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重生立志传 【001】重生立志传 沈珺恍恍惚惚的牵着妈妈的手，从医院门口走出来，觉得自己几乎是崩溃的。 没有天灾*、绝症、意外，她刚刚念完大学，在父母的安排下回老家工作，美好的生活即将展开，突然眼睛一睁一闭就又变成了七岁换牙期的小鬼。 这是好事！ 想要弥补的、曾经错过的，统统有了第二次机会——沈珺开始飞快的用小手写起重生计划一二三。 但渐渐的，沈珺发现事情跟自己想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首先，她发现自己变得过目不忘。并不是简单的记忆力变好，而是无意中的一瞥，都能在一小时后清楚的说出那张钞票的编号，这种bug级别的过目不忘——这是好事，她重生又有金手指，人生简直是开启了easy模式。 其次，她的小学换了——有点奇怪。 沈珺很幸运的重生在了小学开学前三天，不必担心因为忘记过往而找不到自己的座位、认不清原本的同学。但沈珺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上的小学是距离父母单位最近的子弟小学，而不是需要每天坐五站公交的师范附小。 更加奇怪的是，同学似乎还是模糊记忆里的那些同学，结伴上学的还是住自己家楼上的手帕交小姐妹刘雯鑫……刘雯鑫明明比她早一年上学，为什么现在她们变成了同学？ 更让沈珺难堪的是，她总觉得自己上厕所的感觉有些不对。 小孩子总是没多少意识，上完厕所裤子一拉就跑出去撒欢，沈珺自然不会这样，但让她古怪的是，在使用厕纸时，无意间能摸到自己身上古怪的凸起。 绝对不是原本应该慢慢长大的小妹妹，而是多出了软软的一小个肉团，更像是男孩子的小弟弟。 她不是真正的小孩，所以难免多了一份羞耻心和探究心，可惜现在不是网络发达的21世纪，而是基本娱乐都靠电视、广播的20世纪末。 沈珺纠结了两三天，确认不是自己弄错之后，终于还是对着妈妈开了口。 沈妈妈楚琳的表情却严肃的古怪。她扒开沈珺的裤子看了好一会，让沈珺又羞又窘的不行。随后楚琳又飞快的给沈珺收拾一新，扯着她往外跑。 楚琳没带沈珺去离家最近的儿童医院，而是专门请假，转了个大弯，带着沈珺跑了一趟省城的人民医院。 经历了抽血、化验、拍x光等一系列快让沈珺觉得是不是自己得了绝症的医疗检验后，医生兴高采烈的向他们宣布，沈珺发育成了一名健康的alpha。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沈珺被一脸骄傲的妈妈拉着去填了一堆表单，又是缴费，又是登记的，终于顺利坐到了一间颇为豪华的咨询室里。 这在九十年代可不得了，医院大领导的办公室说不定都没这么奢侈。 沈珺心不在焉的摸着自己身下的真皮沙发，听到妈妈和咨询师噼里啪啦的说着什么。 这些科普知识从沈珺的耳朵里过了一遍，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震的不太好。直到被妈妈拉着往外走时，她才重新收拾起心思，开始思考这不科学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这个世界除了普罗大众理解的男女性别之分外，还有极少数人在出生时，体内就自带了两套生殖系统。因为各种原因，在他们生长到一定年龄后，有很小的可能会让他们体内两套生殖系统的显性和隐性表达互相转换。 通俗的说，如果一个孩子生下来看着是个小女孩，但她体内检查出来同时有比普通孩子弱小得多的双重性.器官，那么在她长到6、7岁时，有可能会在大病一场后、除了将来因为激素紊乱要面对所谓的“发情期”，大体上其实和普通女孩子没区别，但还有另一种可能——她们会长出男性的性.器官。 也就是她的小妹妹下面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长出小弟弟来。 男孩子正好相反。男性omega的小弟弟不会逐渐缩回去，却会停止长大，体内的女性.器官反而重新发育起来。而另一些被称为男性alpha的孩子，和女性omega一样，除了幼年时容易生病，长大后身体素质反而会更好。 外国人非常浪漫的认为这样的孩子“被上帝祝福过”。 男性alpha和女性omega还好隐藏，甚至成为了一度成为了魅力非凡和精英人才的代名词。但女性alpha和男性omega却不一样。在国内，他们以前被蔑称为双性人、畸形人，直到改革开放后才随了外国的大流，不管之前是男是女，只要之后表现出男性特征，就称之为alpha，表现出女性特征就是omega，国家和社会都开始对他们一视同仁，把他们分类为性别异常者。 医生说这样的情况非常稀少，医学统计这种性别比例出现的概率大概在五千分之一到万分之一之间，因为性别异常的孩子从小体弱多病，国家每年都有专门拨款，还会接受外国基金会援助，发放给他们特殊的津贴和医疗保障。 全国现有登记在册的性别异常者不足30万，而沈珺今天光荣的成为了这个名单里的新成员。 沈珺恍恍惚惚的牵着妈妈的手，从医院门口走出来，觉得自己几乎是崩溃的。 她朴素的唯物主义世界观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我一定是重生到平行世界了！”沈珺在心里自我安慰着。但是她现在这样到底算是重生还是女穿男，还是天然变性，以后该怎么面对自己的身体…… “小珺，太好了！”楚琳的声音打断了沈珺的思绪，“我一直担心你的身体，以后你不会再生病了！” 楚琳开心的蹲下来抱住沈珺，好一会才放开她。 沈珺有点不知所措。 她妈妈一向是个女强人，大学毕业分配到研究所后，一边工作一边又读了研，现在不仅是工作单位项目负责人，还被选去省城的中层干部培训班学习过。 上辈子沈珺从小就没得到工作繁忙的妈妈多少关注，她也一直身体健康，从来没生过什么大病。直到沈珺快要大学毕业、楚琳也临近退休了，她们的关系才缓和起来，但这样亲亲密密抱在一起动作，在她记忆里少的可怜。 这里不一样。 沈珺搂着妈妈，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过了好一会，等楚琳的心情平复下来后，她才重新拉着沈珺往外走。 “从今天起，小珺就是alpha了，去医院再也不用花钱，高考还有加分，学习起来更轻松了。”楚琳笑着对沈珺说，“以后国家发的钱，妈妈都帮你攒着，等你娶个漂亮老婆回来！” 等等！ 等等！ 沈珺悚然而惊。 楚琳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吧！ 沈珺绷着一张脸，不敢让楚琳看出什么端倪。直到她们顺利回到家，她才摊在床上胡思乱想起来。 沈珺知道自己现在是个alpha了，也就是说别人是把她当男性看待的……但她很确定自己直的不能再直，只喜欢男人啊！ 上辈子沈珺从中学开始就成天沉迷网络，变得既宅且腐，和女孩子见面的机会比男孩子多了不知道多少，但就因为这样，她才很肯定的知道自己喜欢的还是男性。 沈珺没怎么谈过恋爱，台面上的理由是她没遇到合适的人，其实是因为沈珺这个彻彻底底的颜控，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长相让她心动的男性，路上偶尔遇见了帅哥，看着自己肚子上的赘肉，也不敢鼓起勇气去搭讪，索性就这么荒废着时光。 反正漂亮的女孩子一样养眼——她是这样自我安慰的，于是甘当美人闺蜜刘雯鑫的陪衬绿叶，一当就是很多年。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沈珺咬着嘴巴在自己床上滚来滚去，觉得未来有点艰巨。 重生了还有金手指，沈珺不觉得自己长大了没资格勾搭帅哥，实在不行她赚很多很多的钱，反过来包养小白脸也总是可以的吧！ 但问题是，她现在是个alpha……万一让妈妈觉得她是同性恋怎么办？ 沈珺想起自己当初看宅向百合漫画和腐向小黄书被楚琳发现之后，她那个可怕的表情，以及随之而来长达三天的耳提面命…… 沈珺又在床上滚了一圈。突然福灵心至——她可以找一个男性omega啊！ 她是alpha，就应该找个omega，还能让她未来老公帮她生孩子！ 沈珺以前可从来没想过生小孩，不是她不喜欢孩子，相反在很多人眼里，看到小孩就一脸笑的沈珺绝对很爱小孩，但其实沈珺对孩子的兴趣就像宠物一样，开心了逗着玩玩可以，一闹腾了跑的比谁还快。 这样的沈珺，自己在心态上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毫无为人母的责任，又怎么敢生个孩子来害人害己呢？ 而且沈珺特别怕疼，才不想体会一下人类承受疼痛等级的最高档是什么滋味。 看别人家孩子咿咿呀呀的张牙舞爪，沈珺不是不爱的，心软手痒的想去摸一把的情况也从来不少。每到这个时候，沈珺就会想起从前在动物世界里看的海马爸爸，要是人类也能像海马一样由男性来孕育后代该多好。 但在现在这个古怪的世界里，男性omega不就是这样的吗？ 沈珺想到这里，激动的颤抖起来，一溜烟的从床上爬起来，刷刷的翻起了和楚琳一起领回来的科普书籍。 中国登记在册的性别异常者不足30万，其中的omega不足12万，里面的男性omega更少。 沈珺又刷刷刷的翻起了国外的状况。这本书是九十年代初出版的，但全世界统计出来的omega总数也不超过100万，也许现在人数增长了一些，但情况依然很艰巨。 要在这么少的数量里面，找到自己心仪的omega，她不仅要变得有钱，还要变得有闲，这样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梦中情人时，顺利追求到人，把他娶回家。 沈珺捏着拳头，为自己立下了志向。 第2章 【002】厕所难题 【002】厕所难题 沈珺缩到男人的怀里，用手揽住了对方的腰，只觉得贴着对方胸口的脸上传来一阵阵热潮。对方的腰很细，但肩膀很宽，扣在她背上的双手温柔又有力，让沈珺觉得心里充斥着幸福感，只想在这怀抱里呆一辈子…… 她砸吧着嘴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把被子绞成了麻花，自己在床上睡着倒了个个儿。 沈珺从三岁开始就有了自己的小房间，妈妈楚琳从小就培养她独立自主的性格，现在正好方便了她。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沈珺昨晚看了一宿的omega资料，终于成功见到了幻想中的梦中情人。 她回忆着梦里男人的样子，只觉得面孔实在模糊，但长腿、宽肩和细腰却记得清清楚楚。重生前一大把年龄的沈珺，披着七岁小孩的皮，现在的心态却像足了怀春少女。 沈珺揉了揉眼睛，收拾好自己，跟等在客厅的爸爸一起出了门。 一心扑在事业上的楚琳在确认沈珺的健康后，果断的去了外地拉项目，把沈珺丢给了爸爸沈峰照顾。这在沈珺的记忆里是常有的事，比起好胜又有些霸道的妈妈，沈珺一直跟温柔儒雅的爸爸更亲近些。 两人一起出门，在外面解决了早餐。 “小珺别紧张，跳级考试失败也没关系的。”在把豆浆递给沈珺时，沈峰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头。 “我才不紧张，爸爸，别忘了你女儿可是个天才alpha！”沈珺故作骄傲的说着，看着沈峰笑眯眯的点头才罢休。 她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要说服楚琳倒是不难，楚琳一向是恨女不成凤的典型，沈珺借着科普知识里面“性别异常者中出现天才的比例很高”为借口，又卖弄了一下自己的过目不忘金手指，楚琳很快就拍板决定助沈珺跳级。 沈峰倒不是很赞成，他一直觉得孩子就该有个轻松愉快的童年，但妻女达成一致，他也不会故意驳了她们的意愿。 楚琳和校领导打好招呼后，因为带的项目出现了波折，不得不临时出差，让沈峰请假带着沈珺去学校。 楚琳的面子还算挺大，沈峰父女俩到了学校，很顺利的被接到校长办公室。 但在沈峰和校长寒暄时，出现了一件尴尬的事。 也许是之前豆浆喝多了，沈珺特别的想去厕所。小孩子的忍耐力比不了成人，沈珺和老师们打了个招呼，就往走廊里的厕所走去。 然后她遇到了难题。 她现在应该进男厕所呢？还是女厕所？ 作为一个尚未发育完全的七岁女孩，她进女厕所是非常正常的。但不久前她被确认为alpha，也就是说她户口本上性别那栏已经从“女”改成了“alpha”，再进女厕所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还好校长室在教学楼的顶层，沈珺张望了一下发现女厕所里没人，就窜了进去。她干脆利落的解决生理需要后，打算把问题憋到楚琳回来。 沈珺回到校长室后，颇为尴尬的笑了笑，也不好意思解释为什么自己耽搁了那么久。还好老师已经把试卷拿出来了，她索性当着班主任、校长和教导主任的面，刷刷刷的一下子写完了从小学三年级到五年级的数学试卷。 这个年代的小学试卷还很简单，考验智商的奥数题目也顶多在全国比赛中出现一两道，沈珺写完数学又开始写语文卷子，英语也一下子做到了六年级的水平上。 小学的试卷，文字量还比较少，沈珺不到一小时就把桌上的卷子写完了。也就因为这样，沈珺直到抬头才发现其他人都表情古怪的看着她。 特别是她爸爸沈峰。 沈峰复杂的摸了摸沈珺的头，开始和校长商量起如何安排沈珺来。 按照校长的意思，这么聪明的孩子，都可以直接去读初中了，她才七岁，过两年去报名参加知名大学的少年班也不是不可以的。 沈峰却对校长感谢了一番，推辞着说要回去跟妻子商量商量，和老师、校长热情的握手后才带着沈珺回了家。 沈珺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表现的过分了，厕所难题暂时搁浅。 沈峰一回到家，果然忍不住开口了，“小珺，”他拉着沈珺在客厅坐下，摆出一副长谈的样子，“你到哪学的这么多知识？” “妈妈带我去过很多少年宫啊。”沈珺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而且她还给我买了很多书，我看着看着就会了。” 这倒是实话。 在沈珺五岁以前，楚琳工作还没那么忙的时候，每个周日，她都要带着沈珺去青少年宫的各种特长班学习，就为了给女儿找到一个她最感兴趣的特长来发展发展。她还爱带沈珺去新华书店，一呆就是一个下午。 沈峰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沈珺以前虽然挺聪明，但也不过是普通孩子的范围，楚琳知道沈珺能过目不忘只会高兴，沈峰却在心里打起了鼓。 他明明记得去年和女儿做游戏的时候，女儿根本记不住那么复杂的算数题，记忆力也没那么可怕。 沈珺提心吊胆的面对着沈峰的盘问，有点懊恼自己是不是应该藏拙，但最后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如果真把时间荒废在小学里，她的理想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九十年代的中国遍地是黄金，错过一天她都心疼自己未来资产的缩水。 有了个天才儿童的名声，起码妈妈楚琳就不会把她当小孩子看待了，很多事情也就更方便了。 沈珺又想了想要不要把重生的事情告诉父母，但她很快否定了。楚琳和沈峰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这个年代也没那么多穿越剧来给大众科普玄幻知识。沈珺至今还记得楚琳对早期科幻小说里面的穿越时空都不屑一顾的态度。 且不说父母能不能接受沈珺的“满口胡言”，就算以“不论如何都是他们的女儿”为借口，也不过让父母增加了许多烦恼。 还不如继续维持她重生以来打造的天才儿童形象，更方便她实行她的计划。 想到这里，沈珺眼珠一转。 “爸爸，我这么聪明，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她问道，“要是初中嫌我太小了，不如我在家里自学一段时间，直接去读大学吧！”沈珺兴高采烈的说，“我之前在报纸上看到了，著名大学都有办少年班，我自学一下说不定就能考上了！” “这怎么行。”沈峰不赞同的说，“你才几岁啊。” “几岁也是天才！”沈珺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脯，“以后你就等着享女儿的清福吧。” 沈峰这下没辙了，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也不知道这么点大的小家伙从哪学的这些说辞。 “好好，爸爸再跟妈妈商量商量。”沈峰敷衍着点了头，这事就算揭过去了。女儿有点古怪就古怪吧，顶多以后更仔细些照看着她就是了。 沈峰这关过去了，沈珺还得面对楼上的小姐妹刘雯鑫。 “珺珺，说好了我们一起上学的。”七岁的刘雯鑫已经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可爱萝莉了，她梳着整齐漂亮的妹妹头，瞪着大眼睛、鼓着腮帮子对小伙伴抱怨的样子，真让沈珺没辙。 小时候这么可爱，长大了非但没残反而更美，这就是为什么我甘当绿叶十几年啊。沈珺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又赶快对着刘雯鑫做小低伏的讨饶。 “哼，我不管！我也要去大姑家当明星，才不理你！”刘雯鑫瘪着嘴转了个身，虽然这样说着，却还不断拿眼角瞟沈珺。 沈珺听到这，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在这一年正好有一部红遍全国的生活情景剧《小家庭大家庭》要开拍，剧组找遍了演艺界和相关人士的孩子，也没发现合适的人选。 刘雯鑫的大姑刘月笙是省歌舞团里的演员，本来她觉得刘雯鑫挺合适的，想让小姑娘去剧组试试，但刘雯鑫的妈妈杨慧坚决不肯女儿去当什么童星，这件事就没了下文。后来还是一个星二代拿到了这个角色。 之所以小演员的人选这么难以定下来，根本原因在于这个角色小念云被设置成一个智商很高却又有点孤僻的性格，一般的小孩很难演好。后来星二代勉强上阵，也不得不让剧组改了很多剧本。 就算是这样，这个孤僻却又天才的孩子，小大人一样的行为，也是电视剧里面重要的笑点和抖包袱的关键，有时候这孩子又会表现出一些普通孩子的脆弱和敏感，父母有难了，还体贴又聪明的帮助家人度过难关，局里局外赢得了不少人的喜爱，甚至一度成为全国家长口中“别人家孩子”的典范。 “鑫鑫，我和你一起去当明星好不好，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沈珺拉着刘雯鑫的手，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我回去就跟我爸爸说我要跟你一起去当明星，到时候我们一起找你大姑！” “真的？”刘雯鑫疑惑的看了看沈珺。 “当然！”沈珺用力点了点头，“我们不分开！” “嗯。”傲娇的小姑娘很快就被沈珺哄好了，两个人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沈珺在心里噼里啪啦的打起算盘，只觉得自己又发现了一条金光大道。 重生回来最大的优势，除了知道以后股票什么时候涨什么时候跌，房价又在什么时候开始疯涨，国家还要办奥运会之类的，还有她现在稚嫩的外表。 她不是真的小孩子，当个童星不是挺合适吗？更别说全世界的帅哥美女都爱往娱乐圈钻，就算不能真干出点什么事业来，近距离接触美人养眼睛也是沈珺的梦想啊！ 她又开始对自己大学与电影学院失之交臂的“往事”痛心疾首起来。 好在她有第二次机会！这次不管是当明星还是等有钱了当个给明星砸钱的土豪，沈珺决定不会再亏待自己“对美的追求”了。 等沈珺回家后不久，楚琳也出差回来了。她一听沈珺的话就是反对。 “当什么明星？”楚琳有些恼怒的说，“妈妈已经帮你找好家教了，你努力学习，说不定就能考上京城大学少年班，”楚琳又蹲下来温声哄着，“你之前不是说想当科学家吗？小珺这么聪明，以后肯定是比妈妈还厉害的科学家！” 去年沈珺去楚琳办公室玩的时候，正好看见楚琳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走来走去，衣角翻飞威风凌凌，一下子就把沈珺迷住了，吵着闹着要当科学家。这事楚琳现在可没忘。她就怕小孩子玩性大，荒废了学业，变成伤仲永。 沈峰却有不同的看法。 “我一直觉得小珺太小了，那么早的去读大学不是什么好事，你别总想着偃苗助长。”沈峰看楚琳的表情不对，又话锋一转，“去看看也没什么，又不一定就能被选上。之后不是要请家教来专门辅导吗？这事就当给孩子放个假吧。” “妈妈放心好了！我就算当了明星也能考上大学的！”沈珺颇为自信的保证着，对自己的金手指毫不怀疑，“不然你可以随时考我的学习进度，要是学习跟不上，我就不当明星了！” “孩子气。”楚琳没怎么用力的拍了一下沈珺，“拍戏很累的，你别以为跟过家家一样。” “反正也不一定真的被选上，我想去试试看，”沈珺对楚琳说，“妈妈你不是也觉得我多多尝试一下不同的东西，才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吗？” 楚琳之所以从小带着沈珺去报了那么多种不同的兴趣班，就因为她小时候被家里带着练了书法，直到上了大学，才发现自己其实更喜欢音乐。 她不想女儿也有和自己一样的遗憾，终于对这件事点了头。 “家教我已经请好了，不管能不能去拍戏，你每天晚上都得好好上课，明年要去考大学。” “如果我能考上大学，妈妈就要把我当大人看，帮我去办身份证开银.行卡，以后我的钱就自己管着，好不好？”沈珺对楚琳提了交换条件。 楚琳和沈峰想了想，觉得女儿如果真那么聪明，确实不应该再把她当小孩对待，就都认真的答应下来。 事情就这么定了。 第3章 【003】剧组面试 在沈珺的坚持下，面试是刘月笙带着她和刘雯鑫去的，并没有让父母陪同。 “我已经是大孩子了，明年就要考大学，自己去也没问题！”沈珺如是说道，“再说爸爸妈妈要上班，总是请假也不好吧？” 刘雯鑫的妈妈杨慧对沈珺倒是没什么意见，但对刘雯鑫跟着去凑热闹非常反对。 直到沈珺说动了楚琳出面劝说她，杨慧才“看在楚工和小珺的面上，鑫鑫你去玩一天也没什么”的同意了。 刘月笙是一个长相温柔恬静的女人，年近四十，依旧魅力非凡。刘雯鑫以前只在过年时见过忙着演出的大姑，但却非常喜欢她。这次能和小伙伴一起随着大姑去省城拍戏，对刘雯鑫来说简直是一场梦幻之旅——这个词也是最近跟沈珺学的。 刘月笙带着两个小姑娘直接到了省城的一个住宅小区里。 现在这个年代还不是很流行拍摄基地，题材也仅只是生活情景剧，剧组索性直接租下小区内的几套房子，充作片场来办。 刘月笙和剧组的导演是朋友，以前也合作过几次，到了片场后，直接就把他们带到了员工休息室里。 “李老师好。”刘月笙对坐着的中年男人打招呼，“这是之前电话里说的，我带来面试的两个小姑娘，不知道赵导现在有空吗？” “小刘啊。”李老师对她们和蔼的点了点头，“赵导挺忙的，你直接去找小容吧，就是这次的副导演容文华。”他对沈珺和刘雯鑫笑了笑，“小姑娘加油啊，我们现在就缺小念云了，赵导都快急疯了。” “那就不打扰李老师了。”刘月笙客客气气的对李老师说着，带着沈珺和刘雯鑫往外走。 “一会你们见人就叫叔叔阿姨，看到年轻的就叫哥哥姐姐。”刘月笙一边走，一边对她们交代着，“这次的容文华容导我听说过，不太好说话，但是你们也别紧张，现在剧组就缺小孩子，留下来当个群众演员肯定没问题。” “放心吧，刘姑姑，我会带着鑫鑫的。”沈珺拍着胸脯保证，牵着刘雯鑫的手晃了晃。 容文华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斯文男人，留着修剪精细的小胡子，穿着马甲，身上有股子典型的文青气。 “容导好，”刘月笙礼貌的说着，“这是之前我电话里说的两个孩子，带来面试的。” 容文华看了看站在她旁边的两个小姑娘，刘雯鑫被盯的有些紧张，沈珺倒是挺大方的任他打量。 “先把名字登记一下，就去那边排队吧，赵导一会就来。”他指着背后的一个小房间对刘月笙说，“家长也不要太紧张了，就是试一下台词。” “那麻烦容导了。”刘月笙也没和他多聊，带着沈珺和刘雯鑫进了小房间。 房子里都是家长带着小孩，有些嘈杂。刘雯鑫看着或是在背书或是在唱歌的同龄人，打起了退堂鼓。 “姑姑，我什么都不会……” 不等刘月笙说什么，沈珺抢先安慰着，“别担心啦，就当是来玩的。”她对刘雯鑫笑着说，“就算当不了大明星，以后我们也算是见过大明星的人了啊！” 她指着坐在房间里，如众星捧月般被围着的中间的小男孩。 “啊，是晓涵！”刘雯鑫惊喜的说，“我最喜欢他演的盔甲勇士了！” 孙晗就是上辈子出演了《小家庭大家庭》的星二代之一，在这之前也已经在多档少儿节目里出镜了。近期风车城频道热播的《盔甲勇士》里，孙晗就演了主角晓涵。 刘雯鑫对这档栏目特别着迷，期期不落，小学开学后更是每天都要冲回家守在电视机前看。 刘月笙给她们在面试名册上登记好后，就看到侄女用期待的目光望着她，“姑姑，那个是不是晓涵啊？” “对啊，姑姑带你去打个招呼吧，说不定能成为好朋友呢。”刘月笙拉起了她的手，“小珺也一起来吧。” 沈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刘姑姑，我想去上厕所，一会就回来。” 刘月笙也没多想，交代沈珺不要乱跑后，就带着刘雯鑫去和孙晗说话了。 沈珺飞快的从小房间里逃了出去。 一群孩子挤在一起绝对是个灾难。像孙晗那样颇具“大家风范”的星二代绝对是少数。虽然大部分孩子都乖乖的跟家长坐着，但也有几个在地上跑来跑去，闹个不停的熊孩子。 沈珺又不是喜欢热闹的真小孩，一进门就被吵得脑门疼，现在找了个借口溜出来，打定了主意不到叫她名字，绝对不回去。 上厕所倒不是真的说谎。 自从之前在学校里想到了“是上男厕所还是女厕所”这个难题，沈珺就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又被开拓了一次。 妈妈楚琳的回答居然是——“如果只有女厕所那还是去女厕所，但看到有标注特殊人群专用之类的，就进去那个。” 也就是说像alpha、omega这种性别异常者，是被和病、残、孕等同，需要照顾的特殊人群吗？ 沈珺仔细一想也对，性别异常者的数量这么少，按比例来说，残疾人的总数说不定比他们多的多，一起挤一个“特殊厕所”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自己现在也是有特殊待遇的人了。沈珺有点哭笑不得。 沈珺一边想一边往厕所走，一不留神就撞了人。“啊，对不起。”她下意识的道歉。 被她撞到的是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白白净净的，脚上踩着一双擦得锃亮的棕色小皮鞋。 小男孩有双漂亮的眼睛，双眼皮和挺拔的鼻梁有点欧式的感觉，看上去像混血儿。 在这个刚刚改.革开放没多少年的时代，他身上有股子不一样的气质，跟沈珺生活里遇到的孩子截然不同，看上去很像“资本家里小少爷”。 但这位小少爷看都没看沈珺一眼，像是没被撞到一样，从她旁边绕了过去。 沈珺朝周围张望着，发现来去匆匆的大人根本没注意他们，索性就站到了墙边。 难得看到一个长相不输刘雯鑫的小孩，不多看几眼不是亏了吗？沈珺心安理得的盯着小男孩看。 他的头发在阳光下有点泛黄，像是天生的，之前那种小少爷的错觉，可能完全来自于他的穿衣打扮。 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多少家长会像二十年后那样，细心打扮自己的孩子。但小男孩的刘海却很明显的被精心修剪过，和顶着“刺猬头”、“和尚头”到处疯跑的其他男孩差别太大了，而他身上的衬衣连衣领都被熨的平整，比之前看到的“星二代”孙晗还要讲究。 但没看一会，沈珺就发现了问题。这个小男孩直直的往前走，就算不小心被别人撞到或者撞到别人，也没什么反应，好像他只是想往前走，眼神没有任何偏移。 一直走到了站在门口和别人说话的容文华面前，他才停了下来。 被沈珺暗地里评为文艺青年的容文华很快反应过来，他低头对小男孩笑了笑，从身边的一堆杂物里翻出一个小板凳，然后继续和其他人说话。 小男孩也挺奇怪，就在容文华边上坐着，把手撑在膝盖上，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不说话。 没等沈珺多想，容文华就拿着名册叫了沈珺的名字。 沈珺赶快小跑着过去，路过时又看了小男孩几眼，小男孩还是一副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颇有一股子“不为外物所动”的感觉。 容文华带着沈珺进了另一个小房间，隔壁就是其他孩子们待着的“临时休息室”。房间的布置很简单，几个中年男女坐在桌子后面，靠墙也放了一排椅子，之前看到的孙晗已经坐在角落翻小册子了。 沈珺稳了稳心神，站到了房间中央。 “小朋友介绍一下自己吧。”一个看上去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坐在桌子后面对她说。 “各位伯伯婶婶、叔叔阿姨好，我的名字是沈珺，今年七岁。”在这里仍然可以听到旁边传来的孩童吵闹声，沈珺稍微加大了音量，“刚刚考完跳级考试，妈妈打算让我在家里请家教，明年考京城大学的少年班。”她对所有人大方的笑了笑，“但是我从小就喜欢看电影和电视剧，听刘月笙姑姑说《小家庭大家庭》在招募小演员，所以想来试试，希望各位叔叔阿姨能给我这个机会。” 桌子后面的几个人对视几眼，又翻了翻手上的资料。 一个年轻点的女人笑着夸了她一句，“沈珺小朋友还是个小天才，真了不起。”她话锋一转，“演戏很累，你能吃苦吗？” “能。”沈珺点了点头，“我的文化水平已经达到了初中阶段，看得懂剧本，而且我以前在幼儿园和学前班都登台表演过，我喜欢演戏的感觉。” 这就像一场正式面试。沈珺表现的像个小大人，因为见识过不少早熟的小孩，几位面试官也不把沈珺当一般小孩来对待。 在旁边看了一会的容文华，突然递了个剧本给沈珺，“你来演一下这一段吧。” 沈珺接过剧本，上面果然是小念云的台词。 她的金手指发挥了作用，那段不短的台词像是印在她脑子里一样清晰。 沈珺回忆起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酝酿了一下情感。小孩子的泪腺发达，沈珺等眼眶红起来后，才开了口。 这一段是念云爸爸青岩的初恋李云重新出现，造成了他们的家庭矛盾，念云挽留妈妈秦晴的片段。 因为以前并没有多少表演经验，沈珺表现的其实挺中庸，但胜在她能很快的把一大段台词背下来，表情也是说哭就能哭，说笑就能笑，没有一般的小孩脾气。 几个面试官考虑了一下，没让她和孙晗坐到一起，而是让她去外面等消息。 第4章 【004】（修）省城 演戏比她想象的要难。 虽然有了重生金手指，但充其量只在学校演过舞台剧龙套的沈珺发现，当个童星真不如她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在她之后又有几个孩子被叫了进去，里面就有刘雯鑫和上辈子出演小念云的星二代王卉。 刘雯鑫姑且不论，王卉的表现倒让站在旁边的沈珺很是惊艳。 那么小点大的女孩子，表情却特别动人，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就连抿嘴和抬手的动作也显得不一般。 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王卉字认的不全，非要旁边的大人先念一遍台词，她才能跟着念一遍。也许之前她专门花时间背过，但小念云这个角色的台词又多又长，里面还有很多生僻字和专业术语，到了大段独白的部分，王卉的表现就远不如沈珺了。 就算她的表情和动作再专业，配上完全不解其意的僵硬台词，整体表现也不如沈珺这个非专业的。 在面试官们眼里，小演员的演技要求其实不高，重要的还是要塑造念云这个角色的天才特色。这样一比较，要花很多时间去背台词、却不一定能演出效果来的王卉，就比不上真正的“小天才”沈珺了。 就算沈珺之前是个外行人，但电视剧的拍摄不比电影严格，慢慢学起来也不难。 导演并没有立刻下决定，而是让他们先回去等通知。 刘雯鑫倒是很快确认了能留下来当群众演员，如果周末有空，可以让刘月笙带着来参演几幕小念云学校生活的戏份。 沈珺走出房间时，就发现之前坐在小板凳上的男孩已经不见了，容文华却还坐在房间里和导演商量事情。她猜测着小男孩和容文华副导演是什么关系，有点失落的跟着刘月笙回去了。 并不是重生了就能事事顺心的。 沈珺回家后老老实实的在楚琳的安排下预备起初中的课程，但她还不忘经常找刘月笙打听剧组的消息。 沈珺上辈子虽然懒散了些，但她也有个优点，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努力去做。沈珺好歹也算是摆脱了未来遍及网络的“拖延症”的“成功人士”之一。 就算没有《小家庭大家庭》这个机会，能去其他剧组学习一下也是好的。 沈珺相信像自己这样的孩子，肯定会受到需要小演员的剧组的欢迎。她还特意找了几本书来看，希望能补一补自己演技上的缺陷。《演员的自我修养》这样的经典当然不能少。 沈珺手里的钱不足以作为重生计划的启动资金，政府发的alpha津贴暂时也没到。既然楚琳承诺了沈珺以后她赚的钱都归她自己管，现在就是用这副七岁小孩的外表赚钱的好时机。 楚琳给沈珺找的家教是他们邻居家有名的好学生周灏。周灏现在正好在省城读大学，沈珺又对演戏的事不死心，楚琳索性把她放在了省城的小姨家，白天让开了个小店的个体户小姨楚馨看着沈珺，晚上就把沈珺交给了周灏负责。 沈峰不赞成就这样把女儿送到省城去，但楚琳在家里强势惯了，沈珺自己也很坚持，他依然只能无奈的答应。 小姨楚馨和小姨夫李瀚还没有孩子，对暂时借住在自己家的沈珺非常欢迎。白天沈珺还能帮楚馨理理货，招呼客人时嘴也甜，让楚馨的生意好了不少。 沈珺对楚琳给她找的家教还是很满意的。虽然以前接触不多，但周灏绝对是个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就学习拔尖，不知道被邻居们拿来当例子，念叨过其他孩子多少次。周灏放在未来那就是一路学霸、学神的走过来，要不是因为高考时周灏的爷爷生病，他肯定要考到京城大学去了。 更别说周灏还长得好看。 周灏今年十九，一米七八的个子，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笑起来温文尔雅。周灏的父母和楚琳他们是同事，沈珺上辈子只觉得周灏和她爸爸沈峰是同类型的男人，沈峰读大学时说不定就是周灏现在的模样。 但后来大家都没想到就是，这个看起和善的书生仔，胆敢一个人跑去港城闯荡，二十年后成了商场精英，世界五百强企业的总经理，一直活在周围人的谈资里。 周灏对沈珺也没什么不满。小姑娘很聪明，知识点一学就会，更别说还有一副好记性。周灏不是第一次当家教，却是第一次教这么小的孩子，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但沈珺总给他惊喜。 他们两个学的开心教的高兴，相处融洽的让趁着出差来探班的楚琳放心不少。 这样和谐的日子没过几天，楚琳又来了省城一趟。 楚琳接到了《小家庭大家庭》剧组的电话，他们希望能和家长签订正式的合同，让沈珺出演小念云这个角色，并还需要保证以后继续出演可能存在的第二部、甚至第三部。 楚琳在这些日子里已经逐渐改变了对待女儿的态度。最初她和刘雯鑫妈妈杨慧一样，认为演戏会耽误孩子的学习。但从周灏那里反馈过来的信息，让楚琳再次认识到沈珺确实和普通孩子太不一样。 沈珺难得表现出了对演戏的强烈，看态度似乎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做起了长久的打算，还特意去省城图书馆办了借书证，专门借关于表演的书来看。 楚琳从沈珺出生起就希望她能自立自强，最怕就是小孩子不定性，荒废了时光。看到现在这种情况，楚琳也只有高兴的。 她在详细的了解了演出需要后，确认沈珺只需要每天去剧组报到，中午还能回家和楚馨他们一起吃午餐，就打算答应下来。 剧组承诺整个拍摄时间不会超过半年，小念云这个角色的戏份也会集中在开头拍摄，不会耽误沈珺考大学，而且还能和剧组里的其他小演员一起听专门的老师上文化课。 楚琳问过沈峰，又问过了一脸兴奋的沈珺，在合同上签了字。 沈珺就这么顺利加入了《小家庭大家庭》的剧组。 之前的王卉也没有离开，她出演了小念云的好朋友小惠，在剧中也算是有不少戏份。加上饰演小念云哥哥秦岚的孙晗，他们三个算是剧组中的常驻小演员了。 孙晗是个性格有些大大咧咧的男孩，今年十一岁，在两个小妹妹面前总想表现出一副哥哥的样子，可惜沈珺和王卉都不怎么买账。 王卉同样是个外向的女孩。她是京城长大的孩子，从小参加各种歌舞团表演，担任过儿童合唱团的领唱，各种舞台剧和话剧也没少演。 一开始王卉对抢了她角色的沈珺颇为不满，但沈珺——看在小姑娘长得可爱的份上——事事顺着她，有什么争执也总让着她，王卉不是个坏脾气的小孩，没多久就放下了对沈珺的一点敌意。 刚加入剧组的几天，主要还是让孩子们认认人，熟悉一下剧组的环境。剧组首先拍的是男主角青岩和女主角秦晴相亲的场景。 青岩是丧偶的鳏夫，带着七岁大的女儿念云，秦晴是刚离婚带着十一岁儿子秦岚的女人，两个中年人在朋友的介绍下逐渐走到了一起，重新组建了家庭。 沈珺在他们拍摄时，就坐在旁边仔细的看，看摄像机和演员走位，看演员的眼神和肢体动作，甚至去看场记打板和编剧修改剧本。 孙晗是个坐不住的，除了剧组专门找了老师给他们上课的时间外，基本是到处乱晃，偶尔还要跑到小区里和周围的孩子一起玩。 王卉倒是乖巧许多，却也更加喜欢在休息室里看电视。 和他们相比，沈珺的表现倒是更显特别。 还有一个孩子——沈珺面试时见到的小男孩，虽然不常出现，但偶尔也会跟着容文华一起来。和沈珺总爱去问“这里为什么要这样”“那里又为什么要那样”不同，他搬着个小板凳，在副导演容文华旁边一坐就是一整天。 让沈珺觉得奇怪的是，小男孩的眼神和面试时的直愣愣不一样，他同样是充满了兴趣的盯着摄像机的移动，看演员表演看的津津有味，但沈珺试探性的朝他打招呼，却总被无视。 片场来来去去的成人似乎早就对此习以为常，沈珺也只好朝小孩下手。 “孙晗，你知道那个人是干什么的吗？”她像孙晗打听，“我看他总是坐在容叔叔旁边，但跟他说话他又不理人。” “你说容靖啊？”孙晗突然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他是容叔叔的儿子，听说，”他故意把手比到嘴边，“他脑子有问题。” 沈珺惊讶的看着他，“不会吧？” “你看他是不是从来不说话？”孙晗努了努嘴。 沈珺点了点头。别说是说话了，叫容靖的小男孩甚至都不跟别人有眼神接触。 “容叔叔交代过大家不要打扰容靖，所以其他人都不跟他说话，眼神也很奇怪。”孙晗总结似得，又说了一句。“他脑子肯定有问题，我觉得他连话都说不好。” 他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直白的向沈珺说出了他的猜测，但这种天真让沈珺有点不舒服。 沈珺在剧组呆了这么几天，甚至和容靖一起搬着小板凳坐在导演身后看监控器看了一下午，她觉得容靖的眼睛很有神采。也许男孩有点自闭，但智商却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你别……”——沈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会、说、话！” 第5章 【005】美人 容靖站在他们旁边，小脸憋的通红。 “我会说话。”他又重复了一遍。 孙晗有些不知所措。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样，他下意识的说，“你三岁的时候还对着容叔叔放在椅子上的马甲叫爸爸呢。” “孙晗！”沈珺忍不住拉了一下孙晗，“你别乱说。” 容靖没在意沈珺，他只是专注的看着孙晗，像是看到什么讨厌的东西一样，眉头皱的死紧。 “我不是弱智。”容靖瞪着孙晗，眼眶慢慢的红了。他就那样站着和孙晗对峙，身体因为用力捏拳而微微颤抖着。 沈珺怕他哭，但他的眼泪始终没掉出来。 “对不起，我不该和孙晗在背后说你坏话。”沈珺忍不住对他说。 孙晗虽然说话不过大脑，但也并不真是个没教养的熊孩子。他看着这样的容靖，有点内疚又有点羞愧的说，“对不起。” 容靖没回答。他委屈的吸了吸鼻子，瘪着嘴角绕过他们，慢吞吞的坐回了自己的小板凳上不说话。 孙晗求助似的看着沈珺，“我又没说谎。”他小声的辩驳着，“他真的不正常。” “如果别人说你连话都不会说，你肯定也要生气的。”沈珺对孙晗解释着，“也许他就只是不喜欢说话？” “我都说对不起了，他没有说‘没关系’。”孙晗有点不高兴的说，“他真小气。” 沈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用力的拍了一下孙晗的背，“他没原谅我们，当然不会说‘没关系’！” “哦……”孙晗问，“那我再去跟他道一次歉？” “我也去。” 他们一起走到了容靖面前，然而容靖打定了主意装没看到他们，不管他们怎么说，都不理不睬，手撑在膝盖上继续发呆。 几个小孩的古怪引起了容文华的主意，他和周围的人说了几句，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孙晗如蒙大赦般，飞快的把事情跟容文华说了一遍。 “容叔叔，对不起，我不该在背后说容靖坏话，我是真心想道歉的，但是他一直不理我。”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容文华。 “孙晗，”容文华叹了口气，蹲下来对他说，“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通过道歉解决的。容靖既然不想原谅你们，那之后你就别跟他说话了，好吗？” 沈珺惊讶的看了容文华一眼。这反映跟一般的家长可不一样。 好面子的家长一般会代替自己小孩接受了，还会说是个小事，不用在意；偏心的家长会责怪孙晗，也许还要狠狠骂他一顿。 但像容文华这样，直接让孙晗离自己孩子远点的家长，沈珺还是第一次见。 也许容靖真的有点不一样。她忍不住想着，又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伙同熊孩子欺负别人的反派一样糟糕。 “好吧，容叔叔。”孙晗认真的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跟别人这样说了。”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容文华点了点头，又对沈珺笑了一下，也没回头跟容靖说话，甚至没有拍拍他、安慰他，而是走回去继续工作起来。 “走吧，我们别跟他说话了。”孙晗拉着沈珺走了。 沈珺回头看着像是当初在面试时看到的一样，一个人坐着发呆的容靖，总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孙晗，是不是之前别人都说容靖有问题，你才会这样说的啊？”沈珺忍不住问道，“他对着马甲叫爸爸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罗爷爷说的。”孙晗朝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指了指，“他说了好多次。以前我爸爸跟他一起拍戏的时候，他就说容叔叔的儿子脑子有问题。我见到容靖的时候觉得他说的没错，才这样跟你说的。” 沈珺看着那男人皱了皱眉头。 坐在角落里看剧本的男人五十出头的年纪，沈珺记得在名册上看到过他的名字，叫做罗红军。是从特殊年代过来的老牌人民艺术家，以前总演样板戏，现在也常在各剧组串场。 沈珺不喜欢他，这老头开口就是一股子革.命腔调，没事时就拉着别人说长道短，最喜欢“在我们那年代如何如何”的教训小辈、摆资历。 “刚才容靖突然说话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孙晗说，“以后我都不敢惹他了。” 沈珺又回头看了看容靖。男孩原本泛红的眼眶已经恢复了原样，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容文华和导演赵刚讨论下一幕的安排。 沈珺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失望的想着，之前容靖还是当她不存在一样，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她第一次这么不招漂亮小孩的待见，真有些沮丧。 “王卉，沈珺，过来一下。”场记突然把她们叫了过去，“现在要拍小念云在学校里的一幕，你们都到二号房间去。” 《小家庭大家庭》是由省城卫视投资拍摄的，预算本来就少，架设的场景除了小区角落里的小花园，就是楼道里的几间房。除了主角的家和几个特殊场景外，其中有一间就被改造成了小学教室的模样，用以节约经费。 今天正好是周末，能来的小演员都来了，一群小孩子在教室里打打闹闹，看上去还挺像小学课间的样子。 沈珺和王卉一个坐一个站的说着台词，旁边是打反光板的摄影组人员，导演赵刚和副导演容文华在后面盯着拍摄监视器。 沈珺说着说着就偏头杵着胳膊发呆了。 这段戏说的是念云家里发生了争执，小惠向她询问今天为什么不高兴，念云不愿意回答。 沈珺继续看着前方扮傲娇，王卉在旁边一副着急的样子，时不时还推一下她的肩膀。 沈珺很快发现，坐在自己左前方的那个小男孩，不就是容靖吗？ 之前沈珺只看到容靖搬着小板凳当容文华的小尾巴，还是第一次见到容靖也混在了一群小孩中间当群众演员。 然而就算是群众演员，容靖也在一群孩子里显得特立独行。 他跟周围或是高声喧哗，或是跑来跑去的小孩不同，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着，背挺的笔直，双手放在面前的课桌上，像是在仔细听课一样认真。 “好，卡！”赵导满意说，“小朋友们都表现的不错，这条过了。” “哦，太好啦！” “我们也能上电视了吗？”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王卉也高兴的拉着沈珺的手晃了晃。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顺利的说完好大一串台词，小姑娘受到了导演的肯定，圆圆的脸蛋笑开来显得更加可爱。 沈珺这时发现，容靖也回头笑了一下。他一直绷着的小脸上，出现了一个浅浅的酒窝，之前的不愉快像是不存在似得，又走回了容文华身边坐下。 “喂，沈珺，你之前跟孙晗围着容靖说什么啊？”王卉看着容靖走开了，立刻凑到沈珺旁边打探。 “之前我跟孙晗说错话被他听到了，想跟他道歉来着。”沈珺说，“容叔叔让我们以后不要再跟容靖说话了。” “容靖就是有点奇怪。”王卉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之前我跟他说话他也当没听见，以后不跟他说话比较好。” “你们以前就认识容靖吗？”沈珺忍不住问道。 “对啊，容靖经常跟着容叔叔在片场，我以前去看我爸爸拍戏，就看到他好多次。”王卉点了点头，“以前他更奇怪，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不过容靖的妈妈长的特别漂亮，下次她来你就知道了。”王卉兴奋的说，“每次穿的裙子都不一样，听说她是港城人呢！” “他妈妈会来？” “对啊，有时候容靖的妈妈会提前把他接回家。”王卉突然拍了沈珺一下，“哎你看，那个就是容靖的妈妈！” 沈珺顺着王卉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人。 她这下可知道为什么容靖的发色看着像棕色了。 女人有着和容靖如出一辙的高鼻梁，眼眶比容靖深邃，一看就是混血儿。她的头发烫过，但棕红色不像是染的，在灯光下反射出自然的光芒。 女人头上别着一个水晶发簪，脖子上戴着和耳环配套的珍珠项链，穿着一袭米白的纯色连衣裙，脸上画了淡妆。她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样，款款向容文华走去。 容文华笑着站了起来，任由女人给他理了理有点褶皱的衣领。他们站在一起如一双璧人，眼里只有对方的存在。 赵导笑着对他们说，“小容啊，你爱人来了，先带着她去休息一下吧，这边我来弄就好。” “麻烦赵导了。”容文华感激的点了点头，和女人一起到容靖面前蹲下来。 女人就连蹲下的动作都显得有股子优雅在其中，她别着自己的裙角，双腿并拢，还用手捋了捋垂到耳边的发丝。 “小靖，跟妈妈一起回家吧。”她朝着容靖伸出了白皙细嫩、保养得当的手。 容靖点了点头，站起来拉住了她。 第6章 【006】老师 “漂亮吧！”王卉砸吧着嘴，“容靖妈妈虽然不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但就是很不一样。我妈妈说她是……”王卉很仔细的思考着，“大家闺秀！对，就是大家闺秀。” 小姑娘为自己说出个成语而高兴的晃了晃头。 “你说她是港城人，她说话不像啊？” 这个年代的港城号称东方好莱坞，正是影视业最为辉煌的时刻，内地国家台对港城出品的电视剧电影多有引进。孩子们对港城人常有这样那样的憧憬。 “我也不知道……”王卉不太确定的说，“我听罗爷爷说的。” 又是罗红军。 沈珺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都能猜到罗老头在背后怎么议论容文华一家了。 不说整天打扮的干干净净的容靖，在一群皮实的小男孩里，简直是鹤立鸡群般显眼，就说容文华每天都要修剪精细的小胡子，和容靖妈妈那举止有度的淑女做派，老爷子肯定要叫他们“走资派”。 沈珺回头一看，罗红军果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又转头去和旁边坐着的人说闲话。 坐在他旁边休息的正好是沈珺在面试时见到的李老师李军，他饰演的是青岩的大哥，念云的伯伯。之前和沈珺搭过戏，是位和罗红军完全不同的和蔼长辈。 李军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罗红军，眉头却越来越皱，没过多久就找了个借口起身，不再听他说话了。 容文华已经送了妻子和儿子出去，坐回赵刚导演旁边，一起商量着什么。 沈珺挺后悔自己没多看看美人，又觉得以后他们还会常来，机会还多，就暂时放下那点遗憾，扭头去和多日不见的刘雯鑫说话去了。 刘雯鑫在没见到真人前，还是孙晗的小粉丝，等见到人之后，发现电视里威风凛凛的“铠甲勇士”晓涵哥哥，其实跟自己学校里那些惹人讨厌的男孩子没多大差别，就不再追着他跑，反而更喜欢和王卉、沈珺黏在一起。 虽然刘雯鑫对自己没能和沈珺一样在剧组常驻颇为不满，但她逐渐在学校交到了新朋友，周末来省城还能和沈珺一起到处玩，就又对自己的生活满意起来。 “珺珺，你们之前在说什么啊？”刘雯鑫好奇的看着她们，“那个男孩子叫做容靖吗？” “你也觉得容靖很好看对不对？”王卉说，“他看上去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他穿的衣服也好看，就是不说话，看上去像电视上的洋娃娃。”刘雯鑫用力的点了点头，“他妈妈也好漂亮。” “是吧。”王卉沮丧的叹了口气，“可惜他都不理人。” “为什么啊？”刘雯鑫立刻追问。 “我妈妈说他生病了，就是不喜欢跟别人说话，我也不知道。”王卉摇了摇头。 这个说法好点，没再说容靖有毛病了。但容靖的表现真的是有自闭症吗？沈珺觉得有点奇怪。 到了晚上，她忍不住对自己的学霸家教发问。 周灏听完沈珺对容靖的描述后，指着高中生物课本对她解释，“人的大脑是很精细的，就比如感觉性失语症，病人的听觉语音记忆痕迹受影响，造成理解口语和口语表达困难，听到却不能理解话里的意思。”他对沈珺笑了笑，“我正好选修了相关课程，给你解释起来也挺简单的。” 周灏说道，“自闭的孩子大多是有先天的缺陷，他们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不希望外人走进去，也不愿意走出来，所以他们甚至不喜欢和别人有眼神接触，因为外界的一切在他们看来都是危险的、可怕的。” “自闭的孩子喜欢物体胜过活人，甚至是其他小动物。因为人很善变，衣着打扮、面部表情、动作行为，都容易变化。但是物品就不一样，比如一个足球一本书，你什么时候去看，它都是一个足球一本书，这会给他们带来安全感。” “马甲的那个误会应该就是这样发生的。也许最开始他不是很理解‘爸爸’这个词的意思，容导演就常把马甲穿在身上，让他认识到穿着马甲的人是爸爸，可能他当时没弄清‘爸爸’这个词指的是穿着马甲的人，而不是马甲本身吧。” “但是按照你的描述，容靖是听到你们的谈话然后主动开口的，”周灏皱了皱眉，他想了一会，才继续说，“要么他其实不是真的自闭，只是习惯了不和别人交流，要么就是病情在家长的关怀下好转很多。” “容导演既然说不要让你们再接触他，可能是因为害怕他又受到什么打击，从而逃回自己的世界里。” 周灏突然转头对沈珺微微一笑，“你这么关心这个叫容靖的小男孩，他一定长的很可爱。”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他长什么样子啊？”沈珺惊讶的看着他。 “我还不知道你吗？”周灏挑了挑眉，“只对长得漂亮的人上心。” 虽然只相处了不到一个月，但基本上每个晚上，周灏都要过来给沈珺上课，周末时沈珺也带着刘雯鑫一起找周灏玩过。周灏其实挺喜欢这个聪明的学生，相处的多了，自然看出来沈珺“性喜美色”的特点。 “自闭的孩子表达能力比普通孩子差，但这不意味着他智商有问题，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和外界交流。”周灏对沈珺建议着，“你不如送他点什么礼物，这样说不定他就不会不理你了。” 沈珺再次为拜服于学霸的全知全能。 “那你觉得送他什么好呢？”她虔诚的求问。 “问你自己啊，贾宝玉。”周灏没好气的说，“怜香惜玉可是你的本职。” 沈珺缩了缩脑袋，不敢说话了。 她确实对美人毫无节操，常常甘当跑腿，做小低伏讨美人欢心。但被周灏这样一说，简直像是被雷劈到一样，浑身难受。 周灏却不知道自己冷不丁放了个雷，继续认认真真的给沈珺讲课了。 沈珺第二天跟孙晗商量着，要不要送点什么给容靖，孙晗却不再想跟容靖扯上关系。 “他太麻烦了。”孙晗满脸不情愿的说，“以后我就听容叔叔的，当他不存在。” 容靖确实不在。 往常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容文华后面的容靖，今天没有出现在片场。 沈珺没办法，只得一个人去站到了容文华的面前。 “容叔叔，我想把这个送给容靖……昨天我跟孙晗都不是有意的，希望他不要生气。”沈珺把手上的玻璃瓶递给了容文华。 那是沈珺在附近文具店买的，里面叠了一些星星和纸鹤。沈珺一时想不到送什么好，周灏既然说了只要是物品都差不多，沈珺就做了自己唯一会做的手工。 亲手做的总是显得比较有诚意。 容文华点了点头，接过玻璃瓶，“没事的，小珺，容靖不会再来片场了，你不用那么在意。” “不会再来是什么意思？”沈珺紧张的追问。 她想到了昨天周灏说的，自闭的小孩如果受到外界的伤害，就会重新缩回自己的世界里。如果之前容文华他们花了大力气让容靖喜欢上剧组的环境，那她和孙晗岂不是变成了破坏他们努力的恶人了？ “你也看出来容靖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了吧。”容文华有点无奈的说，“他不来也好，我让他妈妈带着他去别的地方玩一玩，希望他能开心一些。” “小珺你比普通孩子聪明，大概也能理解，我们做父母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容文华解释着，“昨天的事情也不怪你们，是我高估了容靖的情况。之后我会注意的，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沈珺眨眨眼，“容靖不会来了吗？” “嗯。”容文华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哦……”沈珺失望的盯着容文华手里的玻璃瓶看。 “我会把你的礼物带给他的，谢谢你这么想着他。”容文华立刻当着沈珺的面，把玻璃瓶放回了自己的背包里，“过一段时间，等容靖的情况好了，再让他来找你玩，好吗？” 沈珺无奈的点头答应了。以后见不到那么可爱的小男孩，来片场的动力似乎瞬间少了一半。 “说起来，小珺你常常在片场认真的看其他人演戏啊？” “我以前没演过，就想多看看，多学学。”沈珺答道。 “我发现你还喜欢跟在我和赵导后面看监控器？”容文华笑了笑，拉过椅子让沈珺坐下。 “我就是觉得，在监控器里看到的画面，跟在片场看到他们演的，很不一样。”沈珺不好意思的说，“打扰到你们了。” “没事。”容文华朝沈珺招招手，让她把头凑过来，“你看看这个，有什么想法？” 沈珺看着画面里青岩激动的和秦晴说着什么，原本俊朗自信的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青岩很难过，他不想和秦晴吵架，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拍这一幕戏的时候，沈珺并不在场，画面也没有声音，她只能这样猜测。 容文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机器，让沈珺继续看。 还是刚才的画面，只不过镜头对准的是秦晴。秦晴的难过的表情被放大，然后镜头拉远，两人站在客厅里对持。青岩的表情，变得模糊起来，肢体动作更加明显，看上去像是青岩在恐吓秦晴一样。 “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沈珺惊叹道。 “这就是镜头语言。”容文华问她，“你有兴趣吗？” 第7章 【007】电影 沈珺重生前是个普通的废宅学渣，业余时间尝试过写文画画，甚至是剪mv录广播剧——当然都是自娱自乐那个档次的。她偶尔也尝试过摄影，通过镜头角度转换而营造出另外一种意境的方式，沈珺也能理解。 但容文华为她展示了一个新的世界。 “……拍摄时的灯光也很重要，”容文华又调整了一下机器，“明暗暖冷，各有各的特点，动态和静态的区别也很大。” 容文华对她笑了笑，“小珺，我觉得你的表演天赋很一般，但镜头感很好。” “我其实更适合当摄影师吗？”沈珺略显忐忑。 “不，我说的是导演。”容文华转过身来，正对着原本站在他身后的沈珺，“我注意到你对表演节奏的掌握非常好。什么时候需要表现的更夸张，什么时候需要表现的细腻内敛，你本能的就做出来了。”容文华打趣的看着她，“虽然表演的还有些稚嫩，但你已经有意识的在掌握自己和其他人的节奏了。” “如果只是这样，我会说你将来能成为一个好演员，但你还有其他的天赋。”容文华鼓励的看着沈珺，“你的记忆力非常好，所有的剧本只要看一遍就能背下来，赵导偶尔和你讲戏，你也能很快的理解他的意图。你的形象思维能力很出众，会用自己的方式给观众‘说故事’。” 沈珺抬头看了看容文华，一时间没有回答。 她对容文华的第一印象是个文艺青年，之后变成了讲究的文艺青年。比起容靖和容靖妈妈那出众的长相，容文华其实很普通，但他身上自然有着一种气质，让他光是站在那里，就显得与众不同。 沈珺已经在《小家庭大家庭》剧组待了将近一个月，导演赵刚只负责拍戏，其他的剧务统筹工作都是容文华这个副导演在做。 容文华做事认真，性格温和，和所有工作人员都相处的很好，就算偶尔和赵导在拍摄上有了分歧，他也并不固执，能很好的掌握其中的平衡点，让赵导的想法占据上风，自己只是在旁提出建议。就连罗红军这种老古板，也不会当面说容文华的不好。 容文华这样一个既能坚持自己对艺术的追求，又能对现实和理想的差距进行妥协，情商和智商都不低的人，已经完全具备了成功的素质。 沈珺不禁有些奇怪，这样优秀的人，为什么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呢？ 容文华不知道沈珺的想法，继续说着，“不论是小说、图画、音乐、还是广播、电视电影，所有的艺术形式，都是一种作者表达自己的手段，他们把自己脑海中的画面、情感，通过这些这些方式传达给外界，展示自己的内心和思想。” “而我一向认为，电影是最好的艺术。” 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本素描本，对沈珺问道。“你对电影感兴趣吗？” 素描本的封面上，用正楷字工整的写着《花开花落》，翻开来看，前面几页是凌乱的笔记，后面是线条简单的人物打斗图画。 容文华给沈珺看了他的分镜手稿。 “拍一部自己的电影，把自己想象中的画面展示给所有人看。这是我的梦想。”容文华对仔细看着手稿的沈珺说，“小珺，演而优则导，你喜欢当导演吗？” 沈珺重生的目标是有钱、有闲、有老公，还有个不用自己生就能得到的可爱孩子，成为完美的人生赢家。 但在这之外呢？ 爱情脑的需求满足了，不代表事业脑就不存在。 人类在得到丰富的物质条件后，本能的想要追求精神上的成就和自我超越。 当童星在之前被沈珺看做赚取第一桶金的手段，她没想过继续演下去。年少成名后泯然众人的童星，不知道有多少。观众不会去记那些童星们长大后的面孔。童星们大多改行，不是转向幕后，就是从事了其他的行业。 沈珺之前认真的观摩他人表演，只是出于自己被楚琳培养出来的不服输的心态。沈珺一直觉得，做一件事就要做好，要对得起自己得到的报酬。 但是，用电影描绘自己内心的画面，塑造一个全新的世界——沈珺上辈子的那点业余爱好，完全不能比拟容文华向她展示出来的迷人画面。 沈珺看着容文华，认真的点了点头，“是的，我很喜欢。” 容文华自然是喜欢沈珺的。 早熟又要强的小孩很容易得到他人的好感，更别说沈珺对人对事都很认真，不像一般小孩般轻佻浮躁。 小演员们最令剧组头疼的就是背台词，他们很容易演着演着就跑偏了，剧本也不得不顺着他们的自我发挥来修改。 有的是好的——毕竟真实可爱的童言童语，是大人很难写出来的；但更多还是不好的、要重来的。而重复的次数多了，小孩子很容易有厌倦的心理，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往往会拖慢拍摄的进度，从而造成剧组的损失。 沈珺却完全不存在这个问题。她的戏份常常是一遍过，给所有人省了很多麻烦。 