的孙女上京,按出身她比你还胜一筹。你当务之急,也不是去跟她较劲,而是要小心荣王府的那个!” 兰芝嗤笑了一声,道:“这就更不用担心了。莫说咱们比荣王那圆滑鬼先到,也该咱们先一份。端王如今居功至伟,荣王和他又挨得近,我想忠王也没这么傻,会让荣王的孙女爬到我头上去。” 雅王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深以为是,道:“后位暂时先让给端王府的那个,贵妃之位你是一定要争下来的。” 兰芝笑道:“您啊,就放心吧。我不过是装傻罢了,免得忠王起了疑心。难道,我还真傻啊?” 言罢,这两人面色都有些诡秘,相视一笑。仿佛颜清沅就是那块大糕点,天下人都等着来分一杯羹,而他们,纵然拿不到最大的那块,也一定能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当天下午宁昭昭听到消息,京城百姓动乱,趁着换岗的时候,冲向了城门! 虽然宁昭昭知道这多半是城中残存暗卫带得头,还是吃了一惊。 颜清沅非常果断,知道这次光靠百姓绝对无法拿下城门,迅速点了兵,让端王亲自带兵去援,就算不能拿下京城也要趁这个机会给宋氏一个最大程度的重创! 听说他们在点兵,雅王急匆匆赶了过来,道:“皇上,臣也愿尽绵薄之力!” 这样的功劳怎么能让端王一人占了去! 齐帝倒是有那个心思拉拢雅王,但他也还算清醒,知道眼下是一致对付宋氏的时候,绝对不能内讧。 他道:“雅王宽心,如今城门已是手到擒来。” 正是因为是手到擒来,他才要往上沾啊! 说话间,端王和颜清沅已经商量好,端王向坐在轮椅里的齐帝行了一礼,就转身出去了。 雅王一看就急眼了,想自己跟上去,被颜清沅拦住。 “王爷,您留守营中吧。不多时,荣王的兵马就到了。” 雅王怔了怔,面上有些不明之色。 颜清沅依然是那副无害的模样,温声道:“本王也留守。” 雅王这才放了心。 这回连齐帝都看不上他那副明显的巴功的样子了。 正说着,宁昭昭掀了帘子进来,道:“决战了?” 见她终于主动出门了,颜清沅唇边有一抹笑意,道:“出去说。” 说着,就像要避讳齐帝和雅王的样子,走过去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 留下雅王膛目结舌。齐帝也啼笑皆非。 “怎么回事?”宁昭昭敏锐地意识到不对劲。 他二话不说拉着她先回了帐篷,看了她半天,捧着她的脸先用力亲了一口。 宁昭昭:“……” 他搂着宁昭昭低声道:“待会儿我就让人秘密送你回山上去。” 宁昭昭吃了一惊,顾不得刚刚被偷袭的气性,道:“怎么了这是?” “削藩趁早。”他淡道。 宁昭昭惊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雅王和荣王匆匆赶上京,以为可以贪功,没想到竟然是羊入虎口! 这个算盘他早就开始打了吧! 难怪他不把那个什么兰芝看在眼里…… 原来在他看来,这些人有几分心思,最后又是什么下场,全都摆着了! “我外祖父……”事到如今她知道该相信他,可是却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唯端王不动的。”他有些幽怨地道。 显然是想起了当初棒槌怎么跟他闹翻了天了! “我有分寸。”他在她耳边细语了几句。 宁昭昭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此时虽然万分不舍,可总得送她走。 他挖了一个这么长这么深的坑让人跳,并且把天下兵马都算计了进去。此刻却对着她忐忑得像个孩子。 “你还生我的气吗?” “有一点。”棒槌老老实实地道。 “……” 颜清沅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心头跳得厉害。私心里以为是她还在怄气所以他舍不得。 “不生气了行吗?你看我就要送你走了,心里挂念得要命……” 宁昭昭正想着削藩的事儿,突然他缠了上来,变得黏黏糊糊的,她吓了一跳,连忙道:“别闹了!” “昭昭你抬头看看我……” 宁昭昭心想你有什么好看的? 正纳闷地抬起头,结果就被他咬住了嘴唇! “!!!” 颜清沅是几天没近她身了,此时心里又忐忑,渴望得要命,缠住了自然就不放了。 他一边奋力吻着她的唇,一边把她往旁边的桌子上推。 宁昭昭被他孩子气有些蛮横的攻击弄得方寸大乱,晕乎乎地双手抓住了桌沿坐了上去。 她有些焦急地想要别开脸,一手拉着他伸入自己胸口的手,喃喃道:“别……” 颜清沅哪里肯停下来? 他欺进她身前,把她柔软的身体用来往自己身上带,只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身体里才好。 抚摸着她纤细玲珑的腰身,她身上的香味似乎又热烈了一些。 “你好香……” 他忍不住低声道,又把脸埋进她脖子里。 宁昭昭大喘着气,浑身都发颤。心想有什么香的,在兵营里像个野小子似的,别说花瓣澡了,每天也就擦擦身子了事。 可他就是固执地说她好香,一边咬着她脖子上的嫩肉。宁昭昭也是没脾气了。 “别乱来……我马上就要走了的。” 清醒过来才感觉到他明显的身体变化,宁昭昭不禁郝然。 虽然跟着他时间也已经很长了,可是……在床笫之间很是吃了些他的苦头,那物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个凶器。她的腿一碰到那灼热的抬头就非常不自在。 抱着她柔软的身子良久,颜清沅心里那阵莫名的悸动才算平息了一些。 宁昭昭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颜清沅却突然发了性子,在她肩头咬了一口! “……” 不疼,但还是把宁昭昭吓了一跳! 下一瞬,颜清沅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把她从桌子上抱了下来。 他一吻轻轻落在她额头上。 宁昭昭就这么看着他。 就他如今这副模样,真的很难想象……他待会儿要做的事是什么。 她想了想就道:“你小心些。” 颜清沅笑着点了点头。心想这事儿办完了棒槌大约就不跟他吵架了。 他一边天真地这么想着一边送了她出帐。 兰芝远远看到那个架势,不禁皱了皱眉。 忠王妃分明是要走的架势。这个当口,忠王为什么要送王妃离开? 按理说呆在营里才是最安全的吧。 一直到颜清沅送宁昭昭出了营,她还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宁昭昭站在马车边,低声对颜清沅道:“刚才她一直看着我们。” 颜清沅不置可否。 宁昭昭拉着他的衣领拉低了一些,贴着他的耳朵道:“别大意,我看这个女人没有她看起来那么蠢。” 颜清沅感觉到她那柔软的呼吸,不禁有些难耐地搂住她的腰身把她抱起来一些,放到马车上坐着了。 “怎么?” 他并没有把那个女人放在眼里。 她依然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道:“眼神,我看她的眼神不对。” 兰芝的眼神非常自负骄傲。这样的人多少会有一些让她能够骄傲的资本。 “而且雅王自己没有女儿吗?就算是个庶女,也强过什么王妃的侄女吧?” 她暗示道。 颜清沅倒是渐渐听进去了。他甚少注意力放在其他女人身上,尤其是一个已经预见到结局的女人,因此,倒是忽略了这么一岔。听棒槌这么一说,倒是非常不对劲。 雅王怎么会带她上京…… 当下他面上不露,只是偏头亲了亲她,才道:“嗯,我会留心些的。” 碧芹等人对他们这种程度的亲密见怪不怪。倒是跟出来躲在后面的兰芝吃了一惊。 303.第303章 特殊的礼物 兰芝很快就回到了雅王帐中。 雅王看她心神不宁,心里估摸着是有事,只草草打发了身边的亲随,道:“兰芝,怎么了?” “恐怕,妃位咱们是指望不上了。”过了半晌,兰芝道。 雅王不赞成地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你可是东南最出色的女孩儿了。若不是眼下这个时局,你以为本王舍得送你上京?” 他对兰芝非常器重,以他的眼光看此女总有一天堪当大用。因此此时说话的口气,倒像是对一个下属和晚辈,而不是自己的一颗棋子。 “忠王刚刚送走了王妃”,兰芝打断了他,有些焦躁地道,“我认得他的眼神,当初雷英看着我就是这种眼神……这是爱到骨子里的才会有的眼神。” 雷英曾经是塞外成名之将,归入东南雅王麾下后就和兰芝走得很近。后来,他为雅王打完最后一场战,被雅王设计诱杀。 当时他已经入了局,中了药,还试图破围而出,雅王的十八精英卫竟是拦他不住! 直到兰芝出手。他似乎明白过来这女子从来都是虚情假意。后来怆然一笑,甘愿死在她的剑下。 若说从前兰芝并不相信有这样的男子,认识了雷英,她就信了。纵然最后她杀了他,可也一直没能忘掉他当时的眼神。 如今没想到忠王…… “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比她强多了……” 兰芝从回忆中醒过来,面对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雅王不禁皱眉,道:“姑父,您别想了。他那么疼爱王妃,竟然会在这个当口冒险把王妃送走……难道不是因为营中将生变?” 雅王一惊:“你,你的意思是说,那小子,那小子是想……” “削藩。提前削藩。如今已经请君入瓮,只怕咱们已经不能轻易离开京城。”兰芝一口咬定。 雅王无论如何不能相信,道:“不过是他送走了王妃……你怎的就敢说他是要削藩?兰芝,你未免太没有分寸!再则就凭那个毛头小子,哪里能算计得这么远?” 兰芝道:“姑丈是觉得那忠王温良和善,做不出这种事情来?您别忘了,他都流落民间二十多年,远离京城远离皇室。可是如今,他兵临城下,马上就要破城登基了!” 雅王一个激灵,对啊,能走到这一步的人,还说什么温柔良善? “兰芝,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你得先拿出个章程来……”雅王道。 兰芝略一沉吟,道:“现在撤走是不可能的。不然他来日登基,还会以此为罪名找咱们的麻烦……与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放手一博? …… 宁昭昭上了山,见到了脸色有些勉强的秦皇后。 她知道皇后的顾虑。皇上下山,其实不过是被颜清沅当成是棋子用。就算攻破京城,颜清沅也不可能再让老头子坐上那个位置。 在皇后的位置上,便是她多不情愿,也与皇上是串在一起的蚂蚱了,只能跟着皇上一块儿任人宰割。这滋味自然不好受。 见着宁昭昭她到底亲近几分,忍不住低声道:“忠王一直不肯将皇上完全治好,如今还留着腿瘫着,这匆忙下了山……” 宁昭昭倒是早知道颜清沅一手掌控了齐帝的身体情况。想来齐帝此时也是非常无奈。当初被他抛弃甚至差点打死的稚子,如今他要死要活,要躺着要站起来,竟都在这孩子的一念之间。 她安抚秦皇后,道:“你你放心吧,皇上到底还是九五之尊,他们会照顾好他的。” 秦皇后有些踌躇,道:“可,之后呢……” 宁昭昭低声道:“忠王没有母族,太后的位置,总是您的。” 秦皇后愣了愣。 按理说听了这一句也该安心了,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有些焦虑。 宁昭昭看了她一眼,心里知道她担心齐帝。觉得秦皇后有些执迷不悟。 浪子回头金不换,向来是人人挂在嘴边上的话。 可是…… “一个男人,落魄了才知道您好,还有什么用呢?他狠心算计您,将您踩在脚底下让您给一个贱婢让路的时候,他何尝想过有今日?” 秦皇后愣愣地看着她。 宁昭昭安抚道:“他不过是自作孽罢了。” 秦皇后不可置信地道:“难道忠王真的打算弑父!” 宁昭昭愣了愣,连忙道:“那自然不能……” “皇上现在半死不活的,等进了京,一杯毒酒灌下去,只说是暴毙也是可以的”,秦皇后失了神,喃喃道,“那怎么行,他已经够可怜了,九五之尊落到这个地步……” 宁昭昭从来没跟颜清沅讨论过皇上,此时听了这样的话,也不禁头皮发麻。 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君,谁知道他…… “您别多想……” 秦皇后自然恨齐帝,可没有爱哪里来的恨?此时整个人都惶惶不安,半晌看向宁昭昭,张了张嘴,道:“我看了你那么久,人人说他宠你爱你,可我却看见你忍他让他。献王之死在他算计之中,京城里那些和他有血缘的宗室死伤过半他眼也不眨……你枕边之人是只恶狼,就算弑父你也不管吗?昭昭啊,我曾以为你是个明辨是非的好孩子啊!” 宁昭昭也知道秦皇后长期任人摆布,难免心中惶恐。更何况她天天听人在耳边骂颜清沅,也是习惯了。但听了这话也是有些不舒服。 正想说点什么呢,秦皇后却怅然一笑,又道:“本宫如今活着和死了也无甚区别。可是昭昭啊,你这么执迷不悟,真的要跟他一起背上那万古骂名吗?” 宁昭昭顿时也恼了,道:“娘娘,昭昭从未说过忠王要弑父!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如今还为他操心到这个地步!” 秦皇后一时哑口无言。 是啊,她若不是太过敏感,怎么会一下就情绪失控,竟对宁昭昭说出这种话来? 从秦皇后处退出来,宁昭昭心里还堵得慌。可还是得去看看地窖里的侧妃。 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 门口的侍卫道:“侧妃不想见您。” 宁昭昭的内心在咆哮:不想见就不见!当老娘愿意伺候你们一个个! 但面上还是道:“不见就不见罢。照顾好侧妃。” 说完豆子似的就蹦跶走了。 弄得路过的张迈啼笑皆非。这位主子有什么都是上脸的,这话是说得大方,可脾气不小呢。 宁昭昭回到屋里想说睡一会儿吧,结果刚更衣躺下,突然就暴跳了起来! 碧芹和墨珠连忙冲了进来:“殿下!” 宁昭昭的脸色非常难看,伸手指着自己的床榻,道:“那是什么东西?” 碧芹面色一凝。按理说宁昭昭不管是在山里还是在王府,颜清沅都非常上心,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都尽心尽力,帮她收拾好一切,让她过得舒舒服服的。 她现在都要睡下了,怎么还会有人把个小包袱留在她榻上,让她睡进去才碰着? 她立刻上前用手把那个小包袱拎出来,触手丝绸冰冷,应该是刚放进去不久。看来待会儿要好好查查收拾床铺的小丫头。 宁昭昭今天本来就心情不好,被冰了一下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她似乎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待碧芹掀开了那个小包袱,顿时变了脸色:“殿,殿下……” 宁昭昭几步抢上前,却见那小包袱里赫然是一身带血的小衣,还有条小帕子,帕子上竟然有个小孩儿的血手印! 她一下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小瑜,顿时气血翻涌,伸手拿起那小衣服小帕子,柔软的衣料此刻却如同长了锋芒,刺痛她的手她的眼! “殿下,殿下!” 宁昭昭抓着那小帕子,紧紧咬牙:“给我查!” “是!” 收拾屋子的侍女就那么几个,要查倒也容易。 只是对方会来放东西,又怎么会乖乖留在原地等她去查? 几乎把整个别院翻了过来,上下粗使丫鬟没有一个吐口的,宁昭昭琢磨着该不该动刑。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放个小包袱来吓唬她,还留了孩子的血衣来。 颜清沅唯一的软肋就是她,而她唯一的软肋就是小瑜! 宁昭昭决不允许在这个时候出乱子,有人敢拿她儿子做文章! 正打算动刑,突然听说皇后气厥晕倒! 宁昭昭吩咐了碧芹,一方面加紧搜查并且下山报信,自己则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往皇后那里去。 “白天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气厥晕倒了?”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宁昭昭心神不宁。 “说是山下传来了战报……宋氏开始屠杀京城官员和平民。秦国公府,好像首当其冲……”墨珠低头不敢看她。 宁昭昭顿时冷笑,道:“看来宋氏是真疯了,这是知道大势已去,所以打算和咱们玉石俱焚了!” 想想又觉得不对劲,道:“谁送来的战报,怎么送到了皇后那里?” “听说是皇上送来的消息,您当时忙着,皇后娘娘想来看望您的时候遇见了送信的士兵……殿下?” “你把送信的扣下来。今天全院戒严,尤其是皇后和几个孩子的住所,都给我看死了!” “是!” 304.第304章 雷霆手段 秦皇后的情绪十分失控,她醒了之后看到宁昭昭,顿时就抱着宁昭昭大哭。 “忠王兵临城下,宋氏丧心病狂,如今便是忠王强攻入城也无人敢说什么,所有的脏水骂名都有宋氏来背!宋慧心这是要拉着皇城给她陪葬啊!” 颜清沅不在乎皇城,也不在乎宗室。他骨子里透着的就是对大齐基业的冷漠。 而他掌控欲极强,可以预见的是,现在京城死伤越严重,被摧毁得越厉害,将来他登基,手中的权力只会越稳固。 秦皇后嚎啕大哭:“秦家上下,几百条人命,还有襁褓中的孩童,虽说死不足惜,可我兄长还在西南营卖命,昭昭你能不能,能不能起码为我秦家留下一点点血脉!” 秦国公已经归入端王帐下,是一员猛将,这次也立了不少功。宋氏拿秦家开刀一则是因为宋氏秦氏早有过节,再则也有秦国公的原因。 宁昭昭动了动唇,想到自己刚刚看见的小孩儿血衣,竟是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自己都心乱如麻,又怎么安抚秦皇后? 无奈秦皇后是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只是抱着她不停地大哭,说些求她给秦家留下一线生机之类的混话…… 最终丫鬟送了宁神的香来点上了,秦皇后才冷静了一些。 宁昭昭半抱着她,低声道:“您放心,我会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 她必须要稳住别院! 可是别院中的暗桩一直拔之不尽。尤其是最近人流频繁得有些失控,公孙氏,黑市,和各方势力都常常有人在这里走动。她下山之后更是放松了对别院的控制。颜清沅能耐再大可是他冷血,看住了她身边,别的地方就放得比较松。 眼下破城在即,她就是熬,也要熬到颜清沅来! 等秦皇后睡下了,宁昭昭站起来让人把几个孩子都带过来守在了屋子里。并把张迈和颜念平叫了过来。 面对这位一向温和不管事的女主子,张迈第一次有了落冷汗的感觉。颜念平抬头看了她一眼也不敢做声。 “有个小丫头形迹可疑,是前些日子才从山下带上来的难民。不过一抓到她她就吞了毒自尽,看起来倒像个死士。”张迈硬着头皮道。 “前些日子收容了不少难民,如今查过却是个个形迹可疑。但无奈他们都不肯吐口。殿下……”颜念平若有所思。 宁昭昭面目有些狰狞:“我榻上被放了那种东西,皇后娘娘被吓成那样,封了别院来查,你现在就告诉我,他们‘形迹可疑’,‘不肯吐口’?” “殿下……” “不肯吐口就给我打到他们吐口!真当我软弱可欺?告诉他们,把我逼急了,我活剐了他们!” 张迈哆嗦了一下。这样的事儿也不是没见过,但是从宁昭昭嘴里说出来,就格外可怖些。 不单单是因为她从前是仁慈软弱,更是因为,她若是动了这个心思,她身后那人,为了给她出气,只会比她还要狠辣千百倍…… 颜念平踌躇道:“那些都是流民,若,若是不查清楚就动刑,怕喊起冤来,会有碍王妃您的名声……” “全部迷晕,扒开他们的嘴,有毒药的把毒药取出来,然后全部拖到院子里去,给我狠狠地打!” 张迈上前了一步,道:“是。” 他领命退了下去。 颜念平还站在她身边,低头看着她绞帕子绞得手指骨节泛白。 “殿下……” 宁昭昭的脸色阴晴不定,闻言抬起头,有些询问地看着他。 上山之后他就戴着人皮面具,为了不暴露颜清元替身的身份。毕竟现在不同往日,别院常常有人来人往。 颜念平看着她,心头的滋味有些复杂,道:“小主子一定会平安无恙。” 宁昭昭心头刺痛,没有做声。 约半个时辰后,院子里想起了杖责声和闷闷的哭喊声。 张迈是老手,抓了人,堵了嘴,当着其他人的面按住一通乱打。打断了脊梁骨也不停下。 周围起初有人喊冤,可是一个个嘴里都查出了毒,又有哪个是真的冤枉? 还有些查不出来的暗钉,也因为别院高度紧张的气氛不敢妄动。 宁昭昭将别院拉成了一根紧紧的弦。 就算知道她是在拖时间,他们也没办法。 陆续杖死了几个,已经是半夜。张迈让人来请示,是否要继续? 宁昭昭坐着一直没动,此时闻言动了动唇,道:“继续。” 宋氏用无辜的人的性命来刺激西南军,她也做得出来,用他们的死士的鲜血,在这种夜晚,护别院一个安稳! 果然,在这种不间断的,残酷的震慑下,别院这一晚上安稳了许多。再有魑魅魍魉也不敢轻举妄动。 颜念平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大约谁也不会想到她会走这一步险棋。可他倒是明白,他们就算再想挑动别院之乱,也不应该拿小主子做文章。 天将明,张迈回到屋子里,看了一眼整晚没睡的宁昭昭:“殿下,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宁昭昭神情有些憔悴,道:“封院。等你主子的回音。传令下去,没有吩咐谁敢出来出动,一律杖死!” “是。”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颜清沅的回信竟然还没有到。 “颜念平你亲自再跑一趟。” “是。” 他守了宁昭昭一整晚,此时就看了她一眼,道:“您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知为何看她这个样子,他就觉得有些心疼。 有人争,有人强,为了权,为了名,为了利。她明明什么都不要,却被拖进这漩涡。颜清沅的脚步很不好跟,哪怕是他万千宠爱都给了她,对于生性惫懒的宁昭昭来说也有些吃力。 揣测人心本就是替身最重要的技能。跟她处了一段时间,颜念平很清楚她的秉性。颜清沅所拥有的一切她其实都不是很上心。 有人说守得云开见月明。熬过这一阵,她凤袍加身瞩目天下,可她也不见得会因为那身凤袍有多开心。 他其实很想问她,为什么就选了那样一个人,到底图什么? 临走之前,他犹豫再三,还是找到宁昭昭,对她道:“我主子对皇城执念颇深,他这一生谋求至今就是为了彻底毁掉皇城。” 宁昭昭换了身衣服已经散开头发,此时闻言就抬头看了他一眼。 是啊,现在回头看,倒是明白了。颜清沅要夺位,方法千万种。他何苦算计得皇城倾塌? 原来他至始至终的目的,不但是争夺,而且还是毁灭。 颜念平看了她半天,她明艳的侧脸此时显得柔软,神色也有些憔悴伤感。 “此时兵临城下,他若是不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宁昭昭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傻?” 颜念平认真地道:“我只是替你不值。你倾尽所有,他却未必这般待你。我这一去,若是不归,你早作打算。” 宁昭昭很想叫他滚。 他却单膝跪在她面前,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印给她,道:“我是他的替身,有时候也会代他处理一些紧急事务。他给我的权限不多,但也绝对不少。这块小印便是他的替印。你睡醒我未归,你就自己动手吧。” 那个“滚”字就嵌在她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 颜念平逾越掰开她紧紧攥着拳头的小手,把那块印放在她手心里。 半晌,她哑声道:“为何?可怜我?” 颜念平沉默了半晌,道:“你是个好母亲。” 是我不忍看你悲痛无依。 “如果我真的调动你的权限,你要如何交代?他纵然不杀你,但也不会轻饶你的。” “那你便努力撑下来。到时候,还得靠你为我求情。”颜念平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宁昭昭被他逗笑,眼眶却有些酸涩,红唇轻启,吐出一句话:“马不停蹄地给我滚。” “是,我这就滚。” 颜念平笑了笑,果然滚了。 留下宁昭昭看着那块小印发呆。 当初看到颜清沅和公孙氏来往信笺的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不确定和寒意,如今又重新包裹了她。 她可以盲目可以放任,可……她怎么可以拿小瑜的安危做赌注? 毕竟颜清沅利用小瑜不是一两次,而他看起来对孩子并不是那么热衷…… 宁昭昭呆了半晌,把小印塞进了枕头底下。 然而让她奇怪的是,不到中午她就被人叫了起来,说是山下来了人。 来的是荣王世子,齐川。 看见院子里萧条和血腥,齐川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再到主院,发现几乎所有人都避进了内屋,唯独那个有些单薄的身影背对着他在树下站着,身边陪着的是个身材修长背影隽秀的……光头。 “……嫂子。”齐川大步上前。 宁昭昭回过头看着他。 “我来接您下山。”他直接进入了主题。 宁昭昭挑了挑眉:“颜念平呢?” “在山下。忠王让他主查血衣的事儿,说是已经查到些眉目。这地儿血腥极了,您不能再呆了。若是您出了事,真把这些人活剐了都没用。还是先跟我下山吧。” 张迈听了松了一口气,道:“殿下,我也认为您应该先下山。” 305.第305章 原来是他 对于张迈来说,护着宁昭昭比什么都重要。 别院这些人的生死他根本管不了。颜清沅或许会顾忌一下宁昭昭的心情,可是他绝对不会,只要能把人护好,也就够了。 此时听说颜清沅要接宁昭昭下山,他几乎是迫不及待。 宁昭昭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道:“那皇后娘娘当如何?” 齐川道:“忠王自然安排好了,怎么会让嫂子你操心?” 张迈也道:“殿下,主子现在忙于军务,恐怕还需得您在身边看着,才好处理血衣的事情。” 宁昭昭神思恍惚一整天,听了这话顿时火气蹭蹭地往上涌,对着张迈就咆哮道:“合着你就当我是个烫手山芋是吧,恨不得赶紧把我弄走?还哄我说什么让我下山去处理血衣之事?” “殿下……”张迈的确是这个心思,下了山把人交给颜清沅,就行了。但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他一下就懵了。 宁昭昭勃然大怒,道:“他哄着我就算了,连你也有样学样?马上给我滚!我就呆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张迈硬着头皮道:“殿下……” “赶紧滚!不然我连你一起活剐了!” 张迈只得滚了。 齐川目瞪口呆,道:“嫂子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您若是不下山,忠王恐怕不会安心的。再说了,张迈说的也不无道理。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啊……” “你也滚。” 齐川:“……” “告诉颜清沅,我儿子少了一根头发,让他亲自来给我收尸!” “嫂子,您这又时何必?忠王最珍视的人是您……” “你要是耳朵不好使啊,我再跟你说一遍。现在,你马上下山,告诉颜清沅,我就呆在这儿,哪儿也不去。等着他把我儿子给我送回来。” 说完撂下齐川,自己转身进了屋。 碧芹连忙追了上去,看宁昭昭背对着她,似乎气得发抖,连忙道:“殿下,您别生气,主子必定有自己的安排……” “齐川一句都没有提起侧妃。”宁昭昭突然打断了她,有些不安地道。 若真是颜清沅派来的人,怎么可能连看都不看侧妃一眼? 碧芹一愣。 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宁昭昭:“殿下,您……” 如果是齐川,那恐怕怎么杀鸡儆猴都没有用。这院子里,唯一确定能用的,可能就只剩下她身边的两个婢女。 “走,你们赶紧下山,从后门偷偷走,给你们家爷报信!” “要不要跟张迈商量……” “齐川在黑市呆过,我信不过张迈。” “可是您……” 宁昭昭眸色一厉:“走!” 这下轮到碧芹浑身发抖。对她而言她宁愿为了护着宁昭昭死去,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碧芹,我和这别院上下几十口人命,就交到你和墨珠手上了。” …… 宁昭昭在屋内独自坐了整个时辰。 山下刀光剑影,尸横遍野。山上人人惶惶,魑魅丛生。 她用力抓着手中的凤佩和小印,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什么都没有想。 最终门在面前打开了。 齐川年轻的面容隐没在黯光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的侍女我抓住了。” 宁昭昭看着他,道:“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让你跟我走。” 宁昭昭嗤笑了一声,道:“秦皇后何在,侧妃何在?那些孩子何在?” “你以为你还管得了别人?” 宁昭昭淡道:“自然,我若活着,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齐川眸中一凛。 她竟然以死相逼! “我倒是小看了你,你竟什么都知道。” 荣王雅王早已结盟。横踞边关几十年的藩王必然不是软柿子,由得颜清沅说骗就骗。就算荣雅二王彼此心存防备,又在颜清沅的暗示下为了贵妃之位正剑拔弩张。但他们的利益又俨然是一体的。 抓了宁昭昭自然不是为了要她的命,而是为了牵制端王也牵制颜清沅,增加自己到时候谈判的砝码。 齐川人在京城,帮颜清沅做过事,又是荣王的孙子。他上山的那一刻,宁昭昭就已经防备着他。 可是纵然防着……她现在已经是入瓮之鳖,无路可逃了。 “我一直很奇怪,为何我夫君千防万防,这山里的暗钉还是除之不尽。看到你我才明白,能在我夫君手里捡漏子的,哪里是什么宋家人?只能是颜家人了。” 齐川大笑,道:“照你这意思,齐沅对我们难道还有些情义?说你蠢的肯定不止我一个。” 宁昭昭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这院子里的人,你要是动了,我迟早有一天会自尽。” 齐川一愣。 “哪怕你们和颜清沅谈完,放了我回去。” 她笑道:“若我死了,就算利益相关他和你们暂时媾和……” 荣王雅王前脚离开京城,他就会布局穷极一生也不会停止的猎杀! “相反,答应我的条件,这院里的人你一个不动,我这就收拾好了跟你走。你省些力气,我也省些挂心。如何?” 她就这么看着他,眼神笃定,神情冷静,好像丝毫不怕这一场杀局。 宁昭昭确实不怕。她知道现在她面对的,是她丈夫政敌设计和利用。不过是一个局,她走一遭,做一个安静的棋子。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拖累了颜清沅,相反,是颜清沅的失误连累她遭了这个罪。 这场博弈,颜清沅,你可千万不要输。 最终齐川妥协了。再拖下去只会等来颜清沅或是颜念平。 宁昭昭还真就怪老实的,见他点了头就站起来跟他走了。 出门遇到被捉住的大皇子齐闵等人,她脚步顿了顿,道:“干什么,给大皇子他们松绑。” 齐川看了她一眼,依了。 齐闵满腹话要说,看了看齐川又有些忌惮。 倒是宁昭昭神色如常,道:“母后还在睡?” 她这个态度让齐闵一愣一愣的。 齐闵看向齐川,欲言又止。 齐川主动道:“我是荣王世孙,人称柯郡王。” 宁昭昭不耐烦地道:“初来乍到,就把大皇兄给吓着了。柯郡王,还不给大皇兄赔礼道歉?” 齐川:“……” “嗯?”宁昭昭有些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齐川只得给大皇子作揖赔礼,道:“误会,让殿下受惊了。” 说完,就要把宁昭昭带走。 齐闵虽然愚,可不蠢。刚刚一群人突然冲了进来按住了他们,连皇后的寝室都控制住了,怎么会是误会? 他看着宁昭昭的背影,期期艾艾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道:“弟妹……你去哪儿?” 闻言宁昭昭回过头,视线落在他身前紧紧护着的阿彤身上,半晌,道:“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齐闵,我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才叫一声大皇兄。你不会真的蠢得,就以我兄自居了?” 几句话说得齐闵面上红一阵白一阵。 “你瞪着我干什么?” 她突然狠狠地打了阿彤一个巴掌,齐闵连忙去护,却感觉她塞了个什么小小的东西在他手里。 宁昭昭迅速退后,冷笑了一声,道:“怎么着,你还敢对我动手啊?管好你的女儿,再对着我瞪眼,回来我就把她的眼珠子也挖出来!” 两个皇孙两个皇子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们的好皇嫂,好婶婶。 阿彤大哭道:“婶婶……” 宁昭昭冷笑,道:“就凭你也配叫我婶婶?” 言罢,她转了个身,似乎是生了极大的气,走出院门的时候还在蹦。 阿彤不相信平时温柔可亲的婶婶会这样,心一横就想追上去,却突然被人拉了回来,捂住了嘴。 她挣了挣,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齐闵的手劲大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死死盯着宁昭昭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以及院子里那些剑拔弩张的人,一个个,都跟着一起消失。 “爹……” 小皇孙吓得不轻,抱住了他的腿,泣不成声,道:“婶婶去哪儿了?” 阿彤有些惊恐地看着他。 齐闵颤声道:“别吭声……你们都别吭声。不然,你婶婶一番心血,就都白费了!” …… 宁昭昭大摇大摆走出了门,回头又看了一眼别院,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齐川回过头也跟着看了一眼,笑道:“没想到你还挺心软,嗯?齐沅是不是就喜欢你那点不值钱的良心,让你呆在他身边,时刻提醒他他自己还是个人?” 宁昭昭的视线慢慢收回来,落在他脸上:“我的侍女真的死了?” “骗你做什么?你反应虽然快,但是快不过我的。”他无所谓地一笑。 宁昭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你小心啊,以后别落到我手里。” 齐川一愣。 “不然啊,我会活剐了你的。” 说完这句话,她甚至清浅地笑了笑,眸中有三分魔性。 可是她很快就背过身走在前面,主动下山。 齐川被她那个眼神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等反应过来追上她,走了几步才道:“表妹啊,你也别装模作样,你哪能这么狠心?” “我不是装模作样,我真会活剐了你。” “呵,有趣,为了两个侍女?” “还有我儿子小瑜。” 齐川停下脚步,解释道:“我没动他。我怎么会动他,怎么说也是我外甥呢,是不是?” 宁昭昭心里一直紧紧绷着的弦才松了些。这是跟颜清沅学的,她明明很在意,可就是不问……果然他就主动说了! 但她面上不显,只是非常冷静地道:“我自然知道他没事。我外祖父可不像我夫君那般信任你让你钻了漏洞。可是你竟然拿我儿子来吓我,就够我记恨你一辈子了!” 306.第306章 不让你好过 对于齐川而言,拿下宁昭昭比他想得容易,但他也知道宁昭昭是怎么用这副消极的样子把颜念平骗得团团转,最后被颜清沅逮住差点没了命。 他当然不会走颜念平的老路。 宁昭昭被带下山以后,迅速转移到了一个其貌不扬的民居,甚至离军营很近,翻个坡就能看到战场。 相对的,她门口守着六个粗壮的婆子,远一点的地方立着七八个汉子在巡逻。 她依然还是那副态度,进门之后喝了一杯水,甚至还在屋子里翻了本书出来,自己看上了。 齐川扫了一眼,那是他看剩下的,《东南志》。 “看来你住在这儿时间倒是不短了。”宁昭昭翻了一页书,淡淡道。 齐川瞥了她一眼,道:“我不会掳你到东南,你看这个也没用。” 显然,颜念平给她找书看,结果让她逃了去的事情,让齐川很警惕。但他到底没有冲上去把她的书抢过来。 宁昭昭翻书的动作一顿,然后似笑非笑地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啊。” 齐川:“……” “真是好笑,我第一次见被掳的人不害怕,反而掳人这么忐忑。” 齐川眯起了眼睛,道:“你这么笃定,不就是以为颜清沅会来救你?” “他自然会来救我。”宁昭昭翻了一页书,淡道。 齐川笑道:“他是会来救你,因为我们不会漫天叫价。” 言外之意,其实她也不值多少。 宁昭昭长睫颤了颤,突然想起之前颜清沅总说,江山和她,他是选她的。 所以,她值多少?值他,拿他唾手可得的江山来换吗? 其实她没有什么把握。那小子太会骗人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道:“我挺好奇,你觉得我值多少?一个东南,再加一个西北?” “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最多值三座城。”齐川嗤之以鼻。 宁昭昭沉默了不语。 齐川道:“你死了对他有什么影响?大约是伤心一阵子,不过是得想办法安抚端王。拿你做筹码,是因为端王兵权重,他不得不顾及端王罢了。你当真以为他对你能有多少真心?如果不是因为你外祖父是端王,我都不屑掳你。” 话说完他长出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宁昭昭越是表现得冷静,他越是想挑衅她。免得她弄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他才不会犯颜念平的错误,把自己的俘虏当成女王供起来,最后被她反咬一口,差点连命都丢了。 出乎意料的,宁昭昭并没有暴跳如雷。 她偏过头看着齐川,道:“咱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赌你西北的基业。” 齐川:“……” 宁昭昭笑了,冷静又狡黠:“男人的话不能信,这道理我也懂得。不过你表兄成天对我说,他为了我可以连江山也不要。” 齐川果然笑岔了气,道:“他竟然这么说?你也信了?” “我没信呢”,宁昭昭微微侧过身子靠在椅子扶手上,眸中波光潋滟,“这不是让你帮我试试他么。” 齐川的笑声戛然而止,皱了皱眉,道:“怎么试。” “他送我上山之前,我曾经无意听到他和副将密谈。城破之后,他会率军围营。除了西南军和倒戈帛****,他真正的实力并没有显山露水。一场鸿门宴,三藩都跑不了。”她看了齐川一眼,果然见他面色大变。 她笑了起来,站起来微微俯下身,和他平视,道:“吓着你了?你是不是没想到,他会连端王一起围?” 齐川皱了皱眉,别开脸不说话。心里觉得这女人冷血,千疼万宠她的端王,她竟然也丝毫不在意。 似是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宁昭昭冷笑了一声,站直了身子,道:“我不是不想救我外祖父。可是我没有办法。你没看他早早就把我弄到山上去关起来了?” 宁昭昭被关,不是一次两次。 齐川和颜清沅素来亲近,这些事他都是知道的。 他听了沉默半晌,才道:“听说你们分开的时候,关系还很好。” 消息自然是来自兰芝。她当时扒在营帐门口看了半天呢,就看见这两人卿卿我我了。 宁昭昭笑了起来,道:“你可以再打听打听,之前因为那个东南县主的事情,就已经吵起来了。不过你信不信都是那么一回事,我们要谈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放过山上那些人”,宁昭昭直视他的双眸,道,“趁现在,你不如去把那些人都抓了吧。就以秦后的名义送信,说我在他们手上。用我,换下秦家人的性命。” 在别院说出“柯郡王”的名号,齐闵他们本来就难活。宁昭昭想了一路,一直不动声色,如今这个办法是否可行,她也不确定。她也还在斟酌周转。 齐川皱眉道:“你真当我傻啊?秦家人哪里有那个胆子?兜来兜去,你还是惦记着山里那几个。” “我确实惦记着,也想看清楚,我在颜清沅眼里值几分。” 齐川想也不想,道:“我不会答应你,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必要。” “别急啊,赌注还没说呢。” “什么赌注我也不会答应。” 宁昭昭笑道:“你马上要赴鸿门宴,不看清楚我值多少,你怎么叫价?” 齐川不理会她的忽悠,只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罢,不提赌注,只当求你给我办件事。只要你饶秦氏别院上下性命。若是我输了……将来我可以做主迎你西北郡主入宫,封为贵妃,并在神佛面前立誓,与她义结金兰,荣辱与共,同生同死。” 齐川愣了愣,抬头看了她一眼:“此话当真?” “当真。” “我要你现在就立誓,用你儿子立誓。” 宁昭昭眯起了眼睛,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歹毒!” 齐川冷笑,道:“莫以为我看不穿你那些伎俩。我歹毒?你若是乖乖遵守诺言,何惧立个誓?” 他站起来,往门外看了一眼,道:“下山的时候我已经吩咐血洗了燕明别院……你跟我扯什么,都没用了。” 宁昭昭一凛。 是啊,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办大事”。 总是这么决绝,那么迅速,那么不留余地。 半晌,她哑声道:“出院之前你分明答应过我,不动他们。” “骗你的。你自己不也知道。不然你哪会这么听话跟我走?”齐川似笑非笑,道,“我可不是颜念平,会对你这么仁慈。” 他似乎很得意,又看了宁昭昭一眼,终归是走了。 宁昭昭听见他在外头吩咐人家小心看守。 临走回头看了一眼,心道原以为她多聪明,其实也不过尔尔。不过是个被宠坏的想当然的女人罢了。 宁昭昭抑制住那一阵心跳心痛,慢慢坐了回去。 在她出门之前给了阿彤一巴掌,趁机把颜念平给的小印交给了齐闵。可是齐闵一向软弱无能还无脑,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自救…… 拖住齐川说了半天蠢话,现在齐川终于放松了警惕。 接下来……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由着齐川押着她去谈判,等着颜清沅来解决的心,现在也是不能了。 齐川和颜念平不一样。站在对立的立场上,他更残忍,更坚定。 既然他杀了她在乎的人……那他也别想好过! 入夜,屋子里亮起了烛火。 看守的婆子刚送了晚饭进来,宁昭昭一口也没碰。 婆子忍不住道:“你也不必那么有戒心,我们郡王倒不至于给你下毒。” 宁昭昭懒洋洋地道:“这天儿还冷,有没有烈酒,给我一壶烈酒。” 婆子想了想,退出去了,不多时就取了酒来。许是这里到底少人住,拿出来就是一坛,该是和看守要的。 宁昭昭道:“够烈吗?” “够烈,都是军中爷们儿喝的。你少喝些……” 宁昭昭道:“知道了,放这儿吧,我待会儿用饭用菜。” 婆子退出去了。 宁昭昭打开酒坛子闻了闻,冲鼻的味道立刻呛得她一个激灵。 啧,真是厚道人。 她很快站了起来,捧着酒坛子,把酒水倒得到处都是,尤其是木制家具,特别重点照顾了一番。然后就取过今天白天看的那本书,一页一页的撕下来。 最后,她用蜡烛点燃了那些纸张,丢进了撒了烈酒的地方。 很快,屋子里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屋外的人一个激灵:“走水啦!” 迅速有人破门而入,一看见这瞬间起来的大火,也都吓着了。 “快,把人带出去!” 说着一个婆子就冲过来用力拽住了宁昭昭的胳膊把她给拖了出去,其他人则纷纷开始救火! 要知道这地方离兵营近,一旦起火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最要命的是这也不是孤院,旁边还是散落着一些民居,若是引起邻里的动静,那又是一滩大麻烦。 宁昭昭在火光里开心得直笑,被一个婆子拖出去站得远远的。 “是你放的火?”那婆子气不打一处来。 宁昭昭环顾四周,道:“倒没有几个人。” 本来院子就不大,也就早上那十几个人看着了。 婆子还想说什么,突然脊梁骨一麻!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宁昭昭迅速又找准她背后大穴连补几针! 307.第307章 被人所救 这是颜清沅整治宁昭昭的把戏。 包括进城奔丧那天,和打她的那一次,他下手是轻的。偶尔床笫之间宁昭昭不听话,被按住了就下了重手了。那时候宁昭昭只觉得背上不知道什么穴位被他用拇指抵住了,就爬不起来了,只能任人宰割…… 她从来没问过那是什么,但是有那么几次,她清晰地记得他的手是怎么沿着她的背脊慢慢向上爬,怎么找到那几个位置,怎么饱含威胁地看着她笑,问她服不服气听不听话…… 所以,她怎么可能忘记那几个位置在哪儿? 其实也没想趁这个机会跑出去,但动手之前还是在屋里找了一把绣针在手里。下午她就把那屋子扒拉遍了,恐怕这本来就是齐川用来养外室的地方。所以有女人居住留下的痕迹。 现在么……看见大家都心急火燎地救火,她当然不会放过眼前这个机会了! 利落地用绣花针放倒了婆子,那些人也没顾着回头看,等偶然有人一回头,哪里还有宁昭昭的影子? “钱婆子!”一大汉惊喊了一声,引得众人都回过头! 这婆子身手是他们之中最好的,本以为让她看守个姑娘家罢了,还是养尊处优的王妃,又怎么会看不住? 谁料人竟就这么跑了! 可恨齐川信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这地方怎么也是危险,不好大喇喇地派人把守,只怕那妇人跑出去就直奔军营去了! “还愣着干什么,她跑不远的,快追啊!” 而此时,宁昭昭跑出去其实也没多少工夫。凛冽地寒风吹在身上刀割似的,她难受得直喘! 她正是往兵营的方向跑去,因为若是跑到其他地方,一样可能被搜到,甚至可能错过了眼前的机会!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搏一搏了! 刚跑上坡地没多远,就听到了身后的人的呼喊声。 “站住!你给我站住!” 宁昭昭一矮身钻进小树林,心想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会站住?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宁昭昭只能朦胧摸索着往前半走半跑,免得一下撞到树上把自己给撞晕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身后那些都是从小习武的人,虽然没有点火把,可是目力在黑暗中也要比她好得多!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往哪里跑,又要跑去哪里!只知道不停地顺着坡度向上! 翻过去,只要翻过去,就…… 下一瞬,她脚下一空! 宁昭昭猛的扎进了湖水里! 我了个擦!这小坡地上竟然还有湖! 刺骨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更可怕的是伸手不见五指,处在未知的水中的恐惧! 可是她自到了这儿就没下过水,下水又最忌惊慌,原来那点狗刨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挣扎了一会儿,她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慢慢放松身体,放松身体…… 她不知道,当她像落水的小狗似的,在水里挣扎,时而冒出个小脑袋来,时而又潜下去的时候,有个人,正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 宁昭昭刚放松了身体想冒出头,突然被人拦腰揽了过去,用力按进了水里! “!!!!” 她想挣扎,可是身边的人臂膀宽阔,双臂似铁箍似的紧紧揽着她,覆在她身上她竟是挣不出来。 宁昭昭大急,呛了好几口水! 直到那人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下一瞬,冰冷的嘴唇覆了上来。 宁昭昭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肺部仿佛要炸掉,连忙紧紧地缠住身边这人,呼吸着那救命的空气! 岸边,几个人影正在徘徊。水面上平静一片,可是刚才他们分明远远听见了落水声…… “说不定是山里的畜生……” 经过几次意外,宁昭昭已经锻炼出了极其强大的心脏,她以最短的时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恢复了一些,她推了推身边的人,往后倾了倾身子,避开他的唇,意思是自己已经不需要了。 那人依然捏着她的鼻子,她鼓着嘴憋气,一边留心听着水面上的人的动静。 最后他们恐错失良机,决定留下一人在此地看守,其他人继续往上山的方向追。 听着那匆匆离开的脚步,宁昭昭大喜! 正想上去把那个傻蛋撂倒,突然身边的人又凑了过来,一下,咬住了她的唇! “!!!” 然后一条灵活的,陌生的舌头伸了进来,宁昭昭吓得咕噜咕噜冒了好几个气泡,只觉得腰身上被人捏住用力往他身上靠! 他极其凶狠地吻着她,连咬带吮,舌尖的刺痛带出血丝,可惜在这黑暗的冰湖中她看不分明。 宁昭昭水性不好,被人按在水下双手双脚也绵软不堪,最后已经只能任人宰割。 那人大约是个疯子吧,哪怕她已经无力挣扎绵软了下来,他也没有放松力道。那绵长的吻已经让她窒息,让她陷入了晕眩,连自己如今是死是活也不知…… 终于,他一把抱着她出了水。 巨大的水声立刻引来了在岸边留守的那人的注意。就刚刚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捡了枯木,搓了火,燃起了一个小火堆。 如今放眼望去,只见水中猛地钻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肩上还负着个小人,出了水面以后就慢慢朝岸上走来。 火光照着他古铜色,伤痕交错的魁梧身影,一头黑发如海藻般散在他的背脊上,凛冽的寒气似乎带着杀意,他幽黑的瞳仁仿佛是一只在暗夜狩猎的豹子。 视线落到他肩上。那是瘦削的小姑娘,倒挂在他宽厚的肩头,显得格外娇小。 脚上的绣鞋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垂着光秃秃的小脚丫子,随着那男人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你,你是什么人?快放下她!” 这就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下一瞬,血腥染红了湖面。 宁昭昭已经陷入了昏迷。 一则是因为在水里被吻得窒息,再则又冷又怕又累,刚才还在树上撞了好几下,不昏迷也不大可能。 迷迷糊糊的她的意志倒还算顽强,那人扛着她往山下走,和自己的人汇合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轻轻拽自己的头发。 他的动作顿了顿,终于不像刚才那样扛着她了,把她从肩上松了下来,小心搂进怀里。 “一共追兵也不过十几人,都处理干净了。刚刚那边有个民宅起火,估计是从那边逃出来的。”属下之一道。 另一人就忍不住笑道:“是啊,看来琢磨着这地儿就在那逆贼眼皮子底下反而安全的,不止是我们呢。” “不过这一把大火烧了,迟早引来军营的注意,咱们还是得转移了。” 那人低头,注视着怀里的人苍白的脸和几乎没有血色的唇,半晌,道:“薛时你带人走远些扎营。我们分开走。” “可……” “去。” 说完这句话,他挟着宁昭昭上了马。 昏睡中,宁昭昭被颠得还吐了好几口水。 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的温暖让她慢慢又有了知觉,只是眼皮仿佛有千斤重那般,无论如何睁不开。 她感觉有人在给她擦头发,粗手粗脚的,扯痛了她好几次。 身体滑腻,蜷在温暖的什么地方,十分舒服。 不知道第几次被扯痛的时候,她低低地嘤咛了一声,似梦非梦,道:“阿沅,轻些……” 对方的动作一顿,然后又仿佛若无其事那般开始。 过了一会儿她又迷迷糊糊地道:“阿沅,要喝水。” “……” 凑过去一看,她分明还睡着,脸上被火烤得潮红。 很快,清凉的水送到了她嘴边。 她闭着眼喝了,连喝了四五杯,一遍遍闭着眼睛催促“阿沅”去倒。显然也是十分习惯。 要是他迟疑了一会儿,她等了半天没等到,秀气的鼻子动来动去,过了一会儿就开始嘤嘤嘤地发脾气。虽然不能大嚷大闹,可是她皱着眉头发出一点点声音的样子,还是让他知道她是很生气的。 “……原来你们在一起,是这样的么?”终于折腾完了,他抚摸着她丝滑的脸,低笑。 宁昭昭动了动鼻子,踏实睡下了。 他又道:“怎么就这么大胆呢,大晚上的也敢跑出来……原来你是这么大胆的一个人么,我以为你只是性子烈罢了。” 宁昭昭自不可能回应他,似乎嫌他吵,把脸埋进被子里,又睡舒服了。 他失笑,把她的脸捞出来避免捂着了,坐在炕沿,抚摸着她如绢的长发,却陷入了深思。 起火的地方他派人去查过了,原来是西北柯郡王的人。难道三藩和忠王的盟约破裂了,所以西北世孙才掳了忠王妃? 但不管怎么样,她是无辜的。战争,权力,这些事,理应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现在就像是最香的一块饼,最重要的砝码…… 若是让皇城里那位知道她在这儿,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夺。 “嗯……”宁昭昭又翻了个身,呼吸有些重要。 那动静吵醒了正在沉思的人。 他看她脸色不对,伸手去碰了碰,顿时触手滚烫! 308.第308章 温柔敌手 宁昭昭烧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她都迷迷糊糊昏迷不醒,靠人把她扶起来,灌药灌点粥。 有时候做着梦,难受了就不停叫颜清沅的名字。 可以说除了生孩子那会儿,她就没有受过这种罪。 直到三天后退了烧,她睁开眼,然后全然陌生的环境映入眼帘。 这里是一个简陋小屋子,底下烧着炕。有个人坐在她身边,似乎正沉吟些什么。 她看清楚那人的侧脸,顿时一惊,坐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慢慢回过头,极其阳刚的面容,深邃的眼,都是她熟悉的。陌生的是,那张脸上的飞扬和神采如今似乎已被掏空了大半。余下的,是愈发幽深的眸子里,那一抹让人触目惊心的麻木和漠然。 庆王。 “你醒了。”他淡道。 宁昭昭大梦方醒,使劲想了想才想起来自己是被齐川给劫了……然后呢?她怎么就落入了庆王手中?! “这,这里是京城?” “不是,还在燕明。”他看她受惊的样子,不禁莞尔。 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甚至已经很久没有用正常的腔调和人说过话。以至于,他的表情变得非常僵硬,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平板,漠然。 几日前最后一次出城迎战后,他奉母命趁乱逃了出来,拿着宋氏的令牌去寻泰明使薛将军借兵。那是宋氏最后的筹码了。 兵借到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返回。 那天晚上,他只觉得心中郁燥几欲癫狂。在黑暗中遥遥望着那座如囚牢那般的京城,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呼吸都不顺畅。 最终他掉头往山下走,扎入那冰冷的湖水中,想让自己冷静一些。 然后,她像个冒失的孩子那般从林中跑出来,更是以一种极蠢的姿势落入水中。 黑暗中,他却把她的轮廓看得分明,耳边听着的,是风声夹杂着她的粗重的呼吸。她落入水中,仿佛是可怜的小鹿落入了他的陷阱。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她是山中的精怪……幻化做她的样子,想要来迷惑他。 本以为,至死都不会相见了。谁知啊,苍天总算眷顾她。 “你别怕,我不会带你回京城,更不会把你交给她。”他淡淡道。 宁昭昭狐疑:“你会那么好心?” “嗯”,他望着她,突然笑了笑,道,“我希望你也听话些。我们安安生生地……走完这一段。” 这一段什么? 宁昭昭想问。 可是他的大手已经探了过来,贴住了她的额头。她一个激灵。 “退烧了。”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想往外走。 宁昭昭哪儿能让他走啊,连忙道:“你去哪儿,去干什么?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京城,到底……” 庆王终究是撇下了她出了门。但是他回来的很快,大手上稳稳地端着一个小碗。 “喝粥。”他垂下眼睛,道。 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宁昭昭才发现他的睫毛其实很长,长得似乎能把他眼中的情绪,全都掩盖。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是自己拿起勺子,就着他的手喝了。 他又笑了。 “京城还未破。忠王和她还在僵持。她有了援军,估计还能撑上一阵子。就算不能,以她的性子,也不会鱼死网破。”似乎是知道她想听,所以他慢慢地开始说。 宁昭昭没插话,低头喝粥,一小口一小口,但是耳朵却竖着听。 “西南营倒乱了一乱。我送信回京,她让我就近呆着查看。所以,她暂时不会来找我们的。” 闻言,宁昭昭终于有些惊诧地看了他一眼。 庆王眸中甚至是有些温和的。 “你到底……做什么打算?”宁昭昭忍不住问。 “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呢。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罢了”,他苦笑,“我不像她,还天真地以为能有什么办法。京城迟早是要破的。而我,迟早有一天是要死的。” 宁昭昭道:“我知道你和她不一样,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手导演的。你不如……把我送回去。我想办法,让你脱身。” 庆王看了她半天,笑道:“你不想我死啊?” 宁昭昭呆了呆,没想好说辞。 他低笑,道:“你何尝在意我的生死呢?喝粥吧。” 宁昭昭其实想否认。她其实并不愿意看到他死。尤其是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里里外外,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这哪里还是年少立功,当年京城那个鲜衣怒马的庆王? 只是……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当初何尝想过他呢?人各有命,她管不过来。 “我会送你回去的,但是,你得陪我走完这一段。”他低声道。 宁昭昭有些糊涂,实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但他不会把她交给京城就好了。何况她现在身体还虚弱,也跑不了吧。 宁昭昭低头又开始喝粥,喝一口抬头又看看他,道:“西南营,怎么了?” “内乱”,他倒是很干脆,“忠王派兵劫了刚刚赶到的西北营,也就是荣王大军,活捉了荣王。营中雅王暴乱,但是被端王压制。谈了一宿,他们交出了兵权。” 这是非常不理智的做法。京城未平,三藩又多是亲兵,不是交出了兵权就可以的。他只能死死控制住雅荣二王,才能让三藩亲兵有所顾忌。 “他知道是柯郡王劫了你。我大哥齐闵给他报了信。” 齐闵…… 还好,当初的布局没有白费。 只是,颜清沅的表现,说明他已经完全把注意力放在了西北营身上,根本不能想到她在这儿…… “喝粥呢。”庆王低声道。 宁昭昭又低头喝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忠王手里扣着雅王和荣王,齐川又已经把你丢了。现在齐川也只能虚张声势,假装你还在他手上,和忠王对峙。忠王短时间内,是找不过来的。”他低声道。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回去?”宁昭昭问了一句。 庆王低笑,道:“我回去干什么?你在这儿呢。” 似白非白的一句话。 也许是说,他得在这儿看守住了她这个小俘虏,当成宋氏最后的筹码吧。 宁昭昭看了一眼他单薄衣裳裹着也隐约可见形状的结实胸肌,顿时蔫了。这次哪里像上次那么逃走啊? 接下来的几天,她就跟庆王耗着了。 冷眼旁观了几日,平心而论,庆王是个人才。他吩咐底下的人从来不避讳她,说出来的话都是条理分明,而且他很聪明,布局缜密。虽然城府不能和颜清沅比,但是比大皇子齐闵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却原来,他也是个身负惊世之才的天之骄子,没想到却被他那个丧心病狂的母亲给糟蹋成了这副样子。 晚上呢,他就在宁昭昭床边打地铺。他睡觉很安静,几乎连翻身也不曾,呼吸更是无声无息。 宁昭昭头半个晚上还有些紧张,后来就放松了。 白天他亲自照顾她,不假他人之手。难免笨手笨脚,可是扯痛了她的头发或者擦痛了她的脸,他看她恼了,反而笑。 闲暇的时候,他跟她说话。 不说他晦暗的人生,不说他的压抑他的不开心,专门说当年他在边关是多么的恣意潇洒。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说到当初痛快狩猎杀敌时,他甚至会大笑。宁昭昭对这些事一向感兴趣,听得入迷,不停地问他那一带的民俗什么的。庆王总是非常耐心地解答。 “有机会,我要去看看的……”她一脸神往地道。 庆王看着她,笑道:“你有机会的。” 而他已经没有了。 “那里有你喜欢的姑娘吗?”她又问。 “那里没有。京城有”,他看她色变,忍俊不禁,道,“她叫秀儿。” 宁昭昭顿时非常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怎么有点自作多情。 她轻咳了一声,道:“是么?从前没有听说过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庆王低笑,再看向她的时候,就有些温柔腼腆,低声道:“她啊,她是个极温柔的姑娘……胆子也很小,我不叫她她都不敢出房门的。但是听说,小时候养在家里的时候,是个不吃亏的脾气……” 宁昭昭兴致勃勃地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庆王沉吟了半晌,道:“就那么认识的。她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娘是谁……一见面,她仰慕我,我喜欢她,我就把她带回府了。” 宁昭昭忍不住笑,道:“你骗人,你不是说她很胆小吗?” “那是到了王府才胆小的。原不会的。” “罗娜……”想到这个泼妇,宁昭昭不禁有些担心那个可怜的姑娘了。 “她死了。”庆王淡道。 “嗯?”宁昭昭没有反应过来,“你说谁死了,罗娜还是秀儿?” “罗娜,死的是罗娜”,他回过头,望着她,轻声道,“而我心爱的人,不会死。哪怕我死了,她也不会死。” “她叫……秀儿是吗?”宁昭昭被他的眼神惊了一惊,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酸楚。 若城破,那姑娘没有活路。就算城不破,在宋氏的淫威下,她能活多久? “嗯,她叫秀儿。”他漫漫答,却别开了脸不看她。 309.第309章 不恨 几天后,宁昭昭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也开始频繁下地走动。 庆王看出她眸中有些焦虑之色,知道她在这个地方恐怕再呆不住,不由得苦笑。 京城已经收到消息……知道宁昭昭在他这儿。 这天傍晚,他把宁昭昭带出了门。 虽然没走远,只是在院子里。可是那天晚上月亮极圆极亮,银辉皓洁,笼罩着静谧的夜晚。 天气似乎回暖了些,宁昭昭刚出了门也不觉得冷得受不了。 她在小院子里走了几步,不安地回头看了看。 此地竟只有两个侍兵,再不见其他人了。 庆王似乎看出她不安心,道:“走走也好,我把人都调开了。” 宁昭昭有心问他想干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庆王怪怪的。性格和原来变了许多,连神情什么的也都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影子。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月亮,想着颜清沅现在在干什么。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抚上她的脸。 宁昭昭吓了一跳,连忙退开了好几步。 “你想干什么?” 月色下,庆王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隐隐有一种什么情绪在流动。 “宁昭昭”,他低声道,“若是我不曾回京,若你我在边关相遇……你会不会,不那么讨厌我?” 宁昭昭顿时头皮发麻,又后退了一步,道:“我何时讨厌你了,你说这个干什么?” 庆王笑,可是那笑意却没有进入他的眼睛:“你骗人呢。你从前看我的时候,就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 “我……”宁昭昭木了一会儿,然后恼羞成怒,道,“那是你多心,我根本没有。” 庆王只是笑,就这么负手站着,不再靠近了。 “你别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这一切,都快结束了。” 宁昭昭愣愣地看着他。 “回去睡吧。”他低声道。 宁昭昭转了个身往里走,见他还站在原地,心里安心了一些。 她的心跳得很快,有那么一瞬间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唯一能肯定的是她不喜欢他,从来没有半分心动。可是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心痛和可惜。 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可是又想起那天晚上他在水下用力吻她,用力执着甚至疯狂。她多想一会儿又觉得这只是当时他冲动了,毕竟他说起他的“秀儿”,眼神眷恋温柔。百炼钢绕指柔,那种眼神让她也心动,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当晚浑浑噩噩地睡下,庆王没有回来打地铺,不知去向。 而此时,京城城门被打破。 在那巨大的功勋面前,人人都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上内斗?无奈宋氏留了后手,京城破了,进了城竟然还是厮杀不下。 但是结局已经注定,宋氏不过是负隅顽抗,胜败只在旦夕之间。 隔天一早宁昭昭被庆王拉了起来。 那时候她还在睡。做俘虏不就是这样,每天没事干,吃吃睡睡。 被拉出来的时候她身上甚至还穿着亵衣,昨晚他不在她难得好睡,此时被拖出来,顿时打了个滚,连忙又钻了回去。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他还是看得分明,不知怎地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丫头倒还真是个不肯委屈自己的,稍有机会就要让自己舒服些。 “把衣服穿上,快。” 庆王把衣服抛给她让她穿,就出去了。 此时宁昭昭万分后悔昨晚为什么要脱衣服睡觉。只是庆王一向君子,从来不动手动脚,他人不在她也不防。再则身上那件中衣穿了好几天了没的换,憋闷得难受,她实在忍不住就脱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衣服。可庆王看起来很急,却还是让她吃了早饭。 隐约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她边喝粥边看他。 庆王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他气定神闲,可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殿下……”旁边的侍卫终于忍不住道,“娘娘还等着。” 宁昭昭心里一个咯噔。 娘娘……他是终于要把她交给宋氏了吗?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虽然他说了他不会,可到底是敌我。 宁昭昭低下头扒粥。 庆王挥了挥手让那人退下,看着宁昭昭道:“慢些,不急。” 宁昭昭实在奇怪极了,抬头看着他。 庆王只是道:“细嚼慢咽,你吃得饱饱的。” 宁昭昭顿时无语,忍不住嘲讽了一声,道:“难道这是断头饭,你让我吃饱了好上路。” 闻言庆王却笑了,好像觉得颇有趣。 宁昭昭无论如何吃不下饭了。 她放下碗筷,庆王就把她带出了门。 之前偏安的小院,此时站满了人,见着庆王带着宁昭昭出来,众人行礼。庆王都像没看见似的,拉着宁昭昭的手就出了院。 他要拉她上马,跟她共骑,宁昭昭心里很有些抵触,他拉了她几下,反而被她挠伤了手背。 庆王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的伤,倒是笑了笑。下一瞬,他一把把她抱了起来,硬带上马。 宁昭昭气得要命,心也跳得很快。但是被他紧紧搂在怀中,背后贴着他火热的胸膛,感觉他的心跳似乎也很快。 庆王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她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微微蜷了蜷身子。 “对付齐川的气势哪儿去了?”他忍不住笑道。 宁昭昭的睫毛颤了颤,低声道:“齐川和你娘怎么会一样。他再怎么样不会动我。可是你娘,她大约恨极了我。你说说,她会怎么折磨我?” 庆王眸中一黯。 半晌,他道:“你恨我吗?” “有什么可恨?”她冷笑。 “昭昭。” 宁昭昭紧紧抓住手中的缰绳,心不在焉,也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直到一句奇怪的话钻入耳中。 “……我是喜欢你的。哪怕最痛最苦的时候,想想你我也没有那么难受。我对不起秀儿,我看她长得像你,所以掳了她。”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炸开! 庆王已经打马呼喝,带着侍卫疾奔而去。 宁昭昭半晌回不过神,抓着他结实的胳膊,感觉他的胸膛微微压下来,抬头就看到他因为紧紧咬牙而显得紧绷的下颚曲线。 他几乎是放纵得策马,在宁昭昭看不到的地方,他把身后的人甩得越来越远。 “殿下!殿下!” 身后的侍卫策马急追,一个个在心里骂娘,这位殿下最近一直很配合,太后也越来越信任他,可他倒是突然失心疯了不曾? 论骑术论马匹,他们都不能跟庆王比。哪怕庆王带着一个人,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他们甩开! 等匆匆追了一路,却只看到他的马留在原地,那两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 此时宁昭昭被庆王拉着拔足狂奔,心口仿佛要裂开那般,有几分不可置信。 看这个方向……他要送她回西南营? 无奈她到底人小,跟魁梧的庆王不能比,被他拖着走几次差点摔倒。 “庆王……庆王!” 终于,宁昭昭还是踉跄了一下,狠狠往前摔去。庆王一伸臂捞住了她。 她瘫在他怀里,心如擂鼓。 “你……从来没想过害我?”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不可置信问。 庆王低头抚了抚她的脸颊,眼中幽深。 “你……你走吧。离得远远的,把我放在这儿,我自己会回去!”宁昭昭用力推了他一下! 就算他把她送回去他也是死路一条! 她转身要走,被庆王拉住。 回过头甚至还看到他在笑。 “宁昭昭,你不想我死?” “滚!快滚!”她用力想要挣开他的手。 “我能滚到哪儿去?” 他轻轻一带把她带回来,用力抱住:“别动,就一会儿……” 宁昭昭僵了僵,到底是没挣开。虽只有一片义气,也不是可怜他,可她就是……挣不开。 “你走吧。我自己能回去。”她低声道。 庆王松开了她,拉住了她的手,道:“只这一回,让我送你。” “可是你……” “你放心”,他低声道,“有人给我收尸。” 她太天真了,宋氏其实不是那么放心自己的儿子。她怎么可能跑得回去呢? 被乱箭射死在路上,也是可能的。 他带她走小路,一路跋涉。可是这条路曲折太多,运气好还能避过去。运气不好…… 他们显然是运气不好的。 午间,他们不知道翻过第几座小坡的时候,就看到眼前铁蹄飒飒。 庆王立刻把她拉了回来,借着地域坡度掩饰。 宁昭昭的心跳得很快。她跑了半天,头发早就散了,也脱了力。 “是什么人?” “我娘的人。”庆王看了一眼,淡道。 “你……” 宁昭昭惊恐地发现他们已经越靠越近,显然是已经发现了他们! 再抬头看一眼,更是吓了一大跳!那些人竟然已经搭箭上弦! “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娘不会捉你,也不打算用和忠王谈什么了。她自己也知道败局已定。”庆王淡道。 宁昭昭愣了愣。 庆王似乎觉得她这样子很喜感,便笑了笑,道:“她只是,要你陪葬。” 宁昭昭:“!!!” 庆王看了她一眼,突然一把把她抱过来,笑道:“刚才咱们来的路还记得吗?” 宁昭昭哪里还说得出话,耳边已经传来铁骑逼近的声音! 310.第310章 误杀 庆王好像没有听见身后的动静。 他只是抱着怀里的人,耐心地把路线又跟她讲了一遍。 最后指着眼前的一小路,道:“你个儿小,从那边爬出去,知道吗?” 宁昭昭浑浑噩噩地看着他。 庆王的大手落在她腿上,按住她发抖的腿:“我知道你很累。可我不能再带着你了。你自己争气。” 我心爱的人,不会死。哪怕我死了,她也不会。 宁昭昭颤声道:“那,那你呢?” “我啊……”他笑道,“你就别管了。” 下一瞬,他突然把她用力推了出去! 我了个大擦! 宁昭昭一站出去还没站稳就被人看见了。 “是宁氏,放箭!” 那一切发生得太快,宁昭昭眼睁睁地看着密密麻麻的箭朝自己纷涌而来,双腿像灌了铅一样竟是避不开! 直到有人用力把她拽了下来! 宁昭昭摔倒在地上,顾不得疼,回过头,一个人沉沉落在她身边。 “殿下!” 远处有人几乎撕心裂肺地嘶吼。 宁昭昭瞪大眼睛看着身中数箭的庆王,反应过来他刚才把她推出去做饵,最后一瞬间却把她拉回来然后自己迎了上去!一时之间只觉得心肺俱寒! 他还没有断气,微微侧过脸看着她,动了动唇。 宁昭昭用力捂住唇,无声痛哭。 他想抬手给她擦去眼泪,可无奈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温柔而腼腆地看着她。 “昭昭……别傻,快跑。” 宁昭昭迈不开腿。 他的眼睛开始看着那条他刚刚指给她,几乎是费尽了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嘶吼:“走!” 宁昭昭含泪又看了他一眼,终是顺着那条小路爬走了。 庆王带她走这条路是做了准备的。在最容易被堵截的地方,果然就被堵了。可是这条路却也放了一线生机。 宁昭昭很快爬入密林,不见踪影。 直到她的背影再也看不见,庆王松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有一群人围了上来,似乎手忙脚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摇晃着他,呼喊着他的封号。 可是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那一切已经与他无关了。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仿佛又看到那一晚,她像个林中的精怪,黑暗中模糊又清晰的轮廓,慢慢走向他。 然后他生命的最后一段,她陪他走完,安然如梦。 …… 此时宁昭昭只觉得手脚发凉,几乎是没命的拔足狂奔。 庆王跟她说的路线她已经死死记在了脑海里,想忘也忘不了。 她的生机是庆王拿命换来,哪怕她此刻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得要裂开,也不能停下来。 跑得浑身大汗,浑浑噩噩,她突然撞进一个人怀里。 一抬起头,见宋顾谨满脸焦急地看着她:“庆王呢?” 宁昭昭听到这个名字,再忍不住,失声痛哭:“他死了!” 宋顾谨身后还跟着几个公孙氏族人,此时听了这个消息都是一愣。 “怪我们来迟了……”宋顾谨低声道,“您莫太过伤心,这也是他求仁得仁的结果。” 庆王早早给宋顾谨写了信,让他上京。 他上京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给庆王收尸。 庆王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征战沙场,铮铮男儿,本是盖世英雄。可是心若软弱,铁甲又岂能护? 他终归还是无法抛下自己的生母远走。 除了死,他还能怎么样? 宋顾谨本以为总有机会可以救下他。可是没想到他竟一语成谶,自己果然只能赶来给他收尸。 “殿下莫哭了,我先送你回去。”宋顾谨轻轻抚了抚她的肩膀。 身后公孙氏一族人插嘴道:“忠王已经要疯了。遍寻您不见,您再不回去,只怕他要大开杀戒了。” 宁昭昭回过神,愣愣地看向他。 …… 京城已破,宋氏带人固守皇宫,皇城哀鸿遍野,却依然一阵混战。 成功唾手可得,颜清沅却俨然已经疯魔。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和荣王周旋,弄了半天那人却根本不在他们手上! 既然敢这么做,那他们自然就要承受他最疯狂的报复! 荣雅二王眼睁睁地看着颜清沅不顾一切地发动内战,利落围营,几乎是倾尽全力屠杀西北和东南军。 京城他不管,端王也劝不住! 终于他的耐心要告罄,心中的魔性叫嚣,找不到昭昭,他要拿荣雅二王祭旗! 齐川已经出逃没有捉住,荣王始终不肯吐口自己的孙子去了哪里。 此时要被抓住祭旗,兰芝却先疯了,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喊道:“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我告诉你齐川去了哪里!” 这位俊美刚毅的年轻王者,此时看在她眼中,简直如同地狱来的修罗。 怎么会有人……这样疯狂? 荣王双手被缚,状如老狗,可闻言还是用力踹了她一脚,愤道:“贱人!” 兰芝哪里还管他?她上京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是为了得到巅峰的权力,可不是来陪这两个糟老头子送死啊! 她只是殷切地看着颜清沅,希望他大发慈悲饶她一命。 “黄泉孤冷。可是你放心,他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们。”最终,他冷漠地道。 兰芝和两王要被拖下去,惊恐已极,哭喊道:“你不能杀我们!不能杀我们!若是我们死了,西北东南哪怕剩下残兵,也会拼死复仇!难道你为了一个女人,就要眼睁睁地看着皇城万劫不复,尸横遍野吗!” 颜清沅冷漠地看着她,丝毫不为所动。 萧佐就在他身边,有心想劝,可又不敢。 为什么要带走王妃? 他们以为那是他的软肋,拿捏住了就能控制他?可是,没有了王妃,他就会变成放出笼的猛兽! 现在谁还拦得住他?哪怕要背上万古骂名,他也不在乎吧! 最终荣雅二王并一个兰芝,被捆上断头台。 瘆人的号角声响起,刽子手已经磨亮了钢刀。 兰芝犹不死心,大喊道:“纵是你杀了我们!她也不会回来了!” 颜清沅只是冷冷地看着,道:“我杀你如同杀一蝼蚁,何须理由?” 雅王垂头丧气,似乎还没有从颜清沅突然变了一个人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倒是荣王骨头硬,啐了一声,冷笑道:“好小子,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要杀便杀。你说黄泉孤冷,老子等着你来做伴!” 颜清沅抬起手,然后,往下一挥! 眼看就要动刑罚,突然有个如洪钟的声音传来:“慢着!” 若是换了别人,那砍刀已经斩下。可偏偏来的,是端王。 他匆匆而来,兰芝松了一口气,仿佛看到一线生机。 “好小子,小外孙不见了,本王也忧心似焚。可你斩了这二人,皇位你还想不想要?还要死多少人,你才甘心?!” 颜清沅看着他,道:“皇位不要也罢。便是用西北东南陪葬,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端王倒抽一口冷气,道:“胡说什么,什么陪葬?本王的小外孙这样机敏,必定吉人自有天相。倒是你,不发疯了成吗?把人放了!” 颜清沅不理,依然准备动刑。 兰芝绝望地闭上了眼。 这时候,突然有人高声道:“殿下!殿下!”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却见是墨珠,跑得状如疯魔,脸色兴奋得潮红! “殿下!我主子回来了!殿下!我主子回来了!” 顿时一片哗然。 颜清沅冷酷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却僵在原地,半晌不能动弹。 端王大喜过望,连忙越过他,道:“是本王的小外孙?人在哪儿呢!” 此时宁昭昭却还是在营门口跟宋顾谨道别。 “已将您安全送到,我还需去给庆王收尸。” 宁昭昭浑浑噩噩,道:“收尸……怎么收?” “偷也会偷回来了。我会带他回边关。” 宋顾谨温和地看了她一眼,终是低声道:“您不必自责,他的死也不完全是为了您。只是……希望您以后,有空的时候,能偶尔想想他。” 宁昭昭苦笑。 宋顾谨说完这话,就和公孙氏的人一起离开了。 她还在发呆呢,突然听到有人的声音打雷似的响起:“小外孙!本王的小外孙!” 宁昭昭一个激灵,顿时热泪盈眶:“外祖!” 她蓬头垢后,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脸色苍白得像个鬼。 端王看得心酸又心疼,道:“小外孙,你快过来,给外祖看看!” 宁昭昭几乎是飞奔,奔入他怀里,哽咽道:“外祖,我回来了。” 端王也顾不得避六亲的规矩,摸了摸她嶙峋的肩膀,禁不住也要老泪纵横:“这群……天杀的混蛋!” 宁昭昭连忙擦了擦眼泪,从他怀里直起身子,哑声道:“外祖,阿沅呢?他……” 闻言端王眸中一黯,道:“他啊,他就跟疯了似的。养了他那么多年,我还真是第一次知道,他竟然……” 不过好在人总算是回来了。他看着小外孙有些浮肿的苍白小脸,叹道:“你去看看他吧。能劝,就劝住他。荣王和雅王,暂时杀不得。” 宁昭昭愣了愣。 她刚才一路走来,只觉得战场尸横遍野,似乎比她离开的时候,还要惨烈不下百倍! 颜清沅他…… “他说,皇位不要也罢呢。”端王有些生气地跟她抱怨。 311.第311章 重逢 最终荣王和雅王被放了下来。毕竟颜清沅要是有一点理智,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引起骚动。 但是颜清沅依然非常不爽,当着所有人的面吩咐把那三人拖下来当众抽了三十鞭。 荣王还好,也是峥嵘沙场一生的人,年纪虽然大了,可是骨头硬。雅王就是个白面包子,被打得那叫一个哭爹喊娘。兰芝虽是女流,但也未幸免,只是未解她的衣裳。几鞭子下去就已经皮开肉绽。 宁昭昭匆匆赶到,看到眼前的情景吃了一惊。 下一瞬,冰冷的大手遮住了她的眼。 她一怔,只觉得那些哭喊和血腥有一瞬间都远去了。 “阿沅……” “跟我回去。”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然后,他几乎是用拖的,拖着她回了营房。 端王赶到,看着他们的背影叹息。 场内酷刑,不过三十鞭,对受刑的人来说宛同人间炼狱,可对于旁人来说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打完了。 端王上前,拍了拍荣王的肩:“老伙计啊。” 荣王啐了一口鲜血,极度的痛苦让他面目狰狞如恶鬼:“你别得意,迟早有天轮到你!” 齐川带回来的消息,说颜清沅并不打算放过端王。他原是不信的。可看了颜清沅那种惨无人道的铁血做派,他会有什么做不出来? 说是他儿女情长,荣王都不信。那女人大约只是他发作的借口吧!他手里有兵力,竟然就能把西北军和东南军给轻松打趴下! 可笑的端王还帮着他…… 荣王看着端王,阴测测地笑,道:“看着你这般,我也不觉得我有多惨!” 来日他定要瞪大眼睛看着端王自食恶果! 端王忍不住就吹胡子瞪眼,道:“你还真是顽固不化!” …… 宁昭昭被颜清沅拽进了营帐,她一抬头看到他有些憔悴的面容,竟是怔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颜清沅冰冷的手抚上她的脸,听着她细细地吸气的声音,突然又扯开她的衣领。 宁昭昭惊呼了一声。 然而颜清沅终于看清楚她身上的那个小牙印,他猛地把她抱进怀里。 “……阿沅。” 他的头垂在她脖颈之间,片刻后竟有些温热潮湿。 宁昭昭大惊,想挣却又挣不开。 他几乎是有些压抑地嘶吼:“你回来了,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宁昭昭心痛莫名,轻声道:“我回来了,我怎么能不回来?”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你!从齐闵送了信下山,我咬碎了牙跟他们周旋!我被他们哄得团团转,我把京城掀过来找你!昭昭你再不回来,我大约也疯了!” 想到外面尸横遍野,宁昭昭一时之间哑然。 半晌,她哑声道:“若是我回不来……你杀那么多,又有什么用。给我陪葬吗?” 他猛的把她从怀里拎起来,直视她的双眼,非常认真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你真的没了,我自己给你陪葬。” 下一瞬宁昭昭捧住他的脸吻了上去。 他的唇冰冷,她努力地温暖他依着他。 怎么会怪他啊……他就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 亲了他一会儿他突然把她举高,强迫自己离开她,仔仔细细地看她的脸。 “昭昭。”他哑声道。 “嗯。” “昭昭。” 她心疼地抚摸他的脸,低声道:“我是你的棒槌。” 颜清沅把她放在军床上,俯身半跪在她面前。她吓了一跳,他却温柔地捧起她的小脚。 那只玲珑细足,生生冻得红肿,上面还有不少伤口,裂开的血肉仿佛裂到了他心里。 “不疼的。”她低声安慰他。 颜清沅却非常想哭。 他站起来吩咐人打了热水来给她洗脚上药。帐子里的气氛终于平和了下来。 宁昭昭慢慢地给他讲都发生了什么事。 齐川是叛徒,兰芝报的信。这些他都知道了。 然后她出逃,半路被庆王救走。后来高烧不止,起不得身。庆王带她逃出生天,可是最终…… 颜清沅垂眸听着。她说得轻描淡写又惊心动魄。 半晌他哑声道:“我太自大了,以为能保护好你。” 宁昭昭摇摇头,支起身子搂住他的肩。 “现在是战期,难免会有意外。你不要自责,我心疼的。” 颜清沅半眯着眼,靠在她身上。 等他把脏兮兮又到处受伤的小人收拾好了放进被窝,端王就找了过来。 “外祖……” 宁昭昭掀开被子想下地。 端王道:“你躺好,不避讳的。” 颜清沅又给她把被子盖好。 “如今你总该集中兵力攻打京城了?”端王看了宁昭昭一眼,道。 颜清沅垂着眸,“嗯”了一声,又道:“给外祖添麻烦了。” 顿时端王啼笑皆非。当初他面目狰狞像恶鬼一样挥兵内战,浴血厮杀,端王是没有办法才派兵援他,总得先把场面稳住。 那时候他觉得颜清沅已经失去控制,结果现在他一下又变了个人,竟说“给外祖添麻烦了”? 他知道小外孙的回归,总算是给这小子带回了人性,连忙趁机道:“西北东南二部你怎么打算?” 现在雅王荣王被他死死压着,可是他们的根基毕竟在边界,反弹起来后患无穷。 “打”,颜清沅认真地道,“一个一个打下来。” 端王噎了一下。知道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可还是觉得恼怒,指着他道:“你,你太荒唐!太荒唐!” 颜清沅垂着脑袋让他骂。 宁昭昭连忙道:“外祖父别骂他!” 端王:“……” 颜清沅面上顿时如冰雪消融,对她柔柔一笑。 端王顿时头痛,道:“谁帮你打!” 颜清沅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外祖父。” 顿时端王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但端王也明白自己已经上了贼船,还是忍下了这口气,道:“就算要打,那两个老的,你打算……” “不杀,留着吧,扣在手上为质,他们投鼠忌器。外祖不如带着帛国兵马先回去,我自留下,把京城拿下来。” 端王十分不放心这小子。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很清醒很理智。可是…… 颜清沅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了宁昭昭一眼,非常温柔地道:“昭昭在呢。她会管着我的。” 宁昭昭:“……” 端王长叹,道:“也罢,我带着西南军和帛国兵马先回去就是了。不过京城已经被玷污,你……” “我是打算迁都的。”颜清沅道。 听他这口气,端王就知道他是早有打算了。 虽然不是他全程操作,但终究,那座百年皇城,已经毁了。纵然重建,也荣耀不在。 端王又问:“大齐宗室,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大齐宗室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三万暗卫更是死了大半。 颜清沅根本不可能把他们看在眼里。端王隐隐觉得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可以牵制颜清沅了。 这么想着他的视线又落在半躺在被子里的小外孙身上,看着她眼巴巴的样子,嘴角就抽了抽。 难道真要把天下安危,系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颜清沅似笑非笑,道:“那些人……听外祖的。外祖说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得,这疯娃娃现在突然开始装二十四孝了。 端王还想说什么。 颜清沅就把他往外赶,一边道:“什么都听外祖的,外祖自己安排就是了。我也三四天没合眼了,外祖行行好,让我睡一会儿……” 端王:“……” 有心想骂他,可他说的都是事实,铁打的人也禁不住这么熬。 最终端王叹了一声,对宁昭昭道:“你看好他。” 宁昭昭一脸莫名其妙。 颜清沅只是笑,把端王赶走了就往她身边凑:“你饿不饿?怪事,这么长时间竟然没叫饿呢。” 宁昭昭点点头,道:“饿。你陪我吃一点,再陪我睡一会儿。” 颜清沅笑着答应了。 上次宁昭昭在军中,颜清沅还有点良心,知道与士兵共苦,连宁昭昭也就给了两个大馒头。 这次就不一样了,精致的小粥小菜摆了一桌子。他把宁昭昭抱到桌边,眼神灼灼。 宁昭昭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道:“我伺候不了你。浑身像拆过一样。” “谁想那个了?”他失笑,给她盛了粥,柔声道,“你多吃点。” 说不想是骗人的,可他又不是真就畜生,她都成这样了他还下得去手。 宁昭昭脸红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他的眼神有些可怕,可是他都这么说了,应该没事吧。 “我很想你。”他突然低声道。 宁昭昭顿时就喷了他一脸! 颜清沅:“……” 宁昭昭呛咳了几声,有些尴尬,连忙扯过帕子给他擦。 胡乱擦了几下,颜清沅抓住她的手,有些无奈地道:“吓成这样啊?” 宁昭昭期期艾艾,半天说不出话来。 颜清沅失笑,只得歇了心思,抓住她的手反而给她擦了擦,才道:“不弄你,好好吃饭成吗?你不累,我可累坏了,还等着你吃饱了,一块儿睡一会儿呢。” 宁昭昭嫩脸爆红,心想自己怎么就变得这么…… 那也只能说是颜二调教有方吧,他那个眼神一露骨她就有点危机感。 312.第312章 杀入皇城 当天颜清沅在宁昭昭身边睡下,终于又找回了那种安心,一睁眼已经是半夜。 他爬起来,看见他的小棒槌瞪着眼呢,顿时就乐了,稍稍挪开了身子,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嘶哑性感:“醒了多久?怎么不叫我?” 宁昭昭无奈地道:“你知道你睡得多沉吗,怎么叫也不起来,还说梦话呢。嘶,我半边身子麻了,你给我揉揉。” 他依言把她抱起来,活动她的胳膊,一边道:“我说梦话,说什么了?” “无非……就是你想死我了呗。”她狡黠一笑。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天天都说。” 宁昭昭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怎么忘了,你脸皮好厚的。” 颜清沅笑着亲了她一口。 也许是这场生死重逢来得太过不容易,激越之后,双方都有些小心翼翼。颜清沅做梦的时候似乎还非常不确定,不停地问她在哪儿。 宁昭昭耐着性子跟他喊了半天的,“在这儿”…… 但是她不料的是,这大半夜的,颜清沅竟然打算出兵。 才温存了一会儿,萧佐来叫。 颜清沅振奋了一下,利落地下了地。 “你好好睡。等你醒了,我就带你进京。” 那一刻他倨傲地丢下这句话,然后扬长而去。 宁昭昭失笑,她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大齐开国以来,规模最大的内战,就是在她的酣睡中结束的。 端王已经撤兵,带着帛国大军一路返回西南。剩下的,是颜清沅还未曾完全显山露水的主力。 京城已经破败,他们不再沉迷内斗,而是集中兵力杀入了京城。很快皇宫岌岌可危。 对于京城百姓而言,这场大噩梦,终于可以过去了。 天将明,宋氏援军被全灭。 宋氏端坐在殿内,身边零星几个护卫,和她最亲信的太监。 听到外面的打杀声,宋氏的面容反而平静得诡异,她悠悠道:“听啊,这群人,当真是没有王法啦,在皇宫里,也大肆屠杀。” 身边的太监手捧着匕首,几乎要哭了,道:“娘娘,您就先上路吧,免得被折辱啊!” 宋氏冷笑,道:“哀家纵是在没有出息,也不会自尽的。哀家这一生,大起大落,光杀局就遇到好几个。哪次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敢情她还想着置之死地而后生呢!倒是精神可嘉啊! 太监颤声道:“摄政王殿下的尸首都被人劫走,忠王的人都已经打到了大门口了。忠王之所以没有马上攻进来,听说是因为想要去接王妃,亲眼看着……” 他跪在了地上,道:“娘娘啊,您就上路吧!难道您要亲眼看着忠王妃如何折辱您的吗?” “混账东西,总逼着哀家寻死,你居心何在?” 宋慧心二话不说上前给了他一脚,太监被踹翻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不敢再吭声。 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后道:“你懂什么?果然生来就是奴才命,难成大器!我儿是为她死的,她纵然再恨,又怎么敢手刃哀家?!哀家只要留住这条命,就一定可以东山再起!” 太监终归是不言语了。按照他的想法,宋氏莫不是已经疯了? …… 宁昭昭大清早地被从被窝里挖出来,墨珠突然出现还把她吓了一跳。 顾不得细问她是怎么逃出生天,碧芹也很快出现,按着宁昭昭就是一通梳理,很快给她按照王妃品级大妆。 “竟把朝服也带来了……” “王爷早就准备下了,说是总有一天会带您风风光光回京城的呢。”碧芹笑道。 宁昭昭流亡在外很是吃了些苦头,此时面颊消瘦,但并不减损她的美貌,看着反而比从前更锋丽了几分。 妆容定了,衣服换好。她看着镜子里那个华美雍容的女子,有一瞬间之觉得陌生。 “殿下还是这般美……瞧着就像是从未离开过京城,一直都是那位艳绝京城的忠王妃。”碧芹低声道。 当初不知道多少人在看她的笑话,看她随着夫君狼狈被赶出京城。 可是如今……那些人或是已经化为枯骨,或是在城中汲汲度日,惶惶不安。 宁昭昭笑了笑,倒不是很在意。 出了军营看到凤驾,她也是愣了愣。 “主子说让您乘凤驾过去。”墨珠笑道。 宁昭昭有些无奈,终究是上了车。 这种凤驾是皇家礼仪车,通常用于皇后巡礼,尊贵无比。半开的车身,绘彩凤于车厢,车首有展翼的金凤。双白马拉车,鬃毛俊逸,马身匀称矫健。 她乘坐凤驾经过长街,来到皇城下。 那人罕见的金甲白马,正立在城下。他身后的大齐百年皇城已经残破不堪,他的军队井然有序,甚至人人配着红锦,满面笑容几乎亮杀了初升的日光。 他的面容如此俊美年轻,换下阴沉的乌云,那身金甲使他显得肆意张扬。 宁昭昭凤驾上前,他对着她笑。那笑容里隐隐含着些孩童般的得意,好像在说:昭昭,我把这座城打下来了。 他终是,颠覆了天下。 宁昭昭低头直笑,觉得他得意洋洋的样子特别好玩。 不多时颜清沅便带着宁昭昭进城。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这座进城的残破程度还是让宁昭昭非常吃惊。死尸自然已经清理干净,只是当初繁华热闹的街道已经连个影儿都看不见了。家家破落,户户不堪。 可是城中百姓却夹道相迎,一个个面容上的惊惶似乎还没有散尽,可是却因为迎来了贤名在外的新皇夹道欢呼! “忠王!忠王!”的呼喊声不绝于耳。 颜清沅高踞马上,脊梁挺直,眼角扫到他的小棒槌,竟也是难得的端庄雍容之态,不禁在心里偷偷地笑。 宁昭昭其实很紧张,双手在袖笼里握得死紧。可她还是注意到颜清沅好像微微勾着唇角笑她来着。 颜清沅放慢,跟在她的凤驾身边,众目睽睽之下就微微偏过头,正凑到她身边,对她道:“很慌啊,棒槌?” 宁昭昭有些恼怒地嗔了他一眼! 颜清沅朗声大笑! 最终他带着她到了皇宫。 昔日热闹无比的皇宫此时也是万籁俱静,侍卫什么的早就被清理干净了,不然就已经叛变投诚。 只地上的血迹还有些未干,颜清沅带着宁昭昭长驱直入。身后是铁蹄飒飒,投诚的文官显然十分惊惶,一路跟随,嘴里说着京城皇宫的近况,时不时看一眼颜清沅的脸色,害怕他会突然大怒杀人。 百姓不知,毕竟他没有对百姓下手。可就在前几天,这位人人传颂的“贤王”不但猛攻皇宫,还发动了内斗,眨眼就翻了脸,杀人如麻! “乾火殿和勤政殿原是君上安寝和理政之所,可是已经被宋太……宋氏逆贼一把火了给烧了。元坤殿也……没能幸免。紫宸殿倒还留着。那宋氏逆贼已在里头,等着殿下您的发落。”一边说着,那文官擦擦汗,看了一眼颜清沅的脸色。 可这位年轻的王者似乎心不在焉,偶尔左右看看,或是觑一眼王妃。他突然笑了,倒把人吓了一跳,却原来是王妃频频皱眉。 那位王妃身世惊人,美艳无双,一直荣宠未断。不过这一个皱眉一个笑的,倒确实……没见过。 向来擅长揣测人心的文官也闹不明白颜清沅在想什么了。 这时候,宁昭昭突然开口,问他:“边大人,这皇宫是已经不能住人了。” 那边大人连忙道:“回娘娘的话,确实是不能住人了。不过等殿下和娘娘入主京城,下官必定督促加急整修……” 宁昭昭不满意地道:“这晦气的地方,就算加紧整修又有什么用?连皇上的的勤政殿和寝宫都烧了,就算住进来也不吉利啊。何况这次死了不少人吧。” 她突然指着一个方向,道:“那是什么地方,怎么还在冒烟?” 边大人的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犹豫着该不该实话实说。 一个细微的动作罢了,也引起了颜清沅回了头。 那眼神盯得姓边的一个哆嗦。 他连忙道:“回,回娘娘的话,那本是冷宫……昨,昨日,宋氏逆贼将,将大半宫妃关在了里面,一,一把火,全烧了……” 所以到现在还在冒烟…… 宁昭昭一个激灵,不可置信地道:“她疯了不成?” 难怪颜清沅先前的所作所为,京城百姓却还是夹道相迎。合着他这点程度的血腥,在人家看来,根本就不是小巫见大巫了?在丧心病狂的宋氏跟前儿,他简直就是纯善得不行了! 闻言倒是颜清沅回过头,道:“我好像闻到了死人味儿了。” 宁昭昭猛得抖了抖,有些生气地道:“阿沅!” 颜清沅大笑,看得旁人频频侧目,尤其是那些新的投诚官员,一个个更是不可置信。 宁昭昭哪里管得了他们啊,在凤驾上左看右看。 本来皇宫的空气不知为何就散发着一种污浊感,御花园早就败了,残枝败叶混了血水,更是让人觉得恶心。 被颜清沅那么一说,她似乎还闻到点烟熏火燎的什么味儿,恶心得要命…… 颜清沅一直在看她的表情,看她眉毛抽抽,时不时努努小鼻子,顿时就有一种恶作剧成功的快感。 313.第313章 再见宋氏 终于来到紫宸殿门口,颜清沅把宁昭昭从凤驾上抱了下来。 她一头的首饰琳琅琳琅的,有点不好意思。 知道颜清沅这是在变相宣告他对她的宠爱和所有权,她低下头。 颜清沅突然道:“成亲的时候你都没有这样,册后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个表情?” 宁昭昭轻轻捏了他一下。 他含笑把她放了下来。 宋妃和几个亲信被禁锢在殿内,此时殿门在眼前打开,她抬起头。 宁昭昭跟在颜清沅后面,抬头去看。 出乎意料的,宋氏并没有多狼狈。她整整齐齐地穿着素色宫装,头发依然打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虽然瘦削,可是非常整齐干净。 只不过脱去了凤袍,也没有坐在凤座上,而是坐在旁边左下角末座。 宁昭昭本以为她会破口大骂。 可是她看到颜清沅和宁昭昭,竟然很快站了起来,带着亲信上前。 然后,她手里捧着个匣子,跪下了。 宁昭昭:“……” 她看向颜清沅,却见颜清沅似笑非笑。 “这是玉玺和凤印。”宋氏低声道。 那样子看起来竟然老实极了,完全看不出她之前是多么的丧心病狂。要是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这是个极其老实的妇人呢。 宁昭昭笑道:“我倒不敢接了。” 宋氏非常诚恳地道:“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这是您应得的。” 还是颜清沅让人把东西收好了放在一边,也由宋氏跪着,带着宁昭昭在殿内转了一圈。 京城破败,皇宫已毁,可这紫宸殿反而偏安,上下打理得妥妥当当的。仿佛这还是最正经的大齐太后居所。 宋氏跪着,有些忐忑,半晌,道:“忠王,王妃……” “你本事倒是不小啊,把京城和皇宫都折腾成这样。”颜清沅带着宁昭昭在首座坐下,这才笑道。 宋氏转了个身面对他们跪着,低声道:“是,臣妾知错,是臣妾连累了皇上,和……庆王。” “既然知道错了,那你打算怎么弥补?自尽?还是由我下令将你千刀万剐,以赎清你身上的罪孽?” 宋氏早做了准备,此时还是哆嗦了一下。 颜清沅大笑,道:“原来啊,你是怕死的呢。” 宋氏想要说些什么,突然两个侍卫突然手拿白绫从两边靠近。 她慌道:“殿下听臣妾一言!” 颜清沅表现得很感兴趣的样子,道:“你说。” 宋氏咬了咬牙,道:“殿下与贱妾酣斗,贱妾落得如今这般,成王败寇怪不得谁。可殿下,你我所为的,不过都是这至高无上的宝座……如今您既然已经得偿所愿,反观贱妾已经一无所有。您……能不能饶贱妾一命?” 瞧瞧,刚刚还是臣妾呢,现在就变成贱妾了。不过她也没说错,她就是个妾,还挺贱。 颜清沅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道:“你还真有脸提啊?便是我要饶你,你不问问这京城中的上万冤魂,他们饶不饶你?” 宋氏看了宁昭昭一眼,咬了咬牙,道:“王妃,我儿是为就您而死……难道他临终,就没有什么嘱托吗?” 她不提还好,一提,宁昭昭又想到庆王的惨死。 因此她便冷笑了一声,道:“叫你失望了,当时庆王身中七八箭,走得很快,什么都不曾提起呢。” 宋氏一愣。 宁昭昭很直接地道:“我曾想过再跟你相见会是怎样的情景。可是我无论如何没想到的是,你竟然这般……恬不知耻,竟然还求我们饶命?你儿子是你的人一手射杀的,说起来,你欠他比我欠得多。” “所以,你别求我了,我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你的。” 宋氏咬了咬牙,道:“忠王出城之后,这天下兵马都被贱妾收拢了。若是忠王杀了贱妾,他们自知已经无法脱罪,最后很可能会索性揭竿而起……忠王殿下一向爱民如子,难道忍心这大好江山,整个被战火席卷吗?” 她迅速看了颜清沅一眼,又道:“相反,殿下若是能暂时留下贱妾,贱妾可以帮您安抚那些叛党。” 要在朝廷,后宫站稳脚跟,光靠头脑美貌,还真是没什么用的。像相反,像这种审时度势的态度,和厚的可以拿来当城墙用的脸皮,才是宋贵妃真正的杀手锏吧。 她等着颜清沅回答。 颜清沅大笑,道:“你这是,还想从我手上捡回一条命啊?” 宋氏道:“不敢,但凭两位殿下发落。” 那样子倒是落落大方。 宁昭昭只觉得她脸皮厚得简直不可直视。 正想回头说什么,忽见颜清沅的手动了动。 顿时,旁边两个等着的侍卫突然就围了上去,宋氏猝不及防,就被人用白绫套住了脖子! “娘娘!娘娘!” 旁边的太监大急,跪直了身子想去救,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有,软软地瘫了回去。 算了……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不若就让娘娘,这么去了吧。 他是宋氏身边的老人了,从宋氏刚进太子宫,还是个低阶宫妃的时候,他就跟着她了。 这么多年来,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宋氏怎么样不折手段,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这一路走来,可谓披荆斩棘步步沥血。她最大的优点便是从来不惧从头开始,跌倒了总是能再爬起来。 可是她这次,难道真的能轻易避过去吗? 不提别的,忠王一路由商贾走到如今,自然不是为了来跟她和解的。 能这样死去,其实也很好了。最起码,不用多受什么折辱…… 白绫在宋氏纤细的脖子上越勒越紧,宋氏全无反抗之力,面色涨得通红,难以喘气。 窒息带来的巨大痛苦让她拼命想要挣扎,她甚至听到了自己脆弱的脖子发出瘆人的“咔咔”声…… 隐约看到面前浮现一张脸,那眉那眼,分明就是当年的颜皇后! 却原来宋慧心不是不怕死,她最怕的,恰恰就是死! 顿时她状如疯魔那般,伸出两手在空中抓着,想抓住眼前这个不知道是幻象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她甚至想要呼救! 就在要被勒断最后一线生息的那一瞬间,喉头突然一松。 那两个侍卫不知何故,退开了。 宋氏倒在了地上,满头大汗,几乎是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着,哪怕因为空气进入,喉头如撕裂那般疼痛,她也顾不上了! “我怎么会就这么杀了你呢?像你说的,你还很有用啊。” 朦胧间那个恶魔般的声音传来。 宋氏视力尚没有恢复,手脚无力,但还是连忙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向颜清沅的方向爬去:“求,求殿下饶贱妾不死!” 她的声音从受伤的喉咙里发出来,简直就像破风箱一样难听。 宁昭昭皱了皱眉,别开了脸。 然而她只是不停地磕头,求颜清沅饶她不死。 明知道不可能,可是她竟非常虔诚。 宁昭昭忍不住道:“杀了得了。都贱成这样了,难不成你以为你还能怎么折磨她?” 宋氏听了更加惶惶,又转向宁昭昭的方向不停地磕头,道:“殿下,殿下,您就看在我儿的份上,饶贱妾不死,饶贱妾不死吧!” 说着就朝宁昭昭的方向爬去。 她不提庆王还好,一提宁昭昭就火冒三丈! 但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在她面前说什么。当初因为宋顾谨,宁昭昭可以对镇远侯夫人姜语晴,极尽讽刺和侮辱。可是对着眼前这个像狗一样爬的女人,她愣是说不出来半个字! 真是和她说话都嫌脏了嘴! 宋妃刚爬向宁昭昭,就被人一脚给踹飞了出去! “放肆!尔等贱婢,怎敢靠近王妃!” 宋氏艰难地爬了起来,又跪在了地上。 不得不说,凌虐她,这个手里沾满鲜血的恶妇,确实很有一番快感。 宁昭昭回过头,看见颜清沅在笑。 她皱了皱眉,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这种人,真的拉到茅房里去****她也不在乎的。她做出这副样子就是想让我们留下她的性命,你别被她骗了。” 的确,有人可能会想要留着她慢慢折磨吧。 宁昭昭倒是看穿了她的伎俩。当初秦皇后势头正盛的时候,有一次查出了宋妃有罪,差点就杀了她。她也是这般苦苦哀求,甚至自己主要到皇后身边去做最下等的宫婢,什么脏活乱活她都干,由打由骂,从不反抗。 秦皇后把她留了下来,时间久了,原来那股子气也就淡了。 这么多年下来,宋氏竟然还是从当初那个最下等宫婢的位置上爬回了贵妃之位,甚至褫夺了秦皇后的荣耀把她赶出宫! 颜清沅却笑道:“别急啊。” 宁昭昭询问地看着他。 他走向宋贵妃,俯下身,非常认真地道:“我不杀你,我要折磨你,一点一点地折磨你。” 宁昭昭皱了皱眉,但是没吭声。 宋氏感激不尽,连连磕头,几乎热泪盈眶,说着:“谢殿下,谢殿下!” 然而她眸子里却闪过一道精光。 哼,黄口小儿,也敢跟她斗! “带宋氏下去。就关在冷宫吧。”颜清沅淡道。 冷宫,冷宫不是烧了吗? 314.第314章 入主京城 宋氏被带走以后,宁昭昭格外不高兴。 她问颜清沅:“这是她的计谋,你不可能看不出来。” 颜清沅多精明啊,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更何况他恨极了宋氏,就算今天宋氏把头磕破在这儿,他也不会心软的。 但是面对棒槌的质疑,他只是笑了笑,道:“怎么,你担心我被她骗了?” 宁昭昭嘟囔道:“我才不担心你,你个大老黑。” 颜清沅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愉悦,摸了摸她的脸。因还有人看着,宁昭昭不自在地低下头。但还是伸手摸了一下他覆着半边鳞甲的背。 他的眼神分明是眷恋难舍,让人心惊。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男人,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妻子。 其实到现在他的心跳还是很激越,只怕睁开眼她就不在。相比之下,攻下京城入主皇城的喜悦,也被冲淡了些。 “她差点杀了你呢,我怎么会轻饶了她?”他喃喃道。 宋氏玩不过他的。 既然她想活下去,他就让她活下去好了。 宋氏以为自己能吃苦,能东山再起。可其实真真炼狱般的折磨啊,她还没有经历过呢。 如何给一个人萤火般的希望,再把那点希望彻底打碎,他再擅长不过了。 “她杀了好多人呢。我会让她,每种死法都尝试一遍。” 话音很轻,落在宁昭昭耳朵里,她打了个寒颤。 颜清沅一笑,道:“走吧。” “去哪儿?” “回家。” 忠王府,他们的家。 曾经在此地匆忙拜堂成婚,曾经在此地相依为命面对皇室的冷漠和朝臣的轻慢。那时候他是锋芒收敛的忠王,而她是不谙世事的王妃。 现在,他们回来了。 颜清沅很顺利入主了京城。 他的铁骑还雄踞于城外,京城经历过这一场极其血腥可怖的混乱厮杀,已经没有能力再反抗他了。 很快,他让人迎了齐帝和秦后入京。齐帝早拟好了圣旨立他为皇储,以自身还瘫痪为名,由皇储摄政。 颜清沅把忠王府改为摄政王府。皇宫最重要的几座宫殿都毁了。但是偌大的皇宫不可能就这样被烧光。 他让钦天监和工部一起,丈量勘测,打算先从皇宫里隔离出另一个小区域,暂且安置齐帝和秦后。其他地方慢慢休整。而齐帝之前的宫妃皇子皇女,除了秦后带走的几个,和不在京城的几个,竟也已经折得差不多了。 最小的皇子还是抱在怀里的,罗嫔所生。齐帝走了以后罗嫔很快投诚了宋氏。那时候宋氏还算正常,封了她一个太嫔。可就是这样也没保住,有天宋氏心情不好,罗嫔抱着孩子来请安,宋氏当着罗嫔的面就把小皇子给摔死了,然后命人把年轻的罗嫔勒死在眼前。 这些事颜清沅让那位姓边的大臣慢慢说给了齐帝听。 齐帝听得手里将座椅扶手捏得死紧,面上却不能动声色。 他何尝不知道颜清沅在折磨他? 这辈子他都站不起来了,因为颜清沅想让他残一辈子。每天让大臣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却不杀宋氏,何尝不是为了让他痛不欲生? 皇宫修好之前,齐帝和秦后并几个皇子皇女都被安置在摄政王府。 宁昭昭回了家就开始利落地整理府务。颜清沅则忙着让人清理京城和处理这一场政变留下的烂摊子。 入京几天了,夫妻俩竟是没打上几个照面。只是每天夜里宁昭昭哪怕睡下了,再晚都能感觉到他回到她身边。 这天一大早宁昭昭带着七八个侍女去了秦皇后那里。她也很无奈,颜清沅被吓怕了,现在她就算如厕,外头也有这么多人跟着。 秦皇后站在花园里发呆,见着她有些尴尬。 宁昭昭顺着她的视线往里看,果然……那姓边的一大早就来报道了。 “皇上……已经知道错了。实在没必要……再这般。”秦皇后的声气儿有些弱。 宁昭昭挥挥手让侍女退远些,低声道:“母后。” 秦皇后无奈地道:“宋氏为何不杀?” 她忍不住说了那一件往事。 宁昭昭细细听了,觉得还真是很符合宋慧心的做派。 听完了她才道:“这是王爷的打算,我管不住他的。” 秦皇后跟她相处不是一两天了。虽然知道若是她开口,颜清沅必然会答应。可她若是不愿意开口,谁也逼不得她。 “罢了,我也不管了。”秦皇后叹了一声。 “您也不必如此忧心。等京城整治得差不多,王爷会送您和皇上回宫的。到那时候,总是比呆在这儿轻松一些。” 秦皇后的嘴角就抽了抽,道:“回宫去,和那宋慧心一处?” 宁昭昭:“……” 她有些尴尬地一笑。说来也奇怪,宋氏犯下如此重罪,颜清沅不但不杀她,竟然还保留了她的位份。也就是说等齐帝和秦后进宫,那宋慧心……还是齐帝的贵妃。 以宋慧心的为人,大约会每天到齐帝面前去哭泣吧。 宁昭昭突然明白过来了。 现在,颜清沅每天让人给齐帝洗脑,他心里恨极了宋慧心,更将这女人的真面目看得透透的。回宫之后,还要面对那个把他害成这样,毁了他的江山,屠杀他的子嗣女人…… 还要看她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心里恨极了却不能杀她…… 啧啧,那滋味,那酸爽。 宁昭昭忍不住道:“不如拟旨封齐闵为王,开府另过。母后就跟着大皇兄吧。” 秦皇后听了,道:“我倒是想求你的,你让摄政王封了闵儿吧。还有洛氏……我想把她扶正。” 这些日子洛氏不离不弃,让秦皇后和齐闵都很是感动。宁昭昭出事的时候,齐闵为了给颜清沅送信下山,用宁昭昭给的小印调动了不远处的势力。那时候洛氏为了护着皇后和几个小的,差点丢了性命。 宁昭昭听说了。平心而论,她觉得洛氏人也是不错的。这女子虽然温柔向内,但是忠诚坚贞,品性刚烈。 她和秦皇后站了一会儿,那姓边的终于发现了她,连忙丢下齐帝来给她请安。 “殿下,您怎么来了?” 宁昭昭瞥了他一眼,道:“来看看我母后。” 姓边的眼珠子转了转,明白了。王妃这几日都很忙,但是每天必定来给皇后请安。虽然从前都是请了安就走,但是礼数非常周全。 可见她爱重这位秦皇后。 正说话,洛氏带着几个孩子也来请安。 见着宁昭昭,几个孩子都眼前一亮。 “婶婶!” “皇嫂!” 一个个都冲上去围着她转。 宁昭昭顿时把姓边的丢去一边,看着几个孩子喜不自禁,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心里难免想起小瑜,盼着能把他接回来,越想越觉得心痛得不行。 “公孙呢?”发现少了那个捣蛋鬼,她不禁问了问。 “让公孙氏的族人带回去了。”回答她的是小十二,神色间有些黯然。 宁昭昭忍俊不禁,道:“这就害上相思病了。” 小十二虽然尴尬,但竟没有反驳。 洛氏看了他一眼,温和地道:“茶不思饭不想的,哎。” 宁昭昭打起精神道:“急什么?嫂嫂再给你把人接回来就是了。” 小十二大喜:“真的么?” 宁昭昭笑道:“自然是真的。”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宁昭昭嘱咐洛氏照顾好几个孩子,体贴入微问了许多问题。并且当面把管家叫来吩咐。 “洛氏原就在王府住过,帮我打理家务,都做得非常好。以后若是我不在,有事可以问她。她若有吩咐,不需问过我,你们直接照办。” 众人都有些惊讶。 宁昭昭神色一凛:“听明白了吗?如有怠慢,我必不轻饶了你们!” 几个管家连忙应下了。 秦皇后和洛氏都有些感激。洛氏连忙给宁昭昭行礼,被宁昭昭一把拉住。 “跪什么,马上是要做我嫂嫂的人了。”她低声道。 洛氏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皇后,秦皇后含泪点点头。 她们住在王府,其实还是寄人篱下。可是她贵为皇后,身份摆在那,不可能去管王府的家务,因此容易受制于人。相反是洛氏,身份低,宁昭昭可以把权力交给她。这样一来,就能把这一家子人都护全全的。 心性单纯的棒槌竟然也能想出这样曲线救国的法子,看来着实是费了一番苦心。 秦皇后非常感激她。 那姓边的在一边把事情都听全了,心里讶异。王妃显然很和秦皇后等人关系很好,也很重视秦氏这一脉。 看来以后要嘱咐自己的同僚们,对秦氏这一脉都客气些,还照往常那般敬重。 恩威并施地办完这一切,宁昭昭扫了一眼那姓边的表情,心里知道已经起了作用,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踩高捧低趋炎附势的一把好手。但颜清沅容他,她没道理不容。 交代完这一切,宁昭昭就回了书房。 出乎意料的,颜清沅傍晚就回来了,找到书房,发现她正对着一封圣旨发愣。 他凑过去瞧了一眼就笑了,道:“你倒是会给我省事,圣旨都给我写好了。” 脸色却有些不好看。当初宁昭昭离家出走,苦练了几日,模仿他的笔迹已经很到位,外人很难看出来。 想起那件事,他眸中发深。 宁昭昭还在想儿子,完全没感觉到他的情绪,只是道:“我不料你这就回来了。落印吧。” “不落,偏不落。” “……” 315.第315章 不自觉的大黑 宁昭昭看他表情不对,倒是若有所思。 这人掌控欲极强,看他把京城算计得毁成这样就知道了。 便是与自己生死与共的替身,他也没放多少权。 难道是他不高兴她动了他的圣旨? 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还是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大妥当,只道:“以后我不动了。但这次已经拟好了,你也省得再写,就落印了如何?” 颜清沅撑着她的椅子,看着那封圣旨似笑非笑,道:“你学得挺像,练了多久?” 宁昭昭硬着头皮道:“也就两三天。” “画虎不成反类犬,还敢拿出来现眼。棒槌,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有自信呢,怎么会以为我看不出来?” “……” 宁昭昭呆了呆,然后恼了,道:“不落就不落,阴阳怪气地干什么?以为我爱碰你这些破东西!” 说着把面前的圣旨一推,站起来走了。 颜清沅见她火了,也有些懊恼,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感觉他几乎贴着自己的背跟了上来,宁昭昭恼道:“跟着我干什么!这个点既回来了,就赶紧洗漱准备休息!” “我落就是了,你别恼。”他道。 宁昭昭忍着气道:“随你,我以后都不管了。” 颜清沅哪里知道她想儿子都想伤了,等着他主动开口提呢! 看她生气有点心慌,跟在她身边磨蹭了半天,见她实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就道:“你不来服侍我沐浴?” 宁昭昭瞅了他半天。 心里想着这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爱人。可是他今天荣耀加身,已经成了这万里河山真正的主人。他是有多忙呢,连自己的儿子都忘了? 半晌,她低声道:“我今天有点累,你自己收拾一下吧。” “……” 颜清沅只得站了起来,出了门先去了书房,把她写好的圣旨落了印,交给随从让他收好,明天就宣旨。 然后自己粗粗洗了洗,回到屋里,棒槌已经背对着他睡下了。 他想了想,熄了烛火睡进去,伸手搂住她。 “昭昭。”他亲了亲她的耳朵,低声道。 感觉他滚烫的气息在耳后,宁昭昭微微发抖。 从她回来,他们基本上没有亲近过。加上之前,就更不知道多久了。 宁昭昭身上一直有些伤口,尤其是脚伤,最严重。 她软了软身子,低声道:“别……” 颜清沅感觉到她的排斥,眸中微黯,但还是停住了动作,从后面扣住她的手,温声道:“你睡。” 他寻思着是不是这几天忙昏了头,回身的功夫棒槌竟然就跟他生份了。刚才她话里的意思他不是没听出来呢,此时想起来也只能苦笑。 从他下山开始就让她离了自己身边,后来她又被人掳走,没来得及亲近又搅和进了京城里一摊子烂事儿。 好不容易把这个多疑的棒槌捂软乎了,怎么又这样了呢? 早知道立皇储的圣旨就不那么急着下了,在秦氏一脉的皇子或者皇孙里选一个立了就是了。 黑暗中,颜清沅有些不负责任地想着。 宁昭昭浑然不觉,一夜睡到天亮。 睡醒的时候颜清沅却还在。他面对着她,睡颜安静清澈,好像没什么心事。 虽然心里压着事儿,沉沉的难受,可她还是叹了一声。 最早的时候,宁昭昭就知道自己是毁在这张脸上了。 有时候他睡着也会皱眉,有时候却乖得像个孩子一样。那么好看的一个人,虽然长得偏俊美斯文,可到底上过战场,眉宇之间总有一种脱不去的英气。 哪怕是对着她撒娇黏糊的时候,那个样子也显得一点都不幼稚,反而让人觉得也是有些气场的。 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抚上他的脸,最后在他的眉心点了点。 “嗯?”他的呼吸一顿,睁开了眼。 “还装睡啊,早就醒了吧。”她懒洋洋地道。 颜清沅低头看了看她,不吭声。 “不是很忙吗?”她说着,想坐起来。 颜清沅一把把她带了回去,低声道:“虽然我打算迁都,可京城必须重建。工部交上来的图纸简直没眼看。我让人重新绘了。” 要是想忽悠他,就是傻了。颜清沅出京之前成天没事的时候都在京城里转悠,对京城的大街小巷都熟络得不行。因此工部交上来的图纸自然会被他百般挑剔。 更何况工部还不知道他打算迁都,那就更有分歧了。 不过……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他看她软软嫩嫩的样子忍不住凑过去啃她的脸,道:“我想你跟我一起去。” “……不去。” 儿子都没接回来谁有空陪你去巡城! “那我也不去了。” 宁昭昭翻了个身,道:“你疯了?” “没疯,就是不想让你看不见我。” 宁昭昭哭笑不得:“我压根不想看见你好吗?” “那不行。你得看着我。”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然后看着她潋滟的红唇,突然就咬了上去。 “!!!” 宁昭昭被亲得瞬间就浑身发软,想到自己还没起来漱口就被他按住了,心里发急,却挣开不得。 他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服里,眷恋地抚摸他最爱的那一对的柔软,咬着她的耳朵呢喃着叫着她的名字。 本来只是临时起意,现在却是停不了手了。 他额前甚至很快冒出了汗,双眼亮得可怕。宁昭昭有些害怕地想推开他,却又被他按住了手,浑身发抖。 他轻拢慢捻让她做好了准备,感觉到她很快进入了状态,他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宁昭昭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似的。 颜清沅失笑,道:“原来你也是想我的。” 话落,不等她反驳,他顶了进去。 久违的感觉让他长长叹息了一声。宁昭昭觉得胀着有些疼,内里也收缩得厉害。 一时之间他倒不敢动了,难耐地看了她一会儿,又低下头去吻她。 “别……”她还是想躲。 可是这会儿颜清沅不会让她躲了。 恣意了一阵,他吻着她的唇咬着她的耳朵,伴随着小幅度的动作,喃喃道:“你现在心里有事都不跟我说了呢……” 宁昭昭瞬间从那阵漩涡中清醒了,心又往下沉。带着些赌气的意味,她扭开了脸。 “心虚了?”他竟然以为她是心虚呢! 他轻笑,抓着她的手指亲吻她的指尖,低声道:“你这个矫情鬼。” 宁昭昭顿时就要骂她了! 可是话没出口,他突然就发了狠,低下头一口咬住她的唇,握住那纤细的腰身就开始冲刺! 宁昭昭是个不愿意服软的主,被刚刚那几句话说得惊心动魄。她现在心惊肉跳的就不肯让他舒坦,挣扎着想挣出来。 扭了半天,他不可能真的对她下重手,几欲发狂连眼睛都烧得通红! “老实点!”他低吼道。 “别想,赶紧给我滚!”她倒是不示弱。 颜清沅怒极反笑,抓着她翻了个身按在了褥子里。宁昭昭还是在挣扎,手被反剪在身后,身子被按住了,双腿跪着还不肯就犯。 那灼热的东西几次擦着边滑过去,颜清沅气得不行,打算来硬的了。 “你不能强迫我!”她嘶声道。 “强迫你又怎么样?又不是第一次了。” “颜清沅你混蛋!” 他狞笑:“从前戏耍我戏耍得还不够吗?都送到我嘴边了以为我还会放过你?” 宁昭昭现在的姿势尴尬极了,挣也挣不动,若是像刚才那样扭腰避开,也实在是太…… 她自暴自弃地把脸埋在枕头里大哭:“随便你好了!你要上就上吧!反正你不过是想要我的身子,很早就偷看我洗澡还装鬼吓我……” 颜清沅被雷劈了!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宁昭昭伤心极了。一肚子委屈都倒了出来那般。 之前被他哄着困在别院,说什么“等局势定了我带你去玩儿”,好了,现在局势定了,繁华的京城已经被虐成了渣……她最爱的那家云吞面摊子都没了! 这也都算了,可是她的亲儿子啊!怀胎十月受了痛生下来的小宝宝,他怎么就忘了呢! 宁昭昭给了他时间了,这几天却只看到他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要么不回来,昨天还这么阴阳怪气的…… 一大早起来说要就要,不乐意了他还翻脸了,把她当什么了? 人家也是有尊严的好伐? 她哭得太凄厉了,印象中颜清沅已经很久没看她哭成这样了,此时他哪里还有那旖旎心思,连忙把她抱起来放在怀里哄。 “不哭了,不要就不要吧……” 宁昭昭愤愤道:“我要跟你分房!” “那肯定不行”,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并道,“你哭死也没用,这个绝对不会答应你。” “你就会欺负我,就会欺负我!”她捶了他两下,猛地觉得这个动作太小子气了,连忙止住了。 她哽咽道:“从前你就关着我,现在我又出不去。道理我都懂,我很难受啊颜清沅。还有我儿子呢,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儿子?” 颜清沅:“……” “你以为你马上要君临天下了很了不起吗?我只是想要小瑜,我想我儿子啊!你连这点都想不到吗?君临天下还有个屁用!” 316.第316章 不是好爹 在颜清沅的记忆里,宁昭昭从来没有这么直接这么狠地谴责他“有屁用”。 哪怕是上次她挺着肚子想出走的时候,她对着他破口大骂的时候,他都没有这种惊恐的感觉。 一直以来棒槌对他都是纵容宠爱的,她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什么。颜清沅被宠坏了,也就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她真的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颜清沅你君临天下有什么用,我要的你根本给不了。 这对于颜清沅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可是宁昭昭真的很难受,难受得也没有办法顾虑他的感受了。 面对他震惊受伤的神情,她的心疼只有一瞬间。话都说开了,也没什么好遮着掩着了。 “你别当我真是个棒槌,心里从来不会难受什么的……我告诉你我心里真的难受极了呢。进了京城到现在我一直在等,白天夜里都不见你的人影,你甚至连提都没提过小瑜……” 她指着自己肚子上的痕迹,含泪道:“颜清沅你到底有没有心?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还是说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取暖做伴的工具,你压根就没把我当成个人看?” 颜清沅听了低下头,硬着头皮道:“现在,忙了几天,我就……” “我要你跟我讲那些道理了吗?难道我真的不明白吗?”她一句话把他所有的借口都堵死了。 是啊,她有什么不懂? 她都懂的。可她就是难受啊。 颜清沅无言以对。 然后当天晚上,他就搬到了书房。 这一举动引发了上下的猜测和遐想。人都道端王郡主得宠,可是这分功之时,端王却不在京城,换了别人谁能甘心? 如今端王郡主又和摄政王分开了…… 这么一来,京城上下难免就有一番暗潮汹涌。 宁昭昭倒是也听到些风言风语。只是她若连这点把握都没有,也就枉费她跟了颜大黑这么多年。 颜清沅再怎么样也不敢犯她的忌讳,又何况是这风尖浪口上的。在不知道第几次打发了那些拉皮条的文臣,面上强装出来的温和已经快要挂不住了。 抬头看了一眼在花园里和小孩儿散心的宁昭昭,心里愈发毛躁。 京城的文政系统已经瘫痪,颜清沅进京之后成立了文昌阁,暂理政务。眼前这位就是文昌阁的首辅大臣,虽是暂代之职,但也很得颜清沅器重。 此时他就在这儿一个劲儿地推销自家的侄女…… 颜清沅态度一向温和,以至于这些人都忘了他进京是踏着一条什么样的血路。 都亲自送他到门口了,他竟还是不死心,一个劲地在颜清沅面前说自己的侄女儿是多么的德才兼备。 颜清沅根本没听进去,看了一眼不远处几个孩子围着的宁昭昭,心想几天不敢正眼瞧她,可这丫头心冷得很,倒像是一点都不挂念他呢。 最后他叹气,道:“鲁大人。” “是?” “我的王妃在那”,他抬了抬下颚,示意棒槌的方向,“你瞎了吗?” 鲁大人:“……” 颜清沅的表情依然很温和,半点看不出情绪,吐出来的话就跟冰渣子似的:“鲁大人饱读诗书,原以为是个圣贤般的人物。可是,眼下大人你的侄女再好,你当着王妃的面,不停地劝本王纳妾,真的合适吗?” 鲁大人面红耳赤,半晌才道:“臣,臣,臣只是……” “这是十分没有教养的,大人难道不知道?” 鲁大人被他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觉得颜清沅真不如扇他一巴掌来得痛快。心里又闹不清楚颜清沅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顾念着王妃…… 还是怪他不该太着急? 然而下一瞬,颜清沅彻底掐灭了他那点心思。 “本王无纳妾的心思,大人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如今京城破败百废待兴,大人若是对这牵线做媒有意思,明儿不如去官媒报道吧。” 鲁大人脚下一软:“王爷!” 文昌阁首辅突然成了官媒?那是多么荒谬的事啊!可是摄政王开口,哪里有虚言?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恐怕已经毁了自己的前程……临走的时候还脚下浮软,回头不禁看了一眼坐在花园中间的摄政王妃齐氏。 她被几个孩子围着,带着孩子一起看书,非常认真,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方才的一阵风起云涌。 颜清沅站在书房门口看了她半晌,终有些犹豫,趁着那些孩子都在,上前道:“昭昭。” 宁昭昭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有些尴尬,道:“你二舅舅要进京,我让他把小瑜带来……有端王府的人护着,你我都能放心些。” 说着有些渴求地看着她,盼着她能跟他多说说话。 棒槌这次闹过了,竟就真的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了。见到他也只作没看见。那架势就好像没看到儿子也就不屑跟他说话了。 颜清沅第一次觉得这样内疚,还真就不敢招惹她了…… 宁昭昭听了,面上到底是有些松动。 她低声道:“什么时候到?” “已经快到锦湖了,最多半个月。” 宁昭昭抿了抿唇,心里想得厉害,眸中便也有些渴望。 但她倒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低声道:“父皇今儿一早就在找你。你要是忙清了,不如去看看。” “你跟我一起去。”他道。 宁昭昭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她倒是知道齐帝要说宋慧心的事情。说实在的,她也很好奇。 她吩咐年纪最大的玉宁公主带着几个小的继续玩,站了起来。 颜清沅看她温柔垂眸的模样,心里发酸又发苦,他忍不住低声道:“我晚上能不能搬回来睡?” 宁昭昭闻言抖了抖,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不能。” 颜清沅有些焦躁,道:“我都依你的话去做了。齐闵也马上可以分府,孩子也马上要接回来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就这样把我往外推,你……” 话到嘴边他的声气儿又弱了。 若是换了别人大约该说:你就这样把我往外推,你以后别后悔! 可他哪里敢呢?如果棒槌冷冷地说:你以为我稀罕你? 那真的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嘟囔到最后,就成了:“你就这样把我往外头,你也不想想我每天过得什么日子……” 顿时宁昭昭啼笑皆非,看了他一会儿,道:“我儿子回来了,你当如何?” 颜清沅呆滞了半晌。这个问题他没想过。 “那是我儿子,也是你儿子,是我们俩的骨血。”她无奈地叹气。 是造了什么孽啊,挑了个有感情缺陷的丈夫。 这小子从小没有那种概念,连小瑜的面也没见过。他哪里知道什么骨肉天伦?只能她手把手地教了。 她拉起他的手,肌肤一碰,他不可置信地颤了颤。 宁昭昭扣住他的手指,低声道:“他是怎么来的,记得吗?你有了我,然后我有了他。他长得像你……生下来的大约,这么大。” 她比划了一下,眉宇之间都是温柔。 “他回来了,你答应我每天最少花半个时辰陪他,能做到吗?” “……” 颜清沅问:“那你呢?” 宁昭昭顿时抽死他的心都有了,瞪了他半天道:“我也陪着。” 她怎么就越来越觉得她没嫁个正常人?! 颜清沅听了自然就高兴了,道:“我自然愿意跟你呆在一块儿,别说每天一个半个时辰,就算一整天都在一块儿我都愿意。那我能搬回来睡了吗?” 宁昭昭盯着他。 颜清沅看了看她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道:“还有……我儿子。我愿意和我儿子呆在一块儿,一整天都愿意。” 斟酌了一会儿,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又不死心地道:“我可以搬回来了吗?” 宁昭昭冷笑:“等我儿子上京再说吧。” 虽然知道他就这么个人,心里却还是憋着气,简直觉得自己就是白受了一场痛。 她转身走在前面,心想你给老娘等着,迟早有天虐死你。 颜清沅失魂落魄地跟着,心想,到底什么时候让他搬回去? 到了齐帝那里,不料秦后也在。他们夫妻俩最近倒是能心平气和地说上几句话。只是玉仪的死到底横亘在他们之间。 齐帝知道当初秦皇后在山上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在宁昭昭保证了太后之位可以落在她头上以后,还寝食难安。再见到她,她却和他相敬如冰,也没看出几分热肠。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酸楚,只恨自己当年做错太多,如今终于醒悟,却已经没有那个能力补偿她了。 “父皇,母后。”宁昭昭带着颜清沅来了,老老实实见了礼。 秦皇后笑道:“昭昭,过来坐。” 说着欲言又止地看看她又看看颜清沅。这两个孩子最近有些别扭她是知道的。虽说颜清沅不是她能管得住的人,但她还是担心这个年轻执拗的棒槌会吃亏。 颜清沅倒是很老实,跟着宁昭昭给这两位行礼。 齐帝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也坐吧。今天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宋慧心……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了事?” “这事儿,父皇不找儿臣,儿臣迟早也是要来问的”,他端着宁昭昭的茶杯喝了一口,才道,“儿臣很好奇,当年,父皇是什么境地里,认识了宋慧心?” 317.第317章 青涩初恋 齐帝最早的时候并不是皇储。他那一代,夺嫡相当激烈。齐帝在众皇子中甚至是很不起眼的。 现在回忆起来,侯门庶女宋慧心,竟然会几次“迷路”遇上他,然后两人私会了几次,齐帝觉得这姑娘和他平时所见那些矫揉造作的贵女都不一样。大约处境相同,都被父母轻慢,所以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一来二去,齐帝最终捡了漏被册为太子,他父皇给他定了颜氏女为太子妃。 宋慧心的身份不够,连个侧位都够不上。齐帝想办法把她安排进了颜府…… 提到“颜府”,颜清沅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打断了齐帝,道:“你确定你们相识只是无意?宋慧心真的对你一见倾心,不计较名分只为守着你?” 齐帝张了张嘴,又哑然。多年前他的确这么想,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宋慧心是多么的不折手段,权欲重得简直让人咋舌,他怎么还能相信当初的宋慧心会是那么单纯的一个小姑娘? 现在想想,宋慧心的出现的确太蹊跷了一些。 “你的意思是……” “她跪下来求我放过她,什么苦都能吃”,颜清沅似笑非笑,道,“差点勒死,差点烧死,差点溺死,她都不怕。我把她打发到浣衣局,每天做的是最卑贱的活,手上脓血都已经开始发臭,她都不怨,第二天照样爬起来干活。” 秦皇后忍不住道:“大约十来年前,她卷进了一起宫妃落胎的事儿里。她跪下来磕头,说愿意降为最末等宫婢,果然说到做到,吃尽了苦头。我看她那样也可怜,后来把她封了回来。可是没想到……” 她看了齐帝一眼。 齐帝面上有些尴尬之色,道:“那时候朕并不知道她……” “知不知道,臣妾既然领着凤印,掌管后宫,皇上也不该那样在群臣面前给臣妾难看!再则降为宫婢是她自己求的,臣妾也没有点头。第二天她就换好了衣服在臣妾宫门口跪着,是臣妾逼着她吗?”秦皇后自然有一肚子怨气,此时就全倒了出来。 齐帝服软低了头,道:“皇后莫再生气,是朕察人不明。” 秦皇后冷冷道:“臣妾不是生气,是提醒摄政王,那毒妇蛇蝎心肠,却比常人吃得苦头,望摄政王好自为之……免得再落入她的圈套。” 颜清沅看了宁昭昭一眼,才道:“庆王已死,她还能怎么翻身?当年她能吃苦,是因为她知道还有父皇护着,总能翻身。” 齐帝秦后都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忍耐和希望。我这样折磨她,她活着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她还在熬,你说这是为什么?” 宁昭昭突然反应过来:“你意思是,她还有后手?” 颜清沅笑着摸了摸她的手,道:“再想想。” 这种逗孩子说话似的口气,让她愣了愣。她批准他们和好了吗? 但她还是道:“你这么说我也觉得不对劲。宋慧心一生爱权,她当初接近父皇必然是故意。可她怎么知道父皇最后会被立为太子?朝中那么多大臣都难押对宝吧,她一个侯门庶女哪里来的眼光和胆量?再有,大齐民风算开放,但闺阁小姐是可以十天半个月不回去也没人问的吗?”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齐帝。 齐帝皱了皱眉。大约在心爱的女子面前,男人的智商的确会降低。齐帝登基前十年也算是个有为之君,可见智商绝对不低。可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呢? 他还一直惦记着,他和宋慧心当初是怎么朝夕相伴的…… 秦皇后急道:“摄政王的意思是,这些都是有人安排好的?” “自然是的。宋慧心身后,还有一只手,助她翻云覆雨,助她平步青云。” 原是不确定的,可是看宋慧心这么能熬,颜清沅就可以肯定了。正如他所说,这世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希望? 那必然是还有人能帮她呢。 颜清沅呢,自然不会让自己犯原来秦皇后的错误。 当下他不顾齐帝的尴尬,逮着他就把当初和宋慧心相识相许的一切细节都问了一遍。 宁昭昭听得不忍直视。 她倒是很想摆正心态来着,可是听着自己公公的青葱爱情故事,还是忍不住想喷…… 齐帝其实也很尴尬,尤其是看见她的表情,实在是…… “那时候朕说朕不能给她什么,她说没关系,她就乐意跟着朕,她不在乎这些。有一次还带朕上街去吃糖葫芦,朕觉得这真是个质朴的姑娘……” “噗!!!” 宁昭昭喷了齐帝一脸茶水! 众:“……” 她咳得不行,颜清沅连忙伸手轻轻抚她的背。 宁昭昭尴尬地道:“我,我先出去了,你们接着聊……” “等我一会儿。”颜清沅把她拉回来了。 宁昭昭如坐针毡,只好听完了齐帝青涩的初恋故事。 她也算是懂规矩的,这次憋得再狠不敢笑。看了一眼颜清沅那个表情,她总怀疑他是故意把她带到这儿来逗她的…… 终于听完了,宁昭昭长出了一口气,跟着颜清沅出了门。 刚走到门口呢,就听到秦皇后在里头对齐帝冷嘲热讽。 “原总听皇上说起,当年宋氏待您如何一片真心,原来这就是您说的不贪图权势不因您是皇上而跟随您的女子。那臣妾还真是自愧不如。既然如此皇上当初何必迎臣妾入宫?” “臣妾还真是不想当这个鸠占鹊巢的恶人的!” 最后就听见齐帝低声服软的声音。 宁昭昭听了一会儿觉得百感交集,道:“这就是现世报啊。当初他多猖狂啊,现在也轮到他给母后服软了。” 说着她嬉笑了起来。 颜清沅看她那样,又有些发痴,苦笑道:“你也是我的现世报。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上了。” 都说是没有心肝的人,可谁知道动了心竟然会是炽热如火。 宁昭昭闻言瞪了他一眼。 “你叫我等你干什么?”她故意凶巴巴地道,其实有点不好意思。 “叫你陪我出门啊。我缺个跟班。” “颜清沅!” 他想了几天想出来的好主意,此时怎么会放过? 看她恼了他还笑呢,道:“等咱儿子到了你就得呆在家里做妇人了。现在你还不跟我出去走走,什么时候跟我去啊?” 他说着又拉着她的手一边往前走,嘟囔道:“其实京城也没你想的毁得那么厉害。大回街这些地方肯定是没了。可你不是一向对珠宝玉器什么的不感兴趣吗?” “还能有什么有趣的,死了这么多人。”她低声道。 颜清沅叹气,道:“你何时看我对百姓下手?弄成这样,我也不想的。” 说着,就把她带回了房,让人把刚准备好的胡服给她送来。 宁昭昭瞪大了眼,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 “男装?” “胡服。之前也有妇人穿着骑马上街,和正统男装还是有些不一样。” 话说着,那棒槌兴致勃勃地当着他的面就把衣服脱了,露出白嫩嫩的胳膊,穿着小缚胸就跑去拿新衣服穿。 颜清沅:“……” “怎么穿来着?”她兴味颇浓地道。 颜清沅恨不得咬上她一两口,但也只能忍得眼睛发红,按捺着道:“我来给你穿。” 要说这怎么就是个棒槌呢,她光想着这人是她的丈夫,孩子都生了,都是老夫老妻的,光溜溜都不知道看过多少回了,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她张开双手让他给她穿衣服。 颜清沅手都抖了,给她一件一件穿上衣服。看她难得地高兴,那念头又平息了一些,灵活的手指给她系上了最后一个搭扣。 宁昭昭高兴地去照镜子。 要不怎么说,有钱有闲的人就是能玩呢。这一身乍一看倒像是男装,可是剪裁,绣边,都无不显出精致和妩媚。她的身量本就傲人,穿着这么一身,看起来非常利落,可是又有些欲拒还迎之感。 颜清沅想后悔了…… 可是看她兴致颇高的样子,他哪里敢说出口? 宁昭昭自己给自己梳了个男髻,对着镜子看了看,素面朝天的,倒是点了个花黄。这下好了,显得更妩媚了。 颜清沅闷闷地从后面搂住了她:“穿成这样还要点花黄?” “可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确实很好看。这种胡服本来穿的都是女子,点上花黄也不突兀。而且这两种反差凑在一起,竟显得意外的妍媚。 他忍不住又把她搂紧了一些,低声道:“回鹘衣裳回鹘马,就中偏称小腰身。” 宁昭昭听了直笑,难得的柔软:“你要带我去骑马啊?” 颜清沅又想起当初端王带她去狩猎她那个高兴的劲儿。 虽然实在舍不得把她带出去让人看,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吻了吻她的脖子,哑声道:“骑。带你去骑马。不过你得先陪我去把手头那点破事儿理一理。” 宁昭昭嘟囔道:“还不如我自己去,要你跟着干什么?” 闻言,颜清沅轻轻咬了咬那雪白的嫩肉。 318.第318章 慢慢哄 颜清沅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本来以他的心思,他的棒槌谁多看一眼,他也是要戳瞎那人的双眼。 可这次也是没办法了,总得给她找点事情做,让她忘了马上就上京的孩子。免得在王府呆着,守着那几个小的,又没完没了地发愣。 他带着宁昭昭出了门,先在工部官员的陪同下视察了一下京城。看着众人眼中的惊艳,他表面上装得大方,其实心里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砍了! 宁昭昭倒是落落大方,她一直就是那么少根筋的,跟在颜清沅身边亦步亦趋,听着他重建京城的计划,恐怕是所有人里听得最认真的一个了。 后来正事办完了,官员甲道:“娘娘一来,京城仿佛也增色不少。” 很好,这个老小子以后是别想往上爬了。 “龚大人说得极是。怪道人人都说娘娘是京城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王爷好福气啊。” 嗯,这个也可以作废了。 总之颜清沅很不高兴。 宁昭昭浑然不觉,听着人家夸赞的话,只当是奉承,只是微微一笑就当做是回应。 不笑还好,偏偏她一笑,明眸皓齿让人眼前都晃了晃。齐京确实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美好的女子,当初那些贵女们经过这一场动乱,不是躲着不敢出门,个个也都是一脸愁苦形容憔悴。 她的一颦一笑似乎都还有昔日京城盛世繁华的影子,让人神往。 颜清按捺着心头的不快,命人牵了马来,道:“诸位大人,本王先行一步了。” 说着拉了拉宁昭昭的手,抱着她上了马。 宁昭昭兴奋得小脸微红,早把那群官员丢去了一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道:“我可以自己骑一匹。” 那就别想了。 颜清沅微微一哂,也没理会她,直接拉了马缰,带着她绝尘而去。 …… 他说到做到,带宁昭昭骑马骑了个痛快,甚至直接跑出了城,跑到城郊,一停不停。 听着她微微喘着气,低头看见她的眼神专注而明亮,颜清沅萌生了以后要给她建一个专属小马场的想法。 他原是早有准备,跑累了一路都有人支了小棚子等着送水和小点心。 宁昭昭总是很惊喜。 大战后的京城城郊,收拾好了以后已经是一派宁静空旷。 他带她去看修建好的运河头往下那一段,沿着河边慢慢走。 “春江水暖,万物复苏,昭昭你知道这时候最适合干什么吗?” 宁昭昭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诡异,哼哼唧唧了一会儿,才道:“适合干什么?” 他轻笑,道:“适合求偶啊。” 宁昭昭瞪了他一眼,一时之间却靠在他宽阔的胸膛里,道:“求什么,不早就是你的么?还是说你又看上了哪家姑娘,要去求偶了?” “是我的吗?我怎么觉得这小姑娘蔫坏蔫坏的,专门知道怎么对付我。” “我什么时候对付你了?不就是跟你分了房吗。你还小啊,我不陪着你睡不着。” 颜清沅嘟囔道:“真睡不着。” 宁昭昭不吭声。 “你就让我搬回去吧,好么?” 宁昭昭还是不吭声,心里想着这小子果然憋着坏呢。 颜清沅低头含了含她的耳朵。 宁昭昭一个激灵,有些无奈地道:“你干什么……别这样。” 颜清沅搂着她道:“小瑜来了你就顾着他了。昭昭我只有你一个,你却要把心思分给孩子……” 顿时宁昭昭啼笑皆非,板着脸道:“那不是你儿子啊?再说我也只有你一个,你的心思分到哪儿去了?” “我不跟你吵嘴,吵不过你,你总有道理的。” 顿时宁昭昭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颜清沅闷闷地搂着她,半晌道:“要不咱们私奔吧,不回去了。” “滚。” 颜清沅吃吃地笑,道:“我说真的。” 那样子可认真极了,仿佛只要棒槌一点头他就能带着她一去不回头。 宁昭昭被他缠得没法子了,只好道:“你搬回来吧。老这样也不好看。” 可没等他松一口气,她又道:“可我不跟你做那事儿,就这一条,你自己看着办吧。” 颜清沅:“……” 宁昭昭瞥了他一眼,心道我才不会那么容易让你得逞。 “为何?”他哑着声音道。 “谁让你强迫我来着?你要是不服气,你可以继续强我啊。” “昭昭你怎么就这么记仇?当时都箭在弦上了,你让我停下来?我停不下来你就说我强迫你啊?” 四下无人宁昭昭也就无所谓了,闻言瞥了他一眼,道:“你就是强迫我,又不是第一次。就算这次不算,你说咱们俩第一次的时候……” 颜清沅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恼道:“合着你都给我记着呢!” 宁昭昭哼了一声。 “不闹了好不好?我天天带你出来玩。”他低声保证道。 “那不然呢,你还想天天关着我?” 颜清沅:“……” 宁昭昭费解地道:“难道你觉得我就该天天不出门?” 颜清沅:“……” 宁昭昭冷笑:“别以为我惯着你,你就真能为所欲为了。” 颜清沅垂下头,终于彻底放弃了和她辩论。 “听你的就是了。可你总不能让我一辈子素着吧?何况你自己也曾经说过你不会再拒绝我的。” 说到这个他有点委屈:“你这个骗子。” 宁昭昭顿时脸红脖子粗:“你能不能想点别的?还是说你们男人就只会想这个!” “食色性也,我娶了媳妇不让纳妾,还不陪我睡,还成天骂我……” 宁昭昭回了个头就去掐他。 颜清沅由着她掐,巍峨不动。 掐完了又道:“你给个日子,总得给我个日子?” 宁昭昭也是拿他没辙了,半晌低声嘟囔道:“等小瑜上京吧。” 颜清沅龙心大悦:“那我今晚能搬回来了?” 宁昭昭有点纠结,不情愿地点了头。 颜清沅高兴地用力亲了她一口。 宁昭昭是真没办法对他狠心。 这人毛病是不少,可是优点也不少。比如他从头到尾都是很专一的。 宁昭昭在心里安慰自己,也没个侧妃姨娘什么的让他分散一下注意力,也就只好自己忍着他这种让人抓狂的掌控欲和粘人鬼属性了…… 当天回了王府,颜清沅丢下一身汗的棒槌,非常高调地让人把他的东西给搬回屋里去…… 那样子看得人一愣一愣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失宠的嫔妃,终于又得幸了呢。 这副傻样看得宁昭昭面红耳赤,索性就躲到秦皇后那里去不回来了! …… 接下来每天,颜清沅都带她出去走走,夜里给她洗脚,睡下之后也老老实实的,最多亲亲她的额头。 成亲毕竟时间也长了,棒槌少见这么耐心大方的大黑,心也就软了。 有一天他还主动带了几个绣娘回来,说是专门做孩子的衣裳的,让棒槌自己挑花样和样式。 棒槌女红不行,做姑娘做王妃,几年都没学会。但是给孩子做衣服她兴趣很大,和绣娘一通商量,每天针线不离手。 大黑看着有些妒忌,心想你给老子做个亵裤做了几个月,做出来还正反不分,原来不是不会做,就是没心思做罢了。瞧瞧,如今给孩子缝包肚,半天的功夫就像模像样的了。 可这点心思也不能让她发现,不然她又要说他不像个当爹的。 这天他终于受不了了,拿了个折子就凑过去,道:“昭昭你来一下。” 宁昭昭不疑有他,放下针线,对几个绣娘道:“我待会儿就回来。” 颜清沅心道:待会儿?别想了。 宁昭昭跟着他到了书房,发现桌上一摞折子积压着,也愣了愣。 “你不会来叫我帮你看折子吧。” “那倒不是。前几天宁家人到过咱们府外头,被我叫人拦下来了”,他先坐下了,若有所思,道,“到底是你的父家,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宁葳是叛臣之首,论罪便是满门操斩都不够的。虽然宁葳早早死了,可是家眷还在,也是要论罪的。 宁昭昭突然想了起来,道:“胡太师呢?” “死了,不愿与宁葳同流合污,被宋氏处死的。” 齐帝非常器重胡太师,也是有原因的。这老小子上京,本来是齐帝授意他辅佐宋氏。可没想到后来宋氏成了叛徒……老太师眼没瞎,看出不对劲,最终死在这场动乱中。 “那胡家倒是有功的。”宁昭昭若有所思。 “说不上有功,至多无过。”颜清沅一哂。 “那你看着处置吧,我不管了。”宁昭昭最终道。 颜清沅明白了她的意思。 “胡氏也算是忠肝义胆,至死未曾变节。宁葳既死,胡氏之女和幼子是可以保全的。其他女眷,和妾侍所出,以及旁支……论罪却留不得。” 他顿了顿,道:“你觉得当如何?” 宁昭昭一脸莫名其妙,道:“不是说了,由你吗?” 颜清沅看了她半晌,最终叹道:“流放三千里吧。我怕你会做噩梦。” 宁昭昭想说不会。 颜清沅已经低头批了折子,一边让她过来研墨,道:“我只是看看你的意思,既然你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我就做主把他们流放了吧。” “你不怕人说你包庇徇私?” 颜清沅笑道:“我可不就是包庇徇私?留不留他们其实无所谓。但我就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包庇徇私。” 棒槌的心头猛的一跳! 319.第319章 平地惊雷 颜清沅的目的很简单。 昭昭以后会是他的皇后。凤位之尊,他当然要尽量替她洗白原来家族的黑暗。用胡家去洗白宁家,确实是牵强了些。 可他就是要所有人都看出他的偏袒和牵强,向世人宣告他的昭昭和所有人不一样。 更何况,京城已经没有人可以左右他了。 宁昭昭倒是听出了他的意思。他今儿把她叫过来,其实就是想问问她能不能放了手让他去处置,看看她对宁家人还有几分意思。 “若是我不依呢,不但不让流放,我还要你高官厚禄养着他们呢?”宁昭昭故意道。 颜清沅笑道:“那也依你。” 宁昭昭愣了愣。 颜清沅一笑便低了头,管自己批折子。 宁昭昭研好了墨,倒没有马上走,而是挨着他坐下了,托着腮帮子默默看着他。 “嗯?” 颜清沅询问地看了她一眼。 宁昭昭笑道:“没事,你忙。” 颜清沅失笑。 如今再看他,一如初见时,低垂着眸子显得温润,凝眉时显得冷峻。 他从来不是那种锋芒外露之人,甚至看起来是非常无害的。不少人就是被他这副样子给诳了去,最后才知道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可他对她年如一日。不管是疼她还欺负她,还真是一点儿没变过呢。 宁昭昭想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傻笑什么?”他道。 宁昭昭摇摇头,凑过去亲了他一口,看他愣愣的样子就更想笑,低声道:“你教我写字啊。” “忙着呢……” “教我呗。你不是说我画虎不成反类犬吗?那就好好教啊。” 他想了想,把她抱过来放在自己怀里,托着她的手腕,利落地写下了“准奏”两个字。 “你学不会的。手腕无力,最多学一层皮。”他贴着她的脸,道。 “谁说我学不会。”她不满意地道。 “那你要这么说,你就每天过来,咱们每天花一个时辰练字。过个几年,说不定会有些样子。” “去,我不学了。” 颜清沅笑着把她抱回来,道:“别急着走啊,你总得陪我多写两个字。” 不动声色地闻了闻她头发里的香味,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不过是托词想抱抱她罢了,她也是知道的。 为了让她坐安生些,颜清沅拿折子给她看,一边低声品评道:“你看这人多异想天开?说什么朝廷多空缺,指望科举恐怕来不及,不如重新推行孝廉制,让乡人举荐人进京为官。” 宁昭昭道:“没听明白,怎么异想天开了?” “朝廷多空缺,空的那是丞相尚书的位置,他那意思是,让我从乡里寻人回来,再把他们升上去……也不看看他们几斤几两。” 丞相岂是这么好当的?颜清沅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放权? 现在文昌阁集体掌权也互相牵制,最合适不过,他是不可能会改变现状的。 宁昭昭嘟囔道:“好复杂,我听不懂。” “小骗子,你分明听得懂,你就是不想管。” 宁昭昭的确不想管,眼珠子转了转,道:“就是不想管。我管我自己吃好玩好,再管好我儿子,就很能干了。” 颜清沅心想,那我呢? 他按捺下那一阵躁动,握着她的手一边批折子,一边道:“昭昭你说过这两年不想生孩子。” “嗯,不是很想。女儿能不能过两年生?”她嘟囔道。 “可是我看人家的小姑娘可好玩了,想你给我生一个。” 他说得可认真了,抓着她的小手,一边批着奏折。速度快得宁昭昭甚至都没看清楚那折子上写的什么。 宁昭昭想拒绝来着,可是又想到他难得喜欢孩子,也有些心动。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她幻想了一下颜清沅带着女儿跑的画面,瞬间被萌到了! 她纠结了一会儿,又偷偷看看颜清沅。 颜清沅一直低着头批折子。 “你怎么突然这么想啊。”她忍不住问道。 颜清沅心想,有一个就是宝,两个就平常了,免得你成天稀罕孩子稀罕得不行。 他笑道:“你就不想要个小姑娘?怕我疼她不疼你?” 宁昭昭黑着脸道:“你以为我是你啊,专门和个孩子吃醋较劲。” 颜清沅握着她的手,把笔放到一边,然后把她转过来面对自己,认真地道:“就再给我一个姑娘吧,小瑜一个人也挺寂寞的。你放心这次我一定陪着你,就当是弥补当初我不在你身边陪你生产的遗憾。”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的遗憾。” 宁昭昭彻底心软了。 她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低声道:“你想哄我陪你是吧?” “一半一半。”他道。 说不是,她肯定不信。 宁昭昭失笑,无奈地道:“可是我月事在身上呢。” 这他当然知道。 只是他耐着性子哄了这么久,终于哄了她这句有点类似于松口的话,也是心满意足了。 “我哪里就等不得了?”他这会儿倒是很大方了。 宁昭昭盯着他看了半天,最终实在忍不住,把脑袋埋进他怀里直笑。 “颜清沅。” “干什么?” “你也是个棒槌。” 颜清沅突然有一种所有心事都被她窥了去的感觉…… 呆滞了一会儿,才道:“棒槌就棒槌,和你正匹配。” 他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心想,差不多了,可以下口了。 宁昭昭当天晚上果然就让人把榻上的另一床被子搬走了。 之前为了防备他突然兽性大发,他们之间一直是楚汉分明地睡下的。就这时候把被子抱出去,墨珠碧芹还议论呢。 “也就咱们主子单纯,王爷卖卖乖就哄过去了。”墨珠嘟囔道,好像有些不服气。 碧芹闻言轻轻拧了她一下,低声道:“不想活啦,什么话都乱说。” 看她嘟嘴,碧芹无奈地道:“你也是个浑的,跟了女主子日子也不长,就连自己是哪儿来的也忘了?你想想当年咱们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他什么时候哄过人啊。” 墨珠呆了呆。 碧芹意味深长地道:“你没觉得咱们爷哄人的本事见长吗?那都是给王妃磨出来的。这天下能让爷哄的,不就咱们主子一个了。” 墨珠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似乎没想通。 碧青点了点她的脑袋,道:“你就是个榆木脑袋。赶明儿得去女主子跟前儿说说,早点给你看个好人家,看看能不能开窍!” …… 且不说她们两个怎么样,那天晚上颜清沅是心满意足。 虽然宁昭昭月事在身上,别的也做不了,可是他已经很久没能搂着她睡下了。 夜袭什么,他忍得受不了的时候倒也是想的,可是每天晚上都得强自把自己那个念头按捺下去,提醒自己忍这一时,以后才会有好日子过。 这不,棒槌投怀送抱的滋味,已经足够让他心颤的了,不枉他花了那么长时间循序渐进的哄棒槌。 一则是每天带她出去散散心,让她心中的郁燥得以排解。再则是孩子马上要到来的喜悦,更将她对他的抱怨冲淡了几分。然后是今天他对待宁家的人的态度,让她明白了,其实他也并没有那么在意皇权名声之类的东西。 最后跟她提孩子,提女儿,勾起她那副柔肠。 现在棒槌就乖乖躺在他怀里了,还跟他说了半晚上的话。 其实她也不是不知道他有哄她的意思,只是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他还能花心思哄她,她也乐得卖他这个面子。 临睡前他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把她的两只眼睛都舔得湿漉漉的,她实在受不了了伸手推他才作罢。 半夜的时候宁昭昭迷迷糊糊地感觉身边的人坐了起来,她嘟囔了一声:“怎么了?” “你睡。” 一只大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宁昭昭应了一声,又睡下了。 颜清沅穿好衣服出了门,等在院子里的宋一有些焦躁,看到他更是脸色苍白。 “怎么回事?” 宋一低声道:“爷,西南军送来的秘信。” 颜清沅接过来看了一眼,顿时便如平地惊雷,出了一身冷汗! “消息连夜送到,并无他人知晓,端王府二王子现被拦于城外。爷……”宋一有些忐忑。 这个消息是绝不能让王妃知道的,不然她非疯了不可! 颜清沅只觉得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端王府二王子齐谚平,接了他的儿子上京,竟然半道上把孩子给丢了! 宋一看着他神色莫辨,心下惊惶不已。 虽然进京之后颜清沅并没有主动提起小主子,可他骨子里的护犊子劲儿十分可怕,他的人谁碰一下都得死,何况是他的亲生儿子? 到底是谁那么不长眼…… “齐谚平扣住了?”半晌,颜清沅的声音有些嘶哑地响起。 “扣住了。”宋一低声道。 “很好,扣住了,我这就去会会他”,他一面往前走,突然脚步一顿,回头道,“阖府上下瞒住王妃。从今日起让王妃操持把皇上迎回宫之事。明天就让她进宫去走走。” “可,可是……”纸包不住火啊! “没有可是。在她察觉以前,我会把这件事解决。”颜清沅斩钉截铁地道。 一头是端王府,一头是小主子,王妃夹在中间…… 宋一暗恨了声,心道端王英雄一世,怎么生了个儿子没一个成气候的,到了这个时候还添乱! 320.第320章 如今的王妃 宁昭昭那天晚上等到天亮也不见颜清沅回来。 第二天早上起来正狐疑要问,秦皇后突然差了洛氏过来,说是颜清沅说可以搬回宫了,让她陪着皇后进宫瞧瞧。 宁昭昭一听有些奇怪,因为颜清沅之前没跟她说起这件事。 “是王爷吩咐的……说是本该亲自陪着娘娘去,可不曾想突然忙了起来,便让王妃陪着,也是一样……”洛氏小心翼翼地道。 归根结底,她还是怕颜清沅的。毕竟她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颜清沅真实的一面,她或多或少见识过。 宁昭昭想到颜清沅前几天都缠着她,确实积了不少政务,不知道为什么脸有些红。 便也不动那个去找他的心思了。 现在想来前些日子也是因为思念小瑜,所以有些口不择言。现在小瑜都要上京了,她还有什么心结? “让母后等一等,我这就陪她进宫。” 洛氏面上有些欣喜之色,又道:“母后还说,这趟不少贵妇内眷都是在的。” 宁昭昭愣了愣。 繁华的齐京虽然被毁了大半,可总有人劫后余生。能等得到颜清沅率军如入京,那些人自然也就守得云开见月明。 如今京城命妇,以摄政王妃和秦皇后为首。颜清沅倒是费了些心思,想以一种公开的,隆重的方式,为秦氏恢复尊荣。 虽然知道他扶持秦氏,必然是因为他的政治主张。但那点柔软还是让宁昭昭心动。 其实,外人总以为颜清沅谦逊仁和,那自然不是真的。可他亲近的人认为他冷血无情,那自然,也不是真的。 宁昭昭笑了起来,道:“好。” 半个时辰以后,她整理衣装,出现在秦皇后身边。 秦皇后也罕见的一身宫妆。她容颜极盛,即使经过这段颠沛流离的岁月,人显得清瘦削减了些,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原本保养得宜的眼角,如今出现了细细的纹路,使她的华美更显出一种沉淀的韵味。 这身打扮很适合她,她似乎天生就该是个尊贵华丽的女子。 她看着宁昭昭笑了笑,低声道:“到底是做母亲的人了,原见你素面朝天,像个孩子似的,如今倒也添了几分稳重。” 宁昭昭挽住她的胳膊上了凤驾,道:“和母后正相衬呢。” 秦皇后笑了笑,低声道:“我实是没想到摄政王能有这份心。” 在她看来,宁昭昭对她们是有几分感情的,颜清沅则不然。大约颜清沅这么做,是爱屋及乌吧。 宁昭昭道:“瞧您说的,当初不是依傍秦氏,他如何在京城立足。” 的确,秦氏曾经是帮助颜清沅在皇族站稳脚最重要的筹码。可秦皇后比任何人都明白,秦氏不过是这个城府极深的年轻人的一块踏脚石。 如今秦氏一脉,除了国公,倒是死了个七七八八。只还剩下几个稚儿,和年岁尚小的姑娘,因为宋氏来不及杀光,所以倒留了下来。 对颜清沅来说,还有什么用处呢? 剩下的无非就是秦国公投诚以后的那点功劳,和宁昭昭对她们的情分可以说事了。 宁昭昭没有留意到秦皇后的心思。 颜清沅向来只允许她在他的陪同下出门,这次让她带着秦皇后进宫,她有些吃惊又有些兴奋。 皇城被毁了大半,但经过一段时间的修葺打扫,北面宫殿群,已经大部分弃之不用,相反原来不受器重的南面宫殿群,此时被重新打扫休整过,也分出了主次。 未及近,便已见一片锦衣华服的女子在那等着,其隆重的妆容,依稀还可见当年齐京的繁华。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摄政王妃请安。” 见凤驾终于到了,众人连忙低头请安。 宁昭昭下了轿,亲自扶了秦皇后。这样一来,那群想上去扶她的人,又都顿了顿。 秦皇后一眼看到人群中的姚芷荷,连忙道:“芷荷,快过来。” 宁昭昭回头望去,果见姚芷荷一副妇人的打扮,站在众诰命之中。许久不见,她似乎又清瘦了许多。 曾经京城里赫赫有名的芷荷郡主,她的才情和手段都让人动容,甚至养到十八九岁,她母亲还舍不得将她嫁出去。经过这一场动乱,怎么就梳了个妇人髻。 姚芷荷上前给皇后请了安,似是看出宁昭昭的疑虑,苦笑道:“宋氏把我下嫁给将领李勇。” “李勇?” “死了。”姚芷荷轻描淡写地道。 李勇是宋氏一脉的爱将,颜清沅不会留他的命。姚芷荷留了一条命,因为她是宗室郡主,也因为她当初出嫁并不是自愿。 “你怎么……”秦皇后愣了半天,才道,“你母亲为你千挑万选,怎么能容许把你嫁给那样一个武夫?” 姚芷荷苦笑道:“娘娘啊,那时候,我若是不嫁,大长公主阖府上下都得死。我有什么怨的呢,还得庆幸,我自己有点名声,有点价值,能保住家人,不至于让大长公主府也像蝼蚁那般,被她弄死……” 生死之前,荣耀和骄傲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皇后自己还不是被人驱逐出京,蜗居那个小别院近一年? 这时候,旁边一个年长些的妇人凑上来,一脸讨好地道:“郡主莫失落。如今咱们摄政王回了京,连着皇上和娘娘也回来了,您也算是熬出头了。” 姚芷荷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她。那些当初鄙夷,如今谦卑讨好的脸,瞧着真让人生厌。 她别开脸,握住了宁昭昭的手,低声道:“昭昭。” 很大胆,唤了宁昭昭的闺名。 顿时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着看宁昭昭的反应。 毕竟姚芷荷现在是叛将遗孀,而宁昭昭总有一天会母仪天下。她这般…… 宁昭昭知道她有事求自己。 说来很可笑,姚芷荷可能是她唯一的朋友。无论当初是因为颜清沅,她故意利用靠近,还是别的什么,但这个女孩儿,是棒槌少女时期唯一的闺中密友。 姚芷荷对她,不管本来接近的目的是什么,可总也有那么几分真心。 曾经她是京城炙手可热的贵女,不知道多少千金都排着队想跟她沾上关系。她独和这个小棒槌出双入对。她母亲的所谓大局已经烟消云散,如今剩下的,是历经苦难的姚芷荷。 站在她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叫她一声昭昭。 宁昭昭看了她半晌,红唇轻启,道:“芷荷。” 这一声回答代表了太多的意义。 叛贼遗孀,是多么敏感的存在?哪怕因为她皇族的身份能苟活,可她下半辈子,也只能活在阴影中了。 宁昭昭这一声“芷荷”,是救了她也是赦了她。因为这位未来的皇后在向所有人宣告,她待姚芷荷,还同从前一样。 一时之间所有人心中都五味杂陈,心道难道摄政王给她这样的权力,叛贼遗孀,她想赦便能赦么? 宁昭昭不管旁人,看着那些人眼中的揣测和轻慢,她是有些生气的。 这个骄傲又温和的女子,哪里能容得她们用这样的眼神看着? 她拉着姚芷荷的手,道:“你跟在我身边。” 说着,还像做姑娘的时候那般,牵着她的手,两人亲密地走在一处。 姚芷荷心中有些酸楚。心道这小姑娘还和从前一样,你对她一分好,她都是记得的,来日必定报你十分。 秦皇后也是心疼芷荷,隐隐又激赏棒槌的血性。她轻咳了一声,身边那些命妇连忙围了上去,开始奉承秦皇后,或是诉说着动乱时的苦处。 一行人开始走进皇城。 宁昭昭避开了人,半挨着姚芷荷,低声道:“几个月了?” “刚满三月。”她苦笑。 姚芷荷身条修长瘦削,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可宁昭昭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了,一眼看出她似有负担,手往往不自觉地护着腹部。 “你想要生下来?”她压低了声音,靠在姚芷荷身上像一对亲密的姐儿俩,旁人不敢靠近,自听不清,但那亲密的姿态却让很多人若有所思。 “想。”姚芷荷毫不犹豫地道。 这对于她的处境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宁昭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姚芷荷低声道:“道理我都明白,我母亲如今也容不得我了。我只能求你了,昭昭。” 宁昭昭问:“为什么?” “能是为什么?这是我的孩子啊”,姚芷荷苦涩地道,“我母亲说我以后会有很多孩子,清清白白的孩子,不像这个,出世便是罪身。可是……” “我走投无路了,昭昭。”她几乎要哭了。 宁昭昭心里隐隐发疼,低声道:“你让我想想。” 姚芷荷轻轻点了头。这种事,便是她,也要小心斟酌的。毕竟摄政王太过强势了,再宠爱她,她也需掂量些吧。 宁昭昭道:“我想想这事儿怎么办妥当。我能赦免这个孩子,可我怕你们母子俩日子不好过。还是说应该把你送出京城妥当些?” 那一刻,姚芷荷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她,不可思议地道:“你,你现在,就能赦免他?” “为什么不能”,宁昭昭轻抚了一下她的手腕,有些怜惜地道“一个孩子罢了,有什么罪呢?” 321.第321章 不是真傻 在场的都是人精,城毁之前,觥筹交错场子上,揣测人心估量旁人的脾性和底线本就是最基本的本事。 不过短短的一段路,若有若无的几句话,不少人心中已经分明。 皇后不再是当年的皇后,可是她从龙有功,无论是老皇还是新皇,无论谁那里都有她的一席之地。 王妃倒有些不谙世事,但极听皇后的话,皇后叫她她便过去,说话她都迎着。皇后看她的眼神是带着些宠溺的。见她凭着喜好与人亲近或是疏远,皇后也由着她。 俗话总说,一山不容二虎,尤其是两个都是母的。这两人之间的融洽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进宫的路上秦皇后也就由着宁昭昭和姚芷荷挨在一块儿。旁人看她这样,反而不敢往跟前凑,倒给她们二人留下一点空间。 “你之前进过宫没有?”宁昭昭问姚芷荷。 姚芷荷指了一个方向:“你是说冷宫那边?” “嗯,见过她吗?”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宋氏。 “我母亲带我来见过她一次”,姚芷荷压低了声音苦笑道,“她如今被下放在浣衣局,两手都泡烂了…也不知道怎么撑下来的。” 宋慧心遭难以后,颜清沅并不禁人家去痛打落水狗。大长公主之前伏低做小,最得意的女儿还被宋慧心给指配了,府里上下都没少受气。她是个睚眦必报的,当然跑了第一个进宫去看看宋慧心的惨状。 但宋慧心的反应却让她大失所望… “怎么说呢,她当初多嚣张,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卑微得不行……我母亲带我进了冷宫,她早早就跪在门口等着了,跟最低等的宫奴也没什么两样……” 姚芷荷的样子好像非常想不通。 她看了宁昭昭一眼,道:“说起来她也是你的死敌,你没去看过吗?” 宁昭昭嘟囔道:“他不让我去。” 他是谁?还用问么。 姚芷荷吃惊地道:“还管得这么死?” 宁昭昭哼了一声,道:“我也不想看,有什么好看的。就是好奇罢了。” “没什么好好奇的,她那样……挺恶心的。” 大约那人也不想让自己心爱之人看见自己会用这种方式折磨一个妇人吧,哪怕那妇人十恶不赦…… 姚芷荷看见她的时候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哪还看得出是当年荣宠一时的贵妃啊!光她能数得着的伤都不知道多少,脖子上的勒痕更是可怖,分明是经过多次重叠的,最深的地方都已经渗血……当是每天定时定点,在同一个地方被人勒得濒死又放开的。 再有烧伤,不光头发烧掉了大半,那时候闻到她身上的臭味,宫人说那是她身上的烧伤不曾上药,流了脓出来的味儿。 每天晚上她睡下了,宫人奉了命,不定时就会去跟她玩玩贴加官的游戏…… 贴加官么,就是取一桑皮纸,贴在面上,司刑人一口烧刀子喷上去,桑皮纸受潮发软,黏在脸上,再如法炮制,十来张便可要人性命。 宋慧心每天贴个五六张,恰恰是彻底窒息濒死却死不得的时候,宛如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而且每每施于她梦中,无知无觉的时候…… 每天这么来一次,换了谁只怕也被折磨的崩溃要寻死了…… 当初颜清沅放了话,要让她把她害死别人的,每种死法都尝过一遍。这勒死的自然是颜皇后,还有烧死的,溺死的,活活打死的…… 他果然说到做到。而且青云骑的人都是老手,很是知道怎么让她在鬼门关转一圈再回来。??? 日复一日永无止境的折磨。 “她竟真的挺下来了,没死也没疯,不知道在盼着什么。”姚芷荷无心似的道。 宁昭昭心想,她自然是有所期盼的。 “别提她了,怪闹心的。”宁昭昭嘟囔道。 这时候秦皇后叫了一声:“昭昭芷荷快过来。” 两人连忙相携上前。 秦皇后的心情显然很不错,道:“这才多少功夫,不但御花园收拾出来了,各个小殿也都已经有样子了。摄政王亲自督建,果然不一般。” 有个脸圆圆的妇人连忙道:“娘娘说得极其是。听家夫说,王爷对这勘探和园艺,竟也涉猎颇深呢。” 她丈夫正是工部尚书龚真。当年京城士庶门阀挡着,她丈夫难有前途。到如今摄政王进京,京城百废待兴要的都是干实事的人,龚真很得器重。因此他们夫妻二人是真心迎奉摄政王的。 但偏偏就有人要来挑刺,故意嗤笑了一声,道:“原咱们王爷可是督造过运河的,难道龚夫人不知道吗?真是……摄政王这般器重龚大人,还以为夫人您是知道的呢。” 顿时那位胖胖的龚夫人面上就涨得通红。 这怎么说呢,到底是寒门官吏之妻,上不得台面…… 众人似笑非笑看着她。 这种捧高踩低的场面秦皇后是见惯的。这个时候她就皱了皱眉。龚氏一门正在重建京城,虽说在这些老士族看来可能就是一家子做木工的,可又眼红其得到颜清沅的垂青,所以才要踩她几脚的。 正想说点什么安抚龚夫人,这时候,棒槌突然开口了。 “我原也以为他不过是外行看个热闹,因修运河的时候耳濡目染才能说道上几句。却不知道,原来我家王爷竟是真的深谙此道吗?” “……” 宁昭昭冷冽的视线一扫扫过众妇人,嘴角噙着意味莫名的笑意。 她现在风头盛着呢,又和摄政王朝夕相对,连她都不知道,龚夫人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有什么稀奇的。 谁敢像挤兑龚夫人那般挤兑她,不要命了?!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回避她的视线。唯龚夫人抬头,有些感激地看着她。 姚芷荷笑道:“你不事生产,哪里懂得那工部活的精妙和复杂?人家都是代代相传,摄政王能学得进去已经实属难得了。咱们妇道人家议论这个,到时候传到他们爷们儿耳朵里,倒要叫他们笑话呢。” 宁昭昭点了头,道:“是了,我原是个钉子都不识的人。不如各位夫人聪明,原来督建过运河,应该就已经会了勘测之类的。” 她这话谁都不敢接。 唯独姚芷荷还像没事人似的笑道:“殿下这般娇憨呢。” 那是啊,她说这话就是娇憨了,她也可以大胆地说,随便说。谁让摄政王宠她呢,谁让现在整个京城都要看她的脸色呢? 可是啊,这话要是换了旁人说,可就…… 姚芷荷那意思,可不就是拐着弯骂那些势利眼都是些自以为是的蠢货! 宁昭昭道:“娇憨什么啊,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我就不闹笑话啦。哪里像龚夫人,到底是工部能人的妻子,会的道道也比咱们多。” 秦皇后眼睁睁地看着这小棒槌仿佛一脸无辜,和姚芷荷联手,一唱一和就把在场的诰命都给压得死死的…… 调笑似的几句话,就让人明白了她偏袒谁,也让人知道了她在警告谁。 你看她不谙世事,可心思缜密起来哪里像个棒槌? 她已经足以母仪天下。 最终秦皇后轻咳了一声,低声道:“你们小姐俩感情倒还和从前那般好。” 一句话,轻轻揭过了刚才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 热场向来不是上位者的责任。秦皇后说了这话,很快就有那懂事的开始凑趣。 秦皇后带着众女眷在新圈出来的小皇宫逛了逛,心情很是不错。 这里和破败的北殿群已经完全隔开了,仿佛完全是两个时世界。有那么一瞬,秦皇后甚至想不起来,宋慧心还在离她不算太远的地方活着。 虽然小了些,可如今齐帝的宫妃,没死在宋慧心手里的也差不多都已经因为叛变获罪。只她和几个孩子了,在这个地方是可以过得很清静很舒服的。 宁昭昭陪她逛了一天,还试了试新组的御膳房准备的午饭。 皇后是一整天都笑着的。 果然傍晚回去的时候,她在马车上就对宁昭昭道:“我打算和皇上一块儿回宫。” 宁昭昭倒也不意外。她今天逛了新宫,也是大出乎意料。新宫的组建,也确实是从皇上和皇后晚年舒适的角度考虑的。这比之前设想的好了太多。 但宁昭昭还是道:“您不如跟着大皇兄自在些。” “有什么自在啊,小七小十二不都还小吗?带到他们皇兄府里总归是没有留在宫里强。更何况……” 她斟酌了一下,才道:“怎么说我也是皇后。在这个位置上一天,我便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皇上还在,我若是撇下皇上一个人在宫中,自己跟着儿子去享清福,算怎么回事啊……” 宁昭昭叹了一声,最终道:“您高兴就好。” 原来她虽然成天对齐帝没好脸,却到底还是放不下。 最让她挂心的,不是什么荣耀什么尊号,而是责任…… 她只是担心齐帝,半瘫着身子,独自进宫,如何面对他江山被夺,儿孙几乎被杀光,幽禁孤独的晚年? 秦皇后大约知道这棒槌看出来了,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那一刻棒槌好像在她面上看到了少女般的神采。 322.第322章 大补特补 那天夜里宁昭昭就对着颜清沅嘟囔,秦皇后到底还是狠不下心,要换了她,这种连累了自己孩子的渣男,不整死他都算好的了,怎么可能还会照顾他云云…… 说到这儿,她回头看了一眼颜清沅:“对了,你昨天半夜就出去了,上哪儿去了啊?” 颜清沅看起来非常没有精神,此时就有气无力地道:“有点事儿,处理了一下。你知道,这阵子本来就事儿多。” 宁昭昭不疑有他,舒舒服服地睡下了。 颜清沅被她几句话说得心里直发冷,躺下了半天还瞪着眼,过了一会儿道:“那玉仪没了,老头子也很痛心的。” “你这意思是说,人不是他杀的,他就没责任了?哼,为人父母,不说孩子怎么教,怎么为孩子上天入地,如果连起码的安全都保证不了,还做什么孩子?何况元配嫡妻呢。” 颜清沅还想说什么。 宁昭昭道:“你转性子啦,竟帮着那老头子说话。” 颜清沅就不吭声了。 宁昭昭也没放在心上,咕咕囔囔了几句,说起姚芷荷的事情。 “叛臣之子,焉有出世的资格?李家合该断子绝孙。” 宁昭昭急眼了,道:“那不仅仅是叛臣之子,那还是芷荷的孩子啊。她也不想下嫁叛臣好不好。” 颜清沅心里想着其他事,哼哼了一声就翻了个身背对她。 宁昭昭嘟囔道:“我是说了大话的,今天她来问我,我说可以赦免这个孩子的。” “公主府的为人处事你不是不知道,我是怕你被他们哄了。” “我知道她像她母亲那般圆滑,可她也是救过我几次的……”她顿了顿,道,“反正我是答应了的。” 颜清沅回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倒是很少见你往自己身上揽事儿,那就依了你吧。” 宁昭昭说不出来的不舒服。颜清沅基本上对她都是有求必应。 这次就…… 今天颜清沅怪怪的,说话的口气什么的都有些生硬,而且好像不太想跟她说话似的。甚至连平时睡前固定的吃点豆腐的步骤也没有了。 姚芷荷的事情她是仔细想过才答应的。以公主府的身份,那孩子不是不能赦,再说还情有可原呢。 真是没想到他用这么生硬的口气,来回答她…… 接下来的几天,颜清沅就开始早出晚归,就算出现在王府也行色匆匆,和宁昭昭打了照面也不说话。 夜里倒是不敢不回来睡,可他都老实极了,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宁昭昭心里直犯嘀咕,狼都改吃素了,他也不会放过她的……这是怎么了? 而姚芷荷在大长公主的授意下,也开始频频到王府走动。宁昭昭也知道她那个娘打的什么心思,可姚芷荷倒还不至于像她娘那样。 两人没事凑在一块儿闲嘀咕…… 如今都不是小姑娘了,话题也开始变得荤素不忌。不知道为什么就说起大长京城当年那些男宠。 姚芷荷不好说自家母亲的男宠,倒说起了旁的贵妇人的男宠。说那些人是如何金枪不倒,什么什么的。 棒槌听了就有些担心地想,颜清沅不会突然那什么萎了吧? 因为外遇他不可能啊,这点信心棒槌还是有的。可他怎么就不碰她了呢。 而且他心情非常不好,宁昭昭觉得他这两天都在躲着她…… 最要命的是,有一次半夜,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他在耳边说:对不起…… 越想越觉得靠谱,八成是突然不行了。 姚芷荷看着宁昭昭那个脸色变幻莫测,也是呆了呆。 宁昭昭突然道:“你刚才说那什么金枪不坏,是吃了药的?” 姚芷荷道:“吃啊,玩奴罢了,谁在乎他们的身子呢。那些贵妇人府里,吃药坏了身子不行了被赶出去的,大有人在呢。” 竟然还会吃坏身子…… 棒槌顿时就把让颜清沅吃药的心思给绝了。 那天晚上颜清沅大半夜回到家里,估摸着棒槌已经睡下了,心里想着事儿,不免就有些烦闷。 若只是端王府那个废物倒还好收拾,可眼下连着颜氏族人也跟着上京凑热闹,事情一天拖过一天,实在是…… 正想着呢,顺道就把全全叫来问了问,棒槌今天在家吃什么做什么见了谁。 全全一股脑地倒了,没什么稀奇的,还是同往常一样,在府里转悠,见了姚芷荷,三餐都照着他吩咐的吃了。 “殿下还没睡呢。”全全道。 颜清沅有些意外:“这个点了,还没睡?” “没呢,刚吩咐了厨房,给您炖汤。” 给他炖汤? 颜清沅的唇角有一丝笑意。说实在的,棒槌还真是少见这么温存的时候,尤其是在他冷落了她几天之后。 然而等他看到那盅汤,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颜清沅的脸都黑了! “是,是,是牛,牛,鞭……” 全全低下头喏喏道。说实在的,吃这玩意儿的人也不少,没什么稀奇的。他也没懂男主子这幅样子是什么意思。 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道:“王妃让人准备的?” “是。亲自吩咐的。还加了些药材,有……” “有什么我知道!不用你说!” 颜清沅是彻底恼了。 旁人不了解棒槌的秉性,他却是知道的。她本就不是贪恋房中之事的人,今天会端上这碗汤来,纯粹就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 担心什么…… 那简直就不用说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把这玩意儿拿去倒了。” 全全大惊,道:“爷,若是殿下知道了……” “她若是知道了,我就要了你的命。” “!!!” 关他什么事! 颜清沅转身自去沐浴回了房。 棒槌守着烛火等着他,看到他就道:“你回来啦,汤喝了吗?” “喝了。”他道。 棒槌欲言又止…… 发现他的脸色实在是很难看,棒槌讪笑了一声,道:“你也别放在心上……出这种事的,也不是就你一个。你还年轻,好好调理,来得及的。” “来得及什么?”颜清沅似笑非笑。 宁昭昭噎了一下。 她担心了一天,想得多了,连原本那点怀疑都没了,她基本是已经可以“确定”了。 这么想着,她的视线落在他的某个部位,滴溜了一圈,然后脸微红别开了视线。 男人么,自尊心总是很强的。他最近都阴阳怪气的,她要不要假装不知道啊。 于是她道:“也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咱们都年轻,得好好调理身子。没别的意思。” 她做出了一副很理解的,绝对不会嫌弃他的表情。 颜清沅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你说你都想些什么……” 他扶额道。 “没想,什么都没想。你来抱我去休息么。”她嬉笑着张开手。 颜清沅依言把她抱了起来,眸中沉沉。 怀里的女子可口得像个香喷喷的小桃子,他哪里会不想要?只是如今他心里压着事儿,对她是又愧疚又心疼,根本就不舍得动她。 等这些事儿解决了再说吧。 他附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宁昭昭有些激动,那个鞭……汤生效了? 然而颜清沅只是跟她温存了一下就睡下了,临睡前松松地搂着她道:“这阵子我很累,你别多想。” 宁昭昭道:“恩,明天还给你炖汤,你好好补补。” 颜清沅:“……”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第二天宁昭昭是盯着颜清沅的,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把汤药喝了,一滴都不剩。 自此棒槌就跟那些什么补肾壮阳的药膳较劲上了,而且每天都把颜清沅招呼回去喝。颜清沅不敢不回,更不敢不喝了。 结果本来心里就压着事儿,喝那些东西喝得肝火直往上窜。 他有心说不喝了,看着棒槌眼巴巴地盯着他瞧,一副忧心又怜惜的样子,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说来好笑,最近棒槌关心他,连儿子都没有想起来…… 颜清沅却高兴不起来了。 有一天,颜清沅一人在浴池里泡着,想等棒槌睡下以后再回去。可是光想到她那个人,他一下就……硬了! 顿时他一边苦笑,棒槌研究这些方子果然是花了心思的。 用手碰了碰,心里想着棒槌,自渎了一场,整个人竟如同脱了力那般,靠在浴池边上沉吟呆滞了半晌。 若真是应了颜氏…… 只怕他和棒槌,也就没有未来了。 颜清沅看着水里的那个倒影苦笑。 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所有人就说他长得像他娘颜氏。也有人讨论,若是颜皇后还在,会如何如何…… 更见过那些痛失亲人或是颠沛流离的族人……他们的悲痛荷不甘,似乎深深扎入了他的心里。 颜清沅并不是真的没有心。相反,他的这半辈子,都是为了颜氏而活着。 可是昭昭…… 他想得入神,连浴房什么时候进了人他都没发觉。直到一双细腻的柔荑抚上了他宽厚的肩。 “想什么呢。”她在他耳边低声道。 颜清沅猛地回过神,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仿佛要把她带下池,最终却又没有…… “怎么还不睡?”他哑声问道。 “这不是来看看你到底在做什么么。”宁昭昭嘟囔道。 323.第323章 补过头了 见颜清沅不答,宁棒槌就主动开始解衣服想下水。 颜清沅眼睁睁地看着她褪下外袍,露出里面的兜衣和长裙,如墨的青丝垂在玲珑有致的身段上。 她有些娇嗔地看了他一眼,道:“发什么愣啊,没见过啊?” 是……许久没见过了。 她微微一哂,抬起皓腕,开始想解自己的脖子上的系带。 下一瞬,颜清沅低下了头,捂住了鼻子。 宁昭昭:“……” 颜清沅心头简直一万头烈马在奔腾啊!禁欲久了,又喝了几天的大补汤,在这温汤水洗凝脂滑,浮动妍魅暗香沉的情况下,那里能不流鼻血?! 宁昭昭瞪大了眼睛,看他眨眼的功夫就弄了一手血,顿时吓得连衣服都顾不得脱了,扑了上去:“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 他有些难堪地想挥开她作乱的手,可是诱人的深色兜衣裹住胸脯就在眼前,还有那圆润的肩膀,那细白的皮肤,那妖娆的牙印…… “阿沅!” 好了,这下鼻血不是用流的了,简直就是用喷的了! 最终战无不胜攻无不取,马上就要君临天下的颜大黑,泡个澡泡晕过去了…… “叫大夫!快叫大夫!”宁昭昭歇斯底里的尖叫把门外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恰好在王府的韦玉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宁昭昭一边哭一边把晕过去的人从浴池里拖出来。可是乍一看看到那片玉白的背,他目瞪口呆。 “还不回过头去!”墨珠急眼了。 韦玉还是呆呆的,脸也红红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终墨珠大怒,“哗”的就给他一个大巴掌! 韦玉:“!!!” 那边,宁昭昭充分体现了女汉子的本质,拖着人高马大的颜清沅,所有人要么惊慌失措,要么尖叫着去给她找衣服的时候,她已经把他拽到了岸上,并用衣服盖住了他。 “你,你快看看他是怎么回事!” 说这话的时候,碧芹正把衣服披到了他身上。 韦玉在双重刺激下半天都还在发傻,直到被墨珠给踹了一脚:“还不快去!” 韦玉恼羞成怒,道:“少动手动脚的,你这个男人婆!” 说完就连忙冲到颜清沅身边给他把脉,一把就膛目结舌。 回头看了一眼宁昭昭,顿时恼道:“你这个妖精,还穿成这样蛊惑他,是要他的命吗!” “你!”墨珠冲了过来。 奇怪的是韦玉竟然十分怕墨珠,此时就缩了缩脖子不敢嚣张了。 宁昭昭三魂早已去了两魂,此时就紧紧握住颜清沅的手,喃喃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韦玉冷笑了一声:“邪火入身,再看看你,自然他就成这样了。不是什么大毛病,修养一阵子就好了。” 简单来说,颜大黑是让补过头,得不到纾解,憋坏了身子。 “可,可我没有……” 宁昭昭想说最近她没有拒绝他啊,明明是他自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但眼下她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知道他没事真是太好了。听了韦玉的话,她连忙让人把颜清沅扶了起来回了房。 韦玉替那小子行了一趟针,他面色终于好看了些。 “让他好好休息,别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吃点清淡解火的。” 宁昭昭顿时就内疚得不行…… 韦玉又嘱咐了侍女一通,最终是走了。 墨珠回来,期期艾艾地道:“殿,殿下,那庸医说,主子最近需要调养,最,最好能分房睡。” 宁昭昭愣了愣然后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去收拾个屋子出来,再把我的东西搬过去。” 到了这会儿宁昭昭也是回过劲儿来了,看着昏沉的颜清沅,又心疼又委屈。 他哪是那地方有毛病啊,简直就是脑子有毛病啊! “我知道你装睡呢。”她摸了摸他的脸,低声道。 可是他沉沉的睡着,皱着眉,却一动不动。 宁昭昭哽咽道:“我没想到你我会有今天,你把你自己弄成这样也不愿意碰我了。最近你对我越来越冷淡,好像看都不想看见我。颜清沅,如果你觉得我挡了你的路,你不想要我了,直说就行了,何苦这样?” 说完这句话,她狠狠地擦了擦眼泪,站起来走了。 颜清沅依然睡着,滚烫的泪珠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他不禁颤了颤,想起身,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动也动不得。 最终她走了。 那天晚上墨珠守着宁昭昭,看她拿了把剪子使劲戳一件男款中衣,心里不禁发毛。 最近这棒槌王妃的女红长进了不少,亲口说从前给王爷做了个什么东西没做好丢了人,现在要重新给他做个好的,藏起来给他一个惊喜。 每天躲着缝啊,手指头都在扎了好几下呢。眼看就快做好了,现在却被她戳成了破烂零碎。 墨珠有心想劝,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大约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被心爱之人这样羞辱,更残酷的事情了。 彻底裁成了碎片,宁棒槌把那堆破布和剪子都丢去一边,深吸了一口气,道:“睡觉!” 墨珠心想,您哪里能睡得着? 那天夜里墨珠值夜,搬了个小盆子在门口烧布料。那是宁昭昭吩咐的,让她趁自己睡着了把这些东西都烧了干净。 里头有刚被她剪坏的那件中衣,还有她选下来的布料,原是打算学好了给颜清沅做衣服的。 墨珠被火呛得眼泪直流,猛地一抬头看到双黑色绣麒麟的靴子立在自个儿面前。 她吓了一跳:“王爷?” “睡下了?”他抬了抬下颚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房门。 墨珠看他面容憔悴,声音听着隐隐也有些气儿不足,不免叹气。 “睡下了。睡得还算安稳。” 可不是么,那棒槌没心没肺的。 “你在烧什么?她吩咐你烧的?”颜清沅又问。 墨珠的第一反应就是得撒个谎把这事儿圆过去。可是期期艾艾大半天,墨珠可疑的表情最终还是让颜清沅起了疑心。 “到底是什么?”他冷冷道,刹那间眸中的冰冷和寒意暴涨,让人心惊肉跳! “是,是殿下前些日子学着做,做给您的中衣,还有之前她选下来的布料。” “她让你都烧了?”颜清沅意味莫名地道。 “是,是都烧了。” “因为生气?哭了么?”他似乎漫不经心地问起。 墨珠犹豫了一会儿,道:“一边剪那件她自己快做好的衣裳,一边使劲哭的。哭完了倒像是没事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儿太打脸了。可原来这位主子哪里舍得王妃皱一下眉头掉一滴泪啊。 这次闹成这样,实在是…… “爷要是有心事,可以跟殿下好好说的。殿下不是不懂事,更不是胡闹的人。何必,何必这样呢?” 颜清沅垂下眸子看了她一眼,火光中他的神情显得十分莫测。 “我做事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们好生伺候着,待事情处理完了,我自然会给她解释的。” 墨珠急道:“是什么事,还有了多久?” 闻言颜清沅似笑非笑。 颜清沅失笑,道:“你这丫头跟她跟得久,胆子倒是大了许多。” “爷……”墨珠期期艾艾地道,“属下只是,有些想不通罢了。” 颜清沅倒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只是低声道:“你对她也算是一片真心了,这几日稳着些她,别让她闹。” 墨珠:“……” “从今天开始,她就禁足吧。”留下这句话,颜清沅转身走了。 果不其然呢,第二天宁昭昭就琢磨着要离家出走了。 刚出房门就看到墨珠跟墙似的堵在那儿,她愣了半天:“昨个儿不是你守夜吗,怎么还不去休息?” 墨珠有些忐忑地道:“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看这天不错,出去走走。” 墨珠急道:“您看这天色,马上就要变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下雨了呢。您要不改天再去吧。” 宁昭昭看了一眼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的天空,呆了呆。 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恼道:“是他让你看着我别让我出门?” 其实命令早就下了,无论她宁昭昭走到哪儿,都会有人拦住她的! 墨珠知道她的脾气,若是她真走出去让人给拦住了,她肯定会气死的! 此时她只是期期艾艾地道:“也不是……您不去看看爷么?” 闻言,宁昭昭有些意外:“在府里?” “在书房呢,和诸位大人议事。”墨珠道。 “那我还看什么,他都能议事了,大约是好得差不多了吧!”宁昭昭骂了一句脏话,转了个身进门把门用力摔上了! 墨珠急得直挠脸,看得一边的碧芹不停地叹气。 “我知道你担心他们两个越闹越大,想把事儿往你自己身上揽,让她生你的气就好了,别去气咱们王爷。” 墨珠嘟囔道:“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昨个儿你不在我也也没法找你商量……不过你觉得我这办法管用吗?” 碧芹一脸不忍直视,道:“管用,管用了一半。” “哪一半?” “前面那一半。” 墨珠呆了呆。前面那一半,意思就是说宁昭昭现在开始生她的气了,这一半奏效了? 324.第324章 大黑的心事 墨珠为这事儿急得是整夜睡不着觉。眼看着那两个主子相见不如不见,平日几乎就凑不到一块儿去。好不容易凑到一块儿吃顿饭,男主子也试图说几句软乎话,女主子就跟没听见似的。 她想着怎么劝,可架不住男主子成天叹气的,女主子爱答不理的。好好的一个姑娘,熬了几天晚上,又着急上火的,一不小心就病了。 墨珠平时壮实得像个小牛犊子,一病顿时就如山倒。 宁昭昭把韦玉叫来给她看了看,韦玉说了一堆,宁昭昭听出来,大约就是胃溃疡了…… 这不就是给急病的啊。 韦玉一如既往的没好气儿,见着墨珠那样还要讽刺几声,说什么:“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简直就缺心眼。” 然而转身却拧了帕子给她擦汗,问她:“疼不疼啊?” 墨珠哆嗦着,道:“殿下怎么叫他来看我?这小子一天到晚就想着要落井下石。终于给他逮着机会了,他还给我看病呢,不气得我更疼就是好的了。” 顿时韦玉给气的,帕子在她脸上用力抹了一把,道:“我就落井下石了,你这个死丫头,如今落在了我手里,看我怎么整治你!” 墨珠痛呼了一声。 宁昭昭一个头两个大,骂道:“叫你来看病不是让你来气她的,你就跟你那个主子一样,也不是好东西,赶紧给我滚蛋!” 韦玉开了方子,又抬头道:“那你们主仆俩也一个样,都是瞎的,不识好人心。” 说着丢下方子就跑了。 墨珠气得不行,挣扎着要爬起来追去打他,又被碧芹按住。 宁昭昭有些无奈地道:“你就躺下好好休息吧。” 墨珠这个傻姑娘竟就嘤嘤地哭上了,道:“我就是替殿下你不值!” 韦玉从前的确被她打得挺惨的,不为别的,就为他那张贱嘴。提到宁昭昭,这小子一口一个“贱人”叫得可顺口了,当着颜清沅的面不敢,却总喜欢跑到她跟前儿来叫。 挨一顿打跑了,没多久又回来,好像不怕打似的。 这次墨珠会生病多半也是给那小子气得。韦玉成天在她耳边嘀咕,“你主子气数已尽,以后你这个傻丫头估计也得跟着完蛋,我等着看呢”。墨珠把他打得嗷嗷叫,回个头自己却气病了。 宁昭昭想说什么,突然听外面的人道:“王爷,王爷您来看墨珠?” 碧芹和宁昭昭都吃了一惊。 回过头去,果见那人进来了。少见一袭白衣,肩宽腿长,说不出来的道貌岸然。只是他眉宇之间那股子倦怠和憔悴却骗不了人。宁昭昭看了一眼就别开脸。 墨珠许是病了,气性也大,看到颜清沅就愤愤别开了脸,背对他躺着了。 碧芹连忙道:“墨珠身子不舒服,失礼了,主子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颜清沅也颇有些无奈,道:“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着吧。你跟我来一下。” 后面这句话是跟宁昭昭说的。 宁昭昭想了想,跟了他出去。 他阔步走在她前面,也不管她能不能跟得上。宁昭昭跟了他也算久了,知道他这样是因为有些心慌意乱。因此便也不多言,只是尽量跟着他。 颜清沅走到书房,推开门,回头看了她一眼。 宁昭昭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那一瞬间他心口剧烈地发疼。 棒槌都没跟他闹呢。虽然她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可是她大约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心里猜测到了一些。知道问他他也不会说,所以她也不问吧。 这是一种盲目的信任。她给他的都是最好的,最盲目的,也是唯一的。 颜清沅是发过誓这一辈子不让她心痛。可是他没有做到。 “你给我做的小衫子呢?”他故意低声道。 “哪有什么小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手艺。”宁昭昭嘟囔道。 颜清沅笑了笑,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好像没有看见她眸中的防备和不情愿。 他看着那葱白的手指,低声道:“扎了多少下?” 宁昭昭恼羞成怒,道:“跟你说了没有,哪里扎了?” 颜清沅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那手指。 下一瞬,宁昭昭抬起手就想给他一巴掌! “……”颜清沅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怔在当场。 打人不打脸,宁昭昭从前不会这么对他的。 可她是真气着了,看着他错愕的模样,胸口剧烈起伏。 “有话直说吧,动手动脚的干什么?何必扯什么小衫不小衫的?不是不愿意看见我么,现在是怎么突然想通了,把我叫到这儿来说废话?” 颜清沅看着她不说话。 宁昭昭心浮气躁,转了个身,道:“没事我走了。” 然而她才走了几步,就听见他道:“我赦了姚芷荷。打算过几天册她为公主,尚给四品中书钟品莲。” 宁昭昭的脚步一顿,忍不住回过头,道:“你赐婚,问过她的意思吗?” “她现在这样,人家肯娶她就是不错了。何况还大着肚子嫁过去,一成亲不过几月就生产,钟品莲到时候就是京城的笑话。人家肯担,还求到我跟前儿来,我怎么能不成全?” “颜清沅!” 他看着她,不说话。 宁昭昭气得一把拽开房门,大声道:“准备马车,去大长公主府!” 颜清沅在她身后道:“王妃若是出门,随行之人即刻问斩。” 顿时院子里的仆役跪了一地。 宁昭昭的脚又缩回来,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颜清沅,你是不是想连我一起斩了?” 颜清沅笑道:“怎么会,我怎么舍得呢?” 宁昭昭顿时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他摸了摸脸,刚刚明明没有被打到,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火辣辣的。然后他上前去把门关上了。 宁昭昭低声道:“我错了还不成吗?” 颜清沅的动作一顿。 “或许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她低声苦笑,“我一直想你或许是有心事,有苦衷。我一直以为你从前那般待我都是真的,你总还有心向着我。” “我自然有心的。我也自然都是真的,都向着你。” “我以为就算你君临天下你也还是从前那个阿沅,你不会变。” “我自然不会变,我还是你的阿沅。” 宁昭昭看着他,突然笑了,道:“骗子。” “你这就熬不住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陪我走过那么多路,原来你给我的温柔耐心不过也就这一点。” “是啊,就这一点罢了”,她望着他,半晌,道,“真的就这一点。” 颜清沅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哑声道:“昭昭,我们不说气话。” 宁昭昭站在这儿有些难耐,简直就有些喘不过气来,尖尖的绣鞋不停地蹭着地,她忍不住道:“你到底把我叫过来干什么?” “没事就不能见你了么?” 宁昭昭冷笑,不吭声。 颜清沅伸手轻抚她的脸,她有些难受,忍着没把脸别开。 “别恨我。”他低声道。 下一瞬,他把她抱了起来,低头吻了上去。 宁昭昭惊愕之下,齿关失守,被他用力探了进来。等反应过来她开始奋力挣扎,撕扯着想把他挣开。 颜清沅被咬了好几口,只得别开脸开始亲她的脸颊和耳垂。 他把她抱到桌子上,一手搂住她的腰身,一手解开了她的腰带。 宁昭昭不防他竟然真做出这种事来,带着羞恼和愤愤,想挣又挣不开,推着他的胸口,几乎要哭了:“你放开我,放开我!” 颜清沅压抑着急喘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得兑现承诺。” 什么承诺。 下一瞬间,他用力进入了她! 衣裳未褪,她内里完全没有做好准备,这一下仿佛整个人都被劈成两半,疼得整个人都蜷起了身子。 “你……混蛋!” 颜清沅额前也开始冒汗,一手紧紧扣着她的腰身,可几乎是有些残忍地继续推进。 宁昭昭细细地哽咽,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恨不得杀了他。 她不情愿的时候,是怎么装都装不出来的,细白的腿虽然被迫分开,脚尖却绷得紧紧的。 颜清沅完全进去后,终于不动了,抱着她半晌不出声。 “放松一点,昭昭。”他低声道。 宁昭昭疼得几乎要咬人,半晌哆嗦着道:“滚。” 颜清沅把脸埋进她脖颈之间,似乎压抑得很难受。 他低声道:“我把小瑜给你带回来了。” 她僵住。 “你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或许你说得对,我不配做一个父亲,甚至连你的丈夫我都做不好。” 他抬起头,薄唇印上她汗湿的额头,低声道:“或许我不配,是吧?多少人对你说过我配不上你,说过你傻?” 宁昭昭震惊地看着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值得更好的,昭昭?” 宁昭昭哽咽了一声,道:“你出去,好疼。” 颜清沅果然退了出去,动作很慢,可摩擦间的疼痛还是让她轻轻咽呜了一声。 她推开他开始穿衣服,背对着他不看他。样子装得强,心里却非常害怕。他在床笫之间若是开了弓向来不知节制,最近素了这么久,前阵子还让她给补成那样…… 颜清沅静静地看着她,双眼幽深,却并没有靠近她了。 他心里想着他的昭昭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最好的妻子。哪怕是他的族人,他也不会让他们伤她一根手指头。 “颜清沅。”她收拾好了依然低着头。 “嗯?” 她望着他,很认真地道:“你有病。” “……” 325.第325章 小瑜回来了 宁昭昭很快推开颜清沅出了门。 显见她走路的样子有些奇怪,但是她现在只庆幸还能走得动路。 她很快走回了卧室,想去清理一下,再整理一下妆容。 结果推开门就看到一个胖胖的妇人站在那等着她,旁边还放着个小摇篮。 “殿下……” 宁昭昭惊了一惊,几步抢上前,却见摇篮里头躺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白白胖胖的,睡得正香。 他大约八九个月大,胎发已经剃了,留下头顶的一撮,显得很憨实也很可爱。皮肤白,仿佛吹弹可破,小嘴儿微微嘟着…… “殿下。”那妇人又道。 “嘘,别吵着他。”宁昭昭震惊过后很快反应过来。 一时之间心下柔软得一塌糊涂,在摇篮边上坐了下来,就这么怔怔地看了那孩子半晌。 这是她的儿子啊。竟然这么大了,而且还这么可爱呢。 一种难言的喜悦和幸福感涌上心头。之前那点破事儿早就被她丢去了一边。 宁昭昭忍不住伸手轻轻碰那孩子的脸。 这孩子睡得很沉,被摸了几把也没醒过来。 棒槌笑了起来,眼睛都弯了,心想这果然是她的儿子,跟她一样总是很好睡的。 不知道玩了多久,她才想起旁边有个人,回头看了看是个眼生的,就愣了愣,做了个口型:“奶娘?” 那妇人笑道:“殿下不必担心,小主子睡得很安稳,寻常是吵不醒的。” 宁昭昭也看出来了,忍不住垂下眉毛又笑了一顿。 那妇人道:“殿下,奴婢姓马,是小主子的贴身奶娘。” 宁昭昭有些诧异,原给小瑜选的那几个奶娘她都见过,但不记得有眼前这个呢。 马氏似是看出她的疑问,主动道:“小主子已经断奶了,平时能吃些辅食。因恐奶娘溺爱,所以换了奴婢来照料。奴婢识些字,也会些拳脚。” “原来如此”,宁昭昭道,“你什么时候进京的,怎么不见我二舅?” 马氏垂下头,笑道:“王爷让奴婢先来见您。” 宁昭昭突然就不吭声了。 倒把马氏看得一愣。她心里思度这位女主子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可怎么这就歇住了? 宁昭昭附身又盯着孩子看了半晌,过了一会儿问了一些跟孩子有关的问题。譬如喜欢吃什么,性子如何,之类的。 马氏一一答了。 后来孩子醒了,宁昭昭的注意力就完全被他吸引了。 他有一双非常迷人的眼睛,而且这孩子性子很喜人,许久以来第一次见到母亲也不认生,睁开眼就咬着手指冲她笑呢。 宁昭昭心疼得发紧,亲手给他换了尿布,又喂他吃东西。那孩子抓着她挂在脖子上的凤佩,一边配合地吃着,一边冲着她笑。 傍晚颜清沅回来了,见了立在门口的马氏,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马氏俯身行礼,并解释道:“殿下让奴婢在门外伺候。” 颜清沅冷笑了一声,道:“那你便在这儿站着吧。” 言罢,他轻轻推开门。 却见棒槌半靠在榻上,孩子趴在她怀里,睡得正香呢。 宁昭昭听到动静抬起头,又看看怀里的孩子,笑道:“他真能睡,睡醒了,吃了点东西,玩累了又睡下了。” “孩子不就是这样。”他道。 虽然语气平静,可是却因为她温柔的神情和声音,觉得心跳得有些厉害。 宁昭昭低头亲了一下孩子的额头,又笑了。 颜清沅坐在她身边看了一会儿,低声道:“搬回来吧。” 自从他在浴池昏倒,宁昭昭搬出来已经有几天的功夫了。 宁昭昭点了头应了个“好”。 竟是一句都没多问。 弄得颜清沅心里反而涩涩的。他的手轻抚孩子的头,又伸过去摸摸她的脸。 宁昭昭突然道:“我能不能给孩子换个奶娘?” 颜清沅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凑过去吻她。 她果然很柔顺,偏过头轻轻吻他唇上刚刚被她咬出来的伤口。柔顺的舌尖交缠着,是久违的缱绻和温柔。 他深吸了一口气,退开来,道:“现在不行,过一阵子再说吧。孩子已经换过一次奶娘,刚上京,若是又换,我怕他认生。” 宁昭昭抿了抿唇,撇开脸,嘟囔道:“既然如此,先前那次为什么要换?我第一次听说为了避免过分溺爱要把哺乳的奶娘换掉的。” 颜清沅偏头再去亲她,她就避开了,非常不情愿的样子。 他无奈地道:“棒槌。” “哼。” “我既然能把他带回来,就是不惧的,明白么?” 宁昭昭猛地回过头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 她不傻。颜清沅这阵子都非常不对劲。她早就隐隐猜到他心头压着很重的事。因为实在想不通,她还以为他那什么萎了,为此还闹了笑话…… 可如今看来,能让他心事这么重的,只怕就只有孩子了。 本来她还在生气,可是今天看到那个马氏,怎么看都不对劲,再结合之前颜清沅那个态度,她突然就想明白了…… 为什么跟她说对不起,为什么帮齐帝说话,为什么不要她甚至不敢见她? 这些事情,仿佛也在一瞬间有了答案。 宁昭昭很想不通,如今这天下,还有谁能够威胁他,让他不得不妥协让步,不得不犹豫挣扎? 她想不通,抚摸着孩子的脸,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相信我。”他低声道。 孩子是她心头的一块肉,她犹豫了。 颜清沅叹了一声,退开来。 宁昭昭突然拉住他的手,低声道:“如果他出一点事儿,我们就完了。” 颜清沅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点头。 宁昭昭轻抚孩子的背,又道:“我相信你这一回,若是……我也不怪你,只怪我这个做母亲没有尽到责任,我会自己承担的。” 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棒槌还真是知道怎么威胁他。她那意思不就是,她自己傻可以相信他,顺便把他们母子二人的性命一块儿赌上了么? 他带她出门的时候,她一眼也没往马氏脸上看,更忍着没回头。 可颜清沅感觉她在使劲往外抽自己的手。 他不由得苦笑,心里明白她便是想通了,也觉得难受得不行吧。 晚上他抱着她下了浴池,耐心地给她洗身子,她也就是发呆。颜清沅忍不住往她身上靠,她皱了皱眉他又退开。 心里想着,再这样下去搞不好真的就憋出伤来了。 宁昭昭想着心事趴在浴池边,让他给她擦背。半晌她道:“颜家人?” “嗯。” “一直没有问过你,你已经平定了京城,打算怎么安置颜氏?” “颜氏是承袭千年的大族,史上王朝兴衰,颜氏也几起几落。可是差点被灭族还赶出京城。这是第一次。他们迫切地想要回来,把根血重新植入京城。” “那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颜清沅终是忍不住,从后面抱住了她,一手试探地抚上了她胸前的绵软,低声道:“族长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再立颜氏女为后。要么,把未来的太子交给他们抚养。” 那不过也是为了把那孩子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将来好保证颜氏的利益罢了。经过这几十年的颠沛流离,颜氏一族变得非常没有安全感,迫切地需要建立自己和皇朝的联系。 “那个马氏……” “颜氏的奴婢”,他微微一哂,道,“监视罢了。” “你不能不答应吗?”宁昭昭忍不住道。 突然肩头有些温热的腥味,她震惊地回过头,颜清沅尴尬地伸手捂住了鼻子。 “……” 宁昭昭有些犹豫,想凑过去,颜清沅一时之间有些慌乱,连连后退,又别开脸不想让她靠近。 她把他一把推到旁边台阶上坐下,伸手下去握住了,调整好姿势,拧着眉毛开始往下坐。 在温水的作用下,这次倒还算顺利。 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靠在了后面的台阶上。 宁昭昭拿开他的手,看他弄得一脸血,也是无奈了,道:“可别再昏过去。” “……” 颜清沅有些无奈,凝眉道:“别提了成么,太丢人了。” 说着掐着她的腰身猛地站了起来,把她掉了个个头压在了阶梯上。宁昭昭用手撑着阶梯咬着唇儿看着他,一张小脸在热气的蒸腾下显得像红透的小果子,诱得他几度低头去咬上一口。 颜清沅忍了许久,这次也不敢放肆,怕她在这儿昏过去。她似乎也很紧张,格外敏感还有些喘不上气来。 最终他把她抱了起来放在怀里。 水很热,可是体内那个东西仿佛更热,烫得她整个人微微发抖。 宁昭昭用力喘着气,喃喃道:“我,我怕不行……回房,回房再……” 颜清沅偏头亲她的脸,无奈地叹了一声。 宁昭昭害羞得蜷起身子。 颜清沅一手扣住她的腰身,快速动了几下,然后把自己抵在深处,咬着她的脖子有些压抑地嘶吼。 明明时间不长,却甘畅淋漓,她猛地一个哆嗦,被他按在怀里。 有那么一瞬间她眼前都白森森一片,只感觉自己整个都融入了他的血肉里,不分彼此。 326.第326章 一起面对 宁昭昭是被颜清沅从浴池里抱出来的。 她刚出来的时候还腿软,趴在旁边的玉榻上喘了一会儿气。颜清沅抚摸着她细嫩的背脊,眸中有些爱怜之色。 “这么没用?”他低声笑道。 宁昭昭嘟囔道:“热水泡得有点头晕。” 颜清沅笑了一声不说话,只觉得这阵子心头的郁燥下去了一些。 “我曾经在族长面前发过誓”,他低声道,“一生效忠,光复颜氏。” 宁昭昭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他。 “当年我进入黑市,凭的都是族人在背后的支撑和牺牲。我一次失误,安排在金鸣身边的暗钉被发现。金鸣已经开始怀疑上我,把那族人带到我面前对峙。然后族人为了掩护我,生生嚼烂了舌头……后来被金鸣活活打死。” 他想到这儿,冷笑了一声,道:“从那以后,我做每一个决定,都变得慎而重之,不敢再这么冲动任性。” “颜氏儿郎,为这条路付出了太多。一百零八尊牌位,几乎囊括了颜氏所余大半的精壮儿郎,每一尊都是我亲手刻的,立的。族长让我记住他们流了多少血。” 颜清沅附身把脑袋靠在她肩上,低声道:“事到如今他们倒不信任我了,毕竟当初我一个个把身边的族人都清理出去了,独自上京……” 宁昭昭静静听了,心里道,那是因为你不忍心再看见他们的鲜血。 “你知道么,当初我上京,是背着族长出走的。不然啊,你一个端王没认回来的外孙女,哪里有这个福气让我给你做侍卫啊。”他轻轻咬了咬她肩上的嫩肉,低笑道。 宁昭昭嘟囔道:“我福气是不错,可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人,也给了你了,这报答还不够吗?” 说起来她也觉得奇怪。当初颜清沅怎么就哄了端王上京,来给她做侍卫了呢。 “够,非常够,还是我赚了呢。”他低笑道。 宁昭昭嘟囔骂了他一句,才道:“所以你不能拒绝颜氏的要求?那你是怎么把小瑜带回来的?为什么又要留下一个马氏,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我若是不能拒绝,怎么可能会把儿子给带回来?”他一手抓住她让她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才道,“我背上那些疤啊,你都给我去了,你亲手抹的药,最奇怪的是些什么伤,还记得吗?” 宁昭昭想了想,道:“有些像是畜生挠的。” 颜清沅低声道:“若是换了别人给我生的儿子,我必定依了他们了。可你不一样,若是把咱们的儿子交给他们,像我一样,从小被丢到林子里去自己刨食,你会杀了我吧陆……” 宁昭昭震惊了,道:“那,那些伤是……” “萧佐跟你说过我很小的时候就能逮兔子,记得吧?那野兔你以为那么好抓?那时候我让丢到林子里饿了好几天,眼都绿了,从狼嘴里抢来的食……当然打是打不过的,我是半躲半逃出来的。” 宁昭昭颤声道:“你,你的意思是说,若,若是小瑜……” 颜清沅有些无奈,道:“族长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为了让颜氏子孙都不能忘记家族的磨难,所以必须从小吃苦头……” “我不答应!绝对不可能答应!你叫他们死了这条心吧!”宁昭昭掐着他的脖子吼道。 颜清沅叹气,道:“人家不管你答不答应的。他们还想把你一起废了。” 宁昭昭憋红了眼眶,道:“还有没有人性了,还有没有人权了?我生的儿子,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妇。当初是你求着我嫁给你的,他们凭什么啊!” 颜清沅坐起来把她搂进怀里小声安抚,一边低声道:“我自是不可能舍下你。小瑜的事情我也会想办法,你别跟我急,成吗?” “还不是你着急上火的,把我给吓的?你老实说吧你之前在想什么?想废了我另娶还是想卖儿子?” 哪个都不可能。 颜清沅翻了个身把她放在底下,按住她的双手,道:“昭昭你先听我说。这件事儿,之前我并不知道和颜氏族人有关。你刚因为儿子跟我闹了一场,我怕你再急,是想着把孩子带回来再说的。” 后来呢,发现事情比他想得棘手得多。 他嘟囔道:“我那时候挺不高兴的。” “不高兴什么?” “我就是想了想,要是让你知道了,你会怎么样?若是我跟你说暂时不能把孩子接回来,你又会怎么样?” 宁昭昭毫不犹豫地道:“那还用说,肯定跟你玩命了!” 颜清沅顿时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推了她一下翻了个身不理她了。 宁昭昭:“……” 过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道:“然后你就越想越生气了?” 颜清沅哼了一声不说话。 “你这个臭大黑,自己儿子的醋也吃!” 宁昭昭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愤愤道:“当初是瞎了眼,选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 颜清沅撑起身子看着她,非常认真地道:“我也就是气一气罢了,可怎么能让人动我儿子,你莫以为我是真的没心没肺。” “是啊,你多有心啊,对你的族人有心罢了!” 宁昭昭迅速穿好了衣服鞋子,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就开始往外走。 “哪儿去?” “看我儿子。” 颜清沅顿时暴躁了,道:“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不想听。” “那你去吧,今晚就搂着你的宝贝儿子睡,别回来!” 宁昭昭似笑非笑,道:“好啊,你别等啊。” 说完她干净利落地走了。 马氏刚哄孩子睡下不久,就见宁昭昭阴沉着脸披头散发来了。 她心下一沉,琢磨着应对,宁昭昭却是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转身进了屋子。 马氏愣了愣然后就低头跟了进去。 “殿下……” “我来看看他。”宁昭昭道。 马氏立刻道:“殿下,慈母多败儿。” 宁昭昭看了她一眼,道:“我就是多看一眼,怎么就慈母多败儿了。马氏你可曾生养过?生了孩子又不是下个蛋,养下来就能丢到一边。这多长时间没见了,难道不会想么?” 马氏很认真地道:“奴婢没有生养过。” “……” 马氏道:“选奴婢做小主子的奶娘,也正是因为奴婢没有生养过,不会像寻常妇道人家这样心软,耽误了小主子。以后奴婢也会以下属的姿态侍奉小主子,而不是乳母。小主子生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还望王妃心里有数些。” 宁昭昭的脸都绿了,要是她现在给马氏一个巴掌马氏都不奇怪。马氏也做好了准备,打算承担她的怒火。但小主子是颜氏的希望,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步的。 可宁昭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哦。这样说来我倒对马氏你的育儿经很好奇。不如明天你来跟我详细说说,到底打算怎么教养这个孩子吧。” 马氏愣了愣。 宁昭昭给孩子把被角掖了掖,低声道:“要是我不满意,你立刻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不管你是谁的人。” 马氏抿了抿唇,眸中闪过一丝冷芒,低声道:“恐怕王妃没有这个权力。” “那你别进摄政王府,进了这儿,不在我这儿低头是不行的。明白么?” 马氏一时语塞。 宁昭昭冷笑了一声,道:“我让你来跟我交代,没逼你没打你。你若是连来交代一声都不乐意,我这儿还真就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了。” “王妃这是想找奴婢的错处,把奴婢赶出府?” 宁昭昭笑道:“真聪明。” 谁会喜欢一个要教坏自己儿子的奶娘? 撂下这句话,宁昭昭就走了。 顿时马氏被她气得不行。说实在的,她虽然是颜氏的人,可宁昭昭有句话说对了,她现在已经进了摄政王府! 宁昭昭自然对她没有善意,摄政王也合该向着他们族人。可这么点小事,她若是就去告状,族长大约也会觉得她的心性不够照顾小主子吧? 这口气,她还真就只能生吞了! 相反,宁昭昭出了一口恶气,神清气爽,晃悠悠回到了卧房。 颜清沅臭着脸看着她。 宁昭昭仿佛没看见他那张臭脸,转了个身一边关门一边道:“我不过去看我儿子一眼,那女人竟然就说我慈母多败儿……你们颜氏的女人都是猪狗吗,十月怀胎受痛生完孩子以后,就没用了?” 颜清沅:“……你先过来。” 宁昭昭冷哼了一声,道:“我现在憋了一肚子气,没工夫哄你。” “不用你哄我,我会把这件事儿处理妥当的。但是你得听我的话,咱们一步一步来。” 宁昭昭回过头看着他。 其实族人的压力,颜清沅若是有心,也不是不能摆脱的。怕就怕的是……他从小在颜氏的阴影下长大,那颗一直强韧的心会动摇。 宁昭昭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真的打定主意选我?” 颜清沅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看着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宁昭昭眸中沉沉,低声道:“有你这份心,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信你的。但,将来你若是辜负我和小瑜,颜清沅,我们这辈子就完了。” 327.第327章 颜氏的姑娘 宁昭昭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接到了一张帖子,等看清楚落款,连掐死颜清沅的心都有了。 难怪这小子昨天晚上跑来跟她“坦白”了,也难怪他一大早就跑得没人影了,合着是给她丢了一堆烂摊子给她收拾呢! 这帖子刚到手上不久,外间管家就进来了,说是“颜小姐及其亲随”,都到了。 宁昭昭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我了个大擦! 她努力调整了一下心态。 这个时候却正好遇见了马氏带着孩子来请安,说是来给她“交代”的。 听了管家的话,顿时马氏就似笑非笑地看着颜清沅,道:“王爷果然还是向着我们族人的。” 宁昭昭抿了抿唇,看了她一眼,道:“把小瑜抱过来吧。” 马氏道:“我们雅婷小姐马上就要是您的主母了,您不去迎接,还在这儿坐着抱孩子,恐怕不合适吧?” 她这么说的时候,不谙世事的小瑜还在对宁昭昭笑呢。 宁昭昭的心头狂跳,道:“谁跟你说她会变成我的主母?” “原来王爷没告诉你……”马氏倒是若有所思。 当然告诉了,昨天晚上就说了。说什么颜氏族人迟早会把他们家的小姐送到王府,他让宁昭昭沉住气就行,别的事情他会处理…… 可她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啊! 宁昭昭冷笑道:“我可是没听说,我外祖父端王也没听说他的外孙女马上就要被休了!” 马氏若有所思,道:“端王助王爷平定天下,贵妃之位还是会给您留一个的。您也别太贪心了。” 宁昭昭眯起了眼睛,道:“别跟我说,去跟我外祖父说。只要我外祖父点了头,我马上自请下堂,连什么狗屁贵妃之位我也不要了。” 马氏自然不敢跟端王去说的。他们还指望这个宁氏,可以自己“懂事”一些,主动退让呢。 “端王现在去攻打雅,荣二王。这一仗打下来,端王的半块兵符也要交回。到时候为了避免功高盖主,他更会主动避让。想来您也是个懂道理的,以您的身份,怎么能坐在凤位上呢,那不是害了端王吗?” 马氏笑着隐隐有些得意,道:“便是今日端王在这儿,他也该主动退让的。” 宁昭昭盯着她,冷笑道:“原来这就是你的道理,以后要教给我儿子的,专门兔死狗烹,过河拆桥?” 马氏一噎。 “还是说你们颜氏族人就是这套办法,就算我报给你的族长,他也不以为然的?你这是要把我儿子教成什么忘恩负义的无耻之辈!” 她的声音猛地拔高,威凛庄严,马氏一时之间竟有些腿软! “奴,奴婢只是好言相劝……” 宁昭昭站了起来,指着她大声道:“我外祖父兵权还没有交回呢,他老人家花甲之年,还在边关浴血奋战呢!你们就已经想着要兔死狗烹了是吧!我倒要去问问你家王爷,这是个什么道理!” 马氏一听就慌了,道:“这不过奴婢扯的几句闲话,怎,怎么好闹到王爷面前呢……” 千不该万不该,端王兵权还没卸下的时候,就在端王的外孙女跟前儿说这样的话。上头也早有交代,宁氏下堂,立颜氏为正应该是在端王交回兵权以后…… 马氏昨晚被宁昭昭堵着了,有些沉不住气,又寻思着雅婷小姐来了,她有了靠山,所以才想出一口恶气的。 没想到这内宅愚妇这般敏锐,竟然一下就飙了起来! 她连忙讨好似的把孩子抱给宁昭昭,道:“孩子在呢,您消消气。” 宁昭昭一把把孩子抢了过来,那小子不但不怕,还跟着哈哈笑。 她愣了愣然后道:“我觉得你的品行有很大的问题,连脑子都有问题。由你来教我的儿子,我不放心!” 顿时马氏就变了脸色! 这时候,一个银铃般好听的声音传来,似乎带着些笑意:“殿下,殿下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啊?” 话落,一个穿着粉色罗裙的姑娘进了门。 正是要入夏的时候,这姑娘穿着单薄,罗裙细纱,衬得身段虽然娇小但是玲珑有致。她长得极美,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圆圆的杏眼好像会说话,一眨一眨的,叫人看着就觉得心思活络了几分。肌肤白皙,透着健康的粉红。 她至多十六七的年纪,正是花骨朵一般的时候。而她整个人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娇嫩花骨朵儿,令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在宁昭昭打量她的时候,颜雅婷也在打量宁昭昭。 初见时有些吃惊,心道莫怪王爷爱不释手,原来竟是国色。 她看这女子身材高挑,丰腴细腰长腿,分明是个尤物。听说已经是双十年华,已经生养了个孩子,可是成熟的身材,配上的却是一张明艳却又有些稚气的脸,叫人看了就惊艳再难移开眼。 颜雅婷很快垂下眸子,掩去了心中那一丝不甘和妒意。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笑得如春花般明媚。 “殿下,我是颜雅婷。” 宁昭昭抿了抿唇,道:“哦,原来是颜小姐,阿沅跟我说了你要来小住几日。” 原来齐沅用的是这个借口么? 颜雅婷失笑,又想着他果然煞费苦心。 “是呢,要来小住几日。殿下,刚才是怎么了,可是马氏惹了殿下您生气?” 宁昭昭分明看出了她刚才那个眼神隐隐含着讽刺,可是转眼她就笑得无比灿烂,心里便知道这是个城府极深的姑娘。 她倒也定下心来,请她坐下了,抱着孩子摇了摇那白嫩的胳膊,道:“我打算给孩子换个奶娘。” 颜雅婷心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由得你做主么? 她安抚地看了一眼旁边有些焦躁的马氏,含笑道:“马嬷嬷原是我们族中的能人,专门培养出来照顾小主子的。文武都是拔尖的,并且对颜氏忠诚不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让殿下您生气了?” 这么说着,那马氏便有些得意地看着宁昭昭。 宁昭昭道:“她没有生养过,如何带孩子?” “那殿下您就不明白了。我们族中,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更何况是小主子呢?从小,孩子们就被抱出来,由专门培养的未生养过的嬷嬷抚养,免得养成孩子软弱的性子。正是这样,我们颜氏才能代有才人出,沿袭千年啊。” 她仔细看了看宁昭昭的脸色,见对方十分平静,又笑道:“您看王爷,从小也是离开母亲身边,由未生养过的华氏抚养的。这不就成了这般英雄人物么?” 抬出颜清沅来,宁昭昭总不能说他不好的。连他都是这么长大的,他的孩子当然应该这么养。 宁昭昭嘟囔道:“难怪我总觉得那小子有毛病……” 颜雅婷愣了愣,道:“殿下,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宁昭昭很快回过神,道:“这马氏品行不端。我外祖父如今还在战场上浴血厮杀,拿着西南儿郎的鲜血和性命来换皇朝的安稳,她竟然就在同我说兔死狗烹的事儿了!” 马氏连忙道:“小姐,奴婢不曾说过那样的话!” 宁昭昭倒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不要脸地抵赖! 颜雅婷在心里骂了一声蠢货,又看向宁昭昭,道:“殿下,您是不是听错了?” 宁昭昭抱着孩子站了起来,冷冷道:“我原以为这位颜小姐是个知书达理的,看着也亲切喜人。可怎么一上门就问这话,您是从哪儿看出我耳聋了吗?” 颜雅婷:“……” 大约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宁昭昭翻了脸,颜雅婷也就连忙变了脸,也跟着站了起来,道:“殿下,您别生气……我的意思是,马氏不像是这种人呢。” 宁昭昭问她:“那你是觉得我像耳聋的了?” 颜雅婷呆了呆。 “还是说,你觉得我堂堂大齐郡主,摄政王妃,是个骗子?” 颜雅婷可不像马氏,会想一来就跟宁昭昭把关系搞僵啊!她连忙道:“您别生气了,是我说话不周到,我给您赔不是好不好?” 说着连忙给宁昭昭作揖,又抬起眼睛,讨好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显见她是经常用这样的手段的! 宁昭昭冷笑道:“我可告诉你,这个奶娘,不换也得换!你们没听见没关系,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她都说了什么!你们不信也没关系,我外祖父信就行了!” 马氏顿时白了脸,道:“您这是想要误国吗?” 宁昭昭眉眼一横,道:“碧芹,掌嘴!” “殿下!” 碧芹刚才一直立在旁边,早就气得牙痒痒了,若不是碍着身份没动,早就要扑上去给这人几个大耳刮子了! 此时听了宁昭昭的话,更是按捺不住,直接冲到了那马氏跟前,抬手就先给了她一个大嘴巴! 那响亮的声音让颜雅婷吓得退后了好几步,可宁昭昭怀里的小瑜却拍着巴掌笑呢! 马氏一怒,想还手,可是看到颜雅婷的脸色又只能按捺下来! “给我继续打!”宁昭昭怎么可能会因为她的忍耐而留情? “是。” 碧芹兴奋得两眼发光,二话不说就凑上去,“啪啪啪”十几巴掌甩上去了! 328.