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夜很深了,屋外的雨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变得咆哮了起来。 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内,此刻还亮着灯。郑天养盘腿坐在床边,愣愣的看着电脑屏幕。 6:30——3:00 已经过去了将近九个小时,为什么点击率还是维持在那惨不忍睹的数字上呢? 难道自己真的不适合干这一行吗? 他如往常一样,在心中又开始对自己怀疑了起来。 为了能够安心写书,他辞掉了厂里那超过十二小时的工作,每日靠接零活维持生计。这样的日子家里面自然不会知道,可是已经连续三年用工作繁忙为借口没有回去了,难道今年还要这样欺骗父母吗? 郑天养苦笑着,啪的给自己点上了一根香烟。随手翻开自己最喜欢的《红楼梦》打算像往常一样让自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红楼梦》——作者曹雪芹。 《红楼梦》——作者曹雪芹。 …… 眼睛虽然定在书页上,但是他此刻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之中只有这几个字来回的重复着。 大家、千古名著、中华的瑰宝、人类文学史上的一盏明灯。 哎、 郑天养苦叹一声,将手中的香烟丢进了床头装着半杯水的可乐罐中。现在想来自己当初立下的宏图大志当真是可笑至极。在现代网络快餐文学之中都无法占有一席之地的自己,居然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像曹老先生那样无敌BOSS般的大家。 算了,等《洪荒战场》这本网游小说写完之后就离开这个行当吧。如今的自己已经不能再继续自私,用那追求梦想的借口让自己的父母家人终日牵挂了。 安分的打工,娶妻生子。 这样的生活也许对自己来说才是最适合的。 郑天养穿上鞋,站起身来。再次侧脸看了一眼页面上的点击率,随即轻轻合上了那台二手的笔记本电脑。 时间已经很晚了,按照常理他应该乖乖的躺下休息,毕竟明天一早他还要为寻找零活四处奔走。可是,此刻他的心无比烦躁,根本没有半点的睡意。 怎么办? 外面夜黑雨大,根本就不能像往常码完字一样走出去透透气。 啪、 火焰窜起,已经被香烟荼毒极深的他再次给自己点上了一根。廉价的香烟味道很冲,虽然已经是一杆老烟枪了,但是腹中空空的他还是立刻被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眨眼间,手中的香烟已经燃烧了一半。 “大爷的,居然对老顾客也卖假货…” 郑天养抹了一把眼角被呛出的泪水,喉咙之中突如其来的那火辣辣的刺痛,让他苦笑着对那黑心的小店老板恶低低的咒骂了一句。 提起暖瓶轻轻晃了晃,居然发现半点的开水都没有。 打水不难,压井(北方一种运用杠杆原理的水井)就在院中。可是想到每每到了晚上,房东家都会解开那条大黑狗的链子,已经无数次领教那畜生暴脾气的他,只能打消了烧水冲泡咖啡的念头。 “算了,还是睡觉吧…” 嘴里碎念着,郑天养和衣躺了下去。 这样睡觉的习惯他已经保持好长一段时间了,目的只是想让自己在第二天省去好多的繁琐。 本以为无法入睡,可是郑天养刚刚躺倒床上,还没有伸手拉过被子,居然脑袋猛的歪向一旁,沉沉的睡了过去。 ###### 咚咚咚。 门口的中年女人脸上画着浓妆,带着笑意,轻轻的敲打着房门。 这郑天养肯定已经揭不开锅了,这一次他肯定再也没有办法拒绝自己。想到好事将近,她不由得轻轻咬了咬嘴唇。 “天养,开门啊。我不是来催房租的,咱们有什么事情都能好好说不是…” 女人的声音柔而甜酥,想到这望眼欲穿的肥肉即将就能吃到嘴里,真是恨不得立刻化作一道清风钻到屋里去。 “别敲了,把门撬开就是了。” 满脸胡须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拉开那女人,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扳手砰的一声砸在了门的把手上。 “你疯啦,这可是咱自己家的东西。砸坏了不要花钱吗…” 那女人心疼的哇哇直叫,竟是将院中那黑狗的声音立时比了下去。不等自己的丈夫再次抡起手中的扳手,立刻如同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 “咦、不是说备用钥匙弄丢了吗?你怎么还有一把?” 那男人看的奇怪,突然眼中凶光一闪,一把抓住自己老婆肥嘟嘟的手腕,瞪眼吼道:“什么意思?是不是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滚蛋,你胡说什么…” 那女人一把甩开自己丈夫的大手,用高亢的声音掩饰自己此刻的心虚,大声道:“丢了就不能再找到吗?老娘就算是偷吃也不会选这样的‘干豇豆’啊…” “你…” 那男人被气的不轻,忽的扬起了手掌,可是过了半天却也是不敢真的甩在自己女人的脸上。 “怎么,你自己没用还想打我?” 那女人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劲头。砰的一脚将那松动的房门踹开,冷笑着看向自己的丈夫,道:“咱们最好谁都不要过问谁的事情,我该怎么伺候你还会怎么伺候你。不然的话,老娘立刻走人。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可到处都是…” “你…你个贱女人…” 那男人被戳中了痛处,眼见老婆突然把话说的这么直白露骨,心中料定她跟这郑天养肯定有了苟且之事,不然有错在先的她,就是给她十个胆子也绝不敢这样说。 “你要干嘛…” 见丈夫这一次抡起的是手中的扳手,那女人很是后悔不该那样刺激他,吓的尖叫一声向旁边跑去。 不过奇怪的是,那个满脸胡须的男人并没有追打自己水性杨花的女人,而是如同定格了一般举着扳手愣愣的站在原地。 恶臭窜了出来,弥漫在空气之中。 看着满地乱窜的老鼠,看着床上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那个满脸胡须的男人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呕吐了起来。 第一回 夏天变冬天 屌丝要翻脸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耳边有人连连叹息。 本是盛夏季节,为什么自己会感觉如此的寒冷? 是病了吗?可这药味与叹息声又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是那个春心荡漾的女房东钻进了自己的屋里,已经在自己毫无抵抗能力的情况下强行美美吃了自己。事后虽然不太满意,但是良心未泯的她正一边叹气一边给自己买来了所需的药品… 不对呀,这药味浓烈且带着淡淡的清香,稍有常识的人都会知道这是中药特有的气味。她就算是想要医好自己,然后再美美的吃上一顿,也绝不会特地去买什么中药回来啊。 放下药材品种暂且不说,那叹息声听起来怎么都像是一个男人所发出的。难不成她胆大到叫来自己那无用的丈夫一起服侍自己了吗? 胡乱滑稽的猜测让郑天养虽在梦中,仍是不自觉的笑出声来。他一边在心中假设着各种搞笑的可能,一边伸手裹紧了周身的被褥。 “啊…” 床边坐着的男人猛的惊呼出声,一把抓住郑天养的胳膊轻轻摇晃,口中急切问道:“三哥,你是醒了吗?” 我靠、这是什么称呼? 郑天养听的奇怪,更是对自己的这个感知很是真实梦有了好奇。那呼唤的男人貌似有些激动,手上不经意间用上了力气。郑天养本想继续默默感受周遭的一切,却是疼的忍耐不住,啊的一声瞪大了眼睛。 “呀、你真的醒了…” 那年轻人模样清秀,看上去十六七岁,不顾郑天养满脸懵逼的神情,激动的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口中胡乱言语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过来了。我们几个还想着要给你冲冲喜呢,这下终于可以省下一笔来了…” “等等…” 郑天养顾不上取笑面前这个年轻人办秃瓢的脑袋,也顾不上拍打几下自己正疼痛欲裂的脑袋,一把将他推开,苦笑道:“能告诉我这是谁做的恶作剧吗?你这发型还有衣服都是从哪里借来的?租的吗?咱们什么关系?这又是哪里…” 窗外正下着鹅毛般的大雪,屋内古色古香的摆设,加上面前这个留着清朝发饰的年轻人,让郑天养以为自己是被人恶作剧连夜运送到了什么拍摄古装的剧组。 不对呀,自己的朋友当中,什么时候出现这样财力雄厚而又无聊透顶的家伙了。如果真是那样,随便让他打赏打赏,冲上各大榜单岂不是小事一桩。 难道是什么整人节目? 也没有这个道理呀。就算国内真的出现了这样不计成本整蛊路人的节目,也绝对不可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昨夜暴雨倾盆,自己还将门窗反锁。这样的奇闻就是用屁股想想也会知道不可能成立啊。 到底是啥子情况呦… 郑天养在等待面前那年轻人回答自己的同时,已经开动了所有的脑细胞,罗列出了种种天马行空的可能性。 可是,脑袋已经想的快要炸开了,仍是没有半点的头绪。 “三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言语如此的奇怪?” 那清瘦的年轻人微微邹起眉头,眼中满是同情怜悯之意。伸手放在郑天养的脑门试了试温度,点头道:“还有些烫,应该是糊涂了吧…” “糊涂你妹啊…” 郑天养已经暗中狠狠掐了自己多次,意识到不再可能是梦境的他现在都快哭出声来了。郑天养一把揪住面前那年轻人的衣领,瞪眼哀求道:“别闹了,我以后再也不写小说了,我一定安分打工,一定不会再让父母担心了。你行行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整人节目,我求你了…” “三哥,不可这样…” 那年轻人挣脱开来,稍稍向后退去几步,一脸尴尬的看着床上欲哭无泪的郑天养,安慰道:“你别胡思乱想,安心养病。我虽然不知道你言语所指何意,但想来定是在梦中所见所感。你刚刚有些好转,切不能动怒,也不要随意下床走动…” “闭嘴。” 郑天养大喝一声,伸手颤巍巍的指着那年轻人,咬牙道:“老子知道错了,我不再追求什么梦想不就是了。干嘛到现在还不说人话,真把我当成二逼青年了吗?老子认识你吗,干嘛一口一个三哥叫的这么恶心…” “三哥,看来你真的是被烧糊涂了。言谈竟是如此古怪,更是让小弟我无所适从…咱们京城四少可是磕过头,歃过血的好兄弟啊…” 那年轻人见郑天养似要挣扎着下床,急忙走上前来,连连摆手道:“切不可下床啊三哥,如今正值寒冬,你久病初愈,应当安心静卧才是…咦,你要做什么…啊,救命啊…三哥快快放手…” “放手?” 郑天养咬牙瞪眼,双手死死的掐住那年轻人的脖子。流泪吼道:“整人也就算了,你居然到现在还满嘴鸟语的刺激我,还他妈的什么京城四少,真把我当成二逼了吗?快点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气极的郑天养真的用上了大力,不过他并不是想要真的伤害面前的这个群众演员,他只是想让导演能透过隐藏在什么地方的针孔监视器发现屋内的状况,然后哀嚎着冲进来,给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解释。 “三哥、你、你快松手…我…我要死了…” “呀、你还敢嘴硬?” 眼见那年轻人已经满脸充血却仍是不知松口,郑天养真有了灭口的心思。如果不是顾及到刑法的冷酷,他真的想立刻弄死面前这个为了盒饭甘愿豁出性命的年轻演员。 不过,想归想,做归做。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郑天养自然是不敢再继续加持力道。只能在保持原状的同时,扯开嗓子大声朝门外吼道:“还不出来吗?我已经露出人性丑陋的一面,难道整蛊的效果还没达到吗?” …… “咦、屋内怎么了?” “听起来像是三弟的声音,难不成他醒过来了…” “白松贤弟不是在屋内吗?三弟为何还如此古怪呼唤?” “别管这么多,咱们先去看看…” 低低细语隐隐传来,随即屋外的走廊上响起了急行的脚步声。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郑天养心中冷笑,丢开手中的那年轻人,直勾勾的盯着房门的方向。 嘿、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吧? 不过这些群演倒是蛮敬业的,居然直到此刻,仍是继续着自己被设定好的对白。 郑天养心中赞叹,伸手拍了拍一旁惊魂未定,正在连连大口喘息的那年轻人。笑嘻嘻道:“兄弟,都是混口饭吃干嘛这么拼命?不过态度很好,我相信只要你坚持下去,日后必定会有一番作为…咦,你干嘛那样看着我?不好意思啊,一会完了我把我的酬劳都给你,算是赔不是了…” 那年轻人显然吓的不轻,根本不去理会郑天养此刻示好道歉的笑脸,向后退去的时候,险些一个不小心撞翻了炖着药材的火炉。 “我都道歉了,你就别生气了…” 郑天养翻身下地,随手披上‘剧组’为自己准备的那身古装,迈步朝那年轻人走去,笑道:“我姓郑,您贵姓啊?能交个朋友不?一会咱合个影我发到朋友圈,成吗?” 郑天养不追还好,他刚一迈步,那料定眼前三哥已经疯傻的年轻人立马转身就往外跑。 “哎,有必要这么逼真吗?” 郑天养苦笑无语,誓要探知究竟的他没有丝毫犹豫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那年轻人被吓的双手颤抖,竟是一时间无法打开木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传来,他不由得心中哭叫一声。转脸看去,那已经疯傻的三哥原来当真的追了上来。 “救命啊…” “大哥,别演了。我给你颁个金像奖成不?” 郑天养说着伸出手来,本想示好的在他肩头拍上几下。可是那年轻人看在眼中,却是认为这已经疯傻的兄长要对自己痛下杀手,吓的扑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到位。” 无论表情,姿势还是摔倒的角度力度,都让人无可挑剔。郑天养心中虽然已经多少有了一些反感,但还是忍不住朝那年轻人竖起了大拇指。 屌丝逆袭、老套影帝。 这家伙将来一定会有出息。念及于此,郑天养很想与此人结识,将来若是在电视电影里看到了他领衔担当的作品,告诉别人两人是朋友,那是多么让人倍爽的一件事情。 对了,一会合影之后,一定要让他给自己认认真真的签个名。不,应该留下他的联系电话,然后自己回去把照片给洗出来,再让他全部签名。说不定日后还可以指望这个狠狠的赚上一笔。 郑天养心中意淫,盘算着发财之道。 正在此时,房门却是被人从外面猛的推开。 风夹着雪,吹了进来。 冷意十足…… 郑天养身上衣服单薄,加之尚在病中,立时被冻得狠狠哆嗦了一下。 东北吗? 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风雪。 郑天养直接无视站在门外穿着青色长袄的两人,朝远处举目望去。 风雪太大,目光所及只能在百米范围之内。 这院子不大,虽中间隔着一座小小的假山,但是透过风雪细细看去,似乎能瞟到那朱红色的院门。 “白松贤弟,何事如此惊慌?” 两人迈步进屋,一眼便看见了此刻正瘫坐在一旁地上,满脸惊恐的那个叫做白松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头上戴着毡帽的年轻人走到近前伸手将他扶起,道:“三弟醒了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为何会做此姿态…” 说话的这个年轻人名叫柳常宁,在京城四少中排行第二。父母早亡的他,靠着家中仅剩的一间当铺勉强度日。不过在这四兄弟之中,他却当仁不让成为了最富有的那一个。 “二哥,三哥他疯了…” 白松怯生生的指着正与另外一人四目相对的郑天养,有些哽咽道:“三哥他刚刚想要杀我,若不是二位哥哥来得及时,小弟我险些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白松在四人之中年龄最小,平日里靠在这宗学内做些杂役混口饭吃。读书不多的他,对四人中最有学问的三哥郑天养最是推崇。不过尚未经历过什么事情的他,眼下没有想到被自己向来无比敬重的三哥会突然对自己下了死手,话音刚落,立时满心的委屈化作了滚滚的热泪。 我靠,这到底是什么整人节目? 难道是连环局? 将那未来影帝,名叫白松年轻人口中的言语跟哭声听在耳内,郑天养头皮都快要炸开了。 他心中感叹面前这三个群演演技精湛,正要开口对面前的那个正在跟自己对视的年轻人发出赞美,脑袋上却是被那家伙砰的重重打了一下。 “大爷的,你有病啊?想把老子当成二逼耍到什么时候…” 郑天养气的脑门青筋暴起,不再理会有没有什么隐形摄影机的存在,嗷的怪叫一声朝着面前的那个一脸英气的年轻人扑了上去。 第二回 大哥露身手 三弟泪横流 真人秀还有打人环节的设定吗? 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郑天养顾不上细想,口中嗷嗷怪叫的朝面前的那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男人冲了上去。 “三弟,住手…” “三哥,你真的疯了吗?…” 白松跟柳常宁两人同时出声制止,无奈此刻暴怒的郑天养根本就听不进去,他只想着如何能够报了刚刚那重重一巴掌的深仇大恨。 老拳轮到空中,照着面前那年轻男人的脑袋就是呜的一声砸了下去。 暴怒的攻击,不可谓不凶狠、伶俐… 再向站在郑天养身前的那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去,眼中神色似有些复杂。不过直到郑天养的拳头带着风声落了下来,他却仍是没有半点想要躲闪的意思。 “三弟这是怎么了,难道真像四弟口中说的那样,已经疯了不成?” 那男人心中嘀咕,在那间不容发之际微微侧身,顺带右手在郑天养的肩头上轻轻往前一带。毫无实战经验的某人在老拳落空的同时,整个身子立马身不由己向前蹬蹬蹬窜出几步去。 轻描淡写便化解了郑天养‘伶俐’一击的这个年轻人名叫曹霸天。无父无母,自幼在山中跟着寺院里的和尚们长大。十五岁下山来到京师闯荡,凭借豪爽的性格,精湛的武艺终究站稳了脚跟,开设了一家小小的武馆。意外结缘的四人中,按照年龄长幼,他无可非议的做了大哥。虽对摊纸泼墨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在平日里,他跟二弟柳常宁没少对这个一心扑在金榜题名之上的三弟出手帮助。 “我靠,原来是武行…” 郑天养心中惊恐,好不容易在脑袋即将要撞到门上的前夕稳住了身子。可是还不等他转脸再次质问,突然整个身子猛的一轻,竟是被他刚刚袭击的那个年轻男人拦腰给抱了起来。 “放开我…” 猥琐的郑天养想到了岛国某些可怕的情节,四肢蹬踹中大声嚎叫道:“不带这样玩的…再多的酬劳我也不愿意为了艺术献身…放开我啊…导演,我投降了,救命啊…” “二弟、四弟,别愣着了…” 曹霸天将郑天养死死按在床上,转脸看向身后的二人,催促道:“快去找绳子过来,先把老三给绑上了再说…” “哦,我们这就去…” 两人反应过来,急忙开门走了出去。 难道是有**外加SM情节的设定? 听到要用绳子将自己捆绑在床上,郑天养被吓的大小便都快要失禁了。可是,无论他如何挣扎哀嚎,曹霸天就是不为所动,还会在叹息声中时不时的伸出手来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打上几下。 变态啊… 整人节目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程度? 郑天养叫哑了嗓子,哭红了眼睛。 更让他恐惧的是,那两个刚刚离开的家伙已经推门走了进来,而他们的手中正拿着一捆细细的绳索。 完了,这下算是彻底栽了… 郑天养急忙咬紧牙关,闭上眼睛,任由这三个敬业到变态地步的群演将自己一圈一圈牢牢的捆绑在木床之上,与此同时,他心中打定主意一会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张开嘴巴或是解开裤带。 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已经做好了随时咬断舌根准备的郑天养绝望的等待着那即将降临到自己肉体以及心灵上无情的折磨。 咦? 怎么那三个家伙好像离开了床边? 难道自己这样的反应已经达到了他们整人节目所需的终极目的? 郑天养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睛,却是看到那三个家伙正围坐在不远处的木桌旁,一边品着茶水,一边小声的交谈着什么。 觉得危机应该已经稍稍解除的他,胆子不由得大了一些。见那三人并不怎么注意自己,立时屏气凝神,细细听着他们正在交谈的内容。 “四弟,刚刚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怎么好端端的说你三哥想要杀了你?” 柳常宁摘下头上的毡帽,首先开口。见右手边的四弟白松此刻仍在微微颤抖着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怕,大哥一身武艺定能保你我周全,好好跟我们说说之前的情况…” “你二哥说的对,跟我们好好说说。” 曹霸天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水。道:“咱们四人中,就数你平日里对他那什么狗屁学问最是推崇,他就算是真的疯了,也绝对没有对你出手的道理啊。” “二位哥哥,我真的没有撒谎。” 七魂少了六魄的白松眼见两位兄长不太相信自己刚刚所说的话,很是委屈,小声解释道:“今天是大夫说的最后期限,我本来一边看着药罐,一边心中替三哥感到难过。不曾想三哥他突然有了反应。我自然是高兴的很。本想确定情况之后前去将两位哥哥请来,可是三哥在一番胡乱言语之后,竟然一把就抓住了我的脖子…” “恩,原来是这样…” 曹霸天点了点头,眼中坏笑一闪,故作认真的分析道:“如此说来,定是你三哥被那病魔蒙蔽了心智,一时半会魂魄还没有完全附体。没事的,反正只要人已经醒过来,就表示性命暂且无碍,终归是好事一件。二弟,你说呢?” “大哥言之有理。” 柳常宁心中苦笑,脸上无奈摆出一副极其认同的神色,向四弟白松笑道:“四弟,这也怪不得你。你还未经历许多事情,碰到这样的状况,一时手忙脚乱也在情理之中,不必放在心上。” “啊?” 白松欲哭无泪,稍稍犹豫之后,哀求道:“二位哥哥,往后咱们能一起照看三哥吗?我实在是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四弟,大好的男儿怎么能够做此姿态?” 曹霸天板下了嘴脸,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呵斥道:“如果这一点小事就害怕退缩,日后怎能在这豺狼遍地的天下行走?我有武馆,你二哥家中也有生意需要打理,自然是没什么事情的你留在这里照顾老三了。” “可是大哥,我…” 白松眼见曹霸天柳眉倒竖,知道哀求无望,只能转脸向那二哥柳常宁哀求道:“二哥,你陪着我吧。我真的是被三哥给吓的怕了…” “好,二哥陪你就是了。” 柳常宁哈哈一笑,见童心未泯的大哥曹霸天似要再责骂四弟白松几句,急忙笑着拦住,解释道:“无妨大哥,我店里有伙计看着。反正闲来无事的时候我还是要过来的。如此一来,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恩,那好吧。” 曹霸天生怕二弟揭穿自己的鬼把戏,便也不再继续坚持,说着站起身来,对两人道:“我跟北王府的小王爷还有个约,这里就交给两位贤弟了,哥哥我要先走一步。” “大哥,慢走。” “大哥,慢走。” 两人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将兄长恭谨的送出房间。 …… 看着三人暂时离开的背影,听着他们刚刚口中的言语。特别是当他听到那个男人说是跟什么北王府的小王爷有约会的时候,努力保持一份清醒的郑天养立时彻底懵逼了。 直到此刻,他还没有发现任何隐形的摄影设备。已经被他扫视了无数遍的房间,除了古色古香,还是古色古香,竟是连半点现代社会的痕迹都找不到。 更令郑天养感到恐惧的是,他刚刚无意之中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凭借触感,他清楚的知道此刻的自己正跟那个叫白松的年轻人留着一样古怪的发型。 这种独特的发型在影视剧中经常可以看到,特别是时下非常流行的宫廷剧。私下里郑天养对那些男演员的造型评价过无数次,可是他做梦也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有勇气跟他们一样为了艺术牺牲。 当然了,如果给钱,又能获得名声,自己自然也不会拒绝,可是没有长相也没有身高,更没有才华的自己这一辈子也绝不可能成为什么影视明星啊。 冷冷的风扫过额头。 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扫过半个光瓢的脑袋。 “天呢…” 看着被自己抓在手中,那条黑且粗的辫子,郑天养终于知道眼下的一切绝不可能是什么整人节目,也不可能是任何的影视作品。 整人节目不可能嚣张到如此的地步… 影视作品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发现自己这颗潜力之星,更不会为了自己耗费如此的巨资啊。 