但真正打动容文华的，是沈珺对容靖的态度。 容文华一直希望儿子能交到同龄的朋友，不是他们这样的大人向他展示，而是从孩童的角度来，让他能觉得外界环境是友好的，精彩的，让他喜欢这个社会，不再因为受到一点刺激就轻易的逃回自己的世界里。 都说小孩子最天真，但这种天真有时候也直白的伤人，他们不会知道自己无心的言语，会给别的孩子造成怎样的伤害。 就如同孙晗，他不是故意的，却让容靖再次畏惧起了剧组的环境。 但是沈珺不同，她说话做事都多了一份小孩子没有的沉稳和细心，人也很善良乐观，和大人小孩都能很好的相处。 沈珺对容靖的善意，让容文华很珍惜。 容文华希望她能成为儿子走出来的契机，不求容靖变得和普通孩子一样，只希望他能不再惧怕和陌生人的交流，能够独立的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 容靖喜欢电影，喜欢能和他交流电影的人，容文华希望沈珺能成为这样的人。 沈珺有天赋。 这天的拍摄结束后，沈珺和容文华试着表演了他电影分镜中的一个片段。 沈珺发现容文华要求的念白和腔调，和小念云在《小家庭大家庭》里的演出很不一样。 因为《小家庭大家庭》是生活情景剧，人物同时出现在镜头里的人物一般都很多，所以小念云的眼神要很灵活，四肢的动作也比较多。 赵刚导演希望用这种简单的方式，为小念云增加在画面中的存在感。 但容文华对沈珺的表演要求更精细，镜头几乎是追着沈珺走。 沈珺第一次尝试了如何使用“微表情”来表达人物内心的情绪——她看了书后，偷偷的在家里对着镜子练习过，但这一幕被容文华从屏幕里放出来后，让沈珺觉得羞愧。 她的脸色僵硬，眼神发直，完全达不到容文华要求的“眼神灵动”、“暗藏心机”。 但容文华没有在意这个。他调整了一下打光，让沈珺盯紧了远处的一个脚手架，再来了一遍。 这一次，沈珺看着屏幕里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她的情绪在屏幕上放大，因为目光聚焦在远处，再通过容文华打光和调整，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改变，显得更加的幽静、成熟。 不符合年龄的老成表情，看上去分外显眼。 “有趣吗？”容文华笑着问沈珺。 沈珺用力的点了点头。 容文华建议沈珺去图书馆借一些导演入门书籍来看，在之后《小家庭大家庭》的拍摄途中，不要光顾着看演员的表演，也要多注意一样赵刚导演是怎么指挥大家，摄像师和灯光师又是怎么工作的。 沈珺记下了容文华推荐的几本书的书名。 拍一部自己的电影。 沈珺第一反应并不是那些小成本的文艺片，而是她喜欢的奇幻、仙侠画面。 在未来以特效堆砌画面的时代，中国导演不是没有尝试过拍摄大场面、大制作电影，但因为种种原因，总是以入不敷出的“扑街”收场，好几位大导演的名气也受到了拖累。 以前沈珺和网络上的朋友们，最多就是幻想一下国产动画的崛起，却没想过中国能制作出一部媲美、甚至逆袭好莱坞的奇幻电影。 沈珺想拍这样一部电影。 虽然有些狂妄，但重生了，不就是应该尝试一下去完成自己的梦想吗？ 沈珺觉得自己又有了一个奋斗的目标。 过了一会，沈珺忍不住琢磨了起容文华今天的反常来。 以往容文华对她只是客气和欣赏，突然提起电影来，只让沈珺觉得奇怪。 容文华给她看的《花开花落》是一部只写了几个片段的武侠剧，之前容文华让她试着表演的是一个叫做“冷春”的角色。虽然外表是个小女孩，但其实是如同《天龙八部》里面的天山童姥巫行云一样，是一个因为练功走火入魔而不得不保持幼年外貌的前辈高人。 容文华想让自己出演这个角色？沈珺不确定的想着，又觉得说不通容文华为什么希望她当导演。 也许自己真有那个天分？沈珺有点沾沾自喜，又有点惶恐，决定明天就找机会去一趟图书馆。 第8章 【008】图书馆 今天《小家庭大家庭》剧组并没有安排念云的戏份，沈珺和小姨楚馨打了声招呼后，就出门朝省图书馆走去。 不知是不是早上那杯豆浆喝的太急，在还了之前借的几本关于表演的书籍后，沈珺急匆匆的往厕所跑。 省图书馆的公共设施比较完善，每层楼都有供给特殊人群的专用厕所。沈珺第一次进去只觉得不愧是每年都能拿到国家拨款的设施，比起旁边普普通通随了九十年代大流的男女厕所，特殊厕所不仅空间大，还有衣帽挂钩，更附带了一个小型洗手池，可以媲美这个时候的星级酒店了。 沈珺跑的急，一没留意就撞到了人。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棕色短裤、长相清秀可爱的小男孩。 是容靖。 没等沈珺纠结容靖会不会像当初面试一样，再一次彻底无视自己，容靖反而对着沈珺开了口。 “你是念云对不对！我、我是说，你是冷春！”他在沈珺惊讶的看过来时，眼神有些躲闪。 “我认识你，我在电视里看到你了。”容靖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好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对沈珺说，“你是不是喜欢电影？我知道有好几本书适合你看，达德利.安德鲁的《经典电影理论导论》、啊、还有《对话沃尔特.默奇》……” 他说话时有点结巴，但语速很快，紧张得像是在给讨厌自己的人献殷勤。 合着之前她在容靖眼里根本就不存在吗？沈珺哭笑不得的想着。之前那个安静的美正太是个错觉吗？其实容靖是个话唠？ 但很快，沈珺感觉有点不太对，她哆嗦了一下，忍住那股生理冲动，尽量用温和的语气打断了容靖，“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去下厕所，等我！一会就好！” 容靖又开始抿嘴，眼睛眨了眨，垂下去盯着地板，像是受到了责骂一样，脸上满是委屈。 沈珺顾不得那么多，一路小跑冲进了厕所。 又一次差点在去厕所的途中撞到容靖。一个奇怪的想法在沈珺脑子里一闪而过。 顺利解决完问题后，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但一堆开厕所门就被容靖吓了一跳。 容靖就正正的站在厕所门口，沈珺差点再次撞到他身上。 “你、你怎么站的那么近？”沈珺忍不住叫了起来。之前那个猜想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容靖的手不自在的动了动。 沈珺有些无奈，微妙的觉得自己被容文华坑了。 昨天容文华建议自己来图书馆看看，今天就被容靖突然袭击了。 但也不是不好。之前沈珺还在想怎么接近他，现在容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你让我等你。”他还是盯着地板，脸上堆积起了焦虑和不安，“我、我……” 沈珺忍不住蹲下来，仰起头看着容靖。 容靖被吓了一跳，但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沈珺就对着他打了个呵欠。 “好吧。”沈珺解释着，“我听说看到别人打呵欠，在三秒钟之内，自己也会想要打呵欠……我就是希望你别那么紧张。” “我不紧张。”容靖张了张嘴，又飞快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把那个呵欠咽了回去。 他瞪大眼睛看着沈珺，像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眼神从她脸上划过，固定在她的衣领上。 沈珺怕他被自己吓跑了，转过身来往外走，“你叫我冷春？你是看了昨天我和容叔叔试着拍的那个片段吗？”她试探着。 昨天容文华把试拍片段放进了dv机里带回家，容靖应该是看到了她的表演。 她演的不好，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在容文华的处理下，那个和外表极不相符的沧桑表情。 沈珺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有点微妙，好像自己重生的事被容文华用镜头轻而易举的揭露了出来。 “那个静止的镜头？”她描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是啊。”容靖立刻忘了关于呵欠的事，亦步亦趋的跟上沈珺，“你演的真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沈珺想了想，“你是说像容叔叔分镜稿上的人活了过来？” 容靖点点头，“我想了好久，一直不知道冷春是什么样的，但我觉得就是你那样。看上去是个小孩子，表情却像大人一样。” “我想看关于电影方面的书，也是容叔叔跟你说的吗？” 容靖又点了点头，“我喜欢电影，你也喜欢，爸爸说我可以跟你聊天。他让我跟你说话。” 容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想跟你说话。” 不管昨天容文华是为了什么向容靖提起她，沈珺觉得自己应该谢谢容文华。 “我也想跟你说话。”沈珺朝容靖笑了笑，但容靖还是没看她。 “容靖，”沈珺在阅览室外面的走廊找了一个角落站住，“你还记得之前我去剧组面试的时候撞到你吗？我再和你说一次对不起吧。” “哦。”容靖站在沈珺面前，眼睛仍然专注的盯着她的衣领，应答声有点敷衍，但软绵绵的，不会让人讨厌。 “还有之前，我不应该听孙晗说你的坏话的。” “哦。”容靖语气不变的又应了一声。 沈珺回忆了一下之前容靖和她说的话，“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推荐我几本书吗？” “嗯！”容靖立刻把头抬起来，眼神第一次对上了沈珺，“丹尼埃尔.阿里洪的《电影语言的语法》也不错，刚才我在那边的书架看到了！”他兴奋的说着，脸上隐隐约约又浮现了那个小小的酒窝。 没等沈珺再说些什么，容靖飞快的跑进了阅览室。 “这本，还有这本。”他看着沈珺跟着走进阅览室，找了地方坐下，立刻把手上拿的书放在了沈珺面前，“啊对了，我刚才还看到了《解读电影》！”他又往书架那边跑去。 容靖跑步时动作很轻，没来由的让沈珺想到了兔子和猫，但他这样一本一本的往沈珺面前放书的动作，又很像急着讨好主人的小狗。 不管是什么样的比喻，沈珺只觉得他真的，非常可爱。 沈珺在容靖放下第五本书的时候拉住了他。 容靖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他往后退一步，看着沈珺不说话。 “这些够了，我一下子看不完那么多。”沈珺很快反应过来，容靖应该还不喜欢别人随便碰他。 沈珺在自己旁边空着的座位上拍了拍，“坐下来，”阅览室里人很少，但沈珺还是压低了声音，像是怕吓到容靖一样，小声的说，“我们一起看。” “嗯。”容靖又笑了起来，沈珺这次发现，他脸上的酒窝左右各有一个，左边那个深，右边那个浅。 容靖坐下来，偏头看向沈珺，“你喜欢哪一个？我们从哪本开始？” 沈珺拿起《解读电影》，认真的翻开第一页，“从这本吧。”她也转头看着容靖，“这些书你都看过吗？” 容靖点了点头，“我看过很多次了，家里有很多书，爸爸给我的。” 沈珺惊讶道，“你全部都认识吗？” 容靖又点了点头，他翻到中英对照的附录页，读了一段，“原版我都看过。” 容靖对着沈珺笑，像是在跟她炫耀，又像是在等她表扬。 “你真厉害。”沈珺真心实意的赞叹着。 容靖果然高兴的晃了晃脑袋。 容靖才七岁，他才是真正的天才。沈珺不由得这样想着。而且他真的很喜欢电影。 她转头看着容靖。 这个兴奋的和她讨论书中内容的小男孩，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一旦提到了他喜欢的东西，他可以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 他看了很多很多关于电影方面的书，不管是基础原理还是实践运用，他都能说的头头是道。他的脸上堆满了笑，没有了之前的不安和委屈，眼神也不再躲闪，反而亮晶晶的，好像天上的星辰般耀眼。 沈珺发现自己既喜欢之前那个安静的像是个漂亮娃娃一样的容靖，也喜欢这个说个不停的男孩。 她忍不住又伸手想去摸一下容靖。就是出于那种看到了喜欢的、可爱的东西，抑制不住那种心痒手痒的想要摸一把的冲动。 容靖的眼睛还盯着手上的书。沈珺非常谨慎的在碰到他的发梢时，把手收了回来。 “嗯？” 容靖迷茫的转头看着沈珺，沈珺立刻换了一本书，指着其中的一个词条对容靖发问。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沈珺成功的转移了。 时间过得很快，沈珺下午还和周灏约好了上课时间，在快到十一点时，她不得不和容靖一起走出了图书馆。 在走到门口时，沈珺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疑惑。 “容靖，你之前为什么不来剧组了？是因为孙晗吗？” “孙晗是什么？”容靖奇怪的看着沈珺。 “就是之前你很生气的跟他说话的那个人。”沈珺描述了一下孙晗当时的服饰和外貌。她有点疑惑的想，容靖这是有人脸识别障碍，还是因为自闭症没去记别人的名字？ “哦。”容靖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说的是晓涵，我以前跟他说话，后来讨厌他了。我不想去剧组。我喜欢图书馆。” 沈珺在想，容靖是不是跟刘文鑫一样，也是因为孙晗出演了“铠甲勇士”而对他有了印象。也许对容靖来说，从电视上看到的人，比现实中见过的人，更容易理解和记忆。 “对不起，容靖，当时我也在场，没能阻止他乱说话。”沈珺补了一句，“你知道我当时在场吧？” “哦。”容靖还是没多少反应，语气又一次变回了之前那种软绵绵的敷衍。 他跟着沈珺一起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停了下来，像是希望沈珺改变主意留下来继续和他一起看书，眼巴巴盯着沈珺看。 沈珺决定换一个话题，“容靖，你喜欢昨天我送给你的玻璃瓶吗？下次我还给你带一点仙纸鹤吧？” “玻璃瓶不是一个叫沈珺的人送给我的吗？”容靖莫名其妙的看着沈珺。 “……” 沈珺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们就这么干站着，站了大概快一分钟，沈珺才重拾自己被打击的自信心，“我就叫沈珺。” 她有点无奈的对容靖说，“我不叫念云，也不叫冷春。我叫做沈珺，是那个送给你玻璃瓶的人。” “沈珺。”容靖跟着重复了一遍，他认真的看着沈珺，从她的鼻子看到她脚上穿着的布鞋，“沈珺，我记住了。” “你喜欢仙纸鹤和纸星星吗？就是玻璃瓶里装的那个。”沈珺再一次问道，“你喜欢什么颜色？我明天来图书馆带给你。” “你明天来。”容靖又笑了起来，“我喜欢。你明天来，带给我什么颜色的都行。” 沈珺觉得自己更喜欢容靖的笑。 小小的，暖暖的，让她整个人也开心起来。 “嗯，明天见。” 第9章 【009】土豪狄月 到了下午，周灏未能如约给沈珺上课。 沈珺在从图书馆回家的路上，正好撞见了周灏，他身边还站着一位土豪。 是真的土豪。 那女孩二十岁左右，头发简单的用发带束成一个马尾，下身是牛仔裤配帆布鞋，约莫一米七的个头，只比周灏矮了一点。 然而这个女孩身上穿着一件巴宝莉的卡其色双排扣风衣，手上的挎包打着lv的logo。 没错，就是十几年后淘宝上大大小小、不计其数、高仿精仿、仿制烂的所谓奢侈品原单经典款。 这个年代除了传说中的京城某街，还是很难见到这些的。沈珺觉得女孩身上穿的，大概是所谓的正品。 女孩的手上还拿着一个银色的小巧翻盖手机。 沈珺上辈子第一次见到手机，还是两年后她妈妈楚琳因为工作需要，由单位给她配了一个。 她不禁对这位身穿奢侈品，手拿私人手机的土豪肃然起敬。 “周灏哥，这个姐姐是？”沈珺向周灏打了声招呼，看向土豪。 她有着弯弯的眉毛、小小的嘴，没有化妆，只是用了一点润唇膏。土豪饶有兴致的看向沈珺，等着旁边周灏的介绍。 “这是狄月，她是港城中文大学来我们学校进行学术交流的。”周灏有点头疼的说，“本来下午要给你讲高中数学的，只能挪到晚上了。” “你要和狄月姐出去吗？”沈珺好奇的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人。 周灏点了点头，“我们要写一个关于省城传统文化的论文，下午要去老街那边看看。正好碰到你了，省的我之后给你小姨打电话。” “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沈珺问。 “好啊。”狄月抢先答应下来，她说话带着港城人说普通话时惯有的口音，听上去有点奇怪，“你就是周灏带着的那个天才学生沈珺吧？很高兴认识你。” 土豪长的秀气，说起话来却有一种爽直和英气在其中。 沈珺喜欢和这种人相处。 “你得回家吃饭啊。”周灏瞪着沈珺。 “没事，我跟小姨说一声，很快就回来！”沈珺飞快的往上楼跑，“你们等我啊！” 等她跑回来时，狄月正对周灏笑个不停。 “狄月姐，你在笑什么？” “笑你是个小花痴，看到漂亮姑娘就凑过来了。”周灏没好气的说。 沈珺觉得自己又被周灏雷了一下。 学霸家教什么都好，就是时不时来句惊人发言，让沈珺跟他待在一起时总有点一言难尽的不自在。 “我很漂亮吗？谢谢你。”狄月笑的更开心了，“周灏，你也觉得我很漂亮吗？” 周灏翻了个白眼，对这一大一小说，“走吧，我带你们去吃省城的特色粉条。” 狄月跟在周灏后面走着，沈珺看着他们俩，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上辈子周灏去了港城，是因为狄月吗？ 沈珺怀着微妙的“土豪快来跟我做朋友吧”心态，积极主动的和狄月搭话，但在狄月眼里，不管沈珺再怎么天才，外表上始终还是个小孩，她的注意力大多还是放在了周灏身上。 直到他们边走边聊，说到了沈珺在《小家庭大家庭》的表演经历。 “……我今天在图书馆碰到容靖了，他跟我聊了很多关于电影方面的事情……”沈珺把容靖从安静美正太变身话唠的样子描述了一遍，转头问道，“周灏哥，你说是不是因为提到了喜欢的事情，所以容靖就愿意和人交流了？” 周灏点了点头，还想跟沈珺说点他对自闭症的认识，却被狄月打断了。 “小珺，你见过容靖的妈妈吗？”狄月脸色有些复杂的问，“能和我说一下她长什么样子吗？” “见过啊，容靖妈妈长的很好看。她的头发是酒红色的，鼻梁很高，但是眼睛是黑色的，像是混血儿。”沈珺回忆着见过一面的大美人。 狄月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张照片，“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那是一张过塑过的合照，上面没有多少划痕，一看就知道被人精心的保管着。 照片上老人小孩一大群，像是一家子凑在一起照的全家福，但所有人脸上都没有太多笑容，只见到了大人的严肃和小孩的紧张。 狄月指着的是站在第二排的一个年轻女子，她穿着制服式的上衣和过膝半裙，看上去像是学生。 沈珺对狄月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知道容靖妈妈叫什么名字，但这个人看着很像她。”她好奇的看着狄月，“狄月姐，这是谁啊？” “我表姐。”狄月有点犹豫的问，“小珺，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剧组好吗？我想见一下这位容导。” “明天没有我的戏份，但是带你去没问题的。”沈珺答应下来，“狄月姐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像是完全不知道容靖妈妈跟容叔叔的事啊？” 周灏偷偷拉了一下沈珺，对狄月说，“如果不好说，就不用提了。” “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狄月笑了笑，“都什么年代了。” 她停了一下，斟酌着措辞，“我阿姨嫁给了一个英国人，他们女儿就是比我大了十多岁的表姐，亲戚们都说在我还小的时候，她就跟别人私奔了。” “说是私奔，其实也不算。我听我妈咪说，当年表姐和一个大陆过来读书的学生恋爱了，但是阿姨和叔叔不喜欢大陆，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想把表姐送到英国去读书，那个姓容的学生跑到他们家去求亲，被阿姨赶出来了。” “表姐找我妈咪帮忙，我妈咪觉得她作为一个成年人，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帮她和她男朋友离开港城了。”狄月说，“后来他们想办法到港城来过，听说除了探亲，也是因为他们儿子有自闭症，想找医院治疗。但是阿姨一直不愿意认这个女婿，对他们的孩子也很嫌弃，所以慢慢就联络的少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表姐搬了几次家，渐渐跟我们家失去了联络。”狄月脸上露出了沮丧的表情，“外公身体不好，很想表姐，但阿姨他们一直不愿意把表姐的地址告诉我们，所以……” “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家事。”狄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如果真的是表姐就好了，我妈咪也很想她。” 周灏拍了拍狄月的肩膀，安慰道，“也许里面有什么误会吧。” “狄月姐别担心，明天跟我去剧组见一下容叔叔就行了。容叔叔人很好的，”沈珺想到了容文华和美人之间那种婚后多年还像在热恋般的气氛，不禁对狄月保证道，“容靖妈妈肯定过的很幸福，你见到就知道了。他们之间的感情看上去很好。” 狄月笑着对沈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第二天一早，狄月就在沈珺小姨家楼下等着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配了件米色的针织小外套，头发披散下来，没有昨天束着高马尾那样的英气，整个人淑女了不少。 这样的狄月看的沈珺心里一痒，忍不住跑上去拉住了她的手。 “狄月姐真早，我们这就过去吧。” 他们到了剧组时，容文华正在指挥剧务搬东西。 狄月拿着照片走到容文华面前，在说明了来意后，静静的等着容文华的回复。 “你是珍姐的女儿小月？书兰跟我提起过你。”容文华点了点头，“等今天工作结束后，你跟我一起回家去看看吧。书兰也很想你们。” “容哥，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去一趟港城吗？”狄月有些激动的问。 “不。”容文华脸色一变，“你阿姨她不愿意见到我们，我不想她再来刺激书兰。” “但是我听说容靖他的身上有点问题，如果需要治疗，港城的环境比大陆好很多。”狄月急切的说。 “不。”容文华的脸色变得更加生硬，“就是因为容靖，我们不会回港城的。” 他止住了狄月的话头，“你找个地方等一下，我要去工作了。” 狄月有些失望的站在了角落，随后开始和沈珺、和剧组的其他人聊起天来。因为是容文华的亲戚，其他人也很愿意跟她说话。 不时有人说，原来容文华的爱人真的是港城人啊；也有人感慨着，狄月的普通话说的比容靖妈妈差远了。 狄月都好脾气的一笑而过，不着痕迹的打探着容文华一家的近况。 沈珺在一旁看着，突然发现容文华的心情似乎因为这件事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原本认真负责的他，今天居然在工作中频频走神，被赵导说了好几次。 沈珺觉得有些奇怪。 之前容文华之前说的“不想她再来刺激书兰”是什么意思？难道狄月他们和容靖妈妈失去联系，是因为容文华他们从港城回来后，狄月的阿姨从中作梗？那又为什么要用刺激这个词？ 沈珺想到了狄月说的“阿姨对他们的孩子有些嫌弃”，又立刻为容靖愤愤不平起来。 容靖有自闭症并不是他的错，再说了，比起所谓活泼可爱的熊孩子，沈珺更喜欢容靖这样安安静静的类型好吗？ 容靖不笑的时候，俊秀的长相衬着整齐漂亮的衣着，让他看上去像个精制的娃娃；当容靖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个小酒窝，让他整个人显得温暖又乖巧，有一种小动物般的无害感。 “啊。”沈珺回过神来，“狄月姐，我和容靖约好今天一起去图书馆的，我先走了。” 狄月低声和旁人道歉，结束了上一段对话，快步走回沈珺身边。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想见见容靖。” 沈珺有些犹豫。 “如果容靖不理我，我就在一边看书，没关系的。”狄月笑了笑，“我就是想见见他。” 沈珺点了点头。 第10章 【010】港城 狄月和容文华打了声招呼，准备现在先跟着沈珺一起去图书馆，等下午再来剧组找容文华。 “到时候我带着容靖一起来找你？”狄月问。 容文华看着沈珺又看看她，“不用了，你自己来就行。让容靖自己回去。” 他没再多说什么，继续专心摆弄着手里的监控器。 沈珺和狄月先去了一趟文具店。 “他喜欢仙纸鹤吗？”狄月捏着一张彩纸，对沈珺说，“我要不要叠一点送给他？” 从学霸周灏那里打探来的消息让沈珺觉得，容靖说不定是靠着那份礼物才把自己的人和名字对上号。她可不想容靖看到仙纸鹤的时候，又想到别人。 万一容靖对着狄月叫“沈珺”，她该情何以堪啊！ 沈珺的头摇的飞快，“不要，你到了图书馆自己看书好了，容靖不会跟你说话的。” 狄月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等他们到了图书馆时，容靖已经坐在昨天的位置上看书了。 “容靖。”沈珺走过去，坐到他的旁边。 容靖低着头，从沈珺脚上的布鞋扫到沈珺头上别着的发卡，很快又对上了沈珺的目光。 他的眼神很专注，像是在仔细的辨认着什么，棕色的眼睛里只倒映着沈珺一个人的身影，“沈珺。”他的脸上慢慢的露出一个笑容。 沈珺看着容靖脸上的酒窝由浅变深，没来由的在心里浮现出一股成就感。 那个不理人的漂亮男孩现在会跟我说话了！ 狄月看着和沈珺嘀嘀咕咕说个不停的容靖，总觉得有点奇怪。 她以为容靖就算愿意和别人说话，也该是有一搭没一搭，而不是像普通小孩与小伙伴分享乐趣一样，一说就没个完。 狄月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和容靖搭话，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她想认识容靖，想让容靖喜欢她，但容靖很可能不这样认为，沈珺也是。 最终，狄月顺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地理图册看了起来。 周灏走进阅览室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沈珺和容靖两个小孩的脑袋凑到一起，对着书本上的图片指指点点，狄月坐在距离他们两张桌子之外的地方，时不时的抬头看看他们，又时不时的低头看看手里的画册。 “嘿，他们还在说啊？”周灏凑到狄月身边，低声文，“怎么样了？” “我还没跟容靖说话。”狄月摇了摇头，“沈珺和容靖的感情挺好啊。” “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好的。”周灏笑了起来，“你知道吗？沈珺之前好几次想和容靖说话，但直到昨天她借着容导试镜的机会，才让容靖认识到世界上有她这么个人。” “当时沈珺跟我抱怨容靖大半个月都当她不存在，”周灏给狄月做了个瘪着嘴的鬼脸，“乐死我了。” 狄月嗔怪的看向周灏，笑着拍了他一下，让他别闹，“什么试镜？”她追问着。 “好像是容导一直在准备的一个武侠剧吧？似乎写了很久的剧本，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周灏随口答道，“说是这样说，但我觉得还是因为拉不到投资。我听沈珺讲似乎是一个关于武侠剧里生活在大侠阴影下的小人物的故事。太文艺了。” “是吗？”狄月若有所思。 那边沈珺已经开始教容靖叠起仙纸鹤了。 容靖真的很聪明，动手能力也很强，他很快就叠会了，成品比沈珺的精制许多。 沈珺毫不吝惜的夸他，又收获了容靖晃着小酒窝的笑容。于是她果断的拿出之前在文具店里买的印花长纸条和一个新的玻璃瓶。 “容靖，这个也送给你。”沈珺把东西递给他，“你可以自己把叠好的仙纸鹤和星星放进去，第一个仙纸鹤上可以写一个愿望。” “等玻璃瓶装满了，说不定愿望也能实现。”沈珺微笑着看着容靖，“我的愿望就实现了。我想和你做朋友，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嗯。”容靖点了点头，“朋友。”他伸手摸了一下沈珺的手背。 容靖的动作很快，像是草食动物在试探着没见过的新奇生物。 沈珺继续看着他，而容靖很快又碰了他一下。 沈珺忍耐着自己想要回握住容靖的冲动，容靖却在沈珺紧迫盯人的目光中，微微红了脸。 “我要回去了。”容靖侧头不看沈珺，“妈妈说今天要早点回去。” “嗯，那你明天还来图书馆吗？”沈珺小小的遗憾了一下，觉得自己要为未来能顺利揉容靖的头发这个野望而继续奋斗。 “嗯。”容靖答应着，回头看了沈珺一眼，很快又转过头去，拿着几本书走向书架。 “他要走啦？”周灏看到容靖离开，立刻走过来坐到了容靖刚才坐的位置上，“狄月还没跟他说过话？” “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沈珺有点不情不愿的说，“可以和他聊关于电影的话题，他很喜欢电影。” “没事的，沈珺。”狄月像是看出了沈珺的心思，“我觉得容靖和普通小孩没太大区别，他的情况应该一直都在好转的，这样我也放心啦。” 狄月把话题转移到沈珺身上，“我看你之前一直在看关于导演和摄像方面的书籍，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嗯。”沈珺认真的说，“我听容叔叔说了一点关于电影制作的流程，从剧本到分镜，都很有意思……我以后想当导演。” “如果你想在电影方面有发展，有考虑过去港城吗？”狄月非常突然的说出这个提议，“港城的电影产业发展的很好，我听周灏说你准备明年就尝试考大学，为什么不试一下港城的大学呢？” “现在港城有面对大陆招生吗？”沈珺皱了皱眉。 “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帮你去联络，”狄月笑了笑，“港城中文大学是一所思维活跃的开放式国际学校，再说不久后港城就要回归，不断向大陆的政策靠拢是很正常的，提前招一个像你这样优秀的天才，对我们学校的宣传也有帮助。” 沈珺愣了。 她单猜到狄月是土豪，但从她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似乎她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土豪。 连学校破例招生这种事情，都是可以随便联络的？ 沈珺没觉得自己昨天刚认识狄月，今天就能得到土豪的另眼相待。 她又没有身披玛丽苏七彩光环。 “狄月姐，我虽然跟容靖关系不错，和容叔叔也处的挺好，但我不会帮你说服他们回港城去哦？”沈珺试探的说。 “想哪里去了，小鬼头。”狄月好笑的戳了一下沈珺的肩膀，“我说真的，如果你想在电影方面有作为，去港城一边读书，一边接触演艺圈，挺不错的。” “你说什么呢。”周灏不赞同道，“就算你能帮忙搞定特招，但沈珺还是太小了，她家里不会放心她去港城那么远。” “也不一定。”沈珺想了想，对周灏说，“周灏哥你也知道，我想这么小就去读大学，就只是想给自己镀镀金、刷个天才的名声而已，国内的大学少年班，大多是往科研人才方向培养……我以后想自主创业，并不想当科学家。” 周灏翻了个白眼，“是啊，有钱有闲20岁就能提前退休，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不求上进。” “现在变了，我想赚够钱拍自己的电影。”沈珺整理了一下自己手边的书，“狄月姐，我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吧。你最近都会在省城吗？” “我给你我的电话吧。”狄月从随身带的挎包里拿出纸笔，写给了沈珺，“你之后想好了可以打电话给我……港城也挺需要小演员的，我觉得你去港城说不定会有更好的发展。” “说完了？”周灏拍了拍狄月的胳膊，“你要过去跟容靖说说话吗？” “他还没走？”沈珺惊讶的顺着周灏的方向看过去。 容靖的手扒着书架边缘，之前一直在探着头偷看。在发现他们都转过来看他后，容靖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飞快的往后跑，钻进书架间不见了踪影。 沈珺被这样的容靖萌了一下。 “这小孩还挺有意思的。”周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们没看到他那个表情……看着沈珺你跟我们说话，好像自己最喜欢吃的棒棒糖被其他小孩抢了一样。” 所以我在容靖眼里是棒棒糖？沈珺又被学霸家教雷了一下。 “他似乎真的很喜欢你啊。”狄月拉着沈珺的手，“我妈咪很在意表姐，能和她的孩子打好关系对我们家也挺重要的，容靖的病情在和你交流后开始好转……”她欣喜的说道，“看样子以后也要多依靠你了。” “周灏哥？”沈珺刚刚在暗地里给周灏起了个新外号叫“偶尔雷神”，但还是想依靠一下学霸的万能，“容靖多和我聊天就能变正常吗？” “起码他能重拾和人类交流的正确方式。”周灏点了点头，“话是越说才会越熟练，我看他之前跟你聊的很顺利。” 棒棒糖小姐沈珺回忆着之前和容靖聊天的内容。 容靖说话时常常没有主语，对事物的描述也比较简陋和古怪，但今天他说话似乎比昨天更流利。 沈珺转念一想，棒棒糖前面还有个“最喜欢”的形容，这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已经在容靖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呢？ 今天容靖承认他们是朋友了。 沈珺喜滋滋的抱着书和周灏他们一起离开了图书馆。 第11章 【011】果香和狐臭 回到小姨家后，沈珺开始盘算起自己去港城读书的利弊来。 弊端就是自己还太小，妈妈楚琳不知道，但爸爸沈峰肯定会反对。 有利的地方就在于，港城是一个国际化的大城市，赚钱的机会比待在省城多，更别说在港城可以通过证券公司委托代买美股了。 沈珺一想到未来会猛涨的几支科技股，口水就哗哗的流。 但自己真的想去港城吗？沈珺扪心自问。 她想要变的有钱有闲——港城有着成熟的资本市场，是一个极好的平台；她想要在未来制作出一部自己的电影——港城的影视业产业链发展的很完善，海外发行渠道遍布东南亚，不论幕前幕后，都有许多专业人士，每天为自己的电影梦奋斗着。 她想去。沈珺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容文华告诉了她电影有多么奇妙，沈珺真的很想见识一下，号称东方好莱坞的港城电影是怎样运作的。 想到这里，沈珺立刻用小姨家的电话打给了楚琳。 “我不同意！” 让沈珺万万没想到的是，楚琳一听她想去港城，二话不说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妈妈，狄月姐是周灏哥的朋友，她说港城中文大学可以特招……” “我不同意，”楚琳在电话那头深吸一口气，“小珺，你好好呆在小姨家，这周末妈妈来省城看你，我们再好好聊，好吗？” “嗯。”沈珺敷衍的应了一声。 “小珺，你不知道，港城的情况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楚琳告诫着，口气变得生硬起来，“你在省城拍电视剧，妈妈是支持的，想要考大学，妈妈也是支持的。如果你能考上京城大学，妈妈会为你骄傲。” “但是港城，你还是不要想了。”楚琳叹了口气，“妈妈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听从中央号召去过一段时间的深城，也因为一些业务问题去过几次港城。你喜欢拍戏，在国内就好了，港城……太复杂。” “妈妈，有狄月姐……” “等我来港城再说好吗？小珺。”楚琳重复了一遍，“你先不要随便答应别人什么。” “好吧。”沈珺答道。 楚琳不放心的追问了几句，这才挂掉电话。 沈珺坐在小姨家的客厅里，托腮惋惜着。 虽然上辈子在某些论坛看到过关于港城娱乐圈的黑幕八卦，但自己有土豪光环笼罩啊……而且也不求个什么名利，只是想去长长见识，最终还是要回来的。 沈珺觉得像自己这样没什么特色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她忘了她现在是一个天才儿童，还是一个alpha。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珺都能看到狄月出现在剧组附近。 她似乎没有和容文华达成一致，一直在剧组休息的间隙里，找容文华说着些什么。容文华脸上的表情很坚决，他不断摇头，不给狄月任何机会。 “小珺，那个姐姐是不是周灏哥的朋友？”今天因为学校开运动会而跑到省城来的刘文鑫，好奇的看着狄月，“她为什么老是找容叔叔说话啊？” “那个是狄月姐，她是容叔叔家的亲戚。”沈珺答道。 念云的戏份已经进入了尾声，接下来更多的是孙晗和几位主演之间的苦情戏。 沈珺剩下的镜头，大部分只需要在全家齐聚的时候当一个背景板。关于念云最重要的一场戏，因为和她对戏的演员家里有急事，而被迫延后了。 沈珺最近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图书馆。她每天都要去，容靖也都在阅览室的固定位置等她。 他们的阅读范围不再仅限于电影。沈珺向容靖推荐了自己喜欢的几本散文集和小说，容靖也拉着沈珺兴致勃勃的翻起了世界旅游画册。 “小珺，你怎么不理人？”刘文鑫不高兴的拉了一下沈珺。 沈珺回过神来，“今天事情不多，我打算先走了。” “小珺，你急着去哪呢？”刘文鑫的嘴都快嘟起来了。 “图书馆啊。”沈珺答道。 “图书馆有什么好玩的？”刘文鑫奇怪的看着她，“把书借回家看不行吗？” “她才不是光去图书馆看书呢。”王卉走到她们身边，哼了一声，“沈珺是想去找容靖。” “容靖？是之前看到的那个男孩子吗？”刘文鑫问。 “对啊。”王卉点了点头，“就是容叔叔的儿子。沈珺总和他一起在图书馆看书，他们关系可好了。” “哎？真的吗？”刘文鑫兴奋的看着沈珺，“我也可以去吗？” “不太好吧……”沈珺有点勉强的说着。 “珺珺，我难得来省城一趟，你都不想多和我在一起吗？”刘文鑫佯装生气的瞪着沈珺，“你是因为看容靖长的比我漂亮就不喜欢我了吗？” “对对，见色忘友！”王卉在一旁起哄，用上了自己新学到的成语。 “怎么会。”沈珺赶紧否认，“但是容靖不一定会搭理你啊，”她补充道，“如果容靖不和你说话，你可不能生气。” “没问题。”刘文鑫爽快的答应了，“我们现在就去吗？” “嗯。”沈珺叹息道。 她看着刘文鑫兴高采烈的样子，有点无奈。 不愧是上辈子和自己一起对着帅哥美女嚎叫的小伙伴啊，这么小就暴露出了颜控的本质。 遗憾的是，刘文鑫因为自己长得美，偶尔还要注意一下对外形象，寂寞了还能揽镜自照……沈珺就不行了。想到了未来自己和刘文鑫的身高差距，沈珺决定回去每天多喝一杯牛奶。 王卉对容靖早已失去了兴趣，刘文鑫却仍然充满了好奇。她们一起到了图书馆，容靖果然坐在原本的位置。 这一次容靖并没有如沈珺猜想的那样，完全无视刘文鑫的存在。他的脸上没多少表情，眼神却很专注的看着沈珺，又从头到脚的把刘文鑫打量了一遍，像是要深深的记住她一样。 “容靖，这是刘文鑫，你们之前见过的，也许你没多少印象。”沈珺莫名的就有点尴尬。 “容靖，你好啊。”刘文鑫对容靖笑了笑，“你已经和小珺成为好朋友了，我也是小珺的朋友，我们能不能也成为好朋友啊。” 容靖抿了抿嘴唇，他继续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刘文鑫，过了好一会才从嘴里蹦出两个字，“不要。” 他又低下头去看书。 刘文鑫捏着沈珺的手晃了晃，“珺珺……” 沈珺看看拉着他的刘文鑫，又看看明显散发出“我很不高兴”气场的容靖，突然有了身处修罗场的自觉。 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的好朋友相处不好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沈珺在脑内吐槽了一句，可惜现在不是十几年后的网络时代，她的情商也没高到能完美解决这个问题的地步，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鑫鑫，我之前说了吧。”沈珺对刘文鑫说，“要不你先回去吧。” “哦。”刘文鑫不高兴的应了一声，“我不想回去，我去那边看画册吧。” “那我等会跟你一起回去？”沈珺讨好的说，“ “嗯。”刘文鑫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从小就长得可爱又乖巧听话的刘文鑫，从没遭遇过这样惨痛的拒绝，现在颇有点一蹶不振的架势。 沈珺没再说什么，反而赶快转头坐回了容靖身边。 “容靖，昨天我们说的那本瑞典地图，你找到了吗？”她朝容靖笑笑。 容靖没理她，反而在发了一会呆后，突然说，“狄月说、她能帮爸爸拍《花开花落》，爸爸不同意。” 沈珺了然的点头。 虽然不知道狄月和容文华夫妇之间存在什么问题，但土豪就连讨好人的手段都如此霸气。 她看过容文华的分镜稿，要拍这部电影的必要投资可不算少，但剧本确实太过文艺，就算拍的很成功，也有可能只叫好不叫座。投资拍这个必须做好了把钱扔水里的准备。 “爸爸说不会帮他们洗钱，”容靖茫然的问，“什么是洗钱？” “啊？”沈珺愣了。 早就听说过港城那些有活力的社会团体，跟娱乐圈总是不清不楚的，但她从没把狄月跟社会团体联系到一起。 狄月看上去就像是教养良好的白富美大家闺秀，比之容靖妈妈多出一分英气，情商似乎也很高……不对，如果狄月和容文华家真的只是普通的亲戚，确实没必要纠缠不休。 想到狄月之前承诺帮她联系港城中文大学，沈珺只觉得这里面的关系复杂的让她头都快炸了。 没等沈珺理出点头绪，她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果香味。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并不刺鼻，却有着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沈珺下意识的站起来四处张望，“容靖，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容靖没多少表情的说，“哦，有人发情了。” “什、什么？”沈珺差点被口水呛到，“什么发.情？” “omega的发.情啊？”容靖疑惑的转过头来看着沈珺，“之前上课的时候说的，一般闻到这种味道，就该去找医生吃药了。” 刘文鑫听到动静，立刻凑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她好奇的看着容靖，“我没闻到什么味道啊？” “很明显的，就在那边，像是熟透了的石榴……不对，像芒果……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沈珺有点混乱的说，“反正就是很香的味道。” 刘文鑫用力的在空气中嗅了嗅，“好像是有点……但是很淡啊？” “像狐臭。”容靖表情越来越坏，“我要回家了。” “哦……”沈珺只觉得那股味道更加浓郁，并不惹人讨厌，但也能理解容靖的说法。 就像榴莲和臭豆腐，有人觉得很香，一闻到就口舌生津，有人却避之不及，几欲作呕。 那股果香味塞满了沈珺的鼻腔，好像嘴里都能尝到一股甘甜。 也许在讨厌这种味道的人看来，就像狐臭一样熏人？ 容靖没再多说什么，板着脸离开了图书馆。 第12章 【012】邮票 沈珺手里捧着一本《斯坦尼体系概论》，心不在焉的翻着。 周灏停下给沈珺批改试卷，一巴掌拍在她的书上，“你在想什么？” “每次演出都应该预先深入研究过的人物形象的生活逻辑，重新创造生动的有机过程。书上说的。”沈珺扯了扯被周灏压住的书，“斯坦尼拉夫斯基演剧体系与布莱希特演剧理论以及梅兰芳的戏曲被并称世界三大演剧流派，我觉得自己当童星当的太不专业了，想赶快补补课。” “这我可帮不了你。”周灏听着沈珺的敷衍，“但你今天想的明显不是这档子事。” “你怎么知道？”沈珺反驳着。 “你偷看我几次了？以为我都没注意吗？”周灏哼了一声，“说吧，是你的小男朋友容靖出了什么问题，还是狄月又去剧组啦？” “你怎么又知道了？”沈珺再次惊讶于学霸的未卜先知。 她倒是没在意所谓的小男朋友——14岁以前的友谊都是很纯洁的，就算沈珺的心理不是，但生理是啊。 “你说不说，不说我回去了。”周灏开始收拾东西，“按照你现在的进度，去参加全日制高考都能考上一本线了，”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我也是时候功成身退……” “多亏老师教的好。”她讨好的向周灏笑了笑。 “嗯。”周灏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摆明了在等沈珺的下文。 “有好几件事……” “从易到难。”周灏果断的说。 “好吧。”沈珺抿了抿嘴，“你知道omega的发.情吗？” “当然。”周灏挑了挑眉头，“性别异常者因为体内激素紊乱，在二次发育期间总会遇到的难题。一般需要立刻就医或者提前注射相应的药物。” “那在公共场合遇见omega……” “你今天在图书馆遇到omega发.情了？”周灏问，“有点奇怪……一般有国家补贴的性别异常者，都会定时去医院体检，在发.情期到来前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医院，怎么会在图书馆露面呢？” “对了，你当时什么感觉？”周灏突然兴致勃勃的问，“你是alpha吧？” 沈珺一时有点难以接受学霸如此八卦的一面。 她勉强点了点头，“就是觉得很香，像进了水果店一样。” “挺有意思的。”周灏摸了摸下巴，“看来这个跟个人的文化修养还是有关系。之前那些文字报道说的跟香水一样，到你这里就成水果店了。还好你没说是面包房。” “周灏哥！”沈珺叫了一声，“你听我说第二件事行不行？” “说吧。”周灏大发慈悲的没继续打趣她。 “狄月姐说港城中文大学特招的事情，你觉得靠谱吗？”沈珺问。 “她既然这样说，应该是有把握的。问题是你真的想去港城吗？” “我想去，但我妈妈很反对。”沈珺老实的说，“我有点举棋不定。” “沈珺。”周灏转过身来，坐到她旁边，“你是为了什么想去港城，又为了什么想读大学？” “我……” “你急什么？你才七岁，不是十七岁，二十七岁。”周灏看着她，忍不住劝解，“你真正想要的话，就去吧，俗话说的成名要趁早，还是挺有道理的。但如果你只是为了一时的虚荣，想要保住自己天才的名头，我觉得国内的京城大学更适合你。” 周灏非常实际的拿出了沈珺之前写的试卷，“你在理科方面的天分就那样，做题没问题，但真要你去搞科研，你没兴趣也做不好。相反你在文科方面挺有天赋。作文水准比很多成年人都出色。”他翻了翻沈珺的笔记本，“你的记忆力很好，应试对你来说轻而易举，我不怀疑你以后的成就，但你还这么小，可以选择的余地很大。” “我建议你选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学科去钻研，因为你比旁人多了近乎十几年的时间，这些时间足够你找准自己的道路。” “你在建议我选京城大学的文科吗？”沈珺看着周灏，眼神飘忽。重生前就算是写着玩，也写过几十万字小说的沈珺，自然比一般人更擅长写作。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真想做点什么，京城比港城更合适。”周灏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像是又一次看穿了沈珺的心思。 “容靖，”沈珺下意识的开始转移话题，“容靖说，容叔叔不愿意帮狄月洗.钱……狄月姐家里到底是什么背景？” 周灏脸色一变，“他听错了吧？”他立刻否认着，“狄月又不是黑.社会。” “她不是吗？”沈珺反问，“那她家里是干什么的？一个普通的富豪学生，就能随便左右港城中文大学的招生了？” “也许她们家在港城的影响力比较大。”周灏的表情有点勉强，“并不一定只有黑.社会才算有权有势。你别被港城的古惑仔电影误导了。” “那容靖……” “好了，今天我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周灏打断了沈珺，心神不属的匆匆离开。 沈珺脑子里的念头再一次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对周灏和狄月的推测。 难道他们俩真的有点什么？ 周末的时候，楚琳果然到了省城。 她在得知沈珺其实并没有很坚决的想要去港城，终于松了口气。 “小珺，你别看这电视上把港城说的光鲜亮丽，其实港城真的很复杂。说得不好听，港城之前一直算是英国的殖民地，做主的是英国人，普通华人必须抱团自保，结果日积月累成就了当地猖獗的帮派势力。” “我之前去港城谈生意，首先就要跟领导一起去拜马头，不然事情没法做不说，连出门都要被骚扰。”楚琳面带忧色，“更别说你还是个年幼的alpha。” “alpha怎么了？”沈珺好奇起来。 “你还小，不知道这个社会的复杂。”楚琳苦口婆心的说，“性别异常者真的很少，以前常常听说有年幼的孩子被拐卖。国内因为政策问题，打压的狠了才好一些。但国外很有一些变态的有钱人……”楚琳闭上了嘴，但沈珺还是听到了从她口中漏出来的几个字。 “畸形秀……” 沈珺打了个寒颤。 她之前一直对新世界和过去的区别没有个清楚的认识，甚至为自己的特殊洋洋自得。 但她怎么就忘了，国家之所以会发专门的补贴，除了因为年幼时体弱多病外，科普小册子上也提了几句在第三世界国家，性别异常者的生存状态堪忧呢？ 楚琳不会无的放矢，而沈珺上辈子也在网络上了解到了，所谓的畸形秀是多么灭绝人性的东西。更别说人口拐卖这种事，在二十年后都屡见不鲜。 她又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以后出远门还是要找个成人陪着比较好。 别忘了你才七岁。沈珺告诫着自己。 “好了，小珺你也别多想。”楚琳看着沈珺微微发白的笑脸，安抚的拍了拍她，“你喜欢拍戏，不如试着考京城电影学院？” “要十八岁才能考。”沈珺没精打采的说，“周灏哥建议我先考京城大学的少年班读文科，业余时间多去京城的片场见世面。” “文科？”楚琳皱了皱眉，“你喜欢文科？” “比理科更擅长。”沈珺答道。 “确实。”想起了沈珺过目不忘的本事，楚琳点了点头，“如果你喜欢，就去考吧，反正你还小。” 又是这句话。 沈珺没来由的如普通小孩般，恨不得立刻就长到十八岁。 “妈妈，你之前说的，我的钱归我管。”沈珺伸出了手，“我的补贴应该到了吧？” “你要用钱干什么？”楚琳打探道。 沈珺没顶回去，而是老老实实的说，“我想去买港城回归的纪念邮票。” “要多少？” “我的钱我自己管。”沈珺不高兴道，“集邮也算正当爱好吧？” “不要乱花。”楚琳无奈的点了点头，“我已经帮你在京城大学的少年班招生考试报名了，你接下来注意一下时间的分配，拍戏不要太累。” “放心吧，有小姨他们在。”沈珺的态度也软下来。 母子俩互相看看，终于都放松下来。 沈珺说要去买邮票并不是胡说的。她小时候有段时间确实迷恋过集邮，第一本集邮册还是楚琳送给她的。 在港城回归前，国家拟定发型一套特殊的纪念邮票，但因为内部疏漏，有不超过100套的错版邮票流入了市场。 错版邮票既稀少，又有纪念意义，一向是邮票中价值最高的类型。这套定价100元的纪念邮票套装，在短短的时间内价格翻了一百倍。 沈珺瞄上了这个，想趁此机会将自己的资本翻上几番，为之后进入股票做准备。 之前她一直算着日子，终于等到传说中邮局工作人员为提高业绩，擅自售卖纪念邮票，却拿错了错版邮票的日子。 但沈珺并不知道在省城，是哪一家邮局在售卖纪念邮票，她只得顺着查到的地址，一家一家邮局跑下来。 容靖今天依然也在阅览室等她，但沈珺急匆匆的还了书，和容靖打个招呼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容靖难得主动问起了沈珺的行程。 “我想去买邮票。”沈珺解释着，“最近有一套邮票要发行，我等了很久。” 容靖开始抿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 沈珺最近有点熟悉了容靖的这个表情。 当他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时，总会这样。 也不差那么一会儿。沈珺这样想着，按着性子等了五分钟，才再次开口，“容靖，我要先走了。” “等等、”容靖突然伸手拉住了沈珺的衣袖，“我和你一起去。” 容靖的手扯了一下沈珺的衣袖，又收了回去。他有点不安的看着沈珺，像是怕被丢弃一样，很快又低下头看自己的鞋子。 沈珺立刻抓住机会，向容靖伸出手，“好吧，那你要一直拉着我。” “哦。”他把手伸了出来。 第13章 【013】（修）没那么喜欢 沈珺拉着容靖走出了图书馆。 容靖没有带东西，似乎每天到图书馆的目的就是看书。他的手心微微出汗，一直很紧张的攥紧了沈珺，但走到马路边时，他突然绕了个圈，走到了沈珺的另一边。 沈珺顺势放开了容靖的手，他果然松了口气般，重新捏住了沈珺的衣袖袖口。 “容靖？”沈珺想问问她是不是让容靖为难了，但容靖反而误会了什么似的，对沈珺解释起来。 “和女孩子一起走的时候，要走在靠近马路的那边。”他咬着嘴唇，慢慢的说，“这是绅士之道。” 沈珺没憋住，一不小心笑了出来。 容靖疑惑的看着沈珺，不太理解她的反应。 “你妈妈告诉你的吗？”沈珺问。 容靖点了点头。 “谢谢啦，小绅士。”沈珺想到了狄月说的，容靖外公是英国人。她笑着摇了摇自己的手，容靖原本捏在她袖口的手指掉了出来。 容靖慌忙的重新捏住，又有点不安的看着沈珺。 “我们快走吧，”沈珺不再勉强容靖去拉她的手，反而觉得容靖这样捏衣袖的动作更有趣，“不然邮局要关门了。” 容靖点点头，跟上了她。 这天他们只跑了距离图书馆最近的那家邮局，不知是不是容靖给沈珺带来了好运，她终于买到了两套纪念邮票。 晚上沈珺抱着邮票傻乐。 这在几个月后，就是两万多块钱。九十年代的万元户不像八十年代那么值钱，但也能算是小康之家的积蓄水准了。 她只是跑了一趟邮局，就得到了。 纪念邮票的错版印刷在于邮票下标的日期数字，多了一个0，就这么微小的区别，却让这套邮票变的稀有和昂贵。 沈珺不知道省城的其他邮局还有没有拿到发行的，但决定接下来的几天里，尽快把全城剩下的那几家邮局跑一遍。 等她终于舍得放下邮票，才发现今天学霸家教似乎有点不太对。 “周灏哥？”她拍了一下周灏。 “啊，小珺。”周灏回过神来，“你这几道题都做的不错。只要熟悉了题型，应试教育已经难不倒你了。” “先不说考试的试题啦，你之前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沈珺追问着。 周灏眼神飘忽，左顾右盼了一会，像是想要逃避什么似得，突然把自己脸上戴着的眼镜摘了下来。 “我、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算了，还是不跟你说了。”他揉了揉额头，有点气馁的说道。 “跟狄月姐有关？”沈珺想到了昨天周灏的匆匆离开，“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能帮你保密的。有什么事情，说不来会舒服很多啊。” “好吧。”周灏把手放在了桌上，斟酌着措辞，“你也猜到之前我跟狄月……” “你们在谈恋爱嘛，我看出来了。” “不是，”周灏苦笑了一下，“就是互相都有点好感吧，我们都没挑明。” “我对我的人生有规划，几岁做什么，必须达到什么成就，未来过什么生活，早就预想好了。我不喜欢出现计划外的事情，但狄月……她很不一样。” 周灏搓了搓脸，这动作在他做起来不显得颓废，却有种忧郁在其中。 “我相信她也是这样想我的。我能感觉到我们是同一类人。”他苦笑了一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没有挑明吧。” “所以你昨天听我说了‘洗.钱’的事，对狄月姐的看法改变了？”沈珺问，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无意中破坏了什么。 “我不觉得狄月是那种人，但我、我忍不住去问她。”周灏无奈的说，“人们常说恋爱让人变成傻瓜，我觉得我就是了。我平常的自制力很好，但昨天却忍不了一秒，想要见她、想要从她口中听到一个回答。” “那么重要吗？”沈珺有点惊讶。在未来见多了“某某团体因来深城包下酒楼过年会遭举报而被警察集体逮捕”、“某某社团因内部分裂而取消往年给孩子们发糖果的活动”之类的新闻，对所谓的帮派并没有那么多的恐惧感。 “我的父母都是普通职工，他们不可能接受我和帮派有牵连的。”周灏勉强解释了一句。 “狄月姐真的……？” “也不算。”周灏开始对沈珺解释，“我昨天去找她，她都告诉我了。她果然是我喜欢的那种人，但她却不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狄月的母亲韩炳珍是韩家老爷子的老来女，上头有姐姐韩炳珠和哥哥韩炳灿。 当年韩老爷子带着自己的大小老婆，在日军的包围下从魔都逃难到港城，又逃难到澳门，最终还是在港城安家落户。韩老爷子早年颇有一帮一起打天下的弟兄，在港城渐渐也结成了不小的势力。韩炳珍就嫁给了其中一位叔伯兄弟的儿子狄英，也就是狄月的父亲。 为了和当时的港督拉上关系，韩老爷子索性把小老婆生的大女儿韩炳珠送去联姻，让她嫁给了当时港督的一个鳏夫亲戚。 韩炳珠的丈夫是一个脾气很差、有暴力倾向的英国中年男人，似乎在英国国内犯了什么事，借着亲戚关系逃到香港来。没想到被韩老爷子看做了和当局拉关系的机会。 韩炳珠婚后过的很不好，一直怨恨韩家，生下了女儿韩书兰也被她严加管教，像是要把在丈夫那里得到的冷待和暴力，都发泄到女儿身上一样。 韩老爷子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对韩炳珠的心态颇有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别说他当时还需要这层姻亲关系来为自己的势力织造一顶□□，自然不会对女儿的家事说什么。 在亲戚里面，只有韩炳珍跟韩书兰的关系最好。韩书兰很喜欢这个小姨，常常和她说私房知心话。 所以韩书兰在乖巧听话了二十几年后，到了终于忍受不了时，在韩炳珍的帮助下，和男朋友容文华私奔了。 韩炳珠恨女儿的背叛，也恨多管闲事的妹妹，所以之后从中作梗，在容文华带着韩书兰和容靖一起去港城治病时，不知说了些什么，导致容靖大受刺激，病情反复，韩书兰也病了一场。 之后容文华就不太愿意跟港城联系了。 狄月找容文华拍电影是为了洗.钱——当周灏质问她时，狄月没有反驳这一点，当然也没有承认。 狄月的父母有社团背景，各种事情她从小看的多了，却认为在港城回归之后，社团必然遭到打击，继续按原本的模式发展是没有出路。 现在港城的电影产业正是黄金时代，就算再烂的片子，只要打上港城出品，也能在东南亚卖上价格，收回成本不成问题，而这就是让社团资金合法化的最好手段。 狄月知道容文华的才华，她的野心不仅限于收拢资金，而是想要重新整合社团，彻底割裂原本的黑色势力，让他们家成为白道上的正经商人。 狄月不过二十左右，已经尝试性的投资过一家广告公司了。她这次来大陆，除了真的是因为学校比赛外，也是想亲自看看，大陆是什么样的，对港城回归的影响又会是怎么样的。 “所以我放弃了。”周灏说，“一开始我只以为狄月家有钱，她本人也很有能力。那都不是问题，我相信自己，也相信她。” “我现在还年轻，我能赚钱，我能做我的事业，哪怕到最后我只能为狄月打工，我也愿意和她联手在港城的商场闯一闯。我甚至期待我们一起在亚洲的金融中心掀起风暴的日子。” “但狄月……我不是正义超人，如果是普通朋友甚至合作伙伴，我可以接受狄月的创业资金来历不明，但我不能接受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有黑.道背景。我过不了那样的心惊肉跳的生活。”周灏又一次苦笑，“她要彻底洗白她的家族，她没有瞒着我，我很感激，我没有看错人。但我……我做不到，我接受不了，我不敢让我父母为我担心受怕。” 沈珺沉默了一会，慢慢消化掉周灏的这段话，暂且把关于容文华家的问题压在心底，这才缓缓开口。 “但我觉得，如果两个人相爱，不是能一起克服所有难题吗？就像容叔叔和韩阿姨，他们‘私奔’到大陆，一样过的很幸福。周灏哥为什么你立刻就否定了你们在一起的可能呢？”沈珺问道，“除非你根本没那么喜欢狄月姐，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放弃的借口。” 周灏沉默了一会，才重新开口。 “看我，在跟你一个小孩子说什么呢。”他戴上了眼镜，“好了，我先走了，你早点睡吧。” “周灏哥，”沈珺叫住了他，“狄月姐怎么回答你的？” “她也只是说，我们也许就该这样有缘无分的错过。”周灏说，“我之前已经想好了在毕业后去港城，她也想好了替我联络港城的学校读研究生，但……现在都不可能了。” 沈珺忍不住想到上辈子周灏去了港城的事。 那个时候自己没有进入《小家庭大家庭》剧组，没有认识容文华，也不会找周灏来当家教，更不会接触到狄月。 也许周灏到了港城之后才发现狄月家的背景，又或者在去港城之前，狄月向周灏坦白了。 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他们刚刚互有好感不久时，从他人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沈珺并不后悔将狄月“洗钱”的想法告诉周灏，但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重生以来的行为，对他人命运的影响。 “我不怪狄月，也不怪自己没有勇气，”周灏说，“我们只是不适合。我想要的是安定守法的生活，她却必然要行走在灰色地带。我们……不，就像你说的，” “我只是，没那么喜欢。” 