第328章 王妃跋扈 碧芹把马氏整个给打懵了,僵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了。 宁昭昭扫了一眼旁边颜雅婷的脸色,见她眸中隐隐透着杀机,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小瑜丝毫不认生,见自己的奶娘被人掌掴也不害怕,反而靠在宁昭昭怀里听她的心跳,听一会儿又抬头冲宁昭昭咯咯笑。 宁昭昭心下柔软,抚摸着孩子的脑袋,偏过头道:“行了。” 碧芹立刻退去一边,马氏双颊红肿都没个人样了,她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看得马氏都打了个哆嗦。 宁昭昭看了马氏一眼,道:“自己滚吧,别让我赶。” 马氏喘着粗气,看了看颜雅婷。颜雅婷垂眸不看她。 这次是马氏蠢,让这女人拿到了短处。她若是真的借题发挥,报给端王,只怕会误了大事。 颜雅婷不知道马氏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竟然初来乍到就老想要压这王妃一头。如今有端王在后头撑着她,也只能牺牲马氏了。 只不过等齐沅回来了,这事儿还是要报给齐沅的。 这王妃倒以为自己聪明拿了马氏的短,现在却不过是还有端王给她做靠山罢了。她今日多么嚣张跋扈,来日端王功成身退她也只会跌得越惨。 马氏看颜雅婷的脸色,就知道自己已无退路了,只好忍着委屈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颜雅婷和宁昭昭坐着。颜雅婷就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般,道:“殿下,这个侍女倒是用得很顺手,是端王府的人么?” 宁昭昭看了碧芹一眼,道:“是王爷给我的,原是端王府青云骑出身。” 颜雅婷笑道:“王爷好舍得呢。” “是我外祖父好舍得,整支青云骑给了王爷。” 颜雅婷噎了一下。 心里想着,如今端王从龙有功,也是当年押对了宝,于他自己也是天大的福气。你这么得意做什么。 但是她面上并不显。显然这位王妃是个嚣张跋扈的人物,她越蠢呢自然对自己越有利。 正因如此,她倒不怎么把宁昭昭放在心上了。 当下宁昭昭抱着孩子,带颜雅婷去看了拨给她的小院子。正是在主院附近,也临着齐帝和皇后暂时的住所。 宁昭昭指给她看,道:“那儿便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暂时的居所。” “是秦氏皇后?” “嗯,秦皇后。” 颜雅婷的样子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笑道:“听说王妃殿下和秦皇后的关系倒是不错的?” “还算不错。” “秦国公也是有功之臣,只可惜秦家却是不剩下几个血脉了。” “是啊。” 颜雅婷又笑道:“那我需得每天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吗?” 宁昭昭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她,道:“每日请安自然不用。可你怎么也是要去见个礼的。毕竟那是国母皇后娘娘。” 颜雅婷吃吃地笑,道:“殿下啊,您真是好谦逊呢。天下早就是齐沅哥哥的天下,养着这些人也不过是给他们面子罢了。您的礼数这么周到,不愧是大家女呢。” 宁昭昭似笑非笑,道:“你这话要是说出去,王爷的仁名可就没了。” 颜雅婷:“……”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这天下已经是颜家人的天下。可是大齐皇朝,毕竟还是姓齐啊。王爷是以勤王为名进京。你这样乱说,王爷和那些反贼还有什么区别?” 颜雅婷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殿下放心,雅婷知道轻重,出去也不会乱说的。只是殿下是自己人,所以在殿下面前胡言几句罢了。” 宁昭昭托了一下孩子,道:“你想多了,这京城,到处都是人吃人的地方,一言之失也可能会招来天大的祸患。你初来乍到不习惯,以后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颜雅婷压下心头那一阵不快,面上带着笑,答应了。 宁昭昭倒是不想和她多做牵扯,把她安置好了,转身就开始去忙孩子的事情。 少了奶娘,宁昭昭打算暂时先亲自带着这个孩子,可身边总得多一个有经验的嬷嬷看着。 差不多收拾停当了,她又带着孩子去了秦皇后那里。 几个孩子见多了个小弟弟,都非常高兴,围着那孩子玩得很开心。 宁昭昭让新选出来的周嬷嬷先抱着小瑜和几个孩子玩,自己和秦皇后坐去了一边。 “眨眼的功夫就这么大了,看眉眼倒是七分像摄政王”,皇后有些感慨,转眼又有些隐忧,道,“今天来的那姑娘……” “颜氏?” “是,她刚来请了安,说是摄政王的表妹,会在府上暂住,还送了一堆东西过来。”秦皇后苦笑。 宁昭昭问送了些什么,顿时就无语了。 “她当是乡下走亲戚呢。您跟前儿怎么好这样胡言乱语?” 送的一堆什么土特产…… 秦皇后有些无奈,提醒她道:“我看着姑娘心思颇深,你自个儿留心些。” 有些话她没有说明白。颜清沅对宁昭昭一直很好,无论什么时候仿佛都还能听得进她几句话。 但是现在毕竟不一样了,将来各色各样的女子会充斥着后宫。宁昭昭又是个棒槌脾气…… 宁昭昭听了只是一笑,道:“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秦皇后抱了一会儿孩子,就让她回去了。 当天傍晚颜清沅回到府里,迎面就碰上了一直等着的笑靥如花的颜雅婷。 “齐沅哥哥。”她笑道。 颜清沅愣了愣,然后道:“是雅婷啊,你长大了。” “是啊,上次见,雅婷还是个毛丫头呢。” 颜雅婷娇笑着上前,压低了声音道:“王妃殿下好像非常不高兴,掌掴了马氏,还把她赶出府了。” 颜清沅听了就皱眉。 以为他果然觉得宁昭昭做的不妥,颜雅婷趁机道:“许是马氏说话不妥当,冒犯了端王吧。也是,端王有功,又还在前线……王妃会不高兴也是应当的。您还是好好劝劝吧,免得因为这种事情伤了和气。” 颜清沅似笑非笑。这丫头不说马氏到底说了什么让王妃生气,却字字句句都点出端王功高盖主。 他道:“京城和颜平到底不一样,你说话做事都留点心。大齐宗室虽然灭了不少可毕竟还在。军政朝堂,她拿捏得比你有分寸。若是再让她拿到把柄,我也护不得你。” 颜雅婷愣了愣,道:“齐沅哥哥,我知道的,我只是提醒一下你罢了。毕竟我们颜氏,经历了太多苦难了。” 颜清沅不软不硬地道:“我们经历了太多苦难。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现在为了皇朝流血牺牲的不止颜家人,西南军也付出颇多。若是不安抚好他们,江山也要不稳。” 闻言,颜雅婷呆呆地看着他,透着红晕的小脸儿,此时有几分娇憨的神色。 颜清沅看得厌烦,但也只能无奈地道:“得人心者得天下。你既然姓颜,若是这点分寸都没有,难保颜氏以后还会重蹈覆辙。这不是凭一人之力就能够做好的。” 颜雅婷有些委屈地道:“齐沅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会好好学的。” 听了她这话,颜清沅不可能会心疼。他只是头疼呢,棒槌受了气,待会儿不定要怎么来撒泼了。他哪里还有空搭理这个小表妹? 因此他只是道:“你既然记住了便是好事。以后少去招惹她。” 也只能先这样了,让棒槌过得消停点吧。 颜雅婷嘟囔道:“我知道了,端王没倒之前我是不会再惹她的。齐沅哥哥你别为那些外人生气了,我会好好学了。” “……” 颜清沅寻思着想给她几巴掌让她清醒点,但也只能先忍下来了。 颜雅婷道:“齐沅哥哥,你离开颜平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呢。不如跟我好好说说吧。你可是我们颜氏的英雄呢。” “我还得回去看看她。”颜清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颜雅婷撇了撇嘴,道:“行,我知道了,还得哄着她嘛。” 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颜清沅只觉得头皮发麻,再三道:“我告诉你了,千万别去惹她知道吗?不然后果你担不起的。” 颜雅婷道:“是,我也看出来了,端王的青云骑守着呢。我奉承她说你对她真好,竟然把青云骑给了她,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是端王对你大方,把青云骑给了你。” “……” “字字句句都不离端王府,真当自己还是端王府的小郡主呢。你也别说她聪明,她可傻了,不知道这是在给端王府招祸。” 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世上就你最聪明了,别去跟她计较。” 闻言颜雅婷终于高兴了,点了点头道:“嗯。” 颜清沅转身的一瞬间脸色就变了,拳头捏得紧紧的,去了一趟书房才回房。 果不其然,刚才还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全全,此时已经站在宁昭昭身边低声说着什么了。 颜清沅:“……” 宁昭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小全全一脸狗腿地道:“殿下您也别生气,我家主子不过是哄那傻女人的罢了。” 颜清沅冷哼了一声,道:“你也知道我才是你主子。” 全全心想,你是我主子没错,可殿下是我主子的主子。 “哟呵,脾气还挺大啊。”宁昭昭沉下了脸。 颜清沅一溜就站直了,对全全道:“你先出去。” 329.第329章 袒护谁 宁昭昭看了颜清沅一眼,道:“站着干什么,不过来抱抱你儿子? 颜清沅这才注意到她怀里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呢。他愣了愣,然后道:“给我看看。” 说着小心地把孩子抱了过来,那眼神有些好奇。 “你生的?”他有些犹豫,道。 宁昭昭没好气地道:“不然还是你生的?” 颜清沅傻笑了一声,道:“那自然也是我生的。长得真像我。” 宁昭昭顿时就无语了。 颜清沅是第二次见小瑜,就是昨天他也没仔细看,光注意宁昭昭的脸色去了。 此时孩子已经长稳了,小拳头小脚都十分活络,看到自己亲爹,就把刚刚塞进自己嘴里的小拳头拿出来,满是唾沫就往他脸上蹭。 颜清沅满头黑线,心里寻思着,这孩子是想请他吃拳头么? 看他好像不太满意,小瑜想了想,又献宝似的把磨牙棒交了出去。 颜清沅:“……” 宁昭昭看他抱得稳,倒是不着急了,只道:“你说说看,今儿那颜雅婷就上门了,然后呢,我是不是该下堂了?” 颜清沅浑身一僵,道:“早就跟你说了的,我就没把那女人放在眼里么。” 他琢磨着棒槌的心性,今天她会出手打人必定是生了很大的气,连忙抱着孩子就往她身边凑,一边道:“你先跟我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跟马氏动了手?” 宁昭昭瞪了他一眼,把马氏的话说了。 颜清沅的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 “大约天下人都认为你要兔死狗烹吧,颜清沅。不过我想我外祖父也不是傻子,既然帮你那一仗,自然就应该有了打算,不然他也不会拿着西南儿郎的性命去闹笑话。” 颜清沅默默道:“还是你聪明,想得通透。外祖父是早就打算放下兵权的。打完这一仗,他就打算解甲归田了。” 宁昭昭倒是不意外的。端王的几个儿子什么德行,她也不是不知道。端王很早以前就说,给她几个舅舅和她都做好了打算,现在想来应该是真的。 颜清沅见她面上的怒气消了些,才又压低了声音到:“颜氏族人,这些年屈居颜平,倒有些见识短了。京城内外就算已经毁得差不多了,又岂能容他们一族外来人?” 宁昭昭想起之前,京城人士确实非常排外。如今京城虽然毁了,但总还有些老贵族留下,他们的骄傲也不容小觑。 更何况这次攻城,就算撇开端王不提,出力比颜氏多的,也大有人在,更有些家族为这场战役付出了更加惨烈的代价。 这些人总是要安置的。他们又怎么容得颜氏爬到自己头上?所以颜清沅是打算先扶持一下颜氏的风头,但实爵是不给的,免得颜氏突然就树大招风。 “原来你是为他们打算。”宁昭昭低声道。 颜清沅叹了一声,道:“怎么说都是我的母族,我不能丢下不管的。可他们不是你,他们不懂的。” 这世上也唯有这个棒槌,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设身处地为他着想的了。也只有她,在所有人都在她耳边说风凉话的时候,她的心其实还是偏向他的。 宁昭昭轻哼了一声。 他继续道:“族人的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我不可能让他们真这么稀里糊涂就上了京来横。只这一次过去,京城势力能够平衡,我们也就安逸了。” 宁昭昭忍不住道:“又来了。之前也说呢,说什么只要打下京城就消停了。现在又说只要京城势力平衡就安逸了。颜清沅,你给我画了那么多个饼,我现在连个形都没见着啊。” 她越想越生气,道:“换了从前,你招这么个女人来家里,你看我不弄死你!” 颜清沅连忙低头赔不是,一副受气包的样子,颜氏族人见了估计要气死。 “你就别生气了,担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这几天你忍一忍,我找个机会把封秦国公的圣旨宣了,秦家强硬起来了,皇后那边有底气了,就会把这件事揽过去的。” 宁昭昭道:“你是想用秦氏牵制他们?” “端王府强盛但是远。秦国公府就不一样了,母后扶着,老贵族,又功勋卓绝。颜氏总是要低头的。” 宁昭昭斜睨着他,道:“我的气儿倒消了一半。” 颜清沅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 宁昭昭又道:“可还没全消呢。你赶紧给我滚出去,今晚你就睡在书房,免得我看见你就生气!” 颜清沅:“……” 他脸色阴晴不定,琢磨着想赖过去呢。 也不知道是和老子心意相通还是怎么着,小瑜突然就放了一个又响又臭的屁! 宁昭昭:“……” 颜清沅:“!!!” 小瑜:“咯咯咯咯……” 颜清沅低头看着自己膝盖上的那一大片不明固体掺液体,面目狰狞。 小瑜犹不知道自己闯祸了,还咯咯咯咯笑得欢畅,好像十分得意呢。 宁昭昭道:“大惊小怪什么,孩子不就是这样,吃了就要拉的。” 颜清沅一脸呆滞地看着她,显然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宁昭昭又道:“别发呆了,你赶紧去拧了帕子来,给他擦一擦,我好把他的衣服换了。” 颜清沅顿时就被雷给劈了,期期艾艾半晌,道:“有,有奶娘在……” “这么点小事还要找奶娘啊,颜清沅你是怎么当爹的!” 颜清沅便知道她是故意折腾自己了,脸色虽然难看,但还是乖乖站了起来,带着一身臭味去让人打了热水来。 宁昭昭吩咐他给孩子擦干净。他平日也照顾棒槌,因此动作也还算温柔。只是他那个表情……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但他还是等给孩子彻底擦干净了,才把那屁孩子给了宁昭昭。小瑜高兴地对着宁昭昭直挥手呢。 宁昭昭抱着光屁股的小瑜,看了颜清沅一眼。见他手里拿着个臭烘烘的帕子,身上还沾了一块,那个表情好像还在那阵刺激中没回过神来……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呀,你不是个大夫么,又是几次上战场的人了,怎么连这个都没见过?” “我何曾让人在我身上出恭……” 宁昭昭实在受不了了,抱着孩子就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小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她笑也就高兴了,拍着她的脸颊。 “去换身衣服,洗一洗吧。”她柔声道。 颜清沅一脸呆滞地转过身,还把那臭烘烘的水盆给端了出去。 换洗干净了换了衣服,他猫到棒槌身边。好在她已经把孩子抱走了。 “你再跟我说说,你生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靠在棒槌怀里道。 “嗯?” “就是觉得……突然之间反应过来了,这是我的骨血。” 毕竟没有经历过没有见过,所以作为男人总要迟钝一些。他现在好像有一些做父亲的自觉了。 宁昭昭想了想,道:“也没什么稀奇的。从那天中午开始,我就觉得肚子疼。那是宫缩,你应该知道的。起初是一阵一阵的,后来疼得好像全身骨头被拆开了似的……” 她大致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其实他已经听过一次了,但是她这次显然说得更细,并且专注说明自己的身体情况。 颜清沅其实也一早就专门研究过妇科,可从前不觉得什么,不知道为何如今听起来却格外惨烈。 他忍不住用力握住了棒槌的手,低声道:“难怪他们说……女人生孩子,一只脚是踏进了棺材里的。” “也没这么夸张。胎位正的话问题不大。何况我身体底子强健,生产也很顺利。” 颜清沅现在想起来还直冒冷汗,当时那个情况,她能平安已属难得。难怪后来会这样歇斯底里。 私心里一直有些计较棒槌当时拿着和离书上京的事情。如今想来,要不是他想法子制住了她,她恐怕是真的会远走高飞……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突然道:“孩子咱们不让的。” “嗯?” “我以后不会让颜氏的人靠近小瑜的。” 宁昭昭愣了愣。 难道这小子被一泡屎给淋得觉悟了?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抬头开始亲她。 宁昭昭一脸没反应过来:“……” 他轻轻贴着她柔软的唇畔,低声道:“我们就只生这一次,以后开始好好避妊。” 宁昭昭:“……” 颜清沅很认真地抬起头道:“我说真的,明天开始给你吃药。” 宁昭昭道:“不是早吃着药的么?” 颜清沅有些尴尬地道:“入京之前是吃着的,入京之后我给你的就是调理身子的药,准备怀胎的。” 看了一眼宁昭昭的脸色,他嘟囔道:“不是你说要生女儿的吗……” 就知道她是哄他的,哼。 宁昭昭有气无力地道:“给我滚。” 颜清沅抓了抓脑袋,道:“不滚。” “赶紧滚!” 颜清沅终于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突然就把门给锁上了,然后回过头,眼神狼似的盯住她。 “……” 不过那天晚上他到底还是没有得逞。宁昭昭本来就被颜雅婷勾得一肚子火气,再知道被他骗了就更生气了。他在旁边磨蹭了半天,最终还是不敢强她。 宁昭昭一晚上都在忧心忡忡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又有了…… 330.第330章 手脚真快 隔天一大早姚芷荷递了帖子上门。 宁昭昭正想找她呢,连忙让人把她请进来坐下了。 结果还没说话,颜雅婷就来了。 昨天她被颜清沅说了几句,心里头不是很痛快,想着颜氏好歹是京城名门,哪里就像他说的,简直就是些没见识的村夫了? 又听说京城里当年鼎鼎有名的大长公主府的郡主来了,打听清楚这位郡主的一些事情,她就忙不迭地赶过来了。 毕竟,不久以后她也是要跟这些昔日的名门贵女打交道的,那索性现在就开始吧。 宁昭昭听说她来了,脸都扭曲了一下。 姚芷荷曾经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媛,哪里会不懂她这个表情的意思,当下心里就对那位颜姑娘没了好感。 不多时,颜雅婷就进来了,先笑吟吟地给宁昭昭见了礼,又转身看向姚芷荷,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芷荷郡主吧?我刚进京城,就听说了您的大名呢。” 姚芷荷一愣。这丫头是冲着她来的? 她想了想,道:“怕不是什么好名声吧?” “哪里啊。您可是京城有名的名媛呢。” 颜雅婷倒是不客气,就在姚芷荷旁边坐下了。可惜功课做得仓促,有些事情她没有打听清楚,此时视线落在姚芷荷因为坐着而微微有些形状的腹部,她愣了愣。 那失礼的目光让姚芷荷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宁昭昭似笑非笑,道:“这位是颜氏的女儿,叫雅婷,算起来是我家王爷的表妹。” “原来是颜小姐。” 姚芷荷的表情很冷淡。 颜雅婷只道自己是个讨人喜欢的,平时走到哪儿人家也是喜欢围着她转的。感觉到姚芷荷的情绪,心下一沉的同时又有些不服气。 心想着这些老贵族,大约还是看不上她一个外来人吧。 颜雅婷心想她偏不信这个邪,偏要拉着姚芷荷问东问西的。一会儿说姚芷荷的衣裳真好看,一会儿又问她用的是什么香粉。 姚芷荷自从经历过那段苦难,性子反而放开了一些,变得更加直接也更加不耐烦。 初她还敷衍两句,后来真不想理她了,就撇过脸对宁昭昭道:“昭昭,王爷给我赐婚了。” 颜雅婷听了这话,控制不住地就往她肚子上看。 姚芷荷顿时就更讨厌这个没教养的小村姑了。 宁昭昭有些犹豫,道:“圣旨已经下了吗?” “下了的。我是来谢你的。” 宁昭昭愣了愣。 姚芷荷不禁叹气,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我是甘愿的。” 她本来还有一肚子话想要倾倒,可是此时看着旁边那个颜雅婷,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颜雅婷笑道:“恭喜郡主啊。” 她心里头却在嘀咕,这女人不是叛将李勇之妻么,怎么这就又赐婚了? 难道她不用先给亡夫守孝的么? 宁昭昭若有所思,道:“雅婷你先出去,我和芷荷有几句私房话说。” 颜雅婷眼珠子转了转,道:“有什么话是要避着我呢?虽然初来乍到,可颜氏怎么说曾经也是后族啊。如今更是摄政王的母族呢。” 宁昭昭的眉毛顿时就立了起来,道:“我跟芷荷有两句私房话要说罢了,和颜氏有什么关系!” 颜雅婷愣了愣,然后站了起来,有些委屈地道:“殿下,殿下您别生气。雅婷也不知道原来您和郡主的私交这么好……是昨个儿齐沅哥哥说雅婷初来乍到,别躲起来不见人,让跟着您多见识见识的。” 姚芷荷头痛地扶额。但因想到她姓颜,反而不好怎么开口。 宁昭昭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两个出嫁前关系便不错,因此只是说私房话。你到过了,也算认识了,就行了。” 姚芷荷闻言倒有些吃惊呢。宁昭昭这棒槌的脾气怎么就没发作? 颜雅婷也听出来了,心里幻想着这妇人昨晚是不是被她夫君给收拾了? 因此面上便有些得意之色,道:“嗯,雅婷明白了。” 说完便退了出去。 姚芷荷沉默了很久,才道:“我倒少见你会这么让着人。难道她……” 在她的记忆中,宁昭昭是从来不让人的。谁要是让她难受了,她必定是要双倍讨回来的。 难道那姑娘和颜清沅…… 宁昭昭有些烦躁,道:“她是摄政王的表妹,我也是她嫂嫂,就不跟她计较这许多了。” 姚芷荷心想,当年你在丞相府,也没见多让着你自己的亲妹妹呢。更何况这还是小姑子,比亲妹妹还差了一层。 这一听就是借口,但姚芷荷也看出来了她不想提,便闭嘴了。 宁昭昭道:“应当是封了你为公主的。” “是,圣旨下来的时候我和我娘都吓了一跳,封了我为尚仪公主。然后赐婚给功臣之子钟品莲……” 宁昭昭道:“那钟品莲……” “他亲自上了门,表明了愿意娶我的决心。我告诉他我肚子里有一个,他说他是知道的。” 宁昭昭:“……” 姚芷荷苦笑了一声,道:“圣旨已经下了,我也想了很久。他这个人,我还是拿得住的。能给孩子一个名分,以后日子也能过得安稳,我就知足了。何况,封了公主,另外建府,也离开我母亲的掌控,我委实感激摄政王。” 宁昭昭这才明白过来。 姚芷荷其实是那种特别理性的女孩子。她的人生她的婚姻都是精心算计好的。就像被迫下嫁的时候,她说“我庆幸我还有点名声,能被宋氏看在眼里”。 现在,新皇降临,她自然乐得接受新皇的册封。钟品莲其实一直都暗恋她,她都是知道的。她考虑的是以后的生活会过成什么样,而不是所谓的****。 这些,颜清沅必定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安排。 “我……”姚芷荷看了她一眼,道,“我今天才知道,你担心我。” 宁昭昭叹了一声,低声道:“自然担心的。” 姚芷荷的笑容有些苦涩,低声道:“从前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 宁昭昭失笑,道:“你说你和秦淑月的事?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很好笑罢了。芷荷,你我都不是小姑娘了,哪里还会计较那些。” 姚芷荷微微一愣。宁昭昭这一笑非常坦然,简直就有些风光月霁。姚芷荷心中动容,却半晌不能言。 有些心思重了,反而不好说出口。 可她这样理性的人,也不是没有心的。此时面对宁昭昭,她也是非常感动的。 “能不能和我说说那个颜雅婷?我总觉得她不对劲。”半晌,她道。 “没什么好说的,一个自以为是的小姑娘罢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她的确是有那么点想法,不过我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姚芷荷听了有些震惊,道:“那摄政王怎么想?” “他怎么想都没用。”宁昭昭愤愤地道。 她自然不可能告诉姚芷荷颜清沅的真实心思。 姚芷荷若有所思。 “不提那些无趣的了。” 宁昭昭让人把小瑜抱过来,一边笑道:“还没见过我儿子吧。” 姚芷荷打起精神,道:“之前听说你生了一个,可我看你还像个小姑娘似的呢。” 小瑜果然不认生,见到姚芷荷高兴得直笑,姚芷荷伸手来抱他,他可主动极了,一个劲儿往人家身上爬。 宁昭昭道:“担心些。” 姚芷荷倒是不介意,把那孩子抱好了,笑道:“太可爱了,像王爷又像你。王爷很喜欢他吧?” “昨晚一泡屎拉在他老子身上,差点没把他老子给吓死。”宁昭昭没好气地道。 姚芷荷吃惊地笑了起来。 两人玩了一会儿孩子,秦皇后就到了。 宁昭昭有些惊讶,连忙带着姚芷荷和孩子亲自去迎,道:“母后怎么亲自过来了,若是有事,召一声我也就过去了的。” 秦皇后面上有些激动之色,见着姚芷荷,也顾不得避讳了,道:“我家兄长让人来给我带信,说是摄政王准备拟旨封他为光武将军……我来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光武将军……” 那是本朝已经取消的一个将军职位。和其他将领不同,身为武职之首的光武将军是一直带着兵的。意思是说,他是有兵权的。 现在天下兵权一半在颜清沅手里,一半在端王手里…… 突然封了秦国公为光武将军,这里头的意思未免也太过微妙了些! 难怪秦国公会派人来问秦皇后,秦皇后激动之下就亲自跑来问宁昭昭了! 宁昭昭听了倒是若有所思,道:“您别着急,若是真的下旨,接着就是了。” “可,可这兵权怎么能乱给!” 秦皇后从来没打算让秦家抢端王府的兵权啊! 宁昭昭安抚道:“您接着就是了。他会这么做必定有他的考量。” 许是旁观者清,姚芷荷倒是听出一些门道。 她低声道:“皇后娘娘放心,秦氏这是大兴之象。” 秦皇后看着宁昭昭,欲言又止。 宁昭昭也压低了声音道:“我听他说过要扶持秦氏的。毕竟秦氏的功劳和付出,都太大了。” 秦皇后那颗心才落回去一些。有了宁昭昭这句话,她就打算让秦国公安心等着接旨。 其他的话,姚芷荷在,反而不方便说。 331.第331章 心彻底偏了 一连串的消息砸过来,宁昭昭有些吃惊。 她知道圣旨总是要下的,但没想到颜清沅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而此时,颜清沅已经亲自出城,迎接颜氏族长等人入京。 颜氏族长今年已经花甲了,但和从武的端王不能比,整个人已经显得有些伛偻和老态。 他带着颜氏族人近百,重新回到了京城。 一时之间,看着还未修补好的城门,族长也有些感慨。 颜清沅金冠蓝衣,带着朝臣谦卑地站在他面前。 按理来说他应该非常满意,可是他的脸色却并不是很好看。 当着众朝臣的面,他就开始斥责颜清沅:“宋氏有谋朝篡位之罪,为何不杀?” 颜清沅其实早就发信跟他解释过这个问题。但老族长现在当着众人的面问出来,是为了表现他的威严,和在摄政王心中的地位。 “有些事情没有查清楚,所以还留着。”颜清沅知道老族长是什么意思,微微皱眉,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朝臣之间一时暗潮汹涌。要知道颜清沅可是储君,此时对颜氏族长表现出来的态度,说明了什么? 颜族长很明显也感觉到了众人的情绪,心下得意。 当下,颜清沅带着朝臣,迎了这些人进京。名单是早就拿到的,颜清沅也早就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 在已经残破不堪的京城,以最高待遇安排了这么一群人,难度可想而知。 可颜族长不但心安理得,在朝臣退去,他入住新府之后,还问颜清沅:“你府里那个端王府郡主怎么没有来?” “在家里看着孩子呢。” 颜族长就冷哼了一声,道:“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迟早让她惯坏了我们的大好子孙!” 颜清沅忍了又忍。 他觉得很奇怪,从前怎么没发现族长是这么刻薄又不讲道理的一个老头子? 虽然权衡之后他已经选了棒槌,但心里还是想好好安置族人的。但老族长的做派无疑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又更加跟颜氏离了心。 他忍不住道:“怎么说也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是小瑜的母亲。您连面都没见着,怎么就好说这样的话?” “你这是为了个女人跟我顶项了?我就说,你小子本事大了,翅膀硬了,把族人一个个从身边剔除,是心狼了啊!你今天能坐到这个位置上,颜氏为你流了多少血,你都忘了?” 怎么会忘? 那些和他同甘共苦,最起码在某一个时间里对他最忠诚的人,他亲手立下了每一个灵碑! 颜清沅忍着气道:“不敢忘。” “既然不敢忘,那你还这么执迷不悟?姓宁的女人生的儿子,我们不要也罢,她爱留着就留着吧!但是这大齐的皇后,只能姓颜!” 颜清沅不吭声,但显然他的表情不以为然。 族长用力敲着拐杖,道:“你是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啊!这大齐的皇后本就姓颜,也只能姓颜,世世代代都当如此!你要是记得你娘当初是怎么忍辱负重屈死在宫中,就该做到我刚才说的话!” 是啊,颜皇后用自己的命换下了他。 如今他走到这个位置,是不是应该给颜氏一个交代? 可是昭昭呢?她为他也是一路颠沛流离,她也在那种境地生下了他的孩子,只不过侥幸活着罢了。那难道他就能负她么? 颜清沅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族长,最终深吸了一口气,道:“您累了,休息吧。” 族长不可置信地道:“你这是在敷衍我?” 颜清沅发现自己已经连虚与委蛇都做不到了。他甚至没办法点个头,说句“从长计议”。 他花了多长时间建立他和昭昭之间的信任? 几乎让她付出了性命为代价。 他哑声道:“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颜族长以为他想通了,这才略感欣慰,道:“你想通就好。听说那个宁氏女废了我选的奶娘,还掌掴了十几个巴掌!我今晚要到你府里去瞧瞧,雅婷还在那儿吧,免得雅婷被那恶妇给欺负了!” 可颜清沅怎么可能会让他看到宁昭昭呢? 他道:“不方便,改日再去吧。如今,毕竟皇帝还住着。” “那个昏君,如今不是仰仗你的鼻息过活吗?” 颜清沅不动声色,道:“话虽如此,可他毕竟还是大齐名正言顺的皇上。我如今不过是暂时摄政罢了。宋氏之所以失败便是他们太过急于求成,皇帝未死便急于夺权。我们不能走他们的老路。” 族长听了,觉得有道理,便点头称是。 “那你今晚留下来吃个便饭吧。顺便把雅婷叫过来。她以后是要做你的皇后,你们也该先熟悉熟悉。” 颜清沅道:“我还有许多政务不曾处理,就让雅婷陪您吧。” 族长一瞪眼,道:“差得了这一天?” “京城百废待兴,许多事务积压着。便如同是棵还没完全扶起来的倒木。一旦松手,怕是又会落回去一些。” 族长这才没话说了。 颜清沅垂头推出了门。 这里本是原来颜氏的府邸,被齐帝收回去赐了别人的。颜清沅特地把它腾了出来修葺,足见其对族人的用心。 可是出门之后他却觉得气得手都在发抖! 全全看他的脸色不对,心下忐忑,道:“主子……” “你先回去一趟,让昭昭留了饭等我。我还有点事要办。” 全全愣了愣。 颜清沅翻身上了马,突然想起来,又垂下头,道:“顺便让颜雅婷过来陪族长吃饭,再让她在这边住几天。” 全全点头答应了。 颜清沅很快就策马奔向了前方。 他要去大长公主府。 …… 摄政王府。 颜雅婷听全全说了,很是诧异,道:“族长留我住几日?” 不可能的,这个时候怎么会让她离开王府? 再说她也不愿意离开王府啊。 全全绷着脸道:“我主子就是这么吩咐我来传话的。” 颜雅婷一双美目转了转,笑道:“那我去跟王妃殿下说一声。” 全全道:“您不用去了,直接去你家族长那吧。” 颜雅婷奇道:“这又是为何?” “不为何,直接去就是了”,说完又嘀咕道,“反正我家殿下也不乐意看到你。” 颜雅婷不但不生气,反而还笑了,道:“哎哟,你不是王爷的贴身侍兵么,怎么句句话都向着你家王妃啊。” 其实这事儿她也不奇怪。谁家的主母不会在自己夫君身边安排两个暗钉呢? 她倒是一眼看出来,全全的话有问题了。琢磨着要赶紧提醒齐沅把他给废了。 只不过,她只以为是宁昭昭因妒授意,倒是没往齐沅身上想。 族长曾经说过,齐沅受了颜氏太深重的恩惠,这种观念已经从小根深蒂固,他必然是向着他们的。 想到这儿,她哼哼笑了一声,道:“我这就去陪族长用膳。小哥儿啊,劳烦你跑了一趟。你这便可回去了。” 全全到底年纪不大,不知道这女子的心思竟然这样深,只以为她已经愿意滚蛋了,便连忙走了。 他又到宁昭昭跟前儿去传话,这回表情就透着乖巧和讨好。 “殿下,我主子让您等他用膳。” 宁昭昭抱着孩子,有些不解。 这阵子颜清沅都很忙,几乎早出晚归的呢。今天又是去接颜氏族人了,怎么可能不陪着吃顿饭? 全全贼笑道:“我家主子让那个颜氏去陪他族长吃饭了,还让她去那边小住几天。这下可好了,我主子也不用成天往外躲了。您也不必看着心烦。” 宁昭昭好气又好笑,道:“照你这意思,为这个我还得备着点酒菜等着他回来庆祝庆祝是吧。” “那自然是应该的。您没瞧见,今天我主子被那颜族长给气得。我主子都亲自带着朝臣去迎了,那族长竟然还在一众大臣跟前儿呵斥我主子呢……” 宁昭昭吃乐意惊,连忙问是怎么回事吧。 全全跟了颜清沅一路,唯独颜府没进书房,所以颜族长和颜清沅吵起来的时候他并不在。 但是之前那一段路走下来,他听见了些什么看见了些什么,都详细告诉了宁昭昭。 宁昭昭听得皱眉又心揪。 那族长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不明白。 大约是认为颜清沅是个冷血无情之人,所以才要时刻提醒他颜氏对他的恩惠,而且一上京还要来一招敲山震虎…… 就算是他的母族,宁昭昭还是被恶心到了。 “我亲自下厨吧”,半晌,她哑声道,“吩咐厨房准备一下。” 全全愣了愣,道:“您会做饭?” “不会。” “……” “我会切菜。” 全全呆滞了。 结果颜清沅回来的时候,全全就非常兴奋地冲过去,道:“主子啊,王妃今天亲自下厨给您切菜了啊!” 颜清沅一脸莫名其妙,道:“什么?” 什么叫给他切菜? 全全激动道:“就,就是下厨啊!王妃下厨给您切菜了!” 颜清沅:“……” 全全废了半天的功夫给他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 顿时颜清沅的嘴角就一直抽筋…… 但他的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往房间的方向迈去,心下一派轻快,连带着今日在族长那里受的气也消去了不少。 一推开门,果然见他的棒槌守着饭桌等着他。 那一瞬间,他的心下一片柔软。 332.第332章 我选棒槌 宁昭昭懒洋洋地道:“你回来啦。” 颜清沅神色轻快,坐在了她身边,亲自伸手一个一个揭开倒扣的瓷碗,温声道:“等急了吧?” “有点饿呢。” “哪个是你切的?” 棒槌非常骄傲地道:“都是我切的。” 颜清沅大喜,道:“刀工不错。我家棒槌就是聪明。” 宁昭昭得意洋洋。 旁边的墨珠别开了脸,一脸的不忍直视…… “还好吧?” 宁昭昭一边给他盛汤,一边道。 颜清沅的胃口显然非常好,接过汤碗先喝了两口,眯着眼睛品品,露出陶醉的姿态,才道:“挺好。” “我问的是你母族人,都安置好了么?” “之前大半时间都用来准备安置他们了,怎么可能没有安置好。” 宁昭昭笑了笑。 颜清沅有些愧疚,低下头喝汤。 是啊,他进京之前就已经开始规划这件事。真的进了京,加紧重建京城,也是为了安置颜氏族人。 结果呢,他快忙疯了,棒槌却想儿子想得快疯了。 她每天等啊等,等不到他提一句,最后终于闹了起来。 他当时气得她多狠,如今就心痛得有多狠。 现在迎回来的那些人,一个个还算计着她呢。 正心揪着,她突然柔声道:“你别光发愣啊,喝汤啊。” 颜清沅这才发现自己咬着勺子发了一会儿愣…… 顿时就有些尴尬,道:“喝着呢。” 宁昭昭看出他不欲再提颜氏的事,而且他还把颜雅婷弄走了,分明就是想要给她一个清净的意思。 她也就不多管了。 “今天芷荷来找我啦。那件事,是我误会你了,我给你赔不是。” 颜清沅默默地道:“今天怎么这么客气?” 宁昭昭笑道:“我总是想,我误会了你很多次。原来你做每件事都是有你的道理的。所以觉得有些歉疚罢了。” 颜清沅一愣,心中突然有一种别样的滋味。 “还有,芷荷今天跟我说了许多话呢。我倒……还有件事求你的。” “嗯?” 宁昭昭道:“我跟你说过,之前我能回来,其实还是多亏了庆王。” 颜清沅皱了皱眉。 棒槌刚回来那两天睡在他怀里还会做噩梦,偶尔嘟囔几句,虽然听不清楚,但他也能感觉得出来她着实吓得不轻…… 私心里知道这一定和她回来之前最后那段时间的经历有关。她说是庆王救了她,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颜清沅刻意去忽略了。 他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庆王已经死了,昭昭从无二心。 倒没成想如今她提起来了。 宁昭昭嘟囔道:“我听庆王提过,他有个心爱的姑娘叫秀儿,在京城里被罗娜给害死了。今天又听芷荷提起一件京城旧事,说是庆王死活要立一个民女为正妃。” 而且是已经立了的,连墓碑都立好了。但是古人的丧葬很麻烦,尤其是王妃这种重要的人物,要择吉下葬,一系列的程序安排下来,城就破了。 那姑娘的尸骨还供在庙里没有下葬呢。此时庆王不在,她也早就被人给遗忘了。 宁昭昭有些不忍心,想到庆王死在自己跟前儿的情景,不禁也有些神色黯然。 她低声道:“我就是想求你把她给葬了。庆王有罪,身后荣誉都被褫夺了……但咱们可以起码给她一个齐李氏的牌位,择一处好墓,以诰命的规格葬了。也算是……帮庆王完成他的承诺。” 颜清沅听了,深思之后不由道:“昭昭,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庆王到底是怎么死的?” 当时宁昭昭只说他是被人乱箭射死的。 宁昭昭有些不敢回忆当时的情景…… 庆王是把她推出去当诱饵,然后,在最后一个瞬间,又猛的把她拉回来,自己当了活靶子……吸引了宋氏兵马的注意力,好让她逃脱的。 她有些不安地垂下头,道:“是,是宋氏误杀。” “误杀?” 她以最快的速度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有些不安地看着他,道:“阿沅……” “你当时可有看清楚,那是些什么人?确定是宋氏的人?” 宁昭昭有些莫名其妙,道:“嗯,庆王是这么说的。” 颜清沅拧了拧眉毛。当时京城内已经一片混乱,宋氏如果还有一支像宁昭昭说的那样的军队,哪怕人数不多,但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她会弄到城外去刺杀宁昭昭? 更何况,她是怎么让这样一支部队不动声色地出了城?庆带着几个亲随出京倒是可以。但按照昭昭说的那个规格的军队……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那支军队本就在城外。 “阿沅?” 颜清沅若有所思,想着这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 他道:“我应你就是了。这种小事,你也没必要这么可怜兮兮的来求我。自己做主就好了。” 宁昭昭尴尬地道:“到底牵扯到逆党,我也不敢擅自做主。” 颜清沅看到她这样子却是心中一痛。 棒槌为什么会这么小心呢? 还不是因为当初因为“落不落印”和姚芷荷的事情和她起了些争执。她变得小心了一些。 那时候他一心扑在颜氏的事情上,倒是忽略了她的感受。 她不生气的,他知道。 可是她上心了。瞧瞧这可怜的小人儿,不过是想安葬自己救命恩人的遗孀,也要这样低声下气的。 这世上还有谁比她更值得他的所有么? 他怎么就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颜清沅想说什么,最终却低头扒饭。 宁昭昭看他大口扒白饭,愣了半天,连忙给他夹菜,道:“我说你今天怎么傻乎乎的?” 颜清沅果然傻乎乎的,塞了一嘴,冲着她笑呢。 饭后他们俩一块儿逗了会儿孩子,颜清沅让人帮他把折子搬到卧房来看。 宁昭昭抱着小瑜哄睡,偶尔看他一眼。 颜清沅批了折子,抬起头的时候就发现她哄孩子把她自己给哄睡着了,不由得失笑。 孩子睡在母亲的臂弯里,还瞪着眼睛呢。 “这棒槌,逞什么强呢。” 他喃喃道,又伸手把小瑜抱出来。 小瑜高兴得直踢脚呢。 “小声点,别把你娘吵醒了。” 他抱着孩子到了门口,交给新选的奶娘。这孩子倒也乖巧,不闹事,奶娘抱着也是愿意的。 颜清沅走过去把睡在榻上的宁昭昭抱上了榻,坐在她身边,凝视着她沉睡的容颜,半晌失神。 然后棒槌突然就一个激灵被他给看醒了…… 她似乎还有些惺忪,冲他伸出手,嘟囔道:“呆子,快过来。” 颜清沅明显愣了愣,熄了烛火睡进去了。 宁昭昭本来就是半梦半醒,一搂到他又睡着了。 然而颜清沅的心却跳得很快。 他说不出来自己多想要她,想得身子发烫,甚至微微有些战栗。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动,仿佛不忍吵她安眠。 昭昭趴在他怀里,浑然未觉,呼吸均匀,十分安宁。 颜清沅伸出微微有些发颤的手抚摸她的脸。 他低声道:“昭昭。” “唔……”她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这么好?” 宁昭昭也不知道听见没有,嘿嘿笑了一声,好像个偷到糖吃的孩子。 他侧过身子搂住她,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 隔天一大早,宁昭昭出门去给秦皇后请安,结果就看到了颜雅婷坐在那,正对着她笑呢。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长裙,绣着一朵朵精致的小花,显得她格外娇艳又年轻。 宁昭昭愣了愣,全全不是说她会去颜府住几天吗? 颜雅婷看出她那一丝疑惑,不禁哼了一声,心道就凭她那点手段,难不成自己还真会就范? 她主动站了起来,道:“殿下,您来啦。” 秦皇后的脸色有些勉强,显见十分不愿意应付这个颜雅婷。 宁昭昭看出来了,走过去给皇后请了安。 皇后道:“你坐。” 颜雅婷道:“殿下,刚刚雅婷正和娘娘说起呢。听说当年我们颜皇后和娘娘的关系也是十分要好的。难怪我一见着娘娘就这般亲切呢。” “对了,族长说有空啊,想邀请皇后娘娘过府做客呢。您也一起去吧。” 许是得了靠山的缘故,颜雅婷此时的表情,就是怎么看怎么揶揄,怎么看怎么得意。 宁昭昭终于明白秦皇后那一脸的勉强是怎么回事了! 当下她就沉下了脸,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族长既然想见娘娘,自当过来请安啊。哪里有让娘娘移驾的道理。” 颜雅婷眨了眨眼,笑道:“您恐怕不知道,族长啊,是颜月和,颜将军的父亲呢。” 宁昭昭愣了愣,看向秦皇后。 秦皇后苦笑。 当初秦家能起家,多亏了颜月和将军一手扶持,并将功劳拱手相让。秦皇后和她齐闵能平安二十多年,是因为颜皇后以死相换。 而如今,皇族凋零,唯独她和几个孩子能够安然于摄政王府,也是因为颜皇后之子,如今的摄政王的庇护! 颜雅婷无疑就是在提醒她这些。 她因此而沉默,不是忘恩负义,实在是…… “放肆!娘娘是君,你等是臣,哪里有臣下刚进京,娘娘就亲自去探望的道理?”宁昭昭突然震怒! 颜雅婷被她吓了一跳,然后道:“不过是邀请娘娘……” “所以说你就是个村姑!连这一点规矩都不懂,你还跑到皇后娘娘跟前儿来丢人现眼!” 333.第333章 抓到错处 宁昭昭当着秦皇后的面就把颜雅婷给骂了,而且说得极其难听,字里行间都在告诉她她不过就是个没见识短村姑,所以才会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颜雅婷的笑脸也绷不住了,错愕地看着她。小姑娘心思再深可哪里经历过这些,顿时眼圈儿都要红了。 秦皇后知道棒槌气性大,但心里忌讳着这小姑娘是颜氏的人,犹豫再三还是去劝。 “你也别跟个小姑娘置气……” 宁昭昭不屑地道:“小姑娘?她以为她自己多小?一点规矩都不懂又不肯学,活像她来了这京城就是要围着她转了。” 颜雅婷含泪道:“你,你……” “你也别老把什么颜氏血泪挂在嘴边上。生养我夫君的是我婆母颜皇后,为大业流血牺牲的颜氏英雄儿郎,碍着你什么事了?人家上战场奋勇杀敌的时候,你还躺在你奶娘怀里哭呢!” 秦皇后:“……” 颜雅婷大哭不止,显见是真的吓着了。 宁昭昭还不解气,啐了一声道:“最看不得你们这种拿着死人的功勋来挟恩求报的东西。” 颜雅婷气跑了,临走前修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秦皇后急道:“你,你何必和她弄成这样?” 宁昭昭双目幽深,道:“我怕什么?她是颜氏之女,我还是宗室郡主呢。” 秦皇后犹豫再三,道:“我看你这性子倒是和我当年差不多的。可我听说摄政王花了许多心思安置颜氏,甚至带着朝臣亲自去迎啊。你,你这般……” 难保那颜家人跑到摄政王跟前儿去一顿哭啊了。 宁昭昭深吸了一口气,道:“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相比起这个,我还是想尽早送您回宫,免得这儿乌烟瘴气的,扰了您清净。” 秦皇后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宁昭昭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秦皇后有些艰涩地道:“她在府里住着也不是一两天了,你平时都是让着她的,刚才这样,都是在给我出气,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宁昭昭愣了愣。 秦皇后眸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低声道:“昭昭啊,这个时候我怎么会回宫啊。你虽是端王的侄女,可是端王远在边关。我怎么能撇下你在这儿啊。” “母后……” 她的话让宁昭昭大感意外。秦皇后有她的考量,大约是觉得宁昭昭如今在京城,父族已灭,母族不在,若是颜清沅靠不住,她大约也无所依靠了吧。 所以她倒不愿意回宫了呢。 秦皇后轻声安抚道:“你放心,我兄长已经领了圣旨,秦氏上下几乎死了个遍,这份惨烈,在摄政王跟前儿还是说的上话的。便是颜家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不回宫,我就在这儿看着你。” “母后!”她把脑袋轻轻搁在皇后肩头。 宁昭昭想说不用,让皇后别担心,回宫去过清净的日子吧。可是喉头又有些发紧,心中又有些酸楚。 她为了颜清沅放弃了太多。原来谁都看得出她无依。 曾经她侍奉侧妃如母,可是侧妃却是那般待她。 可笑的是,如今却在当初要投她下狱的秦皇后身上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柔。果真是世事难料。 秦皇后抚摸着她的脑袋,低声道:“我是过来人,知道有些事一念之差便会不一样。你答应我以后不可这般冲动了。” 宁昭昭乖巧地点了点头。 再说那颜雅婷挨了骂,自然是满腹委屈,但还是先跑回自己屋子里去梳洗了一下,换了衣服洗干净脸,才打算出门去找族长告状。 就这么一忽儿的功夫吧,她刚出门就被宁昭昭给堵住了。 颜雅婷不可置信地道:“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宁昭昭是决心今天要给她个教训的。平日忍她忍得也差不多了,都是因为没有抓到够硬的把柄能够一击致命。 可是这一次,颜雅婷被她咬住了,不咬狠了她是不会松口的。 “刚才说了几句重话,我现在来看看你啊。不过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倒不知道自己错了呢。” 颜雅婷看着她身后跟着的那两个侍女,认出都是青云骑的高手,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形单影只,在这府里也没几个贴身人,不由得有些害怕。 她道:“我没事,我现在要出门,麻烦你让一让。” “表妹别客气啊,怎么说我也是你嫂嫂啊。进去吧,这事儿咱们俩今天必须说清楚。” 颜雅婷不乐意,道:“有什么晚点再说吧。” “我让你进去,你听不明白是不是?我可是你嫂嫂,还是这王府的女主人,都到了你门前了,你竟然还摆出这副样子,所以说你没规矩!” 颜雅婷眼眶一红,简直就像一只落入狼嘴里的小兔子。 挣扎再三,还是进了门。 她在心里自我安慰,这妒妇总不能真就打杀了她,且忍一时,待回头找了族长给齐沅施压,再来收拾她! 这么想着她就进了门。 颜雅婷看着径自坐在主座的宁昭昭,旁边的侍女在她坐下的一瞬间给她奉了茶,她接过来,品茶的姿态,眉眼,都显得恬淡,优雅。仿佛她早就是这屋子的主人。 “可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宁昭昭淡道。 颜雅婷抿了抿唇,道:“不知。” “不知?”宁昭昭冷笑,道,“你可知道,今日若是秦皇后真出了摄政王府,凤驾去颜府见了你那什么族长,会出什么事?” 颜雅婷心里想,能出什么事,到时候全京城的人都会看到,齐国宗室已经不行了,国母之尊也是要给颜氏低头的。 “你知道所谓的国母皇后,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颜雅婷压下心中的郁燥,道:“不知。” “我和皇后娘娘被遣送到燕明别院的时候,碰见宋氏派了人来搜查。我拦住了他们,死也是不能让他们进门的。为的,无非是里头坐着的就是咱们的国母皇后。我是宁愿一把火烧了别院,也不能让他们带着人堂而皇之进门去惊扰皇后的!” 颜雅婷有些震惊,片刻后道:“那,那是你迂腐!” “对啊,是我迂腐。可是齐国宗室权贵,却全都是这么迂腐的呢。皇后已无实权,皇上也已经半瘫不成气候。可是呢,他们依然是我这大齐皇朝至高无上的象征!你一个外来人,根基未稳,你敢动国母皇后,你就是在打这整个京城权贵的脸!” 宁昭昭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只要今日国母皇后一出门,你们姓颜的,以后就都不要出去走动了,京城所有权贵都会视你们为眼中钉肉中刺!你还以为这是你们的荣耀,能证明你们的地位?呵,到时候,连摄政王和我都会被你们连累!” 颜雅婷有心反驳,隐隐又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可,可邀请国母皇后,是族长下的命令啊。难道族长也会这么没分寸吗? 不,不可能的。她当然应该相信族长,而不是眼前这个妖言惑众的女人! 颜雅婷心思定了,就想,和这女人没什么好说的,还是应该回头对族长去说。 “没看过什么书吧?”宁昭昭突然道。 “是看得不多,但是琴棋书画,都还算学的不错。”颜雅婷有些不服气地道。 “哦,所以学了一肚子风花雪月回来?”宁昭昭失笑,道,“在京城作诗作得最好的女人啊,都在花街楚馆里呢。” 顿时颜雅婷脸色狰狞。 “碧芹,给颜姑娘准备女《四书》。你给我连夜看了,没看完哪儿也不许去。再把《女则》给我抄十遍。明天我是要考你的功课的。” 颜雅婷顿时气着了,道:“我才不看那无用的东西!” “那你就给我滚回颜平去。到了京城,你就要守京城的规矩!” “你分明就是针对我,我要去告诉齐沅哥哥!”颜雅婷有些歇斯底里地道。 “你去告诉啊。你前脚去,后脚我就把你‘邀请’秦皇后出府做客的消息放出去。我看你到时候还有没脸呆在京城。” 宁昭昭冷笑了一声。 颜雅婷虽然不屑她刚才说的那套道理,心里还是想着自己有族长撑腰。可听她这么说却还是害怕的,顿时就憋红了眼眶,拧着帕子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她还是在自我安慰呢,想着回头找族长和齐沅收拾这个泼妇。 宁昭昭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道:“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做。不然的话,以后你就都不要想出门了。‘ “凭什么!” 宁昭昭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在幻想以后你会做皇后?” 颜雅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心想她是怎么知道的? 宁昭昭笑了,眸中却深不见底,淡道:“那你坐上去再说。可现在,我才是摄政王府名正言顺的王妃,是你的嫂子。” 她低声道:“当初,你齐沅哥哥用凤驾迎进京城的人,可是我呢。这个京城,也已经认了我。” 颜雅婷呆呆地看着她。往常觉得这女子美丽冲动,是个没什么稀奇的妇人。可如今,颜雅婷只觉得从她那双美到极致的眼睛里看到了三分……魔性。 334.第334章 醉打颜氏 当下颜雅婷是老实了,那天她就呆在屋子里没出过门。 宁昭昭让人送了书过去,据说她也是看了的。 傍晚的时候宁昭昭带着孩子和秦皇后还有洛氏,正在花园里遛弯,突然全全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了。 “殿下,殿下快跑!” 众:“……” 全全一脸惊魂,道:“我家主子喝醉了,醉得可厉害了,东倒西歪的,找您呢!” 宁昭昭莫名其妙道:“那你为什么叫我快跑?” “这次是真醉了啊!” 众人呆滞了。 颜清沅很少喝醉,应该说他几乎就没有喝醉过。这次会喝成这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和谁喝的。 宁昭昭想起他上次把自己灌得半醉不醉那个德行,心里发毛,但想着还是把孩子给了旁人,道:“我去接他。” 全全急道:“不是让您快跑吗!” 洛氏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王爷喝醉了,怎么让王妃快跑?” 正说着,宁昭昭已经出去接颜清沅了。 迎面碰上萧佐扛着颜清沅,满头黑线,看见宁昭昭脸色就变了,道:“你怎么在这儿,快跑啊!” 宁昭昭:“……” 颜清沅不知道喝了多少,摇摇晃晃的,抬头看了宁昭昭一眼,然后瞪大了眼,道:“昭昭?” 宁昭昭心想这不是挺正常的么? 他笑道:“昭昭,你快过来。” 宁昭昭向前走了两步。 萧佐惊恐地道:“殿下,殿下您可别过来!他是要发酒疯的!酒席都被他砸了,满场转悠着找您呢!您过来不是羊入虎口……” 话没说完,宁昭昭眼睁睁地看着萧佐飞出去了…… 颜清沅高兴地道:“昭昭,我来了。” 宁昭昭看着他毫不留情地把萧佐打飞了,顿时就吓着了,连忙掉头就跑! 颜清沅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整个化身成狼,刚刚还摇摇晃晃呢,此时就像豹子一样追了上去。 宁昭昭没跑几步,就被他从后头拦腰抱了起来,浓重的酒气顿时窜入她的鼻腔,如铁箍那般的胳膊更让她疼得差点要咽呜。 颜清沅喝醉了就开始发痴,在花园里就胡乱亲她的脸,道:“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那边,萧佐艰难地从花坛里爬出来,一边龇牙咧嘴一边道:“快让人去把王爷拉开!” 颜清沅抱着宁昭昭走了两步,看到旁边的莲池,突然就把她抱过去,探头看了看…… 宁昭昭顿时吓坏了,只恐他摇摇晃晃地把自己丢下去,有些焦急地掰着他的手,一边道:“阿沅,阿沅……” 他们那个姿势太太危险了,旁人反而不敢去拉了。 颜清沅盯着水面上的倒影,突然道:“棒槌我对不起你。” “……” “我怕极了,怕你生我的气,怕你再也不理我了。” 宁昭昭小声道:“你先放我下来,我害怕……” 颜清沅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不会……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颜清沅好像没听见她说什么似的,抱着她摇摇晃晃,过了一会儿还托住她把她举高。 “!!!” 眼看着宁昭昭脚下就已经是莲池,所有人都快吓死了! 颜清沅笑道:“昭昭,你真好。” 宁昭昭挣都不敢挣了,有气无力地道:“好你妹……” 颜清沅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呢。” 萧佐等人都要疯了,只怕颜清沅这混蛋一失手就她给掉下去,在旁边转悠着又不敢靠近。 颜清沅还在表白,道:“昭昭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的……” 这时候,突然一个尖锐的哭声传来:“齐沅哥哥!” 原来是颜雅婷。 她被关在屋子里看了一下午书,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那些东西她本就看不上更不可能看得进去。何况还是宁昭昭要她看的。 在屋子里呆着,越呆越委屈,一门心思想着颜清沅回来了好告状。 此时听说了,哪里还能按捺得住,连忙就找了过来。 她一眼看到当时宁昭昭极其危险的情况,顿时就恶向胆边生,直接冲了过去。 “齐沅哥哥!”她含泪尖叫跑过去。 然后趁着众人不注意,就想扑到颜清沅身上,最好让他把宁昭昭丢进水里…… 宁昭昭一看,顿时心都凉了半截! 然而颜清沅虽然醉了,听到身后的动静,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宝贝似的把棒槌搂到怀里转了个身。 终于宁昭昭脱离了那个危险的境地,长出了一口气。 颜雅婷的反应倒是非常快,见了这样,连忙停住了脚步,含泪道:“齐沅哥哥,你可算回来了,不然我要让那个恶妇给折磨死了!” 宁昭昭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道:“你没看出来他喝醉了吗……” 还想说点什么,颜清沅突然把她的脑袋按进了自己怀里,好像喜欢得不得了那般。 他低下头道:“昭昭我可不可以亲你啊?” 宁昭昭快被他身上的酒气给熏晕过去了…… 颜雅婷不可置信地尖叫:“齐沅哥哥!” 当她是死人吗? 下一瞬,颜清沅突然勃然大怒,一巴掌狠狠地就打了过去! “吵什么!” 他的手劲哪里是个小姑娘能受得了的,而且醉得沉呢,也没惜力,顿时颜雅婷就被他给扇飞出去了,眨眼的功夫,就掉进了莲池里。 萧佐趁机带人一涌而上,一拨人忙着抓住颜清沅,一拨人忙着想把宁昭昭拉回来。 落水的颜雅婷竟是没人管了。 颜清沅醉得不轻,好不容易找到棒槌哪里愿意让人抢走? 顿时就勃然大怒,一手紧紧拽住她的手,简直就要是要拼命的样子! 去拉的人被他打得半死,他一把抢过棒槌,几乎是有些委屈地嘶吼:“是我的!不许抢!” 宁昭昭已经快被拽晕了…… 最后几个汉子竟然还是制不住发疯的颜清沅,宁昭昭被他抢了去,抱了回去,护犊子的狼似的看着众人。 萧佐精疲力尽,愤愤道:“你这个醉鬼啊!” 宁昭昭此时头昏眼花,一边安抚地摸着颜清沅的脸,道:“别生气,别生气,我们回房去……” 一边回头对萧佐道:“你们先让开,人这么多,他紧张。” 萧佐有些犹豫。 “去吧,我能应付的。” 萧佐见他让宁昭昭摸了几下,好像清明了些,便道:“你小心些,我带人守着,若是有事你只管大声叫。” 宁昭昭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然后她哄了颜清沅几句,小心地牵着他往回走。 颜清沅竟就真的呆呆地跟着她。 他心中仿佛有一股狂潮无法宣泄,难受得要命。 今天和族长赴宴,又听了一顿胡言乱语,心里头愈发不是滋味。 他求着她嫁给他,承诺会一辈子对她好。可是如今怎么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轻贱? 甚至他自己还…… 想到她可能会离开,他越想越害怕。又恨酒宴为什么迟迟不结束,多喝了几杯,结果就成了这个样子。 此时他呆呆地跟着宁昭昭,虽然已经已经神志不清,可是身心都被她牵引,想着不能放开她,跟着她一路走。 她把他带进了房门,并吩咐人去熬醒酒汤。 外间,萧佐带着人严正以待,满脸戒备,只恐酒疯子伤人。 宁昭昭也是哭笑不得。 颜清沅不肯躺下,就坐着拉着她的手。 见她有些焦躁,他就开始嚷嚷,说:“疼。” 宁昭昭心想莫不是弄伤了,问他:“哪里疼?” 他道:“心里疼。” “滚。” 颜清沅用力抱住她,喃喃道:“不,不滚,你也不许滚。” 宁昭昭想说些哄他。 他又非常委屈地道:“真的好疼。” 说着拉着她的手覆在自己心口上。 无论宁昭昭好说歹说,他就是闹着说自己心口疼。 宁昭昭于是放弃治疗了…… 她道:“不疼,我给你呼呼。” 宁昭昭解开他的衣领很认真地给他呼…… 这厮一脸享受的样子还真是怎么看怎么欠揍。 宁昭昭低声道:“还疼吗?” 颜清沅衣襟敞着,看起来傻傻的,正一脸呆滞地看着她。 “……” 他突然低吟了一声,道:“昭昭,我想要你。” 说着,不等她反应过来,突然就抱着她一口亲了上去。 “!!!” 送醒酒汤的侍女刚刚走到门口,此时吓得连忙退了出去还迅速关好门。 …… 落水的颜雅婷终于被抬回了自己屋子里。这倒霉孩子压根就不会水,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半死不活的了,路过的韦玉给她急救了一番,自然是看了她湿衣的样子。 结果等把她抬回去,她刚缓过劲来,顿时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韦玉让打懵了,道:“你是疯子不成?老子好心救了你,你就是这么报答老子的?” 颜雅婷嚎啕大哭,道:“你占我的便宜,我不活了!” 韦玉对她可没对墨珠的耐性,见没人在屋子里,二话不说先还了她一个嘴巴,愤愤道:“那你赶紧去死,真当你自己是公主了。” 说完,他就走了。 颜雅婷被打懵了,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咕噜爬起来要去找族长。 335.第335章 第三百三十五 你不哄我 萧佐是刚刚跟着端王府二王子上京的,被扣在京城郊外也有几天了。今天刚刚被颜清沅召入京。 然后就遇到了这个场面,他错愕之下也是一头雾水。 此时他带着人守在门外,只恐颜清沅酒醉之下误伤了宁昭昭。 结果等来等去,没等到宁昭昭呼救,却听到里头传来闷响,乒呤乓啷的,好像什么东西被砸了。 萧佐一个激灵,犹豫着该不该冲进去。 然后就听到了一点虽然竭力压抑,却不同寻常的声音…… 他连忙面红耳赤地退了出来。 见众人面面相觑,他脸红脖子粗地吼了一声,道:“还看什么,都给老子滚!” “将军,那您……” “我什么,我也滚!” 萧佐一边说,就匆匆把人都赶走。 屋里,宁昭昭被那死鬼一身酒气熏得晕晕乎乎的,挣扎着想逃跑来着,然后就撞上了桌子,把上头的茶具都掀了下来。 颜清沅还以为她在跟他玩呢,高兴地道:“昭昭,爬上去。” 爬你个头! 她头晕目眩地想爬起来,就被他追上了,从后面掐住了腰身,他已经靠了上来,趴在她背上傻笑。 宁昭昭:“……” 颜清沅只觉得身上难受得不行,却不知道如何宣泄,只凭着本能在她身上蹭,把手也伸进她衣服里,过了一会儿却有些胆怯似的退出来。 他讨好道:“昭昭,昭昭……” 有点像孩子撒娇似的。 宁昭昭挣了半天挣不开,无奈地道:“你要干什么快点成吗?压死我了。” 颜清沅呆呆地道:“我不敢的。” “……” 他有些委屈地道:“你总说我强你。” 宁昭昭头疼地扶额。 他更委屈了,道:“我只要做错了一点事,你就一直记得。我哪里敢再惹你?你知道你每天睡在我身边我有多难受吗?你总是拒绝我。好了一阵子现在又开始了。” “……” “你太记仇了,一点都不心疼我。我每天要应付族长,还得担心你会不会气得离我而去……” 宁昭昭默默听了,她日子过得稀疏平常,倒不知道大黑心里是这样的。 “你小声求我给那个李氏入殓……昭昭你是不是已经和我离心了?” 宁昭昭趴在桌子上趴了半天,明明知道他醉了,有些话说了也没用。 半晌,她道:“我没有和你离心,只是不像从前那么有把握罢了。” 道理她都懂。她总不能一辈子都像做小姑娘那样任性。她也在学着慢慢适应身份和环境的变化。 他倒好像还有一肚子怨气似的…… 宁昭昭叹了一声,低声道:“你起来啊,很累啊。” 这么趴着像什么话啊。 颜清沅从刚才开始一直沉默着。 此时突然就抓着她翻了个身,把她正面按到了桌子上! 宁昭昭吃惊地道:“你干什么!” 他的眼睛通红,刚刚还说不敢呢,现在却几乎是撕扯那般扯着她的衣领和腰带。 他生气地道:“你不哄我了,你不哄我了!” 宁昭昭:“……” “什么叫没有把握了?不就是跟我离心了。你为什么跟我说实话,你为什么不哄我?” “你疯了!” “你又说我疯了!你讨厌我的时候总说我疯了!” “……” “是我做错了事,可是你必须要哄我!” 宁昭昭简直就想要一脚踹死他! 他扯开了她的衣领,终于露出了娇艳的底衣,他看了一眼,突然停住了,然后用力抱住她。 仿佛很难受,他一直在她身上蹭,酒渐渐在醒,有了些许理智以后他明白他不能这样对她。 宁昭昭心惊肉跳的,只好一下一下摸着他的脑袋安抚他。 他说的话颠三倒四,可是听着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有些难过。 感觉到她的手,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半晌,道:“从前我做错了事,你喜欢我的时候,也是哄我的。” 宁昭昭愣了愣。 “我很怕,昭昭。” 这次颜氏的事情闹成这样,她一定很生气吧。当初面对兰芝她那个反应才应该是正常的。 可是她竟然生生忍了…… 颜清沅并不觉得安慰,反而日夜不安。 他怕,怕棒槌已经寒了心,怕他会永远失去他可爱的小棒槌…… 她冷静的外表下深藏着冷漠。 “你别讨厌我,成吗?” “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 “可是你不哄我了。” 宁昭昭实在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此时只是想要仰天长啸! 她咬了咬牙,无奈地道:“你告诉我怎么哄。” 颜清沅看了她一会儿,哑声道:“那你亲我。” 这小混蛋…… 她最终捧着他酒气熏天的脸,亲了上去。 颜清沅显然是只需要她主动前面那一下下,双唇一碰到,他就迫不及待地又凑了过去,含住了下唇。她也有些昏头了,那绵软的舌头纠缠得不分彼此似的,热力急剧升高。 他把她翻了个身让她坐在自己身上,竟然自己坐到了桌子上,有些兴奋地道:“昭昭你给我脱。” 宁昭昭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给他宽衣解带。 他精壮的身躯慢慢出现在她眼前,暗白的含着攻击性的肤色,肌理分明又线条流畅。 不等他叫,她附身吻住他的唇,把自己也脱干净了。 他的手揉得到处都有些疼,却又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升起。细白的腿挂在他腰身上,在他身上轻轻蹭着。 宁昭昭喘着气,忍不住别开脸,道:“能别坐在桌子上吗?” 颜清沅不高兴地道:“就要。” “……” 他又道:“你亲我。” 宁昭昭往他唇上凑,被他推开了。 他好像个使坏的孩子似的笑,道:“不光这儿,亲这儿。”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胸口上…… 宁昭昭气着了,道:“你洗澡了吗!” 在外面滚了一圈回来就让她亲!听说是砸了宴,身上不但有些酒味,还有点油味,天知道撒了什么在身上! 颜清沅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道:“你嫌我了……” 宁昭昭忍了又忍,最后只好推了他一下,道:“你坐好!” 然后她就凑了上去,带着些愤愤,下口去咬。 颜清沅极其不要脸地低吟了一声,声音都哑了,兴奋地道:“昭昭你用力!” 她伸出舌尖逗了逗,兴奋得他直喘,忍不住就开始用力揉她的腰身。 那股痛意让宁昭昭不禁也下口狠了,亲吻又撕咬着他的胸膛,把他整个胸口都舔得湿漉漉的。 低头看了一眼,那东西的状态已经恶劣得不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醉傻了,他竟然还是没有反攻…… 他拉着她的胳膊,难受得直蹭她的小腹,道:“昭昭,你坐……” 宁昭昭推了他一下,低声道:“到榻上去吧。” 颜清沅这才倒是听话的,抱着她颤颤巍巍回了榻上,自己躺好了,道:“昭昭快来。” 宁昭昭满头黑线,顺着他的手爬到了他身上。 低头看了他一眼,又迟迟没有动。 本来一脸兴奋的人等得久了,难受得哼哼了一声,睁开眼看着她。 却见她的眼神意味莫名。 “昭昭……”他有些不安地道。 宁昭昭叹了一声:“冤家。” 最终她还是慢慢抬起身子,拧着眉毛慢慢往下坐。 那种包容的热力让他浑身在一瞬间汗湿了,视线都有些模糊,可是他依然努力睁着眼想把她看清楚。 原来她发现了他其实已经逐渐醒了的。 她在想什么? 被她又轻又缓的动作折磨得不行,颜清沅忍不住又去捏她的腰。仔细一看才看见她腰身上有两道手印,原来是他刚才失控抓出来的。 一时间不敢再抓,又去抓她的腿。 宁昭昭喘着气低头看着她,竭力忍着那阵微妙细微的疼痛和难以言状的感觉。 他为什么要这么欺负她? 她愤愤地想着,忍不住就用力把自己往下坐。 那一瞬间的疼痛仿佛让她有一种别样的快意。 她索性闭上了眼不再看他了,生平第一次开始主导自身的感觉。 那一瞬间的她美到极致,甩开的长发和莹白的身躯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忍不住坐起来抱着她,去亲吻她,希望她睁开眼看看他。 手里抚摸着她柔软又颤颤巍巍的身子,很有些爱不释手。他一遍一遍地舔着她的眼睛。 最终宁昭昭体力不支,被他放了下去。 她感觉他想退开,只抓了他的胳膊,哑声道:“别停下来……” 颜清沅眸中微黯,为她的一句话一个渴望的神情而彻底沉沦,猛地就把自己沉了进去,换来她几乎嘶哑的低吟。 这一番颠倒,直到深夜才停下。 颜清沅的酒早就醒透了,见她昏沉,搭手给她把了脉。然后下榻让人准备热水给她擦身。 宁昭昭趴在枕头上睡得很沉,一身的痕迹触目惊心的…… 他叹了一声,找了药出来,打算擦身后给她上药。 然而开门取水的时候,碧芹低声道:“主子,傍晚的时候,颜氏的颜二爷来过。” “颜阳致?” “是”,碧芹有些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才道,“属下隔着门叫了,可是……” 她也知道颜氏毕竟不一样,担心颜清沅会因此责罚他。 颜清沅听了,却愣了半天,才道:“知道了。” 说完就关上了门。 336.第336章 吵开了 颜清沅出乎意料地对颜氏来人的事情没什么反应。倒是给棒槌清理上药的时候,发现她醒了。 宁昭昭浑身上下就跟拆过一样,只能瞪着眼,其他地方一动不想动。 “饿?” 棒槌点点头。 颜清沅让人给她下饺子,端过来搂了她一口一口地喂。 “烫么?”他不时问,明明是低下头破开了先吹了气才喂的。 宁昭昭在发呆,机械地张口接过。 颜清沅一直在仔细观察她的脸色,想看出一点和昨天那种疲惫和无奈的不同来。可是看了半天却觉得刚刚的火热已经消失无踪,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他的手僵住了。 刚刚好过,怎么就没有一点温情? 宁昭昭茫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嘟囔道:“我还饿。” 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又喂她。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把碗放下了! 宁昭昭默默伸手把盘子端过来自己吃。 颜清沅低下头,半晌才道:“我有什么办法,我娘姓颜。我已经选你了,我说过不会让他们碰咱们的儿子。你真的不能待我像从前那般了么?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听他这么说,宁昭昭心累得很。 她也不吃了,推开盘子,道:“是我要问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把人都弄到家里来了,我都忍了。马氏我也自己赶走了,儿子我也是自己看。你娘姓颜,我知道。你选了我,我很感激。我到底哪里还对不起你?” 她甚至有些刻薄地道:“就是你要我哄你,我也按照你说的做了!” 颜清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昭昭……” “别装了成吗?颜清沅这世上不止你一个人受委屈!我知道你为难,你跟我换着试试啊!你换成我每天呆在家里应付那个女疯子,听她诅咒我外祖父,一副总有一天要变成我主母的样子,你试试啊!” “我告诉过你这些事情我总会慢慢解决。” “那等你解决了再说吧”,宁昭昭忍不住笑得有些讽刺,道,“你以为我想跟你吵架啊,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现在该用尽一切手段把你留在我身边,免得把你推远了最后真的变成下堂妇?” 颜清沅盯着她,脸色很难看:“难道你就把我当成那种人?” 她还站不太稳,双手都撑着桌子,声音也是哑的,脸色也还有些潮红。 她有些疲惫地道:“我就是知道我是无理取闹,我才一直忍着。要不然我早就让你滚了,颜清沅。” 当天晚上她就让人收拾了,自己睡去了另一间屋子。 颜清沅呆坐了半晌,去了书房,看了一会儿书,突然就暴躁地把整个书房都给砸了。 隔得远,宁昭昭没听到。 宋一连忙清了场让人都走开,免得闹起来明天让宁昭昭知道了。 又开始了…… 他有些无奈地想着。 颜清沅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棒槌总是有办法让他一瞬间从云端落到十八层地狱的! 她怎么就不想想,他每天要去应付族长也很不好受?相比之下她这儿只有一个颜雅婷,还被她给压得死死的,真的有那么委屈吗? 他早就打算好了啊。族长现在脑子不是很清醒,所以总是胡言乱语。他会让秦氏先压制住颜氏,然后再扶持起京中所剩无几的老权贵。 族长总有一天会弄清楚现状,知道这江山姓齐不姓颜! 尤其是等端王上京,功垂朝野,他还敢说什么? 明明都跟她说清楚了,让她等一等…… 她凭什么就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她凭什么就在跟他好过之后,还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颜清沅觉得非常受不了。他为她甚至要放弃从小自己依傍的母族,他从小的执念来源之地,她为什么还要这样! 直到几乎把书房砸了个粉碎,他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主子……” 宋一听里头安静久了,才低低叫了他一声。 “这里头得赶紧收拾,不然明天会让殿下发现的。” 颜清沅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满室狼藉,有些头疼地道:“收拾吧。” 宋一让人去收拾。 夜风一吹,颜清沅出了层细细密密的冷汗,人反而愈发清醒了。 他问宋一:“她是不是就容不得颜氏?” 宋一想了想,道:“属下看,殿下和颜小姐也没怎么闹。就是今天,还是因为颜小姐冲撞了皇后娘娘,殿下才说了几句重话。” 颜清沅苦笑,道:“可她对我没好脸了知道吗?” 当然知道,不然您会把书房砸了。 宋一非常费解地道:“属下愚见,殿下已经非常隐忍大度了。” 就是不知道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颜清沅生气地道:“跟你说不通。” 说完就大步走在前面。 她是很隐忍大度了。可谁让……他就是比常人贪心些? 转悠了一圈,颜清沅竟然转到了宁昭昭睡的那间屋子。 本来想走的。 可是看那屋子里还亮着烛火,隐隐传来人家说话的声音。 他一时好奇去听了听。 宁昭昭正吐得死去活来呢,门突然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颜清沅的脸都扭曲了,连忙冲了上去,道:“昭昭!” 墨珠正捧着铜盆,此时就吓得差点把盆泼到他脸上去! 宁昭昭吐得很厉害,刚刚吃进去那点饺子全都吐出来了。然后没什么可吐了就开始吐酸水,反正就是止不住。 颜清沅搭了搭她的脉,顿时眼睛都红了,面目狰狞地道:“刚才的饺子是谁下的!去厨房给我查!” 宁昭昭原以为只是有些反胃,听他这么说还有些惊讶,道:“怎么了?” 有人给她下了毒。 虽然只是一点微末的毒草,只能让人恶心呕吐,有些像恶作剧。可专备给她的厨子怎么会出这种事! 看他兴师动众地去查,宁昭昭就冷笑了,道:“哦,原来是有人故意的。之前吃东西也有些恶心,我还以为只是我最近胃口不好呢。” 她看了他一眼,道:“或是看着有人实在恶心得不行呢。” 颜清沅:“……” 他塞了颗药丸子到她嘴里,哑声道:“不说话,休息一会儿吧。” 宁昭昭把那药给咽了,闻言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她道:“阿沅,你若是真的心疼我,不如让我出京吧。” “……” “我就是想去散散心。让我在别院住一阵子吧。” 这些日子以来,让她非常疲惫。平心而论颜清沅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暴躁。 是了,既然有人在饮食里下毒,恐怕也…… 她道:“颜雅婷送了我一盒香粉。我闻了闻,却是很淡的,只有一点兰花香。虽没用,却也没放在心上。碧芹去拿过来吧。” 颜清沅轻轻抚着她的脸。 “我最近心里总是挠心挠肺的,容易难受。我不知道是不是和那盒香粉有关系。我们啊,打个赌。若是跟那盒香粉有关呢,你就送我出京去住一阵。若是无关,我自己好好反省。” 颜清沅没吭声,他的视线落在了碧芹刚拿过来的那盒香粉上。 那是个精致的红色玛瑙盒子,上面一笔一笔无比细腻地画着兰花。 他打开盒子,起初以为无味,然而等他凑近了嗅了嗅…… 一瞬间他盖上了盒子,对碧芹道:“丢出去,丢得越远越好。” 这个动作这句话给了所有人答案。 宁昭昭抬头看着他。 他轻轻抚着她的脸,哑声道:“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出京的事情不要再提。” 宁昭昭难耐地道:“可是我难受……我浑身难受你知道吗?我竭力忍了,我以为我自己有什么问题,或者我就是那样一个冲动任性的妒妇。” 颜清沅忍不住又把她搂紧了一些。 宁昭昭推着他,低声道:“我是一定要走的。我没把握……这府里除了碧芹和墨珠,我谁都不信啊。若是我一人就罢了,可我还有小瑜……” “我外祖父上京以后我再回来,好不好?” 颜清沅哑然。 他也没那个脸说出,昭昭你还有我,这样的话。 “好不好?”她拽着他有些焦急地问,“你说话啊。” 颜清沅搂着她的手越来越紧,最终力道大得让她嘤咛了一声。 他知道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 她现在满心就盘算着等端王上京了再把这一口恶气给出了,压根就没往他身上想。 “你等我……安排一下。”最终他哑声道。 宁昭昭松了一口气,道:“嗯。” 刚闭上眼睛一会儿,她突然又睁开了,道:“我等你平衡好了京城势力之后再来接我。我等你的。” 颜清沅苦笑了一声。这算什么,安慰吗? 她很累,很快就睡着了。 颜清沅又去书房杵了一会儿,连夜查了府务,重点查了厨房。 棒槌不傻,忠王府上下她都是管着的,没理由让人这样钻了空子。真有,那也只能是老人被收买叛变。 颜清沅不过是一晃神的功夫,这些事情就发生了。别说是宁昭昭,连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青云骑本来就是做斥候的,查这种事情是手到擒来。 他很快抓到了人,并且慢慢揪住了那一条线,最迟明后天就能把内院清理干净。 可是此时他心下却一片茫然。 棒槌那里……该怎么办? 337.第337章 以牙还牙 隔天颜清沅忙到下午才去见了族长。 然后他就发现这变成了他最后悔的一次迟去。 面对颜清沅,族长有些阴郁的面容此时显得更加乌云密布。 “你这是为那个女人来讨公道啊?你有没有看过雅婷,这丫头好好地在你府里住着,被她当众羞辱也就罢了,还让她打成这样还踢下水!” 颜清沅看了一眼坐在族长身边,脸颊还肿着,低头垂泪的颜雅婷,道:“她是我误伤的,不关我内人的事。” “混账!”老族长勃然大怒,道,“你这是,你这是宠妾灭妻啊!” “够了,谁告诉你我会娶她?从来都是你们在自说自话。我已经有了相濡以沫同生共死的嫡妻,又何必再娶!” 颜雅婷尖叫:“族长,你看他!” 老族长也是吓了一跳,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你小子是要彻底反骨了,就为了那个女人?” 颜清沅忍着气,道:“族长,颜氏的恩情我自始自终没有忘记。您若是信我,我也会尽力安置颜氏重返荣耀。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清您不要再把手伸到我的内院。” 起码这个时候,他还是想给颜氏留点余地的。 但是族长显然非常接受不了,道:“你莫忘了若没有颜氏,哪里有今日的你?你,你昨日大闹宴席,口口声声喊着那女人的名字,我看你就是被她给迷昏了头!” 颜清沅再次重申:“她是我的妻房。” 族长寻思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诡秘一笑,倒是不急了。 “你若是非要这样,我一把老骨头了也拿你没办法。只是你今日冲到我跟前儿来给她讨公道,难道我们颜氏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吗?” “下毒,难道还不算?”颜清沅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 他的眼神冷得像冰,盯上了旁边的颜雅婷。 颜雅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求助地看着族长。 “不过是一把鬼芥兰,若是她心性坚定,又怎么会被其影响?你小时候不也闻过吗?她既然失态,那也是因为她不中用!这样的女子,你还留着干什么!” 颜清沅沉吟了一会儿,道:“族长,我再说一次,不要再把手伸到我的内院。” 老族长顿时就气着了,道:“你这是嫌我老头子多管闲事了是吧?那你若记恨的是这一桩,我给她把毒解了又何妨?” 颜清沅想说不用,突然又觉得不对劲。 鬼芥兰虽然麻烦,但他不是应付不了。何况老族长根本就没有见过昭昭,怎么会说…… 老族长站了起来,用拐杖用力敲了敲地面,沉声道:“你跟我来!” 颜清沅的心突然跳的很快。 花园里,放着一个大水缸,此时还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往里头注水。 老族长信步走在这恢复程度起码在八成以上的老院子里,可显然无心观赏,更不可能体会颜清沅当初布置这一切的苦心。 相反,他心里压着火呢。 颜清沅站在那水缸前,眼神微微发沉,看着老族长,等着看他意欲何为。 然而下一瞬,眼前突然出现了让他心寒彻骨的一幕! 宁昭昭昏迷已久,被人淋了几桶水也没醒过来。终于觉得胸口压抑得难受,一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被人放在了一个大水缸里,水已经漫到脖颈了,而此时还不断有人往下浇水! 她大惊失色,连忙想要从水里挣出来! 颜清沅眼睁睁地看着她尖叫着从缸里扑出来,然后老族长沉沉喝了一声。 旁边等着的粗壮仆妇立刻把她拖了回去,然后死死地又按了回去! 宁昭昭不可置信,拼命挣扎,无奈被人按住脑袋,一瞬间水葱眼耳口鼻拼命往里灌! “昭昭!” 老族长拦住了他,斜睨了他一眼,道:“别急啊,我不是答应你帮她把毒给解了吗?” 颜雅婷此时面上带着畅快的笑意,低声道:“她害我落水,总也是要让她尝尝滋味的。不然齐沅哥哥岂不是太偏心?” 原来是她唆使的! 颜清沅哪里还听得见他们说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只看到在水里沉浮的棒槌,心口都像被撕裂成两半! 见他一声不吭只要往前冲,老族长眸中一沉,亲自侧身挡住他,以为他总不敢对自己动手的。 但是下一瞬,巨大的力道把他老朽的身躯推得连往后了好几步。 颜清沅几步到了那跟前儿,旁的仆妇被他狰狞的神情吓得肝胆欲裂,来不及后退的被他扼住了喉眨眼捏断了喉管,丢了性命! “昭昭,棒槌……”他慌乱地在水里捞,可是却见不到人影,一瞬间心肝都碎了满地。 “反了,真是反了!给我打!给我把他拉开!” 旁边的仆妇二话不说,冲上去撕扯想拉开他! 可他却像完全没有感觉到那样,仆妇只感觉他肩臂上的肌肉绞如石块,根本拉不动!他依然失魂落魄地在水里捞着他的棒槌。 这时候,刚才被拦在外院的宋一等人突然冲了进来,厉声咆哮道:“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颜雅婷回头一看,却见宋一带着整队侍卫冲了进来,顿时就吓得小脸苍白,连忙往族长身后躲。 “放肆!把这群逆党全都拿下!” 宋一又气又骇,撕扯摄政王,这老头子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啊! 这时候,颜清沅终于在水里捞到了人,半抱半拖地把她拖了出来。 “殿下!”碧芹尖叫! 颜清沅抱着她跪了下来,他仿佛一生都没有那么害怕过,抚摸着她冰冷的脸,然后按压她的腹部。 宁昭昭很快吐出了水,茫然地睁着眼。 “棒槌,棒槌……” 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有那么一瞬间声音嘶哑,几乎也要落泪。 然而下一瞬,宁昭昭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用力把他推开了! “棒槌!” 她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显然已经恨极了,冲过去就从侍卫手里抢过了刀。 颜雅婷不可置信地想要后退:“你,你干什么,你想要干什么!” 无奈颜氏族人都被青云骑控制了,谁也帮不了他。 老族长咆哮道:“齐沅,你还愣着干什么!” 颜清沅跪坐在地上,看着她的背影,一动不动。 宁昭昭拿了刀,似乎是觉得不合手,很快又丢掉了,从碧芹手里取了匕首。 她盯着颜雅婷,非常清晰的,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道:“刀身太长,我感觉不到你的血肉。” 颜雅婷颤声道:“你,你敢!” 下一瞬,宁昭昭手里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她的左肩! 颜雅婷尖叫,混合着族长和颜氏众族人的怒吼! 颜清沅却只是一动不动,只是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他看着宁昭昭把本就被人制住的颜雅婷推倒在地上,几乎是发疯了那般,一下一下地举着匕首刺下去。 数不清楚刺了多少下,她的衣服被染得血红,连脸上也溅了血,也没有停手。 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让她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直到颜雅婷瞪着眼睛,一动不动了,她才站了起来,抛下匕首,走到已经吓傻的老族长面前。 老族长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我给你们几分颜面,不过是看在我夫君的面子上,可你们不要太过得意了。”她一身的血,狰狞得像个鬼。 老族长简直不敢看她那双眼睛,有些急切地看向颜清沅。可颜清沅哪里会回应他? “她做了很多错事,我都没有跟她计较。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动我儿子,明白吗?你要是敢动我儿子一根手指头,我连你一块活剐了!你看到时候我还会看谁的面子!” 宁昭昭转了个身,看着颜氏众族人,沉声道:“你们也一样,谁敢动我的儿子,我就一个一个把你们都活剐了!” 她指着地上颜雅婷的尸体大声道:“把她给拖出去,挂到城墙上去示众三天!让京城里所有人都给我瞧清楚,这就是敢伤害皇孙的下场!也都别当我这个王妃是个软柿子!” “你,你……”老族长不可置信地看向依然无所作为的颜清沅,“你竟由着她啊!” 颜清沅只看着宁昭昭,哑声道:“由她。” 顿时老族长就要喷出一口老血! 宁昭昭冷笑了一声,显然不怎么感激他。 颜清沅几步走到她身边,却又退后了几步,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那场噩梦中回过神来。 原以为颜氏和昭昭能相容……如今看来,那却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颜清沅万万没想到的是,竟不是昭昭容不得颜氏,而是颜氏容不得昭昭! 老族长在一边老泪纵横,道:“是老夫看错了你啊!是老夫错将族人托付给了你啊!” 颜清沅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没有抛弃颜氏。只是我觉得,你似乎已经太老了。颜氏的族长,似乎也应该换人了。” 老族长不可置信地瞪着眼:“你,你说什么……” “由你,只会带着颜氏,继续自取灭亡。” 颜清沅冷漠地转过身,面对众人,道:“那些仆妇杖死。谁碰了王妃,杖责半死抛入缸中溺毙。其余人可赦。至于这个族长,要换的时候,你们再来求我。” 338.第338章 冷眼以对 颜清沅的彻底翻脸让颜家人都措手不及。 直到他追着宁昭昭出去了,宋一实在忍不住,才用力踢了那老头子一脚。 颜家众人敢怒不敢言。 “别老摆出那副老功臣的嘴脸。进了京城,功臣多得是,比你们功劳大的就更多了。要不是王爷庇护,你们连个屁都不是。等着瞧吧,敢动我们端王府的郡主,老子迟早把你们一个个都宰了!” 说完,利落地把满院子涉罪的仆从带了上来,按在地上,打死或溺死在他们跟前儿,然后扬长而去。 颜族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倒拖着颜雅婷的尸首出去了,又回头看看自己的族人面上无不带着惊恐,以及对他不满的情绪,顿时心肺俱寒! …… 而此时,宁昭昭已经回到王府,看都没看颜清沅一眼,急不可耐地冲到了屋子里。 秦皇后正在屋子里抱着孩子流眼泪呢,看到狼狈的宁昭昭,急道:“你可回来了!” 宁昭昭扑过去看了看儿子,看到他脸上清晰的印子,顿时勃然大怒! 今天中午颜雅婷趁她打发了人在花园里看书,突然来到了她跟前。 宁昭昭心下郁燥,但还是应付了她两句。 她又提出说要去看小瑜,又让宁昭昭陪她去皇后那里请罪。 宁昭昭知道自己中了那劳什子的鬼芥兰,因此格外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想了想就答应了。 先去看了看孩子,正说着话呢,她就中招了…… 浑身动弹不得的时候,看着颜雅婷放倒了奶娘,又抓着她儿子到她跟前儿来骂了几声“孽种”。当时宁昭昭视线都已经要模糊了,动都动不了,记得的最后一个动作就是那贱人伸了手出来,也不知道对小瑜做了什么…… 然后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在缸里了! 直到当时去泡茶的墨珠反应过来不对劲,到处找了一圈,想办法找到颜府去了,才找到她。 如今看来却原来把这孩子的脸给拧青了! “昭昭……” 宁昭昭已经气极,回过头就狠狠给了颜清沅一个巴掌:“你滚!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秦皇后吓了一跳! 颜清沅摸了摸脸,看了她半晌,最终低下了头,道:“母后,帮我照顾好她。” “要你假好心,你给我赶紧滚,从今天开始,我一眼都不想看见你!” 颜清沅还想说什么。 宁昭昭已经完全失控,道:“你去跟他们过吧!再看着他们来抓你的老婆,打你的儿子!” 眼看她的情绪实在太失控了,颜清沅只好退了出去。 宁昭昭立刻半跪在儿子榻前,嚎啕大哭! 秦皇后也悲从中来,拍拍她的肩膀,道:“昭昭啊,昭昭……” 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疼。 今天碧芹已经告诉过她,很可能是颜家人抓了宁昭昭,秦皇后心里有数,孩子脸上的伤口,八成也是颜家人的手笔了。 可此时她也只能安慰宁昭昭,道:“他是颜家人养大的,会向着他们也是知恩图报……可他这样疼你,大约也想不到颜家人会对你下这个狠手。昭昭你别怪他……” 宁昭昭泣不成声:“母后啊,我为什么不能怪他……我只要想到他是怎么为了颜家人奔走,是怎么处处为他们着想,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可我的儿子却弄成了这样,他什么时候想到过我的小瑜……母后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怪他……” 秦皇后抚摸着她的脑袋,半晌无言。 其实她想说的是,因为,怪他也没有用,只会让自己难受罢了。 可棒槌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委屈求全的人。 也许从前为了颜清沅也曾经甘愿付出傻傻被骗。但这次不一样。 她冷静下来了,就很快见了萧佐。 颜清沅都是知道的。平生第一次,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能去阻止。 萧佐得了令,便送信到城外,很快引起了西南军那边的人的骚动。 那天夜里,颜清沅推开了房门。 烛火里,宁昭昭守着熟睡的孩子坐在榻前。 他们分房已经好几天了。宁昭昭现在离不得孩子,走到哪儿都是要带着的,晚上也跟她一起睡。 “我说几句话就走。”颜清沅哑声道。 宁昭昭站了起来,道:“出去说吧。” 颜清沅想了想,点了头。 她出了门,就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他。 其实几天过去她也想通了。 这件事里伤害最大的其实是颜清沅。 他被颜氏族人养大,一步步走到今天,毁了京城,夺下江山,从很大的程度上来说都是为了颜氏。 可是正因为他太为颜家人考虑,当初把颜氏子弟一个个从身边拔除,而引起了颜氏族人的猜忌。 老族长会不停地提醒他,也是因为骨子里对他的不信任。 颜清沅对什么人有了感情,就会变得很盲目。比如对她,比如对颜氏。 可是到头来,颜氏族人并不信任他,抓他的妻房,打他的儿子。说到底,是因为人家更想要的是越大越好的权力。 说来很可笑,颜清沅一生难动几次真心。这次算是真心喂了狗。 对于老族长来说,大约他只是一颗从小养到大的棋子。 宁昭昭知道不是他的错,大约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老族长会做出这种事。 可是她看到小瑜的伤的那一刻,是真的……恨他! 如今这恨意已经消去了不少,她却依然不想面对他。 “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知道你要走。”他低声道。 宁昭昭行事并不避他,也避不了他。他似乎是心虚,竟也没有阻止。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二舅舅和你外祖父不一样的。当初劫持小瑜,他也有份。他听了旁人的挑唆,认为我骗了外祖父去边关打完那一仗之后,就准备兔死狗烹。你现在过去,就是送了两个人质去他们手里。” “那又如何?我到了那,就告诉他,抓我做人质他就错了,不如去颜家抓人吧。”她冷嗤了一声。 颜清沅有些无力地道:“我没有奢望你会原谅我,我只是提醒你。” “提醒我?”宁昭昭笑了。 月色下,她的笑容那么好看,明眸皓齿,眼中仿佛也藏着一束月光,让他失神。 可是她的话却冷得刺骨。 “提醒我又如何?我还指望你能保护我们母子么?” 那一瞬间他心痛如绞。 她固执地扭过头往回走。 “昭昭……”他低声道,“我只问一次,你能不能留下来?” “不能。” “可……我只有你了。” 这句话,他知道她懂得是什么意思。 宁昭昭回过头,冷冷地看着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道:“那你等着我吧,等我把心口补好了再回来。如果这辈子,我能把它补得好。” 说完这句话,她就进了屋。 留下颜清沅站在院子里苦笑。 这次他是连砸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 回到书房,他坐着发了一会儿愣。 全全有些担心,道:“主子,您又几天没合眼了。” 他不吭声。 “殿下她……总会心软的不是么”,全全低声嘀咕道,“您为什么不像从前那样,用力哄一哄,她总会留下来的。” 颜清沅低声道:“留下了人,留不下心,有什么用?” 全全道:“您从前不也是,连哄带骗的么……” 说完他连忙捂住了嘴。 颜清沅却没有生气的意思,半晌,才苦笑道:“这次不一样。” 全全想不明白,只是把手里的册子给了他,道:“主子,您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颜清沅接了过来。 之前拿到颜氏送上京的名单时,他只是有些奇怪,如今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老族长身边的人,似乎都换了。 而且……老族长进京之后,颜念平作为他的亲孙子,却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京城。 要知道颜念平为了自己身上那个蛊,恨不得挂在颜清沅身上。可这次竟然主动跑远了…… 颜氏上京的时间毕竟不长,颜清沅竟把这些事给忽略了。 现在他从另一个角度看那个家族,倒是都看清楚了,也恢复了他一贯的理智…… 可是想到棒槌他又只能苦笑。 翻了翻手里的册子,他若有所思…… “颜念平来过信?” “来过的,是给张迈的。他原就打算上京,但只打算蜗居黑市,并不打算……来见您。” 倒是出息了。 颜清沅嗤笑了一声。 “吩咐张迈,调动所有耳目,查清楚这些日子颜平究竟出了什么事。” “是。” 全全又有些小心地道:“主子,殿下那,您真的不打算再留一留?您明知道城外那二王子不靠谱,您还看着她去……” 颜清沅神色黯然。他是想留,可留不住啊。 她那二舅舅再不靠谱也不敢对她怎么样的,起码她的安全可以保证。 全全急了,道:“我看您怎么就光半死不活折磨自己了呢?您到底有没有认错啊?” 跟以前太不一样了,他太消极了! 颜清沅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全全嘟囔道:“我是毛孩子不懂事。可是您认错总得认一个,人家平民家的丈夫,跪下来认错的也有呢。谁像您似的光顾着自己愣啊……” 颜清沅:“……” 339.第339章 舍不得 话是说得好听。 可等到宁昭昭真要走了,颜清沅又舍不得了。他自我挣扎了半晌,怕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惹她生气,最终又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那天宁昭昭把萧佐叫过去,说了半天话,萧佐走了以后她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说实话,她也知道自己最近情绪有些失控。 听了萧佐的话,才知道现在外头形势远比她想得复杂,颜清沅面对的麻烦也比她所想的多的多。 她是一早就知道端王府出了问题,可颜清沅的态度一直轻描淡写的。如今她找萧佐细细问过了,才发觉这情况比她向得还复杂。端王府正处在这节骨眼上,二舅舅怎么就犯浑了呢? 抱着小瑜逗了逗,宁昭昭陷入了沉思。 墨珠在一旁,期期艾艾地,道:“殿下,您真要在这个时候走啊?” 宁昭昭回过神,道:“嗯?” 墨珠是一心向着她的。 此时却也道:“殿下啊,您这个时候走,王爷未免也可怜了一些。” 腹背受敌,朝堂不稳,族人又不安生。 “那不是他自己找的吗。”宁昭昭垂下眸子,没什么情绪地道。 “可……你不觉得王爷这样的人,骗人骗了一辈子,到这会儿却被人给骗成这样……实在是很可怜啊。” 宁昭昭:“……” 墨珠低声道:“您就别嫌弃他了。就算要走,也等这阵子过去了再走吧。刚刚萧将军说,西南营也不安生,他也不支持您回去呢。二王子那边若是迎了你回去,恐怕会更嚣张的。” “王爷顾念着殿下和大公子,便只能受制于人了。殿下您何必让亲者痛仇者快呢?” 她悄悄看了宁昭昭一眼,又道:“还有尚仪公主,仓促就要大婚了,您不留下来看着……怎么行呢?” 姚芷荷已经要显怀了,所以大婚准备得很仓促,也需要她撑腰。 宁昭昭顿时就有些烦躁。 墨珠低声道:“殿下啊,您就再原谅主子这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 宁昭昭抱着孩子,有些不高兴地道:“你已经很长时间不帮他说话了。” 墨珠喃喃道:“我是看,主子也……挺可怜的。您不瞧瞧他,又几天没合眼了。每次您跟他一闹,他简直就没个人样了。” “那我就得由着他吗,我就撒不得手了吗?”宁昭昭有些生气地道。 “那也不是这么说……就是,殿下,咱们不说可怜主子了。就说西南营那头。若是端王爷在这儿,也不想您回去的。纵着二王子,对西南只有坏处啊。” 宁昭昭头痛地扶额。 过了很久以后她才道:“那就……先缓一缓。” 墨珠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给我仔细些,别把我说的话漏出去。我还没有拿定主意。要是他来跟我闹,仔细你的皮。” 墨珠连忙道:“殿下放心,我绝不会漏出去半个字的。” 看着孩子脸上还没褪干净的淤青,宁昭昭委实是生气。 不但生气,还有些委屈。 她知道不能怪颜清沅。可那人不是他招来的? 若是他不跟她闹,喝得半醉不醉的来逗她,她倒是想忍过去算了。只当是黎明前的黑暗。 最可气的是他还满腹委屈的跑来质问她为什么不能待他如从前一样? 儿子离开身边那么久,她刚见着了,自是疼得如同心肝肉那般。被人拧成了这样,她心都要碎了。 他不哄她倒罢了,天天和颜家人厮混在一起,回来还闹着要她哄他! 她宁昭昭不是奶妈,哄不了那么多个! 抱着不谙世事的小瑜,宁昭昭叹气。 可说一千道一万,若她还有一点理智,都是不该在这个时候弃了他而去的。 其实那天下午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已经差不多快想通了。 可是颜清沅按捺不住了。 他靠在书房小睡了一会儿,闭上眼就想起当初和棒槌闹起来,棒槌挺着肚子离开他的背影…… 他好像堕入了那一场噩梦中,不断的记起当初他受了重伤,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感受她是真的离自己远去…… 那种无力感让他如坠深渊,醒过来竟是满身大汗。 他扶着桌子喘了一会儿,然后擦了擦汗,终于下定决心。 宁昭昭刚哄孩子睡下,一回头就看到他跟个标枪似的杵在那,也是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无声无息的?” 颜清沅的眼神像是要吃人,吐出来的话却是有些嘶哑:“你能不能不走?” 若是往常宁昭昭早就一句给他顶回去了。 可是这次,她皱了皱眉,没吭声。 “昭昭。”他低声道,垂着脑袋,像只受伤的大猫。 宁昭昭看不得他这副样子,总觉得有些心慌,索性推开他开始往外走。 颜清沅突然道:“我已经拟了圣旨,要废储,另立十二皇子为储君。”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顿如平地惊雷。 宁昭昭懵了,回过头,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带你走。我们远走,只你我和小瑜。我们离开京城。”他很认真地道。 宁昭昭不可置信地道:“你,你,你逗我的吧……” “没逗你,圣旨都拟好了,落了印,给了老头子。” 宁昭昭快被他气死了,儿子也不管了,转了个身就往外跑,一边道:“你这个疯子!” 然而刚要跨出门口,就被他拦腰抱了回去。 他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总是不开心。” “那是因为你不好!你以为一道圣旨能解决什么吗?” “当初我一无所有还是平民之身的时候,你都不像现在这么暴躁。你每天都很开心的。”他低声道。 那不如推倒一切,重新来过吧。 宁昭昭使劲挣了挣:“你放开我,我得去把圣旨拦下来!” “我不会让你去的。” 宁昭昭几乎是歇斯底里地道:“你要是要发疯,那咱俩就和离!” 颜清沅顿时也暴躁了,道:“那你还想怎么样?你是不是非得离了我才舒服!” 宁昭昭被他吼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宁愿什么都没有呢,也就没有人来想分一杯羹,惹你心烦了。你也就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不会用请葬李氏那种口气跟我说话了!也就没人想着算计你,算计你的儿子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宁昭昭捂着耳朵,此时只觉得心口狂跳,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不想你跟我相敬如宾,也不想看你变得多懂事。我只想你喜欢我,像从前那般待我。昭昭,你相信我,一开始可能会艰难些,等咱们出了京,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有些兴奋地看着她。 “……” 颜清沅的眼神又变得有些迟疑,道:“还是说你想做皇后?” 宁昭昭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低声道:“阿沅。” 他微微颤了一下,低头看着她的手。 宁昭昭低声哄道:“其实我已经想通了,不打算走了的。” “嗯,我知道你总归还是心疼我的。可我不想你受委屈啊。离开了京城,这些事就都没有了。” 宁昭昭道:“现在……你听我的话,跟我去先把圣旨拦下来,好不好?” “不好。” 宁昭昭颤颤踮起脚,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低声道:“我不信你会写那样的圣旨。你带我去看看。” “不用,等宣了旨,你就知道了。” 宁昭昭快急哭了,又不敢骂他,整个团团转! “你别担心啊,我是认真的。出了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倒是老神在在的样子。 宁昭昭心想你是好好的了,丢下这么大一烂摊子给瘫痪的老头子和一个孩子。 不说别人,端王府怎么办啊?被你都推到风尖浪口上去了,然后你特么就跑了!到时候铁定第一个被报复的啊! 她咬了咬牙,道:“阿沅啊,我想做皇后呢。” 颜清沅道:“可我不想做皇上。” “!!!” 谁来给他两个大巴掌吧! 她这么想着,却不敢再刺激他,天知道他多少天没睡觉了,这会儿精神绷得紧紧的,待会儿一刺激就该疯了。 “那,那你先回房去,我陪你休息一会儿好不好?你看你的眼睛都熬红了。” 颜清沅盯着她,不说话。 “我陪你啊。”她红着脸道。 然后他才有些犹豫地点点头。 宁昭昭把墨珠叫过来,吩咐她看好孩子,背对着颜清沅,罗里吧嗦地嘱咐了一大堆。 墨珠这傻姑娘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呆呆地看着她。 颜清沅走陆两步,又回头来看。 宁昭昭拉着墨珠的手,飞快地在她手心里写了个“上”字。 “昭昭。” 宁昭昭几乎要蹦起来了,那是给吓的。 她连跑带跳地过去了,挽着他的胳膊。 他把她抱进了屋,按到了榻上。 宁昭昭一咕噜翻身起来给他脱了鞋子,又松了松腰带。 “你快睡。”她低声道。 颜清沅瞪着眼睛看着她,低声道:“你会跑。” 宁昭昭道:“不会的。” “你是骗子。” “……” 宁昭昭抽了自己的腰带,然后把他们俩的手绑在一起,泄愤似的用牙咬紧了结,道:“你看这样成吗?” 颜清沅看了一眼,突然道:“把衣服脱了,剩底衣。” 她咬了咬牙,脱了。 然后他就把她塞进被子里,叫了侍女进来把她的衣服全!部!拿!走!了! 340.第340章 双双失踪 那一瞬间宁昭昭的心口拔凉拔凉的…… 颜清沅终于趴在她怀里睡踏实了。 他睡得很沉,呼吸绵长平稳,整个时辰都没动一下。 宁昭昭瞪着眼睛陪他躺着,心想着现在要翻出去找圣旨,已经是来不及了。 到了这时候反而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了。 彻底冷静下来了,就暗暗后悔不该因为颜家人而迁怒他,不然事情也不会搞到像现在这样不可收拾。 宁昭昭抚摸着他的脸,正想着呢,突然他就睁开了眼,偏过头亲他的手心。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她低声道。 颜清沅翻了个身,用手枕着脑袋,道:“还是睡不踏实呢。” 宁昭昭无语了。 “你不该对我太好的。” “……” “你从前对我太好了,是会上瘾的,会放不开手”,他低下头看着她,“所以,我放不开手了。你给我的,一丝一毫我也不会让你收回去的。” 宁昭昭挣扎了一会儿,道:“我们不闹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颜清沅不说话。 “你知道我中了那个什么鬼芥兰,难免暴躁一些。阿沅,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颜清沅闭上了眼,道:“圣旨估摸已经宣了。你死心吧。” 宁昭昭呆了呆。 “从前都是你跟着我。这次我跟着你。我们什么都不管了,游历大好河山,去一切你想去的地方,只见你想见的人。这样不好么?” 宁昭昭几乎也要被他给洗脑了。 颜清沅翻了个身,覆在她身上,道:“昭昭,你看这样好不好?” 宁昭昭想了想,还是坚决摇头:“不好。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丢下这么一个烂摊子,你想让谁帮你收拾?还有那些追随你的人,拥护你的百姓……” “老婆都要跑了我管不了这么多。” 说着又道:“道理你以为我不懂么?可我就是难受啊。” 宁昭昭顿时就想满地打滚! 而此时,秦皇后刚安抚下要发疯的齐帝,也是满脸焦急之色。 她问墨珠,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有这么一道圣旨……现在京城,除了他,还有谁担得起来?真丢给十二,不是要十二的命吗!” 谁会把到手的河山给让出去呢? 可圣旨都到了他们手上了,字字清晰,玉玺也已经落了印。 齐帝暴躁得几乎就要从椅子里蹦出来冲过去把他给宰了! 墨珠只道:“属下也不知道,只是看我家殿下的意思,是让属下先过来拦着,让您千万别宣这道圣旨。” “自然是不宣的”,秦皇后焦躁地道,“可这圣旨,可这圣旨已经立了啊!宣旨官他都找好了,刚被我给轰了出去!昭昭呢?” “殿下正劝着,您等一等……” “皇上已经没有实权了,就算扣着摄政王的圣旨,也扣不了多久的。你明不明白?” 墨珠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道:“属下明白,您就再撑一阵子吧。” 宁昭昭哪里会不知道这些人都要急疯了? 颜清沅睡了一觉起来竟还是油盐不进,反而还在她耳朵边上跟她絮叨大齐的大好河山有多美,以后要带她去哪里玩哪里玩。 说得兴奋了还亲她一两口,手里抚弄着她的身子,倒好像不是情动,只是觉得好玩。 倒把宁昭昭摸得身子都软了,可是他又总是不肯动。 宁昭昭有气无力地任他摆布。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去把圣旨撤回来?” “为什么要撤回来?圣旨是乱下的东西吗?我自然是认真写的。”他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胸口。 宁昭昭喃喃道:“你要是想……就做吧。” 颜清沅道:“我不急啊。以后有的是机会呢。我们可以一天做到晚。” “!!!” 就冲这个,老娘绝对不能跟你一起去漂泊江湖! 宁昭昭想了想,手就自发自动搂住了他的腰身。 她竭力柔软了声调,道:“阿沅,我知道你是认真的,知道你对我好。可我还是觉得我们这个决定做得有些仓促。你再考虑一下好不好?” 颜清沅摇头:“我受够了跟你吵架的日子了。” “我以后都不跟你吵架了。”宁昭昭说着就有些委屈。 好像她愿意跟他吵架似的。 “我想带你出京。” 宁昭昭看了他半天,推了他一下翻了个身坐在了他身上,柔声道:“阿沅啊阿沅,你别跟我计较。” 说着,低下头去吻他,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一触即走,然后是下颚,脖子,锁骨,胸口。 她亲吻着他,一边抬头看他,道:“我以后不跟你闹了。” 颜清沅喘着气抚摸着她的脑袋,眯着眼睛看着她:“我怎么舍得跟你计较,我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你。” 她慢慢扒开他的腰带,看了他一眼,又附身亲了亲那几块形状明显的腹肌。 颜清沅的眼神变得更深更吓人。 都差临门一脚了。 他还是道:“即使你这样,我也不会改口的。” 甚至他刻薄地道:“你对那些人永远都比对我好。为了他们你可以这样委曲求全。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宁昭昭低头亲了亲,他的身子一下子绷紧了,抿着唇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眼看他浑身发抖,宁昭昭冷笑了一声,心道老娘是没有拿出手段来收拾你,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耐了? 她用手碰了碰,低声道:“你若是真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你,你不是,一直在生气……” 她低头又亲了一口,这次舌尖轻点了点,流连了一会儿,才退了去。 颜清沅出了一身汗,手里紧紧抓着褥子,喘着粗气红着眼睛看着她。 “你要听话啊。你总那么不听话,我怎么喜欢你,嗯?” 宁昭昭笑了一声,原本明秀的面容此时显得有些魔魅。 其实她要哄他是很容易的。只不过大多数时间她都懒得哄他罢了。 又不知道谁给她灌输了一堆,女人不能矫情娇气一辈子,做母亲了就要有做母亲的样子…… 还什么热恋的时候自然甜蜜,以后就得懂事互相体谅,才能相伴一生…… 去你的隐忍大度温柔娴淑,没把人哄住,反而把他弄成了个神经病。 她愤愤地想着,终于横下心低头伺候他。 老娘还就是个妖精了,这辈子就是不懂事了,他还就喜欢这样的,碍谁谁! 颜清沅被她撩拨得不行,伸手勾掉了她的衣带。 宁昭昭觉得嘴有点酸了,难受得不行,爬了起来推了他一下,道:“你别躺着不动啊!” “我不会去把圣旨收回来的。” 到了这时候他还要犟一句呢! 宁昭昭用力拧了他一下,拉着他覆在了自己身上,催促道:“这个待会儿再说。” 颜清沅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道:“什么时候说也没用。” “颜清沅你是不是男人啊!这个时候还跟我废话!” 下一瞬他就把她拎了起来。 宁昭昭尖叫! 她不可置信地道:“你带我去哪儿!好歹让我把衣服穿上啊!” “刚不是很横?” 他四下环顾了一眼,道:“你选的这屋子不错。” 这不是就是他们吵架的时候分房睡的屋子么。他睡过她也睡过,有什么稀奇的么? 颜清沅拎着她走到书桌后面,一手转动了架子上的花瓶。 宁昭昭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两个书架分开了,眼前的光芒乍现,她连忙眯起眼睛。 他拎着她进去了。 宁昭昭好半天才睁开眼看清楚,顿时就吓着了,道:“你,你这个疯子!!” “不是你问我是不是男人么?我这就让你看清楚啊,看清楚我是不是男人。” 他一旦不跟她发痴了,那副样子是极其凛然又正经的,冷漠的眼角又让人觉得有一股子睥睨劲儿。 宁昭昭呆呆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那是我的手段,以为我想用那封圣旨逼着你就犯。昭昭,我会让你明白,我是认真的。我们俩就呆在这密室里,呆到明天天亮。到时候,木已成舟,什么都来不及了。” …… 而到了傍晚,秦皇后终于撑不住了,催着墨珠去找人。 墨珠也觉得奇怪,回去找了一圈,然后竟发现宁昭昭和颜清沅竟双双失踪了! 这可怎么得了! 她吓得连忙报给了秦皇后。秦皇后也吓傻了,连忙让人叫门房来问。 门房说这两人分明没有出去过。 主院的丫头也说他们进了屋,没有出来过啊! 墨珠急得团团转,哭道:“殿下太不够意思了,便是要私奔,也该带上我啊!” “胡说什么呢,你家大公子还在呢,可是你家主子的心头肉,她那里会舍下孩子去私奔!”秦皇后呵斥道。 这回别说是火烧屁股了,简直就是火烧眉毛了! 那传旨官还等着去传旨呢,秦皇后只说等颜清沅过来再说。 她寻思着昭昭要是愿意,一向是能劝住颜清沅的。可没想到这次劝了半天没劝出个结果来,还把她自己给劝没了! 丫头都说没出屋子,可屋子就这么点大,反过来也没见人啊! “我让皇上先稳住传旨官,你们再给我仔细找找,别光在府里找,平常摄政王常去的地方,都找找!” 341.第341章 一室颠倒 宁昭昭也没想过自己眼皮子底下会有这么一个密室,而且是睡了很久的房间里! 入门的时候,她看到的那一束光,原因是屋子里堆满了夜明珠! 就是颜清沅上次随便抓了一把丢给她玩的那种夜明珠! 地上摆着不少箱子,数一数不少于十个,有的合上了看不见里头有什么,有的满得连盖子都合不拢,一片珠光宝气的,不用细看都知道里头是什么! 至于那些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都被镶在桌子椅子甚至床脚上了! 饶是宁昭昭这种视钱财如粪土的,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惊呆了。 她不可置信地道:“你什么时候藏的?” 颜清沅看了她一眼就把她往榻上抱。 她用手摸了摸,那原来是张精致的白玉榻,触手就温润喜人,趴在上面一点都不凉。 “本来都是送给你的。怕你不喜欢,或者又说我是疯子”,他亲了亲她的背,道,“都带回来了又有些犹豫,就丢在这儿了。” 宁昭昭:“……” 她倒有些黯然。她是真的不知道原来颜清沅对她一直这般小心。 颜清沅附身贴在她背上,低声道:“这些夜明珠是我陆续得的。我看着好看又不刺眼,所以就想送给你。先试探送了你一把,结果你道好像不是很喜欢,收进匣子里就没碰过,还拿来送给小孩。” “还有这张玉榻。我知道你喜欢玉,这一整张,都是用最上等的烟和羊脂玉雕的。我让人搬回来了,本来打算等你生辰的时候送。” “其他零零碎碎的都是首饰,普通的珠宝罢了。都是别人选下来,我看过的。不过我怕你不喜欢。” 他又有些犹豫,顿了顿才道:“因为太多了,所以我怕你不喜欢。” 宁昭昭默了,说真的,要是他三天两头往家里搬这种东西,她还真的有点…… “我就是想送呢”,他好像有点尴尬,道,“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都带回来了。” “是不是像疯子?”他咬着她的耳朵问她。 宁昭昭蜷着身子不做声。 “像就像吧”,他又自己回答了,搂着她,道,“只要你是我的。” 宁昭昭心软了。 颜清沅低声道:“本来不想让你看见的。但我们就在这儿呆一晚上吧。” “你想饿死我啊。”她哑声道。 颜清沅轻笑,道:“就饿一晚上好不好?” 宁昭昭:“……” “明天我就能带你离开京城了。” 宁昭昭知道外间的人都急死了。若是发现颜清沅不见了不知道会怎么疯。可是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她微微垂着头,蜷在他怀里,过了半晌,道:“这张玉榻,我很喜欢。” 颜清沅闻言支起身子,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她的肌肤细白如玉,和那最上等羊脂玉无比相配,令人沉迷。面上那一抹温润的烟霞,是这玉石上最醉人的色彩。 颜清沅刚刚下去的火就被挑了起来。 他有些焦急地低头吻住了她,寻找着她的唇舌,人也翻了个身覆在了她身上。 宁昭昭温顺地曲起腿。 这间屋子里藏满了他的放肆他的疯狂,又压抑又让人兴奋。 他似乎也变得兴奋,动作大得刚开始就让她有些吃力。 她不由得勾住了他的腰身,颦眉细细道:“你慢些,慢些……” 可他哪里还听得进去? 选下这张玉榻,正是因为它最衬她温润的肌肤。他承认他选下来的似乎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此刻的情景。 她坐在他身上,柔顺地接受他的引导,双眼细细蒙蒙,很快出了汗。 “阿沅……” 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柔和可人,包容着他的激烈和狂野。 也许女人都是一样,心若动了,便无处可藏。 她勾住他的腰身最激烈地迎合他,让他进得更深更深,感受那一刻的热力进入自己的体内,疼痛酸涩中又泛起别样的感受。 多久没有过了? 她始终被他娇宠得还像个少女。 终于,眼前熏红了的男人彻底丧失了理智,抓住她的腰身把她掉了个个儿,骑在那圆润的小臀儿上,用手用力掐住那醉人的腰窝,几乎是失去理智那般冲刺! 宁昭昭有些受不了他的力道,低垂着头无力地颠簸,只能尽量劈开身子向两边滑,以缓解跪在榻上而有些发疼的膝盖。 那一阵绚烂来得十分激烈。 她咽呜着,忍不住就弓起雪白的背,无助得像只悲鸣的小兽。 一瞬间她知道自己爱上了这个节奏。 眼前稍稍清明一些,是因为身子被他拖到了榻边,他不知道为什么下了地。 宁昭昭喘着气支起身子,却见他非常温柔地亲吻着她膝盖上的红印子。 顿时她就红了脸,喃喃道:“不疼……” 颜清沅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提起她的双腿架在了自己肩上。 这个姿势是第一次,感觉到腰臀悬空的宁昭昭面红耳赤,扭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他入了禁。 但是很快,他腰部的力道让她有些撑不住了。 刚刚经历过的身子无比敏感,她被抓住双腿托了起来反而不好挣扎,那种更被动的感觉里反而生出了可怕的快意。 那种肆意进攻挞伐的感觉实在是好可怕,她哀哀叫着要他抱,要他疼。 下一瞬,他却咬住了她的脚尖。 连带着被反复进入的地方竟然一个激灵,宁昭昭哭了出来。 终于被他抱了起来,宁昭昭紧紧地挂在他身上,浑身绵软,任他搓圆了捏扁了。 他很坏,捏着她的臀肉,感觉背脊那一阵几乎灭顶的快意还不肯放关,一眼都不肯放过她面上的迷醉。 “下面这张嘴很厉害,上面这张却只知道哭呢。”他有些揶揄地道。 宁昭昭抿着唇看着他,忽而愤愤咬了他一口。 这一口就坏了事,他很快一个激灵嘶吼出声。 宁昭昭很少听见他在床笫之间出声,这种极度压抑极度野性的声音让她惊了一惊,猛的感觉体内的硬物竟然又胀大了一圈! 他很快把她放在榻上,灼热的汗滴也滴到她面上,压抑着:“刚才是怎么逗我的,记得吗?” 宁昭昭愣了愣。 他把她抱起来,道:“想让我快些放过你,便拿出你那些手段来。” 言罢,他竟然很快又开始冲刺! 宁昭昭懵了! 直到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配合着他的频率去迎合他,还要抽空去吻他去抚摸他宽厚的背脊,无师自通地咬着他的肩膀他的胸口,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又抚摸他那流畅让人迷醉的腰线。 他果然很享受,半眯着眼睛,进攻的动作变得微缓。 宁昭昭平时都是躺下享受的主,偶尔主动一两次那就跟上刑似的一脸苦大仇深,伺候好他的某处就觉得自己已经很了不起了。第一次这样做,见效果这样好,他的表情就像一只被驯服的大狮子…… 她若有所思,连体内那一阵不适感也减弱了些,更不嫌累了,更卖力地抚摸他亲吻他。 直到她无师自通地一直咬他胸前那个点,孩子气的动作让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抱了她一下,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低喘着道:“我得付出什么代价,让你天天这么对我?” 宁昭昭斜睨了他一眼。 那双氤氲的眼睛让他一下就把持不住了,猛地就把她推倒在榻上用力掰开腿发狠地冲撞。 宁昭昭尖叫,却没有逃跑,而是扭动着身子去迎合。 很快他扑倒在她身上,力气大得压得她几乎翻了白眼,感觉体内明显的变化,热流涌入烫得她不停得哆嗦。 他忍不住又低吟了一声,喃喃道:“昭昭,别吸那么用力……” 说着又偏过头去吻她。 这次是真的让他舒服了…… 宁昭昭由着他亲了一会儿,手还在一下一下地安抚似的抚摸他汗湿的背脊。 出乎意料的是她才发现颜清沅很喜欢她摸他。 宁昭昭捧着他的脸亲了又亲,他舒服地眯着眼睛趴着,感觉她爬到他背上,贴着他的背。 这是一个平时比较少被她碰到的地方。毕竟她都是在他怀里的。 宁昭昭这才感觉自己的身子很小,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竟是绰绰有余。她轻轻地蹭,亲着他的肩膀,又轻抚他的背。 他哼哼了一声:“昭昭,再往下点儿。” “……” 宁昭昭亲了亲他的后腰,然后慢慢往下蹭。 安抚了他很久很久,她实在忍不住了,在那紧致漂亮的臀上就来了一巴掌。 “……”他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竟然有点脸红! 宁昭昭附身又在巴掌印上亲了一口,低声道:“别闹了,去给我找身衣服,我们出去吧。” 颜清沅动了动唇。 她垂下眸子,吻了一下他的眼睛:“我爱你,阿沅。我知道你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我爱你。” 深夜,混乱的摄政王府终于迎回了他们的主人。 颜清沅带着披散着长发的宁昭昭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眨眼的功夫,就跪了满院子的人。 “王爷!” 颜清沅抓了抓手里那只柔弱无骨的手,低头看了小棒槌一眼。 342.第342章 最聪明的人 颜清沅最终还是拦下了圣旨。 在这之前,急疯了的碧芹遇到了上京的颜念平,让他去打发了宣旨官,然后继续满府翻人。 他老老实实地被齐帝一顿骂,然后把圣旨给了棒槌。 宁昭昭展开细细看了,果然是废储另立的旨意。 见她发愣,颜清沅一边往她嘴里喂破了皮散了热的饺子,一边道:“别看了,吃饱了睡觉。” 宁昭昭嘟囔道:“我已经饱了。” “那不行,你得给我吃完。上次不让我喂完,我难受到现在。” “那不是你跟我发脾气不让我吃,丢下不喂了吗!” 怎么又要吵起来了? 不过心态到底是不一样了。 她愣了愣之后就扭过头,用油汪汪的小嘴吻住他。 “以后你再骂我,我就亲你,亲到你骂不出来为止。”她低声道,突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颜清沅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棒槌,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宁昭昭神色有些凝重,点了点头。 “以后我都跟你一条心。” 颜清沅倒是有别的想法,闻言只是低声道:“嗯,棒槌最乖。” 说着跟她温存了一会儿,就把她抱上榻去睡了。 …… 隔天一早,秦皇后把凤印送到了宁昭昭手上。 宁昭昭正因为昨天闹的那出“大变活人”尴尬呢,猛地又来了这么一出,她惊愣了半天。 “摄政王交代的”,秦皇后脸色有些凝重,道,“我觉得这是个极好的办法。” “母后……” “我昨天看了那圣旨才明白……昭昭,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走到这一步,就要开始给自己留点余地。大约也是因为看母后的前车之鉴吧。” 秦皇后微微一哂,后道:“可是咱们都错了,摄政王待你是不一样的。” 宁昭昭黯然,心中着实是愧疚的。 因着前世今生,看过太多事,有些时候一个男人眨眼就变了。宁昭昭反而比旁人敏锐胆小一些。尤其是看着颜清沅跟颜家人靠拢,私心里知道这是人之常情,逼着自己视若无睹。 其实呢,她还是上了心。 那个颜雅婷住在家里头,直到被她亲手杀了,她才明白。原来一切不过都是她故作冷静罢了。她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认为颜清沅继续跟颜家人这么走近,他们俩总有一天会分道扬镳。 她何其残酷地冷眼旁观,总觉得有一天他一定会不再是最初的模样,而他们之间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颜清沅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想要把她拉回来。 拉不回来了他就丧心病狂地想要废了自己带着她抛下一切逃之夭夭。 宁昭昭懊恼地想,她果然是个棒槌,还是个自以为聪明的棒槌。 “给你凤印是为了给你傍身,也让你安心。摄政王知道你心里不安呢。京城还乱,你不能先跟摄政王离了心。魑魅也好魍魉也罢,母后帮着你,在这京城扫出一块清静之地来。” 秦皇后顿了顿,道:“就当是为了摄政王,为了小瑜。” 宁昭昭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接过凤印,低声道:“谢谢母后。” 很快,萧佐又进京了,给宁昭昭带来一个消息。 “你夫君设下了鸿门宴,招呼了你二舅舅,眼下把人软禁了。”萧佐气呼呼地道。 宁昭昭愣了愣。 “我领了帅印,和大军呆在一块儿,就在城外。你记住,我们就是你的倚仗,在这京城里你只管横着走。” 顿了顿之后,他又道:“不过你也别忘了关照一下你二舅。这老小子虽说笨了点,但到底还是你的亲舅舅,会这般也是被人教唆了罢了。你去看看他,给他送两壶酒。” 说完萧佐就走了。 宁昭昭发了一会儿呆,才大致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连忙追了出去:“萧佐,你等等。” 萧佐回过头,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宁昭昭喘着气,道:“你,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我二舅被软禁了,旁人知道吗?他们会怎么想?” 萧佐顿了顿,道:“流言蜚语四起是难免的。毕竟老有人嘀咕着你男人打算兔死狗烹。” “那……” “殿下啊,你知道,这世上最聪明的人是谁吗?” 他看着她有些稚气的面容,忍不住放柔了声调,低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最聪明的,就是你外祖父,末将的主子,端王殿下啊。” 端王从不怀疑颜清沅。 那种可怕的信任,何尝不是一种英雄气概? 所以荣雅二王快嗝屁了,京城也毁了,天下兵马都被颜清沅以雷霆手段镇压的镇压,收拢的收拢。 如今唯剩下端王依然巍峨凛然。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的外孙女是摄政王妃? 自然不是。 萧佐笑了笑,转了身离去了。 这一天的功夫,宁昭昭接了个凤印,又接了个军队…… 她抱着儿子在院子里呆了一天都没反应过来。 傍晚颜清沅回来就看到她还在发呆呢。 她反应过来,道:“你回来啦,帮我抱一会儿。” 说着把儿子塞给了他。 颜清沅顺溜无比地抱了起来,跟在她身后,道:“今儿碰见了尚仪公主,她不久以后会举行家宴,你去玩玩吧。” 齐京还盛的时候,确实是有贵族女子婚前举行盛宴相聚的习惯。 姚芷荷第一次婚姻没有那个条件的,第二婚姻,倒是要隆重操办一番了。 宁昭昭点了点头,道:“好。” 她忍不住道:“母后给了我凤印,萧佐也……” “我昨晚不是还给了你一封废储的圣旨,你怎么不说?” 宁昭昭呆了呆。 嗯,是啊,那个圣旨已经落印了,只是没宣罢了。 只要颜清沅一日没登基,他一日都是受那道圣旨的束缚的。 虽说是他自己写的…… 宁昭昭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颜清沅的心情却很好,牵着她的手往里走,让她坐下,吩咐下人摆碗筷。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宁昭昭嘟囔道:“还不就是那几样,能有什么好吃的。” 她的视线忍不住被颜清沅逗孩子的动作吸引。 事实证明,很多事情,不是他不会做,只看他想不想。 他若是愿意,便都是能做得很好的。 小瑜迅速喜欢上了他,不一会儿就抓着他的手指头一直笑了。 颜清沅忍不住道:“难怪你这么喜欢他,怪好玩的。” 宁昭昭:“……” 她暗想这小子是忘了上次被他儿子拉身上的情景了,所以会觉得好玩呢。 本来想问她二舅舅的事,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转了个趟。 她道:“这次芷荷大宴,目的不简单吧?” 颜清沅一边跟儿子玩抓手的游戏,一边道:“自然是不简单的。颜家人也去的。” 宁昭昭愣了愣。 “颜家人,陆家人,大长公主府的人,和京里其他权贵。哦,陆小姐是我已经赐婚给秦国公的。” 他也没把话挑明。 意思却很明白。在那一群老贵族中间,夹着颜家人,实在是…… “我听说他们要换族长。”上了菜,宁昭昭打发了侍女,先给颜清沅盛汤。 “吵着不肯换。不过颜念平已经发信去找其他族人上京了。”他淡道。 “你是觉得……族长有问题?” 颜清沅让小瑜坐在自己膝盖上,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昭昭啊,这件事……” 看出他犹豫,宁昭昭道:“你说吧,我听着。” “我知道让你受了委屈。可是我现在怀疑……” 他很快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宁昭昭吃惊地道:“真的?他们怎么可能牵扯上?” “必然不是直接牵扯上的。可总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我正查呢。” 宁昭昭想到他之前做了很多事,应该都是为了查清楚真相做的铺垫。 她低下了头。 “怎么了?” “你早就下手了,可你为什么又写那样的圣旨?你心思那么缜密,可你昨天看起来为什么这么弱智?” “……” 颜清沅嘟囔道:“那不是实在拿你没办法么。” 这下好了,两人都低下头,就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 只一个小瑜好像觉得很有趣,拍拍他老子的脸,咯咯笑。 宁昭昭正想着心事呢,突然就被儿子的一个巨屁给惊醒了。 颜清沅:“!!!” 小瑜:“咯咯咯咯……” 颜清沅呆滞了。 宁昭昭急道:“这孩子从来不乱拉,怎么你一抱就拉?而且每次都拉肚子!” 说着就凑过去想把孩子抱过来。 颜清沅寻思着孩子身上脏,她还要吃饭,便抱着孩子站了起来,道:“我来吧。” 可这时候,小瑜突然把沾了粑粑的手拍到了他脸上…… 顿时颜清沅顿时就如同五雷轰顶,僵立在了原地,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克制住自己不把孩子孩子丢出去! 小瑜:“咯咯咯咯……” 宁昭昭连忙一把把孩子抱过来,道:“还是我来吧……你,你快去洗一洗。” 说着,也不管颜清沅的反应,抱着孩子连忙跑了! “主,主子……” 全全刚进了屋,看着如此壮烈的自家老大,顿时也惊呆了。 343.第343章 太子妃表功 颜清沅觉得不可能,自己的儿子,还这么小,而且看起来对着老子也笑眯眯的,怎么可能会故意折腾他? 那天晚上他就死活抱着孩子不肯放下,让宁昭昭在旁边儿把折子念给他听。 宁昭昭对他这种弱智的举动也是习以为常了。 本来还好好的呢,结果就在折子批得差不多的时候,宁昭昭突然闻到不对劲…… 颜清沅倒是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习惯了儿子先打雷再下雨的。这次没打雷他就没放在心上。 他一脸关切地问变了脸色的宁昭昭:“怎么了这是?” 然后,小瑜就把手里的粑粑,抹到了眼前的奏折上…… 颜清沅又被雷劈了! 宁昭昭连忙把儿子抢了过来,狂奔而出! 直到晚上睡下了,颜清沅还在打击中回不过劲儿来。 宁昭昭有点心虚,故意道:“你别这副神情,他是孩子,知道什么?更何况,他跟我们的时候都好好的,要拉了都会叫,结果让你抱了几次就拉了几次……” 颜清沅一脸的回不过神来,嘟囔道:“我怎么觉得那孩子就是故意折腾我的?” 宁昭昭立刻就骂他了,道:“怎么可能呢,这么小的孩子,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心啊……” 颜清沅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闷闷不乐的睡下了。 过了几天,宁昭昭接了尚仪公主府的帖子打算赴宴。 要说颜清沅的手脚也是很快的,封了公主以后立刻就分了府,据说位置也是他从文昌阁回王府的路上挑的。 宁昭昭梳洗打扮好了,去秦皇后那里请了安,出们赴宴,感觉刚上马车没多久,竟就到了。 她愣了愣,墨珠扶了她下车。 “这原来不是晋王府么……离得倒是很近。” “主子知道公主和您要好,特地选的吧。”墨珠打趣似的道。 宁昭昭低头笑了笑。这还真是颜清沅的做事风格。 却原来,他在颜氏细心奔走的时候,也没有忽略了她,一应细节,都给她打理周到了。 她说颜氏瞎,她却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呢。 这是京城易主以后,第一次贵族盛宴,也是姚芷荷第一次做主,以主人的姿态筹备大宴。 京城里稍有些头脸的贵族都到了,尚仪公主府门口一如当年的荣睦大长公主府,衣香鬓影,热闹非凡。 摄政王府的马车一到,自然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少顷,她们如愿等到了摄政王妃下车。 那女子还一如当年,明秀风华,艳冠群芳。 第一次赴宴,她是以容貌和舞技惊人的宁府小姐,在众人的目光中有些骄傲又有些冷漠。 如今,她再出现,云鬓妖娆,妆容清淡,一身明黄色雏凤袍,就已经让所有人不能抬头。 “太子妃殿下。” 宁昭昭也是第一次遇到那些贵女跪了一地,也是愣了愣,然后才明白她们是以迎接太子妃的礼仪在迎接她了。 之前她倒是记得自己是摄政王妃,只是没想起来颜清沅变成了皇储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姚芷荷很快就听到消息亲自迎了出来,她也不同往日,一身艳丽的紫色衣裙,头戴公主小凤冠,面上带着由衷的欣喜和笑意,道:“殿下。” 宁昭昭扶了一下她的手让她别行礼,道:“连你也这么客气?” 姚芷荷笑道:“是,谢殿下。” 宁昭昭让众贵女免礼,在姚芷荷的陪同下进了府。 这次赴宴却和当初不同。宁昭昭的身份已经相当于当初的大长公主一类的了,是不用出来和这些贵女贵妇周旋的,相反,她若是有意象,可以让贵女贵妇来给她请安。 姚芷荷把她带到了早就准备好的百花亭,低声道:“你能来,我真的很意外。” 宁昭昭疑惑地看着她。 “原外间有些不好的风言风语”,姚芷荷顿了顿,才道,“颜氏进京,摄政王亲自带人去迎,足见其重视。就是前些日子住进你府里那个姑娘,后来被你下令挂在了城墙上示众的那个,也有风声传出来摄政王是迟早要纳了她的。” 宁昭昭皱了皱眉,这流言虽说是人云亦云,但也是因为颜氏实在太过高调了,推波助澜。 “我知道摄政王不会辜负你。但以你的脾气应该闹得厉害。因此倒没想到你能出门。” 姚芷荷坐在她身边给她倒茶,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会动那个颜氏?而且还下手这么狠?” 宁昭昭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只能告诉你我和颜氏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姚芷荷吃了一惊,道:“摄政王那……” 宁昭昭压低了声音道:“他拿我没办法的,不然颜雅婷会被挂在城墙上?” 姚芷荷是真的担心她,急道:“我听说连你二舅舅都被他给软禁了,你……” “萧佐领了帅印,你明白么,西南军还在端王府的人手里。” 也就是说,到了她手里。 “还有啊,我领了凤印。” 姚芷荷吃惊地道:“好啊,你这个棒槌,我天天在府里为你担心,原来你倒深藏不漏啊!” 宁昭昭心想那倒也不是我的本事,是我男人给的。 但当着姚芷荷的面她也没有把话挑明,只是道:“反正我跟颜氏是撕破脸了。你心里有数了?” 姚芷荷想到今天来赴宴的颜氏那几个姑娘,实在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低声道:“那也有好戏看了。” 宁昭昭低头端着杯子,抿了一口。 在场的贵女贵妇都有些不安,百花锦簇也无心赏。 这一切都是因为京城的新女主人,脾气她们还没有摸透。尤其是摄政王率领朝臣迎了颜氏进城没多久,一向不声不响的摄政王妃竟然把颜氏女的尸体调到城墙下去示众…… 她当年做姑娘做忠王妃的时候,也没和几个人好,因此众人实在是摸不清楚她这个脾气,毛又该往哪边捋? 很快,摄政王妃开始召见贵女命妇。 第一个叫的是陆氏的女子。这是个有名的老姑娘了,出身公爵府,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婚配。不是因为长得不好,相反,她长得很好,而且颇有才干。 一直拖到现在没出嫁,却是因为钦天监一纸命书说她命硬,需得合到合适的八字才能出嫁,不然妨夫克子。有了这话,倒是没人敢娶了。 直到摄政王进京,把她赐给了四十多岁的秦国公做填房。 宁昭昭一见到这姑娘,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她长得斯文,高挑,眉眼之间落落大方,可见性子爽朗。而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听着那样的流言蜚语,她还能有这样的气质,确实是十分难得。 “臣女参见太子妃殿下。臣女陆氏,闺名一个樱字。” 宁昭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起吧。王爷倒是很会挑,这么伶俐出色一个姑娘,指给了秦国公。” 姚芷荷低笑道:“是啊,王爷的眼光倒是很好。” 陆樱面上有些绯红,显见她对于这门亲事,也是满意的。 姚芷荷早就是与她相熟的,这次当着宁昭昭的面就很直接地问她:“底下,为难你没有?” 陆樱有些诧异,看宁昭昭一眼。 宁昭昭好像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正饶有兴致地赏花。 陆樱明白了姚芷荷的意思,便道:“就是揶揄了几句罢了,说不上是为难。” 姚芷荷对宁昭昭低声道:“颜氏对她很不满,觉得是秦国公府分了兵权。又因前些日子,陆樱带着寡母出门采办几样首饰,又起了冲突。” 陆樱沉默了。 姚芷荷说的都是实话,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客气的。 但当时吃了亏,她母亲一再告诫她,那是颜氏的人,让她忍下来。 她也只能忍下来。 此时她有些紧张地看着摄政王妃的脸色,想从她的眼神和一个动作里得到暗示…… 陆樱至今一直在家当老姑娘,活得本就比别的姑娘恣意些,当然就信奉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那一套! 只要今天王妃点了个头,哪怕她把摄政王给得罪了,她也认了! 宁昭昭慢慢地放下茶杯,淡道:“哦,原来颜氏是如此跋扈的么?” 姚芷荷哼了一声,道:“可不是呢。” “陆小姐包容些,都是初来乍到的,总得要闹几个笑话,他们才知道天高地厚的。”她轻描淡写地道。 那一瞬间陆樱的眼神亮得惊人! 等人出去了,姚芷荷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你这借力打力,倒是使得不错,谁教你的?” 宁昭昭嗔了她一眼,道:“有力可借谁不会?只是你别怪我毁了你这宴席。” “那不能,你就使劲折腾吧。”姚芷荷笑道。 很快摄政王妃陆续召见了几个女子。 这其中,要么是破城功勋家的女眷,要么是在京城里守着未变节被迫害过的老权贵。 有些表功的意思。 被召见过的女子凑在了陆樱身边,很快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伙都凑过去听她们说话。 “有了太子妃娘娘这一番话,我心里就好受多了。” “是啊,可见摄政王殿下还是个公平的,不至于就被某些外来人,给迷惑了……” “她连我家夫君出过几次战,受过伤,都记得呢。” “是啊,还有我父亲,她也是都记得的……” 344.第344章 棒槌娘家人 听了那样的对话,很快,几个颜氏女面上就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次来赴宴的颜氏女子有三个,是姐妹三人。 原本因为摄政王率领朝臣迎接,他们颜家人走到哪儿都是有人哄着捧着的。 就连这次来赴宴,身边也还有些跟着奉承的贵女。她们姿态高傲仿佛是孔雀。 可是此时随着一个又一个被召见的女子红光满面的回来,她们眨眼成了斗败的公鸡。 到了后来,众贵女都看出摄政王妃压根就没把颜氏女看在眼里。再结合之前被悬在城墙上示众的颜氏,虽说官房的说法是她一人之错。可众人看她们的眼神呢,就充满了隐晦。 是啊,谁会喜欢这一群突然冒出来的亲戚,还是来跟她抢夫君的呢。 这些贵女之间的格局,彻底被打破了。 起初是没人搭理那颜氏姐妹,后来就开始有人给她们下点绊子什么的。 颜氏姐妹毕竟没见过变脸变得能有这么快的,一时之间也是反应不过来。 直到最小的颜氏竟然被人给推到了水里…… 宁昭昭这才站了起来,随着人流慢慢靠近。 只见两个做姐姐的抱着被溺得不轻的妹妹,痛哭失声。旁边多是围着议论之人,竟是一个伸手相助的都没有。 姚芷荷适时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请大夫来!” 公主府的丫鬟这才匆匆忙忙地去请大夫。 宁昭昭上前,蹲下身,道:“把她放到地上。” 颜氏姐妹哭得回不过神来,此时见了宁昭昭就如同见了仇人那般,其中一个二话不说就推了她一下,顿时众人哗然。 “要你假好心!你巴不得我们死光了吧,免得分了你的恩宠!” “大胆,怎敢这样对王妃说话!” 另一个一直抱着妹妹的,含泪道:“她算是什么东西,只要我们族长一句话,这个王妃也就废了!” “我看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真当我们端王府都是死人么?” 这个声音让众人惊了惊。 宁昭昭抬头看去,却见一个身量修长,明眸皓齿,眉眼之间与自己有两三分相似的女子正似笑非笑,在侍女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是……端王府的缀郡主呢。” 齐缀是端王府二王子的长女,也是端王的长孙女,这次她是跟着她父亲一起上京的。 她梳着个妇人髻,却已经是寡身。二王子自己不成气候,生了个女儿却是极能干的。 多年前,她成亲的时候,曾经到过京城,到如今,还是有人记得她。一则因她聪明泼辣,而则也因为她妩媚多情。 姚芷荷淡道:“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齐缀笑了笑,上前给宁昭昭请安,道:“见过太子妃殿下。” 宁昭昭反应过来,笑道:“原来是缀儿表姐,不必多礼了。” 齐缀这才附身对颜氏姐妹道:“你们说什么?我耳朵不太好,没太听清楚,再说一遍啊。” 颜氏倒不算太傻,见了宁昭昭的娘家人,一时半会儿倒说不出话来。 “几个村姑,无寸功傍身,竟然也敢如此嚣张。我祖父为摄政王浴血奋战的时候,你们颜氏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在场的,身负功勋的,可不止你们一家子……” 说到这儿,齐缀的声音顿了顿,才笑道:“说起来我也奇怪,你们不过就是仗着是摄政王的亲族罢了,还能有什么天大的功勋吗?陆小姐的夫家秦国公府,为了攻城,这次可是家破人亡啊!却也没见像你这么嚣张的,成天把那点功勋挂在嘴边上的。”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 大家都看颜氏不顺眼,此时自然是要落井下石的。 立刻就有人笑道:“我原总听她们说,摄政王若不是有他们颜家扶持,也就没有今天了。” “啧啧,真是好大的口气。就连端王府,也不敢这么说吧。” “是啊,不然怎么说她们是无知村姑呢。” 宁昭昭冷漠地站在一边看着。看着冷言冷语,几乎要杀了那几个年轻的小姑娘。 坐井观天,不知道天高地厚,真的以为,整个京城会向她们妥协。今天就该让她们知道,京城这种地方,不是使了力便能站稳脚,有的人只是差来这么一步力,此时也粉身碎骨了。何况是她们? 齐缀适时轻咳了一声,道:“话不是这么说。她们颜家人不是没功。摄政王宽厚仁义,也该记着的。只是今日冒犯太子妃,论罪啊,是当斩的呢。” 颜氏几个小姑娘吃了一惊,见众人都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们,心里更是怕得厉害。看宁昭昭依然一脸冷漠,眼神便是又惧又怨。 宁昭昭在心里叹了一声。 原来如此,这几个跟颜雅婷,根本没法比。 她道:“罢了,既然没规矩,就该好好学。回头给你们指几个嬷嬷吧,免得总出来闹笑话。” 那可不是么,总是闹笑话呢。 宁昭昭道:“现在,把人先放下。” 那两个小姑娘还有些犹豫不肯动。 宁昭昭冷冷道:“我今天教给你们第一件事,便是君臣礼仪纲常。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是君你们是臣,如今便是要你的性命,你们也要一声不吭地交给我,更何况是让你们把她放下,这么简单的事?” “若是连这个都学不会,就给我滚回颜平去。我杀得颜雅婷,你们就该知道摄政王保不得你们!” “殿下!殿下息怒!”顿时院子里贵女诰命都跪了一地,连姚芷荷都跪下了。 现场的气氛无比端凝。 两个人这才知道怕了,连忙把怀里的妹妹放下了,跪到了一边。 然而手脚却忍不住发抖,仔细一看才发现她们是在哭呢。 她们心里想着,太子妃原是这么可怕的一个称谓么,难道她真的就可以随便杀人么? 不过是她动了气罢了,所有人就只能跪着了。 连百花也肃杀。 众人猜测着摄政王妃会如何发落这几个不识好歹的村姑,既然抓到了错处,会不会像对付颜雅婷一样…… 然而,在这个时候,宁昭昭却再次蹲下了身,命人垫着那颜氏小女的颈部,双手交叠在她腹部技巧地按压。 那女子很快吐出了水。王妃动作不停,直到她陆陆续续又吐水,见人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又按压她的胸口。后又捏住她的鼻子,命旁边一个丫头过来朝她嘴里吹气。 终于,那姑娘嘤咛了一声,悠悠醒转。 顿时众人目瞪口呆。 她两个姐姐连忙扑了上去,哭道:“妹妹,妹妹你没事了。” 那大夫此时才匆匆赶到呢。 齐缀嘟囔道:“所以说没规矩啊,这个时候,连谢恩都不会呢。” 那两姐妹充耳不闻,甚至有些怨毒地又看了宁昭昭好几眼! “狼心狗肺。”人群里有人低声道。 宁昭昭接过姚芷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姚芷荷道:“殿下啊,去换身衣服吧。” 宁昭昭点了头,带着姚芷荷,齐缀,以及一众侍女,扬长而去。 因有了这么一出,便是让众人愈发厌恶了颜氏。 这家人不但脑子有问题,连品行都是有问题的。处处针对名正言顺的太子妃,除了可笑之外还十分可怕。 摄政王当初就很有些仁名,民间也还有些关于他们夫妻的趣事流传在外,显见太子妃原也不是蛮横的人物。 只是这颜氏狼心狗肺,恃宠而骄,到时候不知道要惹下什么样的祸患。 到了众人是连踩她们的心情都没有了,纷纷四散了去。 公主府的丫鬟们也不理她们,就由着她们几个或跪或躺在湿漉漉的泥地里,一个个脏兮兮的,欲哭无泪。 此时,姚芷荷已经带了宁昭昭去换了衣服。 齐缀等在外头,见她出来,顿时就变了脸,道:“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是什么意思吧。我父亲被软禁了,你知不知道?” 宁昭昭愣了愣,然后突然笑了起来,道:“原来你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 竟然这么直接,变脸跟翻书似的。 齐缀恼道:“少跟我嬉皮笑脸的,刚才在外头,那是因为不能让外人占了便宜,别以为我就真怕你了。我就等着这会儿跟你算账呢!” 原来她的处事原则事这样的,打开门的时候一致对外。真要窝里反,那得关上门。 倒是个有趣的姑娘。 “表姐别急啊。”宁昭昭让她坐下。 姚芷荷笑道:“我去外间招呼了,你们姐儿俩先聊。” 说着就退了出去,还给她们关上了门。 齐缀瞪着一双美目,气呼呼地看着她。 宁昭昭道:“萧佐跟我说了这事儿。帅印不是还在西南营么。” “可是我父亲被软禁了啊!他可是你二舅舅啊!” 宁昭昭垂下眸子,道:“说到这件事,你得先给我透个底。二舅舅接我长子上京,怎么会接到颜氏手里去了?” 齐缀脸色一下就变了,显然有些心虚! “既然是自家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不必像外人似的,猜来猜去,你说呢,缀儿表姐?”宁昭昭慢悠悠地给她倒了茶,然后抬头看了她一眼。 齐缀低下头,嘟囔道:“那我爹那个性子,愣起来谁都劝不住。你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就好好给我说说,你一个半路认的外孙女,端王府在你心里头,到底有几分!” 345.第345章 不放心 宁昭昭对于齐缀的这个问题,非常直接地回答道:“端王府是我的娘家,外祖父如何待我相信你不是不知道。” 齐缀咬牙切齿,道:“自然知道的,祖父偏疼你真是偏疼极了!” “那你别跟我窝里斗,免得叫旁人占了便宜!” 许是二王子到底受人蛊惑在先,齐缀还是要心虚一些。她低下了头。 宁昭昭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缀在西南那可是横着走的,气势被个年纪比自己小几岁的姑娘给压到了头上,自己也莫名其妙。 但她还是很老实地道:“我父亲是受人蛊惑。” “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父亲不肯说。他只是回来对我说,祖父是被摄政王给利用了,自己也是藩王,却帮着摄政王去攻打荣雅二王。到时候,天下给他荡平了,他下一个就该拿着祖父开刀。” “那你觉得你祖父傻吗?” “我祖父是盖世英雄,又怎么会傻!” 一抬头便见对面的宁昭昭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呢。 她有些尴尬,在心里补充道,祖父自然不傻,傻的是父亲…… “外祖父自然有他自己的计划,不至于明明手里有兵权,还让一个后生给戏耍得团团转。”宁昭昭悠悠地道。 此时齐缀也反应过来了。 半晌,她道:“我是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父亲见完了那人,那人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那我儿子怎么又到了颜氏手上?” 齐缀回忆了一下,道:“我父亲见了那人,第二天遇见了颜氏族长带人上京。和我父亲密谈了一番,就跟我父亲讨要那个孩子。我父亲给了。” 她面上有些愧色,道:“当时我不在,没拦住。后来问我父亲,我父亲说是因为颜氏给了承诺……” “什么承诺?” 齐缀有些尴尬,不吱声了。 宁昭昭头痛地扶额,道:“你们总不会相信颜氏承诺将来会保护端王府吧?” 齐缀还是不吱声,显然她那个天真的父亲当时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你们还真做得出来啊,颜氏算个屁啊,他们给的承诺你们怎么敢听啊!” “那倒不是,我们端王府,原来和颜平离得也不远,早几年也是交情不错的。那时候,颜平还不乏英雄儿郎……我少时也听说过好几位有名的将军都是从他们家出的。” 最有名的就是颜月和。这位年轻英武的战神,没有折在战场上,年纪轻轻却是死在了后宫朝堂杀人不见血的刀子里。 “我怎么知道,上京瞧了瞧,才发现是这么一群村夫村姑啊……” 齐缀小声嘀咕着。 她本来就是贵女出身,原封的县主,因端王喜爱,又为她求封了郡主。从小生活在贵族圈里,对这种事情自然是非常敏锐的。 照这样下去颜氏只会变成一群狗不理,纵是颜清沅再偏爱恐怕也荣耀难恢复。到时候再京城立足都难,还谈什么保住端王府…… 她还在嘟囔,道:“我原来只见过颜氏派到端王府的人,那些儿郎一个个也是颇出色的。哪里见过这些村姑……” 宁昭昭不由得凝眉。 是了,千年老族,在族人凋零的情况下还能帮着颜清沅白手起家,怎么会是这么一群神经病呢? 可看颜清沅的样子,那群人又不可能是假的。 当下她只把这件心思压了压,问齐缀,道:“你现在住在哪儿?” “住在驿站。”齐缀很不高兴地道。 她和她父亲一起被软禁在那呢! “不如跟我回府?”宁昭昭道。 齐缀吃惊地道:“可以吗?” “我既然提出来,自然是可以的。” 齐缀犹豫道:“按理我是跟着被软禁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摄政王府又派人来接我赴宴。你做得了主吗?” 宁昭昭淡道:“你就安心跟我回去就是了。除非你舍不得你父亲。” 说到这个齐缀就气不打一处来,道:“这酒鬼昨天还喝得酩酊大醉,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难怪萧佐让宁昭昭给他送酒…… 宁昭昭又主动道:“你父亲不会有事的,端王府也不会有事。” 齐缀冷哼了一声,道:“我自然要住到端王府去看着的,看你们到底搞什么鬼。” 宁昭昭:“……” 外间宴席未散,颜氏女已经匆匆离开了。她们是呆不下去了。 而宁昭昭和齐缀则是在众人的一再挽留下,艰难地脱了身。 回王府的时候宁昭昭就一直在想,昨天也没听颜清沅提过会有个表姐来赴宴。可齐缀分明说是颜清沅派人去接她过来的…… 给了凤印,给了军队,还是在姚芷荷的地方,他还是不放心? 宁昭昭忍不住低下头笑了起来。 齐缀呆呆地道:“你在笑什么?看起来好痴。” “……” 等回到王府,意外的是下人来报,说是颜清沅在府里等着的。 齐缀刚刚还说得雄赳赳气昂昂,说是要来王府看看他们搞什么鬼,结果一听说颜清沅在呢,顿时她脸色都变了! “表姐?” 齐缀道:“你安排我住在哪儿啊?安排我离你们远点啊。哦对了,我是不是应该先去给皇后请安?” “按理来说,是该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你的院子还没备,等会儿……” 齐缀立刻道:“你先回去吧,我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然后找人带我去挑院子。” 宁昭昭呆滞了。 齐缀似乎自己也觉得太明显了,连忙道:“这一家人,不用客气哈!” 然后就火速揪住了旁边的一个丫头,几乎是威逼地道:“皇后娘娘在哪儿?快带我去!” 宁昭昭:“……” 墨珠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齐缀火烧屁股似的背影,宁昭昭奇怪地道:“她这是怎么了?” 墨珠压低了声音道:“端王府的几个孩子,个个都被主子整治得不行,尤其这位缀郡主。都这么大了,见了主子还是跟猫见了老鼠似的……” 宁昭昭倒是想起来,颜清沅的童年,在端王府似乎并不受待见…… 所以,后来他狠狠报复了么? 竟把齐缀这样的人物也给吓成这样,还真是…… 宁昭昭摇头失笑,道:“那就由着她自己去吧。我们去书房。” “是。” 颜清沅一脸等孩子放学的家长的表情等在书房。 宁昭昭:“……” 他看到她回来了倒是松了一口气,道:“快过来。” 宁昭昭莫名其妙,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去,你至于这个德行么。” 看他手边无事,就知道是在专门等她了。 颜清沅实在是被颜氏的事情给闹怕了,此时对着宁昭昭也就多了几分不确定,只恐她出去一趟又受了气。 其实宁昭昭哪里有这么娇弱,她没中毒心态好的时候,颜雅婷那基本上就是给她压着打的。 更何况今天那几个傻货…… 宁昭昭坐在了他身边,道:“我把齐缀带回来了。” “嗯,我知道了。”他盯着她的脸,道。 宁昭昭又道:“你早安排好的?今天见着她,她倒是告诉我一些事情。” 她发现颜清沅一直在看她的脸色,顿了顿,索性靠在了他怀里,低声把齐缀的话说了一遍。 “我觉得好古怪……” “哪里古怪?你说说看。” “按理说锦湖原就是我外祖父带兵驻扎过的,怎么会跑出个什么不安好心的来离间我二舅,这是第一。颜氏一族,也变得很奇怪。” 她抿了抿唇,道:“但是我最在意的,还是那个离间的人。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主意打到小瑜头上?” 颜清沅摸了摸她的脸,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不过我知道了两件事。” “嗯?” “这人八成是端王府的内鬼,也是宋氏的靠山。” “!”宁昭昭猛的坐直了身子,“宋氏?你早就知道了,一直在查?” “一直在查。” “一直在查你都没查出来他是谁?” 颜清沅:“……” 宁昭昭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其实从他觉察出宋氏肯定还有后手的时候,离现在其实也不算久。 尤其是古代通信不方便,他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已经很惊人。 宁昭昭摸了摸他的脸,小声道:“怎么不告诉我?” “你又没问,成天跟我闹这个闹那个。”他低嗤了一声。 明明是你在闹吧…… 宁昭昭打了个哆嗦。 难道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相比起她总是很容易被情绪干扰,他好像一直都比较冷静。 两次都是,哪怕在她这儿闹的要死了,可是该办的事情愣是一件没少办。 上次就不说了。这次,他觉察到宋氏不对劲,儿子又被抱走,他顺藤摸瓜就查下去了,而且很快就有了进展。 这期间他不但忙着重建京城,迎宋氏上京,还忙着跟她断断续续的吵架或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哄她…… 就弄成这样了,他竟然还立了个那样的圣旨想带她私奔! 这小子是一个人分成几个人用啊!简直就是精分的节奏啊! 换了她就算也天天不睡觉也不行啊。更何况他除了跟她吵架的时候,平时都睡得挺好的…… 宁昭昭默默在心里鄙视了一下好吃懒做的自己,后道:“然后呢,你还查到什么?” 346.第346章 王妃很忙 颜清沅不答,反而道:“昭昭我有点腰酸。” “……” 齐缀自己把自己安置好了,皇后那也请过安了,无事可做到傍晚,在王府四下找了一圈。 她拐弯抹角地打听摄政王在不在府里。 丫头们都一脸莫名其妙,只道没见着摄政王,也没听见传唤。 齐缀寻思着那小煞星莫不是出去了? 颜清沅当然没有出府。 他硬说自己腰酸背痛,要宁昭昭给他揉揉。这断断续续地就揉了一个下午。 宁昭昭被他拉到小室里,此人极其不要脸地扒了衣服趴在玉榻上,就喊她过去。 宁昭昭心里知道他是喜欢上了这一出,又不敢拉着她白日宣寝,所以想出了这个法子来折腾她。 她心情好的时候倒也是愿意纵他的。 因此听了他的,坐到了他背上帮他推拿背部。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忍不住拍了他一下,道:“能不能别哼哼?” 颜清沅侧过脸看着她,吃吃地笑,像个偷到糖吃的孩子。 那个表情又成功地让宁昭昭红了脸。 她道:“哎,你别光躺着,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颜清沅道:“好不好看?” “?” “你在咽口水。” “!!!” 最终被威胁了一通,颜清沅终于老实了,趴着不动老老实实地让她用力。 宁昭昭汗都出来了,手也有点酸,还是不死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颜清沅道:“现在不是还不知道吗?颜念平已经上京了,据他说,族中产生了分裂。从去年开始,族长就性情大变,开始刚愎自用,打压族人。并且,很多习惯都变了。” 他犹豫了一下,才道:“颜雅婷……其实竟是他的私生女。虽然没有认回来,但从去年开始,他对颜雅婷的态度就和从前不同,族中就有了些风言风语。” 宁昭昭吃了一惊:“私生女?” 颜清沅哼哼道:“昭昭,你别停。” “……”宁昭昭卖力地推着他的背,一边道,“我怎么觉得,这人突然性情大变,除非是换了个人呢?” “我也这么想。可如今只是想不通,到底是怎么换的,又换到哪儿去了。但有一件事,颜念平是族长唯一嫡孙,名正言顺,我想让他们两派先斗着。” 宁昭昭若有所思:“颜念平……” 颜清沅火了,道:“跟你说了别停!” 宁昭昭气着了,道:“什么叫跟我说了别停?我都出汗了,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 “你……” 宁昭昭突然俯下身,贴在了他背上,他的话就顿了顿。 “你想干什么……” “亲你啊,谁让你骂我。”她嘟囔着,伸长脖子偏过脸凑过去亲吻他的嘴唇。 颜清沅愣愣地看着她,她刚才提到颜念平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可他的火气这会儿就消失无踪了。 宁昭昭趴在他背上,讨好道:“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我的手也很酸。你和我再说说呗。” “说什么?” 宁昭昭想了想,道:“颜家除了所谓的养育之恩,还有别的可以牵制你的东西吗?” 颜清沅眸中黯了黯。 宁昭昭道:“还有的吧。不然你会这么老实?你对我都没有这么老实听话。” 颜清沅叹道:“昭昭啊,我身上有蛊呢。” ……先前倒是听颜念平说过。 “我虽然不是颜家人,可作为我母亲的继承人,我还是被下了蛊。说起来好听,是为了让颜氏的替身忠于我。可我现在也看出来了,颜氏始终有自己的打算,到底还是没有把我当成是自己人。” 宁昭昭低声道:“那蛊叫叫什么?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看他平时……不是好好的么。 颜清沅低声道:“只要我不死,是不会有影响的。这个蛊,叫牵丝。” 他伸手把她捞了下来,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你问我为什么会觉得宋氏的靠山,和颜氏会扯上关系?” “嗯,依我看来他们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怎么可能会扯上关系?” “杨奎还记得么?那个操控异术的疯子。在城破以前,他逃走了。而中了我身上这种牵丝蛊的人,死后都需要由族长亲自主持一套奇特仪式下葬。不然,死后也无宁日的。” “如何无宁日?变成活死人?” 宁昭昭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可是看颜清沅那个表情她吃了一惊:“真的?” “真的。至今也没有人知道那套特殊的放蛊仪式是什么。历来只有族长和几个长老知道。他们从不告诉外人。” 难怪……他会轻易把宋氏和颜氏联系起来。 宁昭昭抬头看着他不说话。 颜清沅低声道:“怕不怕?” “我怕什么,死后的事情谁知道。” 颜清沅低笑,突然又推了她一下,道:“休息好了,再给我揉揉背。” 宁昭昭:“……” 她想了想,还是翻了个身起来,一边问他,道:“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不是说了么,我想先冷眼旁观颜念平和他祖父内斗。” “然后呢?就算颜念平斗赢了,可他并不知道那套仪式,老族长也不会告诉他的。” “他们先斗着,然后我再派人到颜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昭昭想了想,觉得心事重重,叹了一声又覆在他背上。 颜清沅笑道:“怎么了?” “累。”她嘟囔道。 颜清沅就让她趴着,抓着她的手,低声道:“我喜欢你趴我背上。” 宁昭昭低头亲了亲他的背脊,道:“为什么,这样你不是就看不见我了?” “这样感觉是你主动来要我的。”他低声道。 原来你是个受么…… 宁昭昭又亲了亲他的背。 “我还要去看我儿子呢。” “事儿听完了,你就要撇下我了。”他哼了一声。 宁昭昭笑了一声,道:“你跟我一块儿去。” 颜清沅:“……” “你答应过我,每天最少要抽半个时辰陪儿子,结果你根本就没有做到。” 那时候吵得快翻天了,哪里还记得那些。 颜清沅这才动了动身子,道:“那走吧。要是他又拉我身上,你给我收拾。” 宁昭昭无奈地点了头。 眼看要出门了,颜清沅又有点舍不得。 他道:“昭昭。” “嗯?” “我明天也腰酸。” “……” 最终宁昭昭面红耳赤地摆脱了他的纠缠,稍作整理就往小瑜那里去。颜清沅还特别不乐意,说他待会儿就来。 宁昭昭一进门就听见了小瑜极其夸张的笑声,探头一看,原来是齐缀抱着他玩呢。 她倒是愣了愣,然后就特别不好意思。府里有客人她差点都忘了。 “皇后娘娘说过几天是祭祀后土天神的日子,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还按从前的规矩来。她说她找不到你人在哪儿。” 齐缀似笑非笑。 宁昭昭呆了呆,道:“祭祀……这事儿要问摄政王。” 齐缀托了一下孩子,道:“是啊,你太忙了,我刚也找了你半天,结果没找着。分明没出门,你的丫头却总说你在忙。这半天不见人影,你说你倒是在忙什么啊?” 宁昭昭一时语塞,不知道该编个什么样的理由…… 正想着呢,突然齐缀跟个豆子似的爆了起来。 小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觉得挺好玩的,一下就咯咯咯咯笑出了声。 宁昭昭回头一看,颜清沅面无表情地站在了那。 齐缀气急,心道这小子不是出门了么,他怎么还在这儿呢?下人竟也不不告诉她! 可毕竟都不是孩子了,齐缀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惶恐,道:“摄政王。” 颜清沅也道貌岸然点了点头,道:“缀儿表姐不用客气。” 齐缀挪了挪身子,把孩子给了宁昭昭,才道:“你们先忙,我,我先退下了。” 宁昭昭震惊地道:“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把她吓成这样?” 颜清沅有些无奈地道:“少时不懂事罢了,能有什么。” 宁昭昭不信,齐缀眼里的惊恐绝对不掺假,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见到颜清沅还是会有汗毛直立的感觉。 “真没什么,我小时候不长个,让她打了几次。后来见着她一次我就把她丢到池子里一次,丢了几次她就怕了。现在还这样。”颜清沅不屑地道。 宁昭昭:“……” 她想说什么,小瑜突然从她怀里探出身子要颜清沅抱。 颜清沅顿时变了脸,但还是伸手把他接了过来。 结果一抱到自己身上,就感觉腰腹往上那块地方一热…… 宁昭昭低头看了看,尴尬地道:“这次也就是尿了,比以前好多了……” 颜清沅头痛地道:“你自己说,你生的这个小子是不是跟我有仇?” 宁昭昭把尿湿的孩子抱了回来,旁边的侍女早就准备好了,她手把手给孩子换了裤子。 “我看他就是知道自己要尿了,才到我这儿来的。”颜清沅非常不高兴地道。 宁昭昭低头给孩子系着裤带,一边道:“那也不奇怪啊,你这个当爹也没有多心疼他,他自然要给你点颜色看看的。” “……” 小瑜在床上高兴得直挥拳蹬腿:“咯咯咯咯……” 347.第347章 雷泽归妹 隔天宁昭昭出门的时候,颜清沅还赖在床上不起来。 宁昭昭一边穿了衣服,一边回头看他,见他背对着她,露出修长的胳膊和精壮的背部,还在生闷气。 宁昭昭有些无奈,穿好了衣服又回去哄他:“是你说让我今天早点起来的,结果你倒又生气了。” 颜清沅不理。 宁昭昭附身亲了亲他的背,低声道:“我待会儿要跟母后一块儿出去的,昨天就说好了,不能跟你闹了。” 闻言,他倒是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我今天上午不出去。” 宁昭昭有些诧异:“你在家里坐得住?” 突然想到颜念平上京了,他…… 宁昭昭皱眉。 颜清沅撑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能不能不用这种口脂?” “怎么了?”宁昭昭愣了愣。 这种口脂是姚芷荷送的,带着甜甜的桂花香气。她的嘴小小的,又有点厚,就是平时也像嘟着嘴似的。而这种口脂的颜色正好糯糯的,她这种唇形用着正合适,让人觉得嘴唇饱满,十分可爱惑人。 他没说话,看了一会儿就把她的脖子拉了下来。 宁昭昭惊了一惊想躲,又忍不住想笑,道:“你干什么啊?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这么好看的东西,你不喜欢就不让用。” 颜清沅心道,就是因为太好看了。 他硬是把她抱进榻里,捧着脸认真地亲了亲。 舌尖立刻泛出桂花香。他愣了愣,然后低下头,意犹未尽地含着她的唇,细细品尝。 宁昭昭嘤咛了一声有点想躲,低声道:“别,再这样又得重新上妆……” 他好像没听见似的,捧着她的脸有些眷恋地一次又一次地吻。 后又咬着她的耳朵道:“我看她这份礼送得不错,我很喜欢。” 宁昭昭顿时满脸通红,突然明白过来了。 姚芷荷这口脂哪里是送给她的,分明就是送给他的啊! 颜清沅低笑,她面上的胭脂都化了,眼角芳菲潋滟,到了这会儿倒是不挣扎了。 宁昭昭轻声道:“阿沅,时间不早了,让我去。” 颜清沅意犹未尽地亲了她一口,这才撑起身子,道:“去吧。” 宁昭昭这才从床里爬出来,自己重新梳妆,从镜子里看到他一直撑着脑袋看着自己笑呢。 “你快起来吧。” “嗯,你走了我就起来。”他漫不经心地道。 宁昭昭道:“上午有时间跟小瑜玩玩,说不定他就不那么讨厌你了。” “……” 秦皇后早就收拾好了,一身明黄色宫装,凤冠束发,明艳尊贵。 宁昭昭也换换上了太子妃子朝服,和秦皇后同色系,只不过袖口绶带多了一抹绯红,显得稚嫩些。 她匆匆赶了过去,抑制不住还有些脸红。 “母后……” 秦皇后一把扶住她不让她行礼,似笑非笑,道:“后生眷席,无可厚非。” 宁昭昭的脸更红了。 秦皇后扶着她的手出了门。 门外浩瀚的凤驾仪仗已经等着了。 祭祀后土本就是每年一次的大事,由国母皇后主持,率后宫嫔妃和品级以上诰命,祭于后土元君庙。钦天监侍奉在侧,一则祷问天时,二则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只不过国乱时期,这样的大规模祭祀却是做不了。 因此皇后打算带着宁昭昭做一个小规模的祭祀。 宫妃自然是没有,诰命却还有一大批。原进城的时候,萧条一片,此时这些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仿佛是齐京的繁荣正在逐渐复苏。 秦皇后带着宁昭昭同车而行,仪仗礼仪分别在头尾,侍卫将凤驾拱卫于中。宁昭昭放眼望去,一眼也看到尽头。 匆忙下令准备祭祀,后土元君庙却在第一时间做好了准备。 数十名诰命已经各自大妆,跪于台阶下迎接。 宁昭昭先下了车,然后转身扶了皇后。 她侍奉秦皇后礼数一向周全,无论是落难别院时期,还是颜清沅带着她杀回京城之后。 有人说她是做样子,是为了配合摄政王的“名正言顺”。 可是秦皇后知道她其实是一片真心。 大齐两代女主,携手步上台阶。 钦天监的黄大人是早就已经带着钦天监众人等着的了。 “皇后娘娘,太子妃殿下。” 秦皇后点了头,道:“准备祭祀吧。” “是。” 宫人手脚利落,开始准备祭祀物品。 皇后是国母,这场头祭应该由她一人来完成。 宁昭昭非常识相地推后了一步,然后和众命妇跪在一起。 皇后祭祀动作十分熟练好看。她的身量本就高挑,动作也落落大方,举手抬足之间都有一种雍容和优雅之美。 宁昭昭偷偷抬眸看了半天,皇后完成了头祭,回过头就对着她笑呢。 “太子妃前来。” “是。” 宁昭昭站了起来,跟随皇后到了内室,然后跪坐在皇后身边。 黄大人将龟甲给了皇后。 皇后捧在手里,闭上眼睛诚心祷告:“愿后天娘娘庇佑,护我大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言罢便摇动手中的龟甲,三枚铜币落入地上。 钦天监的官员立刻来记礼。 如此反复六次。 皇后将龟甲掷入火盆。 钦天监官员很快得出了结论,低头看了卦,却愁眉不展。 秦皇后道:“如何?” 宁昭昭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回皇后娘娘,回太子妃娘娘,这是易经第五十四卦,雷泽归妹。” “何解凶吉?” “归妹卦震上兑下,为兑宫归魂卦。占得此卦,天地不交,闭塞不通。有殃有咎,无始无终。所作不顺,百事不利。” “大胆!” 黄大人连忙跪倒在地上,以头伏地:“娘娘息怒!” 宁昭昭虽然没听懂,可也知道那不是好事。 她道:“黄大人,可否相信说说。何为雷泽归妹?” 黄大人俯下身子不敢抬头,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话,雷泽归妹,本是凶卦。若是平常百姓来求,无非是求家事,财运,则为小凶。卦象不利,易为男女之情所阻,桃花纷至。换,换而言之,这便是桃花劫。” “桃花……” “皇后娘娘所求为国运。若,若是为君上者,被女色所蛊惑,岂不就是国之大凶?” 宁昭昭:“……” 秦皇后:“……” 她们二人互相对视一眼。 这时候,龟甲裂开了。 钦天监的从者去取了龟甲,细细看了那龟甲纹路,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一卦,恐怕要应在摄政王身上。” 颜清沅……为女色所惑? 宁昭昭第一次见这些,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颜清沅立的那道圣旨,搅和得鸡飞狗跳的。顿时她就如坐针毡,甚至有些心虚了。 秦皇后冷笑道:“皇上因宋氏误国,几十年来,本宫占卜几十次,也没见出这样的卦象。如今摄政王年纪轻轻,所有不过就一位正妃,你这倒是出了个雷泽归妹!” 黄大人只是低头称不敢。 秦皇后又问:“照你这么说,摄政王身边将出现蛊惑人心的女子,因此误国?” 黄大人道:“正是如此。” 秦皇后便回过头对宁昭昭道:“回去将此时禀了摄政王,劝他少近女色。满朝文武,送女入王府的心思也都歇一歇。” 宁昭昭:“……是。” 黄大人擦了一把汗,道:“正该如此啊。” 秦皇后又道:“钦天监写个折子上去吧。这种事情,妇道人家不好劝的。” 黄大人连连点头。 秦皇后要起身,宁昭昭连忙去扶。 她陪着皇后到祭台又做了几套必要的祭祀。 虽说是简略版的,可是一套忙下来,也就大中午了。 宁昭昭还好,大多数时间随诰命跪着。可是秦皇后几乎就没忙停歇的时候。 可见当皇后还是个体力活…… 回府的路上,宁昭昭忍不住问秦皇后:“母后,那钦天监,算的准么?” “皇朝更迭,钦天监也不倒。你说准不准?上次摄政王是为了谁下了那样的圣旨?” 宁昭昭:“……” 秦皇后低声道:“不过母后主持了几十年的祭祀,很是明白什么叫做事在人为。正如我刚才说的,几十年了也没见这样的卦象,最后皇上还不是因为宋氏误国了。可见钦天监的话也就只能听个警醒罢了。” “还有桃花纷至呢。”宁昭昭嘟囔道。 秦皇后失笑,道:“年少夫妻,就是以呷醋为乐。他待你这样,舍了血肉也舍不得你,你还担心什么?倒是你,也哄着他一些。免得你真成了那祸国殃民的雷泽归妹啊。” 宁昭昭嘟囔道:“我还不够哄着他么……” 其实她很有做祸水的本钱和本事。几乎就是一线之间,她要是踏过那条线,恐怕就会成为大齐开国以来最大的祸国妖姬了。 只不过她自己没这个自觉罢了。 秦皇后看了她一眼,自然也不可能提醒她她有这个潜质。 路还长,摄政王不是旁人能管得住的。这路以后只能靠他们自己去走。 而此时,颜清沅本来已经打算出门了,听了心腹传话,顿时无语,又掉了头回去了。 “让那边再等等,明儿再说吧。” “是,可是爷您……” “告诉他们,爷要在家哄老婆。” “……” 348.第348章 谁是祸水 宁昭昭回了府果然就是一脸不高兴。 颜清沅正跟心腹细细打听事情的始末。听说皇后最后来了这么一出,也是哭笑不得。 心道看来棒槌一心服侍皇后,还是有好处的。这不,皇后就一心向着她了。 正想着,就见宁昭昭回来了。 “哟,怎么了这是,这小嘴儿嘟的。”他立刻撇下了心腹迎了上去。 宁昭昭的脸色很不好看,道:“累的。” 心腹连忙溜了。 颜清沅低头在小嘴上亲了好几下,才笑道:“可以挂油瓶了。” 宁昭昭推开他,胡乱拆着头上的簪子,一边道:“让你带儿子,你带了没有?” “带了,他拉了两次就不拉了。” “……” 她抬起胳膊卸簪子,宽大的袖口滑下去,露出一截白嫩的胳膊。 颜清沅抓住她的手,道:“我来吧。” 宁昭昭“嗯”了一声,道:“你不是要出门?” “不出去了。” “钦天监的事儿你知道啦?他们说我是祸水来着。”宁昭昭嘟囔道。 颜清沅长叹了一声,道:“这世上就只有你自己不明白你其实是个祸害。” 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逗逗她罢了,谁知道她的眼眶都红了。 “……” 宁昭昭闹了起来:“谁说我是祸水,我跟他没完!” “好好,不是不是。”颜清沅不料她的反应这么大,连忙把她抱起来哄。 “我明明是贤妻……”她哭晕在他的肩膀上。 颜清沅哭笑不得,拍着她的背哄她,道:“好好,你是贤妻,你是贤妻……” 宁昭昭气得用力咬了他两口,道:“明明是你那么任性,那圣旨明明是你下的,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名声要我来担?” “这不是还没让你担上吗?” “如果你真的宣旨了,他们肯定会说就是我的错!” 颜清沅:“……” 宁昭昭显见是真气着了。 颜清沅无奈地道:“钦天监几句鬼话,值当你这么伤心,嗯?” 宁昭昭哽咽道:“你不懂,我明明是个好姑娘……” “你本来就是好姑娘啊,谁说不是?” “可你刚还说我是祸害。” “那不是被你给迷得不行了才这么说的。”他亲着她的脸,低声道。 宁昭昭嘟了嘟嘴。 “你在我这儿就是个祸害,可你这性子,给了别人谁要你啊?” 顿时宁昭昭大恼。 颜清沅被她挠了两下,还是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别伤心了,瞧瞧你这个小可怜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宁昭昭趴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儿,又不高兴地道:“他还说你桃花纷至……” “哪有?”颜清沅无奈地道,“小醋坛子。” 宁昭昭搂着他的脖子不吭声。 “平时不见你对我多上心,呷起醋来却是不要命的,你说你这是什么毛病?” 他亲了亲她的眼睛,低声道:“当初那圣旨若是颁下去,咱们远走,也就没这些事儿了。” “……” 宁昭昭呆了呆,然后抿唇凑过去贴住了他唇。 颜清沅把她抱了起来,就出了门,道:“别多想了,有个心思不如去看看儿子。” 结果刚出门呢,就遇到了齐缀。 宁昭昭呆了呆,有些不自在,想从颜清沅怀里溜下来。只他不让,还抱得稳稳地,带着她转了个身往小瑜那屋子去。 齐缀愣了半晌,才道:“还是这么目中无人啊……” 宁昭昭怎么就这么喜欢他?这个人难道真的有温度,有心跳? 齐缀摇了摇头,走了。 宁昭昭还在埋怨颜清沅,道:“你就不能对她客气点?好歹是我表姐吧。” 颜清沅道:“我对她已经很客气了。” 宁昭昭无奈地道:“招呼总得打一个。” 颜清沅一开始没吱声,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少跟她来往。” “?” 颜清沅却扭开了脸去逗儿子。 他倒是不反对棒槌有几个闺中密友。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老招上些奇怪的人…… 譬如姚芷荷,她母亲养了不少男宠,现在她封了公主,未来的驸马不用看也是被她给压着的。难保不会有样学样学了她母亲的德行。 这个齐缀就更不用说了,封了郡主,出嫁一年守寡,然后就开始花天酒地的,端王不管,她的父母也管不了…… 想到棒槌没人管的时候喝酒的那个德行,颜清沅隐隐也有些头疼。 “她是寡身,反正你记住了少跟她来往就对了。” 宁昭昭想了想,也没放在心上,宝贝地抱着自己的儿子。 那天下午颜清沅果然就没出门,陪着她和小瑜耐心地陪了一个下午。 吃过午饭陪着午睡,他甚至没有动手动脚。 直到傍晚挨不住了,还是被人给叫走了。 宁昭昭就带着孩子去找秦皇后。 然而秦皇后却有个客人在。 那是个年轻的姑娘,长得和颜清沅有三分相似,清冷的凤眸,高冷的鼻梁,秀气的薄唇。 秦皇后正低声和她说着什么。 突然抬头看到宁昭昭,秦皇后连忙道:“昭昭来了,快过来坐。” 那女子就站起来给她请安,笑道:“给殿下请安。殿下,我是颜雪关,颜念平的堂妹。” 经过介绍,宁昭昭知道她是颜月和的侄女。 秦皇后低声道:“和颜皇后实在太像了,这眉眼,简直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闻言,宁昭昭又多看了她几眼。这女孩确实长得很好,年纪轻轻,过于凌厉的五官让她显得明秀,整个人也散发着一种难言的贵气。 宁昭昭觉得真奇怪,颜平的水土,怎么就能养出那么多不一样的人呢。 但她也没多想,坐在了秦皇后身边。 因颜雪关的容貌肖似当年的颜皇后,因此秦皇后对她非常有兴趣,话里话外也都透着亲切。 后来颜雪关提出想在摄政王府住下。 听到这个问题,秦皇后看了看宁昭昭。 宁昭昭道:“那就住下吧。” 皇后那一脸期待可不要太明显…… 颜雪关笑了起来,再看宁昭昭的时候,那个眼神就有些意味莫名。 这个眼神只有一瞬,可宁昭昭还是很敏感地捕捉到了。 她笑了笑不说话,只捧着茶杯,悠闲地听着颜雪关和秦皇后谈笑风生。 后来她带颜雪关去客居。 颜雪关跟在她身边,不停地问摄政王什么时候回来。 宁昭昭道:“便是回来也很晚了,你若是要请安,不如明天。” 颜雪关突然非常不客气地道:“怎么殿下连摄政王回不回来都不知道的么?” 宁昭昭脚下一顿,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颜雪关笑起来极美,眼波流转,妩媚动人。 她有些挑衅地看着宁昭昭,道:“雪关是跟着堂兄上京的。” 意思是,颜清沅正倚重她。 宁昭昭垂了垂眸子,道:“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我,是不是不太好?” “颜平儿女敢爱敢恨,没什么不好的陆。” “可这里是京城呢。” “京城也是一样的。殿下啊,我对王爷是忠心不二,您不会容不下我这点私心吧?” 宁昭昭突然笑了起来。 颜雪关望着她,不说话,然而眼睛却眯了起来。 “你觉得颜雅婷怎么样呢?” 颜雪关以为她是想要提醒自己看看颜雅婷的下场,顿时不屑一顾地道:“那不过是个蠢货罢了。” 宁昭昭轻轻点了头,道:“我也觉得,你比她聪明。可是我看着她的时候,是真的感觉到了威胁。她年轻,活络,又漂亮。可是你……我倒是不看在眼里呢。” 颜雪关的脸色就不好看了,道:“哦?殿下是觉得雪关不如那个蠢物么。只是不知道王爷看到雪关的容貌,是不是会忆起些什么?” 宁昭昭淡道:“削过几次骨?” 颜雪关:“……” “若是他怀念母亲,我可以挑选出一个比你出色一百倍的姑娘,调教好了送去削骨,好讨他欢心。你真的以为你这张脸能有什么用?” 颜雪关本来很不高兴,想说些什么,可是抬头看到她的身后,突然就顿住了,变得好整以暇起来。 “殿下您说的是哪里的话啊。雪关是先皇后娘娘嫡亲的侄女,这张脸可是天生的。您刚才说的那些,什么削骨的,可是对皇后娘娘的大不敬呢。” “鬼才信你是天生的呢。人已经不在了,还折腾这些,你们也是很无聊的。” 宁昭昭说完转了个身,却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去。抬头一看,不正是似笑非笑看着她的颜清沅? 颜雪关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似乎是等着看颜清沅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 然而颜清沅只是抬手摸了摸那女人的鼻子,问:“撞疼了没有?” 宁昭昭摇摇头:“怎么到这儿来了?” “回来没瞧见你,就找过来了。” 大约是听说她收留了颜氏女吧,让颜清沅心下一个激灵,所以就找了出来。 宁昭昭笑道:“这位据说是颜念平的堂妹,叫颜雪关。” “哦”,颜清沅抬头看了一眼,又皱眉道,“原见过的,不跟颜念平一块儿呆着,到咱们府里来干什么了。” 颜雪关:“……” 宁昭昭也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不留情面,有些尴尬地回过头看着颜雪关。 349.第349章 桃花纷至 颜雪关来的时候自信满满,无论如何想不到颜清沅会用这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她。 她从前跟颜清沅也打过几次交道,也是当年跟随颜清沅出生入死的那批人之一…… 但是因为她的容貌特殊,颜清沅总是会特别照顾她一些,有些危险的任务,也会提前把她剔除。 她总觉得颜清沅待她应该不一样些的…… 后来她被送回颜平,两厢不再来往,可她总是记得当初颜清沅甚至亲身帮她挡过刀…… 宁昭昭看她那个眼神,也是无言地叹了一声。 这挡不住的一朵一朵烂桃花啊,可不就是桃花纷至么。 颜雪关过了半晌,才低下头,声音有些嘶哑地道:“是堂兄让我来的,说是一个女儿家住在驿站不方便,王妃人好,能收留我一阵子。” 颜清沅非常不留情面地道:“你说她人好,是说给谁听呢?人好你来给她添堵?” “……” 颜雪关急得不行,雪白的脸也涨得通红,道:“我没……我不曾冒犯殿下。” 心里却想着,自己刚才说的那几句话也不算是冒犯吧?更何况他能听到几句,凭什么就一心向着她去了呢? “搬回驿站去吧。王府虽然空,可也招呼不了这么多客人。”下一瞬,颜清沅冷冷地道。 宁昭昭愣愣地看着他。 颜雪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道:“主,主子,雪关,雪关做错了什么,您非要赶雪关走?” 闻言,颜清沅不耐烦地道:“并非你做错了,只是本王不想招呼你。” 言罢,拉着宁昭昭的手,转身走了。 留下颜雪关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冷,半晌也回不过神来。 原来如此么……连个理由也不需要,就可以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 其实她要来王府,是她自己一意孤行。颜念平是拦着她的。 她作为一个姑娘家,矜持一下,所以才拿着颜念平当挡箭牌。 可是到了这会儿,还说什么矜持不矜持呢,人家一点余地都没给她留呢。 最终颜雪关是哭着走的。 宁昭昭被拽回了屋子,还不放心,去打听了一下,听说她一路哭到了外头。皱了皱眉,让人追上去给了她一顶轿子。 颜清沅气呼呼地道:“你说你多那个事干什么?” “姑娘家的颜面最重要,哭着出去了,还在大街上哭去啊?到时候人家还以为你把她怎么样了呢。”宁昭昭不冷不热地呛了一声。 颜清沅呆了呆,然后道:“那也是你傻,你竟然还留她住!” “不是你的亲戚?我把人赶出去像什么话?凭什么要我来当这个恶人。” 颜清沅有些暴躁地道:“那人家要找上门来,我有什么办法?” 宁昭昭看了他一眼,道:“人家姑娘瞧你那个眼神可是欲语还休……” “都过去了,提她干什么!我从前做事也是由着性子来的,可就她那张脸,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宁昭昭憋着笑低头。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颜清沅是快什么香饽饽啊,竟然还有人顶着他娘的脸来勾搭他…… “她真的没削过骨?” “我怎么知道,我上次见她都六七年前了。听人家说她长得像我娘。看那棱角倒真像削过的,大约是嫌不够像,所以修了修。” “六七年前她才多大啊,你才多大啊?”突然想了起来,就眯着眼睛道,“她才十二三岁呢吧,你倒是快二十了。” “……我胃口没那么好。” 宁昭昭瞥了他一眼,道:“是啦,胃口没这么好。” 回想起颜清沅原先的做派,宁昭昭倒也不是像以前那么不舒服了。 但是猛地一下又出现一个颜雪关。 呵呵,那个表情还真的是…… 还有颜雪关的做派,很明显,她有一定的自信,并不是像兰芝和颜雅婷那种盲目的自信,而是……一种“确有其事”自信。 颜清沅从前待她必定是不一样的。 宁昭昭已经可以想象这位先生,当初是怎么广撒网随便收的做派了。 他或许无所谓吧,大约也就想着家里多个人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谁让他有钱呢,养得起啊。 宁昭昭意味莫名地看着他。 颜清沅心头狂跳! “老实说了吧,还有多少等着我?” 颜清沅还是那句话:“那人家要找上门……” “我不问这贴上来的,我就问你招惹过的。” “我就招惹过你一个啊。”他满脸诚恳。 宁昭昭看着他不说话。 颜清沅让人给她打了水来,讨好地给她洗脚。 这两人估摸着要吵架了,下人侍女都退开了。 齐缀鬼鬼祟祟到了门前也没人拦着,就听到里头传来一个明显狗腿的声音。 “烫不烫?” 齐缀瞪大眼,那是颜清沅?他在干什么? 宁昭昭小声说了什么。 他又道:“你踩我手上。” 一阵鼓捣后。 他又道:“真没有了。你让我指着什么发誓都行。就那个颜雪关,你实在不愿意瞧见,我让人把她送回颜平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昭昭,好昭昭,你可别再嫌弃我了,成么?” “我给你把脚擦了吧。” “别啊,从前是我荒唐。可我有了你你看我动过别的心思没有?从前也没有动过啊。好昭昭,我只想跟你白头到老。” “昭昭你看我都给你跪下了……” 齐缀倒抽一口冷气,然后再也听不下去了,转了个身就一路狂逃! 直奔到外院的一口井旁,她才实在憋不住,对着井中哈哈大笑起来。 颜二,你也有今天! 可是笑着笑着,她又怔了神。 今夜的月儿很圆,圆得像块银盘,照着井水也波光粼粼,印出她的容颜,也是带着银色的光辉。 静美如少女。 她想起母亲为她择婿。整个西南最出色的男儿都由她挑选,她选来选去,却总是选不下来。 最终母亲看穿了她的心思,便道:“你莫想着那人,那人是个无根的浮萍,谁家的女子跟了他都是苦命。” 彼时的齐缀还犟嘴,道:“谁说我想着他了?一介商贾,前程都不知道在哪儿呢。他要是肯跟着祖父好好打几仗,攒下点功勋……跪下来求我嫁给他。我啊,还不一定嫁呢。何况他如今这个德行。” 母亲道:“你知道就好。” 然而披上嫁衣,端王府为她十里红妆送嫁,那天她却哭得比谁都厉害,沾湿了那一团似火的红。 喜娘一个劲儿地喊,郡主哭吧,郡主哭吧,把泪儿都留下,日后便只有甜如蜜,美似花。 她娘知道她为什么哭,只是冷冷站在一边看着。她也知道她再也回不了头了。 后来她出嫁不久就守寡。她嫁的是西南当地的侯爵,留了个妾生子继承爵位。那个小妾哪里是她的对手,很快侯爵府就被她掌握在手中。 她开始进入西南那群贵妇真正的中心。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不知今夕是何夕。 日子就这么过,她跟知心的金兰姐妹说起有一个人,让她恨得牙痒痒,只要想起,就是梦里都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下两块肉来。 那金兰在她耳边娇笑,低声道:“是男人,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罢了。你若是真的放不下,便把他骗进床帷,到了那时候,他还得求着你呢……你还有什么好恼的呢?” 齐缀想着那人被他哄进床帷,撕下他恶劣清冷的假面,看着他像其他男人那般对着她乞怜求欢……不是没有兴奋过。 更多的,却是茫然。 一直以来,她对他的感觉很复杂。明明很怕,却又不由自主地想靠近。每次靠近无一例外被刺伤,明明注定是失望,她却还是会想要一再尝试。 今天看到颜雪关,她只觉得会有好戏看…… 想当初,他可是为了颜雪关,狠狠地把她齐缀按到了水里差点溺死啊! 颜雪关那个小贱人面甜心苦得很,最知道怎么拿捏他的分寸和底线…… 可是如今呢,三两句话不到,他心爱的王妃甚至还没有开始拿出手段,颜雪关就哭着出了王府。 原来如此,对于男人来说,若是不爱,大约也就没什么耐心了罢。 齐缀冷笑。 她从前从来没有想过要死心,今日,却是死心了。 从脖子上摘下那一枚缺角的黑玉,抛入了水中。 她想,不知道颜清沅那小子,如今有了心爱的王妃,还记不记得他曾经说过,若是她动颜雪关一下,便要她好看…… 齐缀是真的很好奇呢。 京城的生活多么无聊啊,不如明天她就试试看,动动看好了! 屋里,宁昭昭终于被颜清沅哄顺气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搂着她睡下,抚着她的背轻轻哄。 宁昭昭低声道:“桃花纷至了,阿沅。” 颜清沅怔了怔:“嗯?” “就是不知道是你的还是我的。” 颜清沅顿时就让她给气着了,拧了她一把,道:“你的我的都不行!” “那也拦不住不是。”宁昭昭嘟囔着,翻了个身。 过了一会儿她又翻回来,爬到他身上去亲他的脸。 颜清沅有点吓蒙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的桃花来多少我灭多少,你就好好等着看吧。”她在他挺翘的鼻尖上咬了一口,道。 350.第350章 不是你老子 隔天宁昭昭去给秦皇后请安。 秦皇后面上倒是有些魂不守舍的,道:“哎,昨天那丫头……” “她不走,我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只听齐缀一边大声道,一边进了门。 秦皇后诧异地道:“缀郡主何出此言?” “娘娘啊,您也别惦记着她那张假脸了,颜氏的削骨术,出神入化呢。”齐缀说着就坐在了秦皇后身边。 秦皇后十分震惊,道:“她那张脸是假的?” “可不是么?而且这人最是面甜心苦不过了。想当年,跑到我跟前儿来故意挑衅,惹了我生气,然后再去找摄政王来帮她出头的事情啊,她不知道做过多少呢。” 这时候连宁昭昭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她偏过脸道陆:“哦,还有这么回事?” “那年我才十六……新寡”,她笑了笑,道,“那小贱人上来就问我既然是个寡妇为什么还出来到处晃悠。被我一巴掌就打出去了。” 以齐缀的性格,这的确是她的标准反应了。 “然后呢?”宁昭昭问。 “然后?然后你夫君就来了呗。她抱着你夫君的腿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我让我下这个狠手。我说她骂我是寡妇。她还说她不知道,她只是随便问问。” 齐缀看了宁昭昭一眼,笑道:“我看见她那副样子就恶心,当然还是要打她的。刚扑过去,你的好夫君就把我的脑袋按到了旁边的莲花缸里,差点没溺死。” 秦皇后:“……” 宁昭昭:“……” 齐缀幽幽道:“总之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吧,你们二位也是见过世面的了,若是被她给骗了,可就太不值当了。” 宁昭昭想起昨天和齐缀吵的那几句嘴,她说话虽然不好听,但还真没有什么大错。 颜清沅的态度却很诡异…… 宁昭昭皱了皱眉,别开脸没吭声。 齐缀见目的达到,便也不多话,退了开去。 …… 下午的时候听说颜念平求见,宁昭昭抱着孩子想了想,便道:“不见。” 颜念平却很快出现在门口,道:“殿下怎的这般绝情?才多久功夫没瞧见,就开始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宁昭昭倒也不隐藏自己的想法,很直接地道:“我哪里知道你还有多少个好妹妹在等着我。” 颜念平不跟她客气,坐在了她下座,道:“这该怎么说呢,她来的时候,我可是拦着她的。” “那我没看出来,我就听她说,是你让她过来住的。” “一点小伎俩罢了。大多数男人听了,也只觉得是矜持罢了。她很是知道怎么把握这个分寸。” 宁昭昭“哼”了一声,道:“你们颜氏能人不少,行了吧?你到底上门来干什么的?” 颜念平无奈地道:“那自然不是来找你吵架的啊。我来求你件事儿。” “什么事?” “颜家人的日子很不好过。”他低声道。 宁昭昭不吭声。 当初颜清沅把族人剔除,是因为颜氏族人凋零,实在是折损不起了。可是颜氏怀疑他别有用心。 到了现在,颜氏进京,出了事以后无功傍身,果然就显得颜清沅当初是别有用心。 失去了颜清沅的庇护,颜氏无论走到哪儿也抬不起头来,人人都问他们,你们有什么功劳? “你总得给条活路吧。”颜念平道。 宁昭昭有些烦躁地道:“当初王爷在破落成这样的京城里也划拉出了他们的一亩三分地,还带着朝臣亲自去迎,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若不是他们贪得无厌,又何至于此?” 颜念平无奈地道:“是个人,恐怕都会多心吧……” 宁昭昭忍不住就笑了,道:“是啊,是个人都是要多心的。像我外祖父,基本上王爷指哪打哪。王爷早就把削藩挂在嘴边上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安抚他的,他竟就是信了,愣是没多心呢。如今你们是无寸功傍身,我外祖父却是功高盖主。谁比谁的日子好过啊。” 生杀大权都在颜清沅手里。他要举刀端王也无处可逃。可端王闹了这么恶心的事情出来么? “端王不一样,端王是盖世英雄……”颜念平低声道。 “你若是来求我,就求错人了。颜氏绑了我的儿子,颜雅婷给我下了毒,还把我儿子的脸都捏青了。你说说看,我怎么可能会帮颜氏说话。” 颜念平就不吭声了。 宁昭昭又道:“再则,求我也没用,我说话做不得主的。” 听到这话,颜念平实在没忍住,低声笑了起来。 他心想,都知道你是个祸水,只有你自己觉得自己是个贤妻。 宁昭昭一脸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颜念平正了容,才道:“主子抓了齐川,打算于菜口凌迟,以震慑荣王逆军。” 宁昭昭惊了一惊。 颜念平有些恳求地道:“他们是表兄弟,你真打算眼睁睁地看着?齐川也是颜氏女子的遗脉,而且是除了我主子以外唯一的遗脉。若是真走到那一步,主子是打算和颜氏彻底撕破脸了么?我祖父恐怕就是触柱而死,也不会妥协的。” 他仔细观察宁昭昭的脸色,然后道:“实在没必要闹成这样。” 宁昭昭颦眉,道:“可,他不会听我的。” “他会。就连谋逆之首,镇远侯,也因其子曾经救你性命而免去了凌迟之苦。他当众宣的。” 这事儿宁昭昭倒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镇远侯府男丁和不少逆贼一起,分批被斩于菜市。当时是颜清沅亲自监斩的。 宋家的两个成年的儿子,一个是宋顾谨,一个是宋顾丞在逃。虽有搜捕令,但颜清沅倒并没有下令强拿。 按理说,镇远侯是重罪之臣,理当凌迟。可是颜清沅当众宣布,因其子宋顾谨救回王妃有功,所以免去其凌迟之苦,给他一个体面。 刀过斩首,人头落地。这就是他给宋家人的体面。 宁昭昭倒是听说了当时菜市血污漫踝的血腥,但是那时候她忙着和颜清沅吵架…… 此时听颜念平提起,不知道为什么就哆嗦了一下,觉得周身有些寒气。 颜念平低声道:“殿下,你就劝一劝。齐川不能死。齐川若是一死,就坐实了主子对颜氏的不仁不义。” “我不劝,他做事有他的分寸。”宁昭昭硬是扭开脸。 颜念平无奈地道:“你真纵着他……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那些血腥你没有见过。” 宁昭昭不理他,心道老娘一不小心就要变成祸水了,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倒变成救世主了? 颜念平拖长了声音:“殿下……” 宁昭昭一个激灵,顿时哭笑不得,道:“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么嗲声嗲气的?” 颜念平讪笑了一声,道:“殿下,您就听我这一次吧。齐川不能杀。要怎么折磨随你们,但他不能杀。” 说完这句话,他就站了起来打算告退。 可是临走却又有些犹豫,小心翼翼地看了宁昭昭一眼。 宁昭昭骂了他一声,站起来把孩子给了他。 那一瞬间颜念平非常欣喜,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感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肚子里有交流,小瑜显然非常喜欢他,态度热络得简直不正常,拉着他的手哇哇叫,又主动爬过去亲他的脸。 宁昭昭看得目瞪口呆。 颜念平激动得不行,眸中似水那般要化开了,抱着孩子逗了半天就是舍不得放下。 后来他轻轻抚平孩子的小手,捏在自己手心里,低声笑道:“怎么会这么喜人?” 宁昭昭没好气地道:“真那么喜欢你自己不会去生一个?” 颜念平有些尴尬,看了她一眼,道:“殿下见笑了。” 小瑜捧着他的脸又亲又咬的,把他逗得不行。 然后颜念平要走的时候就出事了。 小瑜竟然连老娘都不要了,扯着他的头发就不让他走,还一边哇哇大哭。 宁昭昭气得不行,一边努力想把孩子抱回来,哄了半天小瑜就是不肯松手。 这孩子笑的时候多,哭的时间极少,便是被人捏青了脸也没有哭得这么歇斯底里的。 后来眼看时辰不早了,颜念平也知道再待下去颜清沅就要回来了。无奈之下他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小玉佩,塞给了小瑜。 小瑜握住了就不肯松手,一手还是紧紧抓着他的头发。 宁昭昭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把他抱了回来。 小瑜又嚎啕大哭。 宁昭昭被哭得心肝都皱成了一团,跺了跺脚,道:“你,你快走吧!” 颜念平回头看了一眼,终于还是走了。 “那不是你老子啊,你这孩子怎么就这样呢,正经的老子也没看你这么舍不得。”她伸手要取孩子手里的玉佩,可是孩子死活不松手。 母子连心,宁昭昭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后来她把那块小玉佩挂到了小瑜的脖子上。 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抚着那块玉佩,扁着嘴看着宁昭昭,眨巴眨巴着泪眼。 后来又像安抚他老娘似的靠在宁昭昭怀里,一手抓着玉佩一手抓着她的衣襟。 宁昭昭哭笑不得。 小瑜这孩子十分独立,从来没见闹过什么人,好像跟谁也是可以的。会这样……还真是第一次见。 351.第351章 他听她的 夜间宁昭昭已经沐浴更衣,站在巨大的铜镜面前梳头。 至于为什么要站着呢……她嫌镜子太模糊,所以就站着往前凑。 突然被人一把抱住了提了过去,她愣了愣,有些无奈地道:“你干什么啊,沐浴过没有?” “每次看见你往这镜子前头凑我就逗得不行。以后我给你换个更大些的镜子,你再往前凑。” 他亲了亲她的脖子,低声道。 宁昭昭无语了。敢情这镜子换了几次,越换越大,还是他的功劳? 他亲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来,道:“颜念平今天来找你了?” 宁昭昭犹豫了一下,道:“嗯。” 下一瞬,颜清沅用力咬了她一口。 宁昭昭吃痛,道:“你疯了?”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颜清沅这厮咬着她的脖子肉开始磨牙。 她哀哀叫了一声,道:“别,别咬。阿沅,你别咬……” 那声音细细密密的,听得人头皮发麻,颜清沅很快把她抱了下来,转了个身放到榻上。 宁昭昭一手拉着腰带,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道:“知道颜念平来了,那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说齐川的事?” 颜清沅利落地地解开她的腰带,一瞬间被裹着娇嫩身躯的红色围兜吸引,头也不抬地道:“没什么好说的,他该死。” “该死就该死吧……可,到底也是你的表亲,何,何必凌迟?” 颜清沅把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先亲了亲她的肩膀,然后顺着背脊一路向下。 宁昭昭难耐地蜷起身子。 “阿沅,你先听我说。”她低声哀求道。 颜清沅的动作顿了顿。 柔和的烛火下,她白玉般的背脊显得格外惑人。 他低声道:“昭昭啊昭昭。” 言罢,把她抱起来掉了个个儿,放在自己怀里让她坐好,道:“你说吧。” 宁昭昭满脸通红,被翻来翻去跟烙饼似的…… 颜清沅低声道:“说啊,嗯?” “不就是……齐川的事。”她嘟囔道。 颜清沅凑过去亲了她一口,道:“然后呢,你是觉得我不该将他凌迟?可我觉得你应该恨极了他。” “荣王已经是阶下之囚,你觉得还有那个必要……凌迟齐川?”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记得你们从前,感情也是不错的。” 颜清沅轻抚她的脸,眸中深沉:“当初我给了他多少信任,以至于成了我的软肋,连累了你。这天下人都可赦,唯他不可以,明白么?” 宁昭昭怔怔的。 是啊,当初颜清沅是真的把齐川当成亲兄弟的。那种信任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别院相当于他的心脏,是他最柔软之地。齐川借着他的信任对别院频频下手。 多么容易啊。 这种背叛,最后自然会受到最残酷的报复。 “颜家人只怕不肯善罢甘休呢。”宁昭昭虽然还在劝,可是声气儿已经弱了。 颜清沅凑过去亲她的鬓角,亲得她微微缩起了脖子。 “阿沅。” “你不忍心?”他问。 “也说不上。只是觉得……”她贴在他怀里,低声道,“你太强了,付出真心,也没有人信,想想也挺可怜的。” 颜清沅失笑,道:“你现在知道可怜我了,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嗯?” 宁昭昭闭嘴了。 “你要是实在不忍心,赦就赦吧。”他含着她的唇畔含糊不清地道。 宁昭昭有些惊讶,其实并不是非要劝着他不肯。她知道他的决定总是有他的道理。 但是下一瞬,他的手已经伸进了底衣里,罩住了浑圆的胸脯。 宁昭昭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低声道:“我给你建的小马场……已经竣工了。赶明儿,带你去玩儿。” 她一个激灵,是他又低下头咬住了她的耳垂。 宁昭昭想问,什么小马场? 却问不出来了。 他最近兴致很高,喜欢换着花样折腾她,像要弥补之前吵架的时候的不满似的。 像现在,他就是喜欢留着她的长裙和底衣,看着她青丝妩媚,鬓角冒汗,衣裳凌乱。 绯色的长裙藏住了秘密,满室的烛火下她朦胧的身影倒影在旁边巨大的铜镜里,玲珑的曲线让人心驰神摇。 “昭昭……” 他喜欢看她一点一点地汗湿那一层鲜艳的底衣,喜欢看凌乱不堪的小衣仿佛要包裹不住那战栗的身躯。 他喜欢长裙下细白有力的那双腿,随着他的力道不可抑制地盘上他的腰身。 最喜欢她满脸通红云里雾里的神情,衣裳未尽时她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惶然和故作镇定。 颜清沅的动作像是在不停地逗她,步步紧逼又好整以暇。 宁昭昭面色绯红似霞,予取予求不能自已。 最终他似乎也觉得不可抑制了,抓着她的腰身把她翻了个个儿,让她背对着自己。 火热的秘密随着他掀开长裙的动作一下暴露在空气中,宁昭昭有些难耐地缩了缩身子也夹紧腿。 “嘶……”他低低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哑声道,“好宝儿,你放松些。” 然后就拉住她一只手,有些蛮横地冲刺。 最终带起身体绚烂的狂潮,宁昭昭失声尖叫,一边忍不住回头去看他极度隐忍深沉的神情,额前的汗珠和深邃的眼。 他附身抱住她拉起她绵软的身子几乎是无一丝缝隙地扣在怀里,她仰着头喘着气,感觉他抵在最深处,滚烫的热流尽数交付。 颜清沅进京扣住她的腰身她的手,还在她耳边低喘着。 “昭昭。” 一声轻叹,也让她发颤。 宁昭昭曲着身子跪在他身前,动弹不得,相连的地地方更是轻轻一颤都让人受不了。 她僵了半晌,道:“阿沅……” 颜清沅保持这个身子喘了一会儿,才好心把她放下了。 然后他颇恶趣味地拉了拉她的裙子。这样看来仿佛刚才那些事都没有发生。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一身汗,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宁昭昭嗔了他一眼,嘟囔道:“越来越坏了。” 这条裙子又没用了。宁昭昭起初还心疼,后来想想那堆满了珠宝的暗室,索性也就随他了。 有时候花钱花不出去也容易把人逼疯…… 颜清沅乐不可支,俯下身去亲她。 “记得成亲的时候我说过什么么?” “说了什么?” “我说了,咱们的日子还长。” 宁昭昭看着他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激灵。 他原对她十分小心,几次好像要放开了手整治她,后来都不了了之。 先前他也有些助兴的手段。譬如宁昭昭在大回街别院发现的那盒香,譬如他那张烟和白玉榻…… 但到底不敢真的放开了手脚罢了。 而现在,总觉得有什么在慢慢拖开枷锁,越来越失控…… 第二天颜念平就亲自上了门,告诉她颜清沅打算赦了齐川。 其实宁昭昭莫名其妙,她连劝都没有认真劝,颜清沅赦了齐川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似乎是看出她一脸呆滞,颜念平主动解释道:“我来求你不过也就那么几句话。整个颜氏都知道我来求你了。然后不过一天的功夫他就真的赦了齐川,你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宁昭昭皱了皱眉。 “旁人怎么知道你是怎么劝的,我又是怎么求的?只是他们明白了,你的话,我主子是听的。” 颜念平意味深长地道:“他是故意的吧,故意让人知道他有多宠你。” 宁昭昭的眸子渐冷,道:“你也是算计好了他会这样,所以故意来求我?” 是啊,作为替身,颜念平肯定是最了解他的。 颜念平讪笑了一声,道:“你也别这么看着我。我既然对你说了实话……对你总还是有心的。” 宁昭昭想到当初他塞到自己手里的小印,正是那块小印救了秦皇后齐闵一大家子的命。不然到了今日,她活剐了齐川也是不解恨的。 她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烦躁地道:“颜家人的事情不要找我了。” 当初颜清沅一门心思向着颜氏,也是让她够怄的。现在颜氏自食其果,她也就看个热闹罢了。 事到如今她也看开了,颜清沅只要出了这个门,每天要杀多少人她根本连数都数不过来。 她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他到处昭示对她的宠爱,以至于她现在只要出个门就到处跪倒一大片。她倒是连出门的兴趣都没有了。 隐隐知道他每一步都走得极稳,迟早京城会被他改造成他最理想的圈子。 宁昭昭一向知道他极其可怕的布局能力,一条长线可以拉许久,最后他总会是赢家。 他不跟她解释她也懒得管。 颜念平倒是偶尔喜欢在她耳边嘀咕些什么呢。她也就是听听罢了。 “你别吵我了,我儿子给你玩。”她道。 “……” 颜念平立刻就把什么都忘了,欣喜若狂地抱过了小瑜。那一大一小久别重逢的德行简直让宁昭昭不忍直视…… 他有些歉意地看着宁昭昭,道:“见笑……” 宁昭昭翻了个白眼,在花园里坐了下来,道:“就在我跟前儿,不许乱走。” 颜念平从孩子脖子里拉出那块玉佩,温和地看了她一眼。 352.第352章 暴打绿茶 颜念平到了傍晚和孩子依依惜别。小瑜这次不哭不叫了,但是明显很舍不得。 秦皇后后来也过来了,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忍不住对宁昭昭道:“跟你都没这么亲热。” 宁昭昭的眉毛抽了抽,道:“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缘分。” 秦皇后忍不住笑,低下头道:“说不定是前世的缘分。” 宁昭昭抚额,道:“那就是孽缘了。” 正说着,下人传来消息,说是齐缀把颜雪关给打了…… 颜家人要死要活的,不肯呢! 宁昭昭和秦皇后齐齐目瞪口呆。 “快把缀郡主叫回来!”宁昭昭道。 秦皇后无可奈何地道:“端王府的人和颜家人不对盘,整个京城都知道了。缀儿这两天就跟失心疯了似的咬着那颜雪关不放。” “大约是想报当年一溺之仇。”宁昭昭嘟囔道。 过了一会儿,披头散发像个泼妇一样的齐缀出现在宁昭昭和秦皇后跟前儿,反正怎么看怎么像个女流蛮。 秦皇后皱眉道:“像什么话啊,御封郡主弄成这个样子!” 齐缀满不在乎地道:“颜家人说要找我拼命呢,我能这个样子算好的了。” “你说你没事去招惹他们干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没有摄政王袒护着,他们还能怎么样啊。”齐缀笑得没心没肺。 宁昭昭无奈地道:“表姐,你今天到底为什么又和颜雪关打起来了?” 齐缀道:“她这几天在京城上下窜得欢呢,不少老贵族认出了她长得像颜皇后,便是一顿唏嘘。几天下来也积攒了些人脉。所以就得意了呗,竟然敢当众说我是西南寡妇……” 她偏过脸,非常认真地道:“那我自然是要打她的。” 秦皇后:“……” 宁昭昭倒是若有所思:“你打她的时候,摄政王在?” “在啊。我那表妹夫看都没多看一眼呢,说是女眷纠纷,他不方便插手。”齐缀笑得可欢畅了。 宁昭昭无奈了。 “你天天关在家里不出来玩,不然今天你也该在场的。你不知道多好玩呢。她以为摄政王由着她四处交际,便是对她还有几分纵容。可她不明白的是,摄政王眼里却已经没有她了呢。所以啊,她让我给丢到莲缸里去了,还不就是那样……” 齐缀哈哈大笑。 宁昭昭头痛地扶额,道:“你就不能不咬着她吗?” “不能。” “……” 齐缀突然异常认真地看着宁昭昭,道:“你不是我,你不知道当年那件事于我是怎样的奇耻大辱。我新寡,被人骂了,还被人把脑袋按到水里去。你不懂的,我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是不是我新寡,一个小贱人也可以欺负我。” 宁昭昭:“……” 齐缀甩了甩袖子,冷笑了一声道:“你就别管我了。反正别让我再看见她,看见她一次我打她一次。” 说完果然就摇摇晃晃转身走了。 秦皇后有些尴尬,道:“这,这还真是……” 宁昭昭眼神幽暗,道:“谁管得住她啊。” 本来吧,宁昭昭也没打算管这破事儿,她只是让齐缀在家里呆几天先别出去。 齐缀倒是知道自己当众撒泼是闯了祸,老实答应了。 当天晚上颜清沅正吃着饭,突然听说颜家人闹上门了。 他有些尴尬地看着宁昭昭。 宁昭昭垂下眼睛扒拉着饭,就跟没看见他似的。 他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闹得这么厉害。你表姐就跟疯子似的咬着人家不放……” 宁昭昭放下筷子,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要去欺负寡妇。” “……” 颜清沅心道那不过就是看她长得像自个儿老娘,实在看不得她被人欺负么。 何况当时他哪里有那个耐心关心事情的始末?齐缀一向泼辣,动不动就是要打人的。颜雪关年纪又还小,换个谁都不会想到她心思这么深沉吧。更何况他哪里有闲情去揣测那女人间的纷争。 哪里知道造就了今日一段执念。 颜清沅颇无奈地道:“我去看看。” “不许去!” “……” 宁昭昭非常不高兴地道:“让她们去闹,谁也别来求。当初颜雪关有那个本事让你给她出气,今天齐缀有本事把她给打了,留下烂摊子她自己收拾干净,你也别管!” 颜清沅默默端起了饭碗,继续低头吃饭,眼看是真的不打算出去了。 宁昭昭瞪了他一眼。 颜雪关的娘在外头跪了半天,一边哭一边跟旁边劝她走的人道:“我不走,我今天非见到摄政王不可。我就是想问问,我女儿到底犯了什么错,不过一句话惹了那缀郡主不高兴,就给她按到缸子里差点溺死……人抬回去现在还烧得神志不清,摄政王难道就不管管!” 碧芹正劝,此时就无奈地道:“跟您说了,摄政王不管,您还是回去吧。这女眷之间的事儿,还是莫来烦扰摄政王。” 颜雪关的娘抹着眼泪道:“女眷?呵,颜氏早就死得老弱妇孺多了。” 碧芹有些不耐烦地道:“我今儿就给您一句话,到摄政王跟前儿提缸子不缸子的,不是找死么?” 颜雪关的娘震惊地抬起头,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我们王妃殿下可是给你家族长按到缸子里去的”,她意味深长地道,“我知道您和族长不是一派的,可是颜雅婷的下场,您还记得吧?” 颜雪关的娘就不说话了。 “这些事儿,本就不该求摄政王做主,该求的是王妃。可王妃怎么会管你们颜家的事儿?您啊,还是自己掂量清楚了,再回来吧。” 颜雪关的娘跪着惨白着脸,倒是不哭也不说话了。 诚然,颜氏的人瞧不起那位王妃,也瞧不起端王府。 这种心态,大约是婆家看着自己不认可的儿媳妇的感觉,反正就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可事实上,颜氏族人奔破了头也没跑下来,颜念平讨了那女人一句话,摄政王就松口了。 齐川不但没有被凌迟,甚至连问斩也没有提起了。 今天出了这样的事,颜雪关的娘看着发着高烧胡言乱语的女儿,本是一咬牙出了门,无论如何想要个交代的。 没想到都跪到这儿来了,还被丫头几句话堵回去了。 “小姑娘,你给我一句实话,是不是族长不退位,摄政王就不打算管颜氏的事儿了?” 碧芹无奈地道:“你们本事大得很,我们王爷怎么管啊?更何况你们那个老族长,恨不得什么都替摄政王做主了呢。那阵子关上门王爷夫妻俩就吵架,你说王爷还能有那个心去管你们的事情了?” 颜雪关的娘不解地道:“有什么可吵的,王爷这样的人……” “我看您还是个脑子拎得清楚的。我们王爷王妃,那也就是患难与共的一对寻常夫妻。换了你,被人这么闹腾,又抢儿子又逼着下堂的,能不吵?” 颜雪关的娘无言以对。她就顾着和族人一起嫌弃那王妃,可架不住人家是明媒正娶啊,夫妻俩怎么会没有感情? 这事儿落谁身上,还真是膈应得慌。 “颜念平是您的侄子吧?您要是真聪明,别跪在这儿了,回去问问他吧。” 说完碧芹扶起了她,道:“回去吧,别跪着了。” 颜雪关的娘一咕噜地爬了起来,道:“我看得出来你小姑娘对我说的都是真话。你帮我捎句话给摄政王,我会回去好好劝劝我家夫君的。” 碧芹想了想,便点了头。 颜念平的二叔的态度至关重要,若是他彻底转了风向,老族长怕是也坐不稳了。 碧芹松了一口气,回了主院把事情禀给宁昭昭。 期间颜清沅一直坐在旁边听着,但是没插嘴。 听完宁昭昭倒是若有所思,让碧芹出去了。 “这又是你一早打算好的?” 碧芹自然是他授意的。 “你这丫头机灵。”颜清沅道。 宁昭昭冷笑道:“机不机灵那也是我的丫头。颜清沅,我这是越想心气儿越不顺呢。你说你是不是人,人家小姑娘新寡你就这么欺负人?” 颜清沅:“……” “没看出来你这么聪明的,还让那些绿茶当枪使啊!” 什么是绿茶? 颜清沅也不敢问,只是道:“陈年旧事,你能不能别气了?” 宁昭昭道:“我是想不气啊。可是齐缀天天追着你的小雪关咬,谁都拦不住啊!我表姐的名声都要没了!” “她还有什么名声?再说我不是由着她咬个痛快了么?你在这儿对着我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白天跟那颜念平在一块儿玩孩子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他恼了,直接就顶回去了。 宁昭昭目瞪口呆,道:“这没影儿的事情你也说!” “你还不是扯着一点陈年旧事跟我没完没了的闹?” 他板着脸,道:“我骂你了,棒槌。现在,你可以过来亲我了。” “去你的!”宁昭昭气得不行,丢了个小杯子过去。 颜清沅头一偏就躲开了,放软了声调,道:“棒槌,我的好棒槌,你不跟我闹好不好?当年我还小,不懂事……” “滚。”宁昭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颜清沅一把抱住她,讨好道:“我说真话,我何尝去揣测过那些女人的心思……” 353.第353章 娘家大捷 反正谁也不能阻止齐缀疯狂的报复。 颜雪关据说是得了风寒,齐缀也不放过她,还带着人大大咧咧地上门去看望她。 宁昭昭听了也吓了一跳,觉得这姑娘怎么就这么大胆,大大咧咧就杀到颜氏的地盘去了。 可她放肆地去兜了一圈,然后就又回来了。 当着宁昭昭的面,她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 “不是说病了吗,就去看了看她啊,难道这又错了?”齐缀无所谓地道。 你是去看人家,还是去气人家啊。 齐缀不屑地道:“就算我去气她又怎么了?她不是最喜欢装柔弱么,那就柔弱到底啊。现在没人心疼她了,她也还得继续装啊,我打死她她也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宁昭昭一时无语。 那天晚上又把颜清沅骂了一通,颜清沅也无话可说。 他讨好地拿出了战报,道:“你外祖父送来的。” 宁昭昭愣了愣,接过来看了一眼,终于露出了笑容,道:“我外祖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果然大捷。” 颜清沅看她笑了,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最近怎么不出门去玩?” 宁昭昭顿时又虎着脸,道:“我能去哪儿玩?芷荷那里天天宾朋满座,我也不想去凑热闹。齐缀又忙着和颜雪关较劲。其他人看见我就得吓死了,战战兢兢唯恐惹了我,还有什么意思?” 颜清沅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棒槌那股子劲头是彻底收敛了,因为实在没人跟她玩了。想想也怪可怜的。 “昨天母后还问我要不要跟她去上香。哼,我才不去。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跟包饺子似的。” “那不让人跟着,我不放心。”他道。 “那是不是也太多了一点?我一出门,整条街都被你的人占满了!” 颜清沅只好又老调重弹,道:“那不是……现在时局不稳,还总有人想着行刺什么的么。等过一阵子……” “算了吧,等我头发白了再说吧。”宁昭昭无不讽刺地道。 颜清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要不你每天跟我出门好了。” “别啊,我还得在家呆着看热闹呢。这两天缀表姐有事没事就能给我带点乐子回来。”她故意道。 颜清沅终于恼了,道:“她是小心眼,这点破事儿记仇记了这么久,值当你对着我这副脸色?” 宁昭昭嘟囔道:“这不就是报应么?” 还真就是报应了。颜清沅欠了齐缀的,死活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报应给他。 颜清沅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桌子,道:“那你们就闹吧,随便你们怎么闹。” “颜雪关当初还不就想用她的老手段对付我?没成功罢了。我后来都忍不住想,她要是成功了,你是不是得把我的脑袋按到莲缸里去凉快凉快……” “越说越没谱了!” 宁昭昭看他恼成那样,不知道为什么就格外高兴,挥着手里的战报,道:“我就没谱,你能怎么样?我外祖父可是功高盖主,我娘家强胜功勋卓越,你能拿我怎么样?” 话没说完战报就被颜清沅给抢了丢去一边,他一把把她拎了起来,道:“我能怎么样,我现在就你好好看看我能怎么样?” 说着拎着她就出了门。 墨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拎小鸡崽子似的拎着宁昭昭。 宁昭昭面红耳赤,道:“墨珠,墨珠快走!” 墨珠连忙带着下人都退了出去。 颜清沅拎着那专门气她的棒槌,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终选定了一颗茂盛的桂花树。 宁昭昭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了,咬牙切齿地道:“颜清沅你要是敢把我丢到树上去,你就给等着瞧!” 颜清沅倒是真有这个心思,他拎着她在树底下转悠了一圈,把她抱了起来让她看树顶上,道:“昭昭,你知道的,我有很多手段还没使出来呢。” “……” “你大可继续跟我闹,闹得差不多了,我就把你剥光了丢到树上去,在那要了你。” “!!!” 他非常兴奋地道:“最好是太阳大的时候,我会一寸一寸把你瞧清楚的。这么高的树,你会不会格外紧张格外兴奋?还有啊,你皮肤那么娇嫩,老树皮一衬该是什么光景?” 宁昭昭脸都白了:“阿沅,别……” 他仿佛已经想到那令人血脉贲张的一幕,用手抓着她的腰身,笑得放肆,道:“唯一可惜的是,这个时候树上开始生虫了。好昭昭,树上有毛毛虫哦……” 宁昭昭尖叫,捂着耳朵道:“你,你别说了,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颜清沅乐不可支,道:“还敢不敢为了齐缀的事情气我了?” 宁昭昭气得不行。 “嗯?其实我不介意带你上去试试的。那滋味一定好极了……” 宁昭昭想到毛毛虫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委屈得不行,道:“分明是你,是你从前干了那种蠢事……” “你再说一次,我耳朵不太好没听清楚。” 最终毛毛虫获得了胜利,宁昭昭搂着他的脖子讨好道:“阿沅,别……我不想上树。我以后不提就是了。” 颜清沅这才拎着她开始往回走。 宁昭昭回去以后又看了看那封战报,内心都在泣血。外祖父刚立了大功,竟然也没给她争取到一点福利。 颜清沅叫她同浴。 宁昭昭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道:“被你说得我浑身痒痒得不行,你先去,我待会儿就来。” 颜清沅不疑有他,答应了。 宁昭昭趁机就带着这战报溜走了。 她一路跑到齐缀那里,把战报丢到还在嗑瓜子的齐缀跟前儿。 齐缀吓了一跳,捡起来展开一看,顿时眉开眼笑,道:“我就说我祖父必然大捷。” 她忽而抬了抬头,道:“这当是密报,你怎么得了?” “那你别管,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这件事儿不许说出去就对了。” 齐缀高兴地搂着她就亲了一口,道:“我就知道我的小表妹最贴心。” 端王又立了功,齐缀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不管怎么样都得再再京城横行一阵子了。 宁昭昭擦了擦脸,道:“我回去了。” 齐缀一把拉住她,道:“你别急啊,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如跟我说说话啊。” “明儿再说吧,我这还有事呢。” “一时半刻没见着就该死人了似的。”齐缀嗤笑了一声。 宁昭昭也不是第一次被她取笑了,捡了战报,道:“你小心点别把颜雪关给玩死了就成。颜氏那边总要留着一丝余地的。” “知道了,烦死了,你赶紧走吧。” 宁昭昭连忙匆匆又走了。 其实也不过一刻钟不到的功夫。颜清沅等了半天宁昭昭才过来,他靠在浴池里就已经有些不高兴了,道:“不是说身上痒痒吗,又去哪儿了?” 宁昭昭解了衣服下水,道:“你管不着。” 颜清沅突然眯起了眼睛。 棒槌靠近的时候就被他给一把按住了,他捏着棒槌受惊的小脸,道:“这是什么?” “?” “王妃真是好风流,这是被哪里来的野猫给啄了一口?” 宁昭昭想到自己刚才被齐缀给亲了一口,而齐缀一向妆容隆重,这该不会是留了印子吧? 还真是呢,她虽然伸手擦了擦,却还是留了个晕开的口脂印子在上头。她低头赶得急,身边的丫头竟是都没有发现。 “女人啄的。”她嘟囔道,有些害怕地看着颜清沅。 他眯着眼睛,道:“女人啄的,谁告诉你你能让女人碰了?” 宁昭昭想说什么呢,颜清沅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进了水里。 “!!!” 宁昭昭扑腾了两下,被热水热气蒸得满脸通红不停地喘:“你,你干什么!” “洗干净啊。”他咬着她的耳朵,从背后抱住了她,低声道。 宁昭昭手忙脚乱地抹了脸上的乱发。 她欲哭无泪,道:“你等着瞧,我外祖父就要回来了,我让他揍死你……” 话落小臀儿就被他给拧了一下。 他失笑,道:“是么,你的靠山要回来了,现在不让我好好享用享用?” 本以为按在浴池里收拾一通也就是了。 结果她已经做好准备英勇就义了,突然就被他从水里拎了出来,踩着水就往前走。 宁昭昭:“……” 他低声道:“我给你准备了点好东西。” 她抬头看去,顿时目瞪口呆,然后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哪儿弄来的!” 那是把什么破椅子!一看就很猥琐好吗!那个手柄那么长!一看就不是用来放手的,是用来放脚的好吗!底下还是悬空的呢!真躺上去那得是什么光景! 颜清沅低头看她一眼,道:“在水里玩腻了,你又老是晕乎乎的。这叫萧遥椅,最省心了,你也省力。你看我对你多好。” 说着就把她给丢了上去。 宁昭昭就跟个没毛的猴子似的挣扎着想爬起来。 他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往回拖,她就果断躺好了。 最让她惊恐的是他还从旁边拿出了红绳,二话不说开始往她脚踝上绕,低头看了一眼,啧啧道:“这颜色和你真配。” 