难道… 难道时下风靡各大网站的小说里的情节,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这个快要绝望的屌丝身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我走火入魔了,一定还是在做梦…” “妈的,怎么真的会痛…” “救命啊,清朝没有网络,我可不能过这样的生活啊…” 滚烫的眼泪再次涌出了眼眶,郑天养紧紧的握住拳头,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咕嘟嘟。 火炉上架着的药罐内的药材已经沸腾了起来。房间内的清香药味更加浓郁了。 生无可恋,生亦何恋? 郑天养并没有如同大多数小说中的主人公一样,立刻对这未知而神秘的世界满怀憧憬与期待。也没有想到即刻要做一番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从而怀抱美人,逍遥自在。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真的是遇到了什么狗屁穿越,继而再也无法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他立刻就选择去死。 什么习武游侠、 什么经商致富、 什么统兵百万、 什么官场厮杀。 他统统都不感兴趣。没有了亲人,没有了好友。这一切的一切即便真的发生了,那还会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亲人,郑天养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家中年迈,仍在终日为自己担惊受怕的父母。自己活了二十几年,到头来不但没能让他们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眼下居然连陪在他们身边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因为自己念书,家中欠下了不少的债务。听老娘平日里在电话里的话语,应该还没有完全的偿还清楚。父母老了,已经快要失去耕种活命的能力了。自私的自己三年来一追求梦想做为借口,可是一分钱都没有向家里汇过。 他们的儿子已经醒悟了,已经做好了挑起家中重担的准备。可是却就这样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当警察叔叔把自己失踪的消息告诉给他们知道之后,郑天养完全可能想象出父母会是怎样的悲痛欲绝。说不定,身体本就不好的老娘更会立刻倒了下去… 老爸呢? 他应该也很难受吧!不过为了照顾老娘,他应该会死死的撑住,一定会选择在夜深人静,某个孤独的角落里嚎啕大哭起来。 回想过往种种,郑天养忽然明白了老父亲向来对自己严厉的良苦用心。可是,似乎一切都已经晚了… 现在想来,小时候自己无数次抱怨家中的贫穷当真是又可笑,有十分的可恶。自己有慈爱的母亲宠溺,有严厉但却默默为自己遮挡风雨的父亲。难道这不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自己原来是这么的自私,这么的幸福,而又这么的没有良心… 泪干了,但他仍在哭着。 他想要做最后一搏,想要再最后一次测试一下眼下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恶搞整蛊。 也许是因为绑的匆忙,腿上的绳索此刻居然有了松动的迹象。没有咬舌流血以达到测试目的勇气的郑天养挣扎着坐起身来。游目四顾,最后他将目光定格在了不远处墙边叠放在一起的两个木箱之上。 那里,正放着一把带着斑斑锈迹的剪刀。 第三回 确定是穿越,心死如灯灭 看着手中那锈迹斑斑的剪刀,郑天养脸上神色复杂。眼神之中原本鼓足的勇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苦涩的犹豫与恐惧。 如果不是恶搞整蛊,那必定就是真的穿越。 如果是真的穿越,自己只要把握不好力度,掌握不好尺寸,这一剪刀刺下去搞不好就真的会立刻丧命。 死、真的就这么难吗? 对、死其实真的就是这么难… 俗语说,世间万般皆是苦,临死方知一死难。 被许多影视作品荼毒极深的我们,往往觉得死亡对于那些英勇无畏的主人公来说仿佛是天底下最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可那毕竟是影视作品。 落到实处,我们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的体会他们在临死前内心深处是经历一番怎样痛苦折磨呢… 况且郑天养又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他只是一个先前想要靠码字为生,继而想要放下所谓的梦想,好好孝顺自己父母的普通屌丝罢了。 虽然原本打定了主意,但是当死亡的选择真的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真的是怕了,真的是犹豫了。 这不可耻,也不可笑。 这,很正常… “老天保佑这是一场恶作剧,一定要让那些变态的家伙第一时间冲出来向我道歉,然后及时送去医院,最后再赔偿我一大笔各种损失费了结此事呀…” 郑天养口中念念有词,临死还想要得到好处的他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对,就是这里了…” 郑天养狠狠的咽着唾沫,尽可能让自己渐渐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平静下来。 “就算重大失误,最多日后会落下一个轻微的残疾。只要得到了那笔巨额的赔偿,日子还是能过的下去的…搞不好还能因为一夜暴富,最后娶到一个漂亮的娘们,从此潇洒快活,摆脱屌丝的命运…” 郑天养这小子脑中想着乱七八糟的好事,将手中的剪刀一点一点慢慢的刺向自己大腿上选好的位置。 就快到了,加油… 想到立马就会看到滚烫的鲜血喷涌出来,郑天养握着剪刀的右手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他立马将左手加持上去,双手握住剪刀。 “别犹豫,堂堂正正的做一回男人…” 郑天养鼓励着自己,随即啊的大喝一声,将那剪刀噗嗤一下刺进了大腿的皮肉之中。 ####### 走廊上,两个年轻人并肩往前慢慢走着。 风雪,似乎小了许多,有隐隐诵读的声音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看着身旁眉头紧邹,一副仍旧沉浸在恐惧之中而无法挣脱的四弟白松,柳常宁心中暗笑,小声问道:“怎么,四弟,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是吗?” “二哥,我不想骗你。确实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白松不敢在二哥面前撒谎,老实承认,继而苦笑道:“你说三哥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会这样?难道真像大哥说的,什么魂魄离体还没有回来吗?” “这话你也相信啊?” 柳常宁伸手打了一下四弟白松的脑袋,哈哈笑道:“大哥是故意吓唬你的。我家**奉神佛都不相信鬼神一说,难道大哥他一个习武之人难道会相信这些吗?” 白松听的脸上苦色更浓,知道再次着了大哥曹霸天的道,但却却是不敢埋怨。只好苦笑问道:“那你说三哥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他刚刚的样子确实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可怕的很呢。” “哎,其实我心中多少已经知道了答案。” 柳常宁叹息的摇了摇头,伸手制止想要再次发问的四弟白松,道:“先别问,一会你自然就知道了。我们快点去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 “哦,知道了。” 白松重重点头,听二哥说已经有了头绪,心中多少宽慰了一些。 随即两人不再言语,加快脚步,朝着前面不远处的那一间房间走了过去。 ###### 雪大天冷。屋内虽然烧这火炉,但温度也不是很高。 墙边,冰冷的地面上郑天养正蜷缩着身子躺在那里。他紧闭着双眼,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朝他紧握的双手上看去,其中那把锈迹斑斑的的剪刀已经深深的刺进了大腿的皮肉之中。 血在突突的往外冒着,稍稍挣扎之后,便立时失去了那原本少许的温度。 郑天养想过无数种可能,但绝对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呼救,便被那钻心刺骨的疼痛折磨的瞬间昏死了过去。 …… 门外。 白松侧耳稍稍探听了一下屋内的动静,转脸向正在拍打身上雪花的二哥柳常宁小声道:“二哥,三哥好像已经睡着了。” “那很好啊…” 柳常宁听的心中微微一颤,转过脸来,见四弟白松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心中了然,笑道:“放心好了,不管三弟有没有睡着,我都会把真实原因告诉给你知道的…” “嘿嘿,我确实是太好奇了。” 白松笑着抓了抓脑袋,随即轻轻推开房门,侧身站到一旁。 白松虽然年幼顽皮,但是对哥哥们的态度却是极其恭谨。柳常宁看在眼中,心下很是满意。笑着抬腿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安静的有些出奇。 柳常宁眉头微微邹起,心中的惊疑更是加重了几分。不过稍稍犹豫之后,他还是抛开杂念伸手挑开布帘,低头走进了里屋。 “咦、” 看着床上凌乱的被褥,散落一地的绳索,柳常宁的心立时紧张了起来。 “不好。” 他心中苦叫一声,立时游目四顾。 内屋本就不大,陈设也很简单。除了正对着门口的那张木床之外,只剩下了一张桌子跟几把经过反复装订敲打的椅子,还有那两个被老三郑天养平日里用来装衣服用的大红箱子了。 半秒不要,他只是一个转脸,立时便发现了此刻正躺在墙边地上的三弟郑天养。 看着三弟身下那一大片的殷红,柳常宁哎呀一声,立时快步冲了过去。 “三弟,你这是做什么…” 柳常宁暇顾及趴在一旁嗷嗷痛哭的四弟白松,将郑天养的身子抱在怀里,使劲摇晃,口中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傻啊,一次的失败算得了什么。有哥哥我在,别说是三年,就算是三十年咱们也等得起啊…” …… “大夫,要紧吗?” 柳常宁从医者的手中接过药方,低声问道。 “无妨。” 医者将银两收入怀中,摆手道:“伤口不是很深,只是失血过多。按时服药,多加调养。不出半个月就可以行走自如了。” 听的此言,柳常宁一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一些。笑着连连道谢,随即让四弟白松帮那医者拿着药箱恭谨的送了出去。 屋内。 床前铜盆之中的炭火正红彤彤的烧着。靠在床头的郑天养正瞪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前方。 可是,他的眼中却是异常的空洞。貌似没有了丝毫的色彩。 可以确定了,这不是什么整蛊节目,也不是什么影视作品。 他真的在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穿越到了乾隆年间的大清王朝。 还能回去吗? 怎样才能回去呢? 没有被雷劈,没有被电击,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抽了那半包伪劣的香烟? 已经多少尝过一次死亡滋味的他,实话实说此刻真的已经没有了再次自杀的勇气。 怎么办? 想到从此跟自己的父母要两世相隔,想到他们此刻极有可能在痛不欲生的漩涡中苦苦煎熬,郑天养的心都快要碎了。 更让他感到苦恼的是,此刻的他对于今生的这幅臭皮囊居然没有半点的记忆,脑海之中全都是原来那个世界,那个文青屌丝‘郑天养’的种种记忆。 即便是他想要苟且的活下去,恐怕也没有小说之中描写的那么容易。 正当郑天养脑中胡思乱想的时候,柳常宁从外面迈步走了进来。见三弟坐在床上愣愣出神,他心中哀叹一声,把原本想要喝令他躺下休息的言语也收回了腹中。 “不要多想了,三年之后咱们重新来过就是了。” 柳常宁说着在床边坐下,伸手替三弟往上拉了拉被子,道:“宗学里我已经替你请了假期,你在二哥这里好生养伤,千万不能再做傻事了,听到没有…” “恩。” 郑天养稍稍收回思绪,对着面前这个陌生的二哥点了点头。 柳常宁不疑有他,笑着站起身来,道:“这才是我的好三弟。躺下歇着。明日一早我再过来陪你说话。” “二哥…” 郑天养在身后将他叫住。柳常宁听在耳中,心下微微一愣。转脸笑道:“咦,你怎么突然不直呼我的名字了?” “我、我以前都是那样称呼你的吗?” 郑天养愣愣的看着柳常宁,片刻后,只能在嘴角挂上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容,以此来掩饰自己对这个皮囊没有丝毫记忆的心虚。 不过好在柳常宁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呵呵一笑,道:“是啊,你生性放浪,虽然心中敬重我们这两位哥哥,但是嘴上却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我们,都是直呼姓名。…算了,也许经过这一场大病你懂事了不少也未可知。说吧,还有什么事吗?” 生性放浪,不敬长辈。 郑天养对如今的这幅皮囊有了少许的认知。 “其实也没什么事…” 郑天养稍稍犹豫了一下,道:“能让四弟晚上在这里陪我吗?” “这是自然啊。” 柳常宁满脸笑意,道:“他在宗学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稍晚一些就会过来了。有什么需要只管让四弟跟下人们说,在哥哥这里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千万不要觉得拘谨才是。” “多谢二哥。” 对于面前这个自己在大清为数不多的依靠,郑天养不敢怠慢。见他对自己如此亲近关怀,这句感谢更是由衷而发。 不过柳常宁听在耳内,脸上神色却是起了小小的变化。 按说三弟经历这一场大病之后变得懂事了许多是好事一件,可是此刻他接连说出了许多平日里根本无法想象会是出自他嘴里的言语,柳常宁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异样复杂的感觉。 可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明明就是自己的三弟啊。 “怎么了,二哥?” 见面前这个自己陌生的二哥神色有些异样,郑天养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有些心虚起来。 “没事,你先歇着吧。我还要去铺子里看一看。” “恩,二哥慢走。” 郑天养忘记了言多必失的禁忌,目送二哥迈步离开,却是没有看到自己口中的二哥在转过身去之后,原本舒展的眉头立时紧紧的邹在了一起。 第四回 深夜寻记忆 冒雪看双亲 焦急的等待中,四弟白松却是迟迟未来。夜色降临之际,推门走进来的却是前来送饭食的丫鬟。这小丫头年龄不大,目测应该在十五六岁上下。长的虽不惊艳脱俗,但却也十分的周整。 心中有事的郑天养自然无心细看,只是胡乱跟那貌似熟悉的丫鬟攀谈了几句,便拒绝她服侍自己吃饭的好意,将她打发了出去。 屋内点起了灯火,光线自然无法跟前世的灯泡相提并论。不过过惯了辛苦日子的郑天养,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久病初愈的这幅皮囊无法抵御桌上那热气腾腾的饭菜,郑天养拖着腿下到地上,一步步慢慢挪了过去。 有些意外的是,居然还有白酒。 也许是这个年代对生活有着不一样的态度吧… 郑天养这样想着,忽然很想测试一下这幅皮囊有何种酒量,稍稍犹豫之后便咕咚一声灌下了满满的一杯。 “啊…” 酒很柔和,带着少许温热的它流入喉间,让人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快舒畅的呻吟。 “看样子,这个家伙的酒量很好。” 连连饮了三四杯之后,郑天养对于今世的皮囊给出了关于酒量的评价。正要放下酒杯,尝尝那些佳肴的滋味,却是听到房门被人咯呀一声从外面给推了开来。 丫鬟去而复返? 还是这家伙的二哥放心不下,前来探望? 根据刚刚那丫鬟跟这副皮囊熟络热情的态度,郑天养忍不住开始推测今世的自己在男女问题上的态度。正当他意淫之际很可能是风流成性,妻妾成群的时候,门帘挑开处,一个有些畏首畏尾的脑袋探了进来。 “三、三哥…” 白松无法忘记白天的时候,面前的三哥对自己近乎疯狂的摧残,虽然临来的时候,自己特地跑去找二哥问了一下关于三哥现在的情况,但是当他真的走进房间之后,仍是有些抗拒立刻接近自己的三哥。 “四弟啊,快进来…” 郑天养一眼看出那个叫白松小子内心的担忧,连忙笑道:“白天都是哥哥不好,看在我大病初愈的份上,你就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了…” “哥哥严重了…” 白松被三哥的话吓了一跳,极其尊重兄长的他还以为三哥这是在责骂自己,急忙快步走到桌前,躬身施礼,道:“哥哥永远都是对的,小弟我万不敢在心中埋怨哥哥半分…” “好啦,好啦。咱们不说这个了…” 郑天养心中有事要问,不愿在这上面多做纠缠,摆手示意四弟坐下,笑道:“咱们年龄相仿,又都是自家弟兄,哪能有生气的道理。快坐下,陪哥哥我好好喝上几杯。” “是,小弟遵命。” 白松又是施了一礼,这才慢慢坐下。眼见三哥似要给自己酌酒,急忙起身接过酒壶,分别给两人倒上。 “来,咱们弟兄先喝一个。” 郑天养说着举起酒杯,见那白松似乎想要站起身来,急忙制止道:“别这样,自家弟兄哪来这么多的规矩。好好坐着,不要太过拘谨了。” 似古非古的言语虽然说着自己都觉得别扭可笑,但是说的极其自然流利的架势,却再次让郑天养确认了自己已经穿越的事实。 妈的,入乡随俗学的倒还真快! 心中暗暗咒骂了自己一句,脸上笑意不改,一扬脖子灌下了黄汤。 “来三哥,我再给您满上…” 白松笑着执起酒壶,哗哗的给郑天养面前的酒杯酌上了白酒。心中满腹疑问的他暗中悄悄的观察着面前三哥的状况。 疯癫难道真的已经好了吗? 应该没好,不然向来喜欢独饮的三哥,怎么可能会突然让自己陪着他一起喝酒呢? 念及于此,白松悄悄将身下的椅子向后挪了一些,随时做好了转身逃跑的准备。 前世已经受尽他人冷眼的郑天养自然将白松的反应动作一点不剩的看在眼里。不过他没有挑破,脸上神色如故。浅尝一口杯中的美酒,放下酒杯,笑着开口道:“四弟,不瞒你说。这次大病一场确实让哥哥我改变了许多…” “看吧,果然还是没有痊愈。否则三哥怎么可能用这样平和亲近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白松心中叫苦,嘴上却是不敢有丝毫刺激的言语,赔笑问道:“哥哥你说笑了,不管怎样您都是我的三哥。” “饿…好兄弟。” 郑天养微微一窒,索性直奔主题,道:“这病着实害苦了我。不瞒弟弟,我现在除了记得你们三人是我的兄弟,其它许多事情几乎全都想不起来了。我希望四弟你能跟我好好说一下关于我的所有事情。…比如干什么工作啊现在、有没有亲人啊、跟哪家的小姐是不是定下了什么亲事、银行、不,银号里有多少存款、有没有人欠我钱财…” 郑天养忽然闭上了嘴巴,他发现面前的白松小子不但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貌似正有什么东西想要夺眶而出。 我靠,难道是被我吓到了? “三哥,你…?” 白松听的心惊肉跳,忍住泪水,哽咽道:“你是说你已经失忆了吗?”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郑天养很是兴奋,无暇安慰想要哭出声来的四弟,催促道:“快说,把你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给我知道。对了,还有那京城四少是怎么回事,你也跟我好好说说…” “好。” 白松哽咽着重重点头,想到三哥虽然失忆居然还能记住四人是兄弟的事实,虽忘记了三人的姓名,但是倍感温暖的他早已不想追究。随即在郑天养灼灼目光的注视下,白松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郑天养静静的听着,脸上神色渐渐起了变化。 当白松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放到他的面前,并告诉是他这是他们两人全部家当之后,郑天养不得不接受了在这大清重生的自己居然仍旧是穷苦的屌丝一枚的事实。 “就这些吗?” 稍稍回过神来的郑天养有些不死心,苦笑提醒道:“你真的确定我没有做其它的买卖吗?” “真的就只有这些。” 白松以人格发誓,笑着解释道:“三哥,你平日里除了教学生,其它时间全都用在了四书五经之上,哪里会有时间从事什么买卖。再说了,你本来就对商人看低一等,平日里总跟我说大好男儿就应该苦读诗书,怎么可能会做买卖呢。你肯定是忘了,因为看轻商贾,你还跟二哥大吵了一架,要不是最后大哥出面,你们肯定就打起来了…” “别说了。” 郑天养伸手拦住白松,痛苦的抓住头发,喃喃自语道:“他娘的,难道前世今生,老子都摆脱不了被奴化教育的命运吗…” “三哥、三哥…” 见三哥突然做出了有些古怪的举动,白松心中一跳,急忙站起身来。口中连连呼唤着,脚下却是悄悄的向后退去。 听人常说,疯傻是会经常复发的。莫不是三哥又快要掐住自己的脖子了? “啊、还是废物一个…” 郑天养恼怒异常,紧握拳头砰的砸在了桌面之上。白松看的眼睛都直了起来,正要嗷的怪叫转身就跑,却是见三哥正瞪着眼睛朝自己连连摆手。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奇怪,明明被吓的半死,明明想要转身离开,却是会稀里糊涂的向着危险的地方慢慢靠近过去。 “完了,我怎么叫不出来了…” 白松仿佛都能看到之后自己悲惨的命运了,可是一抬头,却是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三哥的面前。 “咱们四个认识几年了?” “饿、已经快有五年了。” 白松偷眼观瞧,发现三哥似乎并没有想要发作的迹象。稍稍大了一些胆子,连忙补充道:“您跟二哥都是本地人,大哥是从河南来的,我是从外地跟着父母逃难到这里的,本来要饿死街头了,是三哥您看着我可怜,把我带回了宗学。因此,咱们四兄弟之中,我对您更是多了一层如父的看待…” “这个刚刚已经说过了,不用再说了…” 白松急忙闭嘴,愣愣的观察着三哥脸上神色的变化,只待腿脚听从自己的使唤了,立时在三哥发狂之前转身逃命。 郑天养微微邹起眉头,思索了片刻抬头道:“答应我,先不要把我失忆的事情告诉给那两个家伙知道,成吗?” 家伙? 居然对自己的兄长使用如此不尊重的称呼… 可是白松听在耳内,眼中的神色却是突然亮了起来。知道原先放浪不羁的三哥似乎稍稍回来了一些,心中很是高兴,急忙点头道:“恩,三哥不让说,我就是死也不会开口的。” “没这么严重…” 郑天养摆了摆手,神色有些黯然,小声道:“能告诉我这个家伙有多久没有回去看自己的父母了吗?” “啊?” 白松微微一愣,错愕道:“大哥、二哥的父母早就不在了…” “我是说这个家伙。” 郑天养伸手指了指自己,有些红了眼眶,道:“这个你口中的三哥,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回去了,你知道吗?” “这我不清楚…” 白松再次对自己之前的判断起了疑心,小声道:“好像、好像咱们认识到现在,您都没有回去过…” “五年了?比几百年之后的自己还要久?” 郑天养听的心中一跳,立时给自己今世的这幅皮囊来了一个大大的差评。他忽然发现了两人原来有着共同的地方,居然都在用所谓的梦想做为长久离家,让自己父母日夜牵挂,肝肠寸断做为借口。 后世不可追、 后世如流水、 难道真的还要这样错过一次吗? 无论如何,貌似上天都给了自己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难道它不是在变相的给着自己一个补偿改过的机会吗? 既然没有了死的勇气,既然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去,那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重新活上一回呢? 想到这里,郑天养腾的站起身来。由于动作太过突然,险些脑袋跟离他很近的白松撞在了一起。 躲过冒犯兄长一劫的白松暗暗拍打着扑通乱跳的胸口,可是还不等他完全平静下来,三哥郑天养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却是让他立时张大了嘴巴。 “四弟,明天陪我回去一趟…” ######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这是古人对巴蜀之地,道路险阻崎岖的描述。 可是此刻背着二哥,跟四弟白松偷偷跑出来的郑天养,即便是站在平地之上,却也是能够深深体会那古语的意境。 出得城门,来到西郊。 看着白雪茫茫,根本没有任何道路可言的前方辽阔地界。郑天养根本无法想象此刻的‘父母’要怎样才能过活。 