第14章 【014】繁殖癌 小念云的戏份接近尾声，沈珺难免对即将失去的片场生活产生了留恋，一想到不久后就要离开，她颇有些不舍。 王卉早已回到京城，其他的孩子也不再在周末到剧组来，唯一留下的小演员只有她和孙晗。 “下午你是不是就要杀青了？”孙晗问她。 “对，”沈珺答道，“我想去跟李老师他们打个招呼，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了。” “这是我家的电话。”以前大大咧咧的男孩，也流露出一点伤感，“有空记得来找我玩。” 沈珺点了点头，心里知道如果没什么意外，他们以后很难再有交集了。 孙晗总的来说还是一个不错的孩子，脾气急了点，但心思不坏，如果他们认识的晚一些，说不定真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沈珺转身想去和李老师等几位年长的演员告别，却发现李军正和罗红军说着什么。 往常红光满面的罗红军，现在却一脸颓然，李军把手拍在他的背上，像是在安慰他。 “李老师，罗爷爷。”沈珺朝他们打了声招呼。向他们告别。 李军对沈珺点点头，鼓励了沈珺几句，罗红军的反应却不大。 “家门不幸啊。”老爷子感慨着。以往“武斗派”的魄力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罗红军和李军都没什么心思搭理她，沈珺乖巧的告辞了，没多久却发现关于罗红军的家事，成为了今天剧组中大部分人的谈资。 沈珺看见几个剧务趁着休息时间兴致勃勃的说这些什么，她悄悄绕到他们身后，终于从对话中拼凑出事实来。 罗红军的儿子罗成轩是个少见的男性omega，从小也还算聪明，就是身体弱了点。以前罗红军还指望着这个唯一的儿子成为alpha为他们老罗家光宗耀祖，等医生确认罗成轩是个omega后，罗红军大受打击，却因为国家的政策，不能再生第二胎，只得成天感慨老罗家要绝后了。 毕竟omega总是要嫁人的。 等到大学毕业，罗成轩被分配到了省城图书馆工作，罗红军又开始张罗起替他相亲，介绍了一个又一个他眼中的好孩子。 七岁以前，虽然体弱，但也被罗红军以“小子就应该顽皮”为理由，抗在肩膀上到处野的罗成轩，就算经历了这么些年的打击，也是不愿意就这样“嫁人”的。 这样一拖再拖，拖到了三十岁，罗红军终于给他下了最后通牒。没曾想以往安静的近乎懦弱的儿子，给他来了一出离家出走。 罗成轩跟领导打了招呼，搬到了图书馆的仓库里，一住就是两个多月。罗红军和儿子置气，把儿子的存折和身份证握在手里，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罗成轩难得硬气一回，凭着自己那点工资撑了下来。但这么点钱，肯定是不够罗成轩定时去医院体检和拿omega的抑制剂的，他的身份证和医保卡又被罗红军扣着，罗成轩也不想回去给他爹低头。 这父子俩置气的时间长了，终于还是出了事。 因为家庭因素，压力太大的罗成轩，提前迎来了他的发.情期。 罗成轩不是没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却因为心烦意乱，只把那些征兆当成了没休息好而感冒的症状。 正在工作的罗成轩，就这样大白天的在图书馆散发出了发.情期omega的味道，直到旁人打电话报警和叫救护车，已经来不及了。 这件事闹的很大，毕竟在国家三令五申下，omega的权益保障堪比对待某些少数民族的态度，是政治上大是大非的问题。好几家报纸都报道了。虽然上面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图书馆工作的omega罗某”这种形容，知情人一听就知道。 毕竟这个世界上的omega太少了。 这件事罗成轩有责任——omega有义务在发.情期时待在家里，外出时必须服用或注射药物。在公共场所发.情，要承担一定的扰乱公共秩序罪。 侮辱罗成轩的人也有责任——但责任很轻，普世价值里，他也是被omega诱惑的“受害者”，进了警察局，甚至判不了几个月。 罗红军之所以一蹶不振，也是觉得自己儿子出了这样的事，老罗家丢人丢大了，恨不得立时没了这个儿子才好。 “他当时没变成alpha，为什么不去死了算了呢。”罗红军甚至这样恨声说道。 沈珺没想到自己也算是这条八卦的见证人了。那天在图书馆发.情的omega居然是罗红军三十岁的儿子。 想起那股熟透了的水果般的香味，沈珺忍不住为罗成轩的遭遇惋惜，又为这个社会对待罗成轩的态度而感到寒心。 更令沈珺感到可怕的是，所以人谈起这件事，对罗成轩虽然有惋惜在其中，更多的却是“活该”，就连一向温和的李老师，也不过劝罗红军“向前看”。 没有人觉得罗红军该为这一切负责。 沈珺听不下去，匆匆离开了。 中午回小姨家吃饭时，沈珺忍不住拿这件事问小姨楚馨和姨父李瀚。 楚馨和李瀚的反应同样是惋惜，却也骂了引起这一切的罗红军几句，让沈珺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还好小珺你是alpha，”楚馨这样说道，“姐姐在你出生之前，一直希望你是个男孩，等你出生后，又每天担心你长成omega。你不知道吧？姐姐曾想给你取名叫自立，就是希望你自立自强不靠人，哪怕长成了omega，也不要在遭遇不测时想不开。结果姐夫坚决反对，她才作罢。” 李瀚跟着附和了几句，让沈珺有些不是滋味。 楚馨的话让她想起了妈妈楚琳一直以来的态度。 楚琳是个女强人，自然在职场中遭遇了许多不公，付出了比男性更多的努力，才站到了现在的位置。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也经历这一切，自然希望生个男孩，让他成长轨迹的更顺利些。 沈珺成为alpha了了楚琳一桩心愿，却让沈珺想起重生前的事情来。 那时的她没能成为楚琳希望的人中龙凤，楚琳直到退休后才慢慢接受这一点，认可起沈珺的生活态度。 但是为什么，女人只想着生个儿子，让自己的下一代规避性别歧视，而不是想办法去改变这一切呢？ 沈珺没把这话说出来。她知道小姨听了也只会笑话她还太小，想事情太过简单了。 “小姨，为什么男人和男人也能结婚呢？”沈珺忍不住换了个话题。 国家对同志的态度可远远没有国外开放，但就连罗红军给儿子介绍相亲，也介绍的都是男人。 “omega和男人不一样啊，”楚馨理所当然的说，“omega可以生孩子，当然是跟男人结婚了。” “那我也可以跟男人结婚吗？”沈珺知道了答案，却还在追问，“我是女孩子啊？” “小珺以后当然要娶老婆啦。”李瀚打趣着，“这么小就想结婚的事情啦？你也想找一个omega吗？那可不容易。” 沈珺勉强回了个笑，低头扒饭。 所以，只要能够繁殖，就是合理合法的吗？ 沈珺想到了重生前充斥网络的“繁殖癌”论调。 一切不以爱情为基础，充满了讨价还价，把房、车、彩礼、生儿子当做筹码的相亲，不再叫“找个人凑合过日子”，而是被戏称为谈了一场“繁殖恋”。 脑子里只有结婚生孩子的人，自然也被人笑话得了“繁殖癌”。 沈珺想起自己刚刚成为alpha时做的春.梦。那个时候，她是多么的浅薄和轻浮的想着男性omega啊。 沈珺喜欢男人，想要孩子，所以给自己定下了目标。 但其实她和那些以往被她鄙夷的，只想给自己找个老婆生孩子做家务的极品相亲男，有什么不同呢？ 沈珺想要一个留着自己血统的孩子，一个一眼就能看出和她有着相同基因的后代。但上辈子她是自私的，不愿意成为为之付出的人，因为这个社会已经习惯了父亲在孩子的成长中缺位。 现在她成为了alpha，有资格成为“缺位的父亲”，终于忍不住幻想起了这一切。甚至想要凭借着自己的重生优势，去找一个帅气迷人的男性omega。 “我会好好对他，不让他受苦受累，只要每天在家里带孩子和貌美如花就好。”这种心态，和那些秉承男主外女主内的“君子”，不是如出一辙吗？ 沈珺没来由的想起了曾经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个帖子。 有一个大学毕业生在论坛上发帖痛斥政府的*和年节下送礼的潜规则，说自己马上就要去考公务员了，希望能以身作则，改变这种歪风邪气。 四年后，有人发现，还是同一个id，楼主却发帖请教论坛上的众人，过年时给领导送的礼物里面夹带了几万块钱，但没等领导提拔他，领导就被调走了，他该怎么办，能不能把钱要回来。 很多时候，我们痛斥社会不公，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手里没有特权。屁股决定脑袋，当自己成为了掌权人，所作所为和以往自己痛恨的人，没有区别，却还披上了“水至清则无鱼”、“大环境不好只得和光同尘”的大衣。 痛斥压迫，不过是因为自己不能去压迫别人。就连在十个猴子的猴群中，也必然是排在第九位的猴子，欺压地位最低的猴子，欺压的最狠。 沈珺认识到了自己卑劣的一面，却不希望继续保有这种卑劣。 我不要在最终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沈珺默默的想着，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把这句话刻在自己心底。 第15章 【015】（修）爱情 下午小念云的杀青戏很简单的过了。 沈珺收拾起自己烦乱的心思，认真的和剧组每一个人再一次告别。 “以后也常来玩啊。”大家都这样说了一句，沈珺应下了。 不管狄月和周灏的关系如何，沈珺自己还想趁着容文华在省城这段时间，跟他多学点东西。 她想当导演。 沈珺看书的速度很快，但记住了却不能融会贯通。她只是能够过目不忘，并不代表她变得比重生前更聪明了。 人们常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但沈珺依然需要在脑子里再读上许多遍，才能慢慢理解那些晦涩的内容。 容文华和沈珺说过，背镜头是导演的基本功，但就算沈珺能把每个镜头的细节记得清清楚楚，却不能一下子说出来景别和镜头长度中蕴含的技巧和表达的意义。 她还有的学。 容文华是一个好老师。他很耐心，对年幼的沈珺也并不敷衍。虽然说不上倾囊相授，但绝对是个优秀的领路人。 也许一开始容文华是为了容靖才对沈珺另眼相待，但慢慢的，容文华也喜欢起沈珺来。 作为导演，可以不擅长演戏、武打、摄像、灯光，但能否统筹安排好所有人的工作，带领大家齐心合力完成目标，才是关键。 一个心中充满了激情，满腹才华、却不善表达的人，可能成为作家、画家、音乐家，却绝对不会是个成功的导演。 容文华觉得沈珺可以。 沈珺热情、开朗，和任何人都相处的很好，处理事情也有着远超年龄的成熟。 也许一开始还有人轻视她“天才”的名头，但沈珺从完全不懂跟机走位，到熟门熟路，甚至比孙晗的镜头感还好，只花了短短三天。她不仅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还在交往中，让更多人忽视她的年龄，把她当做平等的对象交谈。 甚至连李老师这样的老戏骨，有时候都愿意听听她的意见。 也许沈珺现在还很稚嫩，但容文华觉得她未来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导演。 容文华开始更多的把自己写的《花开花落》当做范本和沈珺讨论起来，甚至哼了一小段自己为《花开花落》写的背景音乐。 沈珺这才发现容文华真的是个多才多艺的人。 他画画不错——从《花开花落》的分镜稿能看出来；表演也有一定水平——在《小家庭大家庭》的拍摄中，作为副导演的容文华需要常常指点如沈珺这样的新手；他文字功底出众——《花开花落》剧本里的对白和某些歪诗，都是容文华独立完成的；甚至还会谱曲。 容文华对人对事都很认真，和人交往也真诚温和，在剧组里也颇有威信。 沈珺忍不住再一次奇怪起来，为什么这么优秀的导演，上辈子她却从未听说过？ “全景，长度三秒，背景用的音效是鸟鸣，内容是清晨的古镇……” “是不是《小房子》？”沈珺答道。 容靖努了努嘴，示意换沈珺出题。 这是他们俩的新游戏。自从容文华教会了沈珺一些导演的基本功后，容靖也开开心心的参与进来。 他们互相背一个之前看过的影片中的镜头，谁能在最少的信息中说出影片的名称，就算谁赢。 容靖一次也没赢过，却依旧乐此不疲。 沈珺今天有些兴致缺缺，她总觉得自己还能隐隐约约闻到那天的那股果香味。沈珺知道这肯定是错觉。罗成轩对她来说不过是个陌生的路人，自己实在没必要为对方的遭遇耿耿于怀。 “沈珺。”容靖叫了她一声，“你要回去了吗？” 容靖从来不问沈珺在想什么，就如他从不想跟别人解释自己发呆时的想法一样。 他只是用自己贯有的那种专注眼神看着沈珺，一直等到沈珺回过神来给他答复。 “没……我只是在想之前的那件事。”沈珺随口答道，“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在这里闻到的味道吗？我只是觉得omega不太一样，有点忘不了。” 容靖指着站在书柜后的一个身影，对沈珺说，“你说的是他吗？” 沈珺顺着看过去，见到了那个乍一看很像罗红军的年轻男人。 罗红军是典型的样板戏正面演员的模子，剑眉星目，一脸正气。但这幅长相放在年轻男人身上，却只显得清秀俊逸，看上去并不像三十岁的人。那大概就是罗成轩。 罗成轩穿着蓝衬衫，有些瘦弱。他的脸色不太好，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很重。周围偶尔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但正因为这样，他脸上反而露出一股坚毅来。 年老的馆长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在鼓励他。罗成轩回给他一个微笑，又继续埋头工作了。 沈珺没来由的感到了安心。 罗成轩不像是会被流言打倒的人，他身边也有馆长这样的人在支持他，以后他应该能过的好。 没等沈珺多想，容靖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因为他是omega，你才总想着他吗？”容靖有些不高兴的说，“我也是omega，为什么你不想我。” “什么？”沈珺猛地回过头来。 容靖仍旧看着沈珺，像是不明白她在惊讶什么。 之前一闪而逝的念头，终于被串到了一起。 沈珺第一次见到容靖，是准备去上厕所，第二次也是。因为他们去的，都是专为性别异常者准备的特殊公共设施。 之前罗成轩在图书馆发生意外时，容靖说了“在课上学过”，当然也是指性别异常者的科普教育，只是和沈珺接受的alpha教育不同。 容靖对omega的气味，反应也比刘文鑫大，几乎和沈珺等同。 所以，容靖也是一个omega。 容靖是一个男性omega。 “我、我，”沈珺慌乱的说，“我突然想起来我有点事，要先走了，”她甚至不敢再看容靖，“再见。” 沈珺逃难一样的离开了图书馆。 她在害怕。 如果昨天没意识到自己的卑劣，在知道容靖是omega，还是一个长相出众的男性omega后，说不定沈珺就要高高兴兴的计划起“养成”了。 然而容靖也是有自己思想的、独立存在于世界上的人。作为和他平等生存在这个空间的人类，沈珺又有什么资格去“养成”呢？ 沈珺是喜欢容靖的，但她没有负担对方一辈子的想法。 排除其他因素，单从智商和知识面来讲，容靖远超常人。他的性格安静乖巧，还和沈珺一样有着对电影的爱好。 容靖是个很好的玩伴和交谈对象，他们现在作为朋友相处愉快，但沈珺不能保证自己永远都能和容靖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沈珺不愿意把容靖看做自己曾幻想过的那个对象，容靖是不同的。 但还是有些不对。 沈珺心慌意乱，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些什么。 她下意识的跑到周灏的大学里找到他，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 “沈珺，”被堵在自习教室里的周灏看着她，“你别钻牛角尖。”他听着沈珺没头没尾的说着容靖，说着omega，说着“繁殖恋”，只得抓准了最后一个重点。 “你知道北欧的高福利社会吗？所有人都能过上小康.生活，社会中人的个性发展得到了最大体现，但结果是什么？现在那些国家的生育率一年比一年低，有的国家甚至出现了人口负增长。他们的政府想要引入移民，但等移民比率搞过了本国原有人口，这样的国家和民族有什么未来？” 自习室里人很少，周灏坐在角落压低了声音，迫不得已的给沈珺上起了“课外心理辅导”。 “繁殖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拥有理性的人类要做的是不被本能主宰，但并不是完全抛弃本能。” “一个放羊娃的理想是放羊、赚钱、娶媳妇、生孩子、继续放羊；一个有事业追求的人，可以说出‘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为祖国的发展终生不婚；但更多的人，是找一个爱自己，自己也爱的人，过自己平淡温馨的小日子。” 周灏说，“正确的社会思想，应该是在坚持主流价值观外，也能容纳下一些小众思潮，就比如美国一样有着保守的南方各州和层出不穷的为争取权益而进行的游.行。” “所以我们不能为了过小日子，就去当放羊娃。”沈珺咬着嘴唇说。 周灏没好气的瞪了沈珺一眼，把她拉到了自习室外面。 “你这是不相信爱情了？” 沈珺觉得周灏这句话问的有点滑稽，一瞬间她似乎又回到了重生前面对着电脑的时刻，下意识对周灏点了点头 “我带你去见见所谓的爱情。”周灏在心理哀叹着为什么自己要跟一个七岁的小孩说这些，但他又不能真的不管这个早熟的孩子。 “不要那些黏黏糊糊的校园情侣，”沈珺反驳着，“毕业就分手的诅咒很难被打破的。” “不是。”周灏带着沈珺往外走，一直走到了理工楼的实验室。 周灏和实验室里的人打了个招呼，指着坐在试验台前的年轻女性对沈珺说了起来。 “这是之前带我做实验的林怡林师姐，她上周本来应该和我一起整理之前得到的实验数据，但临时有事，把我托付给了另外的师兄。现在林师姐回来了。”周灏问道，“想知道林师姐有什么事吗？” “周灏，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啊？”林怡放下了手中的试验器皿，有点好笑的看着周灏。 “这小丫头不知道为什么钻了牛角尖，认为所有人类的婚姻都是为了繁殖，我想用师姐这样的例子好好教训教训她，可以吗？” 林怡点了点头。 周灏本来一直跟着林怡做实验，但上周林怡突然说有事比较忙，于是把他们的小组总结和数据汇总改在了这周。 等见面时大家随口问起，林怡之前去忙什么了。 林怡轻描淡写的说，“跟男朋友去民政局领了个结婚证。” 所有人都很惊讶。在这个提倡晚婚晚育的年代，拥有高学历的林怡这么年轻就迫不及待的结了婚，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 更别说大家都知道林怡的男朋友是邻校的博士生在读了。 两个什么都没有的学生，就这样急匆匆的扯了证。 林怡的男朋友正在为是否留校任教烦恼，与此同时还有外资公司和北方的国有企业，一起向他递出了橄榄枝。 林怡自己也临近毕业，她想继续读博士，却又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找个工作先稳定下来，毕竟他们需要有稳定的收入去支持他们未来的小家。 “我们都对自己的前途不确定，不知道明年的今天，对方又在何方。异地恋问题那么多，所以想先去领个证，好安下心来，一起过日子。”林怡有点羞赫又有点甜蜜的低头说道，“我怕他跑了，他也怕我不要他了。” 第16章 【016】（修）人贵自知 沈珺憋闷的慌，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但是像林姐姐这样，找到真爱的人，太少了。”她最终还是不服气的这样说了。 “什么真爱呢。”林怡笑着说，“周灏，你带来的这个小妹妹还挺有意思的。” “林师姐，文师姐的喜糖还有吗？”周灏没理沈珺，反而向林怡问道。 “她就在那边的操作间里，你自己去问她呗。”林怡俏皮的朝他们眨了眨眼睛，又低头继续自己手中的实验了。 周灏向林怡点头示意，又拉着沈珺往隔壁的操作间走。 “文师姐，打扰了。”周灏朝里面打了声招呼，“我有个小妹妹听说你结婚了，非要跟过来问问你还有没有喜糖吃。” 周灏又低下头，压低了声音对沈珺说，“文师姐上周跟相亲认识才三个月的男人结婚了，你就亲眼见见所谓‘繁殖癌’是什么样吧。” 他把沈珺往操作间一推，自己走回林怡身边，装模作样的跟她一起看起实验桌上的滴定反应来。 沈珺犹豫了一下，还是往操作间走去。 文师姐中等身材，穿着白大褂，戴着手套，正拿着玻璃棒搅拌器皿中的溶液，时不时还看一眼放在溶液里的探头，又看一眼连接在探头旁边的显示器上的数据。 “文姐姐好。”沈珺朝她笑了笑。 “哎，你好啊，小妹妹。”文师姐也回了个笑，“喜糖放在那边的抽屉里，还有好几包呢，自己拿呀。” 她偏了偏头，向左边那个被拉开的抽屉示意。 沈珺道了声谢，就去拿糖。 这瞬间，沈珺反而被周灏激起了性子，索性仗着自己年纪小，直接开口问道，“文姐姐，听说你跟你老公认识才三个月啊？” “你个小丫头，”文师姐笑了笑，“怎么对大人的事情这么好奇？” “因为很奇怪啊……电视剧里面演的，都是认识好多年，误会来误会去，非要等到大结局才结婚咧。”沈珺佯装天真，向文师姐套话，“为什么你那么快就结婚啊？” “就是想结婚了啊。”文师姐的脸上有一种坦然，和林怡脸上的甜蜜和幸福不同，她看上去对婚姻生活既不期待也不畏惧，“我是个孤儿，想早点有个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老师给我介绍了我老公，我觉得他人品不错，他也觉得我不错，既然都觉得合适，就早点定下来，好快点生个孩子。” “你还很年轻啊？我听妈妈说，现在提倡晚婚晚育。”沈珺追问着，“为什么要为了急着生孩子就那么草率的结婚呢？就算为了结婚而谈恋爱，也多谈两年吧？” “文姐姐，你千万别敷衍我啊。”沈珺补充道，“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的！” 文师姐对沈珺来了兴趣。她认真的盯着沈珺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孩子真是与众不同。 “那你觉得怎么样才不算草率呢？”文师姐颇为正经的反问着，眼睛里却含着笑，明显没把沈珺的问题当回事，“我想早点有孩子，他也想；我想有人分担生活的重担，他也是，所以我们结婚了。” 文师姐说，“因为我们觉得合适呀。” 沈珺无话可说。不管她多么的不赞同这种选择和生活态度，但文师姐脸上的平静和安逸不是作假的，这是她的选择，她的向往，和她毫不相干的沈珺又有什么立场去对她横加指责？ 沈珺再一次谢过文师姐，拿着用红纸包好的喜糖离开操作间，去找周灏。 “周灏哥，我们回去吧。”她没精打采的对周灏说。 周灏对林怡点了点，“打扰了。”他说完后，拉着沈珺往外走。 沈珺跟着周灏，心里挺不自在。 对着林师姐脸上的甜蜜和满足，沈珺当然愿意送上祝福；但对文师姐的选择，沈珺却忍不住在想，没有尝试过爱情的滋味，就这样步入了婚姻，真的会过的幸福吗？ 像小说里写的“先婚后爱”总是少数，更多的还是相敬如宾，平淡的过完一辈子。如果夫妻之中有一人不幸在中年时遭遇了“老房子着火”般的第二春，这样平稳的婚姻又能不能维持到最后呢？ “你看到了吧？文师姐自己觉得挺好。”周灏看着蔫头耷脑的沈珺，不知道她又在想些什么有的没有，决定还是得给她下剂狠药。 “就像我之前说的，你可以不赞同，但你要接受别人有这种想法。直接就叫别人什么‘繁殖癌’，和那些对一直不结婚的人指指点点、非要用舆论逼着别人的长舌妇有什么区别？” “繁殖癌是指那些只顾着催别人结婚，满脑子都是‘到年龄了就该结婚，到年龄了就该生孩子’的家长，不是文师姐那样的。”沈珺反驳了一句。 “他们肯定是自己生活的不如意，又没什么个人兴趣爱好，只得把注意力全放在自己孩子身上，”周灏犀利的评价着，“所谓的控制狂家长大多都这样。” “像文师姐这样的，总归还是你情我愿，之后过得好不好全看个人了。但被家长催促着就草率的去结婚，不过是拿自己的人生在开玩笑，之后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起责来。”周灏嗤之以鼻道，“一旦过得不好了，不怪自己当初不坚持己见，也不怪自己不懂得经营婚姻，更不怪自己没有离婚的勇气，只把责任推给父母和亲朋好友的催促。说什么都是别人催促，不过是在逃避和找一个埋怨的借口。” “人最重要的是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想要爱情的，就去等待爱情，等到八十岁都不算晚；想要家庭孩子的，就去找合适的人结婚，之后用心经营，说不定也能等来一个美满的金婚。”周灏说，“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幸不幸福不是别人说，是要自己去体会的。你又不知道别人真的过得怎么样，你干嘛去操心那么多有的没的？” “但是……”像遇到家暴的人，怎么办？沈珺把话憋住了。她总觉得周灏抓错了重点。 “你也千万别把别人都当傻瓜，就算有那种实在过得差的人，却又不愿意离婚的，大多是因为他们不敢承受离开熟悉环境后的未知恐惧。留在破碎的家庭里，起码痛苦是已知的。他们自己选的。”周灏叹了口气，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是不知道你和容靖之间有什么问题，让你一听他其实是omega就吓成这样。”周灏自认帮沈珺解决了一个难题，于是立刻进入下一个。 “我没被吓到。”沈珺底气不足的说。 “还没？”周灏没好气的瞪她，“你都不知道自己慌慌张张跑过来的时候，脸白成什么样了，还满头都是虚汗。” “那是我跑的太急……”沈珺憋闷的说，“我以后一定每天跑五千米锻炼身体……” “好好好，不管你之后有什么健身计划，但容靖还是容靖，你只是突然发现他是omega，又不是突然发现其实他是个什么怪物或者外星人。”周灏白了沈珺一眼，“你难道有omega歧视吗？” “怎么可能！” 沈珺下意识的反驳着，“但容靖……不一样，我就是觉得很奇怪。” “也是。”周灏了然的点了点头，“就跟看到了和自己一起爬树抓鸟的小伙伴，突然扎小辫子穿公主裙一样？好吧，这样一想还算情有可原。” 周灏宽容的点了点头，然后立刻开始赶人，“你快点回家去吧！这么晚了，别在校园里晃荡。” “我最近要开始准备考试，跟着林师姐一起做的课题也快要结束了，你之后有空就做做题，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问我，没大事就别突然跑过来了。”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周灏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不用。”沈珺摇了摇头。 于是周灏在把沈珺送到校门口后，就非常干脆的回去了。 周灏没把关于容靖的问题当回事，反而觉得之前花大力气纠正沈珺“繁殖癌”的错误观念更重要。 经过周灏的这一番“开解”，沈珺心里确实轻松很多。也许就像周灏随口说的，她只是突然发现小伙伴其实也和自己一样，是长着长着，就会从小妹妹下面长出小弟弟的异常者。 不，是倒过来…… 沈珺的三观微妙的又动摇了一次。 周灏说的没错，人贵自知，更要早点明确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沈珺想要和一个男性omega结婚，她可以在未来找到一个这样的人，让对方也认可她，他们一起经营他们的婚姻。 所以一切又绕回了远点，沈珺这几天不过是在自寻烦恼。 她有点好笑的拍了拍自己的头，终于把容靖和omega分割开来。 沈珺好像要把之前的烦恼都排出去一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容靖是容靖，是自己的好朋友。 沈珺默念着，不由得在心里偷偷的排了个序，发现容靖占据的位置已经可以媲美多年好闺蜜的刘文鑫了。 毕竟他俩现在都还只是漂亮的小孩，但刘文鑫还不是未来那个和沈珺一起长大，相互之间默契十足的手帕交。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小女孩时期的沈珺和小女孩刘文鑫谈得来，现在的沈珺却明显更喜欢和容靖聊天。 沈珺开始庆幸明天是图书馆闭馆的日子，她要趁着这一天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态，以后还要和容靖像以前一样相处。 之前的游戏才做到一半，沈珺下意识的在脑海里拉出几个镜头开始比较。 之后选一个容靖喜欢的镜头吧。沈珺默默的想着。不能放水的太过，不然容靖会不高兴，又不能选的太偏，最好是带音效的部分，这样容靖能很快说出来。 沈珺突然很想他。 第17章 【017】容靖 这天正好是进货的日子，小姨楚馨天不亮就拉着姨父李瀚出去了，沈珺醒来时已是八点，楚馨和李瀚正好把货放进店里，带了早餐回来。 沈珺索性拿着钥匙和小姨一起去了店里帮她看店、理货。 楚馨开的小店是卖服装的，四点钟就要去批发市场排队。天快亮的时候，从厂家会直接用卡车把衣服运过来。 这些衣服大多是仿的港城流行式样，偶尔也有一些小的国内品牌。 楚馨的生意很辛苦，但赚的不少。 这个时候港城依然是时髦的代名词，任何和港城搭上边的东西都很好卖。 今天的生意挺好，忙乱中沈珺倒没时间像昨天那样想些不相干的事情，反而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楚馨的店面上——在十年后， 这样的小店面会被网络销售模式严重的冲击，热闹的商业街上，却常常可以看到挂着“清仓”、“旺铺出租”字样的贴纸。 上辈子小姨楚馨也是其中的一员，他们后来转行开了小食店。 沈珺的外公外婆都是大学教授，家里的孩子必然是要读高中考大学的，但小姨楚馨却是让楚琳恨铁不成钢的那种笨脑袋，只会死读书，就算花再多的功夫，也没能考上大学。 楚馨一开始通过家里介绍的关系，进了服装厂工作，但没多久就遇上改制，买断工龄成为了下岗职工。她索性自己出来当了个体户。 姨父李瀚也只是个初中文化，之后上了职高。李瀚一开始是学开叉车的，但最后还是转行当了货车司机。 李瀚和楚馨就是在她去服装厂进货时认识的，之后结了婚。他为了维持这个小家，索性放弃了钱多但疲惫且易出事故的长途 货运，转而在公交公司找了份稳定的工作。 一开始楚家人都嫌弃李瀚的低学历，但慢慢的发现小伙子为人稳重，做事踏实，更重要的是他对楚馨真心实意的好，楚馨也喜欢他，就出钱支持起了楚馨的事业，帮着她租下了现在的门面。 当时在深城打工过一段时间、拿着月薪几千的高工资的楚琳，给妹妹的事业出了大头。在之后楚馨转行做小食店生意，也是楚琳帮的忙。 但楚馨和李瀚也就是这样了。他们一直没有孩子，生活的普普通通，平淡却温馨。 沈珺看了看满头大汗正在理货的楚馨，和急匆匆去公交公司上班的李瀚，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自己毕竟还很年幼，但之后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小家庭大家庭》肯定会在全国范围内热播，沈珺觉得自己还能披着童星的外衣，在国内混出点名堂。到时候免不了到处乱跑，更别说狄月提议的港城了。 虽然在知道狄月家的背景后，沈珺不是没有芥蒂，但她不像其他人那样对某些有活力的社会团体畏之如虎，反而觉得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在未来的计划中，如果有成年人一直跟在她身边，为沈珺出面办一些她自己还不方便办的事情，对说服爸爸沈峰，以及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是大有好处的。 沈珺看中了姨父李瀚。 李瀚的为人，沈珺当然信得过，毕竟未来是小姨楚馨查出不能生育，而李瀚就算听了再多的闲话，也对小姨始终如一。 李瀚为人踏实，却有些不知变通。这种性格在其他人看来是缺点，在沈珺看来却是个优点。她不需要一个能给她出主意的下属，只需要一个不会随便乱来的执行者。 更别提李瀚的驾驶技术出众了。 沈珺希望李瀚能成为她的全职助理，但这件事得找一个好的机会提出来。 沈珺一直帮楚馨在店铺内忙到下午，等人群被午后逐渐升高的气温赶走大半时，楚馨才歇下来，让沈珺回家去休息。 楚馨的小店铺离她家很近，离图书馆也很近。 沈珺换了方向，向着图书馆走去。 图书馆闭馆了，但周边有几家卖咖啡和甜品的小店。这种小店在现在还很少见，大多集中在大学城或学校这种汇聚了留学生和有小资情调的人附近。 省城图书馆就在这种地方。 沈珺忍不住在心里比较着，下次带容靖去哪一家店里坐坐。 不能太热闹，不然容靖很难放松下来；也不能有着太古怪的装饰，不然容靖会抓着问个没停…… 沈珺一边想着这些，无意间绕到了图书馆的正面，等她醒悟过来，想往回走时，却看到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似乎坐着一个人。 沈珺的心突然砰砰砰的乱跳起来。 她的脚步走快走变成了小跑，很快又干脆的甩手狂奔起来。 “容靖、呼、容靖……” 沈珺扶着膝盖喘气，低头看着他。 抱腿坐在台阶上的正是容靖。 他穿着小马裤和白衬衫，脸被太阳晒的红扑扑的，身旁放着一件小夹克，似乎是嫌热而脱下来的。 “容靖、容靖。”沈珺小声的叫着他，一时说不出别的话。 “呵……啊。”容靖突然抬手虚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他仰头看着沈珺，有点不高兴的说，“你骗人，你怎么不打呵欠。” “你……”之前复杂的心情变得哭笑不得，沈珺的脸不自觉的皱成一团，“你还记得我之前开的玩笑……” “我都记得。”容靖点了点头。 经过容靖这么一打岔，沈珺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一点，“你、你为什么在这里，今天图书馆闭馆啊？” “你昨天不高兴。”容靖答道。 “那你也不该一个人坐在这里！你坐了多久了！一个人、太危险了！”沈珺没来由的想到了之前楚琳和她说的话。 alpha和omega的稀少，容靖这么漂亮，拐卖人口……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家的电话！”沈珺对着容靖大叫着，像是要把自己内心的恐惧都发泄出来。 容靖下意识的畏缩了一下，但还是定定的看着沈珺，重复了一遍，“你昨天不高兴。”他又指了指身后开了一条缝的图书馆玻璃大门，“他坐在那里看着我。” 沈珺顺着容靖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了坐在门后看书的罗成轩。 是啊，只有暂时住在图书馆仓库的罗成轩会在这里。 他一直在看着容靖，确保容靖不会出事。 “对不起，容靖，对不起。”沈珺在容靖面前蹲了下来，“我在生我自己的气。”她不知为何鼻头一酸，语气里带出些呜咽声。 容靖脸上露出一点犹豫的神色，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小心的环住沈珺的脖子，用手在她的背上拍了拍，“没事，你别哭。好丑。” “容靖。”沈珺顺着这微弱的力道，趴在了容靖的肩膀上，“我不丑。”她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才想起来这个姿势容靖看不到她的脸。 沈珺索性让双手在容靖抬起的胳膊下穿过，抱住了他的腰。 “我不丑。”她又笑了一下。 这是沈珺和容靖第一次这么亲密的接触。 容靖比看上去还瘦，抱起来有些硌手，他的身体因为沈珺的动作有些僵硬，却并没有推开的意思。 沈珺又用力的抱了他一下，压下了翻滚的思绪，这才放开容靖。 “你以后别这样了。”沈珺说，“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你一个人在这里坐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不会出事。”容靖抿了抿嘴，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 “那也不行。”沈珺说，“以后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直接问我。” 容靖偏头往左看，发现沈珺有伸手把他的头掰回来的意思，又赶快转回来，“好吧。”他不情不愿的答应着。 沈珺拉着他站了起来，“走，去跟那个叔叔道个谢，然后我送你回家。” 这次容靖倒没反对。 “哦。”他轻轻的应了一声，惯例般甩开沈珺的手，扯住了她的衣袖。 罗成轩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个小孩，笑着点了点头，“以后可别这样了。”他把手上的书收起来，“这孩子特别倔强，我怎么说也不听，都不肯进来坐着，就要在台阶上等你。” “以后和小伙伴约好了时间，可不要再迟到啊。” 罗成轩似乎误会了什么，温和的告诫着沈珺。 “绝对不会有下次了。”沈珺认真的保证着，“谢谢叔叔。” “没事。”罗成轩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们快走吧，我要关门了。”他提起凳子放到门后，送沈珺和容靖出去后，才把大门锁上。 在路上走着的时候，沈珺忍不住去拉容靖的手，容靖甩开重新扯沈珺的袖口，沈珺又去拉他另一只手。 容靖像是迷上了这个新游戏般，和沈珺拉来拉去，等走到家时，脸上已经挂上了微笑。 沈珺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一直这样，她就是很想拉着容靖。 “容靖，”沈珺说，“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啊？”她期盼的看着容靖，想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 容靖反而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像是沈珺问了个蠢问题似的。 “就这样说定了！”沈珺趁着容靖不注意，抓住他的两只手上下晃了晃。 “啊！”容靖输了游戏一样沮丧，“你赖皮。”他指责着。 沈珺觉得自己变得幼稚不少，但保持童心的人，大多长寿嘛。她这样说服自己，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容靖气鼓鼓的去扯沈珺，这次的目标换成了衣服下摆。 等发现沈珺没再伸手拉他，容靖终于露出了得胜的笑容，两个小酒窝又出现在他脸上。 我希望能常看见他的笑。沈珺想着。 第19章 【019】手机 正在沈珺忐忑间，容文华反而提了另外一件事。 “小珺，你想过去京城吗？”他问道，“听说你一直在准备考京城大学？” “其实我正在犹豫，是去港城好，还是去京城。”沈珺诚实的说，“狄月姐说能帮我搞定港城的特招名额，我自己也很想去港城见识一下，但我家里都希望我能考京城大学。” “也对，毕竟京城大学是国内很多人的梦想学府。”容文华点了点头，“就我个人来看，你还是去京城比较好。毕竟你还年幼，港城那个地方，等你过几年长大些再去比较好。” “但现在我去的话，可以继续演一些小孩的角色吧？”沈珺反问着，“过几年我就失去年龄优势了啊？” 因为和沈珺相处了一段时间，容文华也不奇怪沈珺会问出这样超出年龄的问题，“那你是想要当一个占据年龄优势的童星，还是想要当一个演员甚至是导演呢？” 容文华不等沈珺回答，接着说，“我还是建议你先去京城读大学。如果你打定主意要在影视圈走下去，不打算给自己留个未来转行的后路，那么我觉得你想办法报考文科类的专业比较好。”他建议着，“不拘专业，重要的是增长见识，扩大知识面。” “作为导演，不要求你精通，但最好什么都要会一点，”容文华笑了笑，“这样才能更好的掌控全局。” “我会回去好好想想的。”沈珺点了点头，“容叔叔，《小家庭大家庭》拍完之后，你们还在省城卫视工作吗？” 容文华挑了挑眉头，“真聪明，”他称赞道，“我有可能会去京城。” 沈珺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对容文华得意的笑了笑。 容文华从身旁的书架上拿下来一叠打印好的剧本，“那作为你猜中的奖励，”他将东西递给沈珺，“看看这个？” “《下一站》？”沈珺念出剧本封面上的名字，跟着将剧本翻开来。 剧本的边边角角写满了容文华关于电影的想法。 《下一站》讲述的是一位离异的单身父亲带着鬼灵精的女儿，从破产和多次求职失败中站起，意外得到创业机会，最终爱□□业双丰收的故事。 剧本原来把重点放在了主角在求职失败中的笑料百出以及男女主角的爱情上，但容文华却在主角和女儿相处以及主角如何面对失败再次奋起的剧情下划出了横线，想要深度挖掘这方面的内容。 沈珺想到了后世米国著名电影《当幸福来敲门》，同样是单身父亲带孩子，从破产走向成功的励志故事。如果这部电影真按照容文华的想法来拍，说不定能有不错的成绩。但容文华只是副导演，也不知道这部电影最后拍出来会是怎样的。起码沈珺上辈子没听说过有这样一部电影。 “京城电影厂正好有意投拍这部电影，他们邀请我去当副导演。狄月说港城的陈鸣打算来大陆发展，我觉得他很适合演主角，已经跟电影厂的领导们提过了。”容文华问，“你愿意来演里面的王丫丫吗？” 王丫丫是主角王磊的女儿，是个古灵精怪且坚强善良的小女孩。原来的剧本把王丫丫定位成推动男女主角爱情发展的契机，但容文华想要加重父女俩的感情戏部分。 “刚得了金乡奖的陈影帝？”沈珺惊讶道。她从没听说过陈影帝在这个时候有意到大陆来发展。 “狄月既然在这方面想要有所作为，当然要开始拉拢人才，陈鸣能得金乡奖的最佳男主角，肯定是有真材实料的优秀演员。陈鸣在港城得罪了人，她正好出面帮陈鸣运作一下。”容文华无奈的笑了一下，“之后再和陈鸣谈起合约来，就更顺利了。” “我可以吗？”沈珺惊喜道，“容叔叔你知道我的演技还不过关，真的能和陈影帝一起演戏吗？” “小珺你每天都有练声，你的进步很快，不要小看自己。” 因为后期录音配音会大大提高成本，所以现代影视都是尽可能同期收声，也就是演员在表演现场的声音用机器录进去，观众听到的就是演员本人的声音。因此对演员的台词功底要求不低。 普通观众们在电视上看专业演员接受采访的时候，觉得他们的声音跟平常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其实听到的大多是经过机器或者麦克风之后的声音，只有面对面说话才能感觉到其实跟他们本人说话有很大差别。 特别是像罗红军这种样板戏出身的老演员，说起话来穿透力极强，沈珺站在他旁边听他念台词时，有时甚至能感觉到耳畔嗡嗡作响。 因为是半路出家，沈珺在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后，特意跟李老师等老演员请教，每天都要花时间专门练声。 练声说的简单一点，就是扩大自己的肺活量，加强头腔、胸腔、鼻腔的共鸣，让自己在念台词时更加有气势，该硬的时候不是嘶吼，而是真正的有力度，该软的时候，声音也有一定的穿透性，被麦克风收声后，不会让台词变得含糊不清。 这只是很基础的训练，沈珺每天花的时间不算太多，但一直坚持着，效果还算明显。容文华作为统筹剧务的副导演，当然把沈珺的每一点进步都看在眼里。 被容文华这样一夸，沈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练声对导演来说，也很有必要，毕竟你不能在片场让别人连你指挥的声音都听不清楚吧？”容文华对沈珺打趣道，“你看赵导随身带着的喇叭，是不是很有点小广播的意思？” 沈珺点了点头。 容文华把沈珺送出去后，并没有回家守着容靖。 “有时候，还是要让容靖独处的，这样他会有安全感，”容文华向她解释着，“有时候，又必须把他拉出来，不能让他放弃接触这个社会。” “那怎么掌握好呢？”沈珺向容文华请教着，“只要和容靖提他喜欢的东西，他就很开心，但大部分时间，我还是不太明白他在想什么。” 容文华又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你们现在已经是好朋友了，时间长了自然会知道的。” 他没再多说什么，跟沈珺挥手告别。 沈珺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但面对容文华古怪的笑容，总有点心虚的感觉。 她喜欢男性omega，也喜欢容靖，但又不是因为容靖是男性omega才喜欢他的。 虽然最初是因为容靖长得好看才故意去接近他，但之后沈珺对待容靖，确实是真心实意想把他当好朋友的。 这样一想，沈珺又理直气壮起来。 第二天，沈珺拉着小姨父李瀚去了邮票市场，卖掉了一套之前买到的错版邮票。虽然现在邮票价格还没有达到沈珺记忆中的最高位，但接近五位数的成交价格仍然让李瀚咋舌不已。 李瀚的好处是不会拉着沈珺问东问西。 沈珺之前买了好几套相同的邮票时，就和李瀚夫妇说过自己是买来收藏和等待升值的，现在成功的用高价卖出去，李瀚不觉得奇怪，反而佩服起沈珺的眼光来。他只顾着叮嘱沈珺回去后把剩下的邮票好好收起来，并没有觉得沈珺一个小孩拿着这么大笔钱有什么不妥。 之后沈珺和李瀚一起到了手机市场，一下子买了三个手机。 “小姨父，你就拿着吧。”沈珺硬是把其中一个手机塞给了李瀚，“以后你在外面跑的时候，往小姨店里打电话也方便啊。” 眼看着李瀚还要推拒，沈珺忍不住说出了想要雇李瀚当自己的专职助理和司机的想法。 李瀚有些吃惊，但还是希望沈珺先对未来有个明确的规划，现在他在公交公司上班的很稳定，沈珺却仅有一点启动资金。 “如果我能成立一个小公司，小姨父你愿意当法人代表吗？”沈珺问。 李瀚只说要回去和楚馨商量，但也答应下来，在不上班的时候，可以陪着沈珺跑腿。 这对沈珺来说，暂时也够了。 她拿着剩下的两个手机，兴高采烈的往图书馆去。 容靖果然还在固定的座位上等他。 今天容靖看的书是关于非洲野生动物的习性，他正津津有味的用手指摩擦着图片上的狮子，好像这样能真的摸到它的鬃毛一样。 “容靖，”沈珺神神秘秘的凑到他身边，把手里的盒子拆开来递给他，“你看这是什么？” 容靖看着沈珺碰到他面前的东西，疑惑的问，“你拿手机给我干嘛？” 容靖当然知道手机。容文华作为管理各种杂物的副导演，必然是要配一个手机，以便各方人员在剧组有事时和他联络。 “送给你的。”沈珺说，“这是我们之前一起去买的那套邮票换来的。” 她把另一个盒子也拆开，将两个一模一样的手机放在一起，“你一个，我一个，如果有事，你就能直接打电话给我，这样就再也不怕你找不到我了。” 第20章 【020】（修）三年 三年后，京城。 “沈珺，我迷路了。” 听着手机里容靖平淡的声音，沈珺忍不住叹了口气，“身上的钱不够叫出租吗？” “学校里又没有出租。”容靖有点不高兴，沈珺甚至能想象得出他嘟起嘴的样子。 “你到京城大学来找我啦？”沈珺惊讶道，“你现在在哪里？我立刻过来！” “哦……”容靖停了一下，似乎在四处张望，“我前面有个小亭子，我站在那里等你吧。” 沈珺按掉了手机。 “哎，你的小男朋友来找你了？”站在沈珺旁边的人问。 “徐琪松，你闭嘴。都说了他不是我的小男朋友。”沈珺瞪了他一眼。 徐琪松耸了耸肩，没再继续调笑，转头和旁边的彭海明说起话来。 徐琪松是沈珺大学里的同班同学。他身高将近一米八，脸上常常挂着笑容，让人一看就觉得亲切。平时在师弟师妹面前，徐琪松是个阳光帅气的可靠师兄，但稍微跟他熟点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个最不稳重的风流纨绔。 沈珺之所以和他关系要好，还是刚开学不久，两人在一齐对某个美人师姐献殷勤时撞上了。他们眼对眼的互相看看，都发现了对方是爱好美色的同类——纯欣赏的那种。成为同学后，沈珺和徐琪松更是臭味相投、关系一日比一日亲近。 更别说沈珺的舍友，另一个大美人何茜，还是徐琪松名义上的未婚妻了。 在《小家庭大家庭》热播后，沈珺顶着那张“小念云”的脸，和漂亮的哥哥姐姐们谈谈以前在剧组的经历，再趁着年龄小卖卖萌，占起美人们的便宜颇为顺利，而徐琪松作为京城本土人士，又有张一看就让人放心和亲近的脸，再热情的为师弟师妹们介绍起京城大大小小的名胜古迹、繁华商圈，同样赢得了不小的人气。 站在他们旁边的彭海明是徐琪松的发小，长相普通成绩普通，性格也随和。他跟徐琪松站一起，别人一看就知道谁是领头的，谁是跟班。要不是因为家世，说不定他也上不了京城大学。 三年前沈珺曾想过要不要报考京城电影学院，但了解了电影学院的招生资料后，发现他们既不招18岁以下的本科生，也不招无本科文凭的研究生，遂只得放弃。 而容文华建议沈珺不该太过浮躁的过早扎进娱乐圈，最好选一个文科类的专业，在大学里面沉淀一段时间，多扩充一下自己的知识面，在业余的时间到电影厂学习和客串，先多了解一下电影的幕后工作细节。 沈珺选的是京城大学文学院的哲学系，来了之后发现果然选对了。 京城大学的教学理念颇为自由，哲学系的课程对沈珺来说相对轻松，在过目不忘后，哲学系常用的德语和希伯来语，沈珺都学得比那些大了她十岁的同学们要好的多。 在这三年中，沈珺的课余时间基本都泡在了距离京城大学不远的京城电影厂里。她参演过《京城往事》、《随风飘》、《闻香》三部电影，还在很多电视剧中客串过不少角色，更在学校认识了一群鲜衣怒马的二代。 哲学系对自身条件不够硬却又想要上名校的二代们，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徐琪松是这样，彭海明是这样，但沈珺的舍友何茜却不是。 沈珺虽然是alpha，但她还未满12岁（按国际法规定，12岁以后才正式以alpha或omega来对待性别异常者），在分配宿舍时，依旧被划分到了女生这边，何茜就正好成为了她唯一的舍友。 何茜是一个高傲的漂亮女生，她留着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对人对事都很冷淡，爱泡图书馆，从小就在各种杂志和报纸上发表文章，大学也是凭着京城高考前十的名次，光明正大的进来的。 在沈珺看来何茜就是文艺女青年的代表，有着充分顺毛经验的沈珺很快就和何茜打好了关系，不算太过亲密，但也是能互相带饭的舍友感情了。 可是何茜因为和徐琪松住同一个大院，从小就没少被熊孩子时的徐琪松欺负，又有着父母之间开玩笑般的婚约，所以唯独对上徐琪松时，何茜会一改往日的性子，变得毒舌的不行。 徐琪松又没有受虐倾向，所以就算何茜长得再美，他也果断的对何茜敬而远之了。 按照徐琪松的话来说，世界那么大，美人那么多，我就该多出去看看，何必在从小看到大的胖丫头身上吊死呢？ 沈珺倒不是很理解徐琪松，毕竟何茜的美貌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沈珺见过的比何茜还美的女人，不是已经成名的影视红星，就是容靖的妈妈韩书兰了。 要沈珺来说，对着何茜，哪怕是挨骂，都比对着其他人来得舒服啊。 其实这也是因为沈珺在何茜那里的待遇，跟徐琪松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何茜对沈珺这个小妹妹和颜悦色，还很有长姐风范，总在不自觉的照顾她。 容文华在两年多前，顺利的通过关系调动到了京城电影厂工作，遗憾的是当时他们看好的《下一站》剧本被搁浅了，《小家庭大家庭》的第二季也因为省城卫视领导换届，而暂时没有了下文。 容文华现在大多在京城电影厂里干副导演的活，偶尔也能在小剧组当执行导演甚至总导演，虽然机会很多，但却比在省城时过得艰难，毕竟京城居大不易，他又有老婆儿子要养。 沈珺常跟在容文华身旁，一边给他当小助手，一边向他学习，对容文华这几年的发展也看在眼里。容文华当过几次导演，但不得不向制片妥协的时候多，他一直没能等到一个拍自己想要的电影的机会。 在狄月的再三邀约下，沈珺觉得容文华最近的态度已经松动很多了。 可惜沈珺现在比起直接去港城来，有了自己的一点想法。 她想先在京城也弄出点动静。 这三年来，沈珺说服了小姨父李瀚作为自己的全权助理，楚馨不放心他俩，也把铺子盘了出去，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京城发展。 沈珺先是用李瀚的名义成立了一家叫做银星的公司，专门做风险投资，在股市上赚了不少钱，又在京城的科技园里，找准了几家有潜力的公司入股，还在几个特殊地段买了房子等着升值，现在她不缺钱，就缺人。 亦师亦友的容文华，同样是沈珺想要拉拢的目标。 沈珺和徐琪松、彭海明一起在校园里走着，那哥俩非要跟着沈珺去见见和沈珺电话不断的“小男朋友”，不管沈珺说什么都不听。 在跟他们约法三章，保证“叫你们走人就立刻走人”后，沈珺这才带着他们一起走到了校园里的小凉亭旁。 容靖没坐在亭子里，而是站在亭子的边缘，定定的盯着远处看。 三年过去，容靖长高了不少。十岁的他还是穿着被韩书兰熨烫的整齐的小短裤，两条细腿在阳光下白的晃眼。 “沈珺。”容靖看到沈珺走来，对她笑了起来。 比起从前，容靖脸上的肉少了些，但还残存着一点婴儿肥，让他的小酒窝更显眼，笑起来时自有一种甜蜜的感觉在其中。 沈珺站过去，让容靖高高兴兴的拉起了她的衣袖。 “你好啊，沈珺的小……朋友。”沈珺轻轻的给了徐琪松一脚，把他不合适的话给踢回去。“我叫徐琪松，你是容靖吗？” 容靖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飞快的收起，“你好。”他绷着脸答了一句。 “我是彭海明，你好。”彭海明站在旁边也朝他笑了笑，同样得了容靖一句硬邦邦的回答。 “好了好了，没事你们就快回去，我和容靖还有事呢。”沈珺不耐烦的开始赶人，徐琪松两人互相看看，识趣的离开了。 “你怎么突然来了？”沈珺转头问容靖。 容靖现在比起以前又好了许多，虽然还是不喜欢跟人说话，但有陌生人打招呼，他也会回一句，不再像以前一样不看人了。 “你上次说，有个叫许昭的。”容靖努了努嘴，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我是答应过带你来找许昭，”沈珺有些哭笑不得。“但你来的也太快了吧。” 许昭也是哲学系的同学，但和徐琪松等人不同，许昭是个和周灏一样的学霸。他是某省的高考状元，上的是京城大学最热门的生物系，自己却因为兴趣而通过学校的考试，同时选了哲学作为第二专业。 许昭同样还是学校里有名的电脑高手，在这个网络刚刚兴起的年代，许昭甚至能从国外下载一些专业软件，自行建模做比较高端的视频特效了。 之前沈珺把她和容文华的实验作品拿去给许昭看，许昭顺手就加上了一些光影特效，被容靖看到了放在家里的完成品后，抓着沈珺追问了半天。 “你又不给我提前打电话。”沈珺无奈的笑了一下。 “我跟你说我迷路了。”容靖反驳着。 “好吧，”沈珺带着容靖往教学楼走，“下次起码提前一天给我打电话吧。” “哦。”容靖解释了一句，“昨天爸爸跟小姨狄月在商量事情，我听他们说剧本的事了，所以才忘记给你打电话的。” “他们说什么了？”沈珺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几年狄月在港城办的和黄电影公司确实认真的拍了几部片子，但不是因为选的导演太过文艺拍出来根本没人买账，就是能赚钱但口碑不佳的商业片。虽然因为院线和录影带渠道做的好，和黄整体上还是赚了不少，但远远达不到狄月的预期。她自然要找各种机会来京城挖人。 现在狄月对容文华能不能去港城已经不那么执着了，她更希望容文华能给她多介绍一些有才华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毕竟港城的老班子狄月能插手的地方不多。 这种情况下，狄月又和容文华谈剧本，反而有些奇怪了。 “是之前说的那个《下一站》，小姨把剧本买下来了，还请到陈鸣当主演，她希望爸爸能去拍。”容靖问，“你还要演王丫丫吗？” “当然！”沈珺几乎高兴的要跳起来。 被容文华改过的《下一站》剧本真的非常棒，影帝陈鸣虽然这几年一直被雪藏，但他的表演能力放在那里，不会有人怀疑。如果《下一站》真能按照当初沈珺和容文华讨论的那样拍出来，绝对是一个能冲击国内外奖项的好电影。 “那我们还去不去找许昭啊？”容靖看着沈珺这么兴奋，赶快补了一句，就怕沈珺立刻拉着他去电影厂找他爸爸说剧本了。 “去去去，许昭说不定还能帮我们的忙呢！”沈珺拉着容靖，加快了脚步。 第21章 【021】（修）许昭 沈珺带着容靖到了生物技术大楼里的某间实验室。许昭时常找机会泡在这里，当然不是为了认真学习或者做实验，而是为了能用一用实验室的电脑。 比起学校机房那少得可怜的、还在用dos操作系统的老爷机，实验室的电脑不仅装了w95，而且配置在这个时代很高端。 许昭虽然是个学霸，但他和周灏的性格不一样，是个在和别人相处时爱秀自己的智商，能随着性子发展各种古怪爱好的任性天才。 就因为这样的性格，许昭作为一个理科生，第二专业却选了毫不相干的哲学。 沈珺私下里觉得他是个中二少年，过不了多久大概就要转职愤怒青年了。 和许昭成为朋友的原因很普通又有点奇怪。 当时许昭正好去领国家分配的抑制剂（到年龄的性别异常者都需要定时服用抑制剂来平衡自己体内分泌紊乱的激素，避免发.情期的到来）和津贴，沈珺在学校的特殊性别咨询室撞见他，于是沈珺这才发现自己班上不常露脸，却期期考试得第一的家伙，其实和自己一样是个alpha。 后来许昭笑话沈珺年纪太小，傻乎乎的过了一个学期还没搞清楚许昭的性别。等到她12岁之后开始第二次发育，鼻子变得灵敏起来，就她绝不会错认哪怕是用了抑制剂的同类了。 虽然京城大学里的性别异常者人数不少，但沈珺却单和许昭熟了起来，一开始自然是沈珺贴上去的。 许昭个子不高，肤色发黄，是典型的南方人长相，样貌也只能赞一声端正。但许昭的眉毛生得又直又浓，眼睛特别有神，配合着他因为喜欢打篮球而练出来的好身材，和四处乱翘从不肯认真梳理的头发，很有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痞气。 是沈珺所喜欢的另一个类型。 许昭一开始没把沈珺放在眼里，但等他发现不论他说什么，沈珺都能接上下一句，就算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些深奥内容，也能背书般补上一两句简单的评论，而心情长期“寂寞如雪”的许昭，难得遇到这样能“捧哏”的人，所以他对沈珺的另眼相待也是顺理成章。 关系亲近之后，两人自然会互相分享一些兴趣爱好，而在沈珺和许昭谈起米国发达的电影特效技术后，自负的许昭果然技痒起来。 从九十年代开始，米国的好莱坞大片中越来越多的运用起了他们出色的特效技术，但在国内，从事三维动画制作的单位虽然多，却主要集中在了广告制作上，有能力从事电影特效制作的很少。 容靖之前看到的就是沈珺特意让容文华尝试的一次绿幕拍摄，内容是简单的和怪兽战斗的场面。在让许昭帮忙加上特效后，凭空出现的怪兽让影片中的画面变得很有气势，也让一直跟在沈珺旁边看他们拍摄的容靖很感兴趣。 沈珺推开实验室的门时，许昭正对着电脑噼里啪啦的打红警。他一听有人推门，手指迅速的敲了几下，显示器上的画面瞬间从战斗地图和持枪的人手变成了一排排正在流动的数据。 “别装啦，是我。”沈珺没好气的说了一声。 “吓死我了，小祖宗，下次你进来前就不能敲个门吗？”许昭夸张的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来对着沈珺抱怨。 “你又被刘老师抓到啦？”沈珺笑话他，“让你不要在白天玩了，刘老师白天最爱在楼里闲逛。” 刘老师是一位临近退休的老教授，爱在各个实验室门口晃悠，常常用“我大生物后继有人”的慈爱眼神，看着楼里出出进进的学生们。 许昭是刘老师的重点盯梢对象，原因大抵离不了“恨铁不成钢”、“望子成龙”、“荒废天分”等等。 许昭翻了个白眼，“我早就摸清楚了，今天是老刘定期去医院体检的日子，我这不是怕他太爱我了，提前跑回来看我吗？” 他转头看着容靖，问道，“这就是你的小男朋友？长得很可爱嘛，怪不得你这小色女天天念叨。” 沈珺大悔，自己怎么就没第一时间堵住许昭那张破嘴呢？ 她紧张的转头去看容靖，容靖反而对许昭的话毫无反应，只顾着对他身后的电脑盯着看。 “带他来玩电脑的？”许昭识趣的挪挪椅子，让容靖能看的更清楚，“想玩什么？扫雷？”他按了几下鼠标，把显示器切换成桌面。 沈珺提起的心悄悄放下了一点，“容靖对我们上次做的特效很感兴趣。你把实验室里的电脑打开来给他看看呗？” 以现在的电脑硬件技术而言，只有实验室里的工作站计算机能跑的动3d软件，之前许昭还是趁着晚上实验室人少，“公器私用”、偷偷摸摸的搞完了怪兽的建模。 “那有什么好看的？”许昭撇了撇嘴，“想看动画效果，不如给你们看看我之前做的flash啊？” 许昭没等他们答应，啪啪点开一个小窗口，里面的火柴人伴随着动次打次的节奏，动作利落的和其他火柴人打了起来。 容靖没再注意沈珺之前说的3d了，他着迷的看着显示器里小小的火柴人，小声的感叹着，“跟爸爸画的分镜稿一样。” 沈珺知道容靖是在说《花落花开》的武打分镜。许昭的这段战斗虽然都用的是简笔火柴人，但动作却参考了沈珺跟他比划过几次的武打镜头。 “有趣吧。”许昭得意洋洋的说，“我花了三天才弄好的，之后还能往里面加特效，但我觉得没必要，本来就只是做着玩玩的。” “这个用来当电影镜头的预先排演，会不会很好？”容靖转头问沈珺。 “可以倒是可以，但国内现在会把这两个结合在一起做的人才还比较少，业余人士里面，我就只见过许昭这么闲，还做的这么好。” “谢谢夸奖啦。”许昭得意的朝他们拱了拱手。 “这个学起来会很难吗？”容靖难得主动和陌生人搭话，他眼睛发亮的盯着许昭看，“我想学。” 沈珺莫名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就不应该答应带容靖来。她在心里恨恨的想。 “应该简单啊。”许昭笑了笑，“我听沈珺说你英文很好，那学起来应该很快。不过你如果不能常在电脑上练习操作，熟练起来会比较慢。” “这没什么，包在我身上了。”沈珺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容靖你想要电脑的话，我送你一台啊？” 容靖果然回了沈珺一个笑，没再继续看许昭了。 “有钱人，佩服佩服，不准备给我这个老师表示一下？”许昭毫不客气的对着沈珺搓手，“我也想要一台私人电脑啊！” 跟沈珺关系好的朋友们都知道沈珺在金融上特别有天赋，小小年纪就自己办了个公司，绝对是学生中的有钱人。