宁昭昭活活给吓哭了。 354.第354章 西南第一美男子 有人得了祖父的战报,就能在京城呼风唤雨,跋扈嚣张。 至于有的人,狠话刚放了两句,就被绑了上椅,被虐得哭花了脸,哆嗦着跑都跑不了。 这厮最近倒是愈发过分了,也不知道跟谁借的胆子,把棒槌绑成了棒槌粽子,看得她自己都脸红。 他捧着她的脸用力亲了亲,又凑过去亲吻她的唇舌,低声道:“棒槌,你真好看。” 宁昭昭哽咽道:“能不能不绑,我不跑就是了。” “你说呢?” 宁昭昭咬着他的舌头放狠话:“你最好赶紧放开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那等老子想享用了你这个小粽子再说。” 宁昭昭目瞪口呆地看他这般无耻的面目。 颜清沅又俯下身亲了亲,含住她的唇畔,道:“你可别当这是普通椅子,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吗?其中妙处你是不懂的。” 那可不是么,绑人多方便啊,简直就丝丝入扣啊。 他又俯下身亲她的胸口,一边嘟囔道:“我又有点后悔了,不然你继续避妊吧,趁现在还没怀上……” 宁昭昭顿时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子系中山狼,得志太猖狂! 宁昭昭有些绝望地感觉他按下了机关,然后她底下就悬空了身子,主动往他那物上套! 眼下的场景简直就凌乱得不行,他轻易地站在她身前,享受着她在机关作用下的主动厮磨,得闲撞两下她就泣不成声。 双手更是放肆,几乎能玩的不能玩的他都玩遍了,温柔的时候轻抚厮磨,激烈了就不留情地用力咬。 宁昭昭泣不成声,那感觉却来得格外强烈。横竖不用自己动,又被动又激烈,她哭哑了嗓子最后干净利落地晕过去了…… 颜清沅目瞪口呆,最后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把她抱了起来解开了绳子。 清理的时候,看见她身上那些骇人的痕迹,他也是愣了愣。 后来抱上榻上好药,她也没有醒,只是昏昏沉沉地躺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第二天宁昭昭起来颜清沅自然是早就跑了! 想到昨晚她还是气得不行,心里更是恨极了那把椅子。 怕被人看见她也不好意思,思来想去只好自己动手。 然后墨珠就惊恐地看着她从厨房摸了把斧子出来,鬼鬼祟祟地进了浴室…… 结果颜清沅好像料到她要对他的宝贝椅子下手似的,一早就藏好了。 宁昭昭找了一圈又一圈,连个椅子腿都没找着,顿时气得不行。 正气着呢,那边又来人说,齐缀带了个年轻将军回来…… 宁昭昭莫名其妙,把玩了一下手里的斧子,道:“什么年轻将军,是萧佐?” “不是,是位没见过的将军,长得面如冠玉,好看极了。”来传信的丫头眸中冒着粉红泡泡,道。 宁昭昭愣了愣,提着斧头出了门。 迎面就遇上齐缀带着那个“面如冠玉”,正笑得花枝乱颤要往秦皇后和齐帝住的那个院子方向去呢。 从背影看那白甲将领,倒是真的挺拔英伟。 只当他回过头,宁昭昭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寒气…… 此人确实长得极美,眉宇之间似乎有几分阴柔,唇红齿白,一身铠甲撑着,更是叫人牙痒痒心也痒痒。那精致的喉结和一看就非常柔软的唇畔,让人恨不得上去咬上一两口。 饶是宁昭昭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了,也被这美丽的青年将军惊了一惊。 齐缀回过头,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提着斧头的宁昭昭。 “……”宁昭昭连忙把斧头丢给了身边的墨珠,道,“缀儿表姐。” 齐缀嘟囔道:“怎么又玩上斧头了?” “这不是没事,劈柴玩么。”宁昭昭睁着眼睛说瞎话。 忍不住又看了那青年一眼,道:“这位是……” 齐缀有些兴奋地道:“是我祖父的爱将,阴将军之子,这次立功不小呢。祖父让他先行回京来给咱们报喜的。我正要带他去给皇上请安报喜。” “哦……” 齐缀乐呵呵地道:“阴连城可是我们西南第一美男子。王妃看如何?” 原来他叫阴连城。 此时听了齐缀的话,阴连城白皙的面上不自然地泛起一丝绯红。 饶是宁昭昭这样喜欢莽汉子的,也被这惊人的美貌给呆了呆。 耳边似乎响起颜清沅的怒吼…… 她连忙收回心神,道:“阴将军一路辛苦,这是要去给皇上请安?那便快去吧。” 齐缀有些揶揄。 说实话,阴连城在西南的名声十分大,无论少女少妇,见了他都是要失态的,甚至为他寻死觅活的女孩儿都不少。 宁昭昭的反应倒是很平常了,只是看了一眼,一抹惊艳,就不放在心上了。 倒是阴连城…… 齐缀领着他往前走,突然道:“我表妹好看吗?” 阴连城呆了呆,道:“郡主何出此言?” “你刚才可是脸红了呢。”齐缀笑道。 阴连城想起那个一看就非常可口的小姑娘,竟然没说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一向洁身自好,我也没见过你动过谁家的姑娘。难得看你动心,我也倒也乐见其成。只可惜我还是得警告你,这里是京城,不是西南。” 阴连城无奈地道:“王妃虽美,可属下又岂会这么不知分寸?” 齐缀笑了一声,斜睨的眼神有些妩媚,道:“这不是提醒你么?西南连着胡蛮子,京城却严谨得多,我是怕你在这儿把命丢了。” 阴连城低头轻笑。 宁昭昭带着拎着斧头的墨珠晃悠回院子里,发现那些小丫头一个个面色绯红,带着几分桃花象,顿时就无语了。 “这是干什么啊,没见过美男子么?” 有丫头嬉笑了一声,道:“见过,可没有见过这么俊美的将军。” 宁昭昭嘟囔道:“我觉得我家王爷比他好看多了……” 那人美则美矣,气质灵动,清澈,让人看着觉得很有胃口,即使是女人也觉得食指大动。 可是颜清沅大多数时候,显得沉稳,可靠,睿智。气质清冽,言谈举止虽然温和,可是又带着一种霸气的掌控意味。 想到夫君,宁昭昭就开始犯花痴,道:“你们一个个真没眼光。” 她提着斧子,乐悠悠地进门去挨个屋子找椅子了。 不知道自己转了几圈,也没看到那把椅子,宁昭昭心下狐疑。她还就不信了,那小子能挖坑把椅子给埋了? 提着斧子转悠了出来,结果再次碰见了齐缀带着请过安的阴连城。 齐缀无奈地道:“我说妹妹,您能不拎着这把斧子么?” 宁昭昭这次是已经对美男免疫了,看都没多看一眼,轻哼了一声,道:“我在我自家,拎着我自家的斧子转悠,怎么不行了?” “行,怎么不行”,齐缀道,“我回来的时候和尚仪公主打了招呼,借她的地方设宴。你可得来给我捧场。” “不想去。” “你就死呆在这院子里玩斧子吧。”齐缀不高兴地丢下一句话,带着阴连城走了。 宁昭昭嘟囔道:“玩斧子碍着谁了!” 找不到椅子让她烦躁地很,气呼呼地转眼又走了。 倒是惹得那阴连城又回头看了好几眼。 不过这回媚眼抛给瞎子看了,她压根就没回头。 棒槌是个执着的人,没找到椅子是不能罢休的。 转了一圈又一圈,找到日落西山,颜清沅回来了。 于是颜清沅也看到了拎着斧头的小棒槌…… “你这是干什么。”他无奈地道。 “说,你到底把那破椅子藏哪儿了!”宁昭昭红着眼睛道。 “那自然不能让你找着了。”颜清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斧头。 宁昭昭咬牙切齿,道:“那你可别给我看见了啊,我要是看见了,你看我要不要你好看!我必定把它劈成渣!” 颜清沅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脱了外袍,一把抢过她的斧头丢去一边,又把她搂过来,道:“过几天我在宫里设宴,庆祝大捷。你必须要到场的。” “你把椅子藏哪儿了?”她固执地道。 颜清沅好像没听见她说什么似的,又道:“让你一定要到场,记住了么?” “没记住,没记住!你到底把那把破椅子藏哪儿了!” 敢情这棒槌在家一天就光惦记椅子了…… 她就没看见齐缀带回来那个妖精? 得出这个认知,颜清沅心头的郁燥就下去了一些。 他亲了亲她的脸,眉开眼笑,道:“棒槌不生气,你实在讨厌,我们今晚不玩那个椅子了。” “滚你的,谁还跟你玩!” “我们玩点别的新鲜的……” “你敢!” 宁昭昭回过头用力掐他的脖子,脸都红得要滴血了! 颜清沅笑得不行,一把把她抱了,道:“不玩就不玩。这几天你好好将养着身子,过几天带你看大戏。” “?” “所以说,过几天大宴你是一定要到的。”他亲着她的脸颊,低声道。 说着他就抱着她想去浴房。 无奈宁昭昭给吓怕了,死活不肯去,出门就死扒拉着门不肯跟着去。 颜清沅:“……” 棒槌仿佛有万分委屈:“我不跟你一起洗!你自己去洗!你自己去!” 355.第355章 声色犬马 连着几天齐缀都看见宁昭昭拿着斧头在自己院子里转悠,问她找什么她也不说。 齐缀无奈地道:“难怪他们叫你棒槌。” 天天玩斧头的棒槌。 宁昭昭看了她一眼不说话,旁边还摆着她这几天一直带着的斧头。 齐缀神神秘秘地道:“表妹,我得了几匹云罗绸,分你一匹?” 宁昭昭什么珍罕的绫罗绸缎没见过啊,却还是没听说过她那劳什子云罗绸。 齐缀道:“你我身量差不多,这做了成衣,你跟我一起穿着去赴宴啊?” 宁昭昭是个老实孩子,点了头。心想就是穿姐妹装。 齐缀喜不自禁,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宁昭昭伸长脖子看她送来的轻罗绸,其实只是一件半透的外罩衫,看起来又细又绵,垂坠感极好。伸手一摸,柔软得简直要化了那般,感觉像是指尖拂过云丝,又像棉花糖。 这种东西没有女孩子不喜欢吧? 宁昭昭果然一眼就爱上了。 “穿上你的小齐胸……袄衣不用穿了,外头就穿这件。”齐缀低声道。 宁昭昭点了头,伸手抚摸着绸子,低声道:“表姐哪里弄来的?” “黑市买的。和人抢破了头。这京城的娘们儿可真凶,比西南的蛮婆子也不遑多让。”她笑了起来,眸中有些得意。 黑市来的? 宁昭昭捧着绸子开始做梦,这么漂亮又舒服,能不能让大黑给她多准备几件。 “你可别跟他说我去逛黑市了”,齐缀瞧了她一眼,道,“我不想让他看轻了。” 宁昭昭道:“我倒不明白你在跟他怄什么气。” “怄气?呵,你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是要气死他的。”齐缀淡道。 宁昭昭:“……” 齐缀走了以后,宁昭昭倒不急着找那椅子了,回房把衣服试了试。 她有一件漂亮的水蓝色小齐胸,柔软的绸缎虽然比不得这一匹云罗,流坠性却也极好。 原是颜清沅不喜她穿,后来她也没了那个争奇斗艳的心思,每天穿着舒服就好。秦皇后总笑话她像个小姑娘似的。 今天找出来穿上了,外头罩上那一件云罗,两种绸料交错在一起,她自己都看呆了眼。 倒是……第一次知道若隐若现的臂和胸前的一抹白皙会这么诱人呢。 大齐本就民风开放,那些贵族妇人也都玩得很开,****半露什么的,和平时期是屡见不鲜。 忠王进京以后,迅速平定了京城。那声色犬马的苗头已经有了复苏的迹象。 宁昭昭越来越宅,关在家里自己也不愿意出门。可是齐缀却已经穿着半臂长裙出去晃荡好几圈了。 偶尔有一两个过府请安的女眷,穿着也越来越鲜艳大胆。 宁昭昭倒不觉得这身衣服有什么不妥。况且那种盛宴本就是争奇斗艳的地方,她现在是皇储太子妃,皇后不出现就没有人的身份高过她了。 她也无需再低调隐藏什么。 然而想归想,当天晚上颜清沅回来她就没跟他提齐缀送了绸子的事情。 她依然趴在镜子前面梳头,一边道:“明日赴宴。” 颜清沅懒洋洋地低头翻书,道:“难得你愿意出门走走,是好事。” 这么想着又抬头看了她一眼。 月牙白的小衣小裙子,包裹着她玲珑的身段,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人眼热。 颜清沅放纵了几天,这两天又消停了一些。他深谙逗宠不能太过的道理,为了日后能有长久的滋味,他只得忍几天。 可是现在看着她浑然不知背对着他,一脚跪在小凳子上,梳了头还凑到镜子前面去仔细看自己的脸的样子…… “看什么呢?”他好奇地凑上去,声音低低的。 “我长了个小疙瘩。”宁昭昭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颜清沅偏过头看了看,道:“小小的,不打紧。内火旺。” 宁昭昭嘟囔道:“嗯。” 他低下头亲她的脸。 宁昭昭有些抗拒,道:“你别……过几天再说啊,又啃我一身都是印子,要是不小心露出来了让人瞧见了,我是要被人笑话的。” 颜清沅失笑,道:“难怪你天天不愿意出门。”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她道。 至于其他原因是什么,颜清沅也心知肚明。 他抱着棒槌回了榻上,低声道:“睡吧,今天不碰你。” 倒是误打误撞,给她养了几天,身上的印子都消得差不多了。若不然,他下手必是狠的。宁昭昭那一身细皮嫩肉几乎每天都要上药。 颜清沅倒也理解她会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经常会露出一小截胳膊,让人看了的确不好。谁让他兴致上来了她身上就没哪里是不爱啃的呢。 隔天早上,宁昭昭主动说了要穿齐胸。 颜清沅有点不高兴。 宁昭昭讨好道:“你送我的那一身,我想穿。” 他又想了想,那件衣服是他亲自挑的,属于非常传统的齐胸了。比起旁的贵妇贵女,恨不得把半球给挤出来,确实要好得多…… 棒槌现在是太子妃,谁敢乱看? 也是时候放宽一些了,免得她心里不高兴。 颜清沅自认是非常大方了,附身亲了她的脸,道:“那我先出去。未时我就去接你。” 宁昭昭心想,她巳时中才赴宴……至多一个多时辰他就要来接? 那还玩个屁! 想说什么呢,他用力咬了她的唇,又缠了她一会儿,强迫自己抬起头,眸子已经发深,道:“就未时,后天庆功宴我再带你好好玩。” 宁昭昭嘟囔了一声什么,颜清沅假装没听见。 最终他先出了门。 宁昭昭这才换好了衣服,化了妆,收拾了整个时辰,才对着镜子满意地点了头。 她甚少这般隆重,今日的着装和妆容又添了不知道多少分魅色。本来稚气的面容此时更显得娇美得不行。 丫鬟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看她。 墨珠讪讪道:“殿,殿下,会,不会不会不合适啊……” 宁昭昭却是很高兴,低声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去瞧瞧肯定大半的人穿得比我还夸张。” 墨珠嘴笨,一时也没想到该怎么劝。 要是碧芹在这儿恐怕就该疯了……别人那是别人,殿下您的一寸肌肤让人看了,主子都是要杀人的! 可惜碧芹昨晚守夜,眼下正在休息呢。 宁昭昭就这样出了门。 她心里是很兴奋的。 就算是当妈的人了,也是年轻姑娘啊,和闺蜜一起难得放肆一回,那可是人间美事啊。她都已经想好了,待会儿要去喝点小酒…… 马车突然停了。 宁昭昭一下回过神。尚仪公主府很近,可也没有那么近吧? 猛地有人掀开车帘子,四目相接,她心头狂跳! 颜清沅一身明黄色朝服,头束太子冠冕,手里甚至还拿着本折子! 他死死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吩咐车夫:“回府。” 宁昭昭气得不行,连忙道:“我不回府,我要去尚仪公主府!” 她倒是想下车呢,没一会儿就让颜清沅给堵回来了。 他一把按住了她,厉声道:“回府!” 车夫给吓着了,哪里还敢不听,连忙掉转了马车要回府。 宁昭昭急道:“你敢回府!回府我就炒了你!” 颜清沅一把把她逮了回来丢到地上,看她在柔软的羊绒垫子里打了个滚,才冷冷道:“三日不打上房揭瓦,你穿成这样是想去干什么?” 宁昭昭要气死了,千避万避,本来想着先玩个痛快,回头叫他逮住了要打要骂也认了!可怎么半路就被他给逮回来了! 她从垫子里爬出来,生气地道:“去赴宴啊!不是跟你说了去赴宴?我穿成什么样了?不是跟你说了我要穿齐胸!” “我可不记得我送你齐胸有这个小玩意儿!”他扯了扯她身上的云罗绸,咬牙切齿地道。 宁昭昭不死心,抱着他的大腿道:“你让我去玩吧,让我去吧!都是女眷,有什么要紧的?我就去这一次,我当娘了以后都没好好玩过,你就让我去吧!” 颜清沅冷笑道:“我带你出去过那么多回,怎么没见你这么兴奋?” 宁昭昭眼巴巴地看着他:“你就让我去吧!回来要怎么罚随你,大不了我换身衣服,好不好,好不好……” “合着你觉得我是来逗你玩儿的是吧!宁棒槌我告诉你,你今儿哪儿也别想去!也不许再跟那群女人厮混!” 颜清沅显见是真火了,哪里有这么多条件跟她讲? 宁昭昭又闹又求也没落得个好,顿时暴跳如雷:“我就要去!你拦着我也没用!我就要去!” 她刚要跳起来,颜清沅一把就把她给拽了回来,皱眉道:“小心点,别摔着了。” 在马车里也敢乱蹦! 宁昭昭难受得不行,顺势搂住他的肩膀还不死心地一口一口地亲:“你就让我去吧,让我去吧……” 可最终还是被逮回了府。 宁昭昭绝望地不肯下车。 颜清沅倒是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吩咐车夫道:“把车赶到偏僻的地方去。” 宁昭昭大惊,结果一松手就被他给逮下了车。 众目睽睽之下,摄政王提着他一路撒泼的王妃回了府! 356.第356章 气死了大黑 宁昭昭是真要疯了,被拎进了府也顾不上了一路挣扎。 可是颜清沅力气极大,不管她怎么踹,一路也提得稳稳的,甚至非常淡定地回过头让人把她的鞋子捡回来。 宁昭昭嚎啕大哭。 洛氏迎面撞见吓了一跳,连忙去报给了秦皇后,秦皇后也是呆了呆。 “听说是穿着缀郡主送的云罗绸去赴宴,被人报给了王爷,王爷立刻丢下文昌阁的阁老,骑着马当街就冲了回来。许是气得不行,所以把王妃给倒着……拎进了门。不,不知道要不要挨打……”洛氏想到刚才她撞到的情景,此时也是心有余悸。 打听了一下事情的始末,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秦皇后皱了皱眉,道:“云罗绸啊?缀郡主送的?” “确实如此。” 秦皇后无奈地叹气,道:“大齐内外命妇,诰命贵女,声色犬马,也不是一天两天啦。本宫当年还时不时就要酩酊大醉一回呢。摄政王这也真是……” 洛氏有些担心地道:“母后,咱们要不要去瞧瞧啊?” “瞧什么啊,由得她们去闹。你就把王妃当成是他养的小闺女,乖心肝,让他打两下也没什么。” “……” 宁昭昭被拎进了屋一把丢上榻,还没回过头就被拽住了罩衫,眨眼的功夫就撕得粉碎! 她傻了眼,然后心疼得不行,道:“你赔我!” 颜清沅是真气着了,看了她一会儿,拽着脚踝又把她拖出来,连身上的裙子一起撕了! 宁昭昭这回是真吓着了,再不敢胡言乱语,哆嗦着爬到角落蹲着了。 “行,赔你,你要多少都行。”他口气还是淡淡的。 似乎是嫌热,他松了松衣领,又摘下头上的冠冕丢去一边。 他暴躁地在屋子里转了转,然后突然把目标放在了旁边她的几个箱笼上。 走过去打开了一顿掏。 宁昭昭疯了,急道:“你干什么?那里头都是底衣,你别找了,什么都没有的!” 颜清沅闻言回过头,道:“衣裳都在哪儿?” “衣帽间。”她有些委屈地道。 颜清沅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 宁昭昭顿时要疯,也不管自己身上穿着底衣,光着脚就跟了过去。 好在院子里都是丫鬟,自他们进门,被吵醒的碧芹已经预感风雨欲来,利落清场把院门都锁了。 宁昭昭就这副尊荣,头发倒是梳得齐整,面上妆容娇艳妩媚,衣不蔽体的样子看得女人都要流鼻血,要是真让外人看了去颜清沅还不知道要怎么发疯。 她追着颜清沅到了衣帽间。 那是个巨大的屋子,有些衣料需要撑起来存放。这屋子里一排排的支架,撑着她的太子妃朝服,正装数套,更多的却是一身身或俏皮可爱或端庄妩媚的便服衣裙。 “你别丢我衣服……”她追着他道。 颜清沅四下看了一圈,这里的衣服多得他都眼晕,有不少是他买的。可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棒槌天天呆在家里,好像穿来穿去就那几身,他倒是没留意她有些什么衣服。 他一眼看到这些衣服里果然藏了几身半袖和齐胸,顿时心里就压着火。 宁昭昭连忙抱住他,道:“你别扔,别扔,我不穿,我以后都不穿了,我就摆着看看……” 她是私下偷偷收集了一点……难道现在要全军覆灭了?! 他手里已经扯着一件小齐胸,面色阴晴不定。 棒槌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真想穿?”半晌,他哑声道。 “不,一点都不想穿,我就是觉得好看,我就摆着看看……” “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我知道……” “真知道?” 宁昭昭要气哭了,道:“我不知道呢,你为什么不让我穿?明明都是女眷,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玩……” “齐缀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光男宠就有五六个!”他冷冷道。 “……” “大齐那些贵妇的风气便是如此,姚芷荷公主之尊,如今怀着身孕待嫁,尚不止于此。可是她日后也是走那个路子的。那样一群妇人赴宴,不过就是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你要跟她们去?” 他拽着她的胳膊她提高了一些,声音也渐渐大了,道:“我原以为你有些分寸放心让你去赴宴,人家也不敢在你跟前儿怎么样。结果你倒给我穿成这样!你不就是暗示她们你跟她们一路!” 宁昭昭吃痛,道:“阿沅你放手……” 颜清沅一把扯下旁边那件齐胸丢在地上,道:“宁棒槌,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要是敢出去穿成这样我就敢一件一件都给你撕了?!” 宁昭昭死活挣不开他那只手,急得直跳脚! “齐缀让你穿成这样,是故意来气我的,你知不知道!” 宁昭昭气道:“我知道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以为我几岁啊,衣服送到我跟前儿,我自己没眼睛看?她不过是送给我罢了,是我我自己要穿的!” “你……” “你说那些妇人风气不好,不让我出去。那你呢?你们男人在一起天天还不就是这么一回事?有的还公然狎妓,那才叫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我不曾……” “你不是也经常出去应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我说你能洁身自好,不会逢场作戏不会过界。那我也可以啊!我凭什么就不能去看看!我都不管你们男人平时说些什么下流话,你管我们妇道人家背地里都议论些什么!” 顿时颜清沅脸色铁青,看她一脸视死如归的德行好气又好笑,真要打她又舍不得,索性就甩了她在地上,转身开始收她藏的半臂和齐胸。 宁昭昭嚎啕大哭,抱着他的腿道:“不许丢!不许丢!你要是敢丢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我再也不理你了!” 颜清沅的动作一顿。 他把衣服丢去一边,有些无奈地看着这棒槌满地打滚…… 棒槌显见是真气着了,滚了一会儿就一咕噜地要爬起来往外跑,结果被他蹲身托住了脚踝又给拖回去了。 她扑腾了两下,很快被他按在那堆衣服里,那一刻他几乎是有些面目狰狞地吻了下来。 宁昭昭这次是玩命的挣扎,撕扯着他身上的朝服,心想也要撕烂他的朝服算是报复。 结果料子太好针脚太细根本撕不开。 颜清沅咬着她的肩膀发现她的小动作,不由得失笑,主动把外套扯了下来丢在地上,提着她翻了个身让她抓着。 宁昭昭立刻就不管他了,耐心地想撕他的朝服。 他顺着她的背脊一路向下亲吻,解开了她的小衣,和裙摆。 宁昭昭感觉有些难耐,又扯不烂他的朝服,倍感暴躁,不禁扭了扭身子。 他的手探进去的时候宁昭昭彻底生气了,想一脚把他给踢开! 颜清沅闷哼了一声,手指先撤了出来,从旁边取过匕首抛给她。 她果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半趴着抢过匕首,拔出来就往他衣服上划拉。 “小心手。”他低声道,然后提起她的腰身。 宁昭昭想到他的朝服就两件,划烂了一件他明天连换都没得换,高兴得不行,哪里还管他。 他如愿以偿慢慢入禁,感觉她有些抗拒,细白的腿也微微发颤。 可是她惊人地执着,竟然还是用力撕扯着他那件外袍…… 颜清沅亲了亲她的背,一边盯着她的动作免得她伤了手,跪在她身后轻而缓地动。未免颠得太厉害影响了她,他的动作始终不疾不徐,只忍得自己落了汗。 宁昭昭人还在哆嗦,内里已经绞得不行,但还是以惊人的速度把那间朝服划成了破布条子! 顿觉出一口恶气,手腕突然被人捏住,轻轻一带就把手里的匕首甩去了一边。 他猛地抱着她翻了个身,按进那一堆他的或她的衣料里,再无顾忌放肆冲刺! 宁昭昭头昏眼花,抬头看着眼前缤纷的衣料,又看看他眸中的怒火和邪火,想挣却是挣不动了。 在衣料里滚了几回,他重重覆在她身上喘气。 “听话好么”,他哑声道,又重复,“你要听话。” 宁昭昭一丝力气也使不上来,喃喃道:“你不许丢我的衣服。” 还惦记着呢! 颜清沅失笑,偏头亲她的脸:“丢了多少都赔给你。” “我要齐胸,我要半臂,我还要云罗绸!我不穿出去,我就摆着看!” “随你吧。云罗绸你要多少有多少,夏日穿着避暑倒也不错。” 他起了身,替她擦了擦身子,又把她也抱起来。 “不闹了好么?今天就乖乖在家里呆着。”他低声道。 宁昭昭愤愤地别开了脸。 颜清沅苦笑,咬着她的耳朵道:“棒槌啊,你跑不出去的。” 顿时宁昭昭又气着了。 他也不管,整理了一下自己,随手扯了件衣料把她包起来抱了就走。 宁昭昭盯着地上那件破朝服,心里只恨老头子现在没有实权,不然弄坏了朝服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刚才那点幼稚的报复的快意此时已经消失无踪,更是反应过来被他白白睡了一回,顿时气得不行。 然而颜清沅罕见强硬,才不管她生不生气:“今天禁足,听明白了吗?” 357.第357章 庆功宴 当天晚上就有不少云罗绸送到了她屋里。 齐缀跟一群泼妇抢破了头才抢到几匹,此时就跟不要钱似的堆到了宁昭昭跟前儿。 她看着反而更生气了。 今天都穿好了出门,姚芷荷她们没等到她,大约也听说了摄政王是如何策马狂奔回去逮她。 这人是丢得没边了! 宁昭昭几乎是咆哮道:“拿走!都给我拿走!” 此时颜清沅也回来了,闻言就看了那些面有难色的侍女一眼,低声吩咐道:“都拿走吧。” 宁昭昭看见他就扭开脸。 今天被他关了一天,本来还想出门的,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了回来。 不但如此,她说只是想到秦皇后那儿串串门,那些人竟也是不让! 颜清沅这等做派,不如干脆软禁了她的好! 他反而一脸无所谓,宽衣准备沐浴,还回过头来问她:“你来给我搓背?” 宁昭昭小狼似的盯着他,道:“滚远点。” 颜清沅笑了笑。 他自去收拾了,梳洗好了回屋就搂着软绵绵的棒槌要睡下。 宁昭昭使劲挣也没挣开。 他道:“好好睡。明日庆功宴。” “我不去。” “西南军的庆功宴,你不去?” “我外祖父还没回来,有什么好庆的!” “这就是个小宴,外祖父回来了,自然有大流水宴。” 宁昭昭心里又疙瘩了。不去给西南军撑场子怎么行?可是他今天委实把她给惹着了,想想又十分不甘心。 颜清沅反而完全没有心理障碍,抱着她还摸了两把,闻了闻她头发里的香味。 棒槌的叛逆期没过,心里还疙瘩委屈着呢。 他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 “凭什么别人可以……” 他顺嘴接了下去,道:“你就不可以。” “!!!” “怎么闹都没用的,你就死心吧。” 宁昭昭果然开始闹了,蜷着身子往被子里缩,带着哭腔道:“我瞎了眼,选了你这个控制狂。” “那也没办法。”他有些无赖地道。 宁昭昭扑腾了两下,又被他按下去了。 “棒槌,你要好好理论,我跟你好好理论。你看她们活得恣意又快活,可她们不是寡妇,就是夫妻不睦。我这么疼你,你还要跟着她们去?” 宁昭昭怒斥道:“胡说,芷荷就不是……” “她那种女人,爱权爱利胜过一切,不挥金如土,笙歌作乐,她还能做什么?你不一样,你自己说的……” 他顿了顿,脸色才有些诡异地道:“你是贤妻。” “……” 看棒槌目瞪口呆,颜清沅拍了拍她的脸,道:“我不反对你跟她们偶有接触,但我不能看着你跟她们学坏了。我知道你要说你不是孩子了,可你还是个棒槌。” 宁昭昭嘟囔了一声什么。颜清沅依稀听清楚她在叨叨“道不同不相为谋”…… 颜清沅的眉毛立了立。 棒槌其实也就是叛逆点,家庭主妇当久了,和闺蜜出去玩玩她觉得挺好的。颜清沅要骂她她也听着。 可还没开始玩就被逮回来了……她就不高兴了。 心想这还是在古代,去参加一个正式的饮宴罢了。又不是在现代她背着男人去泡吧…… 颜清沅从来也不相信她有什么分寸,一眼看不到就该跑了似的。 这两天京城到处都在讨论那个西南来的阴连城。上下都在开玩笑,说要看好自家娇妻和千金,免得让他勾了魂去。 齐缀也大大方方和那男人出双入对的。虽无实质上的苟且,可是那副做派就让颜清沅很不耐烦。 他很是知道这些贵女是怎么周旋于暖昧,专门踩着界玩。棒槌学坏他倒是不信,他倒是更担心她出去会让人占便宜。 至于那个阴连城……说白了他还真就放眼在眼里。那种娘娘腔不是棒槌好的口。 他亲着她的脸道:“好棒槌,你乖乖听我的话。” 宁昭昭哼哼唧唧的,反正就是不乐意搭理他了。 被男人管成这样很没面子的好吧…… 第二天傍晚宁昭昭被从儿子那屋里拽了出来梳头,宁昭昭也还是蔫蔫的。 颜清沅让人送了朝服给她穿上。 她穿好了就一直垂头丧气地扯那个正式得不行的衣领。 颜清沅换好了仅存的那一身朝服,时不时看看她的脸色。 半个时辰以后,颜清沅带着他蔫头耷脑的棒槌王妃出了门。 这次设宴是在宫里,因是小宴,便由摄政王主持就好了。齐帝和秦皇后都没有出面。 说来也是可笑,齐帝死活不肯回宫去住。齐闵分府之后,秦皇后也没有跟着去。 宁昭昭看得明白,齐帝没脸问秦皇后肯不肯跟他回宫,故而索性自己就在王府呆了下来。秦皇后也没表示自己要跟着他,只是也默默守在了王府。 “精神点……”颜清沅无奈地道。 宁昭昭气呼呼地不说话。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实在是好看,怒中带媚,颜色惊人。 颜清沅有了她已久,也常常看着她失神。 赌气的样子他见过不少,每一次都挠得他心痒痒。 他频频看向她,心里有些阴暗地道,就这副样子也别带出来算了…… 宁昭昭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就该掐死他了。 进宫之前夜幕已经降临。 上一次颜清沅带她入宫,她乘着凤驾,他金甲白马在侧,眼前是萧条破败的皇宫。 这一次他们一同出现,两身明黄色朝服。她袖口的绯红荡漾着丝丝入扣的妩媚和娇艳。 宫中却是已经笙歌乐舞,热闹非凡。 上次的焦味怪味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种种浓郁的花香酒香,叫人迷醉。 宫中的长明灯点了一盏又一盏,执灯的宫人随处可见。不说亮入白昼,却也清晰视物,而且光线非常温和,像是决不能打扰到那一颗颗纵情享乐的心。 执灯宫人在前引路,颜清沅执着宁昭昭的手居中,近了宴席,宫人依次散开,在两边跪好,为他们让出路。 在座的文臣武官已然带着家眷下座行礼。 “臣等参见摄政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等恭请王妃万福金安。” 他恍若未见,眼神睥睨,牵着有些懵懂的棒槌,穿过跪拜的人群,在首座落座。 才道:“众卿平身。” 在一片谢恩声中,宁昭昭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金冠束发,浑然是个年轻王者的模样,而且举手抬足都自有威仪。实在想不到这个无赖昨天还在她家里撕她的丢她的衣服,还把朝服丢给她玩骗了她一场相好……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视线,颜清沅没有回头,却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开宴吧。”他和声吩咐道。 “是。” 侍从击鼓,宴乐重开。宁昭昭很快就被眼前纷呈的舞娘给晃花了眼,哪里还管得了身边的臭大黑。 御乐坊自然早就毁了。当年齐京城的乐舞伎伶也是名动一时,在太平的环境下,不少古舞都被还原,再有西域一代蛮舞譬如胡旋舞一类的注入,呈现百家争鸣之象。 不过御乐坊被毁了以后也没有重建,颜清沅本就不重这些。这次要庆功,还是临时从官乐府调的人。 宁昭昭看得眯起了眼还露出了笑容。 颜清沅一直在观察她的脸色,此时就不动声色地给她倒了一杯酒,并把小酒壶放在了她身边。 棒槌也没在意那是什么,拿起来就喝了。喝到嘴里是酒更觉得遂了心意,顿时就更开心了。 颜清沅见她终于忘了怄气那一出,也是松了一口气。 心道小爷给你酒喝了,是不是很大方? 他这才转身开始做正事,和身边的大臣寒暄了几句。 “萧将军,阴将军,此次平藩大捷,你二人居功至伟,本王敬你们一杯。” 阴连城萧佐连忙站起来,直道“不敢”,低头谦逊饮了酒。 猛地一抬头看见那绝色王妃眯着眼睛看过来,对着他们笑了一下。 “……”萧佐呆了呆。 阴连城低下头,眸中是止不住的笑意。 宁昭昭只觉得眼前这两位将军,一刚一柔真是好看极了,所以多看了一眼。 别人看着是倾城,颜清沅却无奈地发现她在傻笑。 不动声色地换了她的杯子,低声道:“吃点东西,别光喝酒。” 眨眼的功夫这是喝了多少杯了…… 宁昭昭乖巧地点了头,开始吃东西了。 其实他们二人的互动绝对不显眼,颜清沅的动作也非常娴淑自然。 宁昭昭更没有缠着他,反而关心吃的和舞娘比他还多。 可这种小动作,不知道为何就显得非常亲昵。年轻王者望着他的小王妃,那本来幽深的眸子不时就会闪过一丝温情。 这时候,在座有个官员大着嗓门道:“两位将军今日是代替西南军来赴宴,实在是荣耀。吾家有一小女,少时便不爱红妆爱武装,今日听闻是英雄宴,倒是准备舞一剑器为大伙助兴,还望王爷恩准。” 颜清沅面上带笑,道:“准。” 猛的棒槌歪到了他怀里,他搭了手就搂住了,面色如常。 宁昭昭有些微醺,低笑道:“这是看上了谁家的儿郎啊……不知道是萧佐啊,还是阴连城。” 颜清沅无奈,小姑娘家就喜欢凑这些热闹。 他低声吩咐宫人送了解酒茶来给她。 358.第358章 醉翁之意 棒槌贪杯,其实没醉,微醺而已。捧着醒酒茶靠在颜清沅怀里喝了,眸中慢慢清明。 她看到一红衣女子,从人群中走出,空手而出,向众人行礼。 “臣女洪英,毅勇伯第七女。” 落落大方的姿态顿时引来一片叫好声。 宁昭昭看她手里空空,奇怪地道:“不是说舞剑么?” 声音小得猫叫似的。 颜清沅被她逗笑了,低头爱怜地道:“不是传闻你善舞么?剑器是古舞名,她并非要来舞剑。” 原来如此,所谓《剑器》,其实是一首武舞曲的名字罢了,并非要提着剑来的。 宁昭昭嘟囔道:“我哪里知道这么多啊。” 颜清沅安抚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好好看。” 她抬眸望去。 仔细看才发现那女子穿着的其实是一身红色男装。月色下激昂的乐曲响起,让人心头狂跳! 看得出来这姑娘是有两下子的,和刚才盛装而舞的舞娘不同,她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扭身举手都给人矫健的感觉。眉宇之间神情迷醉于乐曲,一双美目却顾盼生辉。 英气与妩媚,两种特质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她的底子显然是极好的,应和着节拍,堪称“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 一舞之下,在座众人都纷纷被吸引,连声叫好,绵延不绝。 洪英眸中闪过一丝得色,收了势,曼妙的胸脯随着剧烈呼吸而上下起伏。 她抬眸看了一眼,却发现首座上的王妃看得入迷,摄政王却头也没抬,正耐心地往王妃嘴里喂什么。 宁昭昭吃了颗药丸子,二话不说就吐在他手上。 颜清沅:“……” 最后他耐心地道:“甜的,蜜丸子。” “骗人,一股子药味。” “谁让你喝成这样?” 他又塞了一颗进去。 宁昭昭还要在吐。 但是见那女子已经舞完了,众人的注意力也被渐渐拉回来,无奈之下只好咽了回去。 旁人不曾注意,洪英却目睹了全过程,她眸中微黯。 颜清沅其实根本就没看她舞些什么东西,不过他也没必要看。听得一片叫好声,他很自然地夸赞了几句。 勇毅伯非常高兴,连连道:“洪英还不给王爷敬酒?” 洪英面上绯红,挺直的鼻梁此时显得格外隽秀。 宁昭昭似笑非笑,低声道:“这样的场子不少吧,嗯?还说我呢。” 颜清沅:“……” 因了这句话,佳人捧杯慢慢步上台阶的时候,颜清沅眸中就有了一丝不耐之色。 宁昭昭挣扎着想起身。 洪英已经到了近前,柔柔道:“殿下……” 手里的杯子举高。 宁昭昭的动作收不回来,一下打到了那个杯子! 下一瞬,颜清沅抱着她翻了个身,用身体护住了她! 宁昭昭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前的人极低地闷哼了一声。 “殿下!” “来人!抓刺客!” 阴连城一马当先,掷出手中月光杯,正中洪英的脑袋。洪英闷哼了一声滚下了台阶。 萧佐眼看颜清沅背部中箭,心下大急,几个箭步冲上前! “逆贼,你挟天子以令诸侯,血洗京城,老夫今日便要你纳命来!” 那勇毅伯一看到了这步境地,倒也不躲了,立刻跳了出来。在座众人,竟有不少武功模样的人响应了他,连着刚才还妖娆动人的舞娘也纷纷手持长剑,杀气凛然! “原来是勇毅伯……这是要终于放手一搏么?”颜清沅嗤笑了一声。 然而宁昭昭却注意到他左手在微微发抖。 勇毅伯盯着地上的女儿,长叹了一声,心道洪英若是有侍寝的机会,再动手就有把握得多。可惜只能孤注一掷! “逆贼你也不必强装,中此剧毒你命不久矣!若是识相,乖乖交出玉玺和皇上,我等还可留你一个全尸!” 回应他的是颜清沅的冷笑不语。 王妃静静地坐着,面容平静,竟一丝惊恐也无。 “本王念你等都是老臣,已经特地网开一面。不料你等竟受人挑拨……” 话落此处,众人面色果然有些复杂。 颜清沅云淡风轻道:“不若便趁着这个机会,将你等一网打尽如何?” 勇毅伯色变只有一瞬间,很快定了定神,冷笑道:“你这逆贼自可逞强。如今宫中内外都是我们的人,你有身中剧毒,还是乖乖送死吧!” 萧佐冷道:“对付你们这班乌合之众,何须多少人?” 阴连城却没有他这么乐观。虽然身后的两位一直不动声色,可是他也看出颜清沅的样子不太对劲。 奇怪的是王妃竟然如此冷静…… 在场不少官员都带了女眷,此时都尖叫失声,场面十分混乱。 宁昭昭想起先前,颜清沅告诉她,要带她来看戏…… 她神色复杂地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萧将军你保护两位殿下!” 阴连城此时却是显得一点都不娘气,叱咤了一声,提剑带着不多的侍卫冲入了人群。 敌众我寡,形势不容乐观。 宁昭昭看得着急,尤其是座下一大群乱爬乱滚的文臣和妇孺…… 她忍不住抬了抬头,侧过身子去看颜清沅背上的那个小箭…… 又伸手去碰了碰。 “嘶……”颜清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宁昭昭讪讪道:“我以为你穿了金钟罩铁布衫一类东西……” “……” “真受伤了?” “嗯。”他有些无奈地道。 “那怎么办?你傻的啊!”棒槌炸了! 颜清沅好气又好笑,道:“别闹。” 毫无疑问,阴连城负伤败下阵来。 勇毅伯方面折损不多,此时就非常猖狂地大笑,道:“逆贼!我劝你还是赶紧交出玉玺!” 颜清沅淡道:“你口口声声喊本王逆贼,可见你匡扶的还是大齐宗室。本王很奇怪,如今宗室凋零,你便是让本王交出玉玺,你又能交于何人?” 他倒有些好整以暇,道:“总不会是我父皇。他如今依旧是当朝天子,玉玺不过是本王代掌。真是为了他,你们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吧?” 勇毅伯冷笑道:“你真当大齐皇室已经无人,由得你这个野种叫嚣?我等匡扶的是正道,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哦,原来如此,本王一直很奇怪,为何理应天下太平了,又总是暗潮汹涌……原来,真是奔着本王这万里河山来的。” 他突然笑了笑。 下一瞬,尖锐的哨声响起! 刹那芳华! 宁昭昭吓了一跳,连忙往他怀里钻! 颜清沅:“……” 亮如白昼的烟火中,戴着特制眼镜的黑甲卫从四面八方如潮水那般涌入。 一时之间,愤怒的嘶吼声,绝望的悲鸣声,撕裂了这个过于明亮的夜空! 一切发生不过是眨眼之间。 颜清沅慢慢松开覆在宁昭昭眼睛上的手。 她睁开眼,果见颜大黑已经利落逆袭胜利,勇毅伯等人都被生擒。 此时黑甲卫还在不断地扶起受惊的文臣和妇人,谦恭有礼。 “您受惊了。”他们道。 萧佐此时也是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有些无奈地对颜清沅道:“你早布了局,怎地不知会一声?” 颜清沅无奈地道:“昭昭都不知道呢。” 宁昭昭果然脸色苍白,心道老娘要是知道,才不出来跟你玩命。 受伤的阴连城此时踉跄了两步。 萧佐连忙上前扶住他,故意大声道:“你何必如此拼命?那小子心思沉得很,又岂会让自己真的身陷险境?” 阴连城无奈苦笑。 鲜血让他清丽的容颜显得更加妩媚。 颜清沅道:“阴将军居功至伟。” 阴连城点头谢恩。 黑甲卫之中有一人上前,面容邪魅俊美,唇边有一抹天生的坏笑,不是张迈又是谁? 他道:“回主子话,清点完毕。” 宁昭昭瞪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心想他还真是十项全能,做得黑市掌舵,套上黑甲显然就成了一流的武职。 原来这本就是颜清沅养在黑市的私兵。等闲不动。今日也不过动了一小部分罢了。 他道:“拿了令牌去抄家,众犯押入死牢,酷刑逼供。” “是。” 颜清沅的步履非常稳定,仿佛背上根本就没有扎着那么一支箭。 他慢慢走到依然失明的勇毅伯面前。 “血洗京城……是么?你见过么?” 勇毅伯惶惶,瞪着眼,大声道:“逆贼,老子不怕死!有本事你给老子一个痛快!” 很快他的嘴就被堵上了,只能发出喷气声和“呜呜”声。 颜清沅低声道:“数落我的罪状的时候,倒是喊得厉害。我杀人于菜市,你们没见过未免可惜。此次入狱,人数不少。我会让你们好好看看,我是怎么……” “血洗京城……” 顿时众人悲鸣不断,奋力挣扎。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寻死却也是不敢的了! 他们当中已经有人生出悔意,既然在灭城之祸中得以保全,又何必再折腾赔上家人性命? 颜清沅冷笑了一声。 再回过头对着什么都没听见的棒槌,他面上又恢复了柔和,低声道:“走吧棒槌,咱们回家。” 宁昭昭几步上前扶住了他,道:“你,你没事吧?” “头有点晕……” 359.第359章 救美有功 宁昭昭看颜清沅出宫的时候还好好的呢,上了马车突然就往她怀里倒了。 她呆了呆,伸手一摸摸到他背上的血迹,顿时也慌了。 想到他刚才奋不顾身扑过来挡住她,顿时鼻子也酸酸的,道:“阿沅……” 他嘟囔道:“中了毒有点头晕,不过我已经吃了解药,没事的。你别怕,让我睡会儿。” 当下急哄哄地赶回府。 韦玉赶到给他看伤,拔了箭头上了药,看到泪眼朦胧的宁昭昭,顿时就面色诡异。 他道:“又不是什么大伤,皮肉伤罢了,你这副样子是做什么!” 宁昭昭顿时恼了,道:“扎你身上试试!叫你来是看伤,你管我是什么样子!” 韦玉呆了呆,随即似笑非笑,利落开了药方子,多加了三钱黄连。 宁昭昭急轰轰地赶人去熬药。 一通折腾下来,宁昭昭抚着他的额头,发现额头上全是冷汗,温度却高得吓人。 他睁开眼道:“昭昭……” “吃药,吃药……”宁昭昭含泪道。 扶着他起身就喂他吃药。 喝一口颜清沅的脸色就变了! 这是放了多少黄连! 他不可喝了,道:“太苦。” “可是阿沅你在发烧……” 他扭开脸,道:“不喝了,不喝也能好。” 棒槌哄了他半天,灌了一口药入嘴,苦得眉毛都拧了起来。 她凑过去贴住他的唇。颜清沅呆了呆,最终柔顺地张开了嘴,由着她以口将药渡了进来。 似乎是怕苦,她舔了舔他的舌尖,被他缠住一顿吮。 他推开她,无奈地道:“我自己喝吧。” 言罢端起药碗,一口灌了进去。 宁昭昭知道他是舍不得她吃苦,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 颜清沅看她这个样子便是一点都不觉得苦了。 他搂了她入怀,无奈地道:“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成了这样?” 棒槌老老实实地道:“刚还以为……你是装的。” 毕竟有前科啊,这人太恶劣了。 可是暗箭入肉,哪里有假? “本也不是大伤,很快就好了。”他心疼了。 宁昭昭摇摇头,喃喃道:“都是我笨,我打歪了她的杯子才让那一箭冲我来了。不然你一定早有打算,也不用以身挡了。” 她倒是发现了…… 颜清沅还真是早有准备。若是洪英那一箭顺利,他是可以轻易避开的。 可当时那箭口偏移竟然朝着棒槌去了…… 眼下她突然伤心得不行,颜清沅无奈地轻抚她的背脊,暗暗想着早知如此就不该带着她去的…… “你早知道了?”棒槌吸了吸鼻子,道。 颜清沅亲了亲她的额头,道:“我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牵动宋氏,教唆颜氏的那股势力,很可能是皇族。” 勇毅伯以为颜清沅只是虚张声势,只能束手就擒,一番话却是让颜清沅窥得冰山一角,而且是极其重要的一角。 这批人都是老贵族,在宋氏动乱中活了下来。恐怕都已经是走了几十年的老棋。 可是颜清沅一向擅长示弱和引蛇出洞,如今被他一网打尽,也不知道那暗中势力背后会不会吐血。 “皇族?这一代皇族不是死绝了吗?” “棒槌啊,宋氏这颗棋子开始动作,可不是这一代皇族的事呢。” 宁昭昭猛地抬起头,道:“你是说,是父皇那时候的事?” 颜清沅神色有些复杂地点点头。 他原本猜测,今天晚上,本就是那股势力发动“总攻”之日。 颜清沅早已经布好局,本来是打算能在京城范围内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是眼下看来,勇毅伯等人入了网,只怕那股势力也已经在点燃刹那芳华那一瞬间退了去。 他无奈地想着,看来明天得去找老头子好好谈谈了。 宁昭昭哽咽道:“我不管,你烧得这么厉害,你得在家里好好养着。” 其实……真不厉害。 颜清沅无奈地摸着她的脑袋,道:“打水来给我擦擦身子,然后你搂着我睡下。像上次一样。” 宁昭昭点了头,乖乖去了。 其实颜清沅也很无奈。上次他受伤是真,喝醉也是真。可是他的恢复能力比一般人强些,刚入了戏就好多了…… 这次他倒是不想躺在床上让她伺候的,可她又十分坚持。 难道这就是救美有功的报酬? 他笑了一声。 宁昭昭果然打了水来,给他擦了身子。伺候他舒舒服服躺下了,自己才卸妆更衣沐浴。 回到屋里,熄了蜡烛搂着他躺下了。 颜清沅在她怀里蹭了蹭,又亲了亲她的胸口,才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宁昭昭破天荒先醒了,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温度下去不少,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颜清沅竖着耳朵听她和人压低了声音说话,是让人去给他准备早饭,还有,熬药…… 她吩咐茯苓不能加太多,粥一定要细。 然后才又轻手轻脚地回来了,坐在床边上看了他一会儿,又探着身子去看他的背。 刚爬过去,颜清沅伸手搂住她带过来,亲了一口。 “醒啦?”宁昭昭的声音糯糯的。 颜清沅笑着想说什么,突然被她红肿的双眼给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回事?” 宁昭昭抬手要揉。 他连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仔细一看,她那眼睛肿得眼皮都不知道多少层了,原本玲珑的大眼此时可怜兮兮地眯着。 颜清沅顿时心下又痛又怜,也不赖着了,连忙爬了起来,道:“哄你的罢了,我哪来就伤成那样了?” 宁棒槌哽咽道:“我知道你是哄我的……” “……那你还偷偷哭?” “可,可是你昨天倒在我怀里,一,一背都是血,我,手,手上也都是血,你跟我说你头晕……我害怕啊。”她难受得不行,说话都结巴了。 “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其实我今天就可以下地了,我本来还想故意赖一天的。但是看你这样,我是不敢了。”他无奈地道。 “你,你这个死骗子……” 颜清沅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道:“别哭了,我就是个死骗子罢了。” 宁昭昭靠在他缠着纱布的胸膛上,眼泪一滴一滴地晕染进去。 颜清沅心里知道棒槌怕他疼。 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真没事。”他哑声道。 他突然道:“我要是没事你还对我这么好么?” 宁棒槌生气地道:“我一直对你很好!” 侍女送了吃的上来,他挥手让放下,让人先去准备给棒槌敷眼睛。 “我从来不知道你偷偷哭这么厉害,能把自己的眼睛哭成这样。”他无奈地道。 宁昭昭闻言神色黯然。 她两辈子哭得最凶的时候,其实是那个时候和他大吵了一架去了别院。 每天晚上躲起来哭,白天躲着自己敷眼睛不敢见人。 不过哭了几天她就不哭了,想着以后都不那么哭了。 她倒是做到了。 再整夜掉眼泪,不曾想还是为了这个冤家。 奇怪的是她真的气得伤心得不行了倒是不哭的。昨晚不知道为什么就难受得不行。 颜清沅低头亲她的眼睛。 他在想她什么时候这般躲起来偷偷哭?光想想心头便窒息般得痛。 颜清沅把她抱上床让她躺好了敷眼睛,自己倒是利落地下了地,穿上衣服喝粥。 棒槌敷着眼睛,在床上还不安生,嘟囔道:“虽是好多了,可你得把药吃了啊。” 颜清沅看了一眼旁边黑乎乎的药汁,无奈地叹气。 棒槌又道:“你得把药吃了……” 颜清沅只得道:“你别起来,我这就吃药。” 明知道她其实不一定就逮住他使手段了,他还是只能把药喝了,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不想让她闹起来。 心里想着回头得把韦玉这混小子好好料理料理…… 给宁昭昭换敷了几次,她终于舒服了些,只眼睛有些发红,不再红肿地厉害了。 宁昭昭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她倒是想照顾病人来着,没想到又成了他照顾她。 “陪我去见老头子吧。”他道。 宁昭昭轻轻点了头。 她突然想了起来,道:“你昨晚……那身朝服又弄脏了,还破了个大洞。” 还有一件被她给划拉了…… 也就是说咱们英明神武的摄政王殿下,没有朝服穿了。 宁昭昭有点急了。 “再做就是了。黑市的绣娘很厉害的。”他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安抚道。 宁昭昭撅了撅嘴想说什么。 他又当她是索吻,低下头去亲她,过了一会儿才笑道:“有点贤妻的样子了。” 宁昭昭想说什么,突然转了个身捂住了嘴。 “昭昭?” 宁昭昭摆摆手,捂住嘴很是用力地把刚吃进去的早饭都吐了出来! “殿下!”这回刚才装死的侍女们也不淡定了,纷纷围了上来。 颜清沅一把扶住她,手搭上她的脉搏。 宁昭昭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心有余悸地道:“我是不是又中毒了?” 颜清沅脸色古怪,松开了她的手道:“不是……” 宁昭昭奇怪地看着他。 颜清沅最终不情不愿地低声道:“你就是怀孕了。一个月。” 宁昭昭愣了半天,突然笑逐颜开,摸了摸肚子,道:“真的?” 那个笑容让颜清沅放松了些,他伸手给她擦擦唇边的秽物,柔声道:“真的。” 360.第360章 紧张的大黑 宁昭昭陆怀孕的消息让颜清沅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相比起傻呵呵地转身吩咐府内上下打赏的棒槌,颜清沅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盯着她走路的动作,心口砰砰跳个不行。 之前她生小瑜,颜清沅压根就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是每每想起来就会后怕。但是有了儿子的棒槌对他来说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这次就不一样了,想到昨晚还把她带到那种场合去,昨天还把她倒着提……他就开始冒冷汗。 见她高兴地又一路小跑跑到那小屋子里去,他连忙一把把她拽回来。 “你去干什么?小心些,别跑!” 宁昭昭兴奋得小脸微红,道:“我要去看看有什么赏给碧芹她们的。” 颜清沅一把拽住她,一边回头吩咐道:“把府里的路都清一遍,地上一颗石子儿都不许留,台阶上都铺上羊皮,还有门槛,都给我锯了……” 众人目瞪口呆。 颜清沅不耐烦地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是。” 宁昭昭呆滞了半晌,道:“没必要……” “少废话,不是要去选首饰么,我陪你去。” 宁昭昭喃喃道:“我不去那边了,我就在我妆奁里选几样。” “那也行。” 他小心翼翼地守着她往回走。看他那个样子若不是怕挨骂,估计得抱着走了。 回到屋里,宁昭昭一边翻捡着首饰盒,一边不安地回头看着他。 颜清沅把宋一叫进了屋,指着那些桌子椅子横眉怒目,反正就是非常不满意。 “地上铺上羊皮毯。” “这个床不要了,换张矮些的……算了,等等,我下午亲自去选一张告诉你们怎么做。” “还有那张贵妃榻也撤掉。” “桌子换一张圆桌。凳子也给我换成圆的。吩咐你媳妇,这屋里所有的有尖角的东西都给我换了,换不了就磨圆。院子里也一样。她会去的地方,所有能看见的东西,都不许留角。” 宋一媳妇自然就是碧芹,虽然因为时间原因没有正式行礼,但是两人已经在朝廷领了婚书并搬到一起住。 此时宋一看着颜清沅厚颜无耻地给他媳妇增加工作量,已然是目瞪口呆。 颜清沅还是有些暴躁,过了一会儿才又道:“对了,把黑市的绣娘调过来。她的衣料都要最柔软最舒服,绝对不能膈应到一星半点。尺寸也必须最合身。” “是……” 宁昭昭默默扒拉着首饰盒,从里头挑出了一套珍珠对簪打算送给墨珠。一套翡翠玉簪打算送给碧芹。 宋一连忙道:“殿下,使不得……” 她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那一套翡翠的水头,便是放在贵女堆里,也是有人抢着要的。碧芹怎么好收? 宁昭昭无奈地道:“可是我没有别的东西了。” 颜清沅冷下脸。虽没说话,但宋一还是头皮发麻。 他只好道:“那属下就替碧芹先谢过殿下。” 宁昭昭点点头,又高兴地道:“我要再送碧芹一颗南海母珠,求子。再把那块蓝田鸳鸯玉送给墨珠,招桃花。” “你高兴就行。”颜清沅道。 宋一冷汗都下来了!那颗珍珠有鸽子蛋大啊!那块鸳鸯玉就更不说了,天生的鸳鸯色,雕得极精致,有市无价啊! 宁昭昭兴奋地不行,挑挑拣拣又选了一堆东西放在旁边。 “这套血翡头面我要送给芷荷,她配着好看……” “还有这套羊脂玉如意我要送给母后。” “嗯我记得我还有一套小玉佛,我要都送给我大皇嫂……” “还有那天你搬回来的云罗绸,我要全部送给我缀表姐。” “这些我要送给十二,那个我要送给小七,湛儿就送这个小玉笛……” 颜清沅看着她把差不多两套京城正中的豪宅给送出去了,面不改色心不跳。 宁昭昭抱着那堆珠光宝气的东西,喜滋滋地笑个不停。 宋一心道这是俩都一起疯了…… 他默默退了出去。 少顷一脸傻笑的宁昭昭陪着颜清沅去见齐帝。 秦皇后已经收到了礼物,听说是棒槌怀孕了要散财,她也是笑个半死。 此时见着面上透着红晕的小棒槌,她打趣地道:“你这一怀胎就散财,也不知道多少人盼着你多子多孙。” 宁昭昭有点不好意思,甩开颜清沅坐在了秦皇后身边。秦皇后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几个月了?” “刚知道的,一个月呢。” “那需得仔细些。按理说三个月前还是不要这么大肆声张的好,恐惊了胎。” 宁昭昭瞪大眼睛。 颜清沅也关切地看了过来。 秦皇后解释道:“你还年轻,上头没有正经婆母教你。一般怀胎三月以后才公布喜讯的。不过你身体强健,倒是不惧那些的。” 棒槌点了点头,低声道:“知道了,以后不敢这么招摇了。” 齐帝这阵子过得不错,面色红润,精神气儿十足。 看她们婆媳两个嘀嘀咕咕,又看了颜清沅一眼,道:“听说昨个儿遇到了刺客,受了伤?” “一点轻伤罢了。” 齐帝倒是至今不知道事情的始末。 颜清沅给他大致说了一下,说到勇毅伯的话的时候…… 齐帝的脸色顿时就十分难看! 秦皇后有些忧心地道:“皇上……” 颜清沅不客气地道:“那厮说是要匡扶正道,辅佐真龙天子。我现在就好奇,哪里来的真龙天子让他们辅佐?您可心中有数?” “朕登基几十载……未料他们竟还是不肯放过朕!” 棒槌来了精神,看来还真有那么点事儿。 “这事儿要从你皇祖父那一辈说起……” 原以为就是皇上那一代的事情,没想到还要往上推一代。 近三代皇族,几乎每一代夺嫡都非常激烈。颜清沅这一代他的成年兄弟几乎都被搞死了,他才顺利入主京城。齐帝那一代也不遑多让,要么残疾要么发配,而最后他作为唯一健康又无罪的皇子被立为了皇储,相当于在血腥中捡了漏。 但是最激烈的还属颜清沅祖父那一带。 颜清沅这一代,大皇子无能,庆王之母谋逆,献王孱弱,剩下的几个小皇子不成气候。 而颜清沅的曾祖父是开国之君,后妃无数,生下的皇子一大群,其中不乏惊才绝艳之人。当时夺嫡中心的成年皇子就有十几人,各自为营,厮杀不下,完全可见其有多么惨烈。 颜清沅曾祖父晚年有一宠妃,名叫朱姬。进宫的时候年纪不过二八,据说长得是倾国倾城,性子温柔娴静十分喜人,在君上晚年盛宠了二十多年不衰。 要知道那时候的朝廷被十几位皇子搅和得一阵血雨腥风,后宫里那数百位娘娘自然也不是善茬,朱姬生了最小的皇子,颇受宠爱,她们又哪里能容得? 朱姬只恐老皇驾崩,幼儿性命不保,母子孱弱无以为靠,日夜啼哭。 老皇也感伤不已,亲自叫来了当时的十二皇子,也就是颜清沅的祖父,提前给了遗诏,命他照顾好朱姬母子。 当时的十二皇子是答应了。他就是后来大齐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齐武帝。 然而他手执遗诏终于在这一场混战中取胜,登基之后,他母亲懿哲太后第一件事就是抓了朱姬母子下了大牢欲杀之而后快。小皇子的乳母哭求到武帝殿前,却被懿哲太后的人赶到捉住杖杀…… “你祖父没有遵守承诺。”齐帝面色有些疲惫。 宁棒槌未曾见过这样惨烈的皇族厮杀,此时脸色也不太好看。 “你曾祖父做了两手准备,给小皇子留下了一支军队,和另一封册封小皇子为储的遗诏。朱姬入狱之后,便利用这封遗诏,在朝中掀起一阵巨浪……” 那支军队很快披上白甲开始造反,带动大齐天下战火不断。武帝只好亲自出兵平叛。 懿哲太后气急败坏,入了大牢,把朱姬当着其子的面凌迟。 朱姬临死一直在痛骂武帝不守承诺,断气之前却凄厉大笑,留下一句话。 愿曾氏之子永无宁日,朱氏便余最后一滴血,生生世世永不休。 曾氏便是当时懿哲太后的姓氏。 一代宠妃朱姬便被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凌迟而死。 但是懿哲太后要杀小皇子的时候,却被人劫了狱。 武帝在战场上,据说是做了个大噩梦,梦见他父皇在梦中声泪俱下怒斥他。 他惊醒之后连忙赶回京城,无奈朱氏已死。 请来钦天监占课,龟甲渗血,其为惊世之冤。 懿哲太后也吓着了,不敢再提要追杀小皇子之事。武帝下了旨赦了在逃的小皇子和他的拥护者。 “我父皇景帝在位,听说是那位在罗山边境一代定居,下了几次召想召回。无奈都无疾而终。”齐帝叹了一声。 宁昭昭低声道:“您是说,是这位……” 齐帝无奈苦笑,道:“其实皇室一直也没有放松过对这一脉的戒心。只无奈罗山天险,素有断头山之名,派出去的使节多有来无回,派兵攻打又不至于……” 他看了颜清沅一眼,低声道:“只不过,罗山那边多诡术……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颜清沅面色少见有些凝重,点了点头。 361.第361章 廊下一吻 颜清沅对大齐江山的地域十分了解,罗山那边虽然地处边界,不过他还是知道一些。 那里蛮汉杂居,什么都有。 譬如赶尸术,譬如苗蛊,譬如一些巫嗣之事。 想想杨奎,再想想朱姬临死的血誓…… 一个母亲惨死在自己面前的小皇子,复仇需要多少年的布局,多少心思,多少手段? 朱氏便余最后一滴血,生生世世永不休。 想到这笔厚重的血账,颜清沅也要叹一声。 棒槌哼哼唧唧,道:“让你们娶这么多……” 齐帝有些尴尬,道:“从你们祖父那一代开始,就不再采选得这么频繁了。太子之位也一般早早立下,免得再造成骨肉相残……” 说到这儿,他突然看了秦皇后一眼,闭嘴了。 可不是么,太子之位早就立了,他当初是非常不满意啊,一门心思想着废太子呢。好在他成年皇子不多,要是换在太祖皇帝那个时候,君父稍微露出一点这个心思,只怕那不被看好的太子就已经被他的兄弟们撕得渣都不剩下了。 秦皇后眸中有些寂寥。最近她的心态放得挺宽的,但有些事儿终究还是过不去的坎儿吧。 颜清沅该听的也听得差不多了,便拉着棒槌站起来告退。 留下齐帝秦后夫妇相对无言。 “罗衣。”齐帝突然道。 秦皇后低下头:“皇上。” “朕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了,还要让你伺候我这个病秧子。你嘴上不说,心里怨朕吧。” 秦皇后不吭声。 齐帝扭过头,半晌才颤声道:“你……你走吧,去闵儿府里。朕,朕过几天,就回宫去了。” 秦皇后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齐帝的呼吸很急促,又快速地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似乎怕说慢一些自己就会后悔。 “你走吧。”他道。 秦皇后一时哑然,然后苦笑。 王府的抄手游廊很长。 颜清沅带着宁昭昭走得很慢。 他偶尔回头看她一眼,见这棒槌低着头,刚才那股子兴奋劲儿已经不见了,蔫头耷脑的。 “想什么呢。”他有些无奈地道。 宁昭昭嘟囔道:“没什么。” 颜清沅把她拉了过去,按在了柱子上,抚摸着她的脸,非常认真地道:“棒槌。” 宁昭昭愣愣地看着他。 彼时暖风习习,花前廊下。 他低声在她耳边道:“我只要我的棒槌。” 她轻轻推开他,他又靠近,不知道为什么面容有些模糊,微微战栗地又吻住她的唇。 宁昭昭柔顺地由他。 他吻得认真,在她唇上碾转反侧,舌尖扫着她的齿关,温柔缱绻。他捏着她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上,满腹柔肠。 他几乎就没有这么吻过她,纠缠温柔,许是刚知道她有了孕不可能进一步,因此格外耐心地深入浅出。 当她退开的时候他又追上去,纠缠不休。 宁昭昭觉得心口烫得厉害,呼吸灼热又瑟瑟,人也微微发颤,脑袋轻飘飘地,似醉似梦。 齐缀领着姚芷荷来找人,结果走了一路连个人影都没瞧见,正寻思着这些丫头下人都去哪儿了。 结果猛地辣眼的阳光底下就看到抄手游廊里来了那么一出…… 姚芷荷惊了一惊。 齐缀秀气的鼻子皱了皱,道:“果真一天不腻歪就会死。” 她故意说得很大声。 可那两人就是没理她。 那激烈的情景看得姚芷荷都有点脸红,却又忍不住低笑,低声道:“原以为昭昭最正经不过了,原来也是个痴的……” “正经?”齐缀玩味地道。 姚芷荷知道她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连忙拉了她一下道:“我们走吧。” 齐缀还有些不情愿。 姚芷荷有些无奈,道:“走吧,走吧。” 你看那俊美的郎君,风度翩翩缱绻温柔。可是他手掌这大齐江山至高无上的生杀之权,杀伐决断从不留情。 姚芷荷心想何必惹他? “你最近是越来越放肆了,作弄颜家人就算了,何苦作弄她?”回到齐缀的院子里,姚芷荷有些无奈地道。 齐缀低声道:“我的亲表妹,我怎么会作弄她?心疼她还来不及。” “那衣服不是你送的?”姚芷荷斜睨了她一眼。 “是我送的,她又不是孩子了,该不该穿,想不想穿,她自己是知道的。我根本没哄她。”齐缀道。 姚芷荷低声道:“你刚上京不知道。莫说今日他是摄政王,便是当初,昭昭压根没把他看在眼里的时候,多走一步路他也是要管的。那姑娘一出了门,整条街都让肃干净了,吃的喝的买的全是他指定的。” 齐缀打了个哆嗦,忍不住道:“他怎么就这么闲?!” 姚芷荷道:“还就是这么闲。现在娶了人回家,他不得往死了管?我听说他连她什么时候喝水,喝多少,对身体最好,也是算着管着的。你以后莫做那失分寸的事,若真恼了他,纵是背着昭昭,他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齐缀喃喃道:“他就是个疯子啊……” 姚芷荷无奈地道:“早就疯了。我今日叮嘱你的话,都是当年我母亲叮嘱我的。” 当时颜清沅还是一介商贾,大长公主对他就已经有戒心了。 齐缀调了调香盒,闻言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别唠叨了。你说你不几天就要成亲的人了,还跑出来乱窜什么。” 姚芷荷哪里把这场婚礼看在眼里?她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名分罢了。 她淡道:“我莫名其妙接了一份大礼,总得来看看。” “说到这个我都要笑疯了。今天早上听说是我表妹怀孕了,高兴得都乐傻了,打开妆奁就开始散财。这府里上下人人都喜气洋洋的。那小子也由着她呢,什么都送。” 姚芷荷愣了愣。 齐缀道:“哎,你说我什么时候生个娃娃玩玩?” 姚芷荷连忙道:“你可别犯傻,生孩子不是那么好玩的。” 齐缀笑望了她一眼,不说话。 …… 廊下,颜清沅把昏了头的小棒槌抱了起来。 他含着她的耳朵低低地道:“棒槌。” 宁昭昭眸光潋滟,抬头有些懵懂地看着他。 “棒槌。”他抚着她额头上的细汗,有些爱怜地低声又道。 她嘟了嘟嘴。 “我会给你一片清平。我会让你一生无忧。”他又低下头含住她的耳朵。 宁昭昭点了头。 颜清沅笑得极舒心。他道:“走吧。” 宁昭昭低着头跟着他回了房。 一进屋就傻了眼,整套家具都换过了,门槛没锯没了,地上铺着厚厚的皮毯子,桌椅也变得圆圆的。 她急道:“你竟真铺……大夏天的你不嫌热!” 颜清沅哄道:“不热的。” “好热的!” 颜清沅又道:“这样你要是摔……” “我才不会摔着,你给我换了,看着都热呢!” 颜清沅只好吩咐人去把这毯子撤了。 他道:“你别生气,你生气我女儿也不高兴了。” 宁昭昭白了他一眼。 颜清沅还想说什么。 这时候,宋一在们门口道:“爷,张迈到了。” “让他在书房等着吧。” “是。” 张迈也听说女主子有孕,男主子乐疯了的消息。他很识趣地送了一份礼,是块黑寒玉,据说夏天戴着能避暑。 东西送到宁昭昭那里,宁昭昭倒是很高兴,把玩了很久。 张迈一年之禁早就到了,不过他好像习惯了,依旧把头发都剃光了,一身盔甲捧着头盔,样子有些邪气。 听了颜清沅的话,他有些惊讶地道:“您是说让我到罗山走一趟?” “我会发信让龙姬去哪儿接应你。” 张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道:“龙姬啊……” 颜清沅斜睨了他一眼。 张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爷不能给我换个人么?我这清心寡欲的一年多,突然瞧见她,那不得死人么?” 颜清沅淡道:“我让你去办事,不是让你去寻花问柳的。再则这一年躲着龙姬你也是挺辛苦的。如今我倒有意成人之美,你倒是不敢去了?” 张迈顿时就不淡定了,他道:“爷,我去,我去。” 面上却是愁眉苦脸的。 龙姬看不上他他知道。可问题是他见了龙姬就不行…… 这一年多为了守禁,他可是玩命躲着龙姬的,连一眼都不敢多看。往常对着龙姬想入非非,回头还能找别人泄欲。偏让女主子下了禁令,他是真一眼也不敢多看了。 憋了一年多他索性也就看开了。女色什么都是浮云…… 只是对着别人他倒是能坐怀不乱了,就是不知道对着龙姬会怎么样…… 那女子是他心中的一团魔障。 她是天生的尤物,美貌,聪慧,本领高超。多少男人便是跪着给她舔鞋也是愿意的。 张迈也愿意。不过他没承认而已。 每每叫嚣着非要收了人家,龙姬一个眼神看过来就让他骨头都软了。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好像看穿了一切,有些轻蔑又有些挑衅。 张迈明明白白看出来了,她那眼神就是在说:你个毛都没长齐的熊娃娃…… 这次要跟龙姬一路啊? 颜清沅抬头看了一眼,顿时:“……” 张迈拍了拍光头,挂着两条鼻血,走了。 门口的宋一卫三:“!!!” 362.第362章 不高兴的孕妇 自从被秦皇后教育过之后,宁昭昭就开始低调了,不敢再乱嚷嚷自己怀孕的消息。 反而是秦皇后变得怪怪的,一天到晚往她跟前儿凑,帮她抱孩子,和她研究孩子的包肚等物。 宁昭昭现在已经能绣出朵像样的小花了。 这天在窗下刺绣,不小心又扎了一下手指,她忍不住看了发呆的秦皇后一眼。 秦皇后拿着本书装得正经,却发呆个没完。 宁昭昭忍不住道:“母后啊。” “啊?” “您看您总是心事重重的,到底在躲什么啊。” 秦皇后道:“没有……” “骗谁呢。” 秦皇后放下书,最终无奈地道:“你父皇说要回宫,赶我去闵儿府上住。” 宁昭昭愣了愣。 “他这个瘫子……倒是要强得很。”秦皇后叹了一口气。 宁昭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您是放心不下啊?” “夫妻一场。不知道他在倔个什么劲儿。可笑的是他非说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什么什么的……难道我是那宋慧心,是为了图他什么东西么?” 宁昭昭道:“他大约是没脸见您呗。” 秦皇后有些郁燥,别开脸。 这是几十年的夫妻,几十年的疙瘩,皇后更年期也快了,尼玛闹起来还不得要人命啊…… 宁昭昭知道劝不了,就不劝了。 她只是又低下头刺绣,一边道:“母后若是不放心,不让他回宫就是了。” 秦皇后还是不吭声。 倒是颜清沅回来了之后,她很识趣地退开了。 “芷荷约我去庙里祈福。”宁昭昭一边给他宽衣,一边道。 前几天姚芷荷大婚,棒槌被勒令禁足,气得她几天没给他好脸。 今天明显有求于他了,又转了个象。 颜清沅不太情愿。 “求菩萨保佑肚子里的孩子啊。”她嘟着嘴道。 “胎都没落稳你跑什么。” “胎都没落稳昨晚不知道是谁不让人消停……” 颜清沅有些尴尬,道:“那能一样么,你去庙里是得走山路的。” 宁昭昭看了他半天,道:“我想去呢。” “不许去。” “可是我想去啊。我都答应她了。她说那庙里可灵了。” “满三月以后我陪你去。” “我不要你陪!我每天都对着你!睁眼闭眼都是你!烦死我了,我就不要你跟!”孕妇恼了。 颜清沅色变,看这白白嫩嫩的小孕妇一脸委屈,又只得吞了那口恶气,耐着性子道:“不赌气成么?你不是不懂事的人,这不到两个月的肚子,怎么好走山路?” 宁昭昭道:“可我已经答应她了。” “昭昭!” 她瞪着眼睛看着他。 颜清沅有些头疼地道:“你要是实在想出门……那你就出门转悠转悠,别往山上跑,成么?” “不成。” 颜清沅盘算了一下,最后只好道:“想上山就上山吧。” 宁昭昭高兴了。 孕妇脾气大,颜清沅也不敢惹她。 不过她明显很高兴能出门,临睡下还亲了他好几口。 结果第二天一出门就傻眼了。 姚芷荷的轿子旁边跟着新驸马钟品莲,在马上与另一人低头说些什么。 宁昭昭盯着那人眼睛都酸了。 颜清沅道:“上轿吧。” 她又僵着不肯动了。 还是姚芷荷亲自下了轿,牵着她的手把她带上车。 这位公主也有些脸红,道:“没办法的事,你忍忍啊……” 宁昭昭脸都绿了,犟着不肯说话。 车队都已经开始走了,她也是没办法了。 姚芷荷只不过是去求个平安香,不料摄政王也跟了来。她倒是很高兴自己的新驸马有这个机会能跟摄政王套套近乎。 但是眼下么这小王妃还是得哄啊。 “关心你呢,人家都要羡慕死了,你还这副德行。”她故意道。 宁昭昭委屈得不行。心道最近管得愈发厉害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一群人,连她走路的步子怎么迈都要管了。特么说什么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好…… 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好,他还整晚拉着她胡闹? 除了真枪实弹他什么花样都能玩,又好似非常不满足把她咬得哇哇叫! 宁昭昭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就想离了这个讨厌鬼透透气,结果出个门他怎么又跟着了! 可不管她怎么不情愿,马车还是到了山脚下。 她非要自己走不要坐步辇,颜清沅也没办法,一路跟着她,守着她脚下。 姚芷荷被甩在后头,看得失笑。 “公主”,钟品莲递给她几个酸李,笑道,“你也仔细些。” 宁昭昭只顾着赌气不肯坐步辇,姚芷荷自然也是不坐的。她肚子已经大了,走得有些累。 接过李子,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年轻的驸马。钟品莲早几年也是京城有名的公子哥儿。除了身份不够,各方面都是非常优秀的。 如今因为早期他和宋氏走得近,城乱时虽然是平民身,被复用后到底还是影响了他的前程。 有人说钟品莲为了能迅速攀升,怀着罪臣遗腹子的公主需要一个名分,他们俩倒是天残地缺的一对。 姚芷荷收回视线,吩咐身边的丫头,道:“去给殿下送一些,告诉她,很酸……” 丫头立刻追上宁昭昭给她送了李子。 不一会儿就看见宁昭昭咬了一口然后全吐在了颜清沅手上,皱着一张脸停住了脚步。 姚芷荷远远地看着,顿时乐不可支。 “可以慢慢走了。”姚芷荷淡道。 钟品莲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婚后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从前的钟品莲嘴最乖,舌绽莲花的本事不知道逗得多少闺秀芳心萌动。 如今的他却是少言寡语,永远沉默地跟在姚芷荷身后。 或许她需要的就是这一种丈夫吧。 笙歌过后,有他送上一杯暖茶,替她解开罗袜,掖一掖被角。 宁昭昭吃了酸李全吐在颜清沅手上,难受得不行,站在一边气呼呼地瞪他。 颜清沅头痛地道:“连这个也怨我?人家早跟你说了很酸的。” 宁昭昭气呼呼地道:“反正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要不跟着我,说不定就没有这么酸!” “……” 颜清沅终于知道从前他耍赖的时候她是什么感觉了。 宁昭昭扭开身子喘着气不理他。 他又抬手给她擦一擦汗。 “倔什么?坐步辇好不好?” 宁昭昭扭开身子不理。 颜清沅无奈地叹气,心道从前那个心疼他纵着他的棒槌不知道去哪儿了。 现在宁昭昭看到他就恨不得咬他两口。 他有些落寞地道:“你要生我的气生到什么时候,我到底哪里惹了你?” 宁昭昭不吭声。 颜清沅有些讨好地道:“棒槌。” 宁昭昭低着头还是不理他。 颜清沅只好默默地又给她擦汗,也不敢像从前那样对着她大呼小叫了。 宁昭昭休息了一会儿,终究是叫来步辇。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姚芷荷挺着个大肚子也跟着她走路呢。 上了山,棒槌虔诚地上香叩首。颜清沅站在一边看着,分辨她的口型。 她求的是孩子们平平安安。 奇怪的是姚芷荷钟品莲分别求了个,夫妻和美。 颜清沅心里顿时说不出的古怪。 宁昭昭上了香,顿时就轻快了。 颜清沅封了山封了庙,陪她傻不愣登走了一段山路,她到这儿就上了几柱香。 姚芷荷本就说这小庙僻静风景秀美,本来邀宁昭昭一起喝茶。 结果颜清沅跟来了她肯定是只能跟着下山了。不然难道拉着颜清沅一起喝茶? 当下她就带着自己的人下了山,留下姚芷荷和钟品莲二人世界。 这倒是那夫妻俩一开始没想到的,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姚芷荷大方一笑,道:“都已经成亲了,倒是从来没有和驸马单独饮过。” 钟品莲眸中有些深藏的情绪,道:“早知道公主备了好茶……看来今日我是有福了。” …… 宁昭昭吭哧吭哧地下山,颜清沅在后面默默地跟,偶尔看一眼她肉呼呼的脖子,又低下头。 颜清沅知道她实在是不舒服,心下也只能无奈叹气。 “小棒槌……” “你别理我。” “我从今天开始晚上都不出门行了么?” 棒槌顿时炸了,道:“你以为我想你留在家里?我巴不得你每天都不在家,你每天缠着我烦死了!” 颜清沅无奈地看着她。 这棒槌满脸通红,又叫嚣道:“反正我是不会管你的!我就是烦你了!” 见他还是那副表情,棒槌顿时觉得非常没有面子,气呼呼地就往山下冲。 颜清沅吓了一跳,连忙道:“别跑!” 棒槌才跑了两步就被他给逮着了。 最后颜清沅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把她给背了起来,慢慢往山下走。 棒槌趴在他肩上,声泪俱下地指控:“你天天管着我,你在哪儿我从来不知道。” “以后都让你知道。” “别人都能出去玩,为什么我不能?” “谁让你怀孕了?” “我没怀你也不让我去。还什么小马场,你一次都没带我去看过。” 颜清沅无奈地又道:“那是你又怀孕了啊。” “我怀孕是谁害的?” “你之前不是挺开心的么,还到处送东西……” “我现在不开心了,怀孕不过是多给了你一个管我名头罢了。” 颜清沅背着她慢慢下了山。 363.第363章 做个好丈夫 怀孕的棒槌整天蔫蔫的。颜清沅使出浑身解数也哄不好。 一方面她好像知道自己这样不应该。 自从上次宫宴之后,颜清沅陆续遇到几次刺杀,有一次被划伤了胳膊。他整夜不睡,一方面守着棒槌,连一口水都要亲自伺候到位。一方面也是因为繁重的公务让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划伤胳膊那次棒槌笔直地站在他身边掉眼泪,然后脾气却更不好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清沅自认为妇科也算懂了一些,可扛不住经验老道的妇人一句“王妃或许在害喜”。 害喜不是该吐吗?她吃得虽然不多,偶尔吐个一两次,可是还算正常啊。 那老妇道:“她再这么不痛快下去,就该吐得更厉害了。” 颜清沅问:“那到底是因为害喜才不痛快,还是因为不痛快所以害喜?” 老妇被绕晕了,过了一会儿才道:“回王爷的话,或者是殿下怀头胎的时候吃了苦头,肚子里有了又想起来了,心里不痛快又害怕,所以爱胡闹些。” 怀头胎的时候? 颜清沅能想起来的就是她浮肿得厉害,听说孩子还成天在她肚子里打滚。 那时候稍稍捏一捏她的腿她就疼…… 挺着肚子心情还很不好,不知道有没有躲起来哭。最可怕的是还在路上生的孩子…… 颜清沅出了一身冷汗,道:“那当如何?” 老妇道:“哄啊。” 颜清沅:“……” 只可惜他坐拥天下,能给的都给了,她还是不开心。 颜清沅想起那天在山腰子上看到姚芷荷。钟品莲一个李子就能把她逗笑。 棒槌怎么就这么难哄? 所以这做人不能太任性,会有报应的是不是? 他支着额想着该怎么办呢? 原还想着办法,结果过了两天棒槌就开始吐得厉害了。每天早上起早第一件事就是吐,闻着点什么味也想吐。 那天晚上她更是吐得死去活来,等缓过来了就发疯了,非说他身上有脂粉味,砸起东西来跟不要命似的。 颜清沅被她吓得不行,只恐她伤了自己,脸上都她挠了好几下,好在不重。 宁昭昭后来闹累了趴在榻上看着他还哭着叫他滚呢,说他身上有脂粉味叫他滚得远远的…… 颜清沅当着来帮忙的皇后的面就半跪下了,把所有人都吓懵了。 棒槌也不哭了,愣愣地看着她。 “我今天去了官乐府。御乐坊毁了以后没有重建,上次官乐府里又混进了刺客。我寻思着你倒是喜欢这些东西,所以打算让你做主重建御乐坊和官乐府……”他轻轻地解释。 见她放松了些他拉住了她的手,喃喃道:“不知道哪里染上的一丁点儿脂粉味……本是打算找一群歌舞伶来陪你玩的。” 宁昭昭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秦皇后叹气,最后只能对颜清沅道:“你让着她些。” 说完就退出去了。 颜清沅轻轻摸着她的手,心道昭昭我欠了你的,可我现在恨不得能替了你你知道么。 多希望可以重头来过,你没有受过那些伤。 “阿沅。” 她慢慢爬过来爬到他身上去搂着他,哭道:“我就是难受啊。我不想这样发疯,可我就是难受,我管不住我自己……” 颜清沅叹气,一下一下摸着她的脑袋。 “不怕,不怕。”他低声道。 宁昭昭难过地道:“我真不想这样的,你别讨厌我。” 颜清沅无奈地道:“哪能呢,喜欢你还来不及。” “久病床前无孝子。” “胡说呢,你就等着看我是不是孝子。” 宁昭昭被他逗笑了,嘟囔道:“你真不要脸,从不曾见哪个正经男子说自己是孝子的。” “孝子”在这儿,除了本来的意思,还有另外一层。有些风月场上的,舍得花钱的冤大头,往往就会被称做孝子。 经常有人说,看那孝子今日又为某花魁送了什么珍罕之物。 而那些老嫖客丝毫不以为耻,反而还洋洋自得。 宁昭昭这是骂他呢。 她轻声道:“还是皇储呢,以后还要做皇上呢。” “那你见过谁家的皇储给老婆下跪的?我****搁你这儿跪着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宁昭昭眼睛红红脸也红红,抿着唇看着他。 “我倒是想着出城去养胎呢。”她道。 颜清沅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又提起来了。” “闲散些,我想我或许舒服些呢。”她低下头嘟囔道。 “宁昭昭,我要是让你出城,我就是你孙子!” “可是我每天都不高兴!我不高兴!” 颜清沅一把把她按到了怀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棒槌其实不傻呢。她看着近乎蛮勇地跟着他,可其实……对他没什么信心的。 也许是因为他索取贪恋得多,所以她真的有事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而不是依赖他。 无论她怎么指天指地地发誓跟他一条心,其实都…… 这次她也是一样,想养好了再回来。 颜清沅倒也是听过一些什么,李夫人病重不见君王,之类的典故。 可笑的是他一日比一日喜欢她,只一日一日看清楚她千疮百孔脆弱的心,只能一点一点把当初从她身上得到的慢慢都还给她。 “别离开我成么?”他低声道,俯身亲她的脑袋。 “我都成了这样,我想出城都不行,我出城了你好我也好。你不用每天围着我团团转,我也可以过得舒舒服服的,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城!” “因为看不到你我会疯,棒槌,看不到你我会疯。” “你……” 颜清沅凑过去亲她被她用力推开了。 “棒槌……” 宁昭昭气呼呼地道:“你少自作多情了,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才不是不想拖累你,才不是可怜你最近都很累,才不是!我纯粹就看到你就很烦罢了!” 说完推开他穿上鞋子气跑了。 颜清沅哭笑不得地追上去。 她只想跑出去透口气。可是院子里的花香浓郁得她更喘不过气来。 他拉住她的胳膊。 “不许种那么多花……”她蛮横地道。 颜清沅把她拉回来又按在了廊柱上。 “我想吐呢,大黑。”她喃喃道,眼里却怔怔地看着他。 颜清沅低头隆重着她,低声道:“想吐就吐吧。” 她想说什么,他却低下头,温柔含住了她的唇畔。 棒槌要哭了。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想吐,好像又不是那么想吐。 颜清沅低声道:“你别慌,别怕。” 他低下头又去吻她。 她想说什么,他就去吻她。 宁昭昭看着他突然泪流满面。 颜清沅叹了一声,搂她到怀里道:“都依你成不成?你别难过了。” “我现在只会拖累你罢了。” “我是个男人,不让我女人拖累,还有什么用?” “可我不想的。我觉得我自己有毛病。” “你哪有什么毛病?你不过是怀孕了罢了。” “你好多天没睡了。” 颜清沅无奈地道:“你不在我更睡不着呢,你不是不知道。” 宁昭昭还想说什么。 他搂着她低声道:“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我家有个棒槌,可能干了。” “……” 颜清沅很认真地道:“这个能干的棒槌又要给我生娃娃了。” 宁昭昭:“……” 颜清沅捧着她的脸一遍一遍亲她柔软的唇畔。 她哆嗦道:“我没敢提醒你,我刚才吐了没漱口。” “……”颜清沅失笑,额头抵着她的。 “你让我走吧。”她几乎是哀求地道。 每天只要看看他那个憔悴的样子她就更难受,然后情绪就更加激烈管不住,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她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当初那样,再难受都扛下来了。 后“恍然大悟”,因为那时候她自己独自呆着,总比呆在他身边要坚强些呢。 颜清沅无奈地道:“真的不行啊,棒槌。” 他吻着她冰冷的嘴唇,柔声道。 她再说什么他就继续一遍一遍地吻她。 宁昭昭面红耳赤,后来终于妥协了。 颜清沅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不止会缠着你要你疼我罢了。你给我机会,让我做个好丈夫。” 万里山河且不提。他可以对这整个天下强硬,掏空所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唯一放不下的是棒槌这颗柔软的心。 他曾经说过唯有她是真的疼他的,说过只有在她跟前儿他才是个人样。 可是她现在弄得哪里还有个人样? 颜清沅抑制住那一阵心痛低头又去吻她。 她柔软的唇畔温润的舌尖,甜腻的呼吸…… 最终他把冷静下来的棒槌带回房。 棒槌一边走一边道:“其实院子里那些花挺好看的,你别因为我一句话让人都拔了。” “嗯。” “我刚才就是心情不好乱说话罢了。” “嗯。” “其实我挺清醒的,一点都不糊涂。以后都不闹了。” “好。” “还有就是,我想吃云吞。” 颜清沅吩咐人去准备云吞。 宁昭昭又道:“你说会找一群歌舞伶人陪我玩的。还算不算数?” “算数的,明天就给你找来。” 宁昭昭抿着唇看着他:“我要一大群。” “两大群都行,只要你高兴。”他温柔笑道。 云吞来了颜清沅要喂。 宁昭昭抢过来说:“我自己能吃,我不用你照顾的。” 颜清沅笑了笑,有些心酸。 364.第364章 宋顾谨上京 年轻姑娘进入摄政王府,而且是一批新甄选来的歌舞伶人,这是摄政王进京以后的第一次。 虽然对外说是王妃喜欢,但总免不了有那动心思的人家,变着法儿把自己的人往里塞。不敢塞自家数得上名的嫡女,就塞一两个庶女,闺名也不敢叫,改了名字叫什么蝶啊,花的,冒充艺伶就妄图送进府。 颜清沅是早料到有这一出的,百忙之中督促心腹严格把关,却还是难免漏进来一两个。 府里莺莺燕燕多了一群美人,秦皇后有点看不懂了。棒槌醋劲大,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尤其是那些出身卑贱的伶人…… 颜清沅忙着查皇族旧案,一个头两个大,那天中午还是抽空回去看了看。 结果一看好么,他家的棒槌趴在窗台上看人家扑蝶呢。 英明神武器宇轩昂的摄政王一出现在门口,那些女子个个心口都噗通噗通跳。有自知之明安守本分的都低下了头不敢看,本来就抱着别样心思的反而一脸迷醉摆出最美的姿态等着摄政王回头看一眼。 棒槌呆呆地趴在窗台上,外面站了一群人,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颜清沅道:“棒槌,你在干什么?” “看她们扑蝶。”宁昭昭道。 颜清沅回头一看,只见百花丛中果然有两个倩影,正在卖力地扑蝶。那鲜艳的衣裳,那柔软的腰肢,那竭尽所能展现的体态,扑了半天一只没扑回来,见他回头反而扭得更欢了。 顿时他就沉下脸,道:“谁说要扑蝶的?王妃从来不玩那些东西,扑什么蝶!” 一院子女眷都吓傻了,噗通噗通都跪下了。 原见王妃长得娇艳,似乎不像旁人家的贵妇那么威仪,心里寻思着这是个好说话的主。 她也的确很好说话。有两个女子进府之前就打听过,摄政王再忙,每天这个点儿也会回来看看王妃,便动了心思。 先夸了一通百花,然后说可以为她扑蝶。 旁的侍女都看出来她们是什么心思了,同时进府的艺伶们更是一个个面露鄙夷。 没想到王妃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这下好了,那些刚刚还满脸鄙夷的同行,只恨不得以身替了她们。 扑啊扑,果然摄政王就回来了。没想到他竟然大发脾气! 宁昭昭神色如常,站了起来,道:“发什么脾气啊,看你把这些小丫头吓的。” 颜清沅阴沉着脸不说话。但到底没说要发落那两个倒霉鬼了。 宁昭昭的视线落在那两个跪在花丛中,神态楚楚可怜的女子身上。 “我让你们进府是因为想起了京城当日的繁华,不想有些古舞就这么断送了。可你们既然喜欢扑蝶……” 那两个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心头都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那就扑吧,别停下来,扑到我满意为止。” “!!!” 这么大的太阳,还不得把人给晒死啊!这一顿扑下来中暑是难免,王府岂会收容?累瘫了八成就拖出去了! 原来这位王妃也是个杀人不见血的主!她哪里需要什么下马威,磨快了刀利落地就废了两个小妖精。 颜清沅见她面色如常,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宁昭昭哪有这么脆弱?这么一群妖孽,她还真是不放在眼里。 颜清沅仔细又看了看她的脸色,道:“我原不知道这么乌烟瘴气的。要不要……” 宁昭昭有些烦躁地道:“留着就是了,让她们自己好好排演。我哪里管得了她们这么多。” 颜清沅于是不提着岔了,只道:“你跟我到书房,我带你见一个人。” 宁昭昭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留下碧芹虎着脸对着这一群莺莺燕燕。 “进了摄政王府,都一个个给我安守自己的本分!能干的,王妃不会亏待。歪心思要是藏不住的,趁早出府。菜市的血流得漫了踝,可不嫌再多几个脑袋!” 墨珠心想,碧芹真有气势啊,看这群小妖精一个个被吓得…… 碧芹轻蔑地看了看这群女人,心里哼了一声。对付这群东西何必王妃出手?老娘跟人撕扯拼命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还不知道在哪儿! 而此时宁昭昭已经跟着颜清沅进了书房。 她知道颜清沅这阵子一直在忙着找到当年朱氏血脉的下落,也想翻清楚那一桩旧案。 甚至查来查去查到颜氏老族长的头上……那情况可向而知,老头子无非就是成天哭着喊着说他没良心啊,白眼狼什么的。 京城乃至大齐都百废待兴,事情多得堆积成山。甚至端王都没来得及回京,扭了个头又去了罗山。颜清沅还要照顾害喜的棒槌,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五六个用,哪里有时间和一群又一群的流氓撕扯? 宁昭昭知道他很忙,所以才不想给他添麻烦。 结果这个时候他倒让她来见什么人…… 正寻思着呢,猛地看到那个清俊瘦削的背影,她吃了一惊。 那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沧桑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微笑:“殿下。” “宋,宋……” 颜清沅眸中沉沉,却是有些无奈地抚了抚她的胳膊,道:“说话都不利索了。” 宁昭昭还是回不过神来,宋顾谨怎么会在这儿?颜清沅为什么带她来见他? 他看起来又黑了点…… 好像刚刮了胡子似的。 其实还是很好看的,那种沧桑又平静的眼神,大约分分钟就能秒杀一大票少女心吧…… 正胡思乱想呢,宋顾谨俯身给她行了个礼,并道:“殿下,久违。我这次进京,是特地告知,庆王已经安顿好了。” “庆王……”宁昭昭的鼻子突然酸酸的。 他死在眼前的那一幕又浮现,仿佛就在昨天。 宋顾谨安慰她说他不是为她而死,而是求仁得仁…… 可是,宁昭昭哪里就真的这么想得开? 她回过头有些恳求地看着颜清沅,道:“能不能让我们单独聊聊?” 颜清沅:“……” 棒槌又低下头,好像有点可怜的样子。 可是那可怜的样子又残忍极了。 颜清沅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露出笑容,道:“好啊。我在外头等着。”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扶着她在椅子里坐下了,才转身离去。 宁昭昭寻思着待会儿好好哄他吧。这会儿她是真的没办法了。 “你怎么会上京?你把他……安置在哪儿了?” 宋顾谨有些无奈地道:“我本是上京给我的族人收尸的。结果在乱葬岗刨了几天,被摄政王给请回来了。” 昔日京城第一公子,现在搞得跟个收尸专业户似的了。 宁昭昭有些歉疚。 宋顾谨反而安慰她,道:“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我父亲他们……一条路走到黑。杀他们的,不是摄政王,而是大齐的江山。” 宁昭昭突然想起来他是司法之臣,一生刚正不阿,又经过一段颠沛流离,路上还被他自己的族人追杀了好几次…… 他纵然想救,恐怕手都伸不过来,因此反而想得开些。 “谋逆之罪本当株连九族主犯凌迟。我很感激摄政王给我父亲和族人留了体面。”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心酸和悲恸。 宋顾谨看了看她那副消沉的样子,倒是轻轻笑了。她还是那副样子,仿佛不谙世事,心肠却极其柔软。 “说回正事,我和公孙氏的族人带着庆王的棺樽一路西行,到了他少时成长的故地。那地方叫沙河,放眼望去都是戈壁滩,看得多了心胸也辽阔……” “我通报了守将,说是庆王的棺樽,我奉他遗命将他送回这里。他们隔得远,并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说庆王回来了……” 他看了宁昭昭一眼,神情柔和而肃穆,低声道:“全城百姓来迎他们的庆王,沙河裹素,百姓哀哭不止。” 宁昭昭怔怔地看着他。 宋顾谨低声道:“我常想着若是有机会我必定把当时的情景说给你听。庆王生前有一阵子,喝醉了总缠着我,问我你若是在沙河与他相遇是否还会这样讨厌他。” 可那时候宋顾谨自己都心猿意马,哪里管得了他这么多。 如今想来,徒增伤感而已。 宋顾谨低声道:“我是后来想起来,你或许从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吧。其实他是沙河的英雄,剿匪,治贪,斩敌立功,而且洁身自好,是个真性情又耿直之人。” 宁昭昭低垂下头,道:“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总说我讨厌他。我分明不讨厌他的。”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显见是哭了。 宋顾谨叹息,道:“那您现在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么?” “我知道了,他是个极好的人,英雄年少,受百姓拥戴。” 宋顾谨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外,见那令人胆寒的新皇储果然守在门口了,心下无奈。 “王爷让我回来查一桩旧案。我提出非见你不可,不然断头也不帮。他问我为何。我说我必须告诉你庆王何在。” 他若有所思,道:“他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显见他并非他人所说那般冷血无情。” 下一瞬,宁昭昭就看见颜清沅黑着脸进了门。 365.第365章 大齐司法第一人 颜清沅的脸色难看极了,道:“宋顾谨,本王给你这个机会和本王的爱妃废话,是看在你和庆王到底对她有恩!本王是什么样的人不需你多说,更不需你在本王的王妃面前多言!” 宁昭昭被他突然的大声给吓了一跳。 颜清沅立刻给她倒了水,一边眯着眼睛看着宋顾谨。 他杀气越来越重,甚至比端王都不遑多让了。虽然他在外头还是那副温和谦恭的模样,可是他若是一皱眉气场全开的时候,还真没几个人扛得住。 宋顾谨还真就是一点儿都不怕呢。 他淡道:“王爷这是干什么?打算杀了我么?” “你莫以为这案子只有你一人能查。本王是在提醒你注意你的本分。” 宋顾谨淡道:“我宋某人如今一家已经差不多死绝,孤身一人,也一无所有了,唯独胆子特别肥,还真就不知道什么是本分了。” 颜大黑似乎也被这惊人的光脚不怕穿鞋的无赖气息给震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皱着眉道:“昭昭你先回去休息。” 宁昭昭站了起来,有些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宋顾谨。 颜清沅道:“快回去。” “可是我有话跟你说。” “待会儿再说,你快回去。” 宁昭昭有些犹豫,但也知道在外人面前给自己男人留面子。虽然在府里他就是个孙子,哪里还有什么面子……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留下颜清沅和宋顾谨,一时之间仿佛火光激溅! 颜清沅倒不是把个人情绪掺杂到工作中来的那种人,他道:“我找你回来为的是查一桩皇朝旧案。” “多旧?” “可追溯至少五六十年吧。” “可以。”宋顾谨淡答。 颜清沅似乎也不意外,但还是道:“这桩案子了了,我会下令,赦免你和兄弟,让你等不受宋氏污名的影响。” 宋顾谨微微一笑,道:“多谢王爷。” 颜清沅长出了一口气。查案子这种事还得专业的人才。只可惜司法之臣里看下来竟是没一个合适的,莫说这种涉密大案不好随便交付,便是那些人的才干,胆量也没一个让他满意的。 查这种案子,有时候不光要聪明,还得敢说。他需要的是宋顾谨这种不要命都要说的人才。 颜清沅一生做任何事都没觉得特别需要倚仗谁。可是他的人告诉他在乱葬岗发现了宋顾谨,那时候他简直两眼发亮…… 心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太好了,他又有更多的时间陪棒槌了。 “我不会给你官职,但我会给你最高权限,给你最好的帮手。” “够了。”宋顾谨道。 “杂事我也会帮你摆平。你专心查案就行。” “是。”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又皱眉。 “宋慧心那个疯婆娘还在宫里。不过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内人。在这儿也得谢谢你,葬了我那傻兄弟。” 宋顾谨低声道:“你赦了宋家人,我就明白了。” 颜清沅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包含着多少惊心动魄的血腥? 宋顾谨知道他当初是怎么状如疯魔的。更意外的是他会当众宣布因此给了宋家人体面。 至于他那个傻兄弟…… 大约一生最幸运的事情是没有真的跟他认真正面交锋。 也正是因此,颜清沅还能叫他一声,“傻兄弟”。 “这是涉密大案,许多细节我必须亲自同你说。” 宋顾谨认真地道:“我不介意留下来吃个晚饭。” 颜清沅还没说话。 突然有个娇嫩的声音道:“好啊好啊,我这就去让人准备。” 宋顾谨:“……” 颜清沅:“!!” 一抬头,那偷听的棒槌已经一阵风似的跑了。 颜清沅头痛地扶额。 宁昭昭这回是真高兴了,亲自跑到厨房,吩咐厨下做饭。 过了一会儿又呆了呆,宋顾谨爱吃什么她自然不知道。 连颜清沅爱吃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 平时那饭菜做的,哪几样他喜欢,她还真是都没留意过呢。 她只好道:“今日厨下备了什么?” 众厨:“……” 宁昭昭想选几样自己爱吃的。 众厨:“都是您爱吃的。” 宁昭昭:“……” “那就随便做吧。今天要宴客,就一个。你们好好准备。” 宁昭昭挠了挠脑袋,觉得自己好像是个不太称职的主母,最终蔫蔫地离开了厨房。 颜清沅最近在做些什么她其实很清楚,想到那几次刺杀她咬人的心都有了。 能有人实质上地给他帮上忙,她很是高兴。 回到屋里就遇到了臭着脸的颜清沅,棒槌反而眉开眼笑,凑过去搂住他。 “别小气,阿沅。我就是高兴终于有人能给你分忧了。” 颜清沅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吭声。 她道:“客人呢?” 颜清沅咬牙切齿地道:“去看你儿子了。” 宁昭昭怔了怔,突然笑道:“也该让他瞧瞧的不是么。” 颜清沅心道爱瞧就瞧去。儿子随便你怎么瞧。 他道:“难得看你这么高兴。” 宁昭昭抬起头,非常认真地道:“我说了,我就是高兴终于有人能给你分忧了。” 颜清沅摸了摸她的脸不说话,看起来还是怏怏不乐。 宁昭昭就道:“当然,庆王回了沙河,我也是高兴的。虽说……” 她扶着他坐下,打起了精神道:“这些日子我看你要应付颜家人,还要打理朝堂,我气我自己帮不上忙还给你添乱……” 她亲了亲他的眼睛道:“我是真的高兴啊,阿沅。” 颜清沅憋了一会儿才道:“那厮是打算在咱们府里赖下来了!” 宁昭昭无奈地咬着他的耳朵道:“查皇朝旧案,父皇也在这儿,他住在咱们府里当然最方便。况且……也便于你掌控他的动向啊。” 闻言颜清沅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宁昭昭低声道:“其实这种案子,涉密太甚,又牵扯太广。他一个外来人,还姓宋,自当住在咱们府里,让你及时掌握他的动向。他也是为你考虑。” 也是宋顾谨对颜清沅的一种信任啊。 颜清沅何尝不明白。 “可我就是不高兴。我突然后悔了,我突然想把他丢出去……” 不害喜的宁昭昭是非常温柔可人的。 她搂着他一顿哄。 哄完了大黑果然就舒服了,哼哼唧唧地把她搂下来亲。 “今天没吐。”他道。 宁昭昭道:“可不是,看扑蝶看得可有意思了。” 那俩女子现在还在外头扑着呢…… 看她这个架势不到她们体力不支晕过去,她是不打算罢手了。 旁的女子也都站在一边看着…… 刚才颜清沅回来的时候她们还指望求救呢,但是颜清沅愣是头也没有回。 他自己还等着人哄呢! 颜清沅道:“看着闹心何必留着。” 宁昭昭低声道:“你懂什么,糙老爷们儿一个。这种事做好了也是可以名垂千古的好不好?” 艺术是文化传承的一种重要的组成部分。宁昭昭本人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但不妨碍她还是有这个心想着可以为艺术史做点什么啊。 很巧的是她还有这个权力。 虽说是突然萌生的想法,但她已经决定要做下去了。 以至于历史上的昭仁皇后和艺术史捆绑在了一起,被后人美化,描述得是多么的才艺双馨艺术造诣又有多么高…… 其实她终其一生也就在公开场合跳了那一支胡旋舞,从那以后动动胳膊腿她都嫌懒。 不过现在哪里知道身后事啊? 颜清沅在心里笑话她是个无聊的棒槌。 抚摸着她的腰身有些心猿意马。 “原老听人提起你一舞倾城……可恨的是谁都见过,独我没见过,你说这该怎么算?” 宁棒槌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孩子的娘了还要什么节操。 她跪在他膝盖上,低声道:“我扒光了衣服独你见过,他们都没见过……” 颜清沅猛地就掐住她的小腰把她抱了下来按到榻上。 宁昭昭笑得不行,看他的眼睛沉沉又害怕。 可怜的小黑黑,这大半个月都忙着当“贤夫”,就她刚怀孕那会儿他还能蹭点福利,最近也是不敢了。 她摸着他的脸,低声道:“别看了,再看你该把持不住了。” 颜清沅:“……” 窗户大门都开着,他倒不能把她怎么样。 装模作样整理了一下衣服,他斜睨了她一眼:“起来吧,别赖着了。” 这时候,门外那两个扑蝶的艺伶终于还是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 当天夜里颜清沅和宋顾谨在客厢摆了桌子饮酒。 宁昭昭一开始兴冲冲要跟去的,结果被无情地赶走了。 棒槌有点不高兴,可是独自呆着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又高兴了。 也就是一夜之间的功夫,她就觉得心下轻快了。不再胡思乱想,竟然就一天都没吐。 那感觉就像颜清沅肩上的压力猛地被宋顾谨分去一大块,她也跟着马上就轻松了起来。 这样就好了,她原总担心自己再这样下去有天就要疯了的。 颜清沅和宋顾谨一起吃了饭,屏退了下人说了说那一桩皇朝旧案。 可是当时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连皇宫都被烧毁了大半。 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不然他不至于到现在还一筹莫展。 366.第366章 好大的胆子 宋顾谨很快抓住了重点,问起那批老臣。 “都收押在牢。搜了府也无一所获。嘴硬的很,半个字不肯透。” 颜清沅手下其实没有什么司法能人。他对敌人极其残忍,手下也是酷吏居多。酷刑逼供得不到结果,这些人也是技穷了。 “给你昭狱的最高权限,这批人也交给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很直接地对宋顾谨道。 宋顾谨举着酒杯若有所思。 “还有什么顾虑?” 宋顾谨道:“怕牵扯到颜家人。” 颜清沅眸中闪过一丝不耐。 他对颜家人的耐心,也实在是在这段日子的撕扯中要告罄了。颜念平被辈分压着,老族长寻死觅活的,实权都被掏空了还不肯松口。 颜清沅因牵丝的事受制于人,也只能跟他耗着。只要看到老族长对方必然就是一顿骂街和鬼哭狼嚎。 他道:“你依法办案,看着办吧。” 但宋顾谨对于案件的高度敏感还是让他很满意。他能一下想到颜家人,足证明他已经想得很深。 颜清沅举了举酒杯,不吝赞美:“你是个人才。” 宋顾谨苦笑。是个人才,可他姓宋。罪身不得为官。便是以后脱了罪身,他对于朝廷已经无比疲惫,实在不想再牵扯进来。 他和颜清沅碰了杯:“王爷谬赞。” 这顿酒喝得十分尽兴。 颜清沅城府极深,但他其实十分憎恨和蠢货打交道。 虽说在他的位置上不和蠢货打交道基本上是不可能…… 但如今见一清明之人,撇开儿女情长,他还是很高兴的。 喝完了颜清沅微醺,闻了闻身上的酒气,打算洗干净了再回去搂着棒槌睡觉了。 宋顾谨看着他的背影,倒是若有所思。 撇开此人的阴沉城府不提,他其实是个相当有才干也相当有魄力的人。 庆王很出色,可还是不如他啊。 颜清沅哪里知道自己的情敌在想些什么,摇摇晃晃回了屋,果然先洗干净了,才摸回房。 宁昭昭穿着柔软洁白的寝衣,靠在床头半眯着眼睛等他呢。 真难得……不是一回来就面对着她哭丧着脸要吐不吐的德行。 颜清沅更高兴了,脱了鞋子睡了进去,搂着她轻轻道:“棒槌。” 闻着他身上还余下的淡淡酒气,宁昭昭心口狂跳。 她红着脸轻声道:“嗯。” 他不动了。 宁昭昭捧着他的脸亲了亲,看他还是没反应,就主动爬到了他身上。 颜清沅扶起她,又笑了,却道:“别,我喝了点酒,怕把持不住伤了你。” 宁昭昭脸红地又爬下来。 颜清沅能搂着心平气和的棒槌都已经感动死了。 他想起颜家人,想起齐川。 一个个居心叵测,或是想利用他或是背叛他。 尤其是老族长那撕心裂肺地骂他“白眼狼”的德行,他想起来都想要冷笑不止。 他颜清沅一生敢说从不欠谁的,大伙儿都是各取所需罢了,有什么好不平的。可恨他们倒没有自知之明,看他不回嘴冷漠以对还以为他是怕了要妥协,不明白他其实早就寒了心。 棒槌在他怀里躺了一会儿就困了。 颜清沅抚摸着她的长发,心思一下就如同那温柔缱绻的青丝,也变得柔软起来。 隔天一早颜清沅去了文昌阁。 宁昭昭吃了早饭,吩咐碧芹去大长公主府和尚仪公主府分别送信。 大长公主当年府里养着不少风月能人,她寻思着不知道能不能借上力好好调教一下府里这班妖精。 忙完这一出就去找儿子玩,结果迎面碰到宋顾谨。 他微笑着给她行礼。 宁昭昭见了他心头欢喜。 毕竟曾经患难与共,她原以为永远无法弥补她当时破坏了他的生活给他造成的伤害。如今人就在她府里呢,她自然是高兴的。 “先来瞧瞧小公子,然后去给皇上请安。”他解释道。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很好奇呢。”她道。 说着,她就进屋把小瑜抱了出来。 宋顾谨自然很喜欢小瑜,小瑜也是来者不拒。 “我来抱吧。您有身子了还是得注意些。” 宁昭昭把孩子给了奶娘,道:“待会儿给你抱。” 进了屋自然不能让奶娘跟着,毕竟要说的是涉密大案。 路上也不好让他抱,被人看了怕说闲话。 宁昭昭的心思其实很细,也很顾忌颜清沅的感受。 宋顾谨听了她好似有些娇憨的一句话,笑着答应了。 两人并肩去了齐帝秦后院里。 他们毕竟有过那一个月的相处,又是生死与共的经历,心理上自然亲近几分,很是能说上话。 谈笑着就到了地方。 宋顾谨把孩子从奶娘手里接了过来,进了屋子。 齐帝和秦后正坐在一处,秦后低头绣着什么,齐帝看着她发愣,似乎欲言又止。 倒是秦皇后先反应过来有人来了。 她看到宋顾谨,惊了一惊。 宁昭昭先道:“母后,王爷让宋先生查那一桩旧案。” 齐帝皱眉道:“荒谬,罪臣之身,岂能……” 让宋家人来查,颜清沅没毛病吧! 他话没说完,宋顾谨已经退后了几步行了个大礼,口称万岁。 齐帝冷冷道:“朕受得起天下人这番大礼,唯独受不起宋家人的大礼!在你们眼中,朕不是已经驾崩了么!” 场面正尴尬呢。 秦皇后突然悠悠道:“皇上记性差,大约不记得这位宋大人当年是怎样锋芒毕露的人才。” 她开了口齐帝气焰自然就下去了,但还是道:“大齐又不是没人了,何必让宋家人来查这桩案子!” 秦皇后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冷笑了一声道:“可我却是很认同摄政王的主张。当年宋大人冒着断头的危险,查出我儿玉仪案的真相,被皇上亲手放逐皇上莫不是忘了?当初宋大人的谋略,才干,耿直义气,我都是记忆犹新啊!” 顿时齐帝面上就像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也是,他是一国之君,手掌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哪里会记得自己放逐过什么人? 在他眼里,宋家上下都是罪不可赦,都是该死罢了! 可是如今看秦皇后面若寒霜,那一件往事不由得又浮现在眼前。 他懊悔苦痛极了,只能低下头。 宁昭昭见状连忙道:“父皇记性不好,一下没想起来。可父皇既然想起来,想来会尽量配合宋先生查案的吧?” 秦皇后淡道:“自然会的。” 玉仪之死元凶便是宋慧心,宋慧心的出现,源头却还要牵扯到那一桩百年旧案! 齐帝没吭声。 宁昭昭急道:“我家王爷为这事儿急得几天不睡觉,人见着都瘦了一圈。京城里魑魅魍魉多着呢,三天两头就是刺杀。这案子不查下来京城不肃干净,谁都不好过。” 秦皇后淡道:“的确谁都不好过。” 齐帝其实就是抹不开面子,其实心里是早就答应了的。 此时他抹不开面子也是要抹的,咬了半天牙,只得道:“为了社稷江山,朕且信你一回!” 宁昭昭松了一口气。 秦皇后却似笑非笑。 齐帝看了看皇后的脸色,心下黯然,又暗暗后悔自己刚才应得晚了。 秦皇后道:“昭昭过来这边坐,小瑜也给我抱抱吧。” 宁昭昭答应了。 虽然她刚才答应了进屋了孩子给宋顾谨玩的。 此时她抱着孩子有些歉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宋顾谨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差点笑出声。 这位殿下还真是……孩子气的很呢。 秦皇后浑然不觉,抱着孩子逗了一会儿。 宋顾谨坐在齐帝下首,告了一声得罪,然后慢慢把自己昨晚从颜清沅那里得到的信息整理了一遍。 “武帝时期,因太祖皇帝为偏爱的小皇子留下了一支傍身军队,而造成内乱。朱氏惨死,小皇子领军在逃。围剿之下,躲至罗山。” “在您登基之初,有人安排了宋氏慧心在您身边。谋图篡位自立为太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能操控活死人的杨奎进京。而摄政王已经查出当时京郊有不明之军活动的迹象。可是城破之后,这支军队不知所踪。” 齐帝皱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草民的意思是,杨奎当时深得宋氏倚重,几乎掌握了全城军队。若是摄政王破城失败……只怕京城已经被颠覆成功。” 宋顾谨低声道:“草民有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您当年,恐怕正是那股势力拱上皇位的。当年颜氏辈出名将,宋氏慧心的作用恐怕本就是对付颜氏一族,尤其是颜月和将军。其余等,譬如秦氏,对方认为反而不足为虑。” “再有端王,远在西南,对方鞭长莫及。可是摄政王查出,西南军中一直都有内鬼。” “对方正是想要以这种从内瓦解的手段,一点一点打破大齐固若金汤的江山。” “宋氏不过是他们算不上重要的一步棋……按照他们的计划,当初杀了端王和摄政王,就该从宋氏手中,如探囊取物那般取走江山。” 宋顾谨眸色发寒,道:“甚至……颜皇后幼子的报复,恐怕也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齐帝道:“你这是猜想,可有证据?!” 367.第367章 傲娇的皇帝 一个流亡的皇子,失去了荣耀特权,如何重返京城报仇雪恨? 颜清沅的身份被隐瞒,有端王府和颜氏族人庇护,最重要的是他从小就执着,一步一步硬是走回了京城。 可是朱姬之子不一样。他看着母亲被凌迟在自己面前,估计被救回去不久就已经得了神经病。一段时间修养下来,他们已经彻底离京城远了。 是个人都明白,离开京城越远,越久,要回来,就越不容易。 百年的大齐,百年的仇恨,近百年的布局。 如果是依宋顾谨的猜测,那复仇从齐帝夺嫡之初就开始了。 那股势力慢慢在朝中渗透,为了灭掉对大齐忠心耿耿又能力出色的颜氏宗族,先选定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皇子,根据他的口味,把宋慧心安排到他身边。不动声色的,把他扶持成帝。 发现颜氏小子流亡在外,他们也一手促成了颜氏的蜕变和颜清沅的上京。 利用皇室骨肉相残,让他们两败俱伤的戏码,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用,也用得非常成功。 而这近百年来他们始终十分小心,曾经数度有机会颠覆皇城。但是最后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去,甚至连显山露水都不曾。直到勇毅伯蛮勇暴露了他们的踪迹。 他们在朝廷之中安插羽翼,在遥远的边关囤积私兵。 他们隐匿于无形,却是大齐数度血雨腥风,黑暗中那只翻云覆雨的手。 “朱氏哪怕只余一滴血,生生世世永不休……”秦皇后喃喃道,面色有些苍白。 齐帝问宋顾谨,有没有证据? 宋顾谨道:“正在查。” 看齐帝有不满之色,他非常认真地道:“原本这种事未曾查清便不该说出来。但草民的这个猜测实在太过可怕。大齐看着风平浪静,几十年来却已经有不少人为这桩血案丧命。” 他抿了抿唇,道:“宋氏一族也……被生生覆灭了。” 如果他说的猜测是对的,这的确是一件太可怕的事。皇室骨肉相杀就已经死了不少。 余下等,还有不少非常出色的家族,譬如颜氏,譬如早期的宋氏,或是被陷害,或是被拖下水,都全族覆灭了。 齐帝沉默不语。 宋顾谨道:“草民昨夜连夜调了宫中残卷,和近两朝的纪事,如今心下有一点数。可还有许多事情弄不明白,譬如……后宫秘辛之类,外人都不知道。所以只能求问皇上和娘娘。” 秦皇后道:“你问就是。” 宋顾谨先问了齐帝是怎么认识宋慧心的。 这下好了,当着秦皇后的面,齐帝脸色很难看地又讲了一遍他的初恋…… 虽然早知道那就是个骗局,但是刚刚被宋顾谨铺垫了一下,听起来就更加惨不忍睹了…… 宁昭昭垂着脑袋让自己尽量不要笑出来。 宋顾谨问得还要细些,包括宋慧心进宫以后都有什么作为,他都问了一遍。再加上他记性极好,昨天晚上翻了一遍卷宗,大致就明白了哪几年大齐是有问题的。 于是他就问,那时候宋慧心在干什么? 最严重的当然是颜家覆灭的那一次。 齐帝非常不情愿,但还是回忆了一下,道:“当时……宋氏有孕,朕为了能让她的风头盖过颜皇后,特地挑了个双虹贯日的日子……” 秦皇后冷笑不止,心道还真是煞费苦心。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冷意,齐帝如坐针毡。 宋顾谨又详细问了他这是谁的主意,是怎么具体操作的。 事情就牵扯到钦天监的老臣子周敖。日子是他推算的,主意也是他想的。 是怎么操作的呢? 那天本不该是他临幸宋慧心的日子,宋慧心也早就怀孕了。根据后宫的临幸制度,那天是属于贵妃秦罗衣的侍寝日子。 可是齐帝为了给宋慧心凑那个彩头…… 秦皇后不冷不热地道:“本宫突然吃坏了东西,腹泻不止,无法侍寝。所以皇上临时转道去了淑妃宋氏宫中。” 齐帝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宁昭昭头皮发麻,默默把孩子抱了回来。 秦皇后已经很久没有自称“本宫”了,她显然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 “罗衣……” 秦皇后深吸了一口气,道:“不妨,陈年旧事罢了。再说皇上是一国之君,想抬举谁便是抬举谁。” 宋顾谨又问:“钦天监的周大人,为何会牵扯到内宫务?按说历代祭祀都由皇后娘娘主持,其他宫妃都甚少和钦天监的人有来往。” “本宫怀胎,胎儿不稳。颜姐姐下令让宋氏去钦天监代祈过几次。当初本宫不明白为何让宋氏代祈”,秦皇后看了齐帝一眼,道,“皇上说是颜姐姐和本宫八字不合。” 宋顾谨又道:“这也是周大人的主意?” “放肆!朕不说了!你给朕滚出去!”齐帝突然发脾气了。 小瑜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祖父。 宁昭昭连忙捂住了孩子的耳朵。 “你给朕滚,滚!” “皇上!” “滚!” 齐帝从旁边举起杯子就往宋顾谨头上狠狠砸去! 宋顾谨敬他是君也不敢躲,被砸得一头茶水混着血水,表情十分无奈。 齐帝发了疯,连秦皇后也不能近身。 几番劝解无奈之下,宁昭昭抱着孩子叫上宋顾谨落荒而逃。 “宋先生,实在是……快来人,带宋先生去整理一下。” 宋顾谨擦了擦脑袋,无奈地道:“不妨,当初在大理寺,见过比皇上更蛮横的。” 宁昭昭看他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顾谨看了她一眼,道:“泼辣的也见过不少。” “……” “譬如那种喜欢满地打滚哭嚎不止的。” 宁昭昭有些尴尬,道:“您说的是颜氏?” “不然殿下以为我说的是谁呢。”他促狭地道。 宁昭昭厚着脸皮道:“肯定不是我。” “嗯,殿下只是养了个喜欢打人的丫鬟罢了。” 宁昭昭讪笑了一声。碧芹当初暴打左颂耽不是一次两次…… 这时候丫头过来了,在一边等着。 宋顾谨回头看了一眼闹渣渣的身后,有些无奈地皱眉。 宁昭昭连忙道:“大人放心,皇上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但皇上心中还是以大齐江山为重的。” 宋顾谨点了头,道:“我可以先从别的地方入手。还有,如果可以,我想见见左颂耽。” “没问题的,我马上让人去请。” 宁昭昭天真地以为他还在大理寺呆着呢。 宋顾谨有些无奈地道:“我会亲自去请的。只是想通报殿下一声,左颂耽被宋氏革职,如今……可能有些不体面。” 宁昭昭愣了愣。 宋顾谨想起他刚进京遇到左颂耽的情景。那昔日毫无底线爱财如命的儿郎,今日吊儿郎当混迹在市井中,为了奉养老母倒是什么都做,只要给他钱。 和宋顾谨相见的时候他刚给人跑了腿,愉快地领了几个铜板。 然后宋顾谨就约他一块儿去乱葬岗刨坟了。 “他最是圆滑了,怎么会……” 宋顾谨无奈地道:“再圆滑的人也有底线。他终是硬气了一回呢。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我原和他搭手惯了,所以这回还是想找回他。” 宁昭昭抱着孩子道:“您就把他带回来吧。他这人嘴坏的很,却十分有才华。” 宋顾谨点了头,这才跟着丫头去了。 宁昭昭还在门口呆了一会儿,听见齐帝没完没了地发疯,让秦皇后也滚。 他大吼大叫:“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你给朕滚!朕本就是孤家寡人,朕就该孤独终老!” 说着还砸东西。 秦皇后小声劝了几句。 后来突然惊呼了一声。 原是不小心被齐帝给砸中了肩颈。 齐帝瞪圆了眼睛,道:“你也滚!” 秦皇后摸了一下颈侧,拿了手下来才发现是见了血。她苦笑道:“我还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年轻的时候你对我不屑一顾,折磨我算计我。如今我都是做祖母的人了,你还是这般……” 齐帝呆呆地看着她的手,半晌不说话。 然后秦皇后的脖子突然就开始渗血! 齐帝吓了一跳:“罗衣!” 噗通一声,他从椅子里奋力挣扎最终摔到了地上,目眦欲裂地看着秦皇后。 秦皇后呆呆的,抚着脖子,似乎也回不过神来:“怎,怎么会……” 这时候宁昭昭爆冲了进来,二话不说用帕子捂住她的脖子,咆哮道:“愣着干什么!叫大夫!叫韦玉!叫王爷回来!” “是!” 一片混乱中谁还管得着趴在地上,趴在一片碎片中的齐帝? 宁昭昭一手捂着秦皇后的脖子,扶着她到了里间去躺着。 秦皇后有些茫然地道:“我这是怎么了……” 宁昭昭害怕得不行,只恐是划伤了颈动脉那就救不回来了! 她只道:“没事,没事,一点小伤罢了……” 颜清沅还在文昌阁,韦玉被墨珠拎了出来匆匆赶到,一片混乱。 有人终于想起了齐帝,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他眸中一片死气,喃喃道:“罗衣……” 一代君王身体上心理上被折磨如斯。原是……还有那么一丁点祈盼和渴望的。 如今却是真不知道自己还活着干什么了。 368.第368章 大黑逆流 韦玉赶到以后,说好险没有伤到命脉,是擦伤了其他血管,伤口也小,虚惊一场罢了。 宁昭昭松了一口气。 韦玉还在跟墨珠较劲,出了门就吵起来了,说她大惊小怪的这么点小伤也把他叫来。墨珠二话不说暴打了他一顿让他滚。 本来就够乱了,更可怕的是,齐帝闹过了那一出就开始绝食了。 他关着门谁也不肯见,包括秦皇后。 秦皇后脖子上还裹着纱布,在门口求他。他一生都不吭,饿了两天没见人,宋顾谨自然也没见着他人。 气得秦皇后直说冤孽,说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宁昭昭心想总不能让皇上就饿死在她家里吧? 面对颜清沅她也有一肚子气,忍不住就嘟囔抱怨道:“这什么人啊,你说他命怎么就这么好啊,渣了大半辈子的,闯了一堆祸儿子帮着擦屁股。前半生都在折磨母后,现在还要母后为他伤心憔悴。” 颜清沅当时正抱儿子玩呢,闻言便道:“他就是没脸见人罢了。” 宁昭昭瞪了他一眼。 颜清沅道:“你放心吧,明天我去找他。” “你能怎么劝呢。”宁昭昭好奇道。 颜清沅把儿子给了奶娘让她抱走,一把搂过穿着寝衣的小棒槌,低声道:“你看着就是了。” 宁昭昭还是叹气。 他去亲她的眉心,道:“你别这副样子了,我看你皱眉就担心,你心里再有事,回头又吐了,受罪的还是我。” 宁昭昭顿时啼笑皆非。 “我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啊,棒槌。”他嘟囔道。 这两天棒槌可忙了。宋顾谨带着左颂耽进了府,她忙着招呼客人。平时半年不见去两次厨房,最近天天往厨房跑。 天天就琢磨着“宋先生爱吃什么”,顺便想想“王爷爱吃什么”。 还要忙着安抚秦皇后。 再就是忙着带孩子。 还要抽空看看那班艺伶的歌舞,到处找古舞的资料,和流落民间的风月高手。 连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了。 昨天晚上他多摸了她两下,她就哼哼唧唧说累…… 颜清沅知道她有事做了,就不胡思乱想了,也不吐了。可是他不当贤夫了,他又浑身难受。 这么想着就摸着她的小腰看着她不说话。 宁昭昭的脸红了。 她亲了亲他的脸颊。 颜清沅哼了一声。 “阿沅……”她只好一直亲他的脸颊,“你不高兴啊?” “那不是废话么。” 宁昭昭琢磨着昨晚拒绝了他让他不爽了。 她掀起眼帘偷偷看了他一眼,红着脸道:“你看我是不是胖了点儿?” 颜清沅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哪儿呢?” 他是知道棒槌一胖就得急,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原先好不容易喂胖了点,她就跟疯了似的,骂他居心不良,想把她喂得胖胖的! “腰粗了。”她道。 “那不是怀孕了么。” “这里也沉甸甸的。”她嘟囔道。 “……” 他的手覆了上去,自然知道那分量更惊人了。 “还有呢?”他哑声道。 “还有问你啊,还有呢?”她娇艳的红唇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颜清沅眯着眼睛笑了。他自是极好哄的,只要她愿意。 他把她放下,道:“那你让我好好看看,哪里胖了。” “你好像也胖了点。” “有吗?” 宁昭昭睁着眼说瞎话,道:“有的。” 颜清沅笑道:“那你也好好看看。” 她翻了个身爬到他背上,低声道:“那我就好好看看。” 说着推了他趴下,解开衣服,一点一点亲他背脊。 颜清沅见了她就不行,基本上就是个高危火药桶,不点也要炸。她不是吝于拿出手段来勾搭他,实在是他上了床那整个就是个要吃人的主,她躲还来不及哪里敢惹他? 芙蓉帐暖,可是孕期未满,她一身娇肉在他身上蹭,蹭得他火熊熊得起。 宁昭昭这几天欢快地围着宋顾谨打转,实则是想要报答他当初的悉心照顾。 颜清沅破天荒没有发脾气。许是从前怎么闹,他心里也明白这份人情太重,总得让她还了的。 可他是什么人啊,就算道理都懂,心里能好受吗? 宁昭昭是有些愧疚的。 她趴在他背上,沉甸甸的胸前在他宽阔的背脊上蹭。 颜清沅舒服得眯起眼睛不说话。 宁昭昭低声道:“记得我怀孕之前么?你说你有的是手段没拿出来收拾我么……” 颜清沅苦笑,道:“那你要好好感激我女儿,是她救了你。” “又来了,你怎么知道不是儿子呢。” 颜清沅哼哼了一声,低声道:“接着蹭,不许停。” 要换以前宁昭昭早就骂他了。 可是这回她还真就是依了他。 软绵绵的小手抚摸着他柔韧的腰身。 她低声道:“我很好奇……你都想干些什么呢?如果我没有怀孕的话。” “真想知道?”他似笑非笑地回过头。 她望着他咬着唇吃吃地笑,活像个小妖精。 颜清沅倒抽了一口气,道:“给你看看就知道了。” “?” 他伸手在特制的大床上轻而易举找到了暗格,宁昭昭目瞪口呆。 这张床是她刚怀孕的时候,颜清沅带着一群木工琢磨了一个下午特制的。中间凹陷两边高,柔软得不像话,具体可参照摇篮。 可是这个暗格是什么? 他坐了起来搂了她坐在自己怀里,修长的双腿撑着她腋下。 然后他就一本正经搂着棒槌看起了春那个宫…… 宁昭昭看着那些材料精良工笔细腻的妖精打架图,目瞪口呆。 “总要带着你一样一样试过,你觉得呢?”他亲着她的耳朵道。 宁昭昭被亲得浑身燥热,背脊贴着他的胸膛已然出了汗,她故意道:“这个根本不可能,哪有人能把腿劈成这样……” 他的胸膛震动,沉沉笑个不停。 宁昭昭又看了几个,脸越来越红。 她低声道:“哪来的啊,一看就好贵的样子。” “前朝宫廷之物。你忘了你夫君是干什么的,若是有心,什么得不到?” 尼玛啊,黑市给他搜罗来的…… 宁昭昭看得燥热得不行,他倒是时不时觑一眼,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专心致志捧着她那“又长胖了”的胸前把玩,又或是亲吻她的脖子。 最终棒槌受不了了,丢了书往他身上爬。 颜清沅喘着气按住她,失笑道:“棒槌啊,你有身孕呢,我不能进去的。” 宁昭昭急道:“阿沅,阿沅,我难受……” 他按了她下去,低声道:“我自然是有办法让你不难受,可你怎么报答我?” 她自然明白他想要什么,她原是最不愿意的,此时也点了头。 下一瞬,他按住她的后脑,用力吻了进去。 这张床搬进来睡了两天之后,颜清沅喜悦地发现它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棒槌躺在里头伸展不开,十分不好挣扎! 此时便也是如此,她只能柔顺地接受着他给的一切。 他抚摸着她汗湿细长的腿,看着她满足地眯着眼睛细细喘息,像猫儿一样咪咪叫。 “棒槌……”他笑道。 又凑过去亲她。 宁昭昭今天晚上是火力全开,情话说起来不要命,搂着他的脖子道:“阿沅最好,不咬人的阿沅最最好。” 那可不是,从头到尾没给她留两个牙印。 他亲了亲她的唇,低声道:“该你了。” 颜大黑是玩棒槌的高手,深知有时候需得狂风暴雨看她又哭又叫不能自已。有时候却需得如烹小鲜那般慢慢炖出味儿。 要看着她自愿绽放如同最美的花。 最好的总是留到最后。 宁昭昭听话地爬起来,抚摸着他火热汗湿胸膛,低头看了一眼那贲张的某物。 她低笑道:“你真能忍呢。” 声音还带着满足的余韵和甜腻。 颜清沅拉起她的手轻轻咬了一下她的指尖,哑声道:“快些……不然你夫君要兽性大发了。” 她轻笑一声低下头,先亲了亲他的胸膛然后一路向下。 颜清沅的呼吸越来越急,心口烫得简直发疼,只等待着最美妙的一刻降临…… “王爷!王爷不好了!皇上饿昏过去了!” “……” “!!!” 宁昭昭吓了一跳,抬头就看到颜某人的脸色以极快的速度青了下去! 墨珠扯着嗓子在门口道:“皇后娘娘情绪失控,说要自刎给皇上殉葬,您快去瞧瞧吧!” 宁昭昭连忙爬到了床角里躲着了。 颜清沅气得头顶冒烟浑身肌肉绞紧仿佛要炸开,回头找了一下,见棒槌躲好了,他只得下了床更衣! 就是下床的动作还踉跄了一下,好像站不稳似的,但还是很快穿上了衣服。 宁昭昭知道他自制力极强,但此时还是目瞪口呆,心头发颤不止。 他扣上衣服走了两步,然后就突然低下了头又手捂住了鼻子。 “!!!” 宁昭昭连忙裹了衣裳跳下地,光脚冲了上去:“阿沅……” 一碰到他的手背,滚烫得她几乎哆嗦了一下! 颜清沅仰着头缓了半天,弄得一手血,最终长出了一口气。 宁昭昭已经打湿了帕子给他擦脸。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宁昭昭实在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369.第369章 半生怨偶 颜清沅带着被骂过的棒槌匆匆赶到帝后所居之处,齐帝躺在榻上,双目紧闭面色铁青,胡子拉碴十分骇人。秦皇后哭得崩溃,已经晕过去一次,掐了人中醒了又接着哭。 原是无论如何撬不开齐帝的齿关,后来秦皇后发狂抓了剑过来要自刎,倒是把那老头子的嘴给撬开了灌了点米汤进去。 宁昭昭抱着秦皇后一直安抚。 颜清沅给老头子把脉,得出的结论这就是给饿坏的,没什么大问题。 秦皇后近乎癫狂地道:“忠王,我求你,你能不能把他的腿治好?” 颜清沅颇无奈地看着她。 秦皇后从宁昭昭怀里探出半个身子,双目通红:“便是我上辈子欠了他的,你若是还恨,我代他受过,你就把他的腿治好吧!” 颜清沅低声道:“我恨,难道您就不恨?他如今倒是骨头硬要绝食,到头来折磨的也是您罢了。您又何必如此呢。再则您又有什么过错,我怎么会让您替他受过?” 秦皇后痛哭:“你不要说这话,你不要说啊……” 宁昭昭用力抱着她,拍着她的背,一时悲从中来。 秦皇后哭道:“一夜夫妻百日恩,我虽为皇家妇,可同寻常妇人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他若是真这么去了,我除了殉葬,还能怎么样?” 颜清沅意味深长地道:“您就忘了玉仪是怎么死的?” “如今皇室凋零,他的子孙几乎死绝,玉仪也是其中一个……他再糊涂,我也是一样的。他被蒙蔽,我何尝不是被那贱人蒙蔽了眼,纵容她二十余载。若玉仪要来讨公道,我这做母亲的是首当其冲!” “那您要想清楚,他如今不过就是个废人,把腿治好了也就是个废人。有我在的一天,他永无翻生之日。您以后还是宫中高贵的太后,可这是我给的,不是他。他已经什么都给不了你了。” 秦皇后颤声道:“昭昭随了你,可曾要过你什么?” 颜清沅看了看棒槌,声音变得柔和:“不曾,她什么都不曾要过。” 秦皇后含泪道:“我唯一怨的是今生做了皇家妇,若有来生宁愿生于山野一贫如洗我也是快活的。什么母仪天下什么凤位之尊,我本就是不稀罕的,又怎么还想他能给我什么?” 她挣开宁昭昭,双膝落地跪下了。 “母后!”宁昭昭连忙跪在她身边。 纵是颜清沅也是叹气。 “我一生荣华已享尽,如今想来还是赚了的。只盼到老褪尽铅华,亲眷安宁。我求你把他的腿治好,莫再让他一日一日绝望等死,起码还能出去看看大齐的河山……” “那您呢?”颜清沅问。 秦皇后低下了头。 半晌她道:“皇上从不曾将我看在眼中。虽是嫡妻,可他所有妃子中我原是他最厌弃最不屑一顾的一个。只要他能好,我便安了心,便离开京城。” 宁昭昭急道:“您要去哪儿呢?” “我去十二的封邑”,她低声道,“亦不需要什么名分。” 十二皇子已经有了封地,成年之后便可带着亲眷前往。但是跟随皇子去封邑的,至多就是一个太妃的封号。 太后太妃,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可她大约是心累了,迫不及待想要逃离京城。 半生怨偶,她还是放不下齐帝。想着或许他腿好了,能过得舒心些就是了。 颜清沅长叹,道:“母后您别跪着了,我受不起。” 秦皇后固执不肯动。 他不吐口她就不起来。 宁昭昭忍不住了,劝了一句:“阿沅……” 她一个眼神他就受不了了。 “我应您就是了。”他道。 然后亲自把她们二人扶了起来。 宁昭昭扶着冷静些的秦皇后,无声叹息。 床上的齐帝还双目紧闭,仿佛一无所觉。 棒槌心想,一个男人一生能犯多少错? 这般无耻的犯下大错,为什么却要他的女人来承担呢。 想骂秦皇后想不开,他既无情她便休。 可是喉头发哽,到底是说不出话来。 颜清沅让宁昭昭扶秦皇后去休息。秦皇后原是不肯的。但颜清沅说他要给齐帝行针。 秦皇后恐扰了他,终于还是出去了。 颜清沅果然守着烛火给半死不活的老头子亲自行针。 虽然明天他会让韦玉来接手,可是今晚么…… 老头子突然暴起,道:“谁,谁准你给我行针!不准扎!朕不治,你给朕滚!” 说着就去拔他腿上的针。 颜清沅也随他,看他拔得乱七八糟,不少地方渗出了血。他也就站在一边看着,眸中有些嘲讽之色。 “你骨头不是很硬么,脸皮倒是薄的。”颜清沅淡道。 烛火的阴影中,齐帝喘着粗气看着他,面目狰狞似鬼。 “你欠了她的,来世做牛做马还不起了。”颜清沅淡道。 “那不用你管,横竖朕不怕死!腿也不用你治!” “多可笑,你以为不治腿她就不走了?” 齐帝狼狈地低下头。 “我自然不乐意给你治的”,颜清沅淡道,“可你最好不要误我的事。皇朝旧案还在查,你若是不配合,宋顾谨很难施展开。” 齐帝不吭声。 “要绝食,要自尽,随你。我是不在乎的。至于皇后……”颜清沅垂下眸子看了他一眼,有些残忍地道,“我供奉她,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我夫人敬爱她。实际上,我是不在乎的。” “你……”齐帝不可置信,“罗衣把你当亲儿子!” “我娘姓颜,我不需要多一个亲娘”,颜清沅嗤笑了一声,道,“还是那句话,逢场作戏我奉陪,但你得把你欠的账一笔笔都给我还了!这件事了结了,要死要活随便你。她若是殉葬我会让你们同陵,我会给她最美的谥号。” 丢下这句话,他吩咐人送吃的上来,转身走了。 齐帝面色灰败,最终气呼呼地道:“朕自己吃!” 说着抢过碗,把侍女一推,自己低头几乎泄愤似的往嘴里塞着东西。 他总以为人生不会更绝望了,可没想到的是他亲生的儿子却总是能在下一个瞬间又把他打入深渊! 不过他倒是不寻死了,整个人都高度紧张还打起了精神。 这小子冷血无情,根本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自己在他手里的价值已经一日少过一日。 可是罗衣却…… 王妃单纯,断断斗不过他的。他在王妃面前装模作样道貌岸然,可王妃护不了罗衣多久的。 怎么可以还让她这般寄人篱下啊…… 齐帝用了力气让自己吃饱了,心里暗暗琢磨着,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给罗衣换一个安稳再说! 颜清沅撇下老头子出去了,听说他果然是把东西都吃光了,顿时冷笑了一声,吩咐人去找墨珠。 韦玉那小子最近神出鬼没,神奇的是每次墨珠找他都是一找一个准…… 收拾停当了,颜清沅回了屋。 迎接他的是一室空寂。 他愣了愣,问侍女:“王妃呢?” “在陪皇后娘娘呢。” “……” 宁昭昭陪着流泪的秦皇后,听她说了许多话。 秦皇后絮絮叨叨的,说:“我真的别无所求,也不再想些跟他能白头到老什么的。我要看着他安好,心中不再挂碍,你能明白么?” 宁昭昭还真是想替皇后送齐帝一把伞,再给他写上一句:你若不举,便是晴天。 但面对皇后还是得哄。 她低声道:“明白的,明白的。母后啊,您莫多想,他不过是钻牛角尖罢了。” 秦皇后摇摇头,道:“我知道他心里苦。一代君王落得这个地步,他或许早就想死了。若是从前我该为他分忧。” 她看了宁昭昭一眼,低声道:“可为他分忧的从来不是我。那都是宋慧心,或者张婕妤姜才人,随便谁,可绝对不是我。” 宁昭昭叹了一声。 “可其实,那几十年他虽然待我不算好,却也不算坏的。我总不能看着他去死的……” “有时候我也想离了他我就舒服了。真的,等旧案了了,离了他我也就解脱了。” “他给了我几十年的荣华,给了我那么多孩子。我临走只要看到他好好的,我就满足了。” 她胡言乱语,宁昭昭抚摸着她的头发不说话。 秦皇后至始至终不能原谅他,却又不能舍了他。或许如今他若依然是九五之尊依然呼风唤雨,她能走得毫无牵挂…… 可是她真的无法在这种境地舍弃他。 宁昭昭其实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她只能搂着秦皇后一遍一遍地哄。 “母后啊,您是母后啊,是做祖母的人了,别哭鼻子了,湛儿看到是要笑的……” 秦皇后依然哭。 不知道是哭自己摊上这种半生怨偶,还是气自己软弱难舍。 宁昭昭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道:“母后啊,当初在别院,我挺着肚子,半夜腿抽筋,您守了我一晚上,见我疼哭了,给我说别怕,做娘的人,是什么都不怕的,记得吗?” 秦皇后轻声道:“记得。” 她低声道:“您的话我一直记得呢。我知道您是极坚强的妇人。现在,前半生多少委屈不甘我们都让它过去吧。您无愧于心,一生坦荡啊。” 370.第370章 风流的表姐 秦皇后哭累了宁昭昭回了房。 屋里已灭了烛,她估摸着颜清沅是睡下了,摸黑进了屋,哆哆嗦嗦脱了鞋子,突然就被人给拉了进去。 他愤愤一口咬了下来。 “嗷!” 一番撕扯以后宁昭昭火了,道:“你咬我是怎么回事啊?很疼啊!那不是你爹啊!又不是我爹!” 颜清沅给她的回答是肋下重重的一口! 宁昭昭疼哭了! 他松了手,翻了个身仰躺着喘气,一手松松地搂着她一手遮着自己眼睛。 “你混蛋……”棒槌骂道。 颜清沅说不出来的憋屈难受。 过了一会儿感觉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抚上脸。 他愣了愣:“昭昭?” “你再咬我,我就打死你。” “……” 怎么会极温柔地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颜清沅哭笑不得,然后把头埋进了她怀里。 宁昭昭轻抚着他的脑袋,低声道:“睡吧。” 话是这么说,但颜清沅哪里睡得着?只不过在她怀里踏实些罢了,整晚都瞪着眼。 隔天宁昭昭起来之后去了看,齐帝不绝食了,还主动宣了宋顾谨。 洛氏来了,陪皇后说话,带她在园子里散步。 宋顾谨后来从齐帝那里出来,对宁昭昭道:“变了个人似的……十分配合。该说的都说了。” 宁昭昭问:“有进展吗?” 宋顾谨无奈失笑,道:“有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什么时候能破案?” 宋顾谨垂下眸子看着她,道:“殿下,我也是凡人,只有一双手呢。” “……” “他们比我先跑了几十年,我要回头追上他们的足迹,还需得您给我一点耐心。” 宁昭昭讪笑道:“我不急啊,我就是好奇啊……对了,中午吃什么?东坡肉么?” “好。”宋顾谨全了她的面子,顺着坡下了。 宁昭昭回了个身走了两步,突然想了起来,道:“你去见颜家人了么?” “打算最后见。”他本来抬步要走,闻言就在廊下回头抬头看了她一眼。 青祍圆领长衫,衬着他线条流畅的肩颈。再往上是紧绷的下颚和挺直的鼻梁。看起来就很倔的样子。 她嘟囔了半天,道:“他们不是很好招呼。” “知道,我让左颂耽跑了几趟,都叫骂回来了。”他无奈地道。 她抿了抿唇,犹豫不决。 宋顾谨一眼看穿了她想什么,淡道:“是想问我什么时候进宫去见宋氏慧心?” 宁昭昭尴尬地点点头。 宋顾谨叹气。 她总是这样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心肠这么软,脾气却又这么硬。 她自己知不知道呢,这样关心人家其实很不好,一旦试过,便让人贪。 他虽然孤苦,纵然漂泊,也想留着最后一丝傲气,将来远走没有牵挂。 亲手葬了庆王那一刻,他是连自己那点绮思也赞了的。再也没有想过什么“当初为什么要退婚”之类的奇怪的问题。 偶尔想起她说“谢卿不娶之恩”,无奈之余多是好笑。 可她怎么就…… 宋顾谨回过神,道:“殿下啊,我是在查案呢。虽说她是我所剩无几的亲人了。可……我好歹曾经也是司法之臣,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宁昭昭急道:“我不是怕你没分寸,我是……” “您是怕我见了她难受。”他淡道。 宁昭昭愣了愣。 她突然无法面对他那种沧桑又平静的眼神。也猛地明白了,这些日子宋顾谨经历得比她想得多得多。 他心思她看不懂的。 宋顾谨道:“承蒙殿下关心。可我还是那句话,摄政王当初选了我来查这桩案子,我既然答应了下来,我们都预料到迟早有那么一天的。” 那意思是她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是吧? 还有点多事是吧。 宁昭昭听了倒是不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道:“嗯,我相信宋先生能处理好的。” 宋顾谨愣了愣。 宁昭昭笑道:“我等您吃饭。” 宋顾谨低头想了想,突然道:“东坡肉腻口,请再给我准备一壶青梅汤。” “好。” 宁昭昭转身走了。 去了小瑜那里,却遇到了贼兮兮的颜念平,还有齐缀和阴连城。 齐缀道:“昨天晚上有热闹看啊?” “什么热闹?”颜念平好奇地道。 “不是听说皇上和皇后娘娘……”齐缀眨眨眼,道,“哎,你就说说呗,我都快闲死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着她,就连阴连城也好奇地看过来,白皙的面容上透着些红晕,更显得绝色妩媚。 宁昭昭愣了愣,才道:“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齐缀一把挽着她的胳膊,道:“不是说陛下前几天好像在绝食么?你们府里还多了个查案的小伙子……长得真英俊呢。” 宁昭昭道:“说啦没什么好说的。你别问了。” 颜念平就不耐烦地道:“我去看小主子了。” 这原是个吸引人的八卦。可看宁昭昭的样子倒不愿意说,颜念平也就失去了兴致。 齐缀不死心,又缠了宁昭昭一会儿,见她不松口,又转而问起宋顾谨。 “那是当年的京城第一公子宋顾谨么?我多年前见过他一次……瞧着老了些,不像当年这么白净了。可是看起来滋味却好多了呢。” 宁昭昭头痛地扶额,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跟着她的阴连城。 你说这祸害天天跟着你了都,你还盯着人家宋顾谨看干什么。 阴连城好像并不在意,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齐缀还缠着宁昭昭,道:“你说说嘛。摄政王赦了他我知道的。可是他怎么又上京了?” “原就和王爷有些交情的。他来给他父族收尸。” 齐缀道:“难怪呢,能给了宋氏体面,还赦免了他们兄弟俩。原来是早有交情。可我看他好像有点不大搭理人,好妹妹,得空给姐姐牵个线啊。” “……你别闹了,人家不是来玩的。” “那他是来干什么的?男未婚,女未嫁,这怎么看也是正经事吧。” 宁昭昭吃惊地道:“你,你不会是想……” 齐缀嗔了她一眼,道:“不是想干什么?我就是想试试啊,试试看有缘分没有。” 说着她又不正经地笑了起来。 把玩了一下手里的镯子,她低声道:“对啦,你还没说呢,他到底是上京干什么的?” “不是说了,给他族亲收尸么?” “哄别人就算了,自己人也不吐口啊?宋顾谨是什么人?我在西南都听见他的名声,大齐最年轻的司法之臣,本事大得很呢。我最近听说你们在查一桩前朝旧案,这是来找他查案的?” 宁昭昭意味莫名地眯起眼睛:“谁跟你说的?” 齐缀愣了愣。 宁昭昭倒是不怕她动什么心思。一家姐妹,齐缀是那种绝对护短的主,绝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 可是她平时不正经惯了,在内宅转悠转悠还成,见谁揍谁。外间形势,只要不影响她享乐,她都懒得管。 宁昭昭担心她会被有心人利用。 颜清沅用了宋顾谨查案,调动卷宗什么的都是在私下里,并没有大规模公开这个消息。 甚至他进入昭狱,也是跟着颜清沅手下的酷吏,也是那身打扮,并没有公开身份。 颜清沅翻了旧案来查,纸藏不住火是肯定的,总会有风声漏出去。 可是宋顾谨却是没有暴露的。虽然没有特地保密,可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到了京城。 原齐缀提起,宁昭昭也只是微微一哂。她贪慕美色,会留意到宋顾谨也不奇怪。 可是……为什么会把宋顾谨和那案子牵扯在一起? 齐缀被她的表情吓着了,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抬头看了阴连城一眼。 阴连城连忙维护似的道:“郡主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毕竟宋先生是有名的司法之臣,当年名声传得很远。” “就是听说罢了。我又不关心他是什么司法之臣”,齐缀站了起来,嘟囔道,“对我来说他案子查得再好,都不及他那张脸长得好!” “你别生气啊,表姐。”宁昭昭低声道。 宁昭昭想到西南军中也不太平,还有现在满朝文武,忠奸难辨,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齐缀交际太杂了,到底是从哪儿听到的消息。 “你要是想赔罪,你就给表姐我牵个线……” 还不死心呢! 宁昭昭忍不住笑,低声道:“旁的美少年,你要多少我给你找多少。宋大人啊,你还是远着点。” “我呸,照你这么说我不如去馆子里找了!” 她一把搂住宁昭昭,压低了声音道:“你懂什么?司法之臣啊,一生耿直,听说当年为了案子断头眼不眨。这种人,你就是拿一打美男子来也比不上的。” 宁昭昭:“……” “哼,跟你这呆子说不通。你哪里懂得这男人越烈就如同马越烈,滋味尤其不一般。你不肯出手,我自己……” “表姐。”宁昭昭看她光说说就兴奋了,忍不住打断了她。 “嗯?”齐缀斜睨了她一眼。 “我说真的,宋顾谨你不能碰。”宁昭昭认真地道。 齐缀皱了皱眉,有些赌气似的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 流亡之臣罢了,焉知会不会想借着这个机会翻身? 宁昭昭笑笑,道:“我连靠近他的机会都不会给你的。” 371.第371章 好酸棒槌汤 宁昭昭下厨吩咐选好东西,分别送给齐帝,秦后和洛氏,还有宋顾谨。 齐缀一向不着家,她让碧芹问了问,碧芹一脸无奈地回来了。 “缀郡主说不要您管,还说从前看错您了,竟然为了男人跟她翻脸。” “什么乱七八糟的。” 却见颜清沅大步进了厨房。 宁昭昭嘟囔道:“这不是蓝颜祸水惹的事。” “听说了,你出息了,跟你表姐喊话,说是不能碰人家宋顾谨。”他似笑非笑。 宁昭昭抬头看了看他头上的太子冠冕,高高的立着,心里明白他是回家就直接来逮她了。 “回去说。”她推了他一下。 颜清沅不肯动。 宁昭昭就牵住了他的手。 终于颜清沅让她拉走了。 回了屋,宁昭昭才把今天和齐缀的事说了一遍。 “我就是觉得古怪,她哪里知道的消息?看着虽然是来打听宋先生,可……” “可什么?”他道。 “不知道谁用‘司法之臣’做饵子勾起了她的胃口,三句两句话不离的。问的一些问题也……虽不切要害可是擦边。我有些警觉。” 颜清沅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又调侃她,道:“所以你气势如虹地说不会让她靠近人家,不惜跟她翻脸?” 宁昭昭骂了他一声。 颜清沅过了一会儿又开始闹腾了,黑着脸道:“我刚刚明明看见厨房有青梅汤的,为什么我没有?” “那是人家宋先生吃东坡肉腻口,特地要的。你要吗?” “为什么我没有!”他重复道,很生气的样子。 宁昭昭莫名其妙:“你要我去给你端就是了。平时不见你吃酸的东西……” 颜清沅眯起眼睛道:“敢情还是沾了他的光?哼,我不要了。” “……” 宁昭昭低声道:“真不要?” “不要。” “那棒槌要不要?”她有些促狭地道,“好酸好酸的棒槌汤。” 颜清沅想了想,然后点了头,道:“这个是要的。” 宁昭昭哈哈大笑,道:“那一个棒槌下汤,阿沅做料,保证就是好酸好酸的棒槌汤。” 被取笑了…… 颜清沅有点恼,低下头吃饭。 “老族长做寿,你准备些东西以王府的名义送过去。”他突然道。 “嗯,我会送的。但是他肯定会丢出来的。” 颜清沅冷笑道:“丢出来咱们也送。” 现在他对于颜家的态度愈发冷漠,很多事情都处理得一板一眼,几乎一丝儿热度都没了。 颜家人竟也是懂眼色的。除了一个发疯的老族长,其他人的姿态都已经放低了些。 只可惜,老族长手中把握了太多秘辛。 别人姿态放得再低,也挡不住他一个老顽固。 宁昭昭横竖记下了这事儿,下午就从库房里找了一柄玉如意宋了过去。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颜二叔会亲自带着颜雪关上门道谢。 当时宁昭昭坐在院子里看那些艺伶新排演的舞曲,正是怎么看都不满意的时候。 颜二叔颜阳致,是颜月和的兄弟辈,也是颜雪关的爹。 他是个身材挺拔高挑的中年人,可以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清俊少年郎。 颜雪关瘦了一圈,肖似颜皇后的面容本就太过明艳,瘦了以后就显得更加倔强憔悴。 “殿下。” 宁昭昭原是有些惊讶的,挥退了艺伶,道:“原来是二舅舅。” 从辈分上看,颜阳致是颜清沅的二舅舅,她也是跟着叫的。 颜阳致道了一声“不敢当”,又说起昨日老爷子寿宴。 他当然不会说那疯老头子是怎么砸东西怎么把所有晚辈都骂了一顿。 他只说,老爷子身体不适不能亲自过来,但非常感激宁昭昭的礼物。 宁昭昭听了微微一哂。 颜阳致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道谢。 他轻轻推了一下旁边的女儿。 颜雪关不情不愿地上了前,给宁昭昭行礼,低声道:“殿下。” 宁昭昭道:“雪关姑娘,不必多礼。” 颜阳致道:“原来的事,都是雪关不懂事,所以让您烦扰。所以今天带雪关来给您陪个不是。” 宁昭昭垂眸想了想,便笑了,道:“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颜雪关非常真诚地道:“殿下,雪关是真的知道错了。” “哦,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颜雪关:“……” 其实她自然不觉得自己错哪儿了。 难道她会说,她错就错在她是个绿茶,错就错在想勾搭人家的丈夫,错就错在不但是个绿茶想勾搭人家的丈夫,还狗仗人势专门欺负寡妇? 她自然不会这么说,她也不那么觉得。她甚至认为那都是她的本事。 因此宁昭昭若是要问她错哪儿了,她还真是……不知道啊。 可答不上来没关系,人家会哭啊。 眨眼的功夫,颜雪关眸中蓄满了泪水。 颜阳致愣了愣:“雪关……” 颜雪关跪地,道:“我给您跪下了还不行么?您就不能原谅我么,我只是一时之失罢了。” 宁昭昭道:“给我下跪的人多了去了,我也不至于被你给吓着了。我就是奇怪啊,你跟我赔不是,我问你错哪儿了你又不知道?” “我还能错哪儿了,自然是错在我不知道天高地厚,错在不懂礼节,错在……” 她看了颜阳致一眼,万分委屈地道:“错在失仪。” “不懂礼节倒是真的,很容易得罪人。”宁昭昭放下茶杯,道。 “你起来吧,我没欺负你呢,这副样子做什么。”宁昭昭把茶杯放在一边,淡道。 颜阳致只能苦笑。 摄政王对颜氏的态度一日比一日冷漠,无奈族长无论如何劝不住,还是要发疯胡闹。 颜氏在京城,虽有荣耀,可爵位始终落不到头上,日子十分难过。 颜阳致倒是知道摄政王宠爱王妃。听说礼是王妃送来的,所以今天特地走了一趟。 她冷淡的态度在意料之中,却还是打破了他那一点点奢望。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带着女儿出府,他一路都在想那个问题。 颜雪关突然道:“爹,我不信邪呢。” “雪关?” “求饶服软没有用,我总得搏一搏的。” “雪关,你别傻……” 她咬了咬牙。 宁昭昭刚把人送走想说去看儿子了。 结果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颜雪关满头是血地被抬了回来。 碧芹禀报说是被王府的马给踢伤的。 “他们父女二人原是骑马来的,去马厩寻马,不知怎的被火麒麟给踢成重伤……又撞上柱子,结果成了这样。” 宁昭昭想起那匹比人还高的马,头痛得不行。 她只能一再跟颜阳致道歉。 最终韦玉看了伤出来,脸色难看地道:“撞伤了脑袋,折了左手和左腿。” “这么严重?”宁昭昭吓了一跳。 “没几个月的功夫连床都下不了!” 韦玉愤愤地想,又来一重伤的,让不让人消停了! 颜阳致脸色苍白,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宁昭昭心头一万分不情愿,但还是道:“先留下来养伤。您回去把她的侍女什么的叫过来,她用着顺手些……” 出乎意料的是,听到这个建议,颜阳致非常果断地拒绝了,道:“不,不行,我得带她回去疗伤……” 韦玉不冷不热地道:“那你就扛回去啊。她那断手断脚的,你快扛着她多走些路,多颠几下,看看回去之后,她那手骨腿骨还接不接得上。” 颜阳致盯着受伤昏迷的女儿半晌,恨了一声,最终妥协了。 面对如此惨状,宁昭昭也是一阵气血翻涌,十分想吐。 考虑到人家女儿都成了这样,她要是还吐出来,实在是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好像在告诉人家“你女儿真的看起来好恶心”似的! 宁昭昭强忍着那一阵呕吐欲,出了门,把场子留给了韦玉。 碧芹追上她,道:“殿下难道就不觉得奇怪?火麒麟非常温顺平时几乎不伤人的。” 她有些犹豫地看着宁昭昭,道:“我刚才在那姑娘的衣服上发现了这个。” 说着摊开手,手心里一点草末末。 宁昭昭低头看了一眼,就非常认真地道:“收起来,待会儿找人认这是什么。还有,你问我觉不觉得奇怪,我问你,火麒麟是不是看起来高大威武?” 碧芹点了头,道:“自然是的。” “看到这种通体火红,矫健漂亮的马,一般人谁也不会想到那是王爷送给我玩的母马,甚至是礼仪马,对不对?” “对对,火麒麟是礼仪马,怎么可能会踢人呢?” “我也不信。不过咱们也不能轻易下定论,查清楚再说。她既然留下来了,那就让人盯着点。” 碧芹叹了一声。看得出来颜二叔倒是真的一片心求和呢。 怎么又弄了这么一出…… 那颜雪关就没想到自己很可能让一脚给踢死啊! 宁昭昭心想这女人倒是个人物呢,平时装得楚楚可怜的,没想到对自己狠起来也是一把好手。 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缀郡主在府里吗?” “不在呢,阴将军一大早就来接,出去到现在没回来。” “她若是知道咱们府里多了这么个客人,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想。” 碧芹一脸不忍直视。 372.第372章 多潇洒 碧芹捡了那一点草末去查,回来在宁昭昭耳边道:“是马荨……专门让马儿发疯的东西。” 宁昭昭看了她一眼。 “殿下啊,这女人太可怕了,为了博一个前程,自身亦可伤,而且还是伤成这样。这样的女人,留不得啊。” “是了,我也这样觉得。” 碧芹道:“那不如赐死吧。” 宁昭昭嘟囔道:“那我不是做了恶人?” “殿下,您是摄政王妃,又不是谁家的婆娘主妇料理亲戚往来。就这一点马荨,就够您赐死她了。” 宁昭昭偏过脸,道:“我就不呢。” “……” “我也觉得她好可怕啊,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可是碧芹,她真要可怕,那是终于赖在咱们王府,找机会,好起来以后,才能有所作为。” 碧芹面色莫名:“殿下……” “她要是好不起来呢?” “……” “她的手脚是极干净的了,只留下一点草末,但偏生叫你给找着了。我啊,一直在等你的回信,在想你会给我带回来什么消息。” 摄政王府的马厩,哪里会有让马儿发疯的马荨? “你带回来的这个消息,也让我下定了决心。等缀儿表姐回来了,你亲自跑一趟,去送个信,就说咱们府里有个客人,是她的老熟人。让她有空多探望探望。” 碧芹忍不住低下头偷笑。 这位殿下一向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性子。她倒是白担心了呢。 颜雪关豁得出去自然可怕。可她要是好不了呢?正是要将养的时候,没将养好成了个瘫子,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毕竟,她最大的本钱,只有她自己罢了。 宁昭昭站了起来,道:“她父亲把人留在这儿,我不能辜负了他的信任。你让墨珠每天逮着韦玉去给她看病,每天都要检查一次。脸上不是还有伤吗?芙蓉露什么的,都别舍不得,统统备着。” “是。” 碧芹领了命,退了下去。 宁昭昭中午带着孩子在花园里玩。 小瑜是个小硬汉,据说三四个月就能立在人腿上,周岁没满就已经能拽着人的手指头踉跄走路,现在已经走得很稳当了。 宁昭昭坐在椅子里,看奶娘带着他在花园里走,他竟一点也不累,还频频笑出声。 花园里草木多,树也不少,夏天枝叶繁茂,不怕晒着。 宁昭昭也就由着他玩了。 这时候突见宋顾谨和左颂耽行色匆匆,直朝她走来。 小瑜见着高兴得不行,踉踉跄跄就迎了上去。 宋顾谨迎面把他抱了起来,细心地给他擦了擦汗。 “宋先生?” 宋顾谨的脸色说不上好看。 “你那个表姐昨天要和他人约黄昏后。”左颂耽似笑非笑地道。 “……” 宋顾谨有些尴尬。 左颂耽道:“结果他忙昏了头没去,你那表姐大发了一顿脾气。今天好死不死又遇见了,缠得可狠呢。我们可是好不容易甩脱了她……我说你这个王妃也别太悠闲了,我们都快忙疯了,这点琐事你得看着收拾了。不然……” 他看了宋顾谨一眼,道:“真闹大了,整个京城都知道当初京城的司法第一人回来了,也知道他住在摄政王府。宋氏是罪族,摄政王又正巧在查案。哎呀这个宋先生竟然很忙……” 宁昭昭头大如斗,道:“我知道了。” 不能让事情愈演愈烈。 左颂耽道:“你那表姐还说你跟她放了狠话说不让她接近宋顾谨啊。看不出来你还挺够意思的。就是你的话没什么威慑力呢。” 宋顾谨终于看了她一眼。 宁昭昭有些尴尬地道:“我那表姐就这么一个性子,在西南被宠坏了的。我这不是怕给宋先生添麻烦吗?” 宋顾谨低声道:“此事还是只能有劳王妃。我现下先去给皇上请安。” “宋先生不吃了饭再去?” “东坡肉么?” 宁昭昭忍不住笑,道:“还有青梅汤。” “那就吃了饭再去”,宋顾谨抱着孩子,又看了她一眼,道,“他跟我一起?” 宁昭昭点了头,道:“不好给他吃太多。” 宋顾谨道:“知道,奶娘跟着。” 说着,抱着孩子就走了。 沉沉走了一段路。 左颂耽突然道:“你从前不怎么爱沾荤腥,怎么连着几日吃东坡肉。” 宋顾谨道:“爱吃。” 说着,摇了摇小瑜的手,笑着进了屋。 司法之臣,铁面无私的司法第一人。谁能想到他会对着对着一个孩子这样温柔。 宁昭昭在花园里想了想,去了封信给姚芷荷。 姚芷荷来得很快。 天气热了,她肚子也大了,倒是不像从前那样频频设宴,在家里休息得多。 因此一接到帖子,她也没怎么隆重打扮就到了王府。 宁昭昭看着她那个圆滚滚的肚子,目瞪口呆…… “七个月”,她苦笑道,“可能是双生。” 换了旁的人家这可能是好消息。可是她就…… 宁昭昭无奈地道:“我也没多久没见你,你就胖了一大圈!” “都差不多,你也是。”姚芷荷淡道。 宁昭昭低头看了看自己三个月肚子,叹气。 姚芷荷道:“摄政王好像闭了府,我倒不敢上门。今日接了你的帖子,你倒是说说是为什么吧。” 现在宁昭昭对刺杀都无所谓了。 平均一天一次小的,三天一次大的。颜清沅每天回来也面色如常。 宁昭昭低声道:“还不是为了我那个表姐啊。” “说起来我倒是听说宋顾谨回京了。” “是回京了,我表姐跟失心疯了似的缠着人家。”宁昭昭无奈地道。 姚芷荷失笑,道:“这有什么难办的,我这两天正打算回娘家,待会儿就去邀她和我一起去荣睦府住几天。” 那可是个享乐魔窟…… “不过你这么说我又很奇怪。她这几天和那位阴将军打得一片火热,倒有些认真的意思。她还缠着宋顾谨啊?” 郡主再嫁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姚芷荷瞧着,还以为她会跟那阴连城凑成一对儿呢。 “他们俩……”宁昭昭愣了愣,“我以为她没踩过界。” “怎么没过界?颠鸾倒凤都好几回了,成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我听说阴连城也不是这么随便的人,这次竟就跟了她。所以我才奇怪呢,她怎么又招惹上了宋顾谨。” 她有些费解地道:“你看那阴连城不声不响的,我却觉得他不是那么好相与……” 宁昭昭心想你们的世界老娘是真的不懂好吗! 姚芷荷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她曾偷偷跟我说过,阴连城跟她的时候还是童男身……” 宁昭昭被雷劈了。 姚芷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道:“你瞪什么眼?你这辈子是没她那个命了。” “……” 姚芷荷跟她闹了一会儿,走了。 宁棒槌一人呆在家里流鼻血,心道她们活得真潇洒。 颜清沅回来吃晚饭,看到她那个样子就愣了愣。 不是说颜雪关赖下来了么,她这副满脸陶醉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宁昭昭回过神才看到他,然后就伸出手,撒娇似的道:“阿沅,抱。” 颜清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然后还是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他亲了亲她的脸,道。 “没什么啊,想你了嘛。”棒槌陶醉地道。 “……” 颜清沅想了半天,只想起昨天晚上好像有个棒槌对着他又踢又打啊,嫌得快没边儿了! 棒槌又道:“阿沅你抱我去吃饭饭。” 颜清沅忍下了心中那一阵疑惑,抱着她坐在饭桌边上。 “今天好不好?孩子乖不乖?” “可好了,孩子也可乖了。” “那你乖不乖?” 宁昭昭搂着他的脖子道:“我当然是最乖最乖的了。” 说着又开始亲他的脸,亲着亲着就亲上了嘴。 “嗯……” 颜清沅难耐地吻着她,一边却开始想她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上身了…… “下来吃饭?”他强迫自己离开了她的唇,有些难耐地道。 “不要。”她还是缠着他。 “棒槌……” 她又亲了亲他的脖子,嘟囔道:“人家也想试试用嘴喂着吃饭是什么滋味。” “……” “我就要这么坐着吃。” “……” 颜清沅想了想,道:“今儿是转性了?” 宁昭昭在他身上蹭,道:“闺房之乐嘛。” 颜清沅眨了眨狭长的凤眸,笑道:“就坐在我身上吃饭,嘴对嘴喂你?” 这么说着,他的手去已经伸进了她的裙子里,顺着细长的腿往上…… 棒槌脸红了,别闹了,待会儿又是她被按到随便弄,哪有什么乐子。 她后悔了,喃喃道:“我开玩笑的。” “那可不行呢,撩拨起我的性子来了,你就跟我说是开玩笑的啊?” “我就是开玩笑的。”棒槌嘟囔道,默默地想溜走。 又被按住了她就急了,她道:“我就是想跟你腻歪腻歪,说两句甜言蜜语,不是想让你来上我的!” 前戏总是美好的,过程总是惨烈的…… 颜清沅快笑疯了,道:“那也可以的,我不进去。” 最终棒槌被摁到了桌子上,哼哼唧唧地“享受”,一边悲催地想着,老娘真是没有玩男人的命…… 373.第373章 要脸不要腿 宋顾谨的办事效率高得惊人。 不到两个月的功夫,他从宫中秘辛开始查,查到牵连家族的家族史,牵扯出一大片的贵勋朝臣。 颜清沅一看,好么,这些在叛乱中活下来的所谓“忠良”,大半都不干净。 朱姬子孙的手倒是伸得很长,不动声色的几乎要把整个朝廷给偷天换日了。 他手里拿着名单册子,倒是没有大规模地处置人,反而开始不动声色地给朝廷注入新血。 早在进城的时候就在安排的科举完成,天下名士儒生纷纷进京,显示出了齐京欣欣向荣之象。 在齐帝的配合下,殿上钦点出三甲,颜清沅放手让齐帝频频设宴款待学子。 当然是在宫里,不是在王府。 这谜一样的举动让人看不懂。 按理说,颜清沅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怎么会放权给皇上? 可齐帝竟也一门心思向着自己的儿子,父子一心,船为佳话…… 尤其是齐帝的腿脚渐渐好了些,自己能走动些路了以后,他出府入宫就更频繁了。 算起来,他和秦皇后倒有整个月没怎么见面。 颜雪关在养伤阶段,闹不出什么事来,宁昭昭也就耐心地等。等她稍微好一些,看齐缀怎么虐她…… 可是吧,老天还真就看不得她太闲了。 那天她在府里看小瑜走路呢。 秦皇后突然带着洛氏来了,对她说,打算搬出王府,去齐闵那里先住着。 “皇上的腿也好了。如今看他越来越精神,我也放心了。”秦皇后的表情十分云淡风轻。 洛氏则是十分欣喜,道:“王爷一直盼着您过去,如今终于盼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高兴呢。” 宁昭昭的心跳却漏了一拍。 她自然知道齐帝这阵子这么拼是为了谁…… “您看……是不是最好跟父皇打个招呼?” 宁昭昭不是想做和事老,实在是齐帝这个免费劳工用得很顺手,她家大黑清闲多了呢。 若是他们俩再那么一闹,天崩地裂啊…… 秦皇后道:“我先去闵儿府里住着,等十二成年了,就跟十二去封地。这是早就打算好的,打不打招呼都一样。” 宁昭昭眼珠子转了转,便劝道:“您就再住一天吧。就一天,不然父皇面前我也不好交代。” “有什么要交代的……”秦皇后淡淡笑了笑。 眼神却有些凄苦。 是啊,换了谁,面对一个从前轻视作践自己,残废了就依赖自己,现在一有机会就力争上游的男人,能不心寒? 她这阵子天天发呆,宁昭昭每天带着小瑜去找她她也不开心。 许是照顾那个残废照顾久了,一下齐帝不用她照顾了,她又不习惯了。 秦皇后其实是个挺别扭的女人。 宁昭昭恳请道:“您就再住一天吧。” 秦皇后答应了。 洛氏却是突然精明了一把,道:“那儿媳先把母后的东西收拾过去,明天母后直接过来就行了。” 宁昭昭:“……” 洛氏是一心向着秦皇后和齐闵的,只怕人不来,她巴不得每天端茶倒水伺候婆婆。 宁昭昭忍不住想,古人还真是奇怪。秦皇后很奇怪,洛氏也很奇怪。 把秦皇后哄回去了,宁昭昭马不停蹄地让人给颜清沅送信。 出乎意料的是,那天齐帝照常到傍晚才回来,而且面色如常,也没去找秦皇后。 宁昭昭气得不行,心道好你个老匹夫,腿治好了,能出去走动了,手里有点权了,又开始原形毕露了! 颜清沅看她气,就安慰她:“其实母后跟着齐闵去也挺好的。到那府里她就是太后,人人供着的。何必在这儿伺候人?” 宁昭昭恼得推了他一下,道:“我最看不得这些薄情寡义的臭男人!” 颜清沅又把她搂回来一顿哄。 心里却想着,这几天和老头子相处,明示暗示让他脸皮得厚点,这时候还端一国之君的架子只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何况他还是个狗屁一国之君。 可没想到老头子悟性这么差,到了这会儿还端着呢。 正想着,突然下人匆忙来报:“王爷,王妃,皇上又摔断了腿!” “……” 此时齐帝正脸色苍白坐着,韦玉在给他包腿。 他还安慰秦皇后:“罗衣,你别担心,朕没事。” 秦皇后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抖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齐帝握住了她的手,发现冰冷得可怕。 他又低声安慰道:“罗衣,你真别怕。至多坐回轮椅上,朕都习惯了。” 秦皇后抽回手,垂下眸子,依然不吭声。 半晌豆大的泪珠却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 齐帝看得心酸,别开了脸。 颜清沅和宁昭昭匆匆赶到,突然觉得不对劲。 天色已经暗了,可是角落那个突兀的东西却还是很打眼。棒槌怀孕以后府里的小石子儿都被扫干净了,别说这么大一块石头了! 他连忙拉着棒槌提了灯笼去看,发现竟然是块足有一丈宽的大石,上面还有斑斑血迹! 棒槌傻了眼:“这,这是……” “老头子拉不下脸,宁愿自己砸断了腿!”颜清沅咬牙切齿地道。 “!!!” 连颜清沅都抖了抖,愤愤道:“何必去看他,咱们走!” 说着拉着宁昭昭又转了个身,走了。 齐帝此时却是心满意足。 他可是一点力没留砸了腿,如愿以偿听大夫说自己骨折了,很严重! 韦玉是一流大夫,自然知道这伤压根不是摔的。他一贯的毒舌竟然也没犯,看样子也是被这老皇帝的幼稚无耻给震惊了,只是默默低头包了伤。 齐帝的腿啊,就给包成了个粽子! “这阵子刚能下地,远路也走不了,如今又成了这样……”秦皇后低声说着,却又说不下去了。 她眸中有些惶恐,害怕齐帝会从此一厥不振。 更担心他表面要强,其实却受不了这个刺激…… “皇上啊,您别心急,摄政王医术高超,总能给您治好的。” 齐帝看她跪在自己跟前,看着他的断腿,神色惶惶。 忍不住又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皇上……” “罗衣,断了腿而已,朕还没废呢,不至于就这么一蹶不振。何况大风大浪经历得多啦,这算什么啊。” 秦皇后还是很难受,低下头已经开始琢磨着要把东西再搬回来。无论如何伺候他好了再说。 “朕这阵子都很忙,忙着帮摄政王在朝中安插他自己的势力。虽是些微不足道的新晋学子,可是朕名正言顺。假以时日,那会一股可怕的势力。” 秦皇后不知道他跟她说这些干什么,但还是点了头,低声道:“皇上莫太辛苦。” “摄政王答应了朕,皇朝旧案之事了结,朕主动退位,以身体不适为名可以离开京城去江南一带养老。” 秦皇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虽免不得有些监视,可朕的心是真的已经歇了。江南是个好地方,秦家祖上不正是江南人?” “罗衣,你跟朕一起去,好么?” 后面这句话说完,他几乎是屏息以待,登基数十载他亦不曾这样紧张,看着秦皇后说不出话来。 秦皇后动了动唇,双眸幽深,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看,罗衣,朕身边到底还是得有个主母啊……不然到江南去,也不像话啊……” 齐帝紧张得不行,开始胡言乱语了。 许是知道她在京城可以过得更好,许是知道她跟着任何一个儿子也可以过得更好。 齐帝也只能讨来这么一点筹码,秦家祖上居住之地…… 他能砸断腿却放不下自己的面子,胡乱扯了些什么“缺个主母”之类的鬼话…… 秦皇后却回过神,苦笑了一声,道:“皇上,摄政王能答应放了您去是好事。在江南总比在京城自在些。” “嗯,是好事。”他浑浑噩噩地看着她。 “臣妾给您选两个年轻的,细心能照顾人的,给个封号,一定能照顾好您的。” “……” 秦皇后站了起来,轻抚那包得粽子似的腿,动作温柔眸中怜惜,低声道:“皇上,早些睡。臣妾在这儿守着您。” 齐帝顿时就觉得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个巴掌! 叫你乱说话! 他有些焦急地道:“罗衣,朕知道朕已经不能给你最好的了,可,可是……” 可是什么? 他很吃力地想说,却说不出口。 秦皇后静静地望着他。 “什么年轻,细心……朕不要的。罗,罗衣,你跟朕去江南。” 我们做一对寻常夫妻。我们相伴终老。 欠你的几十年,朕用余生来补。 年过不惑的君王有些期翼地看着她。 可惜秦罗衣不明白。她做了几十年的皇后,面对这个男人,她知道什么叫责任,知道什么是付出。 她唯不知道的,是信任,是依赖。 “皇上莫急,臣妾在这儿守着你。”她低声道。 “罗衣……” “等皇上腿好了,也不需要人照顾了。您别这么悲观。” 齐帝脱口而出:“朕不用人照顾!朕想照顾你!” 话说完了他自己都愣了愣。 秦皇后笑了笑,道:“皇上,再说笑臣妾可就走了。” 齐帝:“……” 374.第374章 谁不正经 宁昭昭第二天跑去看了一眼,顿时就被吓着了,回去教育颜清沅,千万不能跟你老子学! 颜清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这自己的腿啊,哪能说砸就砸啊,我看母后还傻乎乎地照顾他呢,他倒还发脾气,这又不对那又不对。” 颜清沅给她倒了杯茶,道:“那也是没办法了不是么。” 宁昭昭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你总说母后迂,可她性子极烈的。当初你被掳走,秦家上下不保的时候……”他顿了顿,才道,“老头子气得不行,让人把他抬到城门底下去,叫嚣着要殉城,怎么劝都劝不回来。” 不过颜清沅那会儿那有时间劝他啊,棒槌都丢了,他的心都要死了。端王急得团团转,他是不管的。 “然后呢。”宁昭昭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他在城下呆了一天,让人家放箭了结了他。城上虽是逆贼,可又哪里敢弑君?然后人家去告诉他,母后已经准备好了三尺白绫。” 宁昭昭愣愣的。 “老头子前脚殉城,她后脚就殉夫。” “……” 颜清沅面色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道:“老头子就滚回来了。到底抹不下面子,还是你外祖父给他找了个台阶。” 宁昭昭叹气:“冤孽冤孽。” 颜清沅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又直笑。 殉城殉夫什么的,她也就是在话本里见过,也相信确实有很多那样的烈士。 可哪里能想到自己府里的那一对老怨偶,先前竟是这样的? “他们俩其实是分不开的。你就别跟着掺合了。”颜清沅低声道。 他自然不可能告诉棒槌他不会给老头子一点喘气的机会。拿捏住了秦皇后,老头子还得给他卖命。 谁让他欠下的账太多,生儿子就是讨债鬼,一笔笔就要跟他算清楚让他还! 宁昭昭道:“你们齐家的男人,个个不要脸。” “哪里?我才不会傻得自己砸断腿。我不殉城,也不殉国,我就殉你。这是不要脸么?” “……” 颜清沅低声道:“他是来还债的。一点一点的还。母后离了他还好,若是真的他们俩一处去了,你等着看吧,老头子晚年都是做牛做马的命。” “那怎么可能,我就看母后做牛做马照顾他了,还要被他骗呢!” “所以说你傻不是?眼下这不是还没稳下来吗。母后那脾气你不知道么,又骄纵又暴躁……” 宁昭昭呆了呆。 颜清沅看她这副样子就不行,转了个身把他按到廊柱上,嘟囔道:“你能不能关心关心我,嗯?关心关心我啊。你知道我吃了三天的东坡肉了,很想吐吗?” “……”宁昭昭呆呆地道,“你不是说我吃什么你吃什么吗?最近府里那做东坡肉的厨子,不知道哪里弄了个秘方,做出来的东坡肉愈发好吃了,我每天吃着好像都有点不一样。你没吃出来吗?” 颜清沅怄得不行,道:“没吃出来!我不吃了,明天你也不许吃了!” “这样啊……” 宁昭昭想说什么,他已经有些生气地捧住她的脸吻了下来。 本来就跟得远远的丫鬟们连忙都跑了,忙着清场。 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啊,回房闹不算,成天在廊下,花园里逮着了就是一顿腻歪。 颜清沅咬着她的唇,非常坚决地道:“我不吃东坡肉!” 宁昭昭笑得不行,抚摸着他的腰身,低声道:“不吃就不吃,我也不吃,好不好?” 她最近越来越知道怎么哄他了。有时候颜清沅觉得自己就跟小瑜似的,完全就是在她怀里撒娇的孩子。 许是棒槌总是能把他哄得好好的,而且胆子也变得很大,甚少抗拒他的亲近。他连醋都不怎么吃了。 颜清沅眸中暗了暗,低下头又去吻她。 宋顾谨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又被齐缀给逮着了。 本来齐缀去了荣睦府,醉生梦死把他给忘了。见着了又想起来了,那“司法之臣,大齐最烈的男人”,撩拨得她不行,便又缠了上来。 宋顾谨这辈子第一次有见到女人就落跑的冲动。便是从前被秦淑月她们缠着的时候,也没这次这么恐怖。 秦淑月她们好歹还有点贵女的矜持。这齐缀一个西南寡妇,在旁边面前端庄正经,人人都要说端王府的缀郡主贵气逼人。 那什么贵气逼人…… 见了他简直就是一女土匪啊! 宋顾谨抛下左颂耽跑了。 这匆匆忙忙赶回王府,想起自己吃了整半个月的东坡肉……心下轻快了些。 突然一抬头看到这么刺激的画面,他整个人都懵了。 花园里安静得不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那两人旁若无人在廊下亲密,连带着园子里的花香都粘稠了几分。 暖风习习,色授魂与,醺醺欲醉。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她的嘤咛,她用一种旁人绝不可能听到的娇气声音道:“阿沅,你亲亲这儿……” 宋顾谨猛的清醒过来,仓皇逃出院子,才发觉自己满手都是汗。 宁昭昭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感觉他的动作顿了顿,就有些不高兴。 颜清沅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 “阿沅……” 颜清沅轻轻咬了咬她的脖子肉,低声道:“还吃东坡肉吗?” 怎么又提起了这个? “不吃了。”她偏过脸,脸颊跟他蹭了蹭,氤氲着眼看着他。 颜清沅笑了,一把把她抱了起来,低声道:“回房再说。” 在这方面他其实是个还算正常的男人,自己女人的娇态岂能让旁人看了去? 宁昭昭低声道:“腿软。” 颜清沅愣了愣。 宁昭昭蹭上去搂住他的脖子,低声道:“阿沅,我腿软。” “抱你呢。”他这么说着,突然就加快速度走了几步。 宁昭昭吃吃地笑。 颜清沅回了房把她放在榻上,看了她一会儿,低声道:“你在勾引我知道吗?” 棒槌非常正经地道:“不知道。你不正经,所以才这样。” 颜清沅浑身燥得不行,想了想又不好动她。 他只得道:“不是有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棒槌笑得在榻上打滚。 可是大黑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今天早上没出去,对外宣称要“侍疾”。 可是工作量并没有减少。他亲自去了一趟书房把东西搬过来,看了一眼趴在榻上的棒槌。 “……” 她已经解开了衣服,垂着手贴着榻,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得不说这玉榻是个好东西,冬暖夏凉,还恒温,她贴在上头,多久它也不烫。 一把青丝垂到底下,如玉凝脂般的肌肤。 她可怜兮兮地道:“热。” 那有他热吗! 颜清沅要疯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这又是故意的?” 宁昭昭扭过脸,道:“哼,是你不正经。” 颜清沅扯了扯衣领,心道无论如何不行了。 他二话不说关了门,落了锁,把来送酸梅汤的墨珠堪堪挡在外头。 “……” 宁昭昭眼巴巴地看着他脱了衣服。 “你能记着你自己大着肚子么?”他没好气地道。 宁昭昭倒是很配合,由着他拉住了脚踝拖了过去。 她无辜地道:“我记得啊。我不记得我怎么敢?” “……” 怎么觉得她就是在报复他从前的放纵和肆无忌惮? 颜清沅头痛地道:“棒槌,能不能不那么记仇?” 宁昭昭笑得不行,摸着他的脸道:“你快来。” “……” 颜清沅是真不行了,不要她一回今天大约得死在这儿了。 从前是要又哄又哄才能入了禁。今天她主动门户大开他竟不能一逞风流,还得小心翼翼的伺候她。 不好压着她,他只得退了出来,低声道:“棒槌,转过去。” 真客气,以前抓住胳膊就跟烙饼似的掉了个个儿呢,哪用得着问啊。 宁昭昭乖乖掉了个个儿。 怀孕之后她的肌肤愈发滑腻,一碰一个小漩。可偏生不胖,线条依旧流畅美好。 他俯身亲吻着最爱的小腰窝,伸出舌头逗了逗。 宁昭昭难耐地道:“阿沅……” 颜清沅失笑,这才握住了她的腰身,又进入了她。 这一场相好来得很突然,又很温柔很缱绻。 她很享受他事后轻轻抚摸着她汗湿的身子时那温柔的眉眼。 不知道这小子知不知道,她真的不是故意折腾他的,是真的被他亲得腿软了。 明明是他先来勾搭她的啊…… 她心想。 颜清沅跟她温存了一会儿就起了身,套上衣裳开始整理那一堆的折子。 宁昭昭横在榻上懒洋洋地看着他。 每天都这么忙……宁昭昭蔫蔫地想。 “最近艺伶排了一支新舞,缀表姐跟我借人呢。你给我几个侍卫呗。我要女的。”她翻了个身摸着肚子,道。 她调教出来的艺伶和从前很有些不同,有摄政王妃撑腰,骨头硬的都表现出来了。 谁愿意天生做个玩物? 她的人,绝色也好,倾城也罢,都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荣睦府那种地方也不是说就不能去,荣睦大长公主和姚芷荷都是有分寸的。 但她还是得让侍卫跟着才放心。 “我跟你说过了,让你少跟她们来往。”颜清沅无奈地道。 375.第375章 女霸王 宁昭昭挺不高兴的。 在她的位置上,不跟荣睦府之类的来往根本不可能吧。 颜清沅给了女卫她还是很不高兴,嘟囔着生了几天气。 这也没法哄,颜清沅还就是看不上她那群“狐朋狗友”。 一说她就得来劲,就得吵起来。横竖几句话不离他出去干了什么,跟谁来往了,赴宴有没有妓子什么的。 等着急上火了还会蹦出一两句难听的,什么“颜大黑最不要脸”…… 再就是翻旧账,“撕衣之仇”也被频频提起。 颜清沅就闭嘴了,默默推掉了几次饮宴。朝中新格局还没稳定,但凡有赴宴的事也都抓着瘸腿的老头子出头。 那天宁昭昭问了韦玉颜雪关的伤势,听说已经稳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养伤了。 “颜家那边原是不放心的,三天两头派人来看。结果瞧见您不要钱似的给她好药,照顾得十分妥当。颜家人也没什么话好说了。”碧芹嗤笑了一声。 韦玉看了她一眼,道:“那是了,她差什么也不差钱。” 碧芹道:“那丫头以为自己很聪明呢。她母亲来看她,她竟然对她母亲说,如今她能在王府安稳下来了,能用这么好的药哪里是殿下您给的,肯定是王爷舍不得她那张脸,您才不敢怠慢。还让她母亲好好等着,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颜雪关撞破了头破了相,宁昭昭都是用芙蓉露给她好好养着的。 敢情她是以为还是颜清沅舍不得她那张脸啊? 宁昭昭哭笑不得,玩味地道:“好日子?” 碧芹低声道:“宋先生开始找颜家人的麻烦了。他们现在恨极了宋先生,觉得是被罪臣给侮辱了。颜雪关还安慰她娘说,只等到王爷去看她,宋先生就得死!” 韦玉无奈摆摆手,道:“你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先退下了。你这儿一个两个都是蠢货,我也是看不得了。” 宁昭昭点了头。韦玉走了。 碧芹低声道:“殿下啊,那女人还在做大梦呢。” “让她做啊。你捎个信过去,看看我表姐什么时候回来?” 碧芹有些兴奋,道:“是,殿下。” 齐缀在荣睦府醉生梦死,日子过得十分潇洒,连那阴连城也不大搭理了。 她现在是京城里的女霸王。跟宁昭昭借了艺伶去显摆,结果艺伶被人调戏了还下了药。让她给知道了,当天晚上把宴上十几号贵女公子哥都整治得不行。 开始还客气些知道耍点手段,后来恼了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打了。 据说那天晚上她把那些公子哥扎堆捆了丢到水里去溺个半死,自己威风凛凛地站在岸边破口大骂。 “老娘说话你当是放屁么?平时给你们几分颜面,跟你们喝几次酒,真就当自己是个东西了!长到这么大岁数了还管不住自己裤裆里那点肉,谁该动谁不该动还闹不明白?今儿老娘就替你们爹妈好好管教管教你们!” 有人在水里大喊:“当表子还立什么牌坊!横竖是伶妓,怎么就动不得?你为了几个伶妓这般对我们,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不如几个伶妓吗!” 齐缀当时就火了,让女卫把那个小子抓出来,头按在水里用猪毛刷子刷了十几次嘴,直刷得他一嘴是血。 “伶妓怎么了?我说了不许动就是不许动!我今儿还就是杀鸡给猴看了,你们都给我瞧清楚了,我齐缀把话给你们放在这儿,谁敢再动我的人,一个两个我有的是法子整治得你们生不如死!” 那件事之后自然是闯了一大堆的祸,把京城好几个世家都得罪了个遍。 有人哭到颜清沅跟前,说齐缀为了伶妓殴打他们的儿子云云。 颜清沅听了,把苦主都叫到跟前,非常温和地对他们道:“艺伶哪来的记得么?” 摄政王府出来的…… 可那也就是伶妓啊,有什么干净的。齐缀带出来显摆,还不让人碰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还为了那些人暴打身份尊贵的公子哥啊! 那些人不依不饶,摆明了就一个意思,那都是那些女人惹祸啊,本来就是风月人,本就是下贱的,凭什么不让人动啊! 颜清沅非常温和地道:“王妃一手调教出来的艺伶,谁跟你们说是伶妓?” 顿时众人失声。 有人小声道:“艺伶……伶妓不分家,本都下贱的。” 颜清沅的表情更温和了,道:“意思是说,王妃特地派了女卫去护着,说了好几次不许碰。缀郡主也说了不许碰。可还是连几个艺伶都保不住?” 众:“……” 颜清沅看了他们一眼,道:“起来吧。都是贵勋之家,何必这么不体面。” 可是谁敢起来?新君看着温和,可却是杀人如麻的主。 此时一句“王妃连几个艺伶都保不住”,足已让人胆寒了。 颜清沅道:“缀郡主从西南来,脾性耿直,答应了王妃护着那些艺伶,却险些失信于人。这脾气上来了,冲动些也是有的。可是你们害她端王府差点失信于王妃,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众:“……” 有那乖觉的连忙道:“王爷息怒,臣回去就让犬子上门给郡主道歉。” 众人纷纷附和,还有不甘心的却不肯吭声。显然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狎妓不成反被殴。 颜清沅有些烦躁地道:“别非等到王妃甚至皇后下旨你们才收敛。到时候就不是缀郡主一顿打,公然抗旨个个都要人头落地!今儿回去都好好反省反省,要是真出了事……” 他的眼神冷冷扫过众人,道:“本王是极舍得的。” 这下好了,都吓软了腿。 摄政王自然是极舍得的,多少年的老贵族他说灭就灭了,没见怎么手下留情。 都跟抗旨扯上关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齐缀打了人,非但没点事儿,在荣睦府还专门开了个厅,每天一边打麻将一边等着络绎不绝的苦主来给她道歉送礼。 还有那乖觉的,不但道歉送礼还道谢,谢谢郡主百忙抽空帮我们教了儿子…… 她玩疯了,原还惦记着摄政王府的“大齐最烈的男人”,还有颜雪关这个小贱人等着她收拾。这回是都忘了。 收到信,她不屑一顾,道:“那个小贱人啊,我如今都不屑去玩她。” 姚芷荷挺着大肚子在她身边坐着,闻言拿过那封信看了一会儿,道:“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吧。她盼了很久的了,你就当成全她,这被管得死死的,也没什么乐子。” 齐缀低笑了一声。 姚芷荷是知道她的心思的,有些担心地道:“缀儿?” 齐缀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对那个疯子早就没什么兴趣了,你放心吧。我现在不知道多好。” 姚芷荷看了她一眼,道:“你能想开就好了。其实这不过是一段孽障。你要是真跟他一处,才要叫苦不迭。” “那可不是,你看我那个可怜的小表妹。芷荷啊,我有时候想,我那表妹就是来给我报仇的呢。”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到这个她又有兴趣了,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道:“话虽如此,我倒是又想起颜雪关那个小贱人让我吃了多少苦头了。这些陈年旧事让我难受,那疯子只占一半,还有一半我是要从颜雪关身上讨的。” 姚芷荷忍不住笑了起来,道:“缀儿,你知道我最看不上什么人么?就是颜雪关那种。” 她们玩得再开,是有分寸的。有妇之夫懒得招惹,自己笙歌酒醉过得潇洒,最忌的不就一个“醋”字? 她们也不屑呷醋更不屑恃宠而骄。毕竟天下男人,能让她们恃宠而骄的又有几个? 可是颜雪关好像专门恃宠而骄啊…… 处处撺掇着男人给她出头,当年靠着颜清沅欺负齐缀,今日又像借着东风寻宁昭昭的晦气。 齐缀已经吩咐人去收拾东西了,一边回过头道:“天生的大胆,专门和我们端王府的人作对。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既然又踩进了我们端王府的人的地界,我就委屈一下,好好教教她‘死’字怎么写。” 她是极护短的性子,绝不会想自己的姐妹故意设局。有什么也是永远从外人身上找原因的。 姚芷荷道:“我就不送了。” 齐缀点了头,道:“你好好安胎。” 言罢两下别过。 侍女打着伞,送了齐缀出了荣睦府。 齐缀一抬头看到个年轻隽逸的身影。阳光下她眯起了美目,后笑道:“连城。” 那人回过头,果然是许久不见的阴连城。 他道:“我路过。” 齐缀凑上去挽住他的胳膊,道:“正好正好,我要回摄政王府,你送我啊。” 阴连城想了想,点点头。 齐缀很长时间没见他了,她顾着自己笙歌酒醉,哪里还想得起他? 阴连城倒是很平静。毕竟和齐缀认识不是一两年了。 他扶她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上去了,公然和她同车。 “怎么想起来要回去?”他道。 齐缀笑道:“想回去就回去啊。我在京城又没有家。端王府也太无聊了。” 阴连城侧过脸,近乎完美的面容似乎显得有些黯淡。 他低笑,道:“缀儿不是从不着家,难道会想要有家。” 376.第376章 这下好了 齐缀回到摄政王府就把阴连城给甩下了,带着一大帮侍女仆从浩浩荡荡进了门。 没有看到那棒槌来迎顿时就很不爽。 下人告诉她:“客人病了,王妃脱不开身。” 齐缀哼了一声,道:“知道了。你回头告诉她,本郡主回来了,让她忙完了赶紧滚过来陪本郡主说话。 “……是。” 齐缀一向是这么招摇嚣张的,大家都习惯了。 宋顾谨今天吃了饭突然就吐了,而且眨眼的功夫就吐了血。 棒槌给吓了一跳,抓了韦玉过来给他看看是怎么回事。 韦玉说是胃出血。 宁棒槌花容失色,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胃出血?吃什么了?” 宋顾谨无奈地道:“许是喝多了。昨个儿吐了一回,不曾想今就吐血了。” 其实他都吐了好几天了,不过都是在外面,没曾想今天在府里吃了饭又吐了。 宁昭昭顿时恼了,道:“你喝那么多干什么!办案子罢了,怎么还喝酒!” 闻言宋顾谨慎端着药碗,温和地看了她一眼。 宁昭昭扶额道:“以后不许喝了。” “嗯。” 答应得这么轻易棒槌有点不放心,抓了他的小厮来耳提命面了一番,好好看着他不许他再喝酒了! 宋顾谨喝了药,低声道:“殿下放心吧,说不喝就不喝了。” 宁昭昭动了动唇。 宋顾谨打趣道:“您每天就看着我长胖了没有,还确实是胖了些。要是再喝吐瘦了,我也怕您不放过我。” 宁昭昭老气横秋地道:“你知道就好了!” 宋顾谨低头闷笑。 宁昭昭又道:“胃不好吃点清淡的吧,东坡肉不吃了,先喝点粥养几天。吩咐厨下备点好克化的粗粮,粳米暂且不用,让他喝几天粥。” 宋顾谨道:“就喝粥啊?” “有粥给你喝不错了!” “还要备粗粮……” “说了好克化!难不成你以为我亏待你啊!” 宋顾谨看她生气了又笑,眯着眼睛道:“早知不该喝这么多。” “知道就好!” 宁昭昭坐了一会儿,走了。 左颂耽这才上了前,无奈地道:“你啊你……” 宋顾谨垂下眸子不吭声。 “你这般,与饮鸩止渴何异?日后有你的苦头吃。”难为一向毒舌的左颂耽也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宋顾谨道:“颂耽,你说有没有人,犯了一个错,一辈子没办法赎?只能一直被报应,一直被报应,直到死了的那天。” “你看你又开始想了。你们之间就不是那退婚的事儿。你在外头的时候根本不会想起这一茬,见着她才想起来,可见也不是那么刻骨铭心的。”左颂耽道。 “不是……或许不是退婚的事儿吧。”他垂下眸子道。 “那就别想了。还喝成这样。我跟着你吃东坡肉都快吃吐了,也不知道你图什么。” “她想弥补我。她内疚呢,颂耽。她总以为当初我救了她,然后我得继续流亡。她觉得要还我的恩。”宋顾谨笑了。 “你既看得明白就该远着些。她没心没肺的。齐沅这厮却不好相与。” “可是我做噩梦了。梦见当初她脸上那道疤。”他顿了顿。 左颂耽愣了愣。那道伤现在已经无影无踪。可是…… 宋顾谨道:“我记得那道疤有多么狰狞。我记得当初人家是怎么说她要寻死。我想忘,可我忘不了。” 可他大约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正被他辜负的人已经不在了。 或许他说得对吧,人做错了事,一辈子就只能活在报应中,直到死去。 当年他辜负了宁家长女,欠了她一条命。 如今有个棒槌在不知不觉中这般折磨他。 他想退开的,可是贪。只能每看她一眼,心越痛。 日复一日,无休无止。 “你这个痴货”,左颂耽低声道,“快把案子结了吧。我们赶紧走。” 宋顾谨点了点头。 齐缀回了摄政王府,等得不耐烦了把躺枪的棒槌球一样踢走了。 “不是你让我来陪你说话的吗!” “现在不想说话了,你赶紧走,清汤挂面的出来晃荡,不是看你怀孕了我能把你摁到桌子前面好好梳理像样了,不然多看你一眼都懒得看!” 素颜的棒槌炸了,道:“我就喜欢清汤挂面,我家王爷就喜欢清汤挂面!” 齐缀嗤了一声,道:“对,合着你们一家子都喜欢清汤挂面,赶紧回去吧,我跟你不是一路的。” 怎么说呢,她非常不客气地表露着潇洒女王对家庭主妇的鄙视。 宁昭昭嘟囔道:“走就走,我是清汤挂面,你就是个妖精。” “嘿,造反啊?” 宁昭昭道:“你就是个小妖精!” 然后就跑了…… 齐缀哭笑不得,拿起旁边她落下的扇子转了转,语气分明是有些疼爱的,道:“一看这么难看就知道是她自己绣的了,赶紧给她送去,不然待会儿找不着了又要闹了。” “是。” 然而齐缀没想到的是,她一回摄政王府当天傍晚,宋顾谨竟然会主动来找她。 宁昭昭当时正在吃饭,闻言也是惊了一惊,道:“不是躲都来不及么,怎么去找他了?” 颜清沅故意道:“那可说不准,你那表姐风流美貌,多少人看着眼馋?宋顾谨再正经也是个男人。” 什么“大齐最烈的男人”,我呸…… 宁昭昭道:“宋先生不是那样的人。我表姐叫嚣得厉害但她是知道分寸的,不会强迫人家的。” 颜清沅漫漫道:“阴连城不也是一直说洁身自好,也让你表姐给拿下了。何况是宋顾谨。一夜风流又要不了人命……” “够了啊,你的酸味儿大街上都能闻到了!”棒槌恼了! 颜清沅闭嘴了,闷头吃饭。心道这棒槌天天对自己没好脸,见着宋顾谨就笑得跟朵花似的。 还“宋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呢。 宁昭昭托着腮帮子看着他,道:“能不说我表姐的坏话吗?” 颜清沅道:“你少跟她来往,我都懒得看她。” 可见云罗绸之仇他还记着呢。 齐缀的男女关系是有些混乱。可是…… “我表姐是好人。” “我还是那句话,你少跟她来往就行了。我管她好人歹人的。” 宁昭昭哼了一声,她低声道:“你知道什么?她年轻守寡,必定是经历过不少事情的。如今纸醉金迷,纵情声色,我想她大约想忘掉什么事情吧。” “还有芷荷,她挺着肚子频频设宴,你当她不累吗?可她怀着罪臣之子,还是双生,驸马到底还是差了一把力,她头上还有强势的母亲压着。她的苦处你明白吗?” 宁棒槌非常认真地道:“她若是真的只想纸醉金迷沉迷于声色犬马,何必吃这个苦头冒这个险,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 棒槌也是后来听说的,李勇对姚芷荷竟也是不错的。 从某个程度上来说李勇一辈子也不可能攀上姚芷荷,后来终于娶到了,爱若珍宝恨不得当祖宗供了。 他在那阵混乱的时光护着心爱的女人一片安宁。若不是李勇,芷荷在宋氏当权那阵子还不知道要沦落到什么境地。 或许是为了报答他吧,姚芷荷想要留住孩子,为李家留一点血脉。 颜清沅无奈叹气,道:“棒槌啊,你为什么一定要你夫君去体谅旁的女人的苦处?” “那不是你成天说她们坏话吗。你不爱听我不说了就是。反正我告诉你,你的才是狐朋狗友,我的才不是!” 颜清沅道:“以后不管你这些就是,成了么?” 宁昭昭哼了一声。 “吃饭吧。” “你说宋先生去找缀表姐到底是为了什么……” “吃饭!” “……” 那天深夜齐缀出了门。见了宋顾谨以后她去找了阴连城,然后在阴连城那里过的夜。 颜清沅得到了消息,脸色有些阴沉。 “确定了?” “确定了。”宋顾谨淡道。 “可以准备收网了。”颜清沅看了一眼外头黑沉沉的天,淡淡道。 “颜家那边……” “给你一道圣旨,你看着办吧。”颜清沅道。 宋顾谨若有所思,道:“还有王府里这个。” “我会让人处理干净。” 宋顾谨点了头,然后退了出去。 当天夜里下起了暴雨。 打雷的声音惊醒了棒槌,她在那张奇怪的床上滚了滚,伸手到处摸:“阿沅,阿沅……” “在这儿呢。”他走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 “打雷了。” “嗯。” “你为什么还不睡?”棒槌嘟囔道。 “就睡了”,他低声道,“事儿快了结了,以后都不会再让你醒来找我了。” 宁昭昭低低地“嗯”了一声,有些惺忪,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 那场雷雨下了很多天,一直不断。 阴连城送了齐缀回来,然后却没有再走。 他一直站在摄政王府门口,淋着雨就这么站着。 齐缀冲出去问他:“你疯了?赶紧走!” 大雨滂沱而下,顺着他阴柔完美的面颊往下淌。 他眯着眼睛,望着齐缀道:“缀儿,嫁给我。” 齐缀皱眉道:“我说了那是不可能的。” 阴连城低声道:“我原是想这么放了你去的,可是那晚你来找我,我便放不下了。缀儿,嫁给我。” 377.第377章 齐缀要成亲 那件事闹得很大。 名动京城的年轻将军阴连城就这么站在大雨里,向声名狼藉的西南郡主求婚。齐缀不答应他就不肯走。 齐缀冷冷地道:“你莫不是以为我跟你相好了一场便是对你有了什么心思?我齐缀相好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阴连城半点也不生气,偏过头看着她,那张脸太美,若是温柔一笑更让人心醉。 此时他便是那样看着齐缀。 他道:“我知道啊,缀儿。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是真的想照顾你。” “轮得到你来照顾我!” “缀儿,我会做一个像钟品莲那样的丈夫。以后都不管你,只疼你,呵护你。” 齐缀道:“我不需要。” “我知道你不需要。可我需要。“ 齐缀不吭声。 阴连城道:“是我需要。我求你嫁给我。我什么都不要,只求每天能瞧见你就好。” “阴连城,我就玩玩你罢了,你难道不明白?” “我明白的。” “那你还……” 阴连城认真地道:“可我甘愿。” 他为她卑微到尘埃里,只求她能稍稍多眷顾他哪怕一丁点。 齐缀意味深长地道:“你明白就好了。” 下一瞬,她冲进大雨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跑进了王府。 “缀儿!” 阴连城连忙举起湿透的外袍挡在她头上,却还是被她拉着一路跑。 齐缀不管,扯着他冲进了宁昭昭的院子,找到了正在玩小孩的宁昭昭。 “我要跟他成亲!”齐缀掷地有声地道。 “……” 阴连城望着她的侧脸吃吃地笑。那笑容好看极了,像任何一个坠入情网的少年郎。 齐缀满身是水,气呼呼地看着吓傻的棒槌,道:“听到没有!我要跟他成亲!” “成,成,成……” “赶紧叫你男人下旨赐婚,我明天就要看到圣旨,听到了吗!” 宁昭昭被吼得一个激灵。小瑜高兴地拍手笑了起来。 “走!”说着齐缀又拽着阴连城转身走了。 阴连城一路都在笑,道:“去哪儿?” “换衣服!”女王齐缀一声吼! 宁昭昭呆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问碧芹,道:“她,她说什么?” “郡主说她要成亲。”碧芹无奈地道。 “这,这是不是太仓促了点?” “阴将军在门外站着,没有她的答复不肯走,也算是一片真心了。” 宁昭昭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道:“可我看那个阴连城是怎么看都不顺眼啊,总觉得那人心思好深。我怕表姐被他骗了。” “哪能呢,他们从小就认识啊”,碧芹面上有些红晕,道,“青梅竹马,郡主一嫁守寡,将军不离不弃,终成眷属,成就了一段佳话。” “……” 宁昭昭还是道:“不妥,我觉得不妥。你懂什么,反正我看不上阴连城。” “除了王爷,您看得上谁?” 宁昭昭气道:“就不是这么一回事!我的意思是,我觉得那阴连城就是个小白脸好吗?我表姐有事从来看不到他的人影,反而是经常倚仗我表姐。这样的人要不得!” “殿下,您就别操那个心了。缀郡主决定了的事情,谁能劝得住?在说什么小白脸?照您这么说,这古来驸马郡马的,不都是小白脸了?皇家的女婿,哪里这么好做啊。” 宁昭昭道:“我跟你说不通。我是不会让王爷下旨的!” “殿下……” “我非得给她搅和黄了不可!”棒槌气势汹汹地道。 她让人去打听齐缀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人家面红耳赤地回来告诉她,齐缀和人家阴连城颠鸾倒凤不亦乐乎,没空理她。 “大白天的啊!”宁昭昭炸了! 白天怎么了,好像您白天没有胡闹过…… 宁昭昭暴躁地围着桌子走了一圈又一圈。 到了傍晚阴连城终于走了。宁昭昭跑到齐缀那里,看到了粉面含春的齐缀。 她很直接地道:“我怕你被他骗了。” 齐缀笑得跟个母鸡似的。 宁昭昭瞪圆了眼睛,道:“我认真的!” 齐缀淡道:“我这样声名狼藉的女人,还有什么可骗的?他年轻俊美,还是我占了便宜呢。” 宁昭昭认真地道:“反正不行,我是不会答应的。你怎么能配给那样的小白脸!” 齐缀来了兴致,逗她道:“那你说说我该配给什么样的?” 宁昭昭想了想,道:“你得配个老实人,有担当的。” 齐缀快笑疯了,道:“你没毛病吧,说出去要让人给笑死的。我齐缀得嫁给老实人?” “自然,我要给你找个老实人。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你心思这么多,心里藏着这么多事儿,还就得找个老实人来制你!” 齐缀还是笑个不停,道:“怎么制?” “应当不管什么事都挡在你前面,然后对你说:缀儿,别担心,一切有我。嗯,还有,无论旁人怎么想怎么说,他得相信他的缀儿是最好的。” 齐缀不笑了。 宁昭昭认真道:“你等着,看我怎么把你的婚事搅和黄。” 齐缀道:“赶紧滚出去,我的事儿轮不到你来掺合。” “你看着我怎么制那些想占便宜的小白脸……” “再不滚我就该把你给制了!” 宁棒槌气呼呼地走了。 跑回去一看,颜清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竟然在写圣旨! 齐缀的赐婚圣旨! 棒槌疯了啊,冲过去抓起来就丢到了地上:“不许写!” 颜清沅:“……” 宣旨官:“……” 颜清沅很快恢复了平静,道:“昭昭,别胡闹。” 宁昭昭这才看到有大臣在,但圣旨已经丢在地上踩过了,捡不回来了,顿时就愣了愣。 宣旨官连忙道:“臣告退。” “去吧。” 宣旨官退了出来,却出了一身冷汗。他见过无数盛宠后妃,从来没见过哪个敢把圣旨丢在地上踩! 竟然还说“不许写”…… 而此时,宁棒槌一脸做错事的表情,捡起皱巴巴的圣旨,道:“我,我我没看到他……” 颜清沅有些无奈,把圣旨丢到一边,再把她搂过来:“你个小棒槌。” “就不许写,不许给她赐婚。”棒槌固执地道。 “为什么?有人肯娶她就不错了。”他漫漫道。 “你胡说!我表姐不能配给那样的小白脸!长得好看罢了,淋淋雨,说两句好听的话,就想我表姐骗回家?我告诉你,我不答应!” “你说你管那么宽干什么?人家你情我愿的。棒槌,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初嫁从父,再嫁从己?你表姐自己是能做主的了。你舅舅都管不了何况是你?” “反正我不。她就是一个人久了觉得累,所以被那个小白脸给骗了!” “行了,越说越没谱。谁占谁便宜还不知道呢,值当你这样……” 宁昭昭咆哮道:“我说不许写!我告诉你不许写!你要敢写我就跟你没完!什么谁占谁便宜不知道!就是那小白脸占我表姐的便宜!” 颜清沅:“……” 不放心跟了过来的齐缀在门口:“……” “我表姐又年轻又漂亮又有有钱,还有封号封邑!而且人也好,又聪明,还顾家!那小白脸有个屁!就是一张脸!硬件比不上我表姐,人品还不好!成天一脸风骚的出去勾搭小姑娘,还什么洁身自好我呸!” “……” “……” “听见了没有!不许写!我不会让他们成亲的!谁告诉你寡了一次的姑娘不值钱?我们端王府的人,寡个七八次也是很值钱的!你们这些瞎眼的……” 颜清沅:“……” 齐缀靠在门上,有些无奈地道:“棒槌,别闹了。” 宁昭昭嚷得脸都红了,此时吓了一跳,回过头就看见齐缀有些慵懒地靠在门上。 她身材高挑丰腴,青丝如墨,身上那件绣了蓝色鸢尾的裙子垂着,眼神有些淡淡的倦怠和疲惫。 “表姐……” “我多谢你的好心,也多谢你看得起我。不过这人是我自己要嫁的,你别多管闲事成么?” 宁昭昭愣了愣。 颜清沅皱了皱眉,但是没说话。 宁昭昭喃喃道:“反正我是不会让他写圣旨的,从今天开始我就跟着他,绝不让他写……” “不写就不写,你以为我当真需要那个名分啊?我这就搬过去跟阴连城一起住去。” 她斜睨了宁昭昭一眼,走了。 棒槌气死了,愤愤道:“她就是被那个狐狸精给迷昏了头!所以才这般!” 狐狸精…… 颜清沅有些无奈地道:“你别管了。她是大人了,自己知道的。” 低头一看顿时吓着了,棒槌竟然气哭了! “你怎么……” “我就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她喃喃道,“早知道她这么容易动心,有人求婚她就嫁,我还不如撮合她和宋先生。” 颜清沅:“……” 刚走到门口的宋顾谨:“……” 最终宋顾谨无奈地退开了。 宁昭昭说的就是一句气话,过了一会儿又打起了精神,道:“想嫁就嫁吧。你给她写个圣旨,让她嫁得好看些。” 颜清沅无奈地道:“她刚那么说你你就不生气?” 宁昭昭道:“我不生气。她说话就那样。可是她心里可疼我了。” 颜清沅头痛地想,老子这么疼你没见你这么知恩图报的! 378.第378章 无媒苟合 齐缀还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竟就真的从王府搬出去,和阴连城住到一起去了! 气得宁昭昭在家里转悠了一圈又一圈。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又想通了。 就算成亲,阴连城那身份,齐缀也倒不至于贴进去! 颜清沅无奈地看着她,喃喃道:“你这个棒槌。” 就齐缀那嘴,换了旁人,早就让她有多远滚多远了。这棒槌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你说你这么能操心,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以后孩子长大了怎么办?” 他趁她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一把把她拽了过来搂在怀里轻声道。 宁昭昭道:“我儿子听话呢,你别胡说。” “你怎么就觉得那个阴连城不好?”颜清沅好奇地道。 “就是不好,他那个眼神,就不对劲”,宁昭昭犹豫了一会儿,道,“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见他,我觉得他就在勾引我。” 颜清沅黑了脸,道:“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反正他的眼神怪怪的,而且他还脸红,他还老回头看我。那个样子我再熟悉不过了,我就是这么勾引你的啊。他是想勾我出墙呢!” 颜清沅心下顿时郁燥,阴沉着脸不吭声。 棒槌又道:“我不会看错的,他那种眼神……人家都说他什么洁身自好,我是不信的。而且,芷荷还跟我说,他装成个雏儿骗缀儿表姐……” 颜清沅:“……” “我就知道他是装的,不信我跟你打赌。你等着看吧,他那狐狸精的尾巴总有一天会露出来的。” 颜清沅突然把她按到了褥子里,用被子盖住她的小脑袋。 “!!!” 宁昭昭吓了一跳,突然感觉他低下了身子,亲了亲她的脖子。 她喘着气,不动了。 颜清沅低声道:“这事儿你别管了,我会看着的。” “真的?可你不是不喜欢缀儿表姐么?”她从被子里探出头,好奇地问。 颜清沅失笑,凑过去亲她,低声道:“我自然不喜欢她,我喜欢她,你怎么办?” “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你们一个个,倒好像我是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似的,我就是气不过……” “我没说你是棒打鸳鸯的恶人。我家的棒槌最聪明了。你说的都是对的……” “你别哄我,我是认真的……” “没哄你。” 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畔,温柔碾转。 诚然,有些事儿,颜清沅是想瞒着她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这么敏锐。 当天大半夜的颜清沅被宋顾谨给叫走了。 棒槌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你去哪儿?” 颜清沅道:“你睡。” “骗子,说了不让我睡着了找你的……” 颜清沅惊讶地举着烛火去看,结果棒槌翻了个身又睡着了,白嫩嫩的小手捧着脸,睡得可香了。 顿时他哭笑不得。 …… 而此时,颜雪关还在屋里点着烛火看书。 突然门被人推开了,她惊了惊,然后看到颜清沅含笑望着她。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道:“王爷……” “雪关。”他道。 颜雪关有些慌。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上脸上那个疤。虽然****夜夜盼着他来,可他怎么就来了呢? 她的伤还没好,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梳洗打扮。 “这些日子你受累了。” 颜雪关俏脸一红,低下了头,道:“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王妃一心照顾雪关,雪关很感激。” 颜清沅玩味地道:“她照顾你自然是尽心的。不过你也很辛苦啊,弄折了自己的手脚,还要在我府里给人通风报信,是挺辛苦的。” 颜雪关吃了一惊。 “到底也有那么点血亲,我亲自送你一场吧。雪关,我对你是不是很好?” 颜雪关骇得浑身发冷,眼睁睁地看着他朝自己走来,道:“王爷,王爷你听我解释……” “王爷我知道错了……” “王爷!” 在一阵瘆人的“咔嚓”声后,屋里恢复了寂静。 宋顾谨见惯了,靠在门边道:“赶紧吧,不然天亮都赶不回来。” …… 隔天一早宁昭昭到处找颜清沅。 颜清沅甚少夜不归宿,就算夜不归宿也会告诉她是干什么去了跟谁在一块儿在什么地方过夜。 结果这一晚上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而且一句话都没留下。 宁昭昭燥着呢! 墨珠突然来了,脸色非常不好看,道:“殿下,颜雪关不见了。” “她一个残废能去哪儿啊。”宁昭昭不耐烦地道。 墨珠小声道:“下人说昨天晚上王爷到了她屋里,然后今天早上起来,他们俩就一起不见了。” 宁昭昭:“……” 墨珠有些忐忑地看着她,道:“殿下啊。” 宁昭昭道:“她在咱们府里住了大半个月了,王爷问都没问起过,怎么就突然去看她了?还是大半夜,这人还不见了!” 墨珠道:“那或者,是颜雪关那个贱人,自己爬出府的……” 棒槌挺着四个多月快五个月的肚子,整个是要疯了。 “给我找……给我找!京城翻过来,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是。” “等找到他,老娘扒了他的皮!” “……是。” 棒槌挺着肚子坐在花园里,都要哭瞎了,秦皇后怎么劝她都不听。 “他肯定是去找那些小妖精了”,棒槌捧着肚子难受地道,“我肚子大了他嫌我了。” 反正不管怎么跟她说吧,她就这一套说辞。 颜清沅和宋顾谨两个回到王府的时候就发现王府里跟炸了锅似的…… 起初是颜清沅发现每个人看自己的表情都不怎么对劲,一脸欲言又止的。 他莫名其妙,看了看宋顾谨,宋顾谨也是一脸茫然。 最终卫三跑了出来,看到他那副尊荣,也是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才道:“主子您去哪儿了?” 颜清沅道:“夜半无事出去走走。” 卫三跟着宁昭昭的事情多,这次出去颜清沅带了一批嫡系,但不包括卫三。 “脸上怎么有伤?” “这是你该问的么?” “主子恕罪。可王妃说要扒了您的皮。” “……” 宋顾谨低下头,肩膀一抖一抖的,显见是实在憋不住笑了。 颜清沅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快步回到院子里。 迎接他的是棒槌哭肿的双眼。 “昭昭……”颜清沅惊愕道。 他这才意识到半夜不见人影,还没个交代,确实有些过分。何况棒槌大着肚子,更是需要小心呵护的时候。 棒槌瞪大了肿眼,看见自家夫君一身褴褛不知道在哪个泥巴地里打了滚回来,最过分的是脸上竟然还有个爪子印! 尼玛…… 这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男人打架抓脸吗?不抓啊!那就是女人打架啊!打什么架啊?妖精打架吧! 棒槌炸了! “和离!我们和离!这日子没法过了!” “!!!” 宁昭昭跟个豆子似的蹦走了。 颜清沅脸都绿了,也不管众人惊愕的眼神,一路追到门口,却还是慢了一步,被她关在了门外。 “昭昭,昭昭你开开门!”颜清沅急疯了! 倒是不惧她说什么“和离”,棒槌怎么可能走得了? 就是她那眼睛……再这么哭下去怎么得了? 秦皇后跟了上来,一脸无奈地道:“你啊你,也太胡闹了一些!” 颜清沅苦笑。 “她,她这个样子,你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便是实在忍不住,手脚也该干净些,非要半夜偷偷找出去?” 颜清沅哭笑不得:“母后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就能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来?” 话是这么说,可是半夜离家,还带了个女人的爪子印回来,实在是…… 秦皇后一脸不忍直视,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无奈之余又叹了一声,心道这年轻气盛的,还真是不好说。 “其实你知道回来,倒也算好的。日后还需有些分寸。她哭一会儿,也就没事了。” 颜清沅:“……” 秦皇后喃喃道了:“妇道人家,也就哭一哭,闹一闹啊。没事的。” 她有句话没说:谁家的妇人没有这么一遭?除非是齐缀那样的寡妇! 可是心里实在是非常不舒服。昭昭是她一直看着的,疼爱她比疼爱自己的儿媳洛氏还多几分。 颜清沅宠她,她也一直非常有分寸从来不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原以为颜清沅是会惜福的,没想到却依然和别的男人没什么区别。 秦皇后心中十分失望,摇着头走了。 颜清沅只觉得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最后他只好不顾一院的人跟着,贴着门小声哄道:“昭昭,你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宁昭昭不理。 他就只好贴着门一直哄。 原约定好的一群大臣蜂拥而至,突然就被人给挡了出去。 但还是看到了摄政王殿下贴着门的背影,各自心中非常吃惊…… 颜清沅苦笑,继续贴着门哄道:“昭昭,你先让我进去好不好?好多人都看见了,还有朝臣呢。这样我以后出去还怎么做人……” 话落,宁昭昭开了门。 颜清沅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道:“我就知道你还是心疼我的,不舍得我丢人。” 宁昭昭一看院子里没人了,顿时就怒了:“你就往自己脸上贴金吧!” 379.第379章 宫中的贵妃 颜清沅厚着脸皮进了门。 棒槌愣愣的不说话。 颜清沅哪里知道她这副样子还有秦皇后的功劳啊。秦皇后以一个古人的思维,劝了一天也就是劝她“想开些”…… “昭昭。”他低声道。 宁昭昭垂着眸子道:“你昨晚去哪儿了?颜雪关去哪儿了?” “我把她送走了。”颜清沅如是道。 宁昭昭忍了又忍,最终道:“我最受不了这个。” 颜清沅静静听着。 “从前我就跟你说过,不准纳妾,不准出去拈花惹草。你都答应了。齐京本就狎妓成风,你为了不惹我的眼,从不在府里设宴,我也明白。你出去怎么样,我也忍了。我都相信你不会乱来。” “嗯,所以呢?你如今……又不信我了?” 宁昭昭仔细想了想,最终道:“不信。” “……” “你现在这副样子是什么意思呢?是你自己半夜出去不回来的,你现在还怪我不信你是吧?” 颜清沅有些头痛地道:“事情真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棒槌挺着肚子伤心地转了个身走到榻边坐下了。 颜清沅凑过去轻轻摸她的肩。 “脸上的爪子印是颜雪关挠的”,感觉她一下紧绷了,颜清沅好笑,又低声道,“我昨晚去把她给埋了。” “……” 棒槌愣愣地看着他。 “和宋顾谨一起。”他有些无奈地道。 这回她信了,但还是嘟囔道:“我就不相信宋先生会帮着你一起骗人。我若是去问他,他肯定会说的。” “合着你我夫妻一场,你是信他不信我是吧?” “那当然,他人是最耿直不过的了。” 颜清沅真是把她拎起来打的心都有了! 他阴沉着脸看了她一会儿,道:“昭昭,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什么赌?” “先说赌注吧!” …… 颜清沅召见一批亲信大臣,此时都战战兢兢地等在书房,各个面色诡秘。 等了大半个时辰之后,颜清沅换了身衣服,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是他脸上那个爪子印还是…… 大臣甲的内心独白:那是王妃抓的。 大臣乙:王妃抓的。 大臣丙:摄政王果然如传言那般,畏妻如虎! 但是颜清沅的面色很自然,旁人也不敢多提。 他手上拿着个册子,曾经无数次,这些亲信在各种场合看到过,那个红色的小封皮。 那瘆人的颜色让人心尖都发颤,仿佛又想起了摄政王初进京时,菜市漫踝的鲜血! 而此时,宁昭昭跟着秦皇后进了宫。 一时之间京城谣言四起,说是摄政王趁着王妃大肚子,在自己府里,把颜家的女人给睡了! 摄政王妃平时很低调,其实是个彪悍善妒的性子,闹起来直接拐了秦皇后离家出走,双双住进宫里不回去了! 街头巷尾津津乐道,摄政王是怎么给王妃下跪求饶,又是怎么召见了大臣却被王妃当场给骂走了臣下。 如今都传疯了,说是摄政王已经无心政务,借酒消愁,谁也不见…… 秦皇后一脸无奈地看着宁昭昭。 “你说你躲哪儿去不好,非躲到宫里来?” 宁昭昭摸了摸肚子,沉吟不语。 秦皇后道:“罢了,你就跟我到皇陵走一趟吧,也散散心。” 宁昭昭终于提起了些精神,道:“母后,皇陵多久没有人去过了?” “摄政王进京以后,那一块就不管了。包括祖庙,祭坛等等”,皇后忍不住笑道,“这些事从前便是后宫和钦天监共理的。如今你我却都分不开心思去理了。倒是怠慢了祖宗。” 宁昭昭认真地听了,道:“先前倒是听您念叨过要过去的。” “每年至少一次,也是规矩。往年清明,我会让徐妃做主,选一批后妃去那边小住几日的。” “皇陵大吗?葬了些什么人?” “原是井然有序的,葬着历代先皇,先皇后,和有分量的妃子。只是……宋氏滥杀无辜,屠杀宫妃,还焚死了一大批以后,那里就乱了。听说钦天监一天到晚都在忙着推算时日要分批葬下那些殒命的皇子和他们的母妃,到现在也没有忙完。”皇后无奈地叹气。 城乱的时候死了太多人了。原来皇陵是十分严苛的。还有一批随葬陵。 大齐的皇帝和皇后同墓,皇后以下四妃若是生前无过,也有可能入皇陵,再往下就更苛刻了,必须是皇上钦点的宠妃,或者是有特别名声的妃子,可以一起葬入皇陵和帝王同陵。 其他的,首先选生有皇子皇女的妃子,皇子,一批一批进入特地先皇的随葬陵。再则是有些得宠有功的大臣,譬如从太祖皇帝打下江山的九位将军,也被恩许葬入随葬陵。武帝景帝都很强盛,在位几十年,也有一批随葬功臣陵。 而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那时候死的人太多了,而且很多后妃皇子都死得非常无辜。更是陆续出了不少贞烈宁殉的妃子一类的,譬如献王的母亲贤妃就是殉子的,性格强硬的淑妃当众顶撞宋氏被杖死。 被宋氏弄死的一批一批,固然冤。还有一群什么贵嫔啊婕妤啊的,自尽前一声呐喊“血祭苍天祈除妖孽”!传了名声出来,那也是得好好安葬的。 于是皇陵和随葬陵就出了多了一大批等待入住的住户…… 而皇家的规矩十分严苛,每个死者地位都十分尊贵,配下来一整套的,什么执灯人,扫墓人,守陵兵,各有等级规格不同。 “皇陵现在大约人满为患,起码数千守陵卫是跑不了的。再有一直在做道场,这一个接着一个的。数来数去起码几万人在那吧。”皇后仔细对了对数字,道。 宁昭昭沉默了。 而此时,浣衣局。 一太监带着大批宫女,个个手上都拿着不少衣裳被褥等物,到了浣洗场。 “宋婆子!”太监尖着嗓子叫道。 叫了一声没人应,太监显然恼了,更尖锐地道:“宋婆子!耳朵聋了是不是?” 这时候,从一群忙碌的宫人中间慢慢走出了一个身形伛偻的妇人。 哪怕是见过许多次,那太监还是非常受不了,见着她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 若是齐帝在此,恐怕也不认得眼前这个妇人是他昔日宠爱的宋慧心了! 只见她身形消瘦得皮包骨那般,身穿着一件宽大的粗布长裙,围着搭护,伸出来的手满是皲裂,被水泡白,翻着肉,十分吓人。她的头发已经掉得稀疏,原本保养得宜的面皮也变得粗糙不堪。 最可怕的是她脖颈上的那道层层叠着的勒痕,竟至今还渗着血! 太监知道她为什么一直伛偻着背,隔三差五她就是要叫人打一顿的,大约是压根就直不起腰了吧! 太监也知道她的脖子是怎么回事,她每天必被勒至濒死一回。每次勒完,负责动手的太监总会观察一下她究竟是死了没。可她总是能活下来! 明明过着这样的日子!她竟然还能每天都精神抖擞地来洗衣服!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而此时,她面上毫无苦色,甚至还带着谦卑的笑容,对着太监鞠躬,道:“左公公,又有活啦?” 左太监忍着一身恶寒,让人把那些东西送过去,眨眼的功夫就堆积如山。 “这都是换下来的,落日前洗完就可以了。”就连左太监看她这样也不忍心苛刻她了。 宋慧心谄媚地笑了笑,道:“左公公,您放心,我一定在落日前都洗完。” 她眼尖,回头看到那些东西,又问道:“怎么换下来这么多啊?宫里有主子回来啦?” “皇后娘娘和摄政王妃殿下回来了,成套被面都换下来了”,左太监也不防备她,很直接地道,“两位娘娘从王府过来,都是有准备的。所以这些东西都是不急着用的。” 他还是好心呢,再提醒了宋慧心一次不用急。 “皇后娘娘回宫啦?先前只听说皇上回宫,不曾想这次皇后娘娘也回宫来了。皇上没来吗?”宋慧心有些期翼地道。 左太监嗤笑了一声,道:“我说宋婆子,你就别做梦了,还惦记着皇上能来看你啊?。皇后娘娘这次是要带摄政王妃去皇陵呢,皇上怎么会来?” “去,去皇陵啊……”她这么说着,好像有些失落似的。 “不然呢,难道是来看你的?” 这么说的时候,众人哄笑了起来,似乎在说她痴心妄想。 宋慧心急急道:“皇后娘娘和王妃殿下,这次来住几天啊?” “明天就走了,说不准什么时候还来。你啊,还是好好洗你的被子吧!” 说着,左太监便带着一群低头闷笑的宫女,转身走了。 宋慧心就伛偻着身子,回到了那些被褥前面,似乎十分认命似的,低头开始搓洗。 浣衣局的仆妇大多是新进宫的,原听过一些风声,但无论如何无法将眼前这个可怜的妇人和传言联系在一起。 宋慧心手段高超,很是知道怎么博人家可怜。 这次也是一样。 很快,就有不少妇人偷偷凑过来,道:“慧心,我帮你洗吧。” 380.第380章 担心棒槌 往常,宋慧心活多得做不完的时候,被打得在地上爬不起来。 她的活又十分重,管事的人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甚至每天来看看她死了没,一脸“你怎么还没死”的表情。基本上每天都是好几顿打。 后来有好心的仆妇不忍心,趁管事不在偷着帮她做一点。 宋慧心能在宫里浸淫这么多年,手段也是有的。她总是痛哭流涕地谢人家,甚至给人家下跪,磕头说她一辈子不忘记这大恩。当然,她也有一些值钱的小玩意儿什么的送给人家,说是从前当娘娘的时候藏的。 那些仆妇都是老实人,一边唏嘘她的命运悲苦,一边心甘情愿地给她做事。还有人偷偷给她上药。 宋慧心感激地一个一个谢,别人给她一分,她都记着,想尽办法报答人家。弄得这些仆妇都说她是个实在人。 可是吧,转了个身,宋慧心不知道多得意。 瞧呗,这一群蠢货,这么好用。 今天她一边漫不经心地洗着被褥,一边却有些异常的亢奋! 明天去皇陵?这时间可真是凑得正好! 呵,这次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当晚宁昭昭在宫里过夜,翻来覆去十分不习惯。 宫殿虽大,卧室却非常小,仅仅摆下一张床榻,便再也放不下其他东西了。因为皇族信奉睡觉不过三尺地,地方大了不利于养生。 这住宿条件还不如自家府里呢…… 正想着,宁昭昭突然听见隔着门传来了说话声。她愣了愣。 然后那人推了门进来,也没点烛火,悉悉索索一阵,直接上来睡在了她身边。 “……你来干什么?”虽说生气,但到底还是没把人推开。 “怕你踢被子,或是滚下榻。”他低声道。 “我才不会!” 颜清沅低笑,忽而道:“棒槌,怕不怕?” 宁昭昭硬邦邦地道:“怕什么?” “怕赌输。” “我怎么觉得我不会输?” “你过来给我抱抱。” “就这么点地方别折腾行吗?”她有些不高兴地道。 颜清沅无奈地道:“屋子小罢了。这是大齐的传统,没办法的。这宫里的规矩大,也没谁会跟你一样喜欢在自己寝居里用膳,还老是在屋子里闲溜达。” 宁昭昭想了想,最终嘟囔道:“我不要住那么小的房间。” 颜清沅一把搂了她过来,手抚在她腹部。她不动了。 他才慢慢道:“不住就不住。以后辟个大些的屋子,能让你在里头闲溜达的。” 宁昭昭不吭声。 其实之前怎么闹,见他深夜来了,一句“怕你踢被子,或是滚下榻”,她又心软了。 宁昭昭依在他怀里,对陌生的环境和未知的明天的恐惧也消了些。 他抚摸这着她柔软的肚皮,不说话。 “阿沅。” “嗯。” “其实我想了想,是可以相信你的。毕竟你连宋先生都搬出来了。” 听到前面那句的时候,颜清沅很欣慰。结果后面又来了这么一句…… 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惩戒似的咬了咬她的耳垂,才低声道:“你是我的棒槌。” 宁昭昭低声道:“可我就是气。” “知道。这次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宁棒槌就很认真地道:“既然你没有做,那你为什么要跟我打那个赌?” “因为我也生气。” “……” “我生气有个棒槌没有良心,我掏心掏肺地对她,命都不要了,她竟还这样……我原以为经历了这么多我们可以安心到老了。” 宁昭昭嘟囔道:“又给人扣大帽子,今日不知明日事,我要是对你没点戒心,旁人都会说我是大傻瓜……” 颜清沅哭笑不得。 “譬如我缀儿表姐。我怎么觉得人家看着我也跟看着她似的,是不是看起来特别傻?” “胡说八道什么,还睡不睡了?” 宁昭昭这才消停了,蜷在他臂弯里睡下了。 颜清沅是在凌晨的时候走的。 那时候他迎着一身露气出了门,遇见了起早出来遛弯的秦皇后。 “母后。” 秦皇后明显地愣了愣,然后道:“来看昭昭?” “嗯,她甚少独自在外,我不放心。” 秦皇后想了想,当初在别院住着,他也是时不时就要找过来的。 这么看着他和原来那个忠王又没有什么不一样。 秦皇后的眸子便柔软了几分,道:“她睡得可好?” “很好。” 秦皇后唇边有一丝笑意,道:“没有心事的孩子,总是能睡得好些。” 颜清沅也笑了,低声道:“母后爱惜她,是她的福分。” 秦皇后低了头要进殿。 颜清沅突然道:“母后。” 秦皇后脚下一顿。 “父皇为我做事”,他很是沉默了一回,才又道,“确切地说,他是为我卖命。” 秦皇后眉心一跳。到底是君臣父子,他这样说实在是有些…… “我许了他一点东西。”颜清沅抬头看着秦皇后。 秦皇后凝眉不语。 “我许了他江南一块地,也许给他一个女人。”颜清沅淡道。 秦皇后的心跳得很快,面上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又带着一丝薄怒。 她知道,她一直知道颜清沅无情,可是…… 颜清沅回过头,眸色冰冷,道:“我许他秦氏罗衣,随他一起去江南。他信以为真,乖乖为我鞍前马后,明里暗里也给我挡了不少刀子。昭昭心软,敬您爱您,我自也是把您当成我母亲来侍奉。只是那老头子我却是一直恨的。” 秦皇后面色灰败,半晌,道:“所以呢?” “我想您大约和我一样恨他吧。提前告诉您一声,事快了了。您若是真恨他,到时候狠狠拒绝他就是了。看他赔了夫人又折兵也是喜事一桩。” 颜清沅笑道:“您不知道的是,听说您要走,他自己搬了石头砸断腿想留住您呢。多可笑,多愚昧啊。” 说完这些话,他慢慢步下台阶,与呆滞的秦皇后擦身而过。 黎明露重,秦皇后站了许久,直到朝阳初升,华美的青丝一层水汽朦胧。 宁棒槌习惯赖床,终于起身了,晃荡出来看了一眼,见秦皇后在,有些欣喜地道:“母后。” 秦皇后看着她不谙世事有些稚气的容颜,苦笑出声。 宁昭昭愣了愣:“母后,您这是怎么了?” 秦皇后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有些勉强地道:“没事。” 她往台阶上走了两步,又低下头有些爱怜地道:“棒槌,吃过早饭没有?” 宁昭昭愣了愣,才道:“没吃过呢。母后呢?” “我也不曾。吃点东西,准备去皇陵了。” 宁昭昭单纯地道:“好。” 心里却想着皇后是不是在宫里住了一晚上,触景生情? 吃早饭的时候棒槌就很勤快地给皇后夹自己最爱的玉兰片。 “母后,鸡茸粥玉兰片,绝配啊!” 这会儿倒一点都看不出昨天那股子伤心欲绝的劲儿了。 秦皇后看着她却觉得心里发冷。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颜清沅…… 平日里,他对自己虽说不算十分热络,可也周到孝顺。自己也是一心把他当成孩子看。 尤其是她宠爱这个小棒槌,疼爱儿媳又怎么能不喜欢儿子?虽说不是亲生的吧,秦皇后心里一直是有这么一份感情在的。 可是……她是真的没想到颜清沅会这样,利用皇上对她的一点眷恋,把一国之君还是自己的生父玩弄于鼓掌之间! 看他平时那副样子,真是……想不到啊! “母后?” 秦皇后回过神,强打起精神,道:“无事。” “母后一直魂不守舍,在想些什么?”宁昭昭关切地道。 秦皇后无奈地道:“在想你父皇。也在想这宫里的往事。” “都过去了呢。”宁昭昭道。 “是啊,都过去了。” “母后若是陪十二去了封邑,那我以后不是见不到母后了么?”棒槌有些惆怅地道。 秦皇后忍不住笑,又道:“你这个棒槌,也确实叫人放心不下。母后跟十二去了封邑,约莫还需天天担心你在京里。” 宁昭昭嘟囔道:“我便让王爷多留十二在京里住几年好了。” 秦皇后只是笑,不说话。 少顷,用膳过后,秦皇后带着宁昭昭出了门。 国母祭陵,自然是十分周到隆重。裹素的侍卫队和沉寂的仪仗,连拉扯的马匹也一律选用白马。 虽非为何人扶灵,可那场城乱死去的人实在太多,秦皇后慎重考虑之下也选择了这样一种比较肃穆的形势。 宁昭昭和她一起,穿着朴素,头上不见太多华贵的首饰,同车而去。 …… 而此时,宫中浣衣局。 “真的?皇后和摄政王妃去皇陵了?”宋慧心几乎有些癫狂地抓住了那左太监问道。 左太监原是新人,并不知道她的可怕,对她还有几分同情。 但猛的被她近了身也是吓了一跳,连忙用力一推把她推开了,愤愤道:“失心疯了不成?皇后娘娘和摄政王妃去了皇陵,和你有什么关系?” 宋慧心在地上艰难地支起破败的身子,咬了牙看着他阴测测地笑。 左太监被她那个笑容瘆得不行,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一脚,道:“疯子。” 宋慧心痛得蜷起身子,却依然笑得很开心。 等本宫拿回大权,第一件事便是要血洗浣衣局,将这些人统统埋到土里! 381.第381章 陷入爱河 虽然宁昭昭一直叫嚣着阴连城是装雏儿骗了齐缀,可阴连城还真是老实的,起码在这一点是真的。 齐缀阅人无数,当初一试就试出这是只童子鸡。 缀郡主胃口叼得很,从来没有调教男人的兴致,长得再好看关了灯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后来阴连城就被她丢去了一边。 现在么…… 她搬到阴连城府上已经有几日功夫,日夜颠倒,这小子倒是有些长进了。 “缀儿可倦?”西南第一美男子桃花目灼灼,贴在她身上温柔厮磨。 齐缀二十出头的年纪,在古人女子中正是熟透了的巅峰时期,保养得宜纤腰长腿,只要她愿意,她原就是让男人疯狂的尤物。 她微微侧过身,捧着阴连城的脸,嘟着潋滟的红唇,似挑衅又似迷醉:“你这个祸害。” 阴连城轻笑了一声,俯身轻吻她的肩胛。 他已经知道要怎么取悦她了。 齐缀舒服得眯起眼睛,娇娇地哼哼了一声,却还是把他推开了,嘟囔道:“和你这厮成日胡闹,老娘的腰都要断了,可经不起了。” 阴连城似乎被她的话取悦,把脸埋在她怀里笑。 “缀儿,圣旨已经下了,我们什么时候大婚?” “你急什么,虽说再嫁从己,可大婚之事还需得禀过父母。” 阴连城撑着脑袋,把玩着她的一缕青丝,但笑不语。 宁昭昭说他是小白脸,其实也不尽然。他也是从战场上博下来的功勋。只是身份和齐缀到底有差,平时也不大作声响罢了。 “我表妹今日去皇陵祭祖”,齐缀哼哼道,“也不知道她发了什么失心疯,和摄政王吵了一架罢了,那种死人的地方非要去。我待会儿还是需得去我父亲那里走一趟的。” 阴连城眸中微动,抚摸着她的身子有些不舍,道:“去二王子那里做什么?” “看这次吵得厉害,我怕那个棒槌吃亏。” “怎么会,到底有端王府撑腰呢。” “她最傻了,一门心思向着她那黑心的夫君去你知道吗?”齐缀嗤笑了一声,道,“你不是好奇我祖父去哪儿了么,我告诉你,我祖父刚打完仗,还受了伤呢,年纪一大把了,还被那黑心鬼给调到一个什么叫罗山的破疙瘩地方去打什么前朝欲孽……” 阴连城心口狂跳,只是面上不显,平静地道:“哦,是么,什么前朝欲孽?” “谁知道。