两人踩着厚厚的积雪,一脚深一脚浅的慢慢往前走着。可是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时辰了,别说是村庄人家,就是连一只活物也没有出现在视线之内。 仿佛,这雪地踏冬根本就没有完结的时候。 郑天养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顾不上鄙视自己连自己回家的道路都无所追寻的可耻,转脸向一旁的白松问道:“四弟,你确定没有记错方向吗?你上一次受两位哥哥的嘱托去看望二老已经是春天的事情了,会不会记差了?不然怎么到现在还看不到半个人影?” “不会记差的三哥,你放心好了。” 白松回答的极其肯定,见失忆的三哥脸上似有不信的神色,笑着解释道:“我其实骗你三哥,我说是春天去的,怕你听了心中愧疚。其实半个月之前我跟大哥才刚刚去过一次,二哥买了好多过冬的东西,我们都给送过去了…咦,你怎么好好的哭了三哥?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风大迷了眼睛。” “饿、原来是这样啊…” 白松不敢说出此刻天地无风的事实,只能岔开话题,道:“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能看到黄叶村了…” “四弟…” 郑天养开口叫住想要迈步前行的白松。 “怎么了三哥?是不是腿又开始疼了?要不我背你一会吧…” 白松不疑有他,说着笑呵呵的蹲下身来。郑天养红了眼睛,一把伸手将他拉住,搂进怀里,在他耳边哽咽道:“谢谢你四弟,谢谢你跟哥哥们替我做的一切…” “饿…” 白松哪里经过这种场面,还以为三哥大病初愈之后突然有了喜好相公的癖好。本想玩笑几句继续前行,可是他稍稍动了动身子,却是发现举止古怪的三哥竟是将他搂的十分牢固。 啵。 情到浓时,郑天养忍不住在自己四弟的脸蛋上轻轻的啜了一口。 这一下,白松可是再次崩溃了。挣脱无果之后,再也顾不上其它,立时扯开嗓子对着空无一人的漫天雪地发出了救命的哀嚎。 第五回 至亲少一人 郑家变黄府 再次受到了惊吓的白松虽然嘴上对三哥之前的举动表示了理解,但是活在乾隆年间的他又怎么可能在心理上真正的理解与释怀三哥那如此亲昵的举动呢? 这不,他已经不顾兄弟情义,远远的跟三哥郑天养拉开了距离。不过极重情义的他,却是选择走在了三哥的身后,为的只是能发现三哥的异样从而能或是远远躲开,或是能及时上前救援。 郑天养走在前面,脸上满是苦笑。此刻已经冷静下来的他多少有些后悔刚刚那露骨的感情表达了。不过此刻的他已经放弃了继续分辨解释的念头,只想赶快回到白松口中所说的自己老家——黄叶村。 “四弟,还有多远?” 郑天养感觉自己的双脚已经快要抬不起来了,在一处满是积雪的斜坡下站住了脚步。 “马上就到了…” 白松如受电击的自动远远停了下来,错开三哥貌似含情脉脉的眼神,伸手指着那斜坡,道:“翻过这个斜坡就可以看到一大片松林,松林后面就是黄叶村了。” “哦,原来已经到了啊。” 郑天养稍稍松了口气,刚刚迈步上坡,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啊的一声一头摔在了地上。 模样如滚地葫芦,很是狼狈。 本来他腿上就有伤,虽说没有像那大夫口中说的那么夸张,需要静养半个月的时间,但是常年缺乏锻炼的这幅皮囊在走了将近两个时辰的雪路之后,已经本能的给出了的反应。 郑天养心中咒骂这死读书的‘自己’,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暗暗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丢下那四书五经,好好的锻炼下身体,争取让这一世的自己能够拥有一副魁梧健壮的体格。 咦、 一旁的地上居然有一根小孩手臂粗细的木棍。 意外的发现让郑天养很是高兴,伸手抓起那木棍,抖了抖上面的积雪,看样子是想要将它当成自己的拐杖了。 “不错,非常滴合手。” 郑天养深深呼吸,试探着将拐杖在地面上戳了几下。积雪并不深,只要不再像刚刚那样大意疏忽,应该就不会再摔跤了。 他正要再次勇攀高峰,突然手臂上一紧。原本远远落在后面的四弟白松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旁。 “三哥,还是让我扶着你吧…” 白松脸上神色依旧有些古怪,郑天养见他目光瞥向别处,知道这小子直到现在肯定心中还在惧怕‘变态’的自己,之所以硬着头皮上前扶住自己,恐怕多半是顾及彼此间的兄弟情义。 “看来这一世的自己,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拥有了那一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拥有的好兄弟…” 郑天养心中感慨,脸上却不敢再做出什么激动的表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让白松紧紧扶着自己一步步慢慢爬了上去。 斜坡并不高,二人很快就到达了坡顶。白松口中说的那一大片松林立时映入了视线之内。 郑天养站在坡顶远远的看着那那一大片白中点绿的景致,心中有些激荡。想到马上就要回到自己很是陌生的老家,即将要见到自己那两位陌生而又让自己倍感亲切愧疚的双亲,他莫名的开始了紧张起来。 就在郑天养犹豫该不该稍稍休息一会,待自己心情平复之后再继续赶路。一旁的四弟白松突然开口说话。 声音不大,其中还像是带着小心翼翼,听起来很是奇怪。 郑天养没有听的太真切,转脸问道:“你说什么?” “三哥,我之前以为你说回家是开玩笑的,加上你现在又在养伤,所以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 白松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拳头,悄悄观察着三哥脸上神色的变化。 “什么事?该不会是说你带错路了吧?”郑天养打趣说道。 “没有,路没有错…” 白松摆了摆手,有些挣扎之后,小声道:“那个、在十多天以前,你还在昏迷之中的时候,老爹他突然去世了…” “你说什么?” 郑天养整个人如受雷击一般直直的钉在了原地。 他想过跟陌生父母见面时的千百种可能会出现的场景,但是这一种,却是他万万也没有料到的。 本以为彼此只是陌生人,只是因为如今的这幅皮囊才会扯上关系,可是当自己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为什么心中会立时涌起了一股无法言明的滋味呢。 是伤心难过? 还是怜悯同情? 是鄙视今世自己的自私? 还是对那一世没有尽上孝道的感伤? 应该都有吧! …… 白松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三哥呆若木鸡的状态。他虽然平日里对三哥不顾父母的做法多有私下不满,但是此刻他看的出来,那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掉的。 “三哥,要不你哭出来吧,应该会好受点…” 白松轻轻扯了扯郑天养的衣袖,安慰道:“老人家走的很安详,他并没有责怪你,只是说让你金榜题名的时候记得到他的坟头上上香烧纸就是了…” “四弟。” 郑天养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平静的有些异样。“我老娘现在还好吗?” “恩,好的很。” 白松重重点头,道:“她老人家不愿意离开黄叶村,二哥给了足够的银两,还替老人家重新建造了新房。” “恩,多谢你们了。” 郑天养忍住心中无法言明,也无法释放的悲痛,当先迈步走下了斜坡。 看着三哥突然变得健步如飞的背影,白松知道他心中肯定是在记挂着自己的娘亲。对于三哥突然的变化,白松虽有些不适,但心中却也是感到很是高兴。 稍稍愣神之际,郑天养已经走出了不少的距离,白松急忙收敛心神,大步追了上去。 ###### 黄叶村。 路口竖着一块半人来高的青色石碑,上面篆刻着如是的三个红色大字。 一路走来,为了帮助三哥稍稍找回一些记忆,白松已经介绍了许多关于他所知道的有关黄叶村的事情。 黄叶村,顾名思义以姓黄人家为主。自己郑姓只是其中为数不多的几户杂姓人家之一。这村子不大,人口也不是太多。唯一可以拿出来炫耀的就是其中一户富裕的黄姓人家跟京师里的某一位大官攀上了亲家。 郑天养自然无心过问其中详情,在得知自己家的所在位置之后,立时带着白松迈步走进了村子。 村子里很安静,大家都各扫门前雪的姿态紧紧的关上了院门。虽是暖阳当空,将近午时,但是并没有一个人走出房舍,只能看到一根根烟囱之中正在往外冒着股股的青烟。 郑天养深深呼吸,脚下加快了步子。 片刻后,白松在一户红漆朱门的人家大门外拉着他停下了脚步。 看着并没有想象中一样破败的家门,郑天养知道哥哥们肯定没有少费心思,不由得对那没有任何记忆的老娘稍稍放下了一些心来。 “三哥,你等等,我去敲门啊。” 白松说着迈步上前,咚咚咚对着院门敲了起来。 “谁呀?来了…” “咦、怎么是男的?” 听到里面回答自己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白松立时邹起了眉头。心想难道是二哥为了让老人家生活的更加安逸,另外给雇佣了管家… 咯呀。 门开处,一个个头不高,脸上长着几柳横肉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白松刚要开口询问,却是被那中年男人抢先打量一番之后开口喝问道:“找谁?” “你是新来的?” 白松无暇叱问这家伙的不善语气,沉下脸,问道:“秋燕呢?怎么不见她来开门?” “你是什么人?” 那中年男人忽然警惕了起来,声音依旧不善,道:“这里是黄府,没有你要找的什么秋燕,冬燕。快点走开…” “黄府?” 白松听的可气又可笑,猛的挺直了腰杆,大声道:“睁大你的狗眼,这宅子可是小爷我带人给我们家老太太盖的。那郑家二字的匾额还是我亲自挂上去的。哼,快点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 “你盖的那又怎样…” 那中年男人猛的一把将白松远远推开,伸手一指门上的匾额,道:“看清楚了,这里可是黄家。” 白松本想冲上前去厮打起来,可是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入眼处,黄府二字的匾额正工工整整的挂在那里。 “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 白松看的心中惊疑,怪叫一声就要上前理论。猛然见三哥一把拉住了自己,大声道:“三哥,你放手。让我去好好问问这狗东西…” “我来问好了。” 郑天养一把将白松拉到自己身后,迈步上前,直直的看着那中年男人,道:“这宅子我暂时没有时间跟你理论,你只要告诉我,我家老娘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立刻就离开。” “是你啊…” 不出郑天养所料,这家伙明显认识自己。不过丝毫没有记忆的他不敢随便开口,只能静静等待他说出自己老娘的下落。 “我可告诉你,这宅子是你郑家欠我们黄家财物的抵押,并不是我们强占豪夺…” 那男人貌似有些心虚,言语变得客气了许多。不过郑天养此刻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跟他多做纠缠,立时一把拉住很是冲动的四弟白松,打断问道:“别废话,先告诉我你们到底把我老娘怎么样了。” ####### 出的黄叶村,往北行走三里地,能够看见一条不算太宽名叫白沙的小何。河中虽鱼虾贫乏,但是不少艰难度日的村民还是给自家置办了一尾尾捕捞的渔船。 已是隆冬腊月,多数地方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寒冰。为了能够保护好家中为数不多的财产,很多人家都将各自的木船拖回到了村子里封存起来,等待来年开春才会再次让它们下水保命。 风起了,暖阳忽然隐没在了浓稠的云雾之中。 抬眼望去,在一处芦苇丛中,似乎隐匿着一尾有些残破的小船。 船舱的两旁被人用细绳绑起来两根长长的木棍,中间连着一根绳索,其上正晾晒着刚刚洗好的衣物。 船舱的布帘被人从里面挑起,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大丫头手中端着刚刚用过的碗筷走了出来。 抬头看了一眼貌似要变换的天空,她苦笑摇头。将手中的碗筷放在盛有清水的木盆之中,正要回身去取什么东西,突然听见身前的芦苇丛内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风吹草动,可是那有些不太规则的一处芦苇,貌似正有什么东西行走其中,正向着她所在的这条小破船慢慢逼近。 “不好,难道是雪狼…” 那大丫头看似文弱,但是这个念头刚刚在脑中闪过,她竟是没有丝毫犹豫,随手便抓过了靠在船舱上的那柄有些锈迹斑斑的铁叉。 第六回 跪拜谢娘恩 立誓重做人 风急草劲,心头慌。 看着那行走在芦苇丛中的东西似乎离小破船越来越近了,那小丫头虽然摆出了想要抵抗的架势,但是额头上仍是不由自主的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来。 想到前些日子,那一只小小的疯狗都险些要了自己跟老太太两人的性命,她真的不敢想象等一下那畜生如果真的露出了面目獠牙,自己还能不能再一次侥幸保护二人的周全。 快了,已经隐隐能够听到喘息声了… 咦,不对呀…… 怎么像是有谈话的声音? “秋燕,快进来。外面冷的紧,别冻坏了…” “哎,我这就进去。您老躺着别乱动啊。” 这叫秋燕的丫头不敢移开目光,口中回答着,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前方那沙沙作响的芦苇深处。 咦… 刚刚只是稍稍愣神了一下,怎么那东西就没有了动静? 秋燕正在纳闷,前方原本恢复平静的芦苇丛突然再次起了变化。与之前相比,似乎行走在其中的那畜生猛的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不好,看来它听到自己跟老太太的对话,知道这里面有人肉可以吃,已经按耐不住了…” 秋燕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紧紧握住手中的铁叉,死死的挡在船舱前面。 呼啦。 两个穿着棉袄,半光头顶的脑袋钻了出来。秋燕眼神极好,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一个确是自己的熟人。 “小白,你怎么现在才来…” 恐惧一瞬间退去,她还来不及高兴,立时便被满满的委屈与辛酸抢去了一切。 “秋燕,真的是你?” 白松腾的跳上船头,一把抓住秋燕的双手,又惊又喜,道:“你怎么会住在这里…对了,老太太呢?你先别哭,已经没事了…” 不听此言倒还罢了,一听白松如此安慰,秋燕再也忍耐不住,立时呜呜的哭了起来。 “别哭了,没事了…” 看着秋燕冻裂的手背跟那周身满是补丁的衣服,白松不由落下了眼泪。正要伸手擦去,突然想到自己的三哥此刻正站在身后。 想必一切已经被他看在了眼里了吧? 念及于此,白松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些许尴尬道:“别哭了,咱们这不是来了吗?你快看,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三哥…” 白松说着伸手朝仍愣愣站在地上的郑天养指去。 郑天养举目望去,心中满是酸涩。 ‘这个叫秋燕的丫头在此,老娘肯定也在这里… 可是,这荒野之地,哪里是人应该住的地方啊!’ 见那丫头在这寒冬腊月身上穿的衣服却很是单薄,郑天养完全不敢想象此刻自己的老娘会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苦,那会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可是,怕归怕,但终究还要面对。 “少爷…” 秋燕对着郑天养微微施礼,眼中却满是愤怒与唾弃的神色。 郑天养看的真切,知道这丫头为什么会这样看待自己。心道‘原来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对自己父母没有尽到孝道的人都是会被世人所唾弃的啊’。 他无言,也无脸反驳。微微点头,不等白松招呼,便迈步踏上了小船。 船身微微一震晃荡,随即便平稳了下来。 看着秋燕身后的船舱,郑天养鼻中酸涩难当。若不是他死死的擒住眼泪,恐怕此刻早已哭出了声来。 他犹豫了、胆怯了、 慌张了,也想要退缩了… “秋燕啊,你在跟谁说话呢?” 船舱内,有人发出了询问。原本只是一位老人家平淡无奇的言语,可是郑天养听在耳内,却是立刻击碎了他心中所有的防线与顾虑。 “娘,不孝儿回来看您老来啦…” 郑天养声音不大,满是哽咽的他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然后一步步慢慢的挪了过去。 这一刻,他跪的真心实意,跪的满是愧疚。 这一刻,不再有前世今生的分别,只是一个天地间不孝的逆子在猛然醒悟之后,在做着深深的忏悔罢了。 秋燕跟白松呆呆的站在一旁,竟是没有伸手将他从地上扶起。只是各自眼中带着有些不太一样的神色看着他慢慢一路跪着进入了船舱之中。 “我的儿,你想死娘亲了…” “娘,对不起。儿子知道错了…” …… 听着船舱内母子的对话,半天才反应过来的秋燕转脸向白松问道:“他真的是少爷吗?怎么跟你平日里你口中形容的不太一样?” “什么?” 白松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不敢再去听那船舱内正传出来的悲恸的哭声。 “我是说,他真的是你的三哥吗?怎么跟你描述的不太一样呢?” 秋燕突然发现此刻自己的手还被白松紧紧的抓在手中,脸上一红,急忙抽出手来,道:“你,你会不会弄错了。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你口中说的那个大少爷啊?” “怎么会弄错呢。” 白松叹了口气,忽然压低声音,道:“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但是你一定不能告诉给别人知道,能做到吗?” “哦…” 秋燕起了好奇之心,点头道:“保证不告诉别人。” “恩,我相信你。” 白松揉了揉鼻子,看了看左右根本就没有人的天地,道:“他确实是我的三哥,之所以跟以前我告诉给你知道的那个不太一样,是因为脑子坏了。” “脑子坏了?” 秋燕瞪大了眼睛,满脸都写着不信二字,苦笑道:“可我看着很正常啊。” “错了,那都是假的。” 白松见秋燕怀疑自己的言语,不由下了决心,立时将他在不久之前发现的那个天大的秘密告诉给了秋燕知道:“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三哥以前很喜欢去烟花之地吟诗作对,可是在大病初愈之后却突然喜欢上了男人,我就差一点成了第一个受害者…” “什么?这么可怕?” 秋燕知道白松向来老实,更不会拿兄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见他说的不但言之凿凿,眼中更是露出了一丝惊恐的神色,不由得对船舱内此刻正在嚎啕大哭的公子的身份不再有什么怀疑,反而是多了一份敬而远之的忌惮。 ###### 深深悔过之后,暂别双眼已经哭瞎的娘亲,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一世好好活上一回的郑天养供养留下四弟白松,便一个人急匆匆的赶回了城中。 虽然对那强行霸占自家房屋的黄家很是痛恨,但是郑天养知道此刻还不是报仇的时机。与这相比,他更重要的是想办法先把孤苦的老娘接到自己的身边。 老娘来了,被买到家中做丫鬟的孤儿秋燕丫头自然也要跟着一起过来。所以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住房问题。 当然了,凭借二哥的实力,只要自己张口,他肯定会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可是,已经在后世做了一回屌丝的他,这一次不想再依靠别人的施舍。就算是让二哥帮忙,也只会是向他借些钱财,绝不不能让人家替自己孝敬老娘。 郑天养脑中胡乱的想着许多事情,一路低头疾步前行。 …… 街道窄而冷清,并不像大多数影视作品之中描写的那样繁华恢弘,按照白松的描述,郑天养并没有费上许多力气,便找到了二哥柳常宁店铺的所在。 柳家当铺。 名字倒很直接易懂,郑天养稍稍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如何跟二哥开口,随即迈步走了进去。 店铺不大,其中摆设也很简单。高高的柜台前,靠墙的地方摆放着桌椅,桌上壶内的茶水还在往外冒着屡屡热气,应该是有客人刚刚离开不久。 郑天养抬头向里面看去,并没有看到二哥柳常宁,反倒是看到正趴在柜台上摇摇欲睡的伙计,跟他后面那无精打采正抱着书本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打盹的掌柜。 “看来二哥的生意并不像四弟口中说的那样好做啊。” 心中感叹,眼见二哥不在店内,郑天养正要转身离开,却是被那掌柜的抬头看见,一路小跑笑呵呵的给拦了下来。 “三爷,您可是稀客啊。今天怎么有空到店里看看?” 郑天养心知这掌柜是看在二哥面子上才对自己这样热情,笑着从他手中接过茶水,不过只是稍稍品了一口便放了下来。 那掌柜以为是自己怠慢了这脾气古怪的三爷,急忙陪着笑脸,招呼那伙计重新换上一壶上好的茶来。 郑天养心中苦笑,连忙出声唤住那睡眼朦胧的伙计,笑着向那掌柜问道:“往常这个时候二哥都在铺子里,怎么今天没来?” “哎。” 那掌柜尚未开口,却是先叹了口气。招呼郑天养坐下,沉声道:“你说咱东家是不是倒霉的很,原本生意就不是太好,居然还遭了窃贼,把人家一件祖传的玉佩给弄丢了。这不,那家伙也不知从哪里弄到了银子,一大早就过来,说是要赎回玉佩,我们如何拿的出来?原本那人吵吵着说要打官司,可是东家为了保住铺子的名声,只能带着银两到他家里去说清去了…” “哦,不打紧吧?” 郑天养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事…” 那掌柜摆了摆手,冷笑道:“什么祖传玉佩,那都是他的说辞。我看只是想讹诈一些钱财罢了。哼,说句不该说的话,依我看,那小贼就是当那破石头的小子他自己…” “那为何不报官?”郑天养瞪大了眼睛。 “没用。” 那掌柜苦笑着摇头,解释道:“人证物证都没有,官家根本不会细查这些小事的。再则,东家也不想因此坏了咱们铺子的名声,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自己肚子里咽了。” 郑天养听的恍如回到了那一世,心中很是愤恨。正要再追问一些情况,二哥柳常宁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令郑天养没有想到的是,大哥曹霸天居然也紧随其后走进了当铺。 郑天养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向两位哥哥问好施礼。柳常宁面上气色不错,稍稍诧异之后,立时吩咐下人更换上最好的茶水,同时转脸向一旁的大哥曹霸天笑道:“如何、我说的没错吧?三弟不但对你我哥哥们敬重了起来,而且还似乎对这经商从贾的事情有了些兴趣呢。” “确实变化是有些大啊。” 曹霸天大咧咧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品了一口茶水,向脸上神色有些古怪的郑天养问道:“老三,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没有?” “没有啊。” 此言刚一出口,柳常宁跟曹霸天两人立时将目光定在了郑天养的身上。郑天养被看的后背发毛,悄悄用手挡住了些许身子,苦笑道:“不瞒二位哥哥,这一次大病,我确实是想通了许多事情。以前那样真的不对,小弟我在这里向二位哥哥赔罪了…” 说着话,郑天养就要对着二人行礼大拜。 眼见三弟有了欣喜的变化,他们做兄长的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真的责怪,或是抓着过往不放的道理。曹霸天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拦住,二哥柳常宁也帮衬着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你我兄弟,哪里需要如此见外。” 柳常宁将茶水推到郑天养面前,笑道:“对了,我听下人说你跟四弟一早就出去了,怎么此刻会在我的铺子里?” “让二哥担心了…” 郑天养笑着起身给二位哥哥续上茶水,笑着岔开话题道:“对了,事情解决了没有,那人答应不再纠缠了吗?” 柳常宁微微一愣,随即醒悟过来,笑道:“你也知道啦。放心,已经没事了。”说着柳常宁转脸看向大哥曹霸天,道:“经过了这一次的教训,我今后还真的要改变对武艺拳脚的偏见啊。” “那是自然。” 曹霸天满脸得意,不等郑天养开口提问,立时笑道:“这世道艰难,遇到这样的无赖,只有拳脚才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恫吓手段。” “啊…” 郑天养仿佛明白了什么,笑道:“难不成大哥你跟人家动手了?” “没有。” 曹霸天大手一挥,很是自豪道:“只是小露了一手罢了。” “高,确实是高。” 