这也是像徐琪松这样的二.代家里，放心让孩子和沈珺交往的原因，还时常耳提面命让他们多跟沈珺学学。 “你答应帮我继续搞特效就没问题。”沈珺说，“到我的银星公司挂个名呗？公司的电脑随便你用。” “免了。”许昭拒绝道，“我就想搬一台电脑回宿舍，行不行你给个准话吧。” “行！但你得每个月帮我做三次电影特效。不用重新建模，就拿之前的怪兽来练手。” “绕了我吧！你以为特效是说做就做的？就算我手速快，但现在的电脑运行速度都跑不上来啊，除非你买了国外最新出的……”许昭暗示性的朝沈珺挤了挤眉毛。 “好吧。”沈珺拍板道，“那你还得教教容靖。电脑的基础操作我会告诉他，你只用在做特效的时候让容靖在边上看看，然后再跟他讲一下为什么这样操作就行。容靖比我聪明。” 容靖在旁边点了点头，那副认真的小模样让沈珺忍不住伸手摸了他一下。 许昭看着沈珺那只胡来的左手，调侃的瞥了沈珺一眼，转头答应下来。 给容靖买电脑这件事倒挺简单，就像当年送容靖手机一样。 容文华和普通的家长不同，不会因为有人给自己的孩子送贵重的东西，就一脸承受不起的，不考虑孩子自己的意愿去推拒。 沈珺当初送手机时还有这个顾虑，事后也怕容文华变着法子找机会把钱还给她，但容文华表现的很普通，他除了在带着沈珺混片场时，更用心的教导沈珺外，也不过就是偶尔分给沈珺一些自己从同事、朋友那里得来的土特产。 容文华似乎真没有觉得手机这个东西有多么了不起。在容文华那里，礼轻情意重并不是随口说说的。更重要的是，沈珺是送给容靖的，而容靖又很喜欢，容文华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质疑的。 沈珺有能力送，又想送，她和容靖一个送的开心一个收的开心，容文华做家长的并不会去干涉。 这次的电脑也是这样。 在看到工作人员往家里搬东西时，容文华也只是普通的点了点头，就让他们把电脑放在了容靖的房间里。 第22章 【022】陈鸣 事隔三年，沈珺再一次见到了狄月。 和沈珺初次见面时不同，二十多的狄月穿着职业套装，长发整齐的向后盘起，只在耳边装饰性的落下几缕发丝，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白领丽人的精干气息。 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来的。狄月的身边不仅跟着和黄的一整个电影团队，还有曾经的金乡奖影帝陈鸣。 陈鸣刚刚三十出头，外貌英俊如昔，却多了些许沧桑。作为曾经最为年轻的金乡奖影帝，陈鸣因为电影中的某句对白得罪了圈内大佬而被打压封杀，又被往日友人落井下石，着实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 三年前狄月就有意签下陈鸣，让他来大陆发展。但当时陈鸣刚刚新婚，从小照顾他的婆婆也身患重病，他又因为各种政.治宣传，以及港城濒临回归时的人心浮动，而没有选择北上。 最苦的时候，陈鸣的老婆卷了他剩下的钱跑了，他不得不去夜市摆地摊赚钱给不愿意离港的婆婆看病。附近的混混甚至常常嘲笑他，“选了陈鸣做艺名，也不可能有成名的一天啦。” 也就因为在这个时候，狄月没有顾忌大佬发话，非常有诚意的和陈鸣谈合约，陈鸣才在婆婆过世后，答应孤身一人跟着狄月北上，一起到大陆来闯一闯。 “我的人都到齐了。”狄月豪气的朝沈珺和容文华挥手示意，站在她身后那群员工开始在临时租下的公寓楼里收拾起东西来，“你们准备的如何？” “群头儿老魏答应明天带人来面试，”容文华点了点头，“只要陈先生没问题，明天我们可以先试一场王磊和王丫丫的戏。” “容导不用那么客气，”陈鸣的普通话说的不是很好，他特意放慢了速度，尽量吐词清晰的说，“叫我陈鸣或者凯文就好，这次也是多亏了丽萨愿意提拔我。” 丽萨是狄月的英文名，陈鸣叫起来很是亲近。 “这个老魏为人怎么样？”狄月问，“我听说电影厂附近的群头对群演的剥.削很严重？” 群头就是群众演员的头儿，也有叫圈头儿的，他们一般在各大片场间流窜，虽然是底层，但人面广，对新入行的群演来说，群头勉强能起到半个经纪人的职能作用，是零散的群演和剧组之间沟通的渠道。 “老魏是老资历了，他为人还行，要价也公道。”容文华说，“我和沈珺对剧本有些新想法，后期花在特效上的经费可能比预算要高不少。我们宁可不要在演员上节省，也要请一些能撑得住事儿的稳定演员。” “狄月姐，预算不够，我的银星随时可以注资啊。”沈珺不见外的对狄月挤了挤眼睛，“好歹也是我第一次当副导演，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她们俩虽然三年不见，但一直有电话往来，沈珺甚至伙同狄月在国外市场捞了一笔，关系比初见时单纯的互有好感，更亲密了许多。 “怎么，这次你打算正式挂副导演的名头了？”狄月惊讶的看着沈珺，“了不起，容哥认可你了？” “我好歹也跟着容叔叔一起在京城电影厂混了三年啊。”沈珺自信的说，“狄月姐你看看剧本，我们这几天又往里面加了不少新想法。” 狄月点了点头，接过被修改后的剧本，和陈鸣一同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狄月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些特效，我们没法做。”她为难的说。 “我已经打算成立一家叫做核心动力的工作室，特色就是电影的3d动画特效制作。”沈珺把之前那段怪兽短片拿出来给狄月看，“《下一站》的特效交给我们吧。” 容文华意味不明的看了沈珺一眼，但还是转头对狄月保证着，“别担心，交给沈珺就好。” “既然这样，那特效的经费还得另算。”狄月思考着，“目前和黄的资金不算充裕，如果影片的制作费由银星来承担一部分，确实压力比较小。” “这个问题就交给我们公司的专业人士去谈吧。”沈珺说，“今天我们先互相认认人，明天开始面试和试镜，后天就正式开机。” “第一次当副导演，果然干劲十足啊。”容文华鼓励的看着她，“看来我也得努力了。” 陈鸣虽然对沈珺的年龄有些惊讶，但在来之前，狄月就和他说过一些沈珺的事，所以他暂时没发表看法，只是在旁边安静的笑了笑。 “核心动力不是只有一间空房间和几台刚运过来的机子吗？”容文华在狄月去安排工作人员的住宿时，拉着沈珺问，“你要怎么在一个月之内变出一个特效工作室来？” “容叔叔，不要小看许昭。”沈珺拍了拍播放着怪兽短片的显示器，“他之前一个人就能做出这个怪兽来，我之前还让计算机系的各位师兄帮忙介绍了人才，小姨父也帮我在米国挖到了一个在好莱坞混过的小团队，核心动力工作室这个月就能搭建完毕。” “你的天才朋友许昭、计算机系的人才、好莱坞的团队……”容文华数了一遍，“你有想过他们要怎么磨合吗？谁是领导，谁是下属？” “你不能让只是作为兴趣兼职的许昭来当团队领导。”容文华堵住了沈珺的话，“如果你是认真想搞特效工作室，就该明确分工。” “容叔叔别小看我啊。”沈珺叫屈道，“一开始自然是以米国团队为核心，不管是许昭还是新来的其他人，都要跟他们学一学的。”沈珺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但我相信许昭会很快取代他们。” “我见过一次许昭，他可不是那种能听你指挥的人。” “但我有对付许昭的杀手锏！”沈珺保证道，“相信我，《下一站》的特效绝对是国内的独一份，如果你还不放心，我会让他们先把开头那段火车做出来。” 容文华这才点头认可了。 沈珺的杀手锏不是别的，就是自己的舍友何茜。 某次沈珺和何茜一起在校园里偶遇许昭时，沈珺和他打招呼，许昭却神色僵硬的迅速离开，全没有了往日嚣张的模样，而何茜也老实不客气的在后面冷笑了一声。 事后沈珺追问何茜，何茜这才说了她看出许昭暗恋她，却从来不敢正面表白的事。 “胆小鬼。”何茜对许昭嗤之以鼻，但神色颇为微妙，似乎他们之间还发生过别的什么。 沈珺去许昭那边旁敲侧击，却难得见到了许昭对她讨饶。为了沈珺别总在自己面前提何茜，许昭不得不答应了沈珺许多不平等条约，之前那个怪兽短片，正是沈珺以何茜为借口，从许昭那里磨来的。 沈珺就不信，核心动力工作室那些新机器和米国来的特效团队，吸引不了许昭。 再不行，沈珺就要卑鄙的关门放何茜了。 狄月分派好和黄员工的工作后，转头向沈珺问起了总爱跟着容文华一起呆在片场的容靖。 “今天容靖有些感冒，和韩阿姨一起去医院了。” 沈珺反而提起了周灏，“狄月姐，你还和周灏哥有联系吗？” 当年周灏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在毕业后没发挥自己学霸本质读下去，而是凭自己的实力考了省城的公务员，又主动申请下基层。去年才被领导看中提拔到了某个县城里，成为了年轻的科级干部。 “当然有，你想什么呢？”狄月白了沈珺一眼，“我们是朋友啊，还是关系不错的好朋友。” “我这不是看你在港城那么忙吗？”沈珺嘀咕了一句，“那你知不知道周灏哥交女朋友的事情啊？” 周灏的女朋友是领导介绍给他的，沈珺在过年回家时见过一次。 那是一个性格爽朗强势的女性，给沈珺的感觉……很像狄月。 这是周灏头一次带女朋友回家过年，沈珺的妈妈楚琳他们这些老同事在一起聊天时，都在猜周灏是不是要就这样定下来了。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周灏憧憬的婚约和家庭，是像他的爸爸妈妈那样，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在家里为他操持家务，而他则在外面奋斗、赚钱养家。”狄月露出了苦笑，“他们会分手的。周灏喜欢的，不是我这个类型的女人。” “所以狄月姐其实你还是……” “那算是我们还没挑明就夭折的初恋吧。”狄月大方的说，“过去的就过去，我们不都得向前看吗？” “那、陈鸣陈影帝是不是喜欢你？”沈珺也不和狄月客气。 “你个敏感的小丫头。”狄月好笑的拍了沈珺一下，“干嘛这么关注我的感情生活？” “这不是我第一次当副导演吗？你也看了剧本，陈影帝是我们的绝对主演，要是他因为感情问题发挥失常怎么办？”沈珺一本正经的说，“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我也是操碎了心。” “那你就放心吧。”狄月说，“陈鸣在港城憋了这么几年，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我也觉得，”沈珺点了点头，“你说我们能拿几座奖杯？金乡奖和金木奖应该没问题吧？” “啊，你口气还挺大嘛？”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宽，”沈珺张开双手，“我等着看容叔叔和陈影帝一鸣惊人，也等着自己第一次当副导演就能去红地毯走一遭啊。” 狄月看着沈珺，心里也不平静。 和黄虽然有背景，但港城的娱乐圈水太深，她一直没办法把公司做大。如果《下一站》真能异军突起…… 狄月也忍不住生出一股豪情壮志来。 第23章 【023】演技 老魏是一个五十上下的中年人，不笑时眼里透着精光，笑起来却一脸的憨厚老实。他不是第一次和容文华打交道了，知道对方的脾气，这次也按要求找了几十个人来让《下一站》剧组面试。 沈珺没来由的想到了三年前的自己。那时候自己还是站在小桌子前面的面试者，现在却变成了做到桌子后面的面试官了。 群众演员即是俗称的龙套。大部分剧组对群众演员的要求一向不高，但这一次，沈珺和容文华准备添上一些特效剧情，而那部分剧情对角色的微表情要求很高，哪怕是龙套，剧组对他们的演技需求也比其他时候更讲究些。 老魏这次特意介绍了几个混迹电影厂多年的老龙套，里面甚至还有几个虽然不入流、但也是正规表演学校毕业的小演员。 其中有一个叫二子的男人引起了容文华和沈珺的主意。 二子约莫三十岁上下，脸上带着一股独属于文化人的忧郁和沧桑。他个子挺高，长得浓眉大眼、颇为上相，穿着洗的发黄的衬衫，衣服却熨烫的整齐。 在面试时，二子也是仅有的一个能完成一段即兴表演的龙套。 事后沈珺和老魏打听，为什么以二子这样的条件，仍然是个赚每天四十块辛苦钱，需要在剧组蹭盒饭的龙套。老魏叹了口气，跟沈珺说了些关于二子的事。 二子当年刚从学校毕业时，也是跟了几个偶像剧剧组演了些小角色，虽然没红起来，但收入在他的同学间也算过得去了。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二子的妈妈查出了肾病。得了这种病，每天都需要做透析来保命，一次就要好几百，一个月的花销就了不得。 二子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母子感情很深，他刚毕业赚的那点钱，很快就全部投了进去，之后为了给他.妈妈凑钱，什么样的剧组什么样的角色，只要给钱，二子就愿意接，也因为这样，他错过了很多好机会，一直蹉跎到现在。 “我老魏虽然跟其他群头儿一样抽成，但也不是那种没良心的。”老魏说，“遇到危险的武打戏，我也会在抽成里面掏钱出来给龙套买保险，圈里的口碑也还算不错。但二子……嗨！”老魏恨铁不成钢的说，“这小子为了他.妈，简直是见钱眼开，这次若不是他死皮赖脸，你们对演技又有要求，我都不愿意让他来。” 容文华皱了皱眉，在旁边追问，“他以前有过毁约的事？” “多了去了。”老魏说，“如果只是拍一天、两天，二子倒算是一个绝好的龙套了，但是一旦时间拉的长，他总要闹点幺蛾子，我为他不知赔了几次礼道了几次歉了。也是我人好，看他们孤儿寡母又贫病交加的，有合适的活儿还愿意给他介绍。” 沈珺翻了翻之前的面试记录，二子对自己的演技颇为自信，面试的不是只露一面的龙套，而是一个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 问题是这个角色，正好也参与了之后那段需要特效的剧情。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容文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个人我们不能要。” 沈珺却有不同的看法，“老魏也说了，一天、两天，还是没问题的。”她说，“这个小领导的角色，就只有和主角对持的那么一分钟，但是对演技还有点要求，我们上哪找一个愿意在电影里只露一分钟脸，却又要求脸上同时表现出惊讶、嘲讽、内疚和恼怒的龙套来？” “再说了，小角色的演员工资也算过得去，我们就当扶贫了吧。”沈珺笑了笑，“做好事，心情也会变好啊。” 容文华思索了一下，“也行，反正核心动力的架子也才刚刚搭起来，要拍那段剧情，起码也得等到两个月后了。之后再慢慢安排时间也来得及。” 老魏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这次他既帮主顾找到了合适的演员，抽成少不了，又把二子这个烫手山芋给送了出去。接了这么一个大活.儿，二子起码一个月不会来烦他了。 其他的群众演员很好确定，还有一个扫地工人的角色，老魏自己接了下来。他的长相气质，和剧本的要求很符合。容文华对老魏的试镜最为满意，甚至承诺如果影片大卖，一定会包一个红包给老魏。 其他群众演员也陆陆续续跟和黄的员工签好了合同，确认在有需要的时候，随叫随到。老魏带着他们满脸是笑的告辞，现在就都等着明天正式开工了。 忙了大半天的沈珺却还不能歇，之前在宾馆休息陈鸣如约来了。 陈鸣拿着剧本，和容文华讨论了几句，最后决定先试试主角王磊带着女儿王丫丫在火车站的一场戏。 《下一站》中，王磊因为离婚和被人骗，不得不带着女儿流落异乡，最惨的时候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得去睡火车站大厅。 陈鸣先试的就是这一场戏。 当时王磊虎目含泪，为了女儿舍掉面皮，向以前奚落他和抛弃他的亲戚朋友甚至是前妻打电话求助，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 王磊挂了电话，还得在女儿面前强颜欢笑。 沈珺对这一场戏的压力不大，毕竟她演的王丫丫在这段剧情里也就相当于一个布景板，镜头的重点始终聚焦在主角王磊身上。 以往沈珺参与的电影，虽然能感觉的出主演的表演能力，但一直没体会过所谓的“戏剧张力”。不仅是陈鸣希望向导演容文华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容文华和沈珺都很想亲身体会一下，影帝级别的演技。 陈鸣放下剧本，深吸一口气，然后用手搓了搓脸。 在这个过程中，沈珺注意到陈鸣的肩膀缩了起来，背也微微驼起，突然就从一个沉稳的英俊男人，变成了不堪生活重负的颓废父亲。 陈鸣慢慢把手挪开，低头给了沈珺一个笑。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眼睑下垂，脸上的肌肉完全放松，嘴角轻轻的勾起。 “等久了吧？走，爸爸带你去吃饭。”他说。 沈珺蓦然想到了沈峰。 在她上大学的时候，沈峰有一次正好到沈珺的所在地出差。父女俩几个月没见，沈峰约了沈珺下课后一起吃饭。但不凑巧那天沈峰带的项目出了问题，一直忙到了晚上七点。 沈珺在学校等的不耐烦，先回了宿舍，直到接到沈峰的电话，才磨磨蹭蹭的下楼来。 当时沈峰就站在宿舍门口等她。见到沈珺，沈峰疲惫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个笑，直接对她说，“走，先去吃饭。” 沈珺打了个激灵。 她定神一看，面前的陈鸣站姿挺拔，眼睛炯炯有神，他的眼眶已经褪去红.潮，又变回了之前那个安静的美男子。 “小导演，如何？”陈鸣笑着问她。 “太厉害了！”沈珺惊讶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几年我也一直有锻炼自己的演技，”陈鸣解释道，“和别人对戏的机会少，就对着镜子练习如何控制自己的脸部表情。”他谦虚道，“以后还要请容导多多指正了。” 容文华赞了一句陈鸣的演技，但也开始和陈鸣说他的台词问题。不求他在短时间内说好普通话，但口型要对的上，有些发音也要特别注意。 陈鸣点头一一应下。 沈珺还在看陈鸣，要不是陈鸣出动退出来，恐怕她就要控制不住的喊一声“爸爸”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带人入戏吗？沈珺忍不住想着。她一直知道有实力的演员不容小觑，但陈鸣也太……有实力了。 那边容文华已经和陈鸣谈妥了，又转头和沈珺说起剧组的安排来。 这一次容文华让沈珺做副导演，也是有意锻炼她，把很多她能插上手的事情都交给了她。 狄月带来的和黄班子人员配备齐全，但容文华也有意在京城电影厂联络了一些这三年来常和他们合作的幕后人员。 狄月作为制片人，不会一直呆在片场盯着，如何磨合港城和京城的两套班子，就全凭容文华和沈珺掌握。 容文华没小看沈珺，也没高估她。 容文华交给沈珺的大多是和场记商量拍摄次序和道具、灯光安排等等杂物，难办的人员调动问题，还是自己来。 和黄的班子作为港城外来户，自然有一股傲气在其中，总爱对其他人指手画脚，但容文华连打带削，几句话就让他们消停下来，把先期准备工作给全部做完了。 沈珺和场记把明天要用的东西又查看了一遍，这才安心收工。 之后沈珺立刻凑到了陈鸣身边。 陈鸣身材高大，宽肩长腿，脸上兼或有成熟男人的沉稳和年轻人的英俊，在刚才小露一把演技后，立刻把她变为了粉丝。沈珺一时间只觉得陈鸣就是理想中的男神模样。 陈鸣也有意和沈珺打好关系，借着纠正陈鸣口音的问题，两个人就剧本聊的火热。 在这当口，沈珺突然觉得有人在拽她，一转头才发现，是容靖。 第24章 【024】灵感 容靖穿着一件带毛绒边的小外套，定定的站在沈珺的旁边，不高兴的扯她的袖子，同时一脸阴沉的瞪着陈鸣。 陈鸣有些疑惑，谨慎的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男孩笑了笑。 沈珺大概猜到容靖是因为什么而生气了。 容靖虽然不怎么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但却对别人的感情变化很敏锐。从以前的刘文鑫到只见过几次的罗成轩，再到现在的陈鸣，容靖就好像有一个对沈珺专用的好感探测器般，只要有谁在沈珺那里的好感度超出了陌生人的范围，都会引起容靖的警惕。 就像是怕朋友被抢走的小孩子一样。 不过容靖本来也就是个小孩。沈珺好笑又有点纵容的想。她其实还挺享受容靖对自己的紧张，甚至常常暗自得意自己在容靖心中的特别。 沈珺反手拉住了容靖，他果然立刻不再看陈鸣，而是低头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凯文，我们先回去啦。”沈珺略带歉意的对陈鸣说，“明天再聊。” “好。”陈鸣好脾气的点了点头，和沈珺挥手告别。 小姨父李瀚在剧组包下来的车里等着沈珺，但既然容靖过来了，沈珺索性和李瀚说了一声，打算等到容文华把事情做完，大家再一起回去。 商量好离开的时间后，沈珺拉着容靖往回走，去了休息间休息。 当陈鸣在他们的视线里消失后，容靖脸上渐渐开始浮现出细小的微笑。 他真好懂。沈珺忍不住感慨着。 “容靖，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沈珺问。 容靖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我做好了一段动画，想第一个给你看。”他兴奋的对沈珺说。 “许昭这么快就教会你了？”沈珺疑惑道，“那我明天去核心动力的机房？” “我带来了！”容靖拿出了一个3.5英寸软盘。 虽然在沈珺看来软盘的容量小的惊人，只能用来装一些简单的文字和图片文件，但这是u盘出现前最实用的移动存储设备，也是未来消失已久的传说中的a盘。 沈珺点了点头，和容靖一起去了剧组临时存放器材的房间里。这里有一台沈珺为了方便查看资料和修改剧本而搬来的电脑，还连着一台打印机。 沈珺把软盘塞进了电脑机箱的软驱中，里面只有孤零零一个大小刚刚超过1sh文件。 在容靖期待的目光下，沈珺点开了文件。 这是一段很短的动画，全片由几张简笔蜡笔画构成，没有音乐，图片的画质也很差，说是flash动画，在沈珺看来更像gif动态图。 但内容真的非常有意思。 最先出现的是一辆在田野中行驶的火车，在摇摇晃晃的画面中，火车开过高山又驶过戈壁，最后在一个站台上停了下来。 火车的车窗中探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和站台上挥舞着小旗子的男孩相视而笑。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这里。 “这都是你画的吗？”沈珺问。 “对，”容靖点头，“这是幸福站，这是你和我。” 沈珺看着容靖的亮晶晶的眼睛，脑子里突然冒出了新的想法。 “容靖，你太棒了！”沈珺激动的抱了一下容靖，“我要把这段加进电脑里！” 她顾不得再跟容靖说什么，啪啪两下点开电脑上自带的txt文件，飞快的把一闪而逝的灵感记了下来。 容靖愣愣的看着沈珺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着新剧本，总觉得自己最初想要表达的意思似乎被沈珺误会了。他焦急的想要解释些什么，又不想打扰全神贯注的沈珺，犹豫了一会儿，容靖干脆从旁边拖过来一个凳子，坐在了沈珺旁边看她打字。 在原本的剧本中，开幕是从刚刚离婚的主角王磊带着王丫丫走出火车大厅，来到新城市开始。在这座城市中，王磊被骗、被领导抢走创意还反污他是剽窃者，被房东赶出来又被偷了钱包，最苦的时候甚至只能带着女儿睡火车站大厅。但王磊没有放弃希望，终于遇到了好心的扫地工人帮忙介绍2元旅馆落脚，又和女主曹霞解除了误会。最后王磊曹霞两人联手创业，不仅事业上大获成功，同时还收获了爱情和家庭。 他们终于在影片最后拥抱了幸福。 沈珺原本的想法，是借鉴了《当幸福来敲门》里父子俩互相安慰，将洗手间视作怪兽洞穴探险的桥段，把王磊带着王丫丫睡火车站这一段，用特效做成父女俩和虚空中的小怪兽战斗的画面，这怪兽不仅有坑害过王磊的朋友和房东，还有污蔑他抄袭的小领导，更有和王丫丫王磊父女俩误会不断的曹霞。 他们和怪兽经过艰难的战斗后取得胜利，但画面会重新转回王磊抱着王丫丫蜷缩在火车站候车大厅的角落里。 容文华打算用现实和幻想的对比，体现命运对这对父女的残酷以及他们运用精神胜利法释放压力的乐观精神。 但容靖的动画短片提醒了沈珺，她完全可以将开幕改为王磊和王丫丫从火车上下车，而最终王磊和王丫丫父女俩乘坐的火车终于停靠在了“幸福站”，那里有曹霞和他们的新家在等着他们。 在王磊安慰王丫丫的故事里，也可以抛弃王磊和怪兽热血战斗的设想，反过来以王丫丫这个小女孩的视角，从更加童趣、更加浪漫的角度，来构筑电影画面。 在容文华原本的设想中，《下一站》的剧情可以分为明暗两条线。表面上是王磊从破产走向成功的励志剧，实际上是王磊以一人之力对抗社会的冷漠和不公正的偏见。 王磊被嫌贫爱富的前妻抛弃，创意又被小领导偷走，还遇见了不讲道理、骗了房租订金后又找借口赶人的房东。王磊面对这些，没有愤世嫉俗，在曹霞伸出援手时，低头接受了这份父女俩急需的帮助。 以之前王磊所遭遇的种种恶意，对比善良的曹霞和父女俩暂居的汇聚了底层人民的2元公寓的温暖，再到最后王磊出言制止所谓的朋友和合作伙伴对曹霞、王丫丫的攻击。整个影片用这样的方式，说明人的品格和所在阶层和所受教育都没有关系。一个人的善意和幸福都是发自内心的，你如何对待这个世界，世界就如何对待你。 剧情的起承转折很完整，沈珺之前也不过是提出往里面加一份特效，但现在她只觉得灵感如泉涌，一个又一个的新想法不断浮现在她的脑子里。 王磊山穷水尽时，拿着最后的一点钱，低声下去的打电话向前妻求助，但他那句“看在丫丫的面子上……”还没说完，就被前妻挂断了电话。 王磊回到王丫丫身边时，其实已经灰心丧气了，但他不得不在女儿面前强撑，这才说出了充满阿q精神的怪兽战斗故事。 但王丫丫没有跟着王磊的思路走，反而在幻想镜头的怪兽出现后，以一句“太幼稚”了，用自己的幻想挤走了王磊的故事。 在王丫丫的口中，他们现在是被机器帝国统治的机器人，分派到了去野外探索资源的任务。 她只记得王磊曾带她看过的《星球大战》，又实在饿的不行，于是搞怪的对王磊说，“报告r2-d2长官，我没油，动不了了。” 王磊忍不住哭了出来，但王丫丫却抱住他的脖子说，“爸爸以前说我是小公主，但你现在哭了，那就换我当骑士来保护你，好不好？” 王磊一下子觉得自己再难都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了，于是他重新收拾好东西，再次带着女儿四处面试。 修改过的剧本里，王磊和王丫丫的关系更加紧密，也和之前王丫丫与误会了王磊的曹霞发生冲突时，说出的那句“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不要随便评价！”对应上，让王丫丫的形象更丰满了一些。 把想法全部记下来后，沈珺用打印机把修改过的剧本又打了一份出来，又把容靖的那几张简笔画也打印了出来。 “容靖，”沈珺把打印好的简笔画递给容靖，“到时候我把你这几张画放进电影里，可以吗？” “当然可以！”容靖噌的一下站起来，开心的说，“我也算是参与电影制作了吗？” “对，”沈珺肯定的对他说，“现在你也是我们《下一站》剧组的参与人员了。电影放映结束后的职员表里，也会有你的名字。” 容靖的眼睛笑的微微眯起，脸因为兴奋而涨红。 “以后我们的游戏可以问，职员表里有容靖和沈珺的电影是哪一部？”沈珺打趣着。 “《下一站》！”容靖立刻回答，“只有这一部，太好猜了！” 这是他们一直在玩的游戏。 从描述电影的镜头，到说三个电影职员表的名字来猜电影，两个记忆力可怕的小孩对这种游戏乐此不彼。 沈珺也忍不住笑着拉起容靖的手，“所以以后我们要一起做很多部电影，这样猜起来才更有意思！” “嗯！”容靖用力的点了点头，“我们一起。” 第25章 【025】（修）何茜 沈珺拿着修改好的剧本，和容文华连夜讨论起来。 容文华觉得沈珺的想法很棒，夸奖了她和容靖一番，但又觉得沈珺对结尾的想法还不是很完善。他拿着笔，和沈珺边说边改，将重新打印出来的剧本边缘写满了字。 坐在他们旁边的容靖从最初的兴奋，到困顿的使劲眨眼，再到支着下巴开始点头，也一直没等到他们讨论完。 “……就这样。”容文华在剧本上画了个句号，准备拿水喝时，才发现容靖已经睡着了。 沈珺小小的打了个呵欠，“容叔叔，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先回去吧。” 容文华点了点头，抱起容靖，让他的头靠在了自己肩膀上。容靖像是找到窝的小猫一样，迷迷糊糊的搂住了容文华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蹭了几下，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才安稳的在容文华怀里熟睡。 沈珺在旁边看的心痒，但直到容文华抱着容靖和她一起坐上了李瀚开的车，她仍然没有找到机会摸两下。 李瀚这些年虽然在沈珺的银星公司担了个经理的名头，但银星还是由沈珺和从猎头公司挖来的职业经理人运作，他大多时候依然当着沈珺的专职助理和司机。 小姨楚馨来到京城后没有闲着，花了一段时间把会计证考了下来，之后进了银星的财务部跟其他人学习，现在倒是在沈珺的公司干的有声有色。 银星的启动资金是沈珺当年卖掉邮票后，机缘巧合从股市里捞出来的。 沈珺上辈子只是个普通人，自然不会关注大陆早期股市发展，但她爱看电影电视，记得港城卫视《大时代》这样的影片里描述的股市大跌前的疯涨，也记得米国的飞机大楼撞击事件后的休市一周和全球大跌。 沈珺凭借着重生前的印象，把钱投进了科技园的几家未来有名的it公司。但沈珺没守着那点新兴it公司的股权，在他们再次被国外的大型风投机构看好时，果断的以高价卖出，把钱收了回来，然后投入到了米国股市中。 沈珺抄底买下的几支股票如水果等，才是沈珺现在有资格说“不差钱”的底气。 另外，米国股市的震荡导致了许多金融问题，好莱坞同样也有许多小公司濒临破产，核心动力从米国挖来的特效团队，就是趁着这个时候联系上的。 李瀚这几年帮沈珺跑腿惯了，倒是没对他们聊到这么晚多说什么，只是在前面安静的开车，先送了容文华父子回去。 银星、和黄这次合作制作《下一站》，临时成立了一家星河电影公司作为影片的制作、发行方。 在确认《下一站》开拍，以及容文华有意加入星河后，沈珺和狄月决定由剧组出钱，替容文华在片场附近租一间房子，让他更方便来回，但容文华拒绝了，理由是不放心韩书兰一个人在家。 沈珺这才知道，为什么三年来作为家务好手、甚至在道具组出现难题时也能轻易解决的手工达人容文华，非要一直请了保姆住在家里。 韩书兰有抑郁症，只有见到了容文华才会好转，而容文华纵容了她的依赖。 沈珺总觉得容文华一家的相处模式有些奇怪，但只看容靖越来越愿意面对陌生人、面对这个世界，就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米国特效团队的领头人叫做詹姆斯，是个有好莱坞梦的加州小伙。他最初在米国最有名的光魔工厂工作，但等他拉到了风险投资，就立刻带着朋友、同学，开了一家新的特效公司。 可惜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詹姆斯拉人的动作得罪了原来公司的上司，新公司的人脉又不够广，这导致了新公司能接的工作，大多是给好莱坞那些模仿热门影片的粗制滥造b级.片加特效。 随着飞机撞大楼事件的发酵，烂片市场紧缩，詹姆斯的公司自然也就开不下去，这才被沈珺抓准机会，把他们挖到了大陆来。 姑且不论詹姆斯为人如何，作为光魔工厂的前员工，他的能力肯定是有的，而他带领的团队，就算是做烂片，这些年下来也积累了丰富的特效制作经验。 这都是沈珺新成立的核心动力工作室所急需的。 但矛盾也因此产生。 詹姆斯之所以一有独立创业的希望就离开了看似前途无量的光魔工厂，正因为他想要做一家属于自己的特效公司。詹姆斯认为自己作为团队领导的威严不容挑衅。 而被沈珺寄予厚望的许昭，同样也是一个“天老大我老二”的性子，在詹姆斯那里受了气，许昭的第一反应就是甩手不干、回实验室去。 这就是给钱和没给钱，签了合约和没签合约的区别啊。沈珺在心中想着，只是收了她一台私人电脑、不愿意担其他责任的许昭，就是如此轻易的走人了。 沈珺始终还是要面对核心动力的领导权确立问题。 但问题其实非常好解决。 沈珺对着在实验室打红警的许昭浪费了半天时间后，果断以写旁白为名义，叫来了何茜。 “我想在《下一站》的开头，加一段以‘人生就像旅途’为主题的旁白，但总想不到合适的句子。”沈珺这样说，“你可是有名的才女，不如来帮我想想？我们已经做好了开头动画，你和我一起去看一下吧，说不定就能冒出新的灵感了。” 许昭在看到何茜和沈珺一起到实验室来时，吓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在许昭的脑子里，以何茜的清高，是不会主动来找他的，但他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个为了逼他给自己卖苦力而打算不择手段的沈珺。 “许昭，我带何茜来看开头那段火车的动画。”沈珺在许昭打算找借口走人前，拿话堵住了他，“你可别跟我说你没做完。之前是谁说要对得起那台私人电脑的价，两天内一定做出半成品来着？” 许昭只得憋气的带着她们打开锁着的机房门，将工作站电脑中的3d动画导出来放给他们看。 何茜微微弯腰，凑到许昭旁边去看屏幕。长长的黑发不经意间落在了许昭的肩膀上，他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的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何茜冷笑着直起身，忍不住刺了他一句，“你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能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许昭目光游移着，看电脑，看实验室的天花板，又看被自己推开的椅子，就是不看站在他面前的何茜，“最好躲到你去京城大酒店办豪华婚礼，我回我的小县城混吃等死。” 这就有些过分了。沈珺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何茜抢了先。 “许昭，你不就是自卑自己没钱吗？我都不在乎了，甚至我家里都不在乎了，你为什么还在那里犹犹豫豫的！”何茜突然骂道，“当初说的一起奋斗二十年然后改变世界呢？高中那个嚣张的混蛋去哪了？” 沈珺目瞪口呆的看着往日冷艳高贵的大美人何茜变身中二少女，吧啦吧啦的把她和许昭的往事都抖了出来。 许昭和何茜是在高中时某次全国辩论大赛上认识的，当时许昭作为小城市的学校代表，一路杀进了决赛，把一众名校学子驳的说不出话来。 何茜正好也作为京城某家附中的代表参赛，在最后的决赛时，她和许昭分别作为正反方的主辩手，在赛场上说了个痛快。 两人的性格都有点“孤高自赏”，而对方是他们人生中头一次出现的、旗鼓相当的“知己”。许昭和何茜渐渐发现对方的三观和自己相合，对人对事的看法都很一致，甚至同样有着对现在社会的不满和用自己的双手改造社会的“雄心壮志”，于是赛后便“化敌为友”，甚至产生了一些懵懂的感情。 辩论赛结束后，何茜依然和许昭保持通信，那时候收到对方的信是他们最开心的事，他们也约定好了以后在京城大学相会。 当许昭收到京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用自己打工赚的钱买了去京城的火车票，何茜高兴的接待他，帮他租房子、联络暑假工。 他们在这个暑假一起游玩了京城的各处景点，而何茜往日看都不想看的熟悉建筑，在许昭的陪伴下，突然在她眼里又有了新意。 可惜这样的日子，在何茜请许昭去她家玩时，结束了。 那一天何茜的父母都不在家，何茜想把自己之前提到的几本外文大部头书籍拿来给许昭看，又嫌书太重懒得搬，干脆让许昭到自己家来。 对何茜来说，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请朋友到家里玩的举动，但她却没想到，进门时有军人站岗需要出示证件的大院、装修豪华的大房子和何茜摆满了四面墙的书架的私人书房，给许昭造成了怎样的冲击。 之后许昭就开始慢慢的疏远了她，何茜又是委屈、又是不解的想找许昭问个明白，许昭被逼急了，只得说了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喜欢何茜却一穷二白不敢追求她的心思。 何茜自然也是喜欢许昭的，但却觉得这样自卑又懦弱的许昭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当时何茜只想着怎么激他，让他重拾信心，暗示多了不管用，何茜甚至拉下面子，把“徐琪松跟我其实不是传言里那样的关系，我上次跟我妈妈说到你，她觉得你很好。”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许昭还是没有反应。 渐渐的，何茜发现许昭只在自己面前装怂，心里也来了气，就这样和许昭互相憋着渡过了大半个大学时光。 “我早就和我父母摊牌了，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年的约定，我已经打定主意在毕业后就去基层工作，十年内不会考虑结婚的事情。”何茜说，“我有能力、有背景，不会因为怕别人说闲话就不利用自身的优势。” “我要在五年内成为处级干部，十五年内成为厅级干部，等到了二十年后，我就能开始改变世界了。”何茜逼问，“你呢？你怕自己现在是个穷学生，一辈子就是个穷学生吗？” “我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将来过上富裕的生活绝不是问题，但这需要一个过程……你愿意吃苦，我却舍不得。”许昭沉默的听着何茜的数落，最后才慢慢的说，“我不想让你过穷日子，哪怕一天都不想。” 没等何茜回答，沈珺先笑着拍了拍手。 “这问题多好解决啊。”她努力的把何茜和许昭之间的苦情气氛扭转成校园青春励志剧，“许昭你来核心动力，我给你股份，等《下一站》大获成功后，核心动力和和黄一起合并到星河公司，你就要成百万富翁了。” “这个过程不会超过一年，肯定在你们毕业前完成，到时候，你还怕自己配不上何茜吗？” 第26章 【026】客串 许昭和何茜都没把沈珺的保证当真，但何茜既然已经打算下基层吃苦了，许昭也一改常态，变得积极不少。 “她不是说了十年内不考虑结婚吗？”许昭这样说，“我就不信十年后我还不能重新把她追回来。” 沈珺以一种“你们开心就好”的眼神看着这两人穷折腾。 中二少年欢乐多，但只要何茜继续在宿舍里美貌如花给沈珺养眼，许昭任劳任怨给沈珺打工卖力，她绝对举双手赞成他们的任何决定。 当许昭拿出干劲来，詹姆斯的刁难自然好解决。他虚心接受詹姆斯的教训，同时在技术上和詹姆斯有来有往的交流，在赢得了尊重的同时，也慢慢的融入了詹姆斯带领的米国团队中。 沈珺在国内挖来的人才，一开始只能给米国团队打下手，许昭见缝插针的指导他们，帮助他们提升技术，渐渐的国内团队在许昭的带领下，也能独立完成一些小任务了。 就如沈珺所料，当许昭收敛起他的任性，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才华。 同样拥有学霸属性的许昭和沈珺，都已经提前修满了学分，在大学剩下的最后一年时间里，他们除了做毕业设计外，可以自由的把时间挥洒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 “何茜的二十年计划已经准备在做了，我怎么也得来个五年计划吧？”恢复了往日性子的许昭朝沈珺挤了挤眼睛，“我就不说你那个一年内兼并和黄的美梦了，五年内总能办到吧？” “当然，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沈珺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核心动力总算走上了正轨，沈珺也把注意力放回了《下一站》的片场里。 《下一站》的女主角曹霞由一位叫做卢依依的女演员出演。 卢依依三十岁上下，脸上同时有着优雅的风韵和岁月累加给她的成熟。她最初是话剧演员，后来在朋友的介绍下出演了几个电影中的小配角，沈珺之前参演过的《京城往事》里，就有卢依依。 就好像容文华非常想要陈鸣来出演《下一站》的男主角王磊，女主角曹霞这个角色，也像是给卢依依量身打造的。 卢依依年轻时经人介绍和前夫结了婚，不料意外怀孕时生了重病，最后严重到不得不切除子宫来保命。术后卢依依被夫家嫌弃是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她愤而离婚，在朋友的帮助下孤身一人来到京城打拼。 容文华在卢依依身上得到灵感，把原本只是个模板化的善良女人曹霞，修改成了一个外刚内柔的商场精英，甚至连身体上的残缺也保留了下来。 为了这个容文华还给王磊和曹霞多添了一段感情戏。 就如陈鸣有着被新婚妻子抛弃的经历一样，在修改过的剧本里，《下一站》的男女主演，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本色出演。 王磊是个持才傲物的人，在大学里就从来没断过奖学金，参加比赛也次次得奖，这才赢得了前妻的芳心，一毕业就为他生下了王丫丫。 可惜好景不长，走上社会的王磊没有了在学校里的光环，被现实撞的头破血流，工作换了一份又一份。而不稳定且越来越稀薄的收入，终于让前妻打定了主意要离开他，离开这个没有希望的家。 离婚后，王磊应朋友的邀约带着王丫丫来到新城市，但刚替王丫丫办好转学，所谓的朋友就坑了王磊一次又一次。 “朋友”介绍的房子一开始看着似乎很好，但房东很快就以个人爱好为名，生生把家里的客厅开成了24小时不歇业的麻将馆。刚换了新工作的王磊和年幼的王丫丫自然受不了一直听着哗啦啦的麻将声，只得放弃了压在房东那里的押金和预付房租，重新找房子。 之后“朋友”又以道歉为名义，请王磊吃饭，介绍他新的房子。 吸取教训的王磊打算采取整租的方式，杜绝房东的骚扰，但这次房东要求在中介的陪同下，当面以现金的方式付掉租金。而等王磊把自己剩下的几千块积蓄取出来时，“朋友”却把钱都偷走了。 王磊只得去报警，但因为金额太小，警察不予立案，没了办法的王磊，只得带着王丫丫辗转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人很难对自己施恩过的对象有戒心，王磊也是这样。他帮过这个“朋友”，因此当“朋友”也一脸热情的帮他找房子时，他自然不会多想。 在很久以后，王磊才知道，这个朋友其实在学校里就对王磊的优秀怀恨在心，把王磊以前善意的提醒当做嘲讽，一直嫉恨他近十年，这才抓准机会一举报仇成功。 王磊父母早逝，亲戚关系疏远，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对象，唯一能够求助的前妻，也无情的拒绝了他。 曹霞和王磊是在王磊刚到新公司工作时认识的，王磊跟着小领导刘主管一起做一个广告项目，而合作方正好是曹霞的公司。 之后王磊发现刘主管报上去的策划方案，明明是他做好的，上面却没有他的署名。刘主管在被公司高层夸奖时，还虚伪的说自己一个人是多么努力才想出了这份策划。 当王磊和刘主管对峙时，刘主管将早已准备好的“证据”摆了出来，反而诬陷王磊才是抄袭的那个人。 这一切被合作方曹霞都看在眼里，自然觉得王磊人品不好。 之后王磊带着王丫丫在火车站候车室睡了几天，被好心的扫地老乡发现了他们的困境，带着他们去了位于城市边缘的2元旅馆。 这种旅馆多是给进城务工人员暂时歇脚的，一个床位一天2元，加五毛钱可以跟着房东一起吃饭。有的人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几年，有的人来了又去了，不知是终于过上了平静的日子，还是在大城市过不去，回了老家重新开始。 住进这里时，王磊身上的钱已经不足200元了。幸好当初替王丫丫转学时，已经把所有的学杂费结清，但之后学校组织的几次春游活动，王丫丫都不可能参加了。 白天王磊送了王丫丫去小学，然后再去各个人才市场面试，到了晚上，父女俩就和其他人一起挤着，扒拉房东端给他们的咸菜和窝窝头。 2元旅馆里的人虽然穷，但相互之间非常照顾，如果当时有谁在饭店里做零工，带回一些剩菜，那就是旅馆里所有人的一顿大餐了。 他们都和大家说，如果以后有谁发达了，就回来请大家吃一顿好的。而学历最高的王磊，自然豪情大发的拍胸脯保证，将来不会忘记这个承诺。 曹霞下一次和王磊相遇，就是王磊带着放学的王丫丫在路边捡空瓶子。曹霞见不得王磊拖着女儿受苦，以为他是拉不下面子向亲戚朋友求助，她又怎么知道王磊以前做人有多失败呢？ 在几次针锋相对后，王磊放下身段，接受了曹霞的帮助，暂时赊下房租，住进了曹霞的小平房里。在他们成为房东和房客的这段日子里，逐渐消除了对对方的误会，在女儿王丫丫的穿针引线下，他们在最后终于互相表白心迹，不仅在事业上互相帮助，收获成功，也一起组建了一个幸福的新家庭。 这天正好轮到王磊带着王丫丫在火车站候车大厅里遇见扫地工人的那场戏，老魏也放下了计算着群演那点工资抽成的精明，发挥他从演多年的经验，兢兢业业的和陈鸣、沈珺一起把这条过了。 当老魏慢慢走到镜头外休息时，二子突然偷偷摸摸的凑到他身边，和他说起什么来。沈珺注意到了他变得异常难看的脸色。 老魏把演戏时搭载脖子上的毛巾拿了下来，不停的擦着自己脸上因为愤怒而冒出的虚汗。当沈珺凑过去时，老魏正压抑着情绪，对着二子低吼着，“别再来找我了！” “发生什么事了？”沈珺问。 老魏的脸色变得尴尬起来，二子反而显得很坦然。 “抱歉，沈导。”二子先客气了一句，“我可能要提前离开剧组了。” “出了什么事？你要请假？”沈珺皱眉道，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暂时离开吗？一个月后的绿幕拍摄能回来就没问题。” “我通过了另一个古装剧剧组的面试，要跟去外地的深山老林里参与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式拍摄。”二子歉意的笑着，“报酬很丰厚，我一下子就能凑够一半我妈换肾的费用了。” “你这是违约！”老魏气愤道，“临时说要走就想走，你就不怕赔不出钱吗？“ 二子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当初签订合约时不是附加了条款吗？如果长时间不开工，我可以主动离开的。” 因为担心二子不靠谱，容文华把他饰演的小领导刘主管和王磊的戏份，提到了前面去拍，现在距离二子最后一次上镜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而下一次需要他出现，又要等到一个多月以后。 接近三个月的空闲时间，就算去打官司，二子也占理。 容文华发现了他们的争执，在了解了二子的意思后，阴着脸说，“你是不是还想说，如果剧组愿意给你提价，替你把你妈的手术费出全了，你就留下来啊？” “如果容导愿意，那当然是皆大欢喜了。”二子没怎么当真，但还是期待的点了点头。 “如果这样能解决，也不是不可以……”沈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容文华打断了。 “但我们没这个打算。”容文华抬手向二子示意，“工资是日结的，如果你现在要走，就请快点离开吧。” “没能吃到剧组的杀青宴，我也很遗憾。”二子笑了笑，没理会其他人的怒火，从容的离开了剧组。 “容叔叔，其实我们可以加钱……” “这样对其他演员公平吗？”容文华看着沈珺，“人无信不立，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两个浅显的道理不用我再和你重复了吧？” 容文华看着沈珺自责的脸，猜到她要说什么，于是抢先说，“不怪你，也是我没想到二子正好能碰到这样的机会。我以为留三个月的缓冲期，怎么也能跟上剧组的进度了……他的演技确实不错，可惜了。” 沈珺不知道容文华是在可惜二子的演技，还是在可惜二子这个人。 虽然二子一直用母亲的病当借口，但这样出尔反尔，单方面毁约的行为，确实能看得出二子的人品不好。也许他是一个愚孝的人，但这不是他给别人添麻烦的理由。其他人和他们母子无亲无故，没必要替他体谅他母亲的病。 也许二子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最后才走的那么干脆。 二子的确有演戏的天赋，但如果他已经养成了这样随意毁约的习惯，可以想见未来不管他换不换行，都很难有什么大成就的。 “现在怎么办？最后那段特效改一改，还可以换成只用侧影或者背影，”沈珺问，“但我们去哪里找一个和二子身材相似的人代替他？” “这个交给我吧。”老魏在旁边说道，“我认识的人比较多，临时找个小伙子来应应急应该没问题的。” “重点还是要有刘主管的那股气质。”容文华头疼的说，“二子之前演的确实不错，刘主管那种色厉内荏的感觉很能给观众留下印象，如果临时换人不合适，还不如彻底改掉刘主管在后面的出场。”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人！” 沈珺想到的是她的同学徐琪松。 徐琪松虽然是个嘻嘻哈哈的二代，但很明白自己是靠什么才能逍遥度日，在沈珺看来，徐琪松不仅身材和二子相似，那股狐假虎威的气势也非常契合。 到时候可以保留下来人物的肢体动作，用特效把刘主管的长相替换成王丫丫幻想里的涂鸦风格，用以弥补刘主管演员换人的缺憾。 而未来成为部级干部的徐琪松并不知道，自己在《下一站》中的客串背影，只会成为这部经典电影中一个值得一提的花絮。 《下一站》从获奖到发行，都充满了传奇，但这是被死亡擦拭出的荣耀。 很多年后，当沈珺提起《下一站》时，仍然为这部让自己走上辉煌之路的第一部影片伤感不已。 参与过《下一站》制作的所有人都是。 第27章 【027】宣传快车 徐琪松对《下一站》邀请他客串答应的很轻松。按照沈珺的说法，他只需要在绿幕前用自己惯用的姿势走两步，最好走的更松松垮垮些，然后再跟着所有人一起跑一跑就行了。 徐琪松对传说中的电影拍摄很好奇，但到了片场，看着忙忙碌碌搬道具调试机位的工作人员，又没了兴趣。 现在拍摄的是《下一站》的结局。在王丫丫的幻想中，她和王磊、曹霞一起坐上了开往幸福站的火车，而从前欺负过他们的如小领导等人，在火车开动时，都跟着火车跑，还不断的想要重新爬上火车，但火车很快就把他们甩开了。 因为这一幕的大部分效果都要由核心动力的特效团队来制作，休息时演员们把绿幕当成了游乐场，开始做一些搞怪的动作来逗乐。 这里和徐琪松想象的不一样。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摄像机面前飙演技，那是属于主演的事，而作为群演的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走来走去，为了填充镜头中的背景而努力工作着。 “虽然挺好玩的，”徐琪松感慨着，“但拍电影还蛮辛苦嘛。” 沈珺对他翻了个白眼。 等拍摄告一段落，大家开始休息时，狄月带着一个人走到了沈珺的身边。 狄月拍了沈珺一下，“看看这是谁？” “小珺。”站在狄月旁边的人朝沈珺笑了笑。 是周灏。 周灏穿着一身黑色正装，脸上的眼镜换成了无框的，脚上的皮鞋擦的锃亮。他褪去了原本的学生气，温和的笑容中多了一分沉稳。 “啊，周灏哥，你怎么来了？”沈珺惊喜道。 “我调动了工作，最近正好到京城出差。”周灏解释着，“今天我休息，就来看看你们。” 在沈珺的追问下，周灏和她们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近况。 过完年不久，周灏就如狄月所料，和自己的女朋友分了手。 “她不是我想要的妻子。”周灏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是一个好女孩，但我们对未来家庭的设想冲突了……还都不肯退让。”他遗憾道。 周灏和女朋友算是和平分手，但也因为这个，当初替周灏做媒的领导，对周灏有了意见。虽然领导不至于在工作中给他穿小鞋，却也不再积极提拔周灏，就算有了什么可以锻炼的机会，领导也不会再在第一时间想到周灏。 正在这时，中央下发文件，定下了今年主推“中国梦”的宣传基调，省城文化厅面向社会公开招聘宣传人员，周灏投了简历，顺利的成为省城“中国梦”的工作组人员之一。 于是周灏跟着省城的团队到京城来学习中央精神，一呆就是几个月。既然到了京城，周灏没理由不和正好在京城的朋友们联络一二。 沈珺因为一直泡在片场，没接到周灏打去她宿舍的电话，反而要靠狄月来告诉她周灏的动向。 周灏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今年国家的宣传标语“中国梦”即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初步实现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的生活现状。 宣传组打算在历年来和最近上映的影片中遴选，找出合适的影片作为学习教育的资料。 周灏断断续续听狄月和沈珺说过一些《下一站》的剧情，他觉得只要他们愿意在剧中加几句台词，就能顺利的搭上这次中央宣传的快车。 周灏向他们透露，入选影片很有可能会由各单位、学校等机构，组织进行集体观影活动。 组织观影是所有电影人都想拿到的“票房神器”，有了这一条，投资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资金打水漂，制作组也能在面对各路审核、各种电影奖项评审和媒体采访时挺直了腰杆子。 另外，一旦成功入选，就能让自己影片里表达的思想传播的更广，再文艺的导演，也不会拒绝这个好机会。 沈珺激动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容文华，容文华同样也非常兴奋，但站在他们旁边的狄月却皱了皱眉头，觉得他们应该先把电影拍完了，争取到国内外的电影奖项提名，再去备报参加“中国梦”主题宣传片的竞选。 《下一站》是由内地和港城公司合拍的影片，同时拥有了金乡奖和金鸟奖的入选资格，而且世界四大电影节之一的柏林电影节即将开始，狄月担心如果《下一站》入选“中国梦”的消息流露出去，会给影片在国内外竞争奖项带来不利的影响。 容文华说服了她。 “《下一站》讲述的是主角不断从困境中站起的故事，这个主题不管拿到哪里都是积极向上的，我对我们制作的影片有信心。不提小金人，其他三大电影节一直以来都在坚持，以影片的艺术性作为评审标准，如果柏林的金熊奖真因为顾虑政治因素而放弃了《下一站》，我们还可以把眼光转向下一个奖项。” “但是‘中国梦’的宣传快车，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们错过了这一次，未来就不一定再有机会了。” 狄月只得认同的点了点头。 周灏来去匆匆，却给沈珺他们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首先就是原定在曹霞的小平房里，男女主角互诉衷肠的一场戏，被改成了两人站在新租的办公楼里，互相鼓励着推开了让他们事业腾飞的办公室大门。 “米国人都有米国梦，为什么我们不来实现一次中国人的中国梦呢？”王磊笑着向曹霞伸手，而曹霞信心满满的回握住他。 另外就是加入了一场王磊和曹霞创业后，面对外企公司的偏见，用实力说服他们的戏份。 “中国人的策划不比别人差。”王磊意气风发的把策划案在办公桌上排开，他的对面是惊讶的外企客户。 陈鸣在这两段戏里的表现很完美，就算容文华为了调整景别，营造不同的气氛以供后期选择，而让陈鸣重复演了几次，他也都表现的很好。 “凯文，你演的真棒！”正好来片场的狄月夸他，“我以为还要等到《下一站》获奖了，才能重新看到你意气风发的一面。”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陈鸣轻松的笑了笑，“我要对得起我的专业，也要对得起你和容导的慧眼识英雄嘛。” 沈珺为陈鸣收放自如的演技所折服，但到了最后一场王磊和曹霞的戏，陈鸣又给了沈珺一次震撼。 曹霞因为身体的残缺而迟迟不答应王磊的表白，等王磊从旁人的风言风语中明白了曹霞的顾虑后，拉住她，捧着她的脸说。 “哪里缺了？鼻子眼睛不都好好的吗？”王磊用手撩起曹霞鬓角的发丝，“耳朵在，嘴巴也在，你能跑能跳，健康的不行，为什么说自己是残缺的呢？” “但是，我不能生孩子……”曹霞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盈盈的目光望着王磊，里面满是不舍和决绝，“你值得更好的人。” “你就是最好的。”王磊用肯定的语气对她说，“我想娶你，不是为了娶一个能为我生孩子的女人，而是要娶一个能陪伴一生的妻子。” “我爱你、不论你是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永远都忠于你，直到我离开这个世界。” 曹霞听着听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不觉得这时候就说结婚誓词太早了吗？” “你不是个自卑的人，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话？” “我在乎的不是别人，只怕你不愿意接受我。”曹霞脸上恢复了往日迷人的神采，“但你都这样说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装着戒指的盒子，“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她微微弯腰，凑到王磊耳边问，“王磊先生，你愿意和我结婚吗？我会让你和丫丫幸福的。” “那就让我们一起创造幸福。”王磊笑着亲了一下曹霞的额头，两人在这间空旷的办公室里静静的相拥。 “啪啪啪……”片场的所有人都为他们鼓起掌来。 “太完美了！”沈珺激动的说，“一次过，这一段居然一次就过了！” 原本这一段是由王磊拿出戒指，但卢依依提出，曹霞之前既然已经在影片中建立了女强人的形象，就算因为旁人的言语而对婚姻有了芥蒂，如果王磊真的打动了她，那么以曹霞的性格，应该会主动做一些回应王磊感情的事情。 容文华从善如流，将这一段按照卢依依的意思改了。 沈珺之前看着卢依依的表情，还怕她一时恍惚，错过了把戒指拿出来的时机——她可是亲身体会过陈鸣带人入戏的功力，但卢依依不愧是有着多年经验的老演员，顺利的把这一段演了下来。 沈珺忍不住和其他人一起用力的鼓掌。 卢依依靠在陈鸣的怀里，好似仍然陷在戏中出不来。陈鸣反而主动松手放开了她。 “卢姐，你还好吗？”他温和的问。 卢依依这才回过神来，复杂的看着陈鸣，慢慢点了点头。 刚才那段戏对卢依依的影响明显比对陈鸣大得多，也许她一直在等一个，能像王磊对曹霞一样对她的人。 入戏而不能出戏，从而对合作的演员产生移情心理，是演员的大忌。卢依依捏了捏拳头，用力控制住自己，终于艰难的把黏在陈鸣身上的眼神收了回来。 沈珺倒没这么多顾虑。 她只觉得陈鸣高大帅气，温柔体贴，演技出众，面对困境也有再次站起来的决心，简直就是理想中的男神！ 沈珺的演技在这么些年的锻炼下，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和她演对手戏的演员如果发挥的好，她自然也能跟着超常发挥，但如果对方的状态不好，沈珺一样很容易受到影响。 她开始忍不住像小狗一样跟在陈鸣身后，兴致勃勃的缠着陈鸣问东问西。 “沈珺，”容文华拿着分镜头脚本，叫住了从旁边走过的沈珺，“之前改过的那份去哪了？” “啊，”沈珺歉意的笑了笑，“我这就去拿。” “等等。”容文华叫住了她，“今天的拍摄已经结束了，我有点事情跟你说，你来一下。” 沈珺恋恋不舍的看着和大家打着招呼准备离开的陈鸣好一会，这才重新站到了容文华的身边，“容叔叔，怎么了？” 容文华看着她，“你不觉得自己粘着陈鸣粘的太紧了吗？” “有吗？”沈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凯文演技那么好，我只是想多跟他学学。” “既然你觉得这样没什么问题，我也不多说了，”容文华提醒道，“下次你别因为追星而忘了事就行。” “不会的。”沈珺赶紧向他保证。 她去拿了修改过的脚本，又和容文华讨论起来。可还没等他们说完，许昭带着容靖来了片场。 许昭是为了之前特意给徐琪松拍摄的那段绿幕镜头来的。 “这里，还有这里，少了一些遮掩，容易出现穿帮镜头，”他指着显示器中的几个位置，对沈珺和容文华说，“容靖的涂鸦可以从这一段开始融入到画面里，但这里，”许昭又点了几下鼠标，“如果做火车从旁边开动的效果，人物从走到跑的切换这里，有一点问题。” “詹姆斯怎么说？”沈珺问，“这个问题之前他说他在好莱坞处理过。” “那种糊弄b级烂片的水准，有什么用。”许昭嗤之以鼻，“詹姆斯在光魔干过，搞技术确实有一手。但他做烂片做多了，很多不好的制作习惯也带了进来，很多时候不那么注意细节，能糊弄的就直接糊弄了。我不想和他在核心动力争，直接跟你说。” “这一段需要慢慢磨，我可以带着其他人一起做完，但你得答应我，让我独立带领一个团队，跟詹姆斯他们分开来。”许昭向沈珺要求着，“核心动力应该分成两个团队，强行揉在一起，工作效率很难上来。” 沈珺看着许昭，又看看屏幕里展示的半成品，点了点头，“你把这个问题解决好，我就在旁边租一个新的办公室，给你分出来的团队专用。” “所有机器都再买一份。”许昭兴致勃勃的提要求，“我可不想有什么项目做到一半，还要去隔壁找詹姆斯借机器用。” 沈珺点了点头。 容文华在特效上放开手让沈珺去做，只在最后对成品把关。许昭带来的片段看上去已经和之前容文华剧本里的分镜很还原了，现在看他们商量好后续制作，就不再关注，反而拉着容靖在一旁说话。 容靖从小就喜欢到片场来看别人工作，但最近却很少出现在《下一站》的剧组里。容文华一边和容靖说话，一边观察容靖的表情。 容靖的小脸还是绷的紧紧的，他慢慢的回答容文华的问话，眼睛却总往沈珺那边看。 容文华只得轻轻拍了一下容靖的肩膀，让他继续站在旁边静静的看和许昭说话的沈珺，自己找其他人去安排明天的工作了。 许昭跟沈珺说完正经事，注意到了站在旁边的容靖。他笑着对沈珺说，“容靖在图像处理上很有天赋，是我带过最聪明的学生了，就是话少了点。” 沈珺与有荣焉的得意道，“容靖当然最聪明了。” 