我就知道那黑心鬼不把我西南军耗完他是不会罢休的。我表妹告诉我他有不少私兵呢,愣是到现在也没有显山露水。” 阴连城低声道:“或许你多虑了呢,他留着那些私兵干什么。” 齐缀翻了个身爬到他身上,无意那般娇笑了一声,道:“我就奇怪啊,他怎么就还让老头子冲在前面。你说我表妹多傻,半点不知道为自己打算。” 阴连城抚摸着她光滑的背脊,眯起了眼睛,后道:“缀儿是不是多心了,我看摄政王很宠爱王妃。” “宠爱顶个屁用,一边宠爱,一边耗着她娘家。哦,这次她会去祭祖,听说也是因为他调弄上了那什么颜家的女人。啧,男人,不就是这个样子。” 阴连城笑道:“我就不是这样,我有缀儿就好。” 齐缀斜睨了他一眼,有些妩媚,道:“连城,女人的心肝可是琉璃做的,平时是不肯交出来的。交给你了,你可要捧好啊,若是摔碎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阴连城爱怜地亲吻她的眼睛,哑声道:“缀儿就是我的心肝,摔了缀儿的,便如同摔了我自己的那般,我怎么舍得?” 温存了一会儿,齐缀到底是爬起来了,一边更衣一边回头道:“我这就去我父亲那里。” 阴连城好像颇不舍得,一把把她搂过来亲她的背脊,一边道:“缀儿。” 齐缀十分敏感,被他这么一亲好像又有些走不了了,无奈地道:“连城,别闹。” “缀儿再留一会儿。” 齐缀吃吃地笑,道:“不留。” 阴连城搂着她不肯放,道:“你去见你父亲做什么,难道能叫他与摄政王作对?” 齐缀无奈地叹气,道:“怎么能呢,谁玩得过他啊。我听我表妹说起,他清点私兵平叛,各种名义安插在其他将领头上的,便有六十万精兵……而且正强胜,西南军怎么跟他斗?私下还不知道藏着多少呢。” 阴连城似乎也愣了愣,道:“这么多?” “嗯,而且,他这人疑心极重,又新入主京城,附近肯定是有布兵的。我听说他那天晚上带着颜氏出城了一趟……第二天容光焕发地回来被我表妹一顿骂。你真当他是去寻欢了?寻欢用得着半夜去城外?”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这本是他们府里的秘辛,不好说出来。但凡有点心思的人听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但总是有大动作的。” 阴连城又把她娇小的身子抱了回来搂在长腿上,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愈发好奇了呢。他又要有什么大动作?若是有,我是誓死和西南军在一处的。” “那自然是的,你都要是西南王府的孙婿了。”齐缀奖励似的亲亲他的脸。 “那你给我说说吧。王妃都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紧张?” 齐缀想了想,又道:“不成,我不能说的。” 阴连城吻着她,道:“你我岂是那外人?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齐缀被亲得嘤咛不已,最终道:“行了,告诉你就是了。” 阴连城眯着眼睛笑,道:“我就知道缀儿心里是疼我的。” 齐缀嗔了他一眼,低声道:“这事儿我只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颜家帮他养私兵我告诉过你了。最近那宋顾谨帮他查了前朝欲孽的案子,具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好像查到了什么头绪……” “什么头绪?” “不知道,但他把我表妹气到皇陵去,必然是跟皇陵有关。又或者,这城中是不是还藏着逆贼,盯着我表妹。我表妹去皇陵,他是想引蛇出洞呢?” “他用王妃做饵?你是想去跟二王子商量保护王妃。” “人人都说他宠爱我表妹”,齐缀冷笑道,“可他那样的人哪里有什么心肝呢,不过是做个样子,让人人都知道我表妹是他的软肋罢了。” 齐缀瞟了他一眼,道:“喏,若你是逆贼,你看我表妹出门,是不是要拿我表妹开刀的?他转身就跟颜家女勾搭上了,必然是要动颜氏给他养的私兵了。这次那些逆贼恐怕有来无回……” “只可怜我那小表妹,我不想法子护着她,还能有谁护着她呢……” 她后面的话,阴连城没有怎么听进去。 齐缀顺势起身更衣,道:“我得在我表妹到皇陵前让我父亲的骑兵先过去埋伏着……” “连城?” 阴连城回过神,眸中深深,温柔道:“可惜我不能为缀儿分忧。” 齐缀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亲昵地道:“我要你,又岂是要你为我分忧的?” 阴连城确实不能为她分什么忧。 可是她穿上了衣服以后,阴连城道:“可我还是想为缀儿尽绵薄之力。” “那你跟我一起去好了。你也是西南军将领,我父亲也不知道喝醉没有,便由你带人去皇陵那边吧。” 阴连城点了头,道:“好。” 西南军随二王子上京,大约配备数千人的规模。不知道齐缀打算用多少去保护那傻王妃。 齐缀打理妥当带着阴连城去了驿站。 二王子果然酩酊大醉。 齐缀二话不说拿了兵符就交给了阴连城。 阴连城拿着兵符,眸中有些异样的光彩。 齐缀踮脚给这位风华绝代的年轻将军整理盔甲,一边低声道:“莫负我啊,连城。这次若是失利,旁人更会说你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了。” 阴连城低声道:“缀儿,我不在乎旁人怎么说。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我是可以照顾你的。” 齐缀吃吃地笑,容颜娇媚。 阴连城在心里叹气。 到底是他第一个女人,同她享过那样的巅峰极乐,她又对自己毫无戒心。 阴连城轻抚着她的脸,心道日后倒是可以给她留个一席之地。能跟他这一阵,会给她带来一辈子的福气。 当下阴连城出城领兵。 齐缀竟然把西南军这趟最精锐的八百骑兵都调给了他! 骑兵的速度自然快。 而相对的,秦皇后和宁昭昭带着仪仗队,走得倒不快。 皇陵在城郊望龙山,按照她们的脚程,走过去也得走到今天晚上。 那一片雪白的队伍在阳光下十分显眼,不多时阴连城便带兵赶到了。 许是看见了西南军的大旗,那支队伍留在原地等了等。 阴连城因而有些兴奋,眸中闪过一抹嗜血的色彩,愈发加紧驱动了骏马直追到面前。 “皇后娘娘!王妃殿下!”他高声道。 那辆裹素的马车动了动里没人探头。倒是一个眼熟的丫鬟道:“是阴将军?阴将军为何在此?” 阴连城垂眸笑了笑,道:“来送娘娘入陵。” 382.第382章 她的痕迹 得知王妃和皇后双双被逆军劫持,皇陵暴动的消息后,身为摄政王的颜清沅冷笑了一声。 “果然是囤兵在皇陵啊。” 齐帝坐在主座上,脸色铁青,只压抑了下心中那一阵返翻涌的戾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座下诸臣不敢多言,却都为他的冷血而心惊。 “逆贼送来谍信,请您出城迎战。不然会活剖王妃,以子祭其先祖。”萧佐低声道。 颜清沅淡道:“不急,再等等。告诉他们,不过是城外叫嚣的一群逆贼,难道能动摇我大齐的江山?” 在场诸人都知道眼下京城除了一群侍卫和一点零碎的西南军,根本就无兵可调…… 摄政王前些日子调了太多兵出去了。 这是在拖时间? 颜清沅照常垂下眸,显然并不把萧佐带来的消息放在心上。 活剖王妃……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啊。 大约入夜的时候,群臣守在外面,颜清沅和齐帝在下棋。 萧佐的再次出现给所有人面上都笼罩上了一层寒霜。 他步履匆匆,有些焦急地道:“王爷,城中也开始动乱!不少贵勋人家都反了!逆贼还说,还说……” “说什么?” “说王爷若是再不出城,将掷签于地,王妃皇后选一个杀!” 颜清沅淡道:“你让他杀。什么时候杀了告诉我一声。” “……” 而此时,皇陵内。 听了回报,宁昭昭冷笑了一声,道:“哦,他真的这么说?” 阴连城冷冷道:“原以为你还能有点用的。要不我把你肚子里的孩子剖了给他送过去?” 宁昭昭无奈地道:“你剖吧。不过我觉得也没什么用。” 阴连城道:“放心吧,有剖你的时候。” “这里是太祖墓。我很奇怪,你怎么会这么熟络。”许是觉得有些无聊,宁昭昭开始问他话。 说真的,被带到这阴森森的墓里来,滋味可不是一般的好。 其实她知道颜清沅为什么会那么说…… 事情必须先还原到昨天晚上,颜清沅出门的时候,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宁昭昭出门之后,其实并没有往皇陵去,而是带着秦皇后去了燕明别院。 颜清沅忙着布局没空管她,没想到这阴连城也是个鬼精的主,早就锁定了燕明别院,假意带人去追仪仗队,然后乖乖地把那支队伍送到了皇陵。 风平浪静。 宁昭昭和秦皇后却是早早已经被捉住关进了皇陵,太祖墓。 秦皇后也被隔离开了,宁昭昭和这小王八蛋独自呆着,看着他悠闲地去送信,颜清沅更悠闲地回他一两句…… 尼玛,出门没看黄历啊! 皇陵暴动,颜清沅是以为他到底信不过齐缀给的兵马,所以先到了皇陵才发动皇陵屯兵暴动了吧。 阴连城守着那青铜灯,半晌才道:“你隔壁是我曾祖母的棺樽。” “……” “告诉你也没什么,横竖你很快就要死了。我从小到大进入这个陵寝不下数十次,你说我熟不熟络?” 宁昭昭看了看他在烛火下的侧脸,在这阴森的墓室之中果然是怎么看都美得惊人。 当年的朱姬据说是倾城佳人,看看她的后人,就知道所言不虚。 “其实我们之前倒也已经有些渊源,你还拿了我的人血朱砂。”阴连城突然侧过脸,有些诡异地笑了笑。 杨奎…… 回忆起那惊人的活死人军队,宁昭昭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宋顾谨说的很对,朱氏子孙是真的潜伏了很久很久了。 而且他们极其滑头,每次都神龙见首不见尾。 像上次,眼看江山即将颠覆,杨奎竟然还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为了报仇?” “我曾祖母立的血誓呢。”他侧过脸,有些阴柔地笑了笑。 宁昭昭就不说话了,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又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不知道我们活下来有多不容易,皇室从来没有放弃过对罗山的围剿。说是不派兵,你信吗?”阴连城冷笑道。 宁昭昭低声道:“我怎么会知道。” 阴连城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快了,城里也开始暴乱了,齐沅无望翻身的,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宁昭昭突然道:“我早说了你是个小白脸,接近我表姐是别有用心。” 阴连城淡道:“你情我愿罢了,她那种女人最好用了,不是么?” 宁昭昭眯起了眼睛,道:“她为了你几乎和我闹翻了,而且搬过去和你无媒苟合了!” “那你是不够了解她,她就是这么随便的”,阴连城回过头,无所谓地笑道,“当然,她能跟了我一场是她的福气。你们都死了,我会给她留一条活路。” 这时候,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在这种地方这种声音,猛地一抬头看到个白影,把宁昭昭吓得要命。 那却是阴连城的侍女,神经质地穿着一身白纱,手里那这块白色绢布和一个小盒子。 阴连城取回绢布铺在宁昭昭身边的石床上,道:“把鞋子脱了。” 宁昭昭想了想,把鞋子脱了。 许是不料她这样老实,阴连城倒是愣了愣。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抓起她两只脚都看了看,然后笑道:“王妃足上有痣,摄政王知道吗?” 宁昭昭左脚上小指头上确实有颗小痣,她拧了拧眉毛没说话。 阴连城细致地给她的脚覆上印泥,冰凉的感觉让她不自在地缩了缩。 “你们夫妻俩乐子倒是不少的。他喜欢你的脚么?” 宁昭昭心下一惊,顿时想要把脚抽回来:“疯子!” 阴连城大笑,五指铁箍那般紧紧拽住了她的脚踝,甚至还在她脚上认真地涂抹印泥。 他显然早就知道宁昭昭足上有痣。 平时颜清沅给她洗脚,喜欢捧着她的脚亲一亲什么的,也都是常事。闺房之乐,激烈起来他有的时候也会咬她的脚,细细舔一舔那颗痣什么的…… 口味有点重但是关上门也就没羞没臊了,可是被别人知道就不怎么好了! 阴连城果然是下过功夫的,连他们的闺房私事都打听得这么清楚了。 他抓住她的脚往绢布上按,力道极大也极稳,宁昭昭半点挣不动。 少顷,一个精致的小脚印就落在了绢布上。 “喜欢么?”他把玩着她的小脚,笑道,“你表姐也很喜欢我这么对他。” 宁昭昭铁青着脸不吭声。 阴连城猛的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颚,力道大得宁昭昭一瞬间又紧张起来。 他仔细看了看,低声道;“你长得比你表姐还要好几分,只可惜平时不修边幅。” 宁昭昭想说什么,然后就感觉脖子上一凉,被覆了印泥。 她僵着不动,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 阴连城要拓她脖子上那个牙印。 终于落好了印,他松开手,宁昭昭便如同打了一场大仗那般,松了一口气。 听见他让人把这拓绢给颜清沅送去,宁昭昭也不吭声。 “你倒是一点也不急。”阴连城坐了下来,道。 宁昭昭低声道:“急什么,他荣我荣,他损我损。他若是还剩一口气都会把我带出去。而他若是败了,我和孩子一个也留不住。” “你倒是很有信心。我可以赐你们同穴”,阴连城低声道,“看在缀儿的面子上。” …… 颜清沅终于等到京城再次四处燃起战火。 就像一块夜幕中一直蛰伏隐藏的危险,此时一个一个亮起了灯。 从勇毅伯失控开始,朱氏的势力就已经开始全面崩盘了,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 朱氏并不在乎把京城再血洗一遍。 巧的是,颜清沅也不介意多花点时间,把这些亮起来的灯,一盏一盏地用血浇灭。 这时候,萧佐面色惊慌地进了书房,道:“王爷,有人进宫给宋慧心送了一样东西。” 颜清沅挑了挑眉。 萧佐道:“是块绢布,里头拓了两个印子,一个似乎是足印,一个是颈印。那宋氏说等着您进宫见她。” 足印,颈印? “王爷……” 颜清沅低声道:“准备一下进宫。” 萧佐吃了一惊,道:“莫非殿下就真落在了他们手上?” 颜清沅站了起来,此时面色阴沉似水:“我说,准备进宫。” …… 宫中。 此时的宋慧心,已经换下了那一身粗糙褴褛的衣裳。非常难得的,她把自己梳理妥当了,面上甚至上了些薄薄的脂粉。 只是她脖子上那瘆人的勒痕是遮不住的。 宋慧心手里拿着那个玉匣,有些嘲弄地看着那些侍卫一个个都立在她身边警戒地看着她。 她慢慢往阶梯上走,想要步入紫宸殿,那些人手中拿着兵器,却纷纷后退,不敢靠近她。 宋慧心冷笑了一声,骄傲又高贵。 “找个人,把殿里的东西都给我换了。这些秦罗衣留下的东西,我一眼也不想看见。” 那些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 宋慧心眼睛一眯:“还不快去!” 最终那些侍卫中有一人咬牙切齿地道:“去找个太监来,把殿内收拾一下。” 宋慧心得意地笑了,这种位于人上的感觉,真好。 “一炷香之内,我要看到浣衣局所有人的人头。”她冷冷地道。 383.第383章 让你活着 颜清沅刚出了王府不久,身后摄政王府就着了火。 萧佐紧急派兵去援,杀了放火的内贼,救出小瑜和残疾的齐帝。 火势太大,很快连旁边挨着的几个贵勋府邸也都起了火。虽然萧佐援得及时,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但是火却是扑不灭了。 在一片哭嚎声中,劫后余生的大齐贵勋们失去了居住的府邸。 萧佐很快就安排侍卫护着这大批人避难。 可是这个时候避难,能去哪里? 颜清沅已经先一步带了人进宫。 紫宸殿下,宋慧心因为众人不听她的命令而勃然大怒,亲自抽了刀出来,发疯似的冲向了浣衣局。 她很快就要东山再起了,又岂能让这些她最落魄的时候卑微讨好的人活着? 众侍卫不敢拦,只是步步紧逼跟着她。 直到她冲进浣衣局,举着细弱的胳膊一刀砍了那左太监的脑袋! 众妇吓得跪地直求饶。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宋慧心提了剑冲了上去被一身量高大的太监拦住了。 对方怒斥道:“你在浣衣局,若无这些大姐的照顾,你能活到现在?别忘了是谁****偷着帮你上药,是谁分了你的工来作让你免了毒打!” 那群妇人蜷在一处,泣不成声。 宋慧心怒目圆睁,道:“放肆!本宫何时认识了这些贱婢!” 正是争吵不休的时候,宋慧心猛的挣脱了那人的束缚,又要冲向前。 猛地却被人抓住了手。 “王爷!” 宋慧心回过头一看,却见颜清沅不知何时已经带人赶到。 那一刻的颜清沅,面色铁青杀气毕露,只如同地狱来的修罗那般可怕。便是宋慧心,见了他也不由自主得收敛了气势! “你们私底下如何暗渡成仓本王都知道。如今你们可都瞧清楚了,暖着毒蛇有什么下场?” 众妇抱成一团痛哭失声。 宋慧心用力挣了挣手挣不回来,冷笑地看着他,道:“忠王啊,是忘了有什么样的把柄在我手上了吗?” “是在你手上?”颜清沅玩味地道。 下一瞬,他拽着她的手用力把她拖了回去。 颜清沅一向是个自制的人,平时也根本不屑自己动手。 此时他明显压抑着极其可怕的怒气,拽着宋慧心一路拖。 宋慧心这老妖婆原本骨头硬,也以为他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到了后来几乎要被拖死了,才有些恐惧,歇斯底里地又叫又吼! 颜清沅竟然就这么拖着她一路拖到了冷宫门口! 这个距离绝对不短,宋慧心瘦骨嶙峋的,被他拽着就像拽狗似的。后来被拖得直接扑倒在了地上来不及爬起来又一路拖行。 等到了地方他把这妖婆一丢,宋慧心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人在哪儿?”颜清沅冷冷地道。 “在城外皇陵,我主子让你出城迎战。”宋慧心本就是个报信的主,非要弄成这样,也是为了出一口气! 现在京城到处都乱着,颜清沅根本就不可能调得出兵。 他是会撇下京城去城外救他的爱妻,还是会留下来吻住形势? 宋慧心冷笑,道:“你若是识相,就把我扶起来,再给我磕三个响头求我原谅你。皇陵这么大,没有我带路,你是找不到她的……” 颜清沅垂下眸子冷冷地看着她。 宋慧心道:“你奔了出城去救你的爱妻,我拿回了我该有的一切。忠王,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颜清沅低声道:“你知道你自己疯了么?” “还是说你爱江山不爱美人?那也行啊。我帮你一个一个找出这些人的埋伏点来,你如愿以偿把他们一网打尽,事后保我荣华到老,你看如何?” 颜清沅眯着眼睛不说话。 这女人虽然无耻,可似乎颇有把握,说完了就笑呵呵地看着颜清沅,道:“我做这暗钉已经二十多年,我手上啊,必然有你感兴趣的东西。如今城已乱,你无论要江山还是要美人,我这里,都可以给你一个……” 话未落,宋慧心猛地尖叫!然后就看见自己的左手离开了自己!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颜清沅,道:“你,你……” 颜清沅提着滴血的剑,冷冷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留你到现在?” 宋慧心在血水里哆嗦着,看着他,脸色苍白牙关紧咬。 颜清沅低声道:“冷宫里,有一口缸,记得么?” 宋慧心知道。那是一口酒缸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搬进去的,泡了不少药材,覆着重重的石盖。 她每日都在生死之间挣扎,那里会注意到那种东西? 而此时,听颜清沅提起来,不知道为何便有一种汗毛直立的感觉。 “那是我给你准备的归宿。夏何子,白首乌冬,坟前马荨,蛇汁泡过的银和汞,还有五毒做引……这个方子,泡出来的一缸子酒,四十日成色,专压人肉人尸。我准备了不少,眼下,特地为你准备了一整缸子,你是不是要好好谢谢我?” “专,专压人肉人尸……”宋慧心便如五雷轰顶,半晌之后才咬牙切齿地怒骂道,“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做好了准备!” 颜清沅低笑,道:“你的下一个筹码,是不是即将出现在城里的活死人军?吃过一次亏,你以为我不会早有准备?” 他算到了一切,也毫不怜惜京城又逢浩劫。 唯一没算计到的是…… 他回过神,不能再拖在这里了,他必须赶紧把此事了结。 颜清沅动作利落地卸掉了宋慧心的四肢。 宋慧心惨叫:“齐沅!你这个天煞的孽种!本宫只恨!本宫只恨当初没有先杀了你!” “啊!!” 前朝有刑曰人彘,断犯手足,铜浆封耳,去其目,拔其舌,扔入药缸,以银针定脉,可保不死。 颜清沅闲暇时爱看书,翻遍史料,这个前朝后宫的酷刑引起了他的注意。 想起当初肆虐的活死人军队,颜清沅一直想要有办法能够让己方在再面对这样的情况时掌握绝对的优势。 于是他注意到了那个“扔入药缸”。前朝有记载受刑之人,活活煎熬了四年才死,在那药缸子里泡着,僵硬,灼心,动弹不得却死不了! 颜清沅本是医毒两道的圣手,很快就试验并改良了那个方子。 好的很,京城若无活死人便罢,若是有,这里会变成他们真正的地狱。 颜清沅留下了宋慧心的双目,也没有用铜浆灌入其耳。舌头倒是给她拔了去。 他把流血不止的人棍提了起来,面容极妖:“放心,马上就止血了。” 下一瞬,宋慧心被他放入了药缸。 焚心之痛又岂是常人能忍受的? 宋慧心听得见看得见可不能出声,只能张着空洞的嘴无声地嘶嚎! 银针入头封住命脉,保住她的性命。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上每一寸都如同石化那般快速麻木! 费力地扭开脖子,可是下巴碰到那药水也迅速石化! “你不就是想活么?”颜清沅低声道。 宋慧心只恨不得立刻能死去! 侍卫取了特制的石盖给她合上,只余一头在外。 “史载在册受刑之人还能活三四年呢。不过你放心,以我的手段,保你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还有,的眼珠子我给你留着了。但我不知道哪天会不会因为太疼了……它们自己就掉出来了。” 颜清沅极冷淡地说出这种话,仿佛刚刚并没有亲手施下这惨绝人寰的酷刑! 相反,他觉得自己仁慈极了。 宋慧心不就是怕死么,不就是想活么,不就是信奉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便可东山再起那一套么。 既然如此,成全她又如何? 颜清沅转身离开了冷宫,留下那冤孽憧憧的冷宫和冷宫中依然坚强“活着”的宋慧心。 “王爷,大街上四处起火,萧佐带了贵勋进宫避难。”一刚赶到的侍卫匆匆道。 “烧吧,烧干净了,重头戏也该上了。”颜清沅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低声道。 然后他回过神,立刻道:“告诉萧佐,调兵守好京城。西南残兵迅速规整,跟我出城。” “王爷,这……” 侍卫想要质疑,颜清沅已经大步往外走去。 出宫之前遇到了进宫避难的贵勋。 轮椅里的齐帝俨然在其中。 奶娘抱着小瑜,吓得手一直抖,喃喃道:“王爷……” 颜清沅看了一眼不知道人间疾苦还在傻笑的儿子,突然伸手把他抱了过来。 齐帝却是个疼爱孙子的,秦皇后没少把孙子带到他跟前儿来玩。 他大惊道:“你要带他去哪儿?!外,外面兵荒马乱的!” “去救他娘。”颜清沅轻轻抚了一下孩子的头。 小瑜冲他咧嘴笑,也就是孩子呢,还能笑得特别天真灿烂。 “你疯了!要去你自己去,把孩子留下!”齐帝几乎要咆哮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这对奇怪的父子。 颜清沅俯下身,看着老头子,很认真地道:“城中无事。真正有事的,是城郊皇陵。我让人留守京城,自出城去救我爱妻。” “你,你……” “若我不归,这江山你再扛起来。虽说是一个烂摊子,但这是你欠下的账。”颜清沅冷笑着说完了这些话。 终是抱着儿子走了。 384.第384章 反击的棒槌 当阴连城离开以后,宁昭昭在皇陵里很害怕。 这个阴暗的陵室只有一点豆大的烛火,在这样的天气里也阴森森得瘆人。 她知道旁边的陵室里有六口棺樽,葬着太祖皇帝和他漫长一生的五位皇后。还知道另一边的陵室里放着七八口棺樽,棺樽里停的是太祖的宠妃,包括后来被武帝恩许陪葬的朱姬。 十几口棺樽,诉说了大齐开国初期,最激烈的内宫斗争,最血腥的报复,最炽热的恨。 再有更远一点的地方是殉葬坑。数不清多少尸骨数不清多少血泪。 秦皇后不知道被关在哪里。 宁昭昭低下头一点一点擦自己脚上的印泥。 她心想老娘可是个棒槌,血雨腥风见过不少,活人都不怕难道怕死人? 正擦着,突然有人进了石室。 阴连城阴柔俊美的脸上此时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扭曲和兴奋:“他出城了!” 宁昭昭并不吃惊,看了他一眼继续低下头擦自己脚上的印泥。 阴连城走过去猛地掐住她的下颚,好像想把她看得清楚些,笑道:“他出城了,为了你。京城和你,他选了你。其实他选那个最后都是个死,我就是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选?” 宁昭昭眸中闪过一丝厌恶,被掐住下颚也不紧张,只是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必然是选我的。” 阴连城大笑,道:“他和我一样,他母亲也死在后宫,背负了和我一样的深仇。若是我,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绝无可能放弃。你说得这样轻巧,你可知道那种一生下来就被诅咒的命运有多可怕?你可知道自幼被融入骨血的深仇有多可怕?” “可他竟选了你呢。你这个女人,此时轻描淡写地问我,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眸中有些兴趣和玩味。 宁昭昭冷冷道:“因为我值得。” 值得什么? 阴连城有和颜清沅相似甚至更血腥病态的成长经历。他看着这个女人,知道她国色知道她是能让人一见倾心的尤物,可他真的不知道,她凭什么这么自大? “你不是被他偷腥气出来的,怎么会落到我手上?” 宁昭昭想了想,道:“我们夫妻俩,关上门怎么闹是我们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用懂。他活我活,他死我殉。而且……” 她突然笑了,在这阴暗的陵寝里笑得温柔明媚,眸中的故作冷静的惧意也消散了。 “而且什么?”阴连城不解地问。 宁昭昭笑道:“而且我已经不怕了。我只是在想,无论是人间还是黄泉,我以后会对他好一点的。” 阴连城:“……” 宁昭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得止都止不住。 那种笑容让阴连城毛骨悚然,不是因为病态不是因为恐惧,相反,她笑得太开心了。 这是什么样的境地啊,她竟然能笑得这么明媚而温柔! 阴连城喃喃道:“你们夫妻俩都是疯子。” 宁昭昭趁他手劲儿略松别开了脸,依然在笑。 阿沅啊阿沅,你快来找我吧。 无论人间还是黄泉,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一点。 “你不懂的”,她笑道,“你没有心的。” 阴连城不屑地冷嗤。 天下人都明白,没有心的是颜清沅。 “你继续在这儿做你的梦。我突然改变了主意。” 宁昭昭抬起头:“什么主意?” “原是打算让你们死在一处的。现在,我会去杀了他,再把你留下来。” “……” 阴连城笑道:“你表姐缀儿会怎么想呢?到时候你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说她会怎么讨好我,就为了让你们母子俩活命?” 宁昭昭眯起了眼睛。 阴连城终于满意了,笑道:“齐沅为了你这个贱人负国,我不会让你们得偿心愿的。我会让他去黄泉之下好好反思他所犯的错。至于你,我要看着你悲恸,孤独,终老,死得迷茫又可怜。” 宁昭昭看了他半天,道:“那你等着看吧。我就不祝你得偿心愿了。” 她摸了一下肚子,口气软软的淡淡的,又有些温柔。根本不屑理他。 阴连城看了她一会儿,笑道:“我去杀你男人了。” “哦。” “杀了他以后,我还有点小把戏跟你玩玩,你等着。” 宁昭昭笑道:“好啊。” 阴连城想了一会儿,看她待会儿怎么伤心欲绝,怎么生不如死,突然就舒服了,冷笑了一声走了。 这回宁昭昭可没坐在石床上擦脚了。 人一走,她立刻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听阴连城在外面点了人走了。 留下两个侍卫看守她。 “此番该是背水一战……颜氏兵权分散……” 宁昭昭琢磨着刚刚听到的这两句话,心里知道阴连城是真的带人去“背水一战”了。 估摸着在阴连城心里他们夫妻俩,一个疯一个傻吧。 宁昭昭冷笑。 她是不怕死的,可也不是自己坐着等男人来救的。 摸了摸肚子,给自己打了气,穿上鞋子她就出了门。 那两个侍卫明显没把她放在眼里,斜睨了她一眼。 宁昭昭道:“我母后呢?” 其中一个侍卫道:“自身都难保了还管你母后?赶紧滚回去别等我们动手。” 宁昭昭很平静地看着他们,道:“我问我母后呢?” 这时候,另一个侍卫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视线突然变得有些贪婪。 不能不说,宁昭昭是绝色。 她倒是不惧的,就这么站在那让他看。 那人笑道:“想知道你母后去哪儿了,你给我们什么好处?” 说着就伸出手来摸她的脸。 宁昭昭退后了一步,无奈地叹气。 她低声道:“我虽杀过人,可我是不想杀人的。” 对方嗤笑了一声,似乎不以为然。 下一瞬,宁昭昭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物,那人看清楚是个烛台,就更觉得好笑了。 烛台上立灯的一点尖刺,能干什么用? 他那笑容还没消失,突然眼前这个大肚子的女人就猛地挥了烛台,一下砸中他的太阳穴! 比她高一个头的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宁昭昭拔出带血的尖刺。 扎入太阳穴,一击毙命! “……贱人!” 另一侍卫惊怒之下突然暴起,顿时就扑向了她! 宁昭昭灵活地扭着身子避过,那冷静流畅的动作让人心惊。 对方心中诧异,这贱人竟会武? 宁昭昭冷笑,是啊,不但会武,而且身手还相当不错呢! 可惜鞭子不在不顺手! 她正面迎上了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陵寝通道本就不大,她身材娇小反而占便宜,一避之后索性滚在了地上捡起了地上那人的佩刀,堪堪挡住那侍卫面目狰狞劈下来的一刀! 一挡之后她便避开了,但还是被震得虎口发麻! 宁昭昭没顾得上手,又滚了一下漂亮的一个扫腿就把对方扫到地上! 她一秒钟都不犹豫,她一点杂念都不曾有。 下一瞬她的刀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对方惊恐地看着她,似乎倒现在都没明白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皇后呢?” “在妃陵边上的陵室……” 宁昭昭笑道:“很好。” 下一个动作却是利落地抹了他的颈动脉,鲜血****而出! 她弄得一身是血,直接提了刀,弃了尸体沿着通道往外走,很快就到了妃陵。 守着秦皇后的侍卫也是两个,突然看到一身是血的女人靠近,顿时都吓了一跳! 宁昭昭也没犹豫,上前瞄准了颈动脉就先放了一个的血。 另一个难对付些,缠斗半晌撂不倒,宁昭昭出了一头的汗。 真要较体力较力气她是扛不过的。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秦皇后跑了出来,手里也拿了个烛台猛的就朝那人头上一挥! 她可没有宁昭昭的准头和目标明确。 只是对方被打懵了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也够了! 宁昭昭用了浑身的力气冲了上去一刀就砍进了他的脖子里! 秦皇后差点没给吓死! 待看清楚一身是血的宁昭昭又愕然! 宁昭昭体力不支踉跄了两步,秦皇后顾不得惊愕了,连忙冲过来抱扶住了她。 “昭昭!” “我,我喘口气,喘口气!” 秦皇后心急如焚,她这幅样子太过壮烈,一身是血也闹不清楚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尤其她肚子里还有孩子! “你,你也太胡来了!摄政王总会来救你的!” 宁昭昭摇了摇头,道:“我好了,母后别担心了。” 秦皇后陆:“……” 宁昭昭真的只是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脱下浓重腥臭的血衣站直了身子,果然是一脸没事人的模样。 “母后,别乱,您千万不能乱。我还有事得让你帮我。” 秦皇后原是已经吓坏了的,可是看到一个后生都这般冷静自持,她心里想着总不能连个孩子都不如! “您是国母,祭陵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做了,这皇陵内外,您总比我熟悉。” “是了,虽不敢说十分熟悉,但入陵也入过几次。几位先皇的陵寝是怎么安排的,我大致也知道。” 宁昭昭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道:“那就行了。” “昭昭,你……” “我要让阴连城后方起火!” 385.第385章 火烧皇陵 京城经过改造已经不惧活死人军。 早期颜清沅利用京城的格局布局安置了陷阱,填入练好的药。一旦活死人军进入京城,那庞大的陷阱发动,便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京城相对安全。 别院还要更安全一些,颜清沅是早做了准备的。 不安全的,正是这片昔日颜清沅大捷的燕明旷野! 他匆匆准备过后带着西南军就出了城,孩子被柔软地绑在了他的胸前。 出城后不久便听见有一女子高呼:“王爷!” 颜清沅认出了那个声音,匆匆停了下来,掉过头。 齐缀一身甲胄,把她老子在驿站的三百亲兵全都给抽了,带着刚刚上京的公孙氏,赶了过来。 “你来干什么?胡闹,快回去!” 火光下,齐缀的面容显得明朗而有些凛冽,往日的妖媚已经荡然无存。 “我跟你一起去,我去救我表妹。我端王府的人,不能叫旁人欺负了。”齐缀非常认真地道。 颜清沅皱眉。 齐缀道:“你走得匆忙,我带兵负了药,和更多的投弩。还有,公孙氏的人到了。他们带了更多的火弹。” 这时候,她身侧一个青年越众而出,笑道:“王爷。” 颜清沅认出那是公孙狄的侍卫公孙木舜。 他心下长出了一口气,道:“其他人跟我来,齐缀回去。” 齐缀冷笑,道:“你有空在这儿赶我走,不如赶紧去救你的棒槌!我自幼便可百步穿杨,你看我亲手把那阴连城的脑袋给射下来!” 颜清沅眯起了眼睛。 然后他做了一个动作,便是从解开了自己怀里的孩子,驱马上前递给了齐缀。 齐缀惊了惊。 颜清沅哑声道:“这孩子是她的命。我便是死了,你告诉她,照顾好我的孩子,不要让我绝后。” 那一瞬间齐缀突然很想哭。 珍而重之地抱起了那个孩子,她低声道:“我知道了。” 颜清沅转了个身,带着大队人马奔赴向前。 很快两军在旷野中相遇。 众侍卫护着齐缀和孩子后退入了战车。 对方主将正是白甲阴连城。他于人后眯起了眼睛,冷笑着望着对方那一支军队。 “王爷,只看到一小搓活死人军。”副将在颜清沅耳边低声道。 颜清沅心知阴连城从皇陵出来,里头的守陵侍卫等等必定已经遭了毒手。 那是骇人的数量,恐怕才是阴连城准备好的真正的重头戏。 如今把对付活死人的火弹和药物留着,还是先用,是个难题。 他正想说什么,突然有人道:“起火了!” 阴连城部众万余人顿时有些骚乱! 颜清沅眯着眼睛看过去,发现正是皇陵的方向起了熊熊大火! 而此时阴连城大惊,然后便冷笑道:“便是不用活死人,难道就打不得这些乌合之众?” “列队!进攻!” “进攻!” 颜清沅半眯着眸子,反应过来简直要笑出声。 左手抬起,向前利落一挥。 “盾牌阵准备列阵,弓箭手准备,用弓箭和火弹同时进攻!” “是!” 对方兵马本就比己方多三倍有余,众人正愁眉不展,如今可大规模使用火弹和弓箭进行消耗,简直激动人心! 很快,战场上响起了惊人的轰鸣声,火光四起! 阴连城恨了一声,带着一小队轻骑突然转了身,朝皇陵的方向奔去! 突然一箭裂风而来几乎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阴连城险险避开,心中为对方的弓弩手的好准头而吃惊! 很快第二箭第三箭就补了上来! 身边的副将猛扑过来替他挡了箭,正是阴连城的二弟! 阴连城气得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敌方护在中间的一个弓弩手在朝他放箭,顿时恼得恨不得立刻就上去杀了对方! 然而,他却不能为亲弟弟的死多做停留。 朱氏的中心力量分成两拨,他最重要的亲属都急着要攻打京城。阴连城很是明白若是拿不下齐沅,那便是把京城打下来也么用! 有朝一日定活剐了那放冷箭的小人为他兄弟报仇,而此刻他却不可能多做停留! “驾!” 阴连城咬牙带着轻骑朝大火的方向奔去! 战车上,齐缀放下了弓箭,冷哼了一声,道:“缩头乌龟。” 小瑜丝毫不知道怕,咧着嘴笑:“姨……” 齐缀亲了一口他的脸蛋,苦笑出声。 颜清沅早早注意到那人带着兵马离去,心里估摸着他是要回去抓人质了,也迅速清点了人马交代了战局,试图踏过火线跟上去! …… 火烧皇陵,这事儿莫说大齐,便是历数前朝恐怕也无人敢做! 偏宁昭昭做了! 她避开了护送活死人军的侍卫,利用墓中的火油机关放了滔天大火! 秦皇后惊得心肝一直在颤! 宁昭昭却是二话不说扯着秦皇后就狂奔出墓,到了山脚下就把她给推开了。 “母后我们分头走。” 秦皇后此时才回过神,急道:“你,你怎么能烧了皇陵……大齐列祖列宗都葬在里面啊!而且,就算大败了敌军,让人知道,你我是要被千刀万剐的啊!” 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也成了火烧皇陵的一人。虽非亲自动手,可路是她指的, 宁昭昭低声道:“大齐江山都已经要被篡了,到时候江山易主,这些坟头长草了也不会有人管。母后你记住,今日这把火不是我们放的,是陵寝里意外走了水。” “可是瞒天瞒地怎么瞒得住祖宗,这,这是要遭报应的事啊!” 宁昭昭急得推了她一下,道:“那等咱们有那个命,活到那时候被报应吧!你往山上的方向跑,我往山下!” 秦皇后没反应过来,听她的话浑浑噩噩跑了一大段,才想起来棒槌是什么意思! 若是阴连城的人回来抓人,那抓的必定也是她啊,抓到了她还管秦皇后干什么! 秦皇后顿时就要疯了,转身就往山下去追。 这个小棒槌肚子里还怀着一个,秦皇后从刚才就一直看得胆战心惊的,只生怕她的肚子出什么意外! 可眼下她是要去玩命啊! 她急得只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下山去! 宁昭昭却没有真的下山,她转而回了皇陵。 阴连城带人匆匆赶到,见那火光冲天,顿时就憋了一肚子气! 那女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大火前,外衣都丢了,青丝却是很整齐柔顺,垂在她身侧。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平静的双眸,艳丽的双唇触目惊心,那份风华反而更加绝代倾城。 阴连城在皇陵中还藏了两万活死人,数百精兵,此时却都已经葬身火海。 “怎么不跑了?”他上了前,面色阴晴不定,显然是压抑了极大的怒火。 “我若再跑,跑不跑得掉不一定,可一定会滑胎。索性就坐在这儿等你了。”宁昭昭淡道。 阴连城二话不说照着她的脸就先劈了一巴掌下来:“贱人!” 宁昭昭倒是早做了准备,挨了一下也不心慌,晃了晃又坐直了,有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你这是气急败坏了?” 阴连城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提了起来,冷笑道:“你以为你乖乖坐在这儿等着,我就能放过你,还是你以为能等到你男人呢?做梦吧!他被战火阻拦过不来,而我,也不会再对你心软。” 他提着她按在自己身前,柔韧优美的手抚上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低声道:“你不就是心疼你肚子里那个才不跑的?呵,我今儿就让提前见见他!” 说着他撩开了宁昭昭的裙摆,手沿着腿部曲线就开始往上攀升…… 宁昭昭瞪着眼仿佛死鱼,她竭力镇定避开他的手,道:“你干什么?!” “我这就把你的孩子掏出来让你看看!” 掏…… 宁昭昭尖叫:“放开我!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禽兽!” 他却是用力掰住了她大腿内侧,整个人兴奋得微微发颤,道:“你终于知道怕了,嗯?” 下一瞬他把她按到了地上,骑在了她身上,也不急着去撕扯她的裙子了,反而去扯她的衣领。 火光中他的面容比鬼还要扭曲,他兴奋地道:“小贱人,你再叫啊!我这就扒光了你的衣裳,把你的孩子掏出来摔在你脸上!” 宁昭昭玩命地挣扎。她虽然跑了一路气力耗尽了,可到底底子在,几下撕扯之****连城竟是无法顺利撕开她的衣领! “来人,给我按住她的手脚!” “是!” 宁昭昭奋力抵抗,终究还是被四个汉子按住了四肢。 众人都兴奋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血脉贲张。那女子是绝色,又一直盛宠,名动京城。 此时却被人这样****待会儿还要残杀,那些人骨子里的兽性都纷纷叫嚣! 宁昭昭挣不动了,就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张扭曲的脸:“阴连城,你记住,若是落在我手里,我要你所受比我今日更甚十倍!” 阴连城此时倒不急了,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诡魅一笑:“好啊,我等着呢。” 他的手再次慢慢爬上她的大腿。 宁昭昭一向强韧的神经此时彻底崩溃,紧紧咬着牙,泪流满面。 阿沅…… 下一瞬,怒吼声响起,一个人影突然纵身飞扑而来,将宁昭昭身上那人撞去了一边! 386.第386章 生死不惧 阴连城的人只顾着看热闹,竟然不防备就被人直闯而入突袭! 眨眼的功夫,震怒的颜清沅已经将阴连城扑了下去,骑在他身上挥拳疯了似的狂揍没反应过来的阴连城。 双方人马立刻又厮杀到了一处! 宁昭昭被人扯起来拖走,顿时就大声尖叫:“阿沅!阿沅!” 暴怒中的颜清沅回过神,转身欲救。 可宁昭昭已经被人扯了起来,刀锋逼近了喉口! “昭昭!” 阴连城一把拖住了颜清沅,冷笑道:“别急啊,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 说着一拳就挥了过去! 颜清沅挨了个瓷实! “阿沅!” 颜清沅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神甚至温柔。 阴连城见他不再动,便明白自己是赌对了。 他低笑,道:“都住手吧,你们的王爷王妃已经落在了我手里!” 闻言西南军一怔。 王妃确实被挟持,可王爷明明好好站着啊! 但一时之间,倒是没有人敢再动。 阴连城忍不住大笑,道:“齐沅,你也有今天!” 他突然觉得便是损了那些活死人军又如何? 一个宁昭昭足够制住齐沅。没有了齐沅,大齐对他们就无任何抵抗力了。 “昭昭,别怕。”颜清沅低声道。 宁昭昭早就不怕了的。 有人用刀抵住了喉头她也是不怕的。 她动了动身子,那条粗壮的胳膊就把她勒得更紧了一些。 似乎是喘不过气来,她喘了一声,后低声道:“我没想到你能来的这么快。” “我知道你会在皇陵外头等我的。”他道。 阴连城抽出了刀,冷笑道:“还有时间谈情说爱,看来你们二人倒是真不怕死呢。也好,我这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共赴黄泉!” “齐沅,现在,卸了你自己的胳膊。” “王爷!” 颜清沅看着宁昭昭。 宁昭昭道:“我不怕。” 阴连城冷笑。 颜清沅托住了自己的右手,“咔嚓”瘆人的一声,他就把自己的胳膊卸了。 “王爷!” 阴连城猖狂大笑,他真的没想到齐沅会蠢到这个地步!即使现在他自己在这儿抹了脖子,那女人也是不能活了的,他这不是来找死的吗! “你们两个,去对穿了他的琵琶骨。” “是。” 说着,两个侍卫就提了锁链上前。 颜清沅的可怕,旁人不曾知,已经暗地里和他交手数次的阴连城却是非常清楚。 如今他卸了胳膊,阴连城却还是防备他几分,非要人去穿了他的琵琶骨才安心! 那一天的情景太过壮烈血腥,后来颜清沅问宁昭昭,怕不怕。 她说不怕。可是她却频频想起甚至做噩梦。 她是知道的,逮了她便是扼住了他的命门,不用选,不用看,也不管她怎么哭着喊着说不要卸不要锁,那一切都注定会发生。 而面对这一切,她唯一能告诉他的,却是:阿沅,我不怕,你放心。 仿佛来自地狱的锁链声响起。 众人都非常紧张,无论是西南军还是阴连城的人。 那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可颜清沅却是乖乖让人拿住了肩。 他冷笑了一声,仿佛还在嘲笑那两个胆小的废物。 那个表情让人恼怒! 对方抬起手,锁链头的锥子头就猛地要穿身而过! 然而就在那个瞬间,宁昭昭猛的举起胳膊肘用力捶向身后的人的小腹! 两声闷哼同时响起,一声是颜清沅另一声却是挟持宁昭昭那人! 宁昭昭利落地抢过刀漂亮地回了个身就抹了那人的脖子! 颜清沅猛地抬起左手抓住了当前一人的,猛地把对方的喉管整个血淋淋地扯了出来! 这一切几乎是同时发生。 尤其是颜清沅那边,眨眼的功夫单手杀了两人,极其血腥的场面让人胆寒! 阴连城怒吼了一声就朝宁昭昭的方向扑过去! 宁昭昭冷静地疾退了两步却突然脚下一崴摔倒在地上。 眼看阴连城扑了过来,她奋力举刀一挡! 虎口仿佛要裂开那般疼! 终于,反应过来的两方人马再次厮杀至一处! 颜清沅拖着残臂上前,阴连城光看他一眼都觉得背脊发麻,对宁昭昭的那股狠劲儿也就卸了一大半! 棒槌最大的优点就是很能抓住机会,此时她连忙连滚带爬逃了开去,很快被西南军的副将之一半扶半抱了起来离开了战场中心。 颜清沅大松了一口气。 阴连城自知已没有机会再劫持宁氏,此时便狼一样盯住了齐沅。 “你我同病相怜,未料你竟然是这种为了美色折腰之人,颜氏在黄泉之下,大约也不瞑目吧!今日便是让你杀了我又如何?你这样的昏君,我朱氏子孙迟早有一日总要将江山给夺回来!” 颜清沅表情非常平静,和敌手的阴柔之美不同,他的眉眼清贵睥睨,俊美的面容带着些许冷酷的意味,杀气凛然。 “是么,我这便先杀了你,然后我要眼睁睁地看着你朱氏子孙,直至千秋万代,一世仇恨不消,便活得如同丧家之犬如同行尸走肉那般。来日赴黄泉,你问问我母亲和你曾祖母,到底是谁,比较死不瞑目。” 他今天站在这儿,有个人样,有心,有血,解决完这群垃圾,他就可以回去,继续过他的生活。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阴连城呢? 看着他颜清沅仿佛看着昔日的自己。 浑浑噩噩,只有仇恨。从能记事起,耳边便只有人同他说起家族的深仇血恨。 那种仇入心肠恨入骨的滋味,颜清沅很明白。恍如最可怕的噩梦,仿佛溺在地狱的油锅里,****煎熬。 “你这忘了祖宗的东西休得胡言!”阴连城提了刀便爆冲上前! 颜清沅低着头自己装上了胳膊,动作快得那胳膊好像不是自己的,低声笑道:“可怜虫。” 宁昭昭已经被护到了安全的地方,此时便捧着肚子坐了下来扭头看着她男人和人打架。 说实话,她并没有见过颜清沅真的和人面对面这么地厮杀! 火光中他的面容极其认真,阴连城却是神情狰狞仿佛有些吃力。 宁昭昭的肚子才开始一阵一阵地抽搐。 她为了休息微微倾下了身子,用手肘支着自己挑了最舒服的姿势靠在了石头上,一下一下摸着自己的肚皮。 “宝宝,宝宝你听话,爹爹很快带我们回家……” 她是真的受不了了,刚才一时蛮勇此时也泄了大半,额头上的汗珠简直是用淌的那般淌下来。 棒槌心里想,想吃梨了,回去让阿沅给她找梨吃去…… 一边这么想着,她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识。 宁昭昭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也很累的梦。 她仿佛还在那地陵中,一直跑一直跑,跑得腿都要断了,不敢停下来。 手里还带着秦皇后,秦皇后哭着让她别烧皇陵,抱着她把她往后拖,说不能烧,祖宗会报应的! 梦里的宁昭昭决然道:报应就报应我也不怕,只要他能活着什么报应我也甘愿! 然后她用力推动了机关,建墓初期暗藏的火油倾泻而出! 宁昭昭守在墓中改了机关,利用陵寝里原本用来装点的似银河那般银光闪闪的汞道来引动火油,火油迅速如毒蛇那般在墓中蔓延。 她扯着凌乱的秦皇后往外跑,有人发现了她们要追出来。 宁昭昭提了陵寝门口的灯砸了过去! 眨眼的功夫,大火熊熊而起! 宁昭昭猛地醒了过来。 …… 再睁开眼,眼前却已经是一顶熟悉的深紫色的床帐。 她睁着干涩的眼睛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恢复知觉,想起这是在宫里。 手里有个东西。 她微微动了动,侧过脸,赫然看到颜清沅趴在床头,似乎是累极了,下巴上胡子拉碴,拉着她的手就这么靠着睡着了。 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她的泪水夺目而出,凑上去轻轻吻着他的脸。 “阿沅。”她低声道。 下一瞬,颜清沅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阿沅。” 她含泪亲吻他的眼睛。 颜清沅抬起手用力抱住她的脑袋,把脸埋在了她的脖颈之间。 眨眼的功夫她感觉到了脖子里的湿意。 阿沅。 “你睡了三天”,他哑声道,又偏头亲吻她的脸,“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 宁昭昭湿透了脸在他面上蹭了蹭。 这样他脸上的痕迹好像都是她蹭上去的似的。 “别哭,昭昭别哭。” 颜清沅低声道。 她默默又流了一会儿泪,才放开他。 颜清沅有些艰难地松开了她的手,出去叫人送来了好消化的小米粥。 他把她抱起来一口一口地喂。 宁昭昭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枕着他宽厚的胸膛,一时之间心满意足。 “阿沅”,她低声道,“我睡了三天。” “嗯,你睡了三天。” 那时候……他看到昏迷过去的宁昭昭,肝胆俱裂。 想要抱她下山,可是右手脱臼刚接好几乎要抱不住她的身子! 颜清沅心想这一生也没有如那一刻那般无力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在梦里一直跑,一直跑。我想我的阿沅在前面等我……” “昭昭。” 她转了个身靠在他怀里大哭:“阿沅,我再不离开你了!无论什么时候,你休想要把我再送走!” 387.第387章 虐心虐杀 阴连城听见有人在说话。 那个声音他很熟悉,此时听起来也却很温暖。 他刚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情。 父亲一早埋伏入西南军做内应,他也在西南军长大。因为男生女相,小时候身条短小,一直被人嘲笑欺辱。父亲跟他说要忍着,这点事儿都忍不住,那还能成什么大事? 因此他父亲在军中的名声一直是仁义谦和,总有人说,阴将军是个老好人。 他从军后又一次见到齐缀,那姑娘十三四的年纪,美得像副画。她尊贵,高傲,仿佛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 私到军中转悠了一圈,不知道为什么和齐沅吵了起来,然后齐沅竟就这样把她给扔了出来。 那时候阴连城路过,迎面就见一抹鹅黄色的影子朝自己飞扑过来,他下意识地拦臂接过了。 那是他枯燥乏味的军旅生涯中最动人的一抹色彩。 哪怕那时候的齐缀眼里完全没有他,哪怕那时候齐缀脸都哭花了。 齐缀当时非常生气,不敢动齐沅便迁怒了他,一巴掌甩到他脸上说:“要你多管闲事!” 阴连城摸了摸脸没说话。 心想总有一天会弄死你这个小贱人。 后来她长大了,懂事了,倒是惦念起那一巴掌。 那年她初嫁,回娘家,看到他还很不好意思似的。 艳冠西南,嚣张跋扈的新郡主齐缀,竟然在他面前红了脸。 那晚灯节,她背着人拉着他到了角落里。 阴连城记得那时候她身边有一盏奔月花灯,柔和的灯光衬着她娇艳的脸,比灯上的嫦娥还要艳丽几分。 她说:“连城,当年是我不懂事,迁怒了你。你不会跟我计较吧?” 阴连城笑了笑没说话。 齐缀又自言自语,道:“或许你不记得了呢。可我一直后悔的。” 阴连城心想着,我可是一直记得的,你后悔也没用。 后来,他父亲让他以美色蛊惑摄政王妃。他心里排斥,可还是几乎麻木不仁地答应了。 可是宁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不得其门而入。 不知道怎么的他就跟齐缀睡到了一处。当天清醒过来的时候,他那颗已经很久没有什么感觉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竟也觉得有些微妙。 原来如此,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她身边。 或许他们命该有这么一段,哪怕是露水姻缘。 齐缀说,女人的心肝都是琉璃做的,平时轻易不肯交出来,若是摔碎了,可就没了。 那一瞬间阴连城只觉得想笑,觉得原来她是这么蠢的一个女人。 他想过日后他会怎么对她,也不会允许她离开,但对她绝对不会太好。那些想象让他整个人都沸腾了,情话也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泼。 那一刻柔软的齐缀让他心满意足。可是他想他从来都没有齐缀这样轻浮愚蠢的妇人放在心上,所为不过是有朝一日能狠狠将她那张骄傲的脸踩在脚下。 真是可笑啊,从前从来不把儿女情长当成一回事,这个时候,怎么又会梦到她呢? 阴连城艰难地睁开眼,看到眼前有个鹅黄色的影子。 正在和守卫说话的齐缀顿了顿,回过头,冷笑地望了他一眼,道:“哟,醒了?” 此时的阴连城极其狼狈,被人对穿了琵琶骨,一身血污跪在稻草上。 他看了齐缀一眼,不吭声。 齐缀蹲在他面前,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眸中阴暗不明。 “连城啊,我告诉过你的,女人的心肝都是琉璃,你怎么就舍得这么摔了呢?”她悠悠地叹气。 阴连城冷笑,道:“你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还在这儿装什么装?” 齐缀笑得很放肆,拍拍他的脸,道:“我早跟你说过了,我就是玩玩你罢了,你自己不听的。” 但凡有一点自尊,一个男人被女人这么说,换了谁都想死的心都有了。阴连城却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是冷笑。 成王败寇,他勾搭齐缀何尝不是这个心思?只是没想到最后反而被个女人给反咬了一口罢了! 她抬手轻轻摸他的脸,低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注定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我倒是想有个人可以为了我不顾一切呢,那我齐缀抛了所有也能跟他的。” 阴连城冷笑道:“为了你抛弃所有,你是在做梦么?你真的觉得你自己值得?” 齐缀不生气,她只是笑,甚至凑过去,用白净的脸颊贴了贴他血污的脸。 阴连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齐缀低声道:“随便你怎么说,我白玩了你就是事实。” 阴连城顿时一口倒气抽上来,带动伤口一阵剧痛! 齐缀看了他一会儿,道:“连城。” 阴连城看着她不说话。 那一瞬间齐缀的眉眼甚至有些温柔。阴连城恍惚记得她有过这样的眼神,他现在知道那是假的了。 她命人解开了墙上的锁链,阴连城重重落在了她怀里。 “连城啊,你知道,我对我的男人,总是好的。” 一番折腾后阴连城哪里还说得出话,他的伤口泛着血沫,喘着气躺在她怀里看着她。 齐缀垂下头,轻轻摸他的脸。 “我知道呢,我也是骗你的。所以我就不跟你计较那么多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齐缀抱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后道:“不想干什么,只是想了想这事儿也不怪你。你不是齐沅,没有他这么任性孤傲,你还被你家里那些人捏在手里。而我呢,也不如我那个小表妹。” 她垂下头,低声道:“我不像她那般可以抛弃一切生死相随,我总是怕人家会负我的。” 阴连城猛的瞪大了眼,她几句话说得他心头狂跳,一辈子也没有跳得那么激烈过,更是仿佛撕扯一般得疼。 他非常震惊,甚至濒死才知道原来心跳会这么激烈,原来活人的心竟是这样的! “齐缀,你以为我稀罕?” 齐缀笑了,她低声道:“我知道你不稀罕,你就是觉得我不干净么,觉得我纵情声色犬马么。我都知道啊。” 是啊,她反正本来就是骗他的,她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你说你相不相信会有一个人,会值得我一辈子?” 阴连城看着她喃喃道:“你做梦呢。有谁……会喜欢你?” 齐缀却依然一脸神往,她笑道:“我表妹说会有呢。她说会有个人,觉得他的缀儿是最好的缀儿,会疼我呵护我一生。我这不就是在做梦么,梦见我把心交给他他能捧得住,真如同捧着旷世琉璃那般捧着。” 说到这儿她有点兴奋,甚至又温柔地看了阴连城一眼,道:“我不开心呢,连城。我这辈子都不开心。我就想要有个人能对我好。不用像齐沅对我表妹那样连命都不要,只要有一半就够了。” 她歪着脑袋,道:“我想听他像你那样叫我缀儿,说他会护着我。连城,我希望他能把你说的那些假话,都说成真的。” 阴连城看着她笑,不知道是冷笑还是苦笑。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眼前这位算计他到死的女人也不过是个普通姑娘罢了。 可他这一生,又什么时候知道普通姑娘是个什么样子? 齐缀贴着他的脸,低声道:“连城。” 阴连城依然睁着眼看着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努力地想看着她。 大约是知道看一眼少一眼了吧。 “落到齐沅手里,你会生不如死的。” 她慢慢地抽出了匕首,低声道:“我是来送你的,你别怕,疼一会儿就该过去了。” 阴连城看着她不说话。他此时才看懂她眼中的温柔。 他费力地抬起手,握住她的,慢慢把匕首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齐缀把他的脸贴在自己的心口上。 颠来倒去几番,阴连城第一次认真听了她的心跳。 他慢慢用力,把匕首往自己心里压。 齐缀,我的心原就是死的,现在它活了,便这般给了你吧。 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压着匕首一点一点地往下。齐缀的手很稳却没怎么用劲。 她一直温柔地看着他,仿佛并不是在送他去死。 终于,匕首扎进了心。 很痛,可是他却长出了一口气,笑了出来。 齐缀搂着他的脑袋不说话了。 阴连城用力喘着气,突然一声一声地道:“缀儿,缀儿……” 齐缀偏过脸亲吻他冰冷的唇。 他低声道:“缀儿,缀儿,我,我……” 齐缀轻轻抚摸他的脸,无尽温柔。 阴连城的眼前已经开始朦胧。 他只是隐约想起那一天,他独自行在营中,那少女好像是一朵飞起来的小花,就这么落在他怀里。 她说,梦见我把心交给他他能捧得住,真如同捧着旷世琉璃那般捧着。 她说,连城,我希望他能把你说的那些假话,都说成真的。 阴连城猛地抓住了她的手,用了最后一点生命,道:“缀儿,缀儿,你能不能原谅我?” 齐缀抚摸着他的脸,道:“不能呢,连城,我不会原谅你的。你别傻,别这么傻,别这么傻。” 那一瞬间阴连城极其痛苦。他宁愿一生不像个人,也不像濒死才学会什么叫心痛! “缀儿,缀儿,你原谅我……” 他只想等她一句话,然后才好安然闭目。可恨此时他命不久矣,甚至无力再多牵挂。 齐缀看着他,道:“不能,真的不能。连城,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阴连城猛地喷出了血,睁着眼停止了呼吸。 388.第388章 再提废储 这件事完了以后,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阴连城傻,怎么会以为玩得过齐缀?那可是千帆阅尽的人物,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 也有人说齐缀是虐心高手。阴连城生死不惧,便是真活剐了他也不怕的。只有齐缀能让他死不瞑目。 宁昭昭养在病床上听说了这件事,突然就觉得有些担心齐缀。 当时颜清沅正给她脚上的伤口换药,她问他:“我缀表姐现在在哪儿呢?” 王府已经烧了,很多人都被安置在宫里,或者别的贵勋家里避难等着重建。 “在荣睦府。”颜清沅简短地道。 宁昭昭有些怅然若失,她低声道:“我想去看看她。” “伤都没好呢”,颜清沅抬头看了她一眼,道,“齐缀会跟阴连城颠来倒去,也是因为宋顾谨早告诉了她阴连城是什么人。她不可能伤心的,你就别多想了。” 宁昭昭靠在垫子上想了一会儿,才认真地道:“我知道她是一早就知道的,也知道这本就是个骗局她不当真。可是我也知道,她心里必定不好受。” 颜清沅嗤笑了一声,说她多想。 他换药很细心,一点没弄疼她。 换好了搂着她在怀里发呆,他这几天还是做噩梦,仿佛睁眼她就该没了。 宁昭昭难耐地道:“阿沅,我们打的那个赌……” “还提什么,都是我的错,跟你钻那个牛角尖。”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 哪里能有什么输赢?他一早就输了,一败涂地。 宁昭昭亲了亲他的下巴,突然道:“阿沅,若是那时候你真被穿了琵琶骨……” “怎么能呢,我知道你是个机灵的棒槌。”他低笑道。 宁昭昭眸中微黯不说话。真穿过去,他这辈子就废了。他怎么就敢呢。 颜清沅似乎看出她的心事,安抚地一下一下亲她的眉毛。 “我在考虑废储另立的事情呢,棒槌。” “怎么又提起来了?”宁昭昭惊了一惊。 “你别慌,我不是为了你,是我自己。我累了,我不想了。等我把事情都安排好,我就打算退下来了。你跟着我,好么?” 听他这么说宁昭昭也不好说什么了,更何况她一直对皇位是无所谓的。 她轻轻点了头,道:“好,我跟着你。” 颜清沅由衷地笑了。 他知道她会跟着他的,生死不离。 …… 京城毁成这样,颜清沅顺理成章地开始准备迁都。 秦皇后回来以后重掌凤印,顿时就被这惊人的毁灭程度和事务给搅合炸了! 齐帝气得不行,拄拐跑到颜清沅那里,开口就骂人了,道:“你是不累死我们两个老的不罢休是不是?这么乱的京城你就丢给皇后,你在这儿舒舒服服地等着迁都就是了?” 棒槌正在喝粥,被老头子吓了一跳,粥都差点洒了! 颜清沅千哄万哄她才肯吃一点,此时顿时就黑了脸。 他扭过头道:“迁不迁都随便你。” 齐帝愣了愣,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氏虽还有余孽,但是百年内也不足为虑。给你们荡得这么干净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顿时齐帝就疯了,不可置信地道:“你,你把这大好河山搅合成这样,你这就准备撂担子走了啊!门都没有!” 颜清沅道:“怎么就是我搅和的了?我这是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的!” 齐帝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棒槌拉了拉颜清沅的袖子,低声道:“你别气他,担心气死了。” 颜清沅的目光顿时柔和了不少,道:“你拉我袖子了呢,呵呵,以后常常拉,我喜欢……” 宁昭昭:“……” 齐帝整个要疯了,道:“那颜氏一族你打算怎么办?端王府你打算怎么办?” “这不是正办着么。对了,我记得钦天监出了一卦雷泽归妹。” 是了,那时候钦天监出了一卦雷泽归妹,说是有桃花劫。 雷泽归妹卦本就是少女从长男,为不美之象。 现在说到这一卦,大家恍然大悟,为祸江山的原来是当年的朱姬。太祖和朱姬本就是长男少女相配,留下的祸端,却是都应在了颜清沅的身上。 “记得,怎么?” “钦天监那帮老不死的,你替我留意些。” 齐帝渐渐肃容,道:“钦天监,又怎么了……” 颜清沅似笑非笑,道:“那是一个信号,朱氏宣战的信号。” 齐帝冒了一身寒气,道:“如今京城可没有多少人了,你还要杀多少人?” “这不是让你查吗?我这忙着呢,你查清楚了我就不乱杀人了。” “你忙什么啊忙!” 颜清沅虎着脸,道:“没看见么,我媳妇都躺着了,我能不忙吗?” “你,你,你……”齐帝被他那脸皮给惊呆了! 宁昭昭想了想又去拉他的袖子。 颜清沅不耐烦地道:“我等着呢。不然我就把钦天监给灭了,也懒得费那个事去查什么查……” 齐帝气走了。 本来是想替皇后脱身,没想到给自己又揽了一身事! 钦天监是承袭了数朝的机构,一向非常神秘,更有自己的一套秘技。他们奉天道侍奉天子苍生,是个相对独立的机构。 历代皇朝都很倚重他们。 怎么能就这么就灭了呢! 老头子滚去忙活了。 宁昭昭低声道:“我想起来我烧了皇陵……” “差点忘了告诉你。你知道吗,那把火把武帝陵烧得渣都不剩,尸骨都剩了灰捡不回来了。其他陵寝有些损伤却还是可以修复的。” 宁昭昭:“……” 颜清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昭昭,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报应啊。武帝没有信守承诺,所以这是祖宗给他的报应,不关你的事……” “别说了。”宁昭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颜清沅笑得不行,道:“现在知道怕了,当时怎么这么大胆呢?” 宁昭昭嘟囔道:“我就怕我自己没命活到挨报应的时候,当然就烧了。” 颜清沅眯着眼睛笑,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揶揄。 宁昭昭垂下了头。 他忍不住把她轻轻拥到怀中,低声道:“你这个棒槌。” 敢火烧皇陵,旷古烁今就她一个。还是个姑娘家,若只是怕死,颜清沅不信她挺着肚子就敢烧皇陵。 她是为了他啊。 知道那皇陵里有什么,知道他一定会出城营救,怕他无法应对,所以宁愿把所有的冤孽债都自己背了,甚至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烧死…… 他如今只觉得上天待他不薄。 尤其是看到阴连城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以后。 今生有她相陪,他已非常知足。 少顷,人家把小瑜抱了过来。 他看着棒槌侧着身子躺着,温柔地哄小瑜午睡。有时候抬头看看他,似乎又有些脸红,低下头继续哄孩子。 颜清沅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太过肆无忌惮,只就是这么含笑望着她。 等孩子睡下了,宁昭昭低声道:“阿沅,我不用你看着我,你去忙吧。” 颜清沅不太愿意。 她轻声道:“京城破败,百姓流离失所,你总不可能什么都不管。就算日后要走,可你现在就是他们的摄政王。在其位谋其职,既然咱们还没走,在京城一天,你总要尽一天的责任。” 颜清沅不肯,低声道:“老头子在忙。” “他不良于行,你还是需看着些的。” “我不去。”他固执地道。 宁昭昭还想劝。 颜清沅非常认真地道:“昭昭,有些话我只说一次,说多了你不信的。从前我对你说过许多谎,也时常哄你。可我告诉你,江山和你,我只要你,是认真的。” 宁昭昭道:“我知道,那天你来了,我就知道了。” “不,你其实……并不明白。就连那个时候,我下了圣旨要废储另立,我知道你只当我以退为进……可其实,我是认真的。” 宁昭昭愣了愣。 “那时候我是真想走”,他低声道,甚至脱了鞋子上了榻,固执地睡在了孩子身边,“我也后悔那时候没有走。” 若是那时候他坚持一下,出了京城。 那么也就不会连累棒槌,差点命丧皇陵。 宁昭昭看了他半天,最终还是道:“在其位,谋其职啊,阿沅。” “别说,我不想听”,他突然笑道,“你也别指望做什么贤妻了,你就就是个祸害。” “……” 她还想说什么,颜清沅凑过去吻住她的唇,一触即走。 宁昭昭愣了愣。 他低声道:“你心疼心疼我,别赶我走。” 说着他把她和孩子一起搂在怀里。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天下不是他的天下,昭昭才是他的昭昭。 一离开她他整个人就心头狂跳,惶惶不安。 因此便是实在有些内务,他也是守着门口解决的。 就是这样,每隔个一刻钟他也要进来看一眼。 为了避免她说些什么,颜清沅索性就闭上眼睛装睡了。 宁昭昭叫了他几声,他死活就是不睁眼。 一副“你叫不醒装睡的人”那德行…… 宁昭昭无奈了。 算了,让他休息一会儿也好。这些日子,他精神太紧张,几乎没怎么好好睡过。 389.第389章 奉命殴打 荣睦府,姚芷荷在国难当晚发作,痛了半个晚上生下一对双生儿。 当时外面战火连天,活死人横行。尚仪公主府已毁,她只能避到了荣睦府。但是生母荣睦大长公主抛了她进宫避难,守在身边的驸马钟品莲。 钟品莲找来了手中尚有一些实权的宋顾谨,保了一府平安。 生下孩子传来捷报,姚芷荷和驸马抱头痛哭。 此时离那晚已有数日。这期间荣睦府只有一个生养过的老嬷嬷照顾。钟品莲实在不放心,想去宫里求几个干净的婆子什么的回来,最好能有个医女。 宁昭昭听了差点从榻上蹦下来,一脸不可置信:“芷荷生了?” 墨珠低声道:“是,国难当晚生的,两个男孩儿。荣睦大长公主入宫之后竟一句没提起。如今驸马进宫来想求个医女回去呢。” 碧芹道:“您放心吧,主子很重视这件事。” 正说着呢,外间就听见韦玉在高声怒骂:“你把我当什么了!竟让我去看妇人病!” 众:“……” 外间,钟品莲只是谦恭地笑了笑,几乎带着些恳求,道:“还望韦神医能走一趟。” 颜清沅斜睨了韦玉一眼,道:“不是你去,难道是我去?妇科你也不是说不学,对方还是公主之尊,怎么就看不得了?” 韦玉憋了半天,道:“我那妇科是学来以后照顾我媳妇的。不是我媳妇,莫说公主,便是皇后,我也是不看的!” 这小子跟着颜清沅久了,颜清沅学什么他学什么。 之前颜清沅学妇科,他就也跟着学了。 倒不知道他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颜清沅嗤笑道:“得了吧,就你这样,竟就想媳妇了。” “说破天也没用,我就是不去!不就是生个孩子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说你这个男人也没一点血腥,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了,戴得舒服不?” “韦玉!” 钟品莲倒不在意,道:“往事不可追,臣自当珍惜眼前人。韦神医,公主于国难之中生子,又是双生。这,我实是放心不下,您瞧……” 韦玉这人是不能给他好脸的,钟品莲这般他反而就愈发得意了,道:“我说不去,不去就不去,有本事你打我啊……” 下一瞬,暖阁的门开了,墨珠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她利落地朝颜清沅行了个礼,道:“主子,属下奉命出来殴打韦玉。” 韦玉:“……” 钟品莲:“????” 颜清沅低下头笑了笑,道:“去吧。死伤不计。” 韦玉勃然色变。 大约一刻钟以后,钟品莲领着鼻青脸肿的韦玉和几个随行医女,还有一应的侍卫和经验老道的嬷嬷出了宫。 期间钟品莲一直忍不住看韦玉那张脸。 韦玉磨了磨牙道:“看什么看,妻奴。” 这时候,突然有个人从后面叫住了他们:“尚仪驸马!驸马等等!” 众人回头一看,发现竟是墨珠。 她跑到跟前儿,看都没看韦玉一眼,对钟品莲道:“驸马,我家殿下怕这小子看病不尽心,特地吩咐属下跟着一起去的。属下叫墨珠,是殿下的贴身侍女。” 钟品莲:“……” 韦玉暴走了:“我去你的老子不看了……” 说着扭头就想走。结果刚转了个身,就被脸色都没变一下的墨珠拎住了衣领拎了回来。 墨珠甚至没回头看他一眼。 “驸马,我们走吧。” “……” 而此时,殿内宁昭昭还在跟颜清沅抱怨,道:“这是亲娘么?女儿当晚发作生产,她不在一边照顾撇了人进宫就算了,竟是到今日都不曾听她提一句!” 颜清沅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快回去躺着。”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颜清沅一把抱住了她就放到了榻上让她躺好了。昭昭回来之后有轻微落红,这几日一直卧床静养。 他低声道:“我琢磨着呢,你大约是一直这样,没有尊卑观念的。不然当年怎么就让我上了手?” “什么尊卑?我在说荣睦她们母女……” “棒槌,我告诉你,在这个世道,君要臣死父要子亡。荣睦她是大长公主,从身份,辈分,都要高于她女儿尚仪。她这一生都是要让旁人为她流血为她去死,供奉她的一切。她是不可能会为了区区一个女儿冒险的。” 宁昭昭惊呆了。 颜清沅亲亲她的脸,低声道:“当然,她这样做,的确为人诟病。但也只是为人诟病而已。你明白么?” 这就是阶级…… 残酷而森严。 宁昭昭就不说话了。 颜清沅低笑,道:“你说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如今想来当年我一介商贾挂着二品都尉的空衔,能把你骗回来,也不是什么巧合……” 宁昭昭眯着眼睛不说话。说实话她心里堵得慌。无论怎么想都觉得那个做母亲的太过残酷无情。 颜清沅却是心情很好地吻她的脖子。 宁昭昭难耐地躲了躲,突然反应过来,然后回过头震惊地看着他。 这小子可是被退过婚的…… 颜清沅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然后就乐个不行。他又凑过去亲她的唇。 当初她看颜清沅,就跟看一朵花似的,怎么看怎么喜欢,从头发丝儿喜欢到了手指头。 可其实,他出了西南,在京城是毫无地位的。就算他富甲天下,又清贵俊美,却也是顾胜雪那样的女人也要嫌弃的。 谁能想到他今日会摇身一变成为大齐摄政王,而且一手掌控了江山…… 在那森严残酷的阶级中,当年那些女人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吧。便是庶族女儿也是想尽办法想要嫁入高门,身份爵位便是毕生的追求。谁会主动下嫁商贾啊,那还不得让人给笑死。 “你还挺不要脸的,平民之身就敢来勾搭本郡主……”她嘟囔道。 颜清沅笑得不行,把脑袋埋在她脖子里,偏过头亲了亲,道:“好昭昭,你是有多不谙世事?” 宁昭昭轻轻哼了一声撇开这个话题不提。无所谓了,她其实不在乎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跟你说正经的呢,芷荷那个样子,我实在是不放心……” 颜清沅低头吻了吻她的锁骨和胸口,又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肚皮。 他道:“国难当日产子,我让人为她造势,说她的孩子是福星。毕竟孩子一降生,就大捷了。萧佐说的。” 宁昭昭有求于他的时候总是特别老实。 颜清沅有时候觉得她这样不好。可是又实在舍不得她每次那副乖巧又甜腻的样子。 他仔细亲了亲她的肚皮,才又道:“到时候荣睦就得上杆子巴结她了。还有那对孩子也就可以洗清罪臣余孽的污名。你觉得呢?” 宁昭昭被他亲得到处都受不了了,手都紧紧拧着了被褥,但还是挣着没动。 她道:“我觉得挺好。可是我什么时候能下地?我想去看看她。” 颜清沅玩味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又低下头…… 宁昭昭给气着了:“颜清沅!你别这样!你怎么又这样!” 先前的满腹柔肠简直是喂了狗啊!她当时只觉得陪他一同死也是愿意的,并且觉得这人贴心温柔又宠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相伴到老海枯石烂之类的事情…… 结果回来这又是一不要脸的臭大黑! 该气她还是要气她的! 颜清沅笑得不行,轻轻亲了亲她肋骨上那个牙印。 “昭昭,你想出去玩啊?” 宁昭昭气得胸口一直起伏,满脸不开心。 “再养两天,就两天,我亲自送你送你去荣睦府,嗯?” 宁昭昭翻了个身不理他。 颜清沅还是很高兴的,抱着她又揉又捏了半天。 宁昭昭暗暗垂泪,这货又霸道又粘人还会咬人,当初就有两个臭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怎么就瞎了眼上了贼船…… 过了一会儿他突发奇想道:“昭昭我抱你去晒太阳。” 热死了好吗还晒太阳…… 颜清沅却是不管她愿不愿意,硬是把她抱了出来。 宁昭昭这几天都卧床静养,陡然一见这么强烈的光线就愣了愣。 大殿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颜清沅抱着她,笑道:“昭昭。” 宁昭昭搂着他的脖子,若有所思。 他抱着她出了门,门外的更强烈的阳光让宁昭昭微微眯起了眼。 他立刻注意到了,然后抱着她又退了回去。 宁昭昭低声道:“为什么没有宫人?” 颜清沅道:“这个点是没有的。清净点不好吗?” 平时他都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照顾她的。 她想了想,道:“好。” 京城破败,宫里还有很多避难的贵勋。这些宁昭昭都是知道的。 可她真的没想到一出门竟会是这样的…… 到处都空荡荡的,遗世而独立。 仿佛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她做的一场大噩梦。 颜清沅看出她神色间的犹豫,知道棒槌还是放不下。她太心软了,人家母女不睦都要操心的,还真就放不下那些事啊。 他无奈地叹气。 如今能想的,只有早日安置了端王府和颜氏,才好带她离开京城,眼不见为净了。 390.第390章 开始逃避 秦皇后进了宫,还带着姚芷荷的贴身侍女可人,说是给宁昭昭报喜谢恩。 宁昭昭倒是十分高兴,问了孩子的情况,和秦皇后拉起家常,说起来没完没了。 颜清沅看这个架势,索性就退了出去,留着她们妇道人家说话。 秦皇后的面色有些疲倦,显见这些日子忙得不轻。 等颜清沅退出去之后,她才低声道:“昭昭,你劝劝他。” 宁昭昭愣了愣。 “京城荒凉,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京城如今非他不可。不然,外间蛮夷欺我国乱,趁势大举进攻,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宁昭昭静静听了,然后哑声道:“我劝了的。” 秦皇后也是知道颜清沅十分固执的。 早有人想私下见见宁昭昭,可他守得寸步不离。这次还是姚芷荷生子的事情给了秦皇后一个由头。 秦皇后叹道:“他若是真在这个时候抽了身,会留下一世骂名的……我知道你不在乎。可,可是……”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劝宁昭昭。 宁昭昭根本就不在乎什么骂名仁名,也不在乎什么权势富贵,更不在乎自己坐在什么位置上。 “母后,我仔细想过这件事。这江山总有人能扛起来,并不是非他不可的。” 秦皇后苦笑。 棒槌是一门心思心疼了她夫君,不舍得他再牵扯进去吧。 “昭昭,你若是能劝,便劝着些,算是母后求你。死的人太多了……如今也有很多人正饱受苦难。这个江山,还有时间等着旁人去慢慢学着如何执掌吗?” 宁昭昭又沉默了。 秦皇后不敢多留,说完这些便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颜清沅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宁昭昭面前,满脸无辜地看着她。 “阿沅,我……” 颜清沅道:“不听。” “……” 宁昭昭难受地道:“可,可我一想到那事儿就难受。” 颜清沅道:“你就是想得太多。” “所以你不让我见人,所以你把我关在这小小的地方?” “怎么是关着你呢,你这不是在养伤吗?” 她还要说什么,看到颜清沅的脸色她又闭了嘴。 “你心疼那些人,你能不能多想想我呢?这种肝肠寸断的滋味我真的不想要有了。我必须看着你,一直看着你。这样的我,如何君临天下?” 宁昭昭沉默了。 颜清沅非常固执地道:“什么非我不可?我是不信的。更何况我已经不适合再为君了。” “可是我……” “昭昭,这样的我,已经不适合为君了。”他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宁昭昭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哭。 她含泪道:“其实我才是雷泽归妹。我真的不想拖累你至此。” 颜清沅愣了愣,凑过去给她擦眼泪:“你别哭。你怎么会是拖累我?你给了我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是我一直拖累你。好昭昭,你别哭。” 宁昭昭摇了摇头,有些难过地道:“阿沅。” 颜清沅静静地望着她。 宁昭昭哽咽道:“算我求你,你别这样。” “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听的。你若是在这样,我现在就带你走了。” 她垂下头。 颜清沅愤愤地想着果然不该让她见外人。 …… 隔天,宁昭昭醒得很早。她身边的颜清沅还在安睡。 她偷偷摸摸地下了榻上,摸索着穿上了衣服。 等她出了门,守夜的碧芹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殿……” 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碧芹有些担心,看着她披了外袍就出了殿。 刚要跟上去,回头就看到披头散发一身寝衣站着的颜清沅。 “主……” 颜清沅眸中沉得可怕,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想了想,最终还是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宁昭昭走出内殿,下了台阶,然后穿过花园,亲手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那一瞬间,她倒抽一口冷气。 门外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宫廷毁败至此,不再像从前那样井然有序,不少不知是谁家的家仆正在四处走动,个个面无表情深情颓败。 宁昭昭被这令人震惊的荒凉吓了一跳。 有人发现了她,看了一眼便又管自己了,仿佛根本没认出来她是谁。 宁昭昭忍不住举步走了出去。 正要进入御花园,突然就被人拉住了手。她仿佛梦游那般,回过头,就看见颜清沅铁青着脸站在那。 “够了。不要再往外走了”,他哑声道,“经此一役京中乱得很,宫里也人多口杂。” 宁昭昭浑身都在发抖。 他一把把她抱了起来,转身往回走。 “阿沅,阿沅我不能回去,我……” 颜清沅停下了脚步,有些讥讽似的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把自己当成了国母?” 宁昭昭靠在他怀里愣愣地看着他。 他的脸色实在是很难看,抱着她也加快了脚步。身后有人惊讶地喊了一声“摄政王”,他脚步一顿不顿。 然后他抱着宁昭昭回了殿。 大约不是因为她怀了孕,他会用力把她扔到榻上。 宁昭昭被他轻轻放下了,爬到一边蜷缩着膝盖看着他。 颜清沅有些郁燥,道:“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宁昭昭低声道:“我不想勉强你,也不会勉强你。” “那你这是干什么?跑出去,故意气我吗?宁昭昭你觉得我是多好的心性,让你这么闹!” 宁昭昭垂下头,滴着眼泪不说话。 她心里好疼啊。 颜清沅从前不是这样的。他虽然心狠无情,可他关心百姓。他虽然杀人如麻,可是他却从来不乱杀无辜。他虽然不善于表达,可总是会在细致处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旁人体会不了他的一片苦心只当他是恶意,可是他的心肠真的是好的! 宁昭昭连皇陵都敢烧,根本不怕什么绝世骂名。 可是颜清沅…… “别哭了!”他一反常态没有温柔安慰,反而对着她发脾气道。 宁昭昭大哭,跪起身去抱他,他又扯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扯下来。 她固执地搂着他的脖子,含泪亲吻他的脸:“阿沅,阿沅,我心里好难受……” 颜清沅依然想扯开她的胳膊,但不知道怎么就有些无力了。 宁昭昭抱着他失声痛哭,颜清沅一直沉默。 有时候宁昭昭觉得他很强大,便是偶有软弱那也一定是装的。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动摇他。 可是此时此刻,当他眷恋地在她怀里睡下的时候,宁昭昭心里跟撕裂了一般的疼。 她轻轻抚着他的脸颊,看他睡得像个孩子。 这几天他看着正常,甚至还连续下了几道比较重要的命令。 宁昭昭却是忘了,他这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守着一个寸步之地,连门都不出? 这本来就不太正常。 更何况有时候大半夜的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见他守着烛火看着她发愣。 有几次他是出了门的,但也只走到门口,最多一刻就要返回来,然后眼神就会有些焦灼。 而且渐渐的他变得有些喜怒无常。 “嗯?”他不知道梦到什么,惊醒了,就一把拉住宁昭昭的手。 “阿沅。”她低声道。 颜清沅含糊地应了一声,喃喃道:“你别哭了。你要我做,我去做就是了。” 宁昭昭俯身亲他的脸。 “阿沅,你别急,等我生了这个孩子,我们退位。你带我去到处走走,去看看大齐的河山。我想去西南,去看看那胡汉杂居之地,去看看我的嫁衣起源之地。你上次说要带我去大漠,我也是想去看看的,不知道大漠的落日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圆。” 他睁开眼看着她。 宁昭昭低声道:“可是我现在身子重了,不方便,你不要急好不好?” 他看了她半晌,道:“好。” 宁昭昭把湿漉漉的脸贴在他脸上。 他低声道:“怎么样都好。我要陪着你,我要看着你。昭昭,你问过我人这一生可以犯多少次错。我错了太多次……每次都是你拿命来博。我不想再这样,再这样无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伤……” 他长叹,道:“我再也不想这样了。” 宁昭昭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不吭声。 “或者人这一辈子只能做好一件事。那我便挑一件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护好我的昭昭。” “你很好,阿沅。你真的很好。” “我……” 宁昭昭搂着他的脑袋,声音有些哽咽,道:“我的阿沅很好,我的阿沅最好。天南地北我跟着你,好不好?” 颜清沅从她怀里爬起来,然后搂着她睡下。 “以后我会照顾好你,以我全部的生命和力量,我会保护你。” 他轻轻地吻过她额头上的一个小小的已经结痂的伤口,在她耳边保证道。 后来宁昭昭把他哄睡下了。 为了避免再刺激他,宁昭昭按部就班什么也不提不问。 颜清沅起来以后又垂着眼睛给她擦脸,小心翼翼地问“昭昭饿不饿”? 好像颇懊恼自己搂着她睡过头了耽误了她的饭点。 宁昭昭说:“饿,想吃点酸的。” 颜清沅不高兴地道:“酸儿辣女,你这不会又是个儿子吧。” 宁昭昭搂了他的脖子过来亲了一口,道:“我中午吃酸的,晚上吃辣的。” 他愣了愣,然后就笑了。 391.第391章 讳疾忌医 早饭端上来宁昭昭闻了闻那酸味觉得很欣喜,看了看又有点犹豫。 “怎么了?” 宁昭昭想了想,道:“没什么,就是想到当时我怀头胎的时候你带我去的那家老字号的冷面馆,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想吃?” 宁昭昭笑道:“想吃。说来也奇怪,我最近老是想吃这个想吃那个的。原来怀头胎的时候也是,只不过那时候在山上没那个条件……” 说到这儿她突然噤声了,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果然有些愧色。 他低下头,道:“你先吃。回头我给你找那个冷面馆。” “……嗯。” 宁昭昭低头把饭吃了,也就不提别的了。 那天中午她在屋里看书,颜清沅出去了一刻,突然听到他在非常激烈地跟什么人吵架。 宁昭昭吃了一惊,想着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跟他吵起来? 她走到门边仔细听了听,却认出那是韦玉。 颜清沅冷冷道:“你若是再不滚出去,我就杀了你。” 韦玉是不怕的,他道:“你杀就杀吧,杀了我,你也没个人样。你现在不治,以后便是求着我我也不治你。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怎么变成一个疯子!” 说着他好像不解气,对着门喊了一声:“宁氏,你男人疯了,还讳疾忌医,你赶紧走吧别跟着他了!免得哪天他疯得厉害了就把你给杀了!” 下一瞬,宁昭昭推了门出去,二话不说,先迎面给了韦玉一个巴掌:“你才是疯子!” 韦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宁昭昭冷冷道:“抓起来,下了大牢。” 两边的侍卫二话不说就把韦玉给拿下了。 韦玉暴跳如雷,道:“好,好!你给我等着!老子等着你来求!” 宁昭昭别开脸不理。 墨珠一直在旁边看着有些着急,听韦玉一边叫一边被拖了下去。 宁昭昭朝颜清沅伸出手,他的样子有些阴沉犹豫,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快步走向她,跟她回了屋。 墨珠一看没人了,这才跑了出去追上了一路还在骂骂咧咧的韦玉。 “你小声点,不要命了!”墨珠没好气地道。 韦玉用力甩开那两个侍卫,气呼呼地道:“你跟出来干什么?看我笑话的?” 墨珠二话不说大巴掌就招呼上去了。 旁边的侍卫一脸不忍直视。 “臭婆娘你跟上来就来打我的?” 墨珠也没多话,揪着他提到角落。 韦玉以为还要挨打,连忙护住头脸道:“平时打我就算了我屋里有药。这次我是要下牢的,打了要疼很久的,等我出来你再打吧。” 墨珠好气又好笑,低声道:“你就别嚷了成不成?先去牢里好好呆着。我主子那是救你的命呢,你再闹下去走到牢里就没命了!” 韦玉一把把她扯过来揽住肩,道:“我告诉你,得空你去你主子跟前儿说了,我师兄那样子真是不对劲。” 墨珠愣了愣。 “我原就是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对,行动比从前迟缓了些。那天我在太阳底下看到他,他那样子,竟是有些怕光的……” 墨珠吓了一跳:“鬼上身了?” “去你的”,韦玉给她脑袋上来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揉了揉,才道,“不是,我觉得他是受了刺激。我观察了一下,他现在成天守着你主子,半步不肯离,而且好像极容易受到惊吓,一点动静都听不得。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墨珠一头雾水,摇摇头。 “那我给你打个比方,这人的脑袋里有根弦,他那根弦现在绷得紧紧的,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容易紧张。你等着瞧吧,过两天他就会开始头疼了,很疼的那种。” 思虑过重,噩梦不断,难休息好,人是很容易疯的。 “可,可王爷……” 韦玉低声道:“总之你记住我的话,让你家主子自己留个神。他这样的人,要是垮下来,比寻常人更可怕。” 墨珠喃喃道:“我没懂,他怎么突然就……” “知道你傻听不懂,跟你主子说,她明白。”韦玉没好气地道。 墨珠恼道:“你别忽悠我,不然我会打死你的。” “知道,知道,你这么傻我都懒得骗你。” “你!” 那两个侍卫不耐烦地道:“韦小爷,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记得跟你主子说啊”,韦玉回头看了一眼又对墨珠子道,“记得背着那个疯子,不然你就得来牢里陪我了。” 墨珠又道:“你要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韦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娇憨的小姑娘面上红红的。 “干,干嘛……”墨珠哆嗦道。 韦玉突然凑上去,在她脸上吧唧就来了一下。 “!!!” 韦玉干完坏事就连忙跑了,一边仰天长笑:“哈哈哈小呆瓜!” 墨珠气得不行,后来想起来他要下大牢了,再打他没药抹也是麻烦,只能愤愤地道:“你给我等着,等你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 暖阁。 颜清沅躺在宁昭昭膝盖上,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的手一下一下抚过他的鬓角,脸颊,偶尔低下头亲一口他的太阳穴。 颜清沅略安心了些,握住她的手。 他心里一万个想离开京城,可顾忌着她怀着身孕他真的不敢。 想到她挺着肚子烧了皇陵,还在山上狂奔,弄了一身的伤,颜清沅难受得要命。 她怀头胎的时候也流落到了外面,她说她生小瑜那天赶了一天的路差点把孩子生在野地里…… 颜清沅心里知道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好她。 他只得把自己心里那阵郁燥先压下去,慢慢安排出京的事。 “你想不想睡一会儿?”她低声道。 颜清沅道:“我躺一会儿,待会儿就起来去给你弄那家冷面。” 宁昭昭笑道:“好啊。那家我最爱吃的蒸饺铺你也让人给我看看。我馋得很。” “嗯。” 他突然来了兴致,翻了个身道:“昭昭你怀小瑜的时候,都爱吃什么?你都想吃什么?你那时候最想干什么?” “没想啊,那时候在山上,很清净呢。” “那你想我吗?” 宁昭昭随口嘟囔道:“我都恨死你了,想你干什么?” 颜清沅笑了,然而那笑意却没有进到眼睛里,清冷的凤眸里有一点一点的伤感。 “我有时候想想觉得我自己不是人。是我毁了你。” 宁昭昭愣了愣。 他似乎十分不舍,但还是很快坐了起来,冲她笑了笑,道:“你安心待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嗯。” 他临走又看了她一会儿。 宁昭昭坦然地看着他,道:“你出去的时候,跟墨珠说一声,让她去把小瑜抱过来。” “嗯。” 颜清沅这才出了门。 不多时,墨珠把孩子抱了过来。 宁昭昭垂下眸子,把不谙世事的孩子放在身边,低声道:“韦玉跟你说了什么?” 墨珠愣了愣。 她原还在想着怎么开口的。可宁昭昭怎么知道的? 墨珠老老实实地把韦玉的话说了一遍。 宁昭昭若有所思…… 极大的刺激? 宁昭昭知道由头还是在自己身上,他口口声声说要照顾好她保护好她,也确实像韦玉说的,变得非常容易紧张。 大约像他那样的男人,实在是很难忍受一次一次看着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然后非常无力吧。 宁昭昭从前觉得不痛不痒的。 如今看来,这些事发生了多少次,就在他心口上扎了多少下。 上次……宁昭昭被庆王带走的那一次,他就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主子……” “你去牢里看看韦玉。我先……哄着他。” 墨珠吃了一惊,难道韦玉说的是真的? “去牢里的时候,顺便想办法,给宋先生递个信。接下来的事情,他处理。” “是。” 颜清沅回来得很快,他道:“给你寻到了呢。” 宁昭昭笑逐颜开,道:“真的?” “嗯。” “你快过来。” 小瑜看见他爹也笑得很开心,咧着嘴叫“爹”,伸手要抱。 颜清沅一把把孩子抱了起来,逗了逗,一边看宁昭昭。 她从桌子底下拉出了一个小篓子,蹲在那挑挑拣拣。 “昭昭你在干什么?”他忍不住问。 “打算给你做衣服啊。”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 颜清沅笑道:“你每次都这样说,从来没做出来过。” “手艺不好嘛。”她嗔了他一眼。 “那倒是真的,你这么心疼小瑜,弄来弄去也就绣了几朵花。没见你做出什么能用的东西。”他抱着儿子,笑道。 宁昭昭脸一红,嘟囔道:“你很缺穿么?这么挤兑我。” “我不缺穿,我缺棒槌。”他低声笑道。 “那你出去寻个十个八个棒棰。”宁昭昭不高兴地道。 展开手里的素色绢布,似乎是觉得这一匹还不错,认认真真看了很久。 颜清沅顺嘴道:“我要那匹栗色的。你有一件,我要和你一样。” “好啊。”宁昭昭又把手里这批布放了回去。 “你今天兴致高。”他突然道。 宁昭昭低笑,道:“因为你给我找了好吃的。” 颜清沅温和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392.第392章 就像我爹 宁昭昭一口也没提起韦玉的话,更不敢问颜清沅你是不是病了。 基本上就是跟原来一样纵了他去了。 墨珠听了吩咐去寻宋顾谨,却发现宋顾谨不在,直把左颂耽打了好几顿,他才吐口说宋顾谨准备离开京城了,现在估摸在城外挖坟。 墨珠又匆匆忙忙去城外。 宋顾谨的确在挖坟,听了就愣了半晌。 过了一会儿才面色有些古怪地道:“你主子让你来见我?” 墨珠拼命点头,道:“我主子说了这事儿不能说出去,让我来告诉宋先生,再让宋先生去见皇上。” 宋顾谨低头想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主子打算怎么做?” “我主子说,她会先哄着王爷的”,墨珠的眼睛晶亮,道,“宋先生,您说怎么办?” “怎么办?”宋顾谨皱了皱眉,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京城人毁城破,百姓流离失所。他的人别人都指使不动,偏又是最得力最能干的那一群。” 墨珠傻乎乎地看着他。 宋顾谨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个传话的,跟她说这些没用的。 无奈之下叹了一口气,道:“走吧,咱回京。总得先把皇上他们安抚下来。对了,我记得你家王爷有个替身……” “颜念平,我知道的。” “你先去把他给我找来。” 墨珠道:“是。可属下不能在外面呆太久,不然王爷会起疑心的。” “知道了,我会让左颂耽跑腿的。” (左某人:……) 紫宸殿暖阁。 宁昭昭问颜清沅:“我能不能用一点宁神的香?” 颜清沅有些古怪地看着她:“睡不好?” “在皇陵呆过,你说呢?” 颜清沅若有所思,道:“我给你寻一些温和的。” “嗯。” 颜清沅让人送了香过来之后,就放在一边,坐下来给她把脉,又把她浑身上下的伤都检查了一遍。 其实棒槌强韧得很,当时跑下来也是一点擦伤蹭伤。只不过她平时很呵护得太好,细皮嫩肉的,看着有些吓人。 再就是她在山里乱蹦,肚子里有孩子,弄得有点落红。 养了这么久其实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他检查了一下,注意到她脚趾甲上将残未残的蔻丹,愣了愣。 宁昭昭有点脸红。 “昭昭……”他好像有点不知所措。 宁昭昭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把他搂下来,嘟囔道:“嗯,怎么?” 颜清沅愣了愣然后有些急切得吻住了她。 他很小心地亲吻她的唇,抚摸着她的肚皮。偶尔呼吸急切,抬头看她的时候甚至有些狼狈。 宁昭昭耐心地安抚他,按照他喜欢的方式爬起来抚摸他的背脊。 颜清沅微微发抖,脸也有些红,好像对自己的激烈反应有些不知所措。 宁昭昭翻了个身把他覆在底下,亲吻他的眼睛和唇,低声道:“你别动,我来。” 他喘着气有些不安地看着她。 宁昭昭把挂在身上的衣料脱下来,捡起腰带拉住他的手,捆在了床头的柱子上。 “昭昭……” 他明显惊了惊,但挣了一下就放松了,由了她去。 捆好了手她又捡了他的腰带来覆住他的眼睛。 “昭昭!”这次他的声音明显更加不满了一些。 宁昭昭覆住他的眼睛,凑过去亲了亲,低声道:“阿沅,你想想,想想我没怀孕的样子。” 颜清沅似乎怔了怔。 “你想想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的样子。”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低声道。 “昭昭……” “你想想啊,想想我们第一次……” 她突然笑了起来。 那对她来说当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他不安地道:“昭昭……” “我爱你,阿沅,我爱你。” 她含着他的唇,低声道。 他感觉她抬起了身子,温柔地慢慢向下坐,包裹着他挤压着他,极度的欢愉让他微微失神,克制之下大汗奔腾。 眼前的黑暗让他有些惊恐,可她不断的动作又让他安心。 每次她离去的时候他恨不得用尽所有的力气跟了她去。 她靠近的时候,他兴奋得连手指都微微发抖。 手腕上那点束缚是绝对困不住他的。相反,他在竭力压抑着让自己不要失控把他扯断。 宁昭昭居高临下,看他仿佛不能自己,看他紧紧咬着牙,看他的下颚紧绷成一道优美的弧线。 她有些吃力,无奈地想着身子果然重了这么点运动量就受不了了…… 这场相好本就是为了安抚他的。 事后颜清沅睡得很沉。 他浑身是汗也不打算去清理一下,蜷在榻上睡得像个孩子似的。 宁昭昭给他盖上被子,恐他不放心,还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去看看儿子。” 他也没什么反应。 宁昭昭遂点燃了他刚拿进来的香。 又在他身边守了一会儿,见他睡得愈发沉了,终于换了衣服梳了头,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碧芹墨珠看见她,愣了愣。 “王爷醒了,立刻来找我。” “您去哪儿?” “就在院子里站一会儿。墨珠,你去把我母后找来。” “是。” 宁昭昭站在花园里,很快等到了行色匆匆的秦皇后。 “昭昭……” 秦皇后眼见瘦了一圈,面容很是憔悴,看到她简直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原以为,这几日是见不到你了,不曾想你竟然……” 宁昭昭低声道:“母后您别这副样子,让他瞧见不好。咱们长话短说。您可见过宋先生?” 秦皇后低声道:“见过了。宋先生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我想带他走。” “可,可是,可是这京城……” “母后您听我说,京城并非非他不可。我现在还怀着身孕,我会渐渐劝他重掌京城,毕竟我们也走不开脚。我今日叫你来,便是想告诉你,我让宋先生告诉给你们的那些话,你们听了,然后记在心里,切忌外泄,更不能在他跟前儿提起他有什么不妥。” 秦皇后愣了愣,道:“你这意思是?” “京城必须陪他演戏。如今也只有母后你们心里有数才行。不然,我很怕他恼怒之下会发作得愈发厉害……” 秦皇后急道:“可这讳疾忌医的,这,这是古来大忌啊!” 宁昭昭认真地道:“我的夫君没有病。” 秦皇后愣了愣。 宁昭昭低声道:“我夫君没有病。他本就一个太过执着的人,只是一下绕到死胡同里去了没想通。什么药我都不会给他用。我会把他慢慢治好。” “昭昭啊……”秦皇后一脸不忍,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心病是需得心药医的,药石罔效。我夫君的心性极其强大,从来不被外物影响。如今他的心性出了问题,能治的,必然也不是药石。母后,我有分寸的。” 颜清沅的心结,不外乎是她罢了。 正说着呢,突然碧芹色变寻了过来,道:“殿下,王爷醒了,寻你呢。” 宁昭昭愣了愣,这么快? 秦皇后飞快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宁昭昭点了头,匆匆和秦皇后分开,进了屋就看到那个呆子正穿了衣裳打算出来找她。 迎面碰上了,颜清沅拽住她的手用力把她拽了进去,脸色不太好看:“你去哪儿了?” 疼得很。 宁昭昭脸色也未变,道:“母后来了,我总得见一见吧?” 横竖是瞒不过去的。 “她来干什么!”颜清沅有些烦躁地道。 宁昭昭挣了挣,道:“你先松松手,我跟你说。” “我不想听!你不许再出去!” 难道他就要把她在这方寸之地关到老死啊! 宁昭昭深吸了一口气,道:“缀儿打算准备落胎的事。母后问我最近怎么都没瞧见韦玉。” 颜清沅皱了皱眉。 宁昭昭轻声道:“阿沅,她是我表姐。” 颜清沅有些烦躁地道:“落胎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找韦玉干什么?他又不怎么精妇科。” “莫忘了她是为了什么才要这么做的,现在提出想要一个韦玉,难道你还不给吗。” 他还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宁昭昭有些失落似的,低声道:“我不喜欢你这样,每次求你一点什么事情,都千难万难的。” 颜清沅愣住了。 她转了个身,低声道:“我知道你疼我,对我好。可你总把我当成个孩子似的,管我吃好喝好,管我身体好不好,管我去哪儿玩,跟什么人玩,有没有危险。你这样……就跟我爹似的。” “……” “我心里想什么你都不在乎的。阿沅,我是个大人了,是孩子的娘。可我每次都得求着你,你总是那么不耐烦的……” 颜清沅沉默了。 “我一心喜欢你,崇拜你,信任你。可我并不想要一个爹。”宁昭昭嘟囔道。 最终他低头了,哑声道:“放出来就是了。” 宁昭昭好像没看到他眼中的失落,高兴道:“嗯!” 然后她踮起脚又亲了他好几下,道:“阿沅,你真好。阿沅你真好。” 他伸手搂住她圆滚滚的腰身,低声道:“下次别在我睡着的时候跑出去知道吗?你还点了宁神香。” “原是想陪你好好睡一会儿的……”她低声道,用脸颊贴了贴他的。 393.第393章 言听计从 墨珠去接韦玉出狱。 看到蓬头垢后一身脏兮兮的韦玉顿时就吃了一惊。 “几天的功夫你怎么弄成这样了?我家主子在牢里也呆过,就没见你弄成这样的。” 韦玉愤愤道:“那小子跟我来真的了,竟把我丢到水牢里去了!要不是我机灵,我就该在水牢里泡废了!” 墨珠狐疑道:“什么泡废了?” 韦玉眼珠子转了转,道:“就是泡废了,不能生儿育女了,我还没成亲呢,可不能就这么泡废了……” 墨珠没听懂,只道:“我可告诉你,最近别去惹王爷。他燥得很。我家主子让你去荣睦府伺候缀郡主落胎。” 她顿了顿,在韦玉耳边道:“缀郡主没有怀胎,那是假的。” 韦玉被她的气息撩得不行,心痒难耐,又只能按捺住了,道:“我知道,这不是早就商量好的么。” 齐缀是什么人,她完美自信强大,无懈可击。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在那种情况下怀胎? 女人贪情,不少人妄图用一个“情”字来牵制女人。大齐开国以来,被“美人计”牵住的贵女数都数不过来。齐缀纵情声色,却是早早就看过听过无数这样的事情。 说难听点,她见得多了那些图她权势的男人。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 朱氏子孙太过神秘,而且防备工作做得极好。 这次大举进犯之后,虽然颜清沅的布局精妙让其损兵折将。但并不代表朱氏就已经销声匿迹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朱氏子孙凋零,这次又死了悍将阴氏父子三人,损兵折将不胜枚举。 其中阴连城是被齐缀给活活逼死的。 齐缀对于朱氏来说便是个特殊的存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 他们大约会不惜一切抢走“怀胎”的齐缀吧? 谁能想到从最早的时候开始,他们的悍将阴连城就被齐缀喂了绝子药? “不过话说回来,缀郡主也够狠的,什么名声都不要了,胆大敢为,气魄不逊男儿。”墨珠低声道。 韦玉甚少看得起什么人,此时在马车里大大咧咧地换了衣服,也道:“从大齐开国至今,能玩得这么漂亮的女谍也就她一个了。”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道:“你说都是端王府出来的人,这缀郡主如此能干,你主子怎么就是那副样子呢?” 墨珠顿时怒了。 韦玉狡黠地看着她。 墨珠却没有冲上去打他,只是气得不行了才看着他道:“我家主子怎么了?我家主子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你懂什么?没有我家主子你早就没命了!我留着以后再打你!你给我记着了!” 韦玉哈哈大笑,道:“我记着,嗯,都记着。” …… 紫宸殿,宁昭昭突然说起想出去走走。 “我想去一趟荣睦府,看看缀表姐。” 颜清沅想说什么。 宁昭昭仰起脸,道:“你陪我去啊。” 他看着她愣了愣。 宁昭昭道:“阿沅,你陪我去啊。” 颜清沅皱眉想了想,才说:“好。你得记住我不是你爹。” 宁昭昭笑得不行,道:“记住了。” 说着踮脚亲了亲他的脸,又摸着肚子低着头看着他,道:“你是我孩子的爹。” 颜清沅依言带着她出了门,她非要带小瑜一起去,他就亲自抱着小瑜。 古人抱孙不抱儿,尤其是他这样的身份还抱着儿子出现在公开场合,人人都是要回头多看几眼的。 不过颜清沅浑不在意。小瑜今天不喜欢他抱,几次想挣开,还挠了他好几下,把他挠得愣愣的。 宁昭昭注意到他出门的时候似乎有些犹豫。 面对刺眼的阳光他微微眯起眼。 然后小瑜就趁机照脸给他来了一下。 “娘,娘……”小瑜想要宁昭昭抱。 颜清沅立刻反应过来,把他搂回来,低声道:“不许闹,你娘抱不动你了,爹抱。” “爹坏蛋!” 宁昭昭:“……” “你爹是坏蛋,那你就是个小坏蛋。因为你是爹生的,明白么?” 小瑜愣愣地看着他,然后扁着嘴十分不情愿地道:“爹好蛋。” 宁昭昭:“……” 颜清沅满意,道:“不许闹你娘,不然把你丢出去。也不喜欢你了。” 小瑜气得又挠了他一下,然后却是不闹了。 宁昭昭默默地跟着这对奇怪的父子,低着头走路。 紫宸殿外由皇后做主正在改建,现在还在到处施工。 看着那一片凌乱宁昭昭注意观察了一下颜清沅的脸色,他的表情有些紧绷。 她立刻走上前去贴着他走。 颜清沅长出了一口气。 他现在最大的执念就是没能保护好她,看到混乱甚至看到阳光都能让他紧绷起来。 宁昭昭本不想让他这么紧张,可是想着总不能一直关在屋里。 所以就把他带出来了。 贴着他走似乎让他舒服了些。 上马车之前,他还亲自把马车检查了一遍。 直到坐进了马车里,他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不安地看了宁昭昭一眼。 宁昭昭想了想,笑着凑过去亲他。 小瑜咧着嘴笑:“娘亲亲,娘亲亲。” 宁昭昭笑着又亲了他一口,然后又去亲他爹。 颜清沅最终还是被她给亲笑了。 他难得温情地抱着小瑜,指着宁昭昭的肚子道:“妹妹。” 小瑜也跟着学:“妹妹。” 宁昭昭埋怨道:“如果是儿子呢?” 颜清沅又教小瑜,道:“你说你要妹妹。” 小瑜天真地看着宁昭昭:“我要妹妹。” 宁昭昭好气又好笑,道:“妹妹就妹妹。就算这个不是,娘再给你生一个妹妹。” 颜清沅得意地笑了。 可惜的是宁昭昭肚子里还真就是个弟弟,小瑜被颜清沅洗脑了天天追着他娘要妹妹。宁昭昭就一直想给他奋斗个妹妹出来。 颜清沅却是不太乐意她再生了。没办法了宁昭昭想办法避开他的药,如狼似虎地各种想办法把他扑倒,就为了给小瑜一个妹妹……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宁昭昭这时候哪里知道日后会这样,只是心情很好地摸着小瑜的脑袋,想着亏欠这孩子良多,日后必定好好补偿他。 到了荣睦府,来开门的是个老仆。 华贵的府邸是需要成本的。人都跑光了之后,府中的百花没有人打理,此时已经残败不堪,显得无比凌乱。 颜清沅带来的人连忙上前清扫道路。 那老仆有些慌乱,连连道:“怠慢了摄政王,怠慢了王妃。” 宁昭昭心里挺不好受的。 她低声道:“走吧。” 带着老公孩子一路到了主院。 远远地就看到齐缀闲闲地坐在亭子里嗑瓜子。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阳光下她依然妆容精致无懈可击,身上披着一件花得不了的裙子。这整个京城估计也只有她才敢在这个时候穿成这样了,整个人美得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哟,来啦。”她站起来的时候,显得肩膀薄薄的。 很难想象她竟是个这么传奇的女孩子。她看着一点也不像外间说的那样,要为了逆贼落胎,灰头土脸。 宁昭昭道:“缀表姐。” 齐缀一眼也没看颜清沅,反而对宁昭昭偷笑,道:“你知道么,芷荷生了两个娃娃,可好玩了。” 宁昭昭道:“我听说了,她还好么?” “挺好的。我才不好呢。她成日守着两个娃娃,再有她那个驸马啊,跟个柱子似的在旁边杵着,到点了就嚷嚷‘公主该吃药了’,‘公主该休息了’。我都快无聊死了。” 说着她伸出葱白的手指,点了点棒槌的脑袋,道:“你最没良心了,也不出来看我一眼。” 宁昭昭看了看颜清沅,才无奈地道:“我挺着肚子受了伤,这不也是刚能下地呢,就来看你了么。” 齐缀哼笑了一声,道:“你来了我也没空理你呢。你知道昨天我看见谁了吗?” “谁?” “宋先生啊。”她吃吃地笑。 “……” 宁昭昭忍不住就想着这女人是不是真的就没心没肺的。 虽说都是做戏吧。可是她还真是潇洒啊…… 齐缀拉着她道:“你不是说我得找个老实人吗?我觉得宋先生就挺好的。有机会聘了他做郡马跟我回西南啊,你觉得怎么样?” “宋先生,自然是极好的。表姐你也很好。只,只是,我觉得,你,你们是不是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齐缀跃跃欲试,道,“他要是肯要我,我回去就去把那些面首都遣光了,一心一意对他,你觉得怎么样,嗯?” 嗯,挺好的…… 宁昭昭也说不来哪儿古怪,只是默默地转了个身,道:“你喜欢就好……但是别强迫人家。宋先生是我的朋友,你强迫他我跟你急……” 齐缀笑得花枝乱颤,道:“傻表妹,我是那样的人么?” 宁昭昭想了想,不说话了。 齐缀拽着她的手道:“我们去看看芷荷。王爷啊,你去跟驸马喝茶吧。我们女人要说私房话。” 颜清沅没做声,但是抱着孩子跟了上来。 齐缀:“……” 宁昭昭知道他现在不看见她就不放心,只好道:“一起去吧。” 394.第394章 魔障 姚芷荷还在静养,颜清沅抱着孩子就想进屋,被齐缀拦住了。 齐缀没好气地道:“知道你一向霸道,可这女人刚生了孩子的月子房你总不好乱闯吧?” 颜清沅皱了皱眉。 宁昭昭连忙拉住他,低声道:“我就在屋里,你在外头等着我。” 颜清沅想说什么,但是看她那样子,又不想让她难做,便点了点头。 幸而这时候钟品莲迎了出来,见了他一脸欣喜,连忙吩咐人在院子里摆茶。 颜清沅这才带着孩子坐下了。只是还频频往屋里望。 宁昭昭心里难受,只低着头进了屋。 齐缀无奈地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成了这样……” 宁昭昭不吭声。 她又道:“表妹啊,不是我说你,你对他未免也太温和了些。要换了我,早就骂了他去看病了。” 宁昭昭低声道:“可他本就是强人,又怎能强压?” 齐缀动了动唇。 的确,她这个脾气要是对上颜清沅那样的,非出人命不可。棒槌虽然不算很温柔,但是善解人意,估摸只有她才能管得住那个烈头马吧。 “话虽如此,你就打算一直让他这样下去啊?你不知道现在京城乱成什么样子吗?你不知道多少人都要急死了吗?” 宁昭昭认真地道:“那我夫君的病就得慢慢养,我有什么办法?” 齐缀气道:“那你们未免太不负责任。” 棒槌恼了,道:“什么责任?我现在是该天天跟他吵,让他病得越来越厉害,才叫对江山负责?就因为责任,我们想好好看病都不成了?我夫君是人,是个凡人,也该有凡人的活法,也该像个凡人那样养病吧!大齐江山是没人了,一定要指望他一个病人?” 齐缀噎住。她倒是知道棒槌熊起来也是个愣头,只是许久没见过,所以一下给忘了。 姚芷荷在内帐听见了,连忙道:“你们俩别吵……” 齐缀哼了一声,道:“我一个好好的大齐郡主,被他拉下水做了女谍。现在他给我发病,还不吃药……” “我说了他那毛病吃药没用,你是听不懂啊?难道他是摄政王,就得给他乱吃药啊!” “……” 棒槌是真恼了,一挥袖子道:“跟你们说不通,哼。” 说完就气跑了,双胞胎也不看了。 齐缀彻底傻了眼了,半晌才喃喃道:“棒槌真是造反了……” 姚芷荷在帐内无奈地道:“你跟她置什么气,明知道她是个棒槌。” “我就是觉得他们夫妻俩都太不负责任……”齐缀道,“有病我劝她吃药,有错吗?” “她说她能治呢”,姚芷荷轻声道,“更何况,你别说什么责任了。摄政王为了她连江山都不要了,跑出城去救人。你说,她会为了什么责任,逼着摄政王吃药吗?那你未免也太小瞧了那个棒槌。” 诚然,颜清沅为了她是真真连江山都不要了。齐缀现在想起颜清沅把孩子交给她的那个表情,心尖还发颤。 “她会把事情处理好的”,姚芷荷安慰齐缀道,“你别瞎急。毕竟,她是最了解他的人啊。” 屋外,颜清沅刚坐下就站了起来。 钟品莲看他笑逐颜开,顿时就愣住了。 再回过头,原来王妃正气呼呼地从屋里出来了。摄政王正看着她笑呢。 “怎么了这是?”颜清沅低声道,“孩子不好玩?” “我没看见呢,跟我表姐吵起来了。”宁昭昭懊恼地道。 她并不打算跟齐缀吵架。可实在是听不得她老说颜清沅得吃药什么的。 “阿沅,你带我和小瑜去街上走走。” “也行。” 钟品莲愕然,急道:“您亲到府上,话都没说两句怎么就走呢?” 宁昭昭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非常诚挚地道:“我改天再来看望公主和孩子,驸马请好好照顾她。这次给她添了堵,是我没分寸。你让她别和我计较。” 钟品莲连忙道“不会”。 颜清沅只是看着宁昭昭笑,后来就带着她要走。 钟品莲追了上来,表情有几分晦涩,道:“殿下,公主有没有跟你说起……大长公主的事情?” 宁昭昭愣了愣,道:“没来得及说……” 钟品莲面色有些难堪,但还是道:“殿下若是有空……烦请给我们安排一个容身之处。大长公主打算回府,公主和我把府里打扫好了,就会把大长公主府空出来。” 因为姚芷荷非要把孩子生下来,又另外立府下嫁钟品莲的事情,荣睦觉得这个女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本来就很不高兴。只不过看姚芷荷得宠,所以明面上没有撕破脸。 她们这种人,亲生女儿面前也是可以权衡利弊冷静演戏的。 可是这次城乱的时候,荣睦是想姚芷荷一家子都死在大长公主府的。 那之后姚芷荷才知道她娘有多恨她。 现在荣睦大大方方要回府,以母亲的姿态让姚芷荷把公主府打扫干净然后滚出去。 他们夫妻俩并两个孩子,倒不是没地方住。钟家府上还在。 只是钟品莲怕这样一来刚刚生过孩子的姚芷荷难免要受委屈…… 毕竟她生的并不是钟家的孩子。摄政王现在不管事,皇后忙的晕头转向,荣睦又打压着。回到钟家,难免受些眼高手低的气。 近来姚芷荷比较听钟品莲两句。 钟品莲说不回钟家,她就说不回。 那孩子还小,总得有个安身之处。 无奈之下,只能来求颜清沅。 宁昭昭抬头看了颜清沅一眼。 颜清沅好像没听见钟品莲的话似的。 宁昭昭也不舍得姚芷荷受委屈,便低声道:“这事儿你去问问皇后娘娘。她会给你们安排下的。” 毕竟城里现在哪里有空缺,秦皇后更清楚。 钟品莲擦了擦额上汗,道:“是,多谢殿下。” 他其实也不愿意这么卑微奔走。但现在以他的能力,也只能尽量为自己的妻儿争取最好的生活了。 姚芷荷的命运虽然坎坷,但她总能遇到把她捧在手心里当成公主供奉的男人。 宁昭昭有些感慨,出了门以后忍不住又看了颜清沅一眼。 颜清沅却是十分敏锐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觉得芷荷怪有福气的”,她笑了笑,又贴在颜清沅身上,道,“当然,最有福气的还是我啊。” 颜清沅冷嗤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宁昭昭轻声道:“阿沅。” “嗯。” “我最喜欢阿沅了。”她的声音甜甜腻腻的。 颜清沅摸了摸她的头,不说话。 心里一股燥热却慢慢平静了下来。 像她冰凉柔软的青丝。 在大街上走了走,入目不过是破败的京城和衣衫褴褛的百姓。 他突然道:“你在尚仪屋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宁昭昭惊愕地抬头看着她。 颜清沅有些无奈,道:“你一生气就喜欢嚷嚷。恰好呢,我的耳力又特别好。尤其是你的声音,我一声也不会错过。” 宁昭昭脸红红的,引得小瑜又嬉笑着从颜清沅怀里探过身子去亲了一口。 “阿沅,我……” “回去以后,你把韦玉找来吧”,颜清沅有些疲惫地道,“我治病。” 那一瞬间宁昭昭心中酸楚又温柔。 她漆黑的眸子中含着盈盈的水光,哽咽道:“阿沅,你没病。” 他抱着孩子的样子甚至那样小心又慈爱。 闻言他看了她一眼,无奈地道:“昭昭啊,你知道我今天看到钟品莲,差点都没想起来他是谁吗?” 宁昭昭吃了一惊。 “我知道你疼我。若是头几日,让我去看病,我必定不愿意的。因为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他低声道:“我不要江山了,要你。即使治好了我这毛病,我也是这样打算的。” 宁昭昭低下头垂泪。 “起初我只是很排斥。很排斥京城,很排斥皇宫,很排斥那些公务。现在变成很排斥除了你和小瑜以外的人。” 颜清沅的声音有些嘶哑,低声道:“本来,我想着你要在京城待产,我还可以帮着处理一下京城事务。昨天我就试着让人把折子送来了。可是……” 可是他只要一看到那些折子就想起她是怎样伤心欲绝。 她是怎样颠沛流离。 她又是怎样险些丧命。 他更记得那天晚上在皇陵外,火光中,他是怎样想要努力抱起她却是那样无力…… 那天黎明他把她带回破败的京城,他们的家已经烧了,只剩下一堆散发着热气的废墟。 他只能带她回宫。 解开她的衣服看到她多处鲜血淋漓的身体,看到她隆起的腹部,听她在梦中一边哭一边叫“阿沅”。 颜清沅在想,自己怎么就能连一个安稳的家都不能给她,还把她拖累至此? 自此他不能再看那些折子,不能再看那些人。 逃避似的,他把他们两个人都关在那一个冷寂的宫殿里。 直到今天出了门,他发现他看每个人都面目模糊…… 甚至钟品莲走到他跟前儿很久了,他才认出那是谁。 棒槌固执地维护他,甚至连新生儿也没有看上一眼。 颜清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的心,早就魔障了。 395.第395章 心病难医 那天宁昭昭在街头的街头大哭。 颜清沅哭笑不得,揉着她的脑袋,一直叹气。 她嘟囔道:“阿沅没病,我的阿沅没病。” “是没病,只是最近不太好。”他低声道。 他有预感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他总有一天会只认得他的棒槌。 棒槌还是个孩子心性,她值得最好的,又怎么能跟着他过着逃避封锁的一生? 宁昭昭哭着被他牵回了宫。 她怎么哭都止不住。这样的颜清沅让她心疼得要命。 他说他看不得京城,看不得那些折子,因为只要看见那些,就会想起她弄成了什么样子。 以至于韦玉被叫过来的时候本来是洋洋得意的,看见宁昭昭那副红着眼睛好像要吃人的样子,他又不敢放肆了。 殿内点着宁神的香。 韦玉安静地给颜清沅把脉,最终低声道:“配合用药和行针,先调理一下。” 宁昭昭恶狠狠地道:“你叫嚣了半天,结果就这样?” 韦玉:“……” 后来他反应过来了,连忙道:“他的心性极其坚强,摧毁本就不易,如今一下子倒下来了,便比那京城崩塌还要可怕,你也知道这种毛病药石罔效,只能靠他自己……” “够了,别说了!”颜清沅呵斥道。 棒槌果然又哭了。 颜清沅有些无奈,道:“昭昭,你别哭,你一哭,我头就疼。” 是真疼,很疼的那种。 他现在看不得她伤心,皱一下眉也不愿意。 过往让她受了太多委屈,以至于他现在激烈又敏锐,差点失去她的痛苦让他整个人都痛不欲生。 宁昭昭连忙抹着眼泪,哽咽道:“好,好,我不哭,我不哭的,阿沅。” 颜清沅头疼欲裂,不想吓着她,最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我去睡一会儿。” 说着就把一屋子的人都丢下了,自己摇摇晃晃地进了屋。 宁昭昭恶狠狠地瞪了韦玉一眼。 韦玉:“……” “都是你,叫嚣着要看病,结果又看不了!” 韦玉无奈地道:“你骂我也没用啊。我告诉你,他这样,就算开始行针,也无法阻止他越来越严重。可能过一阵子……他会不认得人。但是他的心性极其坚强,挨过去总会好起来的。” 宁昭昭吓了一跳:“还会越来越严重?你别跟我说什么心性坚强之类的废话。我夫君原来好好,从来没有这样的毛病。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韦玉觑了旁边的墨珠一眼,才道:“他原来受过大伤小伤不计其数。可是为了颜氏,他都扛了下来。人最可怕的是什么你知道吗?那便是失去信念。早在他弃了颜氏那一刻开始,他心中的信念已经崩塌了。我倒要问问你,这是因为什么?” 宁昭昭噎住。 “他打下江山是为了颜氏。现在弃了颜氏,江山不要了,他想要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伤,差点性命垂危,可是肩上却还压着万石江山,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跟着他……多沉你知道么?宁氏,他肩上的东西多沉,你知道吗?” 宁昭昭垂下了头。 “他原是受过很多伤,中过很多毒,有很多次差点连命都丢了的。他原就不把他自己当个人看的。这几年好了些,能睡得着。原我跟着他的时候,他是整夜不用合眼的。我早就告诉他这样下去夭寿!迟早患头风症!” 韦玉说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道:“他的脑袋受过伤,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他那次是被仇家追杀,跌入悬崖,找到的时候挂在树上,后脑勺上的血流得吓死人了!好大一块疤呢,你们是夫妻,你就没留意过?” “我,我……” 韦玉有些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什么你?你不过是个要他照顾要他疼的小丫头罢了!换了任何一个稍微懂事点的,遇见他那样的人,都不会像你这样,成天跟他斗气的。” “我若是你,我都生怕他明日就该死了!哪来那么多闲工夫天天吵架啊!” 宁昭昭脸色苍白,默默不语。 “从前他能扛下来。可是现在他的信念倒了,现在只想守着你。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了。” 韦玉年纪不大,说起道理来却头头是道。 他道:“你不能再赖着要他照顾了。你给他指条路,告诉他应该怎么办。” 宁昭昭的脸色刹那间便如同死灰一般。 什么叫,信念倒了? “他现在太紧张太不安了。或许前阵子你做得对,顺着他应着他。然而……”韦玉眸中有些怜悯,道,“其实你是对的,药石能帮到他的有限。剩下的靠他自己……或许能靠得上你吧。” 宁昭昭真是哭都没眼泪哭了。 韦玉喝了一杯茶,慢悠悠地道:“你这个小丫头,来送我出去。” 墨珠本来心情有点沉重的,此时也是哭丧着脸,跟着韦玉出去了。 本来呢,她还在发愣,韦玉突然道:“你别这样哭丧着脸啊。我是吓唬她的。” 墨珠:“……” 他一把揽过墨珠的肩膀,笑道:“我这话可只跟你一个人说……” 墨珠急急道:“你的意思是,我家王爷的病并没有这么严重?” “其实是有的。我帮不了他什么。原我以为他们两个都是讳疾忌医,但是刚把了脉……” 他发现宁昭昭是对的。 颜清沅的脉象有些急,但还算正常。真正困扰他的,是心病。 这可就难办了。能怎么样啊,还不是得靠宁昭昭去哄。 “那你刚才说王爷以后会不认得人……” “这是真的。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墨珠愣愣地看着他。 “他心性极其坚强,我说过很多遍了”,韦玉意味深长地道,“你就当他是即将要做一个大梦。可除非是生无可恋的人,总会从梦中醒来的。你觉得他是生无可恋的人吗?” “自然不是,王爷怎么舍得下我家殿下?” 韦玉嗤笑了一声,后道:“你等着看吧。多则三月少则一月,他自己就能好。” “那,那你为何要这样吓唬我家殿下……” 说得一套一套可吓人了! “我就是看不得她太得意了,知道吗?你家王爷是吃过许多苦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想她能不能对他好点。你明白,嗯?” 墨珠张了张嘴,嘟囔道:“你知道什么,我家殿下对王爷可好了。再没有比我家殿下对他更好的人了。” “那也还不够。不说别的,就说她善妒的那个劲儿……你家王爷本可以娶十个甚至一百个女人,那些女人都会对他好。如今只有她一个,你说她是不是要十倍百倍地对他好?” 墨珠是老实孩子,活活被他说傻了…… 暖阁。 宁昭昭摩挲着颜清沅的后脑勺,他睁开了眼。 她手里摸到一块藏在头发底下的和其他头皮触感明显不同的光滑皮肤,为那受创面积吃了一惊。 “差点长不出头发”,他嘟囔道,“没头发你还要我吗?” 宁昭昭红着眼睛,低声道:“要的。” 颜清沅看着她,叹道:“我原就知道我自己有些不对劲。但最不想看见你为我落泪的样子,才一直忍着没说。” 宁昭昭低声道:“你以前经常把我气得哇哇叫怎么不说?我以为你就喜欢把我气哭的。” 颜清沅失笑,有些眷恋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我只是后悔,后悔从前我过着那样的日子。后悔我阴暗混沌的几十年过来,将这样一个我留给了你。” 宁昭昭忍着眼泪道:“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他想说什么,宁昭昭爬到他身边让他睡在自己腿上。 她轻轻地揉着他的太阳穴,道:“阿沅,你好好睡一会儿。” “昭昭……” “你啊,就别多想了。” “可是我……” 宁昭昭非常认真地道:“我说了,你没病。” 颜清沅愣了愣。 “压力太大了罢了。”她微微一哂,仿佛那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睡吧。”她低声道。 她柔软的指腹正力道适中陆地按压着他的太阳穴。 颜清沅抬头看着她垂下头柔软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就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宁昭昭把他的脑袋搬下来,爬到他怀里去,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韦玉的话仿佛句句诛心,都在她心头回响。 …… 而此时齐缀正打算进宫。 她思来想去,觉得和棒槌就这么吵起来也是不应该。 棒槌和她一样,非常护短。自己的人怎么样都好,可若是旁人说一句碰一下她都是要发脾气的。 可如今京城乱成这样,首要却不是和她吵架啊。 齐缀带着钟品莲,一起进了宫。钟品莲是要进宫见皇后的。 一路上她都在想这件事,想着要怎么打听清楚,颜清沅那小子到底怎么样了。而棒槌又做什么打算。 正想得入神,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缀郡主吗?不是说怀了逆贼之子,打算落胎了么?尚仪驸马也舍得出来见人了。您怎么没劝劝你家公主向缀郡主学学呢,拿得起,也要放得下啊。” 齐缀的脚步顿住。 396.第396章 暴怒的王妃 齐缀回头看过去,见那人是绥侯爵家的填房夫人郑氏。出身不高,口舌泼辣,和齐缀是两看相厌。 原是胆小,只敢在背后生点是非。加上她夫君是武将,立有战功,又宠她宠得不行。没犯到脸上来齐缀也就不跟她一般见识。 此时她算是抓到短处,得意洋洋就过来了。 钟品莲皱了皱眉,道:“侯爵夫人,公主有她自己的主意。” 郑氏嗤笑了一声,道:“是啊是啊,公主的主意大过天,也没你说话的地方。” 齐缀冷冷道:“可不是么,谁不知道你就是个填房,到哪儿也没说话的地方。这多管闲事儿是病,你不知道?” 郑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尤其视线落在她腹部,冷哼了一声,道:“缀郡主,妾身可是好心啊。您这肚子里的,可和公主肚子里那个不一样。人家那是叛将之子,您这个啊,可是敌首的骨血呢。这都是要落胎的人了,就别在这儿瞎晃悠了。” 齐缀二话不说上前就先给了她一个巴掌,响亮的巴掌声让所有人都惊得呆了呆。 不多时,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赶了过来,怒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郑氏不防齐缀说动手就动手,顿时就在她夫君怀里哭道:“侯爷,妾身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她,她怎么就大打出手啊!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妾身不活了,妾身不活了!” 齐缀冷冷道:“这天下,敢在本郡主面前胡言乱语的,你只挨了一巴掌,是最幸运的了。” 绥侯爵气得不行,道:“缀郡主,你欺人太甚!我夫人不过和你几句口角,你竟就出手伤人!” 郑氏哭道:“侯爷,侯爷你看看妾身的脸,妾身的脸都叫她打肿了,妾身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绥侯爵低头一看,果见郑氏巴掌大的小脸都被打肿了起来,顿时怒火丛生,厉声道:“你便是郡主,今日也需得向我夫人好好赔个不是!不然我侯爵府绝不善罢甘休!” 宫里本就还有很多勋贵暂居,此时御花园里人也不少,此时就纷纷围了上来,对着齐缀指指点点。 钟品莲看她一个女儿家被这样指点是又气又怒,看着那被丈夫护着还在哭的郑氏,心里厌恶得不行。 他本不是个善于跟人口角的人,可是齐缀是他妻子的好友,他怎么也是不能坐视不管的。 “郑夫人,够了!您若是还有一点体面,便不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嚷嚷。缀郡主是为了保住京城,是为了保住你等安身之处,才以身侍虎狼!你不但不心存感激,竟然还这般……简直是面目可憎!” 郑氏顿时就撒泼了,道:“传闻西子侍吴王之后,自认不洁,复国之后便去投江!那才是要流传千古的贞烈女英雄。她怎么不去投江!” 钟品莲差点没让她给气晕过去! “还有你这个绿帽子王,若不是你下贱请婚,尚仪凭什么能生下叛将之子?叛将之子以后便也是叛将,到时候又为祸京城,钟品莲你就要遗臭万年!” “住嘴!”齐缀呵斥道。 而可怕的是,这时候围观众人,竟是都由着她撒泼说混话,竟是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绥侯爵道:“缀郡主,你今儿,非向我夫人道歉认错不可!不然便是闹到皇上,摄政王面前,我也是不怕的!” 郑氏娇气道:“侯爷……” 绥侯爵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又怒瞪向齐缀。 钟品莲叹道:“郡主啊郡主,你看看这就是你保住的一群人,这就是你保住的京城啊!” 他的声音无比悲哀,终是让那些指指点点的人都噤声了,似也是有些羞愧。但他们依然冷眼旁观。 郑氏大声道:“她算什么,一个女人用美色和身子立了一点小功,难道就能够和我家侯爷这样,上战场奋勇杀敌的将军相比吗!” 齐缀冷冷道:“郑氏,你不过是仗着有个男人护着你罢了。敢小声点么?你不丢人,我都嫌丢人。” 郑氏得意地道:“我就是仗着侯爷疼我,我才不怕你这个西南毒寡妇!大家快看看吧!她跟谁谁就没有好下场!原来出嫁一年郡马就让她给克死了,现在跟那逆贼相好一场,她竟然忍心跑过去把那人给气死了!虽说是为了国家,可这份狼毒心思,谁还敢沾上她!” 说得众人脸色微变。 的确,齐缀对阴连城挺狠的。 从大义的角度来说她是没错。可作为一个妇人,那就…… 绥侯爵道:“缀郡主,你今日无论如何必须给我夫人道歉。” 齐缀琢磨着是不是要直接上来把那小贱人的嘴给撕烂! 钟品莲气道:“你真是不可理喻。有本事跟我们到皇上面前去评了这个礼!绥侯爵,你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和一个妇道人家过不去,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郑氏立刻道:“她算什么妇道人家,西南毒寡妇,哪一个妇道人家,能像她那么狠心!” “若是没有缀郡主,你今日还能安身立命站在这儿!” 郑氏冷笑道:“尚仪驸马啊,你可离她远着点,这女人有毒啊,保不齐哪天,你就让她给毒死了!” 齐缀冷冷道:“郑氏,你惹着我了知道么?” 郑氏叫嚣道:“知道啊,不知道你能打我啊?照着脸上打啊!你今儿还是非得向我道歉不可了!” 想到这个平时她都得躲着走的西南缀郡主要向她道歉,郑氏兴奋得不行。 这时候突然有人高声道:“太子妃殿下到!” 顿时众人一惊,太子妃自从上次被劫之后便很少出来见人。多少人想着办法要一见,却是不得其门而入。就连摄政王也露面少了。 此时连忙下跪请安,却又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一眼。 果见一身明黄色长裙的太子妃挺着肚子匆匆赶到,脸色非常不好看,身边除了宫女侍卫,还跟着这阵子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颇为神秘的宋顾谨。 许是听说齐缀和人起了冲突…… 宁昭昭阴沉着脸赶了过来。 郑氏眼珠子转了转,先声夺人,道:“殿下,您看看臣妾的脸!缀郡主欺人太甚啊!” 宁昭昭看了齐缀一眼,齐缀冷笑了一声不说话。 “殿下您可不能徇私啊,谁不知道缀郡主是您的表姐!” 绥侯爵道:“殿下,臣只要缀郡主一个道歉。” 宁昭昭深吸了一口气,道:“郑氏,你站起来。” 郑氏愣了愣,有些不安地看了她夫君一眼,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众人都跪着,独她站着,她有些不安。 宁昭昭冷冷地道:“站好了吗?” 郑氏:“殿下……” 下一瞬,宁昭昭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殿下!”绥侯爵急了,就想站起来。 墨珠沉声道:“大胆!殿下让你起来了吗!” 绥侯爵咬了咬牙,只能跪了下去。 宁昭昭看着惊愕的郑氏,冷冷道:“你给我站好了,敢躲,我这就活剐了你!” 郑氏震惊地看着她。这位殿下向来与人为善,她实在是没想到如今宁昭昭竟然会公然袒护那个西南寡妇啊! “这一巴掌,是本宫要打你。你说缀郡主虐杀阴连城,引人诟病。没错,她是为了给本宫出气!”宁昭昭厉声道,“你在城里,在大伙儿的庇护下躲着安逸的时候,本宫正在皇陵外玩命!阴连城抓住了本宫威胁摄政王,还要活剖了本宫!所以我今天打你!因为缀郡主是为了本宫才背上的那些污名!” 郑氏惊愕地看着她,众人大气不敢出。 下一瞬,宁昭昭的第二巴掌落在了郑氏脸上! “这一巴掌,替你丈夫打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丈夫立了战功,所以你可以肆意践踏其他为国家付出了惨痛代价的功臣?无知破落户,缺乏教养,娶了你这样的愚妇,若是绥侯爵府哪日灭门我也不奇怪!” 一番话说得绥侯爵心凉更心惊,低下头不看郑氏了。 众人也十分心凉,纷纷感叹娶妻娶贤,摊上这样的妇人,还真是…… 宁昭昭不惜力,亲自打了那郑氏五六个巴掌。 京城上下谁也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时之间谁都不敢吭声。 毕竟握有实权的是摄政王,王妃又是那位心尖儿上的人啊。 她若不说话便罢了,她既然开了口,谁敢再放肆? 打完了,宁昭昭问郑氏:“听说你是仗着你有夫君疼爱,所以跑出来欺负寡妇,连王族郡主也不放在眼里了。那你看看,本宫的夫君如何,够不够本宫今日多赏你几个巴掌?” 绥侯爵这回是快吓死了,连忙道:“殿下!殿下息怒!臣下回去自当好好教训这愚妇!” 宁昭昭冷哼了一声。 郑氏已经被打懵了,此时要跪下求饶。 墨珠厉声道:“大胆!殿下允你跪了吗!” “臣妾,臣妾知错,殿下饶命……” 宁昭昭冷冷环顾四周,道:“百年齐京,逢此浩劫,不曾想各位连骄傲和良心一并丢失了。本宫对你们十分失望。就凭你们这副嘴脸,日后谁还能为国效力?” 众人惭愧地低下头不敢言语。 397.第397章 失控 宁昭昭这次没给绥侯爵府留面子。 她直接让人押了郑氏,命她禁闭受训三个月。一个“辱没功勋”的罪名压下来,绥侯爵府也无话可说。 “走吧。”她温和看了齐缀一眼,道。 齐缀的脸色一直很苍白,抢了几步跟上她,低声道:“你又何必如此?摄政王现在……” 宁昭昭低声道:“我记得你说过,端王府出来的人,不能这样让人辱没。” 齐缀愣了愣,看了宋顾谨一眼,忍不住道:“宋先生报的信?” 宋顾谨点了点头。 齐缀突然没心没肺地笑道:“宋先生果然还是挂念奴家的。” 宋顾谨微微一哂,看了宁昭昭一眼。 齐缀其实看得明白,她知道宋顾谨冲的是谁的面子。 要是往常她必定不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此时却是微微沉了沉眸子。 她低声道:“真不必……” 宁昭昭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齐缀。 齐缀愣了愣。 “人人说你虐杀了阴连城,我知道你是给我出气。我也知道……”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齐缀或许是这世上最好的美人计女谍。因为她的情是真,她的话是真。 骗别人,骗自己。甘心赴死的局。 若不是这样,阴连城那样的人怎么会落到她手里,死不瞑目。 “别说了。”齐缀似乎非常不愿意想那些事情。 她只当自己是做了一个噩梦吧。污名什么的,她是不在乎的。 “表姐……” 齐缀深吸了一口气,眼神突然有些柔软,她伸手轻抚宁昭昭的脸,喃喃道:“是啊,你值得的。你这个棒槌,任何人心中有半分柔软,都巴不得给了你。” 她怎么就这么容易看破了每个人的内心。 “表姐。” 下一瞬,齐缀退了开去,露出了那个宁昭昭熟悉的,精致的,无懈可击的笑容,仿佛最美丽的假面。 “说这些无趣的干什么啊?那位呢?你是怎么溜出来的?” “睡着呢”,宁昭昭低声道,“他头疼。” 齐缀也是无奈,道:“你这个可怜的小棒槌。” 宁昭昭打起精神,这才看了旁边的钟品莲一眼,道:“驸马是进宫见皇后娘娘么?” 钟品莲眼下心情是真的很不好,此时闻言便道:“是,殿下。” “皇后娘娘在……” “殿下,臣想去工部。” 所有人都愣了愣。 钟品莲叹息,道:“臣想去工部,参与重建京城。” 齐缀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如今京城正乱,最出彩的就是工部。姚芷荷已经被母亲抛弃,钟品莲一人照顾她也够呛。 往日那些人是不敢的,他只要安心做姚芷荷背后的男人,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就行了。 可是现在,姚芷荷的孩子已经出世了,还是双生,这和怀在肚子里很不一样。 钟品莲不敢想她要怎么带着那两个孩子面对这冷漠的京城。 他只能自己站出来,力争上游,好在姚芷荷遭受非议和侮辱的时候,能有说话的一席之地。 齐缀低声道:“芷荷还需要人照顾,你要不要和她商量一下?” 钟品莲苦笑道:“娇妻难舍,可……也只能对不住她了。” 宁昭昭叹气,道:“你先回去跟芷荷商量一下,我得问过摄政王才能答复你。” “是,多谢殿下。” 其实颜清沅现在已经逐渐不管事了。但宁昭昭还是把事情先停了停。 昨天晚上颜清沅已经同意了让替身颜念平出面,先隐瞒下他患病的消息。 但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先搬出皇宫。 宁昭昭其实现在也是焦头烂额。 齐缀看出她脸色非常不好看,低低问了一句。 宁昭昭低声道:“已经商量过父皇和母后……你们可以直接过去。他睡得正香,怕是叫不起来。” 齐缀吃了一惊,道:“这么严重?” 颜清沅会睡得叫不起来,实在是…… 宁昭昭有些憔悴,低下头道:“宋先生,烦请带他们去父皇母后那里……” 宋顾谨看了她一眼,应了个是。 宁昭昭再不留恋,快步走向了内殿暖阁。 出乎意料的是颜清沅已经醒了,睁着眼睛躺在那,气息有些急。 “头疼?”她低声道,凑了过去。 “你去哪儿了?”颜清沅哑声道。 宁昭昭:“我表姐进宫了,我去看了看。宋先生刚刚也来了,说是遇到一点麻烦……” 颜清沅有些烦躁地道:“不听。下次不许去管那些事了!” 宁昭昭忍气吞声,道:“好,好,我下次不去了。” 颜清沅依然很烦躁,伸手拉住她的手把她拽到身边坐着。 宁昭昭看他紧紧皱着眉,额前有些冷汗,颤声道:“疼得厉害吗?” “嗯,疼……” “不是刚吃过药吗?” “治标不治本罢了。”他低声道。 宁昭昭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给你揉揉吧。” “揉揉有什么用?你总是乱跑的。”他有些刻薄地道。 宁昭昭有些难受,只是低声又道:“我给你揉揉吧。” 颜清沅终于顺气了些,睡在她腿上,让她给自己揉太阳穴。 “够不够力?”她低声道。 “不够。” “……嗯。” 能让他疼得冒冷汗,可见不是一般的疼。 他深吸着气,压抑着呼吸,不想让自己被这阵疼痛打败。 后来索性把宁昭昭给拽了下来,把头埋进她怀里。 宁昭昭吓了一跳:“阿沅……” 他抖着手摸上她的肚子,低声道:“昭昭,棒槌……” “嗯。” 他苦笑道:“我想我得离开你一阵子,你怀着身孕,我……” 宁昭昭厉声打断了他,道:“想都别想。” “……” 颜清沅现在明白她害喜的时候想逃开的心情了。 就是因为太珍惜了,又怎么舍得拖累她? 宁昭昭低声道:“我们好好养,不会有事的。” 颜清沅握住了她的手。 然而等他又睡了一觉起来,头疼欲裂地睁开眼,看到黑洞洞的屋子,叫了两声“昭昭”没人回应,却是彻底发疯了。 宁昭昭走到门口和秦皇后说了两句话,就听见他在里头疯了似的砸东西! 秦皇后吓了一跳:“怎,怎么会……” 宁昭昭推了秦皇后一下,道:“母后您先回去,我去看看。” 秦皇后其实害怕颜清沅,闻言连忙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等打开门,宁昭昭差点被他掷过来的杯子砸中! “阿沅……” “你去哪儿了!”颜清沅双眼通红,明显怒不可赦。 “我,我就是走到门口……” “叫你你也不应?” “没听见……” 眼看他还要砸东西,宁昭昭挺着肚子上前抱住他,道:“阿沅,阿沅你别这样……” 颜清沅头疼欲裂,用手捂着自己的脑袋,咬人的心都有了! “阿沅,我……” 他猛地拽住她的手,冷冷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宁昭昭吃痛,含泪道:“你别,别这样……” 颜清沅用力拽着她的手几乎把她提了起来,冷冷道:“再这样下去,我总有一天真的会杀了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那你杀了我好了!”她咆哮道。 颜清沅松开她的手按住自己的脑袋,低吟了一声。 宁昭昭要上前,被他冰冷的眼神止住。 “滚!” 棒槌从来是不怕他的,还想要上前,结果被他用力推开,一下摔到了地上。 她捂着肚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颜清沅用手撑着脑袋,道:“你看到了,别以为我还能像从前那样……我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了!你快给我滚!” 宁昭昭抬了抬手,白嫩的手心被杯子的碎片划破,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颜清沅仿佛被那颜色刺激了,猛地一下把榻上的小桌子也挥下来甩在地上。 “我让你滚,你滚!” 宁昭昭默默地站了起来,低声道:“我就在外面。你放心,我会把手洗干净,上药……你担心些,别伤了自己。” “滚!” 宁昭昭只好退了出去,关上门,守在门口。 听见他在里面撕心裂肺那般咆哮,不停地砸东西。 她想起他原来情绪失控也乱砸东西,只不过一直隐忍克制得很好,不禁苦笑出声。 从前,她怎么就会不把那些当成一回事? 以为他只是发小孩子脾气罢了。 墨珠打了水上来,看样子也有些心惊胆战,低声道:“殿下,先洗了手。” 宁昭昭把手放入铜盆,伤口遇到水那刺痛的感觉让她一个激灵。 墨珠低声道:“主子,这样下去不行。皇上那……” 她欲言又止。 宁昭昭却是明白的。 老头子对颜清沅一直很有怨言,甚至可以说,他恨这个儿子。 现在的局面,虽然封住了消息,可老头子那却是过不去…… 京城现在上下都是颜清沅的人,可是颜念平怕是镇不住局面的,颜氏对颜清沅也还有些疑虑。 这样一来,老头子手里拿了权,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要知道京城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有太多事他们都顾不上……若没有他一力压着,只怕事情会越来越失控。 宁昭昭低声道:“他现在这个样子,又能怎么办呢,先挨得一时是一时。” 她不禁叹气。这小子从前得罪的人太多了。 比如老头子和秦皇后。其实他是已经心软了,私底下也为他们做了不少事。 只是……他们恐怕不能明白。 398.第398章 反骨 太和殿。 齐帝听说了儿子的情况,有些讶异地问秦皇后:“果真是疯了?” 秦皇后显得忧心忡忡,道:“说是,不太好。” 齐帝冷笑道:“活该,不要祖宗的东西,也该有此报。” 秦皇后一个激灵。毕竟烧皇陵,她也有份。 齐帝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相反他两眼发亮,几乎是有些兴奋地道:“他手下都是精兵强将,现在群龙无首,替身又是颜氏的人,颜氏那烂摊子如今还牵制着他们呢。假以时日,必定从内部分裂。还有宁氏,她烧了皇陵,那小子疯了,谁能保得住她……” 秦皇后惊了惊,道:“皇上!” 齐帝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皱了皱眉,道:“罗衣,你该不会是还想做那小子的傀儡?” 秦皇后的脸色有些苍白,拧着手,道:“可,可皇上,您也说了,摄政王手下都是精兵强将,对他又极为忠诚。您,您……” “前些日子他偷懒,有些权柄落回了朕的手上。像现在,重建京城工部为上,新老贵勋现在都还倚仗礼部。这两部看着位卑言轻,他往日是看不上的,如今以朕马首是瞻。而且……” 齐帝冷笑了一声,道:“正是因为他手下都是精兵强干,王不见王,没有他来压制,谁也不服谁。你等着看吧罗衣,很快,他们就要内斗了。” 毕竟是一国之君,他很快就分析好了利弊,看清楚了局势。 秦皇后不做声。 齐帝却是知道她的心思的,低声道:“罗衣,朕知道你是心疼宁氏。可你要看清楚,现在的形势,不是你和罗氏之间的婆媳关系,而是这个江山,会在谁的手里。” 其实,在谁的手里,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皇上,您似乎忘了,臣妾……烧皇陵,臣妾也有份。” “所以说,现在只看江山在谁手中。那小子能保宁氏平安,朕,又岂会保不住你平安?”齐帝几乎是有些兴奋地望着她。 显然,他受够了被颜清沅拿捏威胁的日子。 最可恨的是颜清沅一直用秦皇后来威胁他! 他最最介怀的,是他面对秦罗衣时的无力。 现在,他要把他当年失去的,全部都夺回来! 秦皇后动了动唇,半晌才道:“皇上,皇上的心情臣妾理解。可,可没有昭昭,如今便也没有臣妾坐在这儿了。” 齐帝不说话。 秦皇后急道:“皇上,便是摄政王对您多有不敬,可他对大齐,功不可没啊。更何况,更何况,他是您的亲儿子,逢此大难,昭昭她相信我们,事事与你我商量,她……” “罗衣,不管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实。” 秦皇后闻言苦笑了一声。 “你放心,等朕拿回大权,你是朕的皇后。朕会策立十二为太子,从小教养。你我都还正当盛年,有的是时间,把十二教导成一个最优秀的太子。” 秦皇后低声道:“是么……” “罗衣,你要知道,朕最相信的人是你。可你若是把朕对你说的话,漏出去一星半点,你可是要做寡妇了。” 秦皇后一惊。 齐帝异常认真地道:“一山不容二虎。朕和齐沅,只能活一个,看你如何选了。” 这话落下,大和殿寂静无声。 秦皇后枯坐半晌,最终站了起来,轻声道:“皇上,夜深了,早些休息。” 齐帝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秦皇后的眉眼一瞬间变得疏离,甚至带着些冷意。 他想,妇道人家心肠软弱,竟把那小子的表面功夫当成了真。 或许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的苦心。 那晚,秦罗衣守着窗,望着明月,却是无眠整晚。 …… 紫宸殿,宁昭昭早上起来出去看个早饭的功夫,颜清沅醒了找不到人就开始砸东西了。 初时听着心惊肉跳的,不过过了几天大伙都习惯了。 宁昭昭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听里头冷静下来了,这才推开门进去了。 颜清沅捂着疼得欲裂的头坐在了榻上,模样十分狼狈,抬头看了她一眼。 宁昭昭从墨珠手中端过托盘,避开地上的碎片,慢慢走向他。 “你去哪儿了?!” 他二话不说把她手里的东西挥去了一边,顿时乒呤乓啷碎了一地! 宁昭昭轻声道:“洗漱了一下,顺便把早饭带了进来。” 颜清沅愣愣地看着她。 她掏出帕子,给他把手擦干净了,又拉起他的手,道:“走吧,跟我出去走走。” 他依言跟着她走了两步,走到门口,却只觉得头更疼了。 有些怯似的,不敢迈步。 宁昭昭好像没看见似的,拉着他的手带了他出门,道:“我们在外面用膳。” 说着,扶着他在外阁坐了下来,拿了梳子给他梳头。 一缕一缕的青丝从白玉梳子上划过,柔白的手指灵活地给他把头发盘成发髻,簪上发簪,再盘上发扣和金冠。 她附身亲了他一口,笑道:“真好看。” 颜清沅愣愣地看着她。 “头还疼吗?” “疼。” 宁昭昭熟练地给他按压太阳穴。 墨珠捧了药茶来,颜清沅看都没看她一眼。 宁昭昭端过来轻声哄他喝了,才道:“吃饭吧。” 只要她在身边,颜清沅便会十分安静。 他几乎是固执地想要看着她。 吃过早饭,宁昭昭让颜清沅去写字画画。 韦玉说写字作画都很利静心。 “你那一笔臭字……”他低声笑道。 “那不是跟你的差不多么?”宁昭昭嘟囔道。 “嗯,你的脸皮跟我差不多厚。” 她坐在他怀里,低声道:“好好练就是了。你好好教我。” “我从前说要教你的,你自己不肯学。” 宁昭昭由他抓着手写了两个字,突然道:“阿沅,我们该准备出宫了。” 颜清沅愣愣的。 甚至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在宫里。 为什么在宫里? 又为什么要出宫? 他试着去想通。 可是猛地他捂住了头,有些难受地低吟了一声。 宁昭昭一直在看他的脸色,此时连忙搂住他,轻声道:“你忘了,我身子重了,你要陪我待产啊。” 待产…… “你说要找个山清水秀没有人打扰的地方陪我待产呢,阿沅。” “我……” 宁昭昭猛地抬起头,吻住了他。 颜清沅的呼吸一窒,下意识地紧紧拥抱住她。 宁昭昭用力地吻着他,咬着他变得略嫌木讷的舌尖,企图让他用这种方式把什么都忘了也好。 他抚过她的腰身,有些惊讶,低头去看,发现她隆起了大肚子,才想起来她有了孩子。 “嗯……” 宁昭昭好像有些不满,又去啃他的唇。 不过几天的功夫,他的记忆已经出现了混乱。 韦玉来看过,每次都说没事,说这是一个过程。又反复嘱咐宁昭昭一定要对他言听计从。 宁昭昭觉得有些害怕,但还是依了他的话去做。 颜清沅有些难耐,轻轻哼了一声。 宁昭昭抿着唇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有了孩子呢,有孩子了不能伺候你,阿沅。” 颜清沅似乎有些懵懂,那种天真的眼神原绝不可能出现在他这样一个人脸上。 可是此时他的眼神却近乎赤诚的天真。 他竟然直接拉着她的手就按在了那处,有些焦急地看着她,道:“昭昭,我难受。” 宁昭昭吓了一跳,想把手抽回来,可是被他死死按着不肯放。 他急道:“我难受,昭昭,我难受!” 可不是么,那曾经她虐得半死不活的玩意儿此刻正虎虎生风频频跳动呢! 宁昭昭有些无奈地咬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回房去。” “不回去,不回去!我难受!” “……” 宁昭昭咬了咬牙,道:“那你别动,我来帮你。” “可我……” 她亲了亲他的脸颊,道:“阿沅,我有身孕了的。如果你不听话,我和孩子都会有危险的。” 颜清沅还是愣愣的。 宁昭昭真是要疯了,无奈之下还是只能解开他的腰带把手伸了进去。 刚碰到他突然一个激灵,红着脸低吟了一声。 这个颜清沅似乎不太懂得该怎么压抑他的感受。 宁昭昭就着这个姿势生涩地动了动,他竟然一声一声地叫上了! “……” 他抓住宁昭昭的肩膀,脸色潮红。 “昭昭,别停下来了,快些……” “……” “昭昭,嗯,昭昭,你真厉害……” “……” “昭昭你快些,快些,嗯……” “!!!” 宁昭昭真恨不得拿了针来缝了他的嘴。 最后无奈之下只好抬起身子又吻住了他。 颜清沅激动得不行,拉开她的腰带,抚上线条优美的背脊,一边用力往她手里送。 明明看着岌岌可危,却不知为何始终隐忍不发。 宁昭昭手都快断了也不敢停下来一星半点,只怕打断他的感觉会前功尽弃。 她有些焦躁地吻着他的喉结他的锁骨。 听见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又抬头去吻住他的唇畔。 最终他嘶哑地低吟了一声,有些激烈地泄在了她手上。 宁昭昭被烫得一个哆嗦,被他的声音撩得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他这样的男人,发出这样声音也太…… 她的脸烫得不行,嗫嗫道:“我伺候你沐浴更衣。” 399.第399章 绝不退缩 颜清沅现在睡得很多,因为唯有睡着的时候他头不疼,能舒服些。 宁昭昭给他盖了被子,出去见了韦玉。 “其他都还好说,就是他身上还有蛊,这个比较麻烦。” “牵丝不是死了以后才发作的么?” 韦玉的脸色很难看,道:“牵丝的原身叫玉髓,原是用来炼化活死人的蛊。阴连城炼化活死人用的就是玉髓。经过改进以后才成了牵丝。用的是原主的血做引,最主要针对的是子蛊。但是……他现在的情况,牵丝对他有一定的影响。” 宁昭昭惊了惊,道:“你不是说,没事的吗?” “若只是受了刺激,那的确……没事。我现在不也是拿不准么。当年的颜皇后,如今的齐沅,那一个都是心肠如铁的人物,牵丝根本不可能影响到他们。只是现在……” 现在宿主弱了,原蛊很可能会反噬其主。 宁昭昭倒抽一口冷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王爷会变成活死人?” “那倒,不至于……”韦玉讪讪道,“就是可能,变成傻子。” 顿时宁昭昭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你也知道,齐沅平时做事的风格。现在不少人都恨极了他,老族长估计在家里拍手称快呢。他强盛时期,压制这些人不在话下。现在……” 韦玉也不敢嚣张了,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只怕一波一波的势力等着反噬。” “老族长那里不行,难道颜念平也没有办法吗!” “若是齐沅真的疯了,对颜念平来说,只能是好事。只要齐沅不死,颜念平就能安然一生。一个疯子,显然比原来那个强大可怕的齐沅,容易控制得多。若你是颜念平,你怎么选?” 宁昭昭怔住。 若她是颜念平,自然也选择囚禁颜清沅,这样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也就轻了很多。 谁不想要自由? 比如老皇帝。最近这几天也听说他频频有所动作。 宁昭昭坐在凤位上,气得浑身发抖。 颜清沅从前做事确实容易让人误解,但对于齐帝也好,颜氏也好,他都是存了心思要好好安排的。 嘴上说得刻薄,做事看着阴毒,可他若是真存了那个心思,这些人早就死了几十遍几百遍不止了! 甚至颜清沅在她的影响下,对齐帝秦后那点私房事都花了心思,若不是他多事,现在秦皇后早就和齐帝一拍两散了! 他做了这么多,如今却是墙倒众人推,换来一个这样的结果? 宁昭昭从前被他保护得太好,却是如今才明白什么是心凉。 韦玉琢磨了一下,道:“如果不行,只能先把人都撤出京城,先保下来再说。” “撤出京城有什么用?一山不容二虎,老头子重握权柄,会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凭什么王爷下半生要疯疯傻傻躲躲藏藏的过!” 韦玉叹了一口气,他心想,只要颜清沅的病能治好,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问题是,他现在越来越严重了,而且恶化速度极快啊! “你去……叫人,替我走一趟西南。”宁昭昭低声道。 韦玉惊了惊。 “让我外祖父调兵进京。” “可你这样,不就成了谋反!” 宁昭昭冷笑,道:“皇陵我都敢烧,我还怕谋反?” 韦玉不赞成地道:“据我所知你不想争这些,何必如此?不如听我的,先撤出京城……” 宁昭昭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我可以不争,不抢。可是我不能看着他受委屈你懂不懂?强权之下再谈人情,今儿我就站在这儿,谁急着来打我的脸,我要让他们一个个都断了手!” 韦玉惊了惊。 不过他很快想到了宁昭昭之前干的那些事儿。她是不争,可她若是动起手来极狠。 离现在最近的是火烧皇陵那一次。她那胆子熊起来还真是…… 现在她要调兵进京,韦玉不知为何就对她生出了信赖的感觉。 “你现在准备出宫,可是你们出宫,住在哪儿?” “皇后前些日子给芷荷划了新府,我记得。” 韦玉愣了愣,道:“她能向着你?” 宁昭昭毫不犹豫:“能。” …… 收到消息以后姚芷荷立刻让钟品莲进了宫,先去谢恩,谢齐帝给了他工部的职位。 齐帝的心情很好,重重夸了钟品莲,道:“爱卿本就是这一辈的翘楚,京城重建,正需要多多仰仗爱卿这样的年轻人。” 钟品莲再三谢了恩。 齐帝话锋一转,问他:“爱卿还打算去看望太子?” 从他口中,“摄政王”已经变成了“太子”。 钟品莲面上的笑容无懈可击,道:“是,回皇上话,公主吩咐过,让臣进宫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齐帝嗤笑了一声,道:“太子妃好得很,需要探望的,是太子妃吧。” 当然,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大肆张扬颜清沅生病的消息。毕竟颜清沅留下的都是精兵强将,若是这个时候把消息放出去,只会引起一波又一波的动乱。 尚仪公主是颜清沅所封,他们家的人和颜清沅夫妇是什么关系,他也清楚得很。 只不过颜清沅夫妇现在想要出宫,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的。 要看望就去看望吧。 现在皇宫被工部的人把持着,工部又以他为马首是瞻,他就不信颜清沅夫妇有这个本事真的能悄无声息地出宫。 至于这些勋贵,一个个都是墙头草两边倒,尤其是尚仪这样的老牌贵族。按照这些人做事的习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 钟品莲呐呐不言,神态有些卑微尴尬。 齐帝心情很好地道:“尚仪公主新封,朕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当然,你们年轻人,自己要有分寸。” 钟品莲被老皇帝鹰似的眸子看出了一身冷汗。 他道:“臣明白,谢皇上提点。” “要看就去看看罢,免得回去,在公主前面不好交代。” “是,臣告退。” 钟品莲退了出来。 出了正殿才觉得大出了一口气。 皇上这是……记恨当年被摄政王当成了傀儡,要把那夫妻二人留在宫中做人质啊! 钟品莲大步走向了紫宸殿。 当时宁昭昭正陪着颜清沅在院子里散步。 本来多有气势的一个男人,现在就像个孩子似的被她牵着走。 颜清沅似乎有些惧光,走两步就要看她一眼,看看大殿的位置,又低声问她点什么。 好像是在问她能不能回去。 宁昭昭摇了摇头,他好像有些委屈,垂下头的时候,出现在他脸上的那个表情,让钟品莲吃了一惊。 不过几日的功夫,竟真病得这么严重了…… 宁昭昭突然抬起头看见了他。 颜清沅拉着她的手,还是想回殿里去。 宁昭昭轻声哄道:“你先回去,我待会儿就回来。” 他有些不情愿,道:“你跟我一起去。” 宁昭昭道:“你乖乖先回去,我马上就来。” 他还是不情愿,看着她的眼神眷恋难舍。 宁昭昭只好哄道:“你先回去,待会儿我陪你玩,随便你要玩什么?” 颜清沅道:“真的?” “真的。” 颜清沅高兴地道:“我要揉背。” “给你揉。” 她朝钟品莲点了点头,抓着颜清沅的手进了殿。 颜清沅搂着她不肯放。 宁昭昭就把一个小滴漏放在他前面,道:“你看这个,等水滴下来,跳了一格,我就回来了。” 他的注意力就被那个小滴漏吸引了。 那是古人记时用的工具,随着水滴,刻好的小标尺会一点一点地往上跳。 跳一格就是一刻。 宁昭昭说她至多一刻就回来。 颜清沅大约是想到昨天在浴池里缠着她让她发了脾气,此时便很是委屈地守着这个小滴漏,眼睛一眨不眨的,似乎想它漏得快些。 宁昭昭摸了摸他的头,出了门。 钟品莲面上有些焦躁之色。 “殿下……” “你看到了。”宁昭昭有些疲惫地道。 他真是没想到会成这样…… 如今也没有时间多言,他只是道:“皇上知道公主和您私交甚好,只怕……” “你放心,我不会带着他住在你们府上。我只是想你能帮个忙,帮我把他送出去。” 钟品莲急道:“殿下您这是说得哪里的话,公主岂是那无情无义之人?在公主心中,母亲尚且比不得殿下您。您若是有一句话,公主府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我只是怕您计划不周详罢了。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 宁昭昭回过头看着他,道:“我会想办法把王爷先送出宫,需要你的配合。” 钟品莲刚刚供职于工部,皇宫现在被工部把持,他确实有这个便利。 可是…… “殿下,殿下您是想把摄政王先送出宫?可是您……” 宁昭昭低声道:“我会宣替身入宫。如果我和王爷一起,决计是走不出去的。因此我打算我们俩分开走。只要能把王爷先接出宫,我已经准备好了安置他的地方。” “可是殿下您……”钟品莲哽了半晌,才道,“您一个女流,又有身孕,留在宫里,实在是太过冒险。何况摄政王也不可能舍了您的!” 宁昭昭回过头,面容异常坚毅,道:“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 400.第400章 脆弱的大黑 第二天宁昭昭故技重施,给了颜清沅一个小滴漏,告诉他,滴漏跳两格她就回来。 颜清沅这回不愿意了,死活拉着她不肯放,道:“它滴得太慢,你给我换个快的。” 宁昭昭哄道:“阿沅你要听话,我去给你找好吃的。” 颜清沅索性就把那个滴漏给砸了。 “阿沅!” 看着她生气的样子,颜清沅非常委屈地道:“我不想你走。你走了,我头疼。” 宁昭昭愣了愣。 他低声道:“你不知道的,我头好疼,你还让我看那个滴漏。它滴得那么慢……它滴一下我的头就疼一下。昨天我看它,滴了几百下,我的头就疼了几百下。” “我不要那个,我讨厌那个滴漏,昭昭,我讨厌它!”他生气地叫着,跟个孩子似的。 宁昭昭一把抱住他,低声道:“不要就不要,我不走了好么?” 颜清沅狐疑地看着她:“真的?” 宁昭昭心疼地搂着他,低声道:“真的,真的呢,阿沅。” 颜清沅兴奋地道:“昭昭我要洗脚。” “……大白天的洗什么脚。” 他理直气壮地道:“我要你摸我的脚。” “……” 宁昭昭无可奈何之下吩咐人打了水来,挺着大肚子无比哀怨地给他洗脚。 颜清沅有些不自在,道:“我不喜欢这个香味。” 屋里点了宁神的香。 宁昭昭费力地弯下腰给他洗脚,一边道:“别理。一会儿就闻不到了。” 他就呆呆地看着她不说话。 宁昭昭给他洗了脚,捧了他的脚给他修脚指甲。 他突然道:“昭昭不修。” “嗯?” 他指了指她的肚子,道:“不能拿剪子。” 古人忌讳多,说是怀孕的人不能拿剪子。 宁昭昭失笑,道:“不打紧的。” 他有些固执地要把脚抽回来:“不修,我不修!” 挣了几下差点给了她一脚。 然后他立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下了头。 宁昭昭眉毛一立,看他这样又舍不得生气了。 “不修就不修。” 她把工具丢去一边,爬上去搂住他的肩,低声道:“我们睡觉。” “不想睡……” “睡觉!” 颜清沅只好把头埋在她怀里,不吭声了。 本来是打算把他哄睡了,宁昭昭就去大和殿,把事情了了再回来。 可是嗜睡的孕妇却在宁魂香的作用下很快也昏昏欲睡,甚至比他睡得还沉些。 等她被人摇了起来,也觉得脑壳要裂了那般疼。 墨珠一脸惊恐地道:“殿下!殿下!” 宁昭昭揉了揉脑袋,道:“怎么了这是?什么时辰了?” “皇上,皇上来过,然,然后王爷……” 宁昭昭一个激灵,道:“阿沅?阿沅去哪儿了?!” 她果然已经一个人留在了榻上,顿时在心里暗骂了自己好几声,连忙套上衣服出了门。 “皇上不知道跟王爷说了什么,王爷突然就……” 宁昭昭匆匆跑出殿,看到月光下颜清沅腹部全是血地站在那,她一身的血就在那一刹那冷了下去。 他看着宁昭昭,轻声道:“昭昭,对不起,他把小瑜带走了。” “……阿沅!” 宁昭昭连忙上前,检查他上下有什么异样,却发现他身上身上的血全都是来自腹部的一个创口! “找韦玉……快!让韦玉进宫!”宁昭昭几乎要疯了,用手按住他的创口。 墨珠急道:“宫里,宫里……” 颜清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低声道:“昭昭,你舍了我吧。”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已经不能给你什么了,只能拖累你。” “放你娘的屁!” 宁昭昭一把拽着他往里走,甚至都没哭,道:“所以你在你自己肚子上捅了个洞,就因为你不想连累我?” “我醒了,我现在醒了呢,昭昭。” 宁昭昭愣了愣。 后来她才知道,颜清沅并不是自残,他和齐帝对上的时候就已经往自己身上扎了一刀。 大约虽然神志不清,但是也知道那个男人把孩子抱走意味着什么。 他急了,便在自己腹部用力扎了一刀,剧痛之下便有了片刻的清醒。 齐帝吩咐人把孩子带走,面对清醒的颜清沅却是有些害怕。 他口齿清晰,条理分明的样子,让齐帝想起了当初的噩梦。 “皇上原是让您和王爷都迁出紫宸殿搬去越秀殿,还带了人来……” 越秀殿是大和殿的附属小殿,他还真是迫不及待想要掌控儿子和儿媳妇啊。 “后被王爷逼退。”碧芹磨了磨牙。 宁昭昭眸中微沉。 颜清沅躺在榻上,呼吸很促。 他努力睁大眼看着宁昭昭,感觉那阵清明在离自己而去,他似乎不想就这么睡过去,只想把她看得清楚一些。 宁昭昭用手捂着他的伤口,看着他的眼神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深情温柔,仿佛有千般思绪在心头。 “阿沅。”她低声道。 “吓着你了。”他低笑,是她熟悉的样子,有点坏。 “这算什么。”她道,“你闭上眼睛。” “不要……我要看着你。”他道。 宁昭昭听见他的呼吸像风声那般粗重。 他道:“我总觉得好像很久没有看见你了。” “没有呢,我们天天在一起。” 韦玉正打算进宫,此时恰恰赶到,看到这夫妇俩都染了半身血,顿时吓得不行,连忙把宁昭昭拎到一边。 “别用麻沸散。”颜清沅低声道。 “我要给你把伤口缝起来,不用麻沸散,疼死你!” “疼,疼好啊。”他笑道。 韦玉愣了愣,显然也看出了他此时的清明。 他看着宁昭昭,问道:“怕吗?” 宁昭昭摇摇头:“不怕。” “那你看着我。” “嗯。” 宁昭昭眼睁睁地看着韦玉翻开他的血肉,看着那狰狞的伤口被一点一点地缝起来。 他疼得很,却仿佛很开心,看着她笑。 宁昭昭握着他的手。 缝好了以后韦玉都出了一身大汗。 “好好休息一会儿,别扛着了。”他低声道。 颜清沅的喉结动了动。 他大约是怕闭上眼睡一觉起来清明不在。 宁昭昭低声安慰他,道:“伤口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你安心先睡下。” 他这才点了点头。 大约是失血过多,不一会儿他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立刻出宫找钟品莲和颜念平。我去一趟大和殿。” 韦玉吃惊地道:“你要今天动手?他醒了非疯了不可!” 宁昭昭被气得浑身发抖,看着半死不活的颜清沅低声咆哮道:“所以呢?我们再呆在宫里,这虎狼之地,他为了保着我们母子,还能往自己身上捅多少下?!” 韦玉被她吓了一跳,道:“你别着我吼啊,关我什么事啊。你让我去叫人,我去叫就是了。反正到时候不好收场的也是你。” 宁昭昭把他骂走了。 她含泪在他苍白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出了门低声吩咐了墨珠和碧芹,留下来等着和钟品莲颜念平接洽。 宁昭昭迅速清点了一下当时颜清沅留在宫里的侍卫,统共不过数十人,她挑了十二个,余下留着护卫颜清沅。 然后就大喇喇带着人顶着夜色去了大和殿。 殿内,齐帝已经要安寝了,听说太子带着人前来,皱了皱眉。 秦皇后抱着小瑜不让人近身,此时就看了他一眼。 “竟然如此冲动,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齐帝冷笑。 他并不愿意明面上和颜清沅撕破脸。 毕竟现在颜清沅的势力还在京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罗衣,把孩子给朕。” 秦皇后退后了一步,抱着孩子警觉地看着他。 “把孩子给朕,这是朕的亲孙子,朕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他只是要用这个孩子牵制宁昭昭。 小瑜年纪虽然小,但似乎也感觉到了来自祖父的威胁,有些害怕地窝在了秦皇后的怀里。 秦皇后咬了咬牙,低声道:“您要如何都可以,我不会让孩子离开我身边。” 齐帝皱了皱眉。 不得不说宁昭昭收买人心的手段了得,秦皇后现在虽然不能帮着颜清沅反水,但自从孩子抱过来她就没有离开过自己手上。 齐帝最终道:“罢了,你就抱着他,跟朕一起出去吧。朕也好奇,她这个时候闯过来,能说些什么,干些什么?” 秦皇后颤声道:“臣妾没脸见她。” 齐帝冷笑了一声,道:“那就把孩子给朕。” 秦罗衣悲伤的模样让他心里很难受。可是眼下正是紧要的关头,他不能因为她的妇人之仁而坏了大事! 当初他就是因为太过宠爱宋慧心,才会被从那个位置上拽下来!颜清沅手眼通天,结果沦落到这个地步,不都是因为宁氏! 为君者,有时候杀伐决断,必须无情! 秦皇后动了动唇,最终低声道:“我跟您出去。但是孩子不能离了我身边。” 齐帝冷笑,道:“罗衣,你还是不明白,朕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秦皇后顶撞了一句,道:“臣妾向来不过是后宫迂腐妇人,从不干涉朝政,更没有像宋贵妃那般曾经伺候皇上御书房批卷。臣妾什么都不懂,臣妾只知道只要臣妾在这儿,谁也不能把这个孩子从臣妾身边带走!” “你!” (某花说:我不是在虐,有点小安排,所以要委屈一下大黑。) 401.第401章 打不过就骂 大和殿正殿,宁昭昭身披一件深蓝色的斗篷,垂着长发,站在侍卫之中,冷冷地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大齐帝王。 她好像没看到旁边秦皇后怀里抱着的孩子,只是嗤笑了一声,道:“父皇啊,今日,您是连殿都不敢让儿臣进了么?” 齐帝冷笑道:“朕恐怕担不起你这声父皇。” “那是的,一个被妖妃玩弄于鼓掌之间,残害我母后,把大齐江山祸害成这副模样的人。一个闯下滔天大祸,由儿子帮着擦屁股,收拾好了烂摊子,趁着儿子病重,又想要过河拆桥的人!一个不惜劫了自己的亲孙子做人质,害死自己无数子嗣的人,确实不配我叫一声父皇!” 齐帝眯起了眼睛,他腿脚还有些不灵便,但依然下了台阶,厉声道:“宁氏,你今天带着人到这儿,就是为了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吗?” 宁昭昭大笑,熟悉她的人都知道,一旦她露出这种有些妖性的表情,那她就是要折腾人了。 “我自然不是为了来找您说话啊。您知道我今天睡了一觉起来,看见我夫君满身是血站在院子里的,对我说,对不住,没有保护儿子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她用力拔出身边的侍卫的佩刀,状如疯魔,看着齐帝,喃喃道:“他说大痛能让他清醒,那父皇您觉得呢,让他更痛一些如何?” 齐帝惊了惊,道:“你疯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个我,还有我肚子里他没有出世的孩子,您觉得,够不够让他痛,嗯?您的亲生儿子啊,您说他会拿什么来祭我们母子俩,您说啊?” 秦皇后顿时要疯,下了几步台阶,道:“昭昭,你别做傻事!” “你就闭嘴吧!我再也不想跟你说话了!这辈子,我都不想看见你了,一眼都不想!” 秦皇后顿时泪如泉涌。 宁昭昭冷笑道:“我知道你觉得阿沅一心拿捏你和老头子。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他对你们心软!” “住嘴,有你这么跟你母后说话的吗!” “哟,您这是要英雄救美?我都忘了告诉您呢,要不是你儿子使了点手段,你以为秦皇后会看你一眼?” 秦皇后动了动唇,然后才想起来许多过往。 诚然,颜清沅在她面前是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让她心冷往齐帝身边靠,让她割舍不下。 甚至……颜清沅出事以前,他们老夫妻的感情已经比以前好得多了。 所以,昭昭的意思是,这是颜清沅苦心安排的? 以他的行事作风,倒确实不是不可能…… 秦皇后泪流满面,低下头不敢看她。 齐帝冷笑道:“此子挟天子以令诸侯,大逆不道!如今你便是自刎在此,也洗不干净他的罪名。更何况你火烧皇陵,本就该死!” 宁昭昭眯着眼睛,道:“我本就不是来跟你讲情面的。这江山,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也是服气的。” 秦皇后只恐她真的想不开,连忙道:“昭昭,你看看小瑜,这孩子是你的命啊,你舍得下他么?” “若是父亲母亲都不在了,他还活着干什么呢?” 宁昭昭认真地看着秦皇后,道:“我是雷泽归妹,我误了他。现在,我要把这个大殿的人都杀光!然后,在九泉之下,等着他送你们来见我!” “你!” 宁昭昭厉声道:“动手!” “是!” 大和殿内侍卫数十,宁昭昭方面只有十几人,可她就是下了杀令,显见是要鱼死网破! 齐帝不防她竟真的要拼死,护着秦皇后和孩子往后。 刀光剑影,她却是不躲,只站在月色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自然没人敢动她,她连儿子,性命,都不要了。 齐帝却还是要顾着不能就这么和儿子撕破脸! 这一番屠杀畅快淋漓。 宁昭昭方面十数人放开了手厮斗,本就是死士,来之前都是接了命令的。相反是齐帝方面的人畏手畏脚。 少顷,她提着刀慢慢走向齐帝。 “大胆!” 两个侍卫立刻拦在她面前。 她浑然不惧,反而伸长了脆弱白嫩的脖子,笑道:“有本事就杀了我,一尸两命,正合我意。” “皇上,大齐宣帝,你的多少子女被你害死,你过往都是视而不见,甚至压根不会想起。我想,你也不介意,再丢一个我肚子里这个,你的孙子吧?” 齐帝想起那喋血的岁月,心肺俱寒! 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无话可说! “宋慧心……宋慧心还记得吗?她依然活着呢,在冷宫里,被做成了人彘,每日夜,睁眼看着这她最爱的皇宫,最爱的权势,最爱的……你。” 宁昭昭笑道:“您有没有听见她一声一声呼唤你的声音?有没有梦到她是怎么杀了你女儿玉仪,杀光了你的子嗣和宫妃?” “住嘴!” 齐帝抢上前一步抬手要打。 秦皇后猛地冲了过去,那一巴掌就打在了秦皇后的脸上! “罗衣!你为何还要护着这个孽障!” 秦皇后痛哭。可是今日的皇上已经不是当初的皇上,她不能也不敢再用当初的口吻跟他说话。 她只能抱着孩子跪下了,道:“皇上今日若是要杀她,先杀了臣妾吧!” “你……” “皇上!” 齐帝看着宁昭昭,最终长出了一口气,道:“你走吧,朕赦你无罪。” 宁昭昭冷笑了一声,道:“哦,赦我无罪,您好像搞错了,我就是来自杀的啊。” 秦皇后连忙道:“若是昭昭不在,臣妾,臣妾也不活了!” 宁昭昭冷冷道:“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秦皇后泪流满面。 从前她看不明白,可如今怎么会不懂? 棒槌的心最柔软不过,她总是能体谅所有人的苦处。 现在秦皇后很为自己觉得羞耻,因为她选择了在最初的时候沉默不语。 还要这个姑娘来对她恶语相向,免得伴君如伴虎,让她遭了君上的猜忌。 她只是一介妇人,如今除了以身相护,护住这对可怜的母子,她还能怎么样? 只求她在皇上心中还有一丝一毫的分量,起码能为她拖延一下时间。 齐帝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看到她这副样子却实在是怒气不争! “你赶紧给朕滚!朕不想再看见你!”最终他冲宁昭昭咆哮道。 宁昭昭就提刀站在那了。 下面也不打了,她也不肯走。 “你还呆在这儿干什么!” “看看咱们皇上无耻的嘴脸啊,我要好好看清楚一些。等到了底下,我好跟您那群枉死的后妃,皇子皇女,还有大臣们,哦,还有你祖宗,都好好说说啊!” 齐帝顿时一口血都要吐出来了。 这算什么,当年宁昭昭气她老子宁葳的时候他是没看见呢,那可比这厉害多了。 反正这孕妇就是杵在这儿不走了。 她说她要寻死呢,提着刀就愣着不动。 小瑜原还有些害怕,后来就从秦皇后怀里探出身子去拉她的裤腿。 宁昭昭低下头,那孩子正仰着脸冲她笑呢。 她狠了狠心,一脚轻轻踢了过去,不耐烦地道:“滚一边去,老娘这会儿都要没命了,还管得了你!” 小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秦皇后不可置信地道:“昭昭!” 宁昭昭其实心疼得要死了,可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示人以短,让人知道拿捏住小瑜就能拿捏住她。 皇后……会照顾好小瑜。 这时候,殿外有些贵勋人家似乎是刚刚有人看到宁昭昭带着侍卫过来,跑过来问了问。 宁昭昭笑了,道:“不然我去喊一嗓子,就说您和摄政王撕破了脸如何?” 齐帝脸色很难看地道:“那就鱼死网破吧,难道朕怕了你不成?那样的话,便是江山回不到朕的手上,以齐沅树敌无数的那个德行,人家知道他疯了,会不会就把他给撕了?” 宁昭昭爽快地道:“撕了便撕了吧,我们黄泉底下一样做夫妻。好过你这个辱没了祖宗的东西,上见不得你祖宗,下见不得那些为你枉死的亲子亲女!” 刚刚齐帝怎么说她,她现在还就怎么骂齐帝。 齐帝憋着气让侍卫去把那些来看风声的人都打发了。 宁昭昭还就是不肯走,她就杵在这儿了! 齐帝受不了地咆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宁昭昭转着刀,悠悠地道:“您刚刚带了谁去我那儿,逼得我夫君自残?” 她回过头,看到了羽林卫中唯一一个将领盔甲的人,顿时便笑了,道:“是他吧?” “……” “跪下。”她提着刀,轻描淡写地下了台阶。 对方怔了怔,然而这怀胎七月的女子却莫名给人一张压力。 到底是储妃,如今皇上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那名将领想了想,跪下了。 心里大约也想着,一个妇道人家,能拿他怎么样? 宁昭昭提着刀,绕着他走了半圈,才低声道:“是块好苗子。可惜了。” 那将领诧异地抬起头,却只看到刀光凛冽! 下一瞬,宁昭昭举起刀,生生把他右胳膊给斩了下来! “啊!!!” 鲜血喷了她一身,她冷笑道:“今儿都给我看清楚了,敢动我夫君,我必定要你们十倍偿回来!” 402.第402章 人情没白给 面对这样的宁昭昭,齐帝竟也是有那么一瞬间无奈了。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现在还就是豁出去了,自己和孩子统统不要了。 双方僵持了半晌,突然有侍卫匆匆忙忙来报。 “启禀皇上,宋顾谨突然带人进宫,将太子齐沅接出了宫!” 闻言众人都是一惊。 宁昭昭吃惊的是,她原是想用颜念平将颜清沅换下来,怎么会是宋顾谨进宫劫了人,还被人给发现了?! 齐帝顿时冷笑出声,道:“好,好啊!原来你是在这儿拖延时间,给你夫君铺路呢!朕真是有个好儿媳妇啊!” “皇,皇上,太子已经被接应出宫,不,不见了踪影!” 宁昭昭松了一口气。 齐帝面目狰狞,咬了咬牙,道:“宁氏和孩子都在朕的手上,他便是跑出去又如何!” 宁昭昭索性丢了刀,道:“我任凭你发落。” 齐帝咬了咬牙,道:“来人,把她给朕拿下,关到冷宫,去给那宋慧心做伴!” “皇上!” 齐帝低头问秦皇后:“你也想带着孩子去陪她?” 宁昭昭笑了笑没说话。 秦皇后看着怀里的孩子,长叹了一声。 她自恨不得就这么跟了宁昭昭去,可是孩子还需要她照顾。 宁昭昭被带走之前,回头看了孩子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倔强和冷硬,眸底深处却还都是对孩子的眷恋难舍。 “娘,娘……”小瑜哭得嗓子都哑了,此时看他娘走了,还是伸出手去哭喊道。 下一瞬,齐帝亲自俯下身,把秦皇后给拉了起来。 “朕对你真是失望透顶。” 秦皇后抱着孩子看着他,半晌,道:“是,臣妾知错。” 若是可以,她一千个一万个想和他大吵起来,干脆让他连她一块儿杀了! 可,可是小瑜…… 齐帝有些烦躁地道:“如今皇宫在朕的掌握之中,他出了宫,自有忠心的下属护着。只不过他傻着一天,他能用的人也就不多。朕要趁他清醒过来之前把大权收回来!不然他就会变成一只吃人的豺狼!” 秦皇后木讷地抱着孩子,不说话。 “跟朕回去。”齐帝愤愤地道。 秦皇后抱着孩子跟了他进去。 殿内烛火昏暗。 她小声道:“昭昭在冷宫,臣妾,臣妾能不能去看她?” 齐帝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怎么布局,怎么夺回大权。此时闻言就倍感烦躁。 他道:“你我夫妻,更该相濡以沫,你怎么就拎不清楚,光向着她去了!她是你正经的儿媳妇吗!” 那是因为他让她失望过太多次。 她怎么跟他相濡以沫? 毕竟,她痛不欲生的时候,陪着她的人是昭昭。 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呵护她帮助她的人是昭昭。 昭昭不是施舍她,不是可怜她。昭昭把她当成母亲那般来尊重爱护。 那才叫相濡以沫。甚至在别院之中,她们生死与共。 秦皇后动了动唇,却只能有些绝望地别开了脸。 齐帝没有失忆,他记得过去发生了一些什么。 说完那些话他自己似乎也有些难堪。 过了一会儿,他扶住秦皇后的双肩,低声道:“过往的一切是朕对不起你,罗衣,现在让那些事过去吧。以后,朕一定做一个合格的丈夫,也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秦皇后低下头。 齐帝最终无奈地叹气,道:“你实在想去,就去瞧瞧她罢。” 秦皇后这才低声道:“是,谢皇上恩典。” …… 宁昭昭被打入冷宫,是背着人的。 冷宫那一块早就烧了,也还没有重建。宫里虽然住着些贵勋,可鲜少有人往那边去。 更何况……冷宫里有个极其可怖恶心的东西,平时是谁也不敢往那边凑的。 摄政王和王妃自从皇陵之战后,本来就鲜少出门,因此竟也没人注意到摄政王妃已经被软禁到冷宫。 隔天秦皇后实在是放心不下,一大早就带着孩子去了冷宫。 进去之前还有些担心吓着孩子,让人先进去看看。 出来回禀的人却说,没有看见宋慧心。 秦皇后有些讶异,进去一看,冷宫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白白嫩嫩的棒槌穿着一身素衣,挺着个大肚子,正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拿了根水嫩青葱的小黄瓜啃着。 “……” 旁边的侍卫低声道:“这位殿下难伺候得很,昨晚一进来就让我们四处打扫,并让人把那缸子搬到了角落里去。” 不给她搬她就闹啊! 闹了半个晚上了,指手画脚的让人去扫地啊什么。 早上一起来又开始闹了,说要出小黄瓜…… 这位挺着个大肚子,打不得,骂不过,为了让她消停点,这些侍卫也就都随了她去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瞧,这不啃得正开心呢。 宁昭昭回头看了秦皇后一眼,视线掠过她怀里的孩子,又别开了脸。 秦皇后上了前,低声道:“昭昭。” 宁昭昭不理。 秦皇后动了动唇,又道:“小瑜倒是不闹的。” 宁昭昭明白了她的意思。小瑜一直跟着她呢。 闻言她心里是松了一口气。 “你若是缺什么,只管吩咐下去……母后也帮不了你什么了。只,只当是还你当初照顾我的恩。” 宁昭昭有些不耐烦地道:“各为其主,还说什么恩不恩的?母后啊,您别跟我说这个了,我听着恶心。” 秦皇后看了看身边的侍卫,叹了一声。 小瑜伸出手要抱,看见他娘,笑得可开心了。 宁昭昭冷冷道:“你把他抱走,我不想看见他。有奶便是娘的东西。” 小瑜愣了愣。 秦皇后忍不住道:“你何必迁怒一个孩子!他那么小,知道什么!” “是啊是啊,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他爹如今成了那样,他娘被关在冷宫里跟活死人做伴。他呢,躺在他祖母怀里,说不定还在对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撒娇乞怜呢!我宁昭昭能生能养,孩子,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 “昭昭!” 宁昭昭冷笑了一声,转过身继续啃自己的小黄瓜。 啃完了一根又拿了一根啃,刚入嘴就“呸”了一声把它丢去了一边,道:“拿什么破烂玩意儿来敷衍我呢,泥都没洗干净!” 说完,把那水灵的小黄瓜猛地往旁边侍卫身上砸去! 小瑜被母亲发脾气的样子给吓哭了。 那侍卫忍了忍,没说话。 秦皇后心里疼得不行,半晌,哑声道:“去,去给她送好的来,一应起居用度,都还照太子妃的规格。” “是。” 宁昭昭冷笑着别开了脸。 秦皇后抱着孩子摇了摇,轻声道:“小瑜,叫娘。” 小瑜嗫嗫道:“娘。” 宁昭昭回过头看了一眼,眸中平静,道:“哦。没事就走吧,别把他带到我跟前儿来瞎晃悠。” 秦皇后好像没听见她那些话,带着孩子左右环顾了一下,又看了看不远处开的那扇门。 “把那屋子清理干净,一应被褥用具,都换了新的。她要什么,立刻给。” “是。” 宁昭昭拿到了新送来的小黄瓜,啃得满嘴汁,闻言就看了她一眼。 秦皇后低声道:“要不要,给你一个侍女?” “得了吧,不过是多一个人监视我罢了。我自己有手有脚。” 秦皇后看她梳着个光滑整齐的大辫子,知道这是她自己梳的,没有首饰,还簪着一朵小花。 棒槌十分美艳,便是这么重的身子,便是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她这么随便梳梳头,却也华美令人移不开眼。 秦皇后低声道:“让鲁嬷嬷在外头伺候着。毕竟……怀着皇孙。” “是。” 秦皇后又看了宁昭昭一眼。 “赶紧走吧。”宁昭昭不耐烦地道。 秦皇后抱着孩子走了。 小瑜越过秦皇后的肩头,就跟偷看似的看他娘。 见宁昭昭带着笑意望过来,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眸中的镇静,便也咧开嘴笑了。 …… 与此同时,齐帝以摄政王患病为名,开始在朝廷里进行一次大洗牌。 因为之前颜清沅也有放权给老头子的举动,老头子和他不少部将都认识。 尤其是皇陵之战后,颜清沅无心政务,平时也都是老头子和皇后出面比较多。 一时之间,有些颜清沅的部众也反应不过来。 齐帝十分狡猾,他就是利用这个缓冲的时间点,在暗处推动着自己的计划。 等众人真反应过来,却是已经被偷天换日了,要一下翻盘,也不容易了。 而且老头子还去过冷宫几次,让宁昭昭亲自写了几封信给黑市的几个头领。那就是颜清沅嫡系根源。 黑市上下都认了宁昭昭是女主子。 她嗤笑道:“你的手还伸得挺长。” 齐帝想说什么呢。 她却非常爽快,二话不说提笔写了个开头,又抬头看着他,道:“你要我写什么来着?” 齐帝看她那一笔字,竟然跟颜清沅一模一样,心下十分震惊。 他回过神,轻咳了一声,道:“朕念,你写。” “哦。” 宁昭昭老老实实地写了。 等写完了,齐帝上下看了看。 宁昭昭突然道:“父皇,去不去看看您的慧心啊?喏,从这儿拐过去就是了。” “……” 403.第403章 缺根筋的棒槌 齐帝要宁昭昭写信到黑市,其实是弄巧成拙。 尤其是他看了宁昭昭的笔迹之后,经过仔细对比,发现和颜清沅像了六七层。只不过颜清沅到底是习武的男子,笔力强劲些。但是寻常对比还真是看不太出来太大的不同。 他后来还让宁昭昭以颜清沅的名义写了几封很要命的信给颜清沅的旧部。 可惜的是,齐帝经过全城搜查,没有找到的颜清沅,现在恰在黑市。 宁昭昭一向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让写信就写,随便写什么。 齐帝看她这般配合,有些狐疑。但他还是忌讳着皇后,不敢对孕妇做什么。 不用应付老头子的日子,宁昭昭就抓着人在冷宫里上上下下的打扫,起码自己住的地方,一定要打扫出个样子来。 再就是她现在大着肚子,营养还是要跟上的。 颜清沅照顾她极其讲究,她也是料理自己身体的一把好手,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补。每天开出来的食物单子精细得令人发指。 “这是您要的几样蔬果,您瞧瞧对不对?”鲁嬷嬷小心翼翼地道。 宁昭昭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道:“不是跟你们说了,火候不能老,这些老七八糟的什么香料的,都给少加,想毒死我啊?” 鲁嬷嬷连忙道:“御膳房新换了厨子,大约没来得及告诉他您的讲究。” 宁昭昭把盘子一推,道:“换,全部换掉!我说了一点儿八角桂皮都不许加,其他香料也不许加。再这样下去,我不如生啃了算了!” 旁边一侍卫忍不住就道:“您还真讲究。” “自然讲究,没看我肚子都这么大了么。”宁昭昭冷笑道。 “您胃口也不错呢,在这种地方还吃得这么精细。” 宁昭昭知道他指的是角落里那个缸子。 那东西她就看了一眼,那宋慧心的样子还真是…… 当天去搬她的两个侍卫回来就吐了。大约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在这屋子里,每个人心里都发毛。 颜清沅当初做这玩意儿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可能会吓着他老婆? 宁昭昭却是满不在乎地道:“为什么吃不下?我在皇陵里玩命的时候,什么没见过。” 她拍了拍肚子,笑道:“这可是你们太子的种,在山上这么折腾,跟数万死人数万活死人一起呆过的,也没弄掉。现在这冷宫里不就多了口缸子,我有什么理由饿着她?” 那侍卫就不敢吭声了。 诚然,太子英雄盖世,怎么力挽狂澜,大伙都不瞎,有眼睛都是瞧着的。 这位王妃心也大得很,看见皇上什么都能骂的出来。平时自己在这冷宫里呆着,也每天乐乐呵呵的,折腾折腾别人,还让人给自己找书看。 那侍卫原是来传话的,此时便道:“皇上希望您见一见缀郡主。” “哦?” “帛国使节进京。因为帛军曾经是逆贼的联军,雄踞于大齐边关。当初有太子一力压制没有赶尽杀绝。可是现在情况难料……来的是帛国七王子束拓,听说,缀郡主和他的关系非常不错……” 他说的很隐晦,宁昭昭听懂了。 齐缀收拾阴连城的手段让她名声大震。老鬼又打上了这大齐第一女谍的主意。 她冷冷道:“你们把宗室郡主当成了什么?把我们西南府当成了什么?上一次,城破之危,我表姐以身饲虎已是极大的牺牲。你们现在是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了?” “这有一就有二。皇上已经决定了,只不过让您见一见缀郡主而已。这是她提出的条件。” “……” 宁昭昭明白,齐缀是被她拖累了。 …… 齐缀很快到了冷宫。 她还是像原来那么花枝招展,连走路的姿势都带着一股子妖娆嚣张的劲儿。 齐缀是那种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睛的女人。 她发现了那群侍卫看着她时都故作镇定地移开了眼睛,她倒也不避讳,冷哼了一声,好像这些人在她眼里都是一坨坨臭****。 那种神态让侍卫们更加尴尬了,纷纷低下了头。 齐缀一眼就看到了挺着大肚子在花园里遛弯的宁昭昭,顿时笑个不停,道:“哎……你就像个球,知道吗?” 宁昭昭白了她一眼。 齐缀看了看她那个肚子,感叹又无奈,道:“怀胎的女人我也见过,你跟其他人比起来也算是好看的了。只是还是很丑。” 宁昭昭没好气地道:“你试试?说不好到时候比我还丑。” 齐缀笑道:“我倒是想呢,你说说,你什么时候能帮我和你们家宋先生牵牵线?” “还惦记着呢。”宁昭昭无奈地道。 齐缀就是这样没个正形。今天打量上宋顾谨,明天不知道又看上了谁。 刚刚说到怀胎,宁昭昭倒是觉得很好奇,这天下的男人,有哪个可以让她这样的女人心甘情愿地生孩子。 “给我摸摸。”她道,语气里难得的柔软。 摸了肚子又看了看四周,才道:“看来你的日子也不算太难过。” “被绑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自然要让自己过得舒服点。” 齐缀带着几个侍女,此时就让人把她的东西都整理好,道:“我陪你住个一两天。” 宁昭昭好奇地看着她。 突然齐缀的侍女神色惊慌地从角落里奔了出来。 “郡,郡主……” 宁昭昭无奈地道:“看到了那东西吧?” 齐缀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恶心死了,我明天就走。” 宁昭昭低笑。 “早上侍卫来同我说……” “束拓的事啊。我知道了。那小子从小到大眼珠子恨不得黏在我身上,拿下他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功夫罢了。”齐缀淡淡道。 宁昭昭欲言又止。 “我这不还没‘落胎’么?谁知道朱氏的人会不会混在帛军里混进来?老头子这主意打得不错,我倒是要看看他到时候怎么收场啊。”齐缀冷笑了一声,道。 宁昭昭知道自己有点矫情,可她是真气着了。 西南王府的郡主,原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她为了家国才牺牲了自己。没想到现在还被人当成了理所当然的。 “外祖父知道了一定要气死的。”宁昭昭喃喃道。 齐缀低声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就别在这儿悲春伤秋了。眼下形势比人强,谁有办法啊。钟品莲刚拿的工部职也丢了,夫妻俩现在闭门不出的。荣睦那个老妖婆还时不时要去拿捏一下。” 钟品莲是为了护着姚芷荷不受委屈才力争上游。没想到她这一出事,就适得其反了。 宁昭昭有些愧疚。 “你也别这副样子。我们谁的日子都比你好过,知道吗?你这挺着大肚子的,住在这种地方,真是……光想想我心里就气得很。颜氏那群人,唯恐天下不乱的,竟是和老头子勾结上了。噗,真是,连颜皇后怎么死的,他们都不记得了。” 宁昭昭倒是不意外。 她深恨这一切,心慈手软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祸患,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劝颜清沅雷霆手段赶尽杀绝。 东西收拾好了,齐缀带着宁昭昭进了屋。 “颜念平也反骨了?”宁昭昭低声道。 “我跟颜家人没来往。但是陆听说颜致和挖到了他女儿的尸体,哭得不行。所以族中上下怨声载道。颜念平倒没怎么吭声,谁也不知道他怎么选。” 宁昭昭沉默了一会儿,才哑声道:“你……见过他吗?” 齐缀闻言僵了僵,她自然知道“他”是谁。 “没见过,我被看得死死的,芷荷也是。不过他在那儿,你就放心吧。” 宁昭昭摸着肚子,不吭声了。 齐缀把脸贴在她肚子上,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孩子啊,孩子,你跟你娘,再等一等,再熬一熬。等你爹恢复清明的那一天,等他睁开眼看看这天下,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们母子俩……” 无论如今损兵折将,无论如今避让退缩。 只要你的父亲恢复哪怕一丝清明,那这世上,所有挡在你面前的悲伤和绝望都会在一瞬间崩塌。 当天晚上齐缀果然留下来陪宁昭昭。 不过这种简陋的条件让她非常不满,嘟嘟囔囔唠叨到大半夜,一下说这个床太硬,一下又说灯油不好,一下又说这地儿阴森森的怪吓人的。 大肚子的棒槌一直就缺根筋,丝毫没觉得自己住的地方有她说的这么不好。 起初还打着精神陪她唠叨,唠叨啊唠叨,她就靠在床头歪着脑袋张着嘴睡着了。 “……” 齐缀看着她那副傻样,半晌说不出话来。 “……脑袋缺根筋呢是不是?棒槌,棒槌快醒醒。” “唔?”她咂吧咂吧嘴,好像在做梦。 “不好这么睡,担心摔着。”齐缀低声道。 “哦。” 棒槌挪了挪圆滚滚的身子爬到床上,鞋子都没脱呢,又睡着了。 齐缀这辈子也没给人脱过鞋子啊,最后还是只能无奈地帮她收拾了一下。 棒槌睡着了就跟个娃娃似的,还挺好玩的。 齐缀笑了一声,看了看这间破屋子,又叹气。 好在她心大……换了其他但凡有点身份的女人,挺着肚子落到这般境地,非疯了不可。 404.第404章 一匹小恶狼 帛国七王子束拓,今年十七,长兄赤蒙风头大盛的时候他还小,如今赤蒙不行了,他隐隐有了风头盖过长兄的势头。 如今代表帛国出使,年轻骁勇的王子一进入京城就引起了一片狂潮。 束拓也是个狂放不羁的人物,入京之后也不知道收敛。花楼上的女子为他失声尖叫,抛着帕子大声呼唤他的名字,他得意洋洋,若有若无勾着唇角让人感觉到一股说不出来的邪气,让人群一再失控。 猛地抬头望去,见到了齐缀的车队,半开半合的车帘,她穿着深紫色长裙的身影若隐若现。 顿时束拓心中就跟猫挠了似的,一身古铜色皮肤,面容刚毅,身材高大的王子就跃马而下,直奔了过去。 “缀儿姐!缀儿姐!” 齐缀抬了抬手,让马车停了下来,微微垂下头,美目半阖,似乎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谁。 她笑了,潋滟的红唇仿佛是致命的毒药。 “哟,是束拓啊,又窜了个儿了。” 束拓微微眯起眼睛,却笑道:“缀儿姐怎么还这么说,倒好像本王子还是个孩子似的。” 齐缀比他大个六七岁,可这小子发育得早,十二三岁就跟只恶狼似的。当初在西南,他就没少跟在她后头转悠。 那时候齐缀是西南矜贵的郡主,在西南是横着走的,她见了这等毛头小子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束拓放了狠话,甚至是当着她的面说:“你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本王子要干得你只能摇尾乞怜。” 齐缀当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问他:“毛长齐了吗?照过镜子吗?就你这么点小玩意儿,本郡主还真没当成一回事。” 少年如狼似虎,女王齐缀真没把他当根葱。 此时少年已经长成了,盯着齐缀看了一会儿,二话不说就钻到了她车里。 那高大的身躯让整个车厢立刻显得压抑了。 齐缀皱了皱眉。 束拓露出小虎牙,道:“缀儿姐,你去哪儿啊,带我一起去啊。” 齐缀还没说话。 他又道:“不然你带我回家也是可以的。我给你看看我现在毛长齐了没有啊。” 要是别的女子怕是此时已经恼羞成怒得不行了。 齐缀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滚下去。” “别啊,缀儿姐,你说咱们都是同道中人,为什么旁人可以,本王子就不可以啊?再说,我比他们都强多了呢。” 说着就想去抓齐缀的手。 齐缀二话不说把手抽了回来,一耳刮子就给他甩到脸上去了。 束拓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你说的没错,旁人都可以,就你不行。”齐缀冷冷道。 “为什么?” “本郡主是什么人,想睡谁,不睡谁,用得着你管”,齐缀冷笑了一声,道,“我睡谁都不睡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束拓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 “滚下去!”齐缀呵斥道。 束拓英俊的面容上,神情有些纠结,过了一会儿却又笑了出来,道:“缀儿姐不生气啊。本王子刚来京城,什么都没见过,咱们怎么说也是青梅竹马啊,你就请我吃个饭也是好的。你说呢?” 齐缀还想说什么。 束拓又道:“若是今天我父皇进京了,你祖父在,王爷也是要招呼我们的,是不是啊,缀儿姐?” 齐缀不吭声。 束拓讨好道:“缀儿姐别生气,别生气,反正我是不会滚的。” “粘人鬼。”齐缀有些烦躁地道。 束拓乐呵呵地道:“缀儿姐你别这么说啊,我小时候你可以叫我粘人鬼。可是现在,我长大了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有些发沉。 齐缀也被他这个眼神看得打了个哆嗦。 以身饲虎,以身饲虎! 齐缀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落到他手里的。欲擒故纵的把戏她玩得娴熟。 但是面对束拓和面对阴连城不同。 这小子就是头狼!多少年了,她明白得很,他是怎么想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如果可以,齐缀真的想就这么弄死他,不然就叫他滚得远远的! 可是最终,她只能掩去了眸中的憎恨,道:“罢了,你要赖着你就赖着罢。我这就回府,吃完一顿饭你马上给我滚。” “不止呢,我还要缀儿姐陪我喝酒啊。”束拓舒心地笑了。 齐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面对这样的小恶狼或许她应该紧张。 可是她现在只是半倚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人群,和尚未重建完成的街道。 西南缀郡主的马车自然引起了人们激烈的反应,她向来如此,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更何况这次,年轻英俊的束拓王子上了她的马车。 束拓愣愣地看着她。 当天她把束拓带回了尚仪公主的新府,钟品莲错愕地看着她带了个西域男人回来。 其实从阴连城的事情以后,她基本上就断了和那些男人的来往。 这次是…… 钟品莲心里猜测那应该是帛国七王子束拓,最终只能叹气。 束拓是想找齐缀喝酒,可他没想到齐缀喝起来就跟不要命一样。 敬她也喝,不敬她就自己喝。到了最后她就抱着个酒壶跑到窗台边上去自斟自饮,那副非得把自己灌醉的德行让人非常吃惊。 束拓被她给吓着了。 “缀儿姐?”他低声道。 窗外的月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升了起来。 齐缀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道:“束拓,我想回西南了。” “我带你回西南。” 齐缀嗤笑了一声,酡红的脸颊和水光潋滟的眸子,此时看着都非常勾人。 她道:“去你的。我自己有脚。要回去,我自己不会回去?” 束拓看出来她有几分醉了。 他动了动唇,低头看着这个昔日高不可攀,如今却显得分外娇小的女人。 “缀儿姐,我说真的,我带你回去。现在京城破败,老皇帝焦头烂额的,帛国国力复苏,他阻不得我,也阻不得你。” “回去啊,然后呢?” 他最终没忍住,滚烫的掌心贴上她的脸,有些难耐地道:“然后我娶你做王妃啊。” “噗!” 齐缀笑得不行,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你从小奶娘没给你喂够奶吧?想娶我?疯子。” 齐缀一把甩开他的手,摇摇头,开始踉跄着往前走。 束拓眸中升起一团火气,立刻就把她拽了回来。她的身子像没有骨头似的,被一拽就软绵绵往他身上倒。 “怎么?”身子都立不直了,这女人如丝的媚眼儿还挑了他一眼,有些嚣张。 这一眼看得束拓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 “从前你嫌我小,现在呢?我已经长大了,齐缀,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你眼前的是个男人,不是孩子了!” 齐缀乐呵呵地拍拍他的脸,然后支着他的胸膛想站起来。 束拓自是不肯的,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身,难耐地想低头去吻她。 双唇才轻轻一碰,齐缀突然变了脸。 她一把推开他,然后就弯腰吐得翻天覆地。 “……” “呕……” 束拓呆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半揽着她的腰身拍着她的背,一边叫侍女进来收拾。 一通忙乱下来,齐缀被清理干净放在了榻上。 她的脸颊红得不行,像滴着血的妖精。 “滚远点……”她喃喃道。 束拓坐在她榻边,先摸了摸她的脸,然后眸中微沉,往下搭上了她平坦的小腹。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齐缀猛地睁开眼,警觉地看着她。 束拓面目有些狰狞地看着她,最终道:“你跟阴连城的事儿我听说了。” “关你什么事儿?” “你跟他睡了几次?” “关你什么事儿!” “肚子里真的有货了?为什么还不落了?” 齐缀恼了,当着脸就想给他一脚:“关你什么事儿!” 束拓微微一侧脸就躲开了,冷笑道:“是不关我的事儿,但你把你自己灌醉了,躺平在这儿,等着我上。你说这关不关我的事儿?” 齐缀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不过输人不输阵。 她冷笑道:“哟,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不是说了么,我睡什么人,也不会睡你的。” “激我啊?”束拓摸着她的脸垂下身子,道,“我偏不如你的意呢,缀儿。” 她突然抖了一下,有些痛苦地闭上眼,喃喃道:“别叫我缀儿,你没资格这样叫。” 他捏着她的下颚,手中的力道猛地收紧,吞吐着危险的气息:“我没资格这样叫,谁有?阴连城那个废物?” 齐缀看着他道:“我真是连话都懒得跟你说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滚好么?” 束拓不吭声,也不动。 “还是说你依然惦记着你年少时那点执念,嗯?”她轻笑了一声,有些轻蔑似的。 束拓松开了手,很快坐直了身子。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京城的事,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齐缀啊,我可真没想到你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呢。”束拓冷笑道。 齐缀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他,嘟囔似的道:“早就叫你滚了,要我说几遍?” “不急啊”,束拓抚摸着她柔软的腰身,眸中压抑着兴奋的火光,笑道,“我等着你来求我睡你呢,缀儿。” 405.第405章 缀儿上钩 那天晚上束拓什么都没做,走了。 齐缀其实是有些惊讶的,她原以为这个熊孩子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但他那是什么意思? 他都知道了,所以故意不落套? 齐缀第二天酒醒了仔细咀嚼了一番他那番话,抑制不住的冷笑。 真好笑,她求着他来睡她? 既然她要换个法子玩,她就陪他好好玩! 帛国使者的到来让齐帝高度戒备。 近百年来,帛国就是大齐的属国,尤其是后来被端王压着,只能年年朝贡。 若是没有端王,帛国虎狼之师必定为祸边关。 此时的大齐,几番动乱,国力消耗巨大,已经不比当初。其实是非常不合适在这个时候,在京城招待他国使节的。 可是帛国军队当时和颜清沅是同盟关系,此时进京却是名正言顺。 齐帝挡不住他们。 因此只能在宫中设下大宴,宴请帛国王子,还请西南郡主齐缀作陪。 那天晚上,混乱的宫廷被整理得井然有序,四处笙歌响起,仿佛大齐还是当年那个繁荣昌盛的大齐。 束拓一身王子袍服,高大的身影一出现在宴上便隐隐有些压迫感。 诚然,他并不像他兄长赤蒙那般身材臃肿,反而是个体型魁梧甚至非常俊美的美男子。但是他身上的杀伐之气却丝毫不逊于其兄。 最可怕的是大齐如今势微,帛国国力却一日强过一日。 因此在座的大臣,看到他之后都感觉到了压力。 和齐帝见了礼,束拓落了座,看了看被安排在他身边的齐缀一眼。 齐缀在心中对齐帝嗤之以鼻。这么明显的安排,谁看不出来齐帝是什么意思? 束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缀儿姐,酒醒了?” 齐缀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关你屁事。” 束拓毫不在意地大笑,道:“缀儿姐,你别这么张牙舞爪的好么?我以为我昨晚的君子,能让你对我有些好感哪。” 齐缀冷笑了一声不说话。 很快,众人开始劝酒。 所有人在齐帝的暗示下开始给齐缀敬酒。 “听说七王子和缀郡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想必感情也非常好吧?这次七王子进京,还有赖郡主照顾,郡主莫失了我们大齐的体面啊。” 齐缀笑了笑,端了杯子一饮而尽。 “缀郡主芳名,在京城也是人尽皆知。在西南想必也是艳冠群芳啊,西南得此明珠,是西南的福气啊。来来来,老臣敬郡主一杯。” 齐缀照例喝了。 甚至有那直接点,便调笑道:“缀郡主巾帼不让须眉,七王子,觉得郡主比帛国女儿如何?” 束拓看了她一眼,笑道:“帛国女儿怎比得郡主美艳,文武双全?” 那人大笑,道:“来来来,缀郡主,为了七王子这句话,您也应该干了这杯。” 齐缀也没多话,喝了。 几轮下来,她眸中已经有些迷离。 齐帝看了看这情景,冷笑了一声,知道差不多了。 齐缀端着杯子,笑吟吟地道:“来来来,还有谁要和本郡主喝酒的。今天啊,咱们不醉不归。” 这时候,绥侯爵站了起来,眸中沉沉,道:“缀郡主,前些日子,贱内多有冒犯,还望郡主大人有大量,莫跟贱内计较。来,干了这一杯。” 在场众人,跟她有仇的不少。 大伙儿都心知肚明皇上是什么意思。大伙儿都知道她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此时蜂拥而上,无非就是想把她灌醉。 当然,他们丝毫也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西南缀郡主,这是为国效力啊! 他们灌醉一个女人,也是为国效力啊! 齐缀喝了酒,又笑道:“绥侯爵,郑夫人虽然出身低微,见识粗浅,相貌不过尔尔,才学完全没有,还生了一张人憎狗厌的嘴……” 绥侯爵闻言色变。 齐缀又乐呵呵地道:“不过女人嘛,这辈子不就指着个疼她宠她的好夫君啊。像郑氏那种粗鄙无知,换到别的贵勋府里,扫地丫头也不如的女人,能得绥侯爵如此疼爱,她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绥侯爵气得脸都白了,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发作。 齐缀乐呵呵地道:“来来来,本郡主敬侯爵一杯。由衷祝愿侯爵和夫人白首到老,恩爱两不离。” 说完,自己就先干为敬了。 绥侯爵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和她吵起来,最终脸色变了变,把酒喝了。 他再接再厉,道:“承蒙郡主看得起,我再敬郡主一杯。” 说着,和齐缀连喝了三杯。 齐缀伸手去抓酒壶,还想给自己斟酒,突然柔荑上就覆上了一只滚烫的大手。 “别喝了。”束拓低声警告道。 齐缀醉了,她偏过头,有些呆滞地望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平时的冷漠,倨傲,和故作坚强的调笑。她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像个无措的孩子那般,仿佛有些茫然。 束拓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下一瞬,齐缀用力抽回手,嘟囔道:“关你……什么事啊。” 这时候,齐帝在首座上道:“七王子关心,缀儿怎么能如此不知礼数?还不给七王子赔礼?” 众人以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看着齐缀。 齐缀平时虽然嚣张,倒也是个非常有教养的大家贵女。 可是此时她醉了。 她并没有道歉,反而用力推开了束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脚踢开了眼前的桌子。 那乒呤乓啷的声音让丝竹声都停了下来。 “老娘不伺候了,随便你们爱怎么样!” 说完,她醉醺醺的,就转了个身,也不管齐帝难看的脸色,摇摇晃晃地就退了席。 齐帝眉头一皱。 束拓紧跟着站了起来,道:“郡主喝醉了,还望皇上恕罪。我这就跟去瞧瞧。” 齐帝立刻就变了脸,哈哈一笑,道:“七王子说笑,朕岂会和一个醉鬼计较?你快去吧。” 束拓告了罪,连忙跟了上去。 齐缀独自退宴,骂了两个侍女,也没人敢靠近她,只是远远地跟着。 她一人离开了笙歌饮乐的喧嚣,东倒西歪地漫步在寂静的宫廷。 束拓跟着她,远远的,看她慢慢走进了和享乐的宫廷完全不同的一片废墟,停住了。 他快步走了上去,发现她盯着一点什么东西在发呆。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才看见那是远处的一点灯火。 “缀儿。”他低声道。 齐缀一把手搭住了他的肩,道:“我站不稳,你借我扶一扶。” 束拓不说话。 齐缀就指着那处灯火给他看,低声道:“那里关着我表妹。他们好狠的心啊,她已经怀孕了,七八个月的身子,他们把她关在那……一片废墟,还有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跟她做伴。” 齐缀说着就轻笑了起来。 “所以你就作践你自己?为了救她?” 齐缀都快笑出眼泪来了,抬头望着他,道:“怎么救?陪你睡,还是陪别人睡?我陪睡睡才能把他救出来,嗯?” 束拓皱了皱眉,道:“你醉了。” “我醉了不都是为了你么?”她嘟囔道,“大齐要我醉,为你而醉。” “真想救她?” 齐缀猛地推开他,开始往回走。 束拓跟了上去,这次跟在他身边。 “为什么?为了她值得?”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说了,她可是我的妹妹啊。你不知道她多可怜,被关在那种地方……” “那我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叫了你十几年的姐,你什么时候能看我一眼?” 齐缀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笑道:“你叫我姐啊,嗯?你把我当姐姐么?有当弟弟的,一天到晚想着往他姐姐床上爬的?” 束拓冷冷道:“齐缀,我知道你并不是这样的人。就像在冷宫里的那位,她对你好了几分,让你要这么报答她?你就这么自甘下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当年那个权倾西南艳冠群芳,那个骄傲的齐缀去哪里了?” “因为,因为她对我说了一句话啊。” 齐缀回过头,认真地看着束拓,道:“束拓,连我爹娘都没有对我说过那样的话。你知道吗?她说,我值得最好的。” 束拓一时语塞。齐缀是什么人他很清楚,从小到大就跟她爹娘吵架吵过来的。有时候二王子夫妇被她气着了说话也很难听。 她亲生母亲也曾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她,道:“你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只能自己单着混一辈子,不值得什么好人家!” 当时的齐缀非常倨傲地道:“我就是最好的人家,还要什么好人家!” “你知道吗?我为了能进冷宫去陪她住一晚上,答应了那皇帝来应付你。呵,束拓,你可真有用。” 她这样直白,让束拓心里说不出来的恼怒,拽着她道:“回去。” 齐缀的身子像昨天晚上一样软绵绵的,被他拽得歪倒在他怀里。 “别急啊,昨天晚上你说了什么,记得么?”她低声道,神情恍如魔魅。 束拓的呼吸一促。 她攀在他身上,柔软的双手抚上他极其阳刚俊美的脸,喃喃道:“你不是说等着我求你?现在,现在我求你啊……来,束拓,要了我吧。” 406.第406章 娇宠无度 当下,束拓拽着齐缀的手把她拽出了宫。 大宴已经散了,来往遇到不少贵勋,看他们二人拉拉扯扯的,不少人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束拓皱了皱眉。 他低声道:“缀儿,好好走路,别让我扯。” 齐缀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本能地想说“你算老几”? 可是她看了一会儿之后,又转了身爬上了车。 束拓愣了愣,也跟了上去。 车帘一放下,黑暗的车厢里,一个身影就扑了过来。 “……缀儿!” 她低声道:“束拓,束拓,你别说话。”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突然唇上就覆上了带着酒甜味的柔软。 束拓整个人脑子里仿佛炸开了那般,下意识地把这柔软的身躯揽进怀里。 黑暗颠簸的车厢内,他们激烈地拥吻。 齐缀的唇舌柔软带着冷香,仿佛是酒里泡出来的美人,每一寸每一个呼吸都让人迷乱。 束拓竭力压抑着自己,低斥道:“缀儿,你醒一醒!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勾引我!” 齐缀吻过他的唇他的脸颊他的下颚,往下含住他的喉结,轻轻啃噬。 束拓想把她推开,他那可拔千斤,曾经能轻易拧下最强壮的勇士的脑袋的手,此时却仿佛没有了力气那般。 “我是勾引你,你什么都知道。但是现在,你抱紧我,别放开我。”她低声道,甚至有些哀求。 “……明天你酒醒了,就会后悔的!” 齐缀哽咽道:“我不想再一个人了,束拓,我真的不想再一个人了……” 束拓的瞳孔猛地一缩。 “就这一晚上……你抱紧我别放开,束拓……” 明知道是假的,明知道她明天起来就会翻脸不认人。 下一瞬,束拓突然掐住她的腰身把她抱了起来放倒在了地上。 帛国王子的马车,自然宽敞。 黑暗中她的呼吸格外急。 束拓精壮的身躯覆了上来,像是盘踞在车中的野兽。 他低声道:“缀儿,你记住,这是你自己选的,以后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齐缀低笑,声音很娇。 她喃喃道:“束拓,束拓,你还年轻。” “比你小七岁罢了,你会比我先老去,你会比我先没有力气,穷其一生,你不是我的对手。” 下一瞬,他低下头,用力吻住了她。 他的唇舌滚烫,和她的柔软甜腻完全不同。 正是最血气方刚的年纪,怀里搂着的是他从小梦寐以求,每个夜晚都会想起的女人。 束拓的吻很用力也很霸道,几乎是撕扯着她的唇舌,按住她的后脑勺,强迫她接受他缱绻的深吻。 齐缀从未被人这样吻过。 从前那些人,包括她名正言顺的郡马,包括阴连城。 他们是温柔的,小心翼翼的,因为他们害怕她。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此时的束拓一样,近乎凶狠地撕扯着她。 齐缀觉得头有点晕,身体几乎要瘫成了水那般,舔着舌尖泛出的腥味,低声喃喃道:“束拓,束拓……” 他吻着她却不给她,咬着她娇滴滴的耳珠子,双手抚上浑圆的胸前,用力得让她疼。 齐缀难耐地在他身上轻轻蹭,不满地道:“束拓,束拓,给我……” “缀儿,缀儿不急。”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咬住她的衣领,舔了舔她精致的锁骨。 齐缀难受了,床笫之间从来都是她让旁人难受,从来没有人让她这样难受…… 束拓感觉到她的不满,哪怕自己已经压抑得要崩溃,却还是低低地笑出了声。 “缀儿,我最喜欢你这样。你要好好求我啊。”他低声道。 齐缀揽着他的脖子,低声道:“束拓,你若还是个男人,今天你就得把我弄死在这儿。不然……” 她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就得去找别人了。” “!!!” 下一瞬,束拓红了眼,猛地撕开了她的衣领。 黑暗中衣料碎尽,齐缀有些猖狂地笑。 那笑声中束拓愈发愤怒,仿佛也在恼怒自己最终还是输给了她。 这场你来我往的挑衅和争斗,他一败涂地。 “你自找的!” 他咬牙切齿地道。 齐缀笑得可开心了,喃喃道:“毛孩子……” 下一瞬,她惊呼出声。 束拓的声音难耐又紧绷:“你看看,我是毛孩子么,嗯?” 齐缀甚至觉得有点疼。 束拓正当年,身材结实魁梧,她的手抚上去的时候那肌肉也硬得充满了压迫性。 束拓动了动腰,在这颠簸的马车中,仿佛要被极致的欢愉吞噬。 为了避免让这女人看不起,他生生咬牙忍了下来,低声道:“你看看,我比其他人如何?” 齐缀渐渐适应了他,此时滑腻双腿也环上他矫健的腰身。 “活儿是不错……就是废话啊,未免也太多了些。” 她像条灵活蛇那般攀到了他身上。 “束拓,弄死我。” 下一瞬束拓彻底失控,马车更加颠簸。 束拓来自西域,本就是奔放不讲究的风俗。但是齐缀是他自幼梦里的人,好不容易吃到嘴的美味珍馐,他原是想带回家一点一点细细品尝。 但是齐缀的反应实在让他把持不住! 黑暗中她压抑地喘息,瑟瑟的呼吸,勾住他的腰身,扭动的身子仿佛最惑人的精魅。 束拓为她发了疯,着了魔。 在这马车上便不能自已,彻底失控。 车内不断传来男子如野兽般的嘶吼,女子的低吟虽然娇弱甚至气若游丝却仿佛依然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带着低低的挑衅。 自然引得那男子愈发恼怒愈发疯狂,只恨不得那么整个将她拆吃入腹! 齐缀不知道那天束拓折腾了她多少次。 他是想让她求饶。 可齐缀是什么人?再痛再累也不可能会求饶。 后来她意识不清,感觉他把她从车上抱了下来,抱进了暂居的驿站。 他把她放进温暖的水中。 她垂着脑袋靠在他壮硕的胸膛上。 束拓清理着她布满青紫色痕迹的身子,眸中沉沉。 现在清醒过来了,他自己也有些懊恼,怎么就在车上要了她三次,还把她折腾成了这样? “酒醒了么?”束拓低声道。 齐缀垂着脑袋,又凑过去吻了吻他极富男子气概的胸膛。 她低声道:“我今儿……才知道什么是男人。” 束拓的胸膛微微震动,明显被她取悦。 “口渴?让人给你准备了蜜茶。” 齐缀抬起头,咬着唇看着他。她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上,勾勒出妖娆的弧度。 “是口渴,不过我不想喝蜜茶……” “缀儿?” 她猛地从水里抬起身子,用力咬住了他的唇。 “我想吃这个。”他低声道。 束拓猛地瞪大了眼睛,最终竟强不过妖娆的齐缀,被她给……按了下去。 …… 帛国王子进京,让京城上下都严正以待,随时提防。 倒不料他刚进京就成了西南缀郡主的入幕之宾,拉着齐缀没日没夜地颠倒胡闹。 白天经常看到他们二人手拉着手穿梭于逐渐繁华起来的闹市,嬉笑怒骂,像任何一对儿小情儿。 齐缀比束拓年长七岁,可在他身边看着却依然像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姑娘那般。 束拓性子放肆张扬,面对齐缀却柔和不少,看着她没心没肺地扯着他在街上乱窜,他基本上也就是放纵地笑笑,然后跟上她的脚步。 然而转个身,他就亲手把招惹了齐缀的绥侯爵府郑氏亲手给打断腿。齐缀呢,就很是小人得志地在一边看着。 夜晚束拓几乎从不赴宴,就算赴宴也带上齐缀。 可是齐缀逢宴必醉,总有人喜欢灌她就算了,她还来者不拒,喜欢自己跑去跟人喝。 每次束拓都只能把她拖回来扛回去。因此他后来就再也不赴宴了。 有人说他是入了温柔乡,英雄冢。 齐帝派人监视了他整整一个月,发现他每天就是跟着齐缀胡闹,闹得天下人都知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了。 而他放手去收回兵权,也丝毫没有感受到来自帛国方面的压力。 甚至可以说,非常顺利,朱氏子孙也没有再出现过。 渐渐的,齐帝对帛国使臣放松了戒心。 这一天,齐缀罕见起了个大早,然后把搂着她不肯放的束拓给踹开了。 “嗯?这么早?” 齐缀跳下了榻,有些兴奋地道:“我要去看棒槌。” 束拓知道棒槌是谁。 此时他心里有些吃味,忍不住就道:“怎么,皇帝点了头?” “答应了,我上了折子”,齐缀显然非常兴奋,道,“我要进宫去住两天。” 束拓不愿意了。 他粗声粗气地道:“本王子答应了么?” 齐缀自己穿好了衣服,叫了丫鬟进来给她梳头。 束拓王子精壮的身子露在被褥外面,让丫鬟微微红了脸。 齐缀视而不见,对着镜子自己先戴上了最喜欢的那一对儿血翡耳坠子,才道:“需要你答应吗?你以为你是谁?” 束拓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要没记错,你是美人计的美人,是来勾引我的。难道不该讨好我?” 这女谍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 齐缀淡道:“讨好啊,怎么不讨好?昨晚怎么伺候你的,忘了?” 束拓刚想说点什么呢。 齐缀就笑道:“还是说你这一时半刻都离不得我了,嗯?” 407.第407章 齐缀爆发 最终齐缀让束拓跟她一起进了宫。 齐缀满心的不高兴,但面上不显。谁让人家现在是她要勾引的对象呢。 因为齐帝已经渐渐掌握了京城大权,颜家也向他靠拢,因此他对束拓的忌惮倒不像从前那么深了。 齐缀带着束拓长驱直入,去了冷宫。 那天晚上束拓只是隔得远远地望了一眼,今天是第一次白天看着这片废墟之地。 他有些惊讶,大齐皇宫中竟然有个这样的地方。 等他跟着齐缀打发了侍卫进了冷宫,看到这绿衣盎然的院子,又是吃惊。 这地方安逸得像个小别院,和皇宫,和这片废墟都格格不入。 齐缀得意地道:“你别看我表妹挺傻的,性子也有些绵软,可她总能照顾好她自己不用让人担心。这地方让她住了一个月,就和从前大不相同了。原来进来啊,总觉得透着股阴气儿。” 束拓看她那副样子,觉得有趣,道:“你知道么,你就像是那些夸自家孩子的妇人似的。” 齐缀眉毛一立,道:“你这是说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可告诉你,我齐缀的人,还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什么叫你的人?人家夫君能答应?” “就是我的人。”齐缀怒瞪了他一眼。 她举步要往前走的时候,束拓突然轻轻抱了她一下。 齐缀立刻把他推开了。 此时秋老虎正厉害,棒槌在屋里纳凉。 束拓看见齐缀面上明显有了些柔和之色。 “棒槌。”她走上前,推开了门,却把束拓挡在了门外。 不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女子的笑声。 对方的声音极年轻也开朗。很难想象在这种地方呆了一个月,她的声音里竟然一丝阴霾都没有。 “缀表姐。”宁昭昭轻声道。 齐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啧啧道:“你看你又胖了一圈。” 宁昭昭无奈地道:“有什么办法啊,都是这小东西害的。” “瞧你过得挺舒服的?” “嗯,现在老头子不管着皇后娘娘跟我见面,她也常常带小瑜来看我。一应饮食起居,她都亲自照顾。说来好笑,这个月啊,我无趣的时候读了不少书呢。” 齐缀坐在了她对面。 宁昭昭看她面色红润,有些犹豫地道:“门口是束拓王子?” 齐缀压低了声音道:“就是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脱。我要进宫他还非要跟着。不知道他图什么。” 宁昭昭不说话。 齐缀又叹道:“十七八的年纪,最容易冲动脑热。” 宁昭昭欲言又止。 “这些日子,老头子放松了些。你这边……有没有想办法和外面互通有无?” 宁昭昭很想说实话。 可她真的怕齐缀会打死她…… 齐缀却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很是有些暴躁地道:“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真要等到祖父的大军进京……逼宫么?” 江山一旦让老头子拿稳了,要他再放手便是难上加难了。 宁昭昭吭哧了半晌,却道:“你不喜欢束拓?” 齐缀一脸莫名其妙,道:“他一个毛孩子,逢场作戏罢了,我喜欢他干什么?他现在冲动脑热的缠着我,回头最多一两年就该腻歪了的。怎么棒槌你看我齐缀,像是守着一个男人做黄脸婆的人?” 宁昭昭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他的年纪太小了。那你离他远点。” “远啊,哼,你以为我不想远着呢。这小畜生每天折腾得老娘腰酸背痛的,十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 齐缀越想越烦躁。 说实话,束拓也没什么叫她不满意的。 可是她怎么可能跟他认真呢? 齐缀一直是个随着自己心意做事的人,这次为了棒槌已经是万般委屈。一天两天还好,可是这都一个多月了! 束拓如狼似虎缠着她不肯放,也不见他干什么正事。年纪不大管得挺多。 齐缀这辈子就没让一个男人这么管过! 偏生可恨,她现在还就得由着他! “不行,我得想法子去打听打听,那个黑心鬼那里……”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我上瞧下瞧,就没瞧出来那毛孩子和朱氏有什么关系……那我不是白陪了他一个多月么?” 