心中多少了然的郑天养衷心的对着大哥挑起了大拇指。 “好说好说。这算不得什么…” 曹霸天本就是武痴,眼见向来不怎么正经搭理自己的三弟突然对自己有了赞美的举动,他哪里会想放过。 不过就在他想要继续侃侃而谈的时候,柳常宁却是出声打断,将话题再次转移到了郑天养的身上。曹霸天很是不快,不过听二弟问的是正经事,也只能苦苦的忍住。 “三弟,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铺子里呢?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商量吗?” “没有,只是闷得慌,想出来透透气。” 从刚刚的谈话中郑天养已经多少猜出二哥如今的处境恐怕也不是那么的乐观,否则向来豁达的他定不会因为些许的银两而让大哥陪着自己去恫吓别人。 想到这些,原本想要开口借钱的念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来,只得打岔道:“二哥,我一个人向来清净惯了。我想回宗学里去住。” “不行吧?你现在腿上还有伤呢?” 柳常宁邹起眉头,看了看郑天养那受伤的右腿,道:“还是等伤完全好了再回去吧。你放心,到时候哥哥我一定不再强留你了。” 郑天养本就是满嘴胡说,加之二哥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还能有什么辩驳的言词。 点头答应之后,兄弟三人又闲谈了片刻。随即待大哥曹霸天离开之后,郑天养也措辞说要回去休息,也后脚跟着离开了铺子。 …… 天边已经有了少许暮色的意思,走在行人稀少的大街上,郑天养原本舒展的眉头慢慢邹了起来。 他忧愁的事情很多,不过归结起来用四个字就能够概括——如何挣钱。 虽说凭借自己跟四弟加在一起的积蓄,可以勉强租下一处简单的房舍,但是对古文一窍不通的自己,铁定要在伤好之后辞去宗学里那教书匠的工作。如果想要在那里继续滥竽充数,恐怕最后一定会被那群年岁不大的孩子立刻识破。 怎么办? 难道真要装疯卖傻,然后一辈子在二哥家里混吃等死吗? 不行,无论如何自己这一世都不能再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了。抛开其他不说,自己能够再重新来过一次,可是已经背负了四位老人家的心愿与期盼。 工作要丢,中举无望。 没有特长,身无钱粮。 即便是想要将后世记忆中的许多行业搬到这里来,那也是需要本钱的啊… “哎。” 郑天养摇头叹息,恨不得能够在这大街上如此永远的走下去。 扑通。 就在此时,突然不远处的巷口,一个衣衫褴褛的肮脏之人人猛的一头倒了下去。 郑天养微微一愣,被后世‘碰瓷’吓破胆的他本不想过问那乞丐的身份或是命运。可无奈善心最终战胜了恐惧,回过神来之后他还是慢慢踱步向那人所在的巷口走了过去。 第七回 善心救乞丐 竟然叫雪芹 雪,不知从何时起,又悠悠洒洒的落了下来。 美但却冷…… 心中有着太多烦心事的郑天养却是一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眼下,自己的脚边还躺着一个骨瘦嶙峋,衣衫褴褛的男人。原本自己就腿伤未愈,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如何能够或扛或拖这个男人返回住处。 “对不住了,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希望你命大能够活下去…”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 当发现善心突然变成无力之后,心中会满是负罪的挫败感。 一番挣扎之后,郑天养脱下自己穿着的棉袄盖在了雪地上那个尚存一丝气息的乞丐身上。 “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更何况我还是一个外来的屌丝。不要怪罪啊。” 郑天养像是对着自己的内心深处自我安慰一般,说着对那地上的乞丐拜了几拜,随即抱着瑟瑟发抖的身子转身离开了此处。 …… 风雪,似乎开始变得狂躁起来… 没有了抵御寒冷的冬衣,郑天养一路搓着手,放在嘴边哈着气,急急的往前走着。 无奈腿上有伤,他虽咬牙死命的加快速度,但是到头来却被几个不知何故外出,此刻刚归家中的老人家给轻松的超越了过去。 “不行,实在是太冷了…” 这大清岁月的冬天可真是实在,居然不到一会的功夫就让自己的腿脚开始有些麻木起来。郑天养哆嗦着抖了抖肩膀,立时有些想要回到那全球变暖的后世了。 躲一下,等风雪小了些再回去吧… 念及于此,郑天养立刻举目四顾,期盼可以找到能够避风躲雪的角落。 可惜,街道两旁的店铺全都早早的关上了门窗。那几乎肉眼可以看到的角落里也全都堆满了积雪。 “奶奶的,不会因为好心到头来反把自己给害死了吧…” 郑天养咒骂着自己刚刚的举动,本想赏自己一个清脆的巴掌好让自己清醒清醒。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前方街道一侧的一座高楼之上,竟是从那窗户里飞落下来一件厚厚的棉袄。 郑天养刹时懵逼三秒钟…… 什么情况? 难道真如小说里描写的那样,身为主人公的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拥有了超能力? 看着那砰的一声合上的窗户,郑天养顾不上大声感谢,或者是怕那从天而降的冬衣被别人给索要了回去。他两步并作一步,蹬蹬蹬的跑了过去。 衣服很新,却是是女人的款式。 不过天寒地冻,四下无人,哪里还顾及这些琐碎的细节。郑天养根本想都没有想,就立时穿在了身上。 暖和啊… 也许这就是雪中送炭的切身感受吧! 已经决意不再做屌丝的郑天养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凑近那座掉下冬衣来的高楼前,细细的打量起来。 “春意楼…蛮有诗意的…” 郑天养口中碎念,默默记下了那牌匾上的名字,决意事后或是回来归还衣服,或是补偿人家一点钱物。 呜、、 风中带着呼哨,雪大的已经让人有些无法看清事物了。 刚刚迈出脚步的郑天养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刚刚自己走过的身后雪地,看着那些已经消失不见的脚印,他忽然对躺在那巷口地上的那个尚存一丝气息乞丐的命运有些担忧了起来。 “上天对我都这样眷顾,难道我真的要扔下他不管吗?” “可我已经把外套留给他了啊…再说我现在根本也没办法将他带回去,我已经做了自己所有能做的事情,我已经尽力了…” “你真的尽力了吗?你完全可以将他拖到一处可以避风的地方啊…或许,你还可以给他买来一杯姜茶,让他暖暖身子啊。说不定,那样他就真的能够活下来了…” “不行,我已经做的够多的了…” …… 心中两个小人在剧烈的辩论着,郑天养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痴痴的望着那乞丐所在的方向。 “好吧,就算是自己倒霉吧…” 终于善心战胜了恶念,郑天养像是受到了胁迫一般重重的跺脚,随即口中胡乱的嘀咕着,慢慢又走了回去。 …… 呜、、 风大雪急,切无规律。 郑天养低着脑袋,很是艰难的往前走着。怨声载道中,他终于来到了那个肮脏乞丐倒地的小巷。 “我靠,有这么夸张吗?” 看着地上那高高垒起来的雪包,郑天养心中暗暗祈求那人一定不要就这样死去了,不然他确定自己的良心肯定会备受煎熬。 已经打定主意救人的他不再有多少的犹豫,立时走到近前将那人从隆起的雪包中给掏了出来。入手一模,鼻孔处居然还有着淡淡的热乎气。郑天养稍稍放下一些心来,随即将那全身几乎都已经僵硬的家伙咬牙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个子不小,怎么这么轻啊…” 没有想象中的重量让郑天养稍稍有些意外,不过他心中更多的却是对这不明身份乞丐满满的同情。 原来真正的乞丐,无论在何种年代,他们的遭遇几乎都是一样的。 背上那人身上的寒气阵阵袭来,让人很不舒服。郑天养心中叫苦不迭,唯有咬着牙坚持着向二哥的住处慢慢走了过去。 ###### 夜幕下,大雪仿佛也跟着变成了黑色。 房间里,红彤彤的炭火在那铜盆之中旺盛的烧着。已经回过神来的郑天养此刻脱去外套正跟二哥大哥两人坐在桌边饮酒谈话。 床上,那乞丐正盖着厚厚的被子。虽还没有睁眼开口,但是从他渐渐好转的面色上看,他应该完全抱住了一条性命。 “三弟,你能有如此变化,咱们做哥哥的确实很高兴…” 柳常宁抿了抿嘴,放下手中的酒杯,随即朝那床上的乞丐看了一眼,话锋一变道:“不过,此人明天一早还是要立刻送走,万万留不得。” “怎么了哥哥?你向来不是都很乐于帮助弱小吗?” 已经将自己回家看望老娘告诉给两位哥哥的郑天养满脸不解,邹眉道:“最多是多了一副碗筷,如果真让他现在离开,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冻死在大街上啊?” “三弟…” 柳常宁听的眼中疑惑更深,放下准备给大哥酌酒的酒壶,出声打断,有些奇怪的看着三弟,道:“难道一场大病,真的让你忘记了那么多的事情?” “确实如此。” 郑天养笑着点头,老实交代道:“不瞒二位哥哥,除了咱们四个是兄弟这件事情我还记得之外,其他的全都忘记了…咦,这跟今天我救回来的这个乞丐有什么关系吗?” “自然是有关系了。” 曹霸天抢过老二柳常宁的话头,解释道:“虽然我很赞同救死扶伤,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觉得你还是听你二哥的没错。这个人咱们不能留下,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成为一个祸害…” “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天养更加糊涂了起来,忽然惊醒道:“难道这家伙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不是,但也差不多。” 曹霸天应该对这乞丐的身份没有老二柳常宁了解的多,转脸道:“二哥,既然三弟忘了很多事情,你就跟他好好说说,也好让他打消了这次做好人的念头。” “恩。大哥说的对。千万不能让三弟以为咱们是心肠狠毒的人啊。” 柳常宁苦笑点头,转脸向满脸疑惑不解的三弟郑天养解释道:“三弟,不是哥哥我心肠狠。实在是我不敢断定此人会什么时候再次成为朝廷的要犯。如今虽然被赦免了,但是谁都不敢保证哪一天他家里的事情会不会再被人抓住不放。如果真是那样,到时候肯定会连累咱们兄弟。说不定,朝廷在震怒之下,会把我们做为此人的亲属好友发配定罪也未可知啊…” “二哥,你能不能直接一点。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至少先告诉我他的姓名吧…” 郑天养听的来了兴趣,感觉貌似比看影视剧还要刺激。 如果真如二哥所说自己救了一个可以让朝廷如此重视的要犯,那这家伙在历史上肯定多少有些记载,想想都让人感觉兴奋。不过他正胡乱的猜想呢,二哥口中蹦出的那三个字却立时让他呆在了原地。 “曹雪芹。” 什么东西? 曹雪芹… 这三个字对郑天养来说可是整个大清朝他最熟悉的名字啊… 做为曹老先生那《红楼梦》最忠实读者之一的他,每每在想要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那可是都要先漱口刷牙,以示尊重的… 居然… 居然此刻被人当面告知自己刚刚从大街上捡回来的这个肮脏乞丐就是老曹本人。 除了震惊,我还能说些什么? 等等,会不会是重名重姓的巧合呢? 本就对历史人物、事件知之甚少的他,无法从记忆中找出大清朝有哪个跟曹老同名同姓的大人物,只能向二哥柳常宁求证道:“曹雪芹,就是那个写《红楼梦》的作者吗?” 心都快跳了出来,郑天养很是紧张。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二哥点头或是说出确切的肯定,他立马冲过去将那床上的家伙摇醒,然后让他立马给自己签名。 追星——面前床上的这人,可是他在后世唯一想要追寻而又无法接近的偶像啊。 “什么红楼梦?” 柳常宁听的一头雾水,见三弟忽然整个人没有了精神,奇怪道:“怎么?这曹雪芹写过什么书吗?” “当然写过啦。” 郑天养忽然心中一惊,急忙补充道:“是我说错了,应该是、应该是《石头记》才对,这本书你总应该听说过了吧?反书,你们大清朝十分痛恨的那种小说…” “什么?” 柳常宁被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捂住郑天养的嘴巴,低声道:“三弟,你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这曹雪芹写的那反书《石头记》的?此书现在何处?快点告诉哥哥知道,明日一早咱们就把他送到官府里去…” “饿…” 郑天养一时大意,忘记了大清朝的禁忌,只得连忙改口道:“我胡说八道的,那《石头记》是我在…在病中梦里看到的,居然被我想成了现实中的东西…” “真的?” 柳常宁有着商人独有的多疑,目光紧紧的盯着三弟郑天养,道:“大致的情况我已经跟你说了,能答应我明天一早就把此人丢出去吗?” 郑天养感觉继续纠缠也不会再有其他的结果,虽心中还摸清楚那个床上躺着的家伙到底是不是自己崇拜的曹老,但是在两位兄长不可反驳目光的注视之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道:“行,我答应二哥。” “好,今晚就暂且让他在这里住上一夜。也算咱们尽了人意。” 柳常宁瞟了一眼床上沉睡的那人,眼中稍稍闪过一丝歉意。随即在大哥连连招呼喝酒的催促下,收回思绪,跟其他二人一起畅饮了起来。不过,当他目光略过三弟郑天养脸上的时候,心中却是莫名的一跳。 “三弟看来还在犹豫…既如此,那这个恶人还是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来当好了…” 柳常宁心中苦笑,随即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 呜、、 外面的风更大了,其中的呼哨声更是像鬼神在召唤着什么。 屋内很是暖和,眉头紧邹的郑天养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直直的看着躺在床上仍在熟睡的那个同样叫曹雪芹的家伙。 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好好学习,至少也要把这大清朝的历史给背的烂熟于心啊。也许那样,此时的自己就可以立马确定眼前的这个哥哥们口中说的刚刚被朝廷赦免的要犯跟那曹老先生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哎、 叹息声中,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 如果不是曹老本人还好,自己最多良心上受到一段时间的折磨。万一是他本人呢?看二哥的样子,铁定是不会让他留在这里的… 郑天养可以断定,如果真的把这个跟曹老同名同姓的家伙丢到大街上去,在这天寒地冻的冬日里,他必定坚持不了几天,肯定会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 怎么办? 这家伙一直昏迷不醒,根本没有办法询问一二。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郑天养心中越来越是是焦急。本想闭上眼睛稍稍放松一下,可不曾想居然就这么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夜,更深了…… 第八回 雪地认大哥 秋燕厌雪芹 第二天,早上。 当柳常宁带着两名下人推门走进房间的时候,郑天养早就没了踪影。顺带消失的还有那个即将要被抛弃,名叫曹雪芹的肮脏乞丐。 看着书桌上留下的字条,柳常宁满脸苦笑。 他没有想到三弟的变化居然是如此之大,居然大到了放弃自己一直坚持的那原则的地步。 “三弟,看来你真的是变了许多。按照常理,你现在应该跟我这个坏人二哥争吵的面红耳赤才对呀,怎么会这么听话,乖乖自己把人给送走了呢…” 柳常宁摇头苦思半天无果,随即迈步走了出去。 …… 城外西郊。 抬头望去,满眼都是冷冷的白雪。仿佛给人一种这个冬天永远都不会过去的感觉。 “已经走出了这么远了,二哥就算放心不下,也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吧…” 累的快要吐血的郑天养心中盘算着,慢慢停下了脚步,伸手扯下肩头的绳套,随即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看着正躺在那简易担架上的跟自己崇拜的偶像有着同样姓名的破烂乞丐,他眯了眯眼睛,半晌后忽然嘿嘿的笑了起来。 “大爷的,多亏了你的好名字。不然老子肯定会把你丢在这冰天雪地里活活的让你冻死。” 郑天养坏笑着,用手中的树枝不断在那人的脸上来回的骚弄着,口中继续自语道:“人生真是奇妙啊,不但让我在这乾隆年间的大清朝重新活上了一回,居然还让自己变成了菩萨心肠,真是奇妙呀…” 咦、 郑天养微微一惊,发现担架上一直昏睡的那乞丐似乎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难道是要醒过来了? 郑天养慢慢凑近了过去,啪的甩手给了他一个十分清脆的巴掌。 “喂,是不是活过来了…别装蒜啊,老子还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呢…快点给老子睁开眼睛…” “啊…” 不知是呼唤起了作用,还是刚刚的那一巴掌有了效果。那个肮脏乞丐居然口中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呻吟。 听在耳中虽然很是微弱,但却已经让疑惑满腹的郑天养兴奋不已。 “快醒醒,快醒醒…” 郑天养不顾那人此刻极其虚弱的现实状态,连连摇晃起来,激动的问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曹雪芹?《红楼梦》那本书现在开始写了没有…” 上苍有眼,那个家伙居然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 那男人眼神有些空洞,直直的盯着面色激动的郑天养,问道:“是、是你…救了我吗?” “废话,当然是老子救了你啦。” 话刚出口,郑天养便忽然意识到可能有些不妥,急忙换了笑脸,低声道:“那个,这位先生。我想问问你到底是不是曹雪芹,曹大大…” “鄙人正是曹雪芹…” 那人似乎稍稍有了一些精神,感激的同时,又发出了自己的疑问,道:“多谢兄台救命之恩,敢问‘大大’所指的是何物呀?” “饿…” 郑天养反应过来现在是大清年间,很多词语对这些古人来说完全是对牛弹琴,更何况是网络用语呢。想到这里,急忙改口笑道:“没什么,我乱说的。嘿嘿。那个,您既然是曹雪芹先生,那本《红楼梦》或者说是《石头记》又或者说是《风月宝鉴》一书,您现在到底开始写了没有啊?” “兄台高论,曹某佩服…” 曹雪芹艰难的拱了拱手,说道:“不过在下只是一个落魄之人,如今寝无定所,食不果腹,哪里还会有什么心思著述立说呢…” “哦,那就是还没有开始写了喽…” 郑天养还没有完全确定这个家伙就是自己的偶像,继续试探问道:“曹先生,你家的案子已经翻案了,按说你现在应该在宗学里教书才对,为什么会流浪在街头呢?” 听的此言,曹雪芹不由红了眼眶,有些哽咽道:“皇上隆恩眷顾,我曹雪芹已是感激不尽,哪里还敢奢望得到什么其它的东西…” 错不了了,这家伙就是自己的偶像。 既然已经确定了眼前这乞丐的身份,向来膜拜曹老先生的郑天养自然不敢再随意玩笑,急忙改口安慰道:“您不要这样说,至少在我的心中您是才富五车的高人。…那个,不知道小弟我有没有资格跟您结拜成兄弟啊?” “此话当真?” 曹雪芹眼中神色一亮,滚下两行泪来,道:“曹某何德何能,居然还能得到兄长如此的抬爱…” “哈,话可不能这么说…” 郑天养连连摆手,激动道:“能跟您成为兄弟是我祖上积德,如果您不嫌弃,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的哥哥,我就是您的弟弟,怎么样?” “好…” 瞬间觉得自己有了依靠,让原本心如死灰的曹雪芹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唯有紧紧抓住郑天养的手,连连的点着脑袋。 “得嘞,哥哥您好好歇着吧,咱们一会就到地方了。” 郑天养笑着站起身来,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肩膀,转脸笑道:“躺好了哥哥,等一会到家了,我给您用热水擦擦身子,再让秋燕那丫头给您做上一顿好吃的…” “好吃的?” 曹雪芹眼中大放异彩,激动的险些从担架上掉到地上,流泪道:“好吃的就免了,有一碗热茶再来几个窝窝头就行啦…” “没问题。” 看着不停吞咽口水的曹哥哥,郑天养知道他是真的饿坏了。简单嘱咐了几句之后,立马撒开两条小短腿,如同拉雪橇的小狼狗一般,突突突的冲了出去。 …… “多谢姐姐…” 船舱内烧着火炭,回过许多精神来的曹雪芹接过秋燕手中的茶碗,道了一声谢,便咕咚咚的直灌了下去。 刚刚捡回一条性命的他,此刻还哪里顾得上什么形象。不等秋燕跟那瞎了眼睛的老娘招呼,立时毫不客气的抓起一个黄灿灿的窝窝头大口的啃咬了起来。 “别急,慢点吃…” 老娘眼睛虽瞎,但是耳朵却极其灵敏。知道刚刚被儿子送回来的这个孩子正在狼吐虎咽的啃食粮食,心中着实觉得有些可怜,摸索着将桌上的那碗窝窝头往他的身前推了一些。 “老太太,给。您也吃。” 秋燕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面前这个只顾自己的家伙,伸手从那碗里抢过两个来,塞进了瞎眼老娘的手中。 “我不饿,让孩子先吃吧。” 老太太心善,知道这丫头是在心疼自己,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但仍是将手中的窝窝头放了回去。“秋燕,天儿、松儿两个做什么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您别担心,少爷他们去抓野鸡去了,一会就回来了…” 秋燕护主心切,说话的同时,从那曹雪芹的身上抢过一件冬衣,盖在了老太太的身上。 “哦,这大雪天的,别出什么意外才是啊…” 老太太话还没有说完,立时被听到野鸡双目放光的曹雪芹给打断了。““姐姐,真的能抓到野鸡吗?” “这我哪里知道…” 秋燕瞪了他一眼,若不是顾及到他是少爷的朋友,肯定会立刻呵斥他打断老太太说话的无理,口中淡淡道:“我们少爷心疼老夫人,肯定是想给老夫人炖鸡汤喝才去抓的。” “饿…” 曹雪芹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面前这个叫秋燕丫头口中的讥讽之意。有些尴尬的笑道:“是啊,我这兄弟确实善良的很,不然也不会救下我这么一个落魄之人。” 秋燕淡淡笑了笑,正想转过脸不去理会他。突然船舱外响起了白松兴奋的叫喊声。 想来,他们两人肯定不是空手而归。 秋燕伸手替老太太盖好衣物,起身急急走了出去。 看着秋燕的背影,曹雪芹眼中神色有些古怪,口中胡乱的跟瞎了眼睛的老娘闲聊着,随即悄悄将自己身上的衣物盖在了老太太的身上。 “哇,这么肥啊…” 秋燕兴奋的尖叫声从舱外传来,曹雪芹听在耳内,知道肯定是捉住的野味分量十足,不由得狠狠咽了一下口水。 第九回 寒夜品烈酒 伴酒愁更愁 鸡不肥,但味道却极美。 众人围坐在狭窄的船舱内,这晚饭吃的倒也十分香甜可口。 应该算是穷人自有穷人的活法,穷人自有穷人的乐趣吧。 端着汤,想着心事,品着生活的滋味,倒也是苦中有甜,必有一番滋味。 “儿呀,你多吃一口…” 失明的老娘满是老茧的枯手在桌上划拉着,摸到了自己的儿子。将自己认为碗里最好的东西夹到了儿子的碗里。 郑天养没有拒绝,只是眼眶有些热了。 …… 蹉跎了多少岁月,辜负了多少亲人… 原来他们始终还是会记挂着自己。 幸福是什么? 也许这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不是吗? 还有什么比亲人的记挂与相伴还能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 “嘿,三哥。我的也给你吃。” 白松小子傻笑着,挑出了碗里的鸡骨。 “你的我不要,我嫌你脏…” 郑天养故作厌恶瞪了他一眼,逗的众人一阵哄笑。 …… 夜,又来了。 该死,而寒风阵阵。 船舱里的灯火已经熄灭了,想来老娘跟秋燕那丫头都已经睡下了。 郑天养缩了缩脖子,双手插进袖筒之中,蜷缩着身子在那临时搭建起来的窝棚外坐了下来。 窝棚内,四弟白松的鼾声很响,期间偶尔还夹杂着喃喃的梦语,听来让人很是想发笑打趣。 郑天养忍不住笑了,但笑的却很短暂。 伸手捡起柴火丢进面前篝火之中,他挪动身子靠近了一些。 火,是希望的象征; 火,是光芒的使者; 火,是温暖的源泉。 身上暖和了些,郑天养重重叹息一声,似乎想将满满的心事都被那阵阵的冷风给带走。 一旁的石块上,有心的秋燕特地给他准备了御寒的烧酒。郑天养苦笑着给自己倒上半碗,一扬脖子灌了下去。 烧酒果然烧、烧酒果然烈。 “啊呀…” 郑天养貌似今生也从未喝过如此呛烈的土酒,立时龇牙咂嘴,邹起了眉头。 不过,片刻之后,他就知道了这土酒的好处。那淡淡灼烧的感觉之后,全身上下原本裹着的冷意似乎突然间去了不少。 “好东西,怪不得古人都这样偏爱。” 郑天养心中赞叹,正要给自己再来上半碗黄汤,突然身后的窝棚内传来了异响。