许昭又夸了容靖几句，沈珺才忍不住打断，“别说的你们好像很熟一样。” 她转头问容靖，“你们不是很熟吧？” “熟。”容靖看着沈珺嘴巴瘪下来，立刻笑了出来，“其实不熟。” 许昭打趣道，“你最近怎么那么忙，有这么可爱的小男朋友在，都不主动来核心动力，还要我来找你？不怕我把容靖抢走啦？” 沈珺白了许昭一眼，“不然之后我把何茜和徐琪松都叫到片场来继续客串一下？何茜形象那么好，当背景花瓶都很赏心悦目啊。” “别。”许昭立刻讨饶，“我可是为你带出了一整个团队啊，容靖也希望这样，对吧？” 容靖煞有其事的在旁边点了点头，“不跟米国人一起，效率会更高。” 沈珺若有所思的皱眉。 詹姆斯是什么性格，沈珺当然有所了解，但她没想到除了需要向米国团队学习技术的那点时间外，许昭和他们的矛盾爆发的这么快。 如果再考虑到容靖的话，那么米国团队和核心动力其他人的芥蒂应该已经很深了。 沈珺开始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松懈了许多。 “容靖确实不错，要是能更自然的和别人交流就好了。”许昭注意到了沈珺的神色，在旁边又多提了一句，“他年纪小，又聪明，对新技术的掌握比我还快，以后如果专心做这一块，说不定不比我差。” “就是容靖真的太不喜欢和其他人交流了。”许昭补充道，“和我说话还好点，一旦有别人在，他说话就像是在憋气一样，恨不得早点把话说干净，然后躲回自己的电脑面前去。” 沈珺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容靖。 容靖脸上还留有之前的笑意，他看上去既轻松又快乐，跟许昭说的完全不一样。 以前容靖只在自己面前这样，现在又多了一个许昭。 理智上，沈珺觉得容靖能多和其他人交流是一件好事，但感情上，总有点丢了什么的失落感。 沈珺晃了晃头，把这个想法丢开了。 28|1.1， 虽然轻易的答应了许昭的要求，但沈珺仍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花了更多时间在核心动力上。 就如许昭所说，米国团队和本国人的矛盾已经积累的很深了，他们甚至在茶水间走过对方身边时，都像没看到对方，不再和最初一样，会主动露出微笑。 当他们在两个办公室分开工作时，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比之前轻松许多，效率确实比之前高了不少。 但令沈珺感到奇怪的是，她本以为许昭和詹姆斯分道扬镳后，他们的关系会变差，现在却常看到许昭和詹姆斯两人凑在一起，悄悄的说这些什么。 几周后沈珺再次见到许昭时，发现他像是连着熬夜了几天的人，脸色变得比之前苍白，精神却很亢奋。 “你最近一直泡在核心动力？”沈珺打趣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工作狂的潜质嘛？” “哪能啊？我昨天才在学校里大展身手，带着同学们把校篮球队给打趴下了。”许昭眉飞色舞的说，“你是没看到我最后来的罚球线起跳的灌篮，嘿，当时场边那个掌声大的呀！” “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沈珺怀疑的看着许昭。以前许昭喜欢打篮球，但也就是个业余爱好者的水准，不要说去挑战全国都有名的京城大学校篮球队了，那个“罚球线灌篮”一听就不是许昭能做出来的动作。 “啧、啧、啧，小看我了吧？”许昭咂着嘴，又炫耀了一遍自己昨天在篮球场上的英姿，“要不信，等会我们去旁边的街头球场来一个？” 沈珺只觉得更加古怪了，“许昭，你现在状态有点不对……”她的表情严肃起来，“你是不是跟詹姆斯一起抽大.麻了？” 在米国，大.麻是合法的，在一些人看来，抽大.麻和抽烟没什么两样，没有毒.品那样可怕的成瘾性。但更多人认为，大.麻一样是毒.品，对其深恶痛绝。 沈珺在挖詹姆斯的时候，就知道他有抽大.麻的习惯，这在大陆是违法的。詹姆斯在签合约前就向沈珺保证过，他一定会尽快戒掉。事实上，沈珺确实没发现詹姆斯复抽的迹象，只觉得他烟瘾比其他人大了许多。 但现在许昭和詹姆斯不合理亲近，以及许昭身上的异样，引起了沈珺的怀疑。 “怎么可能！”许昭立刻叫屈道，“我可没吸什么乱起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者说，我戒掉了……”他突然闭上了嘴巴。 “你戒掉了什么？”沈珺扯住了抬脚想跑的许昭，“不老实说的话，我就去找何茜了？” “真是败给你了。”许昭又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在何茜毕业前，自己要一直被沈珺用“找何茜”拿捏住了。 他鬼鬼祟祟的扯着沈珺到了走廊上没有人的角落，小声说，“我停止服用alpha抑制剂了。” “什么！”沈珺惊讶的看着许昭，“你没问题吧？出事了怎么办！” 就如同当初罗成轩出事时一样，omega不服用抑制剂，还在发.情期出没于公共场合，是要承担一定的扰乱公共秩序罪，alpha也是这样。 不服用抑制剂的alpha在发.情期时会变得躁动和焦虑不安，争斗*上升，很容易造成流血事件，而一旦出了事，就如同酒驾一样，是要从重处罚的。 社会给性别异常者提供了特殊津贴，同样也给了他们特殊的限制和要求。 就算不提这些，发情期带来的激素紊乱，还会对他们本人的身体健康造成一定的影响，大多数人会一直持续低烧状态，还有人会像遇到了强烈的过敏反应一样，甚至会出现休克的现象。 沈珺不太明白为什么许昭突然就停止服用抑制剂。 “国外和我们不一样，选不选择服用抑制剂是个人自由。”许昭抿了抿嘴，“只要在发.情期向社区备报一直呆在家里，就不会引来任何麻烦。” “就好像詹姆斯说，停药后……”许昭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我感觉自己变得强大。” “什么意思？”沈珺追问道，“詹姆斯又不是alpha，他能跟你说什么？” 许昭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低头摩擦着自己的手腕，“你有什么感觉？” 一股刺鼻的味道钻进了沈珺的鼻子里，她忍不住向后缩了缩身子。 沈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股味道，像刚刚硝制好的皮革，又像是刚在磨刀石上开刃的利器，只让沈珺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和畏惧。 “詹姆斯说，alpha不服用抑制剂后，可以通过锻炼，开始控制自己的信息素。”许昭抬头对沈珺笑了笑，却让沈珺觉得这个笑容十分阴森，“就好像野兽一样，释放出自己的味道来驱逐敌人。” “你知道肾上腺素吗？以前有过老太太为救自己的孙子，徒手举起卡车之类的事，就是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做到的。” 沈珺给了许昭一个“废话”的白眼，“你是想说，不使用抑制剂，alpha就能控制自己的肾上腺素分泌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很接近了。”许昭反而出乎沈珺意料，摆出一副相信“伪科学”的架势，“国外流行一种说法，alpha是进化中的人类……更强大、更聪明，就如同古代所公认的，alpha是天生的领袖。” 沈珺沉默了一会，才皱眉问，“你也这样想吗？” 她说，“你没忘了当初我们在特殊性别咨询室里学到的东西吧？alpha和omega在发.情期时，理智会被本能所淹没，没有抑制剂控制，人性会被兽性压倒……国际上公认的进化，是发明了抑制剂，让我们也能像正常人一样永远保持自己的理智，不会迷失在本能里。” “不，我不知道。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但我确实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变得比以前好了不少，精力也更加充沛。”许昭难得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我想先试试，拿自己做个实验。其实之前我已经度过了一次不适用抑制剂的发.情期，我觉得我可以承担。” “你那时候什么感觉？”沈珺好奇的问道。 许昭沉默了一会，才不好意思的说，“……容靖很甜。” “许昭！”沈珺只觉得怒火攻心，“你想干什么！”她立刻转身，想把还在隔壁用电脑的容靖拉走，离许昭越远越好。 “我当然没想干什么！”许昭赶快拉住了沈珺，“就是觉得容靖的味道特别明显……我控制的很好，自己在宿舍呆两天就没事了，发.情期绝对没接近过容靖！” “你觉得这样是没事？”沈珺气极反笑道，“你以前会对容靖有什么想法吗？” “怎么可能！”许昭赶快撇清，“容靖才十岁好不好，我不是变.态。” “那你在回忆一下你当时的状况，觉得自己像变态吗？” “当你很饿的时候，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哪怕那是烤蝎子烤虫茧，也会对着它们流口水。”许昭绷着脸说，“但我没有失去理智，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沈珺在心里给许昭记下一笔，重新追问着，“詹姆斯不会无缘无故跟你说这些，你把他的话都告诉我。” 许昭这才慢慢说了之前的事。 一开始知道许昭要带着其他人分离出去，在核心动力成立一个新的团队，詹姆斯的心情非常糟糕。虽然早知道许昭不会一直在他手下听话干活，但詹姆斯还是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 很长一段时间，詹姆斯都看许昭不顺眼，就想着揪他的小辫子，好让许昭在沈珺那里的地位下降一些。 等詹姆斯盯着许昭的时间长了，反而注意到许昭在服用alpha专用抑制剂。性别异常者除了在证件上的标识不同，日常生活里普通人很难发现他们和其他人的区别。 等詹姆斯知道了许昭是alpha后，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突然就对许昭恢复了当初的热情。 詹姆斯作为光魔的前员工，又在好莱坞呆了那么久，自然接触过一些看似高端小众，实则充满了利益交换的圈子。 这里面的alpha和omgea可为数不少。 在这种圈子里，普通人称作beta（听上去像是哈利波特里面巫师叫普通人麻瓜一样，沈珺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被视作平庸、无能力的、只需听从alpha指挥的工蜂。而能熟练控制自己信息素的释放，体力、精力远超常人的alpha，被看做领袖和英雄。 甚至有极端的人认为，国际上普及抑制剂，是beta们的阴谋，想要让远比他们优秀的alpha们，被药剂逐渐阉.割成和他们一样的庸人。 事实上，从医学的角度来讲，这样的说法完全正确。抑制剂就是不断通过药物来调理alpha和omega天生紊乱的激素分泌，让他们到了四五十岁进入更年期后，身体状态变得和普通人一样，不再需要靠抑制剂来控制自己的发.情期。 没有了发.情期，自然也就没有了所谓的外放信息素。 alpha的肌肉结构和正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在信息素的影响下，他们能更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 人常说十分力使不出七分，但在药物刺激下却总能超常发挥。alpha们的信息素就好像能被他们自身控制的生物药品，在得到了力量的同时，也要承受发.情期失去理智的风险。 也就是说，力量和发.情期是相伴而来的，长期使用抑制剂，让发.情期消失，他们的力量也就跟着消失了。 听完了许昭的话，沈珺想了一会才说道，“我还是觉得不被本能操控的好。” “原始社会的人类和野兽一样，都对危险有着古怪的直觉，对气味非常敏感，身体素质也更加强大，就好像詹姆斯所推崇的alpha那样。但那是为了生存而进化出来的强大。”沈珺反问道，“原始人活的久，还是我们活的久？原始人过的幸福，还是我们过的幸福？” 她说，“我一直觉得，人类的感官变得迟钝，正是因为我们在进化。我们学会了使用工具来代替我们承受大自然中的危险，所以不再需要如同野兽般的身体，转而追求智慧和知识的积累。” “你没有体会过。”许昭反驳着，“那种身体变得轻松起来，什么都能做到的感觉……” “听上去就像是吸.毒。”沈珺毫不客气的说，“你都不看看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差。” “再说了，古代没有抑制剂时，性别异常者的寿命都那么短，不是没有理由的。”沈珺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观点，“我觉得这是透支生命换来的强大……科学点吧，许昭，你真觉得一直给自己打肾上腺素很正常吗？” “古代的性别异常者大多是因为熬不过幼年时的体弱才短命，成年后反而做出一番事业的人可不算少。”许昭摇了摇头，“而且你弄错了一点，alpha的强大是源于自身所分泌的物质，是天生的能力，反而抑制剂才是外来的药物刺激。” 许昭反问，“就算我现在脸色有点不对，你又怎么能确定这是停止服用抑制剂所造成的药物戒.断反应，还是alpha缺陷所带来的生理紊乱呢？” “好吧，我说不过你，”沈珺有点挫败的说，“但你真不觉得奇怪吗？京城大学里的alpha怎么也有一百来号人吧，这里离学校那么近，詹姆斯为什么单单因为你是alpha就对你那么亲热，而不是随便去亲近其他人？” 许昭脸色一变，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提过，想向我介绍几个国外的omega……” “没想到詹姆斯还兼职拉皮条？”沈珺好笑的说着，“他是不是为了和你竞争核心动力的领导人，而打算用这个给你拖后腿啊？” 许昭露出一副要把詹姆斯丢进黑名单的表情，但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沈珺，我打算再坚持一段时间试试……我会趁着最近状态好，尽快完成《下一站》的特效制作，不会耽误你们的进度。”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这段时间，你先让容靖别来核心动力了。” “不用你说。”沈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许昭摸了摸鼻子，悻悻然的回去加班了。 沈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想到了狄月曾和她提过的港城梁家。 那个对性别异常者有着古怪的执着的家族，会是如詹姆斯所说的那种“小众圈子”中的人吗？ 当初狄月提到“被他们拉拢的alpha都会为他们卖命”，沈珺只以为是所谓上流人士的御下手段，但从许昭转述的詹姆斯的那番话来看，这里面明显还有着其他决定性的因素。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之前许昭释放出来的信息素只让沈珺觉得不舒服，而上一次闻到信息素的味道，还是属于几年前图书馆里的罗成轩。 如果真有什么通过训练就能掌握的，人为控制散发自己信息素的方式……如果alpha和omega能想某些小说里写的那样，强行通过改变和加强自己的信息素来强迫他人提前进入发.情期…… 沈珺觉得自己得去找狄月多问问了。 但在这之前，她得先把容靖拉回去。 “为什么？”容靖站在沈珺面前，疑惑的问。 “你就不觉得许昭最近不太对吗？”沈珺旁敲侧击道，“他最近状态不是很好，你就离他远点吧。” “他身上好臭。”容靖点了点头，“但我家里的电脑没这个好……”他留恋的看着自己旁边那台高配置电脑。 最近容靖不仅泡在核心动力看许昭他们做特效，自己还占了一台电脑，在上面写写画画。《下一站》中王丫丫的涂鸦都是出自容靖之手。 “我再给你买一台好的！”沈珺飞快的说道，“再买个霓虹刚出的最新型号数位板，你在家里也能画画了。” “好。”容靖满足的拉住了沈珺的袖子。 沈珺之前被许昭弄糟的心情，立刻就好了不少，“容靖，你觉得许昭很臭吗？”她追问着。 容靖一脸认可的表情，“像咸鱼，闻着很不舒服。” 沈珺忍不住想笑，又有点忐忑，“那我呢？”她追问着。 沈珺想起当初容靖说罗成轩的味道像是狐臭一样，就怕自己在容靖眼里也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容靖转头看着沈珺，有点奇怪的说，“你香香的。”他就这么一句，没再多解释的意思。 沈珺悄悄松了口气，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容靖，你最近怎么都不来《下一站》片场了？特效制作那么有趣吗？” 容靖脸上的轻松和惬意突然消失了。 “我不喜欢。”他不情不愿的答道，“你在片场都不理我。” 沈珺张嘴就要解释什么，但想了半天，才尴尬的说了一句，“我是副导演啊。” 容靖的嘴微微噘起，沉默了几秒才应了一声“哦。” 他还是没把自己真正在意的事说出来。 沈珺又伸手去拉容靖，“你还来片场吗？” 这一次容靖没挣开，安静的由着沈珺，“好吧。”他答应着。 沈珺伸手想去揉容靖的头发，容靖这才左摇右晃的躲。 两人玩闹了一番，等容靖脸上再次有了点笑意，沈珺才认真对他说，“我不会不理你的。” “嗯。”容靖点了点头。 29|1.1， 沈珺对许昭的说法非常在意，但现在网络并不发达（又或者沈珺没找到正确的搜索方式），书本上也只描述发.情期造成的不良后果而没有其他。她一个人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去问问容文华。 “我确实听说过梁家人确实从来不用抑制剂。”容文华听了沈珺的问题，挑了挑眉，“但全社会都在推行使用抑制剂，肯定是有道理的。” 容文华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控制住自己，在发.情期乖乖的呆在家里不出门。更别说那些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o了。”他嘲讽的笑了笑，“港城也有发生过因为梁家的alpha在发.情期时外出而引起的骚乱，只不过这种事都被压下来了。” “所以还是使用抑制剂为好？”沈珺问道。 “这要看你怎么选择。”容文华说，“如果有幸遇到和自己相爱的o才算得上完整的人类，他们确实比其他人类强大许多。”他停顿了一下，才说，“这也是为什么梁家非常渴望omega的原因。” “那像许昭呢？”沈珺把许昭的事简单的说了一下。 “既然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最好还是使用抑制剂。”容文华不赞同道，“alpha和omega之间的吸引力不是那么简单的，但如果真因为这个随便决定了自己的人生伴侣，他未来肯定后悔的。” “许昭这家伙挺自负的，似乎认为自己能控制好自己。”沈珺把许昭的性格说了一下，“凭毅力就能抵抗所谓的omega吸引力吗？” “这个问题不绝对，还是要看人的。但我觉得人的心思，不会永远像自己想的那么坚定。”容文华皱眉道，“最好不要平白无故制造困难去考验自己。” “所以容叔叔你是反对这样做的吗？” “谈不上反对。”容文华摇了摇头，“只是选择不同的生活方式吧。但既然选了，就要承担随之而来的风险。” “当理智无法控制住本能，有的人会感觉到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从而对失控产生恐惧。”容文华说，“但有的人却觉得那才是释放了自己真正的天性，不被药物限制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追求的生活。” 沈珺若有所思。 “小珺，我之前提醒过你，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那么一个只愿意接纳性别异常者的小圈子。”容文华提醒道，“如果你真的好奇，我觉得你可以尝试接触一下他们。” “在关于alpha的专有知识上，他们确实有很多不会对社会公开的资料。”容文华说，“只有了解了，才不会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我知道了。”沈珺说，“在不知道具体情况前，我不会像许昭那样乱来的。” 容文华欣慰的拍了拍沈珺的肩膀。 “之前狄月和我说，希望把《下一站》的其中一幕挪到港城去拍摄，杀青宴最好也能在港城举办，这样有利于影片的宣传工作，”他说，“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你想接触他们，狄月能替你做介绍。” 沈珺点了点头。 之前狄月是和容文华商量着，希望能把《下一站》中王磊和曹霞创业成功，站在商业大厦高层俯瞰地面的镜头，挪到港城去完成。 狄月打算让《下一站》在大陆和港城同步上映，而之前王磊在公司工作的镜头中，掠过了沪城的地标性建筑，现在再往背景中增加一些港城建筑，有利于增加观众对影片的亲切感和代入感。 在容文华给出肯定的答复后，狄月悄悄的松了口气。 在狄月看来，她磨了这么多年后，容文华终于愿意再次带着家人踏上港城的土地，说不定他们都已经不那么介意以前的事了。 狄月隐约猜到了韩书兰得抑郁症，和自己的姨妈韩炳珠脱不了关系，可既然容文华松了口，也就说明韩书兰的情况有了好转。 韩书兰离不了容文华，既然容文华要去港城拍摄，那么韩书兰和容靖自然也要跟着剧组一起去。 在狄月开心的打电话回家，让他们准备接待多年不见的表姐韩书兰一家时，沈珺也在准备着。 自从那天后，容靖就没再去核心动力，反而又重新和沈珺他们一起泡在了《下一站》的片场。 虽然容靖脸上的表情一直不那么高兴，但还是仔细的在观察着剧组的运作，有时候自己拿着素描本，在片场某个角落坐下来，一个人写写画画也自得其乐。 可一旦沈珺和陈鸣说话的时间长了，容靖就会主动走过来。他不说话，但会拉沈珺的衣袖，好像在提醒沈珺要记得她的承诺一样。 沈珺终于发现，容靖是在吃自己追着陈鸣跑的醋。 这让沈珺又是感动又是内疚，就好像你有一个很精彩的世界，有许许多多的朋友，但对方只有一个你一样。 容靖现在比以前更愿意表达自己，就好像他从前绝不会做这样主动走到沈珺身边的事，而只会静静的在那里等她靠近。 沈珺在享受到独占容靖的满足感后，同样希望容靖能更加快乐。 沈珺其实不是个那么细心的人，她总有疏忽的时候，如果容靖把自己看得太重，很有可能自己一个无心的举动就会给他造成伤害。 沈珺希望容靖能有除了自己之外的好朋友。 至于许昭那样喜欢乱来的人，还是让他离容靖远点比较好。 等所有人的港城通行证都办好了，《下一站》剧组全体成员一起坐和黄的包车，从深城到了港城。 狄月首先就安排他们去一家叫做翠欣的餐厅吃饭。 翠欣位于尖沙咀的繁华地段，是一家装修风格时尚、现代的中式餐厅，白天接受堂食和外卖，晚上不仅通宵营业，还在后巷开了大排档分号。虽然翠欣是一家近几年才开张的新餐厅，但在港城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这家餐厅是和黄自己人开的。”狄月笑着向他们介绍，“不用客气，我已经和厨房打过招呼了，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就当是我这个制片提前给大家开庆功宴了。” 所有人都笑了，还有几个从京城来的年轻人对着狄月吹口哨。 等所有人都落座后，卢依依好奇的问坐在她旁边，熟门熟路倒茶喝的陈鸣，“凯文也常来吗？” “对。”陈鸣笑着点了点头，“翠欣的张师傅烧的一手好菜，可把我的胃口养叼了不少。” “那我可要考考你了。”卢依依打趣道，“快报几个招牌菜来听听，我们今天就靠你介绍了。” “有丽萨在，还需要我吗？她可是翠欣的大老板啊。”陈鸣谦让着，把菜单递给其他人。 “我推荐你们点一份特色鲍鱼。”狄月笑着说，“这可是张师傅的拿手菜。” “不敢当不敢当。”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月姐带人来吃，我当然要拿出最好的手艺来招待你们啦。” 那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穿着厨师服的中年男子。他的左腿似乎受过伤，走起路来不是很灵活，但他脸上堆满了笑，看上去显得十分憨厚和诚恳。 狄月站起来叫了一声张师傅，和他用粤语说笑两句，这才重新坐下。 “今天正好到了一批新鲜的鲍鱼，一定让你们吃的满意。”狄月向大家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菜端了上来，张师傅的招牌鲍鱼果然不一般。当他们揭开盅盖时，一股热腾腾的香味扑面而来。 白瓷盅里的鲍鱼在高汤中炖了十个多小时，却仍然保持完整，中间软弹的肉丸犹如煎好的鸡蛋，上面淋着鲜香可口的酱汁，再在旁边点缀上几颗色彩鲜艳的蔬菜，看着、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所有人都对狄月的大方和张师傅的手艺赞不绝口，几个年轻人还撺掇着容文华，希望他将《下一站》的杀青宴也安排在翠欣。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服务员衣服的小伙子一脸急色的走过来，弯腰在狄月耳边说了些什么。狄月脸色一变，和旁人低声道歉，提前离席了。 沈珺本来没在意，但狄月刚离开，她就不小心把汤弄到了衣服，只好去洗手间处理一下。沈珺走到半路时，意外听到了狄月说话的声音。 “大发哥，你想吃鲍鱼，没问题，看在我们的情分上，我请你去港城最好的店吃。”狄月的语气与其说是僵硬，不如用冷静的威胁来形容更为恰当，“但你要在我这里吃白食，那就不行。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这不是我有没有钱的问题。” “如果你吃了，他也来吃，街上的叔伯兄弟们都来吃，我还要不要开店，还发不发的出人工了？”狄月停顿了一下，重新放缓了语气，“呐，这里有一张会员卡，以后你想来吃就来吃，给你打八折，如果你不给我面子，以后我也不给你留面子了。” 第1章 .1， 沈珺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探出头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狄月背对着她，站在狄月面前的是几个穿着花色衬衫的混混。 领头的一个约莫五十上下，脸上老态毕露，挂着因为酒色过度而形成的眼袋，大概就是狄月口中的“大发哥”。在他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一些的混混，他们都故意把头扬高，用鼻子看人，摆出一副嚣张羁傲的模样。 “小月，你这话就说的不地道了。”大发哥嗤笑一声，端着一副长辈的架子，伸手拍了拍狄月的肩膀，“怎么说我们这些老兄弟，都是为你们老韩家卖命的，吃点拿点，怎么了？” “哦，我忘了，你可是姓狄的。外孙女儿拿着韩爷的钱来做事，真以为自己能当家做主了？”大发哥不以为意的左右看看自己的手下，哈哈笑起来。 沈珺看不到狄月的表情，只注意到她抬手将自己落在前面的几缕发丝别到耳后，然后抬起右手，给了面前的大发哥一巴掌。 “啪！”大发哥的脸被抽朝左偏去。 “啪！”狄月又用手背，抽在大发哥另一边脸上。 “你干什么！” “臭娘们！” 站在大发哥背后的混混们惊怒交加的叫起来，不敢相信狄月就这么动手了。他们跃跃欲试的挥舞着拳头，像是等大发哥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好好教训狄月一顿。 然而狄月完全没理他们。 “大手发，我说过，你别给脸不要脸。”她把手收回来，转了转手腕，“什么时候我狄月说话不算数了？什么时候又轮到你这个连半条街都罩不住的混子来我面前充长辈？” “你！”大发哥脸涨的通红，手往自己衣服里面掏。 狄月一把按住了他，“我最后跟你说一遍，你要吃鲍鱼，我请你去别的地方吃。”她吸了一口气，语气压低了些，“你最好别把东西掏出来，我不想你鲍鱼没有吃，反而要去警局喝茶。” “你敢？”大发哥惊疑不定的瞪着狄月。 “我本本分分做生意，安安稳稳开餐厅，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港城市民，遇到困难了找警察，有什么不对？”狄月又冷笑一声，“是你说的，我姓狄，不姓韩。” “好、好！”大发哥之前被狄月抽过的脸，明显的红肿起来，“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他转头对一直安静的站在狄月身边的张师傅说，“瘸腿张，你有本事，扒上了狄月，啊？整天小月姐小月姐的叫着，你也不害臊！” “明发，你别这样……”张师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狄月打断了。 “大手发，我劝你再放尊重点。”她冷声说道，“张师傅的腿怎么瘸的，谁比你更清楚？别逼我回去找大伯重新谈三年前的合约。” 大发哥脸色一变，不敢再多说什么。他压住身后鼓噪的小弟，恨恨的带他们走了。 狄月拍了拍一脸为难的张师傅，这才转过身来。 站在墙后探头的沈珺，正正的对上了狄月的脸。 狄月脸上冷冽的表情还没有褪去，她抬手把额前粘着汗水的碎发抹开，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这样的狄月，沈珺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不再是沈珺以前印象中的温柔淑女，也不像精明的白领丽人，身上多了一股混江湖的豪气。 “小珺？”狄月也看到了她。 “我的衣服脏了，正打算去洗手间。”沈珺尴尬的笑了笑。 “你看到了。”狄月无奈的说，“抱歉，我不想吓到你，但大手发那种不入流的混子，不这样可不好打发。” “沈小姐别介意。”张师傅赶紧说，“月姐都是为了我们翠欣……她真的跟社团没有牵扯了，我们都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的人。” “张师傅，小珺知道的。”狄月制止了他，“你回去厨房和大家说，已经没事了，好好工作，这个月发奖金。” 张师傅忐忑的点点头，在狄月鼓励的眼神下，一步一回头的往厨房走。 等张师傅彻底离开他们的视线，狄月的肩膀才彻底垮下来。 “你是不是对我有点失望？”她对沈珺说，“我之前和周灏说，我不会走我外公的老路，结果……” “你沾黄.赌.毒吗？”沈珺打断了她。 “怎么可能！我没干过犯法的事。”狄月连忙说。 “那你的和黄没有偷.税漏.税吧？”沈珺接着问。 “那是合理避.税。”她对沈珺眨了眨眼睛。 “最后一个问题。”沈珺对她竖起一根手指，“《下一站》剧组在港城拍摄和宣传时，不会有什么社会团体来找麻烦吧？” “不会了。”狄月笑了起来，“他们不敢惹和黄。也就是看翠欣都是一群老弱病残，他们才敢来撒野。” “你说和黄是正规公司。”沈珺挑了挑眉。 “我们公司专门聘请的武术指导和保安可都不是吃素的。”狄月彻底放松下来。 “好了，现在我们先回去吃饭，”沈珺一击掌，“之后你再跟我讲讲翠欣是怎么回事，张师傅又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这么八卦？”狄月疑惑的问。 “我一直在想我的第一部电影啊，”沈珺说，“你和张师傅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我突然就有了灵感。” “我有什么故事。”狄月失笑道，“但张师傅确实挺厉害的，之后我去问问他愿不愿意给你当剧本人物原型吧。” “那就谢谢啦。”沈珺眉开眼笑的拍了拍狄月。 张天赐师傅以前腿没瘸的时候，和蒋明发——也就是大发哥，是一栋楼长大的发小。他们读书不成，一开始是去当帮工，机缘巧合就加入了社团。 有一次街上火拼，为了掩护蒋明发逃跑，张天赐的腿被对方砍伤了。那时候他们还在底层，社团的补贴只抵了医药费，却不够给张天赐养伤时期买补品的营养费。因为伤的不是地方，之后又为了养家糊口而出卖劳动力，张天赐的腿就一直瘸了下去。 既然瘸了，张天赐也就放开了。他在某次事件后，替上面的人顶了一次罪，在牢里蹲了几年，换来了安家费，终于在社团里挂上了名号。 几年前狄月从大陆回港后，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首先就是创立了和黄基金以及和黄影视。而这两所公司里，除了需要很多读过书的白领，片场里同样也需要卖力气的人。 雇生不如雇熟，狄月就借着外公和大伯的关系，拉了一些有过前科、却想重新做人的社团老人到公司里做事。 档案上有犯罪记录的人，在社会上找工作时总是会受到种种歧视，但和黄怎么也算是“自己人”办的公司，狄月说话做事又一个唾沫一个钉，旁边还有大伯在暗中保驾护航，自然得了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张天赐本来是在片场帮工，但有次他主动给工友送的甜汤，被正好到片场来的狄月注意到。 之后狄月了解到，张天赐家里曾经开过餐馆，虽然手艺不错，但出不起港城昂贵的门面费，腿瘸着也躲不过政府规范街道的人员，自然不能以此谋生。 狄月这才在和黄基金里面重新立项，资助有一技之长的人去深造，其中张天赐在取得厨师资格证后，又参加了港城一档美食节目，意外的积累到了一定的人气。 狄月索性自己拿钱开了翠欣，让跟社团相关的老弱病残们多了一个就业机会。 这天晚上，沈珺跑去狄月的房间听完故事后，有些奇怪的时候，“张师傅也算是对大发哥有恩了吧？为什么他还要来找麻烦？” “蒋明发之前打打杀杀的时候，因为手比一般人大，反应也不慢，还是混出过一点名堂的，得了个大手发的混号。但他上了年纪之后，反而畏畏缩缩贪图酒色，人也慢慢的废了，又因为争风吃醋惹了大佬的厌，这才被打发到街道上养老。” 狄月叹了口气，“以前靠着自己施舍般的救济金过日子的恩人，突然就成了全港城都有名的大厨，他自然心里不平衡，要来找麻烦的。” 沈珺皱了皱眉，一个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却总也抓不住。 “港城回归后，社团被打击的厉害，到现在都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你就和容哥安安心心拍电影，不用考虑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狄月对沈珺说，“如何，这种故事也能当素材吗？” “差不多。”沈珺暂时放下那一点念头，转而对狄月打趣道，“我觉得你之前那副黑.道大姐头的气势很不错啊，怎么就不把你的故事跟我说说呢？” “以前小不懂事，跟着叔叔伯伯们玩闹过一阵。”狄月摇了摇头，“我大伯跟我的想法有分歧，但外公愿意拿钱支持我，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这几年和黄一直做不大……毕竟外公老了，有些人不怎么卖他面子了。” “但是如果《下一站》能入选金乡奖，那就不同了。”狄月说，“《下一站》的拍摄我也算是全程跟进，我对你们有信心，和黄绝对能凭着这部电影上一个台阶。” “不是你们，是我们。”沈珺握住了狄月的手。 “好吧，我们。”狄月笑了笑，“没事了吧？有人等你很久了。”她指了指站在房门外，朝里探头的容靖。 34|【027】宣传快车 接下来的几天里，狄月忙进忙出，既要跟踪这起事故的责任认定，又要应付蜂拥而来的媒体狗仔，还要安抚人心惶惶的《下一站》剧组成员，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快没了。仍在医院陪着韩书兰的容靖，就被她交给了沈珺负责。 虽然沈珺之前一直挂着副导演的名，但没有容文华在旁边看着，外人一样只把她当做普通的小演员，沈珺恨不得自己能一夜之间长大十岁，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作为《下一站》的负责人，和狄月一起去面对容文华死后的纷纷扰扰。 也能站在容靖面前保护他。 容靖在容文华死后，没再说过一句话。他就那么呆呆的坐着，沈珺拉着他吃饭，他也会吃，但就是不肯和沈珺说话，像是回到了沈珺刚见到他时的样子。 沈珺没有办法，只得拿了本子，坐在容靖旁边写写画画。 容文华死前，已经完成了影片的粗剪，随身带着的笔记本也被塞到容靖怀里，没因为车祸而毁坏，现在这本子就在沈珺手中。容文华的笔记本上，写满了他对《下一站》的思考以及剪辑的具体思路，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剪辑师，都能根据这上面的内容，充分还原出容文华的想法，精剪出他心目中原本的那个《下一站》。 沈珺自己却不是那个能替他做到这一点的人。 沈珺自己还不成熟，刚听容文华讲了几课关于剪辑的技巧知识，就永远的失去了这个老师。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不成熟而毁了《下一站》，她更想替容文华将这部影片圆满的做出来。 沈珺想到了群头老魏曾向她提过的一个人。想到这里，她立刻打电话回了京城。 老魏的戏份早已杀青，这一次并没有跟他们一起来到港城，接到沈珺的电话，老魏满口答应着会替沈珺联络，沈珺便安下心来，守在容靖身边，静静的等待着回到剧组工作的时刻。 逝者已矣，他们还要为了完成《下一站》继续奋斗。 令沈珺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这种平静就被打破了。 《金乡影帝为拍复出作遇车祸，年轻导演为电影献出生命》 《未见作品已丧生，二世祖开车撞死导演》 《容导为了让电影更加完美，拉着我们去补拍镜头，没想到电影拍完了，他却看不到了。》 沈珺将这几张报纸摔到桌上，娱乐版面的大小标题全是关于《下一站》和容文华、陈鸣车祸的消息。 “这算什么？”她质问道，“你要拿容叔叔的死来炒作电影？” “不然呢？”狄月满脸疲惫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我们就这样沉默的等着警察去查案，然后听嫌犯被无罪释放的消息吗？容哥同样希望电影大获成功，为什么不一举两得？” “怎么回事？”沈珺追问着。 “闯红灯的肇事者是港城地产大亨谢晋礼的儿子，他们现在动用手段想把这件事情压下来，我偏不让他们如愿。”狄月冷笑了一声，“我外公退休久了说话不如以前有力，我的好大伯又觉得犯不着为了离家多年的表妹和从没见过的表妹夫跟谢家撕破脸，不想为我们出头，我也只能买买报纸头条了。” “管用吗？” “起码现在谢大亨不能顺利的把他儿子保释出来了。”狄月苦笑了一声，“听说他们请了律师团，我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 沈珺不知道地产大亨代表着什么，但她眼里的地头蛇狄月都这样说，可以想见要让肇事者得到应有的惩罚又有多么难办。 “警察说了肇事者是因为什么才闯红灯吗？是酒驾还是吸.毒？”沈珺强自镇定的问道。 “有什么用吗？”狄月无奈的说，“就算他真的吸.毒了，最后查出来的结果也可能只是一包玉米粉。” 沈珺觉得心底一片冰凉。她从来没想到往日里远在天边的“以势压人”会就这样发生在自己身边。不，也许沈珺早就有这样的隐犹，才会在京城大学结识何茜的发小徐琪松后，刻意打入所谓的“二代圈”。 沈珺第一次萌生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她想用电影来改变世界。 沈珺和狄月去看韩书兰时，她正在织毛衣。韩书兰脸上恢复了原本的甜蜜笑容，但却如海市蜃楼般虚幻，是种一碰即碎的平静。 “文华，你喜欢黄色的还是红色的？我觉得红色的比较好看。”韩书兰在虚空中比划着，口中念念有词，“要不你帮我分一下线吧。”她拿起毛线球，然后松手。 毛线啪的掉在了地上。 韩书兰看着在地上轻轻滚动的毛线球，表情渐渐从疑惑变为恐惧，“文华！”她大叫起来，“文华你在哪！” 狄月按下了病房里的呼叫器，没过多久，医生和护士就冲了进来。他们熟练的给韩书兰打镇定剂，她很快安静下来，又重新在病床上睡了过去。 “她一直这样吗？” 沈珺点了点头，“韩阿姨不能接受现实，一直有容叔叔还活着的幻觉。” “也难怪。”狄月叹了口气，“表姐从小就比较怪，也许精神上的问题是她父亲遗传给她的吧。” 当年韩老爷子之所以能和港督结亲，正因为那位从英国来的列尼.布莱尼先生由于家族遗传的精神问题，在不久前失手重伤了自己的前任妻子，刚来港城避难。 狄月的姨妈韩炳珠这么多年下来，身上被衣服掩盖的地方，一直有消不掉的瘀伤，可以想见在这种家庭里长大的韩书兰，自然不会是个阳光开朗的孩子。 也许正因为遇见了容文华，韩书兰的生命才有了色彩，所以她才那么不愿意接受失去容文华现实。 “容靖说容叔叔在他小时候带他来过港城，”沈珺问，“我看你之前掏文件掏的那么熟练，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韩阿姨的精神就出问题了？” 狄月点了点头，“我也是前几年到省城遇见容哥和表姐才知道的。当年他们和珠姐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不知道珠姐说了什么，刺激到表姐，让她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精神医生。” “不过有容哥在，表姐的情况一直在好转，容靖也是。”狄月又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怎么样。” 沈珺暗道一声难怪。她一直觉得狄月追着容文华跑，给容文华种种优待，有点不太正常。 在沈珺的认知里，虽然狄月为人还不错，但本质上却是个圆滑的商人。在商言商，如果事情真的无利可图，她不会付出那么多精力时间去讨好容文华一个当时还名声不显的副导演。但狄月人前人后对容文华一直非常尊重，甚至是在钦佩着他。 沈珺知道实情后，也忍不住产生了同样的情绪。但容文华因为意外，就这样抛下他们母子俩离开，他们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沈珺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狄月姐，容靖的监护权现在在你手里吗？” 容靖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在他丧父后，母亲又丧失了民事行为能力，而据沈珺所知，容文华是个孤儿，现在和容靖以及韩书兰保持最近血缘关系的就是韩书兰的母亲韩炳珠了。 韩炳珠还一直和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英国老头生活在一起。 “容叔叔都把代替他照顾韩阿姨的亲属证明文件给你准备好了，你继续照顾容靖和韩阿姨也是顺理成章的吧？”沈珺急切的问。 “对，就是这样。小珺，你别担心。”狄月安抚道，“只要容靖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就算珠姐和我打官司争夺容靖的抚养权，我的赢面也很大。” 沈珺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但想到容文华曾和她提过的那位小韩夫人梁女士，心又提了起来，“那容靖的曾外婆呢？她不会插手吧？容叔叔曾经说过她想让容靖和梁家联姻。” “你连这个都知道？容哥跟你说的？”狄月奇怪的看着沈珺，有些不明所以，“不用担心，小外婆……小外婆。” 狄月回头，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 一位穿着旗袍的女士正站在门口。 她的银发用一根玉簪规规矩矩的挽起，手上搭着米白色的披肩，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却没让她变得优雅慈祥，眉眼间反而流露出一点尖刻和凌厉。 “我来看看书兰。”老妇人朝他们点了点头。 她缓缓走到床边，低头看着韩书兰熟睡时仍然蹙紧的眉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看来她过的还不错。” “小外婆，你这是什么意思？”狄月皱眉道，“表姐正生着病，你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来笑话她。” “她当初敢私奔，就要承受这样的后果。”梁女士又冷笑了一声，对狄月说，“我不是来和你吵的，容靖在哪里？我要带他走。” 35|第27章 【027】宣传快车 “小外婆，你这是什么意思？”狄月毫不客气的说，“表姐夫早就把授权文件给了我，我继续照顾表姐和容靖是理所当然的，你突然跑来干什么？” “我是他们的直系血亲，当然能来探望他们。”梁女士高高在上的说，“我不跟你废话，容靖在哪里？护士说你们只登记了书兰的名字，别逼我一间间病房找过去。” 狄月憋着一股气，率先走出了病房，梁女士微微抬起下巴，矜贵的跟在狄月后面，好像她是自己的仆人一般。 沈珺也跟在她们后面。 梁女士瞥了沈珺一眼，没在意她的跟随，继续往前走着。 当她们来到容靖休息的病房时，容靖仍然坐在病床上偏头看着窗外的天空。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衬着苍白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看上去漂亮的不像真人。 梁女士满意的点了点头，“容靖，我是你的曾外婆，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吧。” “等等、小外婆。”狄月抗议道，“容靖也不是今天才第一天到港城，之前的那些年你去哪了？现在说这个合适吗？” “我不和你说这些，只问你们想不想把谢大亨的儿子送去坐牢。”梁女士表情不变，“谢晋礼已经找人替他儿子谢孝青顶罪，说当时开车的不是他了，你再怎么炒作，也不敌不过张大状的那张嘴。” “他请了张金焕？”狄月脸色一变。 “张大状出道二十年，从没败诉过，黑的都能被他说成白的，”梁女士点了点头，“你没有胜算了。” “小外婆，你是要跟我做条件交换吗？”狄月咬了咬嘴唇，“你哪来那么大能量替谢孝青定罪？” “我不行，梁家行。”梁女士的下巴抬得更高，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只要容靖和梁朔订婚，他就是梁家人了，这件事情梁家自然会替他摆平。” “你说对吧，容靖？” 狄月这才发现，容靖正认真的盯着梁女士看。 一直关注着容靖的沈珺，早就看到了容靖的变化。从梁女士提到肇事者谢孝青时，容靖就把头从窗口的方向转了过来。他的眼中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那目光专注又执着，里面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志。 “虽然这么说，但现在还是我们这边一厢情愿，过段时间我才会带梁家的人来相看。”梁女士矜持的走过去，在容靖肩膀上拍了拍，“伤害你爸爸的凶手能不能得到惩罚，就看你的表现了。” 梁女士回头又看了狄月一眼才离开，留给他们的背影流露出耀武扬威的味道。 容靖在梁女士靠近他后一直低着头，没和她们有眼神接触，直到沈珺担忧的捏住了他的衣角。 “容靖，我们回京城吧？”沈珺小心的问，“《下一站》的后期制作要抓紧了。” 沈珺已经做好了得不到回应的准备，然而容靖出乎她意料的点了点头。 “小姨。”他看向狄月，“爸爸的丧礼什么时候办？” 狄月沉声说道，“后天。你别担心，我会都安排好的。” 容靖又点了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北京？” “沈珺先回去，《下一站》的制作需要她盯着，我们还要留在港城。”狄月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容靖，小外婆说的虽然难听，但我真的没把握……” 狄月没法把下面的话说出来。谢家请了有名的律师，脱罪的几率很大，这是事实，但对他们来说太过残酷了。 容靖没再继续追问，反而拿起沈珺之前写的剧本看了起来。 之前从张师傅那得到灵感的故事，被沈珺暂时命名为《蛋炒饭》。故事的主角丁奇是个读书不成的小年轻，被家里人送去张师傅的小饭馆当帮工，他最爱看古惑仔电影，一旦店里来了混混打扮的人，丁奇总爱去他们面前献殷勤，以期听到点真实的“江湖风云”。 容靖看的就是沈珺随手写下的一幕，丁奇听了熟客混混的吹嘘，偷偷跟着他们，想见识一下两个帮派火拼的过程，却意外被卷入其中，然后被张师傅救了回来。 容靖看的入神，沈珺却心里发急，忍不住问道，“容靖，你不跟我一起去京城吗？” 容靖还没有什么表示，狄月就先有了反应，“你说什么傻话呢。”她白了沈珺一眼，“容靖的家人都在这里，我也在，参加完丧礼后，容靖还要跟我们一起等那起案子的结果，怎么可能离开港城？” 容靖没理他们，拿起笔在剧本的空白处画了起来。 狄月也继续对沈珺说，“《下一站》的制作不能延后，我会派和黄的经理老钱跟你们一起去京城，宣传的事情还是由他代我负责，你抓紧催核心动力快点把后期做完，之前联络的那个剪辑师，也快点确认下来。”她想了一下，接着说，“和黄的一部分精力肯定要暂时留在港城，《下一站》的进度说不定比我们最初计划要慢很多。我替你去买大后天的机票，事情总是早做早好。” 沈珺点了点头。虽然舍不得容靖，也仍然没从容文华去世的打击中走出来，但因为这次的意外，《下一站》的制作已经停滞了很多天，不提大陆的“中国梦”竞选，就连港城的“金乡奖”评选，也没给他们多留几个月的时间了。 沈珺想把《下一站》做好，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梁女士自从那天离开后，就没了消息，好像笃定狄月迟早扛不住，要主动去向她服软。狄月反而被激起了一股意气，带着和黄的员工忙上忙下，把容文华的后事操办了起来。 容靖也从之前糟糕的状态中走了出来，不是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就是变成了狄月的小尾巴，跟着她进进出出。 沈珺看着这样的容靖，突然就安下心来。 容靖虽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但却积极的行动着。虽然容靖面对人群时仍免不了紧张，但他一次也没有退缩，努力克服着这种心理障碍，就好像那天容靖主动带沈珺去海边，这个男孩向她展示了藏在身体里的强大力量。 丧礼很简单，容文华生前的好友都在大陆，唯有几个恰好在港城工作的朋友和同学前来出席。 容文华在港城的同学都和他失去联络了很多年，还是在报纸上看到连篇累牍的娱乐新闻后，才匆匆赶来。他们唏嘘一场就过了，知道韩书兰进了特殊病院也没什么诧异的表情。 “她一直就有点神经质，跟容文华在一起时才好点。”他们闲聊时这样说，随口夸了几句容靖的乖巧和狄月的用心，就走到角落去和熟识的人交流感情了。 容靖全程一直没什么表情，只有沈珺担忧的拉他时，才会回过头去递给沈珺一个眼神。 沈珺一直陪他站到丧礼落幕，终于有了一点容文华离开的实感。 我的老师，我的朋友，愿你在天堂一切安好。 沈珺握住容文华留下的笔记本，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她要替容文华把《花开花落》拍出来。 容靖和狄月并没有去送沈珺，她是和李瀚他们一起上的飞机。 容靖在沈珺走前，把《蛋炒饭》的剧本还给了她，同时还给了她一本素描本。 “我把你写好的几个剧情画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感觉？”容靖对她说，“要是不对，等你到港城来，我们再继续改。” 沈珺感动的点了点头。 他们都想到了之前的那个游戏。 让沈珺和容靖这两个名字同时出现在职员表上的电影，《下一站》是第一个，《蛋炒饭》也许是第二个。 沈珺刚下飞机，老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康迎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剪辑师，三十岁出头，科班出身，参加过很多次电视剧和电影的制作，挑大梁的机会也不少，但一直没能真正出头。 康迎的老师曾评价他匠气太重，也许是一个很好的精雕师傅，能把别人的创意修剪到最好，却很少有充满了灵性的创作，终究成不了大气。 沈珺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容文华留下的笔记已经足够详细，粗剪已经完成，沈珺也能把握好容文华想要表达的主要思想，但她就是缺了那么一个经验丰富的“精雕师傅”，替她完美的把《下一站》的镜头组织好。 从老魏那打探到康迎的消息后，沈珺立刻让老魏去找人，现在终于得到了消息。 康迎答应接下这份工作，下周一就能到核心动力报到。 李瀚送沈珺到核心动力时，差点认不出那个出来接他们的男人。 许昭胡子拉碴，神情萎靡，像是连续工作了很多天，整个人显得疲惫又邋遢。站在他旁边的詹姆斯反而打扮的像是准备去听音乐会一样正式，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 “你们做的怎么样了？”沈珺对詹姆斯热情的招呼视而不见，省掉了不必要的寒暄，直接往他们的工作间走去。 “怪兽的部分和最后的火车已经做完了，就差一些细节修饰，我们抓紧一点，后天也能做完。”詹姆斯介绍着，语气中有那么一丝炫耀的意味。 沈珺看向许昭，他也对沈珺点了点头，“火车是詹姆斯他们做的，我看了，做的很好。” 沈珺期待的等着他们把样片放出来，看着看着，却皱起了眉头。 “前一段火车的部分做的不错，把跟在火车下面跑的人做成小丑剪影，有种滑稽剧的感觉，和涂鸦配合的很好，但后面这部分，”沈珺不满意的说，“脚本上写了是要表达出一种幸福和温暖的感觉，暖色调用的不错，但火车两旁的风景有问题。” “春暖花开，怎么了？”詹姆斯卖弄了一句成语，“不是挺符合主题的吗？” “做一个渐变效果如何？”许昭问，“枯枝抽芽，天空由灰暗变蓝？” 沈珺翻了翻脚本，对他们说道，“火车车皮的颜色也可以跟着变一下，你们先做一个效果。”她抽出容靖之前画的一张涂鸦，“按这个上面的配色来试试。” 詹姆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詹姆斯，”沈珺突然提高了音量，“我不是说你做的不好，只是你确实没那么用心。”她指着之前留下的脚本说，“我走之前就说了，这一段虽然在剧情里是幻想效果，但要注意避免虚实切换突兀感，我不希望之后还出现这种问题。” 詹姆斯面色一紧，连声保证不会，拿着脚本回自己的座位仔细研究去了。 沈珺没对许昭小组做的怪兽样片发表什么看法，却在詹姆斯离开后拉住了许昭。 “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追问着。 许昭神情恍惚的问，“是机械镜头做的不好吗？” 显示器中放出来的怪兽样片里，从屏幕边缘跑出来的铁皮机器人拉着气囊一样的新画面，挤跑了原有的怪兽旧画面，原本的石窟、草地被冰冷的机械空间取代。 这一段许昭他们确实做的不错，金属的质感和光泽都很逼真，连机器人身上.裸.露在外的螺丝钉都清晰可见。 “我不是问那个。”沈珺说，“我是说你，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还是没有吃抑制剂吗？” 许昭慢慢露出一个惨笑，“不，我吃了。” “情况恶化了？你有没有去医院？”沈珺关切道，“我离开了没多久，你就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我只是没精力去想那么多。”许昭无奈的说，“你们在港城除了事，消息传过来，大家都慌了，但我想着进度不能慢，就和詹姆斯商量着尽快把工作完成，没想到返工率大大上升。” “我之前精力充沛的时候，已经把很多前期工作做完了，但之后人心惶惶的，进度就拖了下来。”许昭苦笑了一声，“然后我又到了发.情期，不得不回宿舍呆着。” “当时我已经发觉身体有些不对，但我还是想试试……我对自己太有信心了，但为了避免意外，我特意请了朋友来看着我，避免出事。”他咽了口唾沫，“事后我只能回忆起那股可怕的本能冲动，然后我就吃抑制剂了。” “你、你把你朋友怎么了？”沈珺目瞪口呆的看着许昭。 “没有，他把我绑起来了。”许昭一脸不堪回首的表情，“别问了，我现在只觉得自己之前蠢的不可救药。”他一脸感慨的说，“抑制剂真是人类文明进步的最优成果，我再也不相信什么伪科学了。” “你满脸大胡子又是怎么回事？”沈珺追问着。 “没脸见人啊。”许昭翻了个白眼，终于有了那么点原本的生气。 “你就不能详细说说？”沈珺同样有些郁闷，“之前你可是说了好大一段话，跟我论证不吃抑制剂的优越性啊，现在变得这么快？” 许昭沉默了一会，才说，“如果你喜欢的人正好是o是上帝的祝福，如果不是，那就是个可怕的诅咒。” “我当时满脑子何茜，只想着任何阻拦我去见何茜的事物都该被撕碎，就好像大脑中理智的开关坏掉了一样，只想寻找性和暴力。”许昭说，“我该庆幸我第一次发.情时还有抑制剂的阶段反应了，不然一扇宿舍门可锁不住我。” “但何茜不是omega，就算她在我身边，我也只会伤害她，然后去找任何一个我能接触到的omega。”许昭说，“那感觉在事后回想起来，总让我不寒而栗。” “沈珺，抑制剂绝对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36|第27章 【027】宣传快车 康迎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就如传闻一样，他做人做事都一板一眼，唯独缺少的是艺术工作者的那股灵气。 但沈珺对康迎印象挺好的。 当沈珺把容文华的脚本笔记拿给康迎后，他立刻开始了工作。 康迎不因为沈珺年纪小而不把她放在眼里，遇到不是很确定的部分，也从不自作主张，总是征询过沈珺的意见才下手；当沈珺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他也不藏私，详细的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剪，怎样才能贯彻好脚本里的内容。 《下一站》的音乐制作交给了狄月联络的港城公司，主题曲是请了大师制作的，就连背景音效也是当初容文华带着制作组亲自去大街上、火车旁收的音。这些元素在康迎的妙手下，逐渐转化为一部精美又细致的影片，沈珺看的目不转睛，只觉得从里面又学到了很多。 沈珺和康迎合作愉快，詹姆斯那边反而把工作都丢给了许昭。 许昭因为自己之前的自大吃了亏后，做事比以前认真了不少，对沈珺总有点愧疚和道歉的意思，詹姆斯利用他的这种心态，将好些需要花时间继续磨的细节，推到了许昭带领的小组头上，自己只是意思意思的每天在核心动力露个面，就不知跑到哪里去逍遥了。 沈珺在听到几次对詹姆斯的抱怨后，察觉了不对。 当初詹姆斯愿意远渡重洋从米国到中国，涂的不就是把自己的特效公司发扬光大吗？沈珺为了挖詹姆斯，可是把核心动力的股份都分出去了一部分。詹姆斯作为核心动力的主人之一，在《下一站》眼看着就要收获时，他不应该抓紧工作，争取打响核心动力的第一炮吗？ 沈珺自认为自己没看错詹姆斯的那份野心和对自己电影特效技术的骄傲，但现在詹姆斯的行为却让沈珺有些不明白了。 她和李瀚商量着找人盯着詹姆斯，想快点弄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毕竟《下一站》的制作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不容有失。 接下来的日子里，詹姆斯早出晚归，沈珺的担心像是杞人忧天，《下一站》的样片顺利的完成了。 因为时间关系，沈珺立刻把片子送去了“中国梦”的评选组，然后才是安排人，直接带着片子去港城找狄月。 令沈珺没想到是，当天周灏就打了电话过来。 “小珺，你送来的《下一站》我们领导看了……片子中间有一段请老乡吃饭的情节，最好能删一部分。”周灏建议着，“主角知恩图报，锦衣还乡，这一段没什么问题，但接下来说什么传宗接代，我们组长觉得太敏感了，有点抨击传统文化的意味。” “计划生育是国策啊。”沈珺心里冒来一股无名火，“主角这样说、片子这样拍有什么不对的？男女平等都写进宪法了，传统文化里的糟粕还不能抨击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是白喊的啊？” 周涵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等听到沈珺停下来，才继续开口，“你冷静一点了吗？” “抱歉，”沈珺说，“拍这一段的时候和群演有些不愉快，我不该对你发火的。” 虽然这一段在容文华和沈珺看来非常重要，但就连陈鸣也不太理解，他们为什么非要“生硬”的插进去这一段。卢依依倒是很感激，却也同样觉得只要王磊和曹霞两个人自己懂就好，不用昭告天下般把这种想法说出来，这样只会让他们被别人用不理解的目光盯着看。 “正因为很多人还有‘传统思想’，我们才应该多拍一些传达‘现代思想’的影片，”当时容文华说，“生活中为了融入社会，只在私下里做自己该做的，这没什么错。但现在我们是在拍电影。用电影表达我想要告诉社会大众的，就应该把‘私下里’的东西，放在台面上大声说出来，让所有人看到、听到。电影的艺术性，差不多就是指的这个了。文以载道嘛。” 容文华这话说的有些狂妄，却被沈珺奉为真理，现在却听周灏这样说，她立刻被激的一蹦两尺高。 周灏适时的沉默，总算让沈珺收回了一点情绪，她压抑着向周灏道了个歉，心里却拧巴起来。 “组长怕送上去不讨好，片子会被刷下来，这也只是给你们的建议，不是命令。”周灏忍不住夸道，“其实我觉得那一段很不错。这是一部很棒的电影，我觉得上面不选这个做宣传片，实在是太可惜了。” “一定会被要求剪掉那一段吗？”