齐缀愈发暴躁了! 这时候,束拓推开门走了进来。 齐缀:“!!!” 束拓站在门口,眯起了眼睛。 他的身材魁梧高大,面容俊美刚毅,整个人都极具压迫性,就这么站在门口,看起来就像是一堵墙似的,把门给堵住了。 宁昭昭第一次见他,非常吃惊,她还在心里想,这小子看起来还真不像十七岁。 相比起来,暴躁的齐缀反而更像一个毛孩子…… 齐缀立刻先声夺人,大声道:“你,你有没有偷听我们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又换了一种说法:“你怎么能偷听我们说话!” 明明是个不过到他肩膀上的丫头,此时张牙舞爪起来就像小猫。 束拓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道:“你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缀儿?” 齐缀理直气壮地道:“我就算说了什么,你偷听就是不对!” 束拓转了个身对着宁昭昭:“殿下,总算见面了。” 宁昭昭讪笑了一声。 齐缀狐疑地看过来。 束拓道:“一直听缀儿提起您。” 哦,原来是这样的。齐缀心想。 然而她还没放下心来,接下来却听到了一段她无论如何不能理解的对话! 宁昭昭看了齐缀一眼,才小声道:“他可好?” “已经好多了,头疼没有再犯过了。虽然现在还不太认得人,可他倒是记得殿下您的。私底下,运筹帷幄,已与当初无异。” “头不疼了就好。先前听其他人说,是好多了的。我想他会慢慢想起来的。”宁昭昭松了一口气。 “话虽如此,不过他记得他的妻子在宫里,被软禁在冷宫。” 宁昭昭道:“我倒是……挺好的。” 齐缀懵了。 宁昭昭一心挂念她的大黑,也就把她给忘了。 “你替我再带个信出去,我近日观我的胎位不太对,腹部微微有些下坠,可能会早产。” “早产……”束拓有些错愕。 齐缀此时已经回过神,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就冷宫这种地方,她要是把孩子生在这儿,还真是…… 宁昭昭低声道:“倒是不妨事儿。就是先给你们提个醒,让你们早做准备。” 束拓面色有些凝重,道:“是,我明白了。” 齐缀冷不丁地道:“你们俩是疯了吗?还是我在做梦?” 棒槌看起来怎么跟束拓跟一家子似的! 还这么熟稔! 束拓口里那个“他”,指的必然就是颜清沅啊! 他怎么知道颜清沅现在怎么样了! 宁昭昭小声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告诉你……阿沅在罹患头风症之前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开始着手准备,发信去把……束拓王子叫进了京。” “所以呢?”齐缀紧紧绷着脸,道。 “所以他是……我们的人。我,我以为你总会知道这件事的。要不然,当时老头子拿我威胁你这样做,我也不会让的……” 束拓满脸坦然地看着齐缀:“我说了你一定会后悔!” “缀儿表姐……” 齐缀呆在原地,僵了一会儿,突然回过头,看着宁昭昭。 宁昭昭发现她的脸色很难看。 “缀……” “我不怪你,你在宫里,也出不来。怪谁都不能怪你。” 束拓愣了愣。 下一瞬,齐缀转身抡起一把椅子,就劈头盖脸地朝束拓砸了过去! 孕妇被吓得尖叫! 束拓也没躲。好在冷宫里的椅子本来也都是老东西,木头也都是几十年的老木头,这么一砸就像是个玩具砸到了巨人头上。 甚至束拓连血都没出呢,他只是抖了抖身上的木屑,有些茫然地看着齐缀。 “臭小子,算你狠!”齐缀丢下了手上的椅子把手,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缀儿!”束拓有些失措,连忙缀了上去。 宁昭昭挪着圆滚滚的身子追到门口,看到齐缀一路气得又骂又跳,束拓高大的身躯此时也显得有些笨拙,小心翼翼地陪着小心…… 就是这样他还被齐缀跳起来挠了好几下! “你最好离我远点儿!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会后悔的,是你非要缠上来……” “你说什么?大声点!你再说一次!” “……缀儿,缀姑奶奶,我们回去再说成不成?” “不成!谁要跟你回去?你赶紧给老娘滚!” “回去,回去再说!” …… 宁昭昭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齐缀是个暴脾气,听说束拓也是个暴脾气。 而且相对来说,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又是战场上杀伐下来的王子,应该要更加冲动些。 束拓也确实长了一张好像谁跟他说一句他不爱听的话他都能杀人的脸。 还真没想到他让齐缀给压得死死的…… 看着这对小儿女一前一后,又骂又跳出了院子,宁昭昭迎着辣眼大太阳眯起了眼睛。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大黑,我想你了呢。 408.第408章 哄不得就抢 当天束拓和齐缀大吵了一架,无论束拓怎么说齐缀就是不肯听,立刻就搬出了驿站回了尚仪公主府。 此番大吵又在京城被掀得沸沸扬扬。 毕竟当初他们二人招摇过市实在太高调。 齐缀回到尚仪公主府也还是一肚子火气,谁也不敢招惹她。 只是她前脚到了公主府,宫里就来了人,是来“敲打”她的。 “奴才只是提醒郡主,莫忘了您的本分。”那太监阴阳怪气地道。 齐缀讽刺道:“什么本分?勾引束拓?人家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你们让我去勾搭人家,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大伙儿都瞧着,缀郡主您做得很是成功。” “是啊是啊,很成功呢,不就是你们大齐的郡主,跟个妓子似的去伺候人家的王子,到时候传出去,看看是谁没脸!” 那太监脸色变了变,道:“皇上有旨,让您立刻回驿站去,向束拓王子道歉。” 齐缀琢磨着是打他一顿呢,还是打他一顿呢? 这时候,一个有些阴沉的声音传来:“这位公公,你说什么?” 那太监回头看到束拓,顿时都要脸色吓得发白,心里琢磨着自己刚刚说的话,不会让他给听了去吧? 束拓冷冷地道:“滚。” 那太监连忙屁滚尿流地滚了。 齐缀自然不可能感激他,反而热嘲热讽地道:“哟,束拓王子,好大的派头么。我等卑微的小郡主,还得仰仗您的鼻息过活呢。” 束拓看了她一眼,眸中充满了无奈,道:“缀儿,能不能别闹了?这一个多月来,我难道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么?” 齐缀冷冷地道:“没有什么让我不满意的。我真是太满意了。傍着您这棵大树,好乘凉哪。” 饶是束拓再好的心性,也被她给说火了。 “当初我有没有提醒过你?可是你自己把自己灌得烂醉,抱着我求我要你的。现在你是什么意思,翻脸不认人了?” 齐缀冷冷地道:“束拓,你若是早跟我说了实话,你觉得我会多看你一眼?” 束拓怒极反笑,道:“行啊,你不是一直这样,都懒得多看我一眼?你就抱着你那小表妹过日子吧!” 齐缀呸了一声,道:“我齐缀就是个孤家寡人的命,不需要跟谁一起过日子!” 束拓看了她半晌,突然柔声道:“可是那晚你说你不想一个人了。我,我自恨不得能疼爱你一生,好叫你不要这样孤单锐利……” 齐缀哈哈大笑,道:“醉话你也信啊?你们男人就最吃这一套了不是么?你现在年纪轻见识少,所以当了真。” 束拓不说话了。 齐缀侧过脸,冷冷道:“束拓,过了这一段,我就当我自己傻,做了个梦。你呢,也不吃亏。起码姐姐教给你一个道理,这世上谁的话都不可信,包括你自己。” 束拓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 齐缀阅尽千帆,看过多少意乱情迷的男人,就看过多少负心汉! 男人,一个十七八岁的男人,敢在她面前说,要疼爱她一生?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说这样的话的时候,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信了吧! 可惜…… 齐缀冷笑道:“你不懂的是,我心是铁石。这么多年走过来,我若有一分真心,如今也早已经粉身碎骨。一个十七八岁的男人,逢场作戏就够了,别的,我不需要。” 束拓这些日子怎么对她的,她看在眼里。 可为她迷乱的男子不止他一个。 阴连城到死还拉扯着她呢! 她有一颗琉璃般的心肝,看着光彩照人,坚硬冰冷,其实极其易碎。 这辈子与其指望男人,不如指望自己。 只要……永远不交出去,便永远也不会受伤。 “缀儿,你跟我回去。”最终,束拓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齐缀笑了,暖风迎在她面上仿佛让她微醺。 她趴在栏上,侧过脸看着他,低声道:“美梦中醒来总是会有些痛。不过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将来。而我齐缀原就是孤单惯了的人,这样过一生也是极好的。” “这一个多月来……” “我是为了什么你还不明白么?” 束拓眸中微沉。 “我一个人过惯了,不好意思啊,束拓。” 齐缀的样子轻描淡写,仿佛像打破了人家一个杯子那般漫不经心。 要是旁人,碰到这么刻薄的女人可能也就走了吧。 束拓在她旁边站了半天,她就跟没看见似的。 下一瞬,束拓突然走上前,一把抓住她把她给扛了起来! 齐缀尖叫:“束拓!混蛋!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她尖锐的嗓音把花园里的鸟儿都惊起来了不少! 来往侍女仆从都饱受惊吓地看着他们俩。 可无奈束拓气势惊人,这么多人看着竟是没有人敢去劝! “小心点,掉下去我可不管。” 束拓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些像个在呵斥孩子的大人。 他的体型和齐缀本就有差异,此时扛着齐缀轻松无比,甚至她不听话的时候他还能把她上下颠一颠,吓唬吓唬她…… 钟品莲姗姗来迟,只看到一个背影,顿时莫名其妙。 这算什么?打情骂俏吗? 束拓扛着齐缀一路大大咧咧地出了公主府,任齐缀怎么发疯怎么闹,他似乎都不为所动。 然后他把齐缀抱上了马车。 齐缀气得不行,用力挠了他两把:“你有病啊!你图什么啊!” “图的不就是缀儿?不就是这么多年来让我神魂颠倒,我说了绝不会放开手的缀儿?” 这么大的块头说起这种话来,竟也是不脸红的。 哪怕他脸上还留着齐缀的爪子印呢! 齐缀使出吃奶的力气挣了半晌,都挣不出束拓那双铁箍的双臂。 她最终颓然,有气无力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束拓的亲了亲她的脸,这么年轻的男孩子,脸上就看不太出情绪了。 他道:“累么?” 齐缀试图用怀柔政策,道:“刚才我说话不好听,是我不对。不过你骗了我还占我的便宜,你也不吃亏。” “怎么就不吃亏?你白睡了我一个多月呢。”束拓淡道。 齐缀顿时咬人的心思都有了! 她又开始挣扎了,不过力度什么的都大不如前。 一边试图循循善诱:“你看,你还年轻,可能没怎么尝过滋味。我呢,比你也大那么几岁。今天我若真跟了你回去,你日后也要后悔的。” 束拓漫不经心地道:“后悔什么?” 齐缀道:“明知故问,你说后悔什么?” “你就是嫌我小是不是?我让你嫁给我,你以为我在说笑?” “不是……我没打算再嫁人了。”齐缀硬着头皮道。 她实在没想要和一国王子谈婚论嫁啊! “那齐缀你给我等着,我这辈子也就盯上你了。你说你不嫁人,若是哪天让我瞧见你和哪个男人走得近,我立刻就把他给打残打死!” “你,你不可理喻!” “说吧,是不是嫌我小?” “不是……” “嗯?是不是嫌我小?” 齐缀火了,咆哮道:“就是嫌你小怎么了!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你知道什么!今年你十七,等你到二十,三十,你要经历多少事儿?!我齐缀向来就喜欢享受现成的,没有那个兴致去给人当奶妈!” 束拓不生气,反而笑了,道:“你是怕你年老色衰我一脚蹬了你?” “去你的!滚!” 束拓道:“你滚啊,我看你滚不滚得了。” 这么说着,两条还跟铁箍着那般束缚着她。 齐缀暴跳如雷。 束拓无奈地道:“你让人家瞧瞧,咱们俩在一块,谁更像个孩子?” 齐缀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了。 束拓把她搂进胸膛里,低声道:“小你几岁有什么不好的?一直到你五十岁,我都正当盛年,都可以满足你。” 齐缀愤愤地一口咬在他胳膊上。 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打不过跑不掉,所以只能像小狗一样咬人磨牙。 束拓愣了愣,然后失笑,道:“还有,最重要的是,我比你小,没有意外的话,你老了我可以照顾你啊。” 齐缀:“……” “我一定走在你后面,缀儿。你瞧瞧,这么强壮的我,能陪伴你很久很久……” “让你一生,都不那么孤独。” 齐缀猛地抬起头,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 这男人的瞳孔是黑金色,瞧着有点像只野性霸道的狮子,充满了冲击性和杀戮的气息。可是凑近了看又有一种淡淡的柔和感。 “缀儿?”束拓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 齐缀抿了抿唇,道:“束拓。” “……嗯?” “你就是个疯子,在这儿跟我说疯话呢。识相的话,就赶紧放了我……” 束拓的脸色一下就崩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叹气,道:“那就没办法了。” “?” “哄不听,只能用强了。” “!!!” 马车顺溜地回了驿站,束拓又把齐缀扛在肩上,晃悠悠地进来门。 “束拓!混蛋!你快把老娘放下!” 齐缀的内心在泣血啊! 她的大西南!她收罗三千面首的宏愿!她发誓要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一生!!! 409.第409章 准备营救 帛国和西南的关系微妙而特殊。 在帛国王室,包括赤蒙,罗娜等不少王子王女,其实都是跟西南王府的孩子们一起长大的。这其中出了罗娜那种女疯子,赤蒙那种虽然和颜清沅私交不错,但是家国为先的大义王子。 但是也有束拓这种从小跟在颜清沅身后屁颠儿屁颠儿的,把他当成终生偶像来崇拜的毛孩子。 相比起赤蒙,颜清沅对束拓却是有十分的信任,不然不会在自己即将陷入混沌的时候写信让他快马加鞭进京。 当然,颜清沅也不是盲目的人。 颜清沅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知道束拓从记事开始就惦记着齐缀,一直把这留作牵制束拓的最后一张王牌。 嗯,这回用上了。 他当时感觉自己已经要不行了,每日看着怀孕的棒槌,那可是五内俱焚,当即就部下了这个长局。 齐缀对棒槌是什么心意? 束拓对齐缀是什么心思? 而帛国使节,对于如今的大齐又意味着什么? 还有老皇,他曾经被宠了半生的贵妃逼宫,又被亲儿子故意弄瘫躺在榻上做一个傀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他的心性,为了重回权力的巅峰,他会要挟在最近在京城名声大震的齐缀去服侍束拓,还真是一点都不难算计。 棒槌能在冷宫里过得这么安逸,有一半还是他这个长局的功劳。 因为颜清沅料准了齐缀护犊子的心性,但凡她有一点儿力也是保棒槌的。有了帛国使节做后盾,束拓对她又太过痴迷,老皇也不敢太为难宁昭昭。 那时候的颜清沅已经是罹患头风的前夕了,本就不该多思多想的时候。然而他殚精竭虑熬了一晚上,就是为了给怀孕的妻儿一个缓冲期。 做完这一切,运筹帷幄千里,曾经在大齐的巅峰呼风唤雨的颜大黑,也就彻底倒下了,变成了那个成日黏着棒槌的小跟屁虫。 只不过么,束拓这毛孩子最后会跟齐缀闹成这样,颜大黑就管不着了…… 那什么,帛国本就是蛮夷,王子殿下能耐着性子先哄着已属难得。结果这一露馅儿么,蛮夷本性暴露无遗,直接动手抢了…… 齐缀嚣张惯了,从来男人都是怕她畏她,谁敢这么对她啊! 被抓回驿站,齐缀气得就把束拓一顿打啊! 束拓满脸阴沉,先是忍着让着,后来恼了就直把人给关了! 齐缀气得要吐血,一脚一脚地踹门:“束拓!你不要命了!敢软禁老娘!你信不信老娘找了祖父来削了你!” 束拓隔着门道:“我们西域民风开放,被抢回去的贵女甚至别国公主又不止你一个,你以为我不敢抢啊?你要是老实点,抢回去我们好好过一辈子。不听话,就绑着生孩子!” “去你娘的!束拓!你给老娘等着!老娘迟早有一天让你变成太监!” 束拓原还有正事要办。只不过这些日子耽于温柔乡,竟无法舍下柔媚可人的齐缀脱身。他知道齐缀一旦知道真相就会是这副样子…… 如今听着在齐缀在屋里骂骂咧咧,束拓无奈地叹气,那深沉的样子简直不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派重兵把守,她要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允她出了这个门。她把戏多得很,吓唬人的招数多得是,可郡主千金之躯,绝不可能真的伤自己一丝。若是被她骗了,你等就提头来见。” 侍卫瞬间肃容,道:“是。” 束拓自幼就一心扑在齐缀身上。齐缀新婚那会儿他还小,不知道事。不然恐怕也要做出那等带人去西南抢新娘子的事情来。 齐缀有几分心思,他怎么会不了解。 听她骂得越来越大声,束拓无奈地道:“等她骂累了,送些润嗓子的瓜果进去。” ……骂完了就润嗓子,是为了让她接着骂么? 不过王子殿下既然有吩咐,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束拓心里想着他的小泼妇,眉头也皱着舒展不开,坐马车出了门,便让人去黑市。 这些日子他很是消停,老皇帝敛权敛红了眼,根本顾不上他。 在齐帝心中,那个不知去向的儿子是他永远的噩梦。他现在只恨不得能将一切都敛回自己手中,以免得颜清沅归来的那一日,他不至于太过被动。 虽说这么心急,就算不噎死也得消化不良,他却也是顾不上了。 京城百废待兴,却已经有些有门路的人家开了门做生意。 很快齐帝就收到了束拓和齐缀不合,被齐缀当街怒骂,后将齐缀扛回去软禁的消息。 只不过束拓王子似乎也非常不好受,转身就进了勾栏院,大约是想要一揭心中的郁结。 而这段时间齐帝陆续得到了来自西南的线报,更是知道这位王子是如何为齐缀如痴如狂。 听说他进了勾栏院,齐帝也只不过冷笑了一声,道:“色令智昏。” 可是这“色令智昏”的束拓进了勾栏院,转身就从勾栏院的暗门下了黑市。 当年颜清沅从黑市起家,他的时代是散漫黑市集权的巅峰,他一手囊括了遍布大齐三十六省的黑市主舵,其下更有小分舵不计其数。 他还是商贾之身的时候,大齐的半壁江山其实就已经在他手里了。 在很多时候,皇权力量也要在这遍布大齐每一个角落的星火之力下妥协。 他的敌人都知道他深沉可怕,可是哪怕日夜提醒自己,却还是不能将他看全。 旁人夺位是九死一生,他却是进退自如。 束拓年纪虽然小些,对着齐缀发痴发傻,然他却是个比他兄长赤蒙还聪明有城府些的。 当初他就是奋力劝阻帛王和宋氏结盟。可是帛王目光短浅,竟然随便收买一下就妥协了! 在颜清沅与宋氏那一场厮杀之后,颜清沅没有放赤蒙回过国,反而拖着帛****替他四处平叛卖命。 赤蒙被他拖得苦不堪言。 然而他得知颜清沅却又留着手扶持着帛国的国力,帛国的国力复苏,隐隐有从大齐的属国变成同盟国的架势。 赤蒙也就只能把自己当成了颜清沅的一条走狗,指哪儿打哪儿了。 和他哥哥不同,束拓此时却是以一副绝对力挺颜清沅到底的心态进了京…… 若是齐帝的人此时到了黑市,大约要大吃一惊。 京城破败,到处都民不聊生,可这黑市,怎么就人声鼎沸,更胜当初? 束拓换了斗篷戴上面罩,在随从的指引下入了暗室。 石门渐渐在眼前开启,一张带着七分妖媚三分冷清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若不是那脑袋上光秃秃的,身量又是高大修长的男子身段,还真是很难想象这样一张脸竟不是长在一个女人身上。 黑市上下蛰伏已久,就连张迈眸中都隐隐透着一股贪血燥劲儿,见了束拓王子,便调笑道:“怎么,王子终于肯舍下美人,来办正事了?” 束拓摘下面具,点了头,道:“刚进宫见过王妃。” 张迈的面容微僵,道:“殿下如何?” “她说她似乎要早产。” 张迈沉吟了一会儿,苦笑道:“那位……虽恢复了清明,但也是时好时坏。” 颜清沅的病情原是在黑市数位神医联手的情况下有所改善的。 他们总说颜清沅现在是不能思虑的时候,可是病情缓解以后他虽然有些事记不起来,可看他心思缜密地运筹帷幄,又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直到有天晚上提审的时候见了个怀孕的女下属,竟是痴了。 那女下属身段背影什么都和王妃相似,颜清沅的头疼症立时翻江倒海地发作起来,暴怒起来甚至连斩数个俘虏。 原来他并不是不能思虑,而是不能想锥着他的心,噬着他的骨的发妻! 后来他偶尔清明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此时不能把王妃接回来,此时他几乎毫无自控之力,倒不如让王妃留在冷宫里清闲一阵子安生! 这时候,一个冷漠又柔和的女声响起,道:“女主子必须立时救下,拖不得了。不然待日后主子清醒过来,非得撕人不可。” 却是许久不见的龙姬。 她和张迈走了一趟罗山,也是刚回到京城不久。 “若是非要这个时候把王妃带出来,怕老皇帝难免生疑。”束拓皱了皱眉,道。 “那也无法。我们的小主子总不能就生在冷宫里了。当初在紧要关头,若不是女主子不顾身怀有孕挡在前面,主子只怕也就出不了宫了!”龙姬掷地有声。 她说什么,张迈自然也就说什么。 “嗯,该救。我等要从长计议……”张迈满以为这样说能让龙姬高兴。 龙姬却颦起秀丽的眉锋,道:“还从长计议什么?老娘今晚就亲自进宫救人。” 张迈:“……” 束拓对这二人的形状视而不见。 张迈从前在西南的时候也就是嘴叫得凶,明眼人都看得他被龙姬牵着鼻子走……或者说龙姬连牵他的鼻子都懒得牵吧。 现在张迈这副狗腿的样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当然,那也是因为束拓并不知道,张迈是曾经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始了一趟“征服龙姬”之旅的…… 只不过么,这了旅途前后,张迈也没什么长进么,出去摆着一张清心寡欲的和尚脸骗人。只转头到了龙姬面前却是恨不得竭尽全力地摇尾巴,连他原来那点子嘴上的硬气也没有了! “他在哪里?本王子要见他。”束拓道。 410.第410章 当天宁昭昭在冷宫里看书,过了一会儿又想起来散步,便头也不回地吩咐鲁嬷嬷:“把我母后送来的那件鲛纱裙子找出来先放着,我走两圈就去沐浴更衣。” 听见身后没有回应,宁昭昭皱了皱眉,回过头去看,果见身后没了人。 不止如此,整个冷宫都变得空荡荡的。 宁昭昭警觉,立时丢下书站了起来:“鲁嬷嬷?” 她试探着叫了几声,却无人回应。 就连外面的侍卫也没动静。 宁昭昭在院子里晃荡了几圈,突然转进了过道,然后猝不及防,那个缸子就出现在眼前! 那个顶在缸子上的老妇此时已经鹤发鸡皮如老妇,落了一头的枯叶无人打理。只是每日有人进来喂食。她看到宁昭昭显然非常兴奋,圆溜溜的脑袋在缸子上扭着转着,裂开黑洞洞的嘴直喘! 虽早就心里有数,但是宁昭昭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东西了,此时陡然就让吓着了,退后了一步险些摔倒在地上! 幸而这个时候有人在后面扶了她一把,让她站稳了身子。 “竟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祸害人了,果然妖妃就是妖妃!” 宁昭昭跌进了一个带着暖香的绵软怀抱里,抬头一看却才发现是龙姬。 她微微惊了惊之后回过神,道:“你怎么来了?” 龙姬连忙扶着她站稳了,低声道:“殿下,属下来接您出宫。” 棒槌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此时倒也不至于热泪盈眶地失态,只是道:“宫中怎么安排?” “老皇被束拓缠住了,冷宫内外已经清理妥当,您收拾一下,先跟我走。” 宁昭昭犹豫了一下,问道:“阿沅现在怎么样了?” 龙姬面色一僵,然后才道:“主子在黑市,黑市名医联手,已经在好转了。” 宁昭昭其实主要是为了确定龙姬是否可靠。 看她虽然面色有异,但这表现也足可以说明这阵子她都跟着颜清沅。若她说颜清沅好了宁昭昭反而不信,毕竟他那种病怎么可能说好就好? 想通这一层,宁昭昭点了点头,道:“走吧。” 当下龙姬护着宁昭昭出宫。 …… 齐帝早知道束拓是色令智昏,只是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还没等他看够束拓和齐缀吵架的笑话,束拓就已经怒气冲冲带着人杀进了宫。 想来齐缀那个暴脾气,忍了一个多月已经是极限,她也不是光让人占便宜的,如今真真恼起来了。束拓竟然冲冠一怒为红颜,带着人进宫向老皇要人了。 听说束拓果真跑进宫为齐缀要人,一副十分蛮横的架势,老皇帝顿时头大如斗。 “若是王妃不归,缀儿也不会再理会本王!皇上,您说您扣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是为何?难道大齐现在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要靠挟持旁人的妻儿来稳固江山了吗?” 老皇帝沉下脸,道:“王子,这是大齐的内务,也是朕的家事。你似乎没这个立场也没这个权力来质问朕。” “怎么没权力?皇上莫忘了,大齐的叛乱是谁平的,我王兄现在还带着人在大齐四处平叛呢。这用人的时候就口口声声说是一家人,如今倒说本王子没有立场了?” 束拓眸中微沉,道:“何况帛国和大齐的联盟本就是和摄政王建立的,现在摄政王不见踪影我们一直没有问起,难道还不能来要一个交代?若是这样,本王也只好早早发信给还在为大齐征战的兄长和帛国勇士,让他们早日回国了。” 其实齐帝巴不得帛国士兵能回国。 但是束拓所言必然不是这个意思。相反,有这么一支军队在大齐国土上横行,而这个局老皇帝暂时还压不住。 齐帝沉声道:“摄政王无错,只是病了。王妃因为照顾王爷失责,所以暂时先押入冷宫,她怀有身孕,一应起居用具都是皇后一手打理,还按照太子妃的规格供给。这原便是我皇族教导一个不听话的儿媳妇的私事,怎么能劳动束拓王子来相询? 束拓冷笑,道:“既然是家事,那可见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啊,您是做公公的,也不必太过苛刻吧。本王可是在缀儿面前夸下海口一定会把王妃带回去同她相聚的,相信皇上也不会为一点私事让本王难做吧?” 齐帝道:“束拓王子,王妃有责,朕可是下了死令,让她与冷宫闭门思过的。如今缀郡主仗着你帛国王子的宠爱,怂恿王子你气匆匆入宫来和朕对峙?王子,此等祸害,还是不能长留在身边啊。” 也真是可笑,当初分明是他一力拉得皮条,如今却是又要来“好言相劝”。 束拓冷笑,道:“我们帛国儿郎不同你们这些假惺惺的中原人,我们帛国人从不失信于女人。大齐皇帝若是觉得本王说话做不得数,那本王用大王兄的军队说话如何?” 齐帝顿时阴沉下脸,道:“七王子可以替长兄做主?” “本王出使大齐,原就是想要来给大王兄的事情一个了结。皇上啊,我帛国儿郎在大齐土地上洒的热血难道就白洒了?” 这是齐帝一早防备的,这个时候大齐不适合跟帛国谈这个条件。 只束拓进京之后便一直沉迷于女色,以为色令智昏不足为虑,没想到此时倒让他昏到宫里来了! 如今齐帝只恨颜清沅留下了这个烂摊子,若是他在位,又岂能容他国兵马在本国横行? “王子,帛国儿郎为大齐所做的一切,大齐铭记于心。只是这是太子和帛国的协议,朕却是还没有得到详细消息。真要找,也需得找太子。只可惜如今太子病重……” 束拓眯起了眼睛,道:“皇上的意思是,两国联盟这么大的事,若是其中一方江山易主,就不作数了?” 齐帝沉吟不语。 束拓道:“那皇上未免也太过轻率。” 过了一会儿,齐帝才松了口,道:“此事王子莫急。对了,刚才王子不是说起冷宫里的太子妃?” 果然束拓就松了口。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齐帝让人把冷宫的太子妃叫出来,答应在侍卫的陪护下让她去驿站陪她表姐小聚几天。 束拓还有些不满意,但到底不吭声了。 齐帝心里迅速盘算着对策。他知道这是个局自己是无论如何压不住,可唯有稳住束拓,才能稳住在大齐境内的赤蒙。而如今,只有齐缀能安抚住束拓。 竟然利用外邦的势力来威胁大齐的安宁,齐帝在心里直骂齐缀是个反骨。在他看来无论国家怎么动乱也不该将外敌引入。 但是眼下他也只能生生忍下这口气,想着将来倒是可以用这个罪名来压制西南端王。 然而,不一会儿的功夫,派下去的太监就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为了彻底换掉颜清沅的的势力,齐帝很是大刀阔斧地在自己身边换了一批新血。这太监也是新侍君王,因此不像老太监那般有眼力见儿。 此时他就直接在殿上大声道:“陛下!不好了!太子妃娘娘失踪了!” 齐帝顿时面目狰狞! 若是换个懂事的,此时应该先想办法把事情周旋过去,只说太子妃待会儿就到,然后再想办法,譬如说突发过过人的急病什么的,让束拓回去安抚齐缀,也就是了! 可怎么就当着束拓的面就嚷嚷起来了! 束拓立刻暴跳如雷,道:“不是说不是责罚,只是教导一个儿媳妇,怎么把人关在冷宫里还能关得不见了?摄政王何在?我要见摄政王!” 齐帝心中只恨不得把那太监拖出去千刀万剐!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王子莫急,不如随朕先到冷宫去瞧瞧。朕丢了儿媳妇,也是心急如焚。” 束拓的怒气惊人,道:“此番要让本王子如何和缀儿交代?若是王妃真的不见了,本王立刻要见摄政王殿下。不然只怕无法向长兄和为大齐血战的帛国儿郎交代!” 齐帝忍着气,当下匆匆清点过人,就带着束拓同去了冷宫。 往日此处都是有侍卫把守,此时却是空无一人。 冷宫寂静得像是一座死殿。 侍卫连喊了几声也不见人来应,心中戒备,连忙进入冷宫搜查了一番。 出来回禀齐帝道:“陛下,此处已经空无一人,太子妃也不知去向!” 不等齐帝说话,束拓已经怒得上前一脚把他踹开,道:“堂堂太子妃,未来的大齐国母!不过是太子病重,她就尊贵不再?皇上,您这是故意欺哄于我帛国,真当我帛国儿郎是猪狗,为大齐战死而不足惜?” 齐帝此时心中也如同惊涛骇浪那般,竟然有人能进入深宫,悄无声息地让他布置的最精妙的侍卫队消失无踪…… 束拓咄咄逼人道:“皇上是不是应该给我帛国儿郎一个交代?本王立刻,马上就要见到摄政王!” 摄政王…… 是他,是他回来了! 齐帝想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顿时就觉得好似泰山压顶那般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开始有些惶惶,哪里还听得见束拓在说什么? 他,他此番已无退路,他将齐沅心尖上之人囚困在了冷宫…… 等待他的,只怕会是那人最可怕的报复! 411.第411章 棒槌回来了 而此时宁昭昭已经被龙姬护着一路出了宫。 她身边唯龙姬一人,宫里的侍卫等对她们都视而不见。看到这般情景棒槌明白了几分,老皇志得意满,身边却已经满是颜清沅的暗钉。 束拓进宫引走一波,留下看守的都已经是反了骨的小皇的亲信。 宁昭昭问龙姬:“小瑜怎么办?” 龙姬的笑容里有几分轻蔑和骄傲,道:“殿下放心,到时候那狗皇帝必定只能将小主子双手奉还,绝不敢伤害小主子一根毫毛。” 宁昭昭点了点头。 她倒是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出了宫磨磨蹭蹭,还跟龙姬要钱买了两屉驴肉饺子…… 一路晃回黑市,龙姬亲手给她系上了黑色斗篷。和先前的鲜花妖面不同,这次龙姬给了她一个普通面罩。 宁昭昭虽然怀胎,斗篷一罩竟然也看不分明。 下了黑市,以龙姬的身份,乘步辇招摇过路也不难。 宁昭昭随她坐辇,终于到了那扇石门前。 门口立着是两个身材魁梧得骇人的昆仑奴。因敞着胸膛,那黝黑虬实的肌肉就这么大喇喇地展现人前,目测身高起码超过两米,粗壮的胳膊和大腿,无不昭示着他们过人的武力。那两张脸长得八分相似,宝塔似的立着垂着脑袋看人,长得虽然凶恶,但是表情却十分驯顺忠良。 见了龙姬护着个小女子前来,那二人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行过礼,温顺地垂下脑袋,转身推开石门。 那足有一掌半厚的石门在他们的巨手下仿佛是一扇轻飘飘的木门,眨眼便被推开在眼前。 龙姬有些激动,道:“殿下……主子,殿下回来了!” 宁昭昭的心跳得正快,有些期待地伸长了脖子,顿时就被雷给劈了! 却见那人一身黑衣,从背影也能认出那是她一别月余,挺拔俊美的好夫君颜清沅!可他怀里怎么就还搂着一个?而且等那女子站起来,一张尖薄的小脸儿探出来,宁昭昭才看清楚那是个孕妇! 这口味是不是太重了点! 身边的张迈和众人:“……” 宁昭昭:“!!!” 龙姬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阮红霞,你是猪油糊了心肝不成?肚子都这么大了还出来发骚浪!竟然连主子都敢引诱?!” 那阮氏原看着她身边戴着面罩的女子还有些刻薄之色,但此时被龙姬一吼,立刻就缩了脖子缩了手。 “掌,掌舵,属,属下就,就是刚才没站稳,才,才……” 龙姬真是快气疯了,怎么就让女主子看到这么一幕? “你,你莫以为你挺着肚子本舵就不能拿你怎么样!来人,把阮红霞给我拿下!关在笼子里吊三天!生死不论!” 黑市一向是个不讲情面的地方,龙姬能以一介女流之辈坐在这个位置上,也绝对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整治个女人,对她来说还真就不是个事儿! 所有人都僵住了。 颜清沅此时回过头,一身黑衣显得他整个人煞气惊人,眸中比当初又锐利了几分。 他透过重重阻碍看着那个戴着面具的小人,沉吟不语。 似乎也不打算为他刚才的作为做出什么解释。 宁昭昭慢慢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那一张明秀的脸庞果然又丰润了几分,在冷宫里清心寡欲地养着,倒是把她养得愈发白嫩了。 只是此刻那双平静的眸子却看不出来情绪。 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在流动,甚至碰撞出骇人的火光。 张迈心道,这可如何是好?女主子的醋劲整个黑市上下都是有名的。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这么揭过去的。便是解释清楚了,那女主子若是就这么点头信了,未免也就太过下不来台。 更何况,这阮红霞这几日被主子多看了几眼,愈发得意了起来,觉得自己大着肚子也能引得年轻的黑市之王频频回顾。黑市一向是个生冷不忌的地方,这阮红霞甚至已经跑出去到处说起过主子对她的那几个“回眸”…… 她还亲口说起,说若是自己没有大肚子,主子该如何欲罢不能…… 最近黑市上下也没别的乐子,就拿着这点花边逗乐子。主子的头风症时不时又要犯一犯,根本没空去管这些闲言碎语的…… 今天被女主子瞧见了主子搂着那妇人说了几句话,便是揭过去了,日后总能听到几句闲话…… 这,这好好的久别重逢,生死相依,全让这个发骚浪的阮红霞给搅和了! 龙姬还在大声道:“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我刚才说什么吗!” 阮红霞顿时白了脸,要去求颜清沅,可是看到他此时的脸色,又不敢…… 宁昭昭反而笑了笑,道:“罢了,龙姬生这么大的气干什么。我到不好跟这样的人计较的。她不珍爱自己的孩子,我却是怕我的孩子被连累损了阴德的。” 龙姬这才顺服了一些,道:“依夫人的。只将她关了,不挂,可好?” 宁昭昭点了头,无视这屋内都是面色诡异的数人,自顾自脱下了斗篷。 好家伙,八个多月的肚子,沉甸甸地垂着。 她好像没看见颜清沅似的。 张迈心想,主子这次会如何应对? 要知道这段日子以来,这锥心蚀骨的相思之痛,他哪里舍得女主子再受一分委屈? 正想着呢,就听颜清沅突然扭过脸对他道:“这小胖妞就是我媳妇?” 张迈:“……” 龙姬:“!!!” 宁昭昭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地看了颜清沅一眼,然后好像没听见似的,对龙姬道:“我的屋子在哪儿?” 龙姬犹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但此时也只好轻咳了一声,带着宁昭昭去了旁边的一间屋子。 黑市刚刚经过一番重建,这内堂竟也是个石殿,虽然在地下但丝毫不让人觉得压抑。相反,屋内床榻用具一应俱全,而且非常不俗。这屋子里一张大榻,而且旁边已经放了不少男子所用之物。想来颜清沅是住在这儿的。 龙姬忍不住低声道:“主子的头风症也还没好,或,或许是又犯病了……” 正说着呢,宁昭昭刚把两屉驴肉饺子拿出来打算吃。 突然就有个人道:“你吃什么?好香。” 龙姬噎住。 却见颜清沅笑眯眯地凑了过来,然后就坐在了宁昭昭身边,动了动鼻子,道:“分我一个……” 说着就想直接伸手去拿。 宁昭昭立刻把所有的驴肉饺子都护在怀里,恶狠狠地瞪着他:“拿去喂狗也不给你吃!” 颜清沅的表情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龙姬,道:“我媳妇怎么这么小气?” 宁昭昭哼了一声,这才伸了筷子又吃了起来。 突然一只手伸了出来,好像要来抓饺子,宁昭昭连忙探身过去把那饺子护住。可就在这个时候,她伸出去的脸却猛地被人亲了一口! “!!!” 龙姬一看这个架势,连忙退下了。 颜清沅无视了宁昭昭那双喷火的眼睛,突然一伸手把孕妇像拎孩子似的拎了回来,抱住捏了捏。 “我得好好看看啊,这是我媳妇呢。” 他笑道,又去她身上闻了闻。 宁昭昭被他的动作吓着了。 憋了一会儿,她才轻声道:“阿沅。” “嗯。”他似乎专注闻她脖子里那一截嫩肉。 她有些犹豫地道:“你真不记得我是谁了?” 颜清沅顿了顿,道:“认不认得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人。” 宁昭昭:“……” “听说你爱呷醋,这是毛病,得改。那个阮红霞跟老子八竿子打不着,刚才老子也就是顺手扶了她一把”,他侧过脸,似乎有些严厉,道,“和那种人呷醋简直是丢了自己的身份。以后不许这样了。” 宁昭昭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满心的相思,情愁,此时仿佛也都跟被堵着了那般,压抑在心头,说不出口了。 “怎么?”他眼神幽深地看着她。 她抬手,他下意识地躲了躲。 然而那软绵绵肉呼呼的小手却只是轻轻贴在了他脸上。 “阿沅……” 她轻叹了一声,道:“阿沅。” 说着她微微抬起头,覆上了那炽热又有些颤抖的唇。 他猛的吸了一口冷气,突然就把她一抱,大步走向旁边的巨榻! 宁昭昭吓了一跳:“阿沅,阿沅!我身子重了,经不起的!” 她还以为他要小别胜新婚什么的呢! 颜清沅把她往榻上一放,有些难耐似的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道:“你这个妇人实在是有些善妒成性,看夫君和旁的妇人亲近了几分,竟也挺着肚子就来勾引夫君?” 宁昭昭:“……” 颜清沅颇有些严厉地道:“看来从前我的确太过骄纵你了,没给你立好规矩。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屋里好好呆着,等为夫得闲了再来教教你什么是夫纲什么是规矩……” 宁昭昭目瞪口呆。 这还不是最绝的!最绝的是这小子就跟鬼上身了似的!走到门口竟然又绕了回来,把宁昭昭心爱的驴肉饺子都给提走了! 宁昭昭气得不行,咆哮道:“站住!你给我站住!” 412.第412章 吓晕的大黑 宁昭昭可不是个任人揉搓的绵软性子,刚开始是对着大黑有三分柔肠,那阮红霞她也根本不放在眼里,所以就没跟他计较那么多。只是心里到底有些堵得慌罢了! 结果这人竟然敢发疯疯到她跟前儿!而且还抢了她的驴肉饺子! 孕妇顿时暴跳如雷,不顾自己挺着巨腹就冲了上去,想要暴打颜大黑! 颜清沅不料她竟如此冲动,错愕之下就站在了原地等她来揍! 结果孕妇雄赳赳气昂昂,刚冲到跟前儿抬手要打,突然面上一阵扭曲! “……”颜清沅愣在当场。 “肚,肚子疼……”宁昭昭要疯了。 颜清沅傻了眼,大手伸过来一摸肚子,才发觉那处抽搐得厉害,简直让人心惊! “要,要生了!” 棒槌欲哭无泪,搭着他的手还用力挠了他两把。 颜清沅连忙把她抱上榻,此时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棒槌那时在皇陵上蹿下跳,本就有些动了胎气。而回来之后颜清沅的情况也不太好,就没来得及调养。前几****发现自己隆起的腹部缀下去了一些,心里知道是要早产,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啊! 宁昭昭骂颜清沅不是个东西! 被放平躺好脱了裤子,她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颜清沅大声吩咐人家准备热水剪子一应用具,倒是比当初宋顾谨那副慌乱的样子镇定了不少! 只是……怎么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产,产婆呢!” 颜大黑一脸端正,严肃地道:“谁知道你这就要生孩子了,快莫胡闹,为夫就勉强一下给你接生!” 哟,竟还是这副腔调! 宁昭昭要气疯了,伸手死死掐着他的大掌,道:“大黑,大黑,你这个死骗子!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骗我!疼死老娘了知道吗!你快去给老娘找产婆来!” 颜清沅摸了摸她的胎位,又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道:“不用产婆了,你的胎位很正,力气也足。就你这个劲头,产婆还没来你就能先把孩子给生出来了!” 宁昭昭真是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可是颜清沅说得没错,这一胎跟小瑜不同,似乎分外迫不及待,宁昭昭剧痛之下竟然就感觉那孩子要滑出来了! 她只要想到自己前脚刚到这儿,孩子竟就迫不及待要来报道了,面上顿时就一阵扭曲! 要是早一天发作,她真把孩子生在冷宫里,那不是要了命吗! 想到孩子,宁昭昭也就无暇去管给自己接生的是谁了,反正这事儿就算没人接生,她自己一人也能全搞定! 专心致志地生孩子! 颜清沅原还云淡风轻的,可是看她挣得满头是汗,几乎撕心裂肺那般嘶吼,带出来的血迹更是触目惊心…… 他哪里见过疼成这样的棒槌? 一代枭雄顿时气魄不在,吓得手都抖了! 宁昭昭才没空理会他,一门心思调整呼吸用力! 门外听得女主子生产,顿时都吓了一跳,不管男女都猫在门口看热闹! 听到里面那惊天动地的动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有个老嬷嬷道:“从没见过有女人生孩子这般……较劲的,跟打仗一般,难怪连产婆都不用了。” “大公子不就是女主子流落在外的时候自己生的,一回生二回熟么。” “咱们夫人是一回生二回熟了,主子却还是头一回。非要逞强跟进去,也不知道是帮忙还是添乱……” “那哪能呢,咱们主子什么场面没见过,又医术卓绝,哪能被女人生孩子这档子事儿给吓着……” 有人偷偷嗤笑了一声,道:“任你如何顶天立地的男儿,进了那产房也得吓死。何况主子连女主子擦破皮儿都要心疼半天,见了女主子在那拆骨分肉……” 众人不禁一起哆嗦了一下。 又有人小声道:“那也是主子自找的,许是想起女主子头胎的时候独自吃了苦头,以为可以弥补一些……” 正说着,突然宁昭昭尖叫:“来人!来人!!” 龙姬连忙推开这一群看热闹的从了进去! 却见自称是来“帮忙”的颜大黑,此时被眼前的场景是完全给震住了,竟然晕倒在地! “……” “主子!” 龙姬反应过来,连忙去扶颜清沅,一拨身上却是死气沉沉的,脸色铁青额头上全是冷汗! 恰在此时,棒槌用了最后一次力,胎儿终于从体内滑出。虽是不足月而生,却发出一声响亮的婴啼! 龙姬一时倒乱了方寸! 生产后的夫人,刚出生的小主子,还有添乱晕倒的主子…… 宁昭昭却是异常强悍,自己喘着气爬起来,让龙姬把剪子递给她自己剪了脐带。把一身血糊的孩子看了看,半晌才长叹一声,道:“怎么又是个儿子?” 就是龙姬这等女中豪杰也要被吓死了,此时对宁昭昭是心服口服。 宁昭昭道:“把他给我……拖出去吧。再叫两个妇道人家来给我清理一下。” “……是。” 要是从前龙姬哪里敢把颜清沅给“拖”出去? 此时她却是服气了,拖着颜大黑出了门,不顾众人诡异的脸色,吩咐两个等待已久的婆子去给夫人清理身体。 从那一天起,逞强的颜大黑被夫人生孩子时的壮烈景象吓晕过去的事情,一直在黑市上下广为流传…… 颜清沅罹患头风症,本是不能太受刺激的。 就像别人说的,棒槌身上破点皮他也要心痛万分。结果眼睁睁目睹了棒槌在自己眼前拆骨分肉,鲜血染红了身下的被褥,痛得声音嘶哑…… 对他来说无异于万把锥刀锥入心头。 会晕过去,又岂是因为见不得那种血腥?分明就是一时心痛太甚冲击的。 被韦玉行了一次针,颜清沅悠然醒转,却是第一时间脸色苍白地跳下榻去看老婆孩子。 好在棒槌刚生了孩子也是脱了力,正和新生儿头顶着头睡得香。 那孩子……也不像小瑜这么漂亮,而是皱巴巴的,就是小丑八怪。 他一时惊愕,这么丑,还是个儿子…… 棒槌哼哼了一声,似乎是要醒了。 颜清沅想到自己竟然在接生这种大场面上直接晕了过去,一时没脸,竟是不敢见她,灰溜溜地就跑了。 棒槌一觉睡醒,朦胧的视线里逮住了那个背影,顿时无语。 这是怎么了?半夜溜进来偷看,这又溜走了? 然而隔天,刚刚又做了父亲的大黑先生又道貌盎然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宁昭昭当时正被一群奶娘什么的围着看孩子呢,此时也是喜气洋洋的。突然大伙儿都安静了下去,她抬头一瞥瞧见了那个一身白衣干净清俊的青年。 颜清沅看她那么高兴地抱着那个孩子,心里又奇怪。她不是不喜欢儿子吗?而且这儿子似乎也难看点。 可怜他却是不知道,他虎头虎脑的长子小瑜,也是从这么一个皱包子长成如今这样的。 见了他,众奶娘连忙站起来退到了一边,只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眼神都有些诡异。 棒槌就直接得多了,打发了奶娘出去,就问他:“你那头风症又发作了么?” 颜清沅轻咳了一声,正想着怎么掩护。 “昨天……你突然冒着冷汗,瞪大眼睛,脸色苍白,浑身抽搐,然后就晕倒了。这是怎么回事?” 颜清沅:“……” 棒槌的眸中有些担忧。 颜清沅看出来了,然而他城府极深,饶是此时他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就把自己给埋了,面上还是能不动声色。 他道:“无事,未料那时候会突然病发,差点连累了夫人,还望夫人海涵。” 宁昭昭有气无力地道:“还装?要装到什么时候?” 颜大黑厚着脸皮道:“夫人在说什么?为夫听不懂。难道夫人以为,我这般姿态都是装的?” 说着,他就坐在了宁昭昭身边,有些温和地握住了她的手,道:“虽然很多事情为夫都还没有想起来。但夫人永远是我的夫人,万事有为夫给你……” 他本来想说万事有为夫给你担着…… 然后就想起昨晚这么大的事儿,他竟然被吓晕了! 面对棒槌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摆出一副极正经的脸看了过去。 “大黑。”她轻声道。 “嗯?”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似乎不该答应,但是应都应了,他还是很快绷着一张脸道,“叫夫君。” 蓬头垢后的棒槌只是不理会,径自道:“我难受死了,浑身都疼,就跟被拆过了一样疼。” 颜清沅眸中果然闪过怜惜,但是过了一会儿又白了脸,心里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再怀胎。 他道:“那就好好休息一会,别跟这些人闹腾。” 宁昭昭顺着他的手躺了下来,低声道:“我想见我缀儿表姐。你能不能让她来黑市陪陪我?” 颜清沅一愣。 宁昭昭嘟囔道:“我知道她为我牺牲良多,我如今出来了,却不见她一面也说不过去。夫君,您说,这做一个温良恭顺的贤妻,更要知恩图报,是不是这个理?” 颜清沅:“……” 413.第413章 当爹好新鲜 束拓最近和齐缀闹得很僵,若是让棒槌知道齐缀让人给软禁了,非疯了不可。 正琢磨着这件事呢,突然大黑就看见棒槌一脸慈爱地解开衣服开始喂奶。 “……怎么不用奶娘?” “我想自己喂”,她轻声道,爱怜地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并道,“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我虽在宫里,但是饮食什么的都非常克制,调理得很好。” 颜清沅就装傻,道:“哦,你心中有数就好了。” 他绝对不会提什么“这次”,“上次”的事。 只是看着那皱巴巴的小脑袋凑在爱妻的胸前,他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有些眼酸。 心里嘟囔道,臭小子,那是老子的东西,现在不好跟你娘撕破脸,先便宜你…… “缀儿表姐的事,你怎么说?”宁昭昭一抬头猛地看到他盯着自己的胸口发愣,不禁呆了呆。 颜清沅嘟囔了一声,道:“那人家不一定有功夫来瞧你。我会派人送信过去的。” 说着就没忍住,脱了鞋往榻上爬。 宁昭昭:“……你干什么?” “想休息一会儿”,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头疼。” 宁昭昭眯起眼睛。她其实也知道,这小子七八成的可能是在跟她做戏,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宁昭昭刚生完孩子,也没力气跟他计较这么多了。 只是自己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他竟然就这样爬上榻,未免也过分了些。 颜清沅假装去逗那个还在吃奶皱皮孩子,一边抬起头偷偷看了棒槌一两眼。 然后,他的手就偷偷地伸了过去,搂住了棒槌的腰身…… 宁昭昭皱了皱眉,推开他道:“你一碰我我就浑身疼。” 他的手缩了回来,脸上的表情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干。 “打算一直自己喂?”他问。 “起码喂几个月。这孩子不足月而生。我总想些要补偿他一些”,她说起这个变得格外温柔,道,“不能像他哥哥一样。” 颜清沅虽然还算疼爱小瑜,但到底少了玲珑心思。 他心里有些困惑,这么小的孩子,你要怎么补偿?就算小瑜,他现在吃得好睡得好,这复杂的政局横竖他统统不懂,他心里说不定觉得自己过得挺舒服的呢。 在他的观念里,这么小的孩子就跟猫猫狗狗似的,什么都不懂,喂饱了也就是了。 为什么棒槌会想那些奇怪的事情? 当然他不可能问出来。 只是撑着脑袋看这皱皮娃娃吃奶。 “皇上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宁昭昭看了他一眼,道。 “逼宫。”他非常简短地回答道。 宁昭昭愣了愣。 颜清沅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胸口,脸上带着点欲盖弥彰的样子。宁昭昭怔了怔,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现在不是我逼宫,帛国人,还有各地的宗亲也很不满。尤其是南疆那边也在蠢蠢欲动。这个局面老头子收拾不了。到时候他才会明白,他恨不得把他抢去的权柄全部丢回给我。” 这时候二宝吃饱了,松开了嘴。 颜清沅的视线很自然地落了下去。那沁出来的…… 他动了动唇,没忍住就开始往前凑。 棒槌一巴掌就把他给扇开了。 “……” 她系好衣领,低声道:“我不管你要怎么样,想在这儿呆着,先帮我看着孩子。待会儿若是闹了,醒了,你叫人进来。” 说完果然又沉沉睡过去了。 颜清沅心下柔软一片,凑过去闻了闻奶香的棒槌,忍不住又去摸了摸她的手。 忙着跟老皇吵个不停的束拓收到消息,说是要他带齐缀去见王妃。 束拓心想那不是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 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道:“本王子最近正忙着,没空陪郡主去黑市。” 来送信的人很直接地道:“我们主子说了,只要您能把缀郡主梳理透了,让她好好陪陪王妃,这风波过去了,主子就下旨赐婚。” “赐婚?联姻?”束拓竖起了耳朵。 “是,只要您能让缀郡主走一趟。主子说了,宫里的事情倒是不急。” 年轻的束拓眯起眼睛分析了一下利弊。 缀儿性子极烈,而且泼辣难驯。他本来就是打算了强抢的心思,但若是有赐婚圣旨,她日后若是要逃,束拓还可以拿着赐婚圣旨去找大齐要人。 不知道没有退路的缀儿会不会乖一点? 他立刻答应了,并嘱咐自己的属下,道:“从今儿起本王子有正事要做,进宫撒泼这种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是。” 束拓振奋了一下,终于去了几天没进过的齐缀的屋子。 打开门,那妖女似乎是要嫌热,穿这件云罗绸,侧躺在榻上看书。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眯起眼睛笑了笑,道:“哟,束拓啊。” 口气就像是没事人似的,好像根本就没有在屋子里关上几天。 束拓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上了她的套。 他无视了那曼妙的玉体横陈,若隐若现的云罗绸里露出的殷红底衣和玉白的长腿。 “你表妹接出了宫,刚生了个儿子想见你。”束拓道。 齐缀嘟囔道:“别说这些没趣的,束拓你快过来。” 束拓站着不动,道:“你不是说你十分惦记你的小表妹吗?” “你离我近点儿啊,束拓。”齐缀侧过脸,有些妖娆地笑。 束拓想了想,靠近了一些,但也只是站在榻前,低头看着她。 “你说什么?我小表妹生了个儿子?” “是。想见你呢。” 齐缀似乎想爬起来,但撑起来的时候手臂突然一软,差点摔下榻。 束拓连忙伸手一抱。 滚烫的大手接触到细腻的肌肤,那一刻柔软清甜的香味仿佛是无声无息的毒蛇,瞬间缠上了身。 齐缀盘住束拓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束拓……既然你要我,怎么敢让我独守空房,嗯?” 束拓深吸了一口气,把她拽下来丢到榻上,听她嘤咛了一声顿时头皮发麻。 他心中暗暗想着这次决不能像上次一样栽在她手里,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征服眼前这个胆大不羁又放肆的女人,束拓都有那个耐心跟她慢慢磨。 当然,首先他不能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丧失了主动权。 沾了她的身子就会被她牵着鼻子走,缀儿绝对有这个本事让他神魂颠倒。束拓年纪虽然小,但生于蛮夷之地,从小便是出色的猎手。 他沉住了气,道:“你死心吧,我最近是不会碰你的。” 齐缀眯起了眼睛。 “我就是要圈着你,耗着你,旷着你,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不跟我耍花样了,我再疼你。” 齐缀冷笑了一声,道:“滚出去。” 束拓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来哄她下黑市去看她表妹的。顿时就暗道糟糕,刚才那番掷地有声的话,此时仿佛一句句都砸到了他自己头上,把他砸了个满头包…… 想了半天,赐婚圣旨的诱惑力太大,束拓只好又扭了头回去。 齐缀似乎早料到他要滚回来的,此时就一脸嘲弄地看着他,道:“束拓,我觉得你这人吧,就是给你脸不要脸。” 束拓:“……” “还非得犯贱这么折腾一下好自取其辱。”齐缀毫不留情地道。 束拓:“……” 齐缀自然不是个无脑之辈,看束拓的样子便是知道,肯定是颜清沅那厮许了他什么好处,让他明知道自取其辱也要回来试试看能不能让她去哄一哄那个棒槌。 因此她看着束拓,有些兴奋地想,这小混蛋会怎么讨好她? 束拓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些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化,有些羞恼地道:“是你自己的妹妹,平日说得好听,什么就该护着她。去不去看她随你吧,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齐缀在榻上翻滚了一下,笑道:“哦,你让我去瞧她?随便我说什么?” 束拓抿了抿唇。 “我倒是想跟你耗一耗呢,束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下来求我。”齐缀冷笑道。 这几天的软禁,是彻底点燃了缀郡主殿下的怒火。光逃离不是缀郡主的风格,她还非得把这小子弄服帖了不可! “那你想怎么样?”束拓眯起了眼睛。 下一瞬精致的玉足便缓缓划过他的腰身,感受足见那一寸一寸收紧的腹肌。 “齐沅许了你什么?”齐缀轻声道,有些诱哄似的。 束拓阴沉着脸不说话。 “跪着……”齐缀低声道,“跪上来。” 束拓动了动喉结,最终还是跪上了榻。 那一瞬间齐缀笑得很猖狂。 她爬到束拓身上,低声道:“好好伺候我,说不定啊,我一高兴……就应了你呢。” “此话当真?”束拓哑声道。 齐缀眸中闪过狡黠的光,低声道:“自然当真。哦对了,刚才你说什么?要耗着我,旷着我?” 她用挺秀的鼻梁在他的脸颊上轻轻蹭,束拓崩溃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腰身,低声道:“缀儿,你要明白,我是不会放手的。” 齐缀眸中微闪,轻声道:“傻束拓。” 他猛地低头吻住了她,明知道这是致命的毒药,却依然不可自拔。 414.第414章 谁压服了谁 齐缀不是第一次到黑市,却是第一次到了拍卖场以外的地方。 她进来的时候,宁昭昭正抱着儿子听颜清沅一本正经地胡说…… 宁昭昭其实没空搭理这个蛇精病,但是他非要每天在她面前晃荡两圈,装得正经,宁昭昭要说什么,他就说头疼。宁昭昭关心两句,头风症怎么样了,小心别晕倒了。 颜清沅就会恼羞成怒…… 结结巴巴地说什么:“为夫这病正在好转,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晕倒的。那天晚上纯粹就是个意外,是因为为夫头一天晚上没睡好的缘故!” 宁昭昭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昨天晚上也没睡好,我就是担心……” 颜清沅不耐烦地道:“我说了,我很好,不会再晕倒了。” “可你连我是谁都想不起来呢”,宁昭昭搂着儿子,有些嫌弃地瞟了他一眼,道,“昨天还叫我胖媳妇。” 颜清沅有一种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但管他的,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她觉得他就是个能被生孩子这种场面吓晕过去的孬种! 他就是头风症还没好! “你别往我身边凑!没想起来你别凑过来!”棒槌有些烦躁,他还没走进来就开始骂他了,“也别跟我睡一块儿!你让人搬张小榻进来,今天你就睡小榻!” “你这可不行,怎么能让夫君睡榻?谁教你的规矩?” 宁昭昭冷笑道:“你以为装着不认识我,就能让我有规矩了。老娘这辈子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规矩!就像你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夫纲一样!” “……”颜清沅被雷劈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坚强地凑了过来,低声道:“夫人,你不能这样。妻不嫌夫丑,你更不能嫌为夫现在罹患头风症啊。” 棒槌道:“嫌死了。” 颜清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道:“我好了。” “……” 颜清沅认真地道:“我真好了,头不疼了。” 宁昭昭有气无力地道:“你给我滚出去……” 颜清沅道:“我真好了,你是我的小棒槌……” “滚!!!” 颜清沅摸了摸鼻子,滚了。 走到门口,就遇到齐缀和跟屁虫束拓。 颜清沅二话不说把束拓拎住了,道:“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商量。” 束拓有些不愿意,看了齐缀一眼。 齐缀冷哼了一声,绕过他们直接自己进了门。 一进门就先闻到一股子奶香味…… 然后她看到了用巾帼裹着头的棒槌,目瞪口呆以后,才道:“要是不认识你的,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村姑……” 宁昭昭正低头看孩子,后无奈地道:“生了孩子就这样了。” 齐缀仔细看了她一会儿,才又笑了,道:“比原来还丑些。” 宁昭昭有些无奈。 她又低头去看二宝。齐缀这辈子就没认真看过谁家小孩子,唯独姚芷荷的双胞胎她抱在手里玩过。再就是棒槌这个,要是换了别人,或许会觉得个头小了些,可看在齐缀眼里,却觉得跟那对双胞胎差不多。 再则这孩子也实在是命大,跟着她娘皇陵闯了,几万人马都被烧死了,冷宫住了,江山政权都跟着跌宕起伏,结果这孩子还一无所知地在他娘肚子里呆着。并且出了冷宫回到他爹身边第一天就急不可耐地蹦跶出来,好像知道要蹦跶出来才好调养他那小身体。 齐缀心疼他啊,抱了半天就不肯放下。 宁昭昭等了一会儿,才道:“那天我让他去寻你,我看他的表情好像怪怪的,你……怎么了么?” “他”自然指的是颜清沅。 齐缀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被男人给软禁了的。 她依然逗着孩子,闻言只是掀了掀眼皮,道:“没事儿,就是最近看到束拓那小子怪心烦的,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脱。” 宁昭昭嘟囔道:“我听说他对你挺好的。” 齐缀白了她一眼,道:“我傻啊,守着个小毛孩子过日子。棒槌,你知道最傻的那种女人是什么样的么?就是自己费尽心思把男人调教好了,然后便宜了别的女人。” “……你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只不过我倒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想。说实在的,要是换了从前的齐缀,那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那小子自然是越年轻健壮越好啊。” 齐缀愣了愣,然后撇了撇嘴,道:“这小子不一样。我说了,他就是块狗皮膏药,黏上了就甩不脱。竟然还妄想着要娶我……我是十分后悔沾上了他,这世上男人多得是,自打沾上了他,我的乐子不知道少了多少……” 这话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有些惊世骇俗。 不过皇族女子一向倨傲放纵,再则棒槌也从来没把什么女戒女则当成一回事。 听齐缀絮叨了一会儿,她才道:“你若是不愿意啊,早早离了他。他总不能就把你给关起来的。” 齐缀不明显地一哆嗦,随即咬牙切齿。 束拓那小子……可不就是关着她么! 但她只是不耐烦地道:“你也说了他年轻健壮,我现在还没腻歪,等我腻歪了,保管把他给踹到一边去。” 看出她不欲再提这件事,宁昭昭也就不说了。 齐缀才刚坐了一会儿,束拓就让人来催了。 她恼道:“叫什么叫?本郡主想呆多久呆多久,还轮到你们来叫?赶紧给本郡主滚!” 那侍女唯唯诺诺地就下去了。 可不多时,束拓很快又亲自来了。 只是不方便进房,站在门口叫了一声:“缀儿,你出来说话。” 齐缀有心不理,可那小子就蹲在门口不肯走了。 闹了半天,齐缀烦了,就对宁昭昭道:“我改天再来看你。” 瞧那样子,倒是有几分烈女怕缠郎的象。 宁昭昭若有所思。 束拓带着齐缀在黑市里逛了一大圈。齐缀是标准的贵女,黑市这种地方对她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尤其是她很久没有出过门了,几乎看到什么都想买下来。 几乎步步不空手,不停地吩咐人打包。还闯到拍卖场内部,把还没有出柜的东西搜罗下一大半! 束拓老老实实地付了钱。 他对齐缀一直放纵,基本上不用齐缀开口,他也非常识趣。只是有些事情他却把得很紧,齐缀现在还在被他监控和软禁的阶段,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松口放人。 再有,齐缀要穿得怎么花枝招展,要怎么出去调戏公子,他也都可以视而不见。但是谁要是敢多看她一眼,他保管立刻就把那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最终齐缀买东西买得光说都累了,见束拓还是不痛不痒的,不由得轻哼了一声。 搬了东西走到半道上,她突然道:“停车。” 束拓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缀儿?” 齐缀抓着手里的刚才就一直把玩的小玉佩,此时突然就有些烦躁,二话不说就打开车门把那玉佩丢了出去。 束拓没说话。 齐缀又道:“把刚才我买的那些东西,全都给我丢到大街上去。” 束拓问:“为何?” 齐缀冷冷道:“因为我喜新厌旧啊。这走到半道上,我就喜新厌旧,不喜欢它们了。” 这一语双关的,让束拓微微沉了沉脸。 齐缀仰着下巴看着他,看那样子束拓但凡皱一下眉她都能闹起来! 但是束拓还真就连眉都没皱,吩咐人把东西都丢出去,才又道:“我听说你们中原有一句话,衣不如新,人不故。” 齐缀淡道:“但你不知道,对于中原贵女来说,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 “……” 眨眼间一堆珠光宝气就铺了一地,引得京城百姓纷纷哄抢。 束拓抓住了齐缀的手不让她把头探出去看热闹,脸色有些难看地吩咐:“驾车,回驿站。” 齐缀声如银铃那般笑了起来,道:“好束拓,这就生气了?你再摆出你那副冷脸来我瞧瞧啊,我……” 下一瞬,束拓把她拉了过来,对着潋滟的红唇就用力咬了下去。 “!!!” 事实上束拓非常懊恼昨日的冲动,她甚至还没怎么诱惑他就已经欲罢不能。 而此时当他吻上那红唇,齐缀只是开始的时候有些微的抵抗,却是很快就缠了上来,双手搂住他的肩头,小舌邀他激烈地共舞。 束拓很快就把什么都忘了,一门心思搂着怀里的娇躯,甚至有些野蛮地缱绻深吻。 齐缀在这档子事上的反应一向激烈。若是换了旁人,吵架吵到一半男方想要以吻封唇,羞涩过后大约什么气都消了。 可齐缀不同啊,在那野蛮的深吻中,她如同较劲那般撕扯着束拓。 很快束拓被她咬了一口,舌尖剧痛泛出腥味,想要抽身却又被她拉住。她激烈地吮着他舌尖上的血腥,那副沉迷的姿态足以让束拓彻底沉沦! 有那么一瞬间束拓心中闪过懊恼,心里知道对付齐缀不能沉不住气。 可其实齐缀心里却也很不好受,她能压得这人一百次一千次,能调得他不管是肝火还是邪火都大旺,可这个毛孩子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异常固执…… 415.第415章 酒壮怂人胆 宁昭昭在黑市里坐了月子,颜清沅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只是她出月子的那天,他倒是回来了,并且早早吩咐了人摆宴庆祝小儿满月。 宁昭昭奇怪他怎么想得到这些,还是给墨珠给她梳头的时候说漏了嘴,说是张迈提醒他的。 她倒也不奇怪…… “这些日子他都在忙什么?”宁昭昭轻描淡写地问。 墨珠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给她把这一头太过滑溜的青丝梳得整齐。昨天宁昭昭下地出门走了走,回头墨珠就被颜清沅身边的全全拉去说了一顿。 说是,“女主钗摇髻松,这么走出来大伙儿眼睛都直了,回头看主子怎么收拾你。” 简单说来就是棒槌的慵懒美艳让某个醋缸子感觉到了危机,他很不高兴。 此时宁昭昭突然一问,墨珠也就没防备她,道:“还不就是忙宫里那点破事儿?据说赤蒙王子平叛平到一半就要上京了,老皇焦头烂额,甚至发了榜子来寻找太子。民间现在有传言,说是摄政王带了您私奔……” 宁昭昭啼笑皆非! “可是,也有不少人是认为,皇上过河拆桥,兔死狗烹,想从王爷手里卸了权。殿下您是不是在黑市里呆腻味了?没事的,只等西南兵上京,主子就打算发动反攻……” “哦,我外祖父和他联系上了?什么时候能上京?” 墨珠道:“您早在三四个月前就发了信给端王爷,端王爷又怎么会不跟咱们王爷联系?早在两个月前王爷开始慢慢记事了,和西南那边的接洽便由他接手了。” 哦……两个月前啊。 宁昭昭不动声色地道:“倒是难为他了,这么忙还有时间给孩子安排满月宴。” “可不是呢,早几天就开始忙了。也是因为殿下您,王爷才亲自操持准备的。” 早几天就回黑市了是吧…… 宁昭昭把玩着手里的簪子,冷笑了一声。 墨珠兀自不觉,还在跟宁昭昭那头头发较劲。 当天晚上,黑市关张,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上下同饮。 宁昭昭穿着一身绛红色绣花齐胸,整套的黄金头面,少了几分娇俏活泼,显得端庄隆重。 一般来说,像她这种年纪的女子,又是孩子的满月宴,庄重比娇俏更加重要。 只是她连生了两个孩子,身段藏在齐胸里看不出来,面容却依然如同少女那般,甚至显得有些稚气。偏偏又上了重妆,那份妩媚隐隐透着天真,简直就能要了人的命。 黑市里不乏心气儿高出身高的女子,譬如这阵子刚到京城的南疆拓跋部落小公主拓跋嫣之流,一心是想看看独宠的西南郡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绝色佳人。 可是当她一出现在灯光中,在众人面前,众人说话的声音在刹那都停止了。 一泓清波动,艳绝百花杀。 如天人一般的黑市之主眷恋多年的女子,原来是这般模样。 美艳无双尚不足为奇,可她眉宇之间浑然天成的大气却是无人能及。 颜清沅坐在首座上,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沉沉。 虽然每天都有趁她睡着进去偷偷看过一眼……可是那副安然睡着的小姑娘,又岂是如今这个模样? 他看过昭昭的很多面,天真的,固执的,勇敢的,甚至从前她从前凤袍加身,在看向他的时候,眼神也分外柔软。 许是黄金太过耀眼,许是绛色太过华美。 她现在整个人看起来那么让人惊艳又陌生,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颜清沅感觉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拽着那般…… 宁昭昭抱着孩子走向他。 颜清沅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半扶着她,才回到了位置上。 他低下头像不敢看她似的。 宁昭昭冷哼了一声。 这时候,黑市沸腾了,有人高声道:“恭贺小主子满月,恭贺主子迎回夫人,愿主子与夫人携手定江山,恩爱白首不离!” 宁昭昭吓了一跳。 这哪里是满月宴,简直就是为过几日逼宫准备的动员大宴! 只见颜清沅轻轻抬了抬手,喧闹的人群竟然又在一瞬间静止了。 他倒是一派云淡风轻,道:“今日小儿满月,不谈公事。” 众人这才道:“是是,不谈公事,兄弟们,咱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然后人群这才又热闹了起来。 颜清沅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低声吩咐奶娘服侍宁昭昭去女眷那桌敬酒。 宁昭昭回来以后,满脸的疑惑,道:“原倒是没有瞧见那么多……异族。” 颜清沅并不把那些人放在心上,只是给她夹了菜,才道:“不管这么多,今日你吃得饱饱的。” 宁昭昭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式,果然都是她喜欢的。 她不禁低笑了一声,故意揶揄他道:“你这都不记得我是谁了,我爱吃什么,倒是都清楚呢。” 颜清沅此时是说自己好了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 他只得道:“厨房准备的,我哪有这个闲工夫。” 宁昭昭横眉怒目瞪了他一眼。 然后颜清沅才反应过来他原来是摸上了人家的手…… 整个宴席颜清沅都有些坐不住,时不时往棒槌脸上看,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拉住了手,然后就不放了。 他罕见如此焦躁,棒槌沉下心思只管吃饭。 后来眼看这样不行了,颜清沅干脆就站了起来,宁昭昭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混入了人群,和人喝成了一团。 宁昭昭目瞪口呆! 老夫老妻了他到底在紧张什么!竟然又玩这一招!难道他颜清沅如今也需要“酒壮怂人胆”了吗! 直到他果然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宴还散就一张痴汉脸往宁昭昭身上蹭! 宁昭昭面红耳赤! 顿时张迈就大笑道:“两位主子不如先回房,留我们自得其乐便可!” 宁昭昭拽着醉鬼就往回拖。 颜清沅一路笑呵呵的,站都站不直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吞吐着酒气,走路的间隙还回过头去亲她的脸。 “阿沅……”宁昭昭无奈极了! 明天铁定削他! 回了屋子,她让人送来了早就准备好的解酒丸子给他。 颜清沅低头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才非常不高兴地道:“不吃!不吃!” 宁昭昭手里的药一下子被他打去了一边。 “你,你头风症还没好,还喝这么多酒……你给我乖乖把药吃了!” 颜清沅嘟囔道:“我好了的。” “好了也得吃药!” “可我从前都不吃药的。棒槌,你可傻了,我骗你说我忘了你你也信,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 宁昭昭好气又好笑,道:“我早就知道了,不过是纵着你胡闹罢了。” 颜清沅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看着她发愣。 “吃药……阿沅乖,来张开嘴。” 颜清沅这才傻乎乎地张开了嘴。 他一口叼着了宁昭昭的手指。 “……我真的会揍你。” 下一瞬,颜清沅捧住她的脸,用力吻了上去。 酒气在吞吐之间愈发灼热,宁昭昭浑身都在眨眼的功夫里就火烧了那般难受。 黑市本就是销金魔窟,地方又偏阴冷一些,刚入冬便到处都点起了地龙。 很快宁昭昭就出了一身汗。 颜清沅动作很快地扒下了她的衣服,几乎有些急,没怎么安抚就匆匆想往里面撞。 宁昭昭疼得立刻清醒过来,难受地推他:“阿沅,阿沅,疼……” 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把她抱了起来用衣服包了就往外走。 宁昭昭迷迷糊糊的,也没注意刚才还踉踉跄跄的人,此时抱着她竟是走得稳稳当当。 很快到了地方,那是一个离他们的屋子不算很远的山体温汤。 和宫殿里经过精心堆砌的温汤不同,这个热气腾腾的大池子,只缀着朴素的山石,充满了粗糙狂野的魅力。 他抱着小棒槌下了池。 棒槌脸红红的,低声道:“烫……” 其实不算烫,只是陡然来了这么一出,让她有些紧张。 “你刚出月子,内里干涩,没有润滑就行房,容易受伤”,他从背后搂着她,亲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浴桶里我放不开手脚,好昭昭,你成全我一回。” “……” “你不知道我把你留在宫里的时候每天心里多难受,便是头风症最严重的时候,那痛也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猛地就被按在石头上入了禁,果然在热水的作用下,这次顺畅了很多。 石烫着手,身后的人暖着心。 她轻声道:“为什么骗我?” “我原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再犯病,怕你最终失望难过……”他压抑着喘息,俯身亲吻她柔软的背脊,“昭昭,你回来的时候带着气,你生气的时候,那个表情我一眼就能认出来。你若忍着气,如何面对一个混沌不清明的我?” “阿沅……” 他几乎有些痛苦地低声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犹豫我的软弱……最终,连累了你。” 棒槌不可能怪他,可是他一直内疚。 若不是当初他一时软弱动摇,让老皇钻了空子,他的棒槌怎么会到冷宫里去受那等委屈? 宁昭昭想说什么,可他却突然动了起来…… 温暖的泉水下,他紧紧抓住了她的腰身,几乎是发泄那般屠戮撞击! 416.第416章 跟孩子抢食 当颜清沅把棒槌抱起来的时候,棒槌满脸通红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生完孩子刚出月子,身材还没有完全恢复,小腹还是有些隆起的。她从来没有让颜清沅看过自己这个样子,便是生了小瑜,见到他那会儿也已经因为各种原因完全瘦回来了。 “别……” 颜清沅哪里懂得棒槌心里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倒也不勉强,由着她趴在水里,低下头含住她的唇畔,和刚才的冲动蛮横很是不同,有些眷恋又有些依赖。 “昭昭……”他低声道。 棒槌累得靠在他怀里,轻声道:“皇位你不打算让了么?” “再让出去,你我如何自处?到了如今这个份上,不进则死”,他有些犹豫,然后才低声道,“昭昭,是我对不住你,没能带你悠然于山野。但我会为你建你喜欢宫殿,建成你梦里的样子。” 走到现在,宁昭昭对皇位其实也没有这么排斥了。 其实去哪儿又有什么不一样?只要她的夫君还是阿沅。 她回过头吻住他,轻声道:“就一个要求,三宫六院的位置全是我的,敢出去招惹小姑娘,回来就把腿打断。” “……” 颜清沅低笑,含住她的耳垂,哑声道:“只要你不跟人生闲气,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那倒是的,男女关系上他一向自律。 当天晚上他把她抱出温汤,一路回到屋里,酒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在温汤里折腾了几回,看棒槌软绵绵地依在身上,到底还是舍不得再动她。 只是却依然放不开手,棒槌侧身躺在他怀里,他低下头爱怜地亲吻她的鬓角。 “你要小心一个人……拓跋嫣原是要嫁进西南王府给你表兄为侧夫人。但是她逃婚到京城。” 宁昭昭愣了愣。 “她自称投奔黑市,而你知道,黑市讲究英雄不问出身。拓跋部落虽小,但她带着侍卫队来投奔,我没有理由不忌惮。” 宁昭昭回过头看着他。 “你记住,不管她跟你说什么,你只管含糊过去。她送你什么,你都收下,但一定不能去碰。” “……嗯。” 交代完了以后,他抚着她滑腻的身子,低声道:“明天早上想吃什么?驴肉饺子?” 宁昭昭嘟囔道:“倒还有脸提驴肉饺子……夫君,不知道你的女戒和夫纲怎么样了?” 颜清沅讪笑了一声,道:“你就把这事儿忘了吧。” “下次还要给我接生么?” 颜清沅严肃地道:“这辈子都不让你再生了。” “那不行,还得给小瑜生个妹妹。” “生什么妹妹,他那么小懂什么?你要实在喜欢小姑娘我们去抱一个养。” 宁昭昭不高兴地道:“当初是你求着我哄着我给你生小姑娘的。现在我动了心了,你跟我来这一套?” 颜清沅嘟囔道:“不让生,就是不让生。” 宁昭昭喃喃道:“颜清沅你个怂货,生个孩子罢了,也能把你给吓成这样?” 顿时颜清沅低下头在她肩胛骨上用力咬了一口! “嗷!” 宁昭昭气着了:“颜清沅你这个怂货!” 大黑气得不行,一翻身把她覆在底下,低声道:“你激我也没用,以后是不让你生了的。” “你不让我生我就找别人生去,你看……嗷!” 刚刚的甜腻气氛眨眼的功夫消散了,宁昭昭被他咬了好几口,气得不行,二话不说就从被子里窜到了他身上把他一顿咬! 颜大黑就跟失心疯了似的,竟然还敢还手,跟她翻来滚去闹到大半夜。 棒槌被他按住了直哀哀叫,说胸口疼。 他立刻把她翻了过来,低下头用力吮了上去。 宁昭昭满脸通红,从前也不是没有被他含过这种地方,可问题是她还在哺乳啊! 原看孩子吃奶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但那时怕被棒槌打,他倒是不敢的。 此时含住了就愈发兴奋,狠狠地按住她不让她挣扎。棒槌感觉到了和儿子柔软的唇畔完全不同的吸力,只觉得此人也不知何时化身了邪恶的巨婴。 他把儿子的口粮吃得干干净净,然后还特别不要脸地道:“反正奶娘也是备着的,你专门喂我得了。” 棒槌轻喘着,嘟囔道:“是啊是啊,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跟儿子抢食吃。” 心里却想着明天就开始用奶娘,她自己明天就断奶得了,免得他真嘬上瘾了。 颜清沅干完了坏事,就把头埋在她怀里一个劲儿地笑。 “昭昭,我的棒槌……”他喃喃道。 宁昭昭轻抚着他的脸,轻声问:“这个月你都躲哪儿去了?” 颜清沅嘟囔道:“去办正事了。你别问了,快睡吧。” 他心想那不是她生孩子的时候丢了大人了么,所以避了开去。再则也是因为有些事情尚要处理。 宁昭昭还在唠叨,他就已经把脸埋在她怀里睡着了。 隔天颜清沅一大早就出去了。 宁昭昭让人把孩子抱过来,说是打算用奶妈。 虽然大伙儿谁也没问,但她总觉得人家看她的那个眼神似乎意味深长…… “夫人这是打算回奶了?” “嗯,打算回奶了。厨房里那些下奶的东西都不要准备了。”宁昭昭有些无奈地道。 “夫人要不要去看看拍卖场?”碧芹有些兴奋地道。 “好啊。” 这等销金魔窟,宁昭昭虽说不像旁人那样疯狂,在屋子里藏了整个月了倒也是有兴趣去看看的。 墨珠把冰冷的鲜花妖面和斗篷给她拿了进来。 梳好发髻,束上斗篷,然后戴上面罩。 出门的时候看到抬辇的昆仑奴,成排的女卫。宁昭昭愣了愣。颜清沅看她一向看得严,可不是非常时期,她身边是不会安排这么多人的。 难道黑市如今也不清平?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宁昭昭也没有多说什么,由墨珠扶着她上了辇。 虬实的昆仑奴轻松地把她举高:“夫人起轿!” 侍卫立刻分立前后,护着辇座招摇过市。 从他们居住的中心位置出来就是拍卖场的库房那一条道,能在此地走动的都是黑市大小管事和有头脸的客人。四处可见戴着面具披着斗篷在一处窃窃私语的人。 突然传来昆仑奴的浑厚的声音,模拟的是一声钟鼎之声。 “鲜花妖面……” 那一张张罩着面具的脸都微微垂下了头,恭顺地退在两侧,等这支严谨的队伍护着辇上的女子远去。 在这些人之中,有一个人和旁人千篇一律的面具都不一样,他的面具只覆了半张脸,露出有些妖冶的红唇和精致的下颚。虽然剃了个光头,但反而更加衬出他后脑勺和脖颈那一段弧度愈发优雅迷人。 “不曾想她竟真占着鲜花妖面……”身边的一个身材娇小些的女眷轻声道。 “青面修罗,妖面鲜花。她是我家主子明媒正娶,不是她能是谁呢?”张迈低声道,似乎有些调侃。 那女子轻声一笑,道:“我原以为,鲜花妖面比他的妻位更加珍贵,不曾想他倒是真就给了同一个人呢。为什么?因为她是西南郡主?” “这不是你想的事情,嫣儿,进了黑市,就要懂得黑市的忌讳。便是不认人,也要认得面。” 拓跋嫣在面具下轻轻地笑了,道:“是啊,鲜花妖面就是黑市的忌讳,你早早说过了的。” 她有些漫不经心似的。 张迈透过面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不多时,昆仑奴抬着宁昭昭到了拍卖场。 那里人声鼎沸,为了争夺宝物吵得非常激烈,个个嚷嚷得脸红脖子粗的,没有打起来也实属奇迹。 卖场上共有十八人坐着,分别位于宝物台面的各个方向,正是张迈手下的卖场十八位总领,素有十八小阎王之称。 他们冷冷地看着鼎沸的人群,好像事不关己那般。 直到看见那支队伍从人群身后穿过。 猛地当前一人就站了起来,十八位总领纷纷起身。 人声依然鼎沸,一时之间却是停不下来。 只见那支队伍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昆仑奴托着她慢慢步进了后堂。 佩刀的侍卫停在了外面。 进了室内,喧哗声好像一下被隔绝在了外面。 宁昭昭一眼就看到那堆珠光宝气里坐着个被用铁链锁着的身穿金缕衣的女子。 她皱了皱眉,道:“黑市什么时候开始贩卖人口了?” 碧芹皱了皱眉,厉声呵斥道:“叫总领事滚过来!” 那女子懵懵懂懂,被这动静惊了惊,回头看人的时候才发现她眼神有些空洞。 竟是个傻的! 这时候,拍卖场总领事已经跑了进来,立在宁昭昭身边,低声道:“夫人。” 碧芹道:“夫人问话,那是何人,黑市何时开始做这贩卖人口的勾当!” 总领事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道:“夫人,这女子是自愿卖身的。” “自愿?她分明是个傻的,何来的自愿?”碧芹冷嗤了一声,道。 总领事满头是汗,正想着要如何解释。 这时候,宁昭昭突然抬了抬手臂,阻止了碧芹接下来的话。 417.第417章 棒槌没闹 宁昭昭曾经听颜清沅红口白牙告诉过她,黑市不做人口生意。 而这几个月他人都在黑市,以他那种极其可怕的掌控能力,黑市不可能有脱离他掌控的事情发生。更何况是这种摆上台面的拍卖品。 这人,是颜清沅要卖的。 棒槌容易心软,也见不得这种贩卖人口的事。但她却十分了解颜清沅。他是个有底线的人,会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打算。 她制止了碧芹,低声问管事,道:“你家主子在黑市?” “现在不在,过一会儿该回来了。” 宁昭昭道:“好,我在这儿等他。” “可,可是……” 宁昭昭摘下面具,娇艳的面容有些妖性,看得那个大领事领一愣。 碧芹看到她那个表情,心中就冷笑了一声。莫以为她家主子真不会收拾人,只不过她一般懒得动手罢了。 “今儿若是张迈在这儿,就没有所谓的可是。” 那大领事心头一跳。张迈年纪轻轻雄踞于京城,令人敬畏,自然有他的道理。 女主子不抬自己的身份来压人,可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领事连忙道:“是,夫人。来人,速去爷的包厢里准备一下,给夫人加座。” 宁昭昭把面具又戴上了。 本来那领事还有些忐忑。 可是颜清沅回来以后,就直接吩咐了,道:“在包厢里加座,然后去请夫人。” 总领事连忙道:“已经加了座,夫人已经在等您了。” 颜清沅的脚步顿了顿。 张迈吃惊地笑道:“哟,你这老鬼原来最是死板,如今倒是办了一件讨巧的事情,该赏。” 总领事谦卑地笑了笑,心中暗暗吃惊。 颜清沅铁面无私,各项事务都把得很严。他一直都是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如今…… “是该赏。”颜清沅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就往山壁上去了。 他自是说得云淡风轻,总领事却惊愕了半晌。 颜清沅径自上了山壁,果然见到了小包间里的宁昭昭。 这个山壁很小,所以棒槌要来也是要特地加座的。昆仑奴和侍卫守在阶梯下,洞穴式的包间里容不下更多人了。 宁昭昭道:“阿沅。” 颜清沅摘下面具,低声道:“你是看到了那个女人?” “嗯,觉得奇怪。” 颜清沅笑了。 棒槌没闹起来,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她对这种事情一向反感,原来在府里养过艺伶,城乱的时候她还特地问起过,后来那些艺伶被接到了姚芷荷府上,她才放心了。 做摄政王妃,她从不干政,唯独有一次大发脾气,就是肃整了女牢的风气。 女子入牢有很多原因,其中夫妻不睦平民女子在夫家不同意的情况下提出要和离,按律都要坐牢一年。会提出这样要求的女子,大多数是实在不堪夫家虐待,本身也并非大恶之人。 但只要进了牢,基本上就难全乎出来。被狱卒玷污不算,甚至狱卒还会用女囚做皮肉生意赚钱,接待狱外的一些想找刺激的混人入牢来侮辱女囚。毕竟那种地方,便是被玩死在里面,也说得过去。 宁昭昭还在忠王府的时候,府里的一个年轻粗使丫鬟要跳井,被人拦了下来来见她,问清楚了是不堪丈夫虐打,却又不敢和离,进了牢就是生不如死。 她才知道女牢里有那么可怕的事情。 当下就大发雷霆,下了摄政王妃的第一道也是唯一一道跟公务有关的命令,就是肃清女牢。 见到这等买卖妇女之事,着实是踩了她的痛脚。若她再冲动一些,绝对能够闹得那笔生意开不了市。可她只是好好坐在这儿等他。 没有等到回答,棒槌急了,道:“我看你也不差这点钱,需要靠买卖妇女来填补。而且从前你也是不做这种生意的,为何今天破了例?” 颜清沅逗她道:“如果我说我现在就做这档子事儿呢?” 棒槌恼了,道:“我不准。” “哦,你不准”,他玩味地道,“打我还是骂我?” 棒槌显然很难接受,咬了咬牙,道:“打,必须打!打死你为止!” 颜清沅笑得不行了,坐在了她身边,伸手去搂她。 “别闹,你等着好好看这出大戏。” 宁昭昭瞪了他一眼,道:“那人到底是谁?” “是个女探子,南疆汝王的女儿。从几十年前,汝南那代就一直和南疆蛮夷走得很近,几成裂土为王之势。到了老头子这一代,汝南势力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壮大。” 颜清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除了有汝南地处偏僻的原因,这和老头子的纵容也脱不开关系。” 宁昭昭倒抽一口冷气,道:“天下藩王里,从来没有听过汝南王的名号。我外祖父强胜,当年雅王他们也不弱,不可能不引起老头子的忌惮。你的意思是,汝南王是老头子留着牵制我三藩的后手,现在想用来定京城夺权?” “倒是一点就透”,颜清沅笑道,“汝南偏安,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老头子在皇位上坐了几十年,不可能会放纵这一方势力。我想,他必定是提出了什么极有意思的条件,让汝南王相帮。” 什么极有意思的条件? 他说汝南王名不正言不顺…… 宁昭昭有些惊讶地道:“他是一国之君,难道能答应裂土,让汝南名正言顺地离大齐而独立?” 颜清沅赞许地亲了她一口,道:“我的棒槌真聪明。你别这么惊讶,在某些时候,人的底线是可以一退再退的。” 老头子其实是忠于大齐的,如果是一年前,他绝对做不出这种分裂国土的事情来。 但是现在么…… “你说她是个女探子……” 颜清沅低声道:“大约就是你生子的头半个月,她被拓跋嫣生擒,然后服毒成了这样。她那种毒药叫若何,最多只能让她傻个把月。所以……” 到底是汝南的郡主,总会有人来救她。 颜清沅这是想引蛇出洞。 很快,下面就热闹了起来。 黑市第一次有女人作为拍卖品出现,这太特殊,也太引人注目了! 就连主持拍卖的管事也有些激动,用力拍着桌子,借助地形天然的扩音设备,和内力,大声道:“各位!各位!大伙儿都知道,我们黑市拍卖行,向来只做价值连城的珍品,或者是难得一见的新货!若是想买仆从,只管到外面司仆局去领人,哪怕是稀罕的昆仑奴,新罗婢,只要出得起价钱,签了单子,就能把人领回去!” 黑市有专门的司仆局,有些带艺卖身的人,而且一定要是过人之艺,走投无路来到黑市,和黑市领事签契子,从司仆局放了牌子供人挑选。 黑市的强大背景,让这些人有和买主讲条件提要求的余地。而从黑市出来,提供的资料,包括此人的身份背景甚至成长环境,性格优劣等等,列入簿子,都是极其精细而且真实的。 这些人里,有一流的琴师,大夫,武者等等。 而这阵子,司仆局最有名的就是昆仑奴和新罗婢。昆仑奴和新罗婢都是来自异国,无家可归,昆仑奴忠厚老实,新罗婢温顺贴心,又经过专业训练。在大齐异国人并不多见,这两种人带出去更是独特,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若是放在现代,司仆局也就跟工作介绍中介差不多的性质。 可无论是昆仑奴新罗婢,还是司仆局的其他人,也都不是普通人,非巨富之家是买不起的。 这女人竟然被兴师动众地带到了拍卖场…… 众人沸腾了!个个尖叫嘶吼不已! 管事用力砸着桌子,才大声道:“这一个,顶得过一千个新罗婢!她可是正宗的大齐太祖玄孙女,是汝南王的嫡女,也是朝廷受封的一品郡主!” 竟然公然拍卖郡主! 然而这些人不但不害怕,反而更加兴奋了! 黑市很少越线,但凡越了,总是让人鸡血沸腾! “检查过身子,无残,无障,未破身!最重要的是,她能给你们生下带有大齐皇室血统的孩子!” 他果然很懂得怎么撩拨人的情绪,顿时那沸腾的声音涨了一倍不止! 而此时,颜清沅慢悠悠地转动着西洋镜,冷笑了一声,道:“这就沉不住气了。” 宁昭昭也拿了个小西洋镜看热闹,只觉得镜里都是闹腾的人群,一个个人头攒动,还都带着面具,根本看不分明。 她奇道:“哪儿啊?” 颜清沅笑道:“你等着……” 他放下西洋镜,朝洞口呼唤了一声。 几乎是立刻,一个侍卫就进来了。 奇怪的是,在这种人声鼎沸的环境下,他这么小的声音,对方竟然也听到了。 “主子。”对方并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 “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颜清沅笑道,“你吩咐下去,低价再给他翻一倍。” 宁昭昭还在看西洋镜,实在是……这么多人,他到底是从哪儿看见有人“就沉不住气了”,而且还“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哦,对了,吩咐下去,让人再送些茶点上来,点心就要豌豆黄,和前些日子留下的桂花做的桂花糕。” “是。” 宁昭昭立刻放下西洋镜,眼巴巴地看着他。 418.第418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时节哪来的桂花?”棒槌天真的问。 “用雪山水养在地下的,知道你喜欢吃,所以特地留着的。可怜的棒槌,今年还没有吃到桂花糕。”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些爱怜地道。 现在想起来,当年她和宁苒苒因为品桂楼的桂花糕较劲,她拿到手还对他说“不过尔尔”,结果隔了几天又闹着要吃。 那年她吃桂花糕吃了个饱,而他看棒槌吃桂花糕看了个饱。 今年桂花开的季节,她困于冷宫。 而他神志不清,路过桂花树下,闻到那馥甜的花香,却没由来地心锥那般痛。 连夜命人挖了一棵桂花树,根须无损,用特殊的方法移入黑市地底。黑市能人多,这棵树不见天日,竟真活了下来。前阵子她生子的时候花才要落了。 他命人摘下来用千里运来雪山水配合数十种药物养着不败。今日才端上了这一碟子桂花糕。 棒槌含了一块入嘴,只觉得这桂花糕比品桂楼的还要好吃,带着一丝儿冰清的味儿,入口半点不腻,细嫩柔滑,回味无穷。 她满足地道:“你若是开个铺子卖桂花糕,生意保管比品桂楼还要好。” 颜清沅低声笑了。 天下,这样的桂花树恐怕也只有这一棵,其保养成本,整栋品桂楼卖了也付不起,味道怎么能不好? 棒槌浑然不知道自己一口千金,喜滋滋地把一碟子桂花糕都吃了,才去尝那个豌豆黄。 颜清沅看得非常满足。 此人一向有无法为心爱的棒槌花钱的痛处,买多少稀世奇珍给她她也不是很上心。虽说收了东西总还是高兴的,但他从来没觉得像今天这样,把财力和人力花到了点子上。 “喜欢吃……明年要吃品桂楼的,还是这个?” “要吃阿沅的。”棒槌爽快地道。 颜清沅愉悦地笑了。 下面的人声突然又鼎沸起来,拉回了两人的注意力。 却原来是主持拍卖仪式的管事,报出了汝南郡主的起拍价! 竟是一百万两百银! 然而被大齐皇族血统惹红了眼的众人哪里还有理智?很快管事手中就收罗了一大堆叫价牌。 因为人数太多,地方太大,所以这里采取的是填叫价牌由管事收拍读价的规矩。 报了最高价,如无异议就能成交。 “一百七十万两!这次的最高价是一百七十万两!若是无铃声,这便成交了!” 话落,瞬间就传来了“乒呤乓啷”的撞铃声,看来有意加价的人还挺多! 宁昭昭不禁咋舌,道:“这些人可真有钱,一百多万两,那是大齐十分之一的国税啊!” “黑市来往不乏是巨富,有人舍得。”颜清沅淡淡道。 拍卖场讲究一个公平,颜清沅这次却玩了手段。 这次管事和往常照着牌子叫价不同,他总是比最高价多叫一万两。 也就是说,这里所有人,都没有中标。 他为的就是不断掀起这场竞拍的高潮! 来回五六次,价钱直接飙到了三百万两! 有人不满意地大喊道:“又不是皇朝公主,哪里值得这么高的价!” 管事在台上冷笑,道:“这位客官,这里是拍卖行,货品的价钱可不是我们决定的,而是各位喊出来的。买卖全凭自愿,我们黑市一向是最公道的。您哪,若是出不起价,又眼红旁人富庶,想在这黑市闹事……这后果可不是您能承担得起的!” 黑市做这拍卖行的生意做了那么多年,这样的无赖见过不少,还真是不值得一提。 很快那人就缩了脖子,不敢吭声了。 “这次的最高价是三百万两!还有没有更高的价?若是没有,这笔买卖可就成交了!”管事有些兴奋的声音传来。 那位汝南郡主坐在台上,一脸茫然无辜,看着众人,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这场盛事是与自己有关的。 “再放最后一次牌子,若是没有高价了,就成交了!”听到撞铃声后,管事大声道。 但,显然还是有牌子能收回来的。 有那么一群人,虽然是势在必得,但此时,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没多久的功夫,管事又报了高价:“这次的最高价是,三百四十……一万两!” 三百四十一万两! 有人愤愤地低声道:“连着好几次,价钱都比咱们报的价多了一万两!四哥,你说咱们是不是被人耍了?” 他叫“四哥”的,是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戴着面具,只低沉的声音让人猜到他的年纪。 “黑市做生意最讲究一个信誉。我们再试着填一次,填个六百万两。若还是这样……咱们就闹将起来,要他翻出来给咱们瞧瞧。” 那人眸中一动,连忙道:“还是四哥聪明,这黑市的生意做得这么大,也都是一个信誉撑起来的。拍卖行从未出过这种事,若是这一笔闹起来,保不齐不要钱,他们都能把人给咱们送回来。” 四哥冷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刚戏耍于你我……等出了黑市,咱们再慢慢跟他们算账!” 汝南郡主执行任务牙里就藏了毒,相信黑市的人还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更多的消息。 而在郡主清醒之前,他们务必要把人给弄回来了! 这时候,台上的管事有些兴奋地道:“各位!各位!这次的价钱出了新高啊!有人竟然出六百……万两白银啊!” 他中间那个停顿耐人寻味,可是报出来的竟然是六百万两?! 不是六百零一万两?! 一时之间这些人措手不及,在鼎沸的人声和尖叫声中甚至来不及反应。 “黑市的规矩,向来做老实生意,不求暴利,只求细水长流。一百万两以上的货物,超过低价五倍以上便算是成交,不再叫价。所以,现在丙子二阁的客人,得到了这位皇族郡主!” 要说黑市做老实生意,根本就是没人信的。 但是黑市却是现在商场上难得一见的公允之地。而黑市立下的许多规矩,也是非常人性化的。 譬如这拍卖场根据低价规定限额的制度,十万两至多可翻十倍,百万两至多可翻五倍,一旦出了限额价,就立刻能让人拿下。就引来了不少客商的好感,心里也不担心黑市漫天要价,回头客十分多。 可这次汝南王府的人大意,竟把这条规矩给忘了,愣是报了个六百万两上去! “四,四哥,这,这……” 那四哥咬了咬牙,道:“既然拍下来了,你去把人领回来。” 总比大秘泄露了好! 更何况黑市的作风极其硬朗,对客商客气,可是定下了规矩若是有人敢坏,也绝对不手下留情! 今日本是想来探个究竟,不曾想就遇到黑市把汝南郡主推出来拍卖! 在场客商都蒙面,根本无法知道都是些什么人。而黑市对客商的保护制度也非常好,毕竟这拍卖行专出奇珍异宝。有人敢买,黑市自然就要保护对方的身份完全不泄露。 黑市在民间的力量超乎想象。只要郡主出了黑市,到底去了哪儿,在京城便是宫里的老皇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出来的。 无奈之下一行人只好也参与了竞拍。 没想到这价钱就生生飙到了六百万…… “倒是不知道五妹这么值钱。”那四哥苦笑道。 派人去交接,检查过那汝南郡主人还精神。黑市的人解释说,之所以会看起来有些痴傻,是因为怕她不听话,给喂了药,过一阵子就好了。 从汝南来的人自然知道她为什么会看起来痴傻。他们现在只要能把人接回来就是万事大吉了。 因出了大价钱,他们也没有拒绝黑市人员的全程护送。 而此时,山壁里,宁昭昭听颜清沅轻声吩咐了人家几句,无非就是跟着那些人的动向…… 她轻声道:“既然是个女探子,那必然还能问出些有用的东西。就这么放了,不可惜吗?” 颜清沅回手摸了摸她的头,嘴角噙着一丝笑,道:“她已经不值钱了。” 这么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不多时,汝南王府的人带着痴傻的郡主很快换装,通过特殊的隧道出了黑市,这地方空旷一片,半个人也没有。众人换了黑市选的衣裳,正是今日街头最多人穿的青色,素蓝和黑色。 这些街头动向,黑市是每天都掌握着的。再有刚才那样的隧道,漆黑一片,据说黑市里一共一百多条,每条都是不同的出口。 人都说狡兔三窟,颜清沅却是百窟不止。 就因为太过惊人,汝南王府的人还跟黑市派来护送的侍卫闲聊了一番。 直到走入闹市,众人眼也不眨就没入人群。 汝南王府的人很快就甩开了黑市的人,带着郡主回到了暂时的落脚点。 “快,你们两个,进去检查一下,郡主身上是否安好。”四王子迫不及待地吩咐两个侍女。 那两个侍女前后答应了一声,连忙扶着昏昏沉沉的五郡主进去了。 四王子刚出了大价钱,正有些暴躁。心中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郁燥…… 那东西藏在皮下,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人不过被关在黑市半个多月……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那侍女神色惊慌地跑了出来,道:“王子,王子,不好了!郡主背上的东西已经丢了!” 419.第419章 疯子束拓 而此时,黑市之中,颜清沅把看够了热闹的棒槌带回了房,随手丢了个小管子给她。 宁昭昭乐得颠儿颠儿的,下意识地接过了那个小管子,又道:“你这个奸商,眨眼的功夫就坑了人家六百万两。可是汝南王府哪来这么多钱?更何况他们还是在京城。” “老头子会出,开国库。” 宁昭昭愣了愣,道:“他疯了?” 颜清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背水一战。他现在还有什么办法?他知道若是真落到我手上,他会生不如死。” 棒槌低下头看了看手里那个小管子,这是一枚温润的玉管,不过小指大小,薄得像纸。 “这是什么?”她问。 “真正价值连城的东西。齐流云从边关带回来的兵防图。” “图?”宁昭昭看了半晌,又道,“既然她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又会跑到黑市来执行任务?” “张迈从街边带回来的姑娘。” 这样就不难理解了。张迈花名在外,将计就计就把她带回来了。结果还没施展开,就被拓跋嫣生擒。 “兵防图……”棒槌若有所思。 这时候她手一抖就把那东西给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截。 宁昭昭:“!!!” 颜清沅漫不经心地道:“没用了。” 说完捡起来丢进了旁边的香薰炉子里。 “浸了麻药,能缓解痛楚,助人纾解放松。顶上等的东西,别白费了,来睡一会儿。” “麻药?” “嗯,那东西原是藏在齐流云的皮肉里的,被我给剖出来的。” “!!!” 棒槌立刻把手往他身上擦。 颜清沅笑得不行,搂着她轻声道:“睡一会儿,嗯?” 棒槌抬头想说什么,突然就被他低下头吻住了。 “……” 他很是有些着急,吻住了她就不愿意放。 分别,忙碌,有些情绪便只能压抑在心底。 她是他的小棒槌,他爱不释手的小棒槌。 虽然她现在身子不便,太频繁的房事对她的身体会有影响。但是他现在只恨不得一天到晚把她抱在怀里揉一揉捏一捏再亲一亲。 玉碎成末,在香薰炉里燃出温柔的气息。 宁昭昭半眯着眼睛看着他,已经觉得头有些沉。 颜清沅低下头亲吻她的脖子,肩膀和胳膊,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她的腰身和长腿。 突如其来的缱绻温存,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她脸有些红,轻声道:“阿沅……” “再修养一个月”,他含着她的耳垂轻声道,“到时候再好好梳理你。” 棒槌嗔了他一眼。 当下他把棒槌搂在胸前,借着那好香料沉沉睡了过去。 …… 从国库调银六百万两,买回来一个汝南郡主,却丢了兵防图。 这么一来,这笔钱该谁出? 齐帝方面调银调了一半,突然听说兵防图丢了的消息,立刻就全面停止的调银。 汝南王府的人上京哪里有这么多银子?给的是钱庄银联的银票,黑市到钱庄去兑现,便是追到汝南也会把钱要回来。 他们打的也是让老皇出钱先填上的主意,这样银票就可以直接在京城兑了,不用追到汝南。 可问题是,兵防图都没有了,那就是你们家小郡主淘气自己跑出去玩,不但自己被人抓了,还丢了兵防图。这笔银子凭什么让朝廷出? 虽然是合作关系,但也不是冤大头吧? 齐帝派出去的使臣毫不犹豫地对汝南王府的人一顿冷嘲热讽,提醒他们以后要把他们家的郡主给看住了。 齐流云是十分得宠的嫡女,而且很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本事。朝廷的这个态度着实让汝南王府的人生气。 等送走了人,四王子冷笑道:“怪道会让儿子骑在了头上,这事儿办得就一点都不大气,也不瞧瞧眼下他自己是什么处境,竟然就敢咱们叫板子。” “四哥,咱们……” “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法子把兵防图找回来!不然等着西南军绕过咱们的人把咱们一锅端了?”四王子没好气地道。 “可,可这兵防图,到底去了哪儿呢?难道还在黑市?” 齐流云原是割开背上的皮肉,将东西藏进了皮肉里再缝好。玉管比纸片还薄,那不过小指大的东西,却用最细腻的古法雕刻出了大齐兵防图,然后泡入麻药浸透,以起止痛和不伤肤的作用。 那图上极尽详细地说明了边防的势力划分。 先不说那物原就很难被发现,就算强行取出来,也必然会鲜血淋漓需要细心调养。 可齐流云被抓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背上东西丢了,连伤口也只剩下一条若有若无的粉红色月牙印。 真动手取物,就算是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也不可能在半个月内给她养成这样吧。 那若是说,东西不在黑市,又能在哪儿? 齐流云现在还是傻的,问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汝南王府的人倍感焦躁,朝廷还不肯出钱…… 这一日,京城街头某个不起眼的小摊子上,却坐了一个异常高大英俊的西域男人,引得人频频驻足观望。 那双大手上此时握着一个小木桩,拿着刻刀,不时问身边的老师傅刀法。 他自是聪明,手劲儿掌握能力也非常好,三下五除二就掌握了基本技巧。 雕了一个小小的木人儿出来,长发罗群,当是个女的。 待要雕脸的时候,他莫名有些紧张,拿着那小木人看了半天,然后才下了手,却是第一刀就雕坏了脸。 老师傅笑道:“年轻人啊,为何雕脸心就乱了?” 束拓笑了笑,想说什么,突然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把木雕放下了,温声道:“老师傅,改日再来跟您学。”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大步朝前走去。 齐莽走着走着,突然感觉有人跟着自己。 一回头就看到那个实在显眼的高大英俊的男人,不禁皱了皱眉,转而加快了脚步想避开他。 束拓长得显眼,想要隐藏自己还真是不容易,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齐莽避到一条无人小巷,隔着墙听到束拓似乎追了过来,脚步渐慢。 他以身贴着墙,屏住了呼吸。 下一瞬,一个拳头突然破墙而出,饶是齐莽退得快,那拳头几乎也擦着脑袋过去了! 然后那个拳头又用力抽了回去,墙洞里出现了那张极具侵略性的脸。 “束,束拓。” 束拓眸中沉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道:“站在那别动。” 齐莽还真就不敢动。 就在前年吧,十五岁的西域王子束拓带兵经过南疆,差点被扣下来当了上门女婿。 那位王子天生便威风凛凛有王者之风,让人一眼看了便难忘,齐莽听了他家二姐的话,带兵去埋伏了,结果被束拓以少胜多打了个屁滚尿流。 束拓当时就是大发雷霆,疯子似的,怎么跟他说,就是开个玩笑,他也不听。齐莽做过他的俘虏,也看过他如何疯狂。后来还是汝南王亲自陪了笑脸,才平息了这件事。 如今既然已经让束拓知道他上了京,躲又有什么用? 很快束拓就出现在他面前。 齐莽无奈地道:“束拓,陈年旧怨,你不会现在还耿耿于怀吧?” “倒不是为了旧怨。”束拓淡淡道。 齐莽松了一口气。 “是为了新仇。” “……” 束拓冷冷地看着他,黑金色的眸子隐隐流动着冷漠:“齐流云是你妹妹?” “流云?流云又怎么你了……”齐莽嘟囔道。 “约莫二十来天前,我带我未婚妻出门”,束拓道,“然后你那个妹妹,突然间就冲过来,坐在我腿上不肯走了。” “……” 束拓冷冷道:“然后我回去就被我女人给打了。” “……” 为什么要用这种表情说这种话啊!?! “我一眼就认出她是你们汝南王府的人,那长相就跟她那个饥渴的二姐一模一样。当时她还正搂着一个朝廷命官风流快活,转身却又坐到了我的腿上。” 齐莽愣住。 束拓道:“我女人半个月没跟我说话了,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你说流云和什么朝廷命官牵扯到一起了?”齐莽有些犹豫地问道。 束拓不耐烦地道:“是,好像是个什么太医。” 太医…… “你怎么知道是太医?” “那太医出名的年轻英俊,你在京城多呆几日,你野会听到他的名号。” “沈廷玉?” 束拓不耐烦地道:“齐流云在哪儿?” 齐莽有些焦急地道:“你先告诉我,和我妹妹牵扯到一起的那个太医,是不是太医院的沈廷玉?” 下一瞬,束拓的拳头就狠狠嵌入了他脑袋后头的墙壁里。几乎是擦着脸颊而过的巨大气场让齐莽整个人微微一震! “你说,齐流云在哪儿呢?” “你,你这是想干什么?”齐莽在心里暗骂这个疯子! 束拓理所当然地道:“逮回去给我女人下跪认错。” “……可流云现在吃错了药,已是神志不清,还怎么跟你女人道歉?你若是不信,跟我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束拓收回拳头,道:“你带我去。” 齐莽:“……” 420.第420章 部落为嫁 沈廷玉是最近京城里的风云人物。出身太医世家,少时出外游历,偶遇端王平藩的队伍,治好了军中的疫情。端王一封信写到京城,沈廷玉名声大噪。 但是沈廷玉进京的时候已经是老皇执政。他和沈家人二话不说就投效了老皇,最近一直在帮老皇养他那个几经折腾的腿。 要知道老皇的腿被颜清沅和他自己都毁得不行,没想到竟真在沈廷玉手里好转了。老皇非常看重他。 再则这位年轻的太医,生得面如冠玉,十分英俊,有些人私下里讨论,和当年的京城第一公子宋顾谨比,也不差。 他又是个亲和的,走到哪儿都非常受欢迎。 但是束拓的态度,却让齐莽不得不多想。 大齐贵女,尤其是有些本事的贵女,就没有不喜娱色的。 这几日齐莽百思不得其解,兵防图到底哪儿去了? 而此时被束拓一闹,他不禁有些头疼地想,难道是妹妹贪慕沈廷玉美色,东西被沈廷玉给骗了去? 当初沈廷玉在军中,替人刮骨疗毒,缝伤补创,名声可是很大啊。 要是这样一个年轻人,要从齐流云背上取出那东西,还真是……很容易啊。 当下齐莽只领着束拓去看他的傻妹妹。 齐流云傻乎乎地坐在院子里发呆。 齐莽上前去叫她:“五妹,客人来看你了。” 齐流云也不动。 又叫了几声,反应差不多。齐莽无奈地道:“你瞧,就是这副样子了。” 束拓冷哼了一声,道:“要是让本王子知道她是装的,必定要她好看!” 齐莽赔了不是,道:“我这妹妹只是误食了毒药,过几日就该好起来。到时候我一定带着她上门道歉。” 束拓还是很不满意的样子。 齐莽送他出门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突然脖子一紧,就被他捏住了脖子,给提了起来。 “!!!” 束拓黑金色的眸子此时显得无比阴沉,盯着他道:“我知道你们进京是为了干什么,你们中原的事情,我不管。但手若是伸的太长,莫怪我帛国无情!” 齐莽有些吃惊,过了一会儿才道:“这是我们大齐的内务……王子还是少操心得好。” 束拓冷笑了一声,道:“我不操心。” 说完,把他一丢,大步离去。 齐莽揉了揉脖子,有些烦躁地道:“京城到底是有多乱?皇帝竟是一直没说!” 这时候,旁边的随从小心翼翼地上了前:“四殿下。” “说。” “这些日子,属下在街头查探,如今,摄政王在民间的呼声依然很高。皇上掌握了一部分兵权,京城暗卫据说是在宋氏之乱的时候就毁了去,宗族也死了大半。若是摄政王真的逼宫……只怕会是一场硬仗。” 齐莽沉默了。 汝南王生性就爱钻空子,捡便宜,要费大力气的事情,他们是不干的。 “而且……那束拓王子这次进京,就是因为其兄还在为大齐平叛,而当时与帛国签署协议的摄政王已经不知所踪。皇上连这一层都还没有摆平。” 齐莽有些烦躁地道:“齐沅手眼通天,明明就躲在黑市里,他也找不到人,如今把咱们调上京来,利用咱们和齐沅互相残杀?到时候拖垮了齐沅,也拖垮了咱们汝南。” 这样一来,老头子不就是双赢? 汝南攒了多少年才攒了那么点兵力下来! 一直藏着养着,人人都不知道汝南的兵力已经足以和西南抗衡!一旦折损在这种地方,汝南还有什么话语权?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速发芽长大。 古来唯有君王最不可信。 齐莽阴沉着脸,道:“如今看来束拓还没有跟齐沅通上气。若是通上了,他必定会帮着齐沅。你去查查,束拓那个未婚妻,是怎么回事?” “是。” 束拓和齐缀的事情,在京城几乎人尽皆知。 当天晚上齐莽就知道了,顿时就气乐了,道:“竟然迷上了西南王的孙女啊!那老皇帝还有什么胜算!” “那,那咱们……” 齐莽道:“先不动,只管跟老皇帝陆要钱。要了钱咱们就走!” “……是。” 而此时,黑市。 一室茶香,颜清沅对面坐着的,赫然是宋顾谨。棒槌陪在颜清沅身边的位置上。 颜清沅淡道:“汝南偏安,这一代的汝南王和其子齐莽,都是好逸恶劳,只盼着天上掉功勋的主。知道了这场混战水有多深,怕是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老头子竟然异想天开和这种人联手,是他下得最错的一步棋。” 宋顾谨有些疲惫地道:“这一切什么时候能结束?我想出京。” 说完,把手里的一叠东西交给了他。 这是他这阵子没日没夜地忙,搜集出来的朝中大臣,地方官员,甚至边关将领和藩王的资料。 或者该说,罪名。 这些都是老皇帝的人,只要老皇帝一倒台,颜清沅随时可以把他们赶尽杀绝。 宋顾谨帮他做这些事情累成了狗,所图的回报从来不是富贵荣华。 他现在只想看着颜清沅登上皇位,天下太平。 “我只是为了天下太平。能做了这些,总好过你再用你那些酷吏动手,平添杀戮。”宋顾谨如是道。 颜清沅收下了,淡道:“宋先生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也是为了减少杀戮。齐莽若是离开京城,这场动乱会小得多。” 棒槌忍不住插嘴道:“老头子真的会给他六百万两白银?” 颜清沅冷笑道:“一心想着裂土之王,有什么资格从我大齐国库里拿钱?” 宁昭昭不说话了。 宋顾谨站了起来,道:“殿下,我先退下了。” 宁昭昭连忙站了起来跟了出去,一边道:“我原不知道你在黑市。” 被丢下的颜清沅:“……” 宋顾谨笑了笑,道:“常住是这半个月,一直在整理卷宗,倒是忘了来给殿下您见礼。” 因为小瑜,棒槌对他有天然的亲近,直送他到了门口,才道:“改天去瞧你,你看你又瘦了。” 宋顾谨无可奈何地笑了。 其实她回来那天,宋顾谨倒是远远见到了她。 一身斗篷连帽罩着,冰冷的黄金面具。 宋顾谨过了一会儿才认出来那是她的背影。 怎么说呢,在黑市里,再不能有人能像她一样,走路这般优雅从容。 虽然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宁昭昭在黑市。可他就知道,那是她回来了。 那一瞬间他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只是没想到,再相见,她竟还是和从前一样,没心没肺的样子。 道了一声谢,宋顾谨转身走了。 他话一向不多,宁昭昭也不在意,只是回到颜清沅身边的时候,神色有些感慨。 “我还因为他已经出京了。” 颜清沅臭着一张脸看着她:“我也希望他早点出京。” 宁昭昭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反而道:“是啊,这是他的心愿,我也希望能早早成全他。” “……” 合着她觉得颜清沅想某人出京是为了成全他? 颜清沅倒是不解释,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要吃东坡肉。” “你不是不爱吃吗?” “突然想起来了。” 棒槌跳了起来,道:“好啊,我这就去吩咐人做东坡肉,宋先生那里也送一份。” “……你给我过来。” 宁昭昭拔腿就跑,跑到门口才回过头,笑道:“醋缸子。” 颜清沅好气又好笑,道:“你给我过来,不然我要过去逮你了。” “我就不过去,不然回头该让你给酸死了。” 宁昭昭哈哈大笑,回头就想跑。 结果身子刚转过来,就差点一头撞到龙姬身上! 龙姬连忙双手扶住她的肩,无奈地道:“殿下,小心些。” 宁昭昭一低头就看到她那呼之欲出****…… 也就没看到旁边的拓跋嫣。 她讪笑了一声,道:“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就捂着鼻子匆匆走了。 颜清沅刚追到门口就停下了,见了属下,倒是不追她了。 龙姬带着拓跋嫣进了门,给颜清沅行了礼。 “主子。” 颜清沅淡道:“怎么?” 龙姬笑道:“拓跋部落来信,愿意归属西南王府。” “哦,这是好事。” “嫣儿连去了几封信劝说她父王,是有功的。如今她要亲手把拓跋首领的信呈上呢。” 颜清沅的视线淡淡地飘向拓跋嫣。 这是她进屋之后,颜清沅第一次正眼看她。 拓跋嫣来之前是踌躇满志,甚至非常有把握。此时被他的眼神这么一瞟,心中却有些没底。 她二话不说跪在了颜清沅面前,道:“拓跋部落愿归属大齐,归属西南王府!嫣,嫣儿愿为主子之妾!” 龙姬吓了一跳,她显然也不知道拓跋嫣竟是抱着这个目的来的! “主子……”她急道。 颜清沅抬了抬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龙姬只好闭了嘴。 “所以,拓跋部落是你的嫁妆?”颜清沅淡淡道。 拓跋嫣听了这口吻,大松了一口气。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就算不爱美人,也爱权。带着一整个部落归顺的美人,又有几个男人能拒绝? 要知道,拓跋部落的地域位置……可是非常微妙啊! 421.第421章 不小心弄死 拓跋嫣朗声道:“是,拓跋部落便是奴的嫁妆。” 颜清沅淡道:“那为何选了我?” 拓跋嫣愣了愣,然后才道:“奴是首领之女,对部落也有责任,这世上唯有主子您是人中之龙,也唯有主子能护拓跋部落安稳。” “责任?”颜清沅玩味道。 “是,责任。”拓跋嫣知道颜清沅是极重责任的人,这么说必定能讨他欢心。 “请主子看在奴对您一片仰慕之心,成全奴。” 她说得倒是流畅,然而龙姬在一边却很是有些心惊胆战的。 王妃是个醋缸子,这黑市上下都知道。怎么偏就有人不把这当成一回事,总谋着主子身边的位置! 其实她们的想法,和当年的薛柔儿红影之流倒是类似。 颜清沅是大齐皇子,又是黑市之王。 一明一暗,总需要两位女主人帮他打理。 那位王妃是西南端王的外孙女,在朝政上自然能帮得上不少忙。可是这阵子拓跋嫣也已经打听清楚了,她却是从不插手黑市之事的。 甚至,在娶了她以后,颜清沅和黑市倒是渐渐远了的。 黑市其实更希望这里有一位女主人,能把颜清沅的心思多留住一些。 而此时,拓跋嫣力求了父亲,以拓跋部落做嫁妆,求的是妾位,到时候却可以成为渗入大齐每一个角落的黑市的女主人! 她有些激动地看着颜清沅,等着颜清沅点头。 然而颜清沅却道:“若真是为了拓跋部落的前程,为的是你作为部落首领之女的责任,当初又为什么要逃了和西南王府的婚事?难道那时候,你就没想过强盛的西南王府会挥兵押境,到时候拓跋部落会片草不留?” 拓跋嫣噎住。 龙姬冷笑了一声。心道,主子七窍玲珑的心思,怎么可能看不出你这点小伎俩。 拓跋嫣索性便有些羞涩地道:“其,其实,责任倒是其次。只是,我拓跋部落,男女平等,女子也有继承权。因是,拓跋部落的女子也都是敢爱敢恨……” “这么说,你是为了****,所以拖着拓跋部落,一起下水?” 拓跋嫣:“……” 龙姬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颜清沅淡道:“我并非良配,对女人尤其苛刻。若是跟了我,便不能有一点私心。不然,死无葬身之地,还是轻的。你啊,担不起的。” 拓跋嫣没有听懂。 天下人都知道他宠爱王妃无双,什么叫担不起?王妃又担了什么? 拓跋嫣忍不住赌气似的道:“奴可担。只要能成为主子的女人,奴能发毒誓,绝不敢有一丝私心!” 颜清沅轻笑,那笑容令人神魂荡漾。 他只是站了起来,道:“龙姬。” “属下在。” “自去领罚,然后把人带回去,好好管教。” 拓跋嫣傻了眼:“主子!” 颜清沅脚步一顿未顿,走了。 龙姬气得不行,此时就冷冷道:“我一心提拔你,不料你竟来寻死!” 拓跋嫣此时却是一片茫然。 龙姬的有意提拔她明白,可是,若是能成为颜清沅的女人,她就会成为这黑市的半个主人啊! 那还要龙姬的提拔有什么用! 龙姬此时却是对她冷了心肝了,一把揪住她的后领把她提了起来,冷冷道:“我忘了告诉你,这黑市,抱着你这心思的女人绝不止一两个。你可以睁开眼看看,那些人都是什么下场。” 拓跋嫣有些惊恐。 没有成功搭上颜清沅,若是也让龙姬对她灰心,那她以后在黑市还有活路吗! 她连忙道:“龙姬姐姐,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不知道深浅,以后再也不敢了。” 龙姬冷笑,道:“我却不敢再用你这么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说完,提着拓跋嫣就出了门。 这时候,张迈路过,看见龙姬提着她心爱的下属,不禁大奇,道:“怎么了这是?” “小浪蹄子不知道轻重,去求了主子让主子收她为妾”,龙姬没好气地道,“连累我也要跟着受罚。” 拓跋嫣此时无措,只楚楚可怜地道:“掌舵,掌舵,嫣儿真的知道错了……” 孰料平时还照顾她几分的张迈此时却跟没看到她似的,只对龙姬道:“这种心气儿高的,以后不能再用。主子最忌讳的便是这种连他都敢算计的。” 龙姬心情也很不好,盯着拓跋嫣看了一会儿,才冷冷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莫生气,主子至多罚你立立规矩。我请你喝酒,也好助你纾解纾解……” 龙姬没好气地道:“快滚。” 说完,提着一脸无措的拓跋嫣就走了。 颜清沅让她好好管教这个女人,那她自然想法子让这小蹄子好好清醒清醒。 黑市处于地下,不但有温汤,还有冷泉。 龙姬拎着拓跋嫣直接到了冷泉,然后一抬手,把她丢了下去。 刺骨的寒冷让拓跋嫣尖叫出声,接触到水的肌肤几乎没有一寸不疼!她拼命想往岸上爬,却每每靠近都被龙姬的侍女挥棍击退! 拓跋嫣痛哭失声,在冷泉里绝望地扑腾! 龙姬冷冷道:“你本来可以有大好的前途,是你自己自甘下贱毁了这一切。” 丢下这句话,龙姬转身吩咐侍女:“让她在底下泡足半个时辰。”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不得不说拓跋嫣这次是彻底惹了龙姬厌弃。 她以一介女流爬到今日这样的位置,心性坚定残忍是人所不及。平时对自己的下属看着宽厚仁爱,实际上她心里永远有一把称。 女子之间,能帮得上提携得上的,龙姬从不吝啬。 但她最无法容忍的,恰恰是这种想要踩着她往上爬的女子! 当天晚上,颜清沅在陪棒槌吃饭,突然听说了拓跋嫣被冻死在冷泉的消息。 颜清沅皱了皱眉。 张迈有些无奈地道:“拢共就泡了半个时辰,以她的底子倒是不至于,不知为何……” 倒有些替龙姬开脱的意思。 毕竟拓跋部落的归顺信已经送上了。 颜清沅给棒槌夹了一块东坡肉,才道:“验尸。” 张迈怔了怔。 “验个仔细,我不但要知道死因,我还要知道,这女人身上,到底藏着什么。” 听他这么说,宁昭昭就低下头看着自己碗里的东坡肉,呆滞了。 “……” 张迈面色有些凝重,道:“是。” 他退出来之后就遇到了脸色不太好看的龙姬。 张迈连忙把要去见颜清沅夫妇的龙姬扯到了一边,道:“你慢点。” 龙姬心急,道:“干什么!” 张迈低声把颜清沅的吩咐说了,龙姬瞬间脸色苍白! “你,你是说……” 张迈无奈地道:“主子恐怕一开始对那拓跋嫣就有戒心。如今看来,那什么拓跋部落的归顺倒也不是什么好事。反倒是你,一手提拔那个小浪蹄子,到时候难脱一个识人不明之罪。” 在她这种举足轻重的位置上,这罪名可比不小心弄死一个拓跋嫣重多了! 龙姬咬了咬牙,道:“倒是我错信了她!” “眼下你先去给主子告罪,我这就去让人来给那拓跋嫣验尸。你放心,我会亲自看着。”说完,他拍了拍龙姬的肩膀,先转身走了。 倒是少见他这般凛然的模样…… 等龙姬告罪出去,棒槌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说,那女的跑到你跟前儿来自请为妾,然后被龙姬不小心弄死了。现在你怀疑她的背景不干净,所以让人去验尸?” 频繁听到“验尸”两个字,棒槌东坡肉都没吃几口! 颜清沅倒是满不在乎,点了头道:“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你的行情倒是不错。”宁昭昭嗤笑道。 “哪里哪里,比不得你。”醋缸子竟然酸溜溜地回了她一句。 宁昭昭愣了愣,然后道:“反了啊你!” 颜清沅垂着眼皮,就把东坡肉往她碗里夹,道:“不是你说要吃的么?结果就吃了两块,就不吃了?” 宁昭昭现在看见这一块一块的肉就恶心,气得又全都夹回给他。 颜醋缸竟然又给她夹了回来! 宁昭昭还想夹回去,他突然端起她的碗,小半碗饭都倒进了东坡肉的碗里。 “!!!” “就这么拌匀了吃,好吃,还方便。” 宁昭昭要疯了,气得又把他的碗端了过来把饭都倒了进去,咆哮道:“你给我吃!不吃光今晚别想进屋睡觉!” 颜清沅一拍桌子,棒槌一个激灵。 顿时她就冷笑道:“合着你今天是想抖一抖你那点夫纲了?真想好了?” 这碗油肉和饭,始作俑者难道不是他? 他不吃谁吃啊! 颜清沅看了她半天,突然一伸手。 宁昭昭往后一躲。 他一把抢起筷子,端起碗,非常严肃地道:“我吃。” “……” 颜清沅又冲门口道:“给夫人再下一小碗面。” 门口的墨珠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宁昭昭见他果然低头就开始扒拉,吃了一嘴的油,竟然还有些委屈似的! 她忍不住道:“一粒米都不许剩,不然今天别进门睡觉。” 颜清沅塞了一嘴,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又开始扒拉了! 宁昭昭头痛地扶额。 422.第422章 气死拉倒 那天晚上宁昭昭就没睡好。 某个人一直嚷嚷着说他肚子胀气了,一会儿又说肚子疼了,要棒槌给他揉揉。 棒槌就给他揉揉肚子。 结果一会儿嫌轻了一会儿嫌重了…… 棒槌就说:“不揉了,给你亲亲?” 大黑露出了大尾巴狼似的笑容,指着漂亮的腹肌道:“亲这里。” 棒槌倒是无所谓,能把他哄住那是再好不过了。 她还真就低下头,亲了亲那肌理分明的腹部。 颜清沅低吟了一声,道:“昭昭……往下一些。” “……”棒槌的动作顿了顿,好气又好笑,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颜清沅睁开眼,突然很认真地道:“你啊。” “……” 这个段子倒是很久没有听过了。 当年只要棒槌拿他没办法了,恼得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立刻就会像占了好大的便宜那般道:“你啊!” 不过棒槌被他梳理得也不像原来那般容易羞涩了,他也就不大玩这一套了。没想到今天倒是又冒出了一句这样的话来。 宁昭昭爬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道:“那我依你,你以后能不能不那么淘气?” 颜清沅竟然有点脸红,看着她不说话。 宁昭昭笑了起来,摸摸他的肚子道:“你说你吃得这么多这么油,待会儿出虚恭怎么办?” 在这儿人家说放屁,就叫出虚恭。 宁昭昭突然问出这个问题,颜清沅的脸都绿了! 不过这么一说,他的肚子里还真有些不舒服。 像他这样的人竟也有些尴尬,顿时歇了心思把棒槌拽过来躺着睡下了。 棒槌有些惊讶:“阿沅?” “别闹。”他嘟囔道,泄愤似的咬了她一口。 隔天颜清沅出去,宁昭昭本来在屋里玩孩子,突然听人笑道:“缀郡主来了。” 宁昭昭惊讶地抬起头,果见依然穿得花里胡哨的齐缀从门口进来了。 “缀表姐?” 齐缀道:“束拓到黑市办点事,我就跟着一块儿来了。” 竟然还在一起? 齐缀看起来倒不象以前那么有精神了,她轻声道:“你陪我走走。” 宁昭昭愣了愣,然后把孩子给了奶娘,才站起来道:“走吧。” 这次她们戴着相对普通一些的黄金半面,在各个区域游走。 齐缀心情是真的很不好,本来是一声不吭地搬东西。 棒槌问了好几次,终于把她给问烦了。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男人为了和帛国联姻,要把我给卖了,已经答应了束拓那个毛头小子,把我赐给他为妃!棒槌,我就要去给小屁孩子当王妃了!” 宁昭昭惊愕了半晌,后道:“我找他去!” 齐缀一把拽住她把她拽了回来,道:“你去有什么用?他既然敢这么做,必然就有他的全盘计划!你是去跟他吵还是跟他闹?你闹得过他?” 宁昭昭要疯了,道:“我不管,怎么可以让你去联姻?不行,绝对不行的!” 谁都可以去联姻,就是齐缀不行! 她为皇朝赌上了荣誉赌上了自己,凭什么她去异国和亲? 颜清沅这么做,和老头子有什么区别?泱泱大国,为何总为难一个女人? 难道就因为她聪明美貌,就要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 齐缀冷冷地道:“就算你跟他闹,束拓也不会放过我。” 宁昭昭愣住。 “大齐不会放过我,无论是老皇还是新帝,他们都不会放过我。这一切都是因为,束拓不可能会放过我。”齐缀有些疲惫地道。 “那难道我们就怕了他不曾?我无论如何不会让阿沅下那样的圣旨!而且,我们还有端王府啊!谁也不能强迫你!” 齐缀看着激动的棒槌,倒是突然笑了。 她道:“你也不用这样,我自有我的打算。只不过眼下心里到底是有些气闷不开心罢了。” “缀儿姐……” “棒槌,你想让我开心么?” 宁昭昭点了点头。 “那你去,陪我舞一场。” “……” 等颜清沅收到消息匆匆赶到,才看了一眼,顿时就勃然大怒,道:“立刻疏散人群!谁再敢观望,就把眼珠子挖出来!” 束拓惊愕了半晌,看着台上的女子说不出话来。 齐缀黄金面具半遮面,素手弹箜篌。 宁昭昭一身火红西域舞衣,在黑市人流量最大的地方翩翩起舞。引得整个黑市都沸腾了起来! 看着那若隐若现的藕臂和长腿,扭动的腰肢,颜清沅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疯了!到底是谁给她那么大的胆子! 恰在这时候,齐缀手里的箜篌弦突然断开,抽打在了她的脸上! “缀儿!” 宁昭昭旋转突然卡住,一时停不下下来,脚下踩空猛地就要从台上落下来! 颜清沅沉着脸上前英雄救美,一把拽住皓腕把她往怀里一带!火红的舞衣外被披上了他的外袍。 “缀儿!”束拓抱着弄得伤了脸的齐缀,心急如焚! 宁昭昭挣开颜清沅的怀抱冲过去看齐缀,只见她面上一条长长的伤痕,差一点就要伤到眼睛了! 束拓一把把她扯开,阴沉着脸把齐缀抱了起来小心地搂在怀里,转身走了。 “跟我回去。”颜清沅淡道。 宁昭昭忍不住脱口而出:“她的琴弦是你弄断的?” 颜清沅的眉毛顿时就立了起来! 宁昭昭不管他,跑过去把那把箜篌捡起来仔细检查过,然后发现箜篌上的断口并不像她想像般的整齐。 她愣了愣。 颜清沅气得拂袖而去! “……阿沅!” 棒槌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服,追了上去! 走到门口就被颜清沅给堵着了,他挡着门不让她进,冷冷道:“还跟过来干什么?不跟齐缀去过了?” 棒槌第一次被他堵在门口,顿时就愣了愣,然后恼道:“这事儿原就是你错在先!你明知道她同我是什么关系,你怎么能这么对她?还是说在你们这些男人看来,我们女子就是不名一文,就是可以随便舍弃利用的?” 颜清沅低头看着这个暴躁的女人,火气很大地道:“所以?所以你就跟个荡妇淫娃似的穿成这样跑出去晃荡,就是为了来气我?” “我,我……” “然后她的琴弦断了,就是我弄的?” 宁昭昭气道:“我就是生气!你齐沅定江山原来要靠女人的牺牲!” 颜清沅怒极反笑,道:“哦,你就这么想吧,闲吃萝卜淡操心。” 说完他就当着她的面把门关上了生闷气。 心里却琢磨着,孩子在里间,为了孩子她总得回来。 棒槌在门口砸了一会儿门,骂骂咧咧了一会儿,然后就没声儿了。 颜清沅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打开门就看到他的外袍和半截黄金面具都丢在地上,顿时鬓角青筋直跳! 没关系!为了孩子她总会回来! 当下他让人出去跟着她,自己假装老神在在地坐着等着。 果然,过了大概整个时辰,她又跑回来砰砰砰地砸门:“颜大黑,你再不开门我就脱光衣服跑出去了!” 顿时颜清沅给气笑了,道:“你跑,你只管去跑!” 宁昭昭大声骂他:“你不是说我是荡妇淫娃!我这就荡漾给你看!” 然后门外就没声了。 颜清沅这回扛不住了,一把拉开门,结果看到棒槌竟然真的在脱衣服! “!!!” 颜清沅一把拽住她把她拽了回来。 宁昭昭奋力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就是个荡妇!我就要脱光了出去跑!” 颜清沅刚说了一句:“那你也是我的小荡妇……” “咣”地一下,左眼挨了一拳! 颜清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把我表姐赐了人,一句话没漏给我,现在回来还把我关在门外!颜清沅你可真是好样的!” 颜清沅火了,把她一丢丢到榻上,冷冷道;“你就这般胳膊肘往外拐,留着你还真是不知道有什么用!” 其实这只是一句无心之言。 原来无论发生任何事棒槌都是无条件地站在他这边的。譬如上次她撞见了拍卖齐流云。颜清沅嘴上不说,心里可得意了。 结果呢,这次这棒槌,为了一个齐缀,先是衣着暴露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起舞,齐缀的琴弦断了竟然第一时间怪他?! 她无论说多么难听的话他都不在意,可他不能容忍的是她竟然向着外人! 因此怒极才有此话。 宁昭昭在榻上滚了一下,闻言就抬头看着他,道:“哦,要我有什么用?” 颜清沅有些阴沉地道:“我说你闲吃萝卜淡操心,听不懂?齐缀和束拓无媒苟合多久了,顺理成章该有个名份。你就为了这个跟我闹,还闹成这样?” 宁昭昭只是盯着他道:“我不跟你扯这些,我就是问问你,你要我有什么用?” 颜清沅愣了愣。 棒槌冷笑道:想不出来?那就给我滚出去好好想想。正好我也好好想想,孩子我会生日子我会过,我要你又有什么用!” 颜清沅走到门口,还非常傲娇地回过头:“赶卧出去你可别后悔!” “赶紧滚吧!谁后悔谁孙子!” 颜清远暴跳如雷,大声道:“我要是回来我就是你孙子!” 423.第423章 我是你孙子 棒槌和颜某人吵架不是一两回,经验丰富,首先防的就是被软禁。 当下把龙姬叫了过来,声疾色厉一顿吩咐。 黑市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龙姬,立刻就倒戈了。 原因无它,刚犯了错误,需要抱主母大腿。 而颜清沅负气走了以后又有点后悔。 齐缀贼心不死,专门撺掇棒槌来气他,棒槌傻乎乎地跟着去也不是一次两次,他又何必气成这样? 虽说棒槌怀疑他弄坏了齐缀的箜篌弦,但其实他也不冤,因为如果再多等一会儿,他还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以棒槌对他的了解,会有这样的怀疑还真是在情理之中。 但是颜清沅还就是受不了她那副胳膊肘往外拐的劲儿! 或许是她从前给他的纵容太多,现在他是当成了理所当然了吧。 颜清沅的气消了点,立刻吩咐人把棒槌看住了! 不多时,张迈出现在他面前,有些无奈地道:“主子,夫人让龙姬调了人层层把守着,其他人都进不去。” 颜清沅愣住。 张迈解释道:“龙姬也是……怕夫人愈发生气反而坏了事。女人的心思,还是她们妇道人家自己懂些。说不定她劝一劝,夫人能消了气。” 颜清沅冷哼了一声,道:“你去问问龙姬,是不是连爷的驾也要挡?” 张迈去了。 过了一会他又回来了,道:“爷,龙姬说了,不敢挡夫人的驾,也不敢挡夫人的驾。” 颜清沅顿时愈发暴躁了,道:“行,一个两个都出息了!” 张迈连忙道:“爷息怒,龙姬这也是为了爷和夫人打算。夫人如今这般生气,还能容得下龙姬,她就能在一边看着,您也放心些。总好过夫人越想越生气。” 颜清沅冷哼了一声。 张迈又道:“拓拔嫣的事情已经有了个结果,爷您不亲自去看看?” 颜清沅松了松领子,有些烦躁地道:“走吧。” 验尸的正是宋顾谨和韦玉。两人忙了半个晚上,把新鲜的女尸给剖得七零八落。 “身子三处藏毒,分别是肚脐,私密处,和后门。在冷泉里泡了那么久,竟然也还有残留。你若是真碰了她,可就好看了。就算不死,你娇俏的小媳妇下半辈子也要守活寡了。”韦玉一向幸灾乐祸,此时就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 颜清沅倒是没什么反应。因为他根本不可能碰那女人。 宋顾谨淡道:“三种毒药都是来自南疆。” 颜清沅若有所思,道:“哦,南疆。” 怪道西南王府的王孙也看不上,原来是勾搭上了南疆。 宋顾谨道:“汝南王府从宣帝朝,一共也就进京朝贡三次,完全没有遵循藩王三年一朝的规矩。再则,其私通南疆人尽皆知。我翻查卷宗,汝南本朝私自用兵一共七次。” 他抬头看了颜清沅一眼,道:“七次都是向西。” 向西……目标指向的是西南端王府。 “其中一次甚至跟帛国起了冲突。当时领兵的正是七王子束拓。” “那次我倒是听说过的,不是说汝南王府的大郡主看上了束拓,想扣下他当上门女婿么?后来让束拓打趴下那次。”韦玉乐呵呵地道。 “七次用兵都是针对西南领域内的部落或者小国,难道她家女儿就这么缺女婿,非要老是去人家那抢?”颜清沅冷冷道。 韦玉愣了愣。 宋顾谨这时候已经给女尸完成了最后一块碎肉的缝补,收了线,才道:“大约汝南势力已经渗透了西域小国和小部落。帛国国力强盛些,所以用了个他们家大郡主的名头。” 对于汝南来说,最大的威胁就是西南王。汝南王这些年一直想闹独却不敢,一旦有风声,朝廷一道指令,西南兵马调个头就能来揍死他们。 如果汝南有心,几十年的经营下,慢慢吃透了西域,西南后院起火陷入包围圈。 那是相当可怕的一件事! 颜清沅的脸色有些难看,道:“看来是到了肃清西域的时候了。” 世人都说颜清沅虽娶了端王外孙女,但是最后一定兔死狗烹。但实际上颜清沅虽然总是冷血布局,自己人和外人却都是分得很清楚。 端王给了他旁人所震惊的信任,那他也会以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回报他。 当下他给束拓去了口信。 不到半个时辰束拓就赶到了,只不过每个人看到他都愣了愣。 束拓那脸被挠得像个棋盘似的! 张迈问了一句:“缀郡主挠的?” 束拓有些无奈,道:“她说她脸上有伤,也不让我好看。” “……” 看着惨烈的一张俊脸,就知道齐缀当时是歇斯底里几乎要疯了,束拓只得站着让她挠。挠花了她才愣了愣反应过来。束拓贵为一国王子,并不是那种不要脸的男人,顶着这么一张脸出去还怎么见人? 束拓反而安慰她说,他皮厚,不多时就该好了。 齐缀罕见面有愧色。她是最顶尖的贵女,从小教养极好,就算偶尔离经叛道,这种泼妇之事确实是第一次做。 都是因为脸上受了伤,而齐缀一向是个嗜美如命之人,才会方寸大乱! 束拓倒是第一次见到了哽咽柔弱的齐缀。 私心想着就算再让她从头到脚挠一通也是值得的。 张迈看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张可笑的棋盘脸上竟有了些温柔之色,不禁非常无语, 这束拓王子虽然年少,确是少见沉稳,竟已是胸怀若海的人物。主子好像有扶持他为帛国之主的意思,假以时日必定成为一代有为之君。 见了颜清沅,长话短说,束拓弄清楚了情况。 看着那女尸他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道:“若不是她心大非要上京,真嫁进了西南王府,只怕西南王府上下已经着了道。” 美色向来是权谋最好用的手段,无孔不入,让人防不胜防。 束拓年纪不大该见识的却都见识过了,对女人反而歇了心思。 唯有齐缀那种出身极高,无心权场,也没有心思跟他装模作样甚至老是想一脚蹬开的女人,反而是最适合他的。 而她恰好也是他自小迷恋之人。 颜清沅自然管不得他现在是什么心思,只是淡道:“给你长兄去信,让他不用进京了,马上带兵回国,准备肃清西域。” “可西域小国上百个,如何肃?” 颜清沅回头看了宋顾谨一眼。 宋顾谨:“……” 颜清沅笑道:“再有劳宋先生一回。” 他查这种事情最快不过了。 宋顾谨无奈地道:“最后一回。” 颜清沅特别无耻地道:“相信宋先生也不希望国土分裂,战火延绵,民不聊生。” 确实,不忍心。 束拓对宋顾谨倒是很感兴趣,道:“早就听说先生是大宋司法第一人,更是神断。这次西域子民安危,就仰仗宋先生了。” 话是说得不错,可是他那张脸实在是…… 宋顾谨看他一眼就得愣一愣。 …… 等料理完这些事,颜清沅想了半天,厚着脸皮回了屋。 龙姬带人守在门口,严正以待。 见了颜清沅,龙姬倒是很自觉地让开了路。 此时颜清沅倒是想着,幸好龙姬挡了挡,不然让他真冲动得让人围了屋子,回头棒槌非闹死不可。 “睡了?”他问龙姬。 龙姬低声道:“不曾,刚还听到夫人唱歌。” 唱歌…… 颜清沅想起她总是轻声哼歌哄孩子睡,那温柔的眉眼让人心醉。顿时心里又柔软了几分。 他上前敲了敲门。 龙姬轻声道:“夫人,主子回来了。” 里面道:“哦,我孙子回来了。” “……” “……” 龙姬连忙道:“属下告退。” 颜清沅又敲了敲门,道:“昭昭,开门。” 里头道:“谁啊。除了我孙子,谁来我也不开门。” 颜清沅哭笑不得,道:“你孙子不就是我孙子?想要孙子还早呢。昭昭听话,咱们不闹了,你把门开开。” 宁昭昭固执地道:“你谁?” 颜清沅无奈地道:“是你夫君,这世上最疼你的人。” “我夫君不回来,我夫君说他要回来他就是我孙子。” “……” 颜大黑忍着气一边想这要不要把门砸了! 但他最终还是好声好气地道:“昭昭,先开门。我不是不早点回来找你,是今天查出点事儿,还挺严重,跟西南有关……” “得了吧,说得好像你早点回来我就能让你进门似的。” “……” “你去书房睡吧,我等我孙子呢。” “……” 颜清沅脾气上来了,还真就气走了! 然而不到半刻的功夫,他又回来了,在门口敲门,道:“棒槌姑奶奶,你孙子回来了。” “……”屋里的棒槌呆滞了。 颜清沅涎着脸道:“您亲亲的孙子回来了,快开门啊。” “咣当”一声,刚打了水过来的墨珠利落地把盆子砸了! 碧芹却是见怪不怪,上前把盆子捡了起来,对墨珠低声道:“快走。” 墨珠连忙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跟在碧芹身后跑了! 颜清沅是彻底无奈了! 好在这时候,棒槌终于冲过来打开了门,一把把他给拽了进去! 424.第424章 棒槌反攻 等颜清沅终于进了门,他看着这棒槌落落寡欢的样子也是满脸无奈。 “时至今日,你认为我还会为了皇位不惜一切?你莫忘了我当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宁昭昭难过地道:“我知道。我想了一个下午,想明白了的。” 颜清沅怎么可能是为了皇位不折手段? 唾手可得的时候他都放弃了,何况是现在。 经历了那么多事,棒槌也不是那个尖锐的棒槌了。 她喃喃道:“可我就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把她随便配了人?束拓比她小七岁,她真嫁过去以后日子怎么过?大齐是泱泱大国,难道连她的一点自在都容不下吗?” “就算我不赐婚,束拓又岂会放过她?” 宁昭昭一愣。 颜清沅认真地道:“束拓是帛国这一代最离经叛道的王子,也是帛国百年来最出色的王子。可是唯齐缀是他心头的魔障。齐缀若是他的,便怎么都好,像今天这样把他脸都抓花了,他也能待她如珠宝。但是,齐缀若不是他的,他会恨齐缀一辈子,毁了齐缀,毁了他自己甚至毁了帛国!” 棒槌被他吓住了,愣愣地看着他。 “你只道想要齐缀安逸自在,可我倒觉得束拓反而是最适合她的人。人家比她小七岁,心智上却比她成熟十七岁不止!烈女惧缠郎,束拓纠缠她是不死不休。你觉得这世上有几个这样的男人,能……要得起齐缀那样的女人?” 宁昭昭默默地看着他。 “你总说你疼你那表姐,莫非你觉得她就该孤老终身?” 棒槌被他绕晕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又想不出来。 她当然不希望齐缀孤独终老。 可是现在的棒槌,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认为颜清沅是为了权谋不惜一切。 那…… “可是我表姐并不情愿。”最后她嘟囔道。 声气儿却是弱了。 “赐婚圣旨还没下,你夫君现在也还没有这个权力。就算赐婚圣旨下了,帛国临着西南,西南王府强盛,你觉得齐缀没地儿跑?” 宁昭昭想了想,也是。 颜清沅一把把她提了起来丢到榻上,虎着脸道:“这些说完了,咱们来好好算算账。” 宁昭昭:“……” “齐缀一撺掇你就来气我了?宁昭昭,你把手伸出来我看看,我好好看看你的胳膊肘是朝哪边拐的!” 宁昭昭捂着胳膊低着头。 颜清沅那叫一个气啊,包括昨天东坡肉的委屈也都倒出来了。 “你,你就是个小白眼狼!” “……” “竟然还穿成这样跑出去,你是要气死我,嗯?” “我原也不知道她选的地方是那样的……她说她不高兴,说没见过我的胡旋舞,还说她上次刚得了一把好箜篌,也让我见识见识她的箜篌……” 棒槌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也不知道后来人为什么越来越多了,我原以为遮了脸没什么要紧的。” “那是的,你们正好赶在了散市开市的吉时,人当然会越来越多。哦,遮住了脸的确是没什么要紧的。我今天还听人家在议论,说是黑市出了新花样,散市开市还有风骚的小舞娘。”颜清沅冷冷道。 宁昭昭的气焰彻底熄了。 她心里暗暗后悔,让这孙子进了门,果然他就是有备而来的。 在外面哄得好听,进了屋就变了个人似的。 “你要是不冲出来,没准人家还真就不知道是我了。”棒槌没头没脑地顶了一句。 颜清沅牙都咬响了,道:“哦,合着还怪我是吧!” 宁昭昭哭丧着脸道:“阿沅,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看她不高兴……” “那我还不高兴呢!”他后来又小声加了一句,“我那么不高兴你不是还逼我吃东坡肉。” “……” 颜清沅就瞪着他不说话。 宁昭昭最终妥协了,小声道:“阿沅,阿沅你别生气……我以后不敢了。” “不敢什么?不敢让人撺掇了跟我作对,还是不敢强迫我吃东坡肉?” 宁昭昭嘟囔道:“我绝不是诚心要气你的,明明是你自己爱生气。再说东坡肉,不是你先把我的饭倒进那一碗油腻腻的东坡肉里的?” “呵,还敢顶嘴?” 宁昭昭今天也是认了栽了,心里默默想着,老娘是让着你,真跟你顶起来能顶一个时辰不嫌累。可现在老娘不想跟你顶了。 小人得志素来猖狂,这就是颜清沅的本性啊!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不吭声的小棒槌,道:“哑了,不说话了?” 棒槌道:“不是你不让我顶嘴的吗?” “不顶嘴那也不能哑巴了啊,你还可以认错啊!” 宁昭昭不耐烦地道:“我认错了,认错了!” “哦,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满脸的不耐烦?” 宁昭昭抓狂! 颜清沅淡道:“今儿还真就没那么容易放过你,你自己说说吧,你打算怎么给我赔罪。” 棒槌识相地爬起来脱衣服。 “别来这套,不新鲜了!”颜大黑果然开始找死了。 “那你找新鲜的去!你去找!” 棒槌彻底恼羞成怒,嗷的一声就扑了过去。 颜清沅吓得连忙张开双臂去接,结果人接到身上挂着被她一顿挠! 才挠了两下就连忙抓住她的手,无奈地道:“又来了,你让我明天怎么见人?” “你媳妇是很风骚的小舞娘,横竖你都没脸见人了!” “……” “不新鲜了是吧,好多人看我都还新鲜呢!你说说你要我有什么用!” “……” 颜清沅还想说点什么,结果棒槌心一横,照着他的耳朵就咬了上去! “嘶!” 这下颜大黑是又痛又舒服,忙不迭咬了棒槌的嘴。 棒槌倒也不甘示弱,挂在他身上就开始回吻。 娇妻的热情让颜清沅晕头转向,一直以来有意克制的冲动此时便几欲喷薄而出。 缱绻的唇畔互相纠缠不分彼此,一刻也舍不得分离。 她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爱不释手那般把弄那精致的胸肌。 “昭昭,别……”他快忍不住了! 可无奈宁昭昭只是用力吻着他,他稍有反抗她就偏过头开始亲吻他的脖颈和耳垂,让他呼吸一窒。 柔腻的长腿死死纠缠着他健瘦的腰身,太过狂野的姿势让他整个人几乎要为之疯狂。 可又被紧紧纠缠住不能解脱。 急得颜清沅把宁昭昭用力按到了旁边的墙上。 她的双腿不肯放开,反而撑着他的肩膀又爬高了一些,解开自己的衣领把他的脑袋搂进怀里…… 主动的棒槌让颜清沅要疯了。 他含住渴望已久的胸尖,几乎是有些粗鲁地撕扯。她轻轻地出了声。 那声音让他头皮发麻。然后她温暖的柔荑慢慢地抚摸着他的脑袋。 双腿也在他腰身上有以下没一下地蹭。 颜清沅是禁欲已久,有心想把她抱下来些,可是宁昭昭死活就是不让! 他急得从她怀里抬起头:“昭昭,昭昭,我……” “嗯,阿沅,乖阿沅。”她低头亲了他一口。 “你,你今天要是再像从前那样,我可要死在这儿了!” 宁昭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吻着他的眼睛,道:“哪样?” 自然就是像从前那样,把他撩拨得要喷火了,然后却一脚把他给踹开啊! 颜清沅知道她是惯用这一招的,刚才就忍着气呢,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上了套! 这个能谋算天下的男人,此时也茫然无措,搂着她抚摸着她的长腿和小俏臀儿,道:“昭昭,你给我,昭昭……” 就像个要糖吃的孩子似的! 宁昭昭笑着又亲了亲他的脸,低声道:“慢慢来,我们慢慢来,阿沅,我可怕疼了。” 可是再这么隔靴捎痒他真是要疯了! 颜清沅急不可耐地拉着她的手往下! 她不肯,挣扎着要推开,几次都擦过去了让他一个哆嗦! 宁昭昭就是不肯碰,不停地咬着他的耳朵说“慢慢来”。 双重刺激下他把她抵在墙上,心中天人交战,该不该就这么强了她?! 宁昭昭突然侧过脸又咬住了他的耳垂! 颜清沅猛的一个激灵! 然后在他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就被用力握住了! 下一瞬,宁昭昭就如愿以偿地听见这个男人在耳边发出压抑的嘶吼! 她手里巧妙地用力,指甲轻轻划过最脆弱的顶端小口的位置。 顿时手上就一烫,他缴械了! 宁昭昭都被烫得激灵了一下,直到他的头埋在了她的脖颈之间,结束了那一切,她才把手拿开! 颜清沅抱着她在喘气,有那么一瞬间简直连头都抬不起来! 宁昭昭等了一会儿,才推开他从他身上跳下来,逃去了一边,才道:“不是让你慢慢来吗?” “……” “你这未免也太快点啊,阿沅。” “!!!” “你,你这个小祸害,你……”颜清沅人生第一次是羞红了脸! 可是不等他把衣衫半解十分撩人的小祸害抓过来一振夫纲,她转身就跑了! 颜清沅原是非常警惕的人,可这种情况他这辈子也就一次啊! 跑了几步看她往榻的方向跑,还在心中鄙视她呢! 结果他伸手要抓到她的时候,只觉得手里的棒槌哧溜一下滑了过去,然后她就伸出脚,把他给绊倒了了! 棒槌利落地爬到他背上扭过他的手,竟然就从后面反绑了! “你再骂我啊!再嚣张啊!醋缸子!你才是白眼狼,是祸害!”一边绑她还喋喋不休道。 “!!!” 425.第425章 玩疯了 隔天黑市里就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颜清沅和棒槌近身的人都知道,平时都是男主子追着女主子跑,成天琢磨着怎么讨女主子欢心。而女主子就每天喜滋滋地守着二公子,想着要做小衣服小鞋子什么的。 结果今天,他们俩的情形却掉了个个儿。 从早上睁开眼睛开始棒槌就把颜清沅给缠住了,基本上是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这就算了,她还挂着一脸近乎宠溺讨好的笑…… 反而是颜清沅别别扭扭的,不太想理她的样子。 甚至跟到了书房,他立刻忙得像陀螺似的,一回头,棒槌还在那呢,托着腮帮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弄得刚进门的龙姬张迈等人都一愣一愣的。 “端王爷发信,已经到了罗湖驻扎。只等主子您的号令。”龙姬道。 宁昭昭灼灼地看过去。 颜清沅留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轻哼了一声,才道:“齐莽他们呢?” “说起这个……”张迈有些无奈地笑了,道,“似乎是知道老皇大势已去,齐流云恢复清明以后就想要从国库骗了银子回汝南去。” “……” 颜清沅忍不住笑了,道:“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不过能不动声色地经营这么多年,连端王都着了道,一家子都能是贪小便宜的傻子?” 张迈愣了愣,道:“爷……” 颜清沅道:“连年战火纷呈,国库空虚,就冲那六百万两银子,我也不能让他们离开京城。” 张迈明白过来,笑道:“是,属下明白了。” 颜清沅偏过头,看了龙姬一眼。 龙姬被他那个眼神看得一个激灵。 “齐莽留下了银楼兑票。你快马加鞭走一趟南疆,把银子调回来,戴罪立功吧。” 龙姬长出了一口气,道:“是。” 他们二人出去以后,龙姬低头想着事儿,张迈就追了上去。 “龙姬。” 龙姬停下脚步,询问地看着他。 张迈道:“南疆能人异士不计其数,十分危险,你此去要担心你。我手下倒是有几个昔日南疆部落的能人,我让他们随了你去。” 龙姬神色有些复杂地道:“费心。” “汝南临近南疆,和罗山也挨得很近……你此去,最好留意一些。” 龙姬有些不耐烦地道:“知道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出任务了。” 张迈瞬间就蔫了,讪讪道:“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不用人担心……” 龙姬轻哼了一声,道:“你的心思真宽。” “哪有什么宽的,成天瞎寻思呗。” 龙姬一如既往不想理他,转身走了。 张迈最近有个毛病,想事儿的事情就喜欢拍脑袋。结果现在他想着事儿,下意识地就“砰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龙姬:“……” 张迈见她停下脚步,也抬起了头。 龙姬忍无可忍,回过头道:“女主子的禁令已经到期,你是不打算把头发留回来了?” 素来机灵的小张迈此时也愣愣的。 龙姬指了指他光溜溜的脑袋,道:“若是我从南疆回来,你的头发长出来了,我们再谈谈别的。” “谈什么?”张迈傻乎乎地道。 龙姬笑了,恍惚间百媚丛生。 “傻子。” 留下这两个字,龙姬转身走了。 张迈又拍了拍脑袋,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突然就开始傻笑了。 而此时,正好到了午饭的时间。 宁昭昭非常积极地给颜清沅盛汤,轻声道:“阿沅,喝汤。” “不喝,拿走。” 墨珠心想男主子又开始找死了。 孰料棒槌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极其温柔地道:“趁热喝一点嘛。天寒,你补一补。” 颜清沅顿时受刺激了,道:“补什么?” 宁昭昭愣了愣,道:“没……补身体啊,谁都得补啊……你别多想。” 颜清沅眯起了眼睛。 棒槌浑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反而还愣愣地道:“那就是个意外,是我故意逗你,我自己也知道……我怎么可能会取笑你啊。” 颜清沅彻底暴躁了,道:“说了不喝就不喝!” “好好,不喝就不喝。”棒槌好脾气地道。 颜清沅还是气呼呼的,想到昨晚的情景…… 棒槌把他绑了不算,本来他心想也就纵了她去吧,后来她骑在他背上的时候,虽说反绑的姿势有点没面子,可说实话他还挺享受的。 然后棒槌就开始得意了啊! 一开始也就是骂骂咧咧的! 后来她干脆就动手了啊! 动手就算了!她专门挑肉多地方动手啊!打得“啪啪”响啊! 颜清沅一生征战无数,刀山火海什么场面没闯过,就算在老婆面前偶尔有点没面子,但大多数时候,他自我感觉还是很良好,觉得自己还是个被内子崇拜的大丈夫啊! 结果他先秒了一把,然后就被夫人捆在了榻上打那个地方?! 颜大黑的自尊心彻底受伤了! 后来他忍无可忍把她从身上掀了下来,奋力挣开了绳子! 等到他恼羞成怒要把人抓过来收拾的时候! 她就开始笑啊! 笑得满床打滚! 问他,“这次能慢慢来吗”? 颜大黑一下就面如土色! 想了想就转了个身不理她了!让她自己慢慢笑! 棒槌倒是爬到他背上亲了亲他。颜大黑刚有些心软,她又开始笑了! 最后颜大黑愤愤地想,这次是无论如何都不理她了! 哼,以为过来讨好一下,他就又会心软了? 做梦吧! 宁昭昭倒是也知道自己昨天玩疯了,此时面对颜清沅就有些心虚,几乎是百依百顺了。 她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偷偷地看他。 颜清沅的牛脾气上来了,她夹的菜就一口没动! 宁昭昭心想你太挺傲娇。 吃完饭,颜清沅站起来要走,宁昭昭连忙跟了上去。 颜清沅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宁昭昭眼巴巴地看着他。 然后她就被颜清沅带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黑市里现在很多地方都铺了地龙或者火墙,暖洋洋的。可是宁昭昭感觉这一路走来,温度就在逐渐降低。 尤其等他到了一扇石门前,昆仑奴推开了眼前沉重的石门。 扑面而来的寒气让宁昭昭打了个哆嗦。 颜清沅道:“你站在这儿等。” 嗯,不错,他终于主动跟她说话了。 宁昭昭立刻凑上去贴着他,道:“我不怕冷。” 哎呀眼巴巴的样子真是让人想亲几口。 颜清沅似笑非笑,道:“不是冷,是别的东西。” 宁昭昭依然贴着他,抬头嘟着嘴道:“我要站在这儿等。” 昆仑奴目不斜视。 棒槌也就大胆了,踮起脚去亲了他好几下。 颜清沅似乎愣了愣,但是表情还是显得,有些意味莫名…… 但是最终他从身边的人手里取过了大氅,披在她身上,道:“你别后悔就是了。” “嗯!”暖洋洋的大氅让棒槌高兴地眯起了眼睛。 但是! 她进门之后就吓傻了! 这里竟然是个巨大的停尸间!! 放眼望去成排摆着的棺樽,还有摆在冰铺上的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尸首。 宁昭昭从来没有刻意去了解过黑市有多大。 只是这个地方,外面熙熙攘攘,这里却又有一个这样的冰寒地狱? 原以为最大不过半个京城。 可是如今看来…… 她不禁往颜清沅身后躲。 颜清沅看了她一眼,道:“我说了让你到外面等的。” 宁昭昭嘟囔道:“我,我又不怕。”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你晚上会陪我睡觉对不对?” “不一定。” 宁昭昭知道他憋着坏故意想折腾她,心中泪目,一边却想着更要把跟紧了,免得他不跟她睡觉。 颜清沅唇边一直有一抹意味莫名的笑容,这时候撇下她大步往前走。棒槌连忙跟了上去。 这地方太大,棒槌也是这时候才看到这里竟然还有两个活人在忙碌…… 等她跟着颜清沅近前,才看清楚那半蒙着脸的是韦玉和宋顾谨。 韦玉刚把一具尸体给剖得七零八落的,宋顾谨拿着纸笔在一边写写画画。 宁昭昭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差点吓出毛病来! 那张阴柔几近倾城的脸,不是阴连城吗! 这看死人没什么,看见自己认识的,曾经说过话的死人,现在被剖成了一堆肉…… 感觉很不一样好不好! 棒槌脸都白了! 她就一个劲儿地往颜清沅背后凑,只觉得起了一身一身的鸡皮疙瘩,想死的心都有了! “朱姬原是南疆部落首领之女,开国以后献上的美姬。不过那时候进宫的美人太多,尤其是四方部落送来的美人,多得不计其数。” 宋顾谨跟这个百年血案跟了很久了,又有了新进展。 所以么,他们现在又把阴连城拉出来给剖了。 说实话,在这儿查案他还挺开心的。宋顾谨对案子的痴迷程度也是挺吓人的。 原来在大理寺,验尸不得剖尸,自有一套严格的规定和流程。 而恰好颜清沅也是个细心的人,敌手的尸体他会斟酌留下不少。这几天下来,又有医术卓绝的韦玉帮忙,大齐司法第一人宋先生剖得很是开心呢。 这不,简直就进展神速啊。 颜清沅低头看了一眼,才道:“是了,原来倒忘了查朱姬的出处。” 426.第426章 自作孽的大黑 如今看来,所有的线索都渐渐串到了一起。 大齐最大的威胁,除了塞外虎狼之师,应该就是来自南疆了。 老头子引狼入室了,也不知道他自己发现了没有。 宋顾谨道:“朱姬是进京之后才赐姓为朱,又是罪妃,为武帝朝懿哲太后所厌,记载不过寥寥数笔。原身部落也没有记载在案。若是能进宫一趟,查一查书馆,说不定能有些蛛丝马迹。” 颜清沅道:“那就送你入宫。” 宋顾谨笑了。 作为合作伙伴,颜清沅最大的特点就是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和扶持。 这一点宋顾谨十分欣赏。 如今虽然老皇执政,但是以颜清沅的能力,要把宋顾谨丢到宫里,而且是书馆这种地方去藏个几天,还真是容易的。 这时候棒槌已经受不了了,躲在颜清沅身后道:“阿沅,好冷,我去外面等你……” 说着就想溜。 颜清沅一把把她拽了回来塞进自己怀里,低声道:“手都还是暖的,是真冷?” 宁昭昭其实不冷,主要是瘆的慌。 她眼巴巴地道:“真的,我去外面等你。” 颜清沅笑道:“我搂着你,就不冷了。” “……” 这时候韦玉道:“真不明白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剖就剖了,横竖都是要一把火烧成灰的,你老是要把它们都缝回去。难不成它们还会感激你?” 这说的是宋顾谨。 宁昭昭不可抑制地低头看了一眼那尸块。 然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棒槌可怕鬼了! 闹着要走,颜清沅死活拉着不让! “你,你放手,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战场看过,活死人见过,皇陵呆过,那些都见过了,这点小场面算什么?”颜清沅还就是不让她走了! 棒槌竟然也不管韦玉和宋顾谨在身边,嚎啕大哭! “你以为我不怕吗!我怕啊!我每次都好怕的!你放手!放手!” 宋顾谨:“……” 韦玉:“别在这儿鬼叫,吓死人了。” 宁昭昭使劲扯着颜清沅,道:“我要走了,我要走了……” 颜清沅倒是没想到她会吓成这样,这时候才想起来当初他滴了两滴鼻血在她肩上把她吓得几乎光着身子就跑了出来…… 大场面见过不少,可哪次不是没办法了强扛下来的? 他怎么能把她那一时的坚韧当成她的本事? 宁昭昭大哭! 颜清沅是真吓着了,再也顾不得别的,连忙把她抱了起来开始往外走,道:“不哭了不哭了,我们这就走……” 棒槌哭道:“不,不要你,我自己走……” 颜清沅一路又哄又骗,带着她出了门脚步也没敢多停留,连忙回了屋。 棒槌是一路哭啊,引得人人侧目。 连跟在后头的碧芹墨珠都非常尴尬了。 可颜清沅哪里还管得了别人?把棒槌一路抱回屋放在榻上,看她跟个孩子似的哭得脸都红了,顿时连扇自己两个巴掌的心都有了。 “你,你走……”棒槌话都说不清楚了还要赶他。 颜清沅连忙道:“好好,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谁知道棒槌立刻哭得更大声了,道:“你,你敢走!” “……”颜清沅只得又退了回来。 宁昭昭爬进他怀里大哭! “你,你怎么这儿坏!” “是,是我坏,好昭昭,别哭了,声音要哑了。” 宁昭昭的声音确实要哑了,一边使劲拧他,一边哭道:“你怎么这么坏!每次都要跟我计较!我若惹了你你必定要加倍还给我!” 颜清沅想了想,还真是。 “以后让着你,大宝贝儿,你可别哭了,我都要心疼死了。”颜清沅无奈地道。 宁昭昭的哭声因为“大宝贝儿”停了停,然后却又接着开始嚎了。 “你,你这个骗子!骗子!” 颜清沅心疼得不行,亲着她的眼睛道:“以后再不让我的昭昭去哪种地方了,再不欺负我的昭昭了。乖啊,不哭不哭……” “我瞎了眼,找了你这个王八蛋……” “……那也没办法不是,嗯?不然你打我吧,你多打两下,别哭了,好不好?” 宁昭昭扯着嗓子咆哮道:“不,不打!打你皮肉痛罢了,我才不便宜你!我就要哭!我就要心疼死你!” “……” 颜清沅无奈,只好捂着心口道:“哎,好疼,疼得已经受不了了。” 宁昭昭愣了愣。 “心疼啊,头也疼呢。求你别哭了,再哭我得疼死了!” 宁昭昭反而哭不下去了! 但她心里真是非常恼。 颜清沅知道她怕这些东西,分明就是故意把她往那里带。在门口说什么让她在外面等,却不说里头到底有什么! 以棒槌的性子原就是无论如何也要跟上去的! 这都是他料准的! 他怎么就这么坏? 就算她昨晚是得意忘形过分了些,可从前他是不是也绑过她,是不是也打过她那? 她都没这么折腾他报复呢! 宁昭昭倒是不嚎啕大哭了,只是也不抱着他了,缩到了一边蜷在膝盖里发呆。 许是哭累了吧,她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颜清沅无奈地想,这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这么想着就去倒了杯水给她喝。 宁昭昭抬手就给他打翻了。 颜清沅的眉毛都立了起来:“昭昭!” 棒槌哽咽道:“你还凶我……” “……不凶,你别伤心了,我也就是想吓吓你。”颜清沅无奈地道。 宁昭昭含泪道:“你明知道我怕,你明知道的,你还要这样吓我。” ……不是知道你怕这个,还用这个吓唬你干什么? 当然,颜清沅死也不敢说出来。 “你不心疼我了,明知道我怕,你还吓我……”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不过逗逗你罢了,没把握好分寸是我不对,怎么就是不心疼你了?” 棒槌也就是哭,不搭理他了。 颜大黑冤得也要哭了,昨晚这个小祸害让他丢了大人,后来还这样那样一番,简直视他大丈夫的尊严如无物! 早上原还知道来哄哄他,可他就这么一吓,把她给吓哭了。 然后他就差跪下道歉了,怎么又担了一个不疼她的罪名? 颜清沅是真无奈了。 棒槌是真吓坏了,到了傍晚还缩在榻里发呆,哭得一下一下地打嗝。 让吃饭。 不吃! 没肉,全是素菜。 那也不吃! 那就喝粥,有玉兰片哦。 不吃不吃不吃!你给我滚! …… 于是中午还有棒槌哄着喂着吃饭的颜清沅,这回就浑然掉了个个儿! 闹到晚上,还是宋顾谨送来了一本书。 《南疆地域志》。 宁昭昭一向喜欢看点地方民俗,杂谈什么的。听说是宋先生送来的书,接过来翻了翻,然后就被吸引了。 宋顾谨自然不可能送什么非常枯燥乏味的地域书给她看。这还就是一本记载南疆混乱的部落小国情况,特殊的风俗,和奇怪的传闻的书籍。 宁昭昭看进去了,就捧着不肯放下了。 颜清沅在旁边看了半天,觉得那本书弱智得不行,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心里就一边咕噜咕噜冒酸泡。 “这回该把饭吃了,嗯?”他道。 宁昭昭小声道:“嗯,我要喝粥,和玉兰片。” 颜清沅连忙让人去准备新的! 等终于把她哄得吃了晚饭,抱去洗了脚,这过程中她一直书不离手。 颜清沅辛辛苦苦地给她洗脚,她就这样…… 他忍不住道:“这些江湖杂谈不过是文人臆想,十分里最多信个五六分。有什么好看的。” 宁昭昭道:“空穴不来风,既然会有这样的臆想,那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们不是要查南疆?宋先生真辛苦,连这种只有五六分可信的书也要看。” 颜清沅:“……” 宁昭昭又道:“南疆不少部落都是一夫一妻制的。还有些部落有女王传统呢。” “哦。” 宁昭昭忍不住就有些向往,道:“你原说过要带我去西南走走的,什么时候去?” “等一阵子。” “又来了,天天骗我。骗得我头发都白了,都没见你带我去过哪儿。” 颜清沅带着气道:“是了是了,我是走不开脚,不知道投你所好,不像某些人,天天闲着呢,爱上哪儿去就能上哪儿去,是吧?” 宁昭昭愣了愣。 颜清沅道:“你就是瞎了眼,挑了我!那也没办法了!” “你看你总是骗我!你还要骂我!!!” “……” 颜清沅默默地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宁昭昭用力把脚抽了出来,气道:“不洗了!” “不洗就不洗……” 他小声嘟哝道:“反正洗干净了。” 让人进来把水提走,还趁她不注意把书也给抢走了! 宁昭昭:“!!!” 颜清沅认真地道:“在烛火下看书伤眼睛,不许看了,明天再看。” “伤就伤,反正我已经瞎了!你把书还给我!” “别胡闹了,好好睡觉!” 宁昭昭顿时满床打滚,道:“你还给我,还给我!!” 颜清沅最后无可奈何,还是把书丢给了她,道:“给你,你就看吧!真瞎了别来找我哭!” “我找谁哭我也不找你哭!今天给我看那种东西,我倒希望我真瞎了!” “……” 427.第427章 我陪你等 棒槌晚上睡觉还做噩梦,对某人是又踢又打啊。 颜清沅差点让她给踹下床,此时是已经毁得肠子都青了。 没事去作弄她干什么? 让她打两下就打两下吧…… 小夫妻闺房之乐,哪有这么多讲究…… 第二天起来看到哭过又没睡好的棒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顿时颜清沅想死的心都有了。 “带你去玩?” “不去了,谁知道你都去什么鬼地方。” 颜清沅:“……我可以带你上去,不呆在黑市了。” 这个提议有些诱人。 但是棒槌还是很仔细地想了想,才道:“不去。我就要呆在这儿,你要实在觉得对不起我你让宋先生给我找点书看。” “……为什么要让宋先生找?我也是有很多书的。” 棒槌冷笑,道:“得了吧颜大黑,你的书架我都翻了一遍了,除了什么农书,商书,工书,还有鬼都看不懂的上古留籍……” 颜清沅:“……” “剩下的全都是不要脸的书!整个黑市的闺房密书都让你掏来了吧!!” 颜清沅讪笑了一声,摸摸鼻子,道:“那些书其实我也还没来得及看……” 棒槌冷笑道:“是啊,你还没来得及看。颜大黑,你可千万别闲下来,要是闲下来你就专门去鼓捣那些玩意儿了!” 颜清沅有心想解释,他真的就只看过一本。其他的是张迈他们看他感兴趣,但凡见了珍本孤本都要先献上来给他,拍卖的都是拓本…… 可他就是收了啊。还收了一柜子…… 不得不说其实他还真有那么点心思。 最后他小声道:“我真没看。” 宁昭昭睁着红肿的眼睛看着他,道:“反正我不跟你出去,你就不是个好东西。” 颜清沅心道这就不是好东西了,又还没开始折腾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小爷明明还未行那禽兽之事,如今到了你眼里竟已成了个禽兽…… 然后他越想越生气,就气走了。 宁昭昭还在他背后大喊:“让宋先生给我找书看!” 颜清沅走得愈发快了。 可是不到半个时辰,他却又滚回来了。 宁昭昭:“……” 颜清沅一脸严肃地道:“不去看看齐缀?” 宁昭昭惊了惊,道:“真的?” “骗你作甚,我不是说了要带你出去吗?” 宁昭昭一骨碌地爬了起来,自己跑到镜子前面就开始认认真真地描眉。 颜醋缸心想你见老子都蓬头垢面的,现在去见个女人就开始打理自己了真的好吗! 宁昭昭才懒得理他,把自己梳理得漂漂亮亮的,还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才喜滋滋地跟着臭着一张脸的颜清沅出了门。 …… 这几日,齐缀因为脸伤,蔫蔫地在屋里呆着哪里都不去。 她对着镜子照了半天,那张原本毫无瑕疵的嫩脸上此时却是非常显眼的一道疤。 昨日看,今日看,****看,只觉得一点儿也没见消,越看越难看! 她照了一会儿镜子,终于受不了了,道:“把这镜子给我砸了!砸了!” “是,是……” 此时束拓进了门,制止了侍女,道:“你何必跟镜子生气?你这脸也不是说就好不了了,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伤。” 齐缀很是烦躁地道:“我就是不嫌看见这面镜子,关你什么事?还是说束拓,我砸个镜子你也觉得不应当了?” 束拓好脾气地道:“我就是不想你老这么生气。” 齐缀很是烦躁地道:“换你试试!” 可是她一抬头就看到束拓脸上被她抓花的那些痕迹。 束拓无奈地道:“缀儿,这磕磕碰碰难免的,你何必脸上有伤就跟天塌下来似的?” “可不就是天塌下来了……”齐缀喃喃道。 束拓皱了皱眉。她对美貌的依赖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便是夜里睡下也是有将近一个时辰的极其复杂的保养过程。 脸受伤了以后,她脸上什么都不能用,平时都不能梳妆。 对着镜子照一照就喃喃着说自己憔悴。 其实束拓还真没看出来有哪里憔悴的。 束拓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好像他比她大七岁似的。 他指着她脸上那道伤的地方看着镜子,认真地道:“皮肉伤都是会好的,我陪你等。” 齐缀的眸中燃起一小簇火焰,然后苦笑。 “束拓,你不懂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二王子的侧夫人就是在你娘受伤的时候进门得宠的是不是?” 齐缀愣了愣。 “你从前太嚣张了,是怕你成了这样,从前被你踩踏过的人都要来痛打落水狗?” 齐缀恼了,道:“我看她们谁敢!” 束拓低笑,道:“对,她们不敢。你还有我。” 齐缀看了他一眼,道:“你还真自大。” “不自大……怎么配得上你?” 齐缀哼了一声。 束拓安抚地亲了亲她的脸,道:“你表妹要来看你了。” 齐缀惊了惊,道:“她躲在黑市不见天日的,还能出来看我?” 束拓有些无奈。 他那个表情说明了很多问题。 齐缀是看惯了的,一下就明白了,必定是那人又做了什么,把小棒槌给惹着了,然后就带她来看望自己。 思及此处齐缀不禁冷哼了一声,道:“犯贱的小子,成日就招惹她。” 束拓道:“倒也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次,他出来找我也是有些事情要办。” “什么事?”齐缀漫不经心地道。 “西域出了点问题,很可能牵扯到端王府,他最近也是忙昏了头。” 齐缀惊道:“端王府?” 束拓搂着她的肩,细细把事情的经过对她说了一遍。 齐缀顿时就冷笑了,道:“原来我家的逃妾,我说怎么第一次瞧见她就觉得不顺眼!心还真大啊,端王府不想呆,上京勾搭那个黑心鬼?哼,真是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思及此处齐缀又频频皱眉。 端王英雄一世,留下的几个儿子,孙子,都没什么出息。尤其是那几个孙子,出生的时候西南已经安逸,养成了一个个纨绔子弟的德行。 后来端王也意识到这样不行,开始对几个小的严加管教。 可就是这样,他们惹事少了,正事儿却还是不怎么干得了。 要是这么一群傻瓜娃子,西域太平还好,一旦有人起了心思要和端王府作对,只怕他们根本就挡不住…… 拓跋嫣的事情,纯粹就是端王府运气好。要是这姑娘认命嫁进了端王府,然后…… 齐缀简直不敢想! 她十分惊悚地道:“我要回西南!” “急什么,我已经发信给我长兄让他赶紧带兵回西域去了。再有宋先生那里,被南疆收买的部族和小国,名单也快出来了。” 齐缀想说什么。 束拓突然冷笑了一声,道:“好在那时候,你出了手,让阴连城留了个全尸,让齐沅给留了起来呢。” 齐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束拓故意有些恶意地道:“宋先生带人剖了阴连城的尸身,可得到了不少线索。阴连城竟是从小改造过的阴人体质,死后心是蓝色的……所以他才能和那些活死人呆在一块儿,对于此道也有出人意料的天赋。这种体质,十个人同时改造也难出一个呢。他一死,想必罗山无活死人军可用了吧?” 齐缀听得心惊肉跳。 但不是因为阴连城被剖了尸。而是……她竟从没有感觉到这个人竟是个这样的怪物? 甚至在他临终的时候他自己剖了心,溅出来的血,分明是热的啊! “炼制这种阴人的毒药就是来自南疆。”束拓淡道。 齐缀推开他,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别说了。” 束拓笑着又凑过去吻住她。 他的唇……自然是热的。 年轻,滚烫,充满了侵略性。 齐缀忍不住想起了她当时亲吻阴连城的时候,他的唇总是微凉,带着一股药香……他的身子也总是微凉,齐缀还取笑过他,若他是个女人,必定是“冰肌玉骨”。 却原来,他行那非常人之道,自己也已经是个半死之人。 似乎感觉到她在想什么,束拓暗金色的眸子中隐隐含着怒气,一把掐住她的腰身把她抱了起来用力按在了梳妆台上! “束拓!” 束拓猛地欺身向前又去吻她。 齐缀下意识地回应,却突然扯痛了脸上的伤口,顿时想到自己现在的尊荣,急得要退。 这是束拓第一次见到在情事上胆怯的齐缀。 没由来的就觉得很诱人! 他自不可能会放过她,反而更加用力地吻住她咬住他,让她感受自己的热情和张力,让她逐渐屈服在自己怀中! 正是难分难舍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郡,郡主!王妃殿下来了!” 话音刚落,宁昭昭已经自己奔进了门,一边道:“缀表姐!” 突然看到这么生猛的画面,棒槌呆了呆,连忙对颜清沅道:“你别进来!” 颜清沅:“……我没打算进去。” 齐缀的腿甚至还勾在束拓腰上! 此时她也是有些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束拓,道:“赶紧给老娘滚!” 束拓失笑,临走还摸了一把她的手! 428.第428章 宁小黑 齐缀跳下梳妆台,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斜睨了有些不自在的棒槌一眼。 “愣着干什么?还是小姑娘么?” 宁昭昭讪讪地道:“那不是,少见么。” 齐缀失笑,道:“你把门关上吧。” 宁昭昭依言关了门。 她仔仔细细看了看齐缀的脸,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恢复得挺快。” 说得齐缀立刻就想回过头去照镜子。 心道难道是因为自己****看,所以感觉不出来变化? 但她还是忍住了。齐缀在束拓面前发疯,可是在旁人面前却还是姿态很高的,她忽然就是一副“就算老娘脸上有疤老娘也是天下第一”的德行。 她招手让棒槌过来坐,道:“回去骂你了么?” 宁昭昭嘟囔道:“你本来就是故意的,知道我回去会挨骂。” 齐缀哼哼一笑,道:“我还就是故意的。” 横竖那小子疼她疼到了心坎里,根本不舍得她受半点罪,最多骂两句。 宁昭昭又嘟囔道:“我也知道你是气不过,想利用我来气他。又不是第一次了。” 齐缀:“……” 宁昭昭还真就是故意往套里钻的。 齐缀心想,这就是个标准的棒槌。 只是却有一种难言的暖意和愧疚感。 她这时候仔细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皱了皱眉,道:“眼睛怎么了?” 上了妆遮了遮,可还是看得出来有些浮肿。 齐缀皱了皱眉,道:“真骂你了?” “骂那不是经常的么……只是这次他把我带到停尸间去吓唬我,我给吓坏了,才弄成这样的。”棒槌老老实实地道。 齐缀听了,就想起刚才束拓说的话。 她皱眉道:“齐沅真的把敌手的尸体都留着?” 宁昭昭怔了怔,才想起她和阴连城的关系。 “西南出了事,束拓已经告诉我了。” 宁昭昭老老实实地道:“我知道的,阿沅也告诉我了。” “你就没点想法?”齐缀无语地道。 “有啊,阿沅会把这些事情处理好的。” 顿时齐缀打她一顿的心都有了! “成日就知道信那个黑心鬼,哪天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宁昭昭顶了句:“你当我傻啊!” “你可不就是傻么!”齐缀没好气地道。 宁昭昭憋了一会儿,才道:“我才不傻,我比你机灵多了。” “……” “你不也利用我么,都是小事我不跟你计较罢了,我可曾防备过你啊?” 齐缀被她说得肝火都旺了,道:“哦,你这意思是,我还不如那个黑心鬼,你连我都信了,怎么不能信他?” 宁昭昭理所当然地道:“是啊。他是我相公,睡在我枕边的人,难道相爱相杀?我要是信不过他我当初就不会嫁给他啊。” 齐缀是没脾气了,差点叫她滚。 宁昭昭嘟囔道:“别生气了,西南的事情等你舟车劳顿赶回去,说不定都解决了。” 齐缀最近心里是真的烦躁。 她这样一个女人,笙歌作乐,声色犬马,向来把最美最嚣张的一面留在外面。 有伤口的时候,她习惯留着自己舔。有麻烦的时候,她也习惯自己呆着想法子。 可这次她无处可躲,那束拓每日端茶倒水在身边看着。 她心里一千个一万个想躲得远远的,也在提醒她自己决不能乱了心! 可有些担子,一旦放下了,轻快过了,再想挑起来就难了。 譬如从前她知道自己的兄弟们不争气,便只好处处争先。她爹娘再看不上她,挡不住她还就是端王府最能干的孙辈,为端王府出力不少。 结果呢,她这几日专心致志地烦脸上的疤,突然想到西南王府的那群废物,突然就觉得无比厌烦,也不像从前那么积极了。 甚至她在想回西南的时候,也想到了她的爹娘,从小到大对她委实不怎么样!她哪次不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就她那几个兄弟,没一点好的,天天闯祸,她爹娘还当宝似的呢! 原她就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对,都是一家人,不能计较这么许多。 可是吧,眼前现在坐着个养得白白嫩嫩的棒槌! 告诉她,你想那么多干什么,相信你男人就是了! 齐缀此时的心思真是曲折十八弯,恨不得把她撕碎了拉倒! 宁昭昭被她那个恶狠狠的眼神给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身子,道:“缀,缀儿姐,我就是刚才打扰了你和束拓亲热,你也不必这么恨我……” 齐缀有些郁燥地道:“你再说胡话我就要骂你了!” 棒槌想了想,才低声道:“缀儿姐,阿沅跟我说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他的打算,我觉得都挺好。既然如此,肯定比我们自己瞎折腾强。我不是不向着端王府。只是咱们手上一没兵权,二没实权。” 她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我知道你就算现在跑回西南去,也不可能调得动西南的兵马啊。” 齐缀跟家里的长辈关系都不太好,和同辈的兄弟更有大半都恶交。 闻言,齐缀就铁青着脸不说话。 宁昭昭琢磨了一会儿,决定换个法子来跟她沟通。 她压低了声音道:“所以啊,现在要救端王府,最好,最快的法子不就是让那两个男人去出力?” 齐缀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宁昭昭嘟囔道:“你以前对别人可不是这么客气的啊。” 然后她又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齐缀顿时暴跳如雷,把她赶走了。 “觉没睡醒还在这儿说梦话呢!没事儿干你就给我滚回去好好伺候你男人!自己进坑里了还想拖着姐姐一块儿去?做梦吧你!” 宁昭昭抱着脑袋跑了,冲出门就遇到了颜清沅。 她连忙道:“快走快走!” 颜清沅:“……” 当下宁昭昭拽着颜清沅狂奔出门。 束拓莫名其妙,进了门之后就正好顶上了齐缀的怒火,被齐缀一顿削啊! 宁昭昭直到上了马车之后才笑出声,后来越笑越大声,就开始在颜清沅怀里滚来滚去! 颜清沅莫名其妙,但是棒槌果然开怀他也就放心了,搂着她也陪着笑。 “你跟齐缀说了什么,把她气成那样?” 宁昭昭嘟囔道:“她每次都挖坑给我跳,就不兴我也给她点颜色瞧瞧?” “行,怎么不行。你知道她挖坑给你跳就好。” 颜清沅亲了亲她的耳朵,低声道。 宁昭昭最后其实没跟齐缀说几句话。 她只是问齐缀,从前你睡的那些男人,你拿他们的心,要他们的命,何尝皱一下眉? 便是敌手阴连城,你也是言笑晏晏,非常轻松的。 现在为什么对束拓反而这样防备警惕? 你莫不是,喜欢上他了吧? 这棒槌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瞬间齐缀暴跳如雷,棒槌得意地跑了。 是啊,跟着颜大黑久了,她可也是个小黑心鬼了。 颜清沅看她笑容灿烂,愈发难耐,低头去吻她。 “嗯?” 棒槌笑容未敛,怔怔地瞪大眼睛看着他凑过来。 颜清沅小心地把她搂在怀里,从里到外小心翼翼地都亲了一遍。 最后他哑声道:“棒槌,你真好。” 棒槌莫名其妙:“什么真好?” “就是真好,哪里都真好。” 她跟齐缀说些什么,除了最后她压低声音说的那几句,其实他在外头都听得清清楚楚。 让大黑瞬间就觉得,头几天怎么可以这么不懂事,专门气她呢? 还因为一点影儿都没有的事情跟她呷醋,真是,莫名其妙。 “能不能下车去走走?”棒槌喘匀了气,轻声道。 颜清沅道:“能,怎么不能?” 说着颜清沅就叫车夫停车,拉着她跳下车。 棒槌一开始还有些惊愕。 毕竟她在黑市呆久了,那地方虽说富丽堂皇,穷极奢华,但还是地下。 她出宫的时候颜清沅还在躲避老皇的追捕。 可是现在…… 他竟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拉着她的手走在街上! 刺眼的阳光让宁昭昭微微眯了眯眼。 摄政王齐沅在民间的名声十分大,毕竟他是长时间游走于民间的。 因此,他们刚在街上走了没多久,就有不少百姓发现了他们,面色无一不是有些犹豫或是惊讶。 然而颜清沅老神在在,牵着棒槌的手,走在人群里仿佛是在自家花园里闲庭漫步。 一时之间百姓奔走相告,“病重”的摄政王带着王妃,好好地在街上闲溜达呢! 宁昭昭有些紧张,拉着他的手道:“阿沅……” “嗯。” “太惹眼了。”她喃喃道。 颜清沅嗤笑了一声,道:“我的小棒槌不是一向这么惹眼么?” 她还想说些什么。 颜清沅又低声道:“想吃糕点么?” “……想。” “还有陈记的蒸饺?” “嗯,蒸饺。我要吃驴肉蒸饺。” 颜清沅就拉着她慢悠悠地去买蒸饺。 宁昭昭知道再这么再街上走下去,迟早得惊动宫里那位。因此她倒是想快点买了饺子就走人的。 但无奈颜清沅就这么晃悠悠的,一点不着急的样子。 棒槌心想,天塌下来他个儿高,能撑得住,于是也就放心了。 于是也变得不紧不慢起来。 等到颜清沅终于带着她回到黑市,这时间就跟掐好了似的,老皇封了城。 429.第429章 大黑的愧疚 大和殿。 连日的戒备让宫中人心惶惶。 齐帝在书房翻着折子,一开始还算镇定,后来听了侍卫回报说,并不曾在街头瞧见摄政王夫妇。 顿时齐帝勃然大怒,道:“一群废物!” 侍卫首领跪伏在地,呐呐不敢言。 齐帝敲了敲桌子,沉吟了一会儿,才道:“皇后呢?” 这时候,旁边的宫人连忙道:“回陛下话,皇后娘娘带着瑜皇孙在休息。” 齐帝眯起了眼睛。 殿内,秦皇后带着齐瑾瑜睡得正香。 这些日子,秦皇后一直小心地带着小瑜,尤其是冷宫事出之后,她就更加避着齐帝。 此时齐帝阴沉着脸进了内室,看到了和孩子睡在一块儿的皇后。 秦皇后在梦中似乎有所感,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面目狰狞的丈夫差点吓一跳! “皇,皇上……” 齐帝坐在了榻前,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那个孩子。 那逆子只有一妻,其妻又爱子如命。 他凭什么就这么自大,把孩子留在宫里?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齐帝都认为,只要那逆子尚有余力,必定就会来接这个孩子的。之所以迟迟不动,那是因为他自顾不暇。 可显然,他料错了。 今天那小子就大喇喇地走了出来向他示威! 秦皇后胆战心惊地看着他。 这些日子齐帝瘦了不少,鬓角花白了大半,神态之中也有些疲惫。 秦皇后忍不住想,或许他后悔呢,后悔从儿子手里夺权。 “睡了多久了?”半晌,他道。 “刚睡下。”秦皇后轻声道。 她有些不安,看了皇帝一眼。 齐帝伸手碰了碰那孩子的脸。 过了一会儿,才道:“罗衣,他是朕的亲孙子。” “是……皇上。”秦皇后顿时就有不太好的预感。 “朕打算另外给他找过个教养嬷嬷带着,就不必由你亲自管着了。” 秦皇后大惊。 下一瞬,齐帝把孩子从被窝里抱了出来,动作还算温柔小心,甚至都没有惊动这个孩子,然后站起来要转身就走。 秦皇后不敢大声嚷嚷,一是不能君前失仪再则是怕吵醒孩子。 但她还是立刻掀开被子下了榻,急得光着脚就追了上去:“皇上,皇上,您把他留下吧,把他留下吧!” 齐帝快速走了出去,把孩子交给了嬷嬷带走。 秦皇后要追,被他一把拉住。 “皇上……”秦皇后眸中惶惶,有些祈求地望着他。 齐帝其实有些心酸。 皇后待他一向忠心,哪怕盛宠时也没有求过他什么。 后来宫变,她也不计前嫌不离不弃。 等他拿回皇权,她为了保着孙子反而处处躲着他。 齐帝其实也不愿让她觉得自己拿回皇权就翻脸不认人。 可是……若是不能回到那个位置上,日后他们老夫妻都要看逆子的脸色过活,就算去了江南,也要随时防备着逆子哪天心血来潮的暗杀。 “到底是朕的亲孙子,朕不会把他怎么样。你要相信朕。” 秦皇后摇摇头,道:“臣妾自然相信皇上,皇上并非冷血之人。只是,为何不能让他跟着臣妾?无论皇上要做什么,能不能让孩子跟臣妾在一起?” 齐帝不语。 秦皇后几乎是有些哀求地道:“皇上,皇上,臣妾求您……” 齐帝摸了摸她的脸,哑声道:“地上凉,去把鞋子穿上吧。” “皇上!” 齐帝又看了她一眼,回过了头,吩咐道:“关闭寝宫,皇后禁足。” “是。” “皇上!皇上!” 秦皇后几乎崩溃! 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只看到他的背影如此决绝。 一如当初,宫中所谓荣宠背后的冷漠和自私。 秦皇后跪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宫人小心翼翼地道:“娘娘,天凉,您先把衣服穿上吧。” 秦皇后仿佛没听见那般,跪坐在地上喃喃道:“我就知道会这样……真的。他一直,一直都没变。” 三十几年啊! 早该看透了的! 当天夜里,就有人送信到了黑市。 颜清沅看过之后冷笑不止。 老头子的底线果然一退再退,现在已经没出息地用孙子来作为工具威胁儿子了? 不过他也早就料到了。 张迈低声道:“主子,如何是好?” 夫人爱子如命,这封信写得触目惊心,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老头子想要鱼死网破的决心。 若是让夫人看见这封信,非疯了不可。 然而下一瞬,颜清沅把信连着信封一起点燃烧成了灰。 张迈:“……” “老头子撑不了多久了,咱们静观其变。” 说完,他神情轻松愉悦地回了屋,好像刚才根本就没看到那样一封信。 张迈细细一琢磨,便知道颜清沅必定是早有了准备。 当下心中也安定了一些。 此时宁昭昭正在跟小儿子玩,二宝咕噜咕噜地吐泡泡,宁昭昭就去吹他吐的泡泡。 就这样她也能玩半天。 突然身边坐进来一个人,从后面搂着她。 宁昭昭头都没回,道:“回来了啊。” “嗯,好玩吗?” 棒槌笑得欢,道:“可好玩了,比小瑜那时候好玩。小瑜好动些。”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低了低。 “我去给你把小瑜接回来,嗯?”他低声道。 棒槌猛地回过头看着他。 颜清沅有些心疼。 她这次和上次一样,也没闹着要儿子。 可是上次是赌气,这次却是因为相信他。 不是不想,只是心中强自按捺住了罢了。 见识过棒槌生孩子的惨烈,颜清沅哪里还敢在这件事上怠慢? “差不多了,棒槌,时候差不多了。”他低声道。 宁昭昭挨在他怀里,握住了他的手。 “怪我吗?”他哑声道,垂下了头。 “怪。” 颜清沅苦笑了一声,搂着她轻声道:“我这几十年都没觉得这世上有什么千难万难的事儿。只后来才明白原来我是个这样没用的人,连自己的妻儿都不能好好呵护。” 这话中带着深深的挫败感。 宁昭昭沉默了一会儿,琢磨着该怎么安慰他。 然而她还没想好词儿呢…… 颜大黑突然很不高兴地道:“莫非你也这么想?” “……啊?” 颜大黑就开始捏她的脸,道:“你也这么想对不对?你后悔嫁给我了,对不对?” 宁昭昭被捏得直翻白眼! 等到要骂他,他突然又搂住了她把头埋进她怀里。 只听他可怜兮兮地道:“昭昭你为什么不哄哄我,嗯?” 宁昭昭给他气乐了,道:“难得听你反省一下自己,我为什么要哄你啊。” 顿时颜清沅抬起头面目狰狞地瞪她。 宁昭昭没理,叫了一声,让奶娘进来把孩子抱下去。 期间颜清沅还搂着她不肯放,还试图低头去亲她的鬓角。 奶娘有些脸红,心道天天睡在一块儿,有这么急不可耐么? 等奶娘带着孩子出去了,宁昭昭才回过头勉强让他亲了亲嘴儿。 她道:“唔,别闹。” 颜清沅把她提上床,让她躺下了,撑着身子半覆在她身上。 宁昭昭摸了摸他的脸道:“怎么?” 颜清沅低头亲了她一口,道:“想行些禽兽之事。” “……” 他的手已经扯开了她的腰带,一边抬头道:“明儿把你送出去。” “?”宁昭昭连忙揪住自己的腰带,道,“你说什么?” “明儿把你送出去,送去端王府,然后把齐缀接过来陪你”,他低声道,“接下来的事情你就等我安排。” 宁昭昭可没被他这副轻描淡写的样子糊弄过去,相反,她用力地推开了他,翻身骑到了他身上,眸中意味莫名。 “什么意思?你要去做什么?” 颜清沅道:“你想在上面,我是很喜欢的,就怕你累……” “颜清沅!” 他被吼得一顿,然后十分委屈地看着她,眼睛甚至湿漉漉的呢。 “昭昭,你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好么?” 宁昭昭生气地道:“我说过了,我不会再离开你身边了。上次的事情你忘了吗?” 颜清沅抚摸着她的腿,道:“昭昭,你听我说,你先上去,到了明面上,你还是端王府的郡主,是太子妃,还有齐缀在你身边。束拓护着。不会有危险的。” 棒槌咆哮道:“我岂是怕我自己有危险?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干什么!” “出城,打一小仗。” 宁昭昭吃惊,道:“和谁?” “谁屯兵城外我就打谁”,他语重心长地道,“战场你总不能跟着去。孩子还小。” 棒槌还想说什么。 颜清沅把她抱下来轻声安抚道:“你别老想着我,你得想想小瑜。我说了要把他回来,可也需要你的配合。” 宁昭昭有些难受地搂着他的脖子,嘤嘤道:“阿沅,我不想,我不想睁开眼瞧不见你……我受够了,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了。” 颜清沅心疼得不行,亲了亲她的头顶,道:“傻昭昭,我哪里舍得你?你听话,这是最后一次了。” “你这个骗子,骗子!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 颜清沅让她狠狠咬了一口,后无奈地苦笑。 是了,他刚才也说了,有了棒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这样无能的人。 这一辈子他对任何人都不曾食言,唯独对她,却是让她一等再等。 430.第430章 开张吃了三年 宁昭昭无论如何扒着大黑的脖子不肯放。 他哄了她半天。 宁昭昭道:“你不要脸,回来正经事不说,专门干不正经的事!” “那你也得为我想想啊,你出了月子我碰过你几次?” 确实没几次,他还是舍不得对她下重手的。 宁昭昭想到要离了他就心里难受得不行,一来二去竟是眼泪都掉出来了。 她爬起来亲他,有些凶狠又有些像孩子似的毫无章法。 颜清沅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等她一口咬上他的喉结,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颜清沅猛地把她抱了下来,轻轻抚着她的脸,道:“你忍着些。” 然后他用手捏住她的下颚,用力吻了下来。 宁昭昭吃痛,眼泪都吓了回去,但是反应过来之后就更加用力地回吻,一边急不可耐地伸手开始扯他的衣裳。 很快他的上衣被脱了下来,露出暗白色健硕的臂膀。他几乎是撕扯着她的衣裳,白嫩娇小的身躯贴了上来,让他整个人微微发抖。 “昭昭……”他有些着迷地看着她。 棒槌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又抬头去吻他。 可是嘴唇刚碰到就被他猛地按了下来按在了被褥里。 宁昭昭吃了一惊,颜清沅很久没有这么粗鲁过了。 他一手按着她的肩,一手迅速撕扯了她的下衣。 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他把脑袋低下了下去。 “……阿沅,阿沅!” 颜清沅是真急了,恨不得她立刻情动。 宁昭昭挣了挣身子,感觉他的唇舌滚烫骇人,带着迫人的压力和猛烈的攻击。 身体的感觉几乎如崩涌的大浪,她尖叫出声! 颜清沅抬起头,浑身大汗奔腾,双唇闪着让人脸红的水泽,眸中亮得惊人。 尚来不及从那一阵狂潮中恢复过来,就感觉滚烫的热力破土而入! 她尖叫! 他按住她的腰身毫不犹豫没根而入,宁昭昭疼得在榻上弹跳了两下,然后就感觉内里酥麻难挡,随着他的动作,一阵一阵的难言快慰令人慌乱甚至来不及好好感受便被越推越高。 汗水让她莹白的身子变得更加诱人。 她用力勾住了他的腰身,纵容地配合他的深入。 下一瞬他猛地把她抱了起来下了榻。 “阿沅?!” 上一刻还双目迷蒙的人此时有些惊惶。 他把她挂在身上,含着她的耳朵,低声喃喃道:“地龙升旺了,不冷的。” 宁昭昭果然感觉身上一阵一阵出汗。 却原来他进门的时候就打了这个主意,早早让人做了准备! 原以为无非是梳妆台或是桌上,可是他却直接把她按到墙上,然后用力顶入! 那种失重的感觉让宁昭昭慌得不行,被架起来只能感觉自己一下一下往那巨物上送,一时之间又痛又麻苦不堪言。 “阿沅,阿沅,别……” 她大汗淋漓,低声告饶。 整个人在高温的屋子里几乎要昏厥那般。 他有没有回答她不知道,也听不清楚了,只感觉他的双手绕过她的膝窝,用力捏住了她的腰身,近乎疯狂地进攻。 他太快也太用力…… 宁昭昭泣不成声。 “疼?” 棒槌摇摇头。 “舒服?”他的动作不停,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 棒槌还是摇摇头。 颜清沅低笑,道:“到底是怎么呢,嗯?” 说着,他抵在深处碾磨。 棒槌被呵护久了的身子此时已经彻底被叫醒了,一时之间只难耐地扭着腰,喃喃道:“给,给我……” “给你什么?” “给我阿沅……” “嗯?” 她抿了抿唇,扭动着腰身轻声道:“给我小阿沅。” “……” 颜清沅的眸中眨眼的功夫燃起熊熊的火光,把她从墙上抱下来,让她背对着自己按到了桌子上。 这个姿势让他更加无顾忌也更加深入了些! 宁昭昭哭道:“疼,疼!” “一会儿就不疼了。”他没什么诚意地哄道。 宁昭昭用脑袋抵着桌子,感觉他按压住自己的后腰把自己用力往下按! 那灼热的巨物大战许久还精神抖擞,十分猖狂。 她勉力挨了过去,身体上下如有电流不断来去,被他修长的手指随便碰到哪儿都会哆嗦。 最后他抵在深处有些激烈地宣泄,那更加滚烫地热流让她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团。 “昭昭……” 他硬是要捋直她蜷缩的身子,宽阔的胸膛贴着她的背。 “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她轻声道。 他不肯,拉过她的手硬是握住了自己刚刚宣泄过的某物。 那滚烫滑腻的触感让宁昭昭满脸通红。 柔嫩的小手随便动了动他立刻就又恢复了状态。 “……” 这次他把她抱了起来放在桌子上,迎面打开身子,又猛地冲了进去! 棒槌刚刚经历过的身子此时也是异常敏感,一碰就受不了,被强硬地撑开了,她立刻哭叫出声。 她多久没有在床笫之间被这样蹂躏了? “阿沅,阿沅,你放过我……” 他早早留了话让她“忍着点”,此时又岂会留情? 眼看他的脸已经在极度的渴望下有些扭曲,扶着她的双腿极致深入了她,没诚意地哄道:“乖,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棒槌大哭:“肿了!肿了的!” “回头给你上药。” “你,你混蛋!” 他低下头吻住她,伴随着令人面红耳赤的撞击声,道:“好昭昭,好昭昭,纵我一回……” 宁昭昭简直飙泪无门。 后来被反复进入的地方几乎麻痹,他才第二次宣泄。 宁昭昭哭得不行,用力打了他两下。 颜清沅把她抱回榻上,哄了一会儿,低声道:“你转过去我给你上药。” 棒槌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所以就没想到,都没清理干净怎么上药? 还有上药为什么要转过去? 她只觉得内里难受,又酸又麻,听说要上药就乖乖掉了个个儿。 他果然给她的上药。 手指轻轻一碰她又一个哆嗦。 颜清沅有些难耐,低声道:“好昭昭,你再帮我一回。” 宁昭昭实在是不想再让他捅了,那东西又正在眼前,下意识地就把手覆了上去握住了。 那小坏蛋难耐地沉吟了一声,手指就刺了进去。 宁昭昭哆嗦了一下,回头看着他,哀哀地叫:“阿沅……” 颜清沅厉声道:“别停。” 说着竟然还给了她一巴掌! 棒槌:“!!!” 似乎是觉得手感不错,他想再打,可到底没敢,只好用力捏住了,手指抹了药在里头进出,一边几乎咬牙切齿地道:“上药呢!” 感觉一阵清凉缓解了刚才那阵难受,棒槌满心感激…… 投桃报李,她伺候他是用了十分的真心。 然而…… 等到身体里突然热了起来,刚才就又麻又疼的地方此时更是难受得让她想咬人的时候! 棒槌大哭:“你这个大骗子!” 到了这个时候颜清沅竟然还有空笑得不行,一把把想逃走的棒槌拽住脚踝拖了回来! 他按住了白嫩嫩的娇妻,含笑道:“怎么骗你了,嗯?不是说了给你上药吗?” 宁昭昭几乎要满床打滚,道:“谁知道你给我上这种药!” “也是为了让你舒服点,谁让你这么娇气的。不然你以为我想用药?” 你到底要不要脸! 小人一旦得志,嚣张的劲头简直令人发指! 棒槌真是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这一番折腾直到天亮,颜清沅把不知道是做晕过去还是哭晕过去刚醒过来的棒槌抱进了小浴池。 宁昭昭含泪道:“你这个骗子……” 颜清沅一边给她清理身子,一边亲着她的鬓角,道:“委屈你了。” 宁昭昭哽咽道:“你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 平时勉强还算隐忍克制的一人,真下起狠手来简直是要人命的好么? 真不愧是收集了一柜子小黄图的人! 棒槌正伤心呢。 颜清沅竟然还道:“我真希望每天都这样。” “!!!”棒槌疯了! 颜清沅笑了一声,吻着她的鬓角,喃喃道:“昭昭,你真好。” 棒槌心想,我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还哪里好? 只是想到分别在即,她到底是没舍得再跟他哭闹,反而撑起身子亲他的脸颊和嘴唇。 “阿沅,阿沅,我想睡。” “那就睡一会儿。我待会儿抱你出去给你上药。” “可是我睡不着。” 颜清沅心想,当然会睡不着呢,这个棒槌。 他叹了一声,把她从水里抱了出来。 等给她擦了身子上药。 上到一半抬头却发现棒槌撑着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 “……” 宁昭昭嘟囔道:“我睡不着啊,阿沅。” 颜清沅低头去亲她的眼睛,心道他又哪里舍得让她这般焦虑难受? “我陪你睡。” 他低声道。 然后上好了药,穿着单薄的寝衣上了榻,从后面搂住了她。 屋里令人窒息的火热倒是散了不少,刚洗了澡身上也非常舒服。 宁昭昭的眼皮实在很重,感觉身后的人温和地圈着自己,心中安稳,竟真的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颜清沅却是一直睁着眼,安抚似的轻轻抚摸她垂在腰上的青丝。 他在心里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让他的棒槌这样不安。 431.第431章 王妃归来 齐帝在宫中猛地听到摄政王妃回了尚仪公主府的消息,惊了一惊,连忙让人绥侯爵的夫人郑氏叫了过来问了个究竟。 自从上次齐缀的事情后,郑氏在街上挑衅齐缀又被束拓给打了,断了腿刚养好能下地。 后来只要提到摄政王那一脉就咬牙切齿,撺掇着绥侯爵也站在了齐帝这边。 此时她进了宫,跪在齐帝面前,道:“回皇上话,臣妾是亲眼看见摄政王府的轿子招摇过市,后来也瞧见了王妃抱着个孩子下车,尚仪公主亲自来迎的。” 齐帝的眼睛一眯,道:“果真是亲眼看见的?” “是,亲眼看见的。” 竟然真敢这样招摇…… 齐帝想到那个城府颇深的儿子,此时也还有些心惊肉跳,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他收了信不但不动声色,还把爱妻送了出来。 “你先去尚仪公主府探探底细。”最后齐帝下令。 郑氏答应了一声,退了出来。 心里却想着,当初被那位王妃当众掌掴,以至于她成了京城贵妇圈的笑话! 如今摄政王不知去向,皇上已经重掌皇权,她还能怎么得意? 郑氏心想,不过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罢了,失去了夫君的庇护,她也就如同一只丧家之犬! 一边这么想着,她就有些得意地吩咐人,赶紧去尚仪公主府! 时,宁昭昭带着小儿子,和姚芷荷坐在一块儿说话。 姚芷荷清瘦了不少,眉宇之间也有些压抑之色。 钟品莲刚拿到的官职就丢了,然后夫妻二人都闭门谢客。旁人倒是不惧,最多说两句风言风语,唯独让荣睦府给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姚芷荷轻声道:“母亲想让我回荣睦府去,还帮她操持府宴。我推了几次,她十分不高兴,隔三差五就要来敲打一番。” 荣睦根本就没把女婿钟品莲当成一回事,更不觉得女儿成了亲,做了妇人要守什么妇道。照她的意思,还想姚芷荷像从前那样帮她迎来送往。 原来有颜清沅在上面压着,荣睦倒是不敢太过分。 如今…… 宁昭昭也是无奈,叹道:“熬一熬吧,她总不能真就强逼你。” “便是逼我我也不能去的。孩子还小。而且……我肚子里又有了一个。” 宁昭昭:“……” 姚芷荷抚了抚肚子,道:“驸马已经够委屈了,若是我挺着肚子去母亲那里,就算孩子能留下来,以后生下来,人家会怎么想?” 那就算孩子是钟品莲的,人家也会觉得他就真成了绿帽子王了吧。 宁昭昭道:“大长公主还真逼你啊?” “逼啊,怎么不逼。天天拿缀儿说事儿。说人家缀儿如何如何能干,还说她的女儿生下来不是做贤妻良母的。”姚芷荷苦笑。 是啊,齐缀是能干,给西南王府帮了不少忙呢。 可是这难道是应当应分的? 姚芷荷又道:“今日说我府中仆役不顺眼,一帮子人叫出去又打又骂的,孩子的奶娘都被她打发卖了。明日又说我府里的花园布局不好,叫人来全拔了拆了,全丢下一堆烂摊子……也好在驸马原就是工部出身,自己主持重建了。” 说到这个,姚芷荷的眼眶有些微红,道:“我少年时期,在荣睦府过得确实荒唐。母亲保我干净,我原以为她是疼我,以为她的女儿到底不一样。结果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她的女儿只不过更尊贵些,值得更高的价钱,她留着我也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 姚芷荷轻轻叹气,道:“到了如今,我嫁人了,以为可以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她倒觉得我不听话,生气得不行呢。” 便是在荣睦在她生产那天弃了她,她也没有这么伤心绝望的。 她会说这样的话,也是因为对荣睦绝对死了心了。 宁昭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离她远远的也好,免得以后还要被她拖累。” “到底是亲娘……算了,就不提这个了。你安心住下吧,她若是再来,我会挡着些。若是她在外头闹什么,你只当没听见就是了。” 宁昭昭道:“倒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姚芷荷道:“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只可惜我如今除了一个容身之处,也帮不了你什么。” 闻言宁昭昭有些犹豫地道:“有没有听人提起小瑜的事儿?” “原是皇后娘娘一直带在身边。宫宴的时候还见过一次,看起来很不错,还叫了我姨,跟我要糖吃”,她看了宁昭昭的神色,轻声道,“你放心吧,摄政王心里有数的。” 宁昭昭听她说孩子叫她姨,脑海里不可抑制地就浮现了小瑜白白嫩嫩的脸,红口白牙叫人的情景。 顿时就心里发苦。 只是姚芷荷现在心情也不好,宁昭昭也就不想再给她添堵。 正想说说点开心的呢,突然钟品莲来了,道:“王妃,公主,绥侯府的郑夫人,和荣睦府的湘儿郡主来了。” 宁昭昭奇怪地道:“湘儿郡主?” “母亲的义女。”姚芷荷有些无奈地道。 她反而问钟品莲,柔声道:“怎么驸马亲自来了?” 钟品莲温和一笑,道:“顺道就过来了。” 姚芷荷面上有些羞涩之意。 宁昭昭瞬间觉得变成了一颗发光发亮的电灯泡。 她一边别开了脸,心里却想着,那绥侯爵夫人郑氏必定是替老头子来探个究竟。荣睦新收了个义女想必正得意,可她们二人怎么会一起来? 以荣睦府的圆滑,摄政王只是“不知所踪”,她不至于这么快就站队吧。 不多时,绥侯爵夫人和湘郡主被请了进来。 郑氏见了礼,上下打量了一下宁昭昭,然后不怀好意地笑了,道:“听说王妃回来了,想去请安,一时之间找不到地方。这宫里肯定是没有王妃了,忠王府也已经烧了。打听了一圈儿,才知道王妃带着小公子暂居公主府了。可让臣妾好找啊。” 这不就是讽刺宁昭昭寄人篱下的意思? 宁昭昭淡道:“我就奇怪,我回来原也没打算和你这种不知道从哪儿混进侯门的没教养的妇人来往,你这么辛苦来寻我,倒是让我意外呢。” 郑氏:“……” 姚芷荷没忍住,笑了出来。想来探探底细就来探底细,还想顺便痛打落水狗?也不怕被人一棒槌抡死。 这时候湘儿郡主低声道:“王妃倒是好大的架子呢。人人都知道王妃娘家强盛,所以格外看不起出身低些的女子么?原来她们同我说,王妃平易近人,倒不是真的。” 她觉得是抓住了宁昭昭说话的把柄了。 大家都对这位曾经权倾一时,后来突然消失无踪的王妃非常好奇,都还在观望。 她要把这些话散播出去,倒不是因为针对宁昭昭。而是针对姚芷荷。 这位湘儿也是侯门庶女出身,只是是宠妾之女,从小惯得脾气十分大。蒙荣睦收为义女,一时之间身价暴涨。然而姚芷荷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一心讨好荣睦,可是荣睦总嫌她不够姚芷荷聪明能操持。弄得这位义女心中愈发不平。一则妒忌姚芷荷天生的贵种,再则恨她将自己一心想要的东西弃之如敝屐。 现在她和没什么前途,还依然如此嚣张的摄政王妃混到了一块儿,到时候还不让人在背后议论? 宁昭昭看了这女的一眼,有些不耐烦地道:“平易近人也分人。我原是在民间混过,在运河头工地也呆过,我对着乞儿也是可以平易近人的。唯独,对着你们这种攀龙附凤自以为是,浑身透着小家子气的女人,平易近人不起来。” 姚芷荷淡道:“母亲必然不能教你拿大帽子来压王妃,你这种性情是犯了母亲的大忌,知道么?” 湘郡主原被宁昭昭说得愣了愣。 但是面对姚芷荷她立刻又趾高气昂了,道:“是,湘儿不会说话,开罪了王妃。回头湘儿就去给母亲认错。只是湘儿再怎么不懂事,也在母亲身边尽孝道,不像姐姐你,有了夫家之后便将母亲全部抛去了脑后。” 郑氏笑道:“那可不是,公主这是攀上了高枝呢。” 只是这高枝危如累卵,只怕不知道哪天,就给摔死了! 这时候宁昭昭怀里的孩子醒了,突然就开始哭了起来。 宁昭昭把孩子抱起来哄,非常不高兴地道:“来人,把这两位给我请出去。以后只要本宫在公主府,便不许她们进门!” 郑氏和湘郡主大惊。 “你凭什么……” 然而眨眼的功夫,身强体壮的数个着软甲的女卫就进了屋。 青云女骑…… 当前一个,断了一臂,眉宇之间却非常凌厉,道:“二位,请吧,还是说想让我们把你们丢出去?” 郑氏原是个欺软怕硬的,见了这个架势也就不敢吭声了。 宁昭昭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满脸不服气的湘郡主,抱着孩子又道:“碧芹,亲自把湘郡主给我送回荣睦府。她刚才说了什么,你一五一十,全说了给大长公主。” 湘儿郡主大吃一惊。 宁昭昭淡道:“就让我看看,大长公主听了,该当如何。” “是。”碧芹俯身行了一礼。 432.第432章 青云女骑 很快荣睦府派了管家出来,送了不少东西,算是赔礼。 公式化的态度,但姚芷荷问了管家几句,知道私底下那位湘儿郡主被罚得很惨。 “看来你母亲倒是还跟原来一样,最是圆滑了。”宁昭昭道。 “那个湘儿还是个孩子心性,在母亲身边呆的日子也不长,会沉不住气也是在所难免。”姚芷荷道。 正说着,墨珠进来了,面色有些凝重地道:“殿下,皇上派兵,堵了公主府。” 姚芷荷吃了一惊。 “多少人?”宁昭昭懒洋洋地道。 “二三十羽林卫。” 看那样子似乎是先堵了府,等着上面下一步的指示。 宁昭昭抱着孩子站了起来,眸中微微有些狠戾之色,道:“驱逐。否则格杀勿论。” 姚芷荷惊道:“昭昭……” 宁昭昭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很快,墨珠带着女卫出了门,大声道:“殿下有令,尔等速速退去,否则格杀勿论!” 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原本围在尚仪府外看热闹的人也都议论纷纷。 都说摄政王妃是与天借了胆子,摄政王不知所踪竟还敢如此嚣张! 羽林卫首领上了前,拱了拱手道:“这位姑娘,麻烦问问王妃,皇上下旨要我等围府。尔等是要抗旨么?” 墨珠大声道:“王妃无罪,尚仪公主也无罪,你们为何围府?扣下我们大公子做人质,难道还不够吗?我们王爷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也已经避走,难道皇上还要赶尽杀绝吗!” 首领见众人都议论纷纷,不禁有些恼怒,大喝道:“皇上有旨,尔等难道真要因功抗旨么!” 墨珠抬了抬手,众女卫纷纷兵刃出窍!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随时可能会打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有些焦急的女声传来,道:“苏将军且慢,这位姑娘也莫冲动。” 却见是荣睦大长公主的座驾正疾奔而来。 她辈分高,德高望重,那位苏姓将军也只得先收了剑,向她行礼:“大长公主。” 墨珠也暂时止住了势头。 荣睦下了轿,搭着一个嬷嬷的手。刚才正是那嬷嬷替她发声。 “苏将军,皇上和摄政王到底是父子,也从未下旨褫夺其太子之位。君臣父子,伦理纲常摆在这儿,何必兵刃相见,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字字诛心,虽然说着是圆场面的话,其实都是指向摄政王不顾君臣父子,伦理纲常,所以双方才会兵刃相见。 墨珠嘴笨,刚刚叫嚣两句还行,此时却是被堵着了。 正逢议论声大了起来的时候,尚仪公主府半开的大门,突然被人缓缓拉开了。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身素色长裙的摄政王妃出现在众人面前。 和华贵隆重的荣睦公主相比,她整个人都显得素净娇小,一把青丝垂在身前,和娇嫩的肌肤相映成辉。 然而她眉宇之间的倨傲却不让人,就这么站在大长公主面前,眼神稳定,唇边噙着冷笑。 “……太子妃殿下。”大长公主辈分虽然高,但是从权位上考量还是先低了低头。 “姑祖”,宁昭昭轻声道,“倒是不知道今日姑祖会来凑这个热闹。” 荣睦琢磨着她这话的意思,并不急着搭腔。 宁昭昭漫步下了台阶,信步走过那些羽林卫面前。 区区一弱女子,身无寸铁,柔软的锦缎又挡得住多少刀锋? 然而那些人看到她,却都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仿佛不敢近距离看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现在还是太子妃。你们堵在我门前,跟我说是奉旨而来?圣旨呢?” 苏将军有些犹豫,道:“是皇上口谕。” “放肆!太子乃是储君,配享东宫,和太子诸率!你等区区羽林卫,如今拿着口谕来围了本宫?是说皇上便是那绝世昏君,一道口谕就会围了他亲自选下的储君?” “娘娘!”苏将军急道,“皇上的确只有口谕!” 宁昭昭冷笑,道:“那你的意思是,皇上的确是昏君?” “臣不敢!” 宁昭昭大声道:“尔等居心叵测,假传圣旨,意图挑拨皇上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是死罪!来人,将这些逆贼给本宫拿下!” “娘娘!” 宁昭昭冷冷道:“若有违抗,一律诛杀,再株连九族!血染京城,本宫不在乎!绝不能让你等宵小之徒,毁了皇上的清誉!” 言罢她转了个身,对着青云骑女卫道:“还不动手!” “是!” 墨珠等人都有些兴奋,眨眼已成包围之势,将那群人都围在中间。 突然从四方涌出来的青云卫,清一色都是矫健的女儿家,数量多得令人咋舌! 苏将军一看眼下这个架势,便是硬碰硬也是不行了。 他只得咬牙切齿道:“娘娘!您拿下臣容易,可皇上面前,您要如何交代!在天下人面前,您又要太子殿下如何交代!” 宁昭昭冷冷道:“本宫如何交代,还需你这假传圣旨的谋逆小臣来教导?” “押下去。” “是!” 那群娘子军却都是有真本事的,眨眼的功夫就控制住了场面。苏将军等人甚至连兵器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就被拿下了! 个个五花大绑,押解离去,竟也没花多少功夫。 众人看着热闹,其实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这尚仪公主府外就干净得像那群羽林卫没有来过! 有眼色的人不禁暗道,不愧是西南端王府所出,名满天下的青云骑!便是一群女子,竟也这般训练有素又彪悍! 荣睦是政场老手,这么一看却看出了些别的味道来。 之前摄政王销声匿迹,全面避开。 现在…… 荣睦非常了解宁昭昭对颜清沅来说意味着什么。 离现在最近的两件事,一件是叛贼入京,颜清沅弃了京城带着孩子出城营救爱妻,当时抱的是一家人同死的毅然。 一件是宁昭昭被幽禁于冷宫,当时老皇风声鹤唳,十分紧张。颜清沅本来应该全面避开的时候,却还是动了宫里的势力把人带出来。最后引发了一场全面彻查,他手下折了不少精兵强将。 而这位王妃也一直和夫君同心同德,他进她不退,誓死跟他一条路走到黑。如今颜清沅不见踪影,从她的态度,就可以看出颜清沅的态度。 他是要,全面反攻。 荣睦精于算计的眸子眯了起来,在心中盘算那一老一少两位皇者,争斗不休最后谁会棋高一筹。她看着眼前这场闹剧结束。 她道:“是一场误会就好。好在王妃带着青云骑,不然只怕会被这逆臣误了大事。” 哟,这就改风向了? 宁昭昭抬起头,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道:“倒是惊扰了姑祖。姑祖怎么会来?” 看着她一副把尚仪府当成自己家的德行,荣睦大长公主显然愣了愣。 过了一会儿她才道:“今日本宫那义女来过,开罪了王妃。所以本宫特地来瞧瞧。” 这理由听起来倒像是临时找的。 宁昭昭笑道:“哪里,小孩子不懂事,我不会跟她计较。姑祖既然来了,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到底是芷荷的亲娘,芷荷想必也非常开心。” 荣睦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道:“是了,也许久没有到芷荷府上吃过饭了。这嫁了闺女的,本宫也算是有福气了,起码近,见得着,不至于嫁出去了便如同泼出去的水,光想得肝肠寸断。” 宁昭昭被她那副自然的样子给震住了。 半晌回过神来,心道不愧是老戏骨。 她笑了笑,让出了路,让荣睦先行。 两人客气了一路说笑,然后一起出现在了满脸急色的姚芷荷面前。 原宁昭昭说墨珠嘴笨,怕被绕进去,要出去看看。她刚走了没多久,姚芷荷就听说自己母亲来了。 以她对自己老娘的了解,这种情况,荣睦哪怕站得再中,都不可能会帮着宁昭昭。 而且荣睦大长公主是个极其喜欢给人下套的人,三两句话就能把人给套进去。 正担心得不行,没想到她们俩竟然有说有笑地进门了。 姚芷荷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崩裂。 她原也是个极会演戏,隐藏情绪的人。只是这阵子闭门谢客不用应酬,驸马又贴心,她渐渐不像从前心防那么重了。 比如要是从前,她无论如何不会跟宁昭昭说自己母亲的不是。结果刚才就像个寻常妇人见了闺中密友那般,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一顿说。 现在她对荣睦的排斥就表现得挺明显的。 荣睦大长公主的面容就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在心里暗暗骂这个没出息的丫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宁昭昭才道:“怎么都愣住了?先姑祖还说好在女儿嫁得近,不至于想见见不着。我看你们两人,如今瞧着倒像是许久没见了呢。哎,芷荷,你可别哭出来。”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姚芷荷看她眨了眨眼,勉强地笑了笑。 姜还是老的辣,荣睦倒是很快反应过来,笑道:“瞧你,倒叫王妃看笑话了。” 姚芷荷回过神,连忙道:“母,母亲,王妃……你们先进来坐。” 433.第433章 简单的幸福 这顿饭吃得无比压抑。 荣睦讲究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布菜顺序什么的,都要求非常高。 姚芷荷从小在母亲的压力下长大,此时低着头很是有些食不下咽。 宁昭昭倒是不讲究这些,更无所谓荣睦的诸多讲究,也不让人布菜。 荣睦大长公主看了她好几眼,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等到饭毕,荣睦也没多坐,直接让姚芷荷送她出去。 一路上就在数落她府里规矩松散。 要是按照从前,荣睦少不得把她的贴身丫鬟什么的都打发了出去。 姚芷荷不会跟母亲顶项,此时也就默默听着。 然后荣睦道:“母亲对你和对湘儿总是不一样的。对你严苛些,正是因为你是母亲嫡亲的女儿。你懂得的吧?” 姚芷荷苦笑,道:“女儿明白。” 她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告诉姚芷荷,前阵子那湘郡主时不时到尚仪府来挑衅,那是因为她不是母亲的亲女儿,所以母亲对她要求也不高! 荣睦大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芷荷,为娘身历三朝,见过的,比你不知道多多少。也比你更明白,要如何在这朝堂风云中屹立不倒。你可以算计任何人,但唯独应该和母亲同心同心同德。不然,你便是有公主的封号,也是走不远的。” 姚芷荷低下了头。 “这大齐,开国至今,名正言顺的齐氏帝女也不知道出了多少。莫说你这个小小的,靠着你母亲的名分才能册封的外姓女。” “是,母亲的话女儿记住了。” 荣睦大长公主知道她根本就没听进去。 不过没关系,女儿翅膀硬了,想要撇下母亲独自高飞呢。 总有一天她会明白,对于皇族女子来说,她在意的那点夫妻温情,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今日她有多固执,以为自己飞得有多高,但总有一天,她会自己剪断双翼,乖乖回到母亲的身边! 荣睦大长公主冷笑了一声,吩咐摆驾回府! 姚芷荷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转个身突然就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钟品莲匆匆赶了过来,扶着吐得面无人色的妻子,有些焦急地道:“这是怎么了?不是不怎么害喜了么?” 她怀这一胎便有些害喜。钟品莲就着她的口味小心地给她调养,连让她皱一下眉头也是不舍得的。姚芷荷心态好了,这几天倒是不怎么吐了。 没想到这一顿饭刚吃下去,就全吐了! 姚芷荷柔声道:“是有些害喜,不打紧的,驸马莫着急。” 钟品莲恨了一声,道:“是不是母亲又跟你说了什么?你只管顺着她就是了,何苦跟她倔?她是看不上我,你也别往心里去,没的坏了你自己的身子!” 姚芷荷从不跟湘郡主正面起冲突,唯有一次,湘郡主当着她的面说钟品莲是绿帽王,软脚虾,姚芷荷才勃然大怒! 还没开始骂人,自己倒先吐得死去活来的,把湘郡主吓了一跳!后来那郡主走的时候,一脸的嫌恶和鄙夷。 钟品莲是以为,她们母女俩又因为他的事情起了冲突呢!毕竟荣睦大长公主一直认为,是他钟品莲“带坏了”姚芷荷! 姚芷荷看他着急的样子,没由来地笑了起来,道:“不是,真的就是那一顿饭没吃好的缘故。驸马莫皱眉。” 钟品莲见她突然笑了倒是愣了愣,只扶着她慢慢往回走。他低声道:“倒是我没用,连累了你要受委屈。” 姚芷荷叹道:“驸马有这份心便是好的。何况芷荷知道,驸马是个有真才实干的人,只是前阵子遇上那些事……说什么连累,若说连累,是芷荷连累驸马才是。若不是芷荷和王妃的私交,驸马的前途怎么会毁了?” 闻言,钟品莲不觉得宽慰,反而生气地道:“公主,你我夫妻当时蜗居于大长公主府,若不是有王妃安排,哪里有如今的你我?我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就算没有公主,当初我也是会做那样的选择的。” 姚芷荷愣了愣,然后失笑,道:“是,是,本宫的驸马是最有良心的人。驸马啊,别生气了。” 钟品莲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自觉不该这样对姚芷荷说话。 他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我不生气,还盼着公主莫生气。日后,等日后朝堂稳定些,我再力争上游,必定不叫公主再受这样的委屈。” 这也是他的一番执念了。 姚芷荷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心里无奈之余,又有些甜蜜。 她心道,当初嫁给他,所为不过是自己肚子的孩子。原以为这********,夫妻温情,是她这辈子最不稀罕的东西。 曾经的姚芷荷,虽不如她娘强势,但也养成了一副皇室贵女倨傲冷漠的心肠。 可谁能想到啊,出嫁才多久,她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贪安,不争,放心,依赖。 姚芷荷心想,这才是她原本的天性吧。 “公主吐了个干净,待会儿半夜又该要肚子饿。还要陪王妃说话吧?我吩咐人准备些小点心给公主先垫垫肚子可好?公主想要吃什么,酸梅糕还是豌豆黄?还是都准备几样吧。等陪了王妃,我再给公主下碗面。” 这钟品莲原也是个会玩的公子哥儿,竟然神乎其神地煮得一手精致的好面。 有一段时间姚芷荷吃什么吐什么,想给她补补,可是她闻了腥味就不行。他试着做了一碗鸡丝面,她吃了之后竟然爱得不行,也不再吐了。于是那便成了钟品莲的哄妻法宝。 其实他洋洋自得,以为自己是怎样的神厨,却不知道姚芷荷第一次见到这个弄了自己一脸灰的男子端了面上来,吃得是怎样的热泪盈眶。 味道尚可,其实真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么好。 姚芷荷贪的,不过是那一缕的温情,那种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识过的最普通的呵护和真心。 “好,我等着吃驸马的面。” 姚芷荷的声音总是柔柔的,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和钟品莲别过,进了屋就看见宁昭昭在发呆。 “昭昭?” 宁昭昭道:“听说是吐了,我让人给你准备点心了。我自己带的厨娘,都是伺候我怀胎的。做的小点心一小口一个,半点不腻。你应该喜欢。” 姚芷荷笑了,道:“好啊,那我就等着尝尝了。” 宁昭昭嘟囔道:“又或者我是不是多事了?你家驸马疼你要疼到骨子里了,见你吐了能没有准备?” 都走到门口了两人还对着发了一会儿呆。 宁昭昭透过门看到了那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看了一会儿之后便也开始跟着发呆。 姚芷荷俏脸一红,道:“驸马准备的和昭昭准备的怎么一样。” 宁昭昭本来想逗她,“哪里不一样”? 想了想还是算了,再逗下去她该想大黑了。 “你娘跟你说了什么?怎么走到门口就吐了?我刚问了来传信的丫头,她说你这阵子已经好多了。” 姚芷荷无奈地道:“最近是养娇气了,一顿饭吃的不合心意就该吐。” 宁昭昭嘟囔道:“我看不是吃的不合心意,是对着你娘吃不下饭吧。” 她虽然也是正经贵女,也住过皇宫,掌过凤印,真是……跟皇后吃饭都没这么讲究的。 “我娘就这样。”姚芷荷道。 “难怪你瘦,光抽条不长肉。” 姚芷荷要笑疯了。 这么一闹,她心中的郁结之气倒是去了不少。 “能跟我说什么,不就是说,要跟她同心同德,别跟她那个义女计较什么的……”姚芷荷淡淡把荣睦的意思转达了一遍。 看了看宁昭昭的脸,她又道:“我是不能跟她一处的。她有她的道理,可我真的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宁昭昭道:“现在我在这儿住着,她倒不可能逼你。就是,她今天在这儿跟我吃了一顿饭,等明天进宫之后,免不了要常常来坐坐的。你可得忍着点别老是吐。” “瞧你说的,我哪里就能那样?倒是你……今天皇上派人来试探,你把他们给打回去了,总不可能每次都这样。这次是二三十个羽林卫,自然好对付。可他要是较真……” 宁昭昭顿时就冷笑了,道:“我敢打他一次我就敢打他第二次!更何况,那老头子现在还焦头烂额的,不知道我的底细哪里敢再来招惹我?” “你是打算……” “我啊,就打算在这公主府好好地住着,他不来招惹我我也不去招惹他!哎,你别提了,住在黑市,是一派富丽堂皇没品味的暴发户的样子。还成天不见天日的,烦死我了。” 姚芷荷见她不正面提,便也不多问,反而笑个不停,道:“哦,是了,那天下首富的地方,自然是要藏着掖着点别见光,不然叫人抢了去怎么办?” 宁昭昭嘟囔道:“我又不稀罕那个。” 恰好这时候,宁昭昭的厨子和钟品莲来送点心的丫鬟在门口遇见了,彼此看着对方手里那分量绝对不少的点心,都是惊愕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终还是碧芹没忍住笑了出来,道:“都送进去吧。” 434.第434章 哪来的美人 姚芷荷对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糕点,目瞪口呆。 宁昭昭乐得不行,道:“难怪公主只爱美人不爱权谋了,原来竟是这样一个知冷知热的呢。” 姚芷荷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荣宠天下,竟好意思来调侃我了。” 宁昭昭含笑不语。 她一直把姚芷荷和齐缀当成知交姐妹。若是姚芷荷还跟着荣睦大长公主,那她们的关系少不得渐行渐远。棒槌再单纯任性,也明白,若是姚芷荷成长成另一个荣睦,将来她不坐在凤位上还好,若是坐上凤位,对那种两面三刀长袖善舞的皇朝公主也是要小心几分。 从一开始,所有人,甚至包括颜清沅,也认定了姚芷荷面前摆着的是一条那样的路。 带子出嫁,位卑的驸马,强势的公主,圆滑的手段。又是一个鼎盛荣华的小荣睦府,又是一个八面玲珑却心肠冷硬的大齐公主。 谁能想到啊,她确实尚了个位卑的驸马,结果却被一点一点唤起柔情,褪去了那一身华丽的铠甲,回归了家庭。 这样的姚芷荷,让棒槌明白,她们是能至交一辈子了。 她有了归宿,棒槌也很开心,现在担心的就是齐缀那个一根筋了。 “我前些日子倒是瞧见了她,脾气愈发大了,稍有不顺心就大发脾气。束拓倒是都能忍。”姚芷荷低声道。 宁昭昭却想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缀儿姐不开心。她不开心为什么不走?” 这实在不符合齐缀的秉性。 姚芷荷吓了一跳,道:“你不知道?齐缀被束拓给软禁了。” “!!!” 不多时,钟品莲让丫头轻声来请姚芷荷去休息。 姚芷荷有些无奈地道:“我这有了身孕,到了点儿就得睡。不然一整天都头疼。” 宁昭昭嘟囔道:“你去睡吧。” 隔天姚芷荷起床的时候,问了一声。结果下人却告诉她,王妃一大早就出去了! 姚芷荷愣了愣,道:“去哪儿了?” “说是,上街去逛逛。” “……” 姚芷荷和钟品莲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姚芷荷道:“倒是咱们多心了,还以为得多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周全。