转脸看去,却是那焕发了几分荣光的曹雪芹正裹着破棉被慢慢走了出来。 “曹大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郑天养此时已经没有了多少崇拜偶像的心情,更多的是那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 他是大家,又如何? 几百后,他会被世人魔化成神,那又如何? 有谁想过,他为了那《红楼梦》付出了怎样悲惨的代价? 电视剧‘铁齿铜牙纪晓岚’中对此有过几集的描述,他在临死的时候,身边可是只有一个苦命的丫鬟做伴,就连他用生命完成的那本巨著也险些被定在了反书的耻辱柱上。 值得吗? 没有人知道,也许即便是他自己,直到生命最后的一刻也没有完全明白其中的滋味与舍得吧… 为了它,他实在是舍弃了太多太多。 事业、 尊严、 亲人、 还有爱人…… “睡不着。” 曹雪芹注意到了郑天养脸上神色的异常,急忙收起苦笑,道:“怎么了贤弟,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哦,没有。” 郑天养回过神来,招呼他在一旁坐下,递过半碗烈酒过去,道:“风高夜冷,曹大哥尝尝这个。可是好东西啊。” “好。” 曹雪芹接过破碗,咕咚灌了下去。立时邹眉咳嗽起来,笑道:“太烈了,咳咳,不过确实有些功效。” “咱们的感觉都一样。” “是啊,都一样啊。” 两人忽的哈哈笑了起来,半晌后,曹雪芹当先止住笑声,向着郑天养郑重道:“贤弟,大恩不言谢,但此时此刻,我曹某身无它物,唯有一拜略表我心。” 说着,曹雪芹站起身来,就要对着郑天养深深拜倒。 “哥哥,不可…” 郑天养急忙伸手拦住,惶恐道:“你是兄,我是弟。如何能够受的起这样的大礼。再则,咱们已经拜了靶子,哥哥如果执意这样做,那就是没有把我这个弟弟当成一家人…” “贤弟…” 曹雪芹看着眼前这个萍水相逢的小伙子,有些动情。他万没有想到此人不但救了自己的性命,居然还毫不嫌弃的把自己当成了家人。 人世冷漠,人情更是脆弱。 虽说自己已经不再是戴罪之身,可普天王土下,应该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对待自己了吧? “哥哥不必多言,既是一家人那就不能说两家的话。” 郑天养扶着曹雪芹坐了下来,又给他倒了半碗烈酒递过去,道:“你在这里安心的修养身体,过些日子,等我安顿好了,再一并将你们全都接过去。到那时,咱们弟兄商量着来,看看日后能做些什么也不迟。” 曹雪芹点头应允,放下破碗,问道:“贤弟,你一直愁眉不展,是不是在为日后的生计发愁?” “哥哥看出来啦…” 郑天养苦笑点头,道:“不瞒哥哥,我确实是在为了这件事情发愁…” “愚兄不才,不知贤弟愿不愿意跟我说说…”曹雪芹笑道 “好吧,既是一家人,我也就不瞒哥哥了…” 郑天养清了清嗓子,随即低低碎语中,把心事全都说了出来。曹雪芹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点头感叹。不经意间,竟是对这眼前的‘贤弟’又是多了一份信任与感激。 此人言谈举止,非文非武。 虽有结拜的三个兄弟,但实则也不是什么响当当的人物。 科举落地,家宅被占,貌似跟自己一样,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可是,纵使这样,他却无悔出手,救自己于危难死亡之中。 仅凭这颗善心,他曹雪芹就自认是万万比不上的… 可话说回来,人家如此厚待自己,在此关口,一向自命清高,学富五车的自己居然一点忙也帮不上,当真是可气、可叹、又可恨啊… 郑天养正说的畅快,突然发现面前的曹雪芹脸上神色起了变化。他误以为此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是在埋怨他连累了自己,急忙笑道:“哥哥,你千万不要误会啊。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发发牢骚,是因为真的把你当成了家人才如实相告的…” “放心贤弟,我没有误会。” 曹雪芹笑着摆手,道:“你如此待我,如果我还有什么责怪的想法,岂不是丧了良心。…哥哥我虽然迂腐,但心胸绝没有那样的狭窄…” “这样我就放心了。” 郑天养笑着点了点头,随即饮了一口烈酒。 “贤弟、” 曹雪芹面上露出一丝苦色,道:“哥哥身无分文,又无缚鸡之力。帮不上你的帮,当真是惭愧的很啊。” “话可不能这样么说啊哥哥…” 郑天养酒劲上头,蹦出了几分侠气,道:“在这世上能遇到哥哥,跟你结拜成兄弟,已是我天大的福分,我哪里还敢多奢求什么。” “贤弟严重了,这句话反过来才是合适。能遇到贤弟当真是我前世积了福报啊。”曹雪芹言由肺腑,说的极是恳切。 “好啦,咱们就不互相客气了。” 郑天养灌了一口黄汤,随即将剩下的递到曹雪芹手上,道:“烦心事咱们就不说了,今晚来它个一醉方休,如何?” “好。” 曹雪芹重重点头,很是豪放的灌下烈酒,道:“遇事人思酒,酒伴愁更愁,来世来年又相聚,你我再执手。” “好,说的好…” 郑天养起身指月,有些摇晃着身子大声道:“我对天发誓,今生不管有多少苦难,我一定要足迹有根,更上高楼一步…” “这才是说的好啊…” 曹雪芹貌似受到了感染,一甩读书人的做作之态,起身笑道:“大好男儿,就应当有次姿态抱负。哥哥我不能助你一臂之力,但他日一定为贤弟你以字表意,以画代颂,誓要让郑家子孙后代谨记祖上的累累壮举…” “哈哈,多谢哥哥…” 郑天养笑的痛快,正要再喝上半碗黄汤,突然心中莫名一跳,立时直直朝那曹雪芹看去,口中沉声问道:“哥哥,你刚刚说,说什么…” 第十回 盘算要落空 兄长定乾坤 “大哥,你刚刚说什么?” 眼见曹雪芹有些错愕的愣在原地,郑天养急忙开口追问,更是有些激动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曹雪芹心中有些忐忑,暗暗思索着自己刚刚所说的言语。 可是,自己刚刚并没有什么冒犯或是措辞不当的地方啊… “您误会了,哥哥…” 郑天养察言观色,多少猜出了曹雪芹此刻心中的顾虑,急忙笑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写字’或是‘作画’的字眼?” “是啊。” 曹雪芹茫然点头,道:“贤弟有如此抱负,我想让郑家后世子孙时时谨记。无奈哥哥我一届文人,只能如此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意…” “靠,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给忘了。” 激动之下,郑天养口不择言,竟是蹦出如此的一个脏字来。随即醒悟过来,急忙以憨笑掩饰,道:“哥哥,你可是一个作画的能手啊。我怎么能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呢,真是该死…” “贤弟、你过奖了。” 曹雪芹满脸疑惑,小声道:“只是喜好而已,上不得台面的…我并不曾出售字画,贤弟如何断定我会是作画的什么能手啊?” “啊、这个暂时解释不清楚。但是我完全相信哥哥你的实力。” 郑天养心中已有了筹划,眼见曹雪芹眉宇踌躇,疑惑满腹的样子,急忙补了一句乱语,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个远房亲戚曾经在贵府做过下人,是他无意中跟我提起的…” 这明显是在胡说八道啊… 曹雪芹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是无法轻易糊弄过去。可是转念一想,郑贤弟貌似并没有什么恶意,反而对是他还未出口的言语又多了几分好奇。 曹雪芹故作释然,道:“哦,原来如此。” “是啊,就是这样…” 郑天养笑的有些尴尬,心道‘难道古人真的就是这样好骗吗?’ 好骗!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样子吗? 如果都像现代人那样一个个精明的像猴孙一样,自己心中那已然打响的如意算盘如何才能敲打的起来。 “贤弟抬爱,不知你突然有此一问,所谓何意啊?”曹雪芹忍耐不住,笑着问道。 “那个…” 听雪芹这么一问,郑天养反倒有些扭捏起来。不过在稍稍犹豫之后,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道:“我知道哥哥是正值高尚之人。我也就是随便一说,如果哥哥你不同意,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好了…” “贤弟,刚刚你才嘱咐,让为兄我不要见外。你现在又这样姿态,岂不是明明把我这个哥哥当成了外人。”曹雪芹听的兴趣更浓,催促道:“但说无妨,但说无妨。” “好,那我就说了。” 郑天养实在不愿放过心中那个如意的算盘,咬牙道:“我想让哥哥作画,然后我拿到市面上去卖,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曹雪芹答应的很是爽快,远远超出了郑天养的预料,让他很是激动,可是还不等他开口发声确认,雪芹立时接着说道:“不过贤弟你有没有想过,为兄从未出售过字画,更不是什么当代名家。一个寒门落魄之人的手笔,根本就不可能换到什么银两啊。” 郑天养听的心头一冷,恍然想起眼前的这曹雪芹如今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且还是一个刚刚才被朝廷赦免的落魄公子。 再一想,根据后世的种种记忆,这曹雪芹老先生,貌似直到临死也并没有在书画界掀起什么风浪。 如果不是这样,老年的雪芹怎么会沦落到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地步。又怎么会那般的穷困潦倒,终日只能靠他人的施舍救济艰难度日呢… 郑天养不由得心中起了波澜,曹雪芹看在眼中,虽有些不忍,但只能继续分析道:“再则,曹家当年的案子虽然现在得遇天恩洗刷了冤屈,但如果别人知道了画作是出自我曹某人的手笔,恐怕没有几个人会愿意购买吧?” 是啊,大清朝制度森严。 迂腐的制度,更是让人对他人的出身看的极重。 地位、财富、名利越是在上层的人物,他们越是会在意这些令人恶心的东西。 暂且放下曹老先生一生与名利无缘的事实不说,即便是他在未获罪之前已经有了名声,恐怕时至今日,也没有哪个有钱或是有权的显赫之人愿意冒着得罪朝廷的危险,收藏他的画作吧。 怎么办? 日子刚刚才看到了一缕曙光,难道就要这样瞬间熄灭希望的火苗了吗? 郑天养苦了脸,乱了心,也邹起了眉头… 就在此时,就在他想要蹲在寒风里黯然神伤的时候,那曹雪芹却忽然苦苦一笑,一把扶住了他。 “大哥…” 郑天养以为雪芹大哥想要安慰自己,在自尊心的驱使下,郑天养很想开口表明自己此刻没事,但是嘴巴动了动,却只有‘大哥’这两个字蹦了出来。 曹雪芹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弯腰伸手端起地上的那半碗烈酒,咕咚喝了下去。郑天养看的有些疑惑,他隐隐觉得雪芹兄长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自己说。 他选择沉默,静静等待。 “啊…” 曹雪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砸了咂嘴巴,随即开口道:“贤弟啊,你刚刚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情…” “何事?” 话刚一出口,郑天养立时像是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满是歉意的说道:“是不是小弟的言语让哥哥你想起了曾经的冤案?兄长莫怪,我无心的…” “不是这件事情。” 曹雪芹急忙摆手止住,笑道:“是你让我知道了原来自己还会作画的这件事情啊。” “啊…” 郑天养有些懵逼,心想难道这就是古代文人所特有的骚情? “怎么了贤弟?你刚刚不是说想让为兄作画,然后拿到市面上去出售吗?”曹雪芹看着郑天养满脸错愕的表情,笑道:“我觉得这个办法当真可以试上一试。” “饿…” 郑天养还是无语。 “你说的不错,虽然我没有卖过什么字画,但完全可以一试,咱们最多只是损失一些笔墨纸砚罢了…” “可是,兄长你刚刚分析的也很有道理啊…” “嗯?” 曹雪芹摇了摇头,说道:“贤弟,借耳畔一用。” 郑天养心中好奇满腹,急忙凑了过去。 冷风,冷月,冷天地… 耳边低低细语,如寒冰赤芒一般丝丝钻入耳中。 郑天养静静的听着,脸上不敢相信的神色随之越来越浓。听到最后,他忽然觉得貌似之前自己对于古人的所有认知都有了些许的偏颇,有了些许的以偏概全。 谁说文人高雅? 在生计无法得到维系的情况下,他们也懂得变通。 只不过他们的变通,有的时候比一般人更加的迅速,也更加的可怕。 身旁的曹老先生此刻不就是如此吗?他竟然抢在有着现代思维的自己之前想出了那解决的办法。 临摹——做假画。 “兄长,你是说真的吗?” 郑天养重重的咽了一口唾沫,提醒道:“一旦事情败露,这可关乎到您的名声啊。” “名声?哈哈…” 曹雪芹笑的带着几分放浪,几分对俗世的痛恨,缓缓道:“那些东西对我曹某来说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呢?…若不是贤弟你救我回来,此刻别说是什么名声,恐怕荒野孤岭都早已经没有了我的尸骨…” “饿…” 郑天养心情忽然有些沉重了下来。 他忽然想到了后世中的那句‘名言’——流氓有文化,才是真可怕。 没有任何亵渎的意思,他真的多少有些理解曹雪芹此刻的心情,他知道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已经被现实的残酷给击打的没有挺直的脊梁。 他恨、 他非常痛恨、 痛恨统治者的不公,痛恨这个朝代的无情… 也许,此刻的他得到了稍稍的发泄,得到了那一吐苦水的小小缺口。 “就这么办吧…” 曹雪芹伸手拍了拍郑天养的肩膀,自顾自的品着碗里的烈酒,道:“从明日起,我在此处临摹各家各派的画风,完结之后让白松送到城中,你想方设法再将它们变卖出去。” “大哥,要不你再想想吧。” 郑天养说的诚心,他很怕日后事发,毁了曹老先生本就不多的名声。 “不用想了,睡吧。” 曹雪芹微微摇头,说完立时转身迈步走进了窝棚之中。 …… 呜、 冷风卷残雪,雪舞天地白。 不觉间,极远的天边,貌似有炸起了隐隐的曙光。 “这样做真的好吗?” 不知在原地呆立多久的郑天养,口中低低碎念着,心中那七上八下的破鼓早已敲打的没有了节奏。 第十一回 沿街取颜色 迈步进水墨 烦乱的心绪,错杂的心情。 郑天养好不容易才合上眼睛,可还不等他来得及沉沉入睡,便被那睡眼惺忪的白松臭小子一脚踩在了胸口上。 其实,倒也怪不得白松。 这临时搭建起来的窝棚本就空间不大,在那瑟瑟冷风的加持下,三个人更是全都挤在了一起。平日里,习惯了一个人睡觉的白松愕然中,虽勉强躲过了曹雪芹那骨瘦嶙峋的胸口,却是再也没有办法躲开另一边自己三哥的胸口。 “啊…” 郑天养疼的大叫。 “啊…” 白松更是吓的大跳。 “你小子眼睛瞎了吗?” 郑天养坐起身来,揉搓着胸口。撇眼见天已大亮,心中有事的他只得骂过这一句之后便穿上衣服爬了起来。 “三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眼见白松有些手足无措,郑天养不由得笑出声来,无奈摆手道:“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一般见识就是了。” “三哥大度,三哥好人呢…” “别废话…” 郑天养笑着在他屁股上给了一脚,道:“赶快去看看秋燕那丫头早饭做好了没有。一会吃过饭,跟我立马回城里去。” “回城?” 白松挠了挠头,问道:“房子不是还没有找好吗?咱们一起回去了,住哪儿?” “就咱们两个。” 郑天养如后世一样,一边扭腰踢腿做着早间的运动,一边道:“老太太、秋燕,还有曹大哥他们暂时都还留在这里,咱们回城买点东西…” “买什么?” 白松求知欲突起。 “买…” 郑天养忽然醒悟,眼见白松那小子正一脸憋笑的坏模样,甩腿立马又给了他一下,笑问道:“你小子以前都跟我这样玩笑吗?” “嘿嘿,没有。” 白松揉着屁股,笑嘻嘻的跳到一旁,道:“我就是想试试三哥你的脑袋现在到底好了没有…果然没好,不然你怎么可能对我有问必答…” “饿…” 郑天养竟是无言以对,不过等他回过神来,白松那小子已经嘿嘿坏笑的跑出了窝棚。 …… 暖阳当空,城中却是行人寥寥。 见过了两位兄长之后,郑天养便带着四弟白松奔穿梭在了条条的冷清街道之上。 在一次次准确的找到各个出售颜料画纸物品的店铺之后,郑天养终于发现,看似毛头小子的四弟白松原来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大哥曹霸天有武馆做为自己的后盾; 二哥柳常宁有祖传的当铺做为大营; 而四弟白松貌似一无所有,终日跟在自己身边混日子,原来却是对这城中的各个犄角旮旯竟是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 看来,这就是四弟的一技之长。 看来,四人中只有自己是一无是处啦… 苦笑中,郑天养带着白松又从一间店铺里走了出来,而他们的手中仍旧是空无一物。 白松不由得心中泛起了嘀咕,小声问道:“三哥,你不是说要买作画用的颜料跟画纸吗?怎么一连逛了许多家,你还是什么都没有买啊?难不成是在比较价格?” “恩,货比三家终归不会是什么坏事…”郑天养违心的给出了解释。 “还是不要比了吧…” 白松信以为真,苦笑提醒道:“我都跟你说过了,这城里所有卖这些东西的店铺,价格其实都差不多…” “你确定吗?”郑天养转脸问道。 “确定。” 白松重重点头,道:“以前我跟宗学的先生出来买过这些东西,他跟你一样贪图便宜,结果我们几乎走遍了城里所有的店铺,最后也没有省下几个铜板。” “饿、好吧。咱们到下一家就买,然后回去。”郑天养笑说。 “就在这里买吧,老板都说可以便宜一点了…”白松单纯笑道。 “闭嘴,到底你是三哥,还是我是三哥。听我的,到下一家再买。”郑天养无故大怒。 “哦,知道了。”白松懵逼点头。 好心换来一番无故呵斥,白松却不敢反驳,只得低着脑袋悻悻的跟在三哥身边继续前往下一个目标。 看着白松很是委屈的模样,郑天养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他知道四弟白松说的肯定都是大实话,肯定是不想让自己多走些冤枉路,可是,他心中却是有着无法言明的苦衷啊…… 前文书说过,郑天养重生大清,只是占据了这幅臭皮囊,也只是保留了后世的所有记忆。 今世的他,武不能提刀,文不能泼墨,对一切事物更是完全的狗屁不通… 直到此刻,如果不是有白松陪在他的身边,单凭郑天养自己,铁定连这些匾额上写着繁体字的店铺都找不到几家。 话至于此,他自然也是无法辨识那些颜料、纸张的好坏与优劣。 银两本就不多,他万万不敢贸然乱买。 既然是临摹伪造,自然要追求逼真。如果因为自己的无知买回去一堆不能用的东西,损失银两倒在其次,恐怕不等曹老先生开口质问自己,这四弟白松就已经在错愕中,用鄙视的眼神将自己给杀死了。 绝不可以。 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发生…… 虽说白松四弟相信了自己失忆的说辞,但是一无是处的事实绝对不能轻易的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到了,三哥。” 郑天养正想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四弟白松已是领着他来到了一家店铺的门外。 “阁墨水。” 看着匾额上那难得认识的这三个字,郑天养激动之下立马念了出来。 “啊?三哥…” 白松不知何故,听到这三个字却是立刻张大了嘴巴。 郑天养立时醒悟,心中暗叫丢脸,只能厚着脸皮道:“哈哈,三哥逗你玩呢。走吧,咱们进去看看这水墨阁有什么好东西。” “哦、” 白松嘴上应着,但脸上却明显写着不信二字。 郑天养本就心虚,哪敢再多做停留,嘿嘿一笑,随即立刻跨步迈了进去。 “哎,看来三哥脑子真的还是没有完全好啊…” 白松看着三哥古怪的背影,不禁摇头轻叹,随即跟在后面迈步走了进去。 …… 店不大,却很雅致。 进的门来,首先映入眼中的不是那柜台货架,而是一盏镂画着山水的翠绿屏风。 屏风上,不光只有有山水,在那山水之上或是其中,竟还细绘着许多樵夫、渔民,或是飞禽走兽。 由此可见,这绘制屏风的能手想来不是那一味追求风月浪名之辈,定是更加喜欢市井现实的真正大雅之人。 再向两侧墙上看去,全都挂着一幅幅妙笔生花的画作。其中最醒目的是那右手边墙壁正中挂着的那一副‘猛虎下山图’。 虎尾微微翘起,似有立扫千钧之威。 虎毛金黄发亮,似乎镀了金子一般。 虎头微微低着,却是在人们误以为它无暇顾及周遭情况的时候,猛的从那对虎目之中射出了两道让人不寒而栗的凶狠光芒。 虎爪牢牢的扣着地面,青草碎石竟是被它踩入了泥土之中。虎头之上的那个‘王’字虽不明显,却是让它平添了一分东方兽王独有的神秘之感。 当真是惟妙惟肖,鬼斧神工之作。 郑天养看的有些痴了,心中啧啧称奇的同时,转脸向身旁的四弟白松说道:“四弟,你知道吗。这样的一副古画如果放在我们那个年代,肯定是无价之宝…” “又来了。” 白松心中怪眼直翻,口中却逢迎道:“三哥说的是,三哥果然是眼光独到。” “呵呵,实话而已…” 郑天养话之说了一半,忽然惊醒,一把抓住那语带讽刺小子的衣领,瞪眼道:“臭小子,你又想拿我开涮吗?” “小弟不敢,小弟不敢…” 白松急忙求饶,生怕三哥此时‘病发’,在这店铺里将自己立刻就地正法。 “这还差不多…” 郑天养多少找回了做为兄长的威严,满意的松开了手,道:“去,把老板给我叫出来…” “哦、” 白松憋着笑应了一声,随即迈步绕过那翠绿屏风走了进去。 “要是能回去该多好啊…随便带点什么东西回去,还不立马就成为千万,甚至是亿万富豪吗…” 郑天养心中感慨,正要走进一些细细对着那些画作看上一看,刚刚才进去的四弟白松,居然立马走了出来。 而且满脸苦色,身后也没有跟着任何人。 “怎么了?那老板呢?”郑天养看的奇怪,开口问道。 “咱们换一家吧,三哥…” 白松回头看了一眼那翠绿屏风的后面,苦笑道:“人家说了,今天不做生意…” “不做生意?” 郑天养听的邹起了眉头,很是不解问道:“明明开着门,怎么会不做生意?” “人家有贵客,没时间搭理咱们。” 说着话,白松就要迈步往水墨阁店铺外走去。 郑天养本想跟着离开,可是听到此话,立时怪目一瞪,一把拉住白松,怒问道:“什么贵客不贵客,进门都是上帝,哪有这样狗眼看人低的,去,再去喊,要是他还不出来,你就告诉他老子马上随便拿上一幅画,立马闪人,让他哭晕在厕所…” “啊?” 白松懵逼了,他哪里懂得人人平等,顾客就是上帝这样一句后世的名言。又听三哥说要偷人东西,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三哥,别闹啊。” 白松一把死死抓住想要动手摘画的三哥,苦笑道:“这水墨阁是北王府小王爷开的,咱们惹不起…那买东西的人,咱们也惹不起,是西城郭府的大小姐…” 我靠… 郑天养听的炸起了头皮,本想顺坡下驴,跟四弟一起走出去,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忽然搭错了,居然立马高声叫道:“管他是谁,今天老子就要在这里买东西…” 疯啦、真的是疯啦… 白松吓的后背流水,脑门蹦汗,再也不管其它,立时拉着脑袋坏掉的三哥就要往外跑。 “我靠,我在说什么…” 郑天养自己也懵逼了,不过回过神来之后,他居然比四弟白松迈出的步子还要急,还要大。 “什么情况啊?” 白松心中苦笑,发现自己已经落在了三哥身后,立马快步追了上去。 就在两人眼见要冲出水墨阁门外的时候,突然那翠绿屏风的后面猛的传出了一声如同仙乐般的呵斥声音。 第十二回 仙乐是佳人 挺腰装硬汉 两人将将来到门口,还没有来得及跨出那水墨阁的门槛。 那从翠绿屏风后面传出的声音,如同有魔力的仙乐一般竟是将两人刹那间定在了原地,而后,乖乖的回头看去。 你道他们看到了什么? …… 绿衣如翠屏,蛮腰似水蛇; 莲步摇曳,有道不明的香气袭来; 红唇微起,说不出的点点诱人; 眉眼轻描,两腮透晕。玉指轻点处,当真令人骨肉酥麻。 …… 竟是一位杏眼带着薄怒的绝色佳人缓缓走了出来。 两人都是看的呆了,不过有所不同的是,白松那小子呆傻之后便立刻低下了脑袋,而郑天养却仍是直直凝望,眼中更是泛起了满满的桃花淫色。 想来‘色狼’二字最能贴切形容他此刻的状态与心中的邪念吧… “咦。” 那绿衣女子微微一愣,似乎不曾料到还有如此胆大之人,竟敢这样赤裸裸的盯着自己上下打量。 “我这是怎么了?” 那绿衣女子眼中怒意渐浓,心中却是泛起了嘀咕。 放浪公子自己见的多了,可是眼前这个小子明显不在那些人的范畴之内,不但敢对自己无所畏惧,而又色相毕露? 不过,见惯了大场面的她,刹那便恢复了平静,伸手向门口处那2B模样的郑天养脸上一指,呵斥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在这里放肆…” “哇,声音都这么好听…” “什么…你说什么…” 那绿衣女子心中暗骂‘无耻’二字,看着郑天养那小子居然毫无顾忌的伸手擦了一把嘴边的口水,险些忍俊不禁噗嗤笑出了声来。 怪了、 明明是轻薄无耻的举动,为什么他做起来,却全无此意,更多的是让人觉得俏皮、搞笑,甚至是可爱呢? “放肆。” 想归想,做归做。 自己虽已沦落风尘,寄人篱下,但毕竟代表着身后那人的脸面。如果让此无名之辈在自己的地盘得了如此的便宜,日后传扬出去,自己跟自己身后那人的脸面要往哪里摆放。 念及于此,那绿衣女子立时竖起了柳眉,怒瞪了杏眼,厉声道:“好狂妄的浪荡小子,今天不说个一二,你休想离开我这水墨阁…” 白松听的心中一跳,哪还有心思继续聆听仙乐。一把抓起口水又不觉流下来的三哥,大步就要往外冲去。 “想跑,哼…” 那绿衣女子冷笑一声,手腕一抖,忽的抛出一抹同样是水绿色的丝带,对着门口处郑天养的身上就招呼了过去。 与此同时,也不知从哪里竟是突然窜出了几名腰间悬着刀剑的魁梧大汉,立时挡在门外,堵住了两人的去路。 “妈呀,完了…” 白松毕竟年纪尚幼,竟是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郑天养猛然惊醒,眼见身旁白松古怪,身前壮汉挡道,正要开口询问一二,忽的脖子上一紧,竟是言语未出,身子便不由自主蹬蹬蹬的往后直直退去。 “啊…” 脖颈处的丝带似乎加持了力道,勒的郑天养白眼连翻,险些昏死过去。 “咋的啦这是…” 郑天养心中苦叫,使上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开来。 终于得偿所愿有了喘息的机会,不过代价是他四仰朝天的摔倒在了地上。 砰。 力道不轻,郑天养龇牙咧嘴险些叫喊出声。 “什么人,这么混蛋…” 郑天养翻身看去,立时没了言语。 佳人杏眼带怒,他终于多多少少想起了之前的一切。 “怎么这么美啊…” 郑天养再次白痴出神,愣在当场。 “又来了…” 那绿衣女子气的有些哭笑不得,忽的舞动手中丝带照着郑天养的身上就是狠狠来了一下。 啪。 丝带本是轻柔之物,可在这绿衣女子的操控之下,竟是抽出了鞭子相同的力道与脆响。 “啊…” 郑天养痛的大叫,再一次清醒了过来。 “快说,你是什么人?怎敢在此处放肆…” 那绿衣女子作势再打,吓的郑天养急忙双手护住脑袋,口中哀叫道:“我又不认识你,打我做什么,我哪里放肆了…” “还敢嘴硬。刚刚你明明轻薄无理,挑逗…” 那绿衣女子忽然惊醒门外还站着那几名直视窃听的壮汉,立时红了脸,圆了眼,将剩下的言语全都化作了又一次重重的抽打。 啪、 啊、 哀嚎声中,郑天养手背火辣辣的疼痛起来。还来不及细想是不是如同影视剧里描写的一样,自己遇到了武林高手,便身子一轻,已是被门外走进来的一名壮汉给伸手提了起来。 我靠、这下人丢大了… 居然被别人像抓着鸡仔一样拎到了半空。 “四弟…” 危难当头,郑天养想到了亲人,可惜不等他转脸看去,白松同样被其中一名壮汉提到半空走到了他的旁边。 咦、这小子原来这么胆小啊。居然已经开始哆嗦了… 眼见四弟似要睁眼朝自己看来,郑天养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是在半空中猛的挺直了腰杆,害的提着他的那名壮汉脸上有了那么刹那间的懵逼状。 “我们是来买东西的,你怠慢客人,我们埋怨几句也不行吗?” 郑天养在四弟白松的注视下,眉宇间满是英雄的豪气,直勾勾的盯着那绿衣女子,道:“干嘛,长得漂亮难道就能随意欺负别人吗?…吸溜…那个,我不就是多看了你几眼吗?…吸溜…犯了什么王法…” 虽然满脸正色,但是说话的声音却满是猥琐的杂声。更是害的那提着他衣领的壮汉一个没留神,手上立刻滴落了几滴恶心的口水。 “不好意思啊…” 郑天养不顾那人厌恶恶心的眼神,嘿嘿道歉,随即继续对着那绿衣女子继续道:“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凡事讲究个理字,难道要仗着你们人多又会武功,就欺负我们两个平头百姓吗?” “说完了吗?” “饿、完了。” 那绿衣女子轻咬银牙,冷冷道:“巧舌如簧,定不是什么好人。今天就让你们买个教训…把他们丢到后面的柴房去,饿上三天再说。” “是。” 那两名壮汉应了一声,立时就要从侧门往那绿衣女子口中的后面柴房走去。 听的此言,年幼的白松已是吓的蛙的一声哭了起来,郑天养虽然苦苦压抑住内心的恐惧,但是手脚乱蹬乱踹中,口中也已是哇哇叫道‘凭什么’之类的胡言乱语。 那绿衣女子懒得理会他,正要转身走回屏风里面。就在此时,那翠绿屏风的后面却又是转出了两位女子。 “凭什么…凭…” 郑天养瞥到那出来的两个女子,不由得心中咯噔一跳,暗叫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老是看到足可触发那‘一怒为红颜’的绝色佳人… 又转出来的那两个女子,颜色不同,各有韵味。 走在前面的那女子身穿粉色长裙,脚踩莲花碎步。模样身段跟那绿衣女子有的一拼,貌似难分伯仲优劣。 不过,此刻郑天养的目光却越过她们二人落在了后面那个正微微低头那个丫头身上。 怎么说呢? 一个字美,两个字很美,三个字非常之美。 四个字,一塌糊涂… 郑天养凌乱了,脑海之中竟是找不出可以形容那丫头姿色的词汇来。 不过,此刻他却是多少能够体会到古代那些将领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出那些流传千古的蠢事来了。 换做是自己,肯定也愿意赔上万里的江山博得她展颜一笑吧。 不施粉黛,素发粗衣。 微微低着头,只是露出那淡淡的颜色,就足以让人为她甘愿舍弃一切。 郑天养看的呆了,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再露出半点猥琐的模样。不知怎的,他的心中却是对那丫头多了一分莫名的敬重与怜爱。 不光是他,白松此刻也忘记了继续号哭,就连门里门外的那几名壮汉也一个个挺直了脊背,凸显出了自己发达的胸肌。 男人、果然都是同类… “看什么,还不快快散了…” 那绿衣女子心中苦笑,脸上却是做出了发飙的样子。吓的众人立马回过神来。 悲哉、 跟壮汉们不同,郑天养回过神来之后立马想到了接下来的命运。 “放开我…” “放开我…” 白松学着三哥大声嘶吼,同样一把抓住门框,死也不愿撒手。 说来也奇怪,那两名壮汉本可轻而易举的让这两个哀嚎的家伙松开手,可是不知为何,竟是纷纷做出了无法得逞的模样来。 “没用的东西…” 那绿衣女子口中怒骂,已是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了那两名壮汉心中的伎俩,刚要挥‘鞭’照着四人狠狠抽打一番,却立时听到刚刚转出来的那粉裙女子开口求情的声音。 “姐姐,且慢…” 第十三回 虎口刚脱险 又入恶狼窝 那说话粉色长裙的女子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模样,说话间纤腰轻扭,碎莲微荡,已是悠悠来到了那绿衣女子的身边。 不知何故,看着她们两个人站在一起,郑天养这小子居然又忍不住露出了原先猥琐的表情。不过好在迸发了克制的洪荒之力,这才没有像之前一样流出那恶心的口水。 咕咚。 突然,耳边传来很是熟悉的声音,郑天养愕然抬头看去,却是发现白松那小子连同那两名留下来的壮汉竟同时狠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败类、无耻…” 郑天养心中唾骂,重重哼了一声,立马将脸转向别处,大有跟这三人划清界限的意思。 哎!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无耻、败类,这小子居然忘记了自己之前的种种丑态… 当真可恨、可笑,又让人无语啊! “嘻嘻。” 那粉色长裙的女子将郑天养的样子看在眼中,却是掩嘴偷笑,貌似很是欣赏喜欢。不等那绿衣女子开口回答,便笑嘻嘻道:“姐姐,看在妹妹的薄面上,就饶过他这一遭吧…” “妹妹替他求情做什么?” 那绿衣女子瞪了一眼已然装成了正人君子的某人,转脸向那粉色长裙的女子道:“妹妹又不是不知道,我这里可是有规矩的。再则,如果这样轻易的就饶了他,就怕王爷的脸面上会挂不住啊…” 听的此话,那粉色长裙的女子脸上笑意不减,直勾勾的盯着郑天养,口中道:“姐姐说的有理…不如这样吧,姐姐将他们交于妹妹,由我替姐姐出气,如何?” “啊?” 那绿衣女子似被吓了一跳,苦笑道:“这样不太好吧…我只是想稍稍惩戒他们一下…” “姐姐。” 那粉色长裙的女子忽的冷下脸来,稍稍挑眉道:“姐姐,我们郭府跟北王爷他老人家可不是一般的交情,虽然老王爷如今已经不在了,但是难道你连这个小小的面子都不愿意给了吗?” “妹妹不要误会…” 那绿衣女子见她搬出了自家郭府与北王府之间的交情来威胁恫吓自己,心中极气,但无奈不能发作,只好强装笑意,道:“既如此,那就劳烦妹妹了。” “这才是我的好姐姐呀。” 那粉色长裙的女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又是满面春风,一把抓住那绿衣女子的手,向那两名壮汉大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把人给我送到秋雨阁去。” “这…” 那两人很是犹豫,纷纷朝那绿衣女子看去,貌似在等待指示。 那绿衣女子无奈,只好淡淡道:“听媚儿小姐的,去吧。” “是。” 两人领命,正要提着郑天养、白松二人向店铺外走去,却是被那绿衣女子在身后给唤住了。 “怎么?姐姐又改变主意了?” 那粉色长裙的女子眉宇生煞,冷冷的盯着那绿衣女子。 “怎么会呢,妹妹不要误会。” 那绿衣女子笑着从腰间解下刚刚被她当做‘鞭子’使用的那条绿丝带,道:“这两人极是滑头,我替妹妹将他们给绑起来,也算多少给自己出了口恶气。” “嘻嘻,还是姐姐想的周全,那就请吧。” 那粉色长的裙女子听的此言,笑的花枝乱颤,更是有意无意的凸显着本不该属于少女的胸前那一处波澜。 “真是妖孽啊…啧啧…” 郑天养看的脑袋充血,双眼溜圆。竟是将那正在向着二人走来,手中拿着‘鞭子’的绿衣女子都抛在了脑后。 正要细细品味一番,突然瞥见一旁的四弟白松不知何故,竟是哇哇的哭了起来。 “这么激动?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郑天养心中感慨四弟毕竟年少无知,毫无抵抗之力也情有可原,转脸小声问道:“老四,你哭什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极品是吗?” “极品?” 白松愣愣的看了三哥一眼,随即哇的哭的更大声起来,边哭边说道:“三哥,你的脑子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好啊…你怎么忘记那丫头是什么来路了…” “什么来路?无非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呗…” “不是,她是个魔女…能把人骨头都活吞下去的妖女…” “妖你个头,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 “她…” “闭嘴。” 两人正小声讨论的带劲,那绿衣女子已是迈步走到了二人身边。啪的赏了白松一个清脆的嘴巴之后,立时将手中的那绿丝带朝郑天养身上招呼了过去。 “太美了…” “美?哼,一会你就不会觉得美了…” 那绿衣女子心中冷笑,抬头看去,发现面前这死到临头的小子居然是在调戏自己,不由得粉脸生晕,杏目圆睁,咬牙道:“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睛给挖出来…” “咦、” 郑天养倒抽冷气,努力让自己的样子看上去不要再那么的猥琐。 眼见自己的恫吓起了作用,那绿衣女子心中的怒气稍稍去了一些,却是忽然开口小声道:“你我本无仇怨,一切当心,好自为之。” “饿…” 郑天养听的懵逼又惊愕。正要开口询问她是什么意思,那绿衣女子已是在他的身上打好了绳结,转身离开了二人。 “有劳姐姐了。” 那粉色长裙的女子对着那绿衣女子微微施礼,随即带着身后那容貌绝佳,身穿粗布衣衫的丫头迈步走出了‘水墨阁’。 “去吧。” 那绿衣女子挥了挥手,目送那两个轻薄无耻之徒被拎出了铺子。 …… 马车考究,却也颠簸的厉害。 一路上被摔灌的有些七荤八素的郑天养还没有来得及探头观望,立时被人用黑布蒙住眼睛给丢到了车下,立时有人上来堵住了他们两人的嘴巴。 郑天养口塞布匹,眼蒙黑纱,全身无法动弹的他只能凭借双耳辨别着周遭的一切。 “啊,呜呜呜…” “开门,带进来。” 前者是四弟的哭叫声、 后者是那粉色长裙女子的言语… 自己已经被人扛了起来,正运往那粉裙女子之前口中说的‘秋雨阁’之中。 四弟的哭声渐渐有些模糊,看样子两人是被人给分开了… 周遭下人们请安问候的声音渐渐少了许多,应该是越往下走,越是僻静的所在… “她是吃人的妖精…” “你要好自为之…” 四弟白松跟那绿衣女子无头无脑的话语突然在脑海之中回响起来,郑天养这才感觉到,看样子那个粉色长裙的女子当真有些神秘,有些可怕… 可是,如今身在牢笼,有心无力。 郑天养满心苦逼,只能将记忆中的各路大神全都跪求了一遍。 保佑啊,一定要保佑我跟四弟两个都平安无事呀… 正在此时,突然扛着他的人停了下来。紧接着,有开门的声音响起,然后那人貌似扛着自己走了进去。 砰。 木质的地板极其结实,郑天养被扔在地上,立时痛的有些骨悚肉软。可是,并没有人帮他除去周身的阻碍,貌似丢下他之后便立时转身走了出去。 咯呀。 房门又被人从外面给合上了,完全处于黑暗状态下的郑天养终于开始感知到了恐惧与不安。 心,快要跳出了胸腔。 心跳、快要震碎了耳膜。 就这样,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就在郑天养在恐慌惧怕中快要憋炸膀胱的时候,耳边终于又传来了那开门的声音。 吱呀呀… 第十四回 闺房如炼狱 霸王硬上弓 门开了,冷风灌了进来。 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郑天养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被吓的,居然忍不住开始连连打起了冷战。 人,在完全的黑暗之中,实是心灵最为脆弱的时候。 “女人…” 浓烈的让人想要昏厥过去的胭脂香粉气味,让郑天养立刻断定了来者的性别。 想来,应该就是那个出言救下自己兄弟二人的粉色长裙的女子吧! 郑天养刚想出声询问,可是想到这样,原本稍稍平静下来的心,却立时又慌乱了起来——白松的哭诉、那绿衣女子古怪的言语,让他瞬间提高了警惕。 可是,这警惕的提高只是心中的自我安慰罢了。 眼下全身捆绑,口不能言,眼不能视的他当真是有心无力。 碎碎的脚步声近了,那浓烈的香味也更加的刺鼻了。 凭感觉,她貌似慢慢蹲了下来… 果不其然,有人伸手撤下了自己眼上蒙着的黑纱。 “呜呜…” 面对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郑天养已经顾不上什么丢脸,什么男子尊严了。想到之前白松跟那绿衣女子的描述与古怪言语,郑天养只想赶快问清情况,最好是能立刻离开这里。 “你有话要说吗?” 那女子清状淡抹,已经换了一身薄纱透亮的长衣。玲珑剔透的身材几乎毫无保留的展露在了郑天养的面前。可是,不知为何,她的眼神变得冷了,声音也变得寒意十足起来。 虽然郑天养立时因她的装扮想到了后世某岛国那些为了艺术献身的女郎,但是明显感觉到来者不善的他,哪里还会有半点欣赏的兴致。 你是谁? 为什么抓我? 赶快放我离开… 也许这些,才是他此刻心中所想的一切。 “呜呜…”郑天养踢腿瞪眼。 “你不是很喜欢盯着女子轻薄吗?” 那凤眼生煞的妙龄女子凑近了一些,险些露出了胸前的一对山峰,直勾勾的盯着眼中满是恐惧的郑天养,冷冷道:“怎么了,此刻我穿成这样,就站着你的面前,难道这不正是你所喜欢的吗?” “呜呜…” 郑天养拼命的挪动身子,想要尽可能的远离眼前的这个女子。可惜手脚被捆,费了半天的劲,也只是稍稍动了几下屁股。 “哼,胆小的东西…” 那妙龄女子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忽的探手过来抓住了郑天养胸前衣服,竟是毫不费力的将他从地上给拽了起来。 “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 那妙龄女子悠悠的飘到桌边坐下,品了一口茶水,淡淡道:“自己挑一样。” “饿…” 郑天养懵逼,不解其意。立时照着她说的意思朝这房间的四周看去。 不看还好,乍看之下,险些让郑天养吓尿在当场… …… 右手边的一侧空地上,竟是摆放着许多只会出现在影视剧各种刑具。 刑具不是道具,此刻当真是‘鲜活’的摆放在郑天养的面前… “难道这就是四弟白松口中称呼她为吃人不吐骨头魔女的意思吗…” 郑天养好想大声惊叫或是嚎啕大哭,此刻他已无心了解眼前这个女子的一切,他只想赶快离开这让人毛骨悚然的鬼地方。 “快挑啊,难道是想让本小姐亲自帮你挑选…” 那薄纱遮体的妙龄女子悠悠的站起身来,轻飘飘的走到了郑天养的身旁,似笑非笑问道:“难道…这些你全都喜欢吗?” 喜欢你大爷啊… 郑天养心中痛骂,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 难道、难道这个年岁不大的丫头有那样的癖好——喜欢SM? “这跟老子有毛线关系啊…我又不喜欢…我又不是随便的人…” 郑天养心中自问自答,可那妙龄女子却是忽然有了动作。抬起莲足在他的屁股上轻轻一踹,立时让他身不由己朝着那些刑具扑通一声摔了过去。 赤鞭、 烙铁、 棍杖、 夹条、 …… 郑天养看的眼花缭乱…不对,应该是已经吓的六神无主了… “还是我来帮你挑选吧…” 那薄纱遮体的妙龄女子说着大步走了过去,伸手拿起那红彤彤的烙铁,道:“你喜欢言语轻薄女子,那就先从你的这张嘴巴开始好了…” “呜呜…” 郑天养趴在地上,双眼泪花滚滚,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更是簌簌流了下来。 “别怕,多烫几次就不会再感觉疼了。” 那薄纱遮体的妙龄女子嘴角挂着冷笑,无视郑天养满是哀求的眼神,手上的烙铁朝着他的嘴巴直直的伸了过来。 …… 后院。 白雪残留的小径上,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大丫头正急匆匆往前走着。这僻静的院落偶有手持棍棒的家丁经过,每每这个时候,她便急忙站在小径一侧,对着过往之人微微躬身施礼。 看来,这丫头在这府宅之中,是那最没有地位的一个可怜之人… “拿的什么东西?” 两个家丁在她的面前忽的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人看着她手中的花篮,开口问道。 “饭食。”她声音极小,貌似全身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是给关在柴房里的那小子送去的吗?” 那家丁眼中透着邪念,说话间竟是伸手在她的脸蛋上摸了一把。吓的那丫头连连后退,颤声答道:“是…是给他送的…” “嘿嘿,你怕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你吗?” 那家丁淫笑连连,正要上前再调戏几句,却是被身旁另外一人伸手拉住,那人微微邹眉道:“张哥,这样不好吧。好歹她也是顾家的血脉,你就不怕…” 听的此言,那个被唤作张兄的家丁哈哈一笑,一脸竟是毫不在乎的模样,对阻止他的那人笑道:“年老弟,你刚来,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嘿嘿,不妨告诉你,这丫头跟她姐姐一样可是夜夜做新娘,新郎不重样啊。” “饿…” 那个被称呼为年老弟的男子微微一窒,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低着脑袋的丫头,最终还是好言规劝道:“张哥,怎么说现在也是白天,还是注意些才是…” “恩,也对。” 张哥点头称是,忽的眼中淫笑再起,转脸对那丫头道:“快去送吧。晚上记得到我房里来,知道吗?” 那个姓年的男子听的心中一惊,想不到身旁这个姓张的家伙居然嚣张到如此的地步。不过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丫头的回答又立时是让他大大吃了一惊。 “知道了。” “去吧…” 姓张的那家丁很是得意,大手一摆放那丫头离开了此处,转脸向身旁那姓年的家丁炫耀道:“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老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是郭家血脉,你们为什么都敢这样对她?” “老弟呀,你不必这样惊讶。多待上一些日子自然全都会知道了。”那张姓家丁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很是义气的说道:“放心吧兄弟,我跟大伙说说,明天让你插队…” “不必了,多谢张哥。” “哈哈,你小子看样子还是个雏儿吧?” “真的不用了,我就是想挣几个工钱活命罢了…” “好好好,到时候随你心意,哥哥我们绝对不会勉强…” 闲谈中,两人走出院落,貌似到别处去巡视了。随着他们声音的消失,原本离开的那个大丫头突然在那角门的地方探出了脑袋,而她的眼中满满都是仇恨的火焰… …… 房间内,地上洒落着斑斑的血迹。 那薄纱遮体的妙龄女子正坐在桌边品着茶水,偶尔抬头对那地上早已无法挣扎的男人看上一眼,随即继续低头饮起茶来。 地上,那斑斑血迹的中央。 郑天养早已被折磨的面目全非,浑身皮开肉烂。 此刻,他虽然被这薄纱遮体的妙龄女子解除了全身的阻碍,但是他已经没有了呼喊挣扎的力气,只能微微抽搐表明自己仍旧还活着。 茶水似乎没有滋味,那薄纱遮体的妙龄女子起身迈步来到近前。看着郑天养那高高隆起的下体,冷笑道:“男人都是一个德行,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是抵不过那催情迷香的挑逗,当真是可笑的厉害…” “…你…你…放了…” 郑天养虽然不明就里,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极有可能今天就会稀里糊涂的死在这里,但是他还是努力的想要表达着什么。 “说吧,我可以满足你最后一个心愿。”那薄纱遮体的妙龄女子蹲下身来,说着将耳朵凑了过去。 “你…” 郑天养噗的吐出口中的鲜血,含糊不清道:“放…放了我的…四弟…” “可以。” 那薄纱遮体的妙龄女子道听的真切,更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不过还不等郑天养瞑目的闭上眼睛,却是立刻话锋一转,道:“不过有个前提,等一下你要把我给伺候舒坦了。” “你…变…态…” 听入耳中,郑天养心中立刻问候着此女历代的祖宗,可是他刚含糊不清的说出这三个字来,立即身子一轻。 竟是被那薄纱遮体的妙龄女子一把提起,朝着那张软被香枕的床榻拖行了过去。 第十五回 苦女伸援手 四弟搬救兵 恨,又能怎样? 终究,还是要活着,即便是苟延残喘般的活着。 虽然早已失去了做人的一切,但是为了母亲自己还是要继续的忍耐下去。 她苦笑,苦笑自己为什么都到了如此的境地,居然还会有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念头。 不过,最终还是善良的心战胜了其它。她迈步朝着不远处的那间小小的柴房走了过去。 …… 风雪大了,可是仍旧无法掩盖从那柴房里传出来的呜呜哭声。 年幼的白松虽然只是被绑住了手脚,但是此刻的他已经被惊吓的忘记了呼喊求救,只是瑟瑟发抖的蜷缩在角落里。 冷冷的寒风无孔不入,让这残门紧锁的小小柴房貌似比外面的天地更多了几分冷意。 看来,自己跟三哥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哽咽中,白松心中如是的想着。 咯呀。 突然,那残破的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难道要来处置我了…” 白松心念俱灰,只是本能的抬头看去。 “你…你要…干嘛…” “嘘。” 进来的丫头急忙伸手到嘴边做出了一个静音的手势,随即快步走到白松的身旁。 “是要杀了我吗?” 白松颤抖的全身都快散了架子,一双绝望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蹲下身来的那个丫头。 “我杀你做什么…” 那丫头嘴上说着,伸手替白松即刻解开了身上的绳索,小声道:“后门的家丁刚刚喝了我送去的酒,现在已经睡着了,你赶快从那里跑出去,找人来救那个跟你一同被抓来的男人…” “你为什么要救我?” 白松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 那丫头苦苦一笑,道:“你就当是我在祈求善有善报吧…” 白松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也不打算深究下去。稍稍反应过来之后,急忙迈步向外面走去。 呜… 有风打在了脸上,冷的让人寒彻心扉。 白松忽然停下脚步,转脸向那丫头说道:“二小姐,你放心,你一定会得到善报的。” 有些突兀的言语让那丫头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谢谢。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了,我早就不是什么二小姐了…” …… 房间内, 浓香之中带着淡淡血腥,味道很是特别,很是诡异。 床榻上,已经失去所有反抗能力的郑天养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任由骑在自己身上的那个薄纱遮体的妙龄女子一件件撕扯掉自己全身的衣服。 屈辱… 他从未感到如此刻般强烈。 红肿糜烂的嘴巴早已没有了知觉,即便是全身那皮开肉烂的伤口仍旧在流淌着鲜血,他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了。 身体越来越是虚弱,视线也越来越是模糊。 可是,她的嘴脸。她嘴角眼中那满是冷意的笑却是看的分外清晰,似被镂刻在了郑天养的心底深处。 我愿舍弃轮回,甘愿化作厉鬼,只为能找你报仇雪耻… 朦胧中,郑天养感觉自己貌似已经被人强行做出了‘坦诚相见’的模样。