沈珺问，“其他部分呢？” “我也不确定，谁知道终审时，上面的官老爷又拍脑袋做什么决定了？”周灏说，“我们小组的成员都很喜欢《下一站》，里面传达出来的精神都是积极向上的，比早些年只能反映农村贫苦的片子好多了。” 正当沈珺心情被周灏夸的逐渐好转时，周灏话锋一转。 “但副组长觉得片子的核心思想还是米国梦，没有中国特色。”他说，“不具有代表性。” “什么叫中国特色？”沈珺差点被气笑了，“追求幸福生活是人类的本能，凭什么米国人能追求，中国人就不能追求了？而且跟讲究个人主义和自由独立的米国不同，《下一站》里面可没少了个人带动集体进步的镜头啊。” “我也是这样说的。”周灏在电话那头也漏出一点笑意，“算了，反正片子已经送去二审了，之后有消息我尽快通知你。” “好吧，我也再跟制片商量一下，如果之后真的要做什么修改，我们会抓紧的。”沈珺答应着，心里转过种种想法。 等周灏挂了电话后，沈珺立刻打给了远在港城的狄月。 狄月的反应不出沈珺所料。 “如果评审组真的觉得那一段不好，就剪掉吧。”狄月说，“影片能让更多人看到才是最重要的，之前也是你们说服我最好能搭上大陆的这次宣传快车啊？” “我以为，保持影片的完整性和艺术性才更重要。”沈珺坚持着，“什么是艺术性？反映社会生活和表达思想感情，这才是艺术性。剪掉那一部分，还是容叔叔想要做出来的《下一站》吗？” “让更多人看到影片，不正是替容哥完成梦想吗？”狄月说，“我们可以在发行碟片时，把未删减版放出去。同样也能把影片想要传达的思想散播出去。” 狄月沉默了一会，又说，“小珺，《下一站》不是只有你和容哥花了心血，我也是。和黄为影片的付出才是最多的，我同样希望《下一站》能成为票房口碑双丰收的经典，有时候该对现实妥协的就妥协吧。如果容哥在，他也会这样做的。” 容文华确实是。《下一站》不是《花开花落》，容文华的文青病不会在这个时候犯，他很懂得该如何妥协，但沈珺还不懂这种妥协。 沈珺咬着腮帮子，勉强回道，“现在还没说一定要剪，我们再等之后的消息吧。” 狄月答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狄月感慨着沈珺毕竟还年幼，太不成熟了，沈珺也觉得狄月只顾着追求商业利益，太不注重影片的人文价值。 两个人心里免不了都对对方起了一点芥蒂。 虽然不喜欢，但现在正是用特权的时候。沈珺没有耽搁，直接让李瀚送她回了学校。 徐琪松对沈珺的求助无能为力，他家的亲戚并没有在文化系统工作，反而是彭海明帮了他们。 彭海明没有什么事业心，但看了沈珺带来的片子后，觉得沈珺是对的，这种片子就应该让更多人看看。 “我有一个小堂妹，去年我妈让我教她钢琴，她很有天赋，弹的比我小时候好多了，人也臭美，总穿的跟个小公主一样。那时候我们还打趣她是个未来的钢琴家。但后来，”彭海明表情阴郁，“为了拼二胎生儿子，她的父母丢了工作，但还是生了个女儿。之后他们家生活越来越艰难，对她和妹妹也越来越不好，她的钢琴还是我妈帮着卖掉的，卖的钱还不够缴他家的超生罚款。” “他们家很快就离开京城回老家了，听说正准备拼第三胎，大家聊天时都觉得他父母魔障了。”彭海明以前的话不多，但能和徐琪松这种人当了多年的好兄弟，自然不会没点能量，“我小姨父就在文化部工作，‘中国梦’的宣传他也能说得上话，等会我就去找他。” “彭海明，谢谢你了。”沈珺真心实意的感激道。 “没什么，我不希望再遇到我小堂妹这种事。。”彭海明说，“这也是我想做的。这是一部好片子，就该让更多人看到。” “对啊。”徐琪松故意搞怪的比了个手势，“难得本少爷也友情出镜了，怎么也得让更多人欣赏欣赏我的英姿啊。” 被徐琪松这么一打岔，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彭海明伸手捶了他的肩膀一下，脸上有了点笑意。 彭海明匆匆的走了，徐琪松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对沈珺说，“你知道吗？何茜主动要求去基层工作。” “知道啊，她早就说了。”沈珺把许昭也在场的事给省略掉。 “明子也准备进办公厅工作。”徐琪松说，“他大伯已经帮他安排好了，一毕业就去。” “嗯？”沈珺挑了挑眉，“你这是突然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了？” “怎么可能？”徐琪松转过头来，风骚的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我保研了，还等着之后沈大导演带我进娱乐圈看美人呢。” 沈珺翻了个白眼。 37|第27章 【027】宣传快车 导致容文华去世的那起车祸案子进展的很不顺利，但在另外的地方传来了好消息。 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布，但狄月已经得到消息，《下一站》同时入围了金乡奖的最佳电影、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最佳摄影、最佳剪辑、最佳音响效果、最佳视觉效果、最佳原创电影音乐共十一个奖项*。 甚至有评委称《下一站》是二十年来最值得期待的一部电影。 周灏也在不久后打电话来告诉沈珺，“中国梦”宣传组已经把《下一站》放入了最终评选的名单。 就如容文华和沈珺所期待的那样，《下一站》终于迎来了丰收的时刻。 沈珺留在京城做《下一站》后期的这几个月里，她一直和容靖保持电话联络，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蛋炒饭》的剧本已经从沈珺最初的那点灵感，变得更加完整。 就在沈珺动身前往港城前，许昭找沈珺要走了《蛋炒饭》的剧本。 “你有想过把《蛋炒饭》做成动画电影吗？”许昭这样说，“国产动画在沪影厂的《宝莲灯》后，就没有特别拿得出手的作品，更别说重现几十年前《大闹天宫》的辉煌了。” “《蛋炒饭》的剧情简单，故事只有一条线，用来做一个动画短片挺合适的。”许昭对沈珺笑了笑，“也许詹姆斯对核心动力的期望只在特效制作上，但我却觉得我们可以做更多的尝试。” “先不说你这个想法好不好，我就问问，你去哪里找做动画的人来？”沈珺皱眉道，“电影里的动画特效和真正去做动画短片，可是两回事。” “你记得康迎的老婆阮菲菲吗？”许昭得意的挑眉道，“她以前就是沪影厂的项目组长，最近正好因为一些事情想辞职创业。我知道后就觉得，不如把她拉进核心动力，我们重新成立一个动画部。” 沈珺听许昭这么一说，突然想起康迎前几天确实表现的和之前不太一样。 康迎为人沉稳、做事细心，沈珺从没见他有过太过剧烈的情绪波动。但在不久前，他和沈珺一起做完了《下一站》的精剪后，康迎并没有像沈珺一样，浑身都是大功告成的喜悦和成就感，脸上反而若有若无的流露着一种愁闷感。 沈珺当时问过，康迎只推说自己家里出了点事，沈珺便没继续追问。 沪影厂在国内动画工作者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如果康迎的妻子阮菲菲真要从沪影厂出走，她肯定有很多的不得已。 沈珺疑惑的看着许昭，“你消息怎么那么灵通？” “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一直在关注这方面的人才。”许昭说，“能和沪影厂抢人的机会可不多，要不是之前和康迎哥合作愉快，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去阮菲菲面前提合作啊。” “所以你在打探到康迎老婆的职业后，你就盯上她了？” “不，我是先认识阮菲菲，之后才知道她在沪影厂工作，最后才知道她是康迎哥的妻子。”许昭摇了摇头，“她是omega，我在俱乐部碰到她的。” “什么俱乐部？”沈珺看着许昭变得犹豫的表情，立刻补了一句，“你别搪塞我？之前抑制剂的事情还没过去呢？” “就是一个性别异常者们聚集的俱乐部。”许昭脸上的迟疑没有散去，“等你二次发育后我肯定会带你去，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用。” “你们这个俱乐部是干什么的啊？”沈珺有点不放心。 “就是普通的交流和聚会。”许昭有点好笑的说，“主要还是在研究所谓的‘信息素’，你现在还太小，说了也白说。” 他把话题绕了回来，“所以《蛋炒饭》的剧本？” “好吧。”沈珺把备份剧本从背包里抽出来，“这个先借给你，等我回来能有个雏形看吗？” “能把人设和大致场景做出来就不错了。”许昭翻了个白眼，“祝你在港城旗开得胜了。” 他指的是沈珺不久前顺利把《下一站》以中国地区的名义，送去柏林参加电影节的外语片角逐。核心动力的人都期待着，金乡奖只是一个开始，《下一站》还能给他们带来更多荣耀。 《下一站》入围了最佳视觉效果奖，核心动力派出的代表是詹姆斯。沈珺曾奇怪，以许昭的性格，为什么不跟着去港城出一次风头，现在沈珺才明白，他已经不满足于制作电影特效，开始把目光转向了动画。 何茜已经过了公务员的面试，许昭也许只是不想被她抛开太远。 想到这里，沈珺对他点了点头，“借你吉言。” 《下一站》的首映礼还没举行，金乡奖的入围名单就公布了，这一下子就引爆了话题。之前的车祸事件又被翻出来，和黄电影公司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案件也在舆论压力下有了新的进展。 因为这个，狄月变得更加忙碌，根本没空来机场给沈珺接机，沈珺自然也没能第一时间就见到给狄月当小尾巴的容靖。 在甩掉心里那点失落感后，沈珺立刻和其他人一起到了和黄，开始商量起《下一站》的试播会和公映安排。 金乡奖的提名在这个时候，既是一个绝佳的宣传，又是无形中施加在所有人身上的压力。虽然沈珺对《下一站》充满了信心，但和黄公司沉闷的气氛也稍微影响了她，让他跟着所有人一遍遍的检查之前写好的策划案和每一项安排。 直到《下一站》的试播会开场前，沈珺才又成功的和狄月碰面。 几个月不见，狄月脸上满是疲惫，但她的眼神却比之前更亮。容靖跟在狄月后面，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直到看见沈珺对他笑，他紧绷的表情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懈下来。 沈珺张了张口，虽然和他们的电话没少打，但真的见了面，又有太多的话想说。但沈珺最终只是笑了笑，招呼他们坐下一起看电影。 《下一站》以火车在铁轨上运行的镜头开场，又以火车开在彩虹铺就的轨道上结尾，当荧幕上出现职员表时，开始有观众鼓起掌来。 掌声越来越剧烈，最后甚至有不少人站起来为他们喝彩。 狄月和沈珺交换了一个激动的眼神，齐齐站起来，准备去台上和其他制作组的成员回答观众的提问。 容靖坐在原地，看着他们，眼里满是羡慕。 “你愣着干什么，”沈珺转身拉住了他，“快跟我们一起上来，你也是制作成员之一啊。” 容靖小小的应了一声，跟着沈珺一起走到台上，却只肯站在边缘，不听沈珺的去和她一起坐在中间。 沈珺一时拿倔强的容靖没办法，狄月也对她摇了摇头，沈珺只好和狄月一起坐了下来。 《下一站》获得金乡奖最佳女主角提名的是沈珺扮演的王丫丫，而扮演曹霞的卢依依，得到的是最佳新演员和最佳女配角的提名，再加上对于已经去世的容文华得到最佳导演和最佳编剧的提名，评委们对此也颇有争议，《下一站》的话题度太高，试播会自然吸引了港城大大小小无数家媒体的关注。 狄月熟练自如的应对着媒体和观众的提问，从作为导演和编剧的容文华的死谈到车祸案件的进展，指桑骂槐的讽刺了一下港城某些包庇儿子的大亨，就把话题引向了年幼的副导演和女主角沈珺。 沈珺把那些对她年龄的八卦忽略掉，只回答了几个关于容文华和她的关系，以及她对容文华的看法的问题——“他是我最尊重的老师，教给我很多东西，私下里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常常一起讨论各种关于电影的想法。”——就大谈起《下一站》中运用的3d特效技术和虚实结合的拍摄手法。 《下一站》的技术在国内电影里绝对算是先进的，不管是栩栩如生的怪兽模型，还是泛着冷光的机器人，以及最后如梦如幻的通往幸福站台的彩虹铁轨，都被媒体们揪着问了很久。 直到试播会预定的结束时间过去一小时，媒体们才心满意足的渐渐散去。 狄月和沈珺相视一笑，只觉得她们已经打完了第一场胜仗。 到了试播会结束后的第三天，沈珺才有空和好不容易坐下来的狄月聊聊关于车祸案子的事。 “事情进行的不怎么顺利。”狄月苦笑着说，“谢家请的张大状不好对付，情况对我们越来越不利，下次开庭，我们没把握赢。” “《下一站》的成功，能增加案子的胜算吗？”沈珺拍了拍手边被《下一站》成功占据头条的几份报纸。 “那些顶多让人对容哥的死感到唏嘘，并不会有太多人真的认为谢家在以势压人……谢晋礼之前做的廉租房小区在港城人心里赢了很多分，一般都认为在他的严加管教下，谢孝青不会是个人品太差的家伙，车祸很可能就像他们说的一样，只是其他人代驾造成的。”狄月摇了摇头。 “检察官的举证呢？”沈珺问，“不是说当时谢孝青有吸.毒和酒驾的可能吗？” 狄月又摇了摇头，“医院以保护*的名义，不愿意公开谢孝青当时的医疗记录，检察官的举证也集中在车上另一人身上。对方的伤情确实像是坐在驾驶座上造成的。” “难道，就这么、就这么……”沈珺难以接受，《下一站》试播会成功所带来的喜悦完全被冲刷的一干二净，“当时不是有很多人看到，是谢孝青从驾驶座爬出来的吗？” “没用的，当时看到的都是和黄的人，没有拍照，场面也比较混乱，他们被张大状一质问，很容易就会对自己当时的记忆产生混乱，不那么确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谢孝青还是另外一个人了。”狄月继续摇头。 “我外公愿意帮我们去查谢孝青吸.毒的事，如果能证明他确实有吸.毒.史，就有理由逼医院公布谢孝青的医疗记录，拿他当时的伤情去对比鉴定，不仅能拿到当时他坐在驾驶座的证据，还能弄明白他当时到底有没有喝酒、吸.毒。”狄月无奈的说，“但是我大伯不愿意沾手，如果他愿意，就不用等这么久了。” 坐在他们旁边的容靖一声不吭，也不抬头看她们，他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容靖。”沈珺安慰道，“别急，我们还有很大的希望。” “其实……”狄月目光游移，“那家医院有梁家的股份，如果能让梁家……” “不行！”沈珺大惊失色，“你怎么能这样想！”她焦急的转头看向容靖，然而容靖却慢慢抬头。 “我见过梁家的人。”他说，“我觉得可以。” 沈珺只觉得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伸入她胸膛里扯住了她的心；又像是有人往她体内灌入一股股冰冷又咸腥的海水，把她冻在了原地。她愣愣的看着容靖，想确认什么似的，拉住了他的手。 “容靖。”她轻声呼唤着。 “他们说我最好能去英国学习一段时间。”容靖说，“外公答应了。” 容靖的外公，韩书兰的父亲，韩炳珠那个有暴力倾向的英国丈夫列尼.布莱尼。沈珺想问你是什么时候去见的这些人，又想问为什么要答应这种条件。 梁女士明显不怀好意，只是想利用容靖，布莱尼先生也绝对不是个可靠的人选。容靖真的要孤身一人去大洋彼岸的英国吗？ 但容靖的眼神，让沈珺感觉到了他的坚持，就好像他说自己不想继续怕海，就真的去面对了；就好像他不喜欢人群，却也跟着狄月跑了好几个月。 “你要去多久？”沈珺同样不希望导致容文华死亡的肇事者逃脱罪责，也不愿意阻挠容靖，于是她只能问，“还会给我打电话吗？” “我不知道，”容靖答道，“听说是封闭式管理的学校。” “你已经联络好学校了？”沈珺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要显得那么尖刻，却毫无作用。 容靖点了点头。 “你还会回来吗？” “别傻了，表姐还在这呢。”狄月看不过眼，拍了沈珺一下，“表姐住的疗养院，我每周都会去看，容靖放假也会回来的，对吧？” 容靖又点了点头。 “我……”沈珺又拉住了容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容靖反握住她，“我没要跟谁订婚。” “咦？”沈珺立刻用力握紧了容靖，追问着，“怎么回事？” “让医院交出医疗记录对我们来说很麻烦，对梁家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狄月撇嘴道，“梁家只是把容靖塞入了他们的候选名单里，他们当给梁朔这位太子爷选妃呢，不会介意这点举手之劳的。” “小外婆说等容靖去了英国，就会找梁家人提这件事。” “那等案子结了，你就回来吗？”沈珺问。 “你当布莱尼家联系的学校是说退学就退学的啊？”狄月气的又拍了沈珺一下，“封闭式管理的贵族学校，如果不能顺利毕业，对布莱尼家来说可是丢了大脸，求人就变成得罪人了。” 容靖没去过学校。以前因为容靖的特殊病情，都是韩书兰和容文华带着他，后来他有所好转，不是跟着沈珺一起泡图书馆，就是跟着容文华一起蹲在片场。沈珺又忍不住担心起容靖能否适应新环境了。 像是看出了沈珺的担忧，容靖晃了晃沈珺捏着他的那只手，“我没事。”他说。 “你要给我写信。”沈珺要求道。 “好。” “我也会给你写信的。” “嗯。” “满意了？”狄月失笑道，“我去联络小外婆了。” “好，”容靖对狄月说，“谢谢。” 容靖走的时候，对着沈珺欲言又止，直到沈珺冲过去给他一个拥抱，他才拍了拍沈珺的背，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布莱尼先生在港城生活多年后，并没有回英国的意思，这次也只是打了几个电话，写了几封信，就算完成了自己给出的承诺。 狄月安排了信得过的人去送容靖，沈珺最后只得看着容靖朝她挥了挥手，就这么消失在了机场的人流中。 “回去把。”沈珺对跟着她的李瀚说，“《下一站》的宣传活动就快开始了。” 顺利入围金乡奖后，沈珺跟着陈鸣一起接了好几个综艺节目的通告，这些节目不仅在港城很有人气，在大陆和弯弯也有一定的收视率。京城同样传来好消息，《下一站》有希望能在大陆、港城同步上映。 在忙的脚不着地的时候，沈珺突然听到了一个坏消息。 本打算在翠欣餐厅、让大伙再吃一次张师傅的特制鲍鱼的庆功宴安排，被人搅黄了。大手发带人砸了翠欣的食品仓库，又顺带砸了和黄的临时仓库。 狄月气的不行，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才弄明白大手发哪来的胆子。 大手发管着的地盘没有多少油水，但他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捡到了某个大佬不小心弄丢的皮包和文件。大手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文件里的商业机密贱价卖了，拿了钱准备跑路还不忘报复张师傅和狄月，十足的小人模样。 只可怜了被大手发哄骗的小弟们，还不知道大手发给他们惹了多大的祸。他们拿着大手发给的那笔“辛苦费”逍遥，被从温柔乡里揪出来时还一脸的茫然。 狄月这边的损失已经不重要了，大佬的文件被出卖造成的商业损失可不小，大手发的得不了好，那些小弟们也被牵连的进了监狱。 沈珺赶到时，和黄的员工正在清点着仓库的损失，幸好《下一站》中使用的贵重机器，都放在了另一个仓库，临时仓库里面只有一些衣服和道具。 沈珺看到有员工在清理着一些被弄碎的玻璃渣，里面还混有一些仙纸鹤。她好期待问，“这是哪来的？《下一站》里面没用到这个道具啊？” 和黄的员工答道，“是容导生前寄过来的几个箱子里的，被那些混混一起砸烂了。” 沈珺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她快步走向那堆玻璃渣，小心的从里面翻找起来。 箱子里的玻璃瓶没被全部打烂，拉耸的纸箱里残余的几个大块的碎片，让沈珺能一眼看的清楚。 沈珺想到了当初替容文华签收时的疑惑，那个摇晃起来能听到玻璃碰撞的脆响的箱子里，原来装满的都是这样的玻璃瓶。 沈珺告诉容靖的那种，能实现愿望的塞满了仙纸鹤和纸星星的玻璃瓶。 散落在地上的仙纸鹤不知被什么人踩过，上面都是黑黑的印子，沈珺小心的拿起一只拆开。 仙纸鹤的背面写着“和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是容靖的笔迹。 沈珺鼻头一酸，又拿起了一个被踩瘪的纸星星。 星星展开的纸条上写着，“和沈珺永远在一起。” 沈珺又拆了好几个，全是这样。 容靖把所有的仙纸鹤和纸星星背面都写上了愿望，好像写的越多，实现的机会越大。 但他现在既没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也从沈珺的身边离开了。 沈珺的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心里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权利的重要。 沈珺回去后立刻往英国打电话，然而狄月派去送容靖的人说，容靖被布莱尼家的人接走了。沈珺又找狄月要了布莱尼家的联络方式，但对方一句“无可奉告”就挂断了沈珺的电话。 沈珺一直等，却没能等到容靖的电话，也没有收到容靖寄给她的信。 《下一站》包揽了除最佳女主角和最佳女配角外的九项大奖，陈鸣在沉寂多年后，再次加冕金乡奖影帝。 然而在沈珺代替容文华上台领取最佳编剧奖时，除了机械的重复之前背下的演讲稿外脑子里只有那些碎掉的玻璃瓶和被踩烂的仙纸鹤。 “容靖，你在哪呢？”她在心里默默的想。 38|第27章 【027】宣传快车 二十岁的韩书兰正坐在大学里的树荫下画画，她面前的画板上画的不是眼前的景色，而是一个正坐在同学间高谈阔论的男生。这是韩书兰昨天路过某间教室时看到的画面。 韩书兰不认识那个男生，对方的口音却表明着他并不是港城本地人，而是从大陆来的。在港城有这么一个学生非常稀奇，只要稍微去打探一下，就能得到对方的信息，但她没有。 韩书兰对男生当时口中的内容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只是单纯的被对方脸上的神采所吸引。当时韩书兰站在门口一直偷看到他们散去，只为了能多看一下那个男生脸上矜持的自信和乐观，那是她所没有却渴望的东西。 想到这里，韩书兰挪了挪画笔，修改了一下图上的光影，又把男生的五官画的更加深邃。 “嘿。”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韩书兰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转身。 是画里的那个男生。 他穿着和那天不同的白衬衫，下身是一条款式老旧的西装裤。男生把袖子挽到手肘，手上同样也提着一些画具。 “抱歉，还是吓到你了。”他对韩书兰歉意的笑了笑，“你画的太入神，我刚才加重脚步了你也没听到。” 韩书兰紧抿着嘴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这感觉就像是自己美梦中的生物突然蹿到了现实里，韩书兰从没想过对方会和自己搭话。 “我以为你在画我，会愿意和我认识一下。”男生索性在距离韩书兰一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韩书兰偏了偏头，男生立刻开始对她解释，“我想画一下那簇绣球花，”他指着面前的花丛，“这个位置能看到最好的角度，没想到已经被你占据了。” 他又对韩书兰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也在画那堆花丛，没想到看到了自己。” “对不起，”韩书兰低下头，“我撕了吧。”她说着就伸手要把完成了大半的画从画板上扯下来。 “哎！”男生立刻上前两步，按住了韩书兰的手，然后又在韩书兰感觉到不自在前，飞快的把手掌挪到画板上，“别撕，画的挺好的。” 他说，“你画完了能把画送给我吗？”他想了想，才说，“我能给你也画一张吗？就当是回礼？” 韩书兰脸上一热，觉得对方有些唐突，却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过了几天，韩书兰得到了一张画，画上的少女坐在树荫下专注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画板，脸上的表情明亮而温柔，她的长发因为偏头而不那么整齐的荡在胸前，几缕发丝从耳旁落下，整个人显得恬静又优雅，十足一位淑女。 自己在对方眼中是这样的吗？韩书兰忍不住在心中窃喜。 她和男生——容文华交换了画作，对方同样大赞韩书兰的画技，只说从来没觉得自己还能有这么一种舌战群儒的感觉。 “我还以为自己算是沉稳了，”容文华不好意思的说，“结果还是有那么一股少年意气，争强好胜的……” “不好吗？”韩书兰问。 “也不是。”容文华摇了摇头，“我还年轻嘛。”他这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说话后仿佛放下了什么担子，整个人显得轻松不少。 之后容文华总来找韩书兰。他们都不是美术系的学生，却都喜欢画画。两个人有一定的绘画基础，更深的部分爱走自己的野路子，怎么开心怎么来。 和容文华的相处，成了韩书兰每天中最期待的事。他们从绘画谈到历史故事、生活糗事，渐渐的熟悉起来。 韩书兰慢慢知道了容文华的过去。他的父母在运动中过世，自己在中学时就被父母的好友送来港城读书和避难，但他并没有愤世嫉俗，反而在父母的冤案得到平反后，和所有人一起关注着大陆日新月异的发展。 “我毕业后就要回去的。”容文华说，“我想看看大陆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容文华也渐渐知道了韩书兰的烦恼。她的父亲冷漠又暴躁，宁愿对着酒精也不想和妻子女儿多说几句话。她的母亲既虚荣又刻薄，每天都早早的出去打麻将，出手大方只为听其他太太的奉承，不到深夜就不愿意回家，这样既能避开和丈夫的肢体冲突，也能暂时的逃开这段令她绝望的婚姻，还能以布莱尼夫人的身份享用特权和他人的尊敬。 “我毕业后一定要离开港城。”韩书兰说，“我想逃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那你愿意大陆看看吗？”容文华听到韩书兰的话，忍不住问，“你是大学生，大陆现在正缺人才，肯定很愿意接受你的档案资料。” 韩书兰看着容文华，不知想到了什么，双颊绯红。 这之后他们的交往更加紧密了，或者说韩书兰单方面的更加粘着容文华了。 他们并不在一个学院，容文华读的是传理学院的导演系，韩书兰则是文学院的学生，但她却常常和容文华同进同出，就连容文华在专门的教室里和同学们排练小品、话剧，也次次不拉。 韩书兰去的多了，却又不怎么愿意搭理别人，自然引起了其他同学的注意，更有人开始打趣容文华，是不是交到了女朋友。 容文华当然喜欢韩书兰。 韩书兰是一个标准的中式闺秀，她不仅外表出众，举止得体，身上还有一股书卷气，看人时非常专注，让你觉得你就是她眼中的唯一。 但容文华知道那也许只是错觉。他曾在文学院旁敲侧击的打探过，知道韩书兰从入学以来，就是同学间有名的孤僻美人，容文华不知自己为何得到她的另眼相待，却非常珍惜这种朋友关系，他不想让这种关系被其他人的闲言碎语破坏，渐渐开始对韩书兰的亲近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韩书兰对这种疏远非常敏感，她忍耐了几天，发现容文华对她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开始把从前和韩书兰呆在一起的时间，更多的用在了和其他人一起讨论功课、谈论实事、以及最新一期话剧的彩排上……韩书兰决定好好找容文华谈一谈。 韩书兰站在午后的树荫下，正因为紧张而不断揉捏着自己手里的布包，就在她忍不住开始四处张望时，容文华终于来了。 这是他们初遇时的那片树荫，面前的绣球花早已凋谢，但容文华依然拿着几个本子向韩书兰走来。 “我今天想画一画天空的云，”容文华晃了晃手中的钢笔，“你呢？” “我、我……”韩书兰犹豫了一会，才慢慢开口，“我特意来找你的。” “嗯？” 韩书兰低下头去，“我也可以陪你讨论功课，报纸我也看了、我知道你们最近在说中环新建的那些地下管道，我还去看了好几期话剧、我……我能一直陪着你，你别总和其他人在一起。”” 容文华沉默了一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用力的抿了抿嘴。 他伸手拉住了韩书兰揉捏着布包的手，“我喜欢你，能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吗？” 韩书兰恍恍惚惚的抬起头看着容文华，手中下意识的一松，布包掉在地上，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刀子。 “我、我……”韩书兰脸涨的通红，“我以为你要离开我，我就……” 容文华先是一惊，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拉着韩书兰的手更加用力，“对不起，让你不安了。”容文华脸上一红，“我、我能去你家拜访一下吗？” 韩书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个笑来。 事情的进展比他们想象的难。韩书兰的母亲韩炳珠对她的自作主张大发雷霆。虽然社会上自由恋爱的风气早已盛行，但门当户对的观念却深入人心。 容文华什么也没有，就要带着她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去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大陆，韩炳珠完全接受不了。 “你没有‘好不容易’养大我。”有容文华在旁边，韩书兰像是得到了无上的勇气，终于把这一番在心里憋了许多年的话说了出来，“你关心麻将都比关心我多……如果不是舍不下现在的生活，你早就离婚了……别总拿我当自己软弱的借口。” 韩炳珠啪的一巴掌打在了韩书兰的脸上。她气的浑身发抖，风度全无的大骂韩书兰的不孝，不懂自己为这个家牺牲了多少。 韩书兰像是终于迎来了逆反期的少女，不再是以往畏畏缩缩的模样，她站在容文华身边挺直了背，像个战士般面对母亲狂风暴雨般的情绪。 当韩炳珠终于停下来喘气时，容文华立刻说道，“韩阿姨，我会证明自己的。” “滚！”韩炳珠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叫来家里的佣人把容文华赶了出去，又把韩书兰往她房里锁。 容文华对韩书兰做了个“等我”的口音，用眼神安抚着她。 “我过几天还会来。”他对韩炳珠笑了笑，“希望到时候您能改变想法。” 容文华果然在两天后再次登门。 他带着沪城某影视公司的聘书和几千块钱，以及两个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 “这是我存在一个伯伯家的东西，”他对韩炳珠解释道，“手镯是我妈妈留下来的，钱是我之前假期打工赚的，”他说，“我有能力让书兰过上幸福的生活，请把她托付给我吧。” “你以为这种东西我们家稀罕吗？”韩炳珠冷哼一声，“我首饰盒里就有……” “你根本没这么好的镯子。”韩书兰从楼上下来，打断了韩炳珠的吹嘘，“钱都被你打麻将输光了，你又不可能从爸爸那里要来多少……你还想再被他打吗？” 韩炳珠变了脸色，只叫着要把容文华赶出去。 韩书兰快步上前握住容文华的手，塞给他一张小纸条，“去找我阿姨，她会帮我们。” 纸条上面写着韩炳珍的地址。 之后容文华和韩书兰像是在哪部电影里演的那样，从韩炳珠的眼皮底下实现了胜利大逃亡。 容文华奇怪为什么韩书兰的父亲在这场由他们制造的骚乱中全无存在感，韩书兰却毫不在意的说他一直是这样。 “尊敬的布莱尼先生根本看不上我们这对可怜的母女，”她略带讽刺的说，“早已预定好的公海度假日比我的婚姻重要的多，只有我妈妈才会异想天开，以为能凭我是布莱尼家的女儿，能用联姻换来点什么。” 但令韩书兰没想到的是，韩炳珍替从公海回来的布莱尼先生转交给她一个镂空的、俄罗斯风格的挂坠，以及一句珍贵的祝福——“希望你能比我幸福。” 韩书兰第一次觉得自己父亲其实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也许在他冷漠的外表下，对自己这个女儿并不是没有感情的。 容文华捏紧了韩书兰的手。 他们俩一到深城就直奔民政局，在落实好韩书兰的户口问题后，立刻领了结婚证。新鲜出炉的小夫妻很快又到了沪城，开始他们的新生活。 容文华在片场从最低的助理导演干起，做的大多是打杂的事，韩书兰也找了份行政的工作，日子虽清苦，但却非常幸福。 韩书兰的生日在正月，到了那天她和容文华感慨着说，这是她过的最好的一个生日。 “以前不是需要跟妈妈一起回韩家老宅，看所有人演一场父慈子孝，就是被丢在冷冰冰的家里，听爸爸发酒疯。”她窝在容文华怀里，“总觉得当时虽然一直在读书，眼睛里却只看得到那么点事……认识你之前，我都懒得看报纸，连港城到底是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说去想想外面的世界了。” “我洗衣服做饭什么都不会……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韩书兰有些不自信的问。 “家务活我来干就行了，我是找一个能相濡以沫一辈子的妻子，又不是找个女佣。”容文华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话题怎么转过来的，“我希望你有时间能继续画画、看书，陪我一起谈天说地。” 他拉起韩书兰的手亲吻了一下，“你说以前没想过‘外面的世界’，那现在呢？我想带你去哈尔滨看雪，去内蒙古看草原，去黄山看日出……” “那我还想去看美国的大峡谷，去瑞士滑雪，去澳大利亚看袋鼠。”韩书兰也笑了起来，“你想太远啦，我们先努力攒钱吧。” “那可不一定。”容文华挑了挑眉，拿出了当时被韩炳珠拒绝的翡翠镯子。 “你要卖了？”韩书兰惊讶的说，“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啊？” “我妈妈留给我这个，是希望它们让我过的更加幸福。”他把一只镯子戴到韩书兰的手腕上，另一只包好放进口袋里，“把它们用在合适的地方，妈妈才会为我高兴。” 之后他们果然抛下所有东西，开始一场蜜月之旅，去见识世界上不同的风景。等他们满足的回到国内后，容文华又接到新的片约，遂带着韩书兰去了京城。 在这期间，韩书兰意外的怀孕了。 “你想要这个孩子吗？”韩书兰在得知怀孕后，为难的看着容文华。 容文华只以为韩书兰是在忐忑自己的态度，在给了肯定的答复后，更加关注韩书兰本人而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果然看到韩书兰在之后渐渐放松下来。 怀孕时韩书兰的状态还好，但当小生命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后，容文华渐渐发现了韩书兰对孩子的敌视。 并不是无意间的排斥，而是有意识的针对这个孩子，那种确切的敌意，让容文华很是疑惑。 在容文华的再三追问下，韩书兰才吐露了自己的心情。 “我不喜欢这个孩子。你在他身上花费那么多精力……”韩书兰满脸不高兴的说，“以前你都只看着我一个人的。” 容文华有些哭笑不得，他从没想过韩书兰还会吃自己孩子的醋。 “这也是你的孩子，你难道不喜欢他吗？” “不喜欢。”她嫌弃的说，“谁规定我一定要喜欢他了。” “但他是我们的……” “难道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吗？”韩书兰问，“现在他还只是一个只会哭的婴儿，你就要把原本分给我的时间分一半给他了，以后呢？” “书兰！”容文华大声打断了她，在看到韩书兰害怕的耸了一下肩膀后，才放缓了语气，“人都是自私的，我知道，爱也不是从心眼里生出来的。”他叹了口气，“要感受到更多的爱和包容，人才会有多出来的精力去爱别人。” 他抚摸着韩书兰的脸颊，“我从父母那里得到了很多的爱，所以我可以用多出来的那些爱你，但我也想爱这个孩子，因为他是我们生命的延续。” 韩书兰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看着他，却忍住了没反驳。 “我爱你们，孩子长大了也会来爱你，你能从对我的爱里分出来一些给他吗？”容文华问，“毕竟孩子长大了就会离开我们，永远在一起的，还是我们两个。” “好吧，等到他十八岁。”韩书兰勉强答应着。 容文华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还没让韩书兰忘掉心里的那把刀子，但容文华从没因为这个对韩书兰产生过芥蒂。 容文华知道自己的心态有些不对。他从小失去父母，虽然得以到港城读书，但内心一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他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到最好，只希望能得到其他人的喜爱，他能从这种喜爱中得到缺失的安全感。 容文华看了许多心理方面的书籍后，开始有意识的调整自己的心态。韩书兰对自己的偏执，成为了容文华改变自己的突破口。 有什么比得上和一个自己爱，也爱自己的人组建新家庭更能找回缺失的安全感呢？ 在容文华从韩炳珍那知道韩书兰父亲的情况后，就更不怪韩书兰了。也许这只是一种遗传缺陷，让韩书兰的想法更容易走向偏激。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表白，韩书兰会用怎样的方法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呢？那必然是容文华不想接受的，因为容文华自己也希望能一直看着韩书兰，白头偕老。 当这个被取名容靖的孩子长到两岁时，容文华发现了不对。 容靖对外界的反应太过迟钝，甚至是不乐意接触外界的。他的眼神虽然很灵动，却不爱和人有接触，在他周围没有人（活动的物体）时，他会好奇的探索未知事物，但当他的视野里出现了其他人（生物），他反而更愿意一个人呆着不动，那就像是他的一层保护色，能替他避免所有未知的接触。 考虑到韩书兰父亲和她的情况，容文华怀疑孩子可能也有着类似的精神缺陷。他不免花了更多时间在陪伴容靖上。 韩书兰不希望容文华这样，却没有说服他的本事。她虽然还是没能喜欢上容靖，但对总是安静呆着的容靖，免不了产生了一股亲切的感情——她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韩书兰知道容文华在担心什么，自己也有了类似的猜测。韩书兰一直和韩炳珍保持联络，自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小姨妈。韩炳珍建议他们回港城来一趟，毕竟大陆在这方面的医疗还不够发达，作为国际大都市的港城，能找到更好的医生来帮助他们。 在和容文华商量了一番后，辞了工作，两人一起带着容靖，再次踏上了港城的土地。 韩炳珍替他们联系的医生在港城非常有名，但医生也不能很快确认容靖的情况，为了后续治疗，他们不免需要在港城有个落脚的地方。 韩炳珍替他们解决了这个问题，那是她在海边的一套私人小别墅，暂时闲置着，正好拿出来招待容文华一家。 在知道韩书兰回到港城后，韩炳珍免不了来替姐姐韩炳珠说情。虽然他们姐妹感情不是很好，但在韩书兰离开的这几年里，她也听了韩炳珠不少念叨，只以为让这母女俩见一面就好。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小韩夫人梁女士先出现在了他们暂居的小别墅内。 “这就是容靖吧？”梁女士故作慈祥的对着刚和容文华从医院回来的容靖笑了笑，“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容靖并没有搭理她，而是站在容文华旁边，一言不发的盯着地面。 容文华在知道对方的身份后，客气的打了招呼后，就问起了对方的来意。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港城梁家呢？”梁女士把梁家的特殊性说了一遍，“我听说容靖是个特殊的孩子，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让他认回梁家。” 还没等容文华想好如何措辞，韩书兰已经一口回绝了，“外婆，你回去把。”她非常直接的说，“我们这次只是带容靖来看病的。” “不急，我之后还会来看你们的。”梁女士的笑容变得僵硬了些，“有空回去看看你爸妈，阿珠其实很想你，列尼也是。” 她敷衍的说着，很快离开了这里。 在梁女士走后，容文华才从韩书兰那听到了更多关于性别异常者的事情。 “那些离我们太远了。”韩书兰不在意的说，“我们还是继续带容靖看病吧。” 这些天容文华带着容靖跑了几家同类型的医院，容靖已经确诊患有自闭症。这种病并不是不能在未来逐渐好转的，容文华一边听医生的讲解，一边做笔记，韩书兰也找了很多相关的书籍来看。 但这时，容文华反而有些犹豫的问，“书兰，你想回去看看吗？”他自嘲的笑了笑，“也许你妈妈改变主意，愿意承认我这个女婿了？” 韩书兰刚想拒绝，突然想到了那个俄罗斯风格的挂坠。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出乎韩书兰的意料，他们回到布莱尼家时，韩炳珠的态度还算不错，梁女士也陪在她身边，朝容文华一家温和的笑了笑。 布莱尼先生依旧没有出现。 “叫珠姐吧。”韩炳珠难得的对容文华笑了笑，“显得亲切些。” 容文华顺从的叫了一声珠姐。 梁女士显然对容靖更感兴趣些，但她那种打量货物般的眼神，让容文华生厌。 韩书兰反而沉浸在这种难得的和睦气氛中，和韩炳珠聊起了从前的事。 梁女士满意的看了韩炳珠一眼，转头对容文华说，“文华你是导演吧？需要我替你在港城联络一下吗？港城也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您说笑了。”容文华答道。 梁女士反而像是真为容文华着想般，提了好多极具吸引力的条件，甚至急切的想为容文华引荐一些港城的业内人士。 “正好今天有个圈内人的生日派对，我接到了邀请，你和我一起去吧。”梁女士笑着说，“多认识人是件好事，之后让司机直接送书兰他们回去就行了。” 梁女士支开容文华的意图很明显，但此时韩炳珠在韩书兰耳边说了些什么，韩书兰也对容文华说，“文华你去吧，容靖和我就留在这里吧。” 容文华看了一眼安静的坐在一边，不断玩弄自己手指的容靖，有些不放心的点了点头。 “别担心，我会看好他的。”韩书兰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像是在给容文华一个保证。 等梁女士带着容文华离开后，韩书兰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收了起来。 “你之前想和我说的不是那些陈年旧事吧。”她问道，“文华现在离开了，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要不是妈在这盯着，我也不愿意扮样。”韩炳珠讽刺的笑了笑，“之前妈提的梁家，你最好还是答应下来。” “为什么？” “你不是不喜欢那个傻儿子吗？”韩炳珠抚摸着自己身下的真皮沙发，对韩书兰说，“用他去换一大笔资源，多么合算的买卖。你又不是不知道梁家的能量有多大。” 韩书兰憋着一口气，“容靖不傻。” “那又如何。”韩炳珠说，“你最好祈祷他能长成omega，这样也更好跟梁家谈，毕竟傻一点没关系，只要……” “容靖是我和文华的儿子。”韩书兰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火气，“我跟你不一样，不会把孩子当做交换利益的筹码。” “别骗你自己了。”韩炳珠又笑了，“你自己知道你怎么看他的。没错，你不想拿他来换利益，你拿他来换容文华对你的关注。” 她鄙夷的看着韩书兰，“我都不想承认我生了这么个蠢女儿，情情爱爱能当饭吃吗？” “我不缺饭吃，就缺情情爱爱。”韩书兰的声音大了起来，“我没你那么虚荣，非要穿金戴银、被别人捧着才能活。” “哼，”韩炳珠冷笑道，“你以为世界上还真有什么情爱，容文华不就图你……” 韩书兰脸色一变，打断了韩炳珠，“我不许你说文华的坏话！” “等他知道你的毛病，看他会不会抛弃你。” “他知道，他没有！”韩书兰抓着自己的裙边，“他看到我的刀子了，他跟我求婚！” “他是怕你杀了他。”韩炳珠又冷笑着后退了一步，“你有毛病，你爸爸也有毛病，我当年就不该去叫警察，让你们两个神经病拼个你死我活才好。” “是你教我拿刀子保护自己的，那个时候我才八岁！” “我、我只是跟你开玩笑。”韩炳珠的眼神开始闪烁。 “爸爸打你，你恨不得杀了他，但是你自己不敢拿刀子，就把刀子塞到我手里！”韩书兰只觉得自己急需发泄，“文华不介意，爸爸也不介意了，爸爸还让阿姨祝福我！” “你从哪里听到他要祝福你了？”韩炳珠像是抓到了把柄般，揪住韩书兰的话头，“布莱尼从公海回来就直接去了澳门，然后又去美国玩了一圈，我都怀疑他不知道你去大陆结婚了，他怎么可能祝福你？” “你胡说。”韩书兰脸上一白，拿出了那个挂坠，“这是爸爸给我的，他……” 韩炳珠看着韩书兰手上的挂坠，立刻哈哈大笑，“这不是当初布莱尼丢去韩家，意思意思作为给我提亲的礼物吗？韩炳珍拿这个敷衍你，你还真信了！” “你居然还幻想布莱尼会在乎你这个女儿，别做梦了！根本没人喜欢你！”她嘲笑着，“像你们父女俩这种神经病，就该关进医院！要不是老爷子要面子，当年我就不会把你接回来！韩炳珍那个虚伪的女人，就知道做人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私下跟容文华说了什么，他才会跑来跟你这种人结婚……” “你闭嘴！”韩书兰的声音高了起来。 空旷的客厅里回荡着母女俩尖啸般的争吵，容靖早已跑出了别墅。 容文华面色僵硬的拒绝了梁女士。 “你要考虑清楚。”梁女士在派对上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待遇，连带着也没了继续应付容文华的心情，“容靖的情况你清楚，他肯定需要人照顾，等他长成omega就嫁入梁家最好了。这也多亏书兰身上还算有梁家的血，不然哪里轮得到他。”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们不需要。”容文华讽刺的笑了笑，“我相信容靖的病能治好，他肯定能作为一个正常人在这个社会生活下去。就算退一万步，我也宁愿他健健康康的长大，而不是去接受什么最新型的手术，确保他能变成omega。” 梁女士还要再劝，但容文华却不打算听她多说了，直接让司机开回布莱尼家，“谢谢，我还要去接我的妻子。” “容文华，你可要想清楚了，别这么不识相。”梁女士出言威胁道，“我们韩家可不是好惹的，梁家更不是。” “我相信我这样的小人物还过不了梁家大人物的耳。”容文华看也不看梁女士，“至于韩家，我相信珍姐会帮我们向韩先生解释。” “你！”梁女士气急，“你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在我面前撒野！” “是你主动给了我这个‘撒野’的机会，谢谢。”容文华又对司机说，“请问能开快点吗？我赶时间。” 布莱尼家的别墅同样靠近海岸，等容文华拉着被梁女士和韩炳珠赶出来的韩书兰，让歇斯基地的妻子冷静一些后，才从她嘴里问出容靖的消息。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从别墅跑出来，不会跑很远。 容文华拉着韩书兰，沿着沙滩上深深浅浅的痕迹，终于在临近午夜时，把昏睡在沙滩上的容靖抱了回去。 从那以后，容文华没放弃让韩书兰继续和容靖培养感情的打算，却再也不放心让容靖和韩书兰单独在一起。 韩炳珍知道这件事后，非常诚恳的向容文华道歉。她当初只是想撒一个善意的谎言，没想到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珍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容文华不想跟她过多解释，韩炳珍是一个幸福且幸运的女人，她根本不能理解自己姐姐韩炳珠家里的矛盾。 “谢谢你这么替我们着想，我们很快就要回大陆去了。” 容文华心中对她不是没有芥蒂，但他的理智知道他们家离港城这些“亲戚”越远才越好。他不顾韩炳珍的再三挽留和梁女士的威胁赌咒，在几天后带着韩书兰和容靖，狼狈的回到大陆， 容文华在港城最大的收获是一大箱关于自闭症的书籍。韩书兰对他的执着有些病态，超过一段时间见不到他，情绪就会失控，容靖的情况也非常糟糕，几乎不愿意再和外界产生交流。 容文华索性卖掉另一只翡翠手镯，带着母子二人去江南水乡的一座小镇生活了两年，每天就是带着他们写写画画、看看小桥流水和竹林幽径，终于让韩书兰和容靖的情况渐渐都有所好转。 之后容文华又辗转几次，终于在省城卫视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对韩书兰来说，只要有容文华在她身边，她就是幸福的，她不能忍受容文华的离开，所以容文华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特别是在和容靖的相处上。 容靖虽然因为年龄关系，忘记了当初港城那场争吵的详情，但他下意识的排斥韩书兰，总和她亲近不起来。容靖喜欢跟着容文华，也喜欢容文华在做的电影。在江南小镇时容文华开始写《花开花落》的剧本，容靖就把这个当识字的教材，非要让容文华跟他解释里面每个镜头的意义。 容靖不喜欢吵闹的人群，但如果那些人是在忙着拍摄，他却又很喜欢盯着看。察觉到这点的容文华，认为这对容靖的病情大有帮助，立刻决定只要容靖提出，他就带着容靖一起去片场。 虽然这期间出现了种种问题，但容文华都带着容靖慢慢克服了，容文华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勇敢又聪明的儿子骄傲，也开始对容靖和韩书兰的关系放任自流。 相看两厌的母子并不是不存在，容文华曾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却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需要花这么多年，才能接受。 当容靖希望自己能去图书馆呆着，而不再希望和韩书兰在家里一起看书画画时，他们俩都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容文华的第一部电影也即将结束，马上就要在全国公映了。 韩书兰想着自己替容文华在首映礼准备的礼服已经熨好挂在衣橱里，嘴角蹙着一抹淡淡的笑，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39|第27章 【027】宣传快车 “真真姐，刚才进去病房的那个女孩子，是不是沈珺啊？”年轻的护士抱着病例，小心翼翼的向同事打听着。 护士霍真真朝病房那边看了一眼，随意的点点头，“对，就是那个沈珺。” “她怎么会来我们院啊？”小护士好奇的张望了几眼，“这里不都住着那种病人吗？” “你不知道那位韩女士就是容太太吗？”霍真真白了小护士一眼，“她当然会来探望。” “是容文华容导吗？”小护士惊喜道，“《下一站》的导演！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去世了还能得奖的人啊！” 霍真真收拾着病例，“我们疗养院住的有身份的人多了，别大惊小怪的。” “那可是《下一站》的导演啊！”小护士不服气的说，“容导的太太为什么会……生病？” 霍真真放下手里的活，没好气的说，“你怎么那么八卦？” “我是沈珺的粉丝啊！”小护士激动的说，“还有卢依依！我还买了他们当年演的《京城往事》收藏版碟片，来回看了好多遍！” “那么冷门的电影你也收藏？”霍真真问，“我就知道他们演过《下一站》。” “卢依依的演技特别好，听说今年她又入围金乡奖了，不是到这次能不能成名副其实的影后。” “好像吧？卢依依是不错，但我觉得沈珺的演技很一般啊，就是个普通的小女孩，你怎么也喜欢她？” “沈珺是导演啊！”小护士反驳着，“听说容文华容导就是她的老师，《下一站》沈珺就是副导演了，当年金乡奖还是沈珺上台代领的。” “她才几岁？”霍真真不信，“听说她家里很有钱，只是挂个名吧？” “沈珺那是自己赚的钱！报纸上都说，今年金乡奖的新锐导演奖已经内定沈珺了，她的处.女作《沪城之恋》也入围好几项大奖。”小护士双手合十，梦幻的说，“人长得好，又有才华，简直是我的人生偶像。” “你的人生偶像是个比你还小几岁的孩子？”霍真真笑话着小护士，“不如去粉得了金人奖的李导啦。” “沈珺怎么不能当偶像了？”小护士的脸鼓了起来，“上次我们一起去看的《蛋炒饭》就是沈珺开的公司做的，上次我让你去买的银星基金也是沈珺的，我不找沈珺这样的天才当偶像，还找谁？” “《蛋炒饭》不是内地一家叫核心动力的公司做的吗？怎么跟沈珺有关系？”霍真真不解道。 “核心动力就是沈珺办的公司啊，当年《下一站》的特效就是核心动力做的，核心动力现在不仅做电影特效，还开始做动画了，中国难得有这么好看的动画电影啊。”小护士从衣兜里掏了掏，“真真姐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这是上次沈珺在港城做综艺访谈的视频，我下载下来了，里面沈珺说了好多关于她自己的事情呢，你要不要看？” “最新型号的播放器哎？男朋友送的？”霍真真打趣了一句，看小护士脸红了，就没再继续。她接过小护士递过来的耳机，认真的看了起来。 画面中的沈珺穿着衬衫，长发在脑后随意的扎起，正专注的看着主持人。 十六岁的少女，脸上的稚气还没有褪去，说话时却显得从容又自信，身上有一股不符合年轻的成熟和知性。 主持人就外界颇为好奇的许多问题向沈珺提问，关于她创办的银星基金和核心动力，她的家庭，以及她近期的作品和个人动向。 “《蛋炒饭》这部动画电影，我和核心动力的同事们一起准备了很多年。”沈珺笑了笑，“虽然对作品的质量有信心，但能得到这么高的票房，我们都很意外。” “全世界都很意外。”主持人适时的插话，“《蛋炒饭》打破了国产动画的票房纪录，还是那周的票房冠军。听说很多人看了一遍不够，还要再买票去看第二遍、第三遍。” “可能是大家对国产动画都有太多的期待吧。我们有没有用心做，电影里面有没有诚意，观众一看就明白。”沈珺谦虚道，“也是赶上了好时候。” “当年《下一站》也是赶上了好时候，国内外拿奖拿到手软，国内票房纪录至今还没被打破。可惜容文华导演没能看到。”主持人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下一段开始时，主持人换了个话题。 “听说你从小就对股票有不一般的感觉，之后成立了银星基金，收益也一直稳步增长，很多人觉得你是一个金融天才，去拍电影是浪费时间，你自己怎么看？” “我觉得人对梦想的追求是不一样的。”沈珺说，“我希望把自己想表达的世界通过电影的方式展现出来，钱只是帮我更好的实现这一点。” “所以你从去年开始把银星交给了职业团队运作，自己主要盯着核心动力吗？” “对，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也希望自己能更专注些。《蛋炒饭》就是核心动力专注的回报。” “能谈谈这次的《沪城之恋》吗？我们都很好奇，你第一部独立执导的电影，为什么要选爱情题材？” “大家都知道我在京城大学毕业后，去了京城电影学院读研究生，之后在京城的片场里又学习了两年，才开始尝试做自己的作品。”沈珺眨了眨眼睛，“《沪城之恋》其实不算是纯粹的爱情电影。灵感来源主要是我学校里的一个师妹。” “京城大学的？”主持人笑了笑，“这位师妹的年纪想必比你大很多吧？” 沈珺点了点头，“她不是京城本地人，毕业后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在京城打拼，直到几年后她混出头了，才跟老同学联络，我也是从别人那听说了她的故事。” “她一个人背井离乡，肯定有很多难处，《沪城之恋》的内容也是这样吗？那为什么不是《京城之恋》？” “这要问我的编剧，”沈珺又笑了一下，她的笑容很淡，只是勾了勾嘴角，“他觉得沪城作为一个国际化大都市，把故事背景挪到那里去，能有产生更多的冲突和矛盾，也能凸显一些人性中的善恶。” “我听说罗成轩罗编剧和你都是省城人，他之前的几个本子也都是你推荐给导演的，你们是旧识吗？” “对，我当初拍的《小家庭大家庭》里面，扮演念云伯父的演员老师就是罗成轩的父亲。当初能在港城遇到他，我也很意外。”沈珺答道，“后来才知道他当了编剧。我一直很喜欢他写的剧本，现在准备自己拍电影了，当然要把他拉来帮忙。” 主持人调侃道，“剪辑师也是康迎吧？他们就是你沈家班的御用成员了？” “希望以后还有更多人才加入我这个‘沈家班’。”沈珺笑了笑。 “我也喜欢小念云啊，《小家庭大家庭》一直没拍第二部，以后还有可能吗？” “如果我能拿到版权，肯定立刻开拍。”沈珺顺着主持人的话，开了句玩笑，“不过想要看小念云和她的朋友小惠重逢，《沪城之恋》里就有了。” “听说当年和你一同拍《小家庭大家庭》的王卉正好是《沪城之恋》的主演之一，你对她怎么看的？” “王卉虽然和我一样都是童星出身，但她可比我这个半吊子强多了。”沈珺自嘲道，“我只是在《沪城之恋》里面跑跑龙套，她可是最重要的女主角。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被她的演技震惊了，”她点了点头，“没错，真的是演技，王卉就是那种很有天赋的演员，她从小就表现出来……” “啊，真真姐，她出来了！”小护士摇晃着霍真真的胳膊，打断了她的观看。 “我能不能过去要个签名啊？”小护士拿着纸笔蠢蠢欲动。 “你别……”霍真真还没来得及制止，小护士已经冲了过去。 沈珺今天把头发披了下来，穿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比视频里看到的显得亲切不少，像是邻家小妹。 “沈珺，你好，我是你的影迷。”小护士激动的说，“能请你给我签个名吗？” 沈珺愣了一下，才接过小护士的纸笔，“好，你叫什么名字？” “露西！”小护士笑的灿烂，“这是我妈妈给我取的，她也喜欢你，特别喜欢小念云和王丫丫。” 沈珺低头在纸张写着，“送给露西和她的妈妈，沈珺。” “这样可以吗？”她把纸条递还给小护士，小护士连连道谢，又快步走回去和另一个护士说话了。 沈珺看着叫露西的小护士离开，忍不住想到了之前遇到的另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说自己的父母本来也想拼二胎生儿子，但当时单位组织看了《下一站》后，夫妻间的想法出现了分歧，这才吵起来被女孩知道了。女孩之后像是突然长大了一般，学习认真了很多。大学时她的父母果真生了二胎，女孩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业后没有回老家而是留在大城市工作，现在过得很好。 女孩当时正好遇到沈珺和剧组一起在为了《沪城之恋》去街道上取景，忍不住向正在休息的沈珺说了这些年的遭遇。 沈珺很佩服这个女孩的勇气，和她说了很多鼓劲儿的话，在女孩离开后，反而是沈珺自己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知道她参与的电影，真的能够影响别人的人生，这种喜悦和自豪感，让沈珺对《沪城之恋》更是投入了十二万分的力气。 这一次为了《沪城之恋》的宣传再次踏上港城的土地，沈珺希望她依旧能迎来一次大丰收。 她回头看了看韩书兰的病房，想到了留在自己行李箱里的剧本。 也许不久后，她就能替容文华把《花开花落》拍出来了。 40|第27章 【027】宣传快车 《沪城之恋》讲述的是在沪城某大学同宿舍的两个女生的故事。她们一个是富家女，一个是贫家女，大学四年间成了最好的朋友，临近毕业时却产生了矛盾。 贫家女考上了研究生，她的父母却让她回老家结婚，不肯继续支持她读书，富家女不断鼓励她留在沪城，贫家女却觉得富家女不能理解自己的难处，两人的关系因此而逐渐疏远。 不久后两人因为一个意外的和好了。在富家女的家里因为生意失败而破产时，她们一起在沪城租了房子打拼，分别遇见了许多的人和事，最后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 沈珺并没有像自己最初憧憬的那样，在得到当导演的机会后立刻去拍一部奇幻电影，而是随大流的走了文艺风。她在这些年里补充了自己的理论知识，也托狄月的关系，在和黄的剧组里挂了几次副导演的名。没有容文华在旁边看着，沈珺在片场的学习比以前难了很多，就算她同时也是影片的投资人之一，如果她犯了什么错，导演急了一样骂，不会耐心教她该怎么做，都凭沈珺自己一点点去摸索。 沈珺在这种压力下进步神速，这才在短短几年后有了信心拍自己的电影。 选择这部文艺片，不仅是从制作经费上考虑，也是因为罗成轩。 沈珺在港城遇到罗成轩后，意外的和对方渐渐熟悉起来，这才了解到这个三十多的男人还有编剧的本事。 《沪城之恋》的整体构思虽然是由沈珺提出，但剧本大部分都是罗成轩写完的，里面有很多台词让沈珺看了也忍不住拍案叫绝。当时她没打算把《沪城之恋》作为自己的第一部电影，看了罗成轩写的剧本后，却迫不及待的想把它拍出来。 找王卉来演女主角也是因为这个。 沪城之恋的主角之一富家女的演技需求不低，但因为人物的外表被描述为年轻漂亮、有着如少女般的娃娃脸，让演员的人选迟迟难以确定。 富家女的外表在之后一个剧情中非常重要，如果演员的长相不合适，那段重要剧情就会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沈珺第一时间想到了只比自己大一岁的王卉。 在拍完《小家庭大家庭》后，沈珺和王卉的没再怎么联系，但却知道刘文鑫和王卉成了好朋友。沈珺特意去找了住在自己家楼上的刘文鑫，从她那知道王卉即将入读京城电影学院表演系，立刻去京城找王卉，说服她拿出暑假的几个月来，和自己一起拍完《沪城之恋》。 