可摄政王还在,西南王府也还有二王子在京城,谁又能动她?她必定有她自己的打算吧。” 钟品莲却是若有所思,道:“我昨天听说皇上开了国库调银。” 姚芷荷有些惊讶:“终归还是调了?” “是啊,终归还是调了。这么一来无异于是拆东墙补西墙。我也不明白皇上是怎么想的。” 汝南王府的人跟皇上要钱,吵吵嚷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儿大伙也都知道。 可是皇上一直没有松口。现在摄政王妃非常高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皇上突然就答应了。 这是……打算打落了牙和血吞,和汝南王府联合,背水一战么? 他是急疯了眼不成? 汝南王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几百万两白银砸进去,也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 姚芷荷有些头疼地想着,母亲一向敏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必定第一个反应过来。宁昭昭住在尚仪府,只怕母亲又要拿出那套母女温情成天往尚仪府跑了! 钟品莲却想到了另一件事,轻声道:“公主,我跟你说这些,你别不高兴。但若是……摄政王能登大位,我倒是,能挣一个前途回来了。” 姚芷荷看着他眸中的跃跃欲试,有些怜惜,道:“你我原就分属摄政王这一脉,驸马又是个有本事的,若是朝堂清明,驸马怎么会挣不到一个前途?我又哪里会不高兴。” 然而姚芷荷心中却有些说不出来的隐忧。 她是从上头退下来的人,并不觉得那高处的滋味有多好。如今虽然受点气,可是她倒是觉得比从前日子还好过些。 驸马如今是舍不得她受气,才力争上游。可是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但她也理解钟品莲,因此她什么都没多说。 而此时,亲自骑马,带着一大批女卫在京城招摇过市的摄政王妃,已经引起了全城的轰动。 大约谁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吧! 棒槌原是想去找齐缀,可是想到自己才敢把她给惹着了,走到半道儿上又想买个什么小礼物来讨好人家。 首饰珠宝什么的,在外面买也不划算,更重要也买不到好的。 宁昭昭骑着马路过一家古朴的小店,倒是被那块招牌吸引,停了下来。 那是块黑檀木招牌,隐隐透着尊贵和深沉。但是招牌上却只有角落里有个看不太清楚的小印鉴,没有店名。 “那是什么地方?”宁昭昭问身边的人。 “回殿下话,那是家小店,刚开不久。听说是专做黑檀木簪子,也不点缀珠宝,只做那一样。精致又养生,价值不菲,而且老板……” “是个年轻公子。”女骑红着脸道。 棒槌琢磨了一下,道:“那就去看看。” 碧芹愣了愣,连忙道:“殿下,怎么连您也要去看公子?” “我才不是去看公子,我就是去验验货。” “……啊?” 棒槌认真地道:“我家缀儿姐最喜欢年轻的小公子了,我先去给她验验是个什么货色。再说了,从他的手艺也能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是不是?” 碧芹哭笑不得,道:“您就别添乱了,缀郡主这不是跟束拓王子好好的么,您怎么又在这儿拉上皮条了……” 宁昭昭一记眼刀就甩了过去,道:“是啊是啊,好好的呢,一个软禁一个发疯,确实好好的。” 碧芹就讪讪的不敢言语了。 宁昭昭知道有些事情她也没办法,颜清沅就算有推波助澜的嫌疑,但归根结底这事儿还就是束拓和齐缀两人自己的事儿。 她作为一个局外人也不能怎么样,回去骂颜清沅更是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因此她虽然非常不高兴,可是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搅局。 这么想着她就跳下马,进了那间小店。 扑面而来的木料香味,让人觉得沁人心脾。 店老板果然是个年轻公子,一袭绣着兰花的长袍,头上的簪子大约是他自己的手笔,这一身打扮显得非常儒雅清贵。 等他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突然闯进店的客人,就有些惊愕。 宁昭昭却是愣了愣。 然后她就有些尴尬了,刚才还想着要进来“验验货”,带着一副资深老客的霸气。 现在看到人家这么水灵干净的一个小公子,她才猛地清醒过来。 咳,人家可是良家,而且看这相当别致有特点的小铺子,这可还是个艺术家…… 宁昭昭有些懊恼,此时只道:“老板,我买簪子。” 那青年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突然笑道:“太子妃娘娘,草民沈廷玉,参见太子妃娘娘。” 棒槌:“……” 原来他就是这段时间在京城掀起好大一阵浪头的沈廷玉,沈大人。 可他不是御医么,怎么又跑来卖簪子了? “说来惭愧,草民因罪引咎解了职。” 宁昭昭又问了问,才知道是前阵子的,汝南王府的风波导致他离开了太医院。 齐莽死活说齐流云背上的东西是他拿走的…… 对方没有证据,沈廷玉也没办法给自己洗白。 最后只好引咎解职了。 不过现在他倒是清闲,守着家小店,做做簪子。 “王爷对草民有知遇之恩。殿下,请不要拒绝草民的心意,簪子您自己挑吧,全当草民送给殿下的了。” 宁昭昭想了想,倒也没有拒绝。 毕竟只是一根木头簪子,材料是上品,手艺更值钱。她都已经进了门,难道还跟沈廷玉拉拉扯扯地推脱? 她略挑了挑,选了一支鹅翼形的黑檀木簪子,想着簪在齐缀的满头青丝上一定格外别致好看。 谢过了大方的沈廷玉,正打算接过来…… 突然有人道:“不许接!” 宁昭昭愣了愣,等她回过头去看,却发现是宋顾谨站在那儿,脸色非常不好看。 她立刻就把手缩了回来。 沈廷玉眯起了眼睛。 宋顾谨经历了太多事情,已经逐渐变得稳重自持,对她也是谦恭有礼。 可是刚才那一声似乎是带着怒气的“不许接”,倒是依稀让宁昭昭想起这个年轻人,当年也是京城鲜衣怒马,不羁又倨傲的公子哥。 旁人是不敢用这种口吻跟宁昭昭说话的。就算说了宁昭昭也不会听。 但恰恰,宋顾谨是少数的几个说话她还能听到耳朵里去的人之一。 宁昭昭很快缩回了手并且退后了几步。 宋顾谨余光瞟到她的动作,心下微微一松,但是面对这沈廷玉还是面色不善。 “宋先生?”沈廷玉似乎有些错愕,一脸无辜,道,“在下可是有什么地方开罪了先生?” 宋顾谨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瞒得住天下人,要瞒住我的眼睛却不容易。如今我与你暂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小心不要再逾界了。” 沈廷玉似笑非笑,倒是不搭腔了。 宋顾谨看了宁昭昭一眼,道:“跟我走!” “哦。” 宁昭昭屁颠屁颠的跟着他出了门。 435.第435章 心头好 “先生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那沈廷玉怎么了?他的簪子怎么了?”宁昭昭追着宋顾谨道。 宋顾谨想回答来着。 宁昭昭又道:“先生今天怎么跑出来闲溜达了?” 宋顾谨:“……” 过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倒是不复刚才的怒气凛然,反而对眼前这个棒槌有些无奈。 他道:“殿下,您听我的话,那个铺子,以后绝不能再去。” “我不去了的。”宁昭昭仰起小脸,先承诺了一声。 “沈廷玉,以后见了绕开走。” 宁昭昭点了点头,道:“一定绕开走。” 宋顾谨倒被她这个听话的样子弄得愣了愣。 宁昭昭又问,道:“为什么?我原是不认识他的,他能一下认出我我也正觉得奇怪。那家小店,我呆着却是十分舒服,格调什么的,我都很喜欢。还有那黑檀木簪子,我也喜欢。” 她原就喜欢这些朴实无华的东西,譬如羊脂玉。如今看到黑檀木又觉得十分对眼。 可是宋顾谨却说别再去了。她总得要个理由的。 宋顾谨无奈地道:“我手头还没有证据,只是怀疑,所以不好乱说。但是这位沈大人,风评不好却是实打实的。你离他远些总没错的。” 首先从边关归来,拿着端王的举荐信,却立刻投靠了老皇帝。 除非完全没有政治敏锐度,那就是个白痴,不然不可能感觉不出来皇上和端王之间的微妙暗潮汹涌。 做太医的时候,就是众家年轻的小贵妇贵女们围绕的对象。虽说还没有什么特别龌蹉的名声传出来,但是他倒是个来者不拒的性子。 一句话,就是奢靡贵族的那一套,踩着界玩。 如今退下来了,开了家小店,看着特别,其实这年头,特别和格调值几文钱? 他等于还是靠那群时常来光顾的女眷养着的。 每天雕雕簪子喝喝茶,客人络绎不绝,他在铺子里坐着足不出户,能听到的事情都不少。 从他和齐流云的事情之后,宋顾谨就盯上了他。 虽然京城里和贵女贵妇勾搭踩界的小白脸不计其数,但是宋顾谨还是敏锐地把目光对准了这个人。 黑市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对齐京上下进行了极其严密的监控,宋顾谨随时可以得到很多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原来是风评不好,你却不让我拿他的簪子。”棒槌嘟囔道。 宋顾谨无奈地道:“你是真喜欢?” “嗯,真喜欢。难得见到心头好。原打算送缀儿姐一个,自己再留一个。” 宋顾谨道:“赔你一对儿就是了。” “那可未必有这么中意的了。” 宋顾谨失笑。 他很快就带着宁昭昭七拐八拐的,找到一条小巷子。 “若是论木簪子,这户才是鼻祖。只是材料一般些,不如沈廷玉的尊贵,手艺却是百年传承。你可以定做。” 那是个老人,看不出年纪,见人的时候不卑不亢。 他似乎跟宋顾谨是熟识的。 不多时,一个老妇就捧了个精致的盒子出来给宁昭昭挑。 然后果然棒槌眨眼的功夫就闪了眼。 那些都是上了油保养得宜的各种木簪,有黄桃木,楠木,檀木,红木等等。木簪子的样式一向不能复杂,最讲究簪体的光滑和簪身的造型,弧度等等。大拙大雅,愈是这样的,愈是对手艺人的要求高。 原见着沈廷玉的已是上品,如今见了这位老先生的,虽然如宋顾谨所说,“材料一般些”,可看在宁昭昭眼里件件都是千金不换的宝贝。 一对比沈廷玉那些东西就成了附庸风雅故作清高的渣。 宁昭昭捧着匣子看了半晌,然后抬头看着宋顾谨,眸中露出渴望。 “都要?” 宁昭昭点了点头,小声道:“都喜欢。” 宋顾谨无奈地笑了,对那老人家道:“孙伯,您瞧……” 孙伯并不知道宁昭昭的身份,却认得她眸中的欢喜。有人欣赏自己的手艺,对手艺人来说自然是极好的一件事。 他道:“小芽子喜欢,便都拿了去吧。” 宁昭昭顿时两眼放光。 宋顾谨和孙伯商量价钱。从他们的对话中,宁昭昭听出原来宋顾谨是这家人的恩人。当初他还在大理寺就职的时候,平了一起孙家的冤狱。 因此孙伯是无论如何不想收他这钱的。但架不住宋顾谨和宁昭昭一定要给。 最后给了几百两银子,抱回来一匣子足有二三十支木头簪子,棒槌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她在大街上就打开匣子挑挑拣拣,想着哪个送给齐缀。 觉得哪个都是心头好,不想送。又觉得这东西,材料委实不怎么值钱,自己觉得是好宝贝,给了齐缀不定还要遭嫌弃,那多不划算。 所以最后她吩咐回府了。 众人:“……” 此时,驿站。 宁昭昭虽然没派人去送信,但齐缀也觉得差不多她该过来了,一大早就等着了。 派人去打听,说是走到路上就打道回府了。 齐缀:“……” 尚仪公主府。 姚芷荷本来在花园里晒太阳,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那棒槌抱着个匣子兴冲冲地回来了。 “昭昭?” 宁昭昭道:“我有宝贝呢。” 说着跑到姚芷荷面前,打开手里的匣子给她看。 姚芷荷愣了半天,才笑道:“倒是很别致,手工真不错。是老艺人吧。” 宁昭昭也感觉出来她不好这口。 “是,是老艺人了。手艺可真不错,件件都是好的。你们别愣着,快去把桐油给我拿来,我要好好擦拭擦拭啊!” 姚芷荷:“……” 众:“……” 然后宁昭昭就躲进屋子里废寝忘食地玩了一天的木头簪子。 这些都是老物了,老人家想必自己也经常盘。簪子表面的光泽度十分柔和,沉淀着一种金银难有的古朴和底蕴感。 棒槌认认真真地一根一根地用木油擦拭,偶尔试带一下。 就这么玩竟然就让她玩到天黑! 姚芷荷亲自来了好几次,才把她叫出来吃饭。 最终她无奈地道:“这是魔障了不成,几根簪子什么时候盘不行,非得你这么眼不错地盯着盘?我原来怎么不知道你喜欢这些东西。” 宁昭昭道:“我原来自己也不知道我会喜欢木头簪子。现在瞧着比羊脂玉还喜欢几分。” 姚芷荷:“……” 这些簪子是谁送的,姚芷荷是心知肚明。 原来昭昭喜欢的是这样的,如今看来,羊脂玉其实也不过是看着形气儿好罢了。 有个人富甲天下,可她就是不喜欢贵重的东西。 有个人挖空心思讨好她,可她应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废寝忘食为什么东西着迷过吧? 姚芷荷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赶紧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低头吃饭。 心里却想着,她这一番反常的动作,青云骑必然是要上报的。到时候啊,别闹得不可收拾才好…… 当天夜里宁昭昭沐浴更衣,趴在榻上还在玩那些簪子。 突然想了起来,连忙就想爬起来,一边自言自语道:“糟了缀儿姐要气死了!” “难为你还惦记着她。”有人幽幽的道。 宁昭昭一个激灵,回过头去就不可置信地道:“阿沅?!” 颜清沅冷哼了一声。 他在这儿坐着都半天了,就看见这棒槌心无旁骛地玩簪子,这么大一个人在身边竟然也没看见。 虽然生气,但他还是忍了下来,不想宁昭昭说他跟簪子吃醋。 可是! 棒槌朝他扑过去之前竟然还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依依不舍地看了看自己的簪子! 虽然到底是一把抱过了她,颜清沅却还是觉得额前青筋直冒! “你这个,这个……小白眼狼!” 气得他真是想就这么狠狠揍她一顿好了! 眼看他伸手去够她摆在床头的簪子,棒槌急眼了,竟然不管不顾就把他的胳膊一捞捞到了怀里! “别啊,几根簪子罢了,你别碰啊!” 颜清沅低头看了一眼正深陷于柔软之处的手,淡道:“哦,不过是簪子罢了,我怎么碰不得?” “我怕你给我拿去丢了”,宁昭昭嘟囔道,“你一向这样,我喜欢什么,你就要丢什么。” “……” 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想,别跟她计较这么多。 “你怎么进城了?”棒槌小心翼翼地道。 “来看看你罢了。”颜清沅无所谓地道。 “真的?就是来看看我?” 颜清沅有些不耐烦地道:“不然呢?我怕你独自一人在这儿害怕,大战在即,我也抽空进城来看了看你。如今看来你倒是安逸得很,倒是我想得太多了。” 棒槌吃惊地道:“那不是,如今我住在尚仪公主府,还有大批的侍卫,比头几次好多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颜清沅:“……” 是啊是啊,比在皇陵里,在冷宫里,是舒服多了是吧! 颜清沅十分暴躁。 宁昭昭倒不是跟他赌气,她是个老实的,这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到底是进京来干什么的?晚上还出去么?” 她疑心他将要有什么动作。 半晌,颜大黑十分委屈地道:“我就是……想你了。” 棒槌:“……” 436.第436章 被门夹了 看颜清沅那副样子,明明眼神是如狼似虎的,表情却又那么委屈。 棒槌怎么看怎么想笑。 她连忙张开双手,道:“大黑快过来。” “……” 颜清沅想了想,最后却还是没出息地投入了她的怀抱。 宁昭昭个儿小,被他抱了起来,他才把头埋进她怀里。 她伸手抓了抓他的头发。 “到底怎么了嘛。”她轻声道。 他明显很沮丧啊。 颜清沅闷了半晌才道:“没什么。我说了,我就是想你了。” 宁昭昭道:“才几天啊。” 她想说矫情什么,又不是没分开过。想了想又没说出口。 颜清沅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瞬间有些刺痛。 当初也是他要送她到这儿来的,棒槌搂着他不肯放,眼圈红红的样子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儿。 结果现在她就这样了…… 或许在他身边才娇气吧。娇气得他都忘了她这一路经历了什么。 只要离开了他的视线,她也就不得不去面对这些。然后她就是根坚不可摧的棒槌了。 她不会再流泪。 她不会再彷徨。 现在他特地跑了来,反而显得像多此一举似的。 还不如宋顾谨随手买的几根不值钱的木头簪子。 或许男人总是这样吧,想让软弱的女人坚强,又想让坚强的女人软弱。 宁昭昭轻轻抚着他的头发,有些安抚的意思,又好像有点漫不经心的。 颜清沅后来道:“昭昭,我今晚不走,明儿一早再走。” “嗯,吃过晚饭了么?” “没吃过。” ……没吃过就没吃过,您至于用这种可怜兮兮的口气来说么? 宁昭昭只好叫人准备晚饭。 期间她感觉颜清沅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的宝贝簪子,顿时心惊肉跳,赶紧转个身把它们都收好了,塞进了匣子里,又把匣子塞进了抽屉里。 “有这么宝贝么?”颜清沅非常不高兴地道。 宁昭昭讪笑了一声,道:“那总不能放床上过夜啊,总是要收起来的。” 颜清沅生了半天气,一直跟自己说要忍住,绝对不能做出叫她瞧不起的事情来。 可是忍了半天还没忍住,迸出了一句话:“如果我叫你把它们扔了呢?” 宁昭昭:“……” 颜清沅异常认真地指着自己,道:“你要我还是要它们?” “……颜大黑你有病啊!没事跟簪子吃什么醋!合着我喜欢什么你就非得我给弄出去是吧!” 颜清沅仿佛魔障了一般,死死盯着那个匣子的方向,道:“反正你选一个,要我,或者要簪子。” 棒槌要被他给气哭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心爱之物,还没捂热呢,他一来就要她丢出去。棒槌心思直,只想到那些簪子要丢出去,心里便如同剜了肉那般疼! 至于别的,像丢出去趁他走了再捡回来什么的,她压根没想到! “凭什么啊!合着你就是看不得我高兴是不是?” 颜清沅非常不要脸地道:“我玩你能玩一天,光看着你就能废寝忘食了。可是你从来没有像玩簪子那么玩过我!” 棒槌愣了愣。 颜清沅琢磨着这脸皮反正不要了。那簪子再在屋里摆着他今晚该睡不着。是不是抢过来丢了算了? 反正他明天早上就走了,今晚先丢了她的簪子,再把她抓过来好好料理一番,最好能挑肉多的地方打几下,气哭她…… 等他走了她就舍不得生气了。 再见面的时候又要搂着他的脖子喊:阿沅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这么想着他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热…… 然而棒槌只是眼睛红红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把那个匣子抱了过来,宝贝似的看了一眼。 颜清沅:“……” 棒槌好像极舍不得那般摸了半天,最终是抱着匣子往门外走了。 见她打开门出去,他连忙跟了出去。 她把那东西给了碧芹,说:“到底是人家辛苦做出来的东西,就这么丢了未免糟蹋东西。你们拿去分了吧。” 碧芹接过这个她宝贝了一下午的匣子,一愣一愣的。 宁昭昭怒瞪颜大黑:“现在你满意了!” 说完当着人的面就用力踹了一脚他的小腿肚子,转身进了屋。 颜清沅顾不得脚疼,连忙嘱咐了碧芹一声,跟了进去。 好么,这会儿不用打了,已经气哭了。 棒槌躲在床角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怜。 颜清沅每次气了棒槌,都会想狠狠抽自己两个巴掌。这会儿果然又懊恼得不行。 “棒槌……” “你现在满意了?满意了?”棒槌小声嘟囔着,似乎是跟他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颜清沅有些犹豫,道:“真这么喜欢啊?” “不喜欢你会让我丢了?”棒槌冷笑道。 颜清沅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跟赌气似的,道:“我就不高兴为什么我费尽心思都不能像别人那么轻易讨你开心。” 棒槌道:“是啊是啊,我嫁了个夫君总不知道逗我开心,专门气我,还不许我自己寻开心了!” 颜清沅恼了,道:“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我是花了心思的,谁让你的品味这么刁钻?” 宁昭昭也火了,道:“是了是了就我的品味刁钻,选男人的时候还不是一样,选了一个回来,最喜欢气我!” 这倒是句大实话! 颜清沅有些懊恼地想,自己到底在折腾什么? 他决定终止这个幼稚的游戏。 “你看……棒槌,那东西你别丢了。你若喜欢木簪子,我去给你寻更好的,好不好?” “你懂个屁,那叫眼缘,千金难买心头好啊!就跟选男人似的,我当初选你是因为你多好啊?要是奔着选好的去,有你什么事儿!” 怎么今晚就拿挑男人说事儿了?! “那你想怎么着吧!我这么不好,你挑我干什么!”颜清沅咆哮道。 “就是千金难买心头好啊!挑你就是因为喜欢你啊!就跟喜欢那簪子似的!再不值钱我也喜欢的,你懂不懂!”棒槌也开始吼了! “哦哦,喜欢是吧!喜欢你为了个簪子跟我着急上脸!合着我还不如几个破簪子,这就是你的喜欢?你没看出来我妒忌么?” “是啊是啊,我看出来了,你就把你自己比成了簪子!还是木头的!也不嫌丢份!” “你给我小声点!” “不是你先大声的吗?!” 门外众:“……” 颜清沅摸了摸鼻子,最终道:“那我先小声点。” 宁昭昭轻哼了一声。 他伸出手,道:“你过来给我抱抱。” “不要。” 还生气呢! 下一瞬,颜清沅转了个身,躺在了她膝盖上。宁昭昭愣了愣然后就自动伸直了腿。他还挪了挪脑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么躺在她腿上! 宁昭昭:“……” “你这棒槌就是这样,嘴硬心软。” “所以你才老是欺负我。” 颜清沅有些懊恼地想,自己这是什么臭毛病?跟她呆久了愈发也像个孩子似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不闹了,咱们说正事。” “什么正事?” “这几天你在城里的情况,我大概也知道了。后天一早我就会发兵。明天城外动乱,无论老头子怎么用小瑜威胁你,你都要扛住。他不敢把小瑜怎么样的。” 宁昭昭急道:“他若是一心想要鱼死网破,又怎么会不敢……” “那除非他是不想要皇后的命了。” “你把母后……” 颜清沅无辜地看着她,道:“我总得要一个人质的。” 这才是他进城最主要的目的。 宁昭昭觉得有些心慌。抓了秦皇后做人质,她自是百般不愿意。只是……眼下这个情景,若是能护住小瑜,她倒也顾不上皇后会伤心。 “你……别伤着她。” “怎么会。我知道你敬爱她。”他漫漫道。 宁昭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她其实帮了我很多。撇开小瑜的事情不说,当初在别院的时候我大着肚子幸好有她陪着……” 提到这茬颜清沅又有些郁燥,抬手遮住了眼睛。 宁昭昭讪讪的,也就不说了。 那段岁月好像在他心头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一提起来他脸色就会不好看。 颜清沅在她腿上翻来覆去,半晌才道:“我就是个混蛋。” 说完就把她抱了下来,搂进怀里,低头去亲她的额头。 宁昭昭抬头看着他,红唇潋滟,道:“你以后少欺负我也就是了。” 颜清沅好好地答应了。 棒槌天真地信了。 感觉他的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她轻喘了一声,有些脸红地道:“别……你别折腾了,有得你忙呢。” 颜清沅想了想,他倒是不惧这点体力消耗,只是怕棒槌吃不消啊。她总是容易跟着瞎紧张的。 所以他不甘心地在她胸前抓了几把,最终把手伸了出来,抚了抚她的脸颊,道:“睡吧。” 棒槌被他抓得有些疼。 她揉了揉胸口,嘟囔道:“你也睡。” “我吩咐了碧芹,明天你去把你那簪子要回来吧。” 宁昭昭沉默了一会儿,道:“阿沅,你真的不觉得你脑壳被门夹了?” 颜清沅道:“是被一柄大棒槌给敲傻了。” “……” “下次你说喜欢我的时候,可以再嚷嚷大声点。” “滚。” 437.第437章 驸马的抱负 隔天凌晨,宁昭昭感觉还迷迷糊糊的,突然被人抱了起来亲了下来。 朦胧未醒的人儿有些没防备,被亲得轻易破了齿关,放他长驱直入。 颜清沅有些宠溺又有些渴望地吻着她。 却又回忆起把她送上来的那天晚上,弄得她浑身上下都是淤青。 他暗暗想着,怎么舍得呢,这么娇嫩的人儿。 一边想着想着又解开她的衣裳,就着微薄的晨光仔细看了看。 果然,印子都还没有散尽。 胸口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点点,往下肋骨上的牙印倒是浅了不少。再就是她腰腹上的两个抓出来的手掌印。 真可怜。颜清沅心想。 然而下一瞬,宁昭昭猛地惊醒了,声音还有些嘶哑:“你干什么!” 她面红耳赤地推着他的胸口。 颜清沅的气息很粗,似乎也有些尴尬。可是已经入了禁哪里停得下来? 那点力道在他胸口上比小猫还不如,他忍不住把她抱了起来,有些讨好地道:“你就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宁昭昭欲哭无泪,心道你抱就抱啊,你别捅啊! 男人清晨的勃发此时正是恰到好处地被利用上了。 他一边不可抑制地要她,一边有些懊恼地想,刚刚就不该偷亲她,更不该脱她衣服来看的。 被这么一闹,宁昭昭是彻底醒了。 事毕,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榻上。 某人已经换好了衣服,显得分外神采奕奕。 宁昭昭脸微红,愤愤道:“混蛋。” 颜清沅整理了一下腰带,有些无奈地道:“交代你的事情记住了?” “忘了。”宁昭昭没好气地道。 颜清沅也不在意,彻底整理好了还回到她身边,坐下来抚摸着她的背脊。 宁昭昭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只恐他突然覆下来要求再战。 他有些费解地道:“孩子都生了两个了,怎么每次都还跟要你命似的不情愿?” 宁昭昭欲哭无泪,心道那不是大爷您兴致太好,扛着都这样了,不扛以后不得死啊! 她宁昭昭可不想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史上第一个半辈子都在榻上度过的棒槌。 再则做那档子事儿那就得生孩子啊。 可疼了好不好! 颜大爷又没有别的妻妾,一腔热血都往她身上洒,分离这么频繁,竟然短短的时间就中标了。 要是他闲下来,宁昭昭想都不敢想啊! 虽然她一心想生个姑娘,颜清沅却是想给她避妊的。可宁昭昭有一种感觉,不吃避妊药还稳妥些,若她真的照他说的吃药,那这小子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最终她几乎是含泪道:“你快走吧。” 颜清沅愤愤地咬了她一口。 感觉他有深入的意思,宁昭昭连忙避开了,也顾不得自己光着身子了一下滚到了床里。 颜清沅只得站起来,走了。 等他走出宁昭昭这个小院子,迎面遇上了钟品莲。 此时在钟品莲眼中,这就是一个英姿勃发,睥睨天下的青年人,丝毫想不到他在女人怀里撒娇求欢是何等的没骨气! “王爷。”钟品莲低声道。 颜清沅点了点头,道:“有劳了。” “能帮得上王爷的忙,是臣下的荣幸。” 颜清沅道:“等本王出了城,你再与宋顾谨等人接洽。” 钟品莲有些犹豫。 颜清沅知道他心中所忧,道:“王妃在,公主必定无恙。” “……是。” 钟品莲叹了一声,送颜清沅出了门。 冬日的清晨,人总是稀少些。 颜清沅独身从尚仪公主府出来,压了压头上的斗笠遮住半张脸,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钟品莲站在门边发了一会儿呆,才在心中安慰自己道,公主一向温柔体贴,想必也能理解他这次的苦心。 没过多久,日头渐渐升了上来。 整个京城也在这温暖的冬日阳光中苏醒了那般,府中的仆役成群,开始料理府务。 然而一向极为尊贵从容的尚仪公主此时却一改常态,行色匆匆。 “昭昭!” 碧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这身量修长的公主亲自伸手推开了房门。 宁昭昭一向贪睡,还没醒呢,眯着眼睛趴在床上看着她。 姚芷荷见她玉体横陈原是想退开的,突然眼尖地看到她那一身的印子,连忙凑了过去! 宁昭昭:“……” 她身上的印子很多。姚芷荷也是经过人事了,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也能分辨哪些是新的那些是旧的。 看见她肩上新鲜的牙印,姚芷荷顾不得别的,急道:“摄政王来过?” 宁昭昭此时是完全被吓醒了。 她滚了一下滚进被子里,才坐起来。 “你,你速速更衣!我有急事!” 曾经一个池子里也泡过了,宁昭昭倒不至于多羞涩。 只是这一身痕迹委实不能见人,她也就坐在被子里把衣服给穿上了,一边道:“怎么了这是?甚少看你急得这样。” “王爷来过?”姚芷荷又问了一遍。 宁昭昭无奈地道:“你不是都看见了?不是他,难道是我在你府里偷人了?” 姚芷荷却是瞬间苍白了脸色,坐在了旁边的椅子里,喃喃道:“驸马,钟郎……” 宁昭昭愣了愣,道:“驸马怎么了?” “一大清早起来便不见踪影,留了个口信说要出去办事。可是他一无实职二无实权,出去能办什么大事?” 破天荒地,今天早上姚芷荷起床没有钟品莲在身边嘘寒问暖的。 她心里就跟空了一大块似的。 问了下人,驸马出门的时候穿的是劲装短打,带着的是几个武功高强的护院,她心里就猜到了几分,马上来找了宁昭昭。 果然……颜清沅昨晚来过。他把钟品莲带走了! 姚芷荷急道:“王爷跟你说什么了?” “就是让我不要乱跑。说不管皇上说什么,让我扛住。”宁昭昭倒没敢隐瞒,一五一十全说了。 心中也猜到了几分。可是又有些心惊。 钟品莲要跟着去,直接跟着就是了,为何要不告而别,让姚芷荷急成这样? 姚芷荷顿时就如同被抽了主心骨那般,喃喃道:“他必定是去做危险的事情……驸马从来不会骗人,不敢告诉我索性就不说了。” 此时姚芷荷无比懊恼,不该在他面前露出那么多情绪,比如面对母亲时的疲惫和面对权贵倾轧时的疲惫。 他把前程之类的挂在嘴边上的时候,更不该像哄孩子一样哄他。要知道颜清沅对荣睦府早有忌惮,她姚芷荷只要熬过这阵子,无权便能得宠安分地过一生! 又何必他强出头去挣什么前途,说到底不过是别人看着好看罢了!他却是可能把性命也担进去的! “钟郎傻极了……”姚芷荷喃喃道,“他一个文弱书生,能帮得上什么忙?” 宁昭昭听了半天,才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不禁轻声安慰姚芷荷道:“战场在城外,驸马在城里,不会有事的。” 姚芷荷却是神思有些恍惚,摸着肚子喃喃道:“昭昭,你不懂,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他……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宁昭昭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知道孕妇情绪重,也不敢给她说别的什么,只是轻声道:“驸马牵挂着你,会好好回来的。” 姚芷荷泣不成声。 宁昭昭默默套上了外套,叫了人进来沏茶并送了早饭。 “还没吃饭吧?你不吃,肚子里那个也是要吃的。” 姚芷荷含泪道:“倒是叫你看笑话了。” 宁昭昭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直以来姚芷荷都是个非常冷静温柔的人。她和齐缀出身类似,从前过的生活也类似,但是齐缀比她更冲动更热烈。 大多数时候,姚芷荷都是习惯了把情绪藏在心里,很早的时候便有宠辱不惊的做派,多大的事儿到她跟前最多也就是脸色有些苍白。 宁昭昭倒是没想到,她会因为钟品莲不告而别就哭成这样。 或许真是因为孕妇情绪重吧。她想。 也就吃顿早饭的功夫吧,宁昭昭就听人来报信,说是荣睦大长公主到了。 姚芷荷连忙收了一脸的疲态,有些惊讶地看着宁昭昭。 宁昭昭想了想昨晚颜清沅在她耳畔说的话。 荣睦一向圆滑……而且现在明显老皇处于弱势。她不可能会突然站队站到老皇那边去吧? 当下她道:“请进来吧,就说我还在用膳,马上就过去。” 姚芷荷已经在镜子跟前儿整理了一下妆容,然后道:“你慢慢来,我先去陪她。” 宁昭昭点了点头。 漫不经心地换了一身衣服,又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才慢慢齐了身,打算去会荣睦大长公主。 她知道今日必定会有很多事情发生。 想过千万种可能,可无论如何,想不到先到尚仪公主府来的人,会是荣睦。 那么这位荣华冠京城,屹立三朝不倒的大长公主,此番又是以什么立场,什么姿态的出现在她面前? 然而宁昭昭刚刚走到门口,突然就听见了荣睦的一声怒斥! “混账东西!” 伴随着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宁昭昭心下一沉,推了门进去,赫然就看见姚芷荷被她娘一巴掌劈头盖脸打得脸颊都肿了! 438.第438章 翻脸的母女 “姑祖,您这是干什么?”宁昭昭看着孕妇被打肿了脸,眼神透着不悦。 荣睦大长公主似乎气得不轻,要不以她的为人,倒不至于在宁昭昭面前打女儿。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一袭别致的白衣,木簪束发,面容俊美无俦,眉眼含笑,似乎压根没看到当朝尚仪公主被她母亲重重打了一巴掌。 荣睦大长公主平息了一下呼吸,不冷不热地道:“叫殿下见笑了。” 宁昭昭皱了皱眉,上了前,旁若无人地看了看姚芷荷的脸,低声问:“还好么?” 姚芷荷脸色苍白,嘴唇也微微发抖,此时深吸了一口气道:“还好。” 荣睦大长公主眯起眼睛看着她们。这位王妃从前倒还跟她走走场面,还把她当成长辈。 这大齐,便是皇上,当面也是敬她如长辈的。 倒不知道这宁氏是不是打算跟她翻脸了! 宁昭昭转过身,突然看到了荣睦大长公主身边的那个年轻的如谪仙一般的男子。他正冲着她笑呢。 “姑祖,这大早上的,您就跑过来,掌掴芷荷,还是当着外人的面,是想恶心谁呢?” 沈廷玉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副完全不认识他的状态。 他倒是有这个自信,只要见过自己的人,尤其是女人,一般都不可能会摆出这幅姿态的。 荣睦大长公主面对咄咄逼人的宁昭昭,琢磨了一下自己刚才确实过分了,便道:“芷荷先下去吧,我有几句话想跟王妃说。” 姚芷荷含泪看了她一眼,突然道:“该走的不是我。” 荣睦大长公主一愣,然后颦眉,道:“怎么,连母亲的话都不听了?” 宁昭昭抬了抬手,道:“其他人都退下吧,该说的不该说的,今天都要说清楚了。” 说着,她看了沈廷玉一眼。 荣睦大长公主显然没料到女儿会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跟自己叫板。 她也示意身边的人先下去。 沈廷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只好先退出去了。 美男子的自尊受到了刺激,出门之后还回头看了一眼。他琢磨着,长这么大,这么被人不当成一回事的,倒还是第一次。 结果一回过神,突然发现有个比他足矮一个头的小姑娘正抬头看着她。看那身打扮似乎是个婢女。 他眸子转了转,然后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少在这儿撩骚了,我们不吃你那套。你给我站到院子中间去。” 沈廷玉:“……” 墨珠不耐烦地道:“快去啊,站在那儿不许动。” 沈廷玉心下一怒,想了想还是先忍了下来,道:“为何?” “主子吩咐的,说你不是个好东西。快过去!不然我要动手了!” 沈廷玉道:“主子?王妃殿下?殿下莫非对我有什么误会?这位姑娘……” 墨珠看到那他又下意识地开始卖弄他那对桃花眼,顿时烦得不行,道:“你算哪头蒜,我家主子哪有功夫误会你什么?我嘴笨,怕被你套了话,所以你赶紧给我闭嘴,敢跟我说话我就揍你了!” 沈廷玉实在没想到今儿会遇到这么一个木头,顿时好气又好笑,深有明珠蒙尘之感,只得走了过去站在院子中间。 他调侃道:“小姑娘别这么凶悍,否则会嫁不出去的。” 墨珠想说什么呢。 这时候突然一个瘦削清秀青年气冲冲地跑了过来,冲着墨珠就一顿吼:“别跟那浪蹄子说话!” “浪蹄子”沈廷玉傻了眼! 墨珠被吼得皱了皱眉,道:“关你什么事?” “你笨成这样,我怕你被他骗了。” “我又不跟他说话,怎么会被他骗了?还有你凭什么老是说我笨?我知道我脑子不太灵光,比不得其他人,可你以为你比我聪明多少?” 韦玉挠了挠脑袋,道:“你少跟我一套一套的,反正你记住别跟那个浪蹄子说话,一句也不许说。” 这小子口味重着呢,简直生冷不忌啊。 大长公主那岁数都能当他娘了,他竟然也下得去手! 这趟韦玉过来,就是听了宋顾谨的话来给宁昭昭报信的。心里一边想着那小子浪起来还真是惊天泣鬼神,结果一看墨珠竟然跟他站的这么近! 墨珠原就没打算和那人有什么牵扯,也早防备着此等蓝颜祸水。 此时被韦玉缠住了,韦玉那样子还就像个谁家的爹,含辛茹苦地嘱咐女儿别被坏男人骗了。 可是他缠着墨珠说“你不许跟那小浪蹄子说话”的德行又像哪里来的深闺怨妇…… 最后墨珠被缠烦了,抓住他一顿暴打! 世界终于清静了。 沈廷玉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到底是没有再吭声了。 而此时,屋内。 宁昭昭和荣睦大长公主之间却是暗潮汹涌。 荣睦本不欲在她面前多说,然而姚芷荷被打了一巴掌之后,却是彻底爆发了,当着宁昭昭的面便表明了态度。 “母亲不用再说,便是今日不知明日事,女儿也不会再回头了。母亲只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便好。” 荣睦只冷笑道:“是啊,十月怀胎,只当没生过就是了。” 姚芷荷道:“我也是做娘的人,十月怀胎生子。若是我将来有了女儿,我也不想她从小熏染在那声色犬马之下,看着风光无比,其实不过是皇城里最值钱的暗娼!我是不是该庆幸当初娶了我的是李勇,而不是被我娘亲手给卖了!” 荣睦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你生而尊贵,非要把自己比作下贱的妓子?你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帝王贵胄,你若是临幸他们,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姚芷荷冷冷道:“是啊,缀儿那样才叫做帝王贵胄,畅享美色。可是她是甘愿的啊!我却是不愿意的,却要被人所逼!母亲您说说,这到底是暗娼,还是帝王贵胄的尊贵?” 要不是宁昭昭在这儿坐着,荣睦真是又要打她了! 但是此时荣睦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道:“为娘何时逼过你?不过是一言不合罢了,你摆出这副要你那没用的驸马守节的样子来做什么?!还是说娘已经逼着你挺着肚子去干什么了?” 姚芷荷微微别开了脸。 刚才荣睦会打她,自然不是因为荣睦要姚芷荷去干什么而姚芷荷不愿意。 事实上,是因为荣睦大长公主今天听说了,有人看见了尚仪驸马钟品莲,似乎跟原摄政王的一些余党混在了一起。 荣睦大长公主立刻就赶了过来,不曾想尚仪驸马竟然真不在府上。 气得她立刻就要姚芷荷收拾了东西跟她回府! 这么做自然是因为要女儿跟钟品莲撇清关系,再则也让钟品莲那边的人投鼠忌器。若是女儿也知道点什么,还可以利用她顺势导利地做点什么。 姚芷荷自然是拒绝了。荣睦琢磨着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生硬了,试着软言劝慰了几句。可不曾想姚芷荷的态度却十分强硬,还就是把话说得很绝。 生死都在尚仪府,绝不再入娘家门。 荣睦大长公主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此时的姚芷荷,自然不能再把那些事情扒拉一遍。 她张了张嘴,只是道:“不管怎么样,女儿不会跟您回去的。” 看够了这场闹剧,宁昭昭放下了茶杯,轻声道:“姑祖今日是来接芷荷回府的?那倒是大可不必,我会照顾她双身子的。” 荣睦冷笑了一声,道:“倒不完全是为了此事。宫里的皇后娘娘失踪了,我想着王妃和皇后娘娘的关系一向不错,所以特地来告诉一下王妃。” “母后啊?”宁昭昭垂了垂眸子,道,“不是在宫里么,怎么会失踪?” “这就要问王妃你了!皇上必定不多时就会找过来!” 宁昭昭突然笑了,明媚的面容简直让人不可直视。 荣睦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宁昭昭笑道:“倒是带累姑祖亲自跑一趟来报信。不过我要是姑祖,此时也已经要回府,闭门不出,免得这场政变的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您说对么?” 这话里外的意思,无不是在讽刺荣睦往常圆滑作风。 荣睦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她好不容易熬到现在,辈分高了,老皇新皇都动不得她,她自然应该安享荣华了。 可是,现在宁昭昭住在尚仪府啊!她原本的念头就是想要把姚芷荷带走,免得被这个女儿干出什么傻事! 毕竟现在就算看着摄政王强盛些,那若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呢? 荣睦可不想被不懂事的女儿给拖累! 但是现在宁昭昭坐在了这儿,她又不好多说什么了。 权衡了一番,她站了起来,看了姚芷荷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今日我亲自来接你,你既然不回,想来也是鬼迷了心窍。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荣睦府只当没出过你这等没出息的东西。” 说完,荣睦大长公主也不跟宁昭昭打招呼,起身就走了。 姚芷荷哪里听不出母亲那是要跟她断绝关系的意思? 她含泪道:“母亲慢走。” 荣睦的脚步顿了顿,最终是倨傲地走了。 姚芷荷坐了下来,有些心酸地垂下了头。 439.第439章 天家无情 宁昭昭看着姚芷荷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最终她只是道:“你也别那么伤心。你说她的那些话,我倒是不认同的。她过了一辈子那样的生活,自然觉得那是最好的,也希望你跟她一样。但是现在你自己选了另外一条路走。” 她犹豫了一下,才道:“母强子弱,不是因为子真的弱。而是你要走出那一步,要面对你母亲的强势,就比旁人辛苦些。多少人跨不出去。你现在跨过来了,当庆幸才是。” 姚芷荷低声道:“我是该庆幸。或许你说得对,她到底是我亲娘,也是为我好。这么想能让我舒服点,也让我忘了她是怎么在城乱之前跟我虚以为蛇,忘了她是怎么转眼就在我生死一线的时候抛下我。” 宁昭昭:“……” “帝王贵胄,什么帝王贵胄?昭昭啊,你真傻,你怎么会信她的心是热的?她用得上我的时候,向来知道怎么拿捏这个分寸,让所有人都觉得她不过是爱女心切,她不过是恨铁不成钢。她那些感情,不过是想让我回到她身边继续让她利用就罢了。” 姚芷荷微微别开脸,道:“你知道么,我下嫁给李勇的时候,她和大长公主府还需要叛将的庇护,也是这副温情的模样。可是李勇一死,她就叫我落胎。大夫说我的身子阳虚亏损,不适合落胎。她说那就生下来以后再掐死吧。” 宁昭昭吃了一惊。 姚芷荷道:“她一句都没问过我,怎么想?怕不怕?过了几天,她又说摄政王开始清理逆党,血染京城,为了保大长公主府万无一失,她要先给我准备落胎了。” “就在我去见你的那天”,姚芷荷含泪道,“她知道我可能会死,也知道我想留下李勇最后一点血脉。可是她毫不在乎。你不懂得当时她是有多漫不经心满不在乎……那种被她当成一只蝼蚁的感觉,你真的不懂!当初我下嫁叛将是为了保住大长公主府。可是呢,后来她却嫌我嫁过叛将拖累了她!” “我在大长公主府生子,她带着人扬长而去。临走留下一句话,道是我都下贱成这样了,能不能活就看我自己,若是能和我那卑微的驸马一起死去,倒是也省了给她丢人。” “她抛弃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拿一点点温情出来,跟我说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昭昭,我自不能恨她,可是她要我再把驸马当成个傻子,回荣睦府去做她的傀儡?你觉得我还能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当初李勇,李勇啊……他锒铛入狱的那天,我娘派人来接我,把我所有东西都带走了。李勇说让我走,回我娘家去,他就能放心上路了。” “我那时候不敢忤逆我娘。虽然我觉得她太绝情……我到现在都后悔!我若是那时候能够有一点点胆量,我起码能送那个用性命来呵护我的男人上路……” “我已经对不起李勇,我如何能再负钟郎?” 她把放在心底的话一次性全倒了出来,然后嚎啕大哭! 宁昭昭轻轻拍着她的肩背哄她。 大长公主城府确实深沉,当是做女儿的才看得透吧。 “别哭了,你以后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瞧瞧你这脸,叫人来给你上药罢。” 宁昭昭一边安抚她,一边心里却若有所思。 大长公主不会突然之间这么紧张跑上门,还跟她撕破了脸。 必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这时候,墨珠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道:“殿下,韦玉来了。” 宁昭昭回过神,道:“请进来吧。” 韦玉进来之后,先给孕妇看了看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让人去取他的消肿药膏,嘱咐孕妇赶紧去休息,平伏一下情绪,再这么哭闹下去到时候又会开始害喜。 姚芷荷也渐渐收了眼泪,听了这话才是叹了一声,回房去了。 “正想找人问个信,你就来了。说吧。”宁昭昭道。 韦玉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宋顾谨让我来的,我原也是不想来的。但是考虑了一下我还是来了……” 宁昭昭莫名其妙地道:“说正事。” 韦玉说了一堆废话之后好像有点神游,然后他才道:“哦,是这样的,那个沈廷玉,倒是和齐缀有些渊源。” 宁昭昭:“……”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宁昭昭派人去了一趟驿站,让人把齐缀接了过来。 一点都不意外,束拓也跟了过来。 齐缀脸上的伤早就消肿了,此时就一道粉色的痕迹,在她脸上反而显得有些破碎的妖娆感。 她俨然已经恢复了从前的趾高气昂的状态,对宁昭昭道:“找我来干什么?昨个儿等了你一天知道吗?” 束拓还穿着王子朝服,竟然是一副刚刚忙清的状态,看看齐缀又看看宁昭昭。 他突然道:“那我就把缀儿先放在这儿了。” 齐缀顿时就炸了,道:“什么叫你把我放在这儿?” 束拓宠溺地看了她一眼,道:“晚点我来接你。” 齐缀冷哼了一声,这次倒没吭声。她心想,待老娘摆脱了你,你以为还能把老娘弄回去? 宁昭昭自从知道了束拓软禁齐缀的事儿,心里也不痛快。 但是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束拓交代完了,还依依不舍地看了齐缀一会儿,才走了。 齐缀哼了一声,突然瞪着宁昭昭,道:“说吧,把我叫过来干什么?” “不放心你,所以把你叫过来了。你去看看芷荷吧,她刚刚哭得厉害。”宁昭昭敷衍道。 齐缀惊了惊,道:“她家驸马呢?哎,说到这个,我刚看到外面好像很多官兵……” 宁昭昭无语地想着,一向有政坛女强人风范的齐缀被软禁了几天,竟然变得这么迟钝了? 她道:“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齐缀:“……” 她怎么有一种被棒槌敷衍的感觉,是错觉吧? 宁昭昭扯着齐缀去看姚芷荷,果然那孕妇还躲在屋里暗暗垂泪呢。 见了齐缀那更是悲从中来。 宁昭昭刚退出去,不一会儿就听见齐缀在里头骂开了。她可不像宁昭昭这么温和,直接就骂大长公主是个老不死的老虔婆! 这时候碧芹走了过来,面色有些凝重,道:“殿下。” “准备一下,不管是圣旨,还是钦差,都给我好好挡了!” “是。” 碧芹立刻出了门,和匆匆赶来援的宋一汇合,彪悍的青云骑顿时就把公主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宫里第一批来的是羽林卫,铁蹄飒飒,倒是威风。可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只得远远地停下来了。现在城外正乱,老皇总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摄政王妃的人马打起来! 然后就是抬出了圣旨。 可就是圣旨,也进不了公主府的大门。 无论那太监怎么声嘶力竭地喊:“太子妃接旨!” 门口的青云骑都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喊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双方剑拔弩张,无奈人家就是不吃这一套。 然后钦差就来了,还提着尚方宝剑,让他们开门。 那文官倒是个机灵的,道:“皇上体恤太子妃娘娘,特地派人来接娘娘进宫探望瑜皇孙,娘娘怎么不出来接旨谢恩?” 碧芹打趣道:“我们大公子有皇后娘娘照顾,殿下她一点也不担心。大人啊,您只管回去回话,说是我们殿下非常放心,就不进宫去添乱了!” 钦差变了脸,道:“这是哪里的话,母子天伦,王妃难道对瑜皇孙也毫无感情?” “大公子是皇孙,难道他嫡亲的祖父对他是毫无感情,还用得着我们殿下来担心啊?” 钦差有些不耐烦地道:“还是请这位姑娘让开,我要当面和王妃殿下说。” “殿下今日恰恰不想见闲人。” “放肆,吾乃钦差,哪里是闲人?” 碧芹忍不住笑了,道:“钦差,代行天子职。可是殿下是皇上的儿媳妇,您在这儿抖钦差的架子,难道还要代天子行一行家翁的职责么?” 钦差愣了愣。 碧芹冷冷道:“说到底你和刚才那个太监没什么两样,不过就是个传声儿跑腿的罢了。敢在我们殿下门前大放厥词,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 言罢呼喝了一声,彪悍的青云骑兵个个兵刃出鞘! 那钦差吓得腿软,连退后了好几步,道:“你,你等这是大逆不道!待我,我回去参上你们一本!” 碧芹大笑,道:“我们最不怕的就是参!你只管滚回去吧,赶紧把折子写好了!怕就怕,你折子上的墨未干,人头,就已经落了地!” 钦差吓跑了。 宁昭昭在院子里,听了外面一波一波的事儿,忍不住笑了。 碧芹这丫头尖牙利嘴,和墨珠还真是不一样些。要是这会儿墨珠在外头,只怕已经直接动手把人打走了。 墨珠低声道:“殿下,老皇现在是急红了眼,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大公子那……” 宁昭昭想了想,道:“再等等呗,老头子迟早会按捺不住,亲自出宫的。等到时候,小瑜也就能回到我身边了。” 440.第440章 空手套白狼 那边齐缀和姚芷荷一番倾诉怒骂完毕,突然反应过来了。 齐缀道:“你说她匆匆忙忙把我接过来到底是干什么来着?束拓竟是答应了?” 这些日子以来,齐缀是被束拓磨得不行。 束拓一天到晚不见人,频繁穿着王子朝服出门,但只要自己出了门必定内外戒备锁着齐缀。他要是一回来,立刻就会换了衣服,开始像只大狗一样跟在齐缀身后晃悠。 好像的是,齐缀如厕他也是要站在门口等的,竟不嫌臭! 齐缀也知道他是怕她跑了。不过他担心倒也没错,但凡齐缀有一点儿办法也该跑了,不该继续跟这个毛孩子玩游戏! 可是这次他竟然这么大方,亲自把她送到了尚仪府,还是送到了宁昭昭身边,一个帛国兵都没有留。 他又不是不知道宁昭昭是她表妹,而且极其护短,发起蛮来能够指挥青云骑和帛国兵干起来的! 姚芷荷也愣了愣,然后才道:“今儿一大早驸马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为了哪般。” 两人毕竟都是政场上的女子,此时敏锐地彼此对望了一眼,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等她们俩蹦了起来,一前一后地冲出了屋子,问:“王妃呢?!” 府里的下人道:“准备接驾呢。” “接什么驾?” 能让宁昭昭“接驾”的,还有谁?! 齐缀大惊,就想冲出去,然而这时候却被姚芷荷拦住了。 她轻声道:“我们也准备好接驾。” 齐缀恨了一声,这才是反应过来。 敢情那棒槌是把她接过来一起放在尚仪府好就近看着了? 真是…… 宁昭昭还真就准备了出去接驾了。 几番人马被挡,齐帝气急,索性就亲自换了常服,匆匆去了公主府。 宫中遍寻不见皇后,一大早就收到城外的手信。 他才知道这是长久以来逆贼设下的圈套! 可是如今不管是不是大势已去,皇后却必须先找出来! 人在颜清沅手里,如今城外一片厮杀他鞭长莫及,想到宁昭昭还在城中,有意想用孩子逼她入宫。 没想到宁昭昭竟真把那孩子当丢了一般,愣是油盐不进了! 齐帝想到秦皇后是怎么手把手地教养那个孩子,又是怎么为了孩子不止一次跟他吵起来,结果人家的亲娘却是这个态度! 顿时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如今首要之务便是先找到秦皇后! 无奈之下他也是端不住了,亲自带着孩子出了宫,就站在尚仪公主府门口。 就看宁昭昭,孩子都到了门口了,她见是不见! 宁昭昭当然见啊! 她吩咐人打开门,一身诰命大妆,从容下拜:“父皇,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帝带着侍卫和孩子,站在门口,愣了愣。 半晌才有些疲惫地道:“平身吧。” 宁昭昭站了起来,一眼也没看他身边奶娘抱着的,见着她就笑得不行的小瑜。 她反而笑道:“父皇,既然微服私访,不如进来坐坐?” 齐帝看了她一眼,突然明白了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冷笑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这样杀伐决断的气魄,何苦躲在朕那个忤逆子后头?” 宁昭昭摇了摇头,道:“这天下,除了他,又还有谁,能站在儿臣身前?” 颜清沅是为了牵制齐帝所以带走了秦皇后。 可是事实上,从一开始,他还真就没把自己的老子放在眼里。 病重退让的时候,他一心防备的也不是老头子。 所以,他自顾自地出城迎战,老头子他是理都不想理,丢在城里。 可是宁昭昭现在,想把这个局做得再漂亮一点。 她低声道:“他不曾料到您会亲自来。儿臣也并非十分有把握,您会为了母后亲自出宫。只是您到底还是来了。父皇啊,不如进府谈谈。” 齐帝看了她一眼,心中挣扎半晌,最终,还是从奶娘手里抱过孩子,入了府。 侍卫急道:“皇上!皇上不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他进了这大门,他就彻底被太子妃给挟持了! 可是齐帝苦笑。 他还有选择么? 儿子儿媳妇,一个心狠手辣,一个又总是能立刻拿捏住人家的死穴! 他除了乖乖入局,还能怎么办? 为了江山,也是……为了皇后。 他低声吩咐道:“你等退下吧。” 说着,就抱着孩子,踏出了那一步。 宁昭昭道:“怎么能退下?来人,请这几位大人,也进来喝杯茶吧。” 齐帝勃然大怒:“你?!” 宁昭昭冷漠以对,让人把门外几人统统压下。皇上被挟,他们也只能束手待毙。 齐帝浑身僵硬,却说不出话来了。 宁昭昭也没有去要孩子,只是转了个身,道:“父皇,请吧。” 她把齐帝请进书房,请他落座,让人焚了香,倒了茶,十分客气。 “父皇可知屯兵城外的是什么人呢?” “自然是汝南王和叛将的兵马” 宁昭昭笑了,道:“这叛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父皇觉得奇怪么?” 齐帝看了她一眼,哑声道:“是因为上次平叛不干净。” 汝南和罗山绝对脱不开关系! “这么快又打到京城,是因为,父皇引狼入室啊!您瞧瞧,这回,又要做儿子的,来替您收拾残局了呢。”宁昭昭有些嘲弄地道。 “朕任你处置,你可知道,皇后何在?” 宁昭昭叹道:“在城外。” 齐帝猛地瞪大了眼睛,气道:“你,你这个……你这个白眼狼!你可知道皇后为了你,为了你……” 宁昭昭轻声道:“父皇啊,别生气。我是白眼狼,您难道就不是?母后为你又做了多少,你又是怎么回报她的?” 她有些讽刺地道:“若是您当初不一意孤行,而是跟阿沅同心同德,帮他度过他那段患病的时期,朝政也就不至于似如今这般不清明,逆贼只怕早已入网……母后说不定也早早就回心转意,陪您去江南养老了。” 齐帝苦笑,道:“一派胡言。更何况,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一国岂能有二主?他从朕手中抢夺去的东西,朕一有余力,便要抢夺回来,让他也尝尝朕当时生不如死的滋味,这难道有错吗?” “没错,这是人之常情。可是你只会糟蹋东西。无论是江山,还是对您一片真心的母后。”宁昭昭淡道。 齐帝觉得他跟这个毛丫头没什么好说的。 宁昭昭淡道:“玉玺带了吧?” 齐惊了惊,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帮你赎罪啊!” 宁昭昭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把小瑜抢了过来! 下一瞬,两个身强体壮的侍卫破门而入,分左右抓住了齐帝! “你,你!放肆,想造反不成!” 宁昭昭搂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开心地亲了一口,才道:“对啊,可不就是造反么。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还没习惯?” 齐帝愤愤,说不出话来! 宁昭昭淡道:“父皇啊,坐好了,写圣旨吧。调动你的势力范围,给我全面配合城外的摄政王杀敌!也算是您为这个江山再尽一次力!” 一代君王,最终在她面前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 不多时,连几道圣旨发出,原本裂开为老少两派的京城势力突然决定共同御敌。 宁昭昭很快调出了齐帝的羽林军去守城,并在全城范围内搜查逆党! 有了她的配合,由宋顾谨,钟品莲等人正在做的查处城中内奸的工作因为名正言顺而变得非常顺利。 颜清沅重回黑市以后,黑市对京城民间甚至内皇城的掌控都到了恐怖的地步。 宋顾谨彻查此事多日,务必要趁此机会把京城再涤荡一次! 本来只是打算暗地里操作一遍,等于是在各府各门打个印子,防备着他们和逆贼里应外合,到时候颜清沅回来一并灭了。 可是现在,这个步骤显然提前了。 在奉皇命的羽林卫冲入一家侯爵府,彻府查抄的时候,那老侯爵咆哮道:“尔等是奉了谁的令!皇上还是摄政王?” 来主持查抄的宋顾谨冷冷看了他一眼,道:“皇上和摄政王,原本就同心同德。过往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麻痹尔等,引蛇出洞罢了。如今正是收网的时候,告诉你也无妨。” 那老侯爵不可置信地一哆嗦,然后就跪坐在了地上。 这阵子京城上下都忙着站队,无论是不是逆贼。 难道,这一切都是一场有老少两代君王联手谋划下的,惊天骗局?! 那城里内外,经此一役,能保住多少人?! 而此时,因为豢养的男宠沈廷玉也涉嫌谋逆,荣睦大长公主府迎来了建府以来第一次的彻府查抄! 沈廷玉却已经不见踪影。 看着那直接冲入大长公主府四处翻腾的侍卫,荣睦大长公主深深觉得最近养气的功夫愈发不到家了。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厉声道:“尚仪公主呢?可还在尚仪府?” 下人小声道:“公主还在尚仪府,皇上……也在。” 荣睦厉声道:“好,好啊!难怪不肯跟本宫回来啊!原来是早靠了岸,却弃了亲娘不顾啊!” 441.第441章 城外大捷 当下荣睦大长公主吵着要去尚仪府,被人拦了下来。 那侍卫冷笑道:“皇上圣驾正在尚仪府,又岂能让您惊扰了?更何况,太子妃娘娘大约非常不愿意看见您吧。” 荣睦大长公主冷不丁听了这一声,不由得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您心里门清儿。我们娘娘认死理,和您这种唯利是图,连亲生女儿也可以不管的妇人是不一样的。” 说完这话,那侍卫笑了一声,带着人扬长而去,留下了被翻腾得一团乱的大长公主府,和被软禁的荣睦大长公主。 这时候,荣睦大长公主的养女湘郡主追了出去,急得给侍卫塞银子。 那侍卫倒是把银子收下了,看了看娇嫩的湘儿郡主,倒是笑了一声。 尚仪公主原是荣睦府的嫡郡主,又是正经的皇家血脉,自然惦记不得。可这湘儿郡主却不过是个野路子,谁不知道荣睦府什么都不多就是暗娼多?这湘儿郡主也不过是眼下最高等的暗娼罢了。 湘儿郡主被这人露骨的眼神看得一愣,但还是强忍着道:“小哥儿,我原不是荣睦府的人,进府也不过个把月,大长公主谋逆可跟我没有关系啊。你能不能帮帮忙,让我回府去?” 那侍卫上下打量了她一回,才道:“谁跟你说大长公主谋逆?” 湘儿郡主愣了愣。 侍卫道:“罪还没定,不过是因为一个逆贼以男宠的身份混了进来罢了。这位郡主啊,荣睦大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亲姑姑,这么点小罪哪里就能倒了?你这般做派,只怕回去以后会生不如死呢。郡主的封号,你也是保不住了。到时候,但凡有一口气,都可以来找小臣,小臣不介意收了你做妾。” 说完,他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哈哈大笑,带着人走了。 湘儿郡主琢磨了他话里的意思,眨眼的功夫便觉得刺骨的冷意! 一回头,就见府里的宋嬷嬷阴沉着脸站在那。 “嬷,嬷嬷……” “自古以来,墙倒众人推。可是荣睦府的墙,要倒却不是那么容易!就算要倒,也轮不到你这个贱婢来推!” “嬷嬷,嬷嬷我是无心的……” “来人,除去她的衣裳,拉下去掌嘴二十,然后关进柴房里!” 湘儿郡主几乎要崩溃了,这么冷的天除去衣裳关进柴房,还有命吗? 她厉声道:“你,你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哪里有资格来惩处我?我要见母亲,我要见母亲!” 可这眨眼的功夫,便有人从两侧按住了她的手。 宋嬷嬷上前,二话不说先给了她一巴掌。 “记住,你不过是一个外来人,你所有的体面,都是我们公主给你的。要不然,府里洒扫的丫头也比你高贵。你这吃里扒外的德行,叫公主见了,保不齐当面就把你给杖死了!你倒是要多谢老身,救了你一条命!” “拖下去!” 湘儿郡主被打得愣愣的,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她,她分明是高贵的郡主啊! 怎,怎么会因为说错一句话,就被一个往日谦恭谄媚对她笑的奴才责罚? 少顷,她被剥去了衣裳,按着跪在了地上,掌刑的嬷嬷五大三粗,手上全是茧子,一巴掌下来已经让她吐血! 二十多巴掌打完,她已经神志不清,不知道掉了多少颗牙。 这意识朦胧的时候却想起这荣睦府的嫡女尚仪。 往日她跑到尚仪面前去耀武扬威,尚仪从来都不与她当面针锋相对。只那一次她羞辱了尚仪驸马,尚仪才突然勃然大怒。 她记得那个时候尚仪对她说了一句话。 “莫以为,进了荣睦府你就成了金凤凰。我既然处心积虑地逃出来,自然有我的道理。” 是啊,尚仪是真凤凰…… 她处心积虑地都不愿意呆在这个鬼地方,当然有她的道理。 …… 此时的尚仪公主府。 宁昭昭抱着久别重逢的儿子在一边逗着。 齐帝倒是能屈能伸,非常配合,她让下旨他就下旨,而且还会针对如今的局面跟她提出一些讨论。 宁昭昭暗暗想着这就是个老狐狸,知道自己现在大势已去,所以妥协格外容易。和上次一样。 “朕已经都照你说的做了,你就不能去给城外去封信,告诉他皇孙已经回到了你手上?” 宁昭昭抱着儿子有些嘲弄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真不知道你是装的还是怎么的,真的这么在意母后,当初为何害她****流泪?” 她指的是自然是老皇夺权那段时间。 齐帝沉默了一回,才道:“你不懂,若是有一点可能,朕也想给她最好的。” “最好的是什么,母仪天下,皇后尊宠?” 齐帝生气地道:“那是她应得的!” 宁昭昭想了想,道:“哦,那本来就是她应得的,可是被你生生夺走了。现在你又绕了个弯子想还给她,怎么知道她还稀罕?你这纯粹就是在恶心人罢了。” 棒槌功力不减,成功地把老头子气得差点吐血。 此刻人心惶惶,尚仪府却是同往常一般安逸。 城内的叛军不防消失已久的摄政王突然带兵攻了出来,显见是注意到他们已久。一时之间乱了方寸,连发了几个信号,等着城里的内应发动暴乱。 可是信号冲天,城墙上倒是很快有了动静,来的却是黑甲羽林卫! 他们在城头竖起大旗,吹响号角。 不多时,钟品莲何令长还有公孙氏,便带人送来了早就准备好的弩箭机关。 宋顾谨在队伍中间,此时就越队而出,登上城墙,挥舞起“齐”字大旗,连挥了四下! 接头的暗号,原来两下不成,三下成。一下则险。 可他挥了四下! 颜清沅看到了,略一琢磨,冷笑道:“诸位,城中逆贼已经赶尽杀绝,大可放心一战!斩下敌首者,凭数量领功!” 一时之间士气大振! 双方酣战至傍晚,被偷袭的一方,又面对公孙氏强悍的机关,三万大军眨眼的功夫就一溃如堤。 颜清沅身先士卒,冲锋杀敌,弄了一身血。 对方敌首是俊美的中年人,被斩了一臂,按着跪在了地上,还如狼一般瞪着颜清沅。 颜清沅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道:“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姓阴?” 敌首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颜清沅淡道:“我记得上次皇陵之战就屠了好几万,这次又冒出来这么多,是勾结了多少藩王?” 一句无心之言,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明明知道,朱氏勾结的人是谁…… 敌首突然面目狰狞,挣扎着想干些什么,下一瞬,颜清沅的手轻轻放在了他天灵盖上。 “想咬舌自尽?以为这样我就审不出来了?” 颜清沅笑道:“你弄错了一件事。” “本王现在,对提审什么的,已经不感兴趣了。” 说完,五指猛地用力,对方只觉得剧痛袭来,然后五道血流流过从头上徜徉而下!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他松开手,把死得极其狰狞恐怖的人丢去了一边。 “全部就地格杀,然后堆在一处烧了。这几日封了城门,禁人外出。” 他要让这熊熊的大火,给京城里那些人一个教训! “是!” 颜清沅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把帕子丢去了一边,转了个身大步走向京城巍峨的城门。 京城负他,大齐负他,天下负他! 如今他归来了,一身是血如同最凶恶的浴血修罗。 他必定要这个天下,这个大齐,这个京城,都付出最残酷的代价! 宋顾谨在城上目睹了将士处决俘虏的一幕,顿时吃了一惊,连忙下了城楼。 恰逢城门大开,迎了颜清沅进门,他也顾不得对方一身是血,是多么的阴沉可怕,他急道:“你,你下令处决了俘虏?!” 颜清沅无所谓地道:“都杀了,打算就地焚烧,你也知道他们擅长炼制活死人。对了,吩咐下去,把敌首的身体留着,给宋先生剖着玩。” 众:“……” 宋顾谨啐了一声,道:“怎么能平白杀这么多俘虏?你让天下人怎么想你?嗜杀成性,残忍无情?再说,这样会断了多少线索?” 颜清沅似笑非笑,道:“那留着,你给我养那群酒囊饭袋?我齐沅虽然有钱,可也不愿意花在那群人身上。日后再有逆贼,我也是来一个杀一个,省的麻烦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至于线索,那不是还有宋先生你吗?难道少几个犯人,您就查不出来了?您常说什么来着,活人会说假话,死人可不会。我这,也是给你省事啊。” 宋顾谨顿时气得抽他的心都有了! 这什么人啊!脸皮厚得可以当城墙使了! 原本他是打算彻底查了这桩百年血案,哪怕牵扯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但只要一查干净,他就立刻脱身的! 可是现在看看,什么时候是个头! 颜清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难得见宋先生这么有涵养的人也气得脸色铁青。真是……本王如此倚重宋先生,宋先生可要好自珍重啊,别气坏了身子。” 宋顾谨愤愤地拍下了他的手! 442.第442章 缀儿缀儿 听说城外果然大捷,宁昭昭终于露出了笑容。 等到颜清沅清点了战场去尚仪府,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 棒槌点了灯笼站在门口,踮着脚望。 终于等到那一队人马,在月色下踩着飒飒铁蹄而来。 她看见当前那个满身是血还一脸快活的人,顿时就愣了愣。 颜清沅看见棒槌,显然更高兴了,策马快跑了几步,跑到棒槌跟前儿,也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冲过去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浓郁的血腥味熏得她差点没昏过去! 众人哈哈大笑! 颜清沅也笑,回过头道:“吩咐下去,明日设宴犒赏三军。” “是。” “多谢王爷!” 颜清沅笑着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棒槌抱进了府,一边走就一边又低头亲了她好几下! 宁昭昭要疯了,一边用力推他的脸,一边道:“尚仪驸马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颜清沅不高兴地道:“我在奖赏我自己,你别吵我。” 说着照着唇就是一个深吻,直把棒槌吻得差点昏过去! 见她实在是难受,他才松开唇,嘟囔道:“在城外收拾战场。他对公孙氏的机关十分感兴趣,便跟着去了。” 宁昭昭奋力挣扎:“派个人去跟芷荷说一声!” 颜清沅随口吩咐了身边的墨珠去跑腿。 他什么也不管,就把棒槌往屋里抱。 棒槌惊恐地扒拉着门,道;“别,别!老头子在公主府呢,还有,母后呢!” 颜清沅一边把她往里扯一边道:“老头子怎么在这儿?” “我骗进来的,他来了我就把他骗进来软禁起来了,然后下旨查了京城,放出消息说,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引蛇出洞,其实和你相互配合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然后,然后他已经答应了我会退位……” 颜清沅且惊且笑,然后用力拽了她一下终于把她拽进来了,道:“看不出来,我的棒槌还有雄才大略!” 宁昭昭欲哭无泪:“我不要我不要!你早上刚刚折腾过我!我不要!” 颜清沅亲了亲她的脸,道:“可是我刚打了胜仗,该赏啊。” “赏,赏,赏什么?” “赏个棒槌,赏个温柔听话,婉转承欢,把我全身舔干净,乖乖服侍我的棒槌!” 宁昭昭要晕过去了。 颜清沅哈哈大笑。 不过他怎么舍得真的让她把他身上舔干净?吓她的罢了。 揪着棒槌进了屋,翻找了一下,果然看见她的那个木簪匣子又回来了。 棒槌讪讪的看着他,道:“你说不用丢的。” 颜清沅道:“我那是委曲求全你听不出来?” “……” 宁昭昭抚了抚额。 怎么会这样? 这个人刚刚在战场上,必定是挥斥方遒,威风八面。怎么一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 特么竟然还在跟簪子较劲…… 似乎看出来她在想什么,颜清沅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她拎了起来,就往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好好洗洗。不然你让我碰?” 宁昭昭:“!!!” 颜清沅喜滋滋地扛着他的棒槌,出了门一路就往公主府的大暖池去了。 好在公主府主子少,钟品莲不在,姚芷荷怀孕之后也不泡暖池了,他一脚踹了门进去倒是没撞上什么人。 只一群侍女被他吓得花容失色! 颜清沅拎着宁昭昭就她丢进了水里。 “!!!” 棒槌无比狼狈地在水里滚了几圈,热水从口鼻灌入的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猛地身边噗通一声,池子里又坠入了一个庞然大物! 他一把捞起棒槌哈哈大笑! 宁昭昭要疯了,卯着劲儿揍他啊! 可是越揍他越笑啊! 颜清沅亲了亲她的脸,道:“你别生气了,你看我胸口都被你打红了。” 宁昭昭瞪着他的胸口看了一会儿,只看到暗白色的皮肤和结实的胸肌! 哪里有红! 大骗子! 颜清沅笑着把她按到了暖池边上。 宁昭昭倒是回过神来了,推了他一下,道:“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那群乌合之众哪里伤得了我?” 宁昭昭嘟囔道:“母后呢?” “暂时住在齐闵府上了。”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安排。 宁昭昭主动亲了他一下。 颜清沅愣了愣,然后眯着眼睛笑了。 宁昭昭又问,道:“接下来怎么打算?直接回宫?” “直接回宫。我打算尽快登基,稳定下来然后就准备迁都。” 登基…… 宁昭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然后心情便有些复杂。 “棒槌要做皇后了,开不开心?”他笑着去亲她的脸。 宁昭昭想了想,道:“一般般。” 颜清沅当然知道是真的“一般般”。 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些木头簪子。 哼……挺闲不是?那就好好查案去吧! 颜清沅低头含住了棒槌的耳朵。 “再在这公主府住几天,明天我让人把凤印给你送来。然后你就斟酌着把京城的一些杂物理一理。免得太过悠闲了……玩物丧志!” “!!!” 什么叫玩物丧志!他竟然还惦记着那几根簪子! 下一瞬,颜清沅把她抱了起来,猛地入了禁! 宁昭昭尖叫! 然后就被他按在暖池边上,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 …… 而此时,齐缀听说果然大胜,找了人来打听了一下,说是端王的兵马已经在城外,是这次平叛的主力。 但是端王自己还没有出战,似乎是年纪大了老寒腿犯了,还在城外养伤。 齐缀恨了一声道:“那小子必定没有告诉我表妹。没良心的东西!我这就去看看我祖父。” 那小将军连忙拦住她,道:“郡主,您不能走,您还得等束拓王子来接。” 齐缀恼了,道:“你是谁的人?竟然敢拦我的路!” 那小将军明明是个中原男子,却道:“启禀郡主,属下是束拓王子的文书。” 齐缀:“……” 然后齐缀暴怒,道:“摄政王妃在哪儿!” 那文书一本正经地道:“您别指望了王妃了,指望不上的。王妃正陪王爷呢。王妃门都没出,王子殿下就会来把您接走了……” 齐缀冷笑道:“我祖父可就在城外,你们还敢这么大的胆子?” 文书道:“若是属下没记错,您的婚嫁端王爷是放了话不再管的。” 是啊,齐缀从前太胡闹了。端王是放了话不管她的婚嫁了。 而且端王骨子里就是个大老粗,听说了这事儿说不定还会拍手叫好! 说终于有人能制得住她这个不听话的孙女了! 齐缀气得不行,却又不再闹腾了。 等束拓终于忙清了来接他的缀儿,却看到空荡荡的公主府花园,齐缀独自坐着喝闷酒。 束拓愣了愣,上了前,道:“此番大胜,西南军一洗污名,你为什么还这么不高兴?伤口还没好透,不能喝酒。” 说着他就想去她手里拿酒壶。 齐缀扭了个身不理,低声喃喃道:“是啊,西南军一洗污名……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束拓皱了皱眉,道:“缀儿,你喝多了。” 齐缀乐呵呵地道:“我没喝多,我说的是实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的水,就算是寡妇那也是泼出去的水。我齐缀为端王府操碎了心,如今落得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下场。他们巴不得摆脱我这个声名狼藉的女儿呢。” “你到底怎么?” 齐缀趴在桌子上,笑道:“也没怎么……我就是想了想,想了想如果我告诉我祖父,我爹娘,你软禁我,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她抬起头,眸中盈盈,分明带笑,眼角却又有泪光:“他们大约会说好极了,终于有人肯娶我了,然后恨不得八抬大轿把我送走……” “缀儿!” “多可笑,多可笑!我一生要强,可是如今呢,谁知道心疼我?束拓,像我这样的人,将来就算被你打死,他们大约也会说我活该吧?” “缀儿,你跟我回去……”束拓俯身去抱她。 那女子吃吃地笑,笑着笑着又大哭。 “好啊好啊,跟你回去,束拓我跟你走!” 束拓的脚步顿了顿。 齐缀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亲着他的脸,又拿湿漉漉的脸去蹭他的脖子。 “束拓,这天下人都有家,我的家又在哪里?我若是不跟你去,我还能去哪里?” 那一刻束拓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站在原地,半晌,才哑声道:“缀儿,你能不能,把我当成你的归属?” 那女子的身子已经垂了下来,吞吐着酒气,似乎是睡着了。 束拓最终抱着她回了驿站。 把她放在榻上,擦干净脸和手,看她睡得像个孩子似的沉。 束拓只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走到这一步,他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缀儿从小要强,旁人很难跟她亲近,只不过是因为连一个懂得她的人都没有罢了。 束拓想说他懂,他知道他的缀儿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想让齐缀放下心防,信他一回,就这么把自己交给她。 可是这么长时间了,她始终不咸不淡的,留住了人,留不住心。 现在不吵不闹的,她刚才甚至还说自己不跟他走也无处可去了,分明是露了自己的短。 可是,束拓反而觉得,他们两个,僵持住了。 443.第443章 京城新格局 隔日,京城的大清洗还在继续。 宁昭昭昨天被折腾到半夜,大清早就被从被窝里拉了出来,顿时头痛欲裂! 颜清沅自然是早就跑得鬼影看不到一个了。 她问了一句姚芷荷呢? 碧芹告诉她:“公主昨天半夜才等到驸马,身心俱疲,很是哭了一场,如今恐怕还没醒呢。” 宁昭昭:“……既然还没醒就算了,你去让荣睦给我走人!” “是。” 荣睦大长公主已经解了禁,此时就匆匆忙忙往尚仪公主府赶。 因此宁昭昭才被叫了起来。毕竟是皇族的长辈,碧芹也不好擅自处理。 此时荣睦在门口已经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又有些自嘲。 她何曾想过,在自己亲生女儿的门前,也要这般等待? 少顷她等到了碧芹。 “公主身子微恙,如今还不曾起身。我们殿下说了,请您先回去,改日再来吧。” 荣睦大长公主眯起了眼睛,道:“如今是本宫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见不得了么?就算是太子妃殿下,难道就做这等阻我母女见面,有悖人伦的事?” 碧芹却不是墨珠那个嘴巴笨的,闻言她只是冷冷道:“殿下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您就不要妄自揣测了。” 荣睦大长公主道:“既然尚仪还睡着,那本宫就在这门口等着!等她醒了再来见本宫!” 碧芹看了她一会儿,才道:“那您就在这儿站着吧。这天寒地冻的,您小心冻伤。最好遮挡着些,莫让京城人人都瞧见,您荣睦府是大势已去,只能眼巴巴地站在尚仪府门前,求着见当初被您所抛弃的女儿。” 话说的真难听。 可荣睦什么场面没见过? 也不至于叫个丫头就陆用话拿捏住了! 她道:“不碍事,等芷荷醒了,你来告诉本宫就成。本宫就在这儿等着本宫的乖女儿。” 说着,她竟真就进了轿子,打算在这儿等下来了。 和荣睦比起来,碧芹到底是个黄毛丫头,此时也愣了愣,然后就掉转头回府,打算去禀了宁昭昭再说。 此时宁昭昭才是一个头两个大! 老皇帝缠着她要皇后呢! 宁昭昭怒气冲冲地道:“我都跟你说了在大皇兄府上了!等你儿子回来再说吧!” 齐帝气道:“你有没有良心?皇后如此待你,你怎么不提前把她接回来?现在又要等那黑小子回来再说,昨天一晚上你倒是干什么去了!” 昨晚干什么去了? 当然是忙着“赏赐”你儿子。 宁昭昭头疼欲裂地想着。 她道:“我知道,我知道了!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要人!” 齐帝冷冷道:“你看着办吧,没有见到皇后,朕便是死,也不会退位的。” 宁昭昭嘟囔道:“让你见到又怎么样?你以为母后还会理你?” 什么叫打蛇打七寸? 齐帝此时就被打中了七寸。 他的心头上像被扎了一刀,鲜血淋漓。 半晌,他道:“这不用你管。朕只要见到她安然无恙。” “装什么装,她在我们这儿,自然安然无恙,还用得着你担心?” 齐帝绷着脸走了。 然后,尚仪公主府就迎来了络绎不绝的哭诉队伍! 谁家的亲戚又被当成逆党下了大狱了,谁家的好友又被当成逆党下了大狱了! 找不到颜清沅,找不到生闷气的齐帝,就全都来找王妃。 开口第一句话,统一就是“冤枉啊!” “我家兄弟(此处可代入一切跟亲戚有关的称谓),绝不那样的人!” “绝对有人栽赃陷害!” “娘娘给我们做主!” “娘娘可记得臣妾,臣妾当初在宫宴上还给您敬了一杯酒……” “娘娘又可记得臣妾,当初您进京时候臣妾给您送了玉菩提……” 吵吵嚷嚷一下午,宁昭昭头都快炸了! 不过这蜂拥而至的人,终于是把门口荣睦给吓跑了! …… 等到那天半夜,颜清沅喝了点酒,抹黑进了门,不想吵醒棒槌也没有点灯。 突然听一个声音幽幽道:“你可算是回来了……” 颜清沅愣了愣,道:“怎么还没睡?” “等你么不是。”宁昭昭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颜清沅点了灯,就看见棒槌裹着被子,可怜兮兮地靠在床头看着他。 “……怎么了这是,小嘴儿都可以挂油瓶了,谁欺负我家棒槌了?” “你今儿跑哪儿去了?母后呢?还有城里那些乱七八糟的……” 颜清沅坐在了床头,道:“一件一件来。今天有庆功宴,我赴宴去了。” “母后呢?今天老头子来吵我,说是不见到母后他不会退位的。” “不是说了在齐闵府上吗?” “那你什么时候把人接回来?” 颜清沅沉默了一回,才道:“棒槌,母后出城的时候,扭伤了脚。” 宁昭昭愣了愣。 “行动不便,所以才没有马上送回来。你看你现在自己还在公主府住着,也算是做客。我就想着不如先放在齐闵那儿,起码有洛氏照顾。” 宁昭昭急道:“怎么会扭伤了脚?严重不严重?” “倒是……挺严重的。脚踝肿得老高,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有一阵子不能走路了。” 宁昭昭气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能让她受伤?” 颜清沅挨了两下打,无奈地傻笑了两声,还顺便打了个酒嗝。 “我明天看看她去。” 颜清沅其实还隐瞒了一半,心里琢磨着若是让她瞧见了人,那回来还不得打死他。 他道:“你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忙?有功夫过去么?” “什么事能比母后重要?” 颜大黑脑袋一抽,又道:“当然有啊,就是我啊。” “……你给我一边去,我没功夫跟你胡闹!” “怎么就是胡闹了!” 他的脑袋一歪,就歪了宁昭昭肩膀上,把她压得直往下倒! “颜清沅!” “昭昭你又不心疼我了,我不高兴,我不高兴,你快来哄我。” 宁昭昭没办法了,偏过头亲他的耳朵,却突然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异味…… 她退开了一些,才发现他耳朵后面还有一块没洗干净的血迹! 宁昭昭没好气地道:“你又干什么去了!” 颜清沅呆了呆,摸了摸耳朵后面,才道:“没什么啊。” “耳根子都没洗干净,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剩下的……” 宁昭昭嘟嘟囔囔。 却又没多想,扯着他让人打了水来,亲自服侍他擦了脸和手。 颜清沅愣愣地看了她半天,才突然抓住她的手,道:“昭昭,疼。” “哪儿呢?” 莫不是受伤了? 颜清沅竟然又道:“心疼。” “……滚你的!” “昭昭你给我亲亲……” “滚滚滚!赶紧滚!” 颜清沅硬是缠着宁昭昭不肯放,任她如何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也挣不脱。 等扭了半天快爬出去了,他突然俯身去亲她的胸口。 宁昭昭这才发现衣服都挣散了! “别碰,别!”宁昭昭气急败坏地道。 恰在这个时候,墨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殿,殿下,皇上要见王爷!” 宁昭昭愣了愣。 颜清沅不满地道:“不理。” 墨珠道:“皇上好像又想自尽。” “……” 宁昭昭拉了拉衣服,无奈地道:“无论如何该去瞧瞧。” 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跟着她臭着一张脸出了门。 老头子据说是一直掌灯等着颜清沅回来。原因无他,是怕宁昭昭又把秦皇后给“忘了”! 等来等去,等回来了人,他心中不禁又有些考量。 照着颜清沅那个架势,无论如何不屑于见他。 可叹如今他手上,也只有这条性命,能用来和儿子讲讲条件了! 因此,他只好又祭出了自杀那一招。 等到颜清沅和宁昭昭匆匆赶到,就见着老头一身布衣坐在院子里,僵着一动不动。 宁昭昭裹着大氅缩着脖子,忍不住道:“父皇,您自尽的法子,就是在院子里活活把自己冻死吗?” 颜清沅冷笑了一声。 这是宫变之后,父子俩第一次见面。 齐帝知道颜清沅如今看他也不过就是看一个笑话罢了! 一个先自己丢掉江山,趁着儿子病重想要趁虚而入,结果反被逆贼钻了空子,差点丢了大齐的大好河山的君主! 最后还是要儿子卷土重来,来收拾烂摊子! 齐帝自己琢磨了一下将来史书会怎么写,想来想去,也自己这跌宕起伏的一生给惊呆了。 这样的皇帝,后世谁敢说是明君? 无奈之下,他只叹道:“朕知道你恨朕。你要把朕怎么样都可以,但是能不能让朕见皇后一面?” 颜清沅淡道:“土埋了半截的人了,还这么儿女情长?见她干什么?想让她给你求情?” 齐帝有些难堪,但还是道:“只是再见一面,有些话……说清楚。” 颜清沅讥讽道:“你还能有什么话跟她说?为何你的话,总是在你落魄的时候说?” 齐帝讶然。 颜清沅想了想,道:“你要见她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你好像还有个妾室活在冷宫里呢。” 齐帝猛地抬起头。 “你自己随便找个由头吧,去冷宫里陪她住个一年半载的。我们再谈别的。” 月色下,颜清沅的眸子无比的阴冷。 444.第444章 跑来找死 闻言宁昭昭吃了一惊,看了颜清沅一眼。但到底没做声,默默地站在了一边。 齐帝抬头看着儿子的脸,苦笑了一声。 他倒是……知道这是为什么。 当初他把儿媳妇关进冷宫的时候,压根没想起来里面还有宋氏。等想起来了,命令已经下了。 如今儿子要报复他,他也无话可说。 最终他道:“好。” 颜清沅冷笑了一声。 他倒是不介意做出那等弑父之事,只是想着到底自己也有儿子了,这等灭天伦的事情若是做了,棒槌也接受不了。 只不过,这老头子如今落到了他手里,想他像从前那般客气,是不可能的了。 颜清沅提着宁昭昭走了。 他身上的酒气都没有散干净,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不过想想也是,面对这么一老头,谁的心情能好得起来? 宁昭昭默默地跟他回了屋,过了一会儿才道:“他也没把我怎么样,在冷宫里住着,他的人对我也算客气,不是一样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一国之君,曾经沦落到那份上,有机会肯定是要想办法翻身的……” 颜清沅嗤笑了一声,道:“照你这么说,当初我就该杀了他,免得养虎为患?” 宁昭昭打了个哆嗦。 颜清沅原本就是试探之言,见她果然这个反应,神情就有些阴郁,别开了脸。 最终宁昭昭低声道:“阿沅,你别生气了。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颜清沅低头看着她莹白的手覆在自己手上。 他心想,别的他都可以不计较,可是昭昭怎么能受委屈? 让自己怀孕的女人煎熬受罪,这世上就没有比这更打脸的事儿了! 颜清沅最终叹了一声,道:“罢了,你就别为这些事儿操心了。我有分寸的。” 宁昭昭想了想,应了一声,又踮起脚去亲他的脸。 颜清沅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俯身含笑把她抱了起来。 …… 隔天一早宁昭昭又被拉了起来,原本是想去看皇后的,结果又被一群人给堵着了! 眼下形势十分明朗,新皇登基指日可待。逆贼进京基本上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灭一双。 新皇如此强盛,还要怎么站队? 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初狗不理的尚仪公主府如今炙手可热,生生压下了老贵荣睦府。 这回不趁摄政王妃眼晕的时候,在她面前套套近乎,那不是傻吗? 再就是那些来伸冤的,更是络绎不绝。 宁昭昭被闹得只觉得头晕想吐,隔夜饭都在胃里翻腾作呕! 颜清沅那小子早就不知去向,宁昭昭独自面对一群一群的如狼似虎的诰命,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正是受不了的时候,碧芹在她耳边轻声道:“殿下,颜府的人在外头候着,望您单独一见。” 颜府? 宁昭昭想了起来,当初颜清沅避走黑市,颜氏二话不说投靠了老皇,颜念平带着一大波族人避走他乡,据说是出海去了,如今渺无音讯生死不知。老族长耀武扬威,还得到了颜氏的老封号,重新成为侯爵府。 如今…… 宁昭昭轻声道:“颜府的什么人?” “是个夫人,年轻的。自称是……老族长的续弦。” 宁昭昭:“……” “殿下,怎么安置?” “只当是寻常亲戚来走动。你告诉她,我今日不得闲,她要是不进来请安,我是没空单独见她的。若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不如去对太子说。横竖说给我,我也是要转述给太子的。” “是。” 碧芹去传了话。 回来之后脸色不好看,道:“殿下,她说那她就等着王爷回来。” “哦,那就等着吧。” 宁昭昭忙乎了一天,头昏眼花地只想骂人。 结果,就在那群贵妇人或若有所思或心满意足地离开公主府的时候,路过花园,就看到一个身影,“噗通”一声跳进了池子里。 “……救命啊!有人跳湖啦!” 整个公主府瞬间沸腾了起来,一群叽叽喳喳的妇人围着,下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清楚情况。 这天寒地冻的,等把人捞上来,早就断了气了。 姚芷荷作为东道主匆匆赶到,一看这尸身已经冻僵,而且泛着不正常的蓝光,顿时大惊失色! 旁人倒是没她细心,反而还守在一边窃窃私语。 “这不是颜府老侯爵的新夫人么,可怜见的,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想不开……” “是啊,得罪了什么人不知道。” …… 宁昭昭闻讯赶了过来,一看这尸体顿时就头皮发麻,吩咐人拿件衣服给她盖上,免得死了曝尸在外也不体面。 “各位夫人受惊了,没事儿的话赶紧回府吧。公主府出了这档子事儿,明儿也就闭门谢客了,还望各位夫人海涵。”宁昭昭不咸不淡地下了逐客令。 那些夫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宁昭昭冷冷吩咐把这尸体收拾了,抬到黑市去。 姚芷荷愣了愣,道:“不用送回颜府?” “送自然要送。不过人死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总得有些准备,不然他们问我要个交代,我怎么办?” 宁昭昭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叫了碧钦过来,吩咐道:“你亲自跑一趟颜府,告诉他们他家侯爵夫人在这儿突然自尽了,待会儿要让宋先生过去取证,查出自尽的原因。让他们放心,我必定不让他们的侯爵夫人死得不明不白的!” 碧芹忍不住想笑,道:“是,属下知道了。” 姚芷荷琢磨了一下,知道她是真生气了,道:“哎,昭昭,你也别生气,为这些人,不值得。” 宁昭昭冷笑道:“自然不值得。不过他们不上门我倒是正要去找,没成想这就送上门了!” “吩咐下去,要是颜家人再上门,我一律不见,让他们自去找太子说话!颜家的事儿,我管不起!” “是。” 宁昭昭又吩咐先把那池子圈起来。那女人死而异样,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晚上颜清沅回来听说了这件事,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棒槌发脾气道:“他们这是想恶心谁?你告诉我,他们是想恶心谁?当初干的那些破事儿,我都不跟他们计较了,现在还弄成这样?颜清沅,你们家的人是觉得我特别有教养是不是,多恶心也能生吞了忍下来?” “……怎么就成我们家的人了?昭昭,我也是才知道这事儿。” 宁昭昭冷嘲热讽,道:“是啊是啊,您日理万机,也是才知道这事儿。那你说吧,他们家的人该怎么着?打不得骂不得,别明天一大早,那老头子又坐在大街上去哭!说我害死他鲜嫩年轻的小媳妇!” 颜清沅皱了皱眉,没吭声,由着她骂。 他也知道当初因为颜家人的事儿,棒槌受了不少委屈。 这换了谁,已经出嫁了,孩子都生了,一群夫家亲戚跑出来,叫嚣着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嫡妻不算数,得有妾室的自觉,谁能舒服? 棒槌当初捏着鼻子招呼那家人,什么颜雅婷颜雪关,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住着,她还得装大方去照顾客人…… 好么,现在玩新鲜的了,直接跑到她跟前儿来寻死了! 闷头闷脑地骂了颜清沅几句。 她突然道:“算了,我也就不迁怒你了。” 说完声气儿都小了,掉了个头去桌子边上坐着给自己倒水。 颜清沅:“……棒槌,这事儿我会处理好的。” “是啊是啊,你会处理好的,我知道。”宁昭昭有气无力地道。 颜清沅看她这样也是叹气。 宁昭昭突然想了起来,转了个身道:“我让人把尸体送到黑市去了,让宋先生把手头的事情放一放,看看那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一死就泛蓝。” 颜清沅一愣。 “我猜想,是不是跟你身上的蛊毒有关系呢?” 颜清沅的脸色却变得不太好看,道:“我要亲自一趟黑市。” “我跟你去。”棒槌立刻站了起来。 “你留在这儿,那场面你不想看见的。” 宁昭昭想了想,也是。 但她还是道:“你早些回来,有了结果第一个告诉我。” 颜清沅俯身亲了一下她的脸。 等到颜清沅出了门,棒槌独自呆了一会儿,心里还不安心,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她披着大氅在花园里走了走,无意间一抬头。 猛地就看见月色下,那一池子水都在泛着幽暗的蓝光。 宁昭昭吃了一惊。 这时候,恰逢钟品莲行色匆匆地带人路过。 见到她倒是愣了愣,道:“殿下?” “这么晚了……”宁昭昭试探地道。 钟品莲倒是不防备她,道:“刚刚摄政王来吩咐过,白日下水救人的那些下仆,都要密切关注。我让人去瞧了瞧,果然不对劲,所以这就赶去看看。” 宁昭昭欲言又止,最终指了指身边的池子,轻声道:“驸马。” 钟品莲抬了抬头,这才看见那一池子的蓝光。 他倒抽一口冷气,道:“这,这……” 难怪颜清沅要吩咐封府封池,还要随时注意那几个下仆的动态! 宁昭昭皱了皱眉,心道,这就不是恶心人这么简单了! 445.第445章 药人 听说是宁昭昭吩咐送来尸体,宋顾谨倒是一得闲就赶往了黑市。 只是韦玉不在,他看了看那已经蓝的有些诡异的尸身,也没动手验尸。 而是先查了查这位侯爵夫人的出身来历。 然后颜清沅匆匆赶到,让他有些惊讶。 “准备一下,我亲自验尸。”颜清沅道。 宋顾谨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和颜清沅一起脱去外袍,换上他拿来的好像是一根根特殊的的金属线编织而成的,连着手套的罩衫,浸过药酒的巾子覆口鼻。 这么如临大敌的架势让宋顾谨微微皱眉,道:“剧毒?” “比你想得可怕。” 颜清沅带着宋顾谨进了尸窖。 那冰蓝色的女尸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躺在冰床上,一动不动,看着十分瘆人。 颜清沅神态自然,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 肌体丝毫不见僵硬,与活人无异。 宋顾谨皱了皱眉。 要剖了这样一具女尸,只怕与活剖无异。 颜清沅拿起本子丢给他,道:“蹲远点,我没叫你别过来。” 宋顾谨:“……” 他依言后退了几步,展开本子打算做记录。 一边道:“你独自动手?” 颜清沅没理他。 不过他很快下了刀的动作却说明了一切。 宋顾谨注意到他验尸的顺序和韦玉不同。韦玉遵循的是从外及内,一般是从尸表的特征开始进行检查,推理,论断,然后才会剖开里面看看是怎么回事。但是颜清沅对尸体的表层一点兴趣都没有,直接就上了刀子。 “这是个药人,从小药养着的,得了这样的体质。” 宋顾谨一边记录,一边道:“为何?” “为了长生不老。”颜清沅嗤笑。 剧毒的药养着,以为能够养成长生不老的。结果一例一例的实验都失败了。养出来的药人,唯独的好处便是死后尸身不腐,而且只要一死便有剧毒,下葬之后,百虫莫近,千里草绝。 像这位侯爵夫人,应该是个试验品,而且是失败的试验品。 若不是今日在这儿被活剖了,她入藏之后,千年不腐,渐渐变成冰肌玉骨,若是被后世挖出来,大约会叹为观止。 “听起来和活死人有些像。” “像,非常像。本是同源。” 颜清沅细致地观察这女人的内脏和她的血管。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我也是药人。” 宋顾谨:“……” 他最终验好了尸,然后把手里的刀子丢去了一边,道:“颜氏让这女人来我妻子眼皮子底下寻死,是想提醒我别忘了,我自己身上有什么。” 宋顾谨有点反应不过来,指着那女尸道:“你,你的意思是,你跟她一样?” “不一样。” 宋顾谨愣了愣。 颜清沅笑道:“我比她还可怕些,她死了便安逸了,我若是死了,说不定还会蹦起来。” 宋顾谨:“……” 过了半晌他才道:“无药可解?” “倒也不是无药可解。可是你看眼下这个形势,我和颜家人撕破脸也就是迟早的事儿了。我让人去找药,只是还没有回音。” 宋顾谨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殿下……怎么办?” 他问的是宁昭昭。 原本他一直很小心地掌握那个度,不在颜清沅跟前儿提起那人,更不会表达出一丝一毫的不该有的意思。 可是现在…… 一个药人死了,便造成了这么大的祸患。颜清沅要是哪天出了意外,那那人怎么办? 颜清沅淡道:“所以靠你了,宋先生。” 宋顾谨:“……” “颜家的老东西死咬着不肯松口,我也是拿他们没办法。手头的线索也还不够,说不定你能帮上我的忙?” 宋顾谨叹了一声,道:“我尽力而为。” 颜清沅道:“希望在你查出来之前,我别出什么意外。” 他吩咐人把这女尸抬下去烧了,然后骨灰浸入陈醋,再连坛子一起挖地深埋了。 直到颜清沅离开黑市,宋顾谨还心事重重。 …… 颜清沅踏着晨光回到了公主府,见棒槌还立在那池子边上,和钟品莲商量着怎么把这池子水换掉。 他愣了愣,大步走向前:“还没睡?” 宁昭昭指了指那池子,问他:“怎么睡?” 钟品莲行了个礼。 “下水救人的那几个仆从,下半夜就发作了,突然浑身冰冷,而且越来越冷,盖多少层棉絮,炕怎么烧,都没有用。早知如此,不如就让她泡在这池子里,也好过连累了别人!”宁昭昭愤然道。 颜清沅摸摸她的脑袋,道:“放心吧,不致命的,能治好。” 闻言钟品莲和宁昭昭都松了一口气。 然后宁昭昭又问他这池子怎么办? 颜清沅道:“好在这是内湖,不和外头的湖水相通。尸体已经捞出来了,过几天,药性就该散了大半。到时候再把水换了就是了。” 他扶着宁昭昭的肩膀道:“早点休息。” 钟品莲道:“王爷回来了,自然会把事情处理好。殿下请放心先去休息吧。” 宁昭昭点了头,跟着颜清沅回了屋。 问了问情况,颜清沅本是不愿多说的。 可是架不住宁昭昭缠着问。 他大致说了一下那是个药人,验尸之后又是个什么情况。 敏锐的棒槌却立刻道:“我怎么听着跟活死人有点像,就是她是蓝色的,死了不会蹦……阿沅,她突然跑来寻死,到底是什么意思?颜家人想提醒你你还有软肋被他们拿捏着?” 颜清沅有些惊讶地苦笑。 宁昭昭一看他那个表情就一个激灵。 然后感觉头皮都快炸开了! “怎么办啊……” 颜清沅摸了摸她的脸,道:“慢慢来,咱们不急。” 宁昭昭点了点头,依偎在他怀里,突然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嫌弃你的。” 颜清沅:“……” 因公主府出了这样的事,闭门谢客,隔天府里倒是格外安静。 宁昭昭带着人在花园里收拾了一圈,然后听说颜家人又上门了。 “这次来的又是个什么夫人。”碧芹低声道。 “让她滚!”宁昭昭不耐烦地道。 碧芹答应了一声,就要退出去。 宁昭昭又叫住了她,道:“你等等,告诉她,昨天来的那个已经被剖得稀碎,尸骨烧成了灰填了醋。她若是也想死一个也成,至多就是个坛子的事儿!” “……是。” 碧芹传了话回来,道:“殿下,那妇人走了。” “算她识相。” “不过荣睦大长公主又来了。还是那句话,站在门口等。” 宁昭昭:“……” 碧芹道:“您瞧,是不是去问问尚仪公主?” “你去问吧。我亲自出去接她。” 宁昭昭再怕事儿,也只得先站了起来。 尚仪公主府门外,立着一身素服的大长公主荣睦。 见宁昭昭亲自出来了,荣睦似乎也有些吃惊,眸色微动,道:“殿下。” “姑祖,进来说话罢。” 荣睦点了点头,跟在宁昭昭身边。 路过那被层层围住的池子,荣睦大长公主道:“就是这儿,死了人?” 宁昭昭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琢磨着荣睦死乞白赖地到了这儿来,到底是为什么事。 事实上,荣睦昨天来的时候,纯粹就是因为不甘心。不甘心女儿押对了宝,安享荣华富贵,自己圆滑了一辈子,临老了却落得如此下场。 昨天她来,还是憋着一口气,心道姚芷荷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种,于情于理,她都该报答自己的亲娘,怎么敢走在亲娘前面? 不过,今天,狡猾的荣睦比昨天理智了很多。 听说她来了,姚芷荷倒是还和往常一样,特地整理了妆容,立在门口等她。 见了她,也立刻迎了上去:“母亲。” 她要行礼,荣睦连忙扶住了她,道:“快起来,双身子的人,不要这么讲究。” 这副慈母的样子,倒是让人很诧异。 毕竟荣睦一直看不起钟品莲,更看不起姚芷荷肚子里的种! 姚芷荷也愣了愣,才轻声道:“母亲,母亲快进来坐。” 荣睦点了头,进了门只字不提昨天的她来了被挡在门口的事儿。 坐下来先问了问皇上在尚仪公主府的情况,又问了问姚芷荷和驸马的情况。 姚芷荷倒是轻声细语地答了,并且忍不住喜悦地道:“驸马这次守城有功,等时局稳定了,倒是可以在工部再谋一个官职。” 荣睦心想,工部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当这样高兴。 她道:“驸马年纪还轻,知道进取便是好的。” 姚芷荷闻言也是高兴的。她由衷地想,或者驸马的想法是对的,他所选的不过是工部,六部中最是稳妥的地方,虽然没有很大的实权,但是安稳。 宁昭昭看了荣睦大长公主一眼,见她眸中隐隐有些不耐,反而像是不耐烦提起这位女婿,心里便知道她绝对不是真的为钟品莲高兴的。 荣睦问起:“听说昨个儿,府里死了人?” 姚芷荷的脸有些发白,道:“是……” 荣睦立刻道:“这乌烟瘴气的,太不吉利了。听说死的还是个什么有毒的药人,我刚路过那池子,蓝幽幽的真瘆人。我看啊,你还是跟我回府去安胎吧!” 原来这才是她的主要目的! 446.第446章 荣睦府败 宁昭昭听了首先就笑出了声,道:“姑祖未免也太过紧张了一些。这高门大户,人多口杂,出点事儿也在所难免。更何况真龙天子在这儿震着,能有什么事儿?” 荣睦不赞成地道:“话不是这么说,本宫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怀了这胎,原就一直害喜。不放在身边看着,本宫不放心。” 说着,眸子里刚才那点温情便荡然无存,此时看向姚芷荷,就充满了压迫感。 “年轻女子怀胎怎么能没有人照顾?若说钟家的婆母,身份低微也不配。还不如跟我回府去,让我亲自来照顾。到底是亲娘,总比旁人强些。” 宁昭昭真是忍了又忍,才没问她,你这个亲娘啊,到底强在哪儿? 是强在国乱时期,抛弃临产的女儿? 还是强在,收了个义女****来打压自己的女儿? 姚芷荷感觉到了荣睦的目光带着的压力。从小生活在母亲的阴影下,她此时也有些难受。 半晌,她才不软不硬地道:“母亲,头胎我也是这么生下来的。就……不劳烦母亲了。” 荣睦似乎料到她会这么说,立刻就冷哼了一声,道:“说得倒轻巧。你怀头胎的时候,也是在为娘身边呆了好几个月。一应饮食起居,都是从荣睦府出,静心调养着的。怎么就是你自己生下来的了?” 姚芷荷怀头胎的时候,倒是在荣睦府住过不少日子。 一时之间她倒有些哑口无言。 荣睦又道:“你怀头胎的时候,嗜酸。为娘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从民间选了酸枣儿供给你。也就是这样,你才没有吐得这么厉害。其实,为娘怀你的时候,也容易害喜,你这体质啊,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姚芷荷默默听了。 确实,那会儿荣睦对她虽说冷淡,但也不像后来那样…… “这就跟了为娘回去吧。荣睦府里,你的闺房,也都重新收拾好了。如今驸马一心奔前程,你也放一放手。” 姚芷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宁昭昭突然站了起来,道:“这事儿以后再提吧。” 荣睦愣了愣。 她想了一肚子话,却不料,就这样被宁昭昭简单粗暴地打断了?! 待她张了张嘴,抬头看着宁昭昭凌厉的眉眼,竟然在这个毛丫头身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想反驳,可是,她突然意识到,这位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太子妃,是将来执掌凤印的皇后! 宁昭昭当然可以简单粗暴地打断她,当然也可以不对她解释任何事!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宁昭昭想这么做! 荣睦的脸色变了变,意识到皇权即将更迭的可怕。 宁昭昭冷冷地道:“姑祖若是关心芷荷,随时可以来看她。毕竟是已经成了亲,开了府的公主,她自己不愿意,谁也不能逼她。更何况,皇上,太子,和本宫,如今都在这公主府里住着。姑祖这个时候要把人接走,未免,也太过小家子气。” 荣睦的老脸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道:“是,殿下教训得是。” 宁昭昭道:“本宫累了,芷荷你送你娘出去。” 姚芷荷也站了起来,道:“是。” 宁昭昭也就不管这一摊子破事儿,转身走了。 姚芷荷送了荣睦大长公主出去,一路上都能感觉到她老娘在微微发抖。 那是给气的。 姚芷荷胆战心惊地送了她到门口。 荣睦这才回过头,道:“便是当初颜皇后,秦皇后,徐太子妃,也不敢这么跟本宫说话!皇上在本宫面前也是要礼让三分,她如今不过是个太子妃罢了,竟然气焰就敢这么嚣张!” 姚芷荷轻声劝道:“母亲,母亲莫生气,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颜秦两位皇后,谁能像她一样三千宠爱于一身?再则,如今城中宗室原就寥寥无几,再也比不得当初了。这大齐的天下啊,已是摄政王一人说了算。如今,如今自然和当初不一样。” 荣睦眯起了眼睛,道:“你这意思是本宫不识抬举?” 姚芷荷低声道:“女儿不敢,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若说荣睦刚才是被宁昭昭气得差点吐血,这会儿女儿轻描淡写低眉顺眼的几句话,竟真是要让她气晕了! 她晃了晃身子才站稳。姚芷荷要去扶她,也被她推开。 荣睦冷笑道:“不敢,你如今是成了亲,开了府的公主了,而你娘不过是个如今风烛残年,不得势的老婆子罢了,怎么好劳动你来扶?” 说着,负气上了轿,大声吩咐道:“走!” 姚芷荷愣了半晌。 自幼,在她的记忆中,母亲荣睦大长公主便是从容而高贵的存在。 大长公主府一向是非多,姚芷荷有时候听了闲言碎语,也曾偷偷气哭过。 而这时候,荣睦总是会摸着她的脑袋,笑道:“哎,本宫的小芷荷,到底是年纪小沉不住气啊。” 她何曾见识过这样气急败坏的荣睦? 又或者,当初的荣睦,在这繁华的京城中,掌得一手好舵,一点闲言碎语,也不过是旁人眼红荣睦府的荣华富贵罢了。荣睦当然可以一笑置之。 而现在……因为一个男宠,因为荣睦在政局变迁时的摇摆不定,荣睦府,已经一落千丈了。 再则,她毕竟年纪大了,女儿使得上力也不跟她同心。也不知道荣睦府,此生还有没有再重回荣耀的机会。 姚芷荷心想,这大约就是她沉不住气的原因吧。 当天傍晚,颜清沅回来,齐帝把写好的,打算摆驾回宫的圣旨给了他。 颜清沅非常苛刻地上下看了看,确定里头的每一个字他都挑不出毛病来,才道:“那就准备回宫吧。” 宁昭昭好奇地问:“咱们住哪儿?紫宸殿?” “东宫,我们住东宫。” 齐帝愣了愣。 “以后一切议事,都在东宫进行。”颜清沅淡道。 东宫是大齐开国以来,历代太子的居所。身为储君,太子享有一整套的,模拟皇帝的配置,叫做太子诸率。简单说来,东宫就是一个小皇宫,东宫幕僚,就是一群未来的文武百官。 当然,颜清沅入住东宫,那群在殿上议事的,自然就不会是普通的幕僚,而是真正的朝臣大员。 他这是要彻底架空齐帝,连个名头都不让他挂了。东宫本来就是独立的小宫殿群。到时候,主要的议事中心在东宫,谁还往正殿跑? 老皇帝独自住在正殿,也就跟被放逐了无异。甚至,他是不是住在冷宫里,也不会有人关心。 明白了他的意思,齐帝倒也坦然。 他淡道:“东宫就东宫吧。” 颜清沅冷笑了一声,收了圣旨要走。 齐帝叫住他,道:“那,皇后……” “你想让皇后和你一块儿呆在冷宫?” 齐帝沉默了。 过了半晌才道:“那朕要在冷宫住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见皇后?” 颜清沅有些讽刺地道:“到我觉得满意。” 说完,拽着宁昭昭就走了。 路上见她沉默,他就问:“你可怜他?” “没有啊。” 其实第一次闹出事儿的时候,宁昭昭还真是挺同情这个被小妾背叛,被儿子折磨得半身瘫痪的老头子的。 尤其是后来看他砸断了自己的腿挽留皇后…… 可是现在么,可怜谁也不可怜他啊。 老虎拔了牙当然看起来挺可怜的,可这也是老虎啊,只要他有能力,就必定不是善茬。 “我看你就是可怜他了。” 棒槌莫名其妙,道:“你从哪儿看出来我可怜他了?!” 颜清沅冷笑道:“那你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都不说?” “我能说什么,你们父子俩不是聊得挺顺畅的么……” 颜清沅黑着脸道:“嗯,父子俩。你就记得我们是父子俩,怎么不想想他干得那些混账事儿?” “……” 颜清沅道:“就你那点破良心,值几个钱?” “颜大黑你又犯病啦!我哪儿招惹你了?!” 颜清沅想了想,觉得也是,她还真没哪儿招惹他了。 不过最近他那根弦绷得很紧,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却又非常顾忌棒槌的想法。 因此才…… 他轻咳了一声,却冷着脸道:“我是犯病了。那你是不是该来哄哄我?” “哄你个头!”棒槌气得跳走了。 颜清沅这回是真怒了,缀了上去,道:“宁棒槌,什么意思啊?就嫌我烦了?我今天忙了一天你知道吗?回来有点脾气也正常吧?” “我看见那老头子就烦知道吗?想着要弄死他又不能,还不是因为顾忌你啊?你怎么能摆这副脸色给我看?” “棒槌,你给我站住!” 宁昭昭没跑几步就被逮着了,顿时抓狂,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嗯?你倒是说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什么罪名都往她身上扣?她是招谁惹谁了! 颜清沅拎着她,让她双脚都离了地,虎着脸道:“跟你没关系,可你是我媳妇啊。我心情不好,哄我难道不是你的责任?那些女则什么的,你不是看过吗?为君解忧懂不懂?” 宁昭昭看了他一会儿,才道:“我咬死你……” 447.第447章 一点点耐心 颜清沅这两天处于暴走状态,宁昭昭也是发现了。 你说好好的人吧,打了胜仗,重回了权力中心,那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吗?怎么到了他这儿就没完没了地抽呢。 晚上往死里折腾她,折腾完了大早上看不到人。回来的时候一脸神清气爽,看到她突然又不高兴了。 她招他惹他了啊,大爷?! 宁昭昭最终忍气吞声,牵着这个抽起来没完没了的颜大黑回了房。 好好地“哄”! 给他洗个脚,他一会儿又嫌水烫了一会儿又嫌冷了。 宁昭昭好脾气地埋头干活,一边道:“你说你到底怎么了?在黑市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上来就成这样了?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你跟我说说呗。” 颜清沅看着她柔顺的样子,倒是没了脾气,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就是想看看你能忍我到什么时候。” 宁昭昭:“……” 颜清沅道:“棒槌,你可是答应过我,只要我不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你就不会离开我的。” 宁昭昭气得掐了他一下,道:“说你犯病你还真犯给我看。” 颜清沅默默地道:“我知道这几天你忙得也不开心,我想想你要的生活我都不能给你,挺难受。” 宁昭昭心想,果然病的不轻。 她给他擦干净脚,然后认真地道:“今天没喝酒啊?” 颜清沅恼羞成怒! “你当我是说醉话呢!” “难道不是?” 颜清沅光着脚就站了起来,有些暴躁地道:“我杀人了!” 宁昭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城外大战,数万俘虏,我全都就地处决了!还有抓到的逆贼,我也全都让处死在牢中,能株连的,也打算一并株连!” 宁昭昭终于有点反应了,她吓了一跳,道:“你疯了?” “对啊。” 棒槌只恨不得上去踹他几脚,道:“你,你失心疯了,杀这么多人?京城都快被你屠空了!” 颜清沅冷笑道:“都是逆贼,死不足惜。” “就算死不足惜,你,你……” 颜清沅不要脸地凑了过去,道:“我什么?” “你有毛病!” 颜清沅一把抱住她,终于开心了,还亲了她好几口。 夜里被他按着睡下,颜清沅发泄过后倒是神清气爽,睡得伸胳膊伸腿的。 宁昭昭瞪着眼睛睡不着,翻来覆去的。 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是跟她开玩笑啊? 没睡好的棒槌第二天起来眼睛都是肿的。 颜清沅倒是还在,神色间有些懊恼,一直偷偷看她的脸色。 宁昭昭斟酌了一下,道:“阿沅,昨晚你跟我说的都是真的?” “嗯……”颜清沅有气无力地道。 宁昭昭急道:“为何?就算证据确凿,那也得有个程序,你说杀就杀,还要株连,这,这是不是不太妥?” 颜清沅看了她一会儿,道:“你过来亲我一下。” “……” 宁昭昭心想,亲一下就亲一下吧,保不齐一个吻换一条人命呢。 但是颜清沅这个样子是不是不太正常? 他不会是又…… 正在她琢磨的当口,他突然伸手,把她给拽了过去,然后狼似的吻了下来! “!!!” 宁昭昭大清早地被按在梳妆台一通收拾,他炽热的舌头在第一时间就喂了进来,有些急切地吻着她,翻搅个没完! 等他终于放开她,她几乎是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你,你……” 颜清沅眸中微黯,轻抚着她的背脊。 宁昭昭胆战心惊地看着她。 颜清沅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 “我没事,昭昭。我没事。”他轻声道。 宁昭昭无可奈何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阿沅。” 颜清沅嘟囔道:“不干什么,不高兴的时候就想折腾你。” “……”棒槌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也没什么”,颜清沅把她抱了下来,放在怀里,一下一下地亲她的脸,才道,“我对大齐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有耐心。只是给你提个醒,有些事儿你需做好准备。” 听了这话,宁昭昭猛地想起他手下的那群酷吏。 诚然,颜清沅从来不算是个彻底的好人。从前他手下也养着大批酷吏。只是人前到底会装装样子罢了。 只是这一次……他是连样子都懒得装了吗? 宁昭昭紧紧抓住了他的手,道:“你,你昨晚对我说的那些话,意思是……” “总之……我大约会做一些很可怕的事情。但是回了家见了你,我又觉得害怕……” 害怕棒槌会嫌他吧…… 宁昭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 颜清沅掰开她的手,低头看着她的掌心,柔声道:“棒槌,百年的仇恨,总要有一个了结的时候。撇开前朝不说,就最近几年,有多少祸端因为他们而起?死了多少人?” 宁昭昭愣了愣。 “我若是再心软,死的人只会更多。如今就连藩王也纷纷被挑唆起来。一笔血债,那就用鲜血来填吧。” 朱氏若余一滴血,生生世世永不休? 那就让,朱氏的最后一滴血,也从这世上消失吧! 宁昭昭心想,这倒也不无道理。 “只是,那些朝臣……” 颜清沅淡道:“宋氏之乱,我清理过一次朝堂。然后呢?” 然后又冒出一大批,里应外合制造了京城皇陵之乱。 那批处理了。现在又冒出一批…… 颜清沅道:“我烦了,棒槌。我得让他们,长长记性。” 宁昭昭无话可说。 每次动乱,死得最多的,其实是无辜百姓。 他之前处理逆贼的手段虽然不像这次这么血腥,可也绝对不柔软。 就是这样,竟然还是有人前仆后继地…… 宁昭昭叹气。 颜清沅偏过头亲她的鬓角。 她忍不住道:“有话……你好好说就是了,昨晚跟我发什么疯。” “我不高兴啊。” “……” 颜清沅抓起她的手按着自己的心口,道:“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好像我干什么你都不喜欢。这次我干的事儿,你必定是讨厌的。我就越想越生气。” “……” 他酸溜溜地道:“不像……” “打住!” 宁昭昭知道他又要拿那些簪子说事儿了! 她连忙叫了停,只觉得再听他唠叨这些,耳朵非长茧子不可! 颜清沅有些阴郁地看着她。 “颜家的事儿怎么样了?”棒槌考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 “不怎么样。”颜清沅哼了一声。 呵?还傲娇上了? 宁昭昭无可奈何地道:“阿沅!” 颜清沅只得道:“这事儿,我现在也没办法,老族长油盐不进的,唯一可想的,就是先等颜念平回来。” “然后呢?” “然后让他想办法。” “……他要是有办法,他还会避走他乡?” “谁跟你说他避走了?” 宁昭昭:“……” 还在黑市的时候,大约宁昭昭坐月子那会儿,颜清沅就上来把颜念平给逮着了,嘱咐他带着族人出海,为他寻解药去。 这件事,交给谁,都不如交给颜念平。 因为颜念平也是“牵丝”的受害者。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颜家的蛊和药虽然厉害,但总也有迹可循。黑市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解蛊的方法,最近才有了些眉目。我让颜念平出海去寻,暂时不动颜家,是想等他回来再说。” 宁昭昭若有所思。但听说有了眉目,她又大松了一口气。 颜清沅又道:“上次那个药人,我亲自剖了,倒也不是一无所获。反正不管他们家的人怎么闹腾,你别理就是了。他们得意不了多久的。” “若是颜念平……没有成功把解药带回来呢?” “你以为我只有一手准备?宋顾谨在查,黑市也在寻。” 宁昭昭嘟囔道:“我都吓死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忘了。” 顿时宁昭昭就气着了,这厮每天回来就没干什么正经事儿,专门抓着她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说的话也都是疯话!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倒是不说! 宁昭昭顿时冷笑了,道:“是啊,我也没必要太担心,那蛊不是你死了以后才会出事么?千年王八万年龟,你这个小乌龟王八,还真不用人担心!” 颜清沅琢磨了一下她这话的意思,顿时就黑了脸:“乌龟王八是随便骂的吗?你想在哪儿给我戴绿帽子呢?!” 宁昭昭呆滞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乌龟王八”有绿帽子王的意思,顿时就讪讪的。 她心里嘀咕着,小题大做,不过是随口一说就罢了。 可这小子捕风捉影呷醋的本事实在是……令人发指! 棒槌早期还想给他讲讲道理什么的,现在是完全放弃了…… 她讨好地亲着他的脸,撅着嘴道:“我错了,我随口说的。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颜清沅又把她抓过来好一顿揉搓,然后才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 棒槌满脸堆笑送他到门口,他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她踮起脚给他整理衣领,在他耳边轻声道:“以杀止杀……也是办法。但是,你可以稍微,多那么一点点耐心。一点点,就够了。” 颜清沅抓住她的手,笑道:“好。” 448.第448章 先生出仕 颜清沅这天出了门,一改头几天的暴躁和阴郁,神态一派轻松。 到了文昌阁,朝臣们还维持着头几日的紧绷。摄政王此次归来,一改从前仁和的作风,杀伐决断比从前更加果决残忍。而且他极其宠幸罪臣宋顾谨,基本上那姓宋的交上来的名单,他是连核都不核,一律卡擦砍了了事。 今日看到颜清沅面上带笑,众人不由自主地却都哆嗦了一下。 这简直比阎王一笑还要吓人…… 顿时众人心中纷纷有些臆测。 颜清沅坐下的时候,面色如常。 “昨日处斩的那一批,连坐暂免吧。”颜清沅淡道。 一句话,赦了数百人的性命。 众人面面相觑。 颜清沅挑了挑眉,道:“听不懂?” 朝臣们这才反应过来,低头应诺,心中却震惊不已。 朝会结束后宋顾谨匆匆进了宫,恰逢朝臣鱼贯而出。通常这个时候,颜清沅会在文昌阁等他。他推开门进去,问果太监,说是那人在里间。 宋顾谨踏过长廊,便见颜清沅低头雕着一块黑檀木。 他愣了愣。 然后回过神来,有些恼怒地把手里的单子摔在他面前:“殿下,我帮您查案是为了肃清京城,是为了还大齐百姓一个安泰,是为了……” 他顿了顿,才又道:“并不是为了像现在这样,弄得人心惶惶,户户不安!” 颜清沅头也不抬,道:“宋先生,你是为了肃清京城,本王也是。可无奈本王手下精兵强将虽多,像样的司法之臣却没有。您交上来的单子,若是一一去核,那需要一支最能干专业的队伍。若是有人肯领这个头,自然是好。可是宋先生您又不愿出仕,平民之身,如何统帅本王旗下的司法之臣?” 颜清沅笑道:“本王也是在给宋先生省事啊。” 宋顾谨跟他合作已久,深知此人的城府和秉性,此时眼前就是一个套,等着自己钻! 他咬了咬牙,视线落在他手上的黑檀木上。 颜清沅无所谓似的笑了笑,道:“跟本王闹呢。说是本王杀了太多人,又丢了她的簪子。” 宋顾谨:“……” 他说得实在太自然了,宋顾谨都愣了愣。 颜清沅道:“怎么呢,宋先生?” 宋顾谨内心天人交战,半晌才道:“我需要考虑一下。” 不管怎么说,颜清沅杀了他全家…… 罪臣之身,宋顾谨实在是无心朝政,只想将自己放逐四海。 就算是为了……也不能。 颜清沅听了,意味深长地道:“那先生便好好考虑,在先生考虑的时候,就照我的法子办事了。” 宋顾谨微僵。 他转身走到门口,却始终跨不出那道门。 颜清沅低头继续雕自己的木头。 宋顾谨的右手轻轻抚了抚胳膊上的位置,在那里面,贴着肉,系着一条已经陈旧的紫色系带。 半晌,他又回过头,道:“我答应你就是了。” 颜清沅这才抬起头,露出了笑容:“有劳宋先生了。” 猎物终于入了套。 颜清沅倒也不掩饰,直接让人把圣旨拿了出来。 这一看便是早就准备好的。颜清沅很自然地道:“大理寺卿的位置,一直给你留着。你用顺手了的左颂耽,我给你放回到昭狱。” 宋顾谨接了圣旨,苦笑。 等他出了这个门,听说颜清沅早早在朝会上就下了令,顿时愈发觉得自己是进了套。 想了想,吩咐身边的随从去一趟尚仪公主府。 到了中午,宋顾谨就堂而皇之地进了公主府,说是去看小瑜,其实是去蹭饭。 宁昭昭听说他要过来,倒是很高兴,抱着小瑜准备好了东坡肉招呼他。 宋顾谨埋头吃饭,像饿了几辈子的人一样,直到三大碗白米饭就着东坡肉下了肚,才舒服些。 “听说先生接下了大理寺卿的位置,是大齐之幸啊。”宁昭昭道。 她说的是实话。这阵子颜清沅统一折杀的政策让她很不安。 “嗯。”宋顾谨没精打彩地道。 过了一会儿又伸出手。 宁昭昭把孩子给了他。 小瑜高兴地不行,去亲他的脸。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他脸上的胡子渣扎人,小嘴嘟着,很不高兴的样子。 宋顾谨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寻思着这些日子忙得天昏地暗的,回去该把胡子好好刮了。 宁昭昭还在高兴地唠叨着什么,宋顾谨把孩子还给她,闷不吭声又走了。 宁昭昭:“……” 过了一会儿倒是琢磨出味儿来了。宋顾谨是孤臣,不适合出仕,又最适合出仕。一旦为官,还掌大齐司法,官位很高,位置却很微妙。终其一生只能被帝王死死拿捏在手里。 他心里大约不愿意吧。 最近他都被颜清沅使唤得团团转,更何况是正式出仕? 想了想又觉得他挺可怜的。 宁昭昭嘱咐了碧芹:“……前阵子你家王爷刚调过来的那个水心,好像是个通文墨的。你去嘱咐她,让她跟了宋先生去吧。没个像样的侍女在一边照顾着也不行。” 碧芹愣了愣,道:“是。” 傍晚颜清沅回来,自然听说了宋顾谨跑来闷不吭声蹭了一顿饭的事。又听说宁昭昭把侍女送过去给他,顿时哭笑不得。 回到房里,宁昭昭一边给二宝换尿片,一边还道:“宋先生现在孤身一人,未免可怜了些。不过在京城安定下来了,倒是可以娶个媳妇什么的。总有人照顾他的生活……几日不见的功夫,就瞧着他又瘦了一圈。” 颜清沅皮笑肉不笑,道:“你倒是很关心他。” “自然……”她抬头看了看某人的脸色,才道,“人家以前对我也挺好的。” “现在对你也不错啊。若不是看你的面子,只怕他也没那么容易留下来。”颜清沅有些阴阳怪气地道。 棒槌恼了,道:“不是你处心积虑要留人的?看不得人家,非要说些有的没的,你怎么不干脆放了手,让人家逍遥四海?” 颜清沅脸微沉:“心疼了?” “你有毛病。”棒槌气呼呼地转了个身。 颜清沅上前从背后搂着她,闷闷地道;“棒槌,你不觉得我是个公私分明大度的人?” 宁昭昭挣了一下没挣脱,冷笑道;“是啊,真大度。可是人家于公于私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吧,还救了你老婆孩子得命呢。” 颜清沅本想等她夸他的,没等到,反而等来这么一句冷嘲热讽,顿时愤愤,照着那晶莹剔透的小耳垂就咬了一口。 “嗷!” 结果被骂了半天头都抬都抬不起来,颜清沅蔫蔫地道:“你没有良心。” “我怎么没有良心了?!” 颜清沅有些落寞地道:“我为你守身如玉,眼睛都不往旁的女人身上落。朝中多少人想给我塞人,我宁愿让人笑话也都挡了回去。你呢?明知道我……心眼比常人小些,你就不能和那些人断了来往?就算不能……你还要骂我,给我讲破道理。弄得我好像个拈酸吃醋的妇人似的。” 宁昭昭:“……” 颜清沅十分幽怨地道:“我不喜欢你了,棒槌,你太坏了!” 棒槌凑过去,道:“阿沅,别生气。” “哼。” 宁昭昭讪讪地道;“我以后不跟你讲那些破道理了好不好?” 颜清沅好像真有点受伤了,把脑袋靠在她怀里喃喃道:“凭什么啊,我老挂着心的。你就安安心心的。” 宁昭昭嘟囔道:“因为你总是捕风捉影啊。” “你看你又跟我讲破道理了!” 棒槌就闭嘴了。 颜清沅越想越生气,转了身一把把她捞过来,按在怀里刚要亲下去。 结果还在榻上蹬手蹬腿的二宝突然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像在提醒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自己的存在。 宁昭昭回过神,连忙推开颜清沅,走过去把孩子抱了起来,哄了哄,送出去给奶娘。 回来再面对颜清沅,就有点脸红。 颜清沅不咸不淡地道:“你要饿死我?” 宁昭昭叹了一声,吩咐人去备饭。 反正横竖颜清沅就是不满意就对了! 想到他素来老实,宁昭昭也就忍气吞声。 只是过了那天再也不敢跟他叨叨宋顾谨的事儿了。 自家这头饿狼也喂不饱了,她实在是没心思管别人了! 那天晚上颜清远吃饱喝足,按着宁昭昭足足折腾了三四次。 从前他哪敢这么嚣张啊! 但是棒槌也只能咬牙忍了! 等终于消停了能睡下,宁昭昭已经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颜清沅心满意足,抚摸着她滑腻地身子,还有些食髓知味地吻着她的鬓角和脸颊,间或咬咬她的耳朵…… 棒槌轻声道:“我听说你取消了连坐,何不把此类刑法彻底废除?” “好啊。”颜清沅声音轻快地道。 宁昭昭:“……” 颜清沅心情很好地继续亲她的耳朵。 宁昭昭难耐地轻轻哼了一声,撑开眼皮翻了个身,道:“真的?” “真的啊。” 颜清沅顺势翻了个身覆在她身上,笑道:“不是你抱怨的,求我点儿事都难?现在我二话不说答应了,你又怎么了?” 宁昭昭觉得今天的颜大黑绝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被门夹了脑袋。 颜清沅好像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乐呵呵地低头亲她的脸。 棒槌实在撑不住,睡着了。 然而这病犯起来还不算完。 第二天棒槌睡到自然醒,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动了动身子想起来。 结果发现自己背上贴着个大黑!! 他竟然没有去朝会!! 449.第449章 要做昏君 宁昭昭一下脑袋就炸了! 她挣扎里半天,从颜清沅底下爬出来! “嗯?” 颜清沅好像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去亲她。 宁昭昭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道:“你,你没去朝会?” 颜清沅撑开眼皮看着她,嘟囔道:“嗯。” “你,你……” 颜清沅翻了个身,朝里睡了。 宁昭昭急道:“你快起来啊!” 颜清沅哼哼了一声,道:“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从此不早朝……昭昭我要做个昏君。” “昏你个头!赶紧给我起来!”棒槌要被他气死了! 颜清沅好像就是想让她求他! 宁昭昭闹了半天,他才不情不愿地起来了,然后就坐着发呆。 “……” 宁昭昭急得跳下床,给他把衣服鞋子什么的都拿过来,急道:“快起来!” “哦。” 他慢吞吞地下了床。 宁昭昭气得把衣服用力丢给他:“你到底想干什么你!” “吃醋,闹别扭。”颜大黑很自然地道。 “去你的。” 颜清沅严肃地道:“你以后别我。一气我我就不起床。” 棒槌气疯了:“我什么时候气你了!” 颜清沅一边不情愿地系衣服,一边道:“关心别人比关心我还多,难道不是气我?” “……” “不就是给你买了几个破簪子……” 又来了!! 棒槌这次是被他抓到把柄了,忍气吞声地给他收拾着,指望他赶紧滚蛋。 眼看她自己都腿软,还帮他系袜穿鞋,颜清沅心里是又心疼又舒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宁昭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收拾好了她就道:“赶紧走吧!” 颜清沅本是要走的,听了这句话,就又回过头瞪着他。 “……您慢走,别太累,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呢。” 颜清沅哼哼笑了一声,终于走了。 宁昭昭在心里骂了一声死冤家。 想了想,还是八那宝贝匣子拿了出来,让碧芹拿下去分了。 碧芹有些诧异。 宁昭昭心疼地道:“快拿走,别再让我看见了!” 既然这么心疼……为什么还拿去分? 碧芹没敢多问。 想也不用想这是为什么。王爷看这物不顺眼,便是不会死心的,非得让女主子丢了出去不可。 这不,几天过去了,女主子还是拿出来散了。 其实宁昭昭琢磨了一下,心想与其留着这么个东西,也不敢当他的面拿出来玩,更不敢戴在头上,也没什么意思。他还时不时就想起来了就要借题发挥一阵。 再则平心而论,颜清沅在男女关系上也一向表现不错,纵纵他也是应该的。 因此宁昭昭狠了狠心,还是把那东西拿出来散了。 再说颜清沅那边。 摄政王勤政之名一直就有,时常朝会一开就过了午时。再则如今更不同往日,摄政王集权到了可怖的地步。今天朝会诡异地出现,竟是无人敢走,众人战战兢兢等到中午,各个如临大敌,只恐突然被人就被灭杀在文昌阁。 直到摄政王出现,而且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所有人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宋顾谨站在最前列,此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颜清沅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由得愣了愣。 众臣的内心:摄政王果然爱重这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朝会上看到他在,便展了颜! 宋顾谨的内心:这小子在得意什么?莫非看我做牛做马,他就这么高兴? 颜清沅的内心:你有再多的木头簪子,棒槌也是我的! …… 而此时,宁昭昭还处在一不小心要变成“祸国妖妃”的惶恐中,突然收到了一张帖子。 “敬侯爵府?不是刚死了主母么,设什么赏雪宴?” 敬侯爵府,就是颜府,老头子给的封号。 突然给她递了帖子,而且是派个下人来送的。想到当初他们是怎么倨傲地请秦皇后过府做客的,可就耐人寻味了。 难道如今是想要踩低她来自抬身价了? 碧芹低声道:“正经的侯爵夫人去了,府中连白都未挂,跟没事人一般。眼看年关将近六,便设宴赏什么雪。您看……” 宁昭昭皱了皱眉。 碧芹又低声道:“有说给咱们太子选妃的意思。请的都是世家贵女。风声……都传出去了。” 宁昭昭哭笑不得:“谁给他们这么大的本事,能给太子选妃了。” 碧芹低声道:“也不知道……风声是怎么传出去的。反正,因为这个名头,好像赴宴的人还不少。” 宁昭昭无语了。 自从上次,颜家突然让他们家的侯爵夫人来公主府寻死,那池子水到现在也没换干净。颜清沅理都没理他们,颜家人也没了下一步动作。 奇怪的是这时候突然放出那样的风声,开始设宴。 宁昭昭若有所思。颜家的名声其实已经比刚进京的时候衰弱了不少,怎么还会有人相信,他们能避开太子妃,管到太子头上来? “果真人人都信了?” “据说是这样。坊间很有些流言蜚语。” 宁昭昭似笑非笑,道:“那可就好玩了。” “殿下,您要不要赴宴?” “去啊,为什么不去?我啊,正愁颜家人太安逸了呢。” 晚间颜清沅回来,宁昭昭就跟他提了提这事儿。 颜清沅听了就皱眉,果然反对道:“你去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宁昭昭把自己的疑虑跟他提了提,道:“你就不觉得奇怪?” “奇怪,让宋顾谨去查就是了!那一家子不知死活的东西。”颜清沅愤愤道。 宁昭昭嘟嘟嘴,道:“若不是你默许的,我实在想不到他们哪来这么大的本事了。” 颜清沅一脸诡异地看着她,道:“我便是要选妃,轮得到他们帮我选?” 宁昭昭被他气乐了,道:“那要谁帮你选?” “谁也别想帮爷选!爷的女人,爷自己做主!” 宁昭昭顿时就打翻了醋坛子,道:“是啊是啊,谁能做得了你的主!说吧,你看上谁家的小姑娘了?我想现在大约整个京城的姑娘都排着队想进你家的门。你要是看上了,早点告诉我,我给你安排安排,也趁早挪挪位置!” 颜清沅故意道:“我身边位置多,不用挪。” 棒槌彻底恼了! 想了想他说的也没错,现在是太子,什么良娣良子淑媛的,位置全空着。以后登基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更是空位多得很! 有心想反驳,可是这事儿全靠他自觉。 越想越生气,就自己坐在一边红了眼眶。 颜清沅刚换了衣服,回头一看棒槌那样子顿时傻了眼,他凑过去:“棒槌?” 宁昭昭嗫嗫道:“我以后若是不好看了呢?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呢?” “……” “你们男人不就是喜欢十几岁的小姑娘,多大年纪的男人也一样。那我要是不年轻了呢?将来你坐拥天下,美色迷了眼,我……” 宁昭昭红着眼眶道:“我也就管不住你了。” 颜清沅不料她竟这么多愁善感,看她伤心的样子一直后悔自己刚才的无心之言,他皱眉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 棒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明白,明白的。” 颜清沅长出了一口气。 棒槌推开他站了起来,道:“我发痴呢,你别理我,别理我就是了。” “……” 颜清沅就看着她魂不守舍地在屋子里瞎转悠,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我赴宴,带芷荷去。” 颜清沅皱了皱眉,道:“怎么还提这个,不去就是了。” “可……人家放出风声来说是要给你选妃啊,我若不去,我若不去,不是默认了么?” “你管他们那么多!” 宁昭昭拧着手指,半晌才道:“这些事……以后总会有,躲是躲不过去的。我总不能冷眼旁观一辈子。这样……太被动了。” 颜清沅眯起了眼睛。 “随便你。爱去就去吧。”他最终不冷不热地道。 心里却难受得不行,心想自己掏心掏肺的,却换不来棒槌安安心。他也不想在天家路继续走下去,可问题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若是不进这一步恐怕这辈子都没安生日子过了! 一时之间回想起当初她在马车里说的话,说是原以为哪怕他做了皇帝,一切也没什么不一样,可没想到却是自己太天真。 颜清沅在这方面已经尽量不给她压力了,也明白光退让是没有用的。他们现在唯有走到巅峰那一步,才能安稳。 可没想到那安稳却只是他的安稳。 十年二十年以后的事情,他要怎么承诺?恐怕她都会当他是空口白话吧。 宁昭昭看他脸色实在难看,讪讪道:“眼下好好的,我也不该说那丧气话,我以后不说了的。” 颜清沅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把她拉过来亲了一下。 宁昭昭看了他一眼。长了几岁,成了亲做了父亲,这男人反而显得愈发成熟有魅力了。尤其是如今位高权重,不知道多少小姑娘红着眼害相思。 她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只道这是个祸害。 下一瞬,颜清沅把她抱了起来,低头亲了上去,几乎是有些严厉地道:“不许再乱想!” 450.第450章 依然荣盛 过了几天,到了敬侯爵府赏雪宴的时候,宁昭昭和姚芷荷收拾着要赴宴。 这是自摄政王归来以后,她们二人第一次出现在公开宴席,也是那之后的京城里的第一次大宴。在京城上下传得沸沸扬扬,颜家也是挣足了脸面。 姚芷荷也是支持宁昭昭去看个究竟。 毕竟从妇人的角度出发,姚芷荷信奉的是自己手里能抓得住,而不是把什么都寄托在男人身上。别看她现在跟钟品莲也是情义正笃,姚芷荷秉性又温柔,但是在某些方面,她也是把得很紧的。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宁昭昭问姚芷荷:“我的着装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姚芷荷笑道:“放下吧,你依然艳冠群芳。” 宁昭昭轻哼了一声,道:“我又不是去和那些小浪蹄子争什么长短。” 姚芷荷低笑。 过了一会儿,她才道:“我母亲那个男宠,沈廷玉,你还记得吧?” “记得,怎么?” 城乱之后那小子便不见了踪影。荣睦毕竟德高望重,大长公主府于是早早解了封。 姚芷荷欲言又止,斟酌了一下,才道:“因为我母亲,我有意打听过这个人。你知道么,我猜想,他原来,是奔着你去的。” 宁昭昭愣了愣。 “他好像知道你喜欢什么,特地摆下了那么一间铺子来等你。我原并没有听说他擅长刻木簪。更何况是黑檀木木簪。” “可他怎么知道我喜欢黑檀木木簪?” “你喜欢羊脂玉,是有名的。而且你平时的喜好什么的,稍加研究,便可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宁昭昭想了想,觉得若是有心,倒确实是不难猜测她会喜欢从未见过的黑檀木簪子。再则当初她走进那间铺子,便觉得里头的氛围,香味等等,都令她觉得非常舒服并且契合。 而且当时,宋顾谨的那个态度也很不正常。宋顾谨从来不对她大呼小叫,但那一次宋顾谨显然非常生气。 宋顾谨当时跟她说,他怀疑沈廷玉自罗山来。 朱氏子孙多生得阴柔貌美,一脸小白脸的象。阴家父子如是,当初在城下宣战的阴家的将领也是。 沈廷玉,也是。 姚芷荷低声道:“我最喜欢翡翠。那天,出门的时候,在夺宝阁遇见他,他正在观摩一堆上好的血翡镯子,甚合我意。那时候,我们还攀谈了几句。我对这年轻的太医,当时甚至是印象非常不错的。” 说着,她欲言又止。 宁昭昭吃惊地道:“照你这么说,他是广撒网了?” 摄政王妃,尚仪公主,哪一个都是太子派中心的人物。或许他会打齐缀的主意,可是齐缀有如狼似虎的束拓守在身边,他没办法下手。 棒槌自是不可能出去拈花惹草,姚芷荷也早已经淡出声色犬马的场子,有了温柔的驸马,哪里还有心思看那些花花草草? 所以绕来绕去,沈廷玉是打了个擦边球……傍上了荣睦大长公主? 这口味也真是重。 当初阴连城,也是正事为主,偶尔当当小白脸。敢情这沈廷玉,是直接把小白脸当成主业了? 只可惜,敢傍上大长公主,颜清沅就杀了个回马枪,荣睦府败落了,沈廷玉仓皇出逃。 功亏一篑! 宁昭昭若有所思地看着姚芷荷。 姚芷荷轻轻点了头。 她知道宁昭昭明白了她的意思。 “芷荷,我们联手……陪他们演一场大戏。” 姚芷荷点了点头,道:“我听你的。” 到底是曾经在京城风云中心的人物,姚芷荷即使有心退下来,其敏锐度和反应能力也不是一般贵女能比的。 到了地方,姚芷荷和宁昭昭相携下了车。 如今看来,老头子对颜家人确实非常不错。当初颜清沅给他们安排的府邸,是有意重塑昔日的颜氏的辉煌,老头子也照着那宅子给他们赐了匾,直接改成了侯爵府。 老族长摇身一变成了侯爵,短短的功夫里就娶了年轻鲜嫩的娇妻。只可惜年轻的侯爵夫人却没命享这荣华富贵,早早地做了出头鸟,死在了尚仪公主府。 如今在敬侯爵府,做主的是颜家二爷,颜阳致的夫人,颜雪关的亲娘,鲁氏。 此时她的两个侄媳妇贾氏和潘氏就站在门口迎客,一身绫罗绸缎,妆容得体,倒是那一派昌盛的景象。 听说是太子妃和尚仪公主来了,本已经一脚跨进了门的贵女都连忙掉了头来下跪行礼。 贾氏和潘氏到底年轻,心里也知道这太子妃是自家的死敌,正是因为这太子妃,被族人养大的太子才和颜氏离了心。 因此虽然被千叮咛万嘱咐过,面上勉强堆起了笑容,眸子却隐隐透着恨意和不屑,上了前行礼。 “臣妾参见太子妃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贾氏跪下的时候,看到宁昭昭脚上踏着柔软的火狐皮靴,露出一点尖尖的角,绣着异常精致的小凤凰,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这几年来火狐皮毛尤其难得,竟然有人拿去做鞋,真是少见的阔绰。也不知道摄政王心里是怎么想的,分明是国难时期,却也由着这女子如此奢侈。若是颜氏女子为妃,必定不会这么不识大体,只会带累夫君的名声。 一边这么想着,那双鞋子轻轻移动,转过了她们身前,竟也没有叫她们平身。 身为东道主,一时之间就这么僵住了。 宁昭昭和姚芷荷无视了跪了一地的人,转道进了门。 这个下马威压下来,力头足足的。 颜氏如今的名声本就微妙,不受太子太子妃待见,也不是什么秘密。一时之间众人心中不禁都有些疑云。 等到她们进了门,才有一个白面太监退了出来,尖细的嗓子带着倨傲,道:“太子妃娘娘有令,诸位免礼平身。” “谢殿下恩典。” 众贵女这才敢各自相扶起了身。 贾氏和潘氏对望了一眼,然后贾氏追了上去。 “太子妃殿下,公主殿下!” 宁昭昭和姚芷荷停了停,回过头来望着她。 贾氏面上带着谦恭的笑意,道:“两位殿下,这园子里往湖心的位置都升了地龙,一路上走过都是暖和的。两位殿下不如先随臣妾来换了鞋。” 姚芷荷笑道:“奇了,不是说赏雪?怎么还升这么高的地龙?” 若是真赏雪,不生地龙,又怎么能看到诸家贵女的风姿? 贾氏面上带着笑,道:“是这样的,殿下,园子里有一片梅林,离不开地龙暖着根,开了花,景色也是极好的,雪园在湖心,当初府内的湖心岛,还是摄政王殿下做主建的呢。今日日头正好,映照下格外好看。” “颜府可比你尚仪府强,不愧是当初摄政王一手主建下的。而且运气也非常不错,经历了这么多事儿,也没毁。怕是京中贵族府邸,少有的吧。”宁昭昭突然笑道。 姚芷荷道:“当初也就荣睦府有这般光景了。” 贾氏听了有些得意,笑容愈发灿烂,道:“两位殿下请随臣妾来换鞋。” 由此一路上,她便有意显摆自己家的大园子。 宁昭昭看得叹气。 这样一个园子,在齐帝鼎盛时期,还真是没什么稀奇的。颜清沅当初是花了多少心思啊,全按照当年那个模子建的。 可惜啊,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随贾氏去隔间,脱下了那双火狐皮靴,贾氏亲自拿了换用的绣鞋过来。 看缎面是簇新簇新的。 正要跪下给宁昭昭换上,墨珠突然道:“不劳烦贾夫人了,属下来就是了。” 贾氏却并不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依然跪下了,几乎是有些谄媚地笑道:“能给殿下换鞋,是臣妾的福气。” 宁昭昭缩着不动脚。 贾氏有些尴尬。 墨珠也跪了下来,拿她那双鞋看了看,笑道:“夫人未免太过粗心,这鞋子的缎面瞧着新,底却磨了一半。这殿下要是穿出去,下雪路滑,摔倒了找谁去?” 贾氏的脸一白,道:“殿下恕罪,都是下人看管不用心,臣妾这就去给您换新的。” 墨珠道:“那就不必了,属下让海公公跑一趟,回府拿双鞋,也费不了多少事。” 贾氏便知道宁昭昭是无论如何不会穿颜府的鞋子了。 她疑心太重了!寻常的法子,怕是对付不了! 贾氏连忙再三告罪。 宁昭昭淡淡道:“不打紧,我习惯穿自己的鞋子,旁人府里的便是再新我也是不穿的。贾夫人忙你的去吧,我等海公公送了鞋来,叫尚仪公主来陪我下下棋就是了。” 贾夫人呐呐的,又是告罪。 宁昭昭似乎很不耐烦,挥了挥手道:“退下吧。对了,还有这个,香炉子……我很不喜欢这味儿,搬走吧。” “……是。” 贾氏无奈,只得退了出来。 姚芷荷也不曾换她家的鞋子,此时就进了门,低声冷哼道:“半新不旧的鞋子,都是我们玩腻的把戏,也好拿出来丢人现眼。” “这是想把我推下水,然后当众湿身,还是怎么着?”宁昭昭淡道。 451.第451章 女儿红 姚芷荷冷冷道:“若是这样,未免也太蠢了一些。” 宁昭昭招呼她过来下棋,一边等鞋子送来。 外间却已经是闹翻了天。 贵女们哪里有心思赏花赏雪,三五成群在一起,窃窃私语。 “听说太子妃殿下已经到了,还在内阁呢。” “听说太子殿下也要来……届时会带着不少青年才俊,当初的京城第一公子宋顾谨,最近颇得圣心,应该会陪伴在侧。”那贵女说着就红了脸。 太子殿下已有正妻,再则虽是人中之龙,但到底手染血腥太多,令人望而生畏。 倒是太子带来的那些青年才俊,反而个个都是良宿。 有些不图权谋,只想着寻一生良人的,自然会把眼光放在其他人身上。 宋顾谨当初名满京城,是多少贵女的梦中情人?过往那些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贵女,如今已经烟消云散,公子却依旧风姿迷人。 有人取笑那贵女,道:“宋大人是罪臣之后,谁知道会不会朝不保夕?” 另一贵女道:“你这就见识短浅了,宋大人虽是罪臣之后,家中已无亲眷,正是因为这样,才是难得的孤臣,纯臣。更何况,以宋大人的才华,如今年纪轻轻就已经坐上了大理寺卿之位,比当初更加尊贵……将来啊,必定前途不可限量。要拿回爵位,也不是不能。” 还有些话,她没有挑明了说。 这多年的媳妇熬成婆,那是诸家贵女都耳熟能详的一个过程。 可是啊,偏宋大人不一样。贵族血统,高位,帝宠,家中没有恶婆婆也没有七七八八的亲眷关系。纵然嫁过去比旁的姑娘辛苦些,可是万事都由自己做主,岂不美? 众人议论纷纷,期待着那几位出色年轻俊杰的出现。 然而宁昭昭却根本不知道颜清沅会来。 在内阁换好了鞋子,宁昭昭跟姚芷荷出了内阁,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鲁氏原在和人说笑,此时也撇下人迎了上来,笑道:“太子妃殿下,公主殿下。” 看来是刚才侄媳妇已经和她通了气,到她这儿索性就免了跪礼,摆出亲戚和东道主的架势来迎接,免得再弄得长跪不起的尴尬场面。 然而鲁氏看着宁昭昭,眸中却是掩不去的恨意。她的女儿雪关,付出了那等代价,不过是为了留在忠王府,结果却死无葬身之地!而且身后还被埋到皇陵附近,险些被炼成活死人! 她凭什么就连一个可怜少女的那一点点心愿都容不下?凭什么雪关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她就没有一点恻隐之心,成全一个如花少女微不足道的梦醒也不愿意,还要置人于死地?! 只是在这言笑晏晏的场面中,她还是只能将自己的那点恨意很好地收敛了,免得给如履薄冰的族人雪上加霜! 宁昭昭放眼望去,道:“不是说是贵女赏花,怎么还有男眷?” 鲁氏笑道:“原是贵女赏花赏雪,不过许多公子哥慕名而来,臣妾也不好拒之门外,希望不要扰了太子妃的清净才好。不过殿下既然来赴宴,想来也并不是想在府中躲一个清净吧?想来热闹些,殿下应该不介意才是。” 宁昭昭似笑非笑,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说完便带着姚芷荷撇下了她向前走去。 鲁氏愣了愣,还是跟了上去。 因为东道主没有行礼,此时众贵女见了太子妃也都是侧身让礼,大气不敢出,很是有些尴尬。 毕竟不是谁都像颜氏,敢跟摄政王府攀上亲戚。 宁昭昭穿过人群,脚下踩着散着暖气的地龙,直接走到了湖心亭中。 放眼望去,果然是一片阳春残雪的好景致。 姚芷荷忍不住笑道:“府外还是隆冬,府内竟已有了这样的春日残雪之景,颜府果然财大气粗。” 鲁氏丝毫没有听出她语中的讽刺,反而面带得色,笑道:“全赖摄政王照拂。” 姚芷荷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若是盛宠的人家,有这般情景自然不足为奇。但是颜氏,其实已经衰弱了。尤其是,老皇执政时,效忠摄政王的那一脉已经避走,剩下的,都是当初明确投效了老皇,给摄政王雪上加霜的。 这个时候,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反而大宴群客,向世人展示自己府中的奢华和高人一等,实在是很失策的。 荣睦府曾经何等辉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打击,就给了荣睦府重创!如今荣睦大长公主也已经闭门不出,连此次设宴她也不曾来。 颜府,比荣睦府,气候还差得远呢! 宁昭昭却并没有提起这些,只是在亭子中坐了下来。 湖面的风吹来带着凉意,有一种雪化的冰清之感,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心中暗暗想着,这颜府上下倒是知道享受。 “老族长可安好?”她轻描淡写地问起。 鲁氏道:“回娘娘的话,族长一切安好。” 她又道:“娘娘,湖上正在搭桥岸呢。” 宁昭昭低头看了看,果然见不少小船在湖中靠拢,然后船夫慢慢将小船并拢,搭上木板。不多时便搭出一座水上浮岸。 不少年轻大胆的公子哥,此时就纷纷向那岸上走,引得诸位贵女纷纷驻足观望。 宁昭昭也被吸引了注意,往那船岸上看去。 只见那边已经牵起了长帛,一层又一层,将那船岸整个笼罩在内,眨眼的功夫那些公子哥的身影便看不分明。 “这是要干什么?”姚芷荷饶有兴致地道。 鲁氏便笑道:“大约是要在这湖面上挥毫洒墨一番了。” 这时候,侍女送了酒壶上来。 鲁氏轻声吩咐道:“我亲自温吧。退下。” “是。” 说着她便跪坐下来,在地上升了炉火,开始温酒。 姚芷荷低声道:“这是什么酒,好香?” 鲁氏轻声道:“是十九年的女儿红。” 宁昭昭道:“倒是甚少听说有女儿红能留到十九年。” 鲁氏低头掩去了情绪,一边小心地看着火,一边道:“这原不是什么人的陪嫁酒,只是照着女儿红的方子配的,留了下来。殿下若是喜欢啊,府上倒是还有几坛。” 宁昭昭笑道:“你们千里迢迢地上京,倒是还带着这几坛子酒,也属难得了,我怎么好夺人所好?” 鲁氏微微一僵。 但是宁昭昭似乎只一句无心之言,说完这句话就偏过了头,转而看向湖中心。 只见那些能玩的公子哥已经研好了巨墨,挥起巨笔,在白帛上写起了反字,一笔一划从墨中透了出来,待辨认清楚,众人纷纷叫好! 宁昭昭是光顾着认字了。 她丈夫原是商人,如今马上要登基,也是从马上打下来的功勋,宁昭昭对于这种舞文弄墨的事情倒是没怎么见过。 如今见了也就是好气,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里头的诗句是多么的惊才绝艳。 这时候,亭子里的酒香愈发浓烈,混合冷暖两阵风,让人熏熏欲醉。 宁昭昭回过头,有些迷蒙地看了那跪坐在地上温酒的女人一眼。似乎是被酒气熏着了眼睛,她目中有泪水滑落。 “这是颜雪关的陪嫁酒吧”,她有些讽刺地笑了笑,道,“她若是活着,今年正好十九。我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曾经孩子是怎么在肚子里闹腾,然后受了痛生下来,巴掌大不到的小脸儿,花生大的小脚儿……酿女儿红是江南那边的习俗,难为你们学了去。这小人儿一点一点地出落得花朵一般,真不容易啊。” 鲁氏僵住。 姚芷荷伸手轻轻拉开了面前欲语还休的纱帐,顿时,清风灌入,那阵酒气眨眼的功夫便淡了去。 “殿下……”鲁氏轻声道。 “可是生儿不容易,养儿却更难。费了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姑娘,你怎么就不教她好?” 鲁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她。 墨珠二话不说上前,踢翻了她眼前的酒壶。 顿时酒香四溢,迷乱人眼。 “殿下!”鲁氏仿佛痛彻心扉,看着地上的女儿红,一时之间泪流满面,哪里还记得自己此番是来干什么的? 宁昭昭冷冷地道:“怎么?” 鲁氏此时的恨意简直溢于言表,却是浑身无力,站都站不起来。 “你杀了她……你为何就容不得她!”她颤声道。 宁昭昭闻言哑然失笑,低下头看了她一会儿,才道:“知道么,颜雪关,是我夫君亲手扼死的。” 鲁氏大骇,勃然变色,道:“不,不可能,太子,太子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他不会!” 这湖心亭被侍女层层围住,正是旁人便是听到了动静也不敢多看。 宁昭昭低声道:“怎么不会?你以为他是什么人……他早就抛弃了颜家,你不知道么?我忘了告诉你,颜雪关私通阴家逆贼,所以才被扼死。你们养大的颜清沅,最容不得的就是背叛,你不知道么?” 鲁氏猛地瞪大了眼。 宁昭昭笑道:“不过我就是奇怪,你们颜家人,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嗯?” 鲁氏苍白着脸道:“臣妾,臣妾不知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452.第452章 水性不好的大黑 宁昭昭自不可能去回答鲁氏这种蠢问题。 她只是冷笑了一声,偏过头去看湖心的人仿佛玩杂耍一般的表演。 鲁氏守着过世的女儿洒了一地的女儿红,又在宁昭昭几句话的刺激下,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颜雪关是怎么由小小的一个,搂在怀里,慢慢长成那样一个以美貌著称的小姑娘。 从前因她不过是个姑娘家,也得不到族人的重视,鲁氏只能把悲伤压抑在心底。 可是如今,她觉得那是骨中肉,掌中珠,被生生剜了去,焉能不痛不恨? 她含恨看着宁昭昭,道:“你,你很得意是不是?你这般践踏别人的骨肉心血,你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宁昭昭淡道:“女不教,母之过。你生了个女儿不好好教,让她去削骨,正事不想专门惦记别人的相公。这都算了,还吃里扒外,做了奸细。我要是你,自己的女儿没教好带累她丢了性命,我自己都该跳河死了,哪里还有脸活着?” 正说着,那边泼墨斗文已经到了新的高潮,人声鼎沸,那几块白帛此时已经被游龙走凤那般添上了墨染。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在没有人关注这小亭子里的暗潮汹涌。 鲁氏哭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道:“他颜清沅执迷不悟,我们已经给过他一次又一次机会。我们倒是想瞧瞧他能硬挺到什么时候!” 姚芷荷颦起了细细的眉尖:“大胆!” 鲁氏突然开始笑,状如疯魔那般,道:“他已经抛弃了颜家人,颜家人的血他已经不在乎了!他背弃了他当初的誓言,如今还想坐着皇位,搂着娇妻,一辈子安安稳稳?做梦!颜家列祖列宗在上头看着!当初为他而死的那些颜家儿郎,其英魂也会跟着他一辈子让他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姚芷荷骂了她几句,但是她都跟没听见那般,依然疯子般大笑地盯着宁昭昭。 这时候,人声突然前所未有的鼎沸起来! 宁昭昭回过头,就看到了明黄色的仪仗队从她刚刚走过的那条小道上缓缓而来。 她有些诧异,抬眼望过去。 耳边突然传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颜家人死在他跟前儿,他也不在乎了。如果是他的妻子呢?” 宁昭昭猛地抬起头。 颜清沅一眼就看到了懒洋洋地倚在栏杆上的棒槌。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了一步。 然而就在那一眨眼的功夫,整个湖心亭在他面前坍塌! 尖叫声四起! 下一瞬,英明神武的摄政王在众人面前跃入了冰冷的水中! “太子殿下!” “殿下!” 众人大急,尤其是颜清沅近身的几人,深知这位主子几乎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得闲还能做个木工煮个面,这世上似乎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可是偏偏他的水性却算不得好啊! 眨眼的功夫又有不少人跃入水中,一时之间这冰冷的湖中便如同下了饺子那般热闹起来! 颜清沅入水之后,冰冷的水波漫上,窒息一般的疼痛袭来,他心焦似焚,只能在水中尽量挪动四肢朝亭子的方向划去。 他水性不好,闭气的功夫却还行,只靠一口气吊着在水里扑腾。 可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凡人,在水里十分不适应,方向感和视线都不如岸上。刚下水就往前爆冲了半条湖,结果还扑错了方向游得歪歪斜斜往旁边去了…… 以至于下水来搜他的人都往岸边朝湖心亭的位置去,找了半天不见他的踪影。 姚芷荷已经被墨珠从水里拉了起来,这位一直语气温柔言笑晏晏的公主此时也脸色铁青:“墨珠,你速调人,围住颜府!” “是。” 墨珠知道自家主子水性好,可是刚才在水下眼看着鲁氏生生拖着宁昭昭往下的情景还是胆战心惊! 虽应了姚芷荷,却还是忍不住往水里望! 突然有人惊呼道:“呀,怎么有血?!” 只见湖面上果然突然涌上来一片一片的鲜红色,眨眼的功夫便将湖面染红一大块,令人毛骨悚然! 墨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姚芷荷却冷静一些。 被墨珠拎上来的时候,她回了一下头,恰恰看见宁昭昭随手抓住了旁边的碎木就往鲁氏脖子里扎去…… 那一下不致命也能要了鲁氏半条命了! 这时候,湖心中间,一个人矫健地冒出了头,长发已经散开,如海藻那般披散在身后,水珠淋淋下,每一寸肌肤都被水面映出莹莹的光彩。 “殿下!” 墨珠大惊,她怎么窜到那儿去了?! 眨眼的功夫! 姚芷荷的唇边带着一丝笑意,道:“还不快去,莫误了你主子的事。” 墨珠有些激动,答应了一声才退了下去。 宁昭昭出水以后,四下张望了一眼,见人群慌慌,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也不见了,顿时皱眉。 下一瞬她便如同灵活的鱼儿那般钻入了水中。 众人找破天找不到的摄政王,却被她一下水就找到了。 这小子在泳池里游一游也喜欢游歪的…… 宁昭昭远离了人群,在水里找到了还跟打仗一样在水里瞎扑腾的某人,正想一把揪住后领把他拉过来,身边突然窜出一条绯红色的影子,从背后围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那呆子,然后在宁昭昭面前就把嫣红的嘴唇贴了上去! 宁昭昭:“!!!” 颜清沅其实并没有失去意识,在水里一眼瞥到棒槌正高兴,突然被人贴了上来,顿时头发丝都吓得竖了起来!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他就开始奋力挣扎,扭打间不知道是用什么划伤了对方的脸,一串细细的血珠子冒了出来。对方到底是个姑娘家,被划了脸一时之间吓得花容失色,顾不得再去揪他,还被他一脚踹来过去。 宁昭昭在水底:“……” 眼看颜大黑像个受惊的孩子那般扑腾着,棒槌连忙扑过去一把抱住他。颜清沅八爪鱼似的抱住她,吓坏了似的缩进了她怀里。 棒槌抱着这呆子一鼓作气出了水,也顾不得去看刚才想要救英雄的美人去哪了。 “……松松手!”棒槌拼命扒着他的手。 颜清沅已经呛得不行了,娇弱无比地挂在她身上还圈着她的脖子,一副随时要昏过去的样子。 宁昭昭好气又好笑,就这点破水性还下水,不是添乱吗? 她只得让他挂在自己身上,用脚踩着水侧着身子往旁边的船岸游去。 那船岸上倒是还有几个不会水的公子在,连忙托着他们上了岸。 宁昭昭爬上了岸就连忙把颜清沅放下,垫高了后颈挤压他的腹部。 不一会儿颜大黑就吐出了水,睁开眼的时候正好棒槌捏住他的鼻子低下了头,柔软的嘴唇碰了碰。 他连忙把眼睛又闭上了! 棒槌:“……” 但到底是松了口气,她好气又好笑地道:“快起来!” 颜清沅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有些难受地哼哼了一声,惨无人色地往她怀里钻。 围观众:“……” 宁昭昭轻轻拍着他的背,哄孩子似的道:“傻啊你……知道水性不好还下来。” 颜清沅脸色很不好看,喘了几声才道:“若你无事必能救我。若你有事,大不了陪了你去吧。再说,万一运气好救了你呢?” 这话听着让人心惊。 不是因为他说“陪你去吧”,而是他竟会说“万一运气好救了你呢?” 看他水性差成这样,委实是万中无一! 宁昭昭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柔声道:“傻阿沅。” 颜清沅在她面前是卖乖惯了的,可是旁边何尝见过他这样? 那个立于城墙前万夫莫及,那个在朝堂上一言九鼎,那个杀伐决断从不犹豫的人,此时孩子似的蜷在他夫人怀里。 深居简出的王妃从旁人手里接过大氅温柔地包住了他。 “殿下!” 而此时宋顾谨也已然出了水,怀里还抱着个一身绯红色长裙的女孩。 宁昭昭道:“快把宋大人拉上来!吩咐下去都别往水里蹦了!” “是。” 宋顾谨和那已经气若游丝的女子被拉了上来,宁昭昭这才发现他左手袖子被整条扯了下来!宋顾谨脸色很不好看地把那女人丢在了地上,然后转身一下又跃入了水中! “先生!”宁昭昭大惊。 宋顾谨是一路跟着宁昭昭到这儿的,眼见了那绯红色长裙的女子是何等做派,实在不行了才出手救人。不曾想被她一把撕下了袖子,连系在胳膊上的发带也被她扯了下来!最后宋顾谨一把打晕了她,才把她拖了上来。 可是宋顾谨此时入水,又哪里找得到那么一条发带? 他在水里转悠了大半天,也不见那发带的影子。偶尔上去换气,听见那棒槌在岸上急得喊:“先生你在找什么?!” 宋顾谨也不答,闷不吭声又潜入水中。 宁昭昭急忙得不行,想说让人帮他找,可是这到底是去找什么的? 这时候身边那个姑娘却是悠悠醒转。 她一把推开身边嘘寒问暖的人,有些焦急地举目四望! 待她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不远处那人身上,却猛地发现对方正眼神冰冷地看过来! 453.第453章 芳菲似锦 宁昭昭一直注意着水面的动静,也没有注意到颜清沅的小动作。 此时宋一等人带着青云骑匆匆赶到。 刚刚还虚弱得不行似的颜大黑翻了个身矫健地站了起来,把宁昭昭反手搂进怀里用大氅包好。 “敬侯爵府已经封了府。尚仪公主在支持安置宾客和疏导人群。两位殿下请先去换身衣服。”宋一道。 宁昭昭放眼看着水面,低声道:“宋先生……” “游到对岸去上了岸,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脸色一直不太好看。”宋一道。 颜清沅轻哼了一声,道:“由他去吧。” 宁昭昭又问了几句,宋一都答了。 “陆续捞上来几具尸体,都是颜家人。鲁夫人……也在其中。” 宁昭昭突然想起刚才水下那个一身绯红的女子,扭头还想问,就被颜清沅一把抱了过去。 “先去把衣服换了。” 说着就把她一把抱了起来,公然穿过或惊慌或探究的众人,踏着雪迹去了暖阁。 入了室内,宁昭昭匆匆脱下衣服,擦干净水。屋子里的热气一蒸她反而一阵一阵地发抖。想转过身拿毯子先裹着,突然就被一个火热的胸膛抱了过去! “阿沅!你干什么?!” 他眸中微黯,二话不说以吻封唇,几乎是有些生气地咬着她的唇。 正是换衣服的时候,两人都未着片褛,眨眼的功夫温度就急剧升高,棒槌被抱到桌子上,很快就兵临城下! 宁昭昭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被他托着腰,一手撑着他的胸口,有些畏惧哀求地看着他眸中的怒气:“别……” “让你别来你非要来!还连累我被人占了便宜!现在高兴了?!”他怒气冲冲地道。 什么叫倒打一耙! 宁昭昭啼笑皆非! 他低下头有些生气地咬着她的肩,是真咬!咬得她嗷嗷叫了好几声,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分开了双腿,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颜清沅如愿以偿入了禁,有些凶狠地撞了进去。 棒槌疼得脚趾头都蜷了起来,实在闹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 然而他落下来的吻又格外温柔,让她微微失神。 “阿沅……”她哀哀地叫,混着一身不知道是的头发上落下来的水还是汗。 好在他也没有折腾太久,事后却怒气未消,紧绷着脸把她抓过来给她擦头发。 宁昭昭乖乖地蜷着身子让他擦,一边抿着唇道:“你怎么会来?” 颜清沅手里的力道不减,一边有些疲惫似的道:“你都来了,我怎么可能不来?颜家人想给我一个教训。大约上次在府里自尽的那个女人让我不痛不痒,所以这次想让我眼睁睁地看着……” 说到这个他又生气了,道:“还不是你眼睁睁往人家套里钻!?呷起醋来命都不要了?!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你就不能长点心?!” 棒槌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此时也是晕头转向,忍不猪道;“我自然要往里钻!不钻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个红颜知己啊!” 那绯衣女子明显是跟着宁昭昭来的,然后明目张胆地从她手里抢人!以口渡气的法子用得娴熟,而颜清沅直接粗暴的态度也值得推敲。 明显这两个人之前就是认识的! 宁昭昭这都窝了一肚子火,还被倒打一耙,按在桌子上收拾了,还要挨骂! 此时也是一肚子火气蹭蹭往上冒! 颜清沅沉默了一回,才道:“你知道我有一阵子不记得事。” 宁昭昭惊愕地抬起头。 颜清沅苦笑,道:“她叫方绯,原是高官之女,父母双亡投了黑市。后来出任务,被颜家颜阳致收为义女。是我们的内应。那时候还在黑市,她一曲胡旋舞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赏了她一身舞衣一对镯子。听她说了身世,答应她会为她平反其父的冤案。” 然后呢? 然后身负血案的孤女誓死效忠,年轻英俊的黑市之王欣赏她的能力和血性。一切心照不宣,后来颜清沅又迷上了孕妇,和方小姐这段暖昧无疾而终。 宁昭昭眯着眼睛看着他。 颜清元摸了摸鼻子,道:“人家要多想我也挡不住……” 宁昭昭冷笑道:“哦,难怪不让我出门,只不知道你在外头招了多少烂桃花。” 说完她推开他站了起来,把衣服披上了。 颜清沅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他刚刚斥过她多想就叫她知道了这样的事。 “昭昭,我真没动她……你别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裙摆。 宁昭昭低头看着他,叹了一声。 这事儿固然让她生气,可是她也知道怪不得颜清沅。别说他,就在她的位置上,也不知道多少小白脸像勾搭她。这个时代的贵族夫妇,感情一不好就容易双双出轨玩得热闹,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 只是想到他那段时间罹患头风症,不知道惹了多少腥上身,宁昭昭就觉得有些无力。难道他一旦忘了,就理所当然地左右逢源了? 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想起来他连孕妇都盯上了!就气不打一处来! “既然是线人,那她现在怎么样了?探出什么了?”宁昭昭漫不经心地道。 “原是不打算让她多出头。毕竟老族长疑心十分重。但是她今天贸然下水救我,十分……古怪。”颜清沅看了一眼她的脸色,道。 宁昭昭心想颜家从未放弃往他们家的后院塞人,焉知方绯不是将计就计? 她不说话。 颜清沅心里有些没底,抱着她的腿道:“好昭昭,幸亏有你在身边,不然我非被那些心思多的女人生吞活剥了不可……难怪人家说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 宁昭昭似笑非笑地踢了他一脚:“刚才骂我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还不快起来把衣服给我穿上!” “……” 颜清元只得站了起来把衣服递给她。 “……” 棒槌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把衣服一件一件地给他穿上了。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涎着脸又低了头亲她。 闹了半天两人终于衣冠齐整地出了门。 整个颜府现在是如惊弓之鸟,人心惶惶。 尤其是主持宴会的鲁氏被捞上来以后,身上被用簪子刺了十来下,脖子上还插着一根碎木,脑袋都差点掉下来! 当时她一直在湖心亭给摄政王妃温酒,后来跟王妃一起落水,死状如此狰狞,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颜阳致痛失爱女又失去妻子,此时就脸色苍白地站在亡妻的尸体旁,双目血红。 宋顾谨刚换了衣服,正冷着脸给鲁氏检查尸身。水里现在也都是人,来来去去都穿着胥吏的服装,在水里打捞浮木,检查亭子坍塌的原因。 许是没料到颜清沅会把大理寺的人带来,这么快就控制了局面,颜家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宁昭昭跟在颜清沅身后出现的时候,颜阳致看着她眼睛明显红了红。 她就跟没看见似的,站在鲁氏的尸体边,低头看着。 “宋先生,如何?” “指甲外翻,缝隙里还有没洗掉的蓝色绸丝。殿下曾经在水下和她扭打?” 他毫不客气的问话让所有人一愣。 虽然知道这人绝对是摄政王妃捅死的,但她毕竟位高权重又得宠,旁人都不敢多说什么。 此时宋顾谨的几句话,让众人心中都猫挠了那般。 有人想:宋顾谨不愧是当朝第一宠臣,竟连独宠的王妃也敢当面呛! 更多人想的是,这鲁氏的死状如此狰狞可怕,便是男子看了也要不寒而栗,常言道最毒妇人心,这位王妃能独宠至今,手段果然狠辣。 有人觉得摄政王的后院倒并非一直没有女人,保不齐那些女人都死在了王妃的毒手之下! 宁昭昭倒是很坦然,道:“是,在水下,她拖着我不让我上去,我连捅了她十几下都不致命,她也不松手,一心想和我同死。无奈之下我才抓了身边地断木,一下捅死了她,才逃出生天。” 颜阳致愤愤道:“王妃此话何解?贱内不会水性,所以落水之后强抱着王妃,只当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王妃既然能在水底救下摄政王,想来水性很好,顺手救一救贱内又有何难?为何非要,非要置她于死地!” 这话说得极为刁钻,在水底撕扯,到底是想求救还是想害人?如今鲁氏已死,宁昭昭似乎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而这个时候,已经换了衣服的方绯突然站了出来,轻声道:“义父,您伤心过度了,所以胡言乱语。王妃又岂是那见死不救之人?”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人人就都看到这如花似玉的姑娘脸上一道疤。 她刚才似乎也下了水……是去救摄政王的? 那不是和王妃狭路相逢吗? 而着水性极好的姑娘,没救到人,脸上突然还多了一道疤…… 有人记得,最后她还是被下了水的宋顾谨给抱了上来的。若非如此,恐怕好好的姑娘也要溺死在水中了…… 顿时所有人看着宁昭昭的眼神,不由得都意味莫名。 显然,是把方绯脸上的伤,也算到她头上了! 454.第454章 天下第一黑 众人的目光此时已经毫不隐讳,有些人眸中暗暗地有些兴奋和期待,似乎想看着这个盛宠一时的太子妃怎么被狠狠拽下来,彻底失宠! 毕竟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就算她娘家的势力再怎么强大,就算不能马上废了她,只要太子在这时候再使上一把力,让她的名声狠狠败一败!她在哪里都会抬不起头来,最多再嚣张个一年半载的,等太子登基,假以时日要废了她就名正言顺了。 感觉到那阵暗潮汹涌,宋顾谨皱了皱眉。 这时候,颜清沅站了出来,森寒的目光让所有人低下了头。 他握住了棒槌肉乎乎的小手,冷冷地看了方绯一眼,道:“这有你说话的地方?” 方绯僵住。 颜清沅又低头看着宋顾谨,道:“本王要你查的是本王的爱妃遇刺一事,而不是这妇人的死因。” 一句话,给这场看起来像意外的事故定了个“谋逆刺杀”的性质。 宋顾谨此时站了起来,朝颜清沅行了礼,才道:“太子妃是国之储妃,未来的皇后,行刺王妃便是谋逆之罪。这犯妇生前也是诰命,如今虽然身犯谋逆之罪,要带回大理寺剖尸……还需您的首肯,和刑部的程序。” 剖尸! 虽然宋顾谨手里剖尸无数,但在这个时代,剖尸仍然是最忌讳的一件事。便是平头百姓,只要还有亲人在,知道了要剖尸便也是抵死不让的。尤其是妇道人家,原就金贵一些,更何况正经的诰命。 颜清沅点了头,道:“不用报备刑部了,直接带回去吧。” 一时之间颜阳致肝胆俱裂,不可置信地道:“殿下!贱内是朝廷御封的诰命!您这样,让颜府上下如何做人!?” 颜清沅冷冷道:“最好剖清楚了,颜氏和谋逆无关。不然,还提什么做人?阖府上下,不如一同去陪她做鬼!” 颜阳致僵住。 眼看摄政王是半点情面不讲,誓要将这件事彻查到底,众人心中都隐隐有些畏惧。 连坐株连之法已经提上议案要废,但到底还是没有下圣旨说要废。 一时之间和颜家稍稍有点关系的人家都开始人心惶惶。就算不被连坐,将来受颜氏牵连再与圣眷无缘! 这时候,一个虽苍老却如洪钟般的声音响了起来:“要剖老夫的儿媳妇,不如先把颜氏阖府上下,都活剖了!” 众人闻言,回头看去,却见是一身蟒袍满头白发的老族长在众人的扶持下,匆匆而来。 宁昭昭轻轻哼了一声,心道瞧瞧,这官府穿着,老树干披红绸赖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颜清元眼皮都没抬一下,道:“老族长这是公然和本王唱反调?本王下的令,何时收回过?” 说这话的时候,颜清沅下意识地看了棒槌一眼。 棒槌心想,你说的话不是经常吃回去么? 她这么想着,默默在心里里鄙视了一下颜大黑。 但是面上还是低垂下了头,绝不会去揭自家男人的短。 颜族长对着颜清沅,一向就是三招:一哭,二闹,三上吊。 此时他果然就声泪俱下地开始了:“殿下!您可以记颜氏于流离中辅佐您的一片心,也可以因为一介妇人,就要卸磨杀驴,鸟尽弓藏!可是殿下,因为一场意外坍塌,您怎能不给颜氏留下半点体面?!” “殿下!不必再查了!也不必再剖我颜氏诰命的尸身!就让老夫认下这谋逆之罪如何?清殿下即刻下圣旨,将敬侯府上下,满门抄斩吧!” 说着,索性丢了一直拄着的龙头拐杖,自己脱去了官袍,跪在了地上:“请殿下下旨!成全我颜氏一个体面!” 他这么一带头,在场的所有颜家人,无论主仆老少,纷纷跪倒在地,朗声道:“请殿下成全!留我颜氏一个体面!” 面对这等情境,颜清沅反而大笑,道:“老族长泼皮耍赖的本事倒是见长,本王倒是记得当初颜氏的全力辅佐,不然颜氏又岂能从流亡之地,重返京城?不过老族长恐怕行事还有些偏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案子摆在这儿,又岂能不查?这圣旨,又岂能因为一家人跪地相求,就下了?” 他松开了棒槌的手,信步走向了跪了一地的人群。众人以为他要伸手去扶年迈的老族长,谁知道他只是走到了那老头子跟前,微微俯下身子,声音虽不大,却刺入了每个人心中。 “若是有真材实干,便是罪臣本王也愿意委以重任。本王重用宋顾谨,正是因为有肃清朝纲建立新体制的决心。将来的大齐,皇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相信本王的宋爱卿,可以助本王实现这个抱负。宋爱卿连本王的爱妃都审了,本王难道还有别的顾虑?” 他站直了身子,冷笑了一声,视线环顾周围,眸中似有警告,道:“如今在宋爱卿前头横着的石子儿,一颗一颗,本王都会为他剔除。任何人,无论是用功勋来压本王,或是在本王面前如何哭求,本王,也绝不会坏了宋先生的规矩。” 颜家人一时之间心肺俱寒! 宋顾谨却叹里一声。 颜清沅这话听着是天大的圣眷,是未来的新帝对他的信任和扶持,可实际上却是挖了个天大的坑给他跳! 他刚才不过问了宁昭昭一句,就被颜清沅拿出来说事,俨然是把宁昭昭身上的压力全都转嫁到了他的头上。 而且可以预见,以后背负了为新皇“肃清朝纲,建立新体制”的责任,还有新皇“宋爱卿前头横着的石子儿,本王都会为他剔除”的承诺,那他以后还有脱身的可能么?! 势必要背负着满朝朝臣的恐惧和排斥,为新皇为大齐,鞠躬尽瘁致死了! 想想自然不甘心! 然而…… 他抬头看了看一直静静站在原地,不声不响的小人儿一眼,不禁叹息。 发带已经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前些日子公孙氏来相邀,喝了一场酒,调侃他眼下的处境。 “你与其想着被困于京城,十分不甘心,怎么不想着,那齐元也是有为之君,在他手下做事能够得到他的鼎力支持,能实现你的抱负也不一定。再者,有些人……与其年年岁岁不相见,只能想念,不如留在京城……能看着她,也是好的。” “她一人,又一直有独宠盛宠之名,守着那样一个人,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宋顾谨当时只是一哂。他想她也不是小姑娘了,哪里就需要他在身边看着? 当初守不住的,如今又如何能由他来守? 可是如今…… 莫说颜清沅在前头挖了一个大坑等着他,他不入也得入。 从发带丢了那一刻,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此时却突然尘埃落定了那般。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此时他心中落定,便出了声:“敬侯爵放心,下官必定查清此案,绝不让敬侯爵府蒙受不白之冤,更不让摄政王和王妃背上污名。只是侯爷还请先起来,否则按照大齐律令,这扰乱大理寺办案,罪名可也不轻。” 颜族长抖着手,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当下颜清沅下令封了府,仿佛没有看到地上跪着的那一群人,开始询问宋顾谨关于行刺案的进度。 水里,胥吏契而不舍地搜来搜去。 颜清沅让姚芷荷陪宁昭昭先去休息。看这架势,今天若是没个结果,他是不打算开了这敬侯爵府了! 他扶着宁昭昭的肩正低声嘱咐着,宁昭昭看着走来走去忙碌地宋顾谨,突然挣开他的手,高声把宋顾谨叫了过来。 “殿下?”宋顾谨有些询问地看着她。 宁昭昭当着颜清沅的面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宋顾谨愣了愣然后露出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这次大宴用的名义是给我家王爷选妃,不知为何全京城的人竟都信了。我正是因为奇怪,所以才特地来瞧瞧的,也知道他们设了套子来给我钻。但却没想到他们是想要我的命。”宁昭昭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个举动让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她只是很认真地把自己脑海里的事情都捋了一遍。 “我看颜氏在京城扎根不久,绝无可能有这样的影响力。原来那鲁氏是想用陈酒迷晕了我。若是我不曾激怒她,想来那亭子也不会塌了。” 宁昭昭的意思有三个。 一则这里头一定有其他在京城极有影响力的人帮着颜家。 二则,鲁氏用颜雪关的女儿红,必定不是用来浪费。也许他们最初并不是要她的命。酒最大的作用是什么?若是她没有激怒鲁氏,接下来的发展很可能会是一场精彩的太子妃通奸被抓地大戏。 三则,那亭子是临时坍塌的,很可能一开始只是他们的备选方案。 宁昭昭分析道:“若是真想抓住我和人通奸的把柄,只怕一开始并不是想让我声名狼藉,而是想拿住我的短处牵制我。毕竟,我若是做了那样的事,王爷也不会放过我。” “旁人为什么帮他们散播那样的消息?说不定,他们给的筹码,就是我。我那个‘奸夫‘,说不定还在颜府里藏着呢!” 455.第455章 又找死了 这话说得颜清沅脸都绿了! 宋顾谨倒是若有所思,只是安慰宁昭昭道:“您放心,不多时亭子坍塌的原因就能查出来,还有宾客,我也会逐一排查,殿下还是先去休息。” 姚芷荷淡淡道:“我留下来帮忙。” 宁昭昭这才点了点头,拉着颜清沅的手道:“你送我去。” 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把想要屠府的冲动压下去。 他沉着脸跟着宁昭昭开始往最近的院子走。 “我不能先回去么?”棒槌有些怨气似的道。 颜清沅有些阴阳怪气地道:“不是你自己闹着要来?” 棒槌琢磨着自己刚才说的话应该刺激了他,只嘟囔道:“我这是帮了你的大忙,你这个没良心的。” 颜清沅心想老子不需要! 他只是冷冷地道:“要真出了事,我看你怎么收场!” 宁昭昭心想根本不可能会出事,鲁氏那壶酒拿上来,一闻到香味宁昭昭心里就有数了。 可是这话听着还是让她窝火,她道:“如果真出了事,你说我怎么收场?” 此时他们二人正好走到房间门口,颜清沅亲自伸手推开了门。 闻言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眸中似有火光簇簇:“怎么收场?先灭了颜府,杀了该杀的人,然后再掐死你。” “……” 宁昭昭惊愕地站在那,直到确定了他眸中确实是十分的认真。 半晌,她动了动唇,冷冷说了一句:“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就进了门。 颜清沅想跟进去结果被她照着门脸用力扇上了门! 顿时他才清醒过来,有些懊恼地挠挠头。 平心而论,刚才她为了破案,对宋顾谨说的那些话,光想想都让他要疯!虽然表面看起来只是神情阴郁了些,但实际上他心头已经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因此脱口而出才是那样的话。 然而棒槌的性子极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她听了这话,哪里能想到他那些弯弯绕的心思?更不会觉得他会下不了手。 此时一定气坏了…… 颜清沅一边叹气一边敲门:“昭昭,昭昭别生气。我说说罢了,我怎么舍得呢?” “滚!” “……你先开开门。” 过了一会儿宁昭昭竟然真的来开了门。 颜清沅知道她不会在人家府里跟他闹起来,心里更加觉得懊恼了。 “你别在这儿又敲又喊的,在人家府里闹起来也不好看,何况还有这么多你的亲信爱臣在外头。有什么话,先把案子查了,回去说吧。” 颜清沅有些忐忑地看着她:“你别生我的气,我真就是随口一说。” 宁昭昭敷衍道:“没生气,你快走吧。” 颜清沅执拗地去拉她的手,棒槌想了想,让他拉住了。 “你要是真的相信我是无心的,你就亲我一下。” “……” 颜清沅热切地看着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热切地期待着棒槌能打他一顿他就舒服了。 然而宁昭昭只是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踮起脚,嘴唇快要碰到他的脸,顿了顿,最终快速地蜻蜓点水了一下。 颜清沅:“……” “快走吧。”她推他出门,不耐烦地道。 颜清沅顿时心里一团火气都发不出来! 棒槌哪里会理他,推了他出去砰一声又用力关上了门。 颜清沅满肚子火气,不可能对着宁昭昭,只是想到颜氏他就眼睛冒绿光。 他转了个身回到了花园。 颜氏一族还跪了满地,老族长一看他过来了就开始摇摇欲坠。 旁边颜阳致连忙扶住他,一边有些凄楚地道:“族长,族长!族长您怎么了?” “这么大年纪了若是出了什么好歹可如何是好?” 这话听着是在叫可怜,其实却是一种威胁。 颜清沅有什么把柄在族长手上,他们都是清楚的。现在老族长死咬着不肯放,所有的秘密都在他一人身上。若是老族长出了什么事,那颜清沅立刻跟着完蛋。 可是颜清沅走过去,低头看了那老族长一眼,眼睛里透着寒光:“千年王八万年龟,这老头子没这么容易死。再说,你最好留着这口气给我喘着,不然,我有的是时间想办法找解药。你呢,就拖着颜氏一起陪葬吧。” 老族长顿时大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 颜清沅对他们的最后一点耐心也用尽了! 他站直了身子,大步走向了在前方忙碌的宋顾谨。 其实这个案子发生得突然,蛛丝马迹不要太多。 宋顾谨的能力,查清楚这么一个案子,也不过在举手之间。 只不过宋顾谨也不像当初那么固执了,他现在也有顾虑了。颜清沅身上得蛊毒他不能不管,不然的话,可以不在乎自己会被人生吞活剥了,也要考虑昭昭要守着这个人一辈子会出什么事。 因此他是一直等着颜清沅过来,看看怎么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 “亭角是事先切割过的,手法非常特殊,我留了备案让公孙氏看一眼。宾客都排查过了,乍一眼看,带进来的奴仆都是留了底的正经仆从。只颜府最近有个客人来路不明。”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已经扣了下来,撕了面具,正是前些日子失踪的沈廷玉。” 颜清沅冷笑,道:“怪道在京城的贵女圈有这个影响,原来是他。” 宋顾谨道:“你看着办吧。” 这是一尾大鱼。 曾经漏网,现在有重新回到了他们手上。 顺着线头拉,能拉出来的东西太多了。 颜清沅几乎没有犹豫,回过头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群,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漠:“人你带走,你看着处置。颜府爵位暂留,但出仕的子弟全部召回,阖府软禁。” 这话听着是宽宏大量,但其实对整个颜氏家族却是极其残忍的。 他这样做,还不如让人把事情彻查清楚,抓出一两个主谋。也好过把整个颜府给赔进去。 更何况,自古以来,走到这一步的时候,能翻身的寥寥无几,基本上也离褫夺爵位不远了。 当下,颜清沅下了令,该疏导人群的疏导人群,该继续搜集证据的搜集证据,该软禁的软禁。 羽林军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进入了颜府,四处都有他们的人把守,胥吏的身影也在府中随处可见,持续忙碌搜集证据,俨然是抄家之势。而颜府上下,不管老小,都被关在了自己居住的院子内,不许来回走动。 当太监过来宣布了颜清沅的最后决定,老族长气得一口血没回过来,差点喷出来! 然而到底是千年祸害的属性,他也没这么容易垮下去! 甚至身边的晚辈要来扶他,他也一把推开了人,自己摸到了自己的龙头拐杖,撑着伛偻的身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好,好!他齐沅,如今是要和老夫彻底撕破了脸,那老夫,也就不惧和他鱼死网破!” …… 而此时,颜清沅已经带着棒槌回了府。 棒槌刚从姚芷荷的马车上被拽了下来,塞进了另一辆东宫配置的马车里。 她倒是有心想问问颜清沅,颜家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可是想起他刚才那句“无心”之言,喉咙口就跟被堵着似的难受,冷着脸坐在了一边。 然而颜清沅却越看她这副样子,就越来劲儿,越是想弄她。 这人呢,一旦不要脸,还真就天下无敌了。明明是他自己做错了事,此时却怪上了棒槌! 他故意道:“想什么呢?” 宁昭昭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是在想,那沈廷玉躲在颜府,又是以什么身份,能够替颜府出去交际的。” “然后呢,想明白了么?” 宁昭昭自嘲地笑了笑,道:“我也就是瞎想。毕竟你一人的心思抵了别人十个,还有宋先生帮着你,何必我来多事?” “你这话说得没错,我颜清沅还没窝囊到要用自己的女人做诱饵,连那种局都敢闯!” 宁昭昭气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她一开始并没有想到是一个这样的局啊!等发现了,她不是马上反应过来了吗! 颜清沅道:“怎么,又不说话了?” 宁昭昭绷着脸,吐出一个字:“累。” “你累什么,不是躲在暖阁里躲了一下午,光想想事儿,也能想累?” “你讲不讲道理?这大冷天,我刚落了水,头发都没干就被你折腾了半天,我现在头疼行不行?!” 颜清沅倒是听进去了,伸手去摸摸她的额头。过了一会儿又滑下来开始捏她的脸。 觉得手感真好,他又低下头想凑过去亲她,火气倒去了大半,一边嘟囔道:“回去给你喝姜汤……” 宁昭昭有些烦躁地推开他,道:“起开!担心过给你!” 这是什么借口? 颜清沅的火气顿时又起了,冷笑道:“你生什么病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从前怎么不担心会过给我?还是说,你还在生我刚才无心说的那句话的气?” 宁昭昭心想,我自然是生气的,但是我懒得跟你说,免得你又说我小心眼,爱多心。 因此她只是道:“没有,你都说了是无心了,我还能怎么着。” 456.第456章 喜欢男的? 棒槌这么一说颜清沅又有点暴躁。 这一路上他就没再说话。 宁昭昭自己琢磨着事儿,想到他那个醋劲儿是惊天地泣鬼神,保不齐出了事儿一冲动就真的把她给掐死了。事后会不会后悔不知道,颜大黑要犯抽谁也拦不住! 虽然心里酸溜溜的难受,但是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算了吧,为这种没发生的事情生什么气,他是这样的人,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想说点什么,把这件事揭过去吧。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某人满脸阴沉地瞪着她,要吃人似的! “……” 被冷落了不开心? 棒槌冷笑了一声,干脆扭过头不理他了。 颜清沅顿时更生气了! 回到公主府,下车的时候大理寺的人已经匆匆骑马追了过来,下了马正好拦住他们在门口。 “太子殿下,沈廷玉指名要见您。说是您要是想知道真相,必须得亲自去见他!” 颜清沅冷笑道:“他以为他值得本王亲自走一趟?” 胥吏:“……” “告诉他,若是他不肯说,自当本王剖了他的尸身看个清楚。想活命就莫玩这些虚的,不如好好想想法子,证明自己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是。” 胥吏擦了擦汗。最近摄政王的作派非常硬朗,对什么都毫不留情面,也更不会给任何人耐心。要是遇上心情好的时候还好说一点。可是他现在明显,心情非常不好。 眼看他进了门,胥吏也不敢多留,直接又骑马回去复命。 姚芷荷追上宁昭昭,和她并肩走,又一起咬耳朵:“沈廷玉的作派倒和阴连城很不一样。按说阴连城是当年小皇子的嫡孙,自有一份矜持和尊贵,是死都撬不开嘴的。可是那沈廷玉……却未必。你若是能劝,就劝他。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宁昭昭嘟囔道:“他倔得像头驴,更何况这种事情他心里有数的。” 姚芷荷点到及止地说了一句:“现在谁还能拦得住他?昭昭,没有约束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宁昭昭愣了愣。 不过她很快收拾好了面上的表情,跟着怒气冲冲的颜清沅进了门。 姚芷荷叹气。 钟品莲出来接她,面上有些担忧之色:“颜府出了事?” 姚芷荷轻轻点了点头,才道:“罗山那边的根子不绝,咱们别想安生。” 闹第一次,姚芷荷下嫁李勇,再嫁钟品莲。 第二次闹,姚芷荷产子差点送命。 第三次闹,姚芷荷和母亲彻底撕破脸,处处被打压,几乎在京城抬不起头做人,直到颜清沅带着宁昭昭回来。 只要想到这一次一次的闹腾,姚芷荷就觉得身心俱疲。更何况她现在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要是再像上次那样,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挺过去了! …… 宁昭昭琢磨着姚芷荷的话,进了门。 可是刚进门被堵着了。某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棒槌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想怎么样?” 颜清沅想了想,道:“没什么,我叫人给你熬姜汤。” 宁昭昭道:“哦。” 她进了门,看他去叫人熬了姜汤,捧过来她也老老实实喝了。 颜清沅趴在她膝盖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宁昭昭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颜清沅立刻捉住了她的手,偏头亲吻她的手心。 他有些难过地道:“你别生我的气。” 宁昭昭愣了愣。 颜清沅低声道:“昭昭,嗯?别生我的气。” 宁昭昭叹道:“你说你总是气我,你图什么啊?” “图你疼我啊。”他理所当然地道。 宁昭昭啼笑皆非! “好昭昭,我真的是无心之言。” 他指的是之前说要掐死她地话。 宁昭昭眸中沉沉,看了他半天,才道:“嗯嗯,我知道了。” 就他那个醋劲,鬼才信。 战乱时,原就有不少举家出逃的人家,因为带不走那么多人,索性把妻妾甚至女儿推到井里,或者是干脆杀掉,免得被敌军玷污。 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称为家风严谨。 若是从前,甚至能拿着自家女眷的性命去朝廷请封,封下来一个贞节牌坊什么的,就足够光宗耀祖了。 京城乱了三次,不知道死了多少无辜的女眷。 有一次宁昭昭偶尔听说了此事,就拦住了礼部呈上来的请封圣旨,不许颜清沅鼓励这种病态的行为。 这种小事颜清沅一向是随她的。 照着她的意思下了圣旨,虽然没有鼓励男女平等,但还是以极其不客气的口吻严厉斥责了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为,并且让送顾谨查了大齐律法,这是可以以杀人罪论处的。甚至宋顾谨已经开始修订新律,有这种前科的家庭,不管门楣高低,三代不许纳妾! 既然带不走养不起,还纳什么妾!生那么多干什么! 这个律法下去以后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是现在谁敢跟颜清沅叫板?何况还有新任大理寺卿在一边,冷冷地提醒他们:杀人是要偿命的! 宁昭昭忍不住心想,他那时候只是因为惯着她吧? 如果她不拦一拦,这种小事他也二话不说就把封赏批下去了。 反而是宋顾谨听说了以后,主动引了法典来镇压,并且很用心地重新立律。显然他是深以为然,也认为这种行为不可鼓励。 颜大黑,他到底怎么想…… 宁昭昭忍不住有些探究地看着他。 颜清沅被她那个眼神看得浑身发毛。 “昭昭……” 颜清沅顿了顿,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是说不生气了么?” 宁昭昭垂了垂眸子,道:“你真不去大狱看看?” 颜清沅有些烦躁地道:“我去那儿干什么!” 宁昭昭道:“总要去看看……那人身份我感觉不一般。” “姚芷荷跟你说的?” 宁昭昭愣了愣,有些懊恼自己办事不过脑,连累了姚芷荷。毕竟刚才他是看着她们咬耳朵的。 “你不去就不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何必扯到芷荷身上?我跟她一起去的颜府,她能想到我想不到?” 颜清元明显不信。 宁昭昭顿时愈发烦躁,道:“你爱去不去。” 难听的话她也都懒得说了,今天随便跟他说句什么他就跟个刺猬似的。 “我去!我去!”他倒是急了,说着一边伸手去拉她。 宁昭昭嘟囔道:“你去就去,拽我干什么!” 颜清沅此时倒有些手足无措,小心地搂了她过来,异常认真地道:“昭昭,你是我的宝贝知道么?若是你没了我也不想活了。是我嘴贱总是乱说话,可你怎么能跟我当真?” 这话听得宁昭昭好气又好笑,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倒打一耙! 还怪她当真? “你总说浑话,我哪里知道你哪据真哪句假?你不过是要我无条件地惯着你罢了,我一直都惯着你的,可是你反而越来越过分。” 宁昭昭气不打一处来,想推他又推不开,万分委屈地道:“你知不知道……我和旁的妇人是不一样的。我要的是尊重,是平等……你却把我当成你的附属品。如果你珍惜我少一点点,你杀我还不容易吗?” 颜清沅愣愣的。有心想反驳,又有些无力。 “你的意思是我不把女人当人?那你就错了。在我眼里,从来不分男人女人。只有能者和无能。我想呵护疼爱的只有你罢了,哪怕你是个男人,你难道不明白!?” “……” 颜清沅吼完了才觉得有些不妥,顿时耳根子都发烫。 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生硬地解释道:“当然,我不喜欢男人……你要是个男人,我,我也不可能娶你……” 宁昭昭一肚子气突然就消了。 算了…… 她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颜清沅受惊了似的哆嗦了一下。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会喜欢男人?” 颜清沅恼羞成怒,道:“口误罢了!还不是被你气的!” 宁昭昭淡道:“你总说浑话,我哪里知道你说的话啊,哪句真,哪句假?” 同样一句话,两种情况说出来,此时就不知道为什么带着些调侃的意味。 颜清沅低低地咆哮道:“我都说了是无心之言了!” 看他那样恨不得咬上她两口! 宁昭昭捂着耳朵,道;“吼什么?” “你就是这样,一天到晚看我的笑话!为了哄你什么招数我都试过了,现在给你跪下都没用了!里子面子都没有了,你还想怎么样?” 那是啊,床头都跪过了! 外头谁看了他不得抖一抖啊! 谁能想到他回家来是这样的! 宁昭昭琢磨了一下,突然冷冷道:“不都是你自找的么?” “……” 颜清沅最终气得摔门而去了。 墨珠被他吓了一跳,有些颤颤巍巍地把头伸进来看了宁昭昭一眼:“殿下,王爷他……” 宁昭昭冷笑了一声,道:“别理。” 个小兔崽子,惯得他都找不到北了! 宁昭昭深知他们之间有千变的文化差距,真要为这个闹起来也甚没意思! 没关系,她能管住他一时边能管住他一世! 反正她平时让着他,真要倔起来他哪次干得过她? 横竖日子还长,她会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平等”什么叫“尊重”! 457.第457章 方氏想得美 颜清沅出门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像个鬼! “去昭狱”,他大步流星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道,“你把这事儿记下来,大理寺昭狱冲撞了太子妃的名讳,明儿责令礼部和钦天监,把名字给改了。” 宋一愣了愣,才小心翼翼地道:“宋大人好像提过这件事,只说等殿下成为皇后,最好能给昭狱改个名字。您看,是不是也等上一等?” 颜清沅愣了愣,道:“他?他什么时候提的?” “就是闲聊的时候说起的”,宋一抬头看了一眼,擦了擦汗,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和左大人闲聊的时候。” 哦,闲聊的时候。 颜清沅想起昭昭说的什么“尊重”,什么“平等”,顿时就觉得这两人怎么这么合拍?! 理智告诉他不能公私不分,宋顾谨是他千方百计留下来的人,也是从很早的时候就看准了的。 虽然早看准了的时候,并不知道还有大长公主府宋顾谨和棒槌的那回事,但他颜清沅是个有原则的人。 现在要弄死姓宋的,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可是他也不能因为呷醋就把那小子给弄死了。 就算颜大黑这么骄傲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只有一个那样的宋顾谨。 年纪轻轻,堪当天下司法第一人。 但是颜清沅这一肚子火气却是假不了了,不能回去咬棒槌,不能弄死宋顾谨,他自觉活该,只能要阴沉着脸往昭狱去了。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左颂耽身边立着个穿着黑斗篷,身材娇小的人。 颜清沅微微皱了皱眉。 他下了马,宋一转身把马牵走了。 左颂耽和他也算老熟人,当初不知道给他和宁昭昭开了多少后门。但是现在,左颂耽哪里敢那么调侃他? 左颂耽自己也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这辈子不想大富大贵权倾朝野。如今宋顾谨成了大理寺卿,他也不需要像从前那样圆滑游走。他只想守着昭狱,这辈子就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么,离颜清沅自然是越远越好。远离他意味着远离权力中心,只希望颜清沅把他当成一个最普通的小臣。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左颂耽从来不多出面。 直到今天晚上突然来了个女人在这儿等着…… 左颂耽的政治敏感度告诉他,这个女人怕是不简单。因此他虽然万般不情愿,还是只能在寒风凛冽中,陪这个女人站在昭狱门口等着。 “爷。”那女子轻声道,然后慢慢掀开了盖在头上斗篷帽子。 月色下,她显得那样冰清玉洁,便是面上的伤痕也没有让她显得逊色。绯色唇畔呵出白雾,淡淡的笑容,从容冷静,一如当初。 她笑道:“您果然来了。” 方绯想,下人传话说,他和王妃负气,很是没有耐性。可她知道他不会是这种公私不分的人。 天寒彻骨,她就站在这儿等。 她就知道,他这样英雄盖世,怎么会像外间传言那般,畏妻如虎爱妻如命? 女人应该从来不过是他的点缀。方绯心想,她甘愿。 颜清沅微微眯起眼睛,神色之间有些睥睨,道:“颜府不是被禁了府,你怎么跑出来了?” 方绯低下头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那笑容甚至是带着些甜蜜的意味,让人心疼。 她轻声道:“正是因为被禁了府,所以老族长他们也注意不到属下在不在府里。那沈廷玉在颜府躲了一阵子了,属下想着,爷若是要提审沈廷玉,属下倒是可以帮上一些忙。” 虽然是在阴冷的大狱之中,可是,能和他再近距离地相处,于方绯来说,何尝不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 颜清沅也没有说不让她跟,自己举步往里走去。 方绯一喜,连忙跟了上去。 在他们身后,左颂耽看得微微眯起眼。 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出发,有个姑娘家这么天寒地冻地在这里等他,笃定他一定会来,怎么看也是件让人心动心疼的事情。 他琢磨了一会儿,冷哼了一声,心道只是这位方小姐,若是想靠着这么一点手段,却还是太天真了。 甚至,他有点可怜这位方小姐了。 一片芳心暗许,满以为可以靠能干温婉博取人家的好感,以为颜清沅也像大多数男人一样,对姑娘家的一些漏洞和瑕疵总是默许的…… 那她未免也就太蠢了。在面对公事的时候,他颜清沅的心,永远是冷的。 “前些日子本王在京城上下搜捕逆党,为了这个沈廷玉甚至查抄了老贵荣睦大长公主府。”颜清沅淡淡道。 方绯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目中盈盈,一脸崇拜地道:“恭喜爷得偿所愿。” 阴暗过道点着火把,闻言颜清沅低头看了她一眼,火光印着眸光甚至有些戏虐。 “所以?你说他躲在颜府很久了,本王找他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方绯一愣:“……” 颜清沅眸中闪动着杀机,让这个原就很冷的昭狱无端端又冷了几分! 方绯连忙道:“是,是属下失职!原本,这沈廷玉躲在颜府,是直接和老族长接洽的,属下一个养女,并不知情。”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说法。 左颂耽原还低着头,此时抬了抬头看着方绯一眼,眼神简直就有些怜悯了。 跟颜清沅玩心眼? 颜清沅身边,哪个不是顶级的人中龙凤? 果然,颜清沅听了便道:“早的时候,送你去颜府,本王让黑市全面配合你,只当是放养了你入颜府,一切顺应你的要求,只当是磨利了一把快刃,关键时刻,能够派上用场。” 方绯僵了僵。 “张迈对你予取予求,便是有些他认为不合理的要求,他也都顺了下来。你说你为了讨好颜家的女眷,这些日子从黑市带走的奇珍异宝也不少了。而且张迈做主,从你进颜家到现在,从未对你提过任何要求,也没有要求你递过任何消息。” 颜清沅低头看着她,眸中有些审视,道:“现在,你告诉我,你只不过是颜家的一个养女,甚至颜府里多了一个逃犯,你都长久不知?反而是现在,本王的爱妃险些遇刺,那贼人落了网,你才跳出来说,能够帮上忙?” 方绯被他那个眼神所惊,僵了半晌,才脸色苍白急急地想解释:“爷,属下,属下只是……” “只是什么?”颜清沅冷冷地道。 方绯咬了咬牙,道:“属下只是……为大局考量,只是……” 在颜清沅强大冷硬的气场下,她慌乱得几乎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旖旎眷顾?她仿佛一瞬间被从那个美梦中惊醒,站在她面前,此时是掌握了她的生杀大权的主子! 颜清沅冷笑,道:“若是换了别人,本王付出了这样的代价,也不至于像你这般,带回这样的成果来给本王吧。” 方绯面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 “属下,属下……” 颜清沅淡道:“龙姬选人越来越不行了。宋一,你跑一趟黑市。”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宋一此时才上了前,道:“是。” 然后朝方绯面上看了一眼,心道这真是个蠢的,真以为黑市还是她从前的大小姐闺阁,只要会点寻常手段就是多么的鹤立鸡群? 颜清沅撇下她,大步朝前走去。 方绯回过神,连忙追了上去,道:“爷!爷!属下可以戴罪立功!” 颜清沅不理,她直跟着他到了提审堂。 方绯知道,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变成他的弃子!否则她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颜清沅到了提审堂,才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玩味地道:“戴罪立功?什么都愿意做?” 方绯被他那个眼神看得毛骨悚然,但还是咬了咬牙,道:“是……属下愿意,戴罪立功,任何事情都愿意做!” 此时提审堂空荡荡的并无他人,只一个左颂耽立在旁边,悄无声息的也没什么存在感。 甚至这里四角摆着的火盆,让这里比外面温暖了许多。 方绯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看着他那睥睨俊美的容颜,突然又有些心醉。 他,他,莫不是要…… 左颂耽也看出了这傻女人面上的酡红,心里琢磨着这女人想得还挺美的。 颜清沅淡道:“我今天并不打算提审沈廷玉,你先去宋顾谨那边,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 方绯回过神,有些不甘心,但还是道:“是。” 等她轻手轻脚地出去了,颜清沅才回过头看着左颂耽,道:“方绯在颜府呆的时间也不久了,和沈廷玉必定是有所接触的。你吩咐宋顾谨,若有必要,这人交给他用。我会让张迈亲自跑一趟,把她敲打听话。” 左颂耽微微一哂,道:“是。” 果然,颜清沅觉得在方绯身上付出的代价,和如今她的回馈实在是不成正比,这是要自己动手来挖了。 “把宋顾谨今晚整理出来的卷宗先拿过来给我。然后,派人回一趟公主府,告诉王妃,我今晚不回去了。” “是。” 左颂耽正要出门,突然又被他叫住了。 颜清沅意味深长地道:“你和王妃是故交,但若是,明日我发现王妃知道方氏来过,你就提头来见吧。” 左颂耽:“……” 458.第458章 替谁挨刀 宁昭昭第二天早上起来梳妆的时候,亲自打开了妆奁,然后就被雷劈了! “府里遭了贼不成?我的首饰呢?” 宠冠京城的太子妃其实是个不爱梳妆的,除了要出门才隆重一些,平时都是最简单的几套簪子把头发束好。有时候便只能瞧见她青丝如墨如云,几乎瞧不见她头上的首饰。 因此她平时常用的妆奁其实是零散的一些对簪之类的东西,瞧着没什么起眼,却是颜清沅一件一件给她填上去的。余下的一套一套整齐头面是用小盒子装了收好的。 今天她难道有了些兴致,想打开妆奁亲自挑一两件簪子。 结果那些零散的羊脂玉,红翡翠,珍珠对簪什么的,统统都不见了! 这一盒子狗啃过似的木头是什么鬼?! 宁昭昭呆滞了半晌,突然响起这几天大黑手上好像有个小小的刀口,心中突然一动。 她伸手进去拨了拨,在底下找到几支还算能看的,然后又拨到两支还算精致的。 棒槌抚摸着那黑檀木的纹路,叹了一声,也没让墨珠动手,自己用那两个簪子打算束起如绢一般的长发。 只可惜太子殿下手艺不精,这么一大盒子里只有两支勉强能看。棒槌的青丝浓密,就这么两根簪子委实是簪不住。 无奈之下只好束了半把长发,剩下半把垂在身后。 素是真素,美是真美。 棒槌挑挑拣拣,选了一件最素的衣裙来穿上,对着镜子照了照,倒是笑了笑。 天气冷,她也就带着两个孩子在屋里没出去。 听说宋顾谨来求见,她有些欣喜,放下书本,带着小瑜去了前厅。 宋顾谨来她这里纯粹就是为了公事,甚至在客厅等她的时候,还愁眉不展,琢磨着手头棘手的案子。 可是一回头看到带着儿子的棒槌,他突然就愣住了,所有的心事仿佛像外间的飞雪,入了这温暖的屋子之后,便消融无声。 她穿得素,简直看不出来是身份尊贵的王妃。 俗话都说,要想俏,一身孝。 她面上原就有些稚气,做了母亲也没减少一些,如今白衣素妆,更显得生嫩可人。 小瑜简直就不像是她生的。 宋顾谨一时之间有些恍神,脑海中电光火石那般闪过很多事情,如同千军万马踏过原本已经麻木不仁的人生,溅起硝烟阵阵,久久不能平息。 那年她未嫁。 那年她笑靥如花。 那年,他一念之差。 “先生?”她小心翼翼地道,看出宋顾谨变幻莫测的脸色。 宋顾谨猛地回过神,望着眼前这稚嫩仿佛不谙世事的人儿,苦笑了一声,哑声道:“殿下。” 宁昭昭俯身把小瑜抱了起来,笑道:“小瑜,叫宋叔叔。” “宋叔叔。”小瑜见着宋顾谨自是极高兴的。 宋顾谨从她手里接过孩子,把脸在孩子嫩嫩的脸颊上贴了贴,闭上了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宁昭昭已经坐下了,让人送茶,一边嘱咐侍女,道:“天色尚早,外间天气冷,送一杯姜茶上来给先生暖暖身子,放一颗红枣,去了仁。” “是。” 宋顾谨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似乎完全没把他当成外人,相处总是非常自然,一国储妃出来见臣子却总是居家的打扮。也总是不动声色地去关心他。大约是可怜他如今一人在京城吧。 他刻意忽略了她头上的簪子,才道:“殿下,臣是为牢中沈廷玉的事情而来。” “嗯?他怎么样了?”宁昭昭漫漫道。 “在昭狱里呆得挺舒服,还有贵女络绎不绝地来看他。” 宁昭昭顿时啼笑皆非。 “昨晚颜府的方氏来过昭狱,根据她的交代,这沈廷玉恐怕并不是罗山一脉的核心子孙。而下官也查过,当年小皇子去了罗山是改了阴姓,沈姓是追溯到阴氏的其中一个庶女所嫁的夫君的姓氏。” 宁昭昭愣了愣,道:“方绯……去了昭狱?” “是,似乎是来等摄政王的。不过后来摄政王指了她来我这里,交代了一些沈廷玉蜗居颜府的琐事。” 宋顾谨顿了顿,才道:“殿下,我此番是来请你找个名义,让方绯名正言顺地从敬侯爵府出来。” 宁昭昭强压下心头那一阵不适,才道:“为何?” “眼下颜府被圈禁,老族长似乎认为方绯和太子殿下有私情。若是可以加以利用这一层关系,便能让老族长将方绯视为救命稻草。” 他又低低说了几句。 大致的意思是,沈廷玉在颜府,也还是那副浪荡本色,上下贵女都是要勾搭一番的。 当初颜府便有在自家院子里挑选女人送到摄政王身边的念头,沈廷玉甚至还开堂授课,教那群贵女怎么勾搭摄政王。 其中又是和方绯走得最近。 虽然是纸上谈兵,但是这些女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个个都越说越兴奋,一天到晚就围着沈廷玉叽叽喳喳。 据方绯所说,她心中对那沈廷玉的话是不屑一顾的,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我连夜查了卷宗,查出她原是罪臣之女,方家在京城却还有一门远亲,是户部侍郎方佑泽。以我的打算,是想让方夫人先把方绯保出来,所以希望您安排一下。” 宁昭昭若有所思,道:“安排这个倒是没什么难的。只是户部人微言轻,怎么能让颜家寄予厚望?” “那就看方绯的本事了。”宋顾谨淡淡道。 宁昭昭挣扎了半晌,才有些不情愿地道:“难道……还要太子殿下陪着她做戏?” 那个竭力压抑的醋劲让宋顾谨不禁莞尔。 心中有些微妙地动了动,过了一会儿却又有些苦涩。 半晌,他开玩笑似的道:“不知道殿下以为,我这颇得圣眷的孤臣,比太子殿下如何?” 宁昭昭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道:“你,你是想……” 宋顾谨是打算自己上阵了? 棒槌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她自家的夫君,她自然舍不得。可宋顾谨……配方绯那个小贱人,也觉得像是好白菜被猪给拱了一般。 宁昭昭讷讷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宋顾谨低头抱着小瑜玩了玩,才道:“殿下不必担心,我有分寸,不会让她占了便宜。” 宁昭昭:“……就是觉得有些委屈了先生。” 宋顾谨心下一片柔软。 虽然明知道她并不是那个意思,大约只是可怜心疼他罢了。 最重要的是,她一直非常敬重他,知道他是个刚极易折之人,如今要做这种事情,她是觉得损了他的傲骨? 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 宋顾谨道:“不委屈。若是殿下能留臣吃顿饭,臣也就觉得值了。” 宁昭昭嘟囔道:“水心都给了先生,应该是把先生照顾得好好的才对。先生怎么还是这副一天到晚吃不上一顿好饭菜的样子?我又何时短缺了先生不成?” 说着便吩咐人准备午饭。 她哪里会知道,她送过去的那个水心,到了宋府,做的是管家的活计,上上下一把手,安排得妥妥当当。权力很大,却并不近宋顾谨的身。端茶倒水一类的活计,她都没有做过。 宋顾谨长期泡在大理寺,也是不带水心的。依然有一顿没一顿的。 他原就有些胃病,这么一糟蹋就更厉害了。 此时也差不多是饭点了,宁昭昭亲自去了厨房。 平日里忙得跟什么似的宋顾谨,此时却专心致志地陪着孩子在书房里玩棋子玩了个把时辰。 终于在王府蹭了一顿饭,宋顾谨走了。 宁昭昭回到自己屋里,才听说是颜清沅回来了,因为彻夜未眠,勉强吃了点东西,已经带着二公子睡下了。 她琢磨着这醋缸子是不是听说了她在招呼客人,所以负气睡下了。 颠颠儿地跑回去,却看见颜清沅侧着身子躺着陪二宝玩。 二宝现在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翻身。他翻个身,他爹就把他拨回来,于是二宝乐得咯咯直笑。 颜清沅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拨弄着儿子,虽然面无表情的,神色间却是难得的温柔。 抬头看见棒槌,见她那身打扮,不知为何心下的郁结就去了些。 他低声道:“你过来。” 宁昭昭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低头看儿子,道:“你吃过了没有?” 颜清沅哼了一声,道:“你还关心我吃过了没有?我还以为你是多有国母风范,专门关心那些没媳妇的孤家寡人,偏偏不管我罢了。” “我什么时候不管你了?”宁昭昭着恼,道,“是你自己回来悄无声息的。” 颜清沅还想顶嘴来着。 宁昭昭冷不丁地道:“再说你还缺我这儿一顿饭?昨晚在大理寺呆了一晚上吧,方氏这般温柔能干,也没照顾到你那总是叫饿的肚皮?” 颜清沅呆了呆,然后恼羞成怒,道:“大男人怎的跟娘们儿似的碎嘴!” 棒槌俯身温柔地把儿子抱了起来送出去,关上门回过头看着榻上那个年纪挺大的顽童。 颜清沅愣愣的。 “一晚上没睡,就眯一会儿吧。睡两刻,我待会儿叫你。”她脱了外袍拉开被子躺了进去,柔声道。 459.第459章 温柔的棒槌 颜清沅呆呆地看了棒槌一会儿,然后也不多话了,直接缩进了她怀里睡下了。 宁昭昭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等他的呼吸变得绵长了又拉起他的手。 几日前那个刀口此时已经好得只剩一点点痕迹了。 忙成这样也不忘记跟人较劲吃醋……真不知道让人说他什么好。 大约是睡了两刻的功夫,宁昭昭轻轻推了推颜大黑,想把他叫醒。 颜清沅还有些不情愿,在她怀里孩子似的拱来拱去。 棒槌轻轻摸着他的脸,一边叫他,才算把他叫醒了。 把宋顾谨的来意大概说了一下,宁昭昭轻声问他:“那个方绯,你倒是知道底细不知道?宋先生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颜清沅翻了个身,半晌才道:“冒险什么,占便宜还差不多。” 宁昭昭顿时给气着了,捏了捏他的脸,道:“那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占这个便宜啊。” 颜清沅心知宋顾谨这次是为他挡刀,倒也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这事儿你别管了。” “我得把水心叫回来问问……让她留点心。” 宁昭昭说着就想下榻。 结果被人一把搂住腰身拖了回去。 “急什么?”他懒洋洋地道。 宁昭昭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你不是要起来了?” 颜清沅把头埋进她脖子里,闷了一会儿,才道:“不想起来,我不高兴。” 棒槌被咬了一口,大怒,推了一下他的脑袋:“去你的!” 颜清沅愤愤地爬了起来,道:“我自小没爹没娘,野孩子一般没人管,什么都是自己动手。长大了甚少生病,基本上不需要旁人来料理我。不说客居的时候,就是当初在忠王府,府中清净也没多少事。” 宁昭昭愣了愣,似乎不知道他说这些是干什么。 颜清沅有些指责地看着她,道:“所以我的夫人实在是太清闲了,相公不用管,专门去管别人。” 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是…… “你说你较了半天劲儿就是为这个?”棒槌啼笑皆非。 颜清沅觉得自己饱受冷落,委屈得像个孩子那般。他实在是不想这样,平白让棒槌耻笑,也丝毫没有大男子汉的风范。 可是他还真就是忍不住…… 宁昭昭叹了一声,爬起来给他穿衣服。 他原不是这样的,虽然也闹脾气撒撒娇,可也不会这么频繁。但昨晚刚闹过,他格外敏锐些,眼看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了。 把他上上下下收拾妥当了,才看他脸色好了些。 “带我去?”她轻声道。 颜清沅看了她半天,才道:“好。” 棒槌收拾了一下也跟他出了门。 他现在忙的就是昭狱这一块。昭狱么,棒槌是已经很熟悉的了。 被他牵着手进了那阴暗的地道,又见到了宋顾谨。双方行礼算打过招呼。 棒槌守着一盆篝火坐下了,听他们说话,偶尔抬头看一眼。 “鲁氏的尸身刚剖了下来,倒是没见什么不寻常。只是阖府搜查的时候,在沈廷玉院子里查到了和汝南王郡主齐流云的通信。” 自打京城动乱,汝南王府众人,匆忙逃回南疆。龙姬亲自带人去了一趟汝南,动用黑市的势力逼迫汝南王府掏了钱。 王子齐莽满以为京城国库已经出了银子,王府那边应该不会再掏腰包。王府却是掏了钱,满以为齐莽能从京城国库捞回银子来补贴。 结果父子俩一见面,只发现自家囤了几年的军粮被挖空了一大块,哪里有什么补贴! 当下就气得给黑市施压,而龙姬又岂是好惹的?和汝南一代的黑市掌舵联手,硬是把汝南王府打了个回票。 京城易了主,黑市有摄政王遥遥支持,汝南王府也只能打落了牙和血吞。 龙姬已经在回程的路上。若是沈廷玉真的勾结汝南王府,相信她会带回来不少有用的东西。 “倒是风流得很。”颜清沅嗤笑道。 宋顾谨低头看了某个守着篝火发愣的人一眼,才低声道:“颜府实在是脱不开关系,可是现在,颜府还是动不得。” “难为宋卿还这么为本王着想。”颜清沅冷冷道。 宋顾谨倒是不怕他的,针锋相对道:“臣如今和王爷是一息相关,便是王爷自己不在乎,臣却还是不能不为王爷着想的。” 是啊,谁让颜清沅给他挖了个大坑! 颜清沅琢磨了一下这里头的缘由,道:“这事儿不能再拖了,我尽快安排人再走一趟边关,从边关布兵备战。” 宋顾谨道:“是啊,总比次次让人闹到家门口来,也是没脸。” 颜清沅:“……” 然后宋顾谨就出去了,颜清沅独自拿出了一副兵防图研究。 棒槌凑过去趴在他背上低下头和他一起看。 “这原是齐流云藏在背上的,还被你给打裂了,记得么?”颜清沅捏了捏她的手,道,“汝南王府如今正和罗山互相猜忌。王府怀疑兵防图被沈廷玉给弄了去。” 而罗山处事向来多疑,汝南王府一有试探的动作,罗山上下必定如临大敌。 “记得啊……你早拓下来了?”宁昭昭自然记得那一场记忆深刻的贵女拍卖。 “不然呢?”他笑道,垂下头管自己利落地在地图上做好了记号。 宁昭昭看他标来标去,离西南一代越来越近,有些心惊。 “你,你是打算……” 颜清沅落笔一顿。 他有些艰难地给她解释道:“端王自从上次腿病发了以后,我就让他退下来了。如今就算点帅,也不过是一个名头罢了。端王英雄一世,不但是因为骁勇善战,其英雄谋略,作战布局,都是无人能敌的。再加上他的不少心腹爱将都会出战,不会有事的。” 宁昭昭还是有些难以接受,道:“既然他有心腹爱将,那何必再……” “正是因为端王手下能人多,所以只有端王能镇得住啊。”颜清沅有些无奈地道。 见她落落寡欢,颜清沅伸手轻轻把她带入怀中,才道:“只是给个帅印罢了。此次战线颇长,战场颇多,都是各自为阵。他居于帐中指挥便好。” “难道你大齐就再无名将,得让一个老人家这么辛苦。”宁昭昭嘟囔道。 “……”颜清沅倒是无话可说,亲了亲她的脸颊,放了她去。 宁昭昭就又坐到一边守着小火盆,看着他。 其实颜清沅远不像旁人说得那般舒服。 他那个父亲留给他的,是一个已然千疮百孔,隐患重重的皇朝。 宁昭昭低下头,忍不住有些懊恼。 总听人说些,什么过于集权,什么无人能劝之类的话。 如今位置都还没真正坐稳,还提什么过于集权…… 这么想着又恼了他,颜大黑活该啊,谁让他天天不让她出门的,倒把她养得见识短了呢。 虽说恼着,又开始叹气。 难怪……一天到晚往她身边蹭。嬉皮笑脸的样子下,压力大约不小吧? 举国动荡,良将匮乏…… 宁昭昭起了些柔肠,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认真地低头研究兵防图,便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颜清沅以为她还是生气,气他让端王上战场。 他总是太过强势,尤其是最近,一时风头无两。可越是这样,昭昭越是不会关心他,反而光想着那些老的,孤的…… 心下正煎熬,琢磨着索性丢下这个棒槌亲自上了战场,也不知道她能否心疼几分。又担心她独自留在这京城,会不会被奸人暗算。 两厢是取舍不下,天人交战。 突然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他抬头一看,却见是棒槌拎了一个酒壶回来,身后跟着几个胥吏。 “爱妃?”他沉沉地开口道。 宁昭昭听得这新鲜的称谓,倒是愣了愣。 过了一会儿才道:“天凉,我这就温酒,你陪我喝一杯。” 颜清沅有些疑惑,棒槌甚讨厌他喝酒的。 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你高兴就好。” 胥吏搭好了架子让她温酒,便退了下去。 棒槌托着腮帮子守着小火炉。 闻着那阵酒香,似乎还带着些甜腻,便知道是果子酒。他不禁笑了笑,低下头动作又快了起来。 心里却想着,他是决计不会抛下棒槌离开京城的。便是要去边关,也是要带着她一起去的…… 等摄政王殿下终于让“爱妃”服侍着喝了几杯酒,果然是甜甜的樱桃酒。 他肚子暖了,心也暖了,可是嘴里却还是有些收不住。 揉搓着棒槌的小手,他故意道:“有事求我?平时不见你对我这么好的。” 宁昭昭白了他一眼,竟是没有跟他计较,只是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便站了起来,道:“你接着忙。” 颜清沅摸了摸脸上被她亲过的地方,有些摸不好头脑,看着她的背影却一个劲儿地傻笑。 一个守着一个忙,期间宋顾谨来送过几次卷宗,都是新提出来的材料,第一时间送到了他这里。 本来是很安静和谐的气氛。 直到棒槌起身去如厕归来,突然见到那门外立了两个娇俏的侍女。 她倒是愣了愣。 “方小姐在里面。”侍女旁边的胥吏如是道。 460.第460章 白眼狼 方小姐自然就是方绯。 宋顾谨来找宁昭昭的时候,那一系列的计划却是还没有知会过方绯。 方绯被张迈一顿敲打,此时美人也已经非常憔悴,跪在颜清沅脚下瑟瑟发抖,只求主子再给一星半点的怜惜。 不过她倒是不傻,听出了张迈话里话外透着的那个意思,是想让她这个安插在颜府的棋子能派上一点作用了。 而她知道,是要准备这么一场大戏的时候,却是欣喜若狂。 听说颜清沅正在昭狱,她连忙跑了过来,跪地磕头,诚惶诚恐地表达着忠心。 当时宁昭昭正好起身去如厕了。 颜清沅见了这方绯倒也不着急,任她磕了一会儿头,自己描摹好了兵防图,仔细看了看觉得满意,这才慢慢收了图,出了声。 “你不必在这儿又哭又求,本王是废了力气来栽培你,自然不能就这么把你给弃了的。你在京城尚有一门远亲,过几天,本王会让王妃做主,让你那远亲把你接回侍郎府。” 方绯是听说了这一茬的,此时只是小心翼翼地道:“主子安排得甚为周到,那家人如今也是急红了眼那般……也一早就有将属下送给主子的打算……” 她竭力表现得像是顺水推舟,而不是将自己的渴望暴露得太明显。 颜清沅低头看了她一眼,道:“颜氏女本王多有防范,他们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也不稀奇。” 方绯貌美,又是大家出身,自有一番风华气度。入府为婢第一天就引起了主母鲁氏的注意。颜家人收她为义女,原也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最要命的是,她模样虽不如王妃宁氏,却是嫩得可人的一个姑娘,身段丰腴修长,穿着绯色尤其动人,仔细看,身影与王妃竟有几分相似。 颜清沅其实第一次见她,她披着火红的舞衣跳起那一支胡旋舞,便走不开脚了。 “这么看,你与本王的爱妃,倒也是有几分相似之处。”颜清沅漫漫道。 方绯觉得有些屈辱又觉得有些喜悦,抬起眸子有些渴望地看着那个男人。 然而下一瞬,颜清沅的话却将她打入了地狱。 “从今日起,本王的宋爱卿便是你的主子。你需得小心服侍,若有忤逆之举,便照黑市的规矩惩处。若是你能哄得他动心,本王也乐得赐你大齐一品诰命的封号。” 方绯如遭雷击,半晌,颤声道:“主,主子,您……” 颜清沅轻轻挑了挑眉:“听不明白?” 方绯被他那森严的语调惊了一惊,心里明白自己若是再背上一个“连话都听不懂”的罪名,日后只怕更难做了! 然而……她心中陡然痛得无以复加,只觉得心中的美梦都在这一刻被践踏得粉碎! 她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含泪应道:“是……” 什么一品诰命,方绯是从来不图的。 她父亲原就是权臣,生了一个女儿这般出色,百家来求也是不答应的。 方绯自小就知道父母打算送自己入宫…… 她还记得她初及笄时,母亲请了当朝荣秀大长公主来给她执礼。大长公主苍老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道:“这样的人儿,便是入宫为贵妃也是可以的……” 当她遇见颜清沅,这个权倾一时的皇子,这个总有一天会登上帝位的人。 荣秀大长公主的话言犹在耳,母亲欣喜的眸光也历历在目。 可是此刻,她只觉得,比阖府被抄斩时还要绝望! 接下来,方绯一力想要清醒些,可是摄政王的话,她却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只身后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见那位宠冠京城的王妃款款而来,摄政王眸中乍现柔光。 “……怎的这般帮宋先生拉皮条,未免太不负责任……”那王妃轻声道。 方绯看着颜清沅,愣愣的。 颜清沅竟是立刻就改了口,道:“此次任务要紧。你莫多想。若是马到功成,本王少不得赏赐。你先退下吧。” “……是。” 方绯忍着彻骨的寒意,终是艰难地站了起来。 临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摄政王正执着王妃的手,似乎在温柔地解释些什么。 方绯冷笑,只觉得心中有重重的恨意! 这些人凭什么将她方绯视如蝼蚁!简直把她当成一个下贱的女奴那般,随意转送,如今倒觉得她配不上一个罪臣了?! 然而…… 不管她怎么恨,她却是忘了,她自己也是罪臣之女,若是能攀上宋顾谨,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宁昭昭看到了她临走的时候那个含恨的目光,不禁皱了皱眉。 