模糊中,他似乎看到身上的那个薄纱遮体的妙龄女子也开始一件件脱去她自己身上的衣服。 本就是薄纱荡衣,哪里会费上多少的力气。 她似乎很快就俯下身来,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软软绵绵,丝滑的触感让他本能的有了一丝的悸动。 她的手好像在自己皮开肉烂的全身上下开始摸索起来,好像顷刻间已经染满了鲜血。 她好像是在看着自己,好像眼中那恶毒的冷意陡然消失,换作了让人难以看懂的意思。 是笑? 是哭? 还是哭笑兼备… 本该恨她,咬牙切齿的恨。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突然有些莫名的乱了。 这感觉很奇怪,也很没有道理,但却真实的存在着… 她微微抬起了身子,貌似想要有更加过分的举动。他看的模糊,但却是怕的真实。 为什么怕? 他也说不清楚… 为什么躲? 他更不明白… 但是,他却还是做出了反抗。在那‘临门一脚’即将射出的关头。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郑天养竟是猛地腰身一挺,将骑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光溜溜的女子呜的甩到了地上。 “你…你可以杀我…” 郑天养声若游丝,但却坚定的说着,“但是…但是你…不能侮辱我…” “哈…” 她心中冷笑,但这一次却是笑的让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她起身,同样坦诚相见的看着他。看着他可悲的模样,听着他让着想要发笑的言语。 但是,她忽然没了朝笑快感与冲动。 “他不是一个该死的男人吗?为什么在遭受折磨的时候都没有反抗,反而会在即将丧命的关头,还固守着那让人可笑的底线…” 她有些愣住了,有些慌了手脚。 她郭媚儿自从三年前开始折磨一个个该死的男人开始,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出现。 郑天养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貌似那一句挣扎已经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气,虽有满腹的不甘,但还是一头昏死了过去。 她看在眼中,心头微微一跳。 …… 正当她想要有所动作的时候,突然外面响起了急促而猛烈的敲门声。 “开门…” 有人厉声呵斥,绝对不会是家丁下人。 她听出了那人的声音,似乎也猜到了他此刻过来的目的。不过她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心中闪过一丝解脱的快意。 “等等。” 她口中冷呵,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然后不急不慢的穿上那薄纱荡衣,这才转身慢慢的向着房门处走了过去。 咯呀。 门开处,有人呼的一声闯了进来。她没有阻止,也没有呵斥,而是目光直直的钉在仍旧站在门外的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小王爷,许久不见啊。” 她笑着挺了挺胸脯,对着那年轻人露出了一片的雪白。 “哼。” 那被她唤作小王爷的年轻人冷哼一声,转脸向身后兵丁道:“退下,在外面等着。” “是。” 众人答应一声,立时如潮水般退了出去。 待众人散去之后,那被称作小王爷的年轻人这才直面那郭媚儿,冷冷道:“郭家大小姐,你这样做是不是太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了?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居然敢这样草菅人命…” “哼,那又如何。” 郭媚儿丝毫不把面前这小王爷放在眼里,冷冷回击道:“赵宇恒,你有什么证据说我草菅人命,两个有情人玩的过火了一点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爹爹活着的时候不就很喜欢这样吗?恩…” “放肆。” 听的此言,北王赵宇恒双眼圆睁,立时挥掌如刀朝着面前的郭媚儿劈砍过来。 “哼。” 郭媚儿不躲不闪,甚至眼中都没有半点的惧怕。 单掌如刀,隐隐夹带着风声,看来威力不小。 可惜,在离郭媚儿头顶还有几分的地方,它忽然停了下来。 “你就是个疯女人…” 北王赵宇恒气的双目圆睁,一把将她推开,大步走了进去。 “疯女人…哈哈…” 她转身,笑了。笑着说:“就算是疯女人,那也是你们这些该死的男人给逼的…” 赵宇恒听在耳内,心中滋味难言,只能装作没有听见,迈步走到了正抱着那血肉模糊男子的曹霸天身旁。 “怎么样?” “不知道…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曹霸天红了眼,流下了泪。然后不等北王赵宇恒出声安慰,轻轻放下三弟的‘尸首’,立时腾的站了起来。 “郭媚儿…” 曹霸天露出了可以吃人的凶相,伸手一指门边的那女子,咬牙道:“你害我三弟,纳命来…” “不可,曹兄…” 北王赵宇恒急忙伸手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 曹霸天瞪大了虎目,扭曲了面庞,探出匕首朝着门口的郭媚儿如旋风一般扑了过去。 第十六回 霸天斗媚儿 落败中剧毒 寒光诈起,冷如秋水。 曹霸天已恨到了极点,手中刺出的匕首杀意毕露,完全没有给那郭媚儿留下半点可以周旋躲闪的余地。 曹霸天自幼习武,山上的师父虽不是少林正宗,但武学之中多少也是悟得了几分少林武学的意境,威力着实不能小觑。 加上曹霸天吃苦肯学,悟性极高,未下山之时,已是稍稍超出了恩师。来到京师后,虽也吃了几次败仗,但能竖起旗号,开上一家武馆,定是有他家所不及的长处。 否则,纵使有小王爷这做靠山,恐怕京师的武术界也断不会让他留下。 有何长处; 有何他人所不及的长处… 一个字,那就是快。 此时,曹霸天已是摆出拼命的架势,自然将自己平生所学全都使了出来。脚下快如蹬兔,看的那小王爷赵宇恒一时间竟是忘了上前阻挡。 纵使想要阻挡,只怕也会是鞭长莫及吧… 眨眼之间,曹霸天已是冲到了那郭媚儿的面前。更不答话,直接将手中的匕首对着郭媚儿的咽喉嗖的一声刺了下去。 呜… 手法之快、之狠,竟是带出了凛冽的风声。 “完了,要出大事了…” 赵宇恒决绝跺脚,心中立时期盼会有奇迹发生,好让那郭媚儿能够逃过此劫。 莫不是心诚则灵? 奇迹居然真的出现了… 那郭媚儿不但在生死一线之间躲了过去,竟然还顺手从一旁的墙壁上取下了悬挂着的那口宝剑。 “怎么可能?” “怎么回事?” 两声惊呼,出自两人之口。 跟那小王爷赵宇恒惊呼有所不同,曹霸天更的是多了一分深深的挫败之感。 “哼,想取我的性命,会有这么容易吗?” 冷笑中,郭媚儿沧浪拔剑出鞘,手腕轻轻一抖,立时朝着曹霸天的身上招呼了过去。 吃惊归吃惊,但曹霸天毕竟是经常游走在刀尖上的练家子,哪里可能如此轻易的败在一个女娃娃的手中。 “来得好。” 曹霸天口中大喝一声,脚下连踩七星碎步,扬长避短跟那郭媚儿斗在了一处。 一个长剑舞动,一个短匕偷袭。 两人拆招换式斗了将近三五十个回合,竟也也没能够立即分出个长短胜负。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看似威猛的曹霸天却是渐渐露出了落败的迹象。本来两人在兵器上就有着差别,虽说他曹霸天是个精壮的汉子,又时常游走在刀刃之上,但是此刻两人是在用性命相搏,貌似那些已经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了。 长剑舞出漫天的剑花,隐隐将曹霸天全身上下都罩在了其中。反观郭媚儿,脸色沉静,气息均匀,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跟她年龄极不相称的老辣与沉稳。 手中长剑时而如蛟龙出海,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时而又如水中灵蛇,灵动的同时,时不时又会露出獠牙,对着曹霸天狠狠咬上一口。 加之她身法飘逸灵动,不但慢慢化解了曹霸天搏命的气势,反而已经开始处处主动,似要将此人斩杀在此地方才作罢。 惊怒交加,曹霸天反而更是破绽百出。 终于,那郭媚儿觅得机会,一剑刺进了他左边的臂膀之中。 噗嗤。 长剑挑出皮肉,立时洒下了漫天的血水。 眼见于此,那赵宇恒吓的立时惊呼出声。正要上前隔开两人,不料那郭媚儿突然收剑入鞘跳出了圈外。 “曹兄,没事吧?” 赵宇恒虽不明白,但万万不愿错过这个机会,急忙上前一把拉住曹霸天,入眼处,那臂膀上的伤口已是深可见骨。 “没事…” 曹霸天咬牙切齿,立时就要再冲上前去厮杀,无奈被小王爷赵宇恒死死拉住,只能瞪眼怒视郭媚儿,狠狠问道:“快点动手,还等什么…就算你今天不杀我,他日我也一定会再找你报仇的…” “哦,是吗?” 郭媚儿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刚刚根本就没有经历一场搏命的厮杀,淡淡道:“可以,你随时都能找我报仇,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你…”曹霸天咬牙切齿。 “算了曹兄…” 赵宇恒死死将他拉住,规劝道:“三弟尚有气息,能够救回性命也未可知啊。眼下还是赶紧带着他离开此处当紧啊…” 曹霸天猛然惊醒过来,虽有不甘,但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来,重重点了点头。 “你等着郭媚儿,如果我三弟有个三长两短,老子一定让你没个痛快的死法…” 曹霸天三步两步来到床边背起三弟郑天养,摔下这句江湖狠话,随即立时冲出了门外。 “等等…” 小王爷赵宇恒正要跟着离开,郭媚儿突然在身后叫住了他。 “何事?”赵宇恒冷冷问道。 “我…” 看着那一双厌恶憎恨的眼睛,郭媚儿心中一痛,轻声道:“我只是想杀他,并没有跟他发生什么…” “哼。” 不等郭媚儿把话说完,赵宇恒冷冷一哼,笑道:“随便就要别人的性命,亏你说的这么自然…再则,你跟他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我一点也不在乎…” “你说什么?” 郭媚儿心中猛的一颤,可是还不等她把话说完,那赵宇恒已是闪身离开了此处。 “不在乎…” 郭媚儿有些愣愣出神,口中喃喃自语,慢慢伸手关上了房门。 刹那间,周遭又变得安静了下来。 安静的让人感到有几分的厌恶… 她慢慢靠着墙边坐了下来,眼中竟莫名的滚下泪来。 没有人知道此刻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更没有知道此刻她为何突然露出了柔软委屈的神色。 “你难道忘了吗,这把剑还是你特意送给我的…” 她的声音,满是苦涩的声音在空空的房间里久久的回荡着… 但却没有人给出回答… …… …… “快,快去医馆…” 车夫已经将手中的怕皮鞭舞成了光影,但救弟心切的曹霸天还是忍不住连连催促。 赵宇恒一边用布匹替他简单的包扎伤口,一边劝慰道:“曹兄,你不要担心,医馆马上就会到了…” 突然,赵宇恒话说一半立时没了声音。因为他忽然发现曹霸天此刻的眉宇之间,正有一道黑气正在急速的蔓延开来。 “毒、那剑上有毒…” 赵宇恒来不及怨恨那郭媚儿,急忙一把按住曹霸天,道:“曹兄,你不能激动,那剑上有毒啊…” “什么?” 曹霸天微微一愣,随即道:“为什么我没有感觉?” “肯定有毒。” 赵宇恒无暇多做解释,死死将他按住,道:“不要说话,不要动怒,到医馆再说。” “好。” 两人是过命的交情,曹霸天知道赵宇恒不会拿此事跟自己开玩笑,正要稍稍平复一下心情,突然感到胸中一团炙热之气猛的窜了上来。 “这…” 曹霸天心中惊疑,正要暗自运气试试能不能抵挡片刻,却还不等他有所动作,立时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黑中带绿的鲜血来。 “曹兄…” 赵宇恒见状,吓的心中大惊。立马伸手将他扶住,但入手处,却是感觉他全身的温度正在急速的逝去。 “快,再快点…” 赵宇恒再也无法冷静下来,口中暴喝着,一把夺过那车夫手中的皮鞭,连连的抽打在了那两匹无辜黑马的身上。 马蹄如风,飞如电光。 可是,躺在三弟郑天养一旁的曹霸天口中那腥臭的鲜血仍是在不断的向外涌出。 第十七回 医者话一半 斯文起杀念 医馆大门紧闭,屋内气氛极其的凝重。 惊魂未定的白松躲在一旁呜呜的哭着,赵宇恒小王爷坐在桌边紧紧的握着拳头,不时的朝那内屋看去,暗暗在心中期盼着什么发生。 “柳兄,坐下来等着吧,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多谢王爷关心…” 来回踱步的柳常宁哪里能够真的安心坐下,微微施礼后仍是不停的来回走动着,口中自语道:“上苍见怜,一定要保佑兄长,三弟两人平安无事啊…” 赵宇恒知道此刻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心中很是感叹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稍稍感慨之后,正要出声安抚一下白松那小子,突然见门帘开处,满头大汗的医者走了出来。 三人几乎同时迎了上去。 “先生,情况如何?” 如此关口,柳常宁再也顾不上尊卑有别,抢在北王赵宇恒之前开口问道。 赵宇恒何等身份,修养自然比常人高了几分。不但没有丝毫见怪,反而在柳常宁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紧随其后问道:“老先生,如果需要什么药材,无论多么珍贵,您尽管开口…” “两位请稍安勿躁。” 那老医者从弟子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把脸上的汗水,道:“回王爷,这两位小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请放宽些心来。” 此言一出,北王赵宇恒等三人不由得精神一震。貌似同时心中都长出了一口气来。 不过还不等三人的脸上露出喜悦之色,那老医者却是突然接着说道:“王爷,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正所谓外伤易治,内伤难愈。那位中毒的小哥若是不能得到及时的治疗,怕是难以熬过今晚…” “什么?” 赵宇恒心头一跳,道:“老先生刚刚不是说已无大碍了吗?” “王爷误会老朽的意思了…” 那医者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身体此刻有些虚脱。几人发现不对,急忙令那医者的弟子搬来了椅子扶着他坐了下来。 那老医者接过茶水饮了几口,待气息稍稍匀称之后,这才开口继续道:“此毒出自‘白莲教’,曾被他们涂抹在刀剑之上对抗朝廷,也常常用来惩治自家教会里叛教的弟子,中毒之人在苦苦呕尽体内精血之后,会如干尸一般死去,可谓歹毒至极…” 赵宇恒听的心惊胆战,可是他此刻无暇了解这些,立时打断那老医者,问道:“先生既已知晓这些,想必定有破解的办法。赵某恳请先生本医者仁心,救救我这位兄长…” “王爷言重了…” 老医者急忙伸手拦下想要给自己施礼的赵宇恒,苦笑道:“医者岂会有不愿意救人性命的道理。实在是惭愧的很,这破解之法是那‘白莲教’不外传的秘术,我只知道有此毒药,却并不知道破解的药方。” 见那老医者面色沉重,丝毫没有欺瞒的意思,赵宇恒不由得心如死灰,低低凄苦道:“怎会如此…” 扑通。 就在此时,身侧突然传来异响。众人抬眼看去,却是年纪尚幼的白松给吓的立时昏死了过去。 赵宇恒正要过去迈步过去,突然感觉周遭有什么东西有些不太一样。转脸看去,竟是发现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柳常宁早已没了踪影。 “不好、” 赵宇恒大叫一声,再也顾不上去查看倒地那白松的情况,立时转身朝那虚掩着的医馆大门冲了过去。 …… …… 入夜了。 白雪铺地的街道上,更加的清冷起来。 为了生计苦苦等候的混沌摊老板,眼见今日再无生意,也是有了打道回府的念头。 突然,远处的街头不知从哪里涌出了一簇人群,正急急的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咦、 难道是上苍可怜自己? 他正要做好招揽客人的准备,突然发现那些人的手中全都握着一柄柄泛着冷光的长刀。 “妈呀,这是要做什么…” 那四十多岁的摊主吓的怪叫一声,立时抛下一切远远躲进了一条小巷之中。 转眼,那波人马来到了那混沌摊的前面,不过他们没有丝毫停留,急急的走了过去。 “柳公子?” 躲在小巷中的那摊主认出了走在人群最前面的那年轻人,好一会才愣愣的走出小巷,惊诧道:“他一个文弱书生,什么时候干起了这刀口上的买卖…” …… …… 秋雨阁。 “什么人,居然敢来此处放肆…” 门前值夜的两名家丁,竟是丝毫不把来势汹汹的众人放在眼里,其中一人提刀在手,迈步迎了上来。 “停。” 柳常宁对那人看也没有看上一眼,手在空中一摆,止住了身后的众人。抬头看了一眼那匾额上‘秋雨阁’三个字,转脸对众人道:“围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走。” “是。”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立刻有人走出,将那前来质问的两个家丁一刀一个砍翻在地。 柳常宁迈步走上台阶,一脚踢开地上的尸体。原本清秀祥和的脸庞上此刻满是嗜血的煞气,大声向地下众人道:“诸位兄弟,我柳某别无他求,平日里自问对兄弟们不错。今天我已经豁出了性命,要为兄长报仇。认我这个哥哥的,就随我冲进去,黄泉路上咱们也好不至于孤单…” “小弟愿往…” “小弟愿与哥哥同死…” …… 柳常宁将众人的表态看在眼中,随即不再多言,立马转身当先踹开了那‘秋雨阁’的朱红大门。 …… ……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马蹄急,铃声脆。 赵宇恒心如火燎,额头冒汗。手中的皮鞭已经舞成了黑影,但貌似他还觉得速度有些迟缓。 宝马‘火凤’已累的气喘吁吁,它不明白平日里极其疼爱自己的主人,此刻为什么会将那鞭子抽打的又急又狠。 啾… 火凤四蹄如飞,口中悲鸣不断。 又是一道极重的皮鞭落下,从未受到过如此对待的火凤痛的怪嘶一声,正要死命加快脚步,却是脚下一滑,重重的摔了出去。 好在赵宇恒多少也是些练家子,危机突至,竟是腾身一跃,跳了下来。可惜,火凤就没有这样幸运了,地面湿滑,在惯性的作用下,它不但摔了出去,更是朝着一旁的石墩上撞了过去。 砰。 轰响声中,鲜血瞬间染红了周遭的一切。 末了,火凤还没有来得及悲鸣再起,便已是呜呼绝命。 赵宇恒将将稳住身子,眼见神驹丧命,当真是痛彻心扉。可是还不等他上前哀嚎一声,立时又有一匹快马从他的身后追了上来。 那人来的飞快,眨眼便到了赵宇恒的身边。不等赵宇恒开口询问,那马背上的男子已是立时翻身下马,朝着赵宇恒微微施礼大声说道:“王爷莫急,刚刚家师的话只说了一半,令兄还有解救的办法…” 第十八回 秋雨起刀兵 媚儿出难题 听的此言,赵宇恒当真是惊喜交加。顾不上坐骑丧命的他一把抓住那医者的弟子,大声问道:“真的吗?真的还有解救的办法?” “恩,家师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年轻人重重点头,说道:“家师让我问问王爷,此刻还能不能找到那施毒之人。只要找到了那人,就必定能在他的身上找到解毒的丹药或是知道解毒的方法…” “知道,此人现在就在秋雨阁,我正要赶过去呢…” 说到这里,北王赵宇恒猛然惊醒,想起了此刻的秋雨阁似乎将会有大事发生。无暇多做解释的他立马从那年轻人手中夺过缰绳翻身跳了上去,道:“你会去告诉老先生,我已经去拿解药了,让他务必多多费心照顾,完事之后我赵某定有重谢。” 话音刚落,不等那年轻人给出回应,赵宇恒立时扬鞭抽打,刹时飞窜了出去。 …… 秋雨阁,庭院之内。 处处亮起了火把、灯笼。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双方人马刚一见面,竟是根本没有丝毫言语上的交流,立时便动起手来。 此刻的柳常宁,再也不是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小商人模样了。红着眼睛的他舞起手中的开山刀,当真是一副遇神杀神,遇魔斩魔的样子。 刀光剑影之中,时时响起凄厉的惨叫。人人知道今晚只会有一方活到最后,全都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显露了所有保命的本领。 因为本就是做好了至死方休的准备,渐渐的,柳常宁一方人马占得了优势,将那些同样红了眼睛的护院家丁猛逼的连连后退。 可是话说回来,秋雨阁可是堂堂郭府的私产,名声远播的它虽说不是什么好名声,但是能够长久的盘踞在这里为祸世人,定是有着它引以为傲的资本与实力。 资本是什么? 就是这些家丁护院… 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下人,随手抓住一个,那在江湖上可都是能够被叫出姓名的主儿。虽说迫于生计暂时投靠在了郭府的势力下,但是眼见来者不善,哪一个也不愿无辜死在今晚。 抬眼望去,这些家丁护院貌似并不是在保护这‘秋雨阁’的颜面,更多的像是在保护自己的性命,维护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号。 不过,这些就已经够了… 果不其然,柳老二一方占据的优势眨眼间便消失殆尽。面对那些一个个拿出舔血刀口真本领的家丁护院,许多人面上心中全都有了几分的胆怯。 无奈大门已被对方用铁链锁死,退无可退的他们,纵使有了恐惧,也只能拼死一战。 “杀…” “杀…” 双方的队伍个个想至对方于死地,喊杀声几尽要震破了耳膜。 不过,柳常宁可管不了这些了。此刻他一边砍翻挡在身前的护院家丁,一边游目四顾,找寻着自己仇人的所在。 不远小楼之上,屋内亮着烛光。细细看去,似有人影闪动掠过。 “就是你了…” 柳常宁看的咬碎了钢牙,认定仇人所在的他嗷的连连砍翻数人,一马当先朝着那亮着灯火的小楼奔了过去。 …… “喻、” 赵宇恒口中呼呵,不等坐骑完全止步,便翻身跳了下来。 耳内听的院内喊声震天,撇眼看见台阶上那两具冰冷的尸首。赵宇恒心胆俱裂,急忙快步走到那紧闭得而朱红大门前,抬起脚来,狠狠的踹了上去。 “不好、” 连连踹了几脚之后,赵宇恒心中叫苦不已。 快步走下台阶,四处张望之后,立时发现不远处的墙边竟是紧挨着一棵枯树。赵宇恒心中大喜,急忙快步走了过去。 正当他想要攀附越墙之时,突然耳边响起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女儿家的声音。 “郭媚儿…” 赵宇恒心中惊疑,转脸看去。 月影之下,碎光之中。 一个略显孤单的女子静静的站在那里。此刻的她又换上了那套粉色的长裙,看来对它极是喜欢。 有风吹过,冷冷的风… 她撩起耳鬓的黑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仿佛周遭的一切她都没有感知到;又仿佛她丝毫就没有放在心上… 她似要迈步走过来,可是她忽然又收回了刚刚探出的那只脚。她仿佛很想开口说话,可是红唇微微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再吐出半个字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背后的冷意让赵宇恒有些惊疑,他迈步走了过去,却是终究跟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出来散心…” 她嘴角的笑意浓了几分,反问道:“你呢?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为救人。” 赵宇恒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自己认识了许多年的女子又更加神秘了几分,冷冷道:“他是我的兄长,请你把解药快些交出来。” “哈哈…” 她忽然笑了,迈步走来。不过当她发现面前的这个男子悄悄往后退去之后,她便停了下来。笑道:“他是谁?解药又是什么?你说的这一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吗?” “媚儿。” 赵宇恒压住心中的怒火吗,沉声道:“请你看在我赵宇恒的面子上交出解药。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兄长就这么白白的丢了性命…” “宇恒。” 她忽然笑了,笑的分外甜美,直直看着他,答不对题,道:“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切的称呼我了,你知道吗?…呀、居然又开始下雪了…” 她伸出手,想要接住那突至人间的雪花。 他看着她,一时间有些失去了语言表达的能力… 是啊,自己貌似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称呼她了。貌似已经很久都不愿意再见到她了。 曾经形影不离的两个自小的玩伴,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的一步? 儿时的一幕幕场景飞速的闪过脑海,他想要收回思绪,跟她继续探讨正事,可是,猛然激荡的心却让他愣愣的呆在了原地。 雪,大了。 