王卉的演技果然没让沈珺失望。演贫家女的是沈珺从港城挖来的新生代实力派女演员黄薇，刚拿了金乡奖的最佳新人奖，王卉和她对戏时却不落下风，有时候甚至能让对方跟着自己的表演节奏走，特别是富家女和贫家女在宿舍里的一场戏，她的情感爆发出来，让黄薇也跟着提高了音量。 《沪城之恋》完成的很顺利，沈珺想借着这部电影把自己和核心动力的名气炒起来，让核心动力不再局限在“特效公司”、“动画公司”的名头里，而是成为一家能在观众心里留下印象的影视公司。 沈珺从医院离开后，脑子里还在想韩书兰和《沪城之恋》的事。核心动力把《沪城之恋》的发行交给了和黄负责，之后沈珺只需按安排参与宣传就好，但韩书兰的情况让沈珺心情复杂。 韩书兰仍旧沉浸在容文华死前的生活中，有时认识沈珺，有时又不认识，但只要沈珺拿出《花开花落》和她聊，她就能接上话。 沈珺不是第一次来看韩书兰了，却觉得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最近两年更是小病不断，狄月总是为她的身体担忧。 容靖知道韩书兰的情况吗？沈珺忍不住这样猜测。 “沈珺。”站在门外的罗成轩打断了沈珺的思绪，“今天我送你过去吧。”他打开车门，对沈珺笑了笑。 “你不去吗？”沈珺有点疑惑的问，“菲菲姐说今天俱乐部里面向omega的特别讲座。” 罗成轩摇摇头，“俱乐部里会说什么我大概能猜到，我不认同他们的观点，也不想跟他们吵架。” “你跟梁宇成？”沈珺小心的问，“你们怎么了？” 当初罗成轩之所以会从省城到港城来，就是因为他遇见了梁宇成。 梁宇成是那个梁家的旁支，在知道罗成轩是omega后，对他展开了热烈的追求，恰逢关照罗成轩的老馆长退休，新馆长和罗成轩不对付，他就顺水推舟的接受了梁宇成的邀请，到港城发展。 一开始罗成轩只是在梁宇成的帮助下当自由撰稿人，机缘巧合下参与了一个剧本的制作，这才再次和沈珺重逢。 梁宇成作为梁家的普通旁支，对罗成轩的追求明显是居心不良，在把普通人叫做beta的ao小圈子里，也嘲笑梁宇成只能对罗成轩这种上过社会新闻的人下手。 沈珺加入的俱乐部正式当年许昭和康迎妻子阮菲菲所在的地方，他们反而觉得是梁宇成配不上罗成轩，o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不论对方是什么性别，而不应该为了本能甚至权、钱而妥协。 沈珺14岁后，许昭和阮菲菲带领她真正进入了所谓的俱乐部。那时沈珺才发现，在这个能把特殊性别堂而皇之登记在案的世界里，ao有着多么特殊的地方。 不断有科学研究表明，性别异常者在胚胎发育时期，就和普通婴儿不一样，他们不仅体内有着两套生殖系统，大脑的发育也跟其他人不太一样。ao中只要在幼年时期的营养跟得上身体的需要，他们的智力平均比普通人高了将近10%。正因为这样，虽然性别异常者的数量非常稀少，但沈珺见到的都纷纷身居高位，又或者在各领域做出过不同的成就。 这种特殊性，让小圈子里的ao对普通人产生了优越感，更别说alpha比起o觉得就连omega都该乖乖回家替他们生.孩子，而不是跑出来和他们争抢金字塔顶端的席位。 他们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自然看不起罗成轩这种在新闻上被beta嘲笑过的omega。 沈珺这才明白，作为一个登记在案的性别异常者，就算什么都不做，除了拿津贴外，到了适合的年龄，也会不断的有人前来相亲，满足他们的要求，只希望他们能和自己生下一个健康的后代。 这个世界的上流社会中，很多人都希望下一代能因为特殊的性别而得到智商、体能优势。从统计学看，性别异常者生下性别异常者的概率确实比普通人高很多。 港城梁家对ao的迷信只是这些人里面的一个典型而已。 当年的詹姆斯之所以会跑去和许昭说那些话，就因为他想当这个拉.皮.条的“中介人”，而不服用抑制剂，算是生.育.潜.规则之一。虽然没有确凿的科学依据，但大多数人相信服用抑制剂后会降低后代中出现性别异常者的概率。 沈珺加入的俱乐部自然跟那些把beta当蔑称的人不一样，以阮菲菲和许昭为例，他们主要是就如何和自己的beta伴侣正常生活来进行交流。如何平安的度过发情期是里面永恒的主题，他们相信理智远比本能重要，但却也舍不得因为长期使用抑制剂而逐渐失去的自己与普通人的那份“特殊”。 俱乐部里流行过古代道家的胎吸法，印度的瑜伽和所谓的冥想，但始终找不出比抑制剂更好的办法来。 许昭其实对这些方式嗤之以鼻，但那里面介绍的许多如何和自己伴侣相处、不以所谓的alpha信息素，而是以个人魅力来追求爱人非常感兴趣，知道沈珺对这个圈子好奇后，直接就把她带了进来。 罗成轩在认识沈珺后，同样也加入了这个俱乐部，在他看来，这个俱乐部比起梁宇成介绍的那些要好太多，但俱乐部里的人总劝他重新找一个知心人，而不是梁宇成这样一个只会盯着他肚子的家伙。 罗成轩又对沈珺摇了摇头，“我和梁宇成的关系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我也懒得跟他们解释了。”他看沈珺坐进车里，自己上了驾驶座，“你要去的话，我送你。” 沈珺看了看罗成轩放在后座上的纸袋，“你特意来医院接我，是想和我商量《沪城之恋》的事吗？” “不，是新的本子。”罗成轩一边启动汽车，一边说，“我写完了初稿，迫不及待的想拿给你看。” “我们去和黄吧。”沈珺说，“俱乐部哪天去都行，如果错过了你的新本子，狄月就要跟我吵架了。” 罗成轩笑着点了点头。 当他们刚走到和黄的门口时，狄月正站在前台和工作人员说话，她看到沈珺后一脸惊喜的拉着他们到大堂的沙发上坐下。 “你来都真巧，我正想去找你呢。”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沈珺面前的桌上。 “小珺，这里有一封信，是容靖寄给你的。” 41|第27章 【027】宣传快车 容靖。 沈珺下意识的去拿那封信。 那是一封普通的航空信件，上面用拼音写着和黄的地址和沈珺的名字，字迹很像从前沈珺常看到的容靖的字，却更为成熟有力。 六年了，容靖还好吗？ 沈珺捏住信封，却不敢打开，甚至不敢太过用力，就怕把信纸捏皱了。 她把信放进自己随身带的包里，抬头对狄月笑了笑，“我和罗成轩正好有事找你。” 狄月看着沈珺的动作，眉头跳动了一下，却没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打开信封。 当年容靖被送走后，布莱尼家族借口容靖上的是全封闭式贵族中学，不让他们前来打扰，也不允许容靖去联系他们，“以免分心”。而布莱尼家族每年一封不痛不痒的平安信，堵住了他们想打关于抚养权、探视权官司的心。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狄月顺着沈珺的话问。 罗成轩知道容靖就是当年图书馆门前的那个小男孩，却不太明白他被送去英国的内情。他从纸袋里拿出打印好的剧本，对狄月说，“我新写了一个本子，想拿给你们看看。” 罗成轩转身把复印件递给沈珺后，自己将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等待着她们对剧本发表看法。 沈珺接过罗成轩的剧本，里面一个民国背景的故事。 在那段特殊的年代里，天下闻名的鉴湖女侠身边，有一位她在京城结识的至交好友，这位好友身为男性omega，在秋瑾的革命之路上起到了许多作用，但关于他的记载却寥寥无几。 “比起beta，alpha们更仇视o和omega之间体力上的差距，让竞争重新回到了智力的层面上，”罗成轩说，“同样是抛夫弃子闹革命，关于鉴湖女侠的影视作品很多，但关于他的几乎没有，我想做这样一部电影。” 沈珺放下了手中的剧本，虽然被罗成轩打动，但心里却有着和他不同的看法。 “不行。”狄月说，“这个剧本必须大改，不然和黄不会收。”她把剧本放回了桌上。 罗成轩没有生气，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狄月详细说说她的想法。 “罗哥，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觉得自己在积极的想展露自己的平权思想上，太过迫切了吗？”狄月伸手制止了沈珺想要说话的动作，“我不是说宣传平权不对，你们在《沪城之恋》中就做的很好，但这个本子，说教意味太过浓重了。” “电影是什么？是一种娱乐方式。很多人进电影院只是想要放松。是，我知道有很多口碑电影，艺术片，情怀片，表达了深刻的意义或者辛辣的讽刺不公等等，但这些片子看了只会让人觉得沉重，就算口碑好，但不会有多少人会去看第二次、第三次。” “当年《下一站》为什么那么成功？还记得那篇被转载了很多次的影评吗？因为《下一站》里面有共鸣。” “普通人从《下一站》里面看出了自己在生活压力下的挣扎，最后还能衣锦还乡、荣归故里。陈鸣在车站里打电话求助的那段表演，不知道有多少人说自己看着看着就哭了。《下一站》公映后，大家才觉得他的影帝实至名归。” “就算是我们之前担心的那段关于传宗接代的对话，也有人认为是在隐喻中国人没有*观念，抨击随意评论他们的家长里短陋习，也有人表示说计划生育下只有一个女儿，本来日子过的和平安乐，却总被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说自己要断子绝孙。这一段也出乎我们意料的收获了不少好评。” “我不是反对你们卖情怀、卖思想，但一定要让观众有共鸣。我一直觉得让观众看了一遍，还愿意进电影院看第二遍、第三遍的，才是好电影，《下一站》是，《沪城之恋》也是，但这个，”她拍了拍剧本的封面，“我不觉得。” 罗成轩抿了抿嘴，看向沈珺。 “狄月说的太直接了，但我也觉得，这个本子……少了那么点趣味性。” 沈珺皱眉道，“民国的大基调本来就是灰色的，压抑的，剧本的主线依然如此沉重，结局也太过悲壮……这是一个让人看了心里会难过的故事。狄月说的对，大家会记住这个故事，但却不一定愿意再看一次。” “我并不是说这个剧本不行，罗哥你的台词写的很有感染力，但却不是《沪城之恋》那种让人看了能对未来重燃希望的感觉。”沈珺摇摇头，“我愿意拍这个，但不是现在。” 罗成轩在自己的膝盖上动了动手指，“沈珺，你觉得如果要改的更商业化些，该怎么改。” “我知道你们的难处，虽然当年《下一站》成功后，和黄和核心动力都算是创出了名号，但最近几年你们缺的不是拿奖的作品，而是票房。”他笑了笑，“只要故事的内核不变，我同意对剧本进行大修。” 狄月无奈的摊手，“我没什么想法。” “你们觉得，加入穿越元素如何？”沈珺眨了眨眼睛，“不是像之前出现过的影视作品那样，害怕产生什么外祖母驳论，而是让主角在实现自我救赎的同时，真正的改变历史，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我们还可以拍一系列后续电影，探讨被改变的世界该如何发展。”罗成轩激动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狄月不在意说，“我还是等你们真的把剧本改出来了再看看。”她又转头看向沈珺，“《沪城之恋》的宣传安排在明天，你别忘了。” “不会。”沈珺答应了一声，拿起剧本，对罗成轩说，“罗哥，我今天还有事，我们可以重新约个时间。” 罗成轩点了点头，“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沈珺弯了弯嘴角，“我在和黄还有点事。”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放在包里的那封信。 经过刚才罗成轩剧本的打岔，沈珺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她接过狄月递过来的裁纸刀，小心的把信封打开。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写着“我毕业了”，连着一串航班号和时间。 “狄月，”沈珺把信纸递给她，“容靖要回来了。” 狄月接过信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太好了。”她笑着拍了一下沈珺，“哎，你怎么都不表现的高兴一些啊？” 沈珺想笑，却又觉得笑不出来。 “容靖要回来了，然后呢？”她低声自语道，“他和梁家的婚约还没解除吗？” “容靖现在才十六岁，”狄月说，“你别想太多。” “梁家那边就没什么说法吗？” 狄月看着沈珺摇了摇头，“主动权不在我们这边。” 我还不够强。沈珺想着。她沉默了一会，转头问狄月，“有什么办法能见到梁朔吗？我想见他。” “梁朔是梁家的太子爷，没去国外读书，想见他也不难，但你见他有什么用？” “我就是突然想到他了，有些好奇。”沈珺坚持道。 “好吧。”狄月点了点头，“这件事不难，不过得等一段时间，最近梁家没什么商业活动。” 让沈珺意外的是，罗成轩反而是促成这件事的人。 “像梁朔这样的传统alpha，每周都会去那个俱乐部。”罗成轩皱了皱鼻子，“当初梁宇成磨着我带他进去了一次，我不喜欢那里面的氛围，再也没去过。” 沈珺一听传统，就知道大概是什么情况了。 这种俱乐部像是约定成俗般，并没有一个确定的名字，只是以模糊的地名来指代。像许昭和阮菲菲所在的俱乐部，因为位于京城的城南，就被圈内人叫做城南俱乐部，而罗成轩所说的这个俱乐部，是港城唯一一家，也是亚洲“传统”性别异常者中最有名的一家。和京城城南俱乐部的理智派们不同，港城俱乐部走的是感性派，也就是讲究放纵自己的欲.望，以alpha为尊，omega为辅，排斥beta的私密小圈子。 梁宇成这种梁家的边缘人，自然对进过港城俱乐部的经历引以为荣，但也唯有让罗成轩以omega的身份邀请他，他才有资格踏足此地。 “港城俱乐部非常欢迎alpha，我带你去一次，你就能顺利登记为那里的会员。”罗成轩又忍不住摇了摇头，“我觉得你去过一次就不会再想去了。” 罗成轩是对的。 进门时沈珺就感到了这里和城南俱乐部的不同。 当她看到门口的前台是一个靓丽的普通女性时，还在猜测也许这里没那么“传统”，但对方在知道沈珺是alpha后，态度立刻变得可以用卑躬屈膝来形容。 她小碎步的带着沈珺和罗成轩往里走了一段后，就弯着腰退了回去。 “他们认为没有接到邀请的beta不配踏上这张地毯。”罗成轩踩着颜色和之前不太一样的地毯，对沈珺说，“我第一次来也觉得他们服务人员的态度太过殷勤了，但进去之后，你就不会那么大惊小怪了。” 沈珺做好了心理准备，和罗成轩一起继续往里走。 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人替他们打开了门，已经在城南俱乐部补习过很多知识的沈珺立刻闻了出来，对方是一个被标记过的omega。 并不是沈珺的鼻子一下子变异的比小时候厉害了，而是对方几乎是故意一般，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让自己后颈和手腕处的腺体一直处于发热状态。omega们的气味一般比较温和柔软，但他的味道里夹杂了一丝辛辣，让沈珺觉得有些刺鼻。 这感觉就像是路过一颗树时，闻到了树桩下被其他动物留下的尿.骚味。 沈珺下意识的做了个捂鼻的动作，没想到对方反而面泛红光，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欢迎您，年轻的alpha。”对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问您是想去清吧还是热吧？” 沈珺疑惑的看了看身后的罗成轩。 “我是她的介绍人，我们要先去会客室。”罗成轩朝对方点了点头，带着沈珺往另一条路上走去。 中年男人看向罗成轩时，显得有些矜持。他微微点了点头，替他们开门后，就不再多说些什么了。 “他怎么？”沈珺在他们过一个拐角后，悄声问罗成轩，“故意的？” “你是说他的味道？” 沈珺点点头。 “他四十多了，在这个年纪就算被打发出来守大门，他也自认比那些得不到标记的omega高贵。”罗成轩摇摇头，“这里的人比较‘传统’，年轻的还好，年纪大一些的总觉得没有找到alpha的omega都是失败的，无能的，像是被洗脑了一样。” “他的alpha过的很失败？” “不一定，也许只是对他不好。”罗成轩叹了口气，“现在的标记能被去掉，也能被覆盖，我一直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这么看重这种事。” “标记”是一种传统的alpha和omega之间产生的特殊效应。作为性别异常者的不同类别，他们在进行过结合后会互相融入对方的气味中，信息素也会发生一定的改变，让其他性别异常者能闻出来他们是“有主”的人，是比普通人在手上戴上婚戒更加有效的宣誓。 在性别异常者极为稀少的年代，这种标记更具有浪漫色彩，能遇到一个和自己不同的性别异常者实在太难，所以标记一度被视为一生一次的承诺。之后他们的关系会比婚姻更加稳固，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城南俱乐部里的人对“标记”总有点敬而远之的意味，因为性别异常者和普通人之间并不能进行到这一步，沈珺对标记的认知也倾向于官方描绘的认知，不太明白罗成轩感慨。 “标记过后，他们不是很容易通过信息素来影响到对方的情绪吗？”沈珺问，“为什么你这样说？” “现在能够单方面屏蔽掉这种信息素的影响，一个alpha能标记多个o标记为荣。”罗成轩问，“本来我还想先带你去会客室，你这么急，不如我们先去热吧看一眼吧？” “热吧是什么？” “跟外面对酒吧的分类差不多，一样是劲歌热舞。”罗成轩讽刺的勾了勾嘴角，“我倒是觉得，当他们累了醉了，喝的是五块钱一瓶还兑水的红酒还是从法国庄园空运过来的顶级波尔多，又有什么区别？” 沈珺总觉得进入俱乐部的罗成轩和以前的他有些不一样。 和罗成轩在港城相遇时沈珺就发现了，对方不再是那个在省城图书馆里沉默的年轻人，褪去了那时面对社会舆论的阴郁和对人群的抗拒，整个人显得更为成熟和圆滑。 在罗成轩的个人剧本被狄月狠批时，沈珺以为他会犯一犯文青病，但他却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就如《沪城之恋》时一样，虽然沈珺对上面的某些台词拍案叫绝，整体剧情完全采用了罗成轩的初稿，但该修改某些细节的时候，罗成轩也听从了沈珺的安排，从没表示过反对。 沈珺不知道他是怎么遇到梁宇成这个港城人的，也不知他经历了什么事才决定到港城来落脚，但看对方对这种“传统”俱乐部如此熟悉，就觉得罗成轩肯定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像是察觉到沈珺的不安，罗成轩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这里的人都是所谓的alpha至上论崇拜者，如果有人对你动手动脚，你放出点信息素就能把他们赶走了，别担心。” 沈珺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开始摩擦起自己的手腕。 城南俱乐部教导的是如何收敛自己的信息素，但只有先认识到信息素是什么，才能更好的控制，沈珺对如何信息素不陌生，听了罗成轩的话，心里却在猜测着，难道这里的人都以张扬自己信息素的味道为荣吗？ 沈珺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容靖说许昭的味道像咸鱼，罗成轩的像狐臭。 她努力憋住了笑，不敢让罗成轩发觉。 罗成轩不知道沈珺在背后想当年的事，他们顺着这条不长却曲折的回廊走着，又转过了几个拐角，终于听到了嘈杂的声音。 沈珺先见到的是几个穿着清凉的年轻女子。她们像是没有骨头，或是歪斜着依靠着墙壁，或是半蹲在地上，脸上挂着古怪的笑意，和旁边的人纠缠成一团。 又走了几步，沈珺才见到了敞开的舞厅大门。 42|【042】梁朔 虽然整个俱乐部里都有中央空调来调控温度，舞厅内肯定也有相应控制机制，但当罗成轩带着沈珺走近大门时，沈珺仍然感觉到一阵热浪迎面扑来。 “她们没？”沈珺路过那几个女子时，悄声问罗成轩。 “伪热潮期而已。”罗成轩摇了摇头。 这是让沈珺觉得非常有趣的一点。 社会上非常直白的把性别异常者因为激素紊乱造成的“信息素分泌期”叫做发.情期，反而是alpha和omega们自己，半遮半掩的把那段时期称作热潮期。 沈珺能闻到从那几个女子身上传来的、有点刺鼻的香味，如同街边的劣质香水，不断昭示着自己作为omega的身份。 沈珺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只觉得自己的嗅觉还要遭受更多的折磨。 罗成轩熟门熟路的带着沈珺避开人群，沿着墙壁走到吧台前，找酒保打听起了梁朔的事。 沈珺转头去看舞厅中的人。 就如罗成轩所说，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这里和外面的热吧区别不大。人群零星分部在吧台周围的小圆桌边，更多的是拥挤在舞池里，不断和旁边的人一起晃动着躯体。现在的时间还早，舞台上除了一个正在打碟的dj外什么都没有，显得有些空旷。 沈珺被熏的头晕，迷迷糊糊的被罗成轩拉了出来。 “梁朔在清吧和人聊天。”罗成轩说，“还好他没去地下室玩，我可没那里的入场卷，如果真去那里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会出来。” 他看着沈珺状态不对，用手捂住了沈珺的鼻子，“好点了吗？” 罗成轩身上的果香味散发出来，驱散了舞厅里那些稀奇古怪的味道，沈珺终于清醒了点。 “真不能理解，为什么这里的人都那么喜欢把自己的味道散发出来。”沈珺厌恶的皱了皱鼻子，“像是顶着一身汗臭味在公共场合乱晃，还一脸的骄傲。” “他们以自己能散发‘汗臭味’为傲。你就当是鲶鱼效应吧。一直处在竞争环境中，更能刺激他们的情绪。”罗成轩失笑道，“这就是他们和京城那边的理念不同了。不过普通人闻不到这些味道，程度比污染公共空气轻点。” “地下室是什么？” “我虽然没去过，但听其他人提起……不是什么好地方。”罗成轩脸上闪过一丝晦涩的表情，“这里要入夜后才会热闹起来，不过像梁朔这样的老会员，一般都会提前很早就过来和朋友们聊天交际。” 罗成轩又带着沈珺转了几个弯，这时她才发现，那些隐藏在弯弯绕绕的走廊墙壁后的，是一个个隔音效果极好的包厢，大部分的包厢门口亮着“空闲”的灯，个别显示了“预定”和“请勿打扰”。 又往前走了一段，沈珺看到了一间大厅。 厅门前摆着许多盆栽，里面也显得绿意盎然，沈珺和罗成轩走过去后，耳中还能听到轻柔的音乐。 这里的人比较少，虽然和前面一样不断散发着自己的味道，但总算还能忍受。 “那就是梁朔。”罗成轩指着坐在靠窗一面的几个男人说，“我见过他几次，一会我替你做介绍。” 梁朔看上去刚二十岁出头，穿着白色的休闲西装和灰色的长裤，剑眉星目，长相颇为英俊，脸上却没多少表情。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时不时的抿一口，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坐在梁朔周围的是几个正在吹捧他年轻有为的俊男靓女，让沈珺没想到的是，《沪城之恋》的女主角黄薇，也在这里。 黄薇坐在离梁朔最近的地方。她穿着一袭月牙白的纯色连衣裙，手中同样拿着一杯红酒，脸上挂着微笑。黄薇的身体稍稍朝梁朔的方向倾斜，让他们之间看起来有些暧昧。 但黄薇是个alpha，梁朔也是。沈珺心里嘀咕着。哪怕是她和许昭这种多年好友，同为alpha的他们，在沈珺逐渐长大后，也不太愿意挨那么近。alpha天性里有股微妙的领地意识，和他人的安全距离总比一般人大一些。 黄薇是和黄那边在得知沈珺对角色的定位后，主动替沈珺联系的演员，在拍摄《沪城之恋》时，沈珺觉得黄薇的演技不错、对得起她所得过的那些奖，也挺喜欢黄薇这种因为对自己能力的自信而有那么点傲气的人，但沈珺其实一直没能跟黄薇熟悉起来。 在片场时，沈珺能够公事公办的和黄薇一起拍摄，但私底下却没什么交流。也不是觉得对方有哪里不好，就是单纯的在和对方相处时感觉微妙，用“气场不和”来形容她们也许比较贴切。 沈珺曾以为这是因为她们同为alpha的同性相斥，但现在看着黄薇收敛起自己的气势，在梁朔身边小意奉承着，沈珺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梁少好。”罗成轩不知道沈珺的心思，走过去跟梁朔打了声招呼。 梁朔显然是认识罗成轩的，他点了点头，看向站在罗成轩身后的沈珺。 “这位是银星基金的沈珺沈小姐。”罗成轩适时的介绍着。 黄薇的注意力跟着梁朔转移到沈珺身上，她有些尴尬的叫了一声“沈导”，刚想站起来，却被梁朔按住了。 “沈导。”他嘴角带笑，轻佻的跟着黄薇的称呼叫了一声。 坐在梁朔身边的挂着骷髅挂坠的男子像是接到了什么号令一样，面露挑衅，“我还当是谁啊？这不是京城来的金融小天才吗？怎么，现在不去追求梦想，又准备到股市里搅风搅雨啦？” 沈珺脸上挂着微笑，没在意男子的话，直接对梁朔说，“梁少好，我这次是为了北面那块地来的，听说你手下的人也在准备投标的事，不知道我有没有弄错？” 她不等梁朔回答，转头对骷髅挂坠男子说，“也许你还不知道，原本的银星基金被我分拆重组了，现在的重心都在文化产业上。银星集团在大陆各地都买好了地皮，总局的院线批文也快下来了，要不了多久，银星影城就能在全国同步开业。” 沈珺又转头对梁朔说，“我听说梁少打算在北边另起炉灶，建立新商圈，银星正好也在筹备一个影视基地的计划，不知我们是否有合作的可能呢？” 梁朔放下酒杯，重新打量了一番沈珺。 “这里是娱乐的地方，要谈公事，最好跟我的助理预约时间，到公司去谈。”梁朔笑了一声，脸上依然没有多少温度，“我不明白沈小姐特意跑这么一趟有什么意义。” “跟梁少混个脸熟也是好的。”沈珺不以为意的说，“我相信以梁少和梁家的实力，北面肯定能成为繁荣的商业中心，如果说的晚了，等北面规划好后就没有银星落脚的地方了。”她应景的耸了耸肩，又朝略显不安的黄薇做了个鬼脸。 “标书还没定呢。”梁朔脸上的笑意变得真实了些，“沈小姐是个有意思的人，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他递给沈珺他的私人名片，又主动伸出手来和沈珺握了握。 梁朔和沈珺想的差不多，因为从小一直被捧着，整个人显得有些傲慢自大。 沈珺靠近时就发现，坐在他周围的几人里有alpha也有omega，但他们都不像这里的其他人那样肆意散发着自己的味道，反而小心的收敛起自己的信息素，把主导权让给了梁朔。 梁朔的味道在沈珺看来像是烧焦的木炭，不怎么好闻，却霸道的笼罩着所有人。梁朔的目光中流露着轻蔑，像是在看小丑表演的观众，哪怕是递给沈珺一张名片，都像是在施恩。 沈珺在心里把这些年准备的计划过了一遍，觉得让梁朔主动松口容靖的事，会比想象的更加简单。 一想到容靖，沈珺没了继续敷衍他们的心。她听着罗成轩又和梁朔寒暄了几句，自己也跟着应了几声，就往外走去。 走出大厅后，罗成轩悄声问沈珺，“院线的事你什么时候办好的？对我也要保密？” “我糊弄他们的。”沈珺回过神来，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罗成轩的身上，“不过我手里确实有地……说不定我们真的能搞影城。” 罗成轩看着沈珺不说话，等着她进一步的解释。 “我是认真想做好的电影的，那为什么不把院线握在自己手里呢？”沈珺越说越觉得对，“数字时代即将来临，以后3d、宽屏会慢慢变为主流，然而国内的影院大多还是老设备，如果我们成立一家现代化的影院，像连锁店一样开遍全国……对，就是这样。” 沈珺知道国内的地价、房价肯定会涨，在她从股市里圈出钱来后，确实和国内的几家地产商合作，拿下了许多地方的地皮用以开发。 沈珺在这些新开发的楼盘里都有股份，要拿出一些商业面积来建设所谓的银星影城并不难。院线批文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头绪的。 沈珺开始思考起自己的现金流来，发现这件事大有可为。 43|【043】好久不见 自沈珺重生以来，已过了将近十年，她渐渐的感受到一些现在和过去的区别。不提小姨妈楚馨和小姨父李瀚，就说她从前的好闺蜜刘文鑫。刘文鑫在《小家庭大家庭》剧组认识了王卉，性格比沈珺记忆力更加开朗些，沈珺去京城读大学后，刘文鑫也动了跳级的心思，她去年刚刚参加高考，同样上了京城大学。而沈珺记得，上辈子刘文鑫读的却是省城大学。 更别说沈珺上辈子从没听过的包揽了多项大奖的《下一站》。也许容文华注定死去，但不会如此遗憾的死在成功之前，但也许容文华会庆幸自己在死前留下了《下一站》吧？ 沈珺的重生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改变，但同样的，在这个有性别异常者存在的世界，也在自行发生着变化。 比如沈珺的第一桶金——那套错版邮票。在她重生前，邮票的流出量极少，价格一直居高不下，但现在，邮票的价格已经一落千丈，归根结底是有那么一位员工，在邮票价格走高时，抓住空隙又从即将销毁的工厂中偷出了几百版。 沈珺听说那是一个alpha。也许性别的改变让他做到了在沈珺上辈子不存在的事。 但细节易改，大事不变。 沈珺当初去米国时买的几支科技股，都如她所料的上涨了，毕竟智能手机、电子商务、以及某些网络游戏等的红火，都是这个世界发展的趋势。就如同国内的房价会持续上涨，中东局势依旧紧张，京城申奥已经成功一样。 沈珺一直有在投资国内的房地产，她手头的活钱不多，但可以找人合作。银星影城的计划不是空口说白话，不管是银行还是国内其他的地产集团，沈珺相信他们都会有兴趣参与到其中来。 沈珺在港城的地产计划，绕不开地产大亨谢家，而谢家的谢孝青，即将刑满出狱了。 当年狄月在通过梁家的关系，拿到了那些医疗记录后，顺利的把他儿子谢孝青送进了监狱。这位地产大亨可不会轻易算了。谢晋礼惹不起梁家，也不怎么想招惹狄月身后的韩家，但给狄月本人添添堵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些年港城的娱乐小报一直在传播狄月的花边新闻，作为一个身居高位的女人，狄月时不时就要被捕风捉影的猜测她是不是包养了哪个年轻的男明星。当年陈鸣和卢依依传绯闻的时候，狄月也被写成阻挠他们恋情的第三者，甚至在沈珺进入青春期后，因为她alpha的身份，小报纸上也不是没编排过她和狄月。 说的过分的自然被狄月告上了法庭，和黄的员工也不是没采取过一些更激烈的抗议手段，但这些小报纸背后有谢大亨的资金支持，简直是把律师函当做光荣证一样去谢家讨赏，一直没完没了的，把狄月一个公司高层，炒成了绯闻明星。 就好像一群苍蝇，天天围着狄月转，她还碍于种种原因不能直接出手拍死他们——拍死这群没用，背后的谢晋礼自然会另外找一批来。 沈珺准备多年的计划，原本是用来对付梁家的，但她突然觉得，和梁朔说的影视基地，也许可以做的更大一些，把坑挖的更深，连谢家也一起坑进去。 因为容文华的车祸，她对谢家全无好感，想必能把沈珺和狄月一起放进小报头条的谢家也一样。 沈珺不介意把这种私人恩怨带入商场解决。 到了容靖信上写着的那天，沈珺既期待又紧张，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她没再等仍在安排工作的狄月，反而提前了好几个小时，让小姨父李瀚把自己送到了机场。 容靖会变成什么样？他还是记忆中那个只爱和自己说话的男孩吗？他会交到新的朋友吗？ 这些疑问在六年间无时无刻不在沈珺的脑子里游荡，现在总算有一种靴子即将落地的感觉了。 沈珺站在机场的到达口，百无聊赖的从包里拿出了一部款式老旧的手机把玩。那是她用自己的第一桶金买下、和送给容靖的同款的手机。在容靖离开港城后，沈珺一直在往自己和容靖的那个号码里充值，容靖的手机却一直没开机过。 沈珺的私人电话和工作电话变了很多次，这个手机号一直保留了下来。但她换了新号后，再也不用这个手机回复别人，渐渐的，别人也当她已经把这个号码废弃了，就连运营商的广告短信也几乎没有收到过多少。 沈珺有些固执的认为，这个手机最初是为了和容靖联系才买的，现在也要等容靖回来，再继续使用。 手机上的程序很少，除了接听和短信功能等基本功能外，只有一个最简单的数独游戏。 等戴着墨镜的狄月和她随身的几个保镖也到了机场时，沈珺正翻来覆去的看着手机。他们没多说几句，沈珺就发现她的旧手机收到了一条新短信。 “来自容靖：我到了，你抬头。” 沈珺一眼就看到了容靖。 他穿着深蓝色条纹的西装三件套，领带是暗红色的，头发梳的整齐，脚上踩着黑亮的牛津鞋，像是从哪张时尚杂志的封面走下来般完美。 容靖手上拖着一个16寸的蓝色帆布箱，再没带别的东西了。他正拿着那只和沈珺手中一样的旧手机，跟着人.流往外走。 沈珺激动的朝他招了招手，容靖放下手里的手机，慢慢的走了过来。 等容靖走近，沈珺才发现他长高了。六年里，沈珺每天的牛奶和锻炼没有白费，她已经比重生前高了很多，达到了一米七，但现在站在容靖旁边却仍然矮了将近一个头。 “沈珺。” 容靖在她面前站定，嘴角弯了弯，但在脸上的酒窝出现前，这个接近微笑的表情就消失了。 沈珺却顾不得那么多，她侧身抱住了容靖，“容靖，好久不见！” 容靖因为沈珺的拥抱僵硬了一下，他的肩膀不自在的抖动，沈珺很快放开了他。 像是被浇了一瓢冷水，沈珺的心情冷却了一点。 “容靖，好久不见。”狄月笑着对他说，“我已经替你收拾好房间了，就在我隔壁。” “小表姨。”容靖同样朝狄月弯了弯嘴角。 站在他们旁边的李瀚伸手替容靖接过那个小巧的行李箱，容靖出乎沈珺意料的客气了一句，“谢谢李叔叔。” “我们先回去吧。”狄月说完，就带着他们往车库走去，容靖也安静的跟在他们身后。 沈珺走在容靖旁边，偷偷的观察着容靖，似乎察觉到沈珺的目光，容靖转头看了沈珺一眼。 沈珺发现容靖比起以前来，会主动跟人说话了。他在保持礼貌的同时，表情却以前那么丰富。 也许在陌生人看来，容靖比过去开朗了很多，但从来都能在容靖哪里得到特殊待遇的沈珺，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 我已经不再是你最特殊、最要好的朋友了吗？沈珺有点沮丧的想着。 当他们快走进车库时，一阵尖叫刺入了沈珺的耳中。 “啊！是沈珺！”一个女孩子冲了过来。 狄月带着的保镖反应很快，马上拦住了她。然而沈珺的注意力全不在那女孩身上。 在尖叫响起时，容靖明显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拉沈珺的衣袖，很快又抿了抿嘴，尴尬的放开。 沈珺只觉得之前为之沮丧的陌生感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按捺住自己反手去拉容靖的冲动，把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女孩身上。 “沈珺，我喜欢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女孩一脸兴奋的朝沈珺喊道。 她身后站着几个不知所措的同伴，那些女孩看上去不到二十岁，举着拿着的自制木板上是某位明星的照片，有的手里还提着花篮，拿着荧光棒，看着像是来给那位明星接机。 女孩又说了几句，沈珺这才明白，她是从《下一站》里认识沈珺的，之后找了沈珺以前参演过的电视、电影来看，成了她的粉丝。今天本来是跟着同伴一起来追星，没想到因为天气缘故，这位明星滞留在了国外的机场里。她们扑了个空，但这个女孩却发现了沈珺，像是得到意外惊喜一样，她立刻就扑了过来。 “谢谢。”沈珺笑着给她签了名，还让她的同伴帮她们合了个影。 女孩一脸兴奋的和同伴们走了，保镖们也散开了。 “你经常遇到粉丝吗？我还以为你转到幕后这么几年，不会像之前一样狂热了？”狄月笑着打趣道。 “对啊，我也挺意外的。”沈珺同样回了个笑，“看来我得学你一样，重新戴上墨镜了。” 他们没怎么在意这个小插曲，陆续上了车。但容靖突然拉了一下沈珺的手。 沈珺心里一跳，在她想要用力的回握前，容靖却突然加快了脚步，抢在还没放好行李的李瀚之前，给沈珺打开了车门。 他抿了抿嘴，站在车门边看着沈珺不说话。 “容靖，”沈珺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她猜自己这时候去拉容靖，他不会再拒绝了，于是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腕，“上车吧。” 44|【044】但是我想你 【044】但是我想你 容靖的英国生活 狄月看着他们上了同一辆车，眉头跳动了一下。她向保镖们示意，自己也挤了进来。 沈珺一直没放开容靖的手，而容靖除了最开始微微转动着手腕想要甩开沈珺，等他们坐下后就彻底放弃了，任由沈珺这样拉着他。 容靖之前站着时，沈珺只觉得他像是一颗成长中的小树一样，整个人显得英俊挺拔极了。但现在，沈珺只觉得手掌里容靖太瘦了。 不知是因为从普通人变成了alpha，还是因为锻炼的缘故，沈珺现在的手掌比重生前要大一些。容靖的手腕很细，沈珺单手就能环住。 不等沈珺多想，狄月已经开口问道，“容靖，你在英国过的怎么样？” 容靖低头瞪着沈珺盖在他手腕上的手，好像这样就能让沈珺主动松开一样。他听到狄月的问话，有些迷茫的抬头看了一眼沈珺，才转头去看狄月。 这个眼神像是化为实体般，在沈珺胸口撞了一下，但沈珺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容靖话里的内容吸引住了。 “还不错，”容靖简单的说，“我喜欢英国。” 狄月轻轻的应了一声，引导着容靖继续说下去。 容靖在英国中部的某个郡读书，学校里只收omega和女生，除了和当地几所大学有定期活动，很少放学生离校。布莱尼家要求容靖专心学习，容靖就憋着一口气做到了最好。虽然容靖不能跟港城这边联络，但完全封闭的教学环境让他更能察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考了各种证书，在临近的知名大学里申请了学位，闲暇时常去看英国的各种话剧。 “我喜欢英国人的社交，不想跟别人说话，就不用说。”容靖把话题转到了英国的话剧上。一说起这个来，他立刻变成回了沈珺熟悉的那个滔滔不绝的容靖。 英国作为诞生了莎士比亚的国度，话剧产业的发达在全世界都十分有名，就如同米国的百老汇和霓虹的宝冢，英国每年从话剧舞台走上大荧幕的演员不少，然而在他们国内，仍然是更推崇话剧一些。 “你在英国过的很开心吗？”沈珺轻轻的松开了握着容靖的手，容靖却再次出乎她意料的反手拉住了沈珺。 他转头对沈珺说，“但是我很想你。” 沈珺感觉自己的胸膛里像是被灌进了一壶热水，有什么在里面发酵膨胀开来，她的嘴唇动了动，最后把其他的话咽了回去，轻声回道，“我也是。” 狄月看着他们，眉头又挑了挑，只觉得不出自己所料。 车很快开到了狄月住的私人别墅，这是她最近几年才买下的私人住宅，没有别人打扰，一般只有保洁阿姨会定时来打扫。当初为了方便，沈珺也在旁边买了房子，和狄月做了邻居。 “容靖，你暂时在这里住下吧。”狄月带着他们到二楼整理好的客房，“明天我们再去看看你妈妈。” 容靖点了点头。 “你和我一起去和黄吗？”狄月问沈珺。 “策划交给老钱我很放心，你有事就去忙吧，过几天才轮到我出场呢。”沈珺不在意的说。 老钱就是当年和他们一起宣传《下一站》的和黄运营经理，他这些年又带出了几个得力的手下，做起事来越发精干。沈珺这次把《沪城之恋》的宣传策划全交给了他，狄月不放心的总想回公司去盯着，沈珺却觉得容靖更重要。 狄月没多说什么，把备用钥匙交给容靖后就带着其他人走了。 “小姨父，你先回去休息吧。”沈珺说道，“我等会自己回家。” 自从沈珺打算在港城成立核心动力的分公司后，小姨楚馨作为前哨，和一些员工一起到了港城。沈珺没和他们住在一起，而是在附近另外准备了几套房子，作为和黄的员工宿舍。 李瀚这些年一直跟着沈珺东跑西跑，和楚馨在一起的机会少了很多。他最初辞掉长途客运的差事，就是为了能有时间多陪陪楚馨，现在楚馨反而像是重新焕发了事业心，在李瀚不在的日子里一心扑在工作上，两个人聚少离多，感情却越发的好了。 李瀚听沈珺这样一说，叮嘱沈珺两句不要休息的太晚，就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沈珺又重新拉住了容靖的手。 容靖的手很软，手掌比沈珺自己的要大一些，手指修长，很适合弹钢琴。 “你要睡一觉吗？”沈珺问，“倒时差？” 容靖摇了摇头，“你还记得《蛋炒饭》吗？” “已经做出来了，正在热映。”沈珺得意的说。 “这附近有电影院吗？”容靖急切的说，表情比之前生动许多。 “我那有个家庭影院，我们过去吧？” 容靖有些失望的看着沈珺，“不去电影院？” 沈珺对他解释道，“我还想给你看我拍的《沪城之恋》，就算去最近的影院，等我们回来，时间也要太晚了。” 容靖这才点了点头，跟着沈珺去了隔壁。 沈珺住的地方装修的比狄月那简单，但客厅里有个颇为豪华的家庭影院。沈珺还从公司弄来了专业的放映机和荧幕，这里的观影效果甚至不比一些小电影院差。 楼上有一个暗室和一个工作室，沈珺有空时，会在这里摆弄一些自己的小爱好。但现在，她专心的调整好机器，用遥控器关了灯，坐回沙发里，和容靖一起等着影片的播出。 《蛋炒饭》继承了中国传统的风格，又加入了一些西方元素，再经过核心动力最拿手的3d渲染，让这部动画的画面可看性极强。 故事从少年丁奇趴在录像店的窗口，偷看里面老板正在放的古惑仔片开始。观众在特写镜头时，甚至能看清楚丁奇衣服上最小的那粒纽扣。 画面中的丁奇被老妈发现了他的不务正业，一边提着他的耳朵往前走，一边数落他。老妈告诫丁奇，就算不读书，也不能整天看录像，必须得去学一门能谋生的手艺。 镜头跟着揪住丁奇的妈妈一起往前走，在一个小饭馆面前停了下来。 背景音乐“噔”的一声，留下最后一个尾音后停止了。 镜头往原本站在小饭馆里的张师傅脸上拉，让观众把他眼神中的精光看了个分明。这一刻，这个气势十足的中年人和他身后平庸的饭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音乐再度响起，张师傅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突然就完完全全的融入了作为背景的小饭馆里，成了一个普通的街边厨师。 被张师傅瞪了一眼的丁奇，就在老妈的千恩万谢下，凭借邻里街坊的情分，留在了张师傅的小饭馆里，当起了廉价劳动力。 丁奇忙碌的学徒生活，音乐变得轻松起来。丁奇被张师傅指使的团团转，还不忘和来店里的小混混们的聊天，一脸兴奋的挺他们吹嘘自己的“江湖生活”，小混混们也享受这个小子崇拜的眼神，原本在外面总是一副嚣张样子的混混，对丁奇倒总是和颜悦色，让丁奇跟他们也套了不少交情。 然后，有人来找茬。丁奇端出来的张师傅的蛋炒饭被打飞，镜头跟着飞在空中的蛋炒饭走，旋转着把所有人的脸照了个遍、 容靖激动的捏紧了沈珺的手。 这一幕是完全按照他们六年前讨论的那些细节做的。容靖的眼神舍不得从荧幕上离开，手上的力道却让沈珺知道他有多么激动。 沈珺在黑暗中笑了笑，跟着容靖一起继续看下去。 来找茬的仇人揭露张师傅过去看似风光的“江湖”身份，让张师傅重新拿起刀，和自己好好战一场。。 张师傅却硬气的把对方顶了出去，只说自己早就洗手不干，如果对方还来骚扰，就要以一个良好市民的身份报警了。敌人这才放下狠话，恨恨的离开了。 这天打烊时，丁奇终于忍不住问张师傅，为什么明明自己有过如此传奇的经历，却总在丁奇好奇的跟混混们打听时，泼自己冷水。 张师傅冷笑着说，丁奇根本不懂所谓“江湖”的残酷，以及现在生活的平静和幸福。丁奇不能理解守着一家破旧的小饭店算什么幸福，他和张师傅大吵一架负气出走，撞见了常来饭馆的那几个混混，意外卷入了一场黑.帮火拼中。 激昂的音乐响起，张师傅如同天神降临般救了身陷险境的丁奇，好好教训了他一顿后，开始传授真正的厨艺。 “这把刀，能做菜，也能伤人。”张师傅惆怅的说，“我现在把他交给你，希望你能用好它。” 故事的□□以丁奇在全港厨师大赛上大露锋芒为结尾，他一边用刀刃破开种种食材，一边用刀背教训前来骚扰他的敌人，配合上欢快的音乐，让故事迎来了圆满的结局。 “做的真棒，”容靖夸道，“我喜欢这里面的音乐和画面。” “剧本呢？你不喜欢我们一起写的剧本吗？”沈珺指着职员表中，自己和容靖并列的名字。 当初容靖画给她的分镜稿，沈珺选择性的用了一些，有几幕的台词，更是用了容靖当初和她讨论时记录下来的原文。因为私心，沈珺找了一个专业编剧替自己润色，把对方的名字排在最前，编剧名单上自己的和容靖并列在后面。 “喜欢。”容靖转头笑了，沈珺接着荧幕上的光，终于又看到了容靖脸上两个圆圆的酒窝。 容靖脸上的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笑起来时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又乖巧，直让沈珺又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这才重新站起来。 “我去放《沪城之恋》。”沈珺换了机器里的带子，回头对容靖说，“这里面有个给你的惊喜。” 45|【045】沈珺和容靖 《沪城之恋》的镜头，从富家女和贫家女的校园风景开始。 镜头顺着主角骑着单车那晃晃悠悠的身影移动，到宿舍楼下时接起了电话，她低声应和着，到推开宿舍门时，挂掉了电话。 王卉扮演的富家女正在宿舍等着黄薇扮演的贫家女。 “刘老师来电话了，”她以这句话开场，“你明明考上了，为什么不去读研？” 贫家女苦笑的把自己的难处说了一番，父母的不支持，家庭的重负等等，富家女鼓励她追求自己的梦想，贫家女却觉得大小姐不食人间烟火，站着说话不腰疼。 曾经的好朋友在这一刻产生了芥蒂，直到富家女负气离开，贫家女才低声说着对不起，自己不该出口伤人。 她回到自己的桌子前，无意间摊开了夹在课本里的一张纸。那是一张画着和富家女带有同样头饰的肖像画。旁白幽幽响起，贫家女好笑的说富家女当初还嘲笑自己把她画的太丑，现在却好好的保存起来。 然后她又难过的哭了起来，也许是在哭她们之间出现了裂痕的友谊，也许是在哭自己不得不放弃的学业。 “你留着。”容靖声音绷得紧紧地，“你用这个了？” 那张画像是容靖在京城练素描时画的。当时他整天和沈珺泡在一起，沈珺是他唯一的人物肖像画素材。电影里用的这张是容靖开玩笑般，想象着画的沈珺二十年后的样子。当时他画的并不好看，和沈珺本人也不怎么像，但沈珺还是好好的保存了下来。 “还有呢。”沈珺语气中带着点笑意，“继续看。” 电影继续播放着，陈鸣扮演的老师提出能继续支持贫家女的学业，被拒绝了。之后富家女家道中落，不得不在一家私企打工糊口，贫家女也因为家里逼婚，而在此回到了沪城。 他们认识了卢依依扮演的房东大姐，遂租了她的房子，暂时在沪城安顿下来。 房东大姐是个有点刻薄的女人，典型的小市民习气，爱占便宜，有些斤斤计较，在主角们遇到麻烦时，房东大姐却又倾尽所能的帮助她们。 “我做好事又不是为了别的，就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房东大姐说着这样的话，给了落魄的女孩们一个新的家。 卢依依的演技这些年又有了进步，把房东大姐作为普通人的复杂性演绎的淋漓尽致，简直把这个人物演活了。 音乐响起，贫家女和老师饱受诟病的师生恋渐渐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富家女却和曾是学生会长的男朋友分了手。 学生会长接受了另一位集团千金的追求，抛弃了已经落魄的富家女。但就如贫家女逐渐从家庭的阴影中走出来一样，以前视爱情为命的富家女，在失去了家庭给予的庇护和优渥的物质条件后，终于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 贫家女可以有情饮水足，但富家女不愿意过一个月都不能换一个新包包，衣柜里的当季衣服不超过五件的生活。她勇敢创业，白手起家，重新开始建立自己的商业王国。富家女也遇到很多困难，但贫家女那总给她留了一张床，一碗饭；她也遇到过优秀的追求者，但比起别人的给予，在经历家庭变故后，富家女更喜欢自己赚钱的滋味。 故事的最后，贫家女有了爱情和美满的婚姻，而富家女有了钱，她们都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她们俩像是一面镜子，把一个女人在事业和家庭中侧重不同所迎来的结局展现了出来，但相同的是，她们都对自己的选择的结果感到了满意。 “求仁得仁，我们都不完美。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精力充沛的超人，我们能弄清楚自己最想要的，然后朝着那方面努力，就够了。” “这几句台词是我说过的。” “这个小调是我写的。” “这个镜头是我的想法。” 容靖一边看，一边小声的说着，沈珺在旁边一边应声，一边点头。 电影放到了最后，沈珺依然把容靖的名字和自己并排放在了一起。 “说好的，从《下一站》开始，我们要一起在职员表里出现。”沈珺晃了晃容靖的手，“我的每一部电影里都有你。” 容靖激动的侧身抱了沈珺一下，没等沈珺反应过来，他又站起来去摆弄机器。 “我要再看一遍！”他对沈珺宣布，眼睛在荧幕光线的映照下，显得特别明亮。 在《蛋炒饭》放第三遍时，容靖原本靠在沙发靠背上的身体开始缓缓的下滑，最后他终于因为还没倒过来的时差，困倦的缩在了沙发里。沈珺忍住自己想去摸他的冲动，过了一会只觉得肩头一沉，偏头一看，容靖已经靠着她睡着了。 沈珺不敢乱动，怕把他惊醒。她用遥控器调小了音量，把早就准备好的毛毯拉过来，小心的盖在了容靖身上。 荧幕上还在播《蛋炒饭》，沈珺的心思却都在容靖身上。她借着电影里的光亮，转头去看容靖。 容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刘海长了点，把他光洁的额头盖住。容靖的鼻梁挺拔，很像韩书兰，嘴唇红润饱满，唇形更像他爸爸容文华。 容靖睡的很熟，和之前清醒时略显拘谨的表情不同，他眉眼彻底的放松下来，让他看上去漂亮又乖顺。 沈珺偷偷比划了一下容靖比自己高出的那一个头的高度，猜测着他是不是已经超过一米八了。但站起来时显得俊朗的翩翩少年，睡着时依然像个孩子。 沈珺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只希望这一刻能停留的更久一些。 她喜欢容靖，最初自然是因为他出众的长相，就如同她本能的对美貌的人有着天然的亲近和极强的容忍心一样，沈珺这些年在娱乐圈如鱼得水，虽然压力大了点，但依然是有滋有味。 沈珺是个外热内冷的人，她可以对很多人表现的很亲密，同样也可以转头就把他们抛之脑后。但容靖不一样。容靖对他放在心上的人非常认真，专注又仔细，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捧出去。 沈珺曾对这种付出感到畏惧，但自从容靖在图书馆等了她一下午后，她就决定一辈子都要和容靖做好朋友，绝不会主动离开他。 沈珺没想过容靖会主动从她身边离开。 沈珺很想知道，在英国的六年，容靖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变得成熟了冷漠了许多。容靖说他喜欢英国，却很想自己。也许容靖骨子里是个英国人，在那样的环境中会更加自在，但他一毕业，就迫不及待的回到了港城来。 沈珺不知道自己的胡思乱想有没有切中容靖的心思，但这时她只觉得自己该加快计划的进行，不能让这些年依旧活得健康的梁女士又跑来容靖面前添堵。 “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你了。”沈珺在心理默默的想着，“你别再离开我。” 沈珺和容靖胡乱的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等狄月来叫他们时，两个人都一脸迷糊，打不起精神来。 狄月好笑的把他们赶回房间里又睡了个昏天暗地，到了这天下午，他们才重新收拾成能出去见人的状态。 原本计划着要去疗养院看韩书兰，自然要往后推。沈珺发现容靖偷偷松了口气，然后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来对着她。 沈珺心领神会和容靖说起了韩书兰的情况。 这些年里韩书兰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但和其他躁动的病人不同，她每天都呆坐着念叨容文华，疗养院的护士们一不注意，她就会忘了吃饭睡觉，有时甚至连着失眠好多天，虽然护士们也会陪她说说话，可韩书兰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人也越来越憔悴。 沈珺有时候会在想，韩书兰的魂是不是已经跟着容文华走了，还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是一具被残留的本能驱使的躯壳。 沈珺尽量委婉的把韩书兰的近况和容靖说了，“……她还是老样子，就是神经衰弱，常常失眠。” 容靖脸上没有什么意外和惊讶，像是早就知道韩书兰不可能从容文华离开的打击中好起来。但他脸上有着很浓的担心，听完沈珺的话后，容靖没再继续打听更多信息，而是直接去门口穿鞋。他显然觉得说再多也不如亲眼看看来得实在。 沈珺没办法，只得让李瀚来送送他们。 狄月已经回了公司，原本计划着要陪他们一起去疗养院的，现在却只有容靖和沈珺两人。 这天值班的不是沈珺上次遇到的小护士露西，而是另外一位更加年长的护士。 她专业的给他们介绍了韩书兰的饮食健康状况，就带上门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韩书兰正对阳台呆坐着，口中轻声念叨着什么，沈珺熟门熟路的走过去，轻轻的互换她，“韩阿姨，韩阿姨。”她说，“你看看谁来了。” 韩书兰艰难的眨了眨眼，没有焦距的瞳孔对准了容靖。韩书兰的头发依旧整齐的梳起，她在看到容靖后，脸上慢慢绽开一个笑容来。虽然韩书兰整个人比以前瘦弱、苍白了很多，但这一刻，她好像回到了曾经美好的日子里，脸上又出现了幸福的光彩。 “文华，”她说，“你终于来看我了。” 46|【046】小鹿 沈珺小心的去看容靖，容靖脸上却挂上了她在机场时见到的那种笑。 他的嘴角是弯着的，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容靖慢慢的走近韩书兰。他不说话，就定定的看着她。 “文华，我等了你好久。”韩书兰眼中一片朦胧，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容靖的嘴唇抖了抖，“对不起，我回来的迟了。” “没关系。”韩书兰用手摸了摸眼角，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你回来就好，我差一点就去找你了。” 容靖抿了抿嘴，没接她的话茬。韩书兰似乎也并不期望他能给出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你看，我把容靖照顾的很好。”韩书兰邀功一样，手在膝盖变的半空中抚摸了一下，像是在抚摸一个孩子的头顶，“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我听你的话，用心的在照顾他。” 容靖的膝盖弯了弯，在韩书兰面前缓缓蹲下。 “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他抬头问道，眼眶开始泛红。 “因为你喜欢我，也喜欢他，你要是只喜欢我一个人就好了。”韩书兰撅着嘴抱怨着，表情像个女孩，“而且你还让我答应你，就算你出什么意外，我也不能直接去找你，要照顾容靖。” 你就是这样照顾容靖的？因为不喜欢容靖，不想接受容文华离开的实事，干脆逃避到自己的世界里，把外界的纷纷扰扰和自己曾经允诺过的责任统统抛下？ 多么自私和懦弱的人啊！ 沈珺感到自己的身体里燃起一把旺盛的怒火，这怒火直冲韩书兰而去，但容靖脸上的表情让她勉强自己保持了沉默。 容靖的嘴角下瞥，眉头微微皱起，眼睛里泛起了盈盈的泪光。 “那你是怎么照顾他的？”他问。 “就是，普通的……跟给他吃饭？”韩书兰有点心虚的低下头去，“对不起，文华，我离不开你，你回来就好了，有你在，我以后肯定能做的好的。” “……不需要了。”容靖吸了吸鼻子，“我接受你的道歉，我接受你不爱我，妈妈。” “你、你不是文华……”韩书兰眼中泛起一丝恐惧，“你把文华藏到哪里去了！” 韩书兰张牙舞爪的扑到容靖身上，掐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容靖没想到这个看似干瘦的女人，身体里还潜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被她晃了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沈珺连忙按下了病房里的呼叫按钮，没过多久，护士和医生们就冲了进来。 病房里被韩书兰的尖叫声给挤满了，沈珺拉着容靖往病房外走，而容靖像是失去了力量般，依靠在沈珺的身上。过了好一会，他们才走出病房。 房间里韩书兰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容靖被沈珺扶着，靠在墙上发呆。沈珺担心的看着他，但知道这时候不应该打扰他。 也许容靖潜意识中能察觉出韩书兰对自己的不喜，但感情上一定很难接受。沈珺不知道容靖是以什么心情说出最后那句话的，他很勇敢的接受了自己不被生母所爱的实事，但他一定很难过。 又过了一会，医生走了出来。 “病人的状况一直很好，很少需要注射镇定剂。”医生叹了口气，“以后你们还是少刺激她吧。” 医生摇了摇头走了，然而容靖大受打击的沿着墙壁滑落下去。 “容靖，容靖？”沈珺小心的环住他的肩膀，“我在这呢？” 容靖把头靠在了沈珺的胸口，双手缩在自己胸前，静静的哭了起来。 沈珺看着这样的容靖，只觉得心疼。她用力的把容靖抱在怀里，感受着从容靖身上传来的每一次颤抖。 沈珺没来由的想到了鹿。 那是两年前她跟着剧组去了霓虹的奈良，公园里面的鹿不怕游人，只要拿着鹿食，它们就会亲近的靠过来。沈珺却发现了一只怕人的鹿。 那是因为拍摄需要，通过工作员工特意从人工饲养环境中牵出来的幼鹿。 小鹿刚出生不到一个月，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在摄像机接近时，它瞪大了自己湿漉漉的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陌生的事物。 沈珺经过饲养员的指导整理好自己，穿着早已准备好的戏服，慢慢的接近了小鹿，然后轻巧的抱住了它。 小鹿瘦弱的身体，在沈珺怀里不断颤抖，温热的皮毛下甚至能感觉到血管中血液的流动。 在这样的拥抱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饲养员拿专用的鹿食喂了小鹿，小鹿渐渐的不那么紧张了。沈珺不敢把手抱实了，而是半举在虚空中。在她的双手发酸时，终于感受到小鹿依靠在她身上的力度。 沈珺抱着容靖，想到了小鹿。 他的哭泣打湿了沈珺胸口的衣物，但他原本缩着的双手，慢慢的挪出来，扣在了沈珺的肩膀上。 他的身体依然还在颤抖，但依靠在沈珺身上的力度开始加强。 沈珺继续用力的抱着他，想把自己的力量从这种拥抱中传递给他，容靖像是知道了沈珺的想法般，扣在她肩上的双手，也开始用力了。 沈珺低头拿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容靖的头顶，“会好起来的，”她低声安慰着，“我陪着你呢，别怕。” 容靖闷闷的应了一句，声音里还带着点哭腔，但他没从这个怀抱中出来，一直呆了很久。 到后来他们俩脱离的坐在墙边，容靖终于舍得重新把头从自己的臂弯里抬起来时，沈珺发现他的头发四处乱翘，眼眶红通通的。 “我不会再哭了。”容靖洗了洗鼻子，“我没事。” 他重新站起来，不敢进去，只隔着病房的房门，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往里面看。 沈珺站在他身后，同样看过去。 韩书兰在病床上睡的正熟，在药物的作用下，她的脸上显得平静且安逸。之前她动起来时被弄乱的头发，让护士解散开来，长长的秀发扑在枕面上，没了以往的光泽，如同花朵到了即将枯萎凋谢的时刻。 “我没事了。”容靖转过头来对沈珺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下次再来看她吧。” 他抢先往前走，沈珺看着他又低头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容靖。”沈珺跟上去捏了捏他的手，“我在呢。” “嗯。”容靖轻轻的应了一声。 47|【047】首映 《沪城之恋》的宣传攻势在钱经理的策划下逐渐铺开，车站边的广告牌和各种街头屏幕上都能见到《沪城之恋》的海报，陈鸣和卢依依的绯闻时隔多年也被翻了出来。 沈珺倒是挺理解这一点的，想要让观众走进电影院看一部新电影，必然要在之前引起他们的好奇，绯闻只不过是众多卖点之一，海报上“女人的两种幸福”、“公主梦和女王梦”等宣传语不比“影帝和新生小花旦大搞师生.恋”更吸引眼球。 然而王卉却非常不满。 刚从一个采访中脱身的王卉忍不住对沈珺抱怨，“我希望他们能多问点关于电影的问题，别总抓着绯闻……我都说了大家合作愉快，居然还有人问我依依姐和黄薇在片场的关系如何，我对陈鸣有没有想法，我是不是靠跟你的私人关系拿到角色的……他们脑子不正常吗？” “你是啊。”沈珺笑着说，“要不是早认识你，我从哪里去找最合适的女主角啊？” “说正经事呢！”王卉没好气的说，“要不是有几家大媒体开始问罗哥剧本的事，我都快受不了。” 沈珺安抚了她几句，“狗仔都这样啦，你不用在意，交给凯文他们打太极就好。” “亏我还准备了一大堆说辞，还怕他们问我剧情时说漏了嘴，提前剧透了，结果根本没用上嘛。”王卉小声的嘟囔几句，暂时放下了这点不满，又重新和沈珺一起期待起不久后的首映来。 沈珺看着王卉，就像是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她在港城做幕后的这几年，不是没参与过剧情、演出、后期都很棒的电影，但就因为宣传不够，片名和海报也没有什么吸引力，所以哪怕他们想是走口碑路线，都因为受众太小而火不起来，票房扑的一塌糊涂，准备好的续作自然也没了下文，对整个剧组的主创人员的心理打击和金钱打击，都不可谓不大，沈珺见过一个心态不好的导演就此转行，放弃了原本热爱的电影事业。 