她轻声道:“这个方绯,自己一家被斩,她倒还是一副小姐脾气。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怎么的。她这样的人,心里只怕还瞧不上宋先生呢。” 颜清沅心里确实打着,若是能让这方氏把宋顾谨勾搭得动了心,也算是拔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是这点黑暗的心思不能叫棒槌知道了。 他只是道:“命好罢了,阖府被查抄的官家小姐,没有流落街头已经是大幸。她家人原就是死在宋氏手上,因为这一层关系,所以被黑市收容。倒是没吃什么苦头。所以才有这么个脾气吧。” 宁昭昭不赞成地道:“你这么说我可不认同。她就算没受什么皮肉苦,亲人被杀已经是极大的变故,她却还只想着自己那点臭脾气,以为人人都该惯着她的。这样的人,说好听点那就心大,说难听点那就是白眼狼啊。” 颜清沅琢磨了一下,道:“是这个理。” 宁昭昭嘟囔道:“我看她还嫌宋先生是孤臣,不像某些人,身边位置多,稍稍挣一把将来不定就是个贵妃之位呢。” 怎么又提到了这一茬? 颜清沅讪笑了一声,道:“你说了的,三宫六院的位置都是你的。等我登基,我就要每天翻牌子。” “……” “今天翻宁皇后,明天翻宁贵妃,后来翻宁婕妤,大后天翻宁宝林,再翻宁御女……” “去你的。”宁昭昭没忍住,被他给逗笑了。 颜清沅小心地把她搂过来,亲了一口。 宁昭昭过了一会儿却又想起来:“你觉得她跟我长得像?” “像个屁,不及你十分之一。” 宁昭昭冷哼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脸才道:“你自己亲口说的话,如今倒又不认了的。” 颜清沅不欲让她借题发挥,拉着她的手亲了一口,才道:“走吧,咱们回去。” 今日原是打算磨一磨那个沈廷玉,但因为棒槌跟着来了,那等血腥的场面他也不想让她看见了。 干脆就蜗居在这一方小室里,正事让宋顾谨去办。只有源源不断的新卷宗送到他手上,让他了解事情的动向。 “明天你去做什么?” “该去一趟文昌阁了。” 宁昭昭挽着他的胳膊,把脑袋挨在他身上,轻声道:“我陪你去啊。” 颜清沅心道这自然是好的,能抬头就瞧见棒槌。可棒槌在,他难免施展不开手脚…… 宁昭昭从未见过他在朝堂,在战场上何等模样,更不知道这小阎王的名号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他倒是不想让她看见的。 “你就不陪陪儿子了?”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抱儿子跟你一起去啊。” “……” 宁昭昭有些甜蜜地道:“明天带小瑜,后天带二宝。我要告诉他们,他爹就是那群人里最威风的。” “……” 向来只有颜清沅追着棒槌跑,求关注求爱抚。棒槌自觉自己有心想做个甜妻,夫唱妇随,他该高兴才是,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 这么想着她就索性翻了个身爬到他背上要他背,还轻轻亲他的脸颊,道:“阿沅,阿沅,从前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会多疼你的。” “……” 宁昭昭半晌没有得到回应,从他肩上爬过去看了看他的脸色,却发现他一脸扭曲。 她愣了愣。 颜清沅背着她走了几步,才道:“朝会很早的……我怕你起不来。” “没关系啊,我起来再去找你。还是说……你不想我去?”宁昭昭试探地道。 颜清沅当然不想她跟着。 怎么说呢,这个棒槌,聪慧有余野心不足,明明占着大齐实权最高女性的位置,却是个散仙般的懒货。 颜清沅一则不想她直面皇朝动荡的血腥,二则也不想她看见自己在人前残忍的一面,三则,也不想她看见自己如今面临的某些复杂的难题…… 但嘴上怎么能说?棒槌要疑心的。 难为她今天没有因为方绯的事情,话里含枪带棒的。 他只是道:“你若是起得来自然最好。难得今天出来一趟,你就知道心疼我了,我自然要多带你出来走走。” 宁昭昭没有听出他的勉强,反而高兴地又亲了他一口。 颜清沅心事重重地背着棒槌出了门。棒槌要下来他也不让。 迎面碰上忙得两眼发黑正和左颂耽说话的宋顾谨。 他们见那对夫妻这样的做派,都是愣了愣。 “殿下……受伤?”宋顾谨有些犹豫地道。 宁昭昭正有些后悔,听了这话便想顺水推舟说自己扭了脚。 谁知道颜清沅不咸不淡地就说了实话:“不曾,就是跟本王邀宠罢了。” 宁昭昭:“!!!” 461.第461章 男女之道 颜清沅硬是不顾人人侧目,把棒槌给背出了昭狱,塞进了温暖的马车里。 宁昭昭气得不行,道:“你怎么能这般无状?宋先生和左大人都是要笑话我的!” 颜清沅正进马车听了这么一声,便道:“不是你自己爬上来的吗?再说了,我如何待你通京城上下也没人不知道,我都不要脸了,你还怕人笑话?” 宁昭昭:“……” 她倒是没有坐在位置上,而是盘腿坐在地上。此时闻言,也就蜷着腿爬到了他身边,把脸搁在了他腿上。 颜清沅一肚子的心事在她这个温顺的动作里下了去。 京城白雪皑皑,年关将近。 他低声道:“东宫已经收拾好了,你随时可以搬进去。想在东宫过年吗?” “我想在公主府过年”,她轻声道,“热闹。还不用自己动手操持。” 颜清沅笑道:“你这个懒货。” 一时之间,宁昭昭倒是伏在他腿上不说话了。 颜清沅抚摸着她的长发,心里把她刚才说的那些要陪他上朝的话仔细嚼了嚼。 方才只顾着藏心事,倒是没留意棒槌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个心思,此时才是嚼出味儿来了。 他心中微微一颤,低下头看了看伏在自己腿上的小人儿。 不怪他从来都贪……恨不得棒槌整个人整颗心都随了他。 虽然他平时那般做派,可到底还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平时逗着夫人便罢了,又焉是真的想让她为自己操心的? 所以很多事情他都是不说的。 只是棒槌看着冷淡,原来却是个体贴入微的。他不露出来便罢,便只要露出一星半点,她都是要察觉的。 大约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大忙,才一心想着补偿他吧。 诚然……她脸皮这样薄,大约自己也不知道,以后跟他出入文昌阁要面对什么样的非议和目光吧。 他觉得自己刚才竟会想要撇下棒槌去边关,也确实是异想天开了。 颜清沅失笑,突然俯身把她抱了起来,细细亲了亲那浓密的睫毛,才道:“棒槌,我的棒槌。” 宁昭昭被撑着腋下和他对视,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颜清沅笑着又把她搂了过来,细细地去吻她的脸。 棒槌被亲得一脸都湿漉漉的,不禁叹气。心里想着,哪个姐儿不爱俏?便是知道这个时代有些化妆品是有毒的,但是到她手上的也都是极品的好东西。她偶尔也是愿意试试的。 外间都说王妃爱素…… 可谁能想到她是怕毒死了生气爱啃脸高兴也爱啃脸的亲夫? …… 而此时,宋顾谨确定宁昭昭已经走了,才让左颂耽去把牢中的沈廷玉带了出来。 这小子细皮嫩肉地还没受过刑,这几日更是被来探望的贵女养得白白胖胖的。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东西送过来,甚至还有些女子保养用的面膏之类的东西…… 左颂卿皮笑肉不笑地给他送过去,沈廷玉不以为耻,收到那种东西反而喜不自禁地就往脸上手上抹。 弄得左颂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琢磨着这么个擦法,细皮嫩肉地上了刑,该是何等皮开肉绽的新鲜法? 此时终于能把人从牢里拖了出来,左颂耽也是隐隐有些兴奋的。 宋顾谨身边原来那群宋家养下的胥吏早早死绝了。如今是颜清沅把自己原来专管刑讼这一块的部下尽数给了他。 这些人原来就是酷吏的做派,各种刑罚折磨人是惨无人道的。跟了宋顾谨以后有些收敛,但骨子里的嗜血也改不了。 左颂耽跟这些人相处久了,也有些跃跃欲试。 见着这皮光水滑的沈廷玉,心想就这等小白脸,原来竟是敢动王妃的心思? 这么想着就先给了他一脚,让他雪白的衣裳上留下了一个脏兮兮的脚印。 沈廷玉甚爱干净,此时就怒瞪了他一眼。 左颂耽淡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待会儿还有你受的呢。” 言罢转身走在了前面。 沈廷玉听了他这话,放在心上一琢磨,知道是要动刑了,不禁把心沉了沉。 果然是被带到提审室。 大齐司法第一人倒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据说当初也是风头鼎盛的京城第一公子。 如今竟是把自己磋磨得这般沧桑憔悴,沈廷玉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汝南怀疑你拿了他们的兵防图,若是吵闹到罗山去,你一个外姓人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宋顾谨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泛着寒意入骨的青光。 沈廷玉冷笑了一声,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就是提醒你,你已经没有退路了。相反,我给你了两条路选。” 沈廷玉淡道:“什么路?” “第一,招供。第二,在熬不过酷刑之后,招供。” 沈廷玉愣了愣,然后忍不住道:“我就算帮你,我有什么好处?你能保我不被汝南王府追杀?” 宋顾谨淡道:“没人能从我眼皮底下抢人。不说现在自身难保的汝南王,便是这皇朝之主,也不能。” 沈廷玉觉得他有些夸大其词。如今太子手握大权,脾气很是专横,他一介小小罪臣,就算颇得圣眷又岂敢这么大的口气? 然而转念一想,宋顾谨素来有大齐司法第一人之称,当初正是因为不愿意与宋氏同流合污才触怒了奸妃而被流放。却也因为这样而在宋氏灭门之祸中得以保全。 此等男儿自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一言既出则掷地有声。就像当初他落到了个流放的下场,却还是把那个案子一件一件都捋平了。 “宋大人……自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只是依了宋大人所言,在下岂不是要在这牢狱之中度过终身?可惜……我沈廷玉却是个宁要享受,不要长寿的。” 这是想狮子大开口了! 宋顾谨冷笑了一声,道:“本官能给你的保证只有这些。更何况,本官也不过是先礼后兵。不然依着摄政王的脾气,不见些血光是不罢休的。” 沈廷玉淡道:“大人也休要吓唬我一介草民了。正是因为大人能做主的有限,所以在下才一心想要见摄政王。横竖在下的底细,大人也是已经摸清楚了的。在下可不是阴连城那等迂腐之人……若是价码合适,在下这里,恐怕有各位大人梦寐以求的好处。” 宋顾谨微微眯起眼睛。 的确,沈氏多年钻营,和阴氏联姻也是另有所图。 “我原本……并没有打算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宋顾谨道。 沈廷玉笑而不语,很有些故弄玄虚的意味。 宋顾谨琢磨着,现在倒是不急着搓弄这小子的。等到汝南那边事发,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今天的傲骨。 正寻思着,突然听见那沈廷玉冷不丁地道:“大人,相思可苦?” 宋顾谨眸中一沉。 沈廷玉笑得近乎妖媚,道:“宋大人啊,你骗得了天下人,却是骗不了我的。这********一事,世上便是没有人比我更明白。宋大人若是有心,我倒是,能帮上忙的……” “大胆!休要拿出你那套蛊惑女子的把戏来本官面前卖弄!” 眼看宋顾谨是动了真气,沈廷玉不但不生气,反而开怀大笑,道:“宋大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更是视权贵如粪土,如今这般反应,倒是耐人寻味得很啊。” 宋顾谨到底有些窘迫,然后却冷笑了一声,道:“你说********一事,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明白,本官倒是想知道,你都明白些什么?” 沈廷玉道:“在下自是有把握,只要在下有心,这世上便没有得不到的人。” “哦,是这样。” 沈廷玉笑得志得意满,道:“那是自然,就算是一国储妃,可女子之心,哪里不懂什么大义,只需略施小计,便可……” 宋顾谨站了起来,冷冷打断了他道:“原来你专精此道,看手段倒不比花楼女子差,只可惜错托了个男儿身。本官倒是很好奇,你这身皮肉,到底是个有没有种的。” 沈廷玉一愣。 宋顾谨今原是不打算磋磨他的,但无端端被他激得一肚子火气。 亏这沈廷玉倒以为拿捏住了他的七寸,日后便可当做是他的软肋那般拿在手里。 谁知道他会突然翻脸不认人? 沈廷玉哪里听不出他今天是要他好看的意思? 他勉强道:“宋大人莫非是恼羞成怒了?不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玩笑都开不得吧!” 宋顾谨不理他,叫了左颂耽进来,才转过身对他道:“我既是司法之臣,原也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你那套玩意儿我是从来不知道的。今儿在这儿,便先抽你十鞭子,为的是你调侃于本官和储妃。再则,你既然有摄政王梦寐以求的秘密又不肯开口,不如试试这大理寺酷吏的磋磨吧。” 左颂耽看那小白脸猛地变了脸色,也是笑了,道:“早该如此,和他废什么口舌?不过是个会调弄些闺房之事的小浪蹄子,你越是给他脸他反而要得意的。我这手底下正有个好男风的胥吏,正好给他送了这份大礼!” 462.第462章 太子妃临朝 昭狱一番风起云涌,消息自然送到了颜清沅手上。 宋顾谨是孤臣,做事格外小心,不用颜清沅监视,所有细碎之事都会交到他手上。 颜清沅看了他送来的打算对沈廷玉用刑的密保,倒还没什么,只是听说了那沈廷玉的一番狂言乱语,冷笑了一声。 “告诉宋顾谨,生死不拘,本王不差这一步棋。” “是。” 待那人退下,他回到卧室,就看见一条藕臂从床帐内伸了出来,正在胡乱摸索。 他连忙上前一把握住那手。 棒槌伸出个睡眼惺忪的脑袋来,嘟囔道:“你去哪儿了?” 颜清沅哄道:“无事,接了份密报。” 棒槌轻轻哼了一声,好像还没醒。 颜清沅看得心痒难耐,索性解了衣服又睡了进去。 “别,别……我困。”棒槌在怀里不住地扭着身子,反而更蹭得他火起了。 颜清沅低笑,含着她的耳垂,道:“刚刚倒是听了个新奇的玩意儿。” “什么?” 接个密报而已,能听回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来? 颜清沅绘声绘色地把宋顾谨磋磨沈廷玉的事儿说了。至于他不愿意让棒槌看见自己动手,如今又揭了宋顾谨的底,到底是什么用心,就不好说了。 宁昭昭听得瞪大了眼睛,显见那点睡意也没了,回过头看着他道:“真的?” 颜清沅笑道:“自然是真的。” 宁昭昭想想那事儿,有点脸红,道:“想不到宋先生,宋先生倒是博闻广识得很。那事儿我原也听说过,大约,大约挺惨……” 颜清沅动了心思,缠着她道:“古来便有这事儿,龙阳君不就是鼎鼎有名的男宠?我倒觉得,既然广有流传,应当是有道理的。” 棒槌正歪着脑袋想这事儿,突然被他揉了几把,面红耳赤地看着他,软软道:“你想干嘛?” “想啊。” “……” 颜清沅低笑了一声,低头缠住那丁香小舌,一顿纠缠。 宁昭昭喘着气看着他,道:“你想得美。” 颜清沅也知道她必然是不肯的,自己又心疼,不由得悻悻,只下死力蹂躏了她一番,然后折了腿拆吃入腹。 宁昭昭一直急急地让他停下来,还嚷嚷着什么要早睡早起…… 把颜清沅逗得差点笑倒在她肚皮上。 不过宁棒槌倒是一向说到做到,第二天硬是撑开眼皮爬了起来,爬到箱笼旁边一顿搜,寻到一件新的底衣就去邀功。 “我新做的!” 她展开那明显小了一号的衣裳得意洋洋地道。 颜清沅大喜,盼了那么多年,终于能穿上棒槌的手笔了? 他也就忽略了那衣服的尺寸,摸了一下她的脑袋,道:“真能干。” 换上衣服之后就觉得紧绷绷的…… 棒槌还一无所知,对着他被勾勒出来的胸肌流口水,道:“我的阿沅真英挺。” 小就小吧…… 颜清沅无所谓地又把外袍给套上了。 一番收拾,夫妻俩携手出了门。 宁昭昭到底是没舍得叫醒睡得香喷喷的儿子,跟着颜清沅上了车。 一路上颜清沅都在看这憨货,觉得她好像有些恋恋不舍又有些心疼。 不得不说,棒槌是个好母亲。 可是正想着这个“贤妻良母”,颜清沅下车的时候还是不意外地感觉到了底衣的紧绷…… 宁昭昭从来不关心政事,这是第一次来文昌阁。 摄政王勤勉,朝臣自然不敢偷懒,一个个都已经站得整整齐齐立在两边,等着执政者的到来。 太监的一声唱喏之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两人。 摄政王一身朝服,宽带束腰,龙行虎步,正同往常一般显得十分英挺。不少人都偷偷往他脸上看。 这段时间,他面上总是有些阴郁,看得人人都胆战心惊的。可是今日看来,竟是意外的轻松。 然后众人才看见他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个身量修长的美人。 初见只觉得那女子身段玲珑,虽然素面朝天,却惊人的貌美,一身红色大氅衬得容颜愈发夺目。 可是再细看,见她虽低调地未戴凤冠,鬓边却簪着一支凤头步摇,顿时心下暗惊,知道这原来是宠冠京城的太子妃! 今日太子竟是带着爱妃来临朝了! “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参见太子妃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整齐的请安声中,太子略抬了抬手,却是扶了爱妃小心地上了台阶,并未理会那些朝臣,自先入了阁。 身后的朝臣以序列而入,入了阁却见今日文昌阁内莫名竖起了一面巨大的,密实的屏风。 太子殿下已经不见了踪影,显然是入了那屏风后了! 颜醋缸早有安排,可是自家的绝色棒槌被人盯着那样打量,还是让他从打心眼里不舒服。 因此带了人入屏风,便小声哄道:“我知道你困,你年在这后头呆着,放心,这屏风是特制,绝不透光,你就是在这儿睡觉也没人知道。” 宁昭昭看着那特地准备好的小软塌,小桌子,甚至桌子上还有精致的小点心。她面上有些犹豫之色。 颜清沅又道:“有你在我身后陪着我,我便是知足了的。” 棒槌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她主要是怕颜清沅面上会不好看。但他安排周到了,她也就随他去了。 颜清沅见她点了头,终于是笑了,解了她的大氅,在宫女面前就俯身把棒槌抱了起来,放在了榻上把她安置好了。 宁昭昭在榻上打了个滚,回头双眼迷蒙地看着他。 那眼神勾得人食指大动,面对这等暖室,英俊迷人的皇子,欲语还休的女主子,那些宫女不知道生出了多少心思来。 不约而同地却想着,怪道太子妃一直独宠,勾人本事倒是不小。 可唯颜清沅知道,她其实就是没睡醒罢了…… 只是他还是有些按捺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哑声道:“在这儿等着。” 这才出去应付朝臣。 宁昭昭把宫女也打发走了,里间没人,又是个安逸独立的小室,只是有外面的声音传进来,也像隔得很远似的,她倒是渐渐放松下来。 棒槌以为是这屏风隔音效果好,却不知道如今那些朝臣心下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心思。 颜清沅说话也语调温柔,他们自然不敢大声,只恐惊了那屏风后的女主子。 太子妃一向独宠,却甚少出来走动。很多事情其实都是道听途说。如今见太子这般不避讳的做派,实在是…… 可惜宋顾谨今天不曾来上朝,否则朝中或许还能多一个正常人。 宁昭昭隔着屏风,本来已经在打瞌睡了,突然听见了她的大黑提高了音量,似乎是发了脾气! 她一个激灵就醒了,连忙坐直了身子认真去听。 却是听见这些人在商量挥兵攻打南疆之事。 朝中有一位赵阁老,是早已经荣休,后来被齐帝请回来的。其人刚正不阿,又是老臣,于国于民都是个能说的话的人。 颜清沅倒是把他给容了下来。 听说摄政王直接下令要攻打南疆,他立刻暴起了,道:“大齐屡遭大战,民不聊生,正是与民休息的时候,虽然南疆频频不安,但此时尚不是发动大战之机啊!殿下,大齐已经风雨飘摇,实在经不起这番折腾了啊!” 颜清沅原还耐着性子哄两句,最后火起了,道:“阁老倒是为国为民操碎了心。这皇城被人打进来几次?阁老有脸,本王尚且没脸!” 赵阁老道:“殿下!殿下年轻气盛,可是为了与民休息,脸面又值得什么?” 颜清沅皮笑肉不笑,道:“依了阁老的意思,是觉得本王为了脸面,倒是不管百姓的死活了?” 赵阁老跪下磕头,颤颤巍巍地道:“殿下,老臣失言,殿下一向待百姓宽厚,实非气盛之君。只是如今,大齐已没有国力再战,国库早已空虚,若要再战必得搜刮民脂民膏,百姓,百姓只怕已无力再供奉军队……” 颜清沅冷冷道:“现在不出,那等到人家大军挥兵入京来抢么?” 赵阁老大声道:“殿下!望殿下三思啊!就算一定要佣兵,为何不先尝试招安?实在不行,还能和亲!南疆本是蛮夷之地,若是蒙降我天朝公主……” 颜清沅顿时冷笑出声,道:“阁老倒是愈发有志气了,我大齐的公主岂能入那腌臜之地?就算送公主入南疆,又能维持几年的和平?我大齐内忧外患不断,宗室又有多少公主能嫁?” 赵阁老颤颤道:“便是能换来几年和平,给百姓喘气的机会,也是好的。皇朝公主受百姓供养,也该为民分忧……” “荒谬!这不是皇朝公主在为民分忧,而是在打我大齐上下举国儿郎的脸!这一仗本王便是咬牙也要打下来,阁老你无须再多言!” 赵阁老颤声道:“殿下,殿下三思,三思啊!” 颜清沅正大发雷霆想拍桌子,一抬臂却猛得听见“刺啦”一声,众人惊恐地抬头看着他。 却见颜清沅的手抬在半空中,看似完好无损,表情非常微妙…… 463.第463章 刺拉一声 宁昭昭正坐在颜清沅身后,自然听到了那非常明显的“撕拉”一声。 听见外间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棒槌狐疑,怎么了这是? 但按照刚才那个架势,人人都要为老赵捏一把汗。虽然知道他也是为了战乱中流离失所的百姓,然而这个时候撩老虎须子委实不是什么智举。 尤其是宁昭昭躲在屏风后心惊胆战,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自家夫君富甲天下,而且偶尔听见他的只言片语,这场战争还能为黑市洗白,让黑市不再只能躲在地下不能出来。 然而她听她夫君的话,却是已经怒极了的,保不齐老赵这回是要人头落地了的! 宁昭昭正屏气凝神地等着,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她就愣了愣。 然后就听见她夫君的声音变温和了许多,道:“阁老,阁老是老臣,也是重臣。阁老为天下百姓的一片心,本王都知道。” 这突然一转截然不同的态度,让每个人都愣住了。 那个“刺拉”一声,到底是什么…… 赵阁老原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此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颜清沅靴子。 “怨本王没有说清楚,这一仗是固然要打,本王意已绝。只是细节程序上,还可酌情磋商。阁老一心为百姓考量,还请多多督导本王,如何在这场战争中,把对百姓的伤害降到最低。”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阁老倒也无话可说。 太子最近的做派都非常硬朗,说一不二,实是国乱时期,非得要这样的铁血手腕才能稳固朝堂,自己这般已经可以算是挑衅之举。 若不是为了百姓,赵阁老是无论如何不愿意破坏太子的集权的。 当下赵阁老声泪俱下,再三请罚。 最终颜清沅罚了他半年薪俸,心里倒是知道了,这位赵阁老并不是迂腐顽固,他也是明白如今必须集权的。因此才会声泪俱下地请罚,也是做出一个表率,免得人人都学了他的样子去。 颜清沅倒是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因为一怒而杀人。 君臣之间突然变得其乐融融…… 这种空前和煦的气氛直持续到下朝,朝臣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直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大梦。 那个“刺拉”一声到底是什么…… 好像是从那一声开始,太子殿下就变得不太对劲了。 而此时,棒槌等人都走光了,这才鬼鬼祟祟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却见颜清沅还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僵着脸看着她。 宁昭昭:“是,是不是那个……” 颜清沅讪讪地看着她,解释道:“我就是,一下不小心……” 宁昭昭抿了抿唇,想拉了他起身去里头仔细看看。 结果颜清沅刚站起来走了两步,袖子里就掉出来一块。 宁昭昭:“……” 颜清沅:“……” 宁昭昭是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看着他眼眶都红了。 颜清沅心疼得不行,连忙打发了宫女什么的下去,笼笼着袖口带着棒槌去了里间。 待脱了朝服一看,好家伙,那件底衣简直就碎成布块了。 颜清沅连忙捧着她的脸道:“怨我,都怨我,坐没坐相,伸胳膊伸腿的,把衣服撑坏了。” 宁昭昭挫败地道:“我原以为我总能做出一件像样的东西来了的……” “很像样了。” 就是小了点…… “下次量了尺寸再做,必定很好的。” 他心疼地亲吻着小棒槌的眼睛,就是一顿哄。 宁昭昭有些讪讪的,低下头道:“先穿上……回府去吧。” 颜清沅道:“便不急着穿了,让人回去取一件来便是了。我还有不少折子要批了,过一会儿……宋顾谨还会让人送信过来。” 宁昭昭轻轻点了点头。 颜清沅看她这样,又心痒难耐,忍不住抬起她的下颚吻了上去。 棒槌懵懵懂懂地竟也没有拒绝,被他顺势压入榻内就解了衣裳。 等反应过来已是兵临城下,腿也早早被架开搭在了他腰身上。 棒槌恼羞成怒,道:“你不是说还有许多折子要批吗?” 颜清沅笑得可贱,道:“不差这么一会儿。” …… 宋顾谨到了文昌阁向来是长驱直入,这次见门虽然虚掩着,宫女们却都不知去向,推门正想进去,却被一太监急急叫住了! “宋大人!宋大人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 宋顾谨莫名其妙,回过头,道:“原来是贾公公。贾公公,手头有些要紧的东西,正要呈上给太子殿下。” 贾公公心想,再要紧能有太子宠幸太子妃要紧? 他有些尴尬地道:“您且……等上一等,太子手头有些更要紧的事,不便惊扰。” 宋顾谨原就是京城的贵公子,后宫大宅里,许多事情便是没见过,也是听说过了。 他又是极聪明的人,看那太监面色尴尬,脸上扑了粉看不出来,耳根子却微微发红,而且眼神闪烁,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原来是那档子事…… 宋顾谨不由得微微一哂。 回头看了一眼那房门,叹了一声,道:“带累公公帮本官温一壶醒神的茶,本官就在亭子里等着吧。” 贾公公松了一口气,连连答应了,请了宋顾谨去亭子里。 说要给亭子加一层厚帐防寒,宋顾谨拒绝了。又问要不要给他温一壶烈酒暖暖身子? 宋顾谨笑了笑,谢过公公的美意,才道:“不劳公公了,本官需得保持清醒,一壶清茶醒醒神便是极好的。” 贾公公看了看他眼下的淤青,也是叹了一声,对这个年轻的司法之臣难免有些心疼。 “宋大人啊,年纪还轻,还是需得爱惜自个儿的身体。怎么早早寻一门亲事,好将大人照顾周全些啊。” 宋顾谨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近来他的面容比从前的清贵俊逸,更多了些沧桑和冷毅,不苟言笑的样子令人觉得十分严肃,然而气场却强过以前太多,静时显得内敛,处事却雷厉风行,令人觉得锋芒毕露。 此时一笑,倒有了些他少年时的风采,仿佛昙花一现那般,叫人忍不住追忆那段第一公子风华冠京城的岁月。 他轻声道:“家中只孤臣一个,哪里还有心思娶亲?再怎么样,也等出了三年之孝,再说吧。” 贾公公不赞成他的说法,宋氏一族都是罪臣,他都熬成这样了,便是不守孝也没人说他什么的。 更何况太子殿下如今这样倚重他呢。 这贾公公倒是个热心肠的,也早忘了宋顾谨和太子妃曾经有过婚约,还闹得沸沸扬扬,此时便道:“大人就算族中已无长辈,不是还有太子妃殿下么?若是大人有心,杂家倒是可以去太子妃殿下跟前儿说一口的……” 顿时宋顾谨哭笑不得。 让太子妃殿下安排他的婚事,他是疯了不成? “下官谢过公公好心,只是下官如今真没有娶妻的心思。太子妃殿下已经赐了个丫头下来,料理下官的生活起居了。还请公公千万莫在殿下面前提下官的事……免得殿下担心。” 贾公公自动地把那个“丫头”听出了另一层含义,心里寻思着,宋顾谨既然已经有了贴心人,那的确是没必要马上娶妻了。毕竟娶妻也意味着责任,他现在已经够辛苦了。 最终宫女送了茶上来,贾公公又絮叨了几句,才退了下去。 宋顾谨手里捧着塞了梅花香饼的手炉,坐在亭子里独自饮茶。 时至今日,对那人的非分之想,早就从当初的绮思,变成了一抹柔肠。 仿佛淡淡在心头,却又镌刻入骨。 若是从前,撞上了这样的事,光是想想她是怎么在别人榻上曲意承欢,怕是也要让他疯了吧。 可是宋顾谨如今却比从前更加释然地明白,她已是他人之妻。 纵然想到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他依然心痛难耐,然而…… 既然从前错过,如今又怎能因为自己的贪念再伤了她? 与屋外的冰冷相比,屋内却是一团火热。 棒槌原是想纵了他去拉倒,谁知道他倒是越来越来劲了,厮磨着不肯放。 她被折腾得一头是汗,鬓角都被打湿了,只觉得屋子里的温度高得让人窒息…… 颜清沅有些兴奋地摆弄着她的身子,然后又把她翻了个身从后面进入了她,听她闷哼了一声,只顾着自己甘畅淋漓。 原倒也不是这样冲动的。 只是越想今天的事情越觉得好笑。 衣服弄破了,他本怕棒槌生气,不料棒槌那副红着眼圈愧疚的模样,真是……可爱死了! 他只要想到她那时候红红的眼圈儿,有些懊恼又有些尴尬的样子,便觉得心痒难耐,恨不得把她整个拆吃入腹才好! 事毕棒槌湿淋淋得仿佛从水里捞起来那般,嗓子都叫哑了,勉强就着他的手拿着的杯子喝了几口水,眼圈比刚才红得还要厉害了。 她靠在玉枕上,哽咽道:“你这个禽兽……” 颜清沅有些愧疚,摸着她的脸颊道:“是我不好……你休息一会儿。” 然后宫女送了药汤来,颜清沅亲手端了给她喝。 宁昭昭傻乎乎地喝了两口,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要给我吃药?好难喝,我不要了,你拿走。” 464.第464章 棒槌不好骗 颜清沅还想哄着棒槌把药喝了。 棒槌满以为最近都没有吃药,受孕是迟早的事。谁知道颜清沅是把方子里的药材分散加在了她平时的三餐里。或者干脆磨蹭粉末炖了汤,她自己吃了也不知道。 这次把她带出来的早,一时没有准备,再则也实在没想到会在文昌阁把持不住还得了手。 无奈之下只好想趁着她迷迷糊糊地把药骗进去再说。 宁昭昭却是无论如何不肯喝了。 她嘟囔道:“我不要喝……这是什么药?” “你前些日子落了水,今天起得太早受了风,怕你着凉先给你喝点药汤。” “那我也是不要喝的,我又没有生病。” “生病了再喝就来不及了。” 宁昭昭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为什么在完事儿之后喝?” “……这不是刚才忙吗?乖,喝了再说。” 宁昭昭勉强喝了两口,然后又把他推开了,道:“我知道了,避妊的药。” 颜清沅:“……” 她实在不愿意喝药,但是知道这次被他逮住了是躲不过去,捏着鼻子喝了半碗,苦得脸都皱成一团。 “……为什么偏偏要我吃这个苦头?明明是你痛快了,不想要孩子,现在弄得我来受罪。早知道这样,你不如别碰我好了。凭什么啊。” 棒槌含泪推开他往榻里滚了滚。 颜清沅低头看了看药碗,也是喝了有大半了,她不愿意喝,就算了吧……若是真的有了,小心看着些就是了。 一时心软倒是不强她了。 棒槌迷迷糊糊地听见他在说:“过阵子,我抽个空子给我自己配副像样的药……” 因为太累了她过耳就忘了,继续睡得人事不知。 颜清沅套上衣服出了内室,才听说是宋顾谨来了,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他皱了皱眉,直接出了门。 此时外间突然下起了雪,宋顾谨抬头看着他走过来,抿了抿唇,俯身行礼。 “怎么不给爱卿寻个暖阁避避风?”颜清沅到底还算有点良心,此时便有些不悦地道。 宋顾谨看了贾公公一眼,只道:“回殿下的话,臣下倒是觉得此处观雪甚好。” “难得爱卿雅兴。” 宋顾谨笑了笑,这天虽然冷,可是他却已不是那等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了。深夜的昭狱,就算篝火重重也不怎么温暖。 颜清沅并不是管琐事的人,他也不认为自家的臣下是没长大的孩子还需要自己来操心生活起居,但是看了看宋顾谨眼下的阴影,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本王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爱卿也不必****耗在昭狱。还是说爱卿对本王赐下的府邸不满意?” 宋顾谨告了罪,才道:“并非,臣下倒是喜欢呆在昭狱的。” ……这是什么臭毛病? 颜清沅在心里嘟囔了一声,便不多话了。 “昨晚连夜给沈廷玉下了刑,他倒是交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沈廷玉是什么德行,他自家族人竟是不知道的。 看着唬人,以为是个心机深沉的,结果竟是个挨不住刑的。 拉下刑室,交到胥吏手里,宋顾谨原先吩咐的鞭子还没打下去,他就已经开始叫饶了。 很显然他也明白,他和这些下级胥吏没什么好说的,只有在宋顾谨或者颜清沅那,才有他好好说话的地方。 可就是这样,还是被按住先抽了二十鞭子,那哭爹喊娘的声音让左颂耽目瞪口呆…… 然后后门都不用走了,他就老老实实招了。 左颂耽最近恶趣味爆棚,见好戏没上场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但到底没耽误了正事。 宋顾谨倒是觉得他还算识趣,不然落在那等膀大腰圆的胥吏手里,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可惜的是……他不知道,就在这会儿,他离开了昭狱的空档,那沈廷玉还是后庭不保了。 当下,颜清沅细细看了宋顾谨带来的那份名单。 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罗山的势力在京城大为削减,几乎已经是渣都不剩了。 沈廷玉被送进京城,其实为的是重建关系网。 “还想放长线钓大鱼?真是……痴心妄想呢!”颜清沅冷笑道。 “如今京城大半的贵女已与沈廷玉相识,甚至也都不在乎他是戴罪之身。下官查过前朝留下来的一些卷宗,在先皇在位的时候,京城里倒是也出过这样的人物。” 来历不明,相貌极其俊美,一时之间风靡了整个京城。也有做太医的,顺便把后宫也搅了个天翻地覆。 毕竟京城的贵妇贵女都…… 宋顾谨仔细对了对这个沈廷玉的做派,还真是八九不离十。 现在皇上后宫空虚,东宫又无嫔妃,能说得上话的只一个太子妃又是棒槌脑袋…… 看着手里这洋洋洒洒的一大串的名单,颜清沅心里有了底。 这京城里啊,恐怕不止一个沈廷玉。 “除了这些呢?” 宋顾谨道:“倒是没有更有用的了。” 颜清沅淡道:“这么轻易地就招了,而且还招得这么淋漓尽致,若不是他说谎,便是这沈廷玉只是罗山丢在京城的一个引子罢了。” 宋顾谨静静地看着他。 颜清沅斟酌了一下,道:“过几天你准备一下,跟我去一趟燕明。” 宋顾谨愣了愣,道:“燕明?” 几番大战都在那里进行,颜清沅如今也是反应过来,觉得应该再去那里看看。 宋顾谨擅长搜索各种蛛丝马迹,带着他自然最适合不过。 “臣下明白了。” 当下颜清沅派了人先去燕明一代探了路,一切准备就绪了,就是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跟棒槌开口。 除了别院那一次,颜清沅从来没有主动地想要把棒槌留下。把她从黑市送上来的时候,他也是隔三差五跑去看看她的。 就头几天晚上在牢里倒是想了想的,但是刚想到这个念头就被自己给吓着了,然后他就不敢想了。 可是这次…… 虽然就是出城几天,时间却不确定,顺着往下查的可能性甚大! 宁昭昭每天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去朝会,然后终于有一天,在颜清沅准备开口的时候,棒槌突然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颜清沅愣了愣。 当时他们正在马车回公主府的路上,棒槌原还在打瞌睡,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声。 她蜷在他怀里低声道:“我倒是……听了些只言片语的。” 颜清沅皱了皱眉:“宋顾谨的人说的?” “宋先生昨天中午来吃饭,然后倒是说了可能要陪你出城一阵子。你倒是一个字都没说起来过呢。” 宁昭昭怅然若失似地道。 颜清沅倒是有些不安了,磕磕巴巴地道:“我就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说,所以才……” 宁昭昭倒是懂得……他的心思。 换了她,也是一样的。 最终她摸了摸他的手,勉强笑道:“又不是去边关打战,隔得天南地北的,有什么不好说的。就在燕明啊……” 颜清沅心道,现在不确定的不就是这个?谁知道到时候会顺着运河到哪里去。 “就是马上要过年了,你要是不在……还好我没有搬进东宫,不然我就要无趣死了。” 颜清沅听了更加有些内疚,几乎……是想反悔了的。 然而他到底是一言九鼎之人,一切部署已经齐备,绝无反悔的可能。再则他也不是没想过把棒槌一起带去。可这趟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危险性,而且还有那个宋顾谨…… 宁昭昭抓着他的手愣愣的,突然低声道:“阿沅。” “嗯?” “我原本,从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那样。可是大约总要到分别的时候我才明白什么叫做相思。我每天心里安定,不过是因为我知道日落时分我总是能等到你归家罢了。” 颜清沅愣了愣。 她笑了笑,有些伤感地想,为何她从前不明白,自己原来是这般喜欢他,喜欢得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在一起,喜欢得愿意无论他在哪里都自己跟着去? “能不能带我去啊?”她轻声道。 颜清沅斩钉截铁地道:“不能。” “……” 他避开了她的视线,眼神有些幽深,只是道:“既然需要我亲自去,那必定不是寻常之事,怎么好带着妇人?” 宁昭昭嘟囔道:“你是觉得我会拖累你们啊。” “不是觉得,是一定会。” “……” 颜清沅认真地道:“你在,我会分心。就算我不为你想,我也得那些跟着我的人想想。” 宁昭昭愣了愣,才有些不甘心地抿了抿唇,把脸别去了一边。 从颜清沅的方向却还是能看出她眼圈有些发红。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呢。 这时候马车到了公主府门口,停了下来。 他想去扶她下车的。 宁昭昭突然道:“你犯贱知道吗?平时就缠着我说我不在乎你,说我冷面冷心。可每每这个时候,我同你说了我有多喜欢你,希望你带着我,你又一堆大道理砸过来了,好像我多不懂事似的。” “……” “你以为我稀罕跟着你啊!” 宁昭昭说完这句话自己跳下了车,一脸怒容倒是把旁人都吓了一跳。 颜清沅愣了愣之后才反应过来,下了车之后倒是不去撵她,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想着回房去再说。 可是当宁昭昭进了院子,就遇见了大腹便便的姚芷荷。 姚芷荷一脸喜色,道:“昭昭,缀儿来了。” 465.第465章 齐缀有孕 齐缀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人前,如今既然出现在公主府,束拓必然是跟着的。 不意外的,宁昭昭走了几步,就看到了那个年轻高大的男人杵在那儿。 一阵子不见,他面上的戾气倒是去了不少,此时朝宁昭昭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我要回西南一趟,这阵子还有劳殿下照顾缀儿。” 宁昭昭愣了愣,道:“你……把我表姐留在京城?” 束拓的表情有些温柔又有些无奈,道:“是,缀儿有了身子,月份尚浅经不起长途跋涉。” 宁昭昭顿时被雷劈了。 束拓很快就跟颜清沅走了。 进房之前,姚芷荷在宁昭昭耳边轻声道:“缀儿那个脾气别扭得很,如今连孩子都有了,看样子倒还是要强得很。束拓王子的意思,还是想让你看着她一些,起码在束拓王子回来之前,别让她把孩子给折腾掉了。” 宁昭昭吓了一跳:“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说是说不想要”,姚芷荷叹气,道,“我觉得她就是嘴上别扭得很。她是怕,怕生了这个孩子就要和亲到帛国去。毕竟……先有了身孕,到底受制于人。到时候就算束拓登基,她作为一国王后,也要矮人家一截。” 齐缀最怕的不就是让男人给拿捏在手里? 宁昭昭一时之间倒有些无言。 其实旁观者清,束拓为了她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可是齐缀到底是孤单惯了的人,只怕,真心实在难以交付。 当下宁昭昭跟姚芷荷进了屋子。 齐缀穿着单薄坐着,怀了身子不见丰腴,反而是消瘦了些。难怪束拓要担心。 “棒槌……”她抬头看了宁昭昭一眼,迅速又低下了眼睛,管自己发呆。 宁昭昭坐去了她身边,道:“缀儿姐。” 齐缀苦笑,道:“你都知道了?我烦着呢。” “烦什么啊,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齐缀顿时就爆了,不耐烦地道:“好什么啊?也是,我能跟你说什么……你什么都不懂,被男人骗得团团转。” 姚芷荷连忙道:“缀儿,别迁怒昭昭。” 宁昭昭倒是不恼的,她道:“我怎么就被男人给骗了?不是你让男人给关起来还搞大了肚子吗?” “你,你……”齐缀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姚芷荷也傻了眼!她实在没想到宁昭昭会这样啊! 宁昭昭淡道:“我就奇了怪了,你到底在怕什么?不就是怀孕了,好事啊,怎么说那都是你的种。你不是早就说想生个小孩玩儿吗?” 齐缀气急败坏,道:“你懂个屁!” 姚芷荷连忙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赌气……” 宁昭昭轻哼了一声,道:“怎么就是我赌气了?我就实在想不通她在别扭什么。没错,束拓是软禁了她,束拓是比她小七岁。可是那又怎么样?你别告诉我,咱们大齐鼎鼎有名的缀郡主,是怕自己年老色衰,斗不过那些小妖精,拿不住小七岁的丈夫的心,然后变成昨日黄花!” 齐缀被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半晌,才道:“好,好!我倒是不知道你原来是牙尖嘴利的!谁说我是怕的?真是天大的笑话,我齐缀会怕什么?我就是不愿意嫁给那个蛮子!凭什么他要我我就得嫁给他,我就得给他生孩子!” 宁昭昭看了她半天,才道:“缀儿姐,你要怎么闹都可以。但是身子是你自己的,孩子是你自己的。你只要答应我好好爱惜你自己,等时局稳定,你若是真不想嫁给他,我给你做主成不成?” 齐缀被她突然变了的态度倒是弄得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冷嗤道:“你能给我做什么主?” 宁昭昭握住她的手,轻声道:“缀儿姐,如果你真不愿意嫁,我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会把你留在京城。但是你要记住,孩子是你自己的,身子也是你自己的。” 齐缀张了张嘴,一时倒是说不出话来。 她倒是不知道颜清沅现在已经彻底对皇位没有什么兴趣了,若是真的有必要,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事情,他还真是做得出来。 但是齐缀也明白颜清沅宠她,知道她若是争取……加上自己强势些,事情倒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么想,主动权又回来了一些,齐缀心里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摸了摸尚平坦的小腹,心里有些酸楚地想,她又何尝舍得这个孩子? 毕竟她孤单已久,有个孩子陪伴,也确实牵动了她那一抹柔肠。 姚芷荷看得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知道有了宁昭昭这句话,齐缀以后会好走很多。她心里也会舒服很多。 眼下她连忙来打圆场,道:“都是自家姐妹,彼此不相帮还能帮谁?缀儿这些日子也是心头实在不爽利,我们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都明白的。” 齐缀没再说话,算是就着台阶下了。 宁昭昭低声道:“害喜吗?” 齐缀摇摇头,道:“就是心里常常不舒服。” “那可不是?我生二宝的时候,见天儿的骂他爹,骂着骂着后来就动手打了。” 齐缀:“……” 姚芷荷红着脸道:“我和你倒不一样……就是觉得心里猫爪子挠似的难受,一天照三顿哭。哭得驸马****都是脸色惨白的。” 齐缀:“……” 姚芷荷摸了摸肚子,有些甜蜜地道:“倒是都值得呢。” 宁昭昭忍不住笑了,道:“对呢,生下来以后,我就觉得,这个东西原是这世上没有的,是因为我,才有了他……” “什么叫这个东西?” “就是小瑜和二宝啊。” “你这人,怎么说自己的孩子是个东西……” 闲扯了几句,气氛倒是轻松了些,干脆就凑在一起说些怀孕生子之类的事情了。 齐缀恢复了情绪,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似笑非笑地道:“哎,你们听说了么,那个沈廷玉……” 听到这个名字,宁昭昭和姚芷荷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毕竟这人是罗山的奸细,如今正是威胁这京城安危的源头。 “今天下午我跟束拓去了一趟昭狱,正看见他们把只剩下一口气的沈廷玉给拖出来……” 原来昨晚沈廷玉识时务让他暂时逃过一劫,可惜早就被膀大腰圆的胥吏给惦记上了,这小子自己却不知道。 宋顾谨那时候去了文昌阁,昭狱里只有一个左颂耽,忙昏了头也看顾不到许多。 沈廷玉这小浪蹄子也不知道收敛,被抽了鞭子,背上要上药,脱了衣服趴着。他还吵闹着要人给他送火盆又送软垫子让他趴着。 这样一来,送东西送水的人就络绎不绝。 终于有一次,惦记着他的那胥吏路过,一把抢了人家要送进去的水盆,闯了进去。 哎哟,好嘛,人沈小哥光着膀子趴着,一身细皮嫩肉嫩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 尤其是那段腰身曲线,没入腰带后,可爱的小翘臀更显得分外诱人! 那胥吏一看,眼睛就绿了啊! 等左颂耽匆匆赶到,可怜的沈小哥已经被按在了垫子上,虐得鬼哭狼嚎! 大龄未婚的左大人进牢看了一眼顿时就受了刺激,连忙退了出来。 那沈廷玉大喊:“左大人!左大人救命!” 然后里头响起响亮的巴掌声,胥吏喘着粗气道:“小贱蹄子,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左颂耽顿时毛骨悚然,直揉着眼睛,想着别长针眼才好! 人家问他这事儿怎么处理? 左颂耽听着里面的粗喘和惨叫,还有那明显很舒爽的骂人的声音,沉默了半晌,道:“你去……叫熊强小声点儿。” “……就小声点?” “既然破都破了,就算现在停下来,宋大人回来他也逃不脱一顿板子吃。还不如让他舒爽透了,也没什么差别。” “……” 左大人丢下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转身走了。 然后留下熊强粗声粗气地大声谢谢左大人,和沈廷玉更加凄厉的叫声。 “听见了没有,让你个小浪蹄子小声点!大爷弄死你!” …… 齐缀和别的女儿家不一样,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半点不怕,而且连牙都要笑掉了。 “他沈廷玉哄了多少大家贵女丢了清白,如今也该有此报。那位小左大人倒是有趣的。要是换了从前……” 她的话到这儿倒是顿了顿。心下想着,现在不是从前了。她肚子里有了孩子,也懒得惦记那些臭男人。 宁昭昭因原来听过这回事,倒没觉得什么。 反而是姚芷荷惊得脸色煞白煞白的,过了一会儿才道:“小左大人……也是挺狠的。” “那可不是?听说和那办事儿的胥吏一并领了罚,也还是嘻嘻哈哈的。” “沈廷玉……还活着?”宁昭昭一脸惨不忍睹地道。 “活着啊,吊着一口气哭呢。不过这几天大约也有他好受的,听说那地方是裂得跟碎花似的,那不是一出恭就得哭爹喊娘……” 宁昭昭:“……你还连那个都打听了?还真是生冷不忌。” 齐缀嘿嘿一笑,道:“那可不是,我都快无聊死了,还不得给我自己找点乐子。” 466.第466章 别扭的大黑 宁昭昭和齐缀从姚芷荷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的风雪里,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齐缀撇下她走上前,那男人抖了抖身上的雪,像只在风雪里抖毛的什么大型动物那般,有些憨。只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宁昭昭目送束拓拉着齐缀的手出去了。 正看得有些感慨,突然身后响起悠悠一声:“看得这么入迷……也不怕冷?” 宁昭昭一愣,然后回过头,就看见那张自己已经无比熟悉的脸此时显得又更清冷了一些。 她笑了一声,握住他的手:“走吧,回去。” 颜清沅好像还有点不开心。显然,他觉得自己马上都要走了,宁昭昭还去陪客人了,让他觉得自己备受冷落。 “这眼看着就要下大雪了,你是打算年前还是年后走?” 颜清沅犹豫了一下,才道:“年后。怎么说也要陪你过年的。” “宋先生呢?” 颜清沅不悦地道:“他孤家寡人一个,我能把他赶到哪儿去?他真单独出了城又有什么用!” 宁昭昭:“……我就是问问罢了。” 颜清沅拖着棒槌进了屋。 屋内地龙升得很高,和外面的温差有些大。 其实颜清沅往往进了屋子就会觉得觉得有些热,只是女儿家又是最受不得寒的。 因此他进门之后第一件事,一般就是脱衣服。 这次也是一样,脱得只剩下底衣,宁昭昭拿了薄薄的内服给他穿上。 颜清沅看了看可口的棒槌,抿了抿唇,终于还是穿上了…… 宁昭昭俯下身把炉子的熏香灭了,才道:“这几天……我就不跟你去文昌阁了。” 颜清沅愣了愣。 “我看你带着我,一般都是窝在文昌阁不出去的,很不方便吧。明儿你自己去跑吧。我在家看孩子。” 今天耐不住倒是趁她睡着了跑出去一趟,半天的功夫,回来的时候跑得竟是出了汗。 这样的天气……他是跑得有多急? 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又没点正经的样子,光是搂着她喊着“我的心肝小棒槌”……一边就毛手毛脚地想吃豆腐! 颜清沅其实早有这个想法,棒槌提出来了,他也是顺水推舟,可是嘴坏,还是要说一句:“我看你就是想睡懒觉了……” “滚你的。”宁昭昭骂了一声。 可到底还是有些柔肠,灭了熏香之后就想叫他过来沐浴。 颜大黑竟然有点扭扭捏捏的…… 宁昭昭大奇:“往常不是最喜欢沐浴的么?今天这是怎么了?” 说着这话她自己也觉得不对劲,觉得像是在说个孩子,或者是小狗…… 这么想着她自己倒是先笑了笑。 颜清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去……你去看看孩子。” “扭捏什么啊。” 棒槌二话不说把他扯了过来。 等把人扯到浴室,伺候他宽衣的时候倒是还顺利,可是解他腰带的时候他却是死活不愿意了。 “我,我自己来……” 棒槌勃然大怒:“今儿这是怎么了?!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说着就把人高马大的颜大黑给按在了旁边的玉榻上,极其凶悍地扑了上去,拽住他的腰带一顿撕扯。 颜清沅受惊地看着她,一时之间竟是忘了反抗! 宁昭昭把他的腰带撕扯下来,突然反应过来,这小子进了浴室竟还穿着外面的那双靴子呢! 她又爬下榻去给他脱鞋。 颜清沅竟是又挣扎上了! “昭昭,别,别……” 宁昭昭二话不说把他的鞋子拽了下来,然后就被雷劈了! 颜清沅愈发羞涩地看着她:“我都说了,我自己来……” 半晌,宁昭昭从齿关里蹦出了几个字:“你这是踩茅坑里去了?!” 看着干干净净的鞋子,的袜子也是干净的,可是袜子也脱了,就看到里面的大脚丫子上星星点点的全是泥疤! 看着多么超凡脱俗的一个男子,这脚丫子经过一天的奔波,又是泥又是汗的,此时也不能落了俗套,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这是一脚踩哪儿去了不知道,然后连脚都没来得及洗,直接换了鞋袜就奔回来了?! 亏他这一天也就这么过来了! 竟然一直不动声色的,刚才还就这幅样子跟束拓一本正经地说了半天话?! 颜清沅被她那副好像马上要晕过去的样子给刺激了,顿时就缩回脚,道:“大冷的天哪里有地方洗脚的……我这幅样子在外头已经跑的都是汗,后来就忘了……” 宁昭昭目瞪口呆了一会儿顿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窘迫的大黑她还真是怎么看都觉得逗! 夫妻多少年,这厮陆看着虽然不要脸,其实却是个极要面子的主。 在宁昭昭面前怎么卖萌打滚撒娇都是可以的,面子可以不要,里子还是要的。 别看他那副德行,他自从有了棒槌,几年如一日地洗干净才跟她亲热。除了城外大捷那一次,他太过兴奋了,但也是先把她丢下池子,自己脱干净了下到水里才真碰她。 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被棒槌一笑,他顿时就恼羞成怒了,愤愤地道:“人之常情……我是个大男人……” “我看是臭男人才对。” “我才不臭!” “那你自己闻闻?” “……” 棒槌哈哈大笑,转身想逃,被恼羞成怒的男人一把拽了回来。 “别笑!不许笑!” 颜清沅气得一直把她拨来拨去,棒槌满榻打滚! 最终颜清沅一把把她拽到怀里紧紧搂住,愤愤地咬她的耳朵:“不许嫌我!” 宁昭昭亲了亲他的脸,笑意未减,但是声音明显轻了,道:“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了,倒是不知道你原是这么在意这些东西的。” 颜清沅想起最早的时候,棒槌还是宁府的大小姐,郡主的封号都没落下来。 就宁府那破疙瘩地方,冬天连地龙都没有,这姑娘也是坚持每天都要入水沐浴的。那头发长成那样,宁府只有清水没有花露,她也是最多隔两天就把头发洗一次。 颜清沅一张脸长得是俊俏,可他白手起家,哪里就是香喷喷坐出来的家财万贯和锦绣江山? 当初他也是个山里来水里去的爷们儿,野地泥塘哪里没睡过? 可是看着心爱的小姑娘娇娇嫩嫩的又爱干净,他也就多留了个心眼…… 那就是一颗萌动的少男(?)之心啊! 可怜他这个习惯就这么坚持了下来,一装就是那么年。 就算是后来忙疯了,要回去面对棒槌的时候他也会先找个地方把自己洗干净的。 只是最近他逐渐身居高位,脏活累活也都不用他干了,他今天出门一下就没反应过来。 棒槌睡醒了之前他是要回去的,匆匆换了鞋袜,想着先回去看看棒槌睡醒了没有。 结果这么一看,就已经醒了。他看着睡眼惺忪的棒槌他就暂时把洗脚的事儿给忘了,抱着绵软的棒槌一顿揉搓…… 一路回到公主府,又被束拓缠住,然后就…… 颜清沅自知曾经有无数次机会能好好洗个脚,结果他都忘了的。 此时他无比懊恼,搂着棒槌干净利落地蹦进了浴池里,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棒槌甩了甩一脸水,把他推到旁边的阶梯上坐好,先解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把手伸下去抓住了他的脚。 “……”颜清沅竟是真窘了,想把脚抽回来。 宁昭昭抓住了那大脚丫子没放,一边却又忍不住笑,道:“你说你有意思么?每次缠着我给你洗脚,是洗干净了又来要我洗的?你说你这一天洗几次脚,也不怕洗脱皮。” 那柔软的小爪子在他的脚趾头上温柔的揉搓,一边试图最后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我也不是……每次都这样的。只是今天踩进泥草滩子里,怄成这样的……” 宁昭昭忍不住低笑,道:“知道,知道!在兵营里的时候倒也不是这样的,你这就是怄的。” 她倒是说得诚恳,也有理有据,可是唇边那一抹笑意却是怎么看怎么让人恼。 按照颜清沅的性子,是怎么都要按着她收拾一通的。 可是她垂下头,温柔地替他洗脚的时候,颜清沅突然又安静下来了,就这么看着她慢慢地把他的臭脚丫子给洗干净了。 他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想带你一起去,昭昭。”他喃喃道。 宁昭昭轻哼了一声,道:“我才不跟你去呢,我要在家看孩子的。再说了这么大冷的天,公主府多舒服啊,地龙又旺,吃的东西又多……” 若是从前她说这样的话啊,颜清沅大约就要恼了,想着她是不是不在乎他什么的。 可是这次,他却是一反常态,捧着她的脸又亲了亲,显得特别通情达理:“嗯,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宁昭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笑个不停。 颜清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宁昭昭心里想着,这人好像一直就这么好哄,洗个脚能让他听话个十天半个月了。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 她笑着抬起身子又去亲他的脸。 467.第467章 人生如初见 姚芷荷一手安排了新年,宁昭昭果然如她所说的一样,光坐着等吃等玩。 颜清沅近日愈发忙碌,把棒槌留在公主府然后早出晚归,就是大年夜也是直等到华灯初上才见人影。 那时候宁昭昭正坐在公主府的大厅里,毫无节操地带着几个孩子偷吃各种各样的精致年夜饭。 姚芷荷挺着巨腹倒是很有家长的范儿一直在忙活。宁昭昭的二宝最小,她自己抱着。小瑜满地乱跑,姚芷荷带着她一对已经能立在桌子上看菜的双胞胎。 “母妃,我肚子饿了。”小瑜凑了过来,爬上了凳子,和双胞胎一块儿在圆凳上站着看菜。 他有些兴奋地看着宁昭昭:“娘,我可不可以吃那个翡翠银鱼羹?” 姚芷荷笑道:“瑜儿等一等,等你爹回来……” 棒槌却道:“好啊,偷偷吃一碗,别把桌子弄乱了。” 姚芷荷:“……” 但到底还是笑了笑不说话,心想着自己在荣睦府带出来的规矩的确是有些大了,这些年倒是改不了。 小瑜刚开始偷吃,颜清沅和钟品莲已经一路说着话进了门。 虽说是个孩子,到底还是下意识的怕爹,大约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位高权重的人物,也见过他父亲所到之处万人叩首的场面。 这一急,混了菜汁的绿色银鱼羹就全倒在了身上。 颜清沅低头看了看那个一脸一身羹汤的孩子,愣了愣。 小瑜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宁昭昭走过去迅速把他抱了起来,亲了一口,嗔道:“慌什么?娘带你去换衣服。” 说着,只跟颜清沅略打了个招呼,就抱着孩子先回了房。 太子妃在太子面前一向是这样的,很有些不拘小节。 颜清沅无奈地笑了笑,和钟品莲先入了席。 看了看这一桌子的菜,倒都是棒槌和孩子喜欢的,姚芷荷倒是十分用心。 不一会儿宁昭昭牵着换了衣服的小瑜回来了,母子俩还笑嘻嘻地讨论刚才汤灌到鼻子里的事儿。 她抱着孩子入了席,很自然地坐在了颜清沅身边,然后颜清沅帮她把刚刚小瑜弄乱的碗筷摆好。 这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好在钟品莲和姚芷荷也不是外人。 颜清沅相对放松一些,开了席就给棒槌夹菜,棒槌给孩子夹菜,说些趣事。 说到守岁,棒槌道:“往常我都是第一个闹着要守的。可是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不敢熬了。” 她说年纪不小了,倒是让每个人都愣了愣。 尤其是颜清沅,偏过头看了她好几眼。 的确……棒槌也二十出头了,孩子都生了两个。 可是这些年岁过来,颜清沅却总觉得好像刚认识她那会儿一样。 他忍不住低下头笑了起来。 宁昭昭奇怪地道:“你笑什么?” 当着钟品莲和姚芷荷的面,他竟然就柔声道:“没有,就是想起一句诗。人生只如初见。” 宁昭昭愣了愣。 她并不知道这句词被颜清沅改过。原词是“人生若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原本是说,人生若能只像初见那般美好,又怎么会彼此像秋天的扇子那般相离相弃? 本是一首哀悼往事不可追的悲词,他拿掉了一个字,听着味道却是很不一样了。 尤其是宁昭昭刚说了自己年纪大了,颜清沅立刻回了她一句,“人生只如初见”。 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竟有一种惊心动魄刻骨铭心之感。 太子殿下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示爱,身边有小孩四个,夫妻一对,仆人若干。 小孩儿不管,显然什么都不懂,管自己吃吃喝喝。 仆人低垂下头,有些心惊肉跳。 姚芷荷和钟品莲……有点反应不过来,也有些不自在。 不过旁人的反应,颜清沅也不在乎就是了。他假装若无其事地给棒槌继续夹菜,心里却是有些紧张的。 棒槌低头吃着菜,好像没什么反应。 直到颜清沅耐不住了,偷偷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那丫头,唇边带着笑呢! 他愣了愣,然后又觉得自己挺好笑的。 多少岁的人了……竟还像个毛头小子那般患得患失。 倒是真应了那句话,人生只如初见啊! 饭后,颜清沅抱着宁昭昭在院子里看烟火。 宫里齐帝下了令,说是战乱时期,一切从简,宫里也就不操办了。 但是烟火还是放,从东宫放。 这意味着什么,相信所有人都清楚。 张迈的烟花戏法天下闻名,明明说了一切从简,那场烟火却还是声势浩大,照亮了整个京城的上空,但不像刹那芳华那般刺眼。 棒槌缩在颜清沅的衣服里,倒是小小的一个。 她低声道:“真好看。” 颜清沅笑着亲了她一口,道:“为你放的。” 棒槌轻哼了一声,道:“才不是……起码,不安全是。” 这是一个信号。 宣战…… 也是对这整个京城表明,到底谁才是江山的主人! 他在表达他这一次绝不会心软退缩的决心! 就算是放给她看的,还真是顺便吧…… 颜清沅倒是笑了笑,道:“其他的才是顺便。你不知道这些烟火都是我亲自选的吗?” 宁昭昭笑道:“你真闲,还有时间跑出去选烟火给我看,却没时间回来帮我带孩子。” 颜大黑本来是想哄她开心的,被想到被她给喷了一脸,一时倒是悻悻的,索性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还真是只如初见……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张口就能噎死人。 沉默了一会儿,棒槌才道:“你后天走啊。” “嗯。”他的声音听起来蔫蔫的。 显然还没有从烟火的打击里回过神来。 宁昭昭顿时也变得蔫蔫的,却是因为离愁。 “你说过不会再这样的……骗子。” 颜清沅低头温柔地亲吻她的鬓角,一边安慰道:“这次和从前也是不一样,京城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和孩子呆在这儿,我是放心的。” 宁昭昭想说,哪次他不是自以为把她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想了想说这些也没意思。 过了一会儿,她有些低落地道:“可还有我会担心你啊。” 颜清沅愣了愣。 漫天烟火中,她红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自私鬼。” “……” 颜清沅俯身把她抱了起来,带回了房,也没有让她守岁。 隔天大年初一,宋顾谨就带着水心上了门 当时颜清沅也是在的,他跟颜清沅说着公事…… 水心压低了声音道:“殿下,宋大人也怪可怜的。” “怎么了?” “这次出京,他竟是一点行头都没有,披着个破大氅就想上路了。” 宁昭昭:“……” 水心嘟囔道:“属下想给他收拾啊,他的家当就那么一丁点儿,翻烂了也找不出像样的来。平时,他那屋子也是不让人靠近的,直到过年的时候属下问起行囊的时候,他才说是忘了……” 宁昭昭十分震惊。 宋顾谨虽然是孤臣,可到底领着一品大理寺卿的饷,待遇绝对不低。他那院子也是颜清沅送的,连府里的奴仆都是颜清沅让人安排好的…… 平时看见他,好像来来去去都是官服,所以宁昭昭也没注意到他有些什么衣服。 怎么会……穷酸成这样? 或许不是穷,只是没置办自己罢了。 水心也说了,他房里平时是不让人进的…… 宁昭昭回过神来,倒是叹了一声,低声吩咐水心去找墨珠,让她马上去准备,照着颜清沅的行头,斟酌着把一些必需品再准备一份。 毕竟这要出城,还不定要到什么地方去,首先衣裳鞋袜总是要备下的。要真让他披着个破大氅就出了门,一旦淋湿了弄脏了,那不得冻死? 好在到底是公主府,翻一翻还是很快翻出了一套合适的行头。 宁昭昭吩咐厨房准备了东坡肉,留他吃了一顿饭。 宋顾谨原本是不肯的,毕竟大年初一的,在人家家里吃饭也是不好。 后来架不住她拉着袖子一顿苦留,还把小瑜也叫来抱着他的大腿不让他走,他才留下了。 只是他的心情好像不见好,吃饭的时候一直沉默。 “宋先生这是怎么了?”他走后,宁昭昭问颜清沅。 颜清沅正有些吃味,此时便道:“什么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他那个架势,好像根本没打算回来?” 什么都不带……就这么光秃秃的要出城。 颜清沅皱了皱眉,然后才道:“你傻啊,若是真不打算回来了,那自然是要把盘缠细软带上,哪里能什么都不带?” 宁昭昭点了点头,但还是皱眉,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安。 颜清沅又哼哼唧唧地跑到她面前去闹腾求关注,她一时倒是把宋顾谨的事情先忘了。 大年初二一大早颜清沅就走了。 甚至那时候棒槌还在睡梦里。 他是披星戴月地出了门,公主府外,整齐的黑甲骑兵已经列队等着了。 颜清沅一抬眼皮,看到了队伍前列的那个异常平静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大家都没有说话也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别的声音,可他就是要显得比所有人都静些。 啧,宋顾谨,果然还是穿着他那件半新不旧的大氅。 468.第468章 荣睦的主意 宁昭昭一大早地起来,知道颜清沅已经走了,倒是愣了一会儿。 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还好没有搬进东宫,不然这会儿该难受死了。 收拾了一下,先去院子遛了遛小瑜。 这时候姚芷荷突然顶着巨腹匆匆出现在花园里。 “小心点,肚子这么大了,还这么莽撞。”宁昭昭扶了她一下。 姚芷荷的脸色实在是说不上好看:“城内诰命,大约听到消息,说是摄政王出京了,成全结对地去了大皇子府上,给皇后娘娘请安……” 宁昭昭吃了一惊。 皇后从城外回来之后,一直深居简出。宁昭昭倒是让人去送过几次帖子。毕竟颜清沅抓了人家做人质,她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大喇喇的上门。 可是回回都被拒绝了。秦皇后说想一心礼佛,暂时不见外人。 这阵子也没见她召见过诰命。 然而……这个时候,诰命蜂拥而上,可不会像宁昭昭那么客气。洛氏软弱,倒不一定挡得住! “因为什么事情去的?” 宁昭昭一边问就开始一边往回走,打算更衣梳妆,马上出门。 姚芷荷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道:“我是从荣睦府听到的消息……似乎,是我娘,从年前就开始策划的一件事。” 上次被荣睦大长公主逼上门,姚芷荷也留了个心眼,知道这公主府里肯定有她娘的暗钉。 但是吧,颜清沅带着宁昭昭住了进来。他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也没用两天的功夫,该赶走的也就赶走了。 姚芷荷索性就势也在衰败的荣睦府安排了自己的人。 这不,一早就有消息了。 “由头自然想得好,说是过年没有进宫请安,给娘娘补上一个。但是我想,她大约是太子不在京城,逼了皇后娘娘回宫。” 宁昭昭拧了拧眉毛。 荣睦是想重建当初京城的交际模式。 秦皇后的地位向来举足轻重,所有人都明白,无论是老皇还是新皇在位,总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她现在深居简出还好,但她一旦回了宫,她还是大齐名正言顺的国母。 接下来,就是要逼着宁昭昭回东宫去了吧。 宁昭昭倒是觉得回东宫去住也不无不可,侍奉孝顺秦皇后她也是乐意的。 但是她不想被人逼着回宫! 再则,荣睦的手段一向了得。她会利用宁昭昭对京城交际圈的漠视,反过来把她漠视到底! 万事只见皇后不见她,逼着皇后往前走,成为京城诰命圈的领头羊。 那么,荣睦府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重归荣耀了。 宁昭昭对交际圈的确很冷漠,但她却也不傻。稍微用心想了想,就想到了荣睦到底想干什么。 还真是个贼心不死的老妖婆! 姚芷荷来通风报信,委实是因为那点母女亲情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旁观者清,姚芷荷不再被她娘牵着鼻子走,仔细看荣睦现在的处境,甚至是有点可笑的。 江山还没落稳,她竟然就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先自己崛起了。 要是她还在容睦身边,那还当真是要劝一劝。 折断时间先沉住气,修生养息。等局势稳定了,再看看要怎么动作。 毕竟颜清沅不同老皇,对她可没有这么客气。她最该做的,反而是顺应新帝,也图个晚年安逸。 然而就是母女情分已经淡了,姚芷荷还是在宁昭昭梳妆的时候,低低地说了一声:“她也就是……一时半会儿的,没想通。我母亲这人,我最明白的,也就是,贪图享乐。别的,倒没什么大毛病。” 宁昭昭梳好了头,此时便低声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她论辈分是我的姑祖,只要不太过分,她总是可以安享晚年了。” 也就是看在姚芷荷的面子上,不然以宁昭昭的脾气,这种倚老卖老,老想踩着人家上去的老妖婆,她还真是不打算留情面! 你贪图享受是你的事,为什么要把人家拉出来做垫背? 就算抓不到要她命的把柄,要把她驱逐出京城,随便给块封地让她滚过去,仓皇终老,却也不难! 宁昭昭整理好了,穿了一身正经的朝服。 和往常一样,她并没有戴太子妃的雏凤冠,只是别了几只凤簪在发髻上。 这样一则是为了对秦皇后表示尊重。荣睦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去捧秦皇后的时候,她若是整套朝服去见,未免让人多想。仿佛她是特地来宣告,她才是正主的。 再则,这大年初二的,她只当时是平常的走亲戚。到时候就看谁敢在她面前多嘴了! 安抚了一下姚芷荷,宁昭昭还特地抱上了秦皇后最喜欢的小瑜,就出了门,往闵王府去了。 刚走到门口,果然就看到那里人声鼎沸,竟然还有络绎不绝的诰命马车赶了过来。 “太子妃殿下驾到!” 众诰命吃了一惊,连忙都下了车,俯身跪拜行礼,心里却都七上八下的。 太子妃怎么来了…… 莫不是知道了她们的打算? “给殿下请安……” 宁昭昭却是理都没理她们,冷冷四下看了一眼,然后吩咐奶娘抱好小瑜,大步往王府里去了。 迎面碰见刚听到消息的洛氏和阿彤。 阿彤已然长成了个大姑娘,身量都抽条了不少,见到宁昭昭,高兴得眉开眼笑。 “婶婶。” 她这些日子都被拘着不让出门,她也是很想念宁昭昭的。 宁昭昭见到她倒是神色难得柔软:“阿彤,你长大了。” 阿彤看见小瑜,眼前一亮,笑道:“弟弟也长大了呢。” 正想伸手去抓小瑜的袖子,就被洛氏给扯了回去。 洛氏的笑容却是有些勉强。 她道:“阿彤,不要这样,快给太子妃娘娘见礼。” 阿彤愣愣的。 宁昭昭仔细看了看洛氏的脸色。 这些日子她倒是丰腴了些……别院的一场共患难,大约分开久了也不算什么了。 她眼看着宁昭昭和秦皇后被扣住做了人质,应该也明白了新老皇之间,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只是那眉宇之间到底有些没退干净的兴奋之色。 原来……刚才的热闹情景,还是让她微微动了心? 洛氏并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她是不是觉得,这些荣耀,才是秦皇后应得的? 宁昭昭在心里叹了一声,知道也不能怪她,到底是没什么主见的小女子。 她俯下身扶了阿彤一把,柔声道:“阿彤,别这么客气。我还是你婶婶。” 少女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身影,似乎还有些茫然和无措。 宁昭昭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道:“阿彤,婶婶疼你的。” 说完也不管洛氏了,拉着阿彤的手开始往里走。 阿彤离开了洛氏,才显得活泼一些,她道:“婶婶,府里突然来了很多人。” “嗯,婶婶瞧见了,之前她们来吗?” “之前……每日客人都是不断的。皇祖母不喜欢见人,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母妃接待的。” 宁昭昭心想果然是她太老实,还乖乖递了拜帖,闵王府不接她还不敢来…… 结果人家都是直接杀过来的。 “皇祖母前阵子落下了腿疾,一直卧床静养,也是最近,才能出来走动走动的……” 阿彤自顾自地说着,宁昭昭却愣了愣。 “母后落了腿疾?” 阿彤也愣住了。她原听洛氏在父亲面前哭诉,说是皇祖母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太子妃从来不来探望?难道太子妃还在记恨皇祖母…… 父亲宽慰她,虽不曾来探望,但到底派了最好的大夫来。 洛氏还是哭,说光有大夫有什么用…… 宁昭昭低声对这个孩子解释道:“婶婶递过好几张拜帖,你皇祖母都拒而不见,婶婶就没敢上门。” 阿彤天真地问:“可是婶婶不是太子妃了吗?怎么还会怕皇祖母?她们都说,婶婶你权势滔天……” 孩子的无心之言却让宁昭昭心里一个咯噔。 秦皇后对她的每一分情义她都记得,别人怎么想,她不在乎。只希望……秦皇后不要这么想。 宁昭昭揣着心事,漫不经心地安慰阿彤:“怎么会……你皇祖母,是我的母后啊。我怎么会不敬爱自己的母后呢?” 阿彤道:“可皇祖母并不是皇叔的亲生母亲啊。” 宁昭昭:“……我是把她当成亲生母亲来爱戴的。” 正在园子里走着,突然来了个行色匆匆的下人。 “殿下,皇后娘娘请您佛堂相见。” 宁昭昭愣了愣。 然而……若是别人,她可能会防着些。 可那是秦皇后! 虽然知道冒险,但她还是立刻做了决定。 她垂了垂眸子,道:“我知道了。” 当下,她带着阿彤,和带着小瑜,就跟着那下人往竹林的方向去了。 佛堂立在竹林里,和外头俨然是隔了一个世界,显得十分僻静。 宁昭昭一路到了竹林深处,终于看到了那个孤零零的小佛堂。 佛堂前面的石桌上坐着一个,也是孤零零的人。 “……母后!” 秦皇后一身素衣,长发披散,和她从前的模样竟然是大相庭径! 宁昭昭还不敢相信,又叫了一声:“母后?” 秦皇后回过头,昔日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此时变得有些淡漠清冷。 469.第469章 都赶走 若是齐帝在此,大约也认不出来这是当年风华绝代的秦罗衣。 在宁昭昭的印象中,秦皇后是正统的贵女成长成皇朝第一贵妇。她举止优雅,端庄大方,无论在什么境地,她的穿着也是非常得体讲究的。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穿着一身素净的灰色长棉裙,头发也就随便半束了束,只一根木簪之外,再不见别的首饰。 但她面容倒是没怎么变化,除了素面朝天,下巴瘦尖了些,长相倒是比从前显得更加年轻了。 宁昭昭无端端想到,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一夜之间褪尽铅华。 “母后……” 宁昭昭忍着心颤上了前,俯身给她行礼。 就是从前,她也很少给秦皇后行礼的。 秦皇后看她这样,倒是不由得莞尔。 “你来了。” 宁昭昭就跟个孩子似的,有些不安地道:“您,您一直不肯见我……” 她也害怕秦皇后会多想。 但是看秦皇后这个架势,她根本就没有出去见过荣睦。 宁昭昭心思活络,仔细一想便明白,若不是她来得及时,荣睦怕是要杀到这竹林里来了。 秦皇后低声道:“我不是不肯见你……只是有些事情,没想清楚,不好见你。” 宁昭昭低声道:“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对母后多有不敬,母后……您知道我是无心的。听说您的腿受了伤,我,我……” 棒槌原是个纯善的孩子,决计想不到颜清沅竟然敢对她撒下这弥天大谎! 此时她面对秦皇后,便是说不出来的愧疚…… 弄伤了脚只能卧床养病,他说是扭了脚! 秦皇后笑了,道:“母后怎么会跟你计较那些事?” “母后……”平时牙尖嘴利的棒槌,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秦皇后让她坐下,低声道:“母后这阵子潜心礼佛,倒是想通了不少事情……自然,不是为你们小辈的事儿。” 不是为他们的事……是为了齐帝? “皇上如今倒也是可怜的。”秦皇后叹了一声。 宁昭昭理解她的心情。毕竟她从小所受过的教育就告诉她,夫是天,君是天。 一国之君,理当被万人敬仰。 可是现在,齐帝却被软禁在冷宫里,比之前被废了腿躺在床上,还要狼狈些。 宁昭昭默然。这事儿她也不好说。 从私情的角度讲,他和颜清沅是父子。这个时代讲究的道理,便是齐帝要杀了颜清沅,颜清沅也该乖乖把头伸出去生受着的。 可是换一个方面来说,这是两方势力在角逐大齐的万里河山……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再退一步,江山如今已经风雨飘摇,强势的颜清沅,显然比齐帝更加合适执掌。对百姓来说,也是一件幸运之事。 秦皇后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能想通,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她似乎有些愣神,过了一会儿,才笑道:“我现在啊,也是想明白了。看不得他们父子相斗。我索性就躲开就好了。可是,我这一生几乎都是为了皇家……从我出生,就已经注定了我是皇家的媳妇。这也不是说不看,就能不看的。” 所以秦皇后礼佛。也算是给她迷茫的心,一个归宿吧。 “那母后,您以后怎么打算呢?” 秦皇后道:“若是可以……我倒是想,就这么清净地聊度残生吧。” 现在宁昭昭手上握着实权。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其实都是宁昭昭一句话。 但是棒槌是万分想要讨她高兴。 “若是母后这么想,不如我给母后辟一个单独的寺庙?也清净些。” 免得一天到晚被那群诰命骚扰。 秦皇后却摇了摇头,道:“皇上还在,我还是国母,怎么能到庙里去带发修行?不然,让皇上的脸面往哪儿放?” 宁昭昭愣了愣,倒是没想到她现在还会为齐帝着想。 秦皇后叹道:“昭昭啊,其实……你父皇,虽然对江山,是颇有亏欠……可是啊,他本质是不坏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倒负尽了人。” 说着她仿佛也觉得很好笑。 齐帝原不想辜负宋慧心,结果却因为宋慧心辜负了颜秦二位皇后,以及他的众多子女。 然后不想辜负江山,又重新辜负了一次颜清沅,再重新辜负了一遍天下人。 他不想辜负秦罗衣……最后却弄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生……大约也可以算个笑话了。 宁昭昭低声道:“母后,阿沅对他是曾经放下过戒心的。” 秦皇后愣了愣。 “包括您……他是想安排您陪他终老的。大约是看出来了,您对他其实也放不下,只是心里别扭。只是他这人太过骄傲,所以才会……用相激的法子。” 秦皇后想起当初颜清沅所说的那些忤逆的话,此时回味过来,细细咀嚼一番,眸中有些伤感。 “他放权给父皇……也并不是完全因为想要父皇为他办事。试问,若真是好权之人,到手的权力怎么会放开……何况是放过老皇?” 宁昭昭苦笑了一声。 如今想来颜清沅也是活该,他当时险些一败涂地,都是因为太骄傲的缘故。 秦皇后叹道:“这对父子啊……” 阿彤这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不知道该怎么插嘴,索性就在一边拉着弟弟玩。 宁昭昭又低低地说了几句解释的话。 其实秦皇后原本倒是对她有些成见的。毕竟……人心隔肚皮。 她也不能肯定,这个如今处在权力漩涡中的宁昭昭,是否还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棒槌。 可是,宁昭昭对她的礼数一直非常周到。 哪怕就是她再落魄的时候,宁昭昭也没有对她用过那些权谋之法。 宁昭昭递了帖子,她让齐闵回了,这傻棒槌还真就不敢来。只是隔三差五又用各种名目找借口送帖子来。 什么今天公主府吃鱼,母后一起来吗…… 不然我把鱼拎到你们府上来吃也是可以的。 …… 秦皇后看着那些帖子是哭笑不得,仿佛又想起了那个挺着肚子,每天晚上要她哄一哄才能睡着的小棒槌。 再就是今天,她大约是听到了消息,二话不说上了门。 虽然穿着朝服,但是没有配凤冠。 而且,她若是真的……那她也就不至于,连犹豫都不犹豫一下,就往佛堂来了。换了任何人,也应该先到前厅去,会一会那群诰命,向她们宣告,谁才是这江山的女主人。 秦皇后的眼神终于恢复了当初的柔软,看着她道:“……你也不必这样。当初,你也一样,很是吃了些苦头的。母后,又怎么舍得怪你?” 宁昭昭松了一口气。 她轻声道:“这些日子没有照顾到母后,是儿臣的失职。母后不如跟儿臣回公主府暂住着?” 虽然宁昭昭自己也是客居,其实不是很方便邀请秦皇后。 但是看到今天那群诰命她真是头都大了! 因此倒也顾不得许多,心想着把皇后先安顿好了再说。 秦皇后摇摇头,道:“我在这儿住着挺好。” 她劝了半天,秦皇后就是不松口。 宁昭昭索性就站了起来,道:“那母后,您先等着,我先去把那群泼贱都赶走,勒令她们以后不许再来打扰母后,再回来陪母后说话!” 秦皇后:“……” 宁昭昭已经连小瑜都丢下了,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婶婶!”阿彤还叫了一声呢。 跑得虽然急,她心里却是高兴的。毕竟知道秦皇后不像洛氏那样对她产生了隔阂。 她兴冲冲地跑到了前厅,就看见了荣睦为首的一群诰命挤在那,洛氏陪坐。 看到她,荣睦的脸色一变,但最终,还是只能站起来行礼。 “臣妾给太子妃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宁昭昭兴奋劲儿过了,此时倒是冷静下来。 当然不能堂而皇之地把这群人赶出去。不然,她们还当真以为皇后势弱,是被她宁昭昭逼着不准见诰命。 虽然皇后可能不在意这种面子上的东西吧,但是宁昭昭不能不在意啊。 她立刻就收敛了一下,轻咳了一声,走过众人坐在了椅子里。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宁昭昭笑道,又看向荣睦大长公主,“您瞧瞧,叫了这么多人来给母后请安啊,也不提前跟本宫打个招呼。” 荣睦虽然惊讶,但到底还是装腔作势的一把好手,闻言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殿下……臣妾只是不敢惊动殿下。” “哦,姑祖总是这么客气的。” 宁昭昭转向了旁边的洛氏,也是带着笑的,道:“皇嫂,刚刚本宫去给母后请安,见她气色倒是不错的。看来礼佛还是有些好处的呢。那竹林,景致也非常不错。” 洛氏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道:“母后最近,潜心礼佛……最是喜静了。” “难怪,本宫递了几次帖子,都被拒了呢”,她转个头面对其他人,倒是又笑了笑,道,“还说疼本宫,真是看都不让人看一眼。这帖子被送回来啊,本宫也是不敢贸然登门的,只恐母后怪罪。” 她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太子妃要见皇后,也是递帖的。 你们……递了么? 470.第470章 太子妃震怒 本来也没什么,宁昭昭说完那句话,众人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或者干脆只当没听见。 可是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就把茶杯端了起来。 然后,又重重地放下。 那声响把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 太子妃殿下就不说话了,视线在这些诰命面上来回巡视。好像想把她们一个个都记住! 碧芹立在她身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双平时一向淡漠的眸子里的妖性。 主子许久不曾露出这个表情了…… 她有些同情地看了在座的诰命一眼。 棒槌虽然平时不管事,可气场是非常强大的。 虽然她不在跟前儿的时候,总有人在背后说点什么,不过是因为端王府是她的娘家,不过是因为太子的宠爱。 但现在她人坐在了这儿,竟然顷刻的功夫就压了人一头。 在场的诰命竟是被她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了。 倒是荣睦,还能勉强笑一笑,道:“原来殿下这般重规矩,真不愧为未来国母,是天下妇人的表率。” 宁昭昭道:“哦。” 荣睦噎了一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如此一来,倒比对得臣妾没了规矩呢,只想着许久不见皇后娘娘,贸贸然就上了门。不过想来,娘娘也不会生我这个姑姑的气吧。” 拿辈分压人啊…… 宁昭昭笑道:“大过年的,不讲究那么多,只当是走亲戚了呢。” 荣睦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好说话,倒是愣了愣。 宁昭昭淡道:“今天是个特例。” 荣睦心头一个咯噔。 宁昭昭看了她一眼,道:“本宫今天,也没戴着雏凤冠来,是因为敬重母后。但不想,刚才瞧见母后,一身打扮却比本宫更加素净。本宫心下十分愧疚,想来还平时在母后身边伺候得少了,连母后如今的喜好也不明白了……” 洛氏倒是有些吃惊的,过了一会儿,才道:“殿下……殿下也不必自责。母后虽然最近开始礼佛,又长居竹林佛堂,但心境,也是开阔了不少……” 宁昭昭真诚地道:“还好有皇嫂在啊。但同样是儿媳,本宫又岂能不尽一份心?竟还拿着母后拒帖说事……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洛氏被她说得眼眶微红。 她倒不是真对宁昭昭有意见,毕竟是同生共死过的。只是这阵子时常有人在她身边撺掇着…… 但是宁昭昭情真意切的模样,她倒是很快就想起了当初那段岁月。 这位殿下又怎么会是个坏心的人呢?她曾经,为了保护别院的大大小小,宁愿以身犯险啊! 洛氏想到这里,又因为最近被这些诰命给压得心里实在累,一时愧疚和伤感满怀。 “殿下……母后最疼爱的就是您,只是前阵子,母后倒是一心礼佛了,就连臣妾,在一个王府里住着,想见上一面也是不容易的。原本过年给孩子们分红包的时候就说起了,说是要先备下您的红包,等着您来拜年呢。” 说着,她吩咐了旁边的丫鬟一声,才又道:“红包还留着呢。母后当时是笑着说要给瑜皇孙一个,小皇孙一个,还有昭昭也要一个……” 果然,不一会儿丫鬟就捧上了落了凤印的红包。 宁昭昭看得愣住。 这话听着古怪,皇后要分红包给孩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太子妃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有她什么事? 这在座,不少人都想着是不是洛氏想出来的小伎俩。 然而宁昭昭却是十分明白皇后的心思。 秦皇后总是把她当成个孩子的。 她怀胎的时候,皇后甚至还给她唱过歌儿哄她睡觉。后来棒槌伤心难过的时候,秦皇后也是把她当个小姑娘那般哄的。准备东西,也是几个孩子一份,她一份。 那时候宁昭昭学针线,怎么都学不好。也是秦皇后来了,手把手地教了,她竟然也就会了不少门道。 有时候宁昭昭会觉得,秦皇后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把颜清沅当成了女婿。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还想着要给棒槌和孩子们一起准备红包…… 宁昭昭的眼眶倒是愈发红了,而且一点都讲究,泪珠都直接蹦了出来,把在场所有人都吓着了。 按理说,太子妃殿下落泪,她们也该跟着哭的。 可是……这是不是太突然了一点? 谁都不明白她是为什么落泪,洛氏却是知道一些,便也跟着暗暗流泪。 宁昭昭心里想的却是,回头非弄死颜清沅那个小王八不可! 一边这么想着,她就愈发没耐心了,对着这一群人,很直接地道:“本宫想在闵王府歇歇……诸位夫人若是没什么大事,过几天递了帖子再来给母后请安吧。” 荣睦的脸色不太好看,道:“殿下……我们既然来了,总得给娘娘见个礼啊。” “对啊,殿下,我们总得给娘娘见个礼再走。否则,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就是啊,人家大约认为……” 那妇人大约是想说,人家大约会认为是你太子妃拦着不让那个皇后见人! 宁昭昭当下就拧了眉毛拍了桌子:“以为什么?若要怎么以为,到本宫面前来说!让本宫知道谁在背后嚼本宫和母后的舌根子,不管是什么身份,一律拖出来拔了舌头!” 任谁也没想到她竟然说翻脸就翻脸了! “殿下,殿下息怒!”洛氏连忙劝道。 荣睦眸子有些阴沉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道:“殿下息怒,大过年的……还是不要发脾气的好。” 宁昭昭站了起来。 她这一个动作,谁还敢坐着? 这下好了,呼啦啦地跪了一屋子! 就连荣睦,也只好不情不愿陆地跟着跪下了。 宁昭昭是真的大脾气啊! 她站起来对着这一屋子的贵妇就是一通痛骂! “本宫不知道大过年,本宫难道想生气?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太子一出京你们就敢成群结队闹到母后跟前儿来!” “往日谁给闵王府递过帖子,嗯?” “真以为你们平时怎么不守规矩,本宫都不知道?不过是看着都是有些身份,有点辈分的人,不欲你们面上难看,还以为你们自己会适可而止!” “好啊,如今倒是更能干了,大年初二!家家户户走亲戚的日子,不在家里坐着等自己女儿女婿回来请安,倒是成群结队地跑到这儿来了?” “长不长脸皮?这种日子,谁愿意招呼你们?真正儿八经地递了帖子,看谁接!不请自来的事儿做了,欺善怕恶的事儿做了,还敢对着本宫指手画脚?” “这偌大的京城,除了太子和母后,能教本宫怎么办事的人,还没出生!” “给脸不要脸,婉转提点不听,非让本宫破口大骂让你们滚!” 宁昭昭好像还是不解气,转了个身大喊道:“皇嫂,您别跪着,起来!” 洛氏被她给吓着了,期期艾艾地站了起来。 “殿下……” “你待会儿就把最近闵王府近日上门交际的簿子给本宫拿来,本宫要一个个瞧清楚了,到底都有哪些人,上门来给皇后请安,帖子都敢不递!” 洛氏有些犹豫:“殿,殿下,这,这……” “快去!” 洛氏胆子小,只恐这样要得罪了人。可她怎么明白,现在全京城上下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宁昭昭! 被吼了,她一咬牙,还是去了。 眼看宁昭昭是要认真了,顿时底下的人就有不少人出了冷汗。 主要她们进来原本上门,就居心不良……只是谁也没想到,宁昭昭会来得这么及时! 难道她是早有准备? 这么想来又令人背脊发凉。曾经大权被老皇夺去,想来这位储妃也加强了戒备。 平时看着不管,可怎么可能真的放松对皇后的戒心?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啊…… 刚才演绎的那场母女情深,大概是她借题发挥的把戏罢了! 也正是因为她这段时间的放纵,才让众人放松了警惕啊,结果今天简直就是生生把把柄往她手上送了! 太子妃殿下,您是在下好大一盘棋啊! “殿下……”有人颤颤巍巍地开了口。 宁昭昭冷漠地看着荣睦。 刚才说话的并不是荣睦,但是荣睦此刻的表情也是阴沉得像个鬼! “姑祖,姑祖是长辈,来探望母后也是情理之中。可以既往不咎。” 好么,这个仇恨拉得足足的。 荣睦煽动众人一块儿来,如今她倒是脱了罪呢! 有那么一瞬间荣睦简直恨不得扑过去把这个小贱人给撕了! 可她还是只能僵着脸,好像没有看见旁人怨毒的目光。 不多时,洛氏拿了册子过来。 宁昭昭也没翻,吩咐洛氏让人统计。 “就按这个本子记,不递帖子来过几次,罚几个月的俸禄!以后在有这样的事,本宫就不客气了,帖子都不递就敢来国母面前撒野,统统都吃了板子褫夺了封号,赶出京城去拉倒!” 要是从前,就是皇后也不敢放这样的话。 可是要质问她,就会想起她丈夫在京城一场一场的动乱里,多少贵勋都眼也眨地杀了个干净! 471.第471章 棒槌新发现 此番棒槌是打了荣睦一个措手不及,否则以荣睦的城府倒不至于反应不过来。 眼下,面对拿了把柄先声夺人的宁昭昭,原本势微的荣睦也只能咬了牙低了头。 她心里却想着,原以为太子虽然强势,太子妃却是个不管事的,是个好磋磨的,没成想城府竟然这般深沉。 若是想重获帝眷,那也只能想法子先分了她的宠! 等着瞧吧,她还真就不信,这太子妃就能荣宠无双一辈子了! 荣睦咬了牙,面上却已经恢复了平静,只再三忏悔谢恩,才退了出去。 等人都散了,宁昭昭又坐了回去。 洛氏被她吓得不轻,过了一会儿,才唯唯诺诺地道:“殿下……” 宁昭昭的神色却恢复了温柔,才道:“皇嫂,吓着你了。但你要知道,我的脾气不是对着你……这些诰命,都是眼高手低的货色,专门为了踩着咱们母后上位才来。若是不把她们给吓怕了,她们以后还是要来的。到时候,被她们诓了都不知道!” 几句话敲打得洛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宁昭昭从她手上取了本子,才道:“我去跟母后商量商量。” 刚才还是这么凌厉的一个人儿,此刻却像是个办成了大事,要去向大人邀功的孩子。 她捧着本子一溜烟地去了竹林,找到皇后,得意洋洋地把自己干的事情说了。 秦皇后有些惊讶,但还是笑了,道:“不错,有国母的风范。” “哪里,比您当年,还差得远呢。” 秦皇后道:“荣睦这人……城府十分深沉。你还是需得防备些。” 宁昭昭道:“当初我是怕她几分,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年纪大了才落了势,光熬我也能熬死她。母后,不说那些无趣的了,咱们查查这本子。” 查啊查,却查出了问题来。 哎哟,这名单上的人,怎么都这么眼熟啊? 宁昭昭认出来得最勤快的那几个,却都是那时候在颜府大宴的时候打过照面的,和鲁氏关系好像还不错呢。 她倒是若有所思。 “怎么了?”秦皇后问。 “觉得这些人……有些古怪。看吧,搞不好,太子出了京,我倒能给他破个大案呢。”对着秦皇后,宁昭昭的口气不自然地会像个得意洋洋的孩子。 秦皇后笑道:“你一向是能干的。” 只是……太子光芒太盛,掩盖了一些罢了。 不得不说,若是离开那个粘人鬼的干扰,宁昭昭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 可是,现在也不是雷厉风行的时候啊! 她把本子仔仔细细翻了几遍,然后让秦皇后写了懿旨,巴巴地看着她按了印。 其实她可以自己写的,可是她就是要缠着皇后写。 秦皇后也有些无奈,知道这个孩子是被自己前些日子的冷淡给吓着了。 棒槌黏起人还真是…… 于是一整天她就跟在皇后屁股后头晃悠了。 秦皇后礼佛之后,性子变得有些寡淡,也不太爱说话。可是架不住棒槌能说啊,喋喋不休地,先把自己怎么生的孩子,颜大黑是怎么吓晕的说了一遍。然后又把自己坐月子的时候琐事都说了一遍。 期间留下来蹭了一顿斋饭。 棒槌胃口好啊,斋饭也吃得香喷喷的,让人看了都很高兴。 甚至皇后如厕,她也在外头等着。 秦皇后是有些无奈的。看她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又忍不住想笑。 “平时也这么黏着太子?” “我才懒得理他呢。”棒槌嘟囔道。 秦皇后低笑道:“那他平时是这么黏着你的?” 棒槌听了却微微红了脸,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她小声道:“母后,您真的不怪我们?” “怎么会怪?当初你在冷宫里也吃了不少苦头。我倒是没想到……你今天还能这样的。” 宁昭昭有些感伤,她知道那些事怪不得秦皇后,她反抗不了齐帝。而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她给了自己最大的保护。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秦皇后能体谅她。 “不管怎么样,我都记得您是我的母后。哪怕您不理我了……我也会记得。” …… 从秦皇后府里出来,宁昭昭抱着孩子,抚摸了一下那个红包,然后把感伤收到了心底。 她吩咐碧芹:“去昭狱找一下左颂耽,问问他,沈廷玉还活着吗?还有,当初交上来的那个贵女册子,在不在他那里。” 沈廷玉专门供出了一份他勾搭上的城中贵女的单子。 等到傍晚,宁昭昭回了公主府。 而出乎意料的,荣睦却是来过了。 她倒是没想到荣睦会这么沉不住气的。 钟品莲不在家,姚芷荷挺着肚子,脸色也不太好看。 “……她倒是猜到是我报的信,失心疯了那般破口大骂,说我是胳膊肘往外拐,怎么劝都不听。我想,她一辈子都受人追捧,突然被人拉了下来,大约让她愈发毛躁沉不住气了。”姚芷荷的声音有些轻,可见到底是亲娘,还是让她受了些刺激。 “你好好管着自己的身子就好了。”宁昭昭安慰她道。 心里却想着,荣睦那个老太婆最好聪明些,别跟不该惹上的人扯上关系。 不然姚芷荷挺着大肚子还受这样的打击,那真是作孽了。 宁昭昭很心疼孕妇,钟品莲没回来就陪她吃了一顿饭才回了自己院子里。 左颂耽是第二天一大早就来见宁昭昭的。 他带来了宁昭昭要的那个册子,和沈廷玉还活着的消息。 宁昭昭先忽略了沈廷玉,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左颂耽,道:“如今宋大人不在,我也不知道你比他差多少。但他一直带着你,近朱者赤,总还是能学点皮毛回来吧。” 左颂耽:“……殿下谬赞,下官还不敢自称是宋大人的皮毛。” “哼。” 宁昭昭丢了昨天从闵王府带回来的册子给他。 左颂耽愣了愣,道:“殿下,这是……” “从闵王府带回来的册子,昨夜我亲自整理了一下。相信昨天的事儿你也听说了。我原是想着她们想逼一逼我母后,从而给我压力。但是我现在却想着,现在局势还没稳定,以荣睦的脾气,绝不该现在就沉不住气。像她这样,几十年云端上的人物,要被人怂恿也不可能。” “殿下的意思是……” “大约……有人逼她吧。” 左颂耽若有所思。 “你们查案子那一套我也不懂,总之这名单给了你,你今天就呆在公主府吧,把这两份单子给我对一对,有头绪在说。” 左颂耽应了是。心想公主府伙食好啊,他乐意! 宁昭昭倒是很仗义,给了个小书房让他去忙。 左颂耽也是专业人才,仔细比对过两份名单,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经常擅闯闵王府的妇人,竟然都或多或少和沈廷玉给的那份名单有些联系。 当然,京城的关系网,不能用血缘来分。应该这么说,京城大族之间频繁联姻,一棍子打下去都能算得上亲戚。在京城,亲戚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用来攀的。 而且,这两份名单里的人物,除了少数几个,甚至都是没有很明确的亲戚关系的。 真正让左颂耽在意的那种联系,是利益网。 这些人府里……很多都是一个流派的。 看来,沈廷玉没有说实话啊…… 左颂耽若有所思,打算收拾一下去宁昭昭那里。然而收拾的时候翻到书本下压着一根小小的发带。 他愣了愣。 这里应该是太子妃的书房,但太子妃显见是个懒货,一眼就能看出这里甚少有人来。 发带应该是她的…… 左颂耽倒也是知道,发带在京城贵族女子中并不常用。那些人有的是价值连城的首饰,根本不屑于以发带束发。 她大约是全城最素的贵女了,变成了皇家命妇,也没什么多大的变化。 他挣扎了良久,还是下了决心,把这发带偷偷拿了,贴胸口藏着。 除了左颂耽,没人知道宋顾谨的手上,是常年系着一根紫色发带的。 本来他也不以为意。 直到那一天,宋顾谨的发带丢了。 虽然宋顾谨表面还是和往常一样,可左颂耽还是看出他的勉强和失魂落魄。 宋顾谨说:“丢了就丢了,也该丢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什么叫,也该丢了? 左颂耽倒是明白他大约是真的看透了的。 可是,左颂耽总担心宋顾谨现在的状态,会突然就把他自己弄死了。 多一份牵挂……大约会好一些吧。 当下他做完了贼,立刻换了一副正经的表情,去找宁昭昭了。 然而此时,无聊的太子妃殿下却正在花园里和姚芷荷晒太阳说着话。 “我看宋大人不娶妻,左大人也不娶妻,甚是奇怪啊。”姚芷荷道。 都是出色的男儿,却一直不娶妻,确实挺奇怪的。 宁昭昭突然想到了沈廷玉和…… 她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有些微妙,道:“我看他们的俩的关系倒是很好,尤其是最近,就跟分不开了似的。搞不好……他们俩就大伙过一辈子了呢?” 嗯,说得还挺婉转的。 刚刚找到这里来的左颂耽:“……” 472.第472章 黑化的棒槌 宁昭昭回过头看到左颂耽,也是愣了愣。 左颂耽勉强正了正容,给宁昭昭姚芷荷行礼请安,才对宁昭昭道:“臣现在要赶回大理寺,去再提审一下沈廷玉。” 宁昭昭道:“吃了饭再去,我跟你一起去。” “殿下……” 他想说那地儿挺恶心的,她最好还是别去了。 宁昭昭却已经转身开始吩咐厨子。 今天宁昭昭吩咐厨房做了东坡肉。 说真的,她其实也不是故意为之。就是看到左颂耽就想到宋顾谨,想到宋顾谨,突然就想吃东坡肉了…… 没想到左颂耽竟然也好这口,半碗东坡肉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 宁昭昭笑道:“难怪你跟宋大人合得来,口味都一样。” 左颂耽:“……” 他噎了一下,默默伸手把茶壶拿过来倒了一杯水灌进去了。 说实话,他原本也是不爱吃东坡肉的。尤其是在昭狱这种地方呆多了,这种有点油腻的菜色还真是有点难以接受。 他跟宁昭昭解释:“宋大人胃口不好,唯有东坡肉才能多吃一些。所以我也就陪着吃了些……吃习惯了,也就上口了。” 宁昭昭愣了愣,然后笑道:“左大人真的很关心宋大人啊。” 左颂耽:“……” 最终吃了饭,宁昭昭收拾了一下,换了身深色长衣,梳好了个简单的发髻就出了门。 左颂耽看到她的时候愣了愣。 印象中,宁昭昭喜欢穿蓝,或者是其他鲜亮或者素净的颜色。但是像这种……深绛色的长衣,还真是没怎么看她穿过。拿了大氅来披在外面,走动的时候,深灰色的大氅下面露出深绛色的裙摆。 她面上一直带着的稚嫩之气因为这身打扮去了不少,显得非常凌厉。 “走吧。” 左颂耽这才回过神,跟着她出了门。 到了昭狱,吩咐说是太子妃殿下来了,要提审沈廷玉。 沈廷玉当时正趴在垫子上,那是后来又被折腾了几次,伤口还没好透。 也不知道他是走了运还是倒了霉,那胥吏竟然觉得他这身子颇对胃口,倒是舍不得让他在这昭狱弄得乌七八糟的。 胥吏利用职权之便,倒是照顾了一下他的生活,还每天有人来帮他擦身子,免得弄臭了这块香肉。 沈廷玉听说宁昭昭亲自来了,眼珠子转了转。 太子殿下不是刚刚出城,太子妃就急不可耐地来看他了? 不能怪他的智商变低了,这个时候还想得挺美的。 沈廷玉从小就是作为男色侍人的角色培养长大的,自发地觉得这就是天大的事情,所以他现在深陷困境,第一个念头也是要靠女人来救自己。 这么想着,他连忙一咕噜地从垫子上爬了起来,还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才去见宁昭昭。 宁昭昭正和左颂耽说话,听说是沈廷玉来了,回过头看了一眼,倒是愣了愣。 沈廷玉见她果然独自来了,愈发露出了自以为迷人的笑容,施施然地请安:“殿下。” 谁知道他那个自认为万分迷人的笑容,竟然让宁昭昭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我原听说有人会瘦得形销骨立,没想到还真有啊。这脸就跟鬼似的……怎么,你们不给他东西吃吗?” 沈廷玉僵住。 左颂耽轻咳了一声,才道:“回殿下的话,不曾短缺了他。 宁昭昭皱了皱眉,道:“那怎么……” “他自己不吃的。”左颂耽别有深意地道。 其实这倒也不好认真跟宁昭昭解释。 人家沈廷玉那个地方受了伤,若是吃得多,那必然就是要拉的…… 对于沈廷玉来说,现在出恭简直就他人生最痛苦的一件事啊! 大半夜就听见他在那鬼哭狼嚎地出恭…… 疼了几次他索性也就尽量不吃了,所以生生饿瘦成了这个样子。 沈廷玉听了这话,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摸到棱角分明,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果然衣服都空荡荡的…… 顿时他就疯了。 “镜子!给我镜子!” 说着就像扑向宁昭昭! 可是还没靠近就被人给拦住了。 敢袭击太子妃可是死罪,胥吏二话不说两记罚棍过去,先打折了他的两条腿! 沈廷玉闷哼了一声,趴在了地上。 宁昭昭冷冷地看着他。 “我今天来,是特地来提审。” 沈廷玉剧痛之下满头细汗,一边喘着气,一边却想着,不过是个女人,提审什么? 宁昭昭走到往常颜清沅或是宋顾谨坐的位置,坐下了。 “据我所知,你到荣睦府,得逞也没有多长时间,是怎么哄得大长公主言听计从的?” 沈廷玉勃然色变! 宁昭昭原还不确定,可是此刻见了他这个表情,还真是要冷笑了。 沈廷玉不吭声。 左颂耽站在宁昭昭身边,翻开手里的本子,算了算,才笑道:“你以为交上这些无关紧要的名单上来,就可以哄了我们过去?可是这些日子,一向不爱在外交际的荣睦府,却是频频走动。和她来往甚密的那些人,我怎么随便拼拼凑凑,都能拼出一张不小的关系网来?” 沈廷玉手撑着地,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也不用煞有介事地来诓我的话。若是你们真知道了,今天也就不会到昭狱来。” 宁昭昭倒是笑了,道:“对,你倒是挺聪明的,我确实没有证据。眼前啊,也就你这个证人,你这一条线索了。” 沈廷玉冷笑了一声。 左颂耽不解地看着宁昭昭。有时候,提审犯人,也是连哄带吓的。就这么自曝其短,是不是不太合适? 然而下一秒,宁昭昭就淡道:“可是,我办事儿,需要证据,需要证人吗?” 沈廷玉噎住。 宁昭昭站了起来,从位置上走下来,慢慢踱步到沈廷玉面前,居高临下,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他好几眼,仿佛在掂量他有几斤几两。 “我若是愿意,照着这个名单上的人物,一个个去找也就是了。你当真以为,现在的京城还是当初的京城……稍有点身份的,我贵为太子妃,就得掂量给点脸?” 沈廷玉铁青了脸不吭声。 宁昭昭冷笑了一声,转身道:“杖十。” 左颂耽没有听清楚,道:“直接杖死?” 宁昭昭瞪了他一眼,道:“那就杖十五,免得左大人您耳朵不好使,听不明白。” “!!!” 要说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是旷世奇冤啊! 竟有人因为这个理由被加刑的?! 当下胥吏按住人,噼里啪啦地一顿刑棍就打下去了。 宁昭昭就这么站在一边看着那皮开肉绽血染衣裳的情景,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的眼神很冷,从那身阴气沉沉的打扮里透出来一股让人胆寒的压迫性。 左颂耽至今还没有那个荣幸,见识过黑化的太子妃殿下,这一下就被惊得整个人都愣了愣。 这是……被什么东西给上身了吧? 昭狱本来就阴森森的,他这么想着,整个人抖了抖。 十五板子顷刻就打完了。 沈廷玉本就是个受不得皮肉之苦的,这回也是被打得惨叫不止。 宁昭昭走到他身后,仔细看了看他那血肉模糊的地方,突然抬脚,不轻不重地踩了踩。 沈廷玉:“嗷嗷嗷嗷嗷!!!” 左颂耽:“……” 救命啊!说好的艳冠京城,心肠柔软的太子妃殿下呢?! 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宋顾谨那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她心肠太软,我总怕我自己让她为难……” 这哪里心肠软了?! 左颂耽整个凌乱了! 宁昭昭看沈廷玉鬼哭狼嚎的德行,笑得可开心了。 脆生生的声音就在这阴森的牢狱中响起:“你要是再不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了,我可又要赏你几板子了,直到打断你的脊梁骨为止。你觉得怎么样?” 沈廷玉此时已经疼得整个微微发抖,连脸都扭曲了,看着宁昭昭,那样子好像恨不得从这恶毒的女人身上撕下几块肉来! 宁道:“哟,还能瞪人呢。” “我想想,你最怕什么呢……”她笑吟吟地道。 这时候,饱受打击的左大人终于回过神来了,默默地道:“早该如此酷刑逼供。” 宋顾谨办案谨慎,也是个十分讲究规矩的人。 左颂耽从前也就是让他给压着,如今碰上宁昭昭这样的主,本性自然就暴露无遗了。 当下,他就吩咐人准备给沈廷玉上刑了。 什么老虎凳辣椒水,什么夹棍红绣鞋…… 宁昭昭好奇地问:“什么叫红绣鞋?” “就是用烧红的铁烙脚。” “噗,起名字还起得挺文雅。” 沈廷玉竟是个硬骨头,这么虐也没虐死。 而且真到了这份上,他反而不吐口了。 “杀了我吧!”他大声道。 宁昭昭站了起来,看着被弄得血肉模糊的沈廷玉。 她原不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可是,她却是看透了,看倦了。 京城里里外外,因为这些人,死了多少无辜之人? 就沈廷玉今天受的,比起外面那些哀鸿遍野,痛失至亲至爱的,显然还不够了! 宁昭昭冷冷道:“想死啊?来人把他给我丢到池子里去。” 左颂耽:“……” 473.第473章 突然变了脸 沈廷玉被拖下去了,左颂耽才低声道:“殿下,这是个身子骨弱的软货,若是真这么折腾,保不齐就折腾死了。” 宁昭昭微微一哂,道:“他死不了。” 原先是不确定的,宁昭昭现在却是肯定十成。 沈廷玉在外的形象,包括在颜清沅那里,也就是个软货。 职业男宠,学些男女之道,在罗山也算不得中心子弟。 不打他就罢了,一打就要招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所有人都觉得他就是个渣渣,存了轻蔑之心。 甚至沈廷玉自己迫不及待地要见颜清沅,说是可以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颜清沅也没搭理他,觉得他是虚张声势。 然后他就安安稳稳地在牢里呆下来,只不过时不时要贡献一下后门供人享乐。 结果呢,宁昭昭今天真打他了!还是往死里打! 他眉宇之间一闪而过的戾气和硬气,还真是让人惊讶啊。 果然,遍体鳞伤的人被丢下池子,泡了有半刻,竟然还是未死…… 捞上来的时候说是还有气,只是昏过去了。 宁昭昭听了,就冷冷吩咐:“不管用什么手段,让他醒过来。” 她现在明白了,沈廷玉并不怕酷刑,也不怕盘审。 他怕的东西只有一样……死! “人交给你,你给我好好磨,就往死里给我磨。”她吩咐左颂耽。 “若是真的磨死了呢?”左颂耽还是有些犹豫。 宁昭昭正想说什么,突然有个胥吏神色惊慌地冲了过来。 “殿下,大人!有新的发现!” 宁昭昭愣了愣。 然后带着左颂耽就过去了。 却是沈廷玉,被下了水狠泡之后,又被拖上来各种拽,终于,脸上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左颂耽蹲下瞧了瞧,然后皱眉,道:“脸上,怎么……”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脸竟然和刚才……不太一样了。 宁昭昭皱了皱眉,吩咐身边的墨珠:“去把韦玉找来。” 一时之间,气氛陷入僵凝。 这沈廷玉身上果然有秘密! 韦玉这次倒是来得算是快的了。 “怎么了怎么了?这么急匆匆地把小爷叫过来?” 正说着,冲进了提审室,却见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韦玉愣了愣。 然后他才发现,提审室中间的地上的架子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他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等看清楚那人的脸,顿时大吃了一惊:“阴,阴连城?!他不是死了吗?” “是死了,而且还在我面前被剖了。”宁昭昭淡道。 韦玉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宁昭昭指了指地上的那个人,道:“这是沈廷玉。” 韦玉心想我又瞎,沈廷玉我也是见过的,可地上这人,从眉毛眼睛,哪一处不是阴连城那个死鬼? 这时候,左颂耽开口了,道:“的确是沈廷玉。刚刚受了刑,然后被殿下扔下了水。捞上来,面上就已经有些变化。然后……就在你赶过来的时候,他的脸,就一点一点变成了这样。” 韦玉愣了愣,蹲下来仔细检查这个变了脸的沈廷玉。 可是检查来检查去,实在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宁昭昭已经让人反复搜查过了,根本没有发现什么人皮面具。 再说了,这人的长相就是在他们跟前儿变化的,而且还是一点一点变化的。 韦玉有些为难,道:“说不定我师兄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宁昭昭挑了挑眉:“嗯?” 韦玉尴尬一笑,道:“我平时只是专门研究医书,不像我师兄,什么都涉猎一些。我这是专心……” 宁昭昭冷不丁地道:“那你师兄的医术还比你好这么多?” 韦玉:“……” 最终他忍气吞声,道:“或者宋顾谨宋大人,他或许听说过吧。他也是很渊博的。” 宁昭昭顿时有些烦躁,道:“你如今提的两个,都不在城里!” 韦玉:“……” 要是从前,他必定就会顶嘴了。 可是吧,今天的宁昭昭,莫名就带出了她夫君颜清沅的气场…… 穿得这么阴沉地往那一坐,让人连个屁都不敢多放。 “我还就不信了,这偌大的京城就找不出一个渊博的人来了。韦玉,你既然不知道,你就去给我找,给我查,给我去问!尽早给我问出来,不然我要你好看!” “……是。” 左颂耽指了指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东西,道:“殿下,那他……” “先把伤稍稍治一治。”宁昭昭长出了一口气,道。 “殿下的意思是……” 宁昭昭想了想,道:“今天的事儿,谁都不许告诉他。他刚不是上了夹棍吗?手伤不给他治。再把知道这件事的胥吏都调开。” “您的意思是,先骗着他,让他以为他的脸还是那么一回事?” 宁昭昭点了头,道:“对,先哄着他。” “这是为何?” “若是少了这张皮遮羞,这张嘴啊,恐怕就更撬不开了。”宁昭昭意味深长地道。 丢下这句话,她就带着自己的侍女,先回去了。 左颂耽和韦玉面面相觑。 看左颂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韦玉心里猜到了一些。 今天那个阴沉沉的太子妃殿下啊……比她从前哪一次变脸也可怕啊! 左颂耽甚至想着,其实是太子殿下男扮女装出来晃悠了…… 韦玉找了药出来给胥吏,让胥吏把人抬下去上药,这才跟左颂耽细细打听了一下这小子变脸的经过。 说了这个,左颂耽忍不住道:“还说这变脸……太子妃殿下变脸也怪吓人的。” 韦玉无奈地道:“第一次见,任谁都是要吓着的。” 左颂耽吃了一惊,道:“难道这不是第一次了?” “自然不是……” 韦玉想了想,就挑了当初在别院的时候,宁昭昭把西山大营的将领给剥光绑了,还狠狠砸向了西山大军的事情说了…… 左颂耽不知道怎么,就听得欲哭无泪。 怎么说呢,当初他第一眼看到宁昭昭,还真是有那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和宋顾谨那个死心眼又不一样。他也是知道这种人他这辈子是攀不上的。 只是单纯有那么点好感……所以宁昭昭在昭狱里住了好几次,左颂耽都没怎么亏待她,甚至为她大开各种绿灯。 可他是真真没看出她是这么彪悍的一个妇人啊! 此刻的左颂耽,只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 韦玉拍拍他的肩,道:“她也是个聪明的,现在太子不在,若是再让人钻了空子,于京城又是一次浩劫。不过这次既然提前牵出了线头,咱们好好辅佐她就是了。” 左颂耽面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而此时,一身阴沉沉的宁昭昭已经坐上马车回了府。 姚芷荷挺着大肚子亲自迎了出来。 “你怎么跑出来了?”宁昭昭连忙扶着她往里走。 姚芷荷低声道:“太子一走,京城就乱了,那些贵妇诰命闹个不停。还有刚才,晋伯爵世子也来过。” 宁昭昭愣了愣:“晋伯爵世子?” “是……娶了颜家的女儿的那个。” 哦,颜家啊。也是,京城没有了颜清沅,最好闹腾的不就是他们? “依我说,你也别往外走了,干脆我这就闭门谢客了,等太子回来再说吧。”姚芷荷道。 宁昭昭点了头,道:“你现在身子重了,的确不合适再让这些闲人上门来闹。我会吩咐下去,没有传召不许再上门了。” 姚芷荷道:“正是应该这样啊。” 这时已经是傍晚了,姚芷荷吩咐摆了饭。 宁昭昭问起现在文昌阁负责的是谁? 钟品莲愣了愣,似乎没想明白她怎么会问这个。 宁昭昭耐心地道:“我的意思是……从太子出城,在文昌阁,暂理政务的,是谁?” 钟品莲回答道:“是密相徐砚。” “明天驸马上朝,劳烦下朝之后,让这个徐大人来见我。” “……是。” 夜间睡下的时候,宁昭昭却还是心事重重的…… 她抱着大儿子小瑜,看着怀里睡得一团粉萌萌的孩子,心里也是直叹气。 头两次的经历实在是给她留下了阴影。 这次……颜清沅不在,她身边却是带着两个还年幼的孩子,还有大腹便便的姚芷荷。 虽然,这颜清沅也没有走远,城内外军备都很充足,真要在京城再掀起什么大浪来,还真是不太可能了。 但就怕……罗山人无孔不入啊! 宁昭昭有些烦躁地想着。 诚然她也知道自己可能过于小题大做,颜清沅也是出城去找线索了。 可是今天……沈廷玉在她面前就变了一张脸,变成了死鬼阴连城的样子,未免也太刺激了点! 这一晚上过去,棒槌的眼圈就熬出来了……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她起床的时候也还是无精打采的,精致可口的小点心也吃不下了。 小瑜在她身边,坐在特地加高了的凳子上,倒是坐得端端正正的。 他道:“娘娘,吃饭……” 说着还哆嗦着小肉肉的手,给宁昭昭夹了个象牙小馒头。 宁昭昭看着儿子稚嫩的面容,突然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好,娘娘吃饭,小瑜也吃饭。” 474.第474章 太子妃的决定 第二天,徐砚来见太子妃殿下。 说实话,这位太子妃殿下一直深居简出,徐砚对她印象不深。但是她一直盛宠不衰,如今其外祖父还征战在前线,于朝野始终是一位不可忽视的人物。 自从上次太子带着爱妃临朝,朝野上上下下都有些波动,只道只要有太子妃在,端王府看来还能长盛不衰。 徐砚的想法却跟这些人都不太一样。 文昌阁大多起用新臣,徐砚就是颜清沅一手提拔起来的,与颜清沅荣辱与共。当初老皇夺回大权的时候,徐砚也被波及,原本已经上到二品官职,但老皇一句话就把他一撸到底,直接充到御马监去洗了几个月的马。 颜清沅一回来,清肃了朝野,竟然直接把他升为密相,成了文昌阁的一把手。 说句实话,徐砚自己也有些吃惊。毕竟他也明白自己太年轻了。 可是后来,见皇座上,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他也是明白过来。 新皇本身太过强大,需要的正是他这种能够辅佐一二的臣子。将来,跟在新皇身边,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成长,而不是成为大齐刹那烟火。 徐砚最大的好处,就是时时刻刻能把颜清沅的心思揣测得清清楚楚,按部就班地作为他的每一个政策,帮他走好他的每一步棋,这一生也不会给他添堵添乱。 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明白,太子殿下在定江山平天下的同时,对太子妃,动的是真心。 而太子妃虽然存在感不强,但是也正是因为她这种从来不站在太子前头的秉性,让太子的眷恋与日俱增。 徐砚甚至能想到,她很可能会是多疑又掌控欲极强的太子殿下,这一生,身边的唯一女性。 所以,太子刚刚出京,太子妃就开始有了动作,还直接召见了密相…… 说实话是很出乎徐砚的意料的。 跟随侍女进了门,到了书房,他也没敢抬头看人。但是刚刚瞥了一眼,穿着玄色长裙,发髻高耸的太子妃……还真是和印象中,很不一样。 “臣徐砚,给太子妃殿下请安。” “起吧。”那个女声莫名透着冷意。 “是,谢殿下。” 颜清沅的掌控欲极强,最信任的人,竟然是宋顾谨。 大理寺竟然是备着满朝文武的资料,记录着每一次朝臣的重要折子,和行事做派。 宁昭昭连夜让左颂耽调出了徐砚的资料。 细细看了一遍,对这位徐大人平时的行事做派有了一定的了解。才能固然有的,状元出身。但是似乎……没有太突出的地方。 然而她的枕边人心思缜密,把孤臣宋顾谨放到了大理寺卿那等重要的位置,又把这种中庸之臣扶持成密相,她还真是,不意外。 国乱时期,能把文昌阁交付的人,必定是他所信任之人。 宁昭昭打量了一下这个徐砚,只觉得他甚为年轻,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长得算是英俊齐整,身材也不胖不瘦。还真是和他本人一样,优秀而不突出。 “太子殿下出城之前嘱咐本宫,家事靠母后,国事……寻密相。”宁昭昭淡道。 徐砚愣了愣,心里是有些激动的。 诚然,颜清沅根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宁昭昭说起谎来也是很顺溜的。 他立刻道:“愿为娘娘分忧。” 宁昭昭笑了笑,道:“殿下为何出城,密相也是清楚的。” 徐砚自然清楚。 少顷,一本册子被送到了徐砚手里。 这种册子,徐砚在太子殿下手上见过无数次,每次拿出来,都会在一定程度上血流成河。就是徐砚,看着这个册子,也有些头皮发麻。 太子妃殿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又意味深长:“本宫一直想不通,为何逆贼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渗透京城,为何京城权贵这般不堪一击。” 徐砚抬起头。 “那是因为,那些人,并不在意江山是否会风雨飘摇,也不在意,百姓黎民是否会受苦。他们在意的,是自己的荣华富贵,是自己的奢靡享乐。” 太子妃殿下低声问他:“太子清理朝堂的时候,本宫曾经也于心不忍。现在,本宫才明白,那些人享黎民百姓的供奉,一个个,却做出这种事情来……徐大人,您身为百官之首,难道就没有一点察觉吗?” 徐砚竟被太子妃殿下几句话说得冒了冷汗。 他手里拿到的册子,涉及的人实在是很广。虽然都是从女眷开始,但是徐砚仔细想了想,还是能想起来这些利益网派最近的不对劲。 徐砚小心翼翼地道:“臣,臣以为,这些人,职权倒还不算大。只,只是,京城联姻关系,错综复杂……若是一不小心,实是很容易被渗透。” “徐大人,您觉得,该怎么办?” 徐砚一万个想说,等太子殿下回来,再…… 可是抬头看了看宁昭昭的脸色,他是不敢说出口了。 宁昭昭问他:“大理寺连夜出的结果,这次的事情,还涉及到私囚,虐杀贵女。” 徐砚吃了一惊。 宁昭昭用手敲了敲桌子,问他:“徐大人,你说,这该怎么办?” 刚得到消息的时候,宁昭昭也非常吃惊。 那时候是半夜,左颂耽来送徐砚的资料的时候带来的消息。 沈廷玉终于稍稍吐了口。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暴露了,所以斟酌着往外吐了一点他认为无关紧要的消息。 宁昭昭着实没想到荣睦竟然会这般无所不用其极! 而荣睦和颜府,竟是早就勾搭上了? 正如她刚才所说,有些人,根本就不在乎那龙椅上坐的是谁,国家百姓又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们关心的,就只有自己的荣华富贵! 只要出的价码合适,皇室子孙,也可以卖了祖宗! 昨天半夜,左颂耽送来的册子的时候,说道:“……宋大人一直在关注那几个辈分高的老皇亲。算起来,他们都是武帝那一代的子女。当年那场血案,在大家的视野里是已经淡去了的。只是他们……很可能是眼睁睁看着的,或者听说过的。只是无奈辈分太高,宋大人也只敢暗中监视。” “而上次,荣睦府那位湘儿郡主,还有……颜府出的方绯。荣睦府之前收集了很多像这样的罪臣之女,宋大人花了心思和方绯周旋,倒是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她原是早就被荣睦的姐姐荣秀大长公主看中要调教出来送进宫的。也不知道是怎么避开了黑市的盘查……” “荣睦府最擅长调理贵女。这次,大约是急功近利,所以,有些有利益联系的,不听话的,索性就囚禁了起来。” “先前,宋大人手上倒也拿了几起贵女失踪的案子。但是后来都不了了之。因为没几天的功夫,那些人家就匆匆来大理寺撤了案,说是人已经找到了。” “眼下,倒是都串起来了……” 大约谁也不会想到,太子妃殿下偶尔往闵王府跑一套,抓住了个线头,不依不挠地一闹,竟然能闹扯出这么多事来…… 徐砚被她一点,也想起这阵子确实出了几起贵女失踪的事情。 不过正是国乱时期,家门里的小事也实在是很难引起密相大人的注意,这种事自有大理寺尽职去办。 如今被这么一点,徐砚顿时头皮发麻! 这看似平静的京城,内里竟然暗潮汹涌! 大理寺卿宋顾谨心细如尘,这些事情早早记录在册,等着一一盘查,只是没想到,会爆发在太子妃殿下手里! 徐砚深吸了一口气,道:“娘娘……如今太子殿下不在城中,还请您,拿个主意!” 相比起自己,太子妃应该是早有准备,徐砚毫不犹豫就把球踢了回去。 似乎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宁昭昭冷笑了一声。 “本宫要设宴,邀请全京城的贵女”,宁昭昭低头看着他,道,“就说,是要为太子选妃。” 徐砚:“……” 太子妃殿下继续道:“本宫要见到全城的贵女,一个也不许少。徐大人,您是国相,该怎么做,您明白吧?” 徐砚琢磨了一下太子妃殿下的意思,然后默默出了一身冷汗。 最后他只能道:“臣明白了。文昌阁,会尽量配合殿下。” 从公主府出来,徐砚才觉得刚才的压抑和冷气去了些…… 屋里明明有地龙,可是他面对太子妃殿下的时候,那种感觉,却和面对震怒的太子,相差无几。 密相大人很是明白他的主子,这次要肃清逆党的决心。之前有好几次,最好有太子殿下亲自到场,可是他都没挪身,虽然没明说,可是徐砚也明白,这位平时一闲下来就要回府的太子殿下,是舍不得离开家里的娇妻…… 这次下了这么大的决心,若是还肃不干净,太子殿下恐怕会气得吐血吧? 徐砚为官,一向讲究不求有功只求无过,这种锋芒毕露的事情,他还真是……第一次做。 不过,想到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如今又有强势的太子妃罩着,徐大人咬了咬牙,下了决心! 475.第475章 可怕的信 中午的左颂耽来见宁昭昭的时候,倒是提起了这位密相。 “……处事非常圆滑,殿下,他不一定可靠。” 宁昭昭淡道:“布衣出身,祖宗三代刨不出一个当官的,好不容易身居高位,会珍惜圆滑些,也是正常的。左大人,您从前不也是一样吗?” 左颂耽:“……” 宁昭昭道:“主荣他荣,主弱他死!我倒是信得过他的。” 左颂耽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徐砚的一切都是颜清沅给的,若是颜清沅不在,这位年轻的密相很快就会被扒下来。尤其是他现在坐到了国相的位置,如果再被扒下来,恐怕是连马都没得洗了! 但他就是觉得……宁昭昭委实大胆了一些! 还真是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底气。 可他不知道的是,宁昭昭有信心的是自家的夫君颜清沅。 那个心眼小得跟针眼儿似的男人,也能把宋顾谨容下来,就知道他看人是极精准也极苛刻的,能认准了那一个,绝对不会是没有原因的。 更何况是放在密相位置上的人,在他出城的时候,一手打理朝政的人,怎么可能不仔细斟酌? 既然颜清沅信得过,棒槌就敢! 她这个性子,虽然不如专业阴谋家那么周到,但胜在胆大包天,敢想敢做。 左颂耽自然不明白,但他只能想到,若是真的被她搅和坏了,总还有她强势的夫君给她收拾残局……宋顾谨为了她收拾烂摊子,估计也会鞠躬尽瘁。 大齐最优秀最能干的两个男人站在她身后……她倒是确实有赌一把的底气。 正说着话,突然钟品莲匆匆赶来:“殿下,缀郡主那里出了事!” 宁昭昭一惊。 齐缀自从束拓离开京城,就住进了端王府,竟是死活不肯过来跟宁昭昭一起住,说是想自己呆着自在。 想来她一直被人管头管脚的,也是倦了的。更何况若是公主府只有闺中密友还好,偏偏多了颜清沅和钟品莲…… 宁昭昭倒是能理解她的心情,所以也就由着她去了。 但是齐缀的自立能力极强,端王府又有层层把守,怎么会出事? 当下,宁昭昭和左颂耽匆匆忙忙赶到了端王府。 还未及郡主的闺房,就看见这大冷的天,门外站满了丫头! 齐缀的贴身丫头已经换成了两个帛国婢子,膀大腰圆,此时也手足无措地在门外立着。 看到宁昭昭,那个帛国婢子连忙道:“郡,郡主,太子妃殿下来了!” 宁昭昭自上前推开了门,却看见齐缀正站在门口,披头散发,脸色苍白。 “……怎么了这是?” 齐缀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回走,然后,指了指桌上的一张小条子。 “原本是束拓给我的信。我拆开……变成了这个。” 宁昭昭伸手拿起来一看,发现那条子上只有一排小字。 我回来了,缀儿。 她疑问地看着宁昭昭。 “这是……阴连城的笔迹。” 宁昭昭皱了皱眉,道:“吓唬你罢了,阴连城……已经死了!要模仿一个人的笔迹,再容易不过了。” 齐缀脸色苍白,道:“我也这么想……可是我对他的笔迹再熟悉不过,他是左撇,写字的时候,习惯收尾钩。你看这个尾钩,收得恰到好处,就是他的样子……” 宁昭昭想到沈廷玉那张脸,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谁知道她片刻的沉默却给了齐缀极大的压力。 齐缀颤声道:“他,他是不是回来找我了……你说,他家中多有秘术,有没有让人死而复生的法子……” 宁昭昭回过神,连忙道:“不可能的,表姐。他的尸体被阿沅保留下来,在黑市的尸窖里。而且……我是眼睁睁看着他被剖了的!” “缀表姐,一定是有人假冒他的笔迹来吓唬你的。就前几天,我还看到有个人……” 宁昭昭突然住了嘴。她倒是不敢多说,怕齐缀多想。 齐缀抓着她,猛地道:“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宁昭昭斟酌了一下,才道:“就是那个沈廷玉……他原来是一直易容的,那天受了刑,那易容才掉了,慢慢变成阴连城的模样。但不可能是他,他被关在大理寺,绝计是不可能逃出来,还能截获束拓给你的信……” 齐缀愣了愣,才道:“你,你是说,他跟阴连城,长得一模一样?” “是一模一样,可见他们族里,长得一样的人,可能不止一两个。缀表姐,你就算真的见到跟阴连城长得一样的人,也千万别惊慌。” 齐缀想不明白:“可,可怎么能长得一模一样呢……” 宁昭昭仔细想了想,才道:“别忘了,还有削骨啊。颜家削骨的技术不就出神入化!你也说了,那阴家多秘术,能削骨也没什么稀奇的。” “为什么要削骨……” “总有他们的原因,造出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也没什么稀奇的。” 齐缀突然抬手捂住脸,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已经死了!可,可是……棒槌,你信这世上有鬼神吗?” 宁昭昭:“……” 开什么玩笑,她最怕鬼了好不好! 齐缀看着她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似乎那最后一根弦也绷断了,她果然哭了出来,道:“我其实……杀他不后悔的。其实我就是有一点后悔,就是最后那一刻,他都要死了,我没给他留下一个念想……” 宁昭昭低声道:“你别多想了,他需要什么念想……” 齐缀捂着脸,似乎不想让自己哭泣的模样被她看了去,可声音却是颤颤还带着哽咽:“我不知道……我就是怕……” 宁昭昭看她这样非常心酸,一把搂着她低声道:“缀儿姐。” 外间传闻,大齐缀郡主,是何等妖媚惑人,又是如何优秀的的一位女谍…… 可其实呢,她原本的心肠,并不是冷的。 大齐端王府的郡主,怎么会天生具备女谍狠辣无情的的心性? 她其实不过是个孤独得有些锐利的可怜小姑娘罢了…… 之前做下的那些事,哪一次不是无奈? 除了阴连城,她也没有杀过自己的男人,哪怕是最卑微的面首。 齐缀其实骨子里是个倔的,感情上不肯拖欠。 就是从前她玩得疯的时候,有妇之夫也是不碰的,更不愿意和人谈真情,若是发现对方动了心,她也是会马上转身离开的那种。 她啊……一生唯独亏欠的,就是濒死的阴连城啊! 若是一直像从前那样倒罢了,如今,她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跟在束拓身边,虽然压抑,但到底安逸。 从前那些被她刻意埋葬的软弱,此时爆发出来,也是很可怕的。 宁昭昭哄着她,说这世上再不可能有阴连城…… 齐缀还是哭了半天,说是怕鬼…… 宁昭昭皱了皱眉,后来低声道:“你跟我回公主府吧,我不放心。” 信都送过来了,可想而知不久以后那群人就会针对齐缀的动作了。 齐缀想了想,倒是没倔。 当下在端王府把齐缀那一堆生活用品整理了一下,宁昭昭扶着眼睛都哭肿了的齐缀回了公主府,然后把挺着大肚子的姚芷荷叫来陪她。 宁昭昭出了门,把刚才一直跟着她的左颂耽打发回大理寺让他无比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然后又把束拓留在齐缀身边的老嬷嬷和侍卫头子叫了过来盘问了几句。 说了几句不对盘,她顿时怒火中烧,直接破口大骂! “什么叫不方便透露给本宫?!你们的职责是什么?束拓把你们留在这儿就是为了保护缀郡主!如今那样的信竟然落到了她手上,把她吓成了那样,还要你们这群饭桶有什么用?!她和孩子若是有个好歹,就算束拓的脸比天大,本宫也要活剐了你们!” 那老嬷嬷和侍卫头子都是色变! 老嬷嬷壮着胆子上前解释道:“王子给郡主的书信……我们怎么能偷看?更何况,那信是路上就被掉了包的……” 话没说完,最近愈发暴躁的大齐太子妃殿下拿起旁边的墨块就扔了过去! 那老嬷嬷被她吓了一跳! “你们帛国人办事的规矩,难道是出了事,不想法子解决,先找借口推脱责任的?” 那老嬷嬷僵了僵,不敢说话了。 私心里却觉得不过是有人模仿过去的死鬼男人送来的一封信,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至于宁昭昭要她说出他们和束拓一直以来的通信,好排查有没有其他信鸽被截获,若有截获,又是在哪里截获的时候…… 老嬷嬷和侍卫头子都觉得那是帛国机密,不方便为了一个受惊吓的胆小女人透露给大齐的太子妃殿下。 “这次的事情,是我们失职了。等王子来了,我们会向王子请罪。” 哟,还挺倔? 宁昭昭冷冷道:“等你们王子回来,缀郡主都不知道成什么样了!这个责任谁来担?” 老嬷嬷不屑地道:“属下担了就是了。” 意思是说齐缀怎么样无所谓,他们愿意承担责任? 顿时宁昭昭勃然大怒:“掌嘴!给本宫掌嘴!” 476.第476章 抽死你个愚妇 宁昭昭会这么生气也是有原因的。 束拓和颜清沅是同盟关系,留下的侍卫不过就是为了保护齐缀,统共不过几十人的编制,能有什么国家机密? 宋顾谨一手监控着京城,她早就知道,从帛国发过来的信却大多数是给齐缀本人的,大概就是情书一类的。给侍卫队的倒是没几封。 就这么几封信,不用猜也就是嘱咐一些琐事,还不是围绕着齐缀? 拿什么乔? 宁昭昭猛地发现,束拓再怎么执着,他手底下的人倒不一定接受了齐缀作为帛国未来的国母。甚至可以说,这些人很可能有自己的打算。作为束拓的身边人,和国内一些权贵有些勾结,为了给束拓塞女人,趁着束拓不在打压齐缀,也不是不可能的! 宁昭昭甚至开始怀疑那封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她最近火气大着呢,这群人这个时候撞上来也是她们倒霉! 不过谁也没想到,正是她这么一闹,竟然又给她揪出了一件事! 那大嬷嬷大声道:“我等是帛国王子近臣,便是要罚,也必须由帛国王子来罚!” 太子妃殿下冷笑:“我大齐郡主难道还没你们几个奴才值钱?今儿本宫打你们也就打了,就算打死了,等你们主子回来了,本宫自会去赔礼道歉。” 原话照搬又还给他们了,那老嬷嬷一噎。 当下老嬷嬷脱下去除了外袍掌了嘴,侍卫头子被按在院子里吃了板子。 宁昭昭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只恨古代没个手机电话什么的,可以马上打个电话给颜清沅。 告诉他别往城外跑了!京城都快炸锅了! 帛国刁奴只当主子不在,在京城就能横着走,私心里甚至很看不上软弱的中原人。 挨了打就在院子里喊冤,说是自己不活了。 太子妃殿下让人去告诉他们,想喊冤你别在这儿喊,滚回帛国去喊,让你们主子来给你们做主。反正我们缀郡主,也不差人保护,多你们几个刁奴不多,少你们几个不少。 就在这两个挨了打的在公主府哭嚎扯皮的时候,太子妃殿下气势汹汹带着人把帛国侍卫都排查了一遍,总有一两个会吐口。 拿到东西一比照,宁昭昭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束拓出京,说是要回去夺位。帛国现在也在内乱。 早前,汝南府的郡主进京的时候,颜清沅手里就已经拿到了南疆不断向西南一代用兵和渗透的信报。 帛国作为西南地区第一大国,国内自然已经被悄然渗透了一些…… 不过颜清沅已经发动了边境战争,这个她不用管。 但是为了贪图一点富贵,和人协商着要把大齐缀郡主卖给汝南王府的行为,大齐无法姑息! 那老嬷嬷还在和人吵,猛地抬起头就看到一身深衣的太子妃殿下拎着鞭子怒气冲冲就过来了! 老嬷嬷吃了一惊,刚想说什么,那鞭子就兜头抽了过来! 宁昭昭这回是真给气着了,许久不曾亲自动手,细如血刃的银光抽下来,把那老婆子抽得鬼哭狼嚎,在花园里又滚又爬! “大齐的妖妇怎么能做我们帛国的王后?我看乌达大人的女儿柯谷娜就挺好,从前在帛国的时候,乌达大人还承诺给我十座马场……” “王上的大嬷嬷,几乎每个王妃都送了不少东西,富得流油呢。可惜我前面被这个齐国妖妇挡了财路。” “你看,那封信,直接给她好了,吓死她才好……” “就算王子问起来,也是她胆小,被吓疯的。疯子怎么做王后?” “京城的那个公主不是关了不少女人吗?这个妖妇不听话,等她疯了,我们再把她的孩子弄掉,卖给那个公主磋磨好了,再送到汝南王府。他们可是出了大价钱哪。说是被人拐了,王子也查不到什么吧?” …… 想起丫鬟偶尔听到这老虔婆和侍卫头子商量的话,宁昭昭真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救命啊!太子妃杀人了!” 宁昭昭兜头给了她一鞭子,骂道:“你这个贪财的蠢奴才,破坏了大齐和帛国的联盟,投向南疆那里,便是把你千刀万剐也不可惜!” 老奴才是贪财,但没想过卖国,听了这话就不服气,还在满地打滚。 “老奴是王子的乳母,你不能打杀了我!” 宁昭昭道:“不能?你最好能让我活活打死!不然我必定叫你生不如死!” 不过到底她还是没有把人打死,那老婆子瘫在地上是出气多入气少。 侍卫头子看了全程,现在就瑟瑟发抖,想着她会怎么对自己。 然而太子妃殿下养尊处优,体力大不如前,打完了老刁奴泄了火,也没兴趣再亲自教训人了。 鞭子一扔就道:“拖到大牢里去,告诉左颂耽,死活都要撬开他的嘴!” 宁昭昭转身要走,突然被人叫住了。 “殿下……这个,束拓王子的乳母,怎么办?” 宁昭昭低头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人,冷冷道:“把她干的事,都告诉缀郡主。她是死是活,看郡主一句话。” 虽然知道这事儿不能怪束拓,但是大齐未来的皇后已经是怒火中烧! 束拓!你来日便是割了帛国来求婚,也别想大齐把缀郡主下嫁! 徐砚赶到的时候,恰恰看到了太子妃殿下潇洒丢下鞭子,半死不活的人被拖了出去。 太子妃殿下甩甩手转身离去,背影就风华绝代,又让人毛骨悚然。 徐砚:“……” 呆滞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然后连忙跟了上去:“殿下,殿下……” 太子妃殿下回过头,徐砚猛地退后了一大步! “……”徐砚自己也被自己的反应惊了惊,顿时讪笑了一声。 宁昭昭皱了皱眉,道:“密相啊,怎么?” “来给殿下请安。已照殿下的吩咐办妥。只不过……” 宁昭昭漫漫道:“什么?” “只不过,太子殿下若是知道您自作主张用选妃宴做诱饵……回来只怕会不好交代。” 太子妃殿下邪魅狷狂一笑:“不好交代也是我不好交代,密相担心什么?一国太子,为了臣民这点牺牲也不愿意付出?” 徐砚:“……” 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低声道:“殿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宁昭昭淡道:“考虑什么?不考虑了。” 徐砚在心里叹气,心想你们夫妻关上门至多吵一架,我们这些做臣子才是真要遭殃。 宁昭昭把洛氏叫过来准备布置酒宴。 设宴是在公主府,但是姚芷荷毕竟身子重了,不可能让她来操持。宁昭昭自己还有事情要忙。 徐砚被心情很不好的太子妃殿下给逮着了,威逼利诱一番,然后逼他交出了颜清沅这次战线的兵防图。 本来这种事情是不好随便透露的,尤其是握了大权的女眷。但是徐砚倒是很爽快,宁昭昭还没怎么威胁他就交出来了。 心里却想着,她看得懂吗? 宁昭昭原本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颜清沅就在她身边做的兵防图,她也没有多看一眼。 此时看了半天,然后沉吟:“太子果然……打算挥兵南疆。” 那这么看来,束拓回国夺位恐怕也是假,发兵增援才是真的。 只是……大约这些一心向着大局看的男儿们,也没料到会后院起火。 宁昭昭收了兵防图,吩咐徐砚:“给帛国去信,提醒他们小心内鬼。” 阴连城父子在端王麾下几十年才曝光…… 就是因为罗山人这样的耐性,才会导致他们除之不尽! 宁昭昭是彻底被折腾得几欲抓狂。她是眼睁睁地看着京城一波一波地死人,原本心肠里的那点柔软也早就被消磨殆尽,现在发现他们竟又把手伸到了京城无辜的贵女甚至齐缀身上,她恨不得把这些卑鄙无耻的小人全都抓出来凌迟! 徐砚低声道:“太子殿下亲赴燕明,是因为早就知道要将燕明作为战场。这次殿下也是想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回头再收拾这京城的桩桩件件,便如瓮中捉鳖……” 宁昭昭回过神,道:“太子……是出战去了?” 徐砚:“……” 糟了,太子妃竟然不知道? 他有些懵了,按道理,这般宠爱,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不告诉她啊。 宁昭昭顿时暴躁了:“他骗我说是去找点线索就回来的!” 徐砚:“……” 竟然去打仗不告诉她! 好,真是好得很! 颜清沅你给老娘等着! 看你回来老娘怎么收拾你! 虽然这些话没有骂出来,但是太子妃殿下勃然变色的脸还是让徐砚胆战心惊不已。 他现在是恨不得能抽自己两巴掌,让你多事。 但最终宁昭昭还是冷静下来了,总不能当着国相的面就骂自己的男人。 她只是冷冷道:“主意打得挺好的,可是本宫既然知道京城贵女如今饱受迫害,那些人竟然还敢把手伸到本宫表姐头上来……本宫就不能坐视不理!” 徐砚也不敢去擦汗,只是小心翼翼地道:“臣,臣只知道殿下出征的事情……料理京城的事情,都是臣的揣测。说不定,太子殿下并不知道……” 说白了,他以为太子妃殿下在为郡主的事情生气呢! 宁昭昭此时倒是冷静下来了一些。回忆了一下这几天爆炸性的线索是怎样浮出水面的…… 她把玩了一下手里的册子,心想,男主外,女主内,这次何不就内外联手,杀逆贼给片甲不留! 477.第477章 一起动手 宁昭昭是真的没想到,这些线索会在手里越滚越大。 就从那天发现荣睦府不对劲开始…… 棒槌在维护大齐女性权益方面总是打了鸡血的。而且罗山素来喜欢利用女人,这就更增添了她的反感。 准备大宴的同时,宁昭昭让徐砚先准备调动京城里的羽林卫,避免被反扑。 并且吩咐人这几日看牢了城门,查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士进出。 大宴前一天夜里,原本应该半死不活的沈廷玉越了狱。 宁昭昭把左颂耽骂了一顿,责令全城搜捕。 而此时,燕明。 说起来,颜清沅这次出城,委实是没有想到运气能这么好,竟然就在运河头遇上了在这里扎营的汝南上次留在京城附近徘徊的军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对方显然无心恋战,短兵相接之后便迅速撤走了。 南疆秘术多,承袭的布阵之法在逃跑的过程中派上了用场,生生阻了齐军的队伍。 不过是彼此三五千人的小规模战争,颜清沅也没有打算调援兵,毕竟不能本末倒置让京城空下来。 因此把宋顾谨留下继续寻找线索,自己带兵深入了追击。 对方留兵在京城附近本来就是打着趁乱捞点好处的意思,他寻思着宋顾谨总能找到“乱”的蛛丝马迹。 追了一天一夜,追到丛林里,颜清沅吩咐就地扎营。 那个夜晚月色如洗。 一身戎装的颜清沅守着篝火迟迟未睡,终于等到京城的信鸽。 他细细地看了,愣了愣。 萧佐在他身边,知道他是在看京城的密报。太子虽然离开京城,当然不能放松对京城的控制。 但这每天一封的密报,他也是看了了事。 之前看到,说太子妃最近动作颇大,他也不过微微一哂,说是,“只要她高兴”。 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就乐了,道:“哦,恭喜太子殿下,竟是要选妃了!” 萧佐还在想,这小子这么多年没动静,不正常啊。现在太子妃想开了,要给他选妃,他是不是要高兴死了? 的确是要死了……气死了! 眼看他脸色铁青,萧佐愣了愣,倒是不敢调侃他了,只道:“咳,这上面都说了,是借个名目罢了……” 颜清沅心想他一直恪守着她提出的要求,从来不敢逾越。她现在这种行为,说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吸引京城的注意,是情非得已,那难道他从前就找不到所谓的“情非得已”的理由吗? 难道他曾经说,棒槌,为了家国天下你必须让一让? 颜清沅自问是把她当成心尖肉那般呵护着,一星半点的委屈都不敢让她受,再大的压力也都自己扛下来了。她呢? 要说身在朝堂,他在权力的中心的日子也不短了,也从来没有动过那个心思。她呢?这只不过刚刚把手伸到政务里来,竟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宁昭昭,你好样的! 等爷回去,看爷还让不让你往朝政上伸半只手! 两相对比之下,颜清沅委实是委屈至极! 萧佐还在嘟囔:“……太子妃这么做倒是有些失妥的,她难道就不怕你假戏真做,要不你假戏真做,气气她?” 颜清沅:“……” 萧佐看着他那个表情,纳闷地道:“怎么了?难不成你还不敢啊?” “……” 下一瞬,暴躁的颜大黑一脚踹向了篝火,站起来转身走了。 萧佐目瞪口呆,像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自己刚才到底说错什么话了…… 颜清沅这个晚上是睡不着了,索性亲自带了斥候兵出营,想要尽快结束这场小战争回京去找棒槌算账! 只苦了汝南兵,本来就体力不支没跑多远,算计着时辰齐兵也该停下来休息了。斥候一直在观望,只要对方休息了整个时辰,己方就有半个时辰可以稍微补充一下体力。 没想到眨眼的功夫,斥候竟然紧急来报,遇到了袭营! 顿时汝南兵营就炸开了锅! 颜清沅其实只带了一支斥候小队,统共不过几十人,奔了半个晚上才意外发现了汝南兵的兵营。 本来是想悄悄撤回,等大队来援。 但不料竟是被对方的斥候队先发现了,对方营里顿时就乱了。 这天黑林密的,上次短兵相接就已经被齐军吓破了胆的汝南兵显然没想到这只是一支斥候小队。更何况斥候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大齐太子殿下那身会在月色下泛冷光的黑云甲! 既然太子殿下都来了,那肯定是大军都杀过来了啊!只是不知道潜伏在哪里! 颜清沅当机立断,一边派了人回去报信,趁着敌军被吓破了胆,就打算带着人趁乱冲杀进去,看看有没有擒贼擒王的机会! …… 相比起城外的血雨腥风一片厮杀,京城里也是暗潮汹涌。 听说太子妃打算给太子殿下选妃,在太子回来之后给他一个惊喜,各门各府的态度都不一样。 可无奈的是,就算是那不愿意攀附的,太子妃下了这样的命令,就与一场小型选秀无异,由不得她们不去。 天方亮,公主府就热闹了起来,开始络绎不绝有诰命带着贵女来请安。 这正是雪化的时候,公主府的花园,用地龙暖着梅树的根须,梅园正是鼎盛的时候。诰命贵女们走过那弯弯曲折的梅园,是越走越忐忑。 进了室内,去给太子妃殿下请安。 宁昭昭坐在主座上,身边只有两个侍女。她穿着一身火红的长裙,美得隐隐有些妖异。 京城诰命和贵女甚少见到这么锋芒毕露的太子妃殿下,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更不敢留下来攀扯,请了安之后便匆匆退到了花园里。 宁昭昭面无表情地接受了一波又一波的贵女请安。 直到中午,她停下来休息,也没出去见客,只自己在书房吃饭。洛氏在花园里招呼客人。 公主府管家把今日上了门的客人名单交到了宁昭昭手里。 “……少了有七个。”碧芹低声道。 宁昭昭手上有一份名单,是经过这几天的反复排查和清点才的出来的重点怀疑对象,一共涉及贵女二三十人,家族十几个。 选妃的名头,倒把能逼的都逼了出来。 只少了七个。 宁昭昭若有所思,道:“密相那里有消息吗?” “还不曾派人来。” “墨珠跑一趟吧,让密相拿了我的手谕,直接去荣睦府,把荣睦府查抄了,总能找到人的。” 碧芹愣了愣,道:“殿下是准备直接抄了荣睦府?” “是,直接抄了。” 墨珠领了命下去。 出门的时候还正好遇见也上门来赴宴的荣睦大长公主。 她原是听说打算选妃,动了些心思,打算跟了来,也帮自己最近新看上的几个贵女走走门路。 若是能成,她就瞧着形势收为义女。 但是来了这么半天的功夫,也不见宁昭昭出来见人。整个京城的诰命贵女都集中到这里,让公主府都显得有些拥挤了…… 只一个洛氏上上下下的忙乎,也不曾听起太子妃要出来见人。 有些贵女猜测太子妃是派了人在暗处观察她们的品行,所以到了这会儿,已经有些异想天开的姑娘在花园里吟诗作赋,自发自动地表演各式各样的才艺…… 荣睦到底老道一些,挨了半个上午了,隐隐觉得不对劲,就想偷偷先告退。 此时她也顾不上会不会失礼了,她的眼皮一直跳个没完! 然而不曾想,竟是一直有人注意着她的举动。见她动作有异,就客气地请她跟太子妃打了招呼再说,免得待会儿太子妃出来找不到人要生气。 荣睦咬了咬牙,想着自己比太子妃高好几个辈分,也没什么可怕的。 只她不曾想到,刚通报过进了门,就看到了太子妃殿下正带着孩子耐心地哄小的吃饭! 宁昭昭独自吃饭一直简朴,此时桌上也不过三餐一汤,还是为了讲究孩子的口味才有这么多。 此时荣睦直直撞到了这朴素的“三菜一汤”面前,隐约觉得和外面的流水宴成了鲜明的对比。 “殿下……” “姑祖,来了。” 宁昭昭淡淡地请她坐下。 荣睦心想着既然来了不如就问个清楚吧,总不能无缘无故就让她摆了一道。 “殿下……突然想到给太子选妃,还真是让人意外。” 宁昭昭亲自喂着还抱在怀里的二宝吃点特制的辅食,二宝看在她今天穿得那么漂亮的份上倒是吃了几口。 听到这样的话,宁昭昭头也不抬地道:“若不是说要为太子选妃,又岂能请得动这许多人心甘情愿地上门。譬如姑祖您?” 荣睦:“……” 她这样直言不讳,好像是说,选妃是假的…… 可是荣睦有些反应不过来。多年凌驾于京城荣华上上位的荣睦大长公主,多年来竟然第一次有傻了眼的感觉。 “殿,殿下,您的意思,是……” “选妃是假的。太子要选妃,那得等本宫死了再说”,宁昭昭依然抱着孩子,语气淡淡,仿佛她在说的并不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本宫的意思呢,就是,这选妃宴,本来就是个……套啊。” 她抬起头,笑道:“姑祖?” 478.第478章 一大祸害 荣睦猛地一惊就想要站起来,可是她刚回过头,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尚武的侍女。 宁昭昭还在喂孩子吃饭。 二宝吃得差不多了,便喂不进去了。 “这孩子……”宁昭昭扯了帕子给孩子擦擦嘴,然后给了身边的侍女。 “小瑜,陪弟弟去休息。”她轻声道。 小瑜也吃好了,从凳子上爬了下来,听话地点点头,道:“娘娘,儿子告退。” 明明是那么小的一个人儿,却老成得像个大人似的。 宁昭昭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荣睦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副母慈子孝的情景。 等孩子都出去了,宁昭昭自己倒没吃几口,还在漱口。 荣睦已经有些按捺不住,道:“太子妃殿下,这是何意?您将全城贵女都聚集在此,到底是为何?” 宁昭昭慢慢擦了嘴,才道:“姑祖,您是听说了的,这阵子,城里经常有贵女失踪的消息。大理寺,是都有备案的。” 荣睦面上惊疑不定,道:“经过几次动乱,京城的规矩倒是松散了许多,所以经常有贵女不守规矩跑出去的事情。不是说,人都陆续回去了吗?” 宁昭昭笑了笑,道:“是啊,人都陆续找回去了。本宫想了想,母后管事的时候,京城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本宫不中用,才导致京城规矩松散,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太子妃殿下说的是哪里的话。您毕竟还是太子妃,不是皇后。京城乱,要怪也怪不到太子妃殿下的头上。” 这话里话外,已经是在提醒宁昭昭不要太过嚣张了,她毕竟还只是太子妃,不是真正的国母! “是啊,现在国母势微,所以才有那么多的魑魅魍魉……频频跳出来作怪呢。本宫,倒是花了些心思查了查这些事。” 荣睦无不讥讽地道:“殿下真是有心。听说殿下便是自己府里的艺伶也是关怀备至的,有了殿下这样的储妃,实在是京城贵女的福气。” “若本宫是福气,那姑祖呢?是京城贵女的祸害?” 荣睦一惊:“殿下这是何意?” 她看着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眸子里无不嘲讽的女子,突然觉得出了一身汗。 不,不可能。这才几天的功夫,她不可能能查到这么多。 就算大理寺备了案,那宋顾谨平日里便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又岂能有功夫细致地查这贵女失踪之事? “宋大人,为大齐果真是殚精竭虑。京城动乱之后,事情一桩桩,他是彻夜不眠,都捋得顺顺的。本宫只不过一时兴起,想查这贵女失踪之事,眨眼的功夫,大理寺就能把资料都送上来。依本宫看,宋大人这是出城去了。若不然啊……” 宁昭昭有些嘲弄地看着荣睦:“这案子都查到了临门一脚的地步,要是他没有出城,恐怕也就不用本宫自己动手了。依了本宫的性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只怕,不知道多少人头要落了地!” 荣睦至今是不敢相信她是真的知道了原委,更不敢想就在她坐在这里的功夫,宁昭昭已经派人去查抄了大长公主府! 她只是在心里一再提醒自己要沉住气。 “太子妃殿下有这个心,自然便是好的!只不过殿下的话,臣妾却是听不懂!大齐开国以来,便是皇后懿旨杀人都很少,何况是太子妃?” 宁昭昭笑道:“姑祖别怕。人家都说狡兔三窟。本宫看姑祖十几窟不止。” 荣睦干脆就咬死了那句话:“殿下的话,臣妾听不懂!” 宁昭昭不理她,继续道:“一边勾结罗山余孽,一边勾结颜家逆臣,本宫这选妃宴,您也没有落下。我们三方内斗,到时候不管谁胜谁负,都少不得姑祖您的一席之地?能这般左右逢源的人,本宫也就只见过姑祖一个了。” 荣睦顿时脸色苍白:“殿下,慎言!臣妾乃是武帝之女,是这大齐的大长公主,若是殿下硬是要把这等滔天脏水泼到臣妾身上,臣妾不如一死了之,去了九泉之下也无颜再见臣妾父皇!” 太子妃殿下猛地拍了桌子,声音大得让荣睦吓了一跳。 “休要拿武皇帝和死来威胁本宫!本宫的夫君还在城外为了保这大齐江山和逆贼浴血奋战,本宫的臣民还在这风雨飘摇中受苦!都是你们这种享受民脂民膏供奉的蛀虫,害了我大好河山!你不用急着寻死,只要等本宫动手把你千刀万剐,你别哭着求本宫!” 荣睦见她是动了真格的,顿时瘫倒在椅子里,想着自己府中还来不及弄走的那些贵女民女…… 她心想等这里事完了以后,回去便要把那些年轻无用的女子全都杀了灭口。到时候死无对证,太子妃也无话可说! 然而正在她这么想的时候,门外走进了面色很不好看的当朝密相徐砚。 徐砚看也没看荣睦一眼,道:“回殿下话,大长公主府还未查抄完毕,但已经找到被关在偏院的贵女七名。另发现一处地窖,内锁着民女数十人。” 宁昭昭的脸色都青了,看着已经骇得面无人色的荣睦:“你,你当真是好大的胆!” 荣睦此刻脑海中只觉得嗡嗡作响,半晌回不过神来。 怎,怎么会…… 她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竟抄了荣睦府?! 接下来宁昭昭和密相的话她已经听不清楚了,只在心里迅速盘算着自己眼下的处境,要怎么脱身,怎么把损失降到最低。 诚如宁昭昭所说,她现在是三方都靠上了,游走在这些人中间。但是经过今日,太子这一方是必须放弃了。 但是首先,她必须先把自己保下来。 荣睦想到了今天还没看上一眼的,临产的姚芷荷。 宁昭昭还在和徐砚说话,也没注意到她。 此时荣睦突然就站了起来,冲了出去:“我要见芷荷!芷荷!” 宁昭昭吃了一惊,姚芷荷临产,她这疯婆子可别把姚芷荷给吓出个好歹来。 荣睦冲进花园,顿时就把满园子还在揣测太子妃殿下心思的贵女给吓着了,一时之间惊呼声四起,女眷们纷纷尖叫逃窜。 好在公主府是早有准备,府里的青云骑立刻出动维持秩序。但因都是女眷,青云骑也不好对她们怎么样。一时之间不时有贵女摔倒或者被仇家趁机推进水中。 荣睦横冲直撞,状如疯魔,很快被女骑拿住,按压着跪了下去。 一上午没出现的太子妃殿下终于出了门,火红的衣裙此时看得人心惊肉跳,满脸的怒容仿佛要吃人一般。 密相徐砚跟在她身后,当机立断,宣布了荣睦大长公主囚禁贵女民女的罪状,荣睦府已被抄家。 顿时不少诰命贵女几乎都要昏过去了,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荣睦老贼眼看到了这个程度,倒也不在乎颜面了,索性就撕扯着嗓音喊了起来:“冤枉啊!尔等妖妇,惑乱太子,扰乱朝纲,怎敢在我女儿的府中拿我!” “大齐的列祖列宗倒是睁睁眼,看看这等妖妇如何作践皇室子孙!若宁氏为国母,大齐必亡啊!” 宁昭昭倒是有心想给她两个耳刮子让她清醒清醒。奈何这毕竟是大齐武皇帝的女儿,是当今皇上的长辈,她就算再跋扈也不敢往自己奶奶辈脸上扇耳刮子! 当下太子妃殿下冷冷道:“本宫给你大齐皇室子孙的体面,若换了别的罪妇,勾结叛党谋逆,残害忠良,本宫必要亲手把她打死在这儿!荣睦,你躲过了本宫的鞭子,只不知道躲不躲得过大理寺的问查!” 一时之间众诰命贵女都心下惴惴。 怎么……大长公主还牵扯上了谋逆和勾结叛党? 这些人里,倒是有不少家族都被牵扯其中。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荣睦那样知道就里…… 只是谋富贵罢了,怎么会牵扯上谋逆和勾结叛党? 依着太子妃如今的做派,便是学了她那夫君,血洗京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下,有人硬着头皮道:“殿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长公主是武帝幺女,又,又怎么会谋逆?” 有人出了声,倒是陆续又有了几声附和。 一个斟酌的声音道:“……毕竟是大长公主,就这样定罪,是不是,太过草率了?殿下,便是有私囚贵女之罪,也,也许另有隐情呢?至于民女,总不能因为区区民女,就把大长公主定罪吧?” 宁昭昭眼锋横了过去,道:“姜伯爵夫人?” “臣妾在。” “本宫一直想不明白,贵妇民妇,到底差在哪儿?” 姜伯爵夫人唇边有一抹不太明显的轻蔑笑意,但还是小心谨慎地道:“回殿下话,自然是有差别的。” 太子妃殿下似乎细细斟酌了一下她这话,然后才道:“在本宫看来,却是一样骨肉之躯,却是一样的大齐子民。因实在想不明白,所以想请伯爵夫人解惑。” 那位夫人正想随口说出一堆不一样来。 不妨太子妃殿下突然道:“姜伯爵夫人,褫夺诰命封号,逐出伯爵府,放入民间三月。夫人不如去做做民妇,再告诉本宫,这贵妇民妇,到底差在哪儿!” 479.第479章 本宫罩着 姚芷荷今天是一直被禁着足,听说荣睦在花园里无比凄厉地喊着她的名字,她不禁也有些心焦。 钟品莲今天也没上朝,留在她身边陪她。 此时见她坐立难安,不禁宽慰道:“公主,太子妃殿下有分寸的。” 姚芷荷苦笑道:“若母亲真犯下了谋逆之罪,论理我也保不得她。只是到底是亲生母亲……她虽然糊涂荒唐,但是于我却也有养育之恩。我,我,实在是做不出那等母罪女荣之事。” 说到底,人到了什么时候也不能忘本。荣睦富贵时对她多有打压,姚芷荷都可以视而不见。可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姚芷荷无论如何都不能安稳地坐着…… 钟品莲安慰道:“母亲是武帝之女,是大齐的大长公主……” 姚芷荷打断了他,道:“太子妃却是不管这些的。你忘了太子进京的时候杀了多少人,哪个说出去,不是有底子的老贵族?” 钟品莲轻声安慰道:“可到底,太子妃殿下和公主是有情分在的,必然会考虑公主的处境。就算被问了罪,褫夺封号和封邑已经是最大的责罚,公主如今正该保全自己,免得让母亲下半生无靠。” 想到宁昭昭的作风,姚芷荷稍稍安心。 她是个极重感情的人,总会考虑到身边的人的处境。就算荣睦被褫夺了封号和封邑,应当不会被罚去做苦役。 姚芷荷在心里苦笑。荣睦对如今的尊荣尚不满足,一心还想着钻营,把叛国当成了党派之争来押宝。真真褫夺了封号,恐怕比杀了她还难受。 然而想想那些无辜死去的百姓,和被荣睦囚禁的贵女民女,姚芷荷又怒其不争。 母亲实在是……太过贪婪也太过冷血。或许彻底没有了荣耀和权力,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吧! 好好的一场所谓的选妃宴变成了太子妃殿下临时发动的一场大清洗。 敢做出头鸟的,姜伯爵夫人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权倾一时的荣睦大长公主也被脱下了华服,押入大理寺,等着问审定罪。 密相徐砚全力配合太子妃,让人封了城封了府,一干诰命贵女也全都不能离开。 在最近黑化越来越严重的太子妃殿下的强压之下,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所有人都明白,在这个时候,最好个个都老老实实的,不然做了出头鸟,就不仅仅是惹了太子妃碍眼了。她们无比绝望地看着太子妃竟然调动了文昌阁和整个大理寺,那意味着等太子回城,很可能会连自己的家族都受到牵连! 太子妃殿下当即召唤了大理寺如今能管事的左颂耽左大人,让他带来了全套的刑侦破案团队,就把公主府当成了公堂,所有牵扯在内的诰命贵女一一在太子妃眼皮子底下审过。 这些人里,被蒙骗利诱得多,此时见了这个架势,一个个也畏首畏尾,有的还寻思着斟酌着是不是能圆滑些。 太子妃殿下一眼看出这些人的心思,顿时冷冷道:“本宫念你等是被蒙蔽,这次倒是可以先既往不咎。你们也知道,本宫连自家府里艺伶都是十分爱惜的。你等都是名门之后,若是给脸不要脸,非要拿自己和那玩物,妓子之流相比,本宫倒也乐得成全!” 可不是啊,进了荣睦府,被磋磨得没了性子,出来不就是作为各方权势的玩物和工具?这和下等妓子又有什么分别。 原本跪了一地畏畏缩缩的贵女,此时倒有一个突然抬起了头。 那是个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姑娘,长得像一片白纸般孱弱,挣扎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跪着往前了几步,还没开口说话,就已经声泪俱下:“太子妃殿下明鉴,臣女是莫侯府的柳鸳红。数月前被继母下药,醒来时已经人在荣睦府……从此****不离药,连自尽之力也无。臣女曾经眼睁睁地看着负隅顽抗的尚伯爵府小女被下人糟蹋……” 柳鸳红身后跪着的就是她的继母,此时勃然变色,连忙道:“娘娘明鉴,分明是这丫头和情郎私奔,臣妾是下了力气帮她遮丑,不曾想她恩将仇报……” 显然她用这个借口搪塞不止一次,柳鸢红听了就脸色苍白,目中有些绝望之色。 她继母又道:“孩子不懂事……” 左颂耽看着宁昭昭。 太子妃殿下淡道:“情郎呢?” 柳鸳红继母立刻道:“已被抓住打了一顿,赶出了京城。” 宁昭昭笑了,道:“那依着您的意思,这是你们的家宅事?你们,也全都是一样?” 为了撇开罪名,众诰命听了这个由头,纷纷点头称是,只恐跟谋逆沾上一点边。 “你们倒是可以撇的清,可荣睦府,倒是刚出来七个呢。本宫怎么听说,她们的情况,和柳小姐说得差不多,一个个,看起来倒是不太有精神,像是被下了药的样子?” 众人一时语塞。 太子妃殿下漫漫道:“你们不说啊,没关系。只是到时候被别人招出来,当时是在牢里见过那位……可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了。” 宁昭昭让人把柳氏扶起来,带到后面去,并道:“她既说了,本宫保她周全。等事情查清楚了本宫会一力洗清她的污点,让她从本宫身边出嫁。” “你们啊……一个个可都想明白了。” 这话说得那些贵女纷纷都有些意动。 她们原是不敢的,只恐回家之后会遭到毒打。 再则公开了这样的事情,于清誉也有损。毕竟这个时代的女子最重清誉。 但眼下的处境却是,就算自己不说,刚才公主府出来那几个还没磨掉性子的贵女却也是会说的。 而且,若是能有太子妃一力担保,能从太子妃身边出嫁,她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沉默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那些和人里应外合,设计陷害自家看不顺眼的继女或者是庶女的诰命惊恐地想捂了那些姑娘家的嘴,却是来不及了。 她们一个个哭着喊着扑到了太子妃面前,陈述着这阵子的悲惨经历。 全都是因为各种名目被拐到荣睦府关着,被喂了药,有人不停地来给她们洗脑。 说是女子本就是联姻之用,只看她们自己能不能担上大用。这和原本她们的人生也没什么差别。 有那不从的,****用药灌着磋磨着,甚至有不少都遭了毒打。 甚至荣睦府的大嬷嬷还把那不听话的贵女拖到她们跟前儿来让下人糟蹋,吓得她们一个个恨不得咬舌自尽。 再有那早早屈服的,玲珑绸缎,金银珠宝供着,告诫后来人,听话才有活路啊。 性子磨了,就开始教她们一些服侍男人的本事,真真堪比花楼妓子那般。 甚至,有容貌特别出色的,针对太子的秉性喜好进行了专门的训练,荣睦大长公主是打算一有可趁之机就要把她们送到太子身边,以期能分掉太子对太子妃多年来的宠爱。 听到这里,左颂耽看了宁昭昭一眼:“……” 太子妃殿下架子端得稳稳的,面无表情,道:“荣睦大长公主考虑得还真是挺周到。” 她的眼锋扫过那些此时已经瘫坐在地上的妇人,冷冷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些虽说并非你们的亲女儿,可也叫你们一声娘。你们良心过得去?” 倒是有人想辩解几声的,但是太子妃殿下最近实在是有些吓人……她们只恐一个出声不落好,就步上了刚刚那个姜伯爵夫人的后尘。 心里却在想着,磋磨继女,庶女,不是常有的事情,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清官还不管家务事呢! 太子妃殿下吩咐身边的侍女记好了名字,道:“回去都领了休书吧,别再这儿碍着本宫的眼了。” “!!!!” 还没来得及哭喊,太子妃殿下突然支起了一直懒洋洋靠在椅子里的身子,那个小动作吓得众诰命把到嘴的哭喊也都咽了回去。 她笑道:“也别觉得被休了就是天都塌了。等本宫查清楚这谋逆案……你们这早早领了休书的,说不定是好事呢。” 眼看她还真是没完了! …… 这趟进府的诰命贵女,回去的时候却是少了几十个。 宁昭昭让人把端王府先收拾出来安置那些可怜的受害者,涉事的府邸也都先圈了府,等待太子回来再做打算。 事情到这个地步,脉络是已经很清晰了。 这一个即将渗透在大齐京城权贵的毒瘤,在萌芽阶段就被最近心情正不好的太子妃给扼杀在了萌芽中。 宁昭昭想到了颜府。 倒是是时候……去跟那几位,打个招呼了。 控制住了京城的形势,棒槌一身轻松,当天晚上安抚了一下姚芷荷,又去齐缀那里蹭睡。 那个被宁昭昭交给了齐缀的大嬷嬷,到底还是被她给杀了。 从那个时候起,齐缀就变得有些自闭,把帛国人都从身边赶走了,成天在屋里不出去。 她似乎是想要和帛国彻底撇开关系了。 宁昭昭觉得她怪到束拓头上还是有些极端,但实在是……不好劝。 480.第480章 内外包抄 齐缀怀孕之初,不见丰腴,反而显得瘦了一圈。 现在大约是“想开了”,在公主府养着,眼看着脸色好看了许多。 宁昭昭坐在玉榻后面,用浸了玫瑰露的水浇她那一头长发。 齐缀低声道:“端王府,我不能回去了。” “想什么呢,到底是你的娘家,外祖父是你的亲祖父。” 齐缀笑了一声,道:“你不知道啊?束拓回了西南就去端王府走了一趟,禀明了我怀了身子的事。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谈的,不过我母亲来了一封信,臭骂了我一通。说是竟是把自己的肚子都弄大了,委实是给他们脸上抹黑,以后便是我做了帛国王后,他们也不愿搭理我了。” 宁昭昭:“……” 帛国大嬷嬷会偷看齐缀的信,宁昭昭是知道的。恐怕是专门捡些让她看了心里难受的送过去吧。 “就算你母亲一时想不开啊,不是还有还有外祖父吗?再不济,还有我啊。” “是啊是啊,如今咱们棒槌权倾天下,保不齐我那爹娘,还得看咱们棒槌的脸色呢。”齐缀开玩笑似的道。 “权倾天下还不是在这儿给你洗头,一下没伺候好还要被你骂。”棒槌嘟囔道。 齐缀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轻声道:“知道么,我原是觉得你可怜的。” 为什么可怜? 被那样一个男人缠上了,骗上了,还傻乎乎的。稍微有点心思的都想得到,恐他们两个不能长久。譬如端王就一直在为这个傻外孙女准备后路。 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拼,一是为了家国天下,二却是希望自己的功勋将来能成为这个小外孙女,和家族的倚仗。 齐缀想着,她是要照顾这个傻表妹的。所以出了阴连城的事情,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所以后来她虐杀了阴连城。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束拓的贼窝。 齐缀这一辈子都是女王惯了的人物,觉得自己是这天下最聪明的女人。只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连几个家奴都敢欺负她……知道真相以后,齐缀有点心灰意冷。 宁昭昭给她洗了头,又慢慢帮她绞头发,太子妃的手艺竟是很不错,显见不是第一次帮人洗头。 “这么多愁善感,真不像你,我猜你肚子里一定是个姑娘家……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束拓不放手便罢了,他如今既然放了手,又所托非人。不给出一个交代,敢进了咱们家的大门,我就打断他的腿。” 齐缀吃惊地笑了起来,道:“你这棒槌最近倒是胆量见长。” 宁昭昭其实自己是个无所谓的人,有时候被颜清沅欺负了,或者是被齐缀作弄了,那也没关系。都是自己人。 可是她对身边人的事情却是极为较真的。 “如果齐沅帮着束拓呢?” “那就连他的腿一起打断。” 齐缀笑得不行。虽然是开玩笑的话,可是她的心情明显好了一些。 姐儿俩收拾好了就排排躺下睡。 宁昭昭抚摸着她缀儿姐的长发…… 齐缀的头发像她的人,冷硬,就连发丝儿都透着一股倔性。 …… 这一晚上齐缀原是睡得不错的,但半夜还是让闹醒了摸起来起夜了。 棒槌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打了个滚:“你去哪儿?” 齐缀道:“睡你的。” 心里却犯嘀咕,这睡相怎么这么差,非要把人搂在怀里睡? 难道从前她和她男人睡也是这样的? 齐缀光想想那个画面顿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齐沅看着人摸狗样的,难道是个童心未泯的,得媳妇搂着睡…… 棒槌睡得迷迷糊糊的,正觉得齐缀怎么去了这么久? 突然就听到一声清晰无比的尖叫! 宁昭昭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蹦了起来,扯了一件外袍就冲了出去! 然而冲出门之后,她只是简单地抱了一下吓得面无人色的齐缀,就大声道:“来人!快来人!” 因是早有准备,所以青云骑迅速从四面八方涌了过去,月色下竟是一波暗潮汹涌! 齐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尖叫甚至大哭:“棒槌,棒槌,我看到了阴连城!” 宁昭昭拍了拍她的肩,算是安抚。 齐缀哽咽道:“他,他真的死了……一身是血,刚刚还在我前面的,突然到了我后面,有,有两个!” 宁昭昭皱了皱眉,低声道:“别怕。” “难不成……他当真是冤魂,来索命……” “你怕什么!别说他是冤魂,今天就算他是厉鬼,我也会捉住他!” 齐缀明显受了刺激。 正待再安抚她,突然身边起了一层妖冶的红雾,宁昭昭一愣,连忙捂着齐缀的口鼻。 不多时,身穿红衣的刺客从院墙外袭入。 “护驾!” 反应迅速的青云骑二话不说就挡了上去,青影和红影在这阵红雾中灵活地厮杀。 “殿下小心,这贼子散的是曼陀罗,恐会让人产生幻觉……” 话音未落,宁昭昭发现齐缀满脸眼泪,在瑟瑟发抖。 她皱了皱眉,一把抢过侍卫的大刀,扶着齐缀就往屋里走。 齐缀原是个极其强硬的人,听了侍卫的话也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幻觉,虽然浑身发抖但也强撑着没有崩溃。 棒槌倒是果决,进了门看见果然有刺客趁乱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一刀劈了下去。 想偷袭不成的红衣人,反被太子妃殿下当场削了脑袋! 棒槌冷静地吩咐人进来把这倒霉鬼拖出去。 又搜查了一遍房间,才把齐缀扶着到榻上坐好。 “你,你今晚过来……是算好了今晚他们会来?”齐缀捂着心口,颤声道,“怎么不早告诉我?” 看宁昭昭冷静的态度,和厮杀井然有序的青云骑,齐缀显然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心想,恐怕宁昭昭是真算计好了的。 “我也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来,只是沈廷玉越狱之后我便一直猜测他会铤而走险往你这里来,所以早布置好了的。今天晚上过来就遇上这样的事情,倒真是凑巧。”宁昭昭冷静地对她解释。 “不然我也不会睡成那样了。” “是,是沈廷玉?他越狱就是为了假扮阴连城来吓唬我?” 宁昭昭看了她半晌,终于道:“他是我故意放走的。” 齐缀一愣。 宁昭昭低声:“他分明应该是阴连城的兄弟,罗山的核心子弟。这样的人,便是打死也撬不开嘴的。所以我想铤而走险干脆放他出来,前几天我就知道他往颜家去了……” 棒槌目中有一丝愧疚,道:“我知道他会冲着你来,想从帛国做突破口牵制大齐。” 齐缀震惊了半晌,才回过神,道:“你是……计划好的?所以前阵子,你把青云骑全调到我这儿来了?” 宁昭昭轻轻点了头。 齐缀实在无法想象,平时傻呵呵的棒槌竟然会有这样的城府和算计,难道是真的近墨者黑? “他们撒了迷药,你应当知道,不管看到什么,你都别当真。”宁昭昭轻声道。 齐缀其实现在心跳还非常快,但到底不是一般的姑娘家,她还是强自压抑着等那阵感觉过去。 宁昭昭看她的情况差不多,就用帕子捂住口鼻出了门。 沈廷玉等罗山欲孽在京城连续被清洗的情况下,根基尚浅,哪里有能力出动这么大批的红衣杀手,和曼陀罗? 以青云骑的实力,竟然也是堪堪一挡,还让不少杀手流窜逃离,倒是也活捉下几个。 宁昭昭心道自己还是太自大了……原以为是瓮中捉鳖,不曾想对方也是有备而来。 她当机立断,点燃了刹那芳华。 这原本是留给她联络黑市的张迈所用,张迈前几天就收到了信,让他随时准备。 如今从尚仪公主府放起来的刹那芳华,让张迈立刻就明白是出了什么事,脱去了一身商贾布衣,换上太子殿下暗将的盔甲,紧急调动作为太子殿下暗卫的黑甲军,开始全城搜捕。 …… 而这个时候,城门悄然被打开,一支有些疲惫的队伍进了城。 原本是不想扰民,所以悄无声息的。不曾想天际轰然炸响了刹那芳华…… 某人抬起头看了一眼,一愣之后心下发紧。 正心焦如焚地想着公主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突然迎面冲过来了一支气势汹汹的黑甲军,似乎在追捕什么人! “站住!”黑甲军小分队头领的嗓门在这黑暗中跟打雷似的! 被他们追着的是浑身包裹在红衣里的人,一心想着只要越过城门就能逃生。 不曾想一抬头却看到了夺命的阎王! 黑甲军小头目欣喜道:“主子,快快把他们拿下!是太子妃的命令!” 颜清沅:“……”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 然而眼下却来不及多想,那红衣人明显认得眼前的人是谁,又有什么样的手段。看到他顿时就都吓得鸡飞狗跳,个个翻身而起。 小头目道:“不好,他们的轻功非常了得!要是跃出城去就不好了!” 下一瞬,颜清沅亲手从部下手中取过小型弩机。 “嗖嗖嗖”几下,仿佛从天上打下来几只红色大鸟! 481.第481章 谁被打了 宁昭昭在公主府一番布置之前,已是猜到对方的主要目标会是齐缀。 然而府里毕竟还有大着肚子的姚芷荷,和她的两块心头肉两个宝贝儿子。 人力大部分调给了齐缀,剩下的宁昭昭埋了机关。 当时姚芷荷被吓得早产,宁昭昭匆匆忙忙赶着去探望。八个多月的肚子,早产倒是也能挺下来。 只可怜钟品莲一个大男人被吓得手脚发软,在院子里对着月亮就直念叨,当着所有人的面摆了祭坛直念:“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看起来也有些好笑,但是宁昭昭是笑不出来。钟品莲也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在这儿拜月,还是当着太子妃殿下,和满院子下人甚至侍卫的面,实在有些丢人。但他也顾不上了,一边叨叨一边就冷汗津津。 临近天亮的时候,姚芷荷生了一对龙凤胎。母子女三人均安。 宁昭昭听了就愣了愣,然后笑道:“倒是……有福气的,这一下就有四个孩儿环绕在膝下了。” 钟品莲当着所有人的面腿都软了,一边喜极而泣,冲进去看妻儿。 宁昭昭跟了两步,进门看见他连看都没看两个孩子一眼,趴在姚芷荷床前几乎是哽咽地说着什么。 她松了一口气,索性就退了出来。 正想着姚芷荷和钟品莲的事儿,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突然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 “!!!” 这时候,墨珠满头是汗的冲了出来:“殿下,贼人落网了!” 宁昭昭暗吃一惊,心想这都一晚上过去了,不曾想这贼人竟还是如此大胆,还敢来暗算她的宝贝儿子? 顿时怒急攻心,亲自拎着鞭子就朝自己院子里走去。 天光正是翻白的时候,朦朦胧胧倒也不是十分清楚,青云骑提了火把过来,刚进院门就看见她的卧室门口吊着个庞然大物。 那早早设下的网,果然是网住了人,正在那屋门口挂着,网里面的人正在奋力挣扎。 最近脾气很暴躁的太子妃殿下二话不说冲上去就先给了一鞭子,骂道:“你个老贼,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 在她举着鞭子还要抽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大声道:“殿下,殿下打不得!” 宁昭昭认出那是颜清沅的贴身侍兵全全的声音,举起的鞭子的手就顿了顿。 全全疯了那般扑向了那一大团被网住的东西,几乎嚎啕大哭:“殿下,殿下,这是我家主子啊!打不得啊,打不得啊!” “!!!” “!!!” 顿时青云骑都慌了神,连忙冲上去把那个被网住的倒霉鬼解了下来。 等那人挣扎着从网里爬了出来,果见是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颜清沅! 宁昭昭:“……” 那一鞭子好像还抽到了他脸上。 颜清沅这辈子也没有这么狼狈过,喘着气,吼了一声:“都给我滚出去!” 青云骑连忙如同流水那般涌了出去。 宁昭昭也想跟着溜,结果被人一把拎住了后领,一回过头就看到某人面目狰狞。 “长本事了你!” “……” 下一瞬花容失色的棒槌被拖进了屋里。 刚拖着孩子的娘进屋,就看到小瑜已经被惊醒了,穿着一身洁白的寝衣,坐得笔直笔直的,在床前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爹娘。 “……小瑜,你怎么醒了?”颜清沅的神色倒是缓和了一些。 小瑜冷静地道:“因为刚才听到声响,所以起来看着,免得弟弟受伤。” 宁昭昭心道,好孩子。 孩子的爹却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人小鬼大。” 宁昭昭:“!!!” 于是孩子的爹又拖着倒霉的孩子娘换了间屋子。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放手,放手!” 颜清沅黑着脸把她拖到浴池才松手,然后扯下头盔的系带,连着头盔丢去一边。 眼看那张俊俏的脸上此时都是灰尘,上面还有一道红红的鞭伤,宁昭昭缩了缩脖子。 颜清沅真是连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城外大战中了埋伏,生死一场,好不容易回来了,之前的一肚子火气已经消失殆尽,只想着能回来看她一眼。 浑身脏兮兮的倒是有些犹豫,但想着她给自己洗脚的那一抹柔肠又觉得心里软得发疼,心想无论如何要先看她一眼,最好她还睡着,能偷偷亲上一口…… 在奔回府的那一路上,他设想了无数种他们重逢的画面。 她睡着会是什么样? 她被惊醒了会是什么样? 或者,她还没回来,他可以躲在屋里吓她…… 短短的一段路他想了上百种可能,可是他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他竟然一脚踩进了最低级,最拙劣的机关,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媳妇给抽了一大鞭子! 此时看着畏畏缩缩的棒槌,颜清沅怒气难平,索性转了个身,一把扯下腰带,然后乒呤乓啷盔甲脱了一地! 棒槌许久未见过,竟是低着头不敢看。 颜清沅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过来服侍我沐浴。” 那表情透露着那么点威胁,意思是你给我小心伺候着爷!不然要你好看! 宁昭昭其实也想过,等再见到这冤家当如何。 她整理了许多事情要跟他好好算账……远的不说,就说他骗她是出城去查点线索的事儿,秦皇后的事儿。 可她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人还没见上面就先让她抽了一鞭子……这下好了,失了先机。 她的气焰也就矮了。 眼看某人已经下了浴池,掀起眼皮盯着她了。 算了,好歹是重逢…… 棒槌叹了一声,解了衣下水。期间某人那双狼似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身上! 刚下水就被逮了过去,宁昭昭背对着他被按到了浴池上。 她有些颤颤巍巍的,道:“你,你的伤口是不是不能沾水?” 正说着呢,胸前就爬上了一只毫不客气的手。 他的力气有些大,仿佛急不可耐,一边低头咬着她的耳朵。棒槌的身子一下就软了,闻到他身上有些草腥味和血腥味,不知道为什么竟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身子微微发颤…… 那只作乱的手一路向下,找到了朝思暮想的地方。 他低声道:“能耐了,不但背着夫君办什么选妃宴,还会拿鞭子抽自己的亲夫了?” “……我,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她有些气急败坏地想挣扎了。 颜清沅用力咬了她一口。 “嗷!” “你要怎么玩,我都可以不管你。可你怎么敢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嗯?” “……” “在我这儿,天下人也是要给你让步的,你划出来的线我是绝不会碰的。你呢,嗯?” “……” 宁昭昭被他弄得浑身发软,听了他这几句话又觉得心尖发颤。 她最终垂下头,道:“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嗯?” 宁昭昭转过身卖力地亲他的脸。被亲了第一下的时候颜清沅就愣了愣,薄薄的嘴唇诱得她忍不住又凑了上去。 她费力地扭着身子搂住他的肩膀,吻着他的唇,低声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不敢了,也不管那些事了。你别怪我,好不好?” “……” 棒槌出乎意料的柔软态度让颜清沅完全反应不过来。 他还没跟她痛陈一下这个利害关系呢…… 然而棒槌只是死死地缠在他身上,一边哽咽道:“你说得对,你从来没有用公事要求我让步。我不该踩那条线的,你别怪我。” 颜清沅愣了半天,才反手搂住她滑不溜秋的身子,低声道:“你明白了?” 棒槌轻轻点点头。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件事的可怕。 若颜清沅是个孬的,她主动踏了线,他高兴还来不及。 可他是个好的,最好最好的。 可棒槌伤了他的心。 这种双重标准,对颜清沅要求得头头是道,自己却…… 棒槌也知道自己是挺不要脸的。 她暂时就把那些事儿放下了,在水里撑高妖娆的身子挂在他身上含住了那薄薄的唇。 颜清沅还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抓住她又翻了个身压回了刚才那个位置。 他低下头,这次是含住了唇,呢喃道:“我比较喜欢这样……” 这个姿势能让她娇小的身子完全笼罩在他的怀里,哪怕是最亲密的地方也最深度嵌入,大手可以去他任何想去的地方。 低头还能吻住她的唇。 嵌入的时候甚至没有颠簸感,借着温水的润滑让旷了些时日的痛感降低了不少。 他保持着深拥她入怀的姿势抱了她一次。 那种紧密嵌入的拥抱感伴随着强烈的,久违的快慰,让人几乎窒息。 感觉一阵滚烫的热流进入体内,他沉重的身躯彻底覆了下来。 他的心跳沉闷而有力地敲打着她的背脊,半晌,有些娇气的声音传来:“阿沅……松开。” 颜清沅回过神,连忙支起身子,把已经喘不过气来的棒槌抱了起来,她已经被压得快翻白眼了,软绵绵地瘫在他怀里。 颜清沅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抱她出了水让她喘口气。 心道虽然实在想抱着她不撒手,但似乎有些过头了…… 482.第482章 棒槌做贤妻 那天因是黎明,颜清沅没舍得再动熬了一个晚上的宁昭昭。 匆匆把自己洗干净了,抱了她去睡。 睡了足有半个多月的草地,突然回到柔软的床榻上,又抱着更加柔软的娇妻,他这一觉睡了整个时辰。 宁昭昭睡到大中午,醒来的时候他自然是不在了。 她想了想,起来随便吃了点清口的东西,对着镜子梳妆打扮好了,出了门去找颜清沅。 看见不穿深色长裙的太子妃殿下,所有人都愣了愣。 不过虽然看着和前几天不太一样,今天的太子妃殿下却是真美。月牙色的长裙上绣着大多大多的艳丽牡丹,对襟袖口和裙摆都镶了红滚边。这个颜色衬得她的皮肤更是像雪一样白皙动人,如墨的青丝绾成如云的发髻。 找到书房,颜清沅正和左颂耽还有徐砚说话,回头看到她进来了,每个人都愣了愣。 她脱了外面的大氅后,露出里面那身精致的长裙。 颜清沅的视线扫过她胸口的位置,皱了皱眉。 虽然没露出来,可是不是包裹得太紧了些? 徐砚和左颂耽都是识趣的,偷偷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了,低头走了。 临走时还听见太子妃轻声道:“我新做的裙子好不好看……” 瞬间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女人变脸怎么跟翻书似的! 颜清沅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似笑非笑道:“好看,就是不怎么端庄。” “哪里不端庄了。”棒槌嘀咕道。 这么素净的底色,还有这个绣花,牡丹不是皇族最常用的吗?她私以为自己设计的配色极好啊。 裙子刚做好的时候她自己都惊艳了很久呢。齐缀还说就这精致的做工和配色,这裙子就算在皇家也是珍品了。 分明美死了好吗…… 颜清沅指了指她的胸口。 棒槌低头看了一眼,不解地道:“没露出来啊。你不是说没露出来就可以吗?” 颜清沅板着脸,道:“反正以后别再穿了,齐缀身段不是跟你差不多,改一改送给她好了。我觉得不好看。” “……” “也和你的身份不符,太过轻浮了。” 宁昭昭急着解释,道:“从款式,配色,绣花,我都是挑的正统的,哪里轻浮?” 颜清沅道:“不像个孩子娘,像个……” “像什么?” 他道:“脱了吧,别穿了。” 棒槌盯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就不脱!” “那我给你脱。” 说完他竟然真的伸手去扯她的衣服! 棒槌要被他气哭了,一边奋力挣扎,一边道:“你有没有良心!我特地穿给你看的!你回来之前,我一次都没有穿过,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颜清沅已经拽住了她的外袍,淡道:“有良心,有良心。你看,横竖你是为我穿的,我不喜欢你是不是该脱了?” 他觉得是这个理。 太花枝招展了……随便出去溜达溜达,谁的眼睛都得落在她身上了。 说是说穿给他看,可以后总不能不让她出门吧? 不让出门不是一样会闹? 相比起来,让她换身衣服,总比不让出门好。颜清沅自觉也是非常通情达理了。 当下逮住了棒槌先把外套脱了下来。里面的束胸长裙看得他微微眼热。 他抱着红着眼眶的棒槌亲了一口,低声道:“有人等着……我抱你到内室去。” 说着就把棒槌往内室拖。 棒槌晕头转向的,等意识到他想干什么,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 “你想得美!” 颜清沅毫不在意地一笑,把她抛到榻上,看她穿着裙子滚了滚。好家伙,这里面的束胸长裙后面竟还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突然又觉得不想把这身衣服送人了。 松了松衣领,他哑声道:“你穿成这样不就是来邀宠的?我也是顺水推舟……” 棒槌权衡了一下利弊,见此人眼睛已经微微发红,虽然还是轻描淡写的样子,但显然已经绷紧了弦。 自家男人憋久了是什么样子她比谁都清楚,到了这个份上,哪怕她又哭又闹,他也会先强上了再说了。大不了事后再让她打一顿,再哄一哄。 眼看他已经松开了衣领,露出了大片胸肌,眼睛捕捉着她的一举一动。 宁昭昭干脆爬到榻尾,抱着膝盖就开始假哭了。 颜清沅:“……” 他凑过去,捏了捏她的下巴,道:“哭也没用啊,嗯?” 看她可怜兮兮的,他又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她,后来就搂着她躺了下去,扯了扯胸前的绶带,露出白皙的浑圆,亲了上去。 不过她这么一假哭,他原本打着强上的主意倒是消了,亲吻落下来的时候也无比温柔。 棒槌也没什么眼泪,但眼中朦胧,委屈无比:“你坏……” 明显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肃杀之气未退,还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神态和表情。 他喘着气,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裙子里,低声道:“知道了,不就是你穿了好看的裙子我没夸你?” 宁昭昭嘟囔道:“才不是……” 下一瞬,棒槌尖叫:“疼,疼疼疼!” “……” 昨晚有温水润滑还感觉不太出来,结果今天白天想匆匆来一场,久旷的棒槌竟然有些容纳不下他了。 颜清沅出了一身汗,忍着要崩溃的渴望,一边耐心地哄她,一边又疑心她是故意的。 可是棒槌分明泪眼婆娑的一声一声地喊疼。 都已经到了门口,还不能一逞甘畅,颜清沅脸都青了! “你……放松些!” 棒槌抱着裙子大哭:“疼!” 她是一副极配合的状态,束胸长裙被拉下来,露出浑圆诱人的胸脯。长长的裙子被他掀上去,她自己抱着了免得不妨碍到他的动作,长腿敞开半环着他的腰身。 怎么看都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可只要他进去一点她就喊疼! 颜清沅本是打算速战速决,毕竟徐砚和左颂耽还在外面等着。这么一闹竟是骑虎难下了! “宁昭昭,你就作弄我呢是不是!” 他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浸透了,无奈之下只好全脱了下来甩去一边,啃了啃她的胸口,然后突然低下头把头埋进了她裙子里。 “……” “别,痒,痒……” 棒槌的呼吸有些急促,仿佛无所适从那般,拼命挣扎着身子想爬起来。 颜清沅费了力气来伺候她,感觉她在自己舌尖下一点一点地绽放…… 宁昭昭尖叫,战栗不止。 然而在他松了一口气想靠近的时候,她突然又开始喊疼。 颜清沅火了:“还有哪里疼?我还没进去!” 可是她奋力往后爬,爬起来了就掀开裙子低下头看自己下面。 颜清沅:“……” 他的视线忍不住跟了过去,然后才看到那细白的腿上两个明显的手掌印。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可她就是非指着喊疼!好疼!一蹭就疼! 然后颜清沅是明白了,自己是因为一件衣服的事儿被记恨上了! 这丫头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疼就疼,不碰你就是了。”最终某人认了倒霉,有气无力地道。 棒槌等的就是这句话,嗖得跳下了榻,把半挂在身上的裙子完全解了下来,丢到了他头上。 颜清沅:“……” 从前也不是没有在书房荒唐过,宁昭昭随意找了找,然后果然翻到了一身自己的旧衣服,换上了。然后套上鞋子套上大氅,被弄散的头发用几根簪子随便固定了。 “……昭昭。” 她回过头的时候,颜清沅才发现她是真真把眼睛哭肿了,可见了是下了力气来哭的,顿时他也吓了一跳。 “干什么?”棒槌凶巴巴地道。 “留下陪我,嗯?” 宁昭昭无不嘲讽地道:“我没空,我是个端庄的孩子他娘,不能在书房里跟人胡闹。那都是轻浮的宠姬干的事儿。我现在要回去,带孩子!” “……” “至于你骗了我出城出战的事儿,我也不会多问的。因为我是贤惠的太子妃啊。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为难太子殿下?国家大事岂能牵扯儿女私情,撒娇卖痴那是宠姬干的事。” “……” “还有,母后娘娘受了重伤,我作为端庄,贤惠的太子妃,更该帮着夫君哄着骗着她才是。小家子气来胡闹,那也是不懂事的宠妃妾室干的事!” “……” “穿得再花枝招展,夫君不喜欢,就该脱了。从今天开始,还望夫君也遵守礼仪,不要在卧房以外的地方,入寝的时间以前,和点着灯的时候,对臣妾动手动脚。更不要再玩古怪的花样。臣妾不想拿自己和那些轻浮,小家子气,叫夫君看不起的女人比!” 说完这些,棒槌也没管完全没有回过神来的颜大黑,趾高气昂地走了。 走到门口还遇到徐砚和左颂耽在说话。 见着她,左颂耽就上了前,笑道:“还是殿下您有办法,这又把沈廷玉给捉了回来。昨天晚上他还想寻死来着……” 话没有说话,太子妃殿下就道:“滚。” 左颂耽:“……” 太子妃殿下昂首挺胸地走了。 左颂耽看了看徐砚,一脸莫名其妙:“我以为她该感兴趣才是。” 徐砚心道,待会儿看看太子殿下的脸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483.第483章 愉快的交接 宁昭昭憋了一肚子气从书房出来,去看了看新生儿。 钟品莲告诉她,姚芷荷现在因为担心荣睦,有些寝室难安。 “原是……不该给太子妃殿下再添乱的。只是这到底是母女,公主也不是说,想跟殿下求什么人情。就是……不知道殿下做什么打算?” 宁昭昭轻声道:“自然是要等过审量刑。如今太子回京,我倒也做不了主了。” 钟品莲一愣。他心道太子宠她,有太子坐镇她显然更能放开手脚,怎么倒说自己做不了主了? “但这话你也别对芷荷去说,我嘱咐昭狱安排一下,让你去瞧瞧你岳母。” “是,谢过殿下。” 说到这个,宁昭昭才是想起来了,刚才颜清沅召见的是左颂耽,怎么没看到宋顾谨? 宁昭昭踌躇了一下,差人去问。 颜清沅忙中派人回了她一句:“还在城外没回来。” 宁昭昭又问跑得满头大汗的全全,道:“你家主子忙什么呢?” 全全道:“忙着颜府的事。这些日子您做主清理了京城,主子也是不想您太累,所以把事情全盘接过去了。一切都还按您的路子来。” 他说这话倒有些小心翼翼的,怕宁昭昭不高兴。 毕竟她忙活了半天的事情,太子殿下一回来就全盘接手了,也没表个态度,给太子妃表个功什么的。 宁昭昭抬了抬眼皮,道:“你回去告诉他,贵女的事情我揽下了他就别插手了。再就是荣睦大长公主的事儿。这人,宋先生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动。还有大齐和帛国的联姻,过不去我这道坎儿,就全都作废。” “……” 全全满头是汗的又跑去回话。 颜清沅倒是不在意他带回来什么话,只是问:“太子妃脸色怎么样?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神情?” “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神情……说话的时候,没神情,就是,公事公办的神情。” 颜清沅琢磨了一下,然后才道:“你去回话吧。” 全全又跑去回话了。 面对宁昭昭,就道:“太子殿下说了,就依了您的意思。除非您不开口,只要您开了口,都是作数的。” 宁昭昭不明显地冷笑了一下。 她道:“去吧。” 全全被她那一笑,笑得心口拔凉拔凉的。 回去就照实话回了颜清沅。 颜清沅心想,这个“冷笑”是怎么回事? 他暂且把这些事先放去了一边,和徐砚商量正事。 “黑甲军已经全调了出来,京城周边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只等边关这一战打下来了。” “是。只是战后京城还不能松懈。殿下,您看……” 颜清沅皱了皱眉,又道:“青云骑是太子妃的,不能动。就让红血睚眦跟黑甲军相互配合吧。” 徐砚愣了愣。 太子归朝,太子妃二话不说就交了权。这本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太子殿下到底是留下了她的青云骑,呈默认的姿态。 原以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可如今看来这夫妻俩的默契,还是远远超过了他人的想象。太子妃让路让得爽快,太子殿下接盘接得自然。 徐砚到此时方才大出了一口气,觉得幸好自己当初下对了棋。眼看如今太子殿下对自己不但毫无芥蒂,反而好像愈发信任了。 当下告了一声罪便退下了。 颜清沅把左颂耽叫来细细问过了,打算先放着牢里的荣睦,和嫌疑极大的颜府不管。 日前颜念平发了回信,正在赶回来的路上,遇到几次刺杀。 只等颜念平平安到京城,把东西送到,那颜氏的结局也没有悬念了。 颜清沅又把徐砚交给他的册子交给了左颂耽,皮笑肉不笑地道:“知道该怎么做?” 左颂耽翻了翻册子,发现是前阵子牵涉贵女案被记录在册的人家,便道:“您放心,大理寺有最周全的备案,不出几日的功夫,这些人的家底就能全被起出来。” 颜清沅敲了敲桌子,道:“徐砚和你办事都是谨慎小心的。” 这话听得左颂耽心里一个咯噔。 颜清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徐砚这个人,是太子妃自选的?” “回殿下的话……是太子妃自选的。” 颜清沅若有所思,心道她倒是很有眼光。不过在自己进城以后,徐砚就没有再流露出要和太子妃接洽的意思了。 这原就是一个极其圆滑小心的人。 “很好。”最终颜清沅简单地道。 左颂耽一头雾水地走了。 结果当天下午,宁昭昭就接待了徐砚家里的夫人,带着小妾来访。 起初看着那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她还以为是徐砚的女儿。可是想想又觉得好像年纪大了些。 正一头雾水的时候,徐夫人说那是徐砚的爱妾。 宁昭昭更莫名其妙了,甚少见正室夫人带着小妾出门啊。而且还是来见太子妃…… 那徐夫人就一个劲儿地夸自家的妾室多能干多伶俐。隐隐见着那妾室还有些不可一世的样子。 搞得宁昭昭憋了一肚子气。 这徐大人看着挺精明的,怎么自家后院这般乌烟瘴气的?这徐夫人是脑壳被门夹了吧? 她让碧芹送了徐夫人出去。 碧芹知道她的心意,走到半道上,就道:“徐夫人,以后除非召唤,不用来给太子妃殿下请安了。徐大人也一样。” 徐夫人显见吃了一惊,然后才道:“可是臣妾做错了什么?” 碧芹看了看那娇滴滴的小妾,实在忍无可忍,才道:“徐大人后院和睦是好事,但这正室夫人带着小妾来给太子妃殿下请安的,也是不多见的。” 徐夫人连连告罪,央求碧芹去帮她说说好话。 碧芹心下厌弃,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徐家的妻妾好似天塌了一样哭哭啼啼地出了门。 然而在人家看不到的地方,又都换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大松了一口气。 徐夫人暗暗想着,看来自家夫君……揣测上意的本事还是不够。竟然因为这么一点细微末节的事情又惹了太子不高兴。 如今让太子妃彻底厌弃了也好,起码不惹得太子碍眼。 宁昭昭哪里想得到,徐夫人其实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弱智,甚至可以说,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聪明? 颜清沅只唯恐这次徐砚的表现太好,棒槌顺势和徐夫人结交,会让这善钻营的妇人给带坏了…… 因此才暗示了一下徐砚,也成功让棒槌绝了这个心思。 这份掌控欲简直未雨绸缪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可以放权给她干预朝政,却要管着她和什么样的妇人相交…… 徐砚夫妇也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当天夜里,颜清沅忙完了就回到屋里,看到了正坐在灯火下梳头的棒槌。 他抿了抿唇,过去把她抱了起来。 宁昭昭毫不惊慌,用梳子继续把头发梳好了。 他把她放下了低头就想吻下去,被她轻轻挡住。 “太子请灭灯。” “……” 颜清沅忍着笑去把灯灭了。 怎么,这是打算“端庄贤淑”到底了? 黑暗中,他悉悉索索地解开她的衣裳,最终肌肤相贴,舒服得他喟叹了一声。 他偏过头亲吻她的脖颈,低声道:“昭昭……我想你了。” 棒槌没吭声。 起初颜清沅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棒槌没再拒绝,双手抓着枕头,虽不算迎合,但也没有推拒的意思。 唇舌交缠的时候虽不热烈,但也没有抗拒。 颜清沅是憋久了的人,白天又让摆了一道,哪里管得了这些,能把这块惦记许久的鲜肉拆吃入腹已经是心满意足。 终于一逞风流,他稍稍餍足了一些,打算把她翻过来换个姿势继续享受。 然后棒槌不肯了。 她的气喘也很急,颤声道:“就……这样。” 颜清沅吻着她的肩膀胸口,低声道:“昭昭的腰不酸吗?” “不,不酸。” “昭昭打算一晚上都不出声了?”他低笑道。 “不,不出声。” 颜清沅知道这丫头是真较劲。这跟死鱼一样的状态,可不就是“端庄贤淑”的正妻? 翻腾了两下,她死活不愿意换姿势。 颜清沅倒也不好再强她了,翻了个身下来,用手垫着脑袋躺着,心想她要闹到什么死活? 不就一件衣服吗,至于吗…… 宁昭昭蜷着身子喘匀了气,渐渐就睡着了。 就是这样,第二天早上起来还是浑身酸痛! 刚睁开眼翻了个身,结果一下就滚到了某人的怀里。 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某人是支着脑袋看着她,显然是醒来有一会儿了。 宁昭昭嘟囔道:“干嘛……” “想干,你让吗?” “……” 宁昭昭真是恨不得捏死他。 颜清沅笑着拥她入怀,低声道:“别生气了,就是一件衣服。我不让你穿,是因为穿着太好看了,旁人都在看你,我心里酸溜溜的。” “……真不要脸,说得这么自然。” 颜清沅贴着她的耳朵亲了一口,才又道:“那也比你不理我好啊。是我措辞不当,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了我去如何?” 宁昭昭张了张嘴。 “还有母后受伤的事情……你知道了,不过这事儿也要迁怒我,是不是有些过了?” 下一瞬,宁昭昭抬起头,有些凶狠地瞪着他。 484.第484章 颜大骗子 不知道是不是大事终将了结,这次回来,颜清沅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放松的状态,颇有不怕死的风范。 棒槌一向要顺着毛捋,他倒好像忘了似的,此时还试图给她讲道理。 “母后是被老头子拖累的,当时出城,军情紧急,别说是她,便是我,一不小心也是要送命的。战乱之下,哪里能看顾到一个妇人,我已经吩咐女卫尽量看着她了……” 宁昭昭越听脸越黑,后来实在没忍住,打断了他,然后起身匆匆套上了衣服。 “……” 颜清沅一下支起身子,健壮的手臂和胸肌就滑出了被子。似乎是知道她这是闹脾气了,他眼珠子转了转,也没问她去哪儿,只道:“昭昭,别闹,快过来给我抱抱。” 宁昭昭瞪了他一眼,以最快的速度套上了衣裙,竟真的披头散发地打开门就出去了。 颜清沅:“……” 宁昭昭是真被气着了。 白天那会儿还好说,只当是纵着他去了。寻常嬉闹一回她从来不会放在心上。后来也有些逗他的意思。 可是他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欠教训了? 晚上的时候颜清沅问过,知道她去了齐缀那里,他寻思了一下也就作罢了。可是隔天清晨等颜清沅反应过来,她已经出了门。 听说暴躁的太子妃殿下往闵王府去了,颜清沅目瞪口呆,面对一脸质疑的大儿子,他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小瑜面无表情地道:“为什么父王回来,娘娘就走了?” “……你娘只是去闵王府做客。” “那娘娘什么时候回来?” 颜清沅有些烦躁地想,我也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当下哄了儿子去陪弟弟,自己有些郁燥地出了门去找媳妇。 还没来得及上车,被人叫住。 “太子殿下!” 颜清沅的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到来人就微微眯起了眼睛。 来人正是颜家老大,颜阳致。 有些日子不见了,他竟也清瘦了不少。 “怎么,颜府解禁了?”颜清沅淡道。 颜阳致对他的冷淡并不意外,此时却又在心中苦笑了一声。 说实话,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曾有过舅甥的温情。但是,对于他这样的孩子来说,温情反而是最无用的东西。 归根到底是颜家一手培养出来的孩子,想要他替颜家翻身,替颜皇后复仇,他都做到了。 如今他鲜衣怒马,睥睨天下。 颜家想要进一步掌控他,最终却马失前蹄。说到底,还是颜家人手上的筹码太少。 收回有些恍惚的心思,颜阳致看着眼前已经有些不耐烦的青年,低声道:“族长病了……” 颜清沅淡道:“找御医看过了么?” 颜阳致愣了愣,才硬着头皮道:“族长想见您最后一面。” “既是最后一面了,不见也罢。” “太子殿下!”颜阳致急道,“过往……是族长多有不对的地方。但,如今人已弥留,殿下您难道连这最后一眼也不去瞧了?便是近两年来结了仇,难道过去二十多年的情义,都要一笔勾销?” 颜清沅闻言倒是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道:“让御医过去看看。若是走了,保留爵位下葬。” 说完他就上了车,也没再回头看一眼。 颜阳致目送他的马车远去,眸色沉沉。 说真的,他是真没想到颜清沅听了老族长病危的消息,竟会是这样的反应…… 就算老族长之前不只一次装病,可是颜清沅自己也还有把柄在老族长手里,总不能一眼也不看的。 颜阳致之前一直听老族长说,颜清沅总不能完全不管他们的。打断骨头连着筋,跑不脱的线牵着,他如今这般又是软禁又是盘查的,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就算颜家连番派人刺杀,颜清沅果然也没什么大动作。颜家人也愈发觉得老族长的想法是对的。 可是现在颜清沅这副态度,还真是让人觉得……捉摸不透。 而此时颜清沅已经到了闵王府。 通报的时候,他让人去告诉闵王妃洛氏,只说是缀郡主来看太子妃。 洛氏一脸喜气迎了出来,结果看到东宫的马车里下来这么大一尊佛,顿时腿一软差点给跪下! 颜清沅丝毫不以为耻,一身清贵,面容肃穆又平淡,让人觉得刚才那件事不是他干的。 “太,太子殿下……” “皇嫂不必多礼,太子妃呢?” “在内间休息……” 因听说是齐缀来了,宁昭昭衣服都没换,盘腿坐在屋里伸长脖子等着齐缀来跟她玩。 洛氏急得大冷天都一头汗,但在颜清沅眼皮子底下也不敢让人去报信。 一边迎了颜清沅往里走,一边回答他的各种问题。 “今儿一早就到了……然后就在屋里没出过门。” “……是,没出过门。就是差人去过一趟大理寺,问了问沈廷玉的事。颜氏一早送了个帖子来给母后,太子妃殿下做主给拒了。” 颜清沅又问:“心情怎么样?可曾不高兴?早饭吃了么?吃了什么?” “……”洛氏勉强回过神,道,“心情……看不出来不好。也不曾不高兴。早饭是阿彤陪着吃的,瞧着胃口不错。吃了鸡茸粥和玉兰片。” 颜清沅笑了,道:“还是这两样。” 洛氏有些摸不准他的态度。 说实话今天宁昭昭大清早跑过来的时候,她还真是吓了一跳。但是看宁昭昭蔫蔫的,她也不好多问。 结果原想着齐缀来了能劝劝,再不济能问问。 谁知道出门就看到这么一尊…… 她领着颜清沅到了院子门口,道:“早上给母后请了安,陪着念了一会经。听说后来是……” 是让秦皇后给赶走的。 洛氏没好明说。 太子妃殿下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毛病,进了门就在皇后身边转悠。秦皇后是每天早上要礼佛的,结果来了这么一个活宝在身边嘘寒问暖的。一开始秦皇后还忍着她,后来忍无可忍,就笑着把她赶走了。 然后这活宝蔫蔫地走了,还惦记着要陪皇后吃午饭什么的。 洛氏也担心她这么闹会不会出事。但一向疼爱太子妃的秦皇后反而若无其事,一副见惯了的样子。 磕磕巴巴提醒了一下颜清沅,说是宁昭昭从秦皇后那里回来之后好像不太有精神。 颜清沅愣了愣,然后道:“有劳皇嫂了。” 洛氏叹了一声,这才退了出去。 颜清沅倒是若有所思。 洛氏一向胆小,今天竟然也在这儿明里暗里的说和…… 棒槌对闵王府一家子的心思看来倒是没白搭。 颜清沅进了屋,琢磨着待会儿是直接跪下还是怎么着。 正想着呢,那门突然就在眼前打开了。 “缀表姐!” 棒槌一张欣喜的脸出现在门口,看到是他,倒是突然愣了愣。 颜清沅没好气地道:“怎么,看到是我很失望?夫君不要了,孩子也不要了,就记得你的姐姐妹妹,家也不回了?” 宁昭昭哼了一声,道:“你来干什么?” 颜清沅被她一问,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哄人的。摸了摸鼻子,一把推开她进了门。 在人家家里,宁昭昭倒也不好跟他闹起来,只是看着他进屋,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 “母后的事情,是我瞒了你。”他坐了下来,有些犹豫地道。 宁昭昭轻哼了一声。 “但也是怕你担心。”颜清沅轻叹。 宁昭昭心想你干了这事儿也就别说废话了,无论如何骗人就是你不对。 “如果你早告诉我,我也不会怪你,反而可以早早服侍在母后身边,就算她再生气再不搭理我我也可以陪着她熬过那阵子,也好过……”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也好过她现在,到底和我隔了一层。” 颜清沅仔细听了,道:“这事儿我听你的,尽量补偿她。” 宁昭昭嘟囔道:“都成了这样,还能怎么补偿?” 颜清沅低声道:“以后只要牵扯到京城乃至大齐女眷的事情,我都差人先问过你,让你来拿主意,好吗?” 宁昭昭有些烦躁地道:“我不是想揽事儿,我也不想管事儿!” “知道,知道!”他一把抱住她的腰身,有些撒娇似的把脸埋在她怀里,低声道,“你曾经跟我说过,说我一点都不尊重你。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没怎么琢磨明白。可我看你办事的法子,和其他人很不一样。我挖空心思琢磨也琢磨不透。” 宁昭昭不料他现在还记得这些,倒是愣了愣。 “所以你自己来做好不好?我……” 他原是想说,我实在不想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再跟你吵架。 琢磨了一下觉得说出口又会挨骂。 便转了个口,又道:“你妇道人家心细……这些事情,你来打理,好不好?” 宁昭昭还想说什么,但颜清沅已经在她胸口上一通乱蹭,就差打滚求她回去了。 他甚至主动提出要去给秦皇后道歉谢罪。 棒槌就变得很犹豫了。 “你赖在别人家里像什么话?难不成真要我给你跪下?” “你跪啊。”棒槌哼哼道,其实气已经消了大半。 颜清沅倒是不在意,甚至还挺开心地就跪下了。 然而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大皇子齐闵兴冲冲的声音:“皇弟!” 颜清沅:“……” 宁昭昭:“!!!” 485.第485章 甜言蜜语 虽然齐闵到底没有闯进来,但宁昭昭还是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把颜清沅一拉。 这一下没把若无其事的颜清沅拉起来,自己反而一个踉跄,被颜清沅顺势抱了起来。 他开心得不行,低头猛地亲了她一口。 弄得棒槌讪讪的。 颜清沅琢磨着这人是跑不了了,就把她放在了一边,道:“我去见见大皇兄,然后去给母后请罪。” 宁昭昭轻轻点了头。 颜清沅看她这样又有些心猿意马,磨了磨尖尖的牙先亲了她一口,才又道:“那身衣服……很好看。我让人给你烫平了,已经给你挂回去了。听说是你自己配的色。我的昭昭真能干。” 宁昭昭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说实在的,她这种只配色不会绣的,俨然就像当初只会切菜不会做饭一样。 他还要夸她一句,能干极了! 可是,他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颜清沅看她愣神的样子觉得好笑,搂紧了她,道:“我也想通了,爱妃艳冠京城,倒也没道理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愿倾大齐之国力,讨爱妃之欢心。” 他心道她爱穿成什么样就穿成什么样,他现在是想开了。只不过棒槌再美也是他的棒槌,不说从前就没人能把她抢走,何况是以后?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怄…… 宁昭昭闻言面上有些红晕,轻声道:“真的?” “真的。” 果然是顺到毛了,她立刻踮起脚亲了他一口。 “快去吧,别让大皇兄等着了。” 颜清沅飘飘然地出了门。 齐闵等了一会儿,终于见着了他,也是一喜,道:“皇弟,你可算是出来了。” “大皇兄。”颜清沅倒是没把该有的礼节给忘了。 最近齐闵被他调到礼部。说实话,这天下还真是没有不可用之人。这齐闵从前看着简直一无是处,没想到从颜清沅手里被用了起来。 作为大齐曾经的皇储,他从前虽然荒唐,但对于皇家贵族礼仪,却是了如指掌。再则,齐闵从前天天被他父亲骂,说是不务正业,专门经营些琐碎事务。 但其实吧,齐闵还就是钻营些,礼仪祭祀之类的琐事。再加上他之前作为储君,和钦天监也是相熟,因此接任礼部的工作是手到擒来。 男人大抵还是有些办正事的心。对于齐闵来说,当了三十年的废物,此时猛的发现自己还能办些事儿,颜清沅于他也是有知遇之恩的。 因此,齐闵对这个弟弟很是服气也敬重。 “之前你让我去暗中注意着钦天监……最近倒是有了些苗头。”齐闵压低了声音道。 颜清沅道:“皇兄请讲。” “钦天监……最近请辞了不少人。” 颜清沅皱了皱眉,想起之前抓到的那一批红衣杀手。 起初是怀疑那批红衣杀手来自颜氏。可是颜氏阖府被禁,虽有秘术,可是也不能这么大张旗鼓地用出来吧? “皇兄继续留意,必要时杀伐决断不必犹豫。但钦天监自古便让人捉摸不透,还望大皇兄自己也担心些。” 被这位能干的皇弟关心了,齐闵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皇弟放心,我有分寸。” 颜清沅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想到那些红衣杀手的尸体…… 可惜宋顾谨不在,不然一剖就能得到不少线索。 这么想着他又皱了皱眉。 最终颜清沅亲自走到竹林去给秦皇后请安赔罪。 看到一身辎衣的秦皇后,颜清沅也是愣了愣。 秦皇后对他的脸色倒也还算友善,道:“太子殿下来了。” “……母后”,颜清沅认真地给她行了礼,“儿子来给您请罪,让您在城外受了委屈。” 秦皇后一听就知道是棒槌让来的了。 她笑了笑,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何必介怀。何况,当时那个情况,我是能理解你的。” 颜清沅又给她鞠躬,一揖到底,才非常诚恳地道:“当初是儿子太过冲动,没有保护好母后,让母后受伤归来。再有,母后受伤回京后,儿子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念,所以故意隐瞒了这个消息。如今太子妃想起这件事,还觉得愧疚后悔。这原就是做儿子的错,连她都知道该内疚,儿子又如何能不来请罪?” 这次秦皇后倒也没有拒绝。 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心中已经不介怀此事,你应该知道。” 颜清沅道:“知道。” 秦皇后回过头看着他,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似乎是知道她的心思,颜清沅主动道:“时局稳定,儿子依然送父皇去江南。” 秦皇后愣住。 颜清沅虽然也非常不情愿,但还是解释道:“到底是血缘生父,我也不能做出弑父之事。与其囚禁在京城让昭昭觉得堵心,不如下放江南,从此两不相欠。”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秦皇后心头微微震动。 这孩子对他的生父已经无任何感情可言,可大约自己也是做了父亲的人,所以多少还是有一些顾虑,不想自己的妻儿生活在丈夫悖伦弑父的阴影下。 从此两不相欠…… 他是一眼也不想看见他父亲了。 只怕一代君王将来孤苦老死在江南,身后为他扶灵的子嗣都不会有。他的墓地也不会被迁回皇陵。 秦皇后苦笑。 有时候,对于一个君王来说,这比死还要残酷。 可是颜清沅也只能让到这一步了。毕竟,皇上背叛不止一次。 最终她叹了一声,道:“能这样……也挺好。” “母后要跟着去吗?”颜清沅轻描淡写似的问了一句。 秦皇后颦眉不语。 颜清沅道:“此事全凭母后。只要母后一句话,我便为母后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当。” 秦皇后抬头看了看他认真的模样,突然想起当初,紫宸殿下,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我许了他一个女人”。 她突然意识到,这孩子……到底是变了很多。 看着是那冰冷的血也热了起来,仿佛什么事也都能释怀……实则,他倒比从前更冷漠了一些。 若是对皇上还有恨,那起码还是因为曾经彻骨铭心地期待过。如今,皇上在他眼中,已与一个路人没有什么区别。 秦皇后轻轻点了头,道:“我再好好想想。” 颜清沅又给她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来。 刚出佛堂,果然看见棒槌裹得像个小毛球似的站在竹林里等着。 他快步都了上去,好气又好笑,道:“就这么信不过我?” 宁昭昭有些尴尬,她还真是怕他跟秦皇后再闹出点什么事儿来。 “走吧。”他一把扯过那个毛团棒槌,拥在胸前往外走。 宁昭昭几乎是被他抱在身前往外走,但因为他的臂膀有力而稳定,步履矫健,所以倒不觉得有什么负担。 她把脸埋在长长的毛毛里,最终轻声道:“我觉得你和从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颜清沅微微一哂,低头亲了一下,才道:“这次我出城,你的做派让我惊讶。我一直知道你聪明果断,但你总是能让我出乎意料。一辈子那么长,我不知道你还要给我多少惊吓。” 宁昭昭本能地把最后那个词听成“惊喜”,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皱了皱眉道:“什么叫惊吓?” 颜清沅没搭理她,继续自说自话,道:“所以我想,你不开口就罢了,你开口了,我就照你说的去做好了。横竖,我好像一直没摸清楚过你的心思。我再也不想跟你吵哪怕一句嘴了,昭昭。” “……” “横竖你总是对的”,他低声道,“我现在才想明白,白白跟你吵了那么多嘴。你也越来越过分,我刚回来,你就能大半夜衣服一套就走。” “……” 嘴上说得大方,其实心里有多小气多计较? 宁昭昭憋了一会儿,最终道:“那你自己说的,以后都听我的?” “嗯,只要你开口。” 他的妻子并非任性冲动之人,有足够的聪颖和智慧来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负责任。 “不过下次要是再有选妃宴之类的事情发生,你看我不弄死你。” “……” 他就这么抱着棒槌出了闵王府,又在大街上把她抱上了车,引得路人频频驻足观看。 宁昭昭的小脸眨眼就红了,喃喃道:“大街上呢……” “让人看见我宠你,总比让人家想着你大早上跑出府,让我追着求回来好吧?”颜清沅没好气地道。 宁昭昭想了想,又有点心虚,干脆缩到了车里。 颜清沅竟亲自驾车。 “……”宁昭昭吃惊地探出头看着他。 颜清沅的表情还是不怎么好看,哼道:“怎么,很意外?小爷就是愿意给你驾车。这天下也唯有你可以让我驾车。” 那是啊,当初在相府的时候,颜清沅可是经常让她当车夫使唤的…… 宁昭昭心道这小子一本正经说些甜言蜜语竟是让人心头跳得好厉害呢。 她索性也就裹着大氅蜷在了他身边,依偎在他身上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 直到路上,宁昭昭突然想了起来,就问了一句:“宋先生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看左颂耽忙得都快疯了。” 486.第486章 宋先生在哪儿 按理说,有秦皇后的前车之鉴,颜清沅再要瞒着棒槌也要斟酌再三。 可是…… 他低头看了乖乖依偎在自己身边的棒槌一眼,心里神魔交战。 宁昭昭敏感地抬起头,道:“怎么了?” 颜清沅犹豫了半晌,这才终于下定决心,低声道:“昭昭,这事儿……” “嗯?” 颜清沅深吸了一口气,道:“宋顾谨在城外遇刺,和方绯一起……落入了运河。” “!!!” 颜清沅一把把她搂回来,低声道:“我已经留了人沿河搜索。当时是事出突然,我实在是没想到会这样……” 宋顾谨手里甚至掌握了极其重要的线索。 可是来不及交接,就被方绯反咬了一口。这毒妇放了刺客入营,当时颜清沅正出战,宋顾谨正面迎上。 等他回到营中就听逃回来的士兵说,宋顾谨和方绯一起落水! 宁昭昭惊了半晌,道:“你们怎么把那女人给带去了?” 颜清沅有些愧疚,道:“她假意投诚……是我们轻视了她。” “宋先生……”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放心,据我所知宋顾谨的水性不错。” 顿了顿,他又道:“除非他自己不想回来了。” 宁昭昭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沉重地碾过。 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可是最清晰的却是那一个。 他在林中把她救下来,低声道:“我来给庆王收尸。” 宋先生啊……宋先生。 棒槌的眼眶微微泛红,过了一会儿就低下头泣不成声。 颜清沅心中微微泛酸,但还是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先前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伤心……我是不会放弃他的。” 宁昭昭哽咽道:“我实在是没想到……会这样。” “谁都没想到。” “我如今担心的,便是他先前看起来便像是了无生趣那般,每日几乎如行尸走肉那般麻木操劳。出城之前,我看他那样,就好像没打算再回来。” 颜清沅低声道:“我会找到他的。” 宁昭昭把脸埋在他怀里,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 因为这件事,宁昭昭刚刚轻快起来的心情也又变得沉甸甸的。她回到公主府,便不愿意见人,躲到了屋子里。 可是看到小瑜,又想起当初宋顾谨手忙脚乱地帮她接生的模样。 他那样一个人鲜少露出那般慌乱的姿态…… 可是如今,他生死未卜。 小瑜看着他娘坐着突然就开始掉泪,不禁也吓得红了眼眶,凑过去抱住她,带着哭腔道:“娘……” 宁昭昭反手搂住他,叹道:“小瑜,你的命是宋叔叔救的知道吗?” 小瑜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宁昭昭哽咽地一遍一遍重复:“你的命是宋顾谨,宋叔叔救的,你的名字是宋叔叔起的,你要记住。” 小瑜并不明白他娘为什么要他记住这个,但看他娘伤心,便用力点着头,道:“小瑜记得了,小瑜记得。娘您别哭。” 劝着他娘,他自己倒大哭了起来。 这下好了,母子俩干脆抱头痛哭。 宁昭昭搂着团子似的儿子,哭了半晌,才复而咬牙切齿:“方绯!” 夜间颜清沅回来,宁昭昭倒是已经收了悲容,毕竟人生死未定,她也不想先开始伤心。 服侍他更衣的时候,她轻声道:“既然是刺客所为,那是哪边派出来的刺客,可知道?方绯牵涉了好几方势力,从颜家,荣睦府甚至罗山余孽。” 颜清沅闻言,低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有什么想法?” “颜家你舍得动吗?”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眸中微黯:“还有什么舍不得?只是颜氏被圈了府,也没有那个能力再派人作乱。我今日倒是查出钦天监似乎有些问题。很可能是颜府和钦天监联手……”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才继续道:“颜氏在出京之前,不仅出过我娘一位皇后,也有不少贵女嫁入皇家,和钦天监的关系是十分密切的。再则宋慧心在后宫有老头子照抚,和钦天监也十分熟稔。钦天监内外,至少分裂了好几方势力。这些年皇恩浩荡养的那些奇人异士,无论是和颜氏联手,还是受罗山摆布,钦天监的嫌疑都非常大。” 宁昭昭点了点头,道:“京城几番动乱,都没人动过钦天监。” 颜清沅道:“钦天监我已经着手去查。你说颜府……” 宁昭昭抬了抬头,道:“颜府和罗山勾结,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我是可以肯定的。” 颜清沅皱了皱眉。 诚然,颜皇后是京城皇族和罗山余孽斗了上百年的牺牲品。说起来,两方倒是仇家。 然而对于颜家的某些人来说,若是颜清沅这里指望不上,那么为了保住尊荣和富贵,和罗山勾结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当初在宁昭昭手上查出,罗山余孽在京城调理贵女的事情,颜氏就牵涉其中。 如果他们俩联手,那钦天监内部,无论是颜家的势力,还是罗山的势力,就全然都是一回事了。 宁昭昭轻声道:“我想再审沈廷玉。” 颜清沅叹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就是让打死,也不会再吐口了。” 宁昭昭道:“既然如此,还留着他干什么?” 颜清沅一顿,然后才道:“倒也……不无道理。” 反正打死也不吐口了,那还留着干什么。 “颜府那边……”颜清沅顿了顿,才道,“老族长大约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已经开始吞服虎狼之药。” 宁昭昭闻言看了他一眼。 “颜念平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我倒是不惧他的。我会想办法磋磨老族长吐口。” 宁昭昭手里一直拿着他的衣服,此时才回过头把衣服把衣服放好了,喃喃道:“宋先生……便是这天下人都该死,他也不该死。” 颜清沅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宋顾谨是个好官,于国于民,我也不想失去这个左膀右臂。” 宁昭昭轻轻点了头。 当天晚上她就在颜清沅身边翻腾来翻腾去,整夜辗转难眠。 颜清沅知道她心里担心,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 棒槌是个死脑筋。她认人。被她认定了,无论男女,除非遭到背叛,不然她这辈子就认了死理,不离不弃。 颜清沅心里酸溜溜地想,好在她认了他是她的丈夫,也是这辈子都不离不弃。 隔天一早宁昭昭清晨起来匆匆要去大理寺。 结果刚吩咐下去,墨珠就来说,太子在出门上朝之前就已经让人给她准备了马车,并嘱咐人提醒她,大理寺阴冷,让她多穿一些。 宁昭昭倒是愣了愣。 到了大理寺,左颂耽却是已经等着了。 太子殿下一大早就派人送了信过来,说是太子妃打算提审沈廷玉,让大理寺做好准备。 左颂耽也是两个明显的黑眼圈,人前给宁昭昭行了礼。 “您都知道了。”他有气无力地道。 宁昭昭轻轻点了头。 左颂耽道:“沈廷玉……这几天臣也想了些法子磋磨他,可他是真的死也不吐口。” 宁昭昭道:“死也不吐口?” “不肯吐口,而且态度极其嚣张。您说得对,他不是个打不死也不怕死的,被人打断了骨头,也能笑吟吟的。不过臣倒是发现了一件事……” 宁昭昭道:“什么事?” “沈廷玉金屋藏娇。” 宁昭昭回过头看着他。 左颂耽道:“这是黑市龙姬从罗山带回来的消息。沈廷玉从小有个侍婢是他钟爱的,一直带在身边。这次来京城他也把那侍婢呆在身边。” 黑市耳目遍布京城,很快找到了城外寄居在农妇家的妇人。 左颂耽道:“已有八月身孕。” 宁昭昭淡道:“你确定这妇人会是他的弱点?沈廷玉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你比谁都清楚。他素来瞧不起女人的,连自己死了也不觉得可惜,又岂会因为一个妇人而被挟持,背叛自己的家族?” 左颂耽叹道:“死马当活马医,您觉得呢?” 问完这句话,他们就到了沈廷玉的牢门前。 隔着牢栏望去,那人已经瘦得皮包骨,双腿都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显然是断了骨头。 这人,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风流满京城的,那个爱干净的沈太医的影子了。 宁昭昭低声道:“他付出了这样的代价……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妇人,前功尽弃?” 