风,也疾了。 他回过神来,却是发现不知何时,柔弱的她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如同曾经一样笑着挽住了他的臂膀。 仿佛什么都没有变,仿佛又回到了情窦初开的那个无忧岁月。 可是,终究还是有了变化… 她,已经不再是自己原来认识的那个乖巧的小姑娘了。 拨开那本想牢牢抓住自己的玉手,轻轻的拨开。那冰冷的质感,让他差一点就忍不住将其一把握在自己的手中。可是,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而是慢慢退后了一步。 退后一步,只是那么小小的一步。 可是她看在眼里,仿佛两人又回到了天涯各自的一角。 她又笑了,呆呆的缩回手来,然后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媚儿。” 赵宇恒一把抓住了她,大声道:“把解药交出来…就当是我求你了…” “求我?” 郭媚儿回过身,转过脸,看着他。忽然笑说:“求我可以,你跪下来,就当是为你那死去的父王忏悔一下,你愿意吗?” 第十九回 男儿跪双膝 小楼见风雨 “怎么,你是不愿意跪,还是不想要那解药了?” 郭媚儿看着呆呆站在原地的赵宇恒,等了片刻,笑道:“我不会逼你,跪与不跪你自己好好想想…不过,我累了,要先走一步。” 说着话,郭媚儿竟真的转过身去,慢慢迈步向远处走去。 不过,她走的很慢,貌似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身后传来了预料之中的呼唤。她淡淡一笑,转身问道:“怎么,是想好了吗?” 赵宇恒冷了脸,寒了心,踏上一步,道:“我可以跪…但不是为了父王。只是为了能够救我的兄长。” 郭媚儿刚想开口冷嘲几句,赵宇恒却是打断了她,继续道:“再有,我告诉你,无论何时你心中所想的那些,都是对我父王的污蔑,我永远都不会承认。” “哼。” 郭媚儿冷哼一声,但也不再坚持,道:“好吧,反正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的。那现在你就为你的兄长给我跪下吧。” “好。” 赵宇恒咬紧牙,为了兄长的性命竟是真的放下了王者的身份与地位。 “等等…” 郭媚儿突然出声止住了他即将要做出的举动,道:“算了,等你哪一天信服了我所说的那些事情,到时候你再跪也不迟。” “哪一天永远都不会发生。” 赵宇恒不想再跟她纠缠此事,淡淡道:“既然如此,现在能把解药交给我了吗?” “解药?” 郭媚儿忽的邹起了眉头,继而笑道:“你跪都没有跪,我为什么要把解药交给你?” “你到底想要怎样?” 赵宇恒眼见冷月即将转身,救人心切的他不知这丫头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情急之下竟是就要撩衣跪倒。 “不准跪…” 郭媚儿大声呵斥,道:“解药我可以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听的此言,赵宇恒无暇顾及其他,急忙追问道:“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郭媚儿听的喜上眉梢,微踏莲步慢慢走了过来。 突然之间,赵宇恒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与恐慌。他隐隐觉得这丫头即将开口说出的‘条件’貌似会对自己十分的不利。 可是,向来一言九鼎的他,此刻话已出口,断无收回的道理。再则救人当紧,更是只能硬着头皮静静等待这郭媚儿即将开出的条件。 “不要这么紧张,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 郭媚儿突然换了一副顽皮的模样,脸上更是无故多了几分羞涩的红晕。还不等她开口说出‘条件’,赵宇恒便是心中哎呀大叫一声,竟也是红了脸庞。 …… 咦、 身后的喊杀声为何突然小了许多,继而再也没有半点传来… 急奔在小径之上的柳常宁心中奇怪,但是眼见那挑亮灯火的小楼近在眼前,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放过这个手刃仇人的大好机会。 突然,柳常宁停下了脚步。 抬眼望去,已在身前的那小楼之上,灯烛摇曳中,房中的那个女子貌似正端坐灯下,对镜自赏。 可是,为什么周遭会如此的安静呢? 即将是她对自己手下的那些家丁护院很是信任,也绝没有不在此处留下人手的道理啊。 难道都躲在暗处? 可是,眼下也应该到了出手的时刻啊… 难不成,那些死士被她藏在了自己的闺房之中? 对,肯定是这样! 这女人虽年龄不大,但向来听说极是喜欢男女之事。由此可见,她将那些死士留在自己的闺房之中倒也完全符合她的秉性。 “贱人。” 柳常宁口中狠狠的骂了一句,立时提刀迈步,蹬蹬蹬踏上了小楼。 小楼房间虽多,但此刻亮着灯烛的只有那么一间。一路无阻的赵宇恒眨眼便来到了那间房门之外。 虽不怕死,但是刀口舔血的柳常宁还是习惯性的挑破的窗纸向里面窥探了过去。 屋内,灯烛通亮。 一位女子正背对着门外的方向坐在梳妆台前。她像是在打理着自己的长发,又像是在擦拭着脸上的什么东西。 红烛下,她一身紫色的长衫带着几分的艳丽,露出几许的冷艳。 本是难得一见的绝美背影,但是柳常宁根本无心欣赏。不过正当他抱定必死决心想要破门而入的时候,那个紫衣的女子突然抢先开口说话。 “进来吧,这里很安全。” “咦、” 柳常宁听的心中一惊,但是稍稍犹豫之后,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帮我关上门好吗?” 她仍旧没有转过身来,仍旧在打理着自己的长发。 咯呀。 柳常宁本想拒绝,可不知为何,竟是乖乖听话,伸手合上了房门。 一步、两步、三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柳常宁防备有人突袭的同时,已经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开山大刀。 啪。 有血从那刀刃上滑落了下去,砸在地面之上,碎成了许多血花。 “咦,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紧张起来…” 柳常宁被自己那突然莫名而至的感觉吓了一跳,可是在稍稍冷静之后,他还是继续对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女子靠了过去。 呜… 哐当… 有风砸开窗户,呼呼的灌了进来。一盏靠近床边的烛台还没有来得及摇曳半分,便噗的熄灭了其上的蜡烛。 屋内,光线刹时暗淡了许多。 有雪花夹在风中飘了进来,然后融化在了烛光摇曳之中,消失不见。没有留下美,也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仿佛它们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她为什么还不起身去关上窗户…” “难道她把自己当成了家中的下人…” 柳常宁心中疑惑满腹,试探性的发出了几声轻微的咳嗽。可是,她明明听在了耳内,却仍是没有半点的反应… “装神弄鬼…” 柳常宁心中冷笑,不再去管其他,立时呜的落刀,劈了下去。 刀锋闪着寒光,刀身夹杂着风声。 这一刀满是仇恨,根本没有留下半点的余地。 “怎么会这样?” 看着那一直一动不动的女子,柳常宁无故起了慌乱。暗想大哥曹霸天的功夫并不在自己之下,为什么会受伤中毒,而且还是这样一个看似半点都不懂得武功的女子… 为什么? 报仇怎么会来的这样容易? 犹豫诧异间,手中的刀不觉慢了几分,也偏了几寸。 就在此时,那个女子突然动了。她猛的转过身来,并没有去躲闪头顶劈落的大刀,而是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直直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怎么会是你…” “柳大哥…” 错愕惊恐中,柳常宁手中的大刀呜的劈落了下去,但却是及时偏离开来,斩落在了一旁的木桌之上。 咔嚓。 木屑碎了一地,物品破片飞洒。 可是,他们两人却没有在意这些,而是直直的彼此凝视着对方。 许久之后,柳常宁稍稍回过神来,愣愣开口问道:“你、你怎么还会活着…” 第二十回 松林捕野味 雪芹摔跟头 连日的小雪,终于在今天早些时候完全停歇了下来。 …… 那翠绿点白的松林深处,突然传出一声野鸟的惊呼悲鸣之声。片刻后,一个年岁看上去三十不到的男人手里提着一只长尾肥硕的野鸡走了出来。 男人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猎物,嘴角慢慢挂上满满的笑意。万没想到今天的运气会这么的好,居然只用了几颗粗米就轻而易举的将这只饿极的家伙骗进了陷阱之中。 原来,不光是贫苦百姓们的日子不好过,这畜生也是眼看快要熬不过这个寒冬了。 “回去喽,今天又能大吃一顿啦。” 男人口中低语,忽的抬起了头来。细细一看,居然是被郑天养那小子救回来的曹雪芹。 看他的样子,貌似此地虽然生活艰难,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如若不然,这寒冬腊月里,他断不会为了口腹之欲,跑到这片松林里来抓什么野味。 想来其实也有些可笑,传说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居然干起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勾当。其实这也怪不得雪芹,他身体才稍稍恢复,本就急需营养。原本指望天养兄弟或是白松那小鬼替自己张罗这些事情的,可是眼见半个月都过去了,他们两个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回来。 没有纸笔、颜料,作画自然是无从谈起。可是,肚里闹腾的蛔虫当真让他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这不,今日一大早,秋燕那丫头又是给了自己大大的几个白眼,外加一些不冷不热的讥讽,曹雪芹是极好面子的书生,哪里能够忍受。 种种缘由加在一起,他便一大早不顾那老娘的劝阻来到了秋燕指定的这片松林里捕捉野味。 不知是老天开眼,还是自己运气极佳。本是赌气来这里的,居然随便布置了一个陷阱,就稀里糊涂的手到擒来。 不管怎么说吧,反正这下回去之后,可以在老娘还有秋燕那丫头的面前好好吹嘘吹嘘了… 雪芹心里极美,走起路来也是格外的轻快。将将午时,他已是拎着野鸡回到了‘沙河’岸边的那条破船之上。 伸头看了一眼船舱,桌上碗里的茶水还冒着淡淡的热气,老娘正在午睡。雪芹不敢打扰,立时缩回脖子寻找秋燕那丫头的下落。 “咦、” 雪芹邹起了眉头。 船头空地上的那石碓之中的篝火正在熊熊的燃烧着,其上还架着盖着盖子的的铁锅。应该是正在烧煮着什么。想来多半是当做午饭吃食的粗粮吧。 船头横绑着的竹竿之上,刚刚洗好的衣服正搭在上面,晾着水泽。看那噼啪砸落的水滴,这些衣服应该刚刚被洗好没有多久。 可是,秋燕那丫头怎么没了踪迹了呢? 跑了! 这两个字刚刚在脑海之中出现,雪芹自己立马就忍不住笑了。 怎么可能呢… 这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的,她一个女孩家家往哪里跑?又为什么跑?原本只有她跟老太太两个人的时候,都没有跑,如今天养兄弟已经回来了,她更没有跑走的道理啊。 雪芹笑着摇了摇头,砰的将那野鸡丢在了地上,正要亲自动手将它宰杀,忽然心中一动,立时呆在了原地。 “莫非是因为我的唐突吓到了她,此刻她跑去城里找天养兄弟告发去了…” 书呆子就是书呆子,居然将‘告发’一词胡乱的用在了他跟秋燕的身上。 还是没道理,她即便是去了城里,也应该先伺候老太太吃过午饭再离开啊。再说,一旦老太太在她离开的时候有事需要他人帮忙,那该如何是好? 更何况,这沙河周遭时常还会有野狗独狼出没呢… 曹雪芹越想越是觉得没有头绪,正在此时,突然远处传来了女儿家的歌声。 雪芹一愣,急忙抬眼看去。 那肩头搭着扁担,两头挂着木桶的丫头,不是秋燕又会是谁… “原来这丫头是去黄叶村担水去了…” 雪芹一颗胡乱思索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急忙快步迎了上去。 …… “秋燕,我来吧。” 雪芹说着,就要伸手接过扁担,却是被秋燕伸手拦住,淡淡道:“不用,这些都是粗活,你一个读书人干不了这些…” “这话当真没有道理…” 雪芹苦笑,死活让秋燕放下了扁担,一把抓过弯腰搭在了肩头,道:“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女儿家,我曹某再不济也好歹是个男人,力气终归要比你大上许多吧。” “哦,是吗…” 秋燕本想打趣几句,入眼一看雪芹的架势,立时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来。 雪芹错愕,抬头问:“怎么了,为何无故发笑?” 秋燕摆手,忍住笑,道:“没事…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就不和你争了。” 秋燕说着迈步往前走出了几步,忽然又转脸说道:“对了,一会要把水缸装满,如果不怪罪的话,再去村子里挑几桶水回来…” “好,抱在我身上。” 雪芹见秋燕貌似没有责怪前两天他表述倾慕之情的事情,很是提起了精神,更是打定主意,今天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表现一下才是。 抬眼望去,秋燕那丫头已经走出了一些距离。可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居然一直都在咯咯的笑着。 听在耳中,雪芹不觉又犯起了书呆子的毛病。心中暗想‘莫不是秋燕已是在心里接受了自己’。 为什么不可能呢… 这年头如同寒冬里灌进自己心田的一盆火炭,瞬间让雪芹整个人燃烧了起来。看他放光的双眼,别说是再回村挑几桶水回来,就是让他挑回几十桶水,想必他也是愿意的。 “走你…” 受到莫大鼓舞的雪芹眉宇间全是喜色,学着秋燕平日里干重活时的样子,嘴里喊出了一声口号,立时担起了扁担。 可是… 还不等他使上力道,抓住后面的扁担。扁担两头的木桶立时上下摇晃起来。脚下本就有雪,滑溜的很,没有僵持了几秒钟,雪芹便啊的一声连同扁担木桶摔在了地上。 “怎么了?” 秋燕适时地停步转身,看着那倒在地上的雪芹满身是雪的模样,她心中早已笑弯了腰,口中却故意道:“哎呀,怎么洒了。看来你又要多跑几趟了…” “没事没事。” 雪芹大囧,急忙站起身来,口中道:“地上太滑了,我这就回去担水。” “哦。” 秋燕笑着点头,怕他再反复的如此,害的晚上老太太跟自己没有清水可喝,急忙提醒道:“曹相公,记得一会担水的时候把扁担放在正中心,那样就不会前后摇晃了。” “多谢多谢…” 雪芹红了脸,口中连声道谢,便逃也似的急匆匆的朝着黄叶村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明明就是一个呆子,要不要跟上去瞧瞧呢…” 看着曹雪芹单薄的背影,秋燕多少有些放心不下,可是想到了锅里正在烧煮的午饭跟那舱里熟睡的老太太,只能回身迈步朝着破船走了过去。 第二十一回 黄村一恶霸 气煞雪芹公 这边秋燕回去做饭,如何照顾老太太咱们暂且按下不表,单说雪芹羞愧尴尬中回到了黄叶村中来准备担水。 他本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虽说落魄之后流落街头,但是干活做事貌似这还是生平头一遭。 你想啊,若是他但凡愿意吃些苦头,一个四肢健全的年轻人终归是能找到事情来做的。能赚多少钱那是瞎话,至少能填饱自己的肚皮,有那么一个落脚的地方吧。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何为不敢? 简单来说,就是只吃‘猪肉’,从未见过‘猪跑’。就连那酒楼的伙计,在他看来自己都绝对不可能胜任。 再则,被‘八股牢笼’荼毒极深的他,跟大多数读书人一样,全都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理念,潜意识中很是抗拒那些粗俗的生计。 当他稍有觉醒之时,已经是肚皮空空,两眼昏花,寒天冻地,只剩下等死的结局。 好在郑天养一时善心大发将他捡了回来,若不然,这小子必死无疑… 话说回来,虽然此刻他多少已经放下了读书人的臭架子,打算帮秋燕分担一些,可是来到了那水井旁边,却是又有些愣住了手脚。 一番细想琢磨之后,他终于将其中一个木桶挂在那铁钩之上丢了下去,可是明明听到了扑通的声音,但每每提上来的时候,桶内仍是空空如也。 如此这般,接连尝试了多次,雪芹眉头渐邹,索性在井边坐了下来。 “当真怪事,以前家里的下人们也是这样打水,每每上来的时候都是满满一桶,为什么明明我跟他们做了相同的事情,却总是没有水呢…” 雪芹想着这天下间最为苦涩难懂的事情,有些出了神。片刻后,当他决心再试上几次的时候,抬头一看,却是发现身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貌似冬瓜的中年男人。 说是冬瓜其实也不确切,冬瓜表皮滑溜,而此人的脸上确实横肉纵生,眉眼凶恶。 见此人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雪芹心中突突,急忙起身让开,站到一旁。 “你也是这个村子里的?” 那相貌丑陋凶狠的中年男人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让人厌恶的沙哑。 “不是…” 雪芹回过神来,不敢怠慢,急忙施礼说道:“我在村外住,来这里想打些水回去…” “村外?” 那人斜了眼,冷冷的盯着雪芹,道:“村外三里范围内都没有人家,你这读书模样的人又是住在哪里?” “不瞒先生,我住在村北两里外沙河边上的一条渔船之上。” 雪芹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貌似有些不善,不觉心中惧意更多了几分,急忙补充道:“我家兄弟叫郑天养,确是这村里的住户…” “老郑家的?” “对对对…就是老郑家…” 雪芹以为解释清楚,心中稍稍放下了一些。可是还不等将高兴显露在脸上,那相貌丑陋的男人忽然脸上神色一变,瞪眼道:“滚蛋,这水井是我们黄家的东西,不准你们郑家的人提水做饭。” “什么…” 雪芹愣住了,半晌问道:“我们一直都在这里打水,并没有人阻拦啊。再则,听我兄弟说,这水井是全村人凑钱打的,哪有不让使用的道理…” “闭嘴。” 那相貌丑陋的中年男人断喝一声,吓的雪芹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他见此书生这样胆小,立时气焰更盛,大声道:“这整个村子都姓黄,这水井自然也要姓黄,识相的就赶快滚开,不然老子就把你丢下去,听到没有…” “岂…岂有此理…” 雪芹又气又怕,颤巍巍的伸手指着那男人,道:“朗朗乾坤,你怎能如此欺负他人…” “少他娘的跟老子废话,滚开…” 那人说着,一把将雪芹远远推开。若不是抓住了地上埋着的一根木棍,雪芹险些又摔了一跤。 那人看的眼中露出了坏笑,挡在那水井前,指着满脸又惊又气的雪芹,道:“告诉你,老子今天就是不让你用。你再敢过来,我立马就把你丢下去。” “岂有此理…” 雪芹气的貌似只记住了这一句谴责别人的话,反复碎念了几遍之后,只得颓丧的低下了脑袋。 “你还敢过来…” 那人见雪芹突然迈步走了过来,貌似想要伸手收回木桶,立时心中坏笑一声,砰砰两脚将两个木桶远远的踢开。 “你做什么?” 雪芹大怒,瞪眼看着那人,道:“我不打水就是了,你为何要踢坏我的木桶?” “你要怎样,还想让我赔偿你吗?” 那人说着狠狠的挥了挥拳头,冷笑道:“得罪了我们黄家,你们还想有好果子吃,可能吗?” “当真是泼皮无赖,泼皮无赖…” “呦,你敢骂你黄爷爷…” 那人虽然识字不多,但却也不是一个傻子。明显听出来这‘泼皮无赖’是眼前这个文弱的书生在咒骂自己,立时瞪圆了眼睛,哐当一脚踢在了正要转身捡回木桶的雪芹身上。 别看此人身材短小,这一脚力道却是极大。再加上雪芹本身就是一个文弱的书生,又是出其不意的一击,立时哎呀一声,摔倒在了泥地之上。 坑洼中,满是雪化的污水,虽然雪芹及时闭上了嘴巴,但周身的衣服却是脏了大半。 “哈哈,小子,这下知道你黄爷爷的厉害了吧…” 那人刚刚得意发笑,突然见地上的那个文弱书生腾的一下跳了起来,立时吓了一跳。 你道雪芹为何有如此反应? 原来这身衣服是秋燕前两天刚刚给他洗好的,加之不久之前秋燕似乎接受了自己的情意,因此他对自己的这身衣服倍加珍惜。 眼见如此,他怎能不怒… 文弱归文弱,但与面前的那个冬瓜男人相比,雪芹毕竟还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若不是心中原本就对此人忌惮了几分,真要动起手来,胜负还真未可知。 那冬瓜男人貌似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虽然还带着丝毫不惧的神色,但仍是急忙伸手从地上操起了一根可手的木棍。 大有一决生死之意… 雪芹哪里见过这般拼命的架势,看在眼中,立时好不容易才燃烧起来的怒火立马没了一半。可是,珍爱的衣服被弄脏了,木桶被踢坏了一只,身上挨了一脚,总总屈辱,岂能说过就过。 为了不在气势上输给对方,雪芹只好硬着头皮瞪大了双目。 就这样,两人横眉冷对,展开了无言的对峙… 呜… 冷风掠过,似有人忍不住微微抖了抖身子。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们两个会这样,直到天荒地老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女儿家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两人都是微微一愣,同时转脸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入眼处,一个穿着碎花棉袄,体态丰盈的年轻女子正大步朝这里走来,口中大声道:“二叔,你怎么在这里。爹爹正找你呢,说是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完了,两人是一伙的… 听的此言,雪芹立时更加没了底气。 第二十二回 落落大方女 未雨之绸缪 “你是谁,为何从来没有见过你?” 雪芹上下打量,并没有立刻开口回答。这十有八九也会是姓黄的女子,年岁应该比自己小上几岁,身段匀称,一身衣装虽不华丽奢侈,但也是上好的。与一般女子不同,她不但率先开口询问雪芹的情况,更是毫不在意雪芹那古灵精怪的眼睛来回打量自己,不但没有丝毫的扭捏脸红,反而笑呵呵的与其对看起来。 如此一来,反倒是雪芹不好意思起来,立时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你这人真是奇怪,别人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呢…” 雪芹脸红躲闪的窘态被那女子全都看在了眼里,貌似兴致又高了几分,竟是说着直直走到了他的身前,笑呵呵道:“你应该是个读书人吧?怎么从来没有在黄叶村见过你?” “我不是本地人…” 雪芹声音很小,简直比面前的这个女子更像是一个女孩子,急忙绕过去捡起地上的木桶,正要回身去那扁担,抬头一看,那女子正抱着那扁担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请、请小姐归还…”雪芹伸手索要。 “给你可以…”那女子笑意更浓,却是道:“不过你怎么能够证明这扁担是你的呢?” “啊…” 雪芹听的一愣,生平第一次被女子这样调戏他更是有些慌了手脚,嘴巴啊啊张了半天,最后却是道:“姑娘不要玩笑,这东西确实是在下的。” “哦,是吗?” 那女子故作疑惑,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扁担,猛的抬头笑道:“那你叫一下试试,看看它会不会答应你。” 听的此言,雪芹更是大囧,立时犯了书呆子的傻气,道:“扁担乃是死物,怎会给出回应呢…再则…”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女子立时忍俊不禁咯咯的笑了起来。看情形,她长了这么大,生平还是头一遭见到这么迂腐可爱的家伙。 “姑娘为何发笑?” 雪芹看的奇怪,虽然明明知道这女子是在打趣自己,可是他不明白自己明明说的是实话,为什么会让她有如此的反应。 那女子笑了半天,慢慢直起腰来,脸上挂着笑意,看着雪芹道:“爹爹说的果然没有错,读书人全都是傻子,呆子…” 雪芹大怒,把眼一瞪,道:“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姑娘取笑雪芹一人即可,怎么可以好端端的骂起了全天下的读书人…” “呦,你还不是全傻啊,居然还能听的出来我这不是好话…” “我当然不是全傻…” 雪芹话说一半,立时感觉自己又在不经意间掉进了面前这女子设好的圈套之中,顿时没了言语。 …… 黄府。 客厅上,五短身材的黄老三,正邹着眉头,坐在那太师椅上。丫鬟奉上茶水,他头也没抬,立时很不耐烦的连连挥手打发走了下人。 看样子,他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烦心的事情……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招呼了一声‘给二爷请安’的言语,听得