他们认为自己做到了最好，却不能得到市场的认可，沈珺却开始觉得，宣传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不把能做的宣传做好，不能说已经尽到了十二万分的努力。 沈珺选《沪城之恋》时就知道这个题材不那么讨喜，虽然她尽量平衡了罗成轩剧本初稿中的偏激和悲观，但内核不变的情况下，会选择这样一部非主流爱情片（青春励志片）来打发时间的观众数量，也没个准。 《沪城之恋》的原名叫做《成功者的愤怒》，罗成轩的剧本初稿上把重点放在了成功者和失败者隐藏在社会舆论背后的矛盾上。那些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资源，占据高位的人，却很容易被其他人说闲话，认为他们是“潜规则”、“靠父母”等，走了捷径才成功，就如国外新闻里说某留学生深夜开宝马出了车祸，人们第一反应是富二代飙车出事活该，而不会知道真相是留学生要去接在实验室工作到很晚的女朋友，开的也只是用自己打工攒下的钱买的二手车。 普罗大众似乎不用这种“给我优渥的条件我也能行”的观点来说服别人和自己，就会显得原本和对方站在同一起跑线的自己有多么懦弱和无能。所以仇富蔚然成风；如同国外一般，对成绩好的孤僻同学使用校园暴力的行为，也越来越多。 罗成轩原本的剧本里，最有力的台词是富家女创业成功后，面对同学会的流言蜚语，猜测她是不是找到了包.养她的金主时，发出的一番“成功者的怒吼”。 沈珺没删掉这段，只是做了修改，软化了富家女和同学之间尖锐的对立气氛，把这一段的重点也放在了富家女掌握人生的自信上，而不是同学们恼羞成怒的面孔中，片名也从略显意味不明的《成功者的愤怒》，改为了更通俗易懂的《沪城之恋》，海报也大次次的在励志创业和师生禁.忌上做文章。 沈珺特意靠私人关系请了陈鸣和卢依依来剧里客串，如许多媒体所猜测的那样，她就是为了炒作《沪城之恋》的话题度。 沈珺相信罗成轩独有的冷幽默台词和自己修改后剧本，不会让观众觉得自己的几十块电影票钱白花了，她甚至期待这部片子能让更多的人觉得应该拉着朋友们来看一遍，毕竟“从一贫如洗的山村女孩到城市里有房有车有老公有孩子的贤妻良母”和“从被父母男友疼宠的公主到掌握一切的女王”这两个路线，能迎合大多数女孩的口味。 就连剧中曾经追求过富家女的另一位成功男士的洒脱态度，也能讨好一部分男观众。 沈珺当初因为“电影的艺术性”而和狄月产生的那点芥蒂，已经在她看着一部又一部优秀的电影淹没在新片迭出的世界里而消失了。毕竟揭露社会黑暗的现实向影片，也许会引发观众更多思考，但看完后那种沉重且不快的心情，很难让他们愿意走进电影院看第二次。 就如容文华曾和沈珺提起过的那句话一样，“不能让观众喜欢的电影不是一部好电影，不能让观众思考的电影不是一部成功的电影。”沈珺想拍许多成功的电影，也许希望这些电影都是让观众津津乐道的好电影。 在这六年间，沈珺才逐渐抓到一点容文华“不改内核，多修细节”的理念，她准备继续往这方面发展下去。 《沪城之恋》的首映很快就到了，为了让陈鸣和卢依依、黄薇的绯闻逐渐降温，他们在主席台的座位安排里，把放到了陈鸣沈珺旁边，隔开了陈鸣和黄薇，而卢依依和他又隔着王卉和黄薇两人。 这是一个很恰当的座位，话题已经炒热了，是时候让媒体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电影上来。 容靖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肯上台，毕竟整个《沪城之恋》的拍摄途中，他都没有露过面，台上的席位那么少，有更多人比他有资格坐上去，和全剧组一起迎接观众和媒体的瞩目。 电影开场后十分钟，沈珺和陈鸣等人才入场。他们都坐到了影院靠后特意流出来的空位上，这样能更直接的见到观众的观影感受，又不会因为明星就在身边而引起观众骚动。 影片刚放到开头部分，就有观众小声的议论起来，看到两位女主角吵架后，说好了要回家的贫家女又忍不住走回宿舍，遇见了同样忍不住回来看看的富家女，两人约定总有一天会在沪城再见时，沈珺听到了观众吸鼻子的声音。 之后随着剧情的发展，时不时能听到观众的惊叹声，到了男配角故作潇洒的退场时，他意外被路过的飞鸟投掷的生物炸弹击中，观众们又都笑了起来，沈珺时不时还能听到“莫装13装13糟雷劈”的声音。 影片放映结束后，掌声如约响起，沈珺和其他主创人员陆续通过特殊通道走上台，静待记者和观众的提问。 这一次记者们都就影片内容提问话，没再继续纠缠绯闻，而让沈珺没想到的是，有一个记者特意提出，作为一个alpha，沈珺一直致力于宣传、推动女权，从最初的《下一站》到她陆续参与的几部影片，再到她的处.女作《沪城之恋》，女性思想非常严重，几乎到了在影片中分秒必争的地步。 “……我相信在座的男士跟我都有同样的观点。”这位记者最后这样说，“你想过这部片子会带来什么影响吗？” “性别异常者在社会中的自我性别认知是一个大命题，要认真探讨起来就没完没了了，我现在只能简单说说，我当了十几年女孩，不会因为长大后多了点那什么，就放弃自己穿裙子的权利，苏格兰短裙还是民族特色呢。”场下响起一阵哄笑声，但沈珺不管这是善意还是恶意，继续沉声回道，“首先我得谢谢这位记者朋友对我这些年的经历如此关注，然后我希望大家都能把目光转回到这部片子上。” 沈珺话锋一转，“我一直觉得女性思想是个伪命题，从《下一站》开始，我一直很喜欢‘梦想’这个词，而《沪城之恋》在我看来，只是两个女孩对梦想的追求，难道说追求梦想还要分性别了？” 又是一阵哄笑。 “我认为富家女这样的商场精英和贫家女这样的贤妻良母都是幸福的，都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的成功人士。也许有人要说女强人了？在我看来，黄薇扮演的贫家女一样是一个掌握了自己命运的女强人。她走出了家庭的阴影，改变了心态，积极面对生活，哪里不算女强人了？” “这位记者朋友大概说的是王卉所扮演的富家女形象吧？我不认为这会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社会舆论通常是提倡贫家女模式而把富家女的心态斥之为拜金、物质，但真的是这样吗？富家女从最初的娇娇女变成了叱咤商场的女王，她有一个从顺从物质欲.望到掌握物质欲.望的过程，毕竟‘钱还是自己赚的好’，如果每个拜金女都跟她一样败自己的金，家庭矛盾、社会矛盾是不是又少了很多？” 沈珺在记者继续揪着她的话头不放前，把话筒转给了跃跃欲试的王卉。 48|【048】影评 霍真真从瘪着嘴的小护士露西手里扯出了一份报纸。上面的大标题果然如霍真真所料，对影片的评价不那么亲切友善——“《沪城之恋》，看了就分手的爱情片！” “怎么啦？”霍真真放下报纸，朝小护士问道，“你不是兴高采烈的去看电影了吗？” “然后我就跟男朋友分手了。”小护士撅了撅嘴。 “所以你要对沈珺粉转黑啦？” “怎么可能！”小护士抗议道，“我绝对是沈珺的死忠粉！” 霍真真好奇道，“因为一部电影，真的能分手吗？” “当然，偶像说的，三观不同就不要勉强对方在一起啦。”露西戳着报纸上的一段话说，“我可不觉得花自己的钱买漂亮包包有什么不对的！” 霍真真低头看向报纸，看到了一段沈珺回答记者的一段的话。 “……我觉得能接受这种男友的女性不会带他们去看，带他们去看的，肯定都是向往这种生活的，片子帮他们揭露了男友自己所不能接受的一面，是一件好事，片子能起到这种作用，我觉得是我的荣幸。” 霍真真来了兴趣。 原本霍真真就不是什么八卦的人，哪怕那天看到沈珺在疗养院的走廊里和一个男生——她猜是韩女士的儿子——抱在一起哭，她都没多看几眼。换了小护士露西，非得在远处探头探脑不可。 小护士还在生闷气，不知道是因为被自己甩了前男友，还是因为报纸上记者不客气的问题。霍真真没继续跟她一起抱怨那些“不知道《沪城之恋》有多棒”的“傻瓜记者”，转身在电脑上搜起了《沪城之恋》的影评。 “《哭昏在电影院前，女强人重拾梦想。》” 这是讲一个企业高管在看完电影后，毅然辞职，重新拿出了大学时写的策划书，找到过去的同学和朋友一起创业的报道。 “每个毕业生都会异想天开的往自主创业的路子上想想，然后再回归现实，投入到招聘大潮中去。有勇气创业绝对是少数。但做了总比不做好，起码不会给未来留下遗憾。” “我还年轻，什么都没有，有的就是青春，我承受得了失败。” 这是一些网友对创业的看法。 “《花钱花‘自己的'，一样败家？》” 这是一篇批判电影中富家女花钱心态的影评。 “很多女朋友总爱限制自己男朋友用钱，没结婚就当起了管家婆，她们觉得这是不见外，但自己大手大脚的花钱，却又不许男人管，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我接受不了这样的女人，也不奇怪为什么电影里贫家女能结婚，富家女却没人要了。” 这篇文章下面有很多人转发沈珺曾经推荐过的一篇博文的标题——《一个女人成功的标准不是‘有没有人要’》 “《‘父母皆祸害’，小组人数再创新高》” 这是一篇从贫家女摆脱父母对她回家相亲结婚的要求入手写的影评，着重讨论了贫家女从沪城到老家到再回沪城的心理变化，写了关于国内某些父母对子女的控制和忽略子女自身追求的行为。 “《曾经心动过的老师》” 这是一篇专门说青春期对年轻的老师产生的懵懂的好感，里面怀念了一下自己初恋的女老师，又赞了几句剧中陈鸣所扮演的刘老师，在等学生毕业后很多年，反复确认了对方的想法后，果断抛弃社会偏见和对方在一起。 这篇影评下面的回复很多，从道德上批判师生恋的和从感情上支持他们的两方人，吵得不可开交。 霍真真想到了自己刚看的首映礼后记者对电影主创人员采访的直播视频。 记者问沈珺想没想过电影会给社会带来什么影响，现在的情况果然如他所料，也许好的坏的都有，但《沪城之恋》确实造成了巨大的社会影响。 “真真姐，你要关注沈珺的博客吗？”小护士凑过头来，在看到霍真真点头后，开心的在键盘上输入一串网址，“听说她最近还开通了微博，可有意思了。” 霍真真等网页打开后，一眼就看到了沈珺微博上转发量最高的几条。 一条是她回复一篇言辞激烈，甚至不乏一些拐弯抹角的人身攻击的娱乐新闻。 “我一直觉得自己和记者朋友们都算文化产业工作者，但有些同行就是不喜欢我，又不得不跟我一起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没办法，只能让他们逞一逞口舌之快了。” “初中课本告诉我们，在现阶段,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这个主要矛盾,贯穿于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整个过程和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所以当你发现和自己的男朋友站在了对立面上，不如抛弃他去寻找一个能一起朝着小康.生活奋斗的新战友吧。” 霍真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都是什么啊？” 小护士故意给她抛了个媚眼，“之前有人说偶像在京城有官二代朋友，凭关系拿下了在全国同步上映的资格，《沪城之恋》是因为不正当竞争才成为本周的国内票房冠军，然后偶像就开始这样回答他们了。” “说的我都想去看看了。” “那还等什么？我正想再看一遍呢？我们晚上就去吧。”露西兴奋的说。 “好。”霍真真笑着点了点头。 《沪城之恋》在全国热映，连带着《蛋炒饭》的上映期也在和黄公司的努力下延长了，沈珺一夜间又回到了多年前那种一上街就会被围观的状态。索性她该接受的采访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宣传交给几个主演已经足够，于是沈珺开始舒舒服服的在家里和网友们打起了嘴仗。王卉看不过眼，总要抽空跑到她家来骚扰她。 来得多了，王卉也和经常出没于沈珺家的容靖重新熟了起来。 “你们感情还是这么好，一有空就黏在一起。” “羡慕啊？”沈珺伸手搂住坐在她旁边的容靖的肩膀。容靖的嘴巴动了动，但没说话。 以前沈珺还要担心是不是自己动手动脚让容靖不舒服了，但自从那天容靖在疗养院哭过后，沈珺莫名的觉得容靖其实不怎么讨厌自己的接近，她自然也就放开了一些。 “我去、我去洗衣服。”容靖在王卉诡异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从客厅离开了。 “干嘛那么看着我？”沈珺问王卉。 “他给你洗衣服？不对，难道你们没有洗衣机吗？” “只是外衣，你别乱想。”沈珺白了王卉一眼，“容靖不喜欢别人碰他洗衣服，衣服都是自己丢洗衣机的，正好我也有，就一起咯。” “嗯，你不是别人。”王卉点了点头，拿了一块桌上的饼干往嘴里送，“这点心挺好吃的，在哪买的？” “容靖做的。”沈珺赶忙拿了一块，“你留点，别吃完了。” “他还给你做点心？”王卉瞪大了双眼。 “有什么奇怪的？”沈珺说，“容靖做的早餐比点心好吃多了。” “你们不是没住一起吗？” “对啊，但容靖起的比较早，他有时候会过来叫我起床，顺便就做了个早餐啊。” 王卉有点无奈的看着沈珺，“你还记得自己之前跟我念叨了半天，怕容靖这么多年不见，跟你不熟了吗？看样子现在你们何止是很熟啊？” “我跟我的小伙伴就是感情这么好。”沈珺得意的把最后一块饼干也塞进了自己嘴里，“你这次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庆功宴啊，大导演，你自己说让我来通知你的。” “我让你通知我的可不是这个……哦——！”沈珺意味深长的说，“你有男朋友啦？” 王卉的脸红了红，但很快就大方的说，“就是斯蒂文，他要毕业了，正准备去京城看看，过半个月和我一起去京城报道我想带他一起去庆功宴。” 斯蒂文是在港城留学的美国人，之前在《沪城之恋》里客串了一个追求富家女的外国帅哥，没想到就这么跟王卉看对了眼。 “不错，斯蒂文身材超棒的。”沈珺咂了咂嘴，“你们站一起可是典型的俊男靓女啊。” 斯蒂文热爱运动，拥有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和八块腹肌，脸上也常挂着典型的美国式爽朗笑容，而王卉在拍完《沪城之恋》后，跟剧组成员们一起参与各种宣传，整个人也比以前更加成熟自信。在沈珺看来，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确实登对极了。 “你这个颜控。”王卉没好气的说，“我又不是因为斯蒂文长得帅才喜欢他的。” “是是是，你喜欢斯蒂文，只是他恰好长得帅。”沈珺笑着答道，“说真的，我觉得因为一个人的外表而产生好感挺正常的，你看我的电影，不是需要特别符合角色的某一特质，我都宁愿选些长得好看的演员，毕竟观众看起来也舒心嘛。” “你只是喜欢被美人包围吧。” “人都是视觉动物没错，不过电影肯定是最重要的。”沈珺摊了摊手，“也许我对美人的容忍度比其他人大，但真要太蠢了，还是得踢走啊。” 王卉想到了当初《沪城之恋》公开招聘配角时，被某经纪公司推荐过来的花瓶。沈珺一开始对她确实和颜悦色，但要不了半小时，她就听到了沈大导演难得一见的怒吼。“白费了你的美貌”、“乖乖当个模特，别不自量力往影视圈贴了”等刻薄语言也是一套套的来。 “哎，你对容靖也是这样？”王卉突然凑过头去，压低了声音问道。 49|【049】庆功宴（修） “什么样？”沈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小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你不知道容靖长那么好看，多招人喜欢。他第一次被容叔叔带去片场，好多人都想上手摸摸他，容叔叔被吓得立刻就把他抱回家了，过了好久才又带他来。”王卉说起了沈珺不知道的往事，“还记得孙晗吗？他在我们的同龄人里算有名的脾气好了，他都受不了容靖，我也顶多远远看看他而已，就你，死皮赖脸的贴着容靖，最终还是被你得手了？” “什么叫得手了，”沈珺不满的说，“我们是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行行行，把你在网上那副调子收收，不然我会想起罗爷爷的。哎，罗哥还真是狠心，这么多年都没回去看过。”王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愧是写出《沪城之恋》的人。” 罗红军和罗成轩爷俩的问题沈珺一直没管，但她听到王卉把自己和罗红军比，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难得的反省了一下自己新形成的口头癖好。 “你叫罗哥的爸爸叫罗爷爷，不觉得别扭吗？” “这不是叫习惯了吗？各算各的，你不也是？”王卉不在意的摆摆手，继续追问，“你说你到底怎么追到容靖的？” “我是看容靖长得好才粘着他的，不行吗？”沈珺不得不讨饶，“而且我没追他，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王卉不信道，“那我怎么没见你这么念叨刘文鑫啊？” “我怎么没念叨鑫鑫了？”沈珺说，“上次不是和你商量了半天要送她什么生日礼物吗？” “你可以半年都不给鑫鑫打个电话，却每天提一遍容靖，这张画是容靖画的，这个台词是容靖说的……”王卉开始例数沈珺在拍摄《沪城之恋》时的“罪状”，“还说没点什么？” “朋友和朋友也是不一样的，我和鑫鑫半年不见也比你亲，你嫉妒了？”沈珺脸上一阵发烫，“我没拿你和斯蒂文打趣，你倒非要逼我了是吧？” “行行行，那你也没有打算带容靖一起去庆功宴的了？” 沈珺点点头，“我之后问问容靖，他可能不太喜欢那种场合。” “你就等着在庆功宴上再享受一把群美环绕的感觉吧。”王卉说，“我可是听说好多人都在托关系想去认识一下你呢，票房灵药。说不定还有omega。” “我就拍了这么一部电影。再说了，我可不会因为别人是omega就开后门，”沈珺挑了挑眉，“给点演技上的指点倒没问题。” “知道你行啦，大导演！” 王卉和沈珺又嬉笑着了一阵，这才跟她挥手告别。 王卉走后，沈珺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 她没追容靖，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因为她做不到。 沈珺当年的确是因为容靖长得好看才去接近他的，谁又不愿意去亲近一个漂亮、安静、乖巧、聪明的男孩呢？其他人在容靖的无视中败下阵来，但有着学霸周灏的指点，沈珺顺利的和容靖搭上了话，紧接着她又发现他们之间还有那么多的共同爱好，和容靖成为好朋友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容靖是沈珺认识的唯一一个能超越生理年龄限制进行思想交流的同龄人。 沈珺是因为她的重生和金手指，才无法融入孩子们的世界，容靖却是因为他是个实实在在的天才，和他“特殊”的情况。 他们当了三年亲密无间的朋友，又毫无联络的分开了六年。 沈珺一开始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容靖，容靖像是变了——他变得不能说擅长、但好歹会应付礼仪性的社交了，又像是没变——还和以前一样，信任、依靠沈珺，很愿意和她呆在一块儿。所以沈珺选择了他们从前最熟悉的相处模式，但在疗养院的那次拥抱后，沈珺发现自己已经不满足于此。 虽然没真正经历过，但沈珺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沈珺知道自己的目光总在下意识的追寻着容靖，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能在沈珺心中激起阵阵涟漪。 沈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看着容靖时，总想把自己的手黏上去，好像容靖身上有什么神奇的胶水，时刻在吸引着沈珺的注意力；为什么她喜欢看见容靖的笑，愿意为逗乐他付出一整天的努力；为什么她看着容靖时会觉得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变得和从前大不一样，哪怕什么都不敢就只是和容靖挤在一起呆上一整天，沈珺都会觉得快乐又充实。 因为她喜欢容靖。 沈珺明白了自己喜欢着容靖的心思以后，只觉得豁然开朗。幼年时“我是不是因为他是omega才喜欢他”的担忧，在现在的沈珺看到尤为可笑。 容靖很漂亮，同时是个omega，这些都是沈珺所喜欢的容靖的一部分，他身上的所有特质构成了沈珺所喜欢的那个人，让沈珺想要小心翼翼的对待他，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仔仔细细的把他藏在心底，为他竖起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世界让一切让他不悦的事物；又想要能拉着他走到所有人面前，像是她之前做的那样，在自己的每一部电影里，让他们的名字并列，让所有人都能见识到容靖的优秀。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容靖那样，对沈珺来说如此特殊。 从疗养院回去以后，沈珺就感觉到自己和容靖之前的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的相处变得和幼年时不一样，不像是单纯的朋友，而是一种更加亲密的关系。容靖开始越来越介入到她的生活中，除了晚上他还会回到狄月的房子里睡觉，其他时间几乎和沈珺形影不离。 沈珺没觉得表白需要做什么准备，那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感情流露，但容靖像是安装了什么天然雷达一样，每当沈珺想要说出那句话时，他总能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起身离开。 次数不用太多，沈珺就可以感觉到容靖对这个话题的回避，这让一向乐观的沈珺不免也踌躇起来，连模仿少女恋爱漫画里面扯一朵花过来撕花瓣的心思都有了。 一开始沈珺还会患得患失，但过了几天后，容靖的举动和态度又让沈珺觉得自己成功的希望很大，只是还没等来一个合适的机会。 如果说幼年时沈珺在容靖那里得到的优待还能以“仅有的朋友”来形容，在现在变得懂得社交辞令的少年容靖面前，沈珺更能确定，自己在容靖心中有着不一样的地位，很重要，但沈珺担心的是，不是她想要的那种重要。 沈珺进一步，容靖就退一步，而当沈珺想要退开，给他们俩之间留一些空间时，容靖又会追过来，给她做早餐、陪她一起看书、看电影。他们间像是在跳一曲默契的交谊舞，你来我往，却距离沈珺想要达成的状态总是差着那么一点。 在面对容靖时，沈珺的耐心总是很好，既然容靖现在不想提，沈珺也就耐着性子等了下去。 陷入自己思绪中的沈珺并没发现容靖就在墙壁后面听着，当她问容靖想不想和她一起出席庆功宴时，容靖出乎她意料的点了点头。 庆功宴依旧摆在翠欣。 如今的翠欣可不是多年前简朴的小餐厅了。这些年来，和黄不管举办大宴小宴，场地都被设在了翠欣餐厅，屡屡出入众多明星的翠欣自然也随着和黄越做越大，到了现在，已经成功的建起了自己的一栋酒楼，沈珺甚至听说翠欣正在策划着成为米其林认证餐厅。 虽然正面负面的评价一样多，但无可否认的是，《沪城之恋》是这一期上映的电影中独占鳌头的王者，其相关内容一直在国内高居话题榜榜首，这一次的庆功宴自然来了许多人。 沈珺把上台讲话的机会让给了制片人狄月，自己端着杯果汁凑到容靖身边。 容靖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无尾半西装，脖子上打着黑色的领结，整个人显得比平日里成熟不少。 “谁给你酒的？”沈珺把酒杯从容靖手里拿出来，又把自己的果汁塞了进去，“我们还都是未成年呢。” 容靖不怎么高兴的努了努嘴，“我不想喝这个。” “装装样子就好。”沈珺回身把酒杯放回服务员的托盘里，又拿了一杯果汁端在手上，“挺无聊的吧？” 她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意式粉色西装的男人就走了过来。 “沈导，很高兴认识你。”他向沈珺介绍着自己，“我是飞羽的文瑞安。”文瑞安偏头看了看容靖，“这位是？” 沈珺轻轻的握了握他的手就放开了。 飞羽是港城很有名的一家经纪公司，里面颇有几个天王、影后在撑场。沈珺对文瑞安有点印象，毕竟在港城娱乐圈里混的男性omega就那么几个，对方拍过几部戏，还开过演唱会，但始终没真正的大红过，算是个徘徊在二、三流之间的小明星。虽然沈珺听说他跟梁家有点关系，但还是忍不住因为对方肆意挥洒自己的omega气味皱了皱眉。 “你好。”沈珺最终只是平淡的应了一声，没接他的话茬。 文瑞安看沈珺没有向他介绍容靖的意思，就直接恭维起了沈珺，拐弯抹角的打探沈珺下一部戏里面有没有适合自己的角色。 “我短期内没有开拍新戏的准备。”沈珺敷衍着，她很快注意到了容靖的不耐烦。 然而没等沈珺把文瑞安打发走，容靖先开了口。 “我、我到那边去坐一会，”他指着不远处的休息区，“你们慢慢聊。” 没等沈珺说点什么，容靖已经端着果汁往前走了。 似乎是看到了机会，另外几个人又朝沈珺围了上来。 沈珺一边应付着他们，一边朝容靖离去的方向看。像是有新店感应似的，容靖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 “你加油。”容靖慢慢的对她比着口型，还朝她笑了笑。 看着容靖脸上又挂上了熟悉的小酒窝，沈珺这才稍微安下心来，继续应付面前的人。 文瑞安这种人可以不怎么搭理，但另外几个跟着狄月一起朝她走来的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可关系到《沪城之恋》的海外版权，容不得沈珺不细心。 等看着容靖坐到了正在休息着的王卉身边，王卉又朝沈珺比了个ok的手势，她才终于停下了往容靖那边张望的动作。 容靖绷着脸，举起手里的果汁喝了一大口。 “她比较喜欢那种类型吗？” “啊？”王卉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沈珺？” 容靖抿着嘴点了点头。 王卉还沉浸在容靖主动找他说话的震惊中，没想到容靖自言自语道，“是不是有点肌肉比较好……” “你说那个高个子啊？”王卉看了几眼，发现跟在几个中年人身边的是港城最近正当红的武打小生，对方有着一身比她男朋友斯蒂文还完美的身材，更难得的是对方因为从小练的传统功夫，身上并不是西式的爆炸式肌肉，而是修长型的，配上那张英气逼人的脸，整个人显得精悍又健康。 “沈珺确实比较喜欢身材好的男人，”王卉下意识的指着跟在狄月身边的另一位影后说道，“女生的话，她好像比较喜欢影后这种苗条的，不过当然得智慧与美貌并重咯？” 王卉回过神来，忍不住对着容靖露出了八卦的表情，“哎，你是不是很在意沈珺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啊？” 容靖点了点头，脸还是崩的紧紧地，“谢谢你。”他公式化的朝王卉道了声谢，一口气把手里的果汁喝了个干净，然后起身把空杯子放了回去，没再理王卉。 王卉又开始摸自己的下巴，觉得沈珺跟容靖之间果然有戏。 被认为有戏的沈珺不知道，容靖回去的当晚，就把刚领到的抑制剂，通通丢进了垃圾桶。 50|【050】早餐（修） 沈珺早上醒来后，按照惯例在床上躺着发了会呆。自从两年前她进入青春期后，越来越能体会到alpha的身份带给她的不同。 告别了从前每月必见的亲戚真是太愉快了！这是她在等刚睡醒的某种“冲动”平息下去时，一定会发出的感慨。 但今天，沈珺觉得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 她爬起来洗漱完后，用力的在空气中嗅了嗅，总觉得自己隐约能闻到一股很淡、却很好闻的味道。 “咦，容靖，你用了空气清新剂吗？”沈珺看着容靖正在摆弄自己手中的小瓶子。 “啊，对。”容靖吓了一跳似的，赶忙转过身来，把手里的瓶子拿给沈珺看，“之前买的。” 不知为何，沈珺总觉得容靖的表现看上去像是被抓包的坏小孩一样，似乎很不情愿被沈珺发现他在屋子里喷这个。 自从沈珺能稍微控制住自己信息素的施放后，她都小心的把味道收敛了起来，因为她总觉得第一次毫无准备的做控制练习时，自己身上那股味道像是没洗澡的野兽一样，熏的她自己差点没憋过气去。 容靖在她住的地方出入了好多天，最近终于忍受不了了？想到这里，沈珺不好意思的问，“是不是我这里的味道很难闻？” “没。”容靖古怪的把头偏开，“啪”的一下将空气清新剂放回柜子里，“我、我去拿早餐。” 沈珺看着容靖快步离开的背影，总觉得他像是落荒而逃。 昨天的庆功宴上，虽然大部分应酬都被狄月接过去了，但沈珺仍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回来后她因为太累而偷懒没怎么清理就直接睡了过去。 难道容靖不好意思说，在委婉的提醒我……沈珺想到这里，干脆回房间又冲了个澡，换好衣服才出来。 容靖已经在餐厅摆好了早餐。 每次看到这种场面，沈珺都会觉得很神奇。 以前的容靖绝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少爷，没想到去了英国之后，居然成功的掌握了包括厨艺在内的一切家务技巧。 “不会织毛衣的男人，不算一个合格的绅士，”容靖一本正经的说完后，很快笑开来，“骗你的。不过二战时期，英国真有号召绅士织毛衣的事例。” 沈珺喜欢容靖会这样跟她开玩笑的样子。以前沈珺就觉得他脸上挂着两个小酒窝的样子十分可爱，现在容靖仍然会专注的看着沈珺，但沈珺比过去更希望能和容靖更接近。 对容靖来说，偶尔能允许沈珺拉一拉他的手已经是特别优待了，沈珺不想勉强他，自己却拐弯抹角的制造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就希望能潜移默化的让容靖接受她。 “你的。”容靖递给沈珺一盘鸡蛋，沈珺接过来后道了一声谢。 没等沈珺开吃，容靖露出了犹豫的神情，“沈珺，你是不是、”他停顿了一下，“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的早餐？” “怎么会？”沈珺赶紧摇头，“你做的早餐超赞的！”她竖起大拇指，拼命的夸起来，从菜色到摆盘——她从没想过早餐还能有个摆盘的讲究——再到容靖的细心，“你回来之后，我的生活质量一下子提高了这么多！”她夸张的比了个手势，“我都希望你直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算了！” 说完之后沈珺就后悔了，在容靖面前，她说话总是不过脑子，轻易就暴露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然而容靖只是“哦”的应了一身，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从他眨眼的动作和微微翘起的嘴角来看，沈珺觉得他可能被夸的很高兴。 吃完一顿丰盛的早餐后，容靖又挽起袖子去洗碗。容靖是沈珺看到的第一个在系上的围裙里穿衬衫、打领带的人。沈珺在容靖第一次这么做时，还想去帮忙，却被容靖从厨房里赶了出来。而沈珺从不安的看着容靖忙上忙下，到一边坐着看容靖的背影一边脑补她能一辈子都拥有这个背影，只花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容靖每天起一大早是为了过来给沈珺做早餐的事被狄月知道后，立刻跑过来向沈珺提出了抗议。然而容靖抢在沈珺之前对狄月说，“我想这么做，我喜欢。” 狄月没办法，只得对沈珺翻了个白眼，之后就随他去了。 沈珺在这种时候，总会觉得容靖也是喜欢自己的，但沈珺还是意识到，容靖似乎真心希望他们的关系一直停留在“朋友”这个定义上。包括他为沈珺做的这么多，也许只是他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的、对待“朋友”的方式罢了。 “容靖不喜欢变化”，很多年前的一句话回到了沈珺的脑子里。 在关于容靖的问题上，沈珺从来愿意开动十二万分脑筋来解决，不久后她就有了一个计划。 办完庆功宴后，狄月的工作暂时清闲了下来，她终于抽空把当年容文华留给容靖的文件拿了出来。 “这是你们当初在江南小镇上住着的房子的房产证，还有这个，是在京城郊区的一栋小别墅。”狄月说，“容哥还在京城和省城分别贷款买了一间小铺面，本来是用他的工资在还的，我之后直接一次性付清了。这里还有一些债券、贵金属……虽然你还没满18岁，但现在这些文件也可以交给你了。” 当初容文华知道容靖的病情后，已经做好了容靖无法融入社会的准备，每年的收入除了家庭开销外，都投资在了这些不动产上，它们能让容靖在未来的衣食无忧。后来容靖的情况好转是意外之喜，但容文华也没停下，如果容文华没有早早离开，相信这份资产的数额还能更大一些。 “容靖，这两处商铺暂时租出去了，租期还有两年。小镇的房子和京城的别墅都请了人定期打扫，之后你要怎么安排就看你自己了。”狄月把文件递给他，“债券这些可以暂时放着不管，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容靖却直接把文件往沈珺的方向一推，“你帮我处理吧。” 他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沈珺，等沈珺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一边使劲点头，一边把文件捏到了手里。 狄月用鼻子发出了轻轻的哼声，“行，反正沈珺擅长这个，她愿意就行。” “我也不问你打算怎么做了。”狄月说，“你自己开心就好，这也是容哥的愿望。” 容靖默默的点了点头。 “之前我收到了性别异常者协会的通知，容靖你有空最好去协会补办一个常驻港城的证明。”狄月继续说道，“如果你还打算在未来跟着剧组到处跑，最好在公司里挂个虚职，这样方便去协会登记。” 所谓的性别异常者协会，不仅是国家派发给他们抑制剂的渠道，也是他们定期去体检、报道的场所，毕竟国内的性别异常者不像国外那么自由，协会需要监控他们服用抑制剂的情况。但这种所谓的监控其实是一纸空谈，协会规定的报道时间间隔很长，不服用抑制剂的性别异常者完全可以等到自身度过发情期，状态彻底平稳下来后再去报道，协会根本查不出什么来。 更何况从事需要在四处奔波的职业的性别异常者，还能在协会登记后，因为职业需要，隔很长时间在其他地方的协会补上这个登记。 容靖再次对狄月的提议点了点头，然后略显犹豫的说，“我、我能搬过来跟沈珺一起住吗？” “嗯？”狄月随意的应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来，“也是，你几乎整天都和她黏在一起了，也不差晚上这么几个小时。” 她利索的站起来，拍了拍沈珺的肩膀，“你们还差几个月才成年，别乱来。” 之后狄月就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 狄月的这句打趣，让沈珺闹了个大红脸，容靖的表情反而十分平静，让一直在偷看他的沈珺心中又泛起了一股冲动。 “容靖、我……” “我先去收拾东西。”容靖站起来，下意识的抿了抿嘴，“一会再过来。” 沈珺愣了一下，才回道，“好，一会见。” 51|【051】（修）改变 沈珺总觉得她和容靖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僵持中。 容靖的所有行为都在表示，他非常乐意和沈珺在一起，但沈珺想不明白为什么容靖一直在回避她的告白。 沈珺并不满足于停留在逐渐升级的肢体接触上。现在她能随时的触碰到容靖，这是别人从未有过的优遇，但一旦她在容靖手腕、肩膀上停留的时间太长了，沈珺一样会被容靖轻轻的甩开。 沈珺想亲吻他，想像在疗养院那样把容靖抱在怀里，她知道这一切得慢慢来，但心中的渴望却随时在催促着她。沈珺害怕自己一时冲动做出伤害容靖的举动，所以自发的增加了自己的工作量。 《沪城之恋》在和黄公司和剧组其他成员的努力下，已经接连拿下了三个票房周冠军，正向着年度票房排行榜上的名次冲刺。 《沪城之恋》入选最佳剧本、最佳女主角、最佳新演员、最佳剪辑和新晋导演五项大奖，虽然远远比不上当年的《下一站》，但也算是近年来入选奖项较多的影片了，更何况这是沈珺的第一部电影，能获得这样的成绩已经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但沈珺自己也知道，除了新晋导演奖外，其他几个奖项并不是十拿九稳，最后到底能拿几个奖，还要看运气。 让沈珺自己没想到的是，送去国外电影节的《蛋炒饭》获得了最佳长篇动画电影奖的提名，《沪城之恋》没入选最佳外语片，反而入选了最佳剧本奖。 国外的工作由和黄公司展开，在狄月的劝说下，沈珺和剧组所有成员一起，开始分别拜访金乡奖的评委们，为《沪城之恋》做公关工作。 在沈珺变得早出晚归后，容靖的心情变差了许多，而沈珺在回家后也察觉到了容靖逐渐外放的信息素。 沈珺觉得容靖最近并没有服用过抑制剂，但沈珺只是猜测着，容靖会不会是因为在英国时发生了什么改变，变得认同了不服用抑制剂的那一套理论。 容靖的味道还很淡，沈珺能察觉出距离容靖的发情期还有一段时间，每天忙忙碌碌的沈珺暂时没去追问容靖改变的原因。但在沈珺的私心里，是希望能更多的闻到容靖的信息素的。 容靖的信息素清淡、冷冽，像雪地里的梅花，又像树枝被积雪压断时散发出的味道。沈珺能从里面感受出容靖低落的情绪，这让她很想不顾一切把容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信息素去抚慰他，但沈珺能从容靖的表情里读出他对这种行为的抗拒。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珺只觉得越来越面对容靖，站在她身前的容靖一脸认真的想和她讨论一部新电影的镜头，沈珺却只想把自己的脸埋进容靖的颈窝里，使劲嗅一嗅他的味道。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金乡奖的颁奖礼到了。 “我和你一起去。”容靖再次主动的说。 “嗯。”沈珺点头答应，然后开始烦恼起自己该如何措辞，让容靖同意暂时服用一小点抑制剂。 她看着似乎对自己的烦恼毫无所觉的容靖，忍不住在想，到底是因为容靖真的那么香，还是因为自己的心理作用。 沈珺最终也没能把那句劝说说出口。 容靖一无所觉得试穿着和黄送来的西装，站在他身旁的沈珺心里涌起一股混杂了无奈的爱怜之情。 剧组的其他人已经提前去了金乡奖董事局举办的大型酒会，现在家里只有容靖和沈珺两人，等晚一点小姨父李瀚会开来公司的豪车，直接载他们去颁奖的现场。 酒会的传统，是为了避免某些明星耍大牌，通知八点开始走红毯，却非要拖到九点甚至九点半才出现而举行的。自从某届办过酒会，让大家从下午就到场，为晚上留出了充足的缓冲空间后，这就又成了为金乡之夜预热的一个传统。 但容靖说了不想去，沈珺就留下来陪他。 沈珺这些年在港城“从不迟到”的良好记录，让金乡奖没在这一点上对她过多纠缠，只提醒她最好能提前到场，这样更能配合整个颁奖礼的流程安排。 沈珺把一条领结递给容靖，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容靖今天穿着一身钴蓝色的礼服，和沈珺身上天蓝色的鱼尾裙正相配。自重生以来，沈珺有意识的对自己的身材进行管理，现在站到容靖的身边自然毫不怯场。 沈珺心里没来由的对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浮现出一股成就感，毕竟站在她面前的容靖真的太完美了，能不被他衬下去反而成了一种荣耀。 容靖打着一点发蜡，除了额角处留出几缕发丝外，其他的都整齐梳起。他的皮肤很好，眉毛也很浓密，但人脸在强光和镜头下，总会轻易的显得暗淡。 当容靖吞吞吐吐的提出想让沈珺为他化妆时，沈珺也非常惊讶。但容靖对她说，“我想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走红毯。” 听到这句话时，沈珺的心狂跳起来，脸上也出现了抑制不住的笑容，就好像得到了容靖对她的什么回应一样。 沈珺一直知道她的感情付出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但容靖的态度有时是会让她心里没底。 容靖明明非常在乎沈珺，却因为某种沈珺所不知道的顾虑而迟迟不愿接受沈珺的心意。 在容靖变相的向她表达了“我想让别人觉得我们相称”后，沈珺觉得自己又有了继续等下去的动力。 容靖不喜欢别人的接近，但在沈珺面前，他略显窘迫的闭上眼睛坐下，安静的等着沈珺的动作。 沈珺这些年跟着大小剧组一起尝试过各种彩妆，自己的技术比不上专业化妆师，但在业余人士里也算得上优秀。她轻轻的捏起眉笔，把手靠在了容靖脸颊上，脸上的笑容哪怕把嘴抿的再紧也止不住。 沈珺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古代把描眉称作闺房之乐。和化妆师为了工作而在你脸上描绘的感受不同，喜欢的人近在咫尺，从掌缘传来容靖的睫毛微微颤抖的触感，让沈珺的心也跟着一起跳动。 52|【052】新导演 过目不忘的缺点是沈珺很难忘掉那些糟糕的画面，例如在剧组见识的种种潜规则和容文华的死亡，但沈珺同样能把美好的记忆永远印在自己心里。 和容靖第一次见面时，他看上去像是个精致的娃娃，虽然漂亮，但却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但现在他和沈珺靠的这么近。 她觉得自己心中从未停止过的骚动突然平静下来，如果能一直这样呆在容靖身边，能不能表白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完美。” 沈珺在容靖第二次紧张的皱眉前把手挪开，轻轻的用嘴唇碰了碰他的发梢，“我们走吧。” 沈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去拿放在一旁的手包。 没有衣袖，容靖的手从沈珺的小臂边滑落，他在沈珺转过来时，不高兴的努了努嘴。 沈珺无奈的笑笑，“来。”她朝容靖伸出自己的手。 容靖瞪着她的手，过了一会才妥协似的，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沈珺的，拉着她往外走。 沈珺跟在他身后，忍不住调笑道，“下次我不穿这种裙子了，好不好？” “嗯，”容靖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自己微微泛红的耳根被沈珺看了个彻底，“你穿衬衣比较好看。” 李瀚载他们到现场时，周围已是一片星光闪耀。 《沪城之恋》剧组以陈鸣、卢依依为中心聚集在一起，三三两两的和其他明星们寒暄着，时不时有记者的闪光弹打过来，让跟在沈珺身边的容靖 53|【053】五提五中 “最佳剧本，《沪城之恋》！” “最佳剪辑，《沪城之恋》！” “最佳新人，《沪城之恋》，王卉！” “最佳女主角，《沪城之恋》，黄薇！” 和王卉拥抱时，沈珺还能和她笑的一样兴高采烈，但当罗成轩和康迎分别上台领奖时，沈珺有了种奇怪的不真实感，直到把激动的黄薇送上台后，她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我没做梦吧。”她用飘忽不定的声音问容靖，“五提五中？” “嗯？”容靖眨了眨眼睛，“有什么不对吗？” 这当然不对。沈珺想反驳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新晋导演奖，沈珺觉得自己十拿九稳，如果上台领奖的不是自己，她相信所有人都要开始猜测，这一届金乡奖是不是有什么□□了。但和《沪城之恋》竞争另外四项大奖的提名名单里，不乏有实力的影片和剧组，也只有王卉的新人奖希望大一点。 罗成轩的剧本确实不错，但里面仍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戾气，比不上另外一部文艺片更能讨评委组的喜欢；康迎的剪辑虽然精致，但《沪城之恋》的故事性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他的发挥，和他竞争的一部人物传记片的剪辑师是港城有名的大师，里面巧妙的运用了几个蒙太奇镜头，让沈珺和康迎在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都要拍案叫绝，直呼冲着剪辑师来看这无聊的片子都值得。 黄薇更不用说了，虽然在《沪城之恋》里因为陈鸣的引导而超水平发挥，但现在她远不到可以封后的地步。也许她的这次幸运得奖，和另外两位竞争者在演技上并没有很多突破有关系？ 从《沪城之恋》连最佳男配角的提名都没有，陈鸣反而以另一部影片的提名拿到了最佳男主角、再次成为金乡影帝的情况来看，这一届的金乡奖确实有刻意打压《沪城之恋》的嫌疑。但现在这样五提五中的结果，又让沈珺开始不确定起来。 不管金乡奖再怎么标榜公正，作为评委的他们是人，只要是人都有一定的倾向，这也是为什么在颁奖前需要进行公关——绝不仅是外行人猜测的变相行.贿，更多的是让评委们能了解影片的创作意图，又或者弄清这届的风向是偏向主流还是小众，从而调整自己影片的宣传风格。 “相信大家都知道，这一届的大赢家《沪城之恋》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有评委透露，在投票时他们也争执不修，甚至出现过因为弃权票而同票，不得不再次投票的情况。” 主持人适时的解答了所有人的疑惑，“但金乡像最终选择了《沪城之恋》，让我们恭喜沈珺导演和剧组的所有成员，为我们带来这部优秀的影片！” 一时间场内掌声雷动，沈珺只觉得自己倍受鼓舞。 一开始选择走这条既不完全小众文艺，又要在不完全的商业化里向公众灌注自己思想的道路时，她就没想过会顺风顺水，不管是票房还是奖项，都有可以预见的阻碍，但没有挑战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一次她成功了，但还没彻底，保守的评委组在最初就没把《沪城之恋》纳入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的考虑范畴…… 王卉和康迎激动的拥抱打断了沈珺的思绪，容靖仍然坐在座位上，但他也抬起头来，笑意满盈的看着沈珺。 没错，现在她不用想那么多，只需要享受这份五提五中的胜利即可！ 沈珺回抱住王卉，和剧组其他人员一起陷入了狂欢般的情绪中。 颁奖礼结束后还有一个小型的晚宴，沈珺本想带着一脸困顿的容靖先行立场，但王卉的男朋友斯蒂文拉着她拦住了沈珺的去路。 “这位就是容靖容先生吧？上次在翠欣没来得及打招呼。”斯蒂文摆出他那副标志性的灿烂笑容，“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当模特呢？” 容靖不自在的侧了侧身子，小声嘟囔了一句，“美国人。” “斯蒂文！”王卉嗔怪的拍了他一下，“他之前接了一个西装广告的拍摄，但是约好的模特突然爽约不来了……公司提供的模特都不能让斯蒂文满意，最近他找模特都快找疯了。”王卉还是替男朋友向他们解释道，“上次翠欣的庆功宴之后，他就老是到处打听一个高个子男孩，刚才我才知道他指的是容靖。” “呃……”沈珺心里觉得以容靖的性格，这件事估计没戏，“容靖，你觉得呢？如果不行就直接回绝吧，反正斯蒂文是自己人。”她维护的说，转头又对斯蒂文说，“到时候我让狄月帮你们找找人？” “是什么广告？”容靖反而皱着眉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会让很多人看见吗？” “当然，”斯蒂文看容靖感兴趣，赶快介绍了起来，“是国内企业和英国一家老牌面料公司合资的新兴品牌，瞄准了具有中等收入的高学历男女，希望走年轻、优雅的路线，”他没在意沈珺之前的话，反而开始夸赞容靖的外形，“像你这样完美的身材和气质，可比之前那个爽约的家伙好多了。” 看容靖没什么反应，他有赶忙补充道，“这一次他们花了很多精力在推广这个品牌，不仅在各大时尚杂志上买了版面，还在国家台和许多家地方卫视买了广告时段，甚至连网络推广也有了很多完善的策划，现在就差一个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模特了。” “我、我回去想想吧。”容靖眼神闪烁的说。 斯蒂文大喜过望，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如果你想加入了，随时打我电话！” “你别那么心急啊。”王卉拦了一下，总算没让斯蒂文直接把名片塞进容靖怀里，“好了好了，这件事也说完了，别打扰他们。说不定人家还有什么事要说呢？” 她朝沈珺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扯着还想继续说服容靖的斯蒂文离开了。 54|【054】梁宇成 容靖低头重新勾起沈珺的小指，“我们回去吗？” “好啊。”沈珺也微微曲起手指勾住他的，“你累了吗？” 容靖诚实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罗成轩带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对方大约四十左右，和罗成轩差不多高，梳着时下港城商界流行的三七分发型，身材还算保养得当。 “梁宇成。”罗成轩介绍道。 “你好，沈导，久闻大名了。”梁宇成热情的朝沈珺伸出了手。 沈珺矜持的和他握了一握，“梁先生也是，早就想和你见一面了。” 他们寒暄了几句，罗成轩就不耐烦的打断道，“直接切入正题吧，梁宇成说梁朔想见你。” 沈珺对着罗成轩眨了眨眼。 罗成轩在梁宇成面前这随便的态度可不一般。以前沈珺没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现在却对罗成轩那句“我和梁宇成的关系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想到这里，沈珺对梁宇成笑了笑，“之前他的助理不是一直说他没空吗？” 自从上次在俱乐部拿到了梁朔的电话后，沈珺一直没能得到机会和这位梁氏的太子爷谈一谈她的新计划。 梁朔高高在上的态度让沈珺决定换一个方式，不久前才刚有了点眉目，他却又通过梁宇成主动递了根橄榄枝过来。 “大概是看到了今天您和容先生走红毯。梁朔因为个人兴趣，一直比较关注娱乐新闻。我也是刚刚接到他的电话。”梁宇成露出了生意人的圆滑笑容，“您别生气，梁朔的脾气就是这么直，他虽然对家里订下的事情不怎么满意，但如果别人先动手了，他也不肯就这么简单的放手。”他暗示性的看了容靖和沈珺勾在一起的小拇指，“但也不是不能有商有量、好聚好散。”梁宇成又摊了摊手，“这部，我就被支来递话了吗？” “怎么敢当，你是罗哥的朋友，我可当不起这一声‘您’。”沈珺冷淡的说道，“梁朔那边我会再去和他的助理确认一下。” 容靖眼神游移着，显然没把他们的话听进心里。他的手勾着沈珺的手晃荡起来，像是在问她什么时候能走。 梁宇成不在意的一笑，“当然，我也是有些私心的……不知道银星公司的影视城计划，有没有可能落户在深城呢？” “你是想撇开梁氏自己干？”沈珺玩味的看了他一眼，“我向梁朔提的合作计划，看中的是梁氏在港城的人脉和港城几十年来形成的影视氛围。” 梁宇成偏头看到了罗成轩百无聊赖的抱起双手，而容靖脸上的渐渐堆积起了无趣。 “成宇地产随时欢迎沈导的大驾。”他从怀里拿出名片，恭敬的用双手递出。 看到沈珺把名片放进她的手包里，罗成轩便道了一声叨扰，拉着梁宇成走了。 沈珺看着他俩并肩而行的背影，只觉得百闻不如一见，梁宇成这个人确实挺有意思。他明明是梁氏的旁支，却自己去内地办了地产公司，和梁氏别起了苗头，明明能通过罗成轩来和沈珺接触，却又偏要借着梁朔的一个电话，好似他十分热衷于继续替太子爷跑腿。 沈珺知道自己肯定不如这些浸淫商场多年的狐狸们老辣，但她对港城规划署未来的发展有着旁人所没有的先知先觉。以前她认为自己的计划不会失败，和梁宇成的这次见面又让她不那么确定了。 “我们走吧。”沈珺暂时放下这件事，拉着容靖往外走。 狄月还在忙着应酬港城影视界的几位大佬，康迎也接到了一大堆工作室、影视公司的合作邀约，沈珺和《沪城之恋》剧组的其他人打了个招呼，绕了个弯便从侧门出了会场。 容靖困倦的打了个呵欠，就在这时，守在外面的记者们向他们围了过来，纷纷把镜头对准了站在沈珺和她身边的容靖。 一时间，他们的眼睛都被密集的闪光灯弄的刺痛起来。 容靖手足无措的遮住自己的双眼，下意识的躲到了沈珺身后，沈珺反身护着他，重新退到了墙边。 “沈导、你对梁氏太子爷横刀夺爱了吗？” “旁边这位容先生是容文华导演的儿子吗？” “听说你们是青梅竹马，这件事是真的吗？” “容先生和梁氏订婚的消息准确吗？” “梁氏打算和银星合作的消息准确吗？” 沈珺被记者们朝她一股脑丢过来的问题弄愣了，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是梁朔！ 梁宇成刚刚提起的“不肯简单放手”就是指这个吗？ 沈珺差点被梁朔的这种行为给气笑了，如果梁氏的太子爷就这么点气度，那她没敢想过的把整个梁氏都带进坑里的计划说不定还真能成。 “让开、让开！”小姨父李瀚带着几个员工充当保镖，一路护着沈珺和容靖回到了车里。 “你们没事吧？”他惊魂未定的说，“也不知道这群记者从哪来的消息，本来还堵在门口追问影后未婚生子的绯闻，一眨眼就冲你们过来了。” “没事。”沈珺捋了捋被挤乱的头发，用自己的镇定感染着小姨父，“我们先回去再说。” 李瀚点了点头，直接启动了汽车。 后座上，容靖和沈珺贴的很近。 “容靖，你还好吗？”她把手搭在容靖的胳膊上，“你脸色很糟糕……” 容靖咽了口口水，“我没事。”他艰难的对沈珺挤出一个笑，“那么多人……” 沈珺察觉到了容靖的未尽之言。 也许容靖在打算站到沈珺身边时，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被这么多人盯着，他却差点被扑面而来的不适感击败。 “容靖，”沈珺拉起容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我不想你这样勉强自己……我只希望你能万事顺心，每天都过得轻松愉快。” “可是，我也想给你最好的，我不希望别人说你喜欢一个病人。”容靖看着她，“我以为我在英国时已经治好了。” 55|【055】重启 颁奖礼上的事没有就这么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纸媒大肆报道关于沈珺和容靖的绯闻，网上子虚乌有的黑料也是一个接一个，有说她在剧组耍大牌欺负新人的，有说她用廉价薪酬压榨龙套的，还有说她为了省钱不顾演员安全用二手道具的，容文华当年的事也被翻了出来，又炒了一回冷饭，拿容靖说事的却比想象中的少了不少，和那天他们被记者围堵的情况根本对不上。 “啪！”狄月把手里的报纸丢到茶几上，“小人！” 沈珺道，“月姐冷静点。” “我还冷静？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狄月瞪了她一眼。 近年来，沈珺只有在调笑她是才会叫她月姐。 沈珺看着其中的一张报纸噗嗤一笑，“我拍的又不是武侠片，不动刀子不燃明火的，道具还有安不安全之分？”她随手整理着茶几上散落的报纸、杂志，“基本都是拿钱说事，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 “没多少人想用智商去思考，你不知道什么叫‘太长不看’吗？”狄月说，“别人只看到了你突然爆出一堆黑料，耳濡目染之下你的名声就差了，还怎么谈观众缘。” 沈珺不在意的摆摆手，“一开始我以为是梁朔，但这几家纸媒明显跟梁家无关。”她扯了扯其中几份说银星偷税漏税的报纸，“如果像梁宇成说的，只是梁朔的‘小报复’，他根本没必要把公司扯进来。” 沈珺扯起嘴角，“不提和黄，不提剧组，单拿银星说事，不像梁朔那种‘开玩笑’的风格，这是有人在浑水摸鱼呢。” 狄月脸色一变，“是试探……” “什么？”沈珺不动声色的说，“你知道是谁？” 狄月咬着嘴唇，“韩家那边一直有人在喊着和黄重组的事，外公病了之后，我就压不住了……” “和黄一直在赚钱，有人想伸手很正常。”沈珺不在意的一笑，“他们是想把我从和黄的名单上挤出去？我以为我也算是和黄的财神爷了。” “他们是想把我挤出去。”狄月说，“是我连累了你。”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沈珺看着狄月。她穿着职业套装，一身商界精英的打扮，黯然的神色凸显了她脸上的疲惫，头发仍然是一丝不苟的束着，看上去比她实际年龄要成熟许多。 “狄月姐，你有想过去京城吗？”沈珺突然换回了当年的称呼，“港城在衰落，内地市场才是未来的票房保障。既然和黄是你一手创办的，你完全可以离开港城的这些掣肘，再创一个和黄。” “你是说……” “成立我们的专属影视公司。” 狄月低头盘算着，“要把和黄的班子拉去内地工作一阵子没问题，但很多老员工不愿意离开港城定居内地，我能带走的不多……” “只要能暂时搭起一个架子就行，都说幕后工作流行老师带徒弟，只要有‘老师’，国内那么多影视学院毕业的人才，可以旬徒弟’的余地很大。” 沈珺游说着。 这是她早就在想的一件事。 在港城的这几年她学到最多的就是，不要在自己厌恶的规则下奋斗。 已经繁荣了很多年的港城娱乐圈就好像处于太平盛世的城邦，任何不守规矩乱来的人，很快就会被城市的巡警、守卫赶出去，甚至关进大牢。但经历冲击和变革的内地，更像在百废待兴的荒城里重建秩序，及时加入其中，虽然比不上去新大陆里圈地般爽快，但改变几条令人厌恶的“潜规则”，也不是那么难。 港城的有识之士已经发现了，内地那么多人，经济发展的那么快，人均收入上来后，就算有盗版的打压，电影院的人流量也只会增不会减。 沈珺自己在京城还有其他港城影人所没有的优势，比起现在京城、港城两头跑，专注京城似乎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之前放不下的是和黄在港城成熟的班子和运作，以及韩家的庇护，就如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但狄月既然已经给出了“压不下去”的警告，就不必再对和黄心存幻想了。 想到这里，沈珺对狄月露出一个笑容，“去京城，”她肯定的说，“我们的未来在那里。” 56|【056】尾声 在沈珺和狄月忙着变相重组和黄、成立以银星影视和银星影城为主的银星集团时，容靖接受斯蒂文的邀请，作为特邀模特，拍摄了一整套的时装照片。 厂商非常看好容靖，甚至想要把他签为下一年度的区域代言人。而沈珺直到容靖把印有他照片的杂志放在餐桌上时，才发现这件事。 “你觉得怎么样？”容靖抿着嘴，略显忐忑的看着沈珺。 “哇哦，”沈珺楞楞的盯着放在她手边的杂志，“很……棒。”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她眼中的容靖。 不提小时候韩书兰给容靖的打扮，就说容靖回国后所保持的穿衣风格，沈珺就一直觉得容靖非常适合英伦格调，但杂志上的容靖不是这样。 斯蒂文在拍摄时特意制造出的明暗对比，突出了容靖身上本来就有的那点阴郁，和与世隔离的漫不经心，配合上容靖本身就十分精致的眉眼和修长纤细的身材，让本来定位为轻奢的衣物，甚至有了不输给正牌奢侈品的裁剪和质地。 沈珺看着图片里神情冷漠的年轻人，又看看坐在自己面前局促的说“谢谢”的容靖，既为容靖感到高兴，又开始莫名的失落。 她已经陷入这种情绪中很长一段时间了，而容靖…… “你、你多久没吃抑制剂了？”沈珺艰难的问。 “我把它丢掉了。”容靖脸上露出了一点像是孩子恶作剧般的得意，“很久了。” 沈珺握紧了他的手。 ——中间省略—— 沈珺摸着容靖窄瘦的肩膀，疑惑又心疼，：“你刚回国时没这么瘦……你在故意节食吗？” 容靖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他靠在沈珺身旁，用他惯有的语气说着，“你喜欢有漂亮肌肉的人和身材纤细的人，我不喜欢肌肉。” 沈珺愣住了。 她偏头看着神情坦然的容靖，心里一片柔软。 一个人怎么可能对自己喜欢了多年的人再次钟情呢？沈珺一直以为的“每次见到你都会重新爱上你”是个最浪漫的谎言，但容靖却让她开始相信这些以前被她嗤之以鼻的浪漫事。 从他们幼年的相识开始，容靖一次又一次的打动了她，沈珺甚至无法分辨她到底是在机场见到归国的容靖的第一眼就重新爱上他的，还是在他们分别前，就把萌芽的感情压抑在了那些年的痛苦和不甘之中。 沈珺很早之前就做好了说出那句话的准备，但她以为她能等到自己真正捧起最佳导演的奖项时，在所有人的瞩目中完成。 是容靖没给她这个机会。 沈珺盯着容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们结婚吧。” 容靖看着她，眨了眨眼睛，说“好。” —— 一切都发展的很快，在梁宇成的牵线下，沈珺逐渐认识到能稳坐太子宝座的梁朔只是太过高傲，当他们有了想要彻底收编和黄的韩家这个共同的敌人时，谈起合作来就简单多了。 银星的影视基地和全国院线的铺开，进展的不算太顺利，但有了沈珺在大学里认识的同学们的帮助，也没有遇到无法克服的阻碍。 跳出了港城的泥潭，重新扎根京城的沈珺和银星，伴随着国内经济发展而再次搭上了高速列车。不论的地价、房价还是逐年增长的票房和观影率，都让银星实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跳跃式进步。 狄月劝沈珺趁着次贷危机带来的机遇，顺势进军好莱坞，但沈珺觉得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拿出了筹备已久的《花开花落》，决定以此来奠定银星上市的基础。 而容靖会站在她身边，和沈珺一起迎接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