此时,沈廷玉抬头看了她一眼,唇边有一抹轻蔑的笑意。 左颂耽还想说是死马当活马医。 他道:“毕竟……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宋大人回不回得来也未可知。” 宁昭昭顿了顿。 左颂耽低声道:“臣知道您心软,不忍心对怀孕的女人下手。可是难道,宋大人就该被这样的奸人陷害至死吗?” 宁昭昭的太阳穴有些发胀。 过了一会儿,她才道:“你把人带来,我先见一见。” 左颂耽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试着能不能策反那女子。 他压低了声音道:“殿下,那妇人,是个傻子。” 宁昭昭:“……” “痴痴傻傻的……甚至说不太清楚话。” 所以,想策反,是绝无可能成功的。 487.第487章 他的香侬 宁昭昭轻轻点了头,看着牢里的沈廷玉,突然道:“你记得当初是阴连城是如何从容赴死的吗?” 左颂耽一愣。 宁昭昭道:“那是因为阴连城已经没有了牵挂。而沈廷玉还有。” 此时,沈廷玉抬起头,在乱蓬蓬的头发里看了过来。 这样的距离,他绝无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但是宁昭昭却觉得那双藏在头发里眸子,莫名带着些冷意。 她离开了昭狱。 当天下午,那个叫香侬的妇人被带到了她面前。 怀着八月的身孕,身段已然臃肿,长得还算白净,不算十分出色。整个人看起来愣愣的,眼神空洞,面无表情。 见了宁昭昭,也是愣愣地看着。 宁昭昭低声道:“你叫香侬?” 香侬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叫香侬。” 宁昭昭已经得到了她的全套资料。 她是从小陪在沈廷玉身边的侍女,比沈廷玉还大三岁。在罗山的侍女里,不算十分出众。 沈廷玉似乎十分喜欢她,一直把她带在身边。甚至多年前,沈廷玉和其兄阴连城一样,曾经在汝南军中潜伏了三年之久,就连那时候他也让香侬女扮男装跟着。 后来香侬曾经有过一段婚约,不了了之。 现在,宁昭昭看到的,是挺着大肚子,已经痴傻了的香侬。 根据大理寺带来的消息,香侬绝不是天生痴傻,甚至可以说,她曾经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姑娘。作为沈廷玉的贴身侍婢,她也是从小接受各样各样的训练的。 宁昭昭轻声问她:“记得你家公子么?” 香侬抬起头,茫然地看了她半天,突然道:“公子……顽皮。” “嗯?” 香侬突然笑了,有些天真的样子。她伸出手,手背手心看了半晌,用极其缓慢,甚至有些结巴的语调,道:“公子……挨打,香侬的手心,放在公子的手背底下。” 这是说,沈廷玉小时候顽皮,被罚打手心的时候,都是由香侬托着他的手挨打的。 “公子说……他痛十分,香侬,痛五分。” 宁昭昭愣了愣。 香侬想着想着,忽而又笑了起来。 宁昭昭小心地问:“公子为什么挨打?” 香侬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才道:“公子……不听话。” “香侬,你记得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么?” 香侬被问得愣了半天,然后豆大的泪珠突然滚了出来,眨眼的功夫就哭得浑身发抖:“苟儿哥……被公子,杀了。” 她瘫坐在椅子里,捂着自己的脸,仿佛十分难受,道:“公子说……香侬是公子的,所以,苟儿哥……” 宁昭昭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孩子是公子的吗?” 香侬含泪点点头,道:“是公子的。” 宁昭昭心道,沈廷玉看上了自己的丫头,然后杀人夫,夺人妻,还弄大了这丫头的肚子,悄无声息地藏在了乡下。 大理寺和他周旋了这么久,也是这才发现这丫头的踪迹。 还真是…… 宁昭昭吩咐人来给香侬擦脸,过了一会儿,才不得不狠下心道:“去见你家公子么?” 香侬茫然地看着她。 宁昭昭叹道:“你得去见见你家公子。” 多拖一日,宋顾谨就多一份危险。宁昭昭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不多时,她带着挺着肚子的香侬去了大理寺。 左颂耽早早备了人在一边等着,扎了那丫头的五感穴位。一时之间,她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只是茫然地站在那。 宁昭昭轻声对牢里的人道:“沈廷玉,你看看,我带谁来见你了。” 沈廷玉闻言,缓缓抬起头。 有那么片刻的功夫,他的眼睛瞪得很圆。 然而他马上就嗤笑了一声,道:“竟叫你把她也找到了。怎么,宋顾谨值得你这么无所不用其极吗?我还以为,以太子妃殿下的作风,是不会对这种怀胎的傻子下手的。” “你未免也把我想得太有人性。”宁昭昭淡淡道。 沈廷玉闭上眼睛,道:“你死心吧,你便是把她杀死在我跟前儿,我也不会说的。你要是够本事,不如杀了我。也算是给宋顾谨陪葬。” 宁昭昭淡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有资格给宋先生陪葬?” 沈廷玉冷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宁昭昭回头看了香侬一眼,见那可怜的姑娘茫然四顾,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得叹了一声。 她低声道:“我原也没有指望这丫头能有什么用。毕竟,她这辈子早就被你毁了。” 沈廷玉抬了抬眼皮,冷笑了一声,不吭声。 宁昭昭的手轻轻抚上那姑娘的腹部,低声道:“我想这个孩子她也不想要吧。” 沈廷玉终于抬起头,看着她,冷冷问:“你想干什么?” 宁昭昭笑了笑,道:“我听说有些骨盆窄小的姑娘,生产多有不便。曾经看杂书的时候,听说海外有一种剖腹生子之法。顺利的话,把孩子剖出来,还可以保母子平安。” “胡言乱语,人若是剖了腹,还能活吗!” 宁昭昭淡道:“你放心,我夫君是大齐数一数二的名医,我已经请了他来主刀。八个月大的孩子,剖出来也有一定的概率能活下去。若是成功了,也是造福天下百姓之事,以后妇道人家生产,用了此法,岂不等于是捡回了一条命?”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不少人都不寒而栗。沈廷玉的眼睛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她身上。 “吊命的人参,我会用百年以上的珍品,麻沸散,我也由我夫君亲配好了。至于你……我觉得你也活不到那时候了,让你提前见见孩子,也算是功德一件。” 她又看了看茫然的香侬,才道:“虽无十分把握,但起码孩子是能活着的。你们草菅人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想,你也不会在乎这个丫头的生死吧。” 沈廷玉立刻道:“你只管去剖!我便是钟爱这丫头又如何?既然我自己都活不成了,她和孩子正好给我陪葬!黄泉之下,我也不寂寞!” 这倒是他一贯的冷血作风。 宁昭昭吩咐身边的人,道:“去请太子殿下。准备一下动手。” 左颂耽抚了抚身上的疙瘩,看了她一眼,才道:“是。” 宁昭昭让人给香侬解了穴,打开牢门,柔声道:“去跟你家公子说说话……或许,这是你们最后的说话机会了。” 香侬懵懂地看着她,突然回过头看到沈廷玉,便走上前去,跪在了他身边。 宁昭昭最后看了一眼,把身边的人都叫走了。 沈廷玉明知是计,可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她一进牢门,他的眼睛就死死地黏在了她脸上。 香侬轻声道:“公……子。” 沈廷玉深吸了一口气,伸出脏兮兮的手,刚碰到她,又缩回来。 他知道必然有人听着,看着。 虽然胸腔如撕裂般疼痛,却还是只能强自忍着,只道:“委屈你了。” 香侬愣愣地看着他。 他知道香侬傻了,偶尔清醒,偶尔糊涂的,有时候还会发疯。 只是现在的香侬……是清醒的吗? 香侬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公子,您又淘气被罚了吗?” 沈廷玉一愣。 香侬低声道:“是香侬连累了公子。” 她有些难过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道:“是香侬不好……香侬不该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沈廷玉呼吸一窒。 她显然是记成了当年。 沈廷玉强要了香侬,还杀了香侬的未婚夫。后来香侬被发现怀孕,族人要将她杖死,沈廷玉竭力反对,甚至带着香侬私奔。 被抓回去之后一顿好打。 当时香侬已经有些疯状,看在族人眼里更是没有资格生下他的孩子。 沈廷玉再见到她,她就已经彻底疯了。 偶尔她会哭着喊她那个死鬼男人的名字。 更有的时候,她会哭着说不该留下这个孩子,连累了公子。 沈廷玉记得当时,他轻轻抚摸着这疯丫头的脸,问她恨不恨? 香侬说不恨,可是她想她的苟儿哥。 沈廷玉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而此时,大约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如今他们是注定要死在一块儿了。他倒是突然想明白了。 沈廷玉低声道:“香侬,有些话,你如今听不懂了,我才能说给你听。” “公子……” “我这辈子从未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得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身边,喜欢得一眼都不能看不见。可我不能告诉你,若是让我爹娘族长知道……你只有死路一条。” “公子。” “香侬,你在我心里……并不像当初我骂你的那样轻贱,那样不值一文。” 香侬倒好像听懂了似的,泪流满面。 沈廷玉看了她半晌,倒是突然笑了,终于伸出脏兮兮的手去抹她的脸,把她的脸也抹得像个小花猫。 他抬头看见了走廊深处有许多人在靠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半晌,他哑声道:“香侬,陪我去吧。咱们一起赴黄泉路。我想那时候,你的疯病也该好了。那死鬼赵苟儿也在。到时候,我让你自己选,要我,还是要他。” “好么,香侬?” 488.第488章 强大的手 宁昭昭跟着颜清沅走在阴暗的过道里,主意是她拿的,她却有些心神不宁。 颜清沅曾经给人刮骨疗伤,甚至开了胸腔取出落在里面的箭头。 但是给人剖腹生子,别说他,就连这个时代,也没有过一次。 说到底,他也不是个妇科大夫。 倒是颜清沅安慰她,道:“没准能成呢。” 宁昭昭道:“你又不是个妇科大夫,当初给我接生都把你给吓晕过去了。” 颜清沅:“……” 然后他恼羞成怒:“我那时候头风症还没好呢,根本就不是吓的,是一口气没提上来。” 宁昭昭原想哄他来着,结果他已经气冲冲地往前走去了。 沈廷玉和香侬被带到了刚刚打扫过的审讯室。 宁昭昭真真不愿意对无辜的孕妇下手,眼下虽说被逼急了,但还是命人把审讯室彻底打扫,用石灰烈酒消毒,准备了最好的麻沸散和吊命的人参。甚至从黑市调出来好几把薄如纸翼的宝刀,止血钳等物的替代品。 也幸亏有颜清沅,她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些东西都准备齐全。 外袍是用烈酒煮过的,她和颜清沅一起换上了。 少顷,吞了麻沸散的香侬被放在了清理干净充当手术台的桌上。 沈廷玉在外间等着,只开了一个小窗口能让他看见里面。 看他脸色苍白,大汗不止,左颂耽冷冷道:“你可小心点,别出声……不然,孩子女人,大约一个都保不住。” 沈廷玉怆然一笑,道:“我不是说了么,她死了倒是好的,我们一家三口死在一起。” 左颂耽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什么一家三口?你明媒正娶了?再说,人家愿不愿意嫁给你,还不知道呢。” 沈廷玉于是不说话了。 左颂耽又道:“哎,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碰上你这个疯魔?不然人家只怕早就夫妻和美,儿女双全了。就你沈廷玉,前半生都在作孽,你给她一星半点好处没有?跟着你,她享过一丝福气没有?” 沈廷玉有些郁燥地看着川内的那对夫妻开始用巾子系上口鼻,一边冷冷道:“你知道什么?”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左颂耽道:“我自然不是个好东西。可我若有妻子,那女人跟了我,我也是要呵护宠爱的。若是连这点责任都担不起,当初就不该要她。” 沈廷玉冷笑了一声,不说话。 一时之间气氛倒有些端凝了。 大理寺昭狱,是个极其血腥可怖的地方。但宋顾谨执法清明,藏污纳垢之事是绝对没有。尤其是对女犯,相对会宽容很多。 虽然太子妃殿下平时暴起的时候,也会说“我活剖了你”或者是“我活剐了你”一类的话,但归根结底,她比起说剐就剐的太子殿下来说,还是心软得多。 这香侬,恐怕是在昭狱,第一个真正被活剖的女犯。 宁昭昭是自己非要跟进来的,颜清沅赶不走,也就由她了。 掀开了香侬的肚皮,见她已经长出了妊娠纹,而且还不少。颜清沅愣了愣,显然是想起了棒槌肚子上也有这样的几根纹路。 宁昭昭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那起伏的肚皮,心中万分焦灼,想着若是沈廷玉可以此时叫停就再好不过。 可是沈廷玉那孙子竟然就一直没出声! 颜清沅比她放松得多,比对找到地方,就开始下刀。 因先前在穴位落针止血,这一刀竟没有血溢出来。 宁昭昭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竟然非常熟练,神态轻松地找到了位置,一刀不算太长也不算深,只在肚皮上开了一道薄薄的缝。 一时之间,宁昭昭倒退后了一步,汗如雨下。 门外,沈廷玉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一身衣服早就被汗浸透,混着血水和污水纷纷下落。 香侬的表情却是很恬淡,仿佛睡着了那般。 随着他下刀深了,偶尔抬起的手上已经见血。 因为是正对着窗口的方向下刀,所以沈廷玉看得清清楚楚,他是怎么,一刀划开了香侬的肚皮,又是怎么,扯开创口…… 宁昭昭快看吐了…… 就在这个时候,颜清沅皱了皱眉,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脱下特制的蛛丝手套探了探香侬的鼻息。 然后他抬起头。 沈廷玉心下一个咯噔。 颜清沅点了点下颚,示意宁昭昭过去。 心里却觉得好笑,明明是她的主意,她自己倒快吓死了。 宁昭昭苍白着脸上前去,也不敢看桌上的香侬,是俯下身听他说什么。 颜清沅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耳朵。 倒把个剖开了肚子的孕妇,丢在案上没人管! 那一刻,每一次呼吸,对于沈廷玉来说,都是钝痛的折磨,仿佛是小鬼推磨盘碾人骨那般…… “香、侬……”他几乎是咬着牙慢慢吐出那两个字,因用力过猛牙龈渗血,眼前慢慢模糊。 左颂耽打趣似的又看了一眼,才道:“如你所愿,恐怕是活不成了。” 沈廷玉猛地抬头看着他。 左颂耽露出白牙,笑道:“你们一家三口总算要死在一起了,开心吧?” “香侬……” “现在喊着她的名儿有什么用?你们罗山子孙,就不配娶妻,知道么?当初阴连城是,你也是。你们还算是活人吗?你说你喜欢她啊?你这样的人,也配喜欢?” 沈廷玉低下了头,此时落在面上的已经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是啊,他这样的人,从小便作为复仇的工具,哪里有资格去喜欢? 当初他兄长阴连城就曾经告诉过他,越是欢喜的人,越是要远着些。 阴连城说,像他们这样的人,身,心,命,都不是自己的。但若是喜欢了谁,便把她放在心上。那么这辈子,能有一点点念想,一点点和死人不同的暖。 这就够了。 可惜他没听。 他觉得,那是他兄长,听了父母的话来劝他弃了香侬。 后来才明白,或者兄长早就心灰意冷地等着自己行尸走肉的一生结束。只是偏他还不死心。 沈廷玉为了族人放弃了尊严也放弃了自己,族人看在他听话的份上,的确给了他和香侬苟延馋喘的机会。他一度以为,他还是有希望的。 可是明明选了一条最黑,最肮脏的路走,他怎么还可以天真地奢求所谓的希望? “香侬,我要去汝南三年,你陪么?” “香侬的命都是公子的,莫说是汝南,便是天涯海角,香侬也是陪的。” “香侬,母亲把你赐给了赵苟。你……不嫁成么?” 那时候的香侬明显犹豫,少女一向宁静的脸庞上竟有些忧伤。 但她还是含泪点头,道:“公子说不嫁,就不嫁。” 沈廷玉呢,也是个装模作样的人。他当时,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傻丫头,嗯你开玩笑的。公子阻你嫁人做什么?难不成公子还能自己娶了你么?” 香侬原本忧伤的面容竟一瞬间变得绚烂。 然而沈廷玉却出尔反尔,在香侬成亲的那天他还是去抢了亲。 甚至,后来还以为内香侬对赵苟旧情难忘,索性杀了赵苟。 香侬逐渐就疯了。 现在呢,香侬怀着他的时候,被人剖开了肚子,扔在了桌上。 沈廷玉突然想起当初他抢亲的时候,盖头掉落下来的那一瞬间,香侬看见他时那惊恐的神情。 是的,从那一刻开始,他把香侬原本应该平淡幸福的生活,完全打破。 左颂耽还在耳边说着什么,可是沈廷玉已经全盘崩溃了。 他发出了如野兽一般的哭嚎声,极度压抑又极度撕心裂肺。 香侬。 如果香侬还能说话,她会说什么? 沈廷玉想,她大概会说:“公子别哭,香侬不恨,香侬的命都是公子的,如今不过果真是把命给了公子罢了……” 左颂耽不防这人刚才还是一副“一家人一起死好幸福”的德行,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顿时就吓了一跳! “别嚷了!沈廷玉!别嚷!” 左颂耽抬头看了一眼窗子里的情形,急得连忙用手去捂了他的嘴! “嗷!” 沈廷玉这厮竟然差点把他的手指头咬下来! 左颂耽痛极之下就一脚踹了过去,沈廷玉原本就是断了腿的,此时就被他踹得滚到了地上。 顿时外间乒呤乓啷一团乱! 左颂耽看了看自己被咬进去一半的手指,啐了一声,道:“疯狗。” 沈廷玉趴在地上,却是整个已经成了自暴自弃的状态,手指甲紧紧抓着地抓了一手的血,痛哭之下只会喊他女人的名字了:“香侬……” 是我对不起你。 下一瞬,铁门在眼前被打开了。 宁昭昭有些憔悴的面容出现在门口,显然她受得刺激也不小。 “再送两个火盆进来。刚才吩咐准备的热水现在可以送进来了。” 她低头看了看还哭得打滚的人,忍不住皱眉给了他一脚,道:“差点被你害死。” 左颂耽先吩咐了人去准备火盆和热水,此时才小心翼翼地道:“殿下……” 宁昭昭道:“母女均安。” 这下竟连左颂耽都松了一口气,用力踹了沈廷玉一脚,道:“听见没有,母女均安!” 489.第489章 吐口了 出乎意料的成功。 颜清沅一直云淡风轻的,甚至中途还可以刺激一下在门外观看的沈廷玉。 他熟稔得仿佛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简直淡定得不像样子。 宁昭昭抱着被清洗干净,用包布包好的孩子。虽然不足月,个头竟也大,有点皱巴巴的,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刚给香侬用羊胎线缝上了伤口,甚至不用宁昭昭嘱咐,细细密密地缝了好几层,换了不同种类的线。 然后他还调笑道:“这孩子也是有福气的,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有这个福气……” 他本来想说,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个孩子有这个福气让他接生…… 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住了嘴。 宁昭昭抱着哭得像猫儿一样的孩子,忍不住就踮起脚亲了某人一口。 颜清沅一愣,然后无奈地笑道:“后悔了?” 就知道她还是心软。 “有点。我也是急昏了头了。幸而母女平安。只不过,那人……” 颜清沅淡道:“我却觉得你这一步走得恰好好处。” 宁昭昭顺着他的视线抬起头。 却见沈廷玉被人扶了进来,脸是如同死过一次那般,半点都看不出他当初的风采。 他有些贪婪地看着宁昭昭怀里的孩子,又看看被盖上了被子的香侬。 半晌,他喃喃道:“她在哭。” 宁昭昭心下一动,道:“对呢,在哭。” 后又道:“你们把他带进来干什么?他什么都不会说的,也根本就不在乎这母女俩。不然,在开始动刀子之前,他就会让我们停下来了。” 左颂耽道:“是,还不把他拖下去,免得在这儿碍眼。” 沈廷玉被拖出去一段路,突然扭过头,几乎是有些压抑地道:“我说!我说!” “……”宁昭昭抬头看了颜清沅一眼。 颜清沅点了头,道:“换个地方。” 说着,便带着宁昭昭和沈廷玉换了间屋子,把香侬母女都留在了那刚刚孩子降生的屋里。 沈廷玉瘫坐在地上,脸上死气沉沉,不发一言。 颜清沅看了他一眼,道:“来之前,本王查抄了颜府。颜念平也刚到京城,此番颜家的爵位怕是要换人坐了。” 沈廷玉一愣。 “罗山么……本王现在已经挥兵攻打,战线囊括了南疆,西南。领兵主帅,正是端王。” 颜清沅淡道:“怎么说呢,你们试图再从头来过,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本王的爱妃前些日子对京城的大清洗,还记得吧?罗山已无回天之力了。” 朱氏最后一滴血……也要流干了。 “钦天监,本王也注意到了呢。” 颜清沅道:“本王不会饶你性命。但可以给你一年。” 沈廷玉抬起头看着他,在等着他说下去。 “给你一年……让你和那母女俩朝夕相对,与世隔绝,过正常人的生活。一年之后,你自己奉上人头。本王饶那对母女不死。” 这个条件……无疑,一下打在了沈廷玉的七寸上。 “而本王,只要一个宋顾谨。” 长时间的沉默让人压抑。 宁昭昭觉得有些沉不住气,想再说些什么激他。 可是看颜清沅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又给憋了回去。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终于,颜清沅和宁昭昭等到了那句话。 “钦天监周傲。他……或许知道。” 宁昭昭大松了一口气。 颜清沅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道:“来人,把他带下去清理干净。宣韦玉来给他治伤,并从宫中调配妇科圣手照顾他的女人和孩子。” 说着便拉着宁昭昭的手,匆匆赶了出去。 宁昭昭被他带得一路小跑,急道:“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什么周傲? 颜清沅道:“之前我便怀疑他……只不过还不是很确定。若说他和刺杀宋顾谨的事情有牵扯,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说着,就把宁昭昭半拎半抱了起来,加快脚步往外走。 宁昭昭抓住他的衣领,道:“你说颜念平回来了,是真的吗?他把解药带回来了?” “还没到。” 宁昭昭一愣。 颜清沅笑道:“估计今晚就能进城。” 宁昭昭此时才大松一口气。 他身上的蛊,一直是她心头的一块重石。现在能被解决,真是再好不过。 颜清沅把她抱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送她回去。 宁昭昭有些意外,掀了帘子道:“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我现在就去钦天监,提审周傲。” 说着,他轻轻拍了一下这棒槌的脑袋,道:“快缩回去。” 宁昭昭这才点了头,缩回了车里。 马车一路回到公主府,宁昭昭还回不过神来。 齐缀老远就迎了出来,道:“你,你……打听到宋先生的消息了么?” 宁昭昭点了点头。 齐缀叹道:“这便好了。宋先生是个好人。” 她看着宁昭昭焦灼数日,也是十分担心。 当下她扶着宁昭昭的手开始往里走。 “束拓来了信。”她低声道。 宁昭昭一愣。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哪儿得了消息……说是,等内乱平息了就来京城接我。”齐缀的脸色有些难看。 宁昭昭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若是在西南便罢了,在京城,他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把你带走?” 齐缀苦笑了一声,道:“我就是怪心烦的……看到他的信。” 宁昭昭不吭声。 最近齐缀相比起过去明显沉默了很多,怀孕之后性格也变了不少。 原还觉得束拓虽然做法有些激进,但到底是真心对她的。 可眼下看来,这种强迫的手段……可能到底会有点后遗症吧。 宁昭昭回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把发髻放下来换了个简单的,陪齐缀在院里坐了,让人送上精致的糕点,一则陪她说话,再则自己也分散一下注意力。 “……生了个女儿,他便吐口了。” 齐缀听了,道:“我看你是胡闹,齐沅却是真狠。” 当时那种情况,颜清沅大约是顺水推舟。他能表现得格外轻松,也是因为他并不是那么在意刀下女子的生死。 说白了,在罗山余孽制造的战乱中,枉死的妇孺数量惊人。他怎么会在意贼子的女人的生死? 香侬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对他来说都是能一下打在沈廷玉的命脉上,让他彻底崩溃的。 他应该是准备了两套方案,备着那女子生死两用。 然后香侬活下来了。 彻底崩溃以后的沈廷玉乍现希望,就算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也会去抓住吧。 果然,这就吐口了。 宁昭昭大致想得到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不过事情过了,她也不愿再细想,只是道:“我原本,真没想到沈廷玉那小子竟还是个情种。” 毕竟那小子的私生活实在是太乱了,也太恶心了,祸害了太多贵女。 齐缀听了微微愣了一会儿,然后道:“他们家的孩子……差不多都一个样子吧。只是沈廷玉比他哥,又天真一些。大约,到底从小没有像他哥那样,被炼化成蓝血活死人。” 宁昭昭倒是才想起来齐缀前几天才因为这个事情大受了刺激。 她连忙道:“不说这个了,说有趣的。” “什么有趣的?” “你最近都闷在府里没出去走走,不如我们出去逛逛?” “好啊。” …… 而此时,颜清沅方面已经直接带人杀入了钦天监。 可以这么说,钦天监的历史,比皇朝要悠久。有时候甚至皇朝更迭,钦天监却还是原班人马。 近几百年来,被人家这么大喇喇地杀入,真真,还是第一次。 部下清点了人,很快就把周傲拖到了颜清沅面前。 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养尊处优身披官袍,被人当成是智者供奉。 此时这位“智者”,面对年轻俊美却满含杀气的太子殿下,却吓得微微发抖。 “江山,江山必落不到逆天之人手中,你,你便死了这条心吧!”虽然发抖,周傲倒是还壮着胆子骂了一声。 “逆天?你钦天监上千年来,替皇朝和百姓卜占天意,那你现在来告诉本王,什么是天?” 周傲看着他唇边那抹云淡风轻的笑,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齿关发冷,一下抖得更厉害了。 颜清沅抬头看了看,这修筑得十分清高的钦天监内,此时跪满了峨冠博带的臣子,瞧着这衣袂飘飘的劲儿,倒真像是一群仙人呢。 “难不成,你们卜占天意久了……如今便以为,自己便是天了么?”颜清沅露出尖利的牙,冷笑。 顿时钦天监内哀鸿遍野,纷纷哭求。 “太子殿下,臣岂能敢,臣等岂敢啊!” 也有年老的官员破口大骂,道:“老夫早早告诉你等,侍奉神之人,便更要清心寡欲,不可受世俗所惑。你等偏偏不听,如今这便是天谴!是天谴!” 面对强势的黑甲军,手无缚鸡之力的钦天监走下了神坛,此时已经全无抵抗之力。 不等张迈的剑架上那周傲的脖子,他就已经吓得尿了一裤子! “这样就顶不住了?不如带回大理寺去梳理梳理,也不枉我等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张迈不正经又有些恶意地用剑拍了拍那胖子的脸颊。 490.第490章 捡到宋先生 就在颜清沅带着黑甲军在钦天监把钦天监里里外外快要给掏了个遍的时候,宁昭昭和齐缀上街去玩,却莫名其妙地捡到了,一个人。 彼时宁昭昭和齐缀刚出了门,虽然衣着平常,但还是一眼被人给认了出来。 一个最近搅得京城天翻地覆的太子妃娘娘,一个原本就名声恶劣脾气暴躁的缀郡主殿下…… 顿时在街上闲逛的贵女诰命,朝廷命官,皇族宗亲,都能躲就躲了。 宁昭昭莫名其妙地左看右看,正觉得道路怎么突然就宽敞了很多。 突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太子妃!太子妃殿下!” 宁昭昭正待回过头去,突然身边的碧芹惊呼:“有刺客!” 不多时,街上的人就乱成了一团,纷纷尖叫奔走。 几个穿着寻常布衣的人突然提剑冲了过来,矛头直指宁昭昭! 因为是临时出门,也不曾想到会有人在闹市之中就敢行刺,宁昭昭统共不过带着几个女骑。 碧芹反应倒是快,但还是没快过眼前的长剑。 情急之下她就想以身去挡! 下一瞬,宁昭昭扒住她的肩头把她推开,袖口突然抽出一道细白蜿蜒的蛇形物,一下打在了冲在最前面的刺客的眼睛上,眨眼便见了血! 银光。 她站的比碧芹后,隔着一段距离,因此要游刃有余许多。 鞭子抽了上去,剧痛之下那人的长剑也就落在了地上。 碧芹反应过来,连忙道:“护驾!” 宁昭昭一手挡住齐缀往后退,细长的银光蜿蜒在地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对方人数不多,但竟个个都是高手,又因为是在大街上怕伤到无辜的百姓,所以碧芹她们颇有些吃力。 就在酣战不下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戴着斗笠的青衣人,手里拿着一把竹扫帚。 明明穿的是粗布长衣,行动处却如行云流水,有一份优雅和尊贵。明明拿着一把扫帚,却仿佛舞得是一把长剑,一指一点,都恰到好处,让人惊叹。 有了这人的加入,情况骤变,对方很快便吃力起来,不多时便被扫帚点趴下好几个! 宁昭昭看着对方的背影,狐疑半晌,然后不可置信地道:“宋先生?” 齐缀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说是什么?那是宋先生?” 宁昭昭急道:“宋先生虽是司法文臣,可剑术曾经也是非常有名的。我见过他和阿沅打架……不对,是切磋,他用剑的时候习惯便是这样……” 齐缀吃了一惊:“果真是宋先生?” 宁昭昭心口狂跳,提着鞭子就冲了上去:“宋先生?宋顾谨!” 可是那人竟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反应! 宁昭昭冲到前面的时候,巡街的卫兵冲了过来,迅速控制住了场面。 那人推了推斗笠,回过头来,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此时定定地看着宁昭昭。 “……宋先生。” 这眉这眼,分明就是宋顾谨啊。 然而此时的宋顾谨,看着宁昭昭的眼神,却是有些狐疑,和陌生。 “宋先生?”宁昭昭已经感觉到不对,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 宋顾谨看了她半晌,突然觉得近日来一直压抑在心头的郁燥和盘亘不去的莫名沉重感烟消云散。 仿佛带着空无一物的脑子,涉过运河,踏过戈壁,只为了再回来看她一眼。 这女子明显梳了个妇人发髻,身量高挑,一个略低头便能看到她眸中盈盈的泪水。 “这位,夫人……”宋顾谨愣了愣,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齐缀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宋先生,连昭昭都不认识了?” 宋顾谨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的脸是一团模糊,完全没有看另一个妇人的时候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齐缀嘟囔道:“完了完了,这大齐第一的司法能人,是摔坏了脑子不成?” 宁昭昭深吸了一口气,含泪笑道:“回来就好,就回来就好。” 她想把宋顾谨带回公主府。 在她的手拉到宋顾谨的袖子的时候,宋顾谨微微有些排斥。 “别碰……”他道,“不合规矩。” 宁昭昭愣了愣,连忙把手抽了回来,道:“是我不好,一时太高兴了,忘了规矩。先生跟我回府可好?” 宋顾谨皱了皱眉,道:“你是谁?” 宁昭昭闻言却沉默了半晌,最终道:“宋先生,我是昭昭。” 昭昭是谁? 那薄唇动了动,却没有问出来,只是望着她半晌,道:“哦。我跟你回去。” 宁昭昭擦了擦眼泪,道:“见笑。” 说着,吩咐巡街的士兵把刺客处理一下,带着迷迷糊糊的宋顾谨往回走。 期间宋顾谨手里还拎着那把扫帚,别人让他丢了去,他也不愿意。 宁昭昭道:“由他罢。” 然后钟品莲就看见了戴着斗笠,拎着扫帚的宋顾谨。 他们昔日是关系极好的兄弟,宋顾谨失踪了以后,钟品莲几乎夜不能寐,只恐姚芷荷担心所以不敢表现出来。 此时猛地看到了兄弟回来,先是惊喜,然后就变成了惊吓。 “顾谨,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宋顾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你是谁?” 钟品莲:“……” 宋顾谨问宁昭昭:“他认识我?” 钟品莲顿时觉得天都塌了,哀嚎道:“完了完了,这怎么傻了啊?竟连我都不认识了。顾谨,咱们可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 宋顾谨皱了皱眉。 钟品莲看他拎着把扫帚,连忙道:“你这是怎么了,穿成这样,还拿着把扫帚,是去扫大街了?” 说着就想去拿他的扫帚,一边含泪道:“你放心顾谨,有我在,我养你一辈子。” 结果还没碰到人家的扫帚,宋顾谨突然暴起,一扫帚,就把他给扫了出去。 钟品莲:“!!!” 宁昭昭:“……” 宋顾谨淡道:“抱歉,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宁昭昭突然想到刚才,她去拉他的袖子的时候,他那个反应…… 又看看钟品莲的下场,突然觉得背脊发冷。 钟品莲被他扫到了花丛里,此时狼狈地爬了出来,“呸”的吐出几片花瓣,欣喜道:“好啊,这就是宋顾谨啊!他从前也是这样的,从不让人近身的!” 宁昭昭:“……” 最终她把宋顾谨带回了屋先坐着,正好碰见小瑜,小瑜看到宋顾谨,欢呼一声扑了上去。 “宋叔叔!” 宁昭昭吓了一跳:“小瑜!” 然而下一瞬,宋顾谨突然一把把小瑜抱了起来举高,像他往常无数次所做的那样,神情柔和。 小瑜高兴得笑个不停。 宁昭昭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宋顾谨抱着孩子看了一会儿,突然回过头来问她:“这是我儿子?” 宁昭昭:“……” 宋顾谨抱着小瑜上下抛了抛,笑道:“你是我儿子么,嗯?” 小瑜一向是个稳重的孩子,此时却高兴得直蹬腿,道:“是是,我是宋叔叔的儿子。” 宁昭昭有些尴尬地道:“……那什么,他是我儿子。” 宋顾谨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只是问小瑜,道:“你为什么叫我宋叔叔?” 小瑜道:“我娘说了,我的命是宋叔叔给的,没有宋宋叔叔就没有小瑜。” 这话听着怎么就不对味儿? 宋顾谨好像也反应过来了,问他:“你娘是谁?” 小瑜高兴地抬起小胳膊指了指宁昭昭,道:“她是我娘。” 宁昭昭已经完全错乱了,半晌,才有些无力地解释道:“宋先生……那什么,他是我的儿子。只不过当初我们母子俩赖您救了一命。所以我教导这孩子,让他记住和您的恩情。他从前,和您就很亲近。” 宋顾谨听了好像有些失望,倒是没有把小瑜放下,只是笑道:“哦,是这样。真可惜。” 宁昭昭:“……” 小瑜高兴地搂着他的脖子直笑,宁昭昭退了出去。 “……韦玉现在在昭狱给沈廷玉治伤,如果可以,尽快把太子找回来给宋先生瞧瞧这是怎么回事。”她吩咐碧芹道。 碧芹点头答应了,然后才道:“我瞧着宋先生好像只对小瑜没这么排斥……” 宁昭昭有些伤脑筋地道:“大约从小就是他喜欢的孩子,所以虽然记忆丢了,感情还在。” 碧芹有些犹豫地道:“殿下啊,等太子回来,看到这样,不知道会不会多心。” 宁昭昭道:“多什么心?宋先生都成这样了,他还多什么心。” 正说着呢,突然小瑜响亮地叫了一声:“爹!” 宁昭昭:“!!!” 宋顾谨皱眉纠正道:“不许乱叫。” 小瑜道:“刚刚宋叔叔说是爹!” 宋顾谨解释给他听,道:“宋叔叔忘了事儿,记错了。” 小瑜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宋顾谨又问:“你为什么叫我爹?你自己的爹呢?” 小瑜毫不犹豫地道:“我爹不好,不如宋叔叔好。宋叔叔不要再走了,做了我爹,就不会走了。” 宁昭昭要疯了,连忙道:“小瑜!” 小瑜吓得一下钻进宋顾谨怀里,嘟囔道:“娘娘,娘娘……他们说宋叔叔丢了,您还骗儿子。” 491.第491章 就这么小气 颜清沅跑回来的时候盔甲都没来得及换,结果就看到自己的儿子抱着宋顾谨死活不肯下来撒娇的情景。那一大一小竟是一个都没注意到他。 宁昭昭躲在门口没敢进去。 他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会儿,退出来以后才看了看有些尴尬的宁昭昭,皮笑肉不笑地道:“原都说小瑜少年老成,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宁昭昭讪笑了一声,道:“他本来就是个孩子,谁对他好,他就跟谁好。” 其实她这就是一句无心之言,听在颜清沅耳朵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变了味。 合着她这意思是,他对他儿子不好? 颜清沅忍着气道:“你先跟我回去,服侍我把衣服换了。” “哦……” 宁昭昭心想还好小瑜不叫爹了。 正想着呢,刚走了两步,突然听到小瑜脆生生地道:“宋叔叔比我爹好,我爹老是黑着脸……” 颜清沅:“……” 宁昭昭连忙拖着颜清沅往前走,道:“走,走,换衣服,换衣服!” 颜清沅黑着脸被她拉进了门。 宁昭昭连忙把门关上了,并用背靠着,好像怕他冲出去干点什么似的…… “你别跟孩子生气。”宁昭昭讪讪道。 颜清沅哼了一声,道:“我是心眼那么小的人?” “不是吗……小得跟针眼似的。” 颜清沅顿时暴躁了,道:“宁昭昭!” 棒槌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出声了,连忙上前搂着他的腰,讨好地看着他。 “……” 颜清沅长出了一口气,道:“你就是……一直这么没良心的。” 万分委屈那般。 他若是真心眼小,能容得下宋顾谨?更何况这次为了找人,他也出了不少力吧? 小的有奶便是娘,他可以不计较,毕竟年纪小不懂事。 可是这个大的也这样,还说他是心眼小? 她才真真是白眼狼! 颜清沅心想他一点也不想去治那个姓宋的。把他当成什么了?找人他出了大力气,甚至还给贼子的女人接生,结果现在好了,她还嫌他心眼小? 真真是出力不讨好! 像他这样的聪明人,何必去做这样的事! 宁昭昭抱着他的腰身讨好地轻轻蹭,道:“我就是开个玩笑……阿沅,你别生气啊。” 颜清沅淡道:“你现在这般伏低做小,是怕我不治宋顾谨?” 宁昭昭很诚恳地道:“宋先生这个毛病,怕是不好治吧。你就算愿意治,也未必能治好啊。何况你忙成这样,必定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现在韦玉不得空,我是想让你先给他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让韦玉……” 越说颜清沅的脸就越黑! 棒槌讪讪的又闭了嘴。 最终她慢慢服侍他宽衣,脱了盔甲,又把低衬一件一件解下来。 春日里已经有些燥热,他跑来跑去的倒是出了些汗。 宁昭昭低声道:“我让人打水来先给你擦擦身子。” 颜清沅控制不住地多了一句嘴:“哦,不急着让我去看病了?” “……” 宁昭昭没理。 颜清沅光着膀子坐在椅子里看她去忙,一边道:“也不知是哪个,从前说不舍得让我给人当大夫用,结果自己把我支使的团团转……” 宁昭昭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以前在东宫的时候,齐帝把他当大夫用,她挺身而出护着他的事儿。 没想到他现在倒用这个来激她了。 宁昭昭想了想,还是把气给忍了下来,讨好地给他擦身子。 颜清沅享受着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在身上游走,一边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样子,虽然眉梢眼角极尽暗示,若是宁昭昭现在过去亲他一下,他肯定又要说她是为了把他大夫用! 最终宁昭昭忍无可忍,朝着那壁垒分明的胸肌就咬了上去。 “!!!” 颜清沅立刻掐着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按在椅子里,眸中沉沉。 棒槌嘟囔道:“老夫老妻的,能不那么赌气么?” 他低头在她娇艳的红唇上亲了一下,哑声道:“老夫老妻了,所以不新鲜了?” 宁昭昭恼道:“你就尽说些胡话!人家宋先生是失忆,所以有些出格了。今天在街上,在府里,看在旁人眼里,不知道要怎么想!你作为我的夫君,不帮着我倒罢了,竟也跟着胡闹!” “我何时胡闹?我没帮你找人?” “是帮我找人吗?他不是你的爱臣?” “那也是因为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若是不把他找回来,你要跟我哭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宁昭昭大恼,道:“你自己听听你这阴阳怪气的口气!你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传出去了,我丢人,你以为你有脸?” “……” 宁昭昭气道:“都是做爹的人了,你就不能懂事一些?我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了,跟随你至今,我做过半点出格的事情没有?你总是这样……” 颜清沅阴沉沉地道:“哪样?” “就是捕风捉影,阴阳怪气的!” “哦,那你是烦我了?” “……” “烦也没用,反正我不会改。” 宁昭昭:“!!!” “反正我这辈子就这样,见不得你跟人家好,男的女的都不行。你关心别人也不行,连孩子也不行。我知道这不可理喻,所以我也没管着你。可是你要我不生闷气,不可能!” 宁昭昭气得要挣起来打他,结果又被他按回了椅子里。 “颜清沅!” 颜清沅看了她一会儿,又把她拎了起来直接按到了桌子上,光着膀子就压了上去。 宁昭昭大惊,挣扎着想推他,却被他按住双手。 她惊疑不定地道:“你别胡闹……” “就胡闹了。宁昭昭,我可告诉你,跟我,硬碰硬可是没用的。你要是聪明呢,最好软乎些。” “你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不要。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他淡淡地答,慢条斯理地扯开了她的腰带。 …… 钟品莲等着颜清沅来给宋顾谨切脉,等了半天没见人,心下发急,便催着侍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侍女却也一去不回。 又等了半天的功夫,才见一脸神清气爽的颜清沅和虽然经过妆点但还是可以看出眼圈发红的宁昭昭一起过来了。 钟品莲自不敢问出来,只是狐疑地又看了他们几眼。 “宋爱卿。”颜清沅淡道。 坐在宋顾谨怀里的小瑜突然哧溜一下从宋顾谨膝盖上溜了下去,小小的孩子站得直直的,耷拉着脑袋一本正经地道:“父亲。” 宋顾谨皱了皱眉。 看着孩子判若两人的模样,宁昭昭缩了缩脖子。 颜清沅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等着瞧。” 要是两人相处,棒槌估计要闹了。 但在人前宁昭昭也只能低下了头,愤愤不吭声,心道你自己不做个好爹,现在怪谁? 宋顾谨看了眼前的男子半天。 从前阵子他伤愈了以后开始,看很多人的脸,都是一团模糊。只是印象中记得一个巍峨的城墙。 救他的渔农告诉他,那是京城。 然后他一路跋涉上了京,见到宁昭昭被围,身体比意识先动,就冲出去相救。 她是他见到的,第一个有清晰五官,在心底留下痕迹的人。 自称是他的好友的钟品莲,也有一点印象,但完全没有宁昭昭那么深刻。 然后第三个是小瑜。他只觉得他一眼看到这个孩童就心中欢喜,甚至心尖发软发疼。 现在,他看到了颜清沅,又是一个有深刻印象的人。 不过这次,从内心深处涌出来的感觉却十分复杂。刚开始他以为自己非常排斥这人,仿佛非常不愿意看见他,但是紧接着,他面对此人的时候,却又一种无力和无奈之感。 对方像一只强大而有力的手,给他沉重的束缚感。 宋顾谨面对颜清沅的时候,一下子就有些紧绷了起来。 他道:“你是谁?” 颜清沅自坐了下来,看着他眸中的警惕,有些嘲讽地道:“你不是听见了?我是那孩子的父亲。” “……”宁昭昭有些尴尬地别开了脸。 宋顾谨皱了皱眉,低头看到他衣服上的龙纹,大概猜到一些。 宁昭昭连忙道:“宋先生,您别紧张,太子是来给您看病的。有什么,等切过脉再说。” 她都这么说了,颜清沅便示意宋顾谨过来给他切脉。 然后仔细检查了他脑部外伤留下的痕迹,脸色有些凝重地问道:“说说你醒来是在哪儿?” 宋顾谨回忆了一下,道:“我是……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当时是在个渔村。” 宁昭昭看颜清沅脸色不对,问他:“怎么了?” 颜清沅示意她自己看。 从刚才,宋顾谨就一直戴着斗笠,进屋之后就正面对着人,谁也没有往他后面看过。 此时宁昭昭过去之后,就看见他的后脑勺有个形状诡异的已经愈合了创口。 像是个三角形…… 宁昭昭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东西?” “失忆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对方懂医,而且是个老手。” 颜清沅探究地看着宋顾谨,道:“为何用那么麻烦的法子……而不是直接灭了口?” 宋顾谨皱了皱眉,然后轻抚自己脑后的疤痕,不说话。 492.第492章 不爱东坡肉 颜清沅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发现了不对劲,就立刻派人顺着运河往下查。 现在问宋顾谨,跟他一起落水的方绯去了哪儿,最后见过谁,以及最后,方绯用来诱他出去的线索到底是什么,他也是统统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他要回京城。 到底为什么回京城,他也不知道。 宁昭昭把水心叫了过来,问他有没有印象。 宋顾谨看着含泪的水心半晌,还是摇摇头。在他心里,水心就属于一团模糊的那种。 最终颜清沅先给他开了一副安神药,竟然非常大方地让他在公主府住下,让水心贴身照顾他。 宁昭昭跟着颜清沅出了门,还十分焦虑,道:“安神药有用吗?” “没用也没法子,我当时还不是一直吃安神药。” 宁昭昭想起颜清沅罹患头风症的那阵子,也是……一天到晚让他睡着的。 “那宋先生到底能不能治好?” “这种病,三分靠药,三分靠他自己,剩下四分,靠天。脑袋里的东西坏了,我总不可能把他的脑袋切开补。” 宁昭昭听出了他的不耐烦,但还是问他,道:“宋先生脑袋后面那个疤……看起来十分诡异。那是什么?是有人特地做成那种形状的吗?” 颜清沅似笑非笑,道:“对,那是一个族徽的模型。” 宁昭昭愣了愣。 颜清沅淡道:“虎头徽,最初的时候,是做成那个形状的。” 虎头徽? 那不是……昔日镇远侯府,宋氏的族徽? 宁昭昭吓了一跳,道:“宋氏……不是只剩下一个宋慧心了吗?” 宋慧心还在缸子里呆着呢!不可能跑到运河上去,给宋顾谨来那么狠的一下吧! 颜清沅道:“你别忘了,宋慧心当初投靠的是谁,而我们在城外,是和谁作战。” “不是汝南兵吗?” 颜清沅愣了愣,然后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顿时懊恼,掉头就走。 棒槌气道:“你给我站住!你说,你出城到底跟谁作战了!” 颜清沅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棒槌一头撞到了他宽阔的肩背上。 撞得晕乎乎的,却暴跳如雷:“你这个大骗子!” 颜清沅无奈地道:“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怕你担心”,颜清沅有些无奈,扶着她的肩膀,道,“汝南王府铤而走险和罗山勾结,这也是我这次挥兵汝南最好的借口。我在城外遇上的是他们二部的联军。还有……齐川。” 宁昭昭想了半天,才想起他的表弟齐川。 当初雅王鲁王二部造反被下了大狱,齐川差点被颜清沅给活剐了。 还是颜念平来求过宁昭昭,宁昭昭委婉地劝了劝颜清沅,才算是保住了齐川一条命。 可是后来,城乱的时候,齐川趁机逃走了。 没想到现在,他和罗山联手,又杀了回来。 他是铁了心造反,被颜清沅的部下斩杀于阵前,还是清点尸体的时候才发现有他在。 当然,他是一了百了死了痛快,却给了颜清沅彻底灭番的借口。 齐川是在京城里游走多年的人,尤其是,他多年来也没干别的,专门研究调查京城各种大小事务。可以说,他对京城了如指掌。 这次还好是颜清沅出城早,不然真由他带路攻入京城,恐怕京城又是一场大乱。 宁昭昭来不及埋怨大骗子,只是急道:“那宋先生头上的印记到底是怎么回事?像你说的,如果宋先生身上有什么秘密,他们完全是可以灭口的,为什么给他添那么恶心的一个疤?” 颜清沅没好气地道:“我要是知道,还派人去查?” “……”说的也是。 宁昭昭耷拉着脑袋跟着生气的某大黑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嘟囔道:“真是奇怪啊……城外的余孽你清干净了吗?宋先生既然遭人烙下那样的印记,却一路平安回到了京城。哎,你说沈廷玉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我在等罗山的战报。”颜清沅冷冷道。 宁昭昭抬起头:“嗯?” “只要攻破罗山,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还需要去问什么沈廷玉!” 也对,大战都开始了,也确实……没必要再多费事。 现在罗山都自顾不暇了,举族迁徙都是有可能的,哪里还有心思来京城作乱? 宁昭昭这才扬起笑脸,凑上去挽着颜清沅的胳膊,道:“你别生气了,大不了我就不跟你计较你骗我的事儿了。” 说到这个,颜清沅这小子竟又一肚子火气了! 他咄咄逼人地道:“我瞒着你就是不想你担心,结果看来还是我想太多了,你就算知道了也并不会多担心嘛!我话音都没落呢,你就开始宋先生长宋先生短了!” 宁昭昭嘟囔道:“你自己也说了,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你的意思是我无理取闹?” “……你无理取闹你自己不知道?” 顿时颜清沅暴跳如雷,被她气走了。 宁昭昭气得不行,连忙追上去,道:“你这人,最近怎么回事啊,脾气越来越大了!造反了?” 这普天之下谁敢说皇储造反? 一众侍女连忙都退下了,离他们远远的,让他们安安静静地吵架。 宁昭昭追着他道:“你给我等等,等等!” 颜清沅抖着那从来不存在的夫纲,都没有回头看一眼,非常硬气地道:“除非你知道你错了,不然休想我再理你。” “……” 宁昭昭凑上去,嬉皮笑脸地道:“我错了。” 颜清沅愣了愣,然后反而更生气了,道:“你就知道哄我!” 宁昭昭也生气了,道:“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人是你一手栽培起来的,也是你让他住在这儿的,转个身对着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算怎么回事?颜清沅你就是个傲娇鬼,装了大方回来给我脸色看!” 她陡然拔高的音量让颜清沅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 幸而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非常严厉地道:“这是你对夫君说话的态度?” 哟,又开始抖上了? 宁昭昭冷冷道:“我软乎着说话你不是说我哄你?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干脆咱俩别说话得了!” 说完她一扬高傲的下颚,走了。 颜清沅气急败坏,到底没有追上去。 全全偷偷摸摸地靠近的时候就听见他在自言自语什么…… “小爷这次非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全全假装没听见,道:“主子,徐相来了。” “哦,他来干什么?” “好像是为了钦天监的事儿。” 颜清沅略一琢磨。 全全还以为他在琢磨国家大事呢。 谁知道他突然冒出一句,道:“平时,谁跟瑜儿最亲近?” 全全愣了愣,道:“自然是太子妃殿下。” “除了太子妃呢?我说的是侍女。” “那就是碧芹姐了。” 颜清沅点了点头,道:“你去吩咐碧芹,不管她怎么暗示明示,想法子,让瑜儿去找他娘,要妹妹。” “……” 颜清沅竟然丝毫不以为耻,一瞪眼,道:“还不快去?” 全全心想,您这是又想给太子妃殿下点厉害瞧瞧?没的回头又讨一顿打。 虽心里这么想着,但到底不敢多话,转身走了。 颜清沅道貌岸然去见了徐砚。 期间宁昭昭带了小瑜去陪宋顾谨吃饭,一边默默地观察他。 失去了记忆的宋顾谨,生活习惯却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多细节上东西都没有改变。 但奇怪的是,从前他最爱吃的东坡肉,这次吃两块,就不再碰了。 宁昭昭愣了愣。 还是小瑜道:“宋叔叔,您怎么不爱吃东坡肉了?” 宋顾谨道:“油腻。” “但您从前最爱吃的,吃饭只要这一碗,就够了。” 宋顾谨显然莫名其妙,半晌,才道:“府上的厨子不错,做得很爽口。但确实……太过油腻了一些。偶尔尝尝还行,但若是真的一顿下来都这么吃,未免太过了些。” 他无论如何想不通,自己从前竟会嗜食东坡肉? 这实在是……和他的口味不相符啊。 宁昭昭叹气,道:“不爱吃就不吃了吧。” 她心想大约是失忆了之后,口味也有些改变。也是,他现在这种情况,口味清淡些也好。 小瑜天真地道:“我从前,觉得宋叔叔可厉害了呢,您是大理寺卿,经常瞧见尸体什么的,我还听说,宋叔叔会亲自验尸。可是每次还能吃东坡肉……我第一次瞧见死人,几天都没吃下肉呢。” 宋顾谨笑了笑,不说话。 宁昭昭倒是没多想,吃过饭,宋顾谨喝了药要休息,她就带着小瑜退了出去。 突然想了起来,就问了一句:“太子吃饭了没有?” 墨珠道:“和徐相还在议事。” “吩咐厨房……准备一下,也留徐相吃顿便饭。” “是。” 书房里,徐砚眼睁睁地看着从刚才开始一直板着脸的颜清沅突然眉宇舒展,笑了起来。 原来是太子妃殿下让人来送饭了。 颜清沅心下得意,面上不显,只道:“徐相也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493.第493章 嘚瑟傻大黑 那天的徐砚简直可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 在颜清沅身边吃了一顿饭,期间太子殿下各种健谈,甚至还问了他一些府中的琐事…… 最终他临走的时候,颜清沅又嘱咐他:“圣旨即刻便宣了吧。” 徐砚低声应诺,退了出去。 步出书房,徐砚长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和太子殿下相处,还是一件让人觉得十分有压力的事情。 尤其是现在……整个京城也要赖黑市养着了,他已经掌握了大局,便是逆贼再打进来十次八次,他也可以稳如泰山了。 此次,他宣布要给颜府解禁,迎接颜家的功臣入府。 老侯爵气数已尽啊,只怕不几日就会传出暴毙的消息吧。 那么这样一来,在京城稍微能说得上话的最后一位贵门,也要改血了。 以后呢?大约太子殿下会大力起用寒族吧。 寒族毫无根基,就算有一人身居相位,也随时可能被顶替,子孙也得不到荫恩。相比起世代承爵在京城扎根,因为联姻关系而愈发错综复杂的传统士族,寒族士子大批涌入朝廷,只会让太子殿下手中的大权达到前所未有的集中状态。 几代君王没有做到的事情,太子殿下如今做到了。 徐砚满怀敬畏之心,出了公主府。 …… 让人敬畏的太子殿下在书房忙到半夜,也没见半个人来请他回去休息。 他奇怪地想着,那棒槌一向对小瑜没有办法,小瑜要妹妹,她怎么还不来请? 难道是担心宋顾谨,把小瑜也抛去了一边? 一想到这个可能,顿时颜清沅就暴躁了。也顾不得继续端着架子等着人来请了,自己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大步流星地回了卧室。 然而棒槌却是已经睡下了。 颜清沅做贼似的摸上了榻。 “唔?你回来了?”棒槌迷迷糊糊地滚进了他怀里。 颜清沅乐了,心想这就来投怀送抱了。 棒槌嘟囔了一声什么,然后又睡着了。 “……” 颜清沅没忍住,推了她一下,低声道:“棒槌?” 宁昭昭掀开眼皮:“干嘛?”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宁昭昭翻了个身,道:“什么啊……” 顿时颜清沅气着了,道:“我告诉你宁氏,这事儿你不求着我办,我是不会办的。” 宁昭昭心想什么事儿啊? 还有,宁氏都出来了,啧啧。 她嘟囔道:“我最近没事儿求你啊。” “小瑜没跟你说?” 宁昭昭道:“说什么?要妹妹?” “……” 宁昭昭抿了抿唇,心道,你还骗我呢。 其实从上次她闹着说不肯吃药的时候,这小子就自己偷偷研究男子绝育的药去了…… 研究就研究吧,他竟然还成功了,每次都吃了药再来找她。 今天小瑜来找她,她也没好说,宝贝儿,娘想给你生,可你爹这两年死活不愿意,娘也管不住他办事儿之前偷偷吃药啊。 现在一听,敢情这还是他哄着小瑜来找她的? 啧,这该说脸皮薄还是脸皮厚? 不过宁昭昭知道了这一层,非但没生气,也没有点破,反而翻了个身爬到他身上,懒洋洋道:“生妹妹也不差这一两天啊……你想要可以直说啊。老夫老妻的,还这么客气的干什么?” 颜清沅恼羞成怒,道:“我,我才不想要!” 宁昭昭彻底被闹醒了,贼贼地笑道:“不想要我,嗯?那你想要谁?” 说着一边把手探下去,果然,她的小阿沅很有精神呢。 黑暗中,颜清沅喘了一声,却道:“我说了,你不求我,这事儿我不办。” “哟……还要我求你啊。” “那自然,想不想给小瑜生妹妹了?” 宁昭昭笑道:“想,想生。阿沅,我求你了,你就办了我吧。” “……” 宁昭昭猫似的在他身上蹭,嘟囔道:“求你了,嗯?求你了……” 颜清沅莫名其妙,似乎没想通她怎么突然就转了个性。可是她这么在身上蹭着,颜清沅也受不了了,抱着她翻了个身,咬牙切齿地道:“这就办了你!” 宁昭昭惊呼了一声,然后半推半就的,也就随他去了。 颜清沅完全不知道棒槌在想什么。事实上她只要软软的一声求,不管真的假的,他就会完全没有办法思考了…… 等他得意洋洋地搂着香软的棒槌又亲又咬,非常满意她的配合和娇软,提枪上阵后更是兴致高涨。 棒槌的小腿勾着他线条流畅的腰身,低声道:“阿沅,你好棒。” 颜清沅顿时眼睛都熏红了,好不容易守住关卡,抱着她狠狠亲了一口,哑声道:“想磨死我,嗯?” 宁昭昭娇笑,道:“想啊……” 怎么就这么好哄呢? 瞧那个小得意的样! 等他终于折腾够了,宁昭昭翻了个身喘气,还被他抱回去又亲又咬了一会儿。 她嘟囔道:“唔……别,好累。” 颜清沅亲着她的肩膀,低声道:“这次是你求得好,不然你看我碰不碰你。” 哟,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宁昭昭笑了一声,没理他,自己睡着了。 隔天早上颜清沅起来之后,心情大好,还亲自给棒槌又是梳头又是描眉的。 惹得棒槌忍不住问他:“手艺这么娴淑,嗯?” 颜清沅笑道:“不都是从你这儿学来的?不过你许久不画眉了……” 宁昭昭道:“你又不给我画。我自己懒得画,更不想让别人梳理。” “一大早就撒娇也不害臊,以后天天给你画。”他做出了一副十足的施恩的大丈夫的表情。 宁昭昭想笑也只能憋着。 她只能一本正经地道:“就撒娇了,怎么了?你不情愿,我也不逼你。” “情愿,怎么不情愿?” 颜清沅心想,这肯定是要生妹妹,所以哄着他呢。 这几天棒槌肯定乖乖的,先占几天便宜再说。 一边这么得意洋洋地想着,一边给她描摹了精致的眉眼。 宁昭昭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自己并不是十分喜欢这种柳叶眉,但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好打击他…… 早饭的时候闲聊,宁昭昭看他心情不错,就问起:“我听说你昨天给颜府解了禁,是打算让颜念平袭爵了么?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药?” 颜清沅道:“吃药倒是不急。那药方子还需配个几年才能配出来。” 宁昭昭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你不会又骗我吧?” 颜清沅眼睛一瞪:“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得,大丈夫玩上瘾了。宁昭昭打算再容他几天。 这一天到晚的吵架,他当成是个乐子,她可觉得累啊…… 想到这儿,棒槌讨好地给他夹了个小包子。 颜清沅一口吃了,竟然还给了她个白眼! 等他得意洋洋地走了,棒槌才把肚子都笑痛了! 哎哟喂,谁能想到颜清沅有傻成这样的时候,他得意洋洋的样子,竟还挺可爱的…… 一边这么想着,宁昭昭继续让人关注宋顾谨落水案的消息。 现在京城的形势基本上已经被颜清沅控制了,他派出去的人很快有了回音。 说是在运河中游,发现了一具女尸,看穿戴,应该是方绯。已经安排送到大理寺,由左颂耽负责。 宁昭昭派人暗示了一下颜清沅:其实你可以再搜一搜荣睦府,毕竟方绯和荣睦府也有些渊源。 颜清沅让人回话:妇道人家别管这么多,安心描描眉毛绣绣花。 全全听了这回话顿时满头大汗,心想主子不是找死吗? 然而宁昭昭听了,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问了问全全:“他派人去荣睦府了吗?” 全全答道:“回殿下话,刚才您的消息一到,太子就派人去了荣睦府。” 宁昭昭笑道:“去了就行。你问问他,晚上想吃什么?烤羊腿好不好?” 全全:“……” 过了一会儿全全来回话,道:“回,回殿下话,太子说,烤羊腿太油腻了,他,他最近倒不是很想吃。但,但若是殿下想,想吃,他,他可以勉,勉为其难,陪,陪殿下吃一点……” 宁昭昭听了倒也不意外,只是道:“全全,你舌头打结了?他还说了什么?” 全全擦了擦一脑门汗,才道:“太子说,您,您要记得,他,他若是夜里饿了……准备,准备点心等着……” 宁昭昭道:“哦,那你再去问问,点心准备一点粥怎么样?还是他想吃糕点?” “……” 全全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走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这回舌头总算捋顺了,道:“太子说了,让您过去伺候着,这么一来一回地传话也不方便。” 宁昭昭笑道:“你跟他说我没空。若是没有指定的,我就准备鸡茸粥了。” 全全:“……” 这是怎么回事? 男主子这夫纲,到底是振起来没有? 颜清沅兴致勃勃(?)地等着,结果看到从门口进来的是全全,那脸上的失望不要太明显。 听完了全全小心翼翼的回话,他嘟囔了一声什么,才道:“这样啊……那就罢了。你跟她说,我要吃点心,不要喝粥。” “……” 颜清沅一瞪眼:“还不快去?” 全全苦命地又开始跑腿。 494.第494章 族长之死 晚上颜清沅去看了看宋顾谨,发现他和小瑜对坐着在吃烤羊腿。 那孩子吃得一嘴油汪汪的,竟然十分快活的模样。 他嘀咕了一声,但因棒槌没有陪着,心里倒也没觉得怎么样。 只是回去一看,他的烤羊腿呢?! 这满桌子的清汤寡水是怎么回事?! 宁昭昭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不是你说……太油腻了吗?” 颜清沅:“……” 宁昭昭又温柔地道:“这人是铁,饭是钢,我也不愿勉强你。” 颜清沅想起了烤羊腿吃得欢畅的宋顾谨,心里别提多堵的慌了,但还是坐下了,板着脸开始吃饭。 宁昭昭不动筷子。 “怎么不吃?” “太素了吃不习惯。我最近口味重,刚把烤羊腿吃了,现在陪你喝点汤。” “……” 看着他吃完饭蔫蔫地自己跑去沐浴更衣,棒槌笑得满床打滚。 沐浴完了的颜大黑还是一脸的茫然和委屈,直挺挺躺在她身边,跟她说着话。 “听说方绯的验尸结果出来了?” “嗯,倒不是溺水而死,是被人杖击脑后,落水之前便殒命了的。” “哦……那你可以开始准备登基了。” “已经在准备了”,他叹了一声,亲了亲她的额头,道,“你放心,立后不会很繁琐的。” 宁昭昭哼哼了一声,没在意。 颜清沅心想她果然不在意,亏得他都开始给她挑最漂亮的凤袍了…… 想想又有点委屈,也不搂着她了,翻了个身不说话。 宁昭昭莫名其妙,怎么又生气了? “阿沅?阿沅?” “嗯?” 颜清沅想了想又翻了个身,道:“上次你那件牡丹绣花的裙子,哪儿去了?” “不是衣帽间挂着呢么。” 颜清沅道:“怎么不见你穿?” 宁昭昭有气无力地道:“你不是说你不喜欢?” “我不喜欢你就不穿?”他有些玩味地道。 “懒得穿。”宁昭昭嘟囔道。 心里却在骂这个管事儿精,什么都要管,穿了他要管,不穿他也要管。 “我觉得那件裙子挺好看的,配色好,腰线也漂亮。凤袍照着那个样式做?” 一边说,手就不老实地摸上了她的腰身,又觉得蠢蠢欲动。 摸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他支起身子:“昭昭?” 宁昭昭睡着了。 “……” 颜清沅一腔热情被泼了冷水,赌气也睡下了。 隔天宁昭昭吩咐厨房蒸点羊肉糜。 中午颜清沅发现自己的午餐是饺子,起初吃着也没多想,只觉得皮薄馅儿大,应该是羊肉,但是不腥,还挺鲜。 颜清沅吩咐道:“这厨子不错,新请的?吩咐太子妃赏了他。” 全全小心翼翼地道:“回太子话,这原就是王妃亲自做的,跟缀郡主,还有尚仪公主一起,忙活了一早上包了不少呢。送到您这儿的,都是太子妃殿下亲手包的。” 颜清沅:“……” 顿时昨天晚上没吃到烤羊腿的那点儿郁结就烟消云散了。 颜清沅瞬间开始傻笑。 他道:“倒还算听话,知道如何哄本王开心。” 全全赔笑,言不由衷地道:“太子妃殿下一门心思扑在您身上呢。” 心里却在想,早上还愁眉苦脸的,这随便给点羊肉饺子就把您给乐成这样。您是真没看出来“还算听话”的是您自己? 反观宁昭昭这边,包了一上午饺子,此时正和齐缀坐着,看宋顾谨抱着小瑜看书。 那情景还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小瑜还不认识几个字,但是兴致颇高,宋顾谨慢慢地给他讲解,小瑜的童言稚语还常常把他逗笑。 齐缀小声道:“怎么看着像父子啊?” 宁昭昭连忙道:“你可别胡说。” 齐缀撇了撇嘴,道:“真不是你跟他偷偷生的?” 宁昭昭黑着脸道:“你觉得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们之前不是有过婚约吗?”齐缀嘟囔道。 宁昭昭道:“太子已经够捕风捉影的了,你再胡说,传出去,我得让他弄死了。” “怎么弄?”齐缀贼兮兮地道。 “去你的。” 正在这时候,有人送了信来,说是颜府几位女眷等着下葬。 “原都是有诰命在身的,太子下令封了府,却并没有褫夺封号。老侯爵现在也病在榻上……这几位夫人都是相继病逝的,只是这丧葬规格不好定,太子让我等来请示过太子妃。” 那年轻的小官员面对宁昭昭和齐缀,都是艳冠京城的妇人,愣是头也不敢抬。 宁昭昭倒是听说,颜府被圈了以后,日子不是很好过。本来已经放松了一些,但自从出了方绯的事情,颜府受到牵连,又倒霉了一把。 那些妇人到底是怎么死的,现在也说不清楚了。 不过看颜清沅的意思,也没兴趣去查。 宁昭昭略一思索,道:“如今不是已经给颜府开了禁吗?你吩咐下去,让颜念平主持了丧葬,还按照原来的诰命规格下葬。钦天监现在若是还能用,就让择个日子吧。” 那小官员连忙道:“钦天监虽在换血,但择个日子还是能择的。” 宁昭昭点了头。 等他走了,齐缀就有些感慨,道:“谁能想到,当初摄政王亲自迎出京城,一手光复的颜府,如今会成了这幅模样?” 宁昭昭道:“怎么样?不是一直也好吃好喝的供着,灭了那么多家族,颜氏还在呢。老侯爵一咽气,颜府换了人当家,便会马上东山再起。” 齐缀忍不住笑道:“你这么说,不知道多少人会盼着那老头子咽气。” 本来也就是闲聊,宁昭昭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当天下午,吃了饺子忙消停的颜清沅兴冲冲地回来了,说是“体谅爱妃一番心意,本王总得回去看看她”。 宁昭昭在公主府花棚里挑花种呢,琢磨着到时候也要在御花园里开一个月季园子。 结果被颜清沅一把抱住缠上来了。 他低笑,道:“不是只会切不会做?什么时候学会包饺子了,嗯?” 原来拿着各式工具的侍女被吓得匆匆逃出了花棚。 宁昭昭嘟囔道:“我又没说我不会包饺子。不过肉糜是厨房蒸的,饺子皮儿也不是我擀的。” 颜清沅趴在她背上道:“爱妃真聪明,知道肉糜用蒸的,还有姜味儿,一点儿不腥。” “……”宁昭昭琢磨着怎么委婉地让他滚下来。 昨晚他好像有点不高兴,她寻思着要哄一哄。结果没想把他哄成这样啊! 那小子很自然就开始乱摸,似乎很想在这盛开了月季花的花棚里,好好“临幸”一下他的爱妃。 一边乱摸就一边亲她的脸,宁昭昭不想招惹他,想拒绝又挡不住他缠。 闹了一会儿,手都伸到裙子里去了! 不就是吃了几个饺子吗!至于就乐成这样吗! 颜清沅眼睛都是亮的,感觉她伛偻着身子不肯配合,就把她翻了过来面对面亲她。 他笑道:“昭昭,想我吗,嗯?” 想什么……早上不是刚分开吗? “想我想得给我包了一早上饺子?其实我们老夫老妻了,你也没必要这么含蓄的。” “……” 他笑着低头吻住她,一边把她往自己身上抱。 眨眼的功夫,一身是泥的太子妃殿下被亲得发髻缭乱,双唇红肿。 宁昭昭看了看透明的花棚顶,几乎语无伦次地道:“你,你忙完了?” “只等边关战报,我还有什么可忙的?再说,再忙也得回来看看你啊。” 眼看这都要兵临城下了,宁昭昭的脸比身边的月季还红。 在别人府里公然野合,她可是当娘的人了,怎么厚得下这个脸皮! “回,回房去好不好……我怕,怕小瑜路过看见。” 颜清沅把头从她怀里抬起来,宠溺地道:“好。” 宁昭昭真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可是看他笑成这样,她又有些疑虑,道:“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颜清沅替她拢了拢刚才被扯开的衣领,一边道:“什么喜事?我的棒槌会包饺子了?” “……” 最终他一脸轻快地拉着宁昭昭出了花棚,看那样子是真打算带她回房,大白天就干些不正经的事儿。 宁昭昭默默地想着今天这料是不是下得太猛了些…… 琢磨着是不是该告诉他,今天公主府上下吃的也是她们包的饺子。 正想着呢,突然就见宋一匆匆赶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殿下,老族长被害?” 颜清沅面上的笑容一顿,道:“怎么?” 宋一道:“大理寺回的话……应该是被族人用枕头给闷死的。” 不但如此,大理寺一接到保安,左颂耽就亲自赶过去看了尸体。 据说,这老头不但最后被闷死,生前也被灌入了慢性毒药,人刚死嘴唇就乌黑。不然颜念平也不会匆匆通知大理寺去验。 看来颜家人是巴不得他死啊! 颜清沅皱了皱眉,道:“彻查此事。” “是。那老族长的尸首……” “本王亲自验过。也算成全了他昔日的栽培之恩。” “是。” 宁昭昭松了一口气:您快滚吧…… 当下颜清沅扯着她回去换了身衣服,就匆匆出了门。 495.第495章 小瑜想学宋叔叔 颜清沅走后宁昭昭明显松了一口气。不过听说颜清沅今天要忙一整晚上不回来,她还是叫了个侍女准备好点心。 晚上吃饭的时候,齐缀提起老族长中毒的事情。 宋顾谨突然插嘴,道:“确定是闷死,不是毒死?一死尸身就变了色,应该是剧毒。” 宁昭昭和齐缀都愣了愣。 “先生想起来了?” 宋顾谨莫名其妙,道:“想起什么?” “……从前您是大理寺卿。” 宋顾谨沉吟了很久,最终道:“能否让我去大理寺瞧瞧?” 宁昭昭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她派人去大理寺通知了颜清沅,让他看着照顾一下。 然后她还在等大理寺回应,宋顾谨却已经走了……而且是抱着小瑜一起走的! 宁昭昭没办法,只好换了身衣服匆匆出了门也去了大理寺。 当天夜里下了大雨。 她赶到昭狱的时候,左颂耽迎了出来,道:“太子和宋大人正在验尸,殿下说您就在旁边审讯室等着,免得瞧见了害怕。” 宁昭昭道:“瑜皇孙呢?” 左颂耽讪笑了一声,道:“跟……太子殿下和宋大人,一起呢。” “!!!” 左颂耽连忙道:“殿下,瑜皇孙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了,又有太子看着,皇孙神色从容,颇有其父之风。” “……” 宁昭昭走到这儿了,反而不像在家里的时候那样担心。小瑜是个男孩子,练练胆也没什么。 她果然依言去了审讯室休息,路上问左颂耽:“宋先生记起来了?” “不曾……但似乎,从前验尸断案的本事没丢。太子也很是欣喜。” 那就是只忘了人和事? 宁昭昭皱了皱眉。 左颂耽笑道:“太子好像有意让宋大人重新接了大理寺卿的位置呢。” 相对于宁昭昭的忧虑,左颂耽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一直看着宋顾谨是怎么在冰冷的昭狱里受尽煎熬。 原以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直到那一日入骨相思将自己生生折磨死。 可谁能想到,他这趟出去回来,竟然就失忆了。人忘了,情断了,可是才华横溢的宋顾谨慎还在。 那么接下来,他是不是可以开始他自己的人生了? 宋顾谨从前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左颂耽是一心在为他高兴。 因此这几天他就喜气洋洋的。 宁昭昭还挺奇怪他那么高兴干什么…… 验完尸,颜清沅和宋顾谨并肩而出,两人中间夹着个一脸严肃的小不点。 抬头看到站在阴暗走道里那一抹瘦削的身影,宋顾谨愣了愣,突然觉得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熟悉。 然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身边刚才和自己谈笑风生的男人突然大步走上了前去,揽住那女子的肩膀,满脸的笑容。 “等急了,嗯?” 宁昭昭道:“嗯……我是来带小瑜回去的,免得给你们添乱。” 颜清沅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小不点,皮笑肉不笑地道:“哦,原来你是来接他的。” 不然呢…… 颜清沅摆出严父的威仪,道:“瑜儿,还不过来。” 小瑜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迈着小短腿儿跑到了宁昭昭面前,给她见礼:“母妃。” 宁昭昭弯下腰跟小不点儿平视:“跟娘回去吧,别妨碍你父亲和宋叔叔办案。” 小瑜堵着小嘴儿。 宁昭昭对儿子十分上心,一眼看出他不乐意,问道:“怎么?” “儿子,儿子想留下来。” 宁昭昭:“……” 小瑜兴奋地道:“您不知道宋叔叔和父亲多厉害……” 颜清沅偏过头。 为什么是“宋叔叔和父亲”,而不是“父亲和宋叔叔”? 小瑜眉飞色舞说了一通,然后才道:“小瑜想学着断案。” 颜清沅淡道:“荒谬,你是本王长子,怎么可以去学断案。” 小瑜被吓得噎着不敢说话了。 宋顾谨淡淡地道:“人各有志。” 小瑜转向他的宋叔叔,一脸星星眼。 颜清沅皱了皱眉。 这时候,宁昭昭俯身把小瑜抱了起来,道:“瑜儿,你想学断案,也不是不行。但是眼下天色已经不早了,好宝宝就该睡觉了。明天娘再让人送你过来,旁听?” 小瑜心想,他只想跟宋叔叔呆在一起,说不定明天他爹就不在了。 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宁昭昭松了一口气,朝那两个大男人点了点头,道:“我先带他回去。” 说完抱着孩子匆匆转身走了。 颜清沅一下就蔫了…… 竟真只是来带儿子的,哼。 宋顾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照你这么说,老侯爵是长期服用砒霜,被毒死的?”颜清沅道。 宋顾谨看了他一眼,才道:“并非,砒霜并不是致命的原因。” “哦?” “老侯爵的确是被闷死的,生前长期服用砒霜也是真的。看他的心肺……我从未见过有一个刚死的人心肺会成这个样子,从里到外,似腐不朽,充满剧毒。” 颜清沅皱了皱眉。 “砒霜……很可能是老侯爵自己,多年来都在服用的。” “自服?” 宋顾谨道:“我听说过,砒霜若是按照一定的剂量,长期服用,并不致死。这很可能是某些秘术。” 人都死了,颜清沅不关心什么秘术。明天他会宣了颜念平来问个清楚。 但是老族长死后唇色乌青,验尸结果是体内有剧毒。 颜家人难辞其咎。 这是一个大力排查颜氏的机会,也好早早给颜府注入新血,帮颜念平集权。 “有劳爱卿了。左大人。” “臣在。” “带宋卿去整理一下卷宗,这一两年,颜府所有死人的卷宗。” “是。” 当天颜清沅果然耗在大理寺整晚。 从前也是这样的,颜清沅加上宋顾谨,两个工作狂,经常一起熬通宵。 只是没想到宋顾谨回来了以后忘了人,作派却还是和从前一样。 凌晨时分颜清沅回了公主府,喊着要累死了,把缩在母亲身边睡得正香的小瑜叫醒让他自己回去睡。 宁昭昭被闹醒了,莫名其妙儿子被人赶了,顿时气着了:“颜清沅!” 小瑜倒是个识相的,自己默默爬下榻,走了。 宁昭昭气得不行:“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是你儿子!小孩子睡觉你也吵?你就在榻上将就一会儿怎么了,横竖你又睡不了多久!难怪他跟你不亲!” 颜清沅解着衣服,看了她一眼,道:“我就要睡床。” “那你自己睡!” 被撩了逆鳞又有起床气的棒槌气得蹦下了床。 脚还没站稳就被颜清沅一把搂住腰。 他嘟囔道:“我辛苦了一晚上,连个床都不能睡?” “没说不让你睡,不是让你睡吗?整张床都让你睡!” 颜清沅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把她放开了,走了出去。 “……” 宁昭昭心想滚吧别回来。 可是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手里拎着穿着白色寝衣一脸惊恐的小不点儿。 “……瑜儿!” 宁昭昭扑过去要抢,他转个身就避开了,然后把小孩丢到床上。 小瑜在床上打了个滚,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严肃的爹。 “你睡里面,我睡中间,你娘睡外面。”颜清沅非常严肃地吩咐儿子。 小瑜连连点头,连忙爬到里面自己躺好了,眼巴巴地看着喜怒无常的爹。 宁昭昭:“……” 颜清沅耷拉着脑袋问宁昭昭:“我可以去睡觉了吗?” “……你睡就是。”当着孩子的面,她也不可能再吵。 “跟你一起?” 宁昭昭一肚子火,但看在小瑜的份上还是抿了抿唇上了床睡在外面。 按照颜清沅的要求,小不点儿睡在最里面,他爹跟堵墙似的背对着他睡着。 他娘,他娘……完全看不见。 小瑜被孤立在床角,啵啵地眨了一会儿眼,最终还是睡着了。 宁昭昭其实还很困,但是她想着颜清沅要是敢在孩子面前对她怎么样,他就死定了! 不过好在他也还算有点分寸,只是搂着她把脸埋在她脖子里,很快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到大天亮。 小瑜睡醒了,小心翼翼地从他父亲身上爬过去想下床,然后就看到了瞪着眼睛的他娘。 “……” “……” 母子俩大眼瞪小眼。 小瑜眸中满是疑惑,母亲分明醒了,为什么不起床? 宁昭昭用下巴示意他出去。 小瑜和母亲还是有些默契的,轻手轻脚地就出去了。 宁昭昭松了一口气。 指望颜清沅教孩子,下辈子吧…… 不被他带坏都不错了。 正想着呢,她突然就被翻了过去! 颜清沅在她脖子里蹭,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嘶哑,道:“总算走了……” 说着就开始动手动脚! 宁昭昭有气无力地推了他几下,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颜清沅得意洋洋地亲了她一会儿,才撑起身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子,道:“很委屈啊?” 宁昭昭轻哼,扭开了脸。 “其实我对小瑜和二宝都不错的。但首先你得对我好啊。你对我好的时候,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他们?” “……这是什么道理,你的亲儿子。”她嘟囔道。 颜清沅低笑,道:“亲儿子也不能跟我抢媳妇。” 496.第496章 好不了了 颜清沅再三确定棒槌没有因为儿子跟他闹起来。睡得晚了起来就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蔫蔫地看着他,也不是服侍他更衣了。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心情大好,自己整理了一下,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准备一下搬回东宫吧。” “啊?” “该搬回去了,老赖在人家府上算怎么回事。” 宁昭昭一下就想到了,道:“你收到了战报?” “嗯,昨天深夜,大捷。”颜清沅露出了笑容。 宁昭昭松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只要大齐卯着劲儿要打,这一仗必定是能打得下来的。 但就是拖了这么多年没打,反而京城被冲得七零八落的。 说来起来,当初颜清沅要打这一仗也是力排众议,竟是分外的艰难。但只要打下来了,一夜之间就消停了。 想到他当初的压力,京城破败,国库无银,灾情四起,甚至无将可用。 竟然也就这么撑下来了…… 宁昭昭想了想,伸长胳膊把他搂过来亲了一下。 颜清沅愣了愣,然后由衷地笑了。 最近都被捋顺了毛的太子殿下飘飘然地走了。 宁昭昭休息了一下,然后强撑着困乏的身子起来准备收拾东西,并派人去东宫再整顿一次。 姚芷荷和齐缀听说了,匆匆赶了过来,看着她都有些惊疑不定。 “怎么这么突然……”姚芷荷喃喃道。 宁昭昭低声道:“隔得不远,再说总不能老是叨扰你。” 姚芷荷摇摇头。她是个感情内敛的人,满肚子的话想说,此时却也是低着头说不出来。 齐缀嘟囔道:“你以为进了宫有那么方便?你这辈子要被困在深宫了……要出来见我们,得有宫中玉碟备案。麻烦了起来,说不定一年都见不到几次了。” “不会的,我会天天往宫外跑。” 齐缀听了就笑,嘴里揶揄着:“你想得倒挺美的,一入宫门深似海,没听过?” 却不由自主地别开脸往花园的方向看去。 当时她们三个站在宁昭昭住的院子门口。 这里正对着公主府的大花园。 天气渐渐暖起来,姚芷荷出了月子以后,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 宁昭昭几乎每天睁开眼睛打发走颜清沅就往花园里摸。 那里必定有两个人,焚香煮茶,抱着管弦守着棋盘等她。 时光匆匆岁月静好,哪怕她们也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宁昭昭也看着那个亭子发了一会儿呆,突然鼻子发酸。 她道:“不过就是……进宫罢了。离得也近,为什么要搞得这么伤感?什么一入宫门深似海?你们等着瞧吧,我肯定天天出宫给你们看。” 姚芷荷叹道:“你要母仪天下了,也别太贪玩任性。该守的,还需得花些心思。都在京城,总有机会相见。” 说着她又看了齐缀一眼,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 齐缀嘟囔道:“我也在京城,以后都呆在京城。” 这个话题还真是有些沉重且说不清楚。 当下每个人都识趣地不再说这些,只是吩咐厨下准备了一桌子好菜,算是离别小聚。 宁昭昭有条不紊地整顿着东宫和公主府里自己这边的事宜,不出几日的功夫就准备就绪,可以搬家了。 就是恰在搬家的日子,颜府老族长案告破。 宋顾谨回到大理寺以后,颜清沅就把这件事丢开不管了。然后宋顾谨以最快的速度破了案,效率一如既往。 一时之间消息传开来,说什么都有。 老族长用砒霜炼丹,想要长生不老,导致死后心肝脾肺肾黑了个透。颜清沅趁着这个机会,下令由文昌阁亲列出一个有害药材物品单子,在民间进行限购,并且严厉禁止民间鼓捣什么炼丹炼药之事。 这又大举削弱了钦天监的余威。有老道的朝臣分析,钦天监历经数朝,一向代天而占,神秘而独立。但是太子殿下执政初期就表现出来的强大掌控欲,恐怕容不得这么一个能随时挑衅自己的机构存在。 钦天监这次因为谋逆之事已经栽了个大跟头,没想到此时又被重重踩了一脚,空啊以后都翻身无望了。起码在本朝,钦天监也只能依附着新皇过活。 出乎意料的,太子殿下对换了血的颜家进行了安抚。爵位落到了老族长之孙颜念平头上。 颜府解禁之后,太子妃殿下还召见了颜府现在当家的几位女眷,有不少赏赐。 这样一来,颜府也渐渐有了些宾客上门结交。 而就在这件事解决的当口,宁昭昭已经开始主持搬家,宋顾谨也打算搬回宋府。 宁昭昭有些惊讶,但看宋顾谨如今这副行色匆匆,好像和她已经说不上几句话的样子,又不好问他。 只好颜清沅回来之后,问颜清沅:“宋先生的病……不要紧吗?” 当时她正蹲在地上给颜清沅脱鞋。 颜清沅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他的病是治不好的。” 宁昭昭急了,道:“怎么会……当初你不也是,不认得人了吗。后来也好了的。” “他和我不一样”,颜清沅淡道,“再说,你觉得,他想要想起来?” 宁昭昭愣了愣,最后喃喃道:“你,你不是说,他,他还有什么线索……也忘了吗?” 颜清沅叹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没说话。 宋顾谨这次回来,看似性情大变。 可是熟悉他的人才知道,其实他并没有变,如今的他,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从前,或许是因为太过惨烈身世,又历经沧桑,所以变得压抑了不少吧。 他如今一身轻快,才干甚至还胜过从前很多。 而且……他有一天查阅他自己从前办过的旧案,又看了看当年的宋氏案,自然知道了自己头上被留下的是什么。 从那天起,他就拒绝接受治疗了,太子殿下亲自行针,他也是拒绝的。 颜清沅没生气,也不可能生他的气。 宁昭昭听了,有些惊讶地道:“你的意思是……” 颜清沅把她抱了起来,低声道:“宋氏是开国元勋,子息繁茂,当初在京城的宋氏虽被赶尽杀绝,旁支也一个不剩下。可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宋氏了吗?” 就是连颜清沅这样的人,也叹气。 他轻轻抚着棒槌的小脸,道:“他头上原就是宋氏族徽的老印。也许,是遇上了宋氏的长辈,用特殊手法封了记忆,好使他不再那么痛苦地活着呢?” 留下印迹,证明他还是宋氏的人。躲不了,藏不住。 宁昭昭一时之间神色黯然。 宋先生一生刚正不阿,两袖清风。 宁昭昭记得他当初是怎样云淡风轻地说:臣好歹也是司法之臣,怎么会这点分寸也没有。 这样一句话听在耳中,棒槌竟信了! 试问有谁……就算信念在强大,自己的生生父母,家人,一夜之间全没了,能无动于衷? 然后还回到京城,对着杀父仇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法理可容,人情难过。 宁昭昭蜷缩在颜清沅怀里,半晌才哑声道:“你当初为何要留他……为何不,放他四海?” 颜清沅有气无力地道:“他自己割舍不下。” 说真的,颜清沅一开始是十分忌讳宋顾谨的。 但是现在,那一点忌讳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相反,他甚至觉得宋顾谨有些可怜。 平心而论,宁昭昭对他挺不错的,但最多也就关心关心他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因为宋顾谨实在是很不会打理自己。 平时总是宋先生长宋先生短的。其实呢,男女大防隔着,在她心里宋顾谨或许连齐缀她们几个都不如吧。 不然,她又不傻……怎么会感觉不到,宋顾谨是因为什么,而惆怅痛苦,煎熬入骨? 其实不过是因为她完全没有心罢了。 宁昭昭还在叽叽咕咕什么“要给他找个媳妇免得他总是没有归属感”什么的。 连颜清沅都不忍心了,叹了一声道:“行了,他的事情你别管了。” 宁昭昭愣了愣,道:“为什么啊?他现在要重新开始,自然还是成亲好啊。能有自己的妻儿自己的家……” “就算他要成亲,也轮不到你插手。”颜清沅打断了她。 许是感觉到他语气的严厉,宁昭昭顿了顿,就不说话了。 颜清沅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气不对劲,恐她以为自己吃醋她关心别人……天地良心,他这次真不是吃醋。 无奈之下,他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反正,他的事情你别管。他如果要成亲,你可以帮他操持。但他若是没那个念头,你也别管。” “知道了。”宁昭昭蔫蔫地道。 颜清沅亲了她一口算是安抚。 宁昭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把推开他蔫蔫地走了。 隔天颜清沅上朝未归,宁昭昭搬回东宫。 大约是巧合吧,宋顾谨搬家竟也和他们是同一天。 去东宫的马车仪仗热热闹闹地摆了一条街。 宋顾谨方面连一辆马车都没有,他自己背着个小包袱,水心跟在他身边。 两方人在公主府门口相遇。 那华美的马车帘子动了动,从窗口探出一张娇艳又分明带着稚气的脸来。 额前的珠帘半垂着,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宋顾谨眯起眼睛,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缓缓流过。 刻骨铭心又寂静无声。 她朝他轻轻点头示意,最终,放下了帘子。 497.第497章 新的东宫 宁昭昭从后来开始,基本上东宫的一切就交给碧芹等人打理,据说颜清沅下了朝偶尔会自己溜达过去看看。 她对东宫兴头不大,再说她本来就不喜欢频繁搬家。 所以她其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到过东宫了。 可是当她带着人进入东宫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东宫已经被彻底修整过,当初有些残破的宫殿,此时已经修复完成。 斜飞的屋檐,巍峨的宫殿,俨然比当初气势更胜一筹。 正是百花争艳的季节,入目望去,到处都不少惊艳的鲜花。繁花锦簇之中,一丛一丛娇艳的月季俨然是花丛的中心,娇艳无双,似有常开不败之意。 内湖边供休憩的长亭随处可见,只这么匆匆看一眼,秋千就有好几架。 碧芹低声道:“竹林也特地休整过,临着梅园。” 竹园内,原有前太子妃徐氏的偏院,冬日里烧旺了地龙,俨然还有些春意,又独有一种冬日特有的清冷和孤傲。 皇家正统东宫配置自然强过宫外。每一院,都有自己的特点。历代太子会把这些宫殿依次赏给自己的宠妃。 譬如竹园清高孤冷,当初就赏给了喜静不争宠的徐妃。齐闵也十分敬佩她的气节。顾胜雪虽是所谓的才女,但才艺还是远输给徐氏。 盛宠一时的顾良娣,虽然占着繁华的春芳园,却是和其他妃子合住,她还是时时惦记着徐妃的竹园。 另有秋菊夏兰好几个大园子,代表着四季的芳华。太子搂着不同的美人赏着不同的美景,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只是现在,管他春夏秋冬,梅兰竹菊,统统都是太子妃殿下宁昭昭的。 至于主花园,奢侈繁华在其次,更重要的却是生气勃勃,很是讨宁昭昭的心意。 稍稍动动脑子,宁昭昭便明白颜清沅是亲自费了心思的。 不久以后便要登基……也不知道他费这个心思干什么。 “文昌阁就在东宫”,碧芹笑道,“太子殿下拐到后面来就能瞧见您呢。” 正说着,就见刚刚从朝会归来,一身朝服的颜清沅大步前来。 碧芹笑了一声,退了下去。 宁昭昭站在百花丛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如既往的英姿勃发,也还是那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她微微红了脸。 “喜欢吗?”颜清沅笑道。 “喜欢……你花了不少心思吧。”她道。 四下无人,颜清沅索性搂住了她的腰身,心想,花心思算什么,只要你喜欢就好了。 他从前花的心思也不少,却总是不能投其所好。 “你喜欢就好了。”他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 “可你不是准备登基了么?这里,又住不了多久。” 颜清沅笑道:“登基了也可以暂住东宫。瑜儿还小,难道要把他封过来?我愿意你不也舍不得。再说,我已经选了要在洛阳建都了。到时候是要迁都的。” 宁昭昭私心里也喜欢这个新东宫,听他这么说也松了一口气。迁都总不是一两年能完成的。能在这儿多住住也好,不然也可惜。 颜清沅牵了她的手,在花园里慢慢地走。 “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他十分惬意似的道。 宁昭昭心想他忙成这样,竟也是有时间过来整理的。 “等外祖父上京,我登基,立后,册立瑜儿为太子。”他笑道。 宁昭昭皱了皱眉,道:“立太子的事情再说吧。” “嗯?”颜清沅有些意外地低头看她。 “人各有志,谁知道,瑜儿愿不愿意做太子。横竖,就兄弟两个,到时候再瞧瞧。” 颜清沅道:“瑜儿是嫡是长,不立他立谁?再说太子不早早地立,到时候你的颜面往哪儿搁?” 宁昭昭还是很固执道:“再看看吧,我的颜面又不是儿子给我挣的。我不想强迫他们做他们不愿意的事。” 颜清沅还是不太赞成。 宁昭昭拧了他一下,道:“听我的就是了。” “那到时候让群臣非议,以为我对嫡长子不满意,吵着要我立新妃,你可别哭。”颜清沅凉凉的道。 宁昭昭为了儿子的前途也是毫不示弱的,道:“如果你是无可奈何,立了新妃,我也不会怪你的。你就顺水推舟多生几个你满意来挑吧。” 颜清沅的眉毛顿时立了起来。 宁昭昭想了想,又道:“你看你都奔三了,马上而立了。要生趁早,听说年纪大了生出来的不如年轻的时候生出来的聪明健壮……” 纯粹就在胡诌! 但是颜清沅立刻就恼了,道:“你这就嫌我老了?” 宁昭昭顿时缩了缩脖子:“没啊,您这不是,正当年吗……” 原本花丛里天人一般的太子和太子妃殿下,是一副让人艳羡的美好情景,突然间就变了样。 宁昭昭满脸通红地想挣开他的手,解释了半天都解释不清楚,只好破罐子破摔,道:“不是你说的要立新妃,是你先口无遮拦,我才那么说的。” “我说我要立妃,你就可以嫌我老了,嗯?” 宁昭昭气急了,道:“快松手,好疼的。” 颜清沅握住她手腕的手松了松,但还是握住了不肯放。 左右看了看,索性拖着她回了正殿。 正殿显然也被特地打点过,看着雍容大气,细节处又透露着宁昭昭喜欢的那种典雅。 但此时宁昭昭自然无心再看了。 她被颜清沅扯回去直接按在了榻上,几次想爬起来都被按住了肩膀按回去。 “……你想干什么?担心弄皱了朝服!” 颜清沅皮笑肉不笑地道:“说吧,到底为什么不想让我立瑜儿为太子?” “我不是说了,人各有志……” “比如说你?做皇后根本就不是你的志气,对吧?” “……” 颜清沅一早上的好心情就毁了。 宁昭昭僵了半晌,才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看瑜儿好像喜欢断案,而且去了大理寺之后,回来跟我说起也头头是道的。既然如此,谁知道他以后……” 颜清沅打断她,道:“不说他,立不立太子就这么回事,我也是无所谓的。” 宁昭昭:“……” “就说你,嗯?”他捏着她的下颚,看进入她眸中,道,“喜不喜欢东宫?” 宁昭昭点点头,道:“喜欢。” “那……我呢?” 宁昭昭没忍住,笑了出来。 颜清沅:“!!!” 宁昭昭正要满床打滚,突然被他按住一顿咬。 “哎,哎别咬,疼啊,阿沅……” 她挣不开,只好道:“你说你现在还说这个有意思吗?老夫老妻了。” 颜清沅把头埋进她怀里,万分委屈那般,道:“你就没心疼过我。” 赖皮…… 宁昭昭无可奈何,摸了摸他的头发,道:“怎么不心疼?心疼坏了。” 小子忙完了,又开始犯病了…… 颜清沅还想说什么。 宁昭昭低声道:“我是没有做皇后的志气啊。” “……”他抬起头有些凶狠地瞪着她。 宁昭昭笑道:“我的志气就是做阿沅的妻子啊。” 说完这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宁昭昭的错觉,这小子的耳朵竟然动了动。 他低声道:“你再说一次。” “我的志气就是做阿沅的妻子啊。” “嗯,再说一次。” 宁昭昭:“……” 她实在没忍住笑,推了他一下,道:“你烦不烦,嗯?” 颜清沅很直接地道:“不烦。难道你觉得我烦?” 宁昭昭哪敢说是? 她低笑了一声,道:“你先起来,东宫这么漂亮,你还没带我去走走。” 颜清沅想到自己一手布置下的东宫,又有些得意。 看他那个嘚瑟的样子,若是有根尾巴,现在估计已经拼命摇着邀宠了。 宁昭昭被他拉着一路飞奔出主殿。 “我也给你准备了个月季园子。”他笑道。 “怕你闷,你还是可以经常宣你瞧得顺眼的贵女诰命跟你饮茶玩耍。东宫到处修整过,景致好的地方我都让修了亭子。保证你走到哪儿都能休息。” 宁昭昭被他扯着跑得很快,跑到兰园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有一个碧波荡漾的大池子。 “夏天你可以来戏水,带着孩子一起。”颜清沅笑道。 她水性不错,颜清沅想东宫主子少,兰园更是在最里面,所以这里非常适合给她做个戏水的潭子。 正想着呢,棒槌突然开始宽衣解带。 “……”颜清沅呆了呆。 她显然已经兴奋地不行了,扯下太子妃朝服,连着头上的簪子什么都丢了一地,然后在颜清沅反应过来之前,就纵身一跃跃入了眼前的水潭里。 夏初的天气不算十分炎热,但是这水却并不是十分凉,甚至泛着丝丝暖意。 她畅快地在水潭里游了一个来回,然后就潜入水底不见了。 颜清沅水性不好,只能在岸边叫她:“昭昭?” 下一瞬,她从他眼前的水面猛地钻了出来。 看着吃惊的颜清沅,宁昭昭笑得十分开心。 湿漉漉的双手缠上他的脖子把他勾下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她低声道:“我的阿沅……受惊的样子,还真可爱。” 498.第498章 拒不赐婚 东宫太大,曾经的熙熙攘攘,如今因为太子殿下统共不过一位正妃,又是喜静,所以仿佛变成了京城之内最僻静的所在。 宁昭昭随着颜清沅在东宫住了下来以后几乎是迅速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文昌阁很近,颜清沅不用起那么早去朝会,如无意外,每天中午还会回内殿用膳。 宁昭昭得了这么满意的宫殿,立刻就开始呼朋唤友,把姚芷荷和齐缀召进宫来玩耍了。 姚芷荷一般会带着自己大的那两个孩子,正好和宁昭昭那两个玩在一处。 把孩子丢给嬷嬷,这三个大人经常在园子里逛一天玩一天,可谓是处处有惊喜,一时半会儿还真是玩不腻。 有时候颜清沅回来都看不到人。 然而颜清沅就跟改了性子似的,竟也不跟她因为这个生气了,相反非常纵容。 毕竟姚芷荷和齐缀都不同往日,年岁大了些性子也安稳了不少。 至于他一开始担心的,怕姚芷荷和齐缀原来那个做派会带坏棒槌,基本上是不可能会发生了。 主要是……她喜欢这个东宫就好。 颜清沅心里还是很得意的。 这一日宁昭昭招呼姚芷荷在院里饮酒。她是不敢在颜清沅眼皮子底下酗酒的,齐缀也怀着身孕,所以不能喝烈酒。 天气渐渐热了,她们喝的是最清浅的果子酿。 正喝得高兴,齐缀敲着酒杯就高歌一曲,引得宁昭昭直叫好。 碧芹突然神色匆匆赶了过来,和墨珠低语了一声。 墨珠神色大变。 “殿下……” 宁昭昭面上还有些薄红,闻言就回过头,道:“怎么了?” “帛国新王准备登基,请求……赐婚。” 齐缀的脸色一下就变得铁青。 宁昭昭道:“想赐婚就赐婚吧,宗室里选一个年纪匹配的给他送过去就是了。” 年纪匹配的…… 碧芹吞了吞唾沫,低声道:“殿下,这次大捷,帛国出了不少力……” 宁昭昭抬起头,似笑非笑,道:“他们自己内乱要平,要不是和大齐联盟,恐怕早就被有心的贼子给灭了国。现在要拿这个来说事儿?” 碧芹有些犹豫,又看了看齐缀。齐缀扭开脸。 “太子很早就答应过……”碧芹低声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答应了什么?自然是赐婚。 宁昭昭抬起头,道:“我给束拓写封信。” “……” 信自然是先送到了颜清沅手里。 按理说,太子妃殿下并不喜问政事,更很少干预太子的决定。 这次干预了……而且还干预得是这么一件大事! 关系到大齐和帛国的联姻啊。现在大齐战乱方熄,和友邦的关系自然是越和谐越好。这个时候要是不能守望相助,恐怕就只能同归于尽了。 太子殿下拿着那封信,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的帛国使臣。 “赐婚之事还需斟酌。” 顿时,刚才原本显得一脸喜色的帛国使节脸色就变了变,不满地道:“殿下难道想出尔反尔?我们王储离京之前,您就已经答应会把缀郡主赐给他了。” “赐一个缀郡主不难。只不过……因为先前,你们王储留在京城的侍卫队竟然勾结逆贼,差点行刺了我大齐皇帝。这样吧,若是王储不急着登基,倒是可以亲自上京一趟,也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其实之前帛国的侍卫队根本就不曾行刺过齐帝…… 但是大齐太子殿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很不错的,而且他一向强势,竟然生生把这件事给挡了回去,说若是帛国王储非要指定联姻贵女,那就先把这件事处理一下。 强势的太子殿下在前,拥兵天下的端王爷在后,帛国也不可能就这么吵闹着要了人家的郡主。 而且齐缀虽然怀着帛国王储的孩子,对方的使臣大约是顾忌着这是自家未来的王后,竟是一口也没敢提,最终忍气吞声退了出去。 颜清沅做下这等纵容妇人破坏同盟国邦交之事,后来也很是让几位阁老数落了几句。 虽然高度集权,但颜清沅也知道这事儿做的是有点过了,竟然也是忍着没吭声。 回到东宫,果见棒槌一反常态把跟她玩的人都送走了,自己洗干净了垂着头发柔顺地等他。 颜清沅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还有些酒气,喝了多少?” 棒槌有些不安地闻了闻身上,才道:“明明没喝多少。” 颜清沅笑了笑不说话。 她凑上前去服侍他宽衣,一边小心翼翼地道:“闹得很厉害?” 原来她也是非常强硬的,决不允许齐缀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赐婚。 可是她也知道颜清沅并不在乎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儿,在文昌阁挨骂,也是因为她…… 颜清沅心下愉悦,面上却叹气,道:“食古不化的老顽固罢了。虽说是同盟国,但端王的孙女岂能随随便便就嫁出去?他们倒是不明白,帛国连着西南,被西南压制了几十年,若是咱们不肯,他们又岂敢强?” 宁昭昭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解释给他们听?” 听说他在文昌阁被骂得不轻啊。 颜清沅:“……我难道要事事都跟他们解释清楚?难道不是应该他们来揣度我的心思?” 宁昭昭就没多想,搂着他的腰道:“阿沅,阿沅阿沅……” 颜清沅挨了一顿骂,心想也是很划算的。 他故意掰着她的手,道:“干什么?你夫君被人数落呢,你还喝成这样。” 宁昭昭硬是搂着他不肯松手,仰起小脸,道:“就这一次,真的,就这一次。” “就这一次什么?以后不喝了?” 宁昭昭抿了抿唇,道:“就让你为难这一次,好不好嘛。” 颜清沅无奈地笑了笑,低头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哑声道:“我让人骂了,也不想出去见那群老不死的了。你陪我好不好?” 棒槌义气的点了头。 颜清沅笑着把他抱了起来。 本来棒槌就喝得有点头晕,被他抱上了榻也晕乎乎地没反应过来。 颜清沅伸手轻轻抚摸着她汗湿的背脊,低头亲了亲她的脖子,低声问:“开心吗,太子妃殿下。” 宁昭昭点头,笑道:“开心,开心极了。” 颜清沅也笑了,俯身含着她的唇畔。 过了一会儿宁昭昭又抬起头,道:“只是我觉得还缺个妹妹。” “……” 宁昭昭嘟囔道:“你就再让我生一个嘛。如果还是儿子,我就死心了。” 颜清沅黑着脸道:“你就不怕疼啊。” “不怕的。我就想要个妹妹。你不想要?” “我不要,我只要棒槌。再说了,我又没有不让你生,不愿意吃药我也都不让你吃了,你自己怀不上,难道怪我?” 当然怪你啊!你吃了药我怎么怀啊! 宁昭昭捧着他的脸,看了他半天,才把都冲到喉咙口的真相给吞了回去。 次次都是他主动,当然他可以有备而来。 但如果,她去偷袭呢?趁他没准备好的时候……他能去哪儿吃药? 打定了主意她就笑了,抬头咬了咬他的嘴唇,低声道:“那多试试,总能怀上的。” “……” 颜清沅浑然不知道她已经全都知道了。心下犹豫以后被她发现了她会不会勃然大怒,可是空手套白狼的滋味实在太过美妙。 他实在是很喜欢棒槌缠着他要给他生孩子…… 这么想想胆子就肥了,他笑着低下头去亲她最敏感的脖子。 …… 临近傍晚的时候,颜清沅穿着居家服出了门。 太子殿下一袭绣兰的白色长袍,青丝如墨半垂在宽阔的背脊上,明明是个眉眼如画的青年人,看人的时候却总是无端端让人觉得很压抑。 大约是因为皇室有番邦血统,他的眉眼有些深邃。唯一的爱妃就总是说他“喜欢瞪人”。 膝下两个爱子,在他那种眼神下也常常非常不自在,所以和自己的父亲并不亲近。 徐砚等在凉亭半晌,远远见他走来便俯下身行礼,不敢抬头多看。 然而就那么一眼的功夫,他就知道太子殿下的心情是非常不错的。 “殿下,刚接到的消息,帛国王储早就在上京的路上了,至多三五日,便能到京城,似乎早是打算等使臣求到赐婚圣旨,就在城外亲自迎接缀郡主,也给缀郡主一个惊喜。” “惊喜?”颜清沅玩味地道。 徐砚想到这件事也是无奈。 “同时……王储似乎还带着端王的战报。” “哦。” 徐砚有些拿不准。若是颜清沅是真心想要阻这门婚事,可端王府却是已经答应了的,他这边恐怕也会有些为难。 可是看颜清沅这般云淡风轻的态度,到底是…… “太子妃的信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徐砚道。 颜清沅略一琢磨,便道:“再帮本王传信给王储。这人能不能让他娶回去,不是本王一道圣旨说了算的。” 徐砚细细嚼了嚼这话,明白过来。 这事儿太子殿下说了不算,太子妃松了口才算。 而现在,太子殿下原是有心帮着帛国王储的。只是碍于太子妃,不好动作太大罢了。 499.第499章 生十个八个 那天宁昭昭睡到天黑,然后披了一件衣服就往兰园走。 颜清沅忙完了回到屋里,发现棒槌不见了,问了一声。 然后又问大儿子去哪了? 宫女小心翼翼地回答说:“跟宋大人走了。” “……太子妃知道?” “知道,瑜皇孙亲自来求的。” “知道就行了。”颜清沅对此毫不在意。 找到兰园,果然看见怕热的棒槌在月下戏水。 今晚正是十五,月儿又圆又亮。她像条皎洁的银鱼,在潭中畅享这一刻的水洗贪凉。 颜清沅坐在池子边看了一会儿,看着她偶尔露出水面的婀娜的背脊,和其上蜿蜒的黑发,不禁失笑。 “胆子越来越大了。”他道。 宁昭昭听到动静回过头,游到岸边,把湿淋淋的手伸出水面。颜清沅顺势把她抱出来。 “也不穿件衣裳,嗯?”他低声道,手印在她的腰身上,有些烫。 “穿了啊。”她无辜地道。 确实穿了,一件小兜兜,一条小亵裤。 颜清沅把她放在了石头上,笑道:“被人瞧见了怎么办?” “不是只有你吗?谁还会到这儿来。”她嘟囔道。 “这么贪凉,还想生妹妹。”话是这么说,他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意味。 宁昭昭一眼看到了旁边的食盒,笑着斜睨了他一眼,转身搂过食盒,开始把里面的糕点拿出来啃。 游完泳总是特别饿,每天他都会来送糕点的。 看她趴在石头上吃得一团孩子气,颜清沅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一边道:“你外祖父的战报被束拓拿走了要带上京,这几天估摸他人就该到了。看来你外祖父已经认了他是孙女婿。” 宁昭昭的动作顿了顿。 颜清沅又道:“昭昭,你看……” “我不管”,宁昭昭打断了他,“我只看缀儿姐。缀儿姐答应,我就点头。” 颜清沅抚摸着她的腰身,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我外祖父也好,你也罢,都觉得束拓是良配,对吧。” 颜清沅倒没这么想,不过也无所谓了。 她固执地道:“可是我缀儿姐最在乎的反而就是这个。她不愿让人安排她的婚事,尤其是不愿觉得有人喜欢她她就得下嫁。我知道她现在怀着帛国王储的孩子,她又想把孩子留下来,不嫁过去实在不可能。可是我想她心甘情愿,而不是带着怨气。” 颜清沅认真地听了。 虽然还是没听懂。 但他还是道:“依你就是了。束拓有心,心甘情愿让她折腾,咱们也管不着。” 宁昭昭啃着豌豆黄,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 颜清沅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今晚你又让瑜儿跟着宋顾谨在大理寺过夜?” 宁昭昭无奈地道:“你以为我想……那阴森森的地方,不知道怎么就让他这么得趣了。你都不知道,那天我睡午觉,他竟然爬到我身上来,摸我的鼻息,和他弟弟说,此人还活着……” 颜清沅:“……” 宁昭昭一脸想死地看着他,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我掉了东西,谁都找不到,偏他就能很快给我找出来。” 颜清沅:“……” 宁昭昭含泪抱着他,道:“你就再让我生几个吧。我觉得我的大儿子已经让宋先生给拐跑了。” 颜清沅憋着笑,道:“不是你愿意的吗?” “那我也不能拦着他啊。” 颜清沅一把把她抱了起来,笑着亲她的脸:“不是说只生一个就好了,还想生几个?” “你要是愿意,就生个十个八个吧。”棒槌信口开河道。 颜清沅差点笑岔了气,半晌才道:“一个都不许生了。” “哼。” 等棒槌吃完了糕点,颜清沅用衣服把她包了包,带回了寝宫。 …… 过了几天,束拓果然亲自上了京。 接了太子和太子妃的两封信,束拓面上阴晴不定。 先是太子妃殿下,用非常不客气的口吻斥责了他的不负责任,丢下怀孕的缀儿,还弄了一群那样的侍卫来守护,差点把怀孕初期的缀儿吓出毛病就算了,他的侍卫们竟然还想着要拐卖郡主。 由此可见,帛国的环境并不适合缀郡主生活,谁知道他的侍卫都是些什么人。何况如今齐缀怀着身孕,就这么贸贸然挺着大肚子跟他去帛国,长途跋涉,他考虑过孕妇的身体状况没有。 太子殿下的信则很短,就一句话:国事可强,若为私情,需再三斟酌。 束拓想娶齐缀当然为的不是国事,而是私情。 但若是要为私情,太子妃殿下这一关不能不过。 在战场上倾轧了半年多,俨然又更高大健壮的束拓王子拿着这两封信,显得异常暴躁。 他生气的是太子妃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那种责怪他行事不周的意思。 毕竟年岁比齐缀小些,他一心想要护着齐缀周全,却没想到出了那么大一个纰漏! 惊恐的是齐缀冷冽的态度。他一向知道那女人若是不时时刻刻暖着,好不容易有了的温度也会很容易降下去。 如今她都要临产了,束拓尤其不敢招惹她,递了帖子却连面都见不到,他也是不得其门而入。 他还赶着回过去继承王位,可是眼下这个情况,他该如何是好? 无奈之下他只能求助颜清沅。 颜清沅一封信回绝了他:本王不懂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该如何处理,你若是连这点儿事都摆不平,何必固执想要娶那女人?大齐年轻鲜嫩的贵女多的是,你要是愿意,随你挑。 大齐太子殿下摆明了安抚友邦的态度,非但没有让束拓冷静下来,反而愈发暴躁了。 宁昭昭听说他天天堵在公主府门口,虽不硬闯,但那气势就把公主府众人吓得门都不敢出了,也是头疼。 跟颜清沅申请了半天,亲自出了门去了公主府,果然看见了跟一堵墙似的杵在公主府门口的束拓。 束拓看到东宫的轿子上下来的太子妃,没好气地扭开了脸。 宁昭昭下了轿就对上他这副死人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气又好笑地道:“怎么着,我还欠了你是吧?” 束拓哼了一声。 宁昭昭劈头盖脸就一顿骂:“不是我在,你的孩子早就吓掉了,你的缀儿也早就被人给拐卖了!你竟然还敢这副脸对着我?堵在人家门口算什么?你是不觉得你做错了是吗?” 束拓惊了一惊,低头看着这个个子只到自己肩头的女人,无论如何想不到她会这样在大街上就破口大骂。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我也没想到……” “你要说什么?没想到你的大嬷嬷会这样?没想到她会差点被人吓掉孩子,没想到我大齐郡主竟然差点被人卖了?就因为你没想到,所以你就可以板着脸堵人家大门了?” 束拓张了张嘴,突然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低声道:“你总得让我见她一面……不见她的面,我怎么……请罪。” “请罪有用还要大齐律法,还要大理寺干什么。”宁昭昭啐了一声。 束拓急了,道:“那怎么办?那时候我人还在战场上,便是插上翅膀我也飞不回来。连累缀儿吃了这样的苦头,是我不对。可我不是早早拜托了殿下您帮我照顾缀儿的吗?” “哦,怪我咯?” “不,不是……” 宁昭昭冷笑道:“齐缀一生孤傲,大概从没想过自己怀孕了会差点被人卖了吧。” 束拓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后续有许多事情都没有做好。 比如当他知道了齐缀的遭遇之后,一口也没提起,反而是大局落定了,他就来了一封信,说要来接人。派了使臣,自己又堵在人家门口。 颇有强压之势啊。 束拓低下头,固执地道:“你总得让我见见人。” “是我不让你见吗?分明是人家不愿意见你吧。” “可是她不见我,我要怎么认错?” 宁昭昭直接地道:“那是你的事儿,强扭的瓜不甜,自己回去想办法,别堵在我大齐公主的府门口。你自家那点破事儿,还要闹到人人都陪你不安生?” 束拓脸红脖子粗,想说什么,但是顾忌着这事儿成不成都在宁昭昭,她一句话比齐沅十句都管用,到底不敢跟她来硬的。 憋了半晌,才道:“殿下,您就帮我劝劝她……她都要临产了,还这么倔着,您也要为她的名声考虑……” 顿时宁昭昭暴起,道:“什么名声?我养她一辈子!束拓,我原还觉得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原来也不过是个拿着名声来压服女人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你还杵在这儿?赶紧给我走!” 束拓气得脸色铁青,但是宁昭昭气势丝毫不让。 随从都在拉他:“殿下,殿下,咱们回去再说……” 宁昭昭这才看到他还带了个娇滴滴的女随从呢。 顿时她的眼神就彻底变了,冷哼了一声,道:“束拓王子殿下,请回吧。不然,本宫要以你堵截公主府的名义调兵驱赶了。别忘了,在这儿,您到底是外邦!” 束拓发现她的眼神落在自己胳膊上,低头看了一眼,咬了咬牙把那侍女甩开推去一边,转身大步走了。 500.第500章 各得其所 宁昭昭一肚子子火气想进公主府,结果迎面就遇上了挺着肚子的齐缀。 她愣了愣。 束拓刚走出去没多远,那侍女还在他身后急急地跟着,说着什么。 突然之间,他就停了下来,回过头,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后阴影里的齐缀。 他愣住。 齐缀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宁昭昭嘟囔道:“强了几天了,现在跑出来干什么。” 齐缀仿佛没听见似的,绕过她踏出了公主府。 束拓大步上前,站在台阶下,抬头望着她。 一时之间,他们之间仿佛有什么胶凝住,谁也插不进去了。 “束拓……”齐缀低声道。 束拓看了她半晌,眼眶微微发红,声音嘶哑:“缀儿,跟我回去。” 齐缀不说话。 “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是我安排不周,我……” 齐缀笑了笑,抚了抚肚子,突然打断了他,道:“不用说了,我会接了圣旨。” 束拓愣了愣。 “我留在京城待产”,她说完这句话,回头看了宁昭昭一眼,才又道,“坐完月子。以帛国王储妃的身份。” 束拓理应松一口气,却不知为何心下一沉。 宁昭昭听了这句话,回过神,冲过来道:“你说什么?你这样挂着个空名有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 齐缀淡道:“你别管成么?” 宁昭昭一愣。 “以后,我的事情,你别管。”齐缀淡淡地说完这句话,扭开了脸。 宁昭昭气急败坏地道:“你当我想管!” 她红着眼眶气跑了。 齐缀看着她的背影笑了一会儿,就跟没看见束拓似的。 然后就叹着气想走。 束拓忍不住叫了一声:“缀儿……” 齐缀顿了顿。 那侍女忍不住大叫,道:“你这个老女人到底有没有良心?我们殿下为了你,连登基都推后了,专门来接你,你竟然还摆出这副嘴脸,让我家殿下在门口站了那么久!” 齐缀猛地回过头,道:“你稀罕,你自己去爬他的床,看看他要不要你。” 束拓恼道:“够了,珠子,闭嘴!” “我就是替殿下不值……”那侍女委屈地道。 齐缀笑得可开心了,就跟看笑话一样。 束拓没心思搭理侍女,看了她半晌,道:“我告诉过你我不会放手。” “哦,现在你不是得偿所愿了么?” 束拓抿了抿唇,道:“我要的是什么,你知道。” 齐缀抚了抚肚子,柔声道:“你明白么,我的事情,我自己会管好。不需要人家挡在我前头,为我承担那些非议。太子妃是,尚仪也是。我齐缀,这辈子唯独不愿承的就是别人的恩。” 束拓眸中微微闪动,不说话。 “所以我虽然看着你怪恶心的,看着你身边的所有人我都恶心。但我还是会把圣旨接下来的。至于你,带着你的人滚吧,别在这儿恶心人了成么?” 说完这句话,她步履有些蹒跚地就走进了公主府。 那叫珠子的侍女还想追上去说些什么,束拓突然一把把她拽了过来,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珠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殿下……” 束拓不理她,看着那缓缓关上的公主府大门,半晌,神色黯然地离开了。 齐缀一直就是这样,嘴硬心软。旁人对她好一分,她恨不得十分去报答。 舍不得让人家为难……所以就能把圣旨接了? 束拓苦笑。 他果然还是太年轻了?所以始终走不进孤单惯了的齐缀的心? “主子……”珠子爬到他腿边,有些哀求地看着他。 束拓低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她是我心尖儿上的人,明白吗?” 珠子愣了愣,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束拓已经吩咐把她拖下去,并排查身边所有的侍卫侍女。 …… 东宫。 颜清沅拿着战报回到内殿,等看到黑着脸的棒槌后,愣了愣,才道:“怎么了这是……外祖父的战报已经发回来了,马上就要押解俘虏进京。齐缀也答应了接下圣旨。都是喜事,你怎么还这副样子?” “缀儿姐……”宁昭昭刚开了个头。 颜清沅打断她,道:“齐缀也不是个孩子了,自己该怎么做,她心里清楚。再说,她生产,养身体,也有一阵子,孩子能长途跋涉,起码一两年。” 宁昭昭愣了愣。 颜清沅笑道:“她比你想得明白呢。今日不知明日事,眼下不如先得过且过。说不定过了几年,束拓的心思淡了呢。” 宁昭昭急道:“淡了……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啊。西南临着帛国。外祖父那么强势,她到时候要带着孩子留在西南也是可以的。齐缀还是以前的齐缀,多了个头衔,有什么大不了的。” 宁昭昭竟无言以对,半晌憋出了一句:“她答应过会留在京城陪我……” 颜清沅淡道:“你也不能太自私贪心,巴不得谁都陪着你。齐缀其实适合呆在西南。” 棒槌顿时受刺激了,嚎啕大哭,道:“你才自私……” 颜清沅:“……” 接下里就是大齐太子殿下手忙脚乱,把棒槌抱起来一顿哄。又是认错,又是骂自己的。 棒槌哭得伤心,却全都是因为齐缀。 颜清沅后来的话其实她半句也没有听进去。 只是她突然想起,齐缀这辈子遭的罪……好像都是在京城。 在西南的齐缀,大约的确更开心也更自在吧。 “我要把青云骑分出一半,送给缀儿姐。”最终,哭累了的宁昭昭在颜清沅怀里小声道。 颜清沅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道:“我下旨册封她为和亲公主,再赐三千骑作为嫁妆,只听她的调遣。加上你的青云骑。你觉得怎么样?” 宁昭昭点了头,搂着他的脖子,嗫嗫道:“我不是……贪心。” 颜清沅心疼坏了,低声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那么伤心了。” “我就是舍不得缀儿姐!”宁昭昭又哇哇大哭。 颜清沅:“……” 殿外,有个声音弱弱地道:“太,太子……凤袍送到了。” 颜清沅给宁昭昭擦了擦眼泪,柔声道:“先不哭,试漂亮衣服了。” 宁昭昭点了点头,倒是真的不哭了。 捧着凤冠,凤袍,和零零碎碎配件首饰的宫女鱼贯而入,行礼之后站在两侧。 年纪大些的嬷嬷含笑道:“奴婢伺候殿下更衣。” 颜清沅道:“本王亲自来吧。” 那嬷嬷有些诧异,然后低头敛袖退了下去。 颜清沅拉着宁昭昭的手站了起来,然后当着众宫女的面一件一件解开她身上的长裙,只剩下底衬。 棒槌有些害羞,蜷着身子。宫女们纷纷低下头不敢看,只是太子殿下修长的手指时不时会从她们手中取过需要的物件。 他亲手为她穿上凤袍,温柔地系上最后一个系带,退后了一步,满脸惊叹,笑道:“我的昭昭真好看。” 宁昭昭低头看了看这件绣着凤凰的华服,眼眶还是红红的,娇娇嫩嫩地像个偷大人衣服穿的孩子。 他低声道:“喜欢么?” 宁昭昭的声音也很轻,扯了扯衣摆,道:“你挑的?” 衣料很轻,看着繁琐,但其实穿在身上完全没有什么负担。用的是非常传统的明黄色,胸口的位置被掩得实实的。但款式在普通凤袍的基础上,又做了些改进,和她那件绣牡丹长裙有些相似。原本太子妃雏凤袍的绯红色被保留了下来,但不像以前那样用绢纱绣在袖口和裙摆,而是作为主要绣色,也作为绶带的主色。 “我挑的。”他道。 宁昭昭又扯了扯衣摆,才笑道:“若是有这么漂亮的裙子穿,想来做皇后也是不错的。” 颜清沅失笑,当着宫女的面搂住了她的腰身,道:“瞧瞧你那点志气。” 棒槌可不就是这点志气? “我现在最大的志气就是想要妹妹……” 颜清沅把她放下了,扭头就走。 “……颜清沅,别跑啊!我说真的!” 棒槌急了,提着刚做好的凤袍追了上去。 东宫里出现了这么一幕奇景。太子殿下走在前面,太子妃子提着漂亮的未来皇后的凤袍,跟在他身边又叫又跳的。太子殿下似乎都没有停下来理她的意思…… 但只要细心些,便能瞧见,太子殿下唇边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花园的角落里,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看着眼前这场闹剧,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漠然。 小瑜抬了头,道:“宋叔叔,你说我爹又在干什么?” 宋顾谨淡道:“不知道。” “他这样,算是玩物丧志吗?” 宋顾谨挑了挑眉,道:“怎么能这么说?” 小瑜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他这叫不务正业,不叫玩物丧志。” 小瑜愣了愣,然后道:“是啊,他是逗我娘呢,我娘怎么是物呢?明明是他自己不务正业。” 宋顾谨没再回答他,转了个身,笼着袖子走在前面。 小瑜一看,连忙也把袖子笼好了,屁颠屁颠儿就跟在了他后面,连走路的方式都要学着他宋叔叔。 不多时,宋顾谨又回头去看,果见那两人掉了个个儿。 这次变成了太子妃殿下拎着裙子在前头跑,太子齐沅一脸焦急地砸后面追。 宋顾谨失笑。 小瑜老神在在地道:“果然不务正业。明明有话要同我娘说,刚刚我娘找他的时候,他却跑了。” 宋顾谨俯身一把抱起小瑜,笑道:“小孩子家……” 他说着,这次是真的大步往前走了。 远远的还传来童言稚语:“宋叔叔会不会泅水,教我泅水吧,我娘有个大池子。我娘泅水可厉害了,我爹竟然到现在都没学会……” 宋顾谨自然知道那是宁昭昭的地方,他恐怕是不太方便进去。 不过天气热了,去泅水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宋顾谨稍稍盘算了一下,就把一堆的正事都抛去了脑后,只想着带这孩子泅水去。 “不到你娘的池子里去,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好。” 东宫的花太多了,尤其是这样的夏日午后,不自觉就让人昏昏欲睡。实在是……很难让人想到什么正业啊。 501.第501章 番外:弹劾太子妃案(1) 端王的收官之战打得十分顺利,有黑市不计其数的财富作为后盾,战线轻易拉开拉长。 原本捉襟见肘的户部,在战争结束后拨了拨算盘,发现不但没有亏空吃屁,反而有些盈余,顿时喜极而泣。 这样一来,登基大典就不会被磕碜了。最近黑市趋于明朗,很明显抢了户部的活干,让户部人人自危。 如今若是连登基大典还需要黑市接济,户部的各位大人也就赶紧打包回老家得了。 黑市掌舵现在都已经进入户部,虽说只是挂了个闲职,偶尔来点个卯,但也足以让户部尚书都觉得在他跟前儿矮了一头。 特别是太子妃宁氏的衣食起居都由黑市特供,黑市因此而得宠于东宫。 户部季尚书现在是看到张迈就觉得牙疼。 黑市所出的云罗绸,这次又送了一批新的入东宫。太子妃瞧着满意,分了几匹下来赏赐给宗亲女眷。 云罗绸价值不菲,一匹已经能抵百金。可东西确实是好东西,拿到了手的出来显摆,反而带动了黑市的云罗绸市场。稍微有点力的人家都不要命似的往黑市砸钱去抢云罗绸。 价格虽然高昂,偏偏黑市又出了新花样,用云罗绸做出了精致的绢花。一小朵珍贵稀罕,还是太子妃钟爱的云罗绸所制,价钱比普通金簪子还贵。但比起整匹云罗绸又实惠很多。 一时之间满京城的贵女诰命,头上都簪着那玩意儿。 张迈赚得瓢盆满,还不知道自己让人眼红,天天出来溜达都是乐呵呵的。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眼。 那天季尚书找张迈的麻烦没找成,回去一看,自家的几个婆娘小妾,竟都也迷上了云罗绸的绢花,见天儿的往黑市跑,完全不把他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了! 结果第二天季尚书就鼓动自己的一个晚辈上了折子,带回来没来得及看,太子妃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翻了翻。 等颜清沅刚沐浴更衣,自己动手擦着头发从净房出来,就看到宁昭昭趴在榻上,手里拿着本折子笑得正欢。 “怎么了这是?”颜清沅也笑了,坐在了她身边,低头去看。 结果这只看了一眼,脸就黑了。 几个大臣联名上的折子,竟然长篇大论,洋洋洒洒地写了折子上来,说什么大战方休,太子妃不务正业不问民生疾苦,带动京城享乐之风,要求削减后宫供应,以慰民心。 宁昭昭笑道:“听说最近户部的季尚书和张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颜清沅冷笑道:“所谓后宫,说白了也就只有你们母子三人,再加一个母后。比起当初后宫三千的时候,我花多少来供你们几个,也是节约了,他还有什么话说?” 宁昭昭翻了个身,把折子丢给他,笑道:“这买卖自愿,也没人逼着那些妇人买。再说,一朵绢花,就能把京城给掏空了不成?你这些臣子,还真是小题大做的很。” 她很明白自己几句话会造成什么影响,但她还是说了。 太子妃从不干政,但只要一干政肯定一个准。 颜清沅抚摸着细腻的云罗绸下她玲珑的腰身,眯起了眼睛。 …… 黑市。 张迈听手下说了季尚书指示人联合上折子的事儿,不由得一笑,道:“打谁的主意不好,竟敢把主意打到太子妃头上去,真当后宫妇人说话少,便是软柿子么?” 这时候,有个人掀了帘子进来。 张迈抬头一看,眨眼的功夫整个人都坐直了,嘴都快咧到了耳根子后面去了。 明明整个人都已经是个傻样儿了,他还非要做出一副戏虐调侃的样子来:“哟,瞧瞧这是谁,龙掌舵,您今儿怎么得空往我这儿来?” “我这儿有一株极品红珊瑚,带上京送给女主子做登基贺礼的。结果一路上都好好的,就在要入京的时候折了角。”龙姬皱了皱眉,显然很不高兴。 张迈问了那株红珊瑚的成色和尺寸,然后笑道:“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怎么这么不小心,竟折了角?” “怎么折的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孤身在京城,备好的贺礼折了角,眼看登基大典在即……” 张迈立刻道:“这有什么难的,我这儿倒是正好有一套新雕琢好的寒玉枕。女主子喜欢玉,眼下又正是热的时候,送这个正好。” “寒玉枕……报过主子没有?” “不曾。主子最近也甚少管黑市的事儿。横竖是送给女主子的,谁来送不一样。”张迈急于邀功,便道。 龙姬若有所思,然后点了点头,道:“这回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还有我的珊瑚,你帮我卖了吧。分成还按照老规矩。” 张迈高兴地答应了。 按理说他其实并不想要龙姬的分成。但是龙姬办事一向是这样的规矩,也不屑于占谁的便宜。 新皇登基,三十六省黑市掌舵,或是亲自,或是派了自己的儿女,都纷纷上京来献礼皇储妃。 一时之间,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涌入东宫。 在京城得天独厚,最近风头大胜的张迈,看在同行眼里,竟也惹了不少人眼热。 龙姬所得的红珊瑚被张迈拆解了,用于首饰原料,配上各式珠宝,做成了数百件珍品首饰在京城热卖。程度不亚于云罗绸绢花。 第一件珍品红珊瑚手链自然先送进了宫。宁昭昭看了看就先放在了一边,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张迈靠着皇储妃求宠,在京城大肆敛财的名声却是传了出去。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死在黑市的一个民女,而且是被暂居在黑市的,山东黑市掌舵之女白凌给爆出来的。 据说那天晚上,她亲眼看到张迈的人带了那民女入房,折腾死了以后早上被丢出来抛尸。 白凌一声尖叫,引来了在黑市“做客”的各个黑市分部的人。 在张迈懒洋洋的还没睡醒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传了出去。 季尚书上次,自己指使的几个大臣上折子弹劾太子妃,结果反而被太子在殿前厉声斥责,连自己几个亲信的官职也被一撸到底。 他认定这是张迈求宠于太子妃搞的鬼,正怀着一肚子怨气。 这次的事情闹出来了,他心下一喜。不过,他倒是学聪明了的,先去找了一向德高望重的赵阁老。 于是雪片一般的弹劾奏折就飞进了东宫。 颜清沅看了以后勃然大怒,把桌上的折子全都推到了地上,愤道:“贼心不死,真是贼心不死!” 台阶下只宋顾谨一人站着,此时他低头看了看地上那些折子,神色淡漠,道:“殿下……还是在弹劾太子妃?” “这回是老赵抬的头。什么欺压商贾,什么辱杀民女,全都算到了太子妃头上!”颜清沅的脸色十分阴沉,道,“一个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成了他们的靶子了!” 张迈能在京城横着走,很大程度上是颜清沅纵容的。 但是他却是个知道钻营的,知道颜清沅最宠宁昭昭,所以隔三差五地献献媚。 因是现在这些吃饱撑着没事干的大臣,竟是都把矛头指向了东宫之内的太子妃! 宋顾谨淡道:“后宫空虚,太子妃独宠,本就是饱受非议之事。只要一有机会,会有大臣群起而攻之,也是常事。这些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岂能动摇太子妃殿下分毫……” 颜清沅冷冷地打断了他,道:“可是本王,很生气。” 宋顾谨:“……” “本王很生气,你看着办吧。”他又强调了一遍。 宋顾谨哭笑不得,心道,什么叫他看着办?现在流言四起,他怎么办? 这时候,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太子妃殿下到。” 颜清沅和宋顾谨抬起头,就见身穿浅蓝色长裙的宁昭昭,踩着朝云靴进来了。 “殿下……”她低头行了个礼,在这文昌阁内总还是要给他点面子。 颜清沅下了座,一把扶住她,道:“你怎么来了?” 宁昭昭道:“张迈的事情臣妾听说了。眼下登基大典在即,又出了这种事,委实是不妥。” 颜清沅冷笑道:“那不是因为,有人煽风点火。” 宁昭昭转过脸,道:“宋大人。” 宋顾谨朝他拱了拱手。 “我刚刚见过龙姬。” 颜清沅愣了愣:“龙姬?” “三十六部,只有龙姬帮着张迈说话。太子,我觉得他是无辜的。您也不必包庇了,彻查吧。” 颜清沅有些反应不过来,道:“彻查?” “对,彻查”,她笑道,“我不会看错人的。他是无辜的。” 宋顾谨长出了一口气,道:“理当如此。” “有劳宋大人了。还望大人尽快破案。” 颜清沅略一沉吟,道:“那就立案吧。” “是。”宋顾谨领了命,退下去了。 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太子俯身在太子妃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倒还是一副恩爱的模样。 他笑了笑,松了一口气。 若是太子有了心思……趁着这个机会打压太子妃也不是没有可能。 好在,太子倒还是向着瑜儿的娘。 502.第502章 番外2:弹劾太子妃案(2) 大理寺立案,张迈很快被下了大狱。 与此同时,赵阁老为首的一批人,还在不断向大理寺施压。似乎宋顾谨这次不斩了张迈,大理寺都是太子妃的走狗。 然而宋顾谨其人,便是皇权父权,都不曾低头的。又岂会被这些堪比街头泼妇的人给拿住? 被一群所谓的百姓围堵闹了几天,宋顾谨不胜其扰,索性上了折子,弹劾赵阁老带头煽动百姓,妨碍司法。 这么一闹就更厉害了,文昌阁上经常有人大哭大闹,动不动就要以死明志。 宋顾谨都是冷冷地站在一边看着。 但太子殿下放了话,谁敢再去围堵大理寺的官员,就真的按照妨碍司法的罪名办了! 一时之间,倒没有人往大理寺去了。 只是张迈的处境仍然堪忧。墙倒众人推,一时之间连同僚也纷纷落井下石。 三十六省黑市分舵,竟是除了龙姬,就没一个人是帮张迈说话的。 就连宁昭昭都忍不住感慨:“这人缘到底是多差……” 当时龙姬正在她身边坐着,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殿下啊……那人,真不是张迈杀的。” “我知道,他清心寡欲那么久了,没道理突然又辱杀民女。只是,那姑娘好端端的,怎么会从黑市抬出来?” 龙姬颇有些坐立不安,过了一会儿才道:“其实……那天晚上,张迈一直和我在一起。” 宁昭昭偏过头,似笑非笑,道:“哦?” 龙姬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道:“殿下,这次,张迈是代我受过……” 宁昭昭来了兴致,道:“你说说。” 龙姬显然是经过一番挣扎的。 黑市处理掉个把人,原是没什么要紧的。但是眼下黑市从暗转到明处,又立下大功,因此树大招风,要比从前小心些。 那女子,原本是龙姬的侍女。只不过后来,因为犯错,被龙姬责罚过,赶出去了。 事发的当天晚上,她因为无处可去来寻张迈。可当时张迈正和龙姬在一起…… 被龙姬的随从发现,然后起了争执,那女子才不慎撞死。也是第二天早上,龙姬才知道她来过,而且还死了…… 宁昭昭道:“这我就不懂了。她曾经是你的部下,无路可走了,怎么又来找张迈?” 龙姬苦笑了一声,道:“张迈,从前对我的部下,也是不错的。我不在的时候,我的部下时常去找他。那死去的侍女孙氏,当初也是因为……和他私交过甚,踩过了线,才让我赶走的。” 话说到这儿,宁昭昭是明白了。 想当初,龙姬提拔拓跋嫣,张迈便也是很看重的。红影也曾经是龙姬的爱将,后来也和张迈搅和到了一起去。 张迈还真是…… “他这副德行,都是他自己做的孽,你还替他求情干什么。”宁昭昭冷冷道。 话说到这儿,要按照从前龙姬的做事方法,已经让主子知道了真相,并且表明不会追究她,她也该适可而止了。 然而这次,她坐在那,吭哧了半天,却道:“他……改了的。” 宁昭昭:“……” 龙姬好像有些窘迫,迅速抬头看了宁昭昭一眼,才又道:“他改了的。何况,这次的事情,其实怪不得他……怎么说,也是替我受过。” 宁昭昭看了她半晌,讶然失笑,道:“现在不说那孙氏是怎么死的,最近有一大帮子人,闲得没事儿干在搜集张迈的罪状。你就算把真相说出来,又有什么用?也只能多一个你去牢里蹲着罢了。” 龙姬沉默不语。 宁昭昭叹道:“这次的事儿啊,就不是冲着张迈来的。那是冲着我来的啊。你懂不懂啊?” 龙姬当然……明白。弹劾张迈的折子,其实还不都是冲着太子妃去的? “去看看他吧。”宁昭昭道。 龙姬点了点头,往外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宁昭昭一眼。 她也拿不准,太子和太子妃,有没有动弃车保帅的念头。 龙姬拿了太子妃手谕,到昭狱见到了张迈。 张迈的精神倒是不错,穿着一身白色的囚服坐在那儿。留了一年的头发,最近才顺服地能垂下来。 和阴柔邪魅的长相不同,张迈的头发极硬也极粗。先前不觉得,只是他现在开始留头发了,长到巴掌长的时候竟然还有些立着,像个刺猬似的乱蓬蓬的……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张迈都是戴着帽子的。 她到这儿的时候,张迈正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修长的腿随意交叠,手里那这本书看着,哼一两句婉转的戏曲。 突然抬头看到龙姬,他一下就站了起来,笑了笑又皱眉,道:“你怎么来了?也不知道避嫌。到时候他们以为你跟我是一伙的,连你也不放过怎么办?” 龙姬嘟囔道:“我就算跟你一伙又怎么样?跟你一伙,不就是跟太子妃殿下一伙。旁人想巴,还巴不上呢。” 张迈看了她半天,突然道:“你的眉毛……” 龙姬莫名其妙:“什么眉毛?” 张迈突然眯着眼睛笑了,道:“很担心我啊?” 龙姬竭力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道:“我是拿了太子妃的手谕过来的,为什么来,你不会不知道吧。” “嗯,嗯,我知道。”张迈还是笑。 龙姬费解地道:“怎么回事啊你,在大牢里蹲着,也能傻乐成这样。你就不怕……” 她想说,你就不怕太子为了太子妃,弃车保帅? 但想了想,还是把这话咽了回去。毕竟他现在在牢里呆着,跟他说这个,也不过是让他徒增忧愁罢了。 张迈就盯着她那两撇眉毛,乐得不行。 不管什么时候,她出现在众人面前,都是一副精致完美的模样。今天这是怎么了,眉毛竟然化得一边高,一边低的……她梳妆的时候是有多心不在焉? 更何况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见过太子妃以后,直接过来了。她就顶着这样的眉毛跑到东宫去了? “你到底在笑什么!”龙姬眼看这人竟一副神游天外傻笑的模样,顿时气得不行了,索性掉头要走。 张迈连忙把手从栏杆里探出去拉住了她的胳膊,笑道:“别急,你过来些,我有话跟你说。” 龙姬不耐烦地回过头。 张迈压低了声音道:“你帮我回禀太子妃殿下……孙氏验尸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她是一头磕死的,不存在什么‘辱杀’。而且这次,宋大人留了个心眼,邀请刑部的人一起来验尸。就算传出去,人家也不能说什么。” 龙姬听得认了真,道:“也就是说,这一宗罪你可以脱了?” “那些人陆续找到了孙氏的婆家。从咱们这儿出去以后,孙氏就下嫁了一个大户做妾。没想到那家人家道中落,孙氏不想吃苦头,才又找到我这里来的。这次他们闹了起来说什么要我偿命……一个没有生养过的妾室,哪里值得这么闹?宋大人已经着手开始查,他们是收了谁的好处。” 也就是说,这是个反咬一口的好机会。 虽然张迈的罪名远远不止这一个,可只有这一宗是人命案,也是所有事情的源头。 太子殿下一心护着太子妃,若是能帮张迈脱罪,必定是要使一把力的。 张迈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龙姬被吓了一跳,厉声道:“你干什么?” 张迈笑得不行,大着胆子伸手从栏杆外搂着她的腰身,低声道:“怎么又这么不客气,嗯?那天晚上……我可是回味许久。” “嗷!” 下一瞬,昭狱里响起了张迈的惨叫。 龙姬看着捂着裆部满地打滚的人,冷笑道:“殿下说什么来着?说你是自作孽不可活,我看倒是真的。都到了这步田地也不知悔改。张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招惹我的人?她们之中,有多少,是被你给带坏的?” 此时的张迈,什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都喂了狗。他用额头抵着地,脸色非常难看,道:“不是……龙姬,我……那不是你都不搭理我么。” 龙姬冷笑了一声,道:“所以你把我的侍女都睡了个遍?” “你不是也把我的兄弟都睡了个遍,独把我给漏了?!”张迈火起,想爬起来,但是龙姬那一脚可狠,他又滚了回去。 龙姬眉毛一立,这原是她的标志性动作,但是因为今天眉毛画歪了,所以怎么看怎么滑稽。 不等她发作,张迈从下往上看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龙姬傻了,那一高一低的眉毛显得有些憨。 张迈忍着痛爬起来,挂在栏杆边上,笑道:“我突然明白了,你跟他们是逢场作戏,可唯独不敢碰我。因为你怕,碰了我就逃不了了,对不对?” 有那么一瞬间,龙姬的心头狂跳。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说老娘不是一样把你给睡了,这就抛给你看看! 张迈悠悠地道:“龙姬,你今天画眉的时候,想着我么?” 龙姬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抽出匕首照了照,顿时花容失色,匆匆逃出了昭狱。 身后还传来张迈猖狂的大笑。 503.第503章 番外3:弹劾太子妃案(3) 龙姬虽然生气,但到底割舍不下,后来又去求了宁昭昭,想再入狱去探望。 宁昭昭脸色有些古怪地道:“不行啊,宋先生说了,这次的事儿都是朝着我来的。上次你拿着我的手谕去探望,就已经惹了一片风波了。这次就算我亲自去,只怕宋先生也不买账了。” 龙姬有些失落,道:“可是孙氏的案子,不是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吗?” 宋顾谨请了刑部的人坐镇,清楚明白验出孙氏的死因,也验出孙氏死前并未受辱。孙氏的夫家都已经入狱了,为何还要这样戒备? 宁昭昭道:“宋先生就是一根筋……他下的禁闭令,能通融个一次已经是难得了。更何况,你都知道现在案子也快破了,还担心什么,何不忍一忍?” 龙姬这样的女人,竟也罕见地扭扭捏捏的,半晌才道:“我……那次入狱去探,一时冲动,将他踢成重伤。有,有些放心不下。” 宁昭昭愣了愣,然后失笑,道:“倒是少见你这个样子……龙姬,我问句不相干的,你对张迈,到底是什么心思?” 龙姬立刻道:“能有什么心思,他替我受过,我也不是那不仗义的人,总不能放着他不管。” “但是我已经告诉你,没事了。你却总是还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你这样不寻常,你自己知道吗?” 龙姬愣了愣。 宁昭昭意味深长地道:“你掌着西域,他在京城。若是你真想和他……” 龙姬急急地打断了她,道:“殿下,我什么都没想。” 说着就想告退了。 宁昭昭看她踌躇的模样,憋了一会儿没笑出来,但还是道:“你……要是实在想见他,瑜儿每天都去大理寺的。你不如跟着瑜儿一起去。” 龙姬愣了愣,然后才神情扭曲地道:“多谢殿下。” 宁昭昭摆摆手让她去。 不一会儿,小瑜来请安,小小的人儿,中规中矩地像个大人似的,道:“母妃,儿子这就带龙姬去昭狱。” 宁昭昭顿时哭笑不得,道:“龙姬急,我倒是知道为何。但是你……你急什么?” 小瑜认真地道:“母亲也并没有嘱咐什么时候带她去。我以为母亲的意思是,马上带她去。” 这时候,他老子大步进了殿,闻言就道:“你让他去。阴沉沉的昭狱,倒是比东宫还舒服了。他就乐意一天到晚呆在那。” 这话听着,怎么就酸溜溜的? 小瑜脸色不好看,但还是倔强地道:“群臣因为这次的事情弹劾母妃,儿子也是想早些破案,才……” 颜清沅似笑非笑,道:“案子不是已经要破了吗?” 小瑜:“……” 宁昭昭心疼儿子,拉了小瑜的手到一边,道:“想去就去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宋先生看着,我放心呢。” 颜清沅顿时受刺激了,道:“我儿子你让他看着放心是什么意思?” “是啊,起码人家宋先生会泅水啊。不像有的爹,儿子在水里玩,就拿根绳子拴着……” 上次宁昭昭说让颜清沅带小瑜去玩水,结果呢,颜清沅在人家小瑜腰上系了根绳子就把他给丢下水了!自己在岸边看书! 亲儿子啊!他就舍得! 宁昭昭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刚学会泅水的小瑜在水里,光着屁股蹬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地游。 当老子的还在岸边数落他:“这就不想玩了?不是你跟你娘嚷嚷着要泅水吗?你才玩了多久就说累……” 顿时把宁昭昭给气的,一脚把颜清沅也给蹬了下去,把儿子拽上来走了。 颜清沅顿时气急败坏,道:“我那是怕他沉下去来不及救啊!” 多机智啊!到底错哪儿了? 眼看爹娘又要吵起来,小瑜识相地慢慢溜达出去了…… 临走还听见他爹低声威胁他娘:“不想要妹妹了?” 小瑜加快脚步往外跑,没敢再听下去。 宁昭昭回头看见儿子跑了,顿时就有气无力地戳颜清沅的脑壳,一边道:“你啊你,你就不怕你儿子跟你生份……” “再生份我也是他老子。”颜清沅气呼呼地把棒槌抱了过来,亲了一口。 其实他最近倒是长进了点,也不是说一点都不在意了。 比如那次泅水,分明是小瑜跟宋先生约好要出宫的。结果他非说什么他带着去…… 结果就成那样了。 宁昭昭看了看郁闷的孩子爹,哭笑不得地道:“再生几个,我看你还敢不敢……” 大黑垂下脑袋,蔫蔫的。 宁昭昭摸了摸他的头算是安抚。 说起龙姬和张迈的事儿,宁昭昭忍不住皱眉,道:“我原来倒是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还挺奇怪的。” 颜清沅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道:“没什么奇怪的。张迈是为了龙姬,加入黑市的。” 宁昭昭:“……”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一段孽缘。 张迈比龙姬还小个两岁,出身良好的公子哥儿。因为行事太过荒唐被逐出家门,又遇到仇人追杀。 结果逃到西域的时候,被龙姬给救了。 据张迈说,当初他快要被晒成干尸的时候,给了他一壶水的龙姬简直就像仙女儿似的。 就这么一见钟情。 后来他费了心思,搭上颜清沅的路子,加入了黑市,才发现他一见钟情的不是仙女,而是个女魔头。 “那时候龙姬三天两头的换相好的……你没看见张迈那个脸色,天天跟刷了绿漆似的。但他竟然按捺着性子没走,还把龙姬器重的几个侍女,一个一个的给……” 说到这儿,颜清沅闭嘴了。 宁昭昭道:“给哪样?” 颜清沅眼珠子转了转,道:“给骗了呗。” “……”宁昭昭猛地反应过来,然后道,“就跟红影那样?” 颜清沅讪笑了一声,道:“差不多吧。反正看起来挺蠢的,那时候所有人都笑话他呢。只是没想到这么年,他倒是扛下来了。就是在当时,我继位成了黑市的新主人,分功的时候,他自己选了,去京城。” 去京城,离开西域龙姬远远的。 “打那以后,没见着还好,但凡龙姬上京,那小子就会不消停”,颜清沅叹气,道,“薛柔儿的事儿还记得么?也是那时候,龙姬要上京了,闹出来的。” 张迈的想法有时候也挺幼稚的,哪怕明知道龙姬根本不在意,他也非要闹出一点什么事儿来。 “他们俩一起去了一趟罗山,还记得吗?” 宁昭昭点了点头。 “据说在那的时候……发生了点什么事儿。这次就是韬光养晦的龙姬也是什么都不肯说的”,颜清沅点了点宁昭昭的额头,道,“不过我看龙姬这样儿,是铁了心愿意跟着他了。” 宁昭昭抬起头,道:“我倒不觉得呢。” “不觉得什么?” “我们打个赌吧。”她笑道。 颜清沅不怀好意地看了她一眼,道:“赌什么?” “龙姬和张迈,一个在西域,一个在京城。若要厮守,总要有一个人要舍了手里的大权。我们就赌,最后到底是谁跟了谁走。” 颜清沅非常自负地道:“京城是块宝地,龙姬长点眼色,都该把西域给舍了。到时候,他们夫妻俩共掌京城黑市,比她呆在西域强多了。我说,自然是龙姬跟了张迈。” 宁昭昭笑道:“那我赌,张迈舍了京城,跟了龙姬。” “那不可能。” 宁昭昭执拗地道:“我不管,反正咱们一人赌一样。” 颜清沅淡道:“赌注呢?” “随你提。但如果我赢了呢,我就要生妹妹。” 颜清沅笑得不怀好意:“随我提?” “嗯,随你提。” “你只要生妹妹?” “要是你赢了,我给你三个月,我还怀不上,你就给我乖乖找大夫来,调理身子。” 颜清沅脸都绿了,道:“为什么要我调理身子?” “因为我一直调理着啊。御医早就说了,我的身子好得很,生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那问题肯定就在你身上啊。” 颜清沅心想问题还真是在他身上,他吃药啊! 看着棒槌斗志昂扬的德行,他磨了磨牙,道:“你可别后悔。” 张迈除非志气都让狗吃了,在京城这风生水起的,他脑子不清醒还跑到西域去! 实在不行,他颜清沅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找机会敲打敲打张迈。这次就要让这丫头输得心服口服! 宁昭昭眯着眼睛笑了,道:“好,一言为定。你立个契子给我。” “……什么契子?” “赌契啊。你输了答应再让我生妹妹的。生不出来就一直生,直到生出妹妹来为止。当然,我也不想生这么多。我听说男子配合药食,改变体质,就比较容易生妹妹,你得答应我,好好调理身子让我生妹妹……” 颜清沅一听简直就要笑了,道:“天方夜谭,生不出来不怪你的肚皮?”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你大声点。” 颜清沅抿了抿唇,道:“没什么,来来来,咱们立契子。” 宁昭昭兴高采烈地亲自铺好了纸。 于是这阵子要被奏折淹没的太子殿下,和被弹劾了许久的太子妃,认认真真地立起了赌契。 504.第504章 番外4:弹劾太子妃案(终) 从弹劾开始,每天在朝会上讨论的几乎都是这个问题。 扯啊扯,就扯到太子妃霸宠太盛,留着她不利于充裕后宫,和皇家子嗣的繁衍。 宋顾谨难得出了头,说了一句:“弹劾太子妃殿下,从张迈案开始,现在案子都要查清楚了,都是栽赃陷害,你等还咬着太子妃不放,是意欲何为?” 赵阁老非常激动地道:“张迈或许无辜,太子妃却并不无辜。如若不然,东宫为何一直未进新妃?” 宋顾谨被他给气乐了,道:“敢情阁老一腔热血,为的是后宫子嗣?莫说太子妃殿下膝下已有两子,便是无子,太子什么时候要立新妃,轮得到阁老多言?” “你……” “若是下官没有记错,阁老早就已经到了荣休的年纪,是太子殿下将您请回来,辅政文昌阁的。阁老啊,殿下可没有让您管后宫之事啊。更何况皇后娘娘尚在,连娘娘都不管,阁老,您是不是,手伸得太长了?” 赵阁老气得直哆嗦,他年纪大了,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颜清沅原本破例给他赐坐,他也不坐。 于是这个时候,他就在宋顾谨面前,抖得跟羊癫疯似的。 季尚书连忙出列扶住了他,颤颤道:“阁老,阁老就算是为了天下黎明百姓,也请保重身子啊!” 又有人指责宋顾谨,道:“宋大人,太子殿下器重您,可您也该分个老幼,怎好把阁老气成这样?” 宋顾谨薄唇微抿,神色冷漠:“见谅,在宋某看来,人皆是一样的人。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宋某眼中,只有理和法,没有人情。今日太子妃殿下无罪,臣,誓死捍卫到底!想要含血喷人,便是再老,下官也不会留情面。” “你,你……” 这时候,首座的颜清沅终于轻咳了一声。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他,心中一边揣摩着他的意思。 太子妃独宠,又育有太子长子,可是却一直没有册封太孙。这样一来,免不了就有人动了别的心思。 这次弹劾的折子,一开始也是试探性的。可见太子一直没什么反应,反而吩咐大理寺彻查张迈案。 所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折子被送进宫。 不少人都在猜测,是不是因为太子妃娘家势大,所以,太子也拿她没有办法。这次弹劾,太子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是不是也想借着这次机会,打压太子妃? 眼下张迈案已经要收尾了,刚直之臣宋顾谨为了所谓的“真相”,一力保太子妃。 这个时候,太子终于要出声了。他又是不是,想要顺水推舟,给这次轰轰烈烈的弹劾,好好收个尾? “从张迈案事发,至今不过四五日。每日送入文昌阁,弹劾张迈,弹劾太子妃的折子,从一开始的十余封,变成每日几十甚至上百封。本王不需看,便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太子殿下尊贵的凤眸微微眯起,然后拍了拍手。 立刻,太监便抬了小山一般的折子进来,直接倒在了群臣中间。另外取经来十口大铜盆。 顿时,群臣惊疑不定地看着座上的太子殿下。 “本王,一本都没有看过。” 赵阁老急了:“殿下……” 颜清沅站了起来,走到那堆折子面前,道:“说太子妃生活太过奢靡。太子妃理当享有的供奉,一年纹银六百两,一应的布匹,首饰等等,是从公中出的。余下,都从本王的私库出。这事儿,各位爱卿,怕是不知道吧?” 一时之间,众人语塞。其实他们并没有花心思查过,东宫的开销到底如何。只是看太子妃奇珍异宝多得不胜枚举,所以才认为她生活奢靡。 “再有黑市进贡。太子妃宁氏,除去是大齐储妃,同时,也是黑市的女主人。黑市供养宁氏,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各位,难道有什么异议?” 宋顾谨朗声道:“殿下从不曾搜刮民脂民膏,更不曾扰民,臣等又怎么会有异议?” 颜清沅点了点头,把那些朝臣的脸色,一个一个看过去,直看得人人惶惶不安,才道:“本王膝下爱子两名,就算是纳再多的新妃,长幼嫡庶,也绕不开两位皇孙。不立太孙,是因为太子妃劝解,孩儿年幼,不知日后会长成如何模样。不如等两位皇孙大一些再说。” “可,就算是这样……太子妃殿下已经是未来的国母皇后,为殿下充裕后宫本就是太子妃的职责……”赵阁老急急地想搬出祖训来说服太子殿下。 “充裕后宫。你等一边叫嚷着后宫开销太大,一边又喊着要本王充裕后宫?”颜清沅哂笑,道,“这次弹劾太子妃案,本王一直没有出声,就是想好好瞧清楚了,这朝堂之中,到底有多少人抱着假公济私的心思,想把手,伸到本王的后宫之中来。” 这个罪名可大! 太子殿下的话说得很清楚,太子妃的一应私用都是从他自己的私库出的。黑市之主富甲天下,你总不可能不让他出钱养老婆。如果这时候调出国库的来查,后宫供应那一位太子妃,开支大约少得可怜呢。 既然太子妃不扰民不贪腐,这一连串地弹劾太子妃又是为哪般? 再要用后宫无人来说事儿,又勉强了些。 毕竟这种事儿,直接上折子请太子开选秀就是了,又何必弹劾太子妃? 既然太子妃无错,那这些人急急忙忙地弹劾太子妃,可不就成了太子眼中的“假公济私”? 再则,太子向来强势,你就算说出天花来,他说你“假公济私”,你就是“假公济私”! 就连赵阁老也闭嘴不说话了。 颜清沅淡淡吩咐:“把这些折子都烧了吧。当着诸位爱卿的面。” “是。” 太监迅速在火盆里引了篝火,将奏折一本一本丢进去烧了。 顿时文昌阁就变得乌烟瘴气的。 这时候,密相徐砚站在一边看着,眨眼的功夫出了一身冷汗。他此时倒是十分庆幸自己没有跟着去弹劾太子妃。 却又十分懊恼……错过了这次力排众议的机会! “江山风雨飘摇多时,正是初定的时候。你等一个个,大喊着什么为了民生百姓,却成日计较这妇人之事”,颜清沅指着那烧折子的熊熊烈火,冷冷地道,“这如山一般的折子,竟没有半本提到真正的民生和百姓。真是让本王觉得恶心。” 在场诸臣一个个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另外,本王今生,无论是身为太子,还是了过一阵子登基称帝,陪伴在本王身边的,也唯有宁氏一人。今生今世,本王也不会再纳妃纳宠。若是还有哪位爱卿有话要说,就自己去官媒报道吧。” 官媒,在场都是朝廷重臣,谁会想去官媒? “殿下,殿下息怒!” 一众臣子下跪,害怕的同时更加心惊…… 需知,为君者,一言九鼎啊! 太子殿下今日挑明了说,不会纳妃纳宠,陪伴在他身边的唯太子妃一人! 莫说日后想再往宫里送人,已是不可能了。就是这次,轰轰烈烈地弹劾太子妃,不是弹劾到太子殿下的心头肉上去了吗! 原来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宁氏,是真宠,不是假爱。 闹得满城风雨的太子妃弹劾案,在这文昌阁内,被付诸一炬。 太子殿下的龙纹朝云靴轻轻碾过众人的视线,然后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阁老看来是年纪大了,当年的刚烈莽直,如今已只剩下刚愎自用,还闭塞视听。阁老,是时候该荣休了。” 赵阁老一瞬间抖得更厉害了,话还没说出来,就已经鼻涕口水都哆嗦出来了。 看着可怜,但这也只能证明他是真的老了。 真可惜…… 徐砚想着。 若是赵阁老安安分分的,不出这个头,殿下其实还是能容他的。过一阵子他还能参加完新皇的登基大典再荣休。那样才算是真正荣休啊! 那天,弹劾太子妃的折子在文昌阁烧了整整半个时辰。 烟灰渐冷,太子妃稳居深宫,再无人敢造次。 颜清沅临了嘱咐宋顾谨彻查张迈案背后的推手。一时之间又引得人心惶惶。 赵阁老已经被迫“荣休”。剩下的,谁在这次的案子里推了手,自己心里都清楚。 连一向难缠的老赵都落了马,何况是他们? 颜清沅看了看他们的脸色,心里暗想,这事儿就拖一拖吧,让他们一个个都睡不着,也是挺不错的。 这么想着,他心情愉悦地回到了后宫。 没等他靠近,宁昭昭就闻到他身上一股子冲天的烟熏火燎的味儿! 她忍不住道:“躲远点……” 颜清沅有点不高兴,脱下外袍给了身边的太监,才道:“你快来给我洗洗头,一头都是灰呢。” 宁昭昭满脸不情愿地吩咐人备水。 她明明知道他干了什么,却半点不感激。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 颜清沅仔细看她的表情,半天才嘟囔道:“小没良心的,张迈的案子马上就要收尾了。到时候我等着你求我。” 505.第505章 番外5:沙海(上) 外间几多风雨,张迈在牢里却是过得非常滋润。 宋顾谨知道凶手不是他,不可能对他用刑。相反,因为他是太子妃的人,还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 这昭狱,冬天是阴冷要人命一般难受,夏天却是比外头凉爽许多。 甚至龙姬再来看他的时候,他还乐呵呵地吃上了西瓜。 龙姬:“……” 张迈啃了一嘴西瓜,抬头看她,过了一会儿才有些尴尬地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讪笑道:“你来啦。” 龙姬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来是告诉你,今天主子把弹劾太子妃的折子当众都烧了。你这儿,再走个过场,就能出来了。” “……我知道。” 龙姬又看了他一眼,见他端着个西瓜皮,可怜兮兮地坐在那看着她。 抿了抿潋滟的唇,她心中有些懊恼。 张迈不能碰…… 她一早就知道。 可怎么,就没忍住呢。 这么多年来,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藏的是什么心思,龙姬其实比谁都清楚。 他不像那些人……玩玩倒罢了,沾上,可能就甩不脱了。 龙姬这辈子都没想要定下来。守着富庶的西域,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她过得好极了。 实在是没必要……跟这样认真的人,牵扯太深。 虽然张迈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龙姬还是定了定神,转身要走了。 “……龙姬!”张迈把西瓜皮甩去一边,扒着栏杆道,“你不进来坐坐吗?” 龙姬的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龙姬!龙姬你等等,我还有话跟你说……” 随着他的叫声,龙姬反而越走越快,最终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张迈顿时暴跳如雷,连踢了栏杆好几脚,发狂似的咆哮了几声,然后却又慢慢地坐了下去。 他愣愣地嘟囔:“什么玩意儿……有本事一辈子冷着爷,爷也就不动那心思了。偏生,给点饵儿,又跑了!” 这时候,不知道躲在哪里偷听的左颂耽冒了出来,毫不留情地耻笑他,道:“那妇人一看便是风月高手,你要是聪明呢,就别往上凑,否则头破血流也是你活该。” 张迈恶狠狠地道:“关你屁事!” 左颂耽笑道:“是不关我的事儿。不过我看那妇人,应当是最怕你这种缠得厉害的。她应当是急不可耐地要离开京城了吧?” 张迈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左颂耽挥了挥手里的一张盖了红戳子的纸,笑道:“释令可在我这儿,不过依律,我能再扣你一天。” 张迈:“!!!” “怎么着,你刚刚对我这般不客气,现在,你便是叫我爷爷,我也不……” 话音还没落,急不可耐的张迈就一声吼:“爷爷!你快放我出去!” 左颂耽:“……” 张迈扒着栏杆,昔日俊俏妩媚的眸子此时也充了血那般,道:“你快放我出去!我不能让她再走一次!” 左颂耽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打断了。 “爷爷!” “……” 最终左颂耽服气了,慢吞吞地开了门,一边道:“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况那样的妇人,你玩得过她么……” 他的絮絮叨叨,张迈一句也没听进去,等他一开了门,就冲了出来。 左颂耽眼睁睁地看着他旋风似的跑出去一大段,突然又掉了个个儿回来。 “快,快,给我烧水,我要沐浴!再帮我买一件像样的衣服,要白色的!” 左颂耽:“……” “对了,听说你最近和那个苏府的小姐眉来眼去的。我这还有不少上好的红珊瑚首饰,到时候随你挑!” 左颂耽啐了一声,道:“你当我是你呢,成天挖空了心思哄女人。” 但到底还是大声招呼了人去给他烧水,买衣服。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一身白衣,勉强束好了头发的张迈出了大牢。 他的出现,让路过的男男女女都眼前一亮。 原因无他,从昭狱里出来,除了惊为天人的宋大人,清秀的左大人,实在是再也没有像眼前这样俊俏又邪魅的男人了。 张迈的相貌自是顶尖,穿着白衣更是多了一种清隽的气息。他的眼睛仿佛天生多情,轮廓圆润又微微上挑,极美。那样一种气质配合他那身白衣…… 最纯净,最魅惑。 谁能想到这么天人似的一个男子,刚刚弄了一身西瓜水,撕心裂肺地叫人家“爷爷”? 张迈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心下满意。一边想着待会儿遇见龙姬要怎么应对。 恰在这时候,他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张迈想得入神,此时被吓了一跳,回过头,突然见韦玉乐呵呵地站在那儿看着他。 “哟,出狱了,还整治得这么道貌岸然的?” 张迈不耐烦地道:“一边去,我没空跟你闲扯。” “别啊,我可是奉了爷的令来见你的。” 张迈莫名其妙,道:“爷有令,怎么只派了你鬼鬼祟祟的……” 韦玉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耳语了一番。 张迈:“……” 韦玉拍拍他的肩膀,道:“咱们爷和那位斗,从来不曾占着什么便宜。这次可全靠你了。你要是还拿不下龙姬,一干兄弟也得笑话你……虽说你是个被笑话惯了的。不过京城现在可是块香饽饽,你不会那么想不开舍了京城往西域去……就为了一个婆娘吧?” 张迈一把甩开他的手,愤愤道:“你下了多少注?” 韦玉惊道:“这都让你知道了?我们私设赌场的事儿你可别说出去。其实也不多,我就下了一百两……” 话没说完,张迈就推开他走了。 韦玉嘿嘿笑了一声,大声道:“张迈,我可等着你重整雄风啊!现在都一赔十了,赢了这一把,我的老婆本就有了……” 张迈在那阵吆喝声中,越走越远。 回到黑市,就遇到一团乱的场面。 其他分舵的人已经陆续离开了京城黑市的地盘,如今知道张迈要回来了,更是走得一个不剩。 这阵子备受打压的张迈嫡系,早早地就开始喝酒庆祝。 见着张迈,众人眼前一亮,立刻就有人上去跟他勾肩搭背的。 “掌舵,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 张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道:“龙姬呢?” 对方愣了愣,道:“龙掌舵?龙掌舵好像在屋里……” 张迈立刻撇下他,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往里间走去。 他一眼就看到了龙姬手下的绝色侍女,来来去去地在收拾东西。 见他来了,龙姬也只是抬了抬眼皮,道:“回来了。” “你这就要回西域去?”张迈的脸色很不好看。 “是啊,事情了结了,我要回西域去了”,龙姬清浅一笑,神色一如既往的妖挑,“在那呆着,我才自在。” 张迈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龙姬猛地抬起头,神色冷淡:“放手。” “我留不住你。”张迈急急地道。 龙姬轻哼,道:“知道就好。” “那不如,你带我一起走。” “……” 半晌,龙姬震惊地回过头,道:“主子的意思,你不是不知道……” 张迈急道:“我知道,我出来的时候,韦玉就在外面蹲着等我,都跟我说了。” “那你还……” “我管得了他那么多。” 龙姬眯起了眼睛。 张迈看了她半晌,才道:“龙姬,在罗山的时候,你跟我说了什么,你记得吗?” “说什么?”龙姬淡道。 她自认自己那时候就算意识不清,也端住了,绝对没有留下一丝把柄…… 张迈认真地道:“你说了,你这辈子就想守着西域,没别的念头。得趣养几个男宠,听话的那种。” “那又怎样。” “那你养我吧。把我当男宠养。” “……”龙姬惊得整个人都懵了,半晌才道,“你疯了?你哪里需要我养!现在除了爷,你在黑市也是首屈一指,你难道真要……” 张迈看着她受惊的样子似乎觉得十分有趣,龇了龇牙,那面容邪魅却又认真。 “我没疯,我要图这个,早就跟我家老头子跑船去了。龙姬,八年了。我为什么进的黑市,你比谁都清楚!” 张迈的父亲,原是沿海一带的船王。虽比不得他如今显赫,可也是富可敌国,在一方呼风唤雨的霸主。 见龙姬发愣,他连忙趁着她心防松懈的时候,凑过去道:“多个人……就是多双筷子。你放心,我绝对,绝对很听话。” 半晌,龙姬回过神,也没有避开他凑过来的脸,两人的唇只差毫厘,几乎就要碰在一起。 在这暧昧的呼吸交缠中,她淡道:“男宠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如果我不只养你一个呢。” 张迈邪魅一笑,道:“你养就是了。到了西域就是你的地方,我都一无所有了,还能拦着你不成?” 张迈心想老子后半辈子什么都不干了,就放下身段来争宠,难道霸不住你? 龙姬眯着眼睛不说话。 “还是说你不敢?”张迈的眸中有淡淡的挑衅。 仿佛在说,龙姬,我抛下所有只为你,你难道不敢? 那一瞬间,龙姬看着张迈,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漫天黄沙里,驼铃声声,拉住她的脚踝的少年。 他当时的眼神也像此刻,濒死求生般的执着。 506.第506章 番外6:沙海(下) 龙姬嗜酒。 赢了赌注的太子妃殿下心情大好,赐下十坛陈酿美酒,登基大典过后还特地邀她共饮。 彼时宁昭昭凤袍加身,东宫已经改为皇城的中心。新皇甚爱重皇后,赐给她的封号里甚至还保留了她的名字,昭仁。 前头赴宴过,龙姬扶着微醺的宁皇后回了后殿。 她喝得分明不多,可是身子已经娇软无力,摇摇欲坠。 “龙姬,你喝了多少?为何都不醉?” 龙姬清浅一笑,道:“回娘娘话,龙姬自小在酒坛子里泡大,所以不醉。” 宁昭昭笑道:“哦,在酒坛子里泡大的。” 她突然回过头,发现龙姬丰润的唇畔下有一枚妩媚的小痣。 宁皇后笑得可不正经了,突然手袭上了龙姬的丰胸。 龙姬:“……” 宁皇后喃喃道:“咦,好软。” 龙姬:“……” 少顷,那混着酒香的柔荑突然抚上了龙姬的面容,宁醉鬼喃喃道:“嗯,你这儿有颗痣,真好看,听说痣长在这儿,不缺吃……” 说着她醉醺醺地就想往人家嘴上凑。 龙姬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下一瞬,醉鬼被从她身上扒了下来。 龙姬一抬头,看到了黑着脸的新帝。 “陛下……” 宁皇后醉醺醺地又往丈夫身上爬,笑得甜腻,道:“你来啦?来跟我生妹妹了。” 新皇顿时手忙脚乱,哪里有空管龙姬,抱起娇妻就走,嘴里轻声骂道:“以后再不让你喝酒了,瞧瞧你这个样子。” 可是龙姬分明看得出来,他眸中的宠溺之色。 月色下,龙姬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禁想,受尽宠爱的女人,大约就是那样的吧。 她不禁笑了一声,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发笑。 其实龙姬已经厌倦了男女之情。甚至这两年来,大概是张迈被下了禁令开始吧,她身边的相好也渐渐没了。 说什么养一群男宠……吓他的罢了。 和张迈不同,龙姬是在黑市长大的。十五六岁,长成绝色尤物,就曾经被上一任黑市之主作为礼物送给了敌手。 她冷眼看着那名义上的丈夫,一边贪慕她的年少貌美,一边又顾忌着她的来历。 然后一年后,她杀了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回到黑市。 再被送人,再杀人。 如果说第一次,她非常不情愿,可是后来龙姬对丈夫这种东西,早就麻木了。 是啊,曾几何时,她身边睡着的,都是随时要和她互相厮杀的人,她对男女之爱,还能有什么遐想? 不是没有见过迷恋自己至深,最后还想要策反她的男人。但那男人一心等着她投诚,反而死得比他的任何前人都容易。 因为龙姬明白,金鸣一日不死,她若是稍有软弱,便会尸骨无存。 终于杀了金鸣,龙姬却仿佛还没有从那一场一场的噩梦里醒过来。 所以她从不让人在身边过夜。 第一个在她身边过夜的,是张迈。 船王家的小少爷,因为不务正业,从小玩烟火,被逐出家门。黑市接了帖子要他的人头。那时候,龙姬已经投靠了颜清沅,听颜清沅的吩咐把帖子压了下来,自己带着驼队进沙漠去找那个小傻子。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固执,跑进沙漠也不肯往家跑。 当时,日落黄昏,正是沙漠最美的时候。龙姬从骆驼上翻身下来,金色的薄纱拂过他的脸。 然后他睁开眼,抓住了她的脚踝。 那天正好遇到风沙,龙姬温柔地吩咐骆驼队伍跪下,在沙漠中铸起骆驼墙,吩咐手下躲在骆驼队后面避一避。 手下都知道龙姬的脾气,个个离她远远的。 只有张迈死活要赖在她怀里,不然就宁愿跑出去让风沙吞噬。龙姬惦记着颜清沅的吩咐,只能忍气吞声。 颜清沅原就打着想要吸纳此人的主意。吩咐龙姬去劝,他竟然二话不说就投诚了。快得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他对龙姬是什么心思。 只不过嘛,理想和现实还是有点差距的。 张迈进了黑市,然后就成了……龙姬的手下。 彼时金鸣到了西域,喝醉之后,突然打起了龙姬的主意,似乎觉得这等尤物向来被派去送给别人享用,自己却没有尝过滋味,有点亏。 拉了龙姬就想入帐,结果被张迈随手操过椅子来就打破了头,昏了过去。 当时龙姬跪在金鸣跟前儿,跪了一天一夜。 颜清沅趁乱带了被迷晕的张迈走。 那天龙姬到底是怎么把这件事解决的,张迈一直不敢问,但也是从那以后,他就变了个人。 他变得极狠,真正融入了黑市,成为颜清沅手下一员最得力的干将。 他也变得极其不羁,身边的女伴一个接着一个的换,尤其喜欢对龙姬身边的侍女下手。 本来像跟屁虫一样跟着龙姬的人,猛地就对着龙姬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了。 然而最让张迈觉得无力的是,他以为龙姬会生气。 可是她不屑一顾。 张迈以为自己就要浑浑噩噩这么过了,这一辈子。 直到那一次,他和龙姬完成了任务,匆匆从罗山赶回,路上遇到了他的亲生父亲。 父子相见,不再像当初那么剑拔弩张,甚至坐下来和和乐乐地喝起了酒。 龙姬退席的时候,听张父说起,海边他的小未婚妻,等着他至今未嫁。 龙姬微微一笑,掩去了胸中的情绪。 他来自东海,而她,生于漫天黄沙。 黄沙东海,穷其一生,大约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那天夜里龙姬独自喝得酩酊大醉。 她很久很久没有醉过,只因她不想。 而那个夜晚,她想醉。 张迈寻了出来,找到了倚栏而醉的她。 生平第一次,张迈揽她入怀。 昔日单薄的少年,不知何时,长出了宽阔的臂膀。他的眉眼之中,有和她一样的沧桑和不可自拔。 龙姬自认很清醒,她扯着他说了很多话。 说她今生要过怎样的日子,说她立誓要以自己想要的方式老去。 守着月亮西升东落,说了一晚。 张迈的话很少。从头到尾,他只说了那几句话,是什么来着? 一直以来,龙姬只记得他那时月下的眉眼,却刻意忽略了他的话。 如今细细回想,才想起来,他说的是:“我一直在等,等着我能和你比肩,等着比你强大。等着……我能保护你。终于等到了,是拿命换来的。结果到头来,我却依然不能靠近你一分一毫。” 他在她耳畔轻轻地道:“七年了,龙姬。” 那是一年前的张迈,带着一丝沧桑,和他最后一点点倨傲。 然后,他跟龙姬回了京城,继续做他风生水起的京城掌舵。 海还是海,沙还是沙。 至于那一夜是怎么发生的,宿醉的龙姬已经不记得了。 那是她近几年来第二次醉。那是张迈第三次在她身边过夜。 她只记得他的手……温柔而怜惜,抚过她的眉眼,动作轻得甚至微微颤抖。 他亲吻她的耳尖唇畔,仿佛极度眷恋不舍。就这么厮磨了一整夜。 唯恐睁开眼梦醒了一切不在。 然后他入狱,成为众矢之的。 龙姬隐隐感觉到不安。这种感觉,她以前也会有。她以为这次跟从前一样,是一种女性特有的,直觉。 直到往昭狱多跑了几趟,张迈平安无恙地出狱,她才猛地明白…… 什么直觉,那种不安感觉,分明就是担心! 第八年的张迈,已经一年前仅有的那点倨傲都没有了。 京城的风光在前,主子施压在后。 张迈却是连想都没想的就要跟她走。 甚至,她都还没有答应,张迈就已经进宫去闹了一趟,要辞去身上的所有职务。 主子问他:“你到西域去干什么?一山不容二虎,那里已经有了龙姬,没你的位置了!” 张迈很自然地道:“属下不是虎,不跟龙姬相争。属下想明白了,以后龙姬就是属下的主子,属下是去做男宠的。” 若不是女主子拦着,只怕张迈就已经当场被劈成两半。 龙姬听说了,也没吱声,默默地收拾了东西,搬进了张迈房里。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张迈回到黑市,掀了帘子见了她,眉开眼笑。 龙姬轻声问:“你舍得啊?” 张迈道:“有什么舍不得的。我从前也是舍得的,若是早知道你吃这一套,我早就抛了什么都不要了。那不是,怕白送到你跟前儿你都懒得多看一眼么。” 龙姬其实很不习惯。她真的没想要身边再多一个人。 但是,她似乎必须慢慢地去习惯了。 …… 赴了宴,龙姬匆匆出了宫。 宫门外果然有一辆青顶马车等着她,驾车的人一袭白衣,清纯又邪魅。 他冲她微微一笑,道:“出来了?” 龙姬快步上了前,上了马车才道:“怎么又是你亲自等在这儿?” “我这都被革职了,掌舵令牌也被收了去,不等着你我还能去哪儿。” 龙姬眯着眼睛笑了笑,百媚丛生。 张迈看得恍了神,喃喃道:“还是很值的。不过你可得对我好一些……我现在一无所有,只能靠你了。下半辈子都靠你养了。” 说着,他套上了马车,慢慢地开始往前赶路。 龙姬突然想到刚才新皇抱着皇后的情景。 她突然爬到了张迈背上,笑道:“是么,我养你是养得起的。只是,不知道你要怎么讨好我了。” 张迈猛地一个激灵,道:“回去,我这就让你知道我怎么讨好你!” 月色下,马车渐渐远去,只留下马蹄声混着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507.第507章 番外7 尘封的记忆(上) 那一天,宁皇后产子。 大皇子缠着宋顾谨正在花园里说案子,突然听说了皇后在花园里滑到早产的消息,顿时惊得一下就蹦了起来,扯着宋顾谨的手就冲向了中宫。 小短腿儿毕竟跑得慢,宋顾谨一把把他抱了起来。 按理说皇后生产,他一个外臣出现在这儿是不合适的。 然而脸色铁青的新皇一看到他,就道:“宋爱卿,你来得正好!” 宋顾谨放下大皇子,道:“是。” “皇后在花园滑到导致早产,你务必彻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是。” 小瑜拉了拉他的手指,道:“宋叔叔,我和你一起去。” 接下来,一大一小把御花园,和宁皇后身边的人都排查了个遍,结果证明……皇后真的只是贪玩,自己滑倒了。 小瑜叹了一口气,道:“父皇总是很紧张母后。” 宋顾谨看他小大人似的模样,顿时笑了,道:“那你呢,你不心疼?” “心疼的”,小瑜点点头,道,“不过没有宋叔叔心疼。” 宋顾谨一愣。 “我母后的事……宋叔叔总是跑第一个的。” 童言无忌。 宋顾谨皱了皱眉。他自认是个有分寸的人,就算对皇后有莫名的好感,他也一直很小心,绝不逾越。 倒是宁皇后,隔三差五地留他吃饭,然后给他吃他老早就吃腻了的东坡肉。 还非说是什么……他从前最爱吃的。 “我对你母后,不是心疼。她是国母,我是臣子。她的安危,我自然要系在心上的。” “哦……”小瑜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只认真地道,“宋叔叔放心,这话我不对我父皇说。” 宋顾谨:“……” 这个时候,来报喜的宫人跑了过来,提着灯笼找到了在花园里的一大一小。 “殿下,大皇子殿下!” 小瑜站了起来,老气横秋地道:“在这儿呢。” “娘娘生了两个皇子,您快去瞧瞧吧。” 小瑜大惊失色,道:“两个都是皇弟,一个皇妹都没有?” 皇后娘娘怀的双生子,一早就是都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两个都是皇子啊。 宫人讪讪道:“确实……两个都是皇子。” 皇上跟失心疯了似的笑个不停,差点把刚生产完的皇后娘娘给气哭了。 小瑜顿时道:“完了完了,母后要气死了。宋叔叔……” 宋顾谨给他行了一礼,道:“臣这便出宫了。” 小瑜也顾不上他了,蹬着小短腿儿就带着宫人去救火了。 宋顾谨笑了笑,出了宫门。 刚走到门口,却看到宋府的马车在那里等着。 他愣了愣,快走了几步,果然看见驾车的是个身材娇小的姑娘。 “……水心。” 她一如既往地温顺地笑了笑,道:“大人,大人回了。” 宋顾谨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上了马车,才道:“日后你可不必来等了。” 他本该在傍晚时出宫,可是没想到突然遇到皇后早产,太紧张的皇上命他排查,直折腾到天明时分。 水心应该在这里等了一夜了。 听了他的话,水心微微一僵,然后才柔声笑道:“大人啊,您心疼人,奴婢知道。只是,照顾您,是奴婢的职责啊。” 说着,她套好了马车,迎着渐升的朝霞开始往回走。 “大人的心情似乎不错,可是有什么喜事?” 宋顾谨出来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扬。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水心却捕捉到了。 此时她便似漫不经心地问起。 “嗯,皇后娘娘生下两位皇子。”他道。 水心有些讶异,然后笑了起来。 她忍不住想,如今的宋大人,竟然会因为皇后产子而高兴。他若是记得,当初他为了皇后娘娘,是如何辗转难眠,痛彻心扉…… 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在宋顾谨出城之前,水心一度觉得他会英年早逝。而且他拒绝任何人的照顾,大约打的就是把自己生生拖死的主意。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那时候的宋顾谨,有很严重的胃病。而且头一天刚吐了血,后一天又开始没日没夜地熬。 他禁止任何人接近他,甚至连水心也只能在他不在的时候,替他打扫书房。 送上的三餐,很多时候,都会原封不动地端下去。 那时候的水心想,既然回到府里也不安生……不如就呆在大理寺吧。在大理寺,有左大人看着,起码一天三顿饭能不落下。 又或者,让他多往当时的尚仪公主府走走,他总是能吃得饱饱的回来。所以比起当初,水心其实是很满足了。 起码,宋顾谨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起码她还可以像个普通丫头那样去照顾他。 送宋顾谨回到宋府,天色已将明。 水心轻声道:“大人,先小憩一会儿,水心去给您准备早饭。” “不必了,你也一夜未睡,早些歇着吧。”宋顾谨道。 水心笑了笑,道:“水心不累。” 宋顾谨正欲进房,此时闻言便回过头,晨光中,他的神色之中甚至有一抹堪称温柔的色彩。 稍纵即逝。 “去休息吧,听话。” 那一瞬间,水心的心跳得很快,她仰着脸看着他,轻声道:“先生,您便让水心照顾您吧。” 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水心哪里会觉得累? 宋顾谨愣了愣,然后轻轻点头,道:“……简单些就好。” “是。”水心含笑退下了。 宋顾谨也笑。 这个丫头,据说是当初皇后娘娘给的。十分温婉懂事,平时在他身边悄无声息又小心翼翼的,几乎看不出来她是出身那彪悍的青云骑。 他进了房,也不打算休息了,打算等着水心送了早饭过来再说。 皇后产子,今日必定罢朝。 他也可以吃过早饭后再休息一下,晚些时候,再去大理寺看看。 先前答应了大皇子,要给他做一本简单的案例书。配合孩子的兴趣,他还特地加了插画。 此时他便又把那画了一半的案例书拿了出来编撰。 失忆之后,宋顾谨从不曾作画。他也是提了笔之后,才发现自己画的一手好画。 先前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今天,他画了一半,突然笔下顿了顿。 然后他站了起来,凭着脑海中一点模糊的印象,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箱子。 这是一只陈旧的雕花木箱子,很大,熟悉又陌生。 宋顾谨打开看了看,然后失笑。 这里头竟是满满的画轴。 看来他从前,还真是个爱画之人啊。 带着一丝兴味,他随手捡了一卷,慢慢展开。 入目是一片极其生动鲜艳的红色。 画中的少女,身着火红的舞衣,皓腕皎皎,巾带飘扬,舞姿仿佛横空而飞。 宋顾谨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 画中的少女虽然红纱覆面,可他好像……认得那双眼睛。 几乎是有些慌乱的,他把箱笼里的其他画也翻了出来。 结果琳琅满目,竟全是那少女的身影。她或端庄或俏皮,或者坐或卧。有的抱着一只三花肥猫,有的却又骑着烈马恣意欢笑。 此时的宋顾谨已经想不起来当初自己是如何落笔的。 可是这每一副画,不管景致如何动人,看起来却都仿佛黯淡无光。 唯有那少女的面容,每一副都这么鲜活,那么动人。 他仿佛还能看见这每一幅画上的每一个场景出现时,她是何种模样。 原以为相思先入心肠,未料早已入骨。 水心推开门,看到眼前的情景,大惊失色:“大人!” 宋顾谨艰难地回过头,看着她,半晌才嘶哑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 水心顾不得别的,冲过去跪在了他身边,看着这落了一地的画,痛哭失声:“大人……忘了吧,忘了好不好?” 她试着伸出手捧住他的脑袋,宋顾谨没有拒绝。 事实上,他面上分明是有泪的,可他自己似乎不知道。 心中翻江倒海似的痛意几乎要把他淹没。 他瞪着的眼睛依然这样倔强。 “水,水心,你,你告诉我,这,这是怎么回事……” 水心哽咽道:“大人,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您别再想了。水心求您,您别再想了……” 宋顾谨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声音艰难得仿佛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为,为何……” 他低声道:“为何……心口,心口疼……” “她,她是皇后!” 水心摇摇头,只是哭,不说话。 “告诉我,水心!” 水心哽咽道:“大人,您临走的时候,曾经对水心说过一句话。您说,若是您回不来了,让水心回她身边去……便是默默守着也好,用水心的余生,替您瞧着她。” 那个她,自然指的是宁皇后。 水心道:“您瞧见了,她曾是您倾心所爱之人……您曾负她,可是娘娘都已经放下了,您为什么还放不下?” 宋顾谨抬起头,仿佛不可置信:“我,我辜负了她?” 不可能…… 那痛入骨髓的滋味太过刻骨铭心。 他……怎么舍得负她? 手边的画卷,那少女的笑容明媚如光。他怎么舍得……不倾尽所有地去呵护她? 508.第508章 番外8 尘封的记忆(下) 那一天,大理寺卿宋顾谨突患头风症。 皇后产子,皇上无暇他顾,派了韦玉去瞧他。 韦玉掀开床帐,看到了面色灰白如死人一般的宋顾谨。 他愣了愣,给宋顾谨把了脉,低声道:“宋大人?” 宋顾谨没动,依然直挺挺地躺着。 “……宋顾谨,想起来了?”韦玉有些疑惑。 宋顾谨这才动了动,半晌,才睁着干涩的眼睛,道:“不曾。只是头疼。” 韦玉看他这样,叹了一声。心道没想起来就好。 “我给你开几幅安神的药。你自己小心将养着,别太劳累了。”韦玉道。 宋顾谨哑声道:“多谢。” 然后韦玉退了出去。 宋顾谨依然盯着床幔发呆。其实他什么都没想,脑海中空空如也,只是一阵一阵的头疼折磨着他。 而他现在正需要这阵头痛,好让自己的心……感觉上不那么痛。 淡淡的药香飘入。 是水心送了药进来。 “大人,吃药了。”水心的双眼红肿,此时便轻声道。 宋顾谨低声道:“你若是……真想我好。便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水心一愣,滚烫的泪珠又落了下来。 她轻声道:“您现在……还心心念念着这些,做什么呢?娘娘她,有了皇上,三千宠爱在一身。您只当那些过往都没有发生过,不好么?” 宋顾谨猛地抬起头,道:“我只想知道我为何会负她,又是如何负她!” 水心愣了愣。 然而宋顾谨的眼神,那样执着。原来他执着的竟是这个! 她含泪道:“大人,这话,原是不能说的。那段过往,皇后娘娘大约早就忘了吧。” “可我想知道。” 水心跪了下来,垂着头,半晌,才轻声道:“当年,皇后娘娘还是相府不得宠的小姐,和您有过六年的婚约。然后……皇后娘娘十八岁那年,您还还不曾娶她过门,您府上,派人退了婚。” 宋顾谨愣住。 一个少女,未及笄时和他订了婚,生生拖了人家六年,然后他又退了婚? 水心连忙道:“这并不怪您。在退婚之前,娘娘被锁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您连她的面都没见过。退,退婚,也是您府上的主意,并,并不是您……” 原来是这样。 宋顾谨不知为何,却长出了一口气。 他的确辜负了她。想必她那时候,很难过吧? 宋顾谨想到那些画卷,低头抚摸着如今还疼痛不已的心口。 “是么……”他喃喃道。 水心道:“皇后,皇后娘娘,从不曾因此而记恨过您。她大约,早就忘了的。” 她早就忘了的。 宋顾谨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怅然还是心痛。 水心看他神色灰败,心下只如他一般疼。 她低着头向前跪了两步,道:“大人。” 宋顾谨回过神,动了动苍白的双唇,轻声道:“水心,这事儿,独你一人知道。对外,只称我疲劳过度。我会向皇上告假一阵子。” “是。” 水心抹了抹眼泪,站起身道:“大人,吃药吧。” 宋顾谨喝了药。 接下来的日子,水心近身服侍宋顾谨养病,接触的机会多了很多。 有时候,宋顾谨也会拿着画卷,问她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 水心是一直跟着宁昭昭的,略略回忆,便温柔地为他解答。 宋顾谨在听着这些过往的时候,神色平静,只是偶尔若有所思。 水心猜不透他的心思,却又贪恋这种感觉。 仿佛有些话,他只能对她说。 她守着过去的宋顾谨,尘封的记忆。 出乎意料的是,宋顾谨竟慢慢释然了。 在家里养了半个月就回到了大理寺。从那时候起,他走到哪儿都带着水心。任何事情,也都由水心亲自伺候着,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水心本就是正统的青云骑出身,能文能武。从前甘愿成为一个内府管家,现在跟在宋顾谨身边,却又显出她才华过人的一面。 直到几个月后,大皇子宣了宋顾谨进宫。 这几个月来,宋顾谨都没有进宫,甚至连大皇子那里都冷落了。 突然来了这一出,让水心有些手足无措。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是好像很怕……很怕宋顾谨进宫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一边漫不经心地整理着宋顾谨的衣领,她斟酌着该旁敲侧击,提醒一下宋顾谨。 “大人……” 她抬起头,突然发觉自己离他极近。 宋顾谨低下头看着她,平静的眸中倒映出她小小的身影。 “要嘱咐我什么?”宋顾谨说这话的时候非常轻松,甚至带着调笑的口吻。 水心愣了愣,无端端也轻松下来,笑了笑,道:“没什么……大人心里有数就好。” 宋顾谨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虽然明知道他是无意的动作,水心还是愣了愣。 他摸大皇子的头也是这样的……也许只是下意识地表达一种亲密罢了。可又绝对不是……她以为的那种亲密。 “放心吧。”他道。 宋顾谨进了宫。 小瑜老早就等着了。 他原还能装作老持沉重的模样,可见了宋顾谨就装不下去了,一溜烟跑到他身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道:“宋叔叔。” 宋顾谨温和地看着他。 除了宋家的事,水心什么都告诉他了。 他知道这孩子是他接生的。也难怪……第一眼瞧见,便觉得和自己亲近得不得了。 “宋叔叔,你最近为什么都不来看我。我去了几次大理寺,每次你都不在。”小瑜虽然力图做出一副大人的样子来,可是模样还是有些委屈。 那大眼睛就这么眨巴眨巴着,好像在说,宋叔叔是坏人! 宋顾谨失笑,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宋叔叔前些日子,身子有些不舒服记得吗?” “记得。” “但是宋叔叔答应给殿下编的书,却是已经编好了的。今日来得匆忙,没带来。改日再带过来给殿下。” “真的?”小瑜欣喜地道。 “对。”宋顾谨也笑了。 “您再给讲案子吧。讲到傍晚陪我吃了饭再回去。母后吩咐厨下准备了东坡肉。” 宋顾谨失笑。她还是那么固执啊。 “你的新皇弟呢?”宋顾谨跟着小瑜在花园里慢慢走,一边漫不经心似的道。 “在寝宫呢。我父皇呷醋得厉害。”小瑜淡道。 宋顾谨也习惯了他这个德行,就没接岔。 兴许又是听他爹娘吵架的时候,学了几句她娘骂他爹的话。他毕竟还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说出来了。 听说皇后一直想生个小公主。没想到这一胎又添了两位皇子。 可是宋顾谨记得府里的箱笼里有一幅画,正是她抱着孩子的模样。 她抱着的应该是小瑜。头上束着巾帼,身居陋室,却神色温柔。那种神情让宋顾谨明白,她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就算生出来的是皇子不是公主……她又怎么可能不疼爱呢。 皇上若是因为这个,“呷醋”,委实也无理了些。 不过啊……这都跟宋顾谨没有关系。 她,如今过得很好,那段过往,她大约也忘光了。 在花园里给小瑜讲了一下午的案子,临傍晚的时候,皇后倒是过来了一趟。 彼时宋顾谨正陪大皇子吃饭。 听说皇后娘娘来了,他站起来行礼。 “宋先生这么客气干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疲惫。 宋顾谨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刚生完孩子也没几个月,身段已经完全恢复了。面容白皙依旧,气色红润。 可是青丝却只是简单地绾在了脑后,不见什么首饰。 小瑜跟她也很亲,凑过去道:“母后,弟弟睡了?” 宁皇后无奈地道:“没呢,奶娘看着。我就是来瞧瞧宋先生,听说,您前些日子……” 宋顾谨的笑容滴水不漏,道:“已经好透了的。” 她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吃过晚饭,宋顾谨出宫。 小瑜眼巴巴地道:“宋叔叔……我去大理寺找您,能找得到吗?” “能的。从明天开始,你什么时候来,都能见到我。”他低声道。 小瑜开心地笑了。 宋顾谨也笑,温柔地垂下眉眼,轻轻抚摸他的脑袋。 他最后回头看一眼那宫殿,终是大步走了。 宫外,果然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 马车上,是熟悉的女车夫。 她远远地望着他。 宋顾谨加快了脚步。 水心似乎没料到这个点可以等到他,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道:“大人,归吧。” 宋顾谨点了点头,上车的时候,突然道:“水心,一切都好。” 水心愣了愣,然后笑了。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就连宋顾谨一向沧桑隐忍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暖意。 回到宋府书房,宋顾谨把画卷拿出来整理。 翻看的时候,他突然留意到其中一幅画下,有两句题词。 那恰恰是,宁皇后刚生下小瑜的时候,布衣巾帼时的模样。只没有抱着孩子,她守着小竹篮,神色恬淡。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宋顾谨轻轻念了出来,有些忡怔。 少顷,门外响起了水心的声音:“大人,该洗脚了。” 宋顾谨回过神,放下画卷,道:“进来吧。” 水心推开门,看他正在清理画卷,然后将箱笼上了锁。 “大人,这是……” “都埋了吧”,他淡道,“就埋在院子里那颗桂树下。” 509.第509章 番外9 野狼(上) 齐缀头胎生了个姑娘,也是帛国在位之王第一个孩子。 宁昭昭作为孩子的姨母,在中宫给孩子摆了满月酒。 彼时宁昭昭自己刚怀孕不久,抱着孩子不肯放下,只羡慕地往孩子脸上直亲,说是要沾沾她的喜气。 齐缀只是笑,一边淡淡地饮酒,不说话。 宴散后,颜清沅扶着怀孕的棒槌回了寝宫。 他似有些踌躇那般,道:“得发信去帛国报喜。” 毕竟是人家的长公主出生,齐缀的身份,始终是帛国王后。总不能不让人家知道。 宁昭昭轻哼了一声,道:“帛王逍遥快活,哪里记得自己的王后将生产。” 束拓领了圣旨,在京城跟齐缀举行了婚礼,就回了帛国。 三个月过去了,渺无音讯。 虽说古代交通不便,他从京城策马狂奔回西南,也走了整个月的功夫。 可他竟是到现在,连封信都没有。 颜清沅闻言只是笑,道:“你们这些妇人……分明是你们狠心在前,他难道还要死皮赖脸地缠上来?到底是一国之王,也不能太失了体面。” 宁昭昭努了努嘴,不说话。 隔日,颜清沅从京城发信去帛国报喜。 帛国很快回了一封很官方的文书,说是王上已经知晓,孩子还小,经不起长途跋涉,多谢大齐皇帝替他们照顾王后和公主。 依然只言片语都没有带给齐缀和刚出世的孩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齐缀带着孩子在京城安定了下来。 宁昭昭气不过,说要把孩子当成女儿养。 齐缀变得愈发沉默,却从不提束拓,仿佛从来没有那样一个人出现。 直到京城覆上皑皑白雪,直到冬去回春,遍地春花。 宁昭昭盼女儿盼得眼睛都直了,结果又生了两个儿子。还被颜清沅三令五申不许再怀。 那段时间宁昭昭一心扑在新生儿上,对看她笑话的颜清沅很是恼火。 齐缀和姚芷荷少不得要进宫去陪她。 一来二去,谁都跟忘了还有束拓这个人似的。 有了孩子的齐缀比从前更加温和沉静,除了进宫走动和去尚仪公主府,基本上就没什么交际了。 整个京城,似乎都忘了,当年绝色倾城的大齐第一女谍,是何种风采。 她甚至迷上了园艺。 夏来的时候,她亲自给端王府花园里那些长得过于旺盛的花草剪枝。 微微倾身,侧脸光洁的下颚曲线和脖颈,和依旧窈窕的身段,依然有从前妖娆的影子,却显得更加娴静了一些。 修剪好,她取了帕子擦了擦汗,轻声道:“芳儿,把水壶拿来。” 少顷,一柄水壶递到她面前。 同时,巨大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遮住了她头顶的阳光。 齐缀愣了愣,她抬起头,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人。 一年了,他变了不少。 昔日隐隐的少年轮廓,此时已经连个影子都没剩下。深邃流金的瞳,似乎比他身后的阳光更加火热。 但他依然那样英挺,充满张力和攻击性。 帛国新王,束拓。 齐缀只愣了一瞬的功夫。 她微微眯起眼睛的样子,好像是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谁。 “哦……你来了。”她淡淡道。 束拓低低地“嗯”了一声,又解释似的道:“我来京城贺新皇登基之喜。” “竟是你亲自来了。”她失笑,摇了摇头,有些轻描淡写又有些意味深长。 有那么一瞬间,束拓有些懊恼。 是了,无论他在帛国甚至在大齐,在所有的外人看来,是多么的英明神武,又是怎样一位承载着无限期待信任的有为之君。可在齐缀面前……她总是能一眼将他看透,让他无处可藏。 齐缀低下头浇花,仿佛没有看到身边的人,只是淡道:“馥儿还在里头。你若是想见,可以让宫人带你去见她。” “我的女儿?” 齐缀的动作顿了顿,道:“对,女儿。” 束拓眸中的相思和烈火几乎要将他碾碎! 然而吐出来的话却还是淡淡的,道:“我等你一起。我怕她……看见我害怕。” 齐缀有些讥讽似的,道:“是了,她哪里知道你是谁。” 话落,火热的大手覆上了她雪白的柔荑。 “缀儿。” 齐缀微微一颤,手里的水壶落在了地上。 “缀儿,我想你了。”他低声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话音中竟是有些委屈的。 齐缀猛地抬起头。 她有一肚子话想说。 譬如故作姿态地恭贺他登基之喜,问他在帛国是否逍遥快活。 譬如冷嘲热讽,说他为了讨好大齐新皇不惜亲自来朝,是不是在京城寂寞了,所以想起了他明媒正娶的正妻。 譬如暧昧地打听当初那位珠子姑娘何时能给他生个儿子? 又譬如,用最生冷,最无情的口吻,告诉他,她和女儿在京城过得很好,若是他没其他事,趁早滚。 可是千言万语,当她抬头看到他懊恼又委屈的眼神的时候,烟消云散。 “缀儿。”他低声道。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那一瞬间,天雷勾动地火。 齐缀猛地跳上他宽阔的臂膀,扑面而来的阳刚之气让她目眩情迷。 她只是太寂寞了,她想。 每天看着齐沅对棒槌千宠万爱的,看着姚芷荷和驸马是怎么举案齐眉。 她守着空荡荡的端王府,守着小小的女儿…… 为了女儿,她不可能再养男宠。不然女儿的身份会被否定。而她也再没有当初的兴致了。 只是午夜梦回,她也会想起,曾经有这么一个人,最执拗,最火热地拥抱过她。 浮生匆匆,她齐缀有过的男人她自己都数不过来。可到头来,她能想起来,竟只有束拓。 束拓紧紧地拥抱着她,几乎是颤抖地吻上了她的唇畔,一路抚弄着她娇软的身子,把她抱进了最近的房间。 他几乎是有些急不可耐地撕扯着她的衣领,突然被她握住了手。 她低声道:“别弄了,就这么来吧。” 束拓有些犹豫。 但是那灵活的柔荑已经在他身上游走,思念已久的滋味让他的理智消失殆尽! 几乎是有些粗鲁撕扯下她的底衣,进入的时候齐缀因为久旷的疼痛而微微皱眉。 然而很快,热流进入她的体内。 “……” “……” 齐缀诧异地抬起头。 束拓抿着唇,分明有些尴尬,却又非常倔似的。 他低头去吻她。 这一次,唇舌火热地交缠在一起。 他起来得很快,不多时,在她体内的东西又重新热烫如火。 可是他迟迟不动,只专注地在含住她的唇畔,深入浅出,缠绵爱呢。 “缀儿……”他轻声道。 那种亲昵让齐缀恍恍惚惚地想起了他们最要好的时候。 当初的束拓对她无比迷恋,拥抱亲吻,一天无所事事也能过去。那时候的亲昵仿佛更多时候不是为了占有她,而是一种本能的依赖。 就是这么大块头的,热情洋溢的年轻人,有那么一阵子,让她觉得本能的胶着。 “缀儿。” “别叫……束拓,你别叫我。”她低声道。 束拓眸中微黯,下一瞬,捏住了她的腰身,慢慢地把自己推入深处。 齐缀敏感地收缩,蜷起了身子,从鼻端溢出甜腻的轻吟:“嗯……” 束拓低声道:“缀儿。” 然后他抱着她,不动了。 齐缀面红耳赤地睁开眼,猛地看到他眸中的暗沉,顿时明白了他想干什么:“束拓!” 束拓低头看着她,明明自己也忍得很辛苦,可他就是不动。 额前的汗大滴大滴地落在了她身上,他慢条斯理地解开了她汗湿的衣襟,然后一把扯掉了娇艳的底衣。 “我太了解你了,缀儿”,他哑声道,“你是打算先睡了我,然后就翻脸不认人,把我赶回帛国?” 齐缀顿时脸红脖子粗,想挣扎着爬起来,忽而又被他给按了回去。 “束拓!”齐缀气得大叫,“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这个时候还废什么话!” 怎么就只记得当初的柔情蜜意,而忘了他其实是匹狼! 束拓闻言轻轻动了动腰身,她忍不住喘得更厉害了。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齐缀咬着牙看着他,最后索性他开手,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要你跟我回帛国。”束拓淡道。 “那不可能!”齐缀毫不犹豫地否决了,“便是大齐皇帝下旨,我跟你到了西南,也不会跟你回帛国!” 西南端王府总会给她撑腰! 束拓闻言却眯着眼睛笑了,他俯低身子,轻轻地用尖利的牙齿撕咬白嫩的脖子肉。 “是么……”他低笑,道,“缀儿,可惜了,你只能跟我走。” 齐缀心想你今天都算挑逗老娘到死老娘也不会松口! 谁知束拓似乎猜到她清心寡欲一年多,此时应该对自己的自制力很有自信,索性放弃了一开始的计划。 他突然抽身而退,将她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她跪在了榻上。 “!!!” 下一瞬,热力压进,齐缀猛的僵住,手指紧紧抓住了被褥,双膝发颤。 接下来等待她的,年轻的帛王较之一般人强壮得多的体力和累积了年余的思念的宣泄! 510.第510章 番外10 野狼(下) 那天齐缀被束拓从中午折腾到晚上,浑身跟散架了似的起不来! 入夜他出去了一趟,亲手喂了她些点心和水,齐缀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她睁开眼,才知道束拓竟然连夜向颜清沅请了辞,连行李都准备好了,准备马上带她和小公主出京! 齐缀大惊失色,连忙冲出去找女儿。 端王府竟来来去去都是忙碌搬东西准备跟着走的下人,她连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女儿也被束拓给抱走了! 她匆匆忙忙要出门,迎面就遇见束拓亲自抱着几个月大的女儿回来了。 齐缀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束拓无疑是极英武高大的男人,抱着面团儿似的小女儿,刚毅的面容也有些柔和。 馥儿不怕生,见着束拓似乎也知道是爹,被他逗得直笑。束拓用一根手指轻轻戳她的脸,偶尔发出一点声音逗她。 他突然停下脚步,看到齐缀,便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缀儿,起了?可以准备出京了。” 齐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忍着气道:“把馥儿还给我。” 束拓笑了笑,把女儿给了她。 下一瞬,齐缀的神情就变得柔和了,她小心翼翼地抱过了孩子,转身就走。 束拓追了上去,道:“你要进宫?见皇后?” “管你什么事情?你不会真以为我会跟你走吧。”齐缀没忍住,冷嘲热讽道。 束拓好脾气地笑了笑,和昨晚那个近乎凶狠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我送你。”他道。 看他这么笃定的模样,齐缀又没什么把握了。 宁昭昭曾经说过要护她到底的…… 可是看眼下的架势,束拓到底是给宁昭昭灌了什么迷汤,让她也点了头放行? 正思虑的当口,束拓突然俯身一抱,把她和女儿都稳稳地抱了起来,抱上了车。 “……” 这个动作太突然了,齐缀怀里抱着小小的女儿,微微脸红。 不多时,束拓也上了车。 齐缀很快稳住了心神,不再搭理他了,一路盘算着待会儿见着棒槌该怎么说怎么做。 “其实你去找皇后也没有用,圣旨都下了。你本来就是我名正言顺的王后,她也拦不住我要带你回国。”马车上,束拓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冲着她怀里的女儿笑。 齐缀抿了抿唇,不说话。 束拓的声音继续响起:“这些日子,我听说你在京城过得并不好。” 帛王毕竟比她小七岁,而齐缀从前的作风也太过张扬,导致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 其中一再被拿出来说的,就是她挺着肚子下嫁。她肚子里的孩子父亲到底是谁,也引得长舌妇们津津乐道。 顺便,帛国大嬷嬷曾经想要把她私卖给汝南王的事儿也不知道被谁扒拉了出来。人人都道,帛国其实也并不喜欢这品行不端的王后。 要不然,帛王的亲信怎么会这样对她?要不然,她在京城生了女儿,帛王那里怎么会渺无音讯? 齐缀是多爱热闹的一个人啊,也被逼得躲在端王府栽花弄草养孩子。 所以……她这一年多以来,过得并不好。 闻言,齐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又怎么样?不过也轮不到你来看我的笑话。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馥儿。” 束拓瞳孔微缩,心疼的情绪转瞬即逝。 “皇后娘娘也认为,你需要人照顾。” “我不需要。”齐缀有些烦躁地道。 束拓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齐缀才道:“我真不会跟你走……京城虽然闲言碎语多了些,但到底安逸。我不像当年了,束拓,我有女儿了。不为自己想,我也要为她想。” “哦,为她想,就是让她远离她的父亲,在这异国他乡长大成人?” “那也好过跟你去了帛国,她娘要放下脸皮去跟年轻的小浪蹄子争宠!束拓,她不过是个女儿罢了,你为何不放了我们母女去?” 束拓摇摇头,道:“哪里有什么年轻的小浪蹄子。” “就算现在没有,以后难道也没有?”齐缀冷笑,仿佛窥破天机那般,道,“你是帛王啊,束拓。热情总有一天会消弭。你野心勃勃……总有一天,会为了你的江山,弃了我和馥儿。我不怕争宠,我只是怕……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束拓抿了抿唇,不说话。 齐缀抱着女儿,几乎是有些哀求地道:“束拓,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只是,就看在这一点情义的份上,你放了我和馥儿去吧。我真的不想,有朝一日你我相见不如不见。我被倾轧得面目全非,而馥儿,也要从小在那危机重重的深宫长大。” “你就……记住我如今的模样,不好吗?” 半晌,束拓哑声道:“我九王弟桑哲,你还记得吗?” 齐缀愣了愣,不明白他突然提起弟弟是为何,但还是道:“记得。” “他最近生了个儿子”,束拓淡淡道,“我是打算好了的,如果你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来,我就把他抱过来给你养,以后就算是你的儿子,继承王位。” 齐缀惊住。 这时候,马车堪堪停住。 束拓神色如常,转身吩咐人去宫里通传。 过了一会儿,宫人就匆匆出来了,面色有些小心地道:“回王上的话,娘娘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束拓闻言,回过头看了齐缀一眼,才又道:“说了王后也在吗?” “说了的。说是王后来辞行。可娘娘实在凤体欠安,起不得身来,所以……就不为王后践行了。” 宫人讪笑了一声,道:“娘娘还说……请王后,早些走吧,莫再犹豫了。” 束拓看着齐缀,有那么一瞬间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想说,缀儿,你还有我。 齐缀僵住,半晌,才道:“既然如此,你帮我跟娘娘说一声……就说我这就出城了,让她多保重身子,勿相念。” “……是。” 齐缀慢慢地放下了帘子。 束拓静静地望着她。 幽暗的车厢中,她眸中慢慢蓄起泪水。 束拓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再忍不住,一把把她抱了过来,道:“缀儿,别哭。” 他的胸膛一如既往的宽阔,温暖。 孩子轻轻贴在他的心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笑了出来,浑然不知道愁滋味。 “缀儿……别哭。”他轻轻吻着她的泪珠,低声道。 等齐缀又去了一趟尚仪公主府,竟然连姚芷荷也避而不见。 顿时气得她恨不得马上离开京城。 她愤愤地道:“原以为我倾心相待,她们待我也是一样,却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一个个反而避而不见!到底是我太蠢,还是她们城府太深!” 束拓一把把她搂谨怀里,轻轻揉她的头发,终于轻声道:“缀儿,你还有我。” 齐缀其实远比旁人以为的单纯。 她的感情直接而热烈,认定受到背叛,便连跟束拓的那点疙瘩也立刻不见了。 一开始她叫嚣着不肯跟他走,此时反而是她闹得最厉害。 走!马上走!就现在! 束拓一脸莫名其妙,匆匆忙忙整顿了车队,拥着一脸受伤的齐缀,带着先行部队先出了京。 就是出城的时候,齐缀还对着城门发了一会儿愣,然后哽咽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她现在可是大齐公主,还有千盛嫁妆和私兵上万呢,怕谁! 束拓揉着她的头发,不说话。 可是那眸中的宠溺之色,却让人心惊。 齐缀负气出走,车马队颤颤巍巍地奔上了去帛国的路。 她却不知道,路边的坡地上,有两个人,正静静地望着她远去的方向。 姚芷荷轻声道:“昭昭……她一向冲动气性大,这样,会不会不太妥。” 宁昭昭看着那车队远去,眸中分明是不舍,却轻声道:“正是因为她这个犟脾气……她在京城,割舍不下,唯独你我罢了。若你我不留,她便也不会留下了。” “可是,帛王他……” 姚芷荷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毕竟,束拓还是太年轻了。 “这一年来,他为缀儿荡平了帛国内外。他向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 “他说,就能信啊。男人的嘴皮子……”姚芷荷还是不放心。 “我是不信啊。可他是跟皇上立了国契的,这辈子,只有缀儿一个。若是缀儿不曾生养出王子,他连备选都找好了。”宁昭昭想到昨天晚上的情景的,突然觉得好笑。 “国契?”姚芷荷吃了一惊。 这千百年来,恐怕也没有那样的国契了吧!帛国坐大西域,大齐本就该防备。束拓还把把柄交到大齐手上。 若是他违背承诺,大齐可是随时会拿着这帛王亲手签下的国契,挥兵去打的! 宁昭昭眯起眼睛,想起昨天晚上,一国之王竟跪在了她面前。 “我明白……缀儿其实不像看起来那么强韧。” 宁昭昭问他:“那你觉得他是什么样?” 束拓那个笑容让颜清沅牙酸到半夜。 他道:“她就是个任性的小姑娘罢了……一下没宠好,就该闹了。” “所以呢?” 束拓认真道:“所以,我宠她一辈子。” …… 宁昭昭最后看了一眼那车队,带着姚芷荷转身离开了小坡。 不远处,有老者和着琴声轻轻唱:人生还如露易晞,从来会有终别离。 缀儿姐,此去山海迢迢,望你珍重。 511.第511章 番外11 造人计划(上) 齐缀离开进城不久,姚芷荷竟然又怀孕了,因为胎儿不稳,她天天呆在公主府养胎,也不进宫了。 宁昭昭正无聊呢,突然碧芹又跑过来请假。 “刚知道消息……刚两个月。”碧芹有些腼腆地道。 宁昭昭呆滞了半晌,然后道:“你好好休息……” 碧芹就告了假回家专心养胎了。 夜里颜清沅回来的时候,宁昭昭还在发呆。 颜清沅随口提起:“宋一吵吵嚷嚷的说要告假,说他媳妇怀胎。你说哪里有这种事,妇人怀胎,男人就要告假的?” “哦……”宁昭昭蔫蔫地道。 颜清沅又道:“哦对了,今天刚收到张迈的信,说是龙姬怀孕了,让给你报个喜。” 顿时宁昭昭被刺激得眼睛都红了,道:“怎么……都扎堆怀胎了?” 颜清沅等了半天没人来给他宽衣,只好自己动手了,一边道:“成亲了,自然就要生子的啊。这有什么稀奇的。” 棒槌嘟囔道:“那为什么我就不能怀?” “……” 颜清沅憋着笑道:“不是怀了三次了吗?你别跟我说你要生女儿那套。生了三次,生了四个儿子,难道还怪我吗?” 宁昭昭气道:“怪你,自然怪你!” 无知古人,生男生女本来就是男人决定的好不好? 颜清沅没理,自己脱了干净了外袍,穿着一身寝衣,伸手想去抱她。 宁昭昭顿时受刺激了:“别碰!别碰!每天折腾得人半死不活的,连个种都没落下,白给你睡了!” 颜清沅顿时啼笑皆非,憋了半晌,才道:“你这是气成什么样了?突然就这么……粗犷?” 宁昭昭一肚子火气地把他赶走了。 那天晚上她就没让他碰。颜清沅倒不是说就忍不了。相比这个,他更忍不了的是她怀一次胎生个孩子那个过程。 心里只道她是钻到牛角尖里去了,那就晾着她几天再说。 不过接下来的那几天,颜清沅的日子就没有这么好过了。 晚上棒槌不让碰就算了,还一天到晚地给他进补…… 中宫送来的膳品,皇帝陛下一向是吃光了送出去的。而且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墨珠亲自送来的,虽然没明说,但次次也是要拎着空盘子走的。 颜清沅补得一肚的火气,故意流鼻血给她看她也无动于衷……反而把他赶到御书房去睡了小半个月。 他就有些闹不明白了,不是想生妹妹吗?那为什么不让他碰? 各种招数都使尽了,甚至又无耻地指使大儿子小瑜跑过去跟他娘要妹妹。 结果人家小瑜带回来一句话:“母后说,让儿子等着,妹妹马上就有了。” 颜清沅百思不得其解:“她哪儿来的妹妹?” 小瑜认真地道:“自然是母后生出来的妹妹啊。” 颜清沅心想,没有你爹我,她生得出来? 正琢磨着呢,宫人突然通报说皇后娘娘来了。 颜清沅抬起头,就看到棒槌拎着个小食盒进来了。 她身边一个人都没带,穿着浅蓝色的长裙,头发半绾着,半把柔顺的青丝垂在身前。 颜清沅顿时就有些恍惚…… 宁昭昭面上脂粉未施,却明眸皓齿,一颦一笑……让颜清沅想起了,最初见到她的模样。 不争气的,他胸口涌上了熟悉的悸动。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格外激烈。 宁昭昭轻声吩咐小瑜把其他人带出去,并把门锁好。 “不叫,任何人来,不许打扰。”她似笑非笑地吩咐道。 颜清沅听了这话,顿时鼻子一热…… 幸而这时候人都出去了,从外面关上了门。空荡荡的御书房便只剩下宁昭昭和他了。 “还不擦擦。”她娇嗔道。 颜清沅连忙抬手去抚鼻子,一抚之下才发现鼻下干干净净的,哪里流了鼻血! 宁昭昭笑得不行,道:“我可没说往哪儿擦啊,嗯?” 她慢慢地走近他。 平时多冷静的一人啊,竟然也有些尴尬地别开了脸。 可是下一瞬,宁昭昭就捧住了他的脸,用力掰向了自己的方向。 鼻尖相碰,呼吸交融。 “为什么这么固执啊,嗯?”她轻声道,似诱哄那般,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唇。 离她极近的瞳孔内,迅速燃起了两簇暗火。 他的喉结动了动,就连吞咽的声音都仿佛被放大了那般极其性感…… 他似乎还在挣扎着撕扯着想拒绝,毕竟他还没吃药…… 可宁昭昭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呢? 她轻笑了一声,颜清沅就感觉温香软玉扑入怀中。 顿时神魂荡漾,最后一丝理智也顷刻焚烧殆尽。 她刚抬起手,猛地手腕就被他灼热滚烫的大手给握住了。他这才发现她已经解了衣,只有一间火红亵衣还挂在身上。 被抓住了手,她似乎微微哆嗦了一下,然后娇气地道:“阿沅……你帮我解。” 他的视线慢慢往下,落在了那修长白皙的脖颈处的漂亮丝带结上。手指灵活地一挑,她自己解开了后系带,那片嫣红如花瓣那般飘落,露出雪白的丰腴。 他的手……不自觉地就攀了上去。 要是从前被抓疼了,她大约要闹了。可是这一次,她只是微微缩起了身子,哆嗦了一下,然后甜腻的轻哼溢出了鼻端。 颜清沅的汗已经落在了她身上,呼吸也愈发粗重。 算算日子也不是她的受孕期,他边想着就这么一次不吃药也怀不上,一边低头就用力吻了上去! 宁昭昭的配合度极高,甚至摆出了任人宰割的姿态,柔顺的唇舌被他带着共舞,只把他激得那把火烧得越来越旺,索性把她按在桌子上,固定住后颈,让她只能被动地接受自己缱绻的深吻! 颜清沅是憋久了的,眼睛都有些发红,见她已经动情也顾不得许多,索性分了腿儿就想入巷,一边还不忘提醒她;“会疼,你忍一忍。” 那种最亲密的地方轻轻碰了碰,异样的感觉让宁昭昭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明明是计划好的,她却动情得有些激烈。 大约……也是憋久了吧。 想起自己的计划,宁昭昭连忙退了退身子,他握住她腰身的力量猛地加重,痛得她轻哼了一声。 他竟也不管,看起来是想强上了! 宁昭昭连忙亲着他的肩膀,讨好地道:“阿沅,阿沅,你让我转过去。” “嗯?”他迷茫甚至有些受惊地看着她,一身肌肉已经绞得像石头那样硬,浑身大汗奔腾! “从后面……”她抿了抿春,眸光潋滟似水,道,“你不是喜欢吗?” “可你……” 宁昭昭从他怀里挣扎着翻了个身,落地趴到了桌子上。 虽然有些难堪…… 火热的手掌握住了她纤细的腰身,颜清沅浑然不觉得自己被算计了个彻底,反而觉得她这次是真下了血本。 下一瞬,火热的压力猛地填充进来,宁昭昭的腿一软,腰线也跟着微微下屈,弧度美得致命。 “浅些……疼。”她抿着唇轻声哼哼道。 颜清沅一向怜惜她,闻言果然浅浅地入了一会儿。 可他是久旷,第一次没把持多久就交代了。这也没什么,老夫老妻了,他的节奏她是知道的。 真正的重头戏,应该在后面。让他憋了那么久,今天不折腾得她哭着求饶怎么行! 趴在她背上休息了一会儿,他擂鼓似的心跳敲击着她的背脊。 他眷恋地亲吻着她的后背,正打算把她转过来好好亲一亲的时候…… 她突然把他推开了!说什么肚子疼! 顿时颜清沅的脸都绿了,看她一脸痛苦的样子不想做假,伸手就想给她把脉。 “不,不用,我,我就是想出恭……” 颜清沅:“……” 宁昭昭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就匆匆忙忙往后面净房跑去。 看她这样,颜清沅也顾不上别的了,直跟到了门口,被她一把摔上门堵在了外面。 “昭昭,很疼吗?” 里面传来瓮声瓮气的一声:“还好,你走开!” 听声音确实有些憋着难受。 颜清沅索性就等在门口了,道:“等你出来再说。” 净房里,正在倒立的棒槌闭上眼睛不理他,管自己数数。 为了这次备孕,棒槌生生准备了将近一个月! 宫廷秘方没有教人生女儿的,就算有她也不敢用。但是颜清沅虽然博闻广记,妇产科到底是半道上出家,很多民间说法他不知道。尤其是有很多棒槌从现代零零碎碎听说的一些说法。 什么久旷行房可以增加受孕几率啊。什么用后进浅入的姿势会生女儿啊。 再比如有一点不知真假的,听说同房时女方没有巅峰直接影响了孩子是男是女。一般情况下,只有在女方没有巅峰的情况下受孕,生女孩儿的几率才比较大! 等棒槌数够了数倒立好了从净房出来,颜清沅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 “昭昭,你……” 宁昭昭看了一眼他还衣裳不整的样子,非常嫌弃地轻哼了一声,道:“我要回去了。” “你的肚子……” “肚子没事了,就是不能再陪你了,你再忍忍。” 颜清沅:“……” 看着她高冷离去的背影,颜清沅莫名其妙。 怎么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512.第512章 番外12 此生之幸 很久以后,颜清沅还会常常想起棒槌生最后一胎的情景。 那时候他被勒令禁止再冲进产房,只好焦躁地等在门口。 老五刚生出来的时候,产婆疯了似的冲了出来,哭丧着脸道:“陛下,娘娘又生了位皇子!” 颜清沅满头大汗:“娘娘怎么样?” “娘娘好像伤心过度,哭得急了,肚子里还有一个……” 颜清沅连忙撇下产婆进了门。 棒槌果然哭得伤心,蓬头垢后的,看到颜清沅就疯了似的伸手去抓他:“好疼!好疼!” “不是你自找的?”颜清沅黑着脸,但到底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宁昭昭太紧张了,肚子里那个竟是一直没有动静。 颜清沅看出来了,虽然心里也发急,但也只能强自忍着,轻声道:“如果还不是妹妹,过几年再生一个。” 棒槌露出了做错事的孩子似的表情,嗫嗫道:“真的?” 当然……是假的。 颜清沅非常真诚地道:“真的。” 于是棒槌放了心。 接下来颜清沅捧着她汗湿的脸庞,哄着她慢慢生了肚子里的那个。 听到孩子的哭声,本来都已经累得快睡过去的棒槌猛地睁开了眼:“是妹妹吗?” 颜清沅道:“是。” 棒槌这才睡了过去。 喜讯一传出去,说是皇后娘娘生了一位小公主,已经懂事了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齐齐松了一口气。 颜清沅转个身就开始研究彻底绝育的药去了。 如今小公主静婉都三岁了,经常抱着父皇的腿求宠。颜清沅只要想起她娘怎么盼星星盼月亮的地把她给盼了来,面对那天真的小脸儿就完全没有办法,基本上她要什么颜清沅都会点头答应。 出乎意料的是……棒槌当初着魔了那般要女儿,真生出来了,又不见她对静婉公主有什么不同,几个孩子都一碗水端平,而不像他们的父皇那样,把几个儿子都是视如无物,好像只有女儿是亲生的。 “公主殿下,娘娘让您回去,说是午睡的时候到了呢。”大太监见着粉雕玉琢的小公主,忍不住也放轻了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道。 静婉公主肖母,生得美。虽有些娇宠,脾气却很好。她也很乖,颜清沅抱着她的时候,她可以半天都蜷在父皇怀里不动,绝不捣蛋。颜清沅抱着这么个软乎乎的宝贝,批折子什么都是不耽误的。甚至,有两次上朝也带着她去了。 直到朝会结束,她也没发出一点声音来,到后来朝臣们甚至忘了皇帝陛下怀里抱着小公主呢。 在她母亲的教导下,她对宫人的态度也很好。这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她。 闻言,颜清沅低头看了怀里的小东西一眼,笑道:“静婉,母后叫你呢。” 小公主眨巴着丸白的眼睛,声音明明娇声娇气的,却非要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道:“公公,去回我母后话,说静婉在御书房后头躺一会儿就好了。” 公公有些为难:“这……” 颜清沅笑道:“去吧,待会儿朕哄她睡。” 小公主立刻就咧着嘴笑了,小模样真是可爱得让人恨不得去亲一口。 见皇帝陛下发了话,太监便只好退了下去。 大约一刻钟后,御书房响起了一点点朝云靴蹭地的声音。 颜清沅也没有回头,不意外地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他露出了笑容。 “睡了?”宁昭昭轻声道。 “嗯。刚要睡,又后悔了,说想去母后那里睡。”看着榻上的小粉团儿,颜清沅笑道,手却揽过了她的腰身。 “你便这般惯着她……昨天又带她去上朝,让人看见像什么体统。”宁昭昭嘟囔道。 “我婉儿这么乖,正是要让他们都看看才好。”颜清沅满不在乎地道。 两人一起从屏风后走出来,宁昭昭还在道:“我还是觉得……你太惯着她了。” 颜清沅低笑:“吃醋了?” “你以为我是你啊。”宁昭昭没好气地道。 颜清沅突然偏过脸,看了她半晌。 棒槌也快三十了。做了皇后的棒槌,和从前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孩子多了,她的性子静了些。 她依然喜欢绾着简单的发髻,穿着简单的长裙,慵懒又天真。 “看……什么。”她慢慢地道,低下了头。 “看你,婉儿长得像你。”颜清沅低声道。 “是像我……才那么好看。”宁昭昭有些得意地道。 颜清沅笑了笑,道:“真可惜,你小时候我没看见。” 宁昭昭愣住。 他陆偏过头只是笑,好像毫不在意,微微上挑的眼角已经有了些不明显的纹路,岁月让他的面容显得愈发刚毅,沉淀出成熟的男人特有的魅力。 颜清沅对孩子没有期待,哪怕对静婉,一开始也是一样。 但是静婉刚生下来不久,就越长越像她娘。颜清沅吃惊地发现,她的性子竟也像她娘。 明明三千宠爱在一身,却那么安静听话,从不捣乱,懂事得让人心疼。 颜清沅忍不住想,棒槌小时候是这样的吗? 这样一个孩子,原就是该让人喜欢的。可惜……她被锁在宁相府的后院,守着怨气冲天的母亲,从来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好。 这个想法一产生,颜清沅便恨不得倾尽所有地去宠爱静婉。 那娇宠的程度连宁昭昭看了都吃惊,有时候都忍不住嘀咕:“都说女儿是爹爹上辈子的情人,如今看来倒是不假呢。突然就跟开窍了似的。” 宁昭昭道:“我小时候可比静婉还要听话呢。” 颜清沅忍不住笑了,道:“哦,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只顾着宠,静婉难道不是我教得这么听话?” 颜清沅捏捏她的手,低声道:“陪我走走。” 此时正是午后,他带着宁昭昭走在了静谧御花园。 宁昭昭起初还左看右看,但是发现颜清沅诡异地安静,便小心翼翼地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最近国泰民安的,她也没惹他啊。突然这么深沉……是怎么了? 颜清沅失笑,道:“有什么心事,你猜猜?” “猜不着。哪有那个心思,你爱说不说。”宁昭昭嘟囔道。 颜清沅心道,是啊,心思都在孩子身上了是吧。 宁昭昭突然兴致勃勃地道:“我那天看见芷荷生的小姑娘了。姐姐领着妹妹,可好玩了。” 颜清沅警觉:“你可是答应过我,静婉是最后一个了。” “……现在就算你求着我生我也不生了。年纪大了,折腾。”宁昭昭嘟囔道。 闻言颜清沅回头看了看她皮光水滑的小脸,无奈地道:“能不能……别孩子长孩子短的。你就当没生过那些孩子,好好陪陪我不行吗?” “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当然能当没生过!”宁昭昭顿时要炸了! 过了一会儿看他好像不太高兴,她又默默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皇帝陛下就跟犯病了似的,拖着她在御花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宁昭昭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终于受不了了,嗫嗫地闹着要回去。 颜清沅不高兴地道:“陪我走这么一会儿就累了?昨天你可是陪瑜儿跑了一天。” “可是孩子们午睡该醒了……” 颜清沅黑着脸道:“又来了。我问你,今天静婉来找我是为什么事,你知道吗?” 宁昭昭抿了抿唇,突然笑了。 颜清沅愣了愣。 “给你送东西了呗,很得意吗?”宁昭昭淡道,“没打开看吧?” 颜清沅琢磨了半天,才想起静婉捧了那小盒子来,当时他忙着,见那盒子是个精巧的机关锁,没工夫拆就先放去了一边。 宁昭昭冷笑道:“你真当你女儿是神童了,才三岁,就知道记她爹的生辰,还知道送东西了?” “你就是觉得我忘了你的生辰,把我拖到这儿来转了一圈又一圈?” 皇帝陛下竟被她给说得脸上火辣辣的! “你给我送了什么?”他有些讨好地问道。 “自己看去呗。”宁昭昭擦了擦汗,没好气地道。 三十大几的男人了,竟然还腻腻歪歪地往她身上蹭!一脸委屈地道:“我就是觉得你有孩子了就不大搭理我了。” 宁昭昭一甩袖子,边擦汗边往回走,道:“死性不改。” 颜清沅连忙追了上去,追到一半被骂得不敢再追,想了想又跑到御书房去找刚才静婉送来的小盒子。 结果一看,小盒子竟早就不见了踪影!可御书房分明只有一个静婉。 颜清沅问她:“静婉,小盒子呢?” 小公主萌萌地看了他一眼,道:“三哥四哥拿去了。” “……拿哪儿去了?” “不知道,拿了就说去泅水了。” “!!!” 兰园。 双胞胎皇子粗暴地用石头砸开了那个小盒子,看见里面有一条绣得歪歪扭扭的腰带。 “哈哈哈,绣得好难看。”说完就把那条腰带丢到了池子里。 “三哥,还有张纸。” 兄弟俩靠在一起认了半天,勉强认出来了。 “娘要教爹泅水?算了吧,爹那么笨,学不会的。” 颜清沅赶到的时候,纸条都被泡烂了! 两个光屁股的皇子在父皇的雷霆之怒下,颤颤巍巍地把被泡在水里的腰带捞了上来。 颜清沅一看,泡得线都成了一团,上面的刺绣依稀可以看出来是条龙,可是现在就跟一块长长的大石头似的! 双胞胎大哭:“父皇,它本来就是那样的!母后就只能绣成那样了!” “胡说!做错了事还敢赖你母后手艺差?” “本来就……”老三看了看他老子的脸色,吓得打了个哆嗦,不敢说了。 宁昭昭听了消息匆匆赶到,拿了腰带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道:“是这样,没泡坏,就是龙嘴里咬着的珠子掉了。晾干了还能用。” 颜清沅立刻变了脸色,道:“是么,你的手艺长进了不少,我的棒槌真能干。” 转过身又非常严厉地道:“不问自取便是偷,念你等初犯,这次便先饶过你们。” 宁昭昭道:“走吧走吧,我特地把他们支开的,想今天好好陪你来着。” 颜清沅听了便是一愣,然后笑逐颜开,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没良心。” 目送爹娘离去的身影,劫后余生的双胞胎大出了一口气。 老三愤愤道:“妻奴。” 老四道:“对,妻奴!” 小孩子懂得什么,无非就是在外面听人议论了几句。当然,皇帝陛下谁敢议论?只是他们怎么看,都觉得自家父皇和人家说的妻奴,怎么这么像? 这时候,已经册了太子的小瑜过来了。他已经开始有点少年的样子了,看着自己两个调皮的弟弟,直摇头。 双胞胎虽然皮,但竟是怕哥哥的,在水里缩了缩脖子。 “大,大皇兄……” 太子殿下道:“快起来吧,今天,你们都跟着我。” “啊?” “意思就是,咱们兄弟姐妹几个,包括婉儿,今天都呆在一起,不许去吵父皇母后。” 双胞胎光着屁股爬出了水,道:“为什么啊?母后要干什么?” 小瑜勾了勾嘴角,道:“你刚不也说了,父皇是妻奴吗?奴才去听候主子吩咐了呗。” “大皇兄,怎么连你都这么说。” 小瑜非常严肃地道:“我都看了他们九年了,自然比你们清楚。” …… 寝宫里,颜清沅看了看一桌子宁昭昭亲手做的饭菜,笑得眯起了眼睛。 今年她偶尔会下厨,就没一样做得像样的,偏偏她自己还很得意。 颜清沅吃了一嘴又咸又甜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喝了一口水,又看着她笑。 怎么说呢,颜清沅也知道自己这样有点蠢…… 很多时候,颜清沅自己都觉得惊奇,他竟然每看她一眼便愈发喜爱她一些。喜爱得只恨不得****夜夜让她相伴在身边。近两年来,甚至连朝会的间隙都忍不住偷偷跑回来瞧她一眼。 年少时也曾轻狂甚至自以为看透生死。可遇到她以后,他突然开始期待能和她一起长命百岁。 对她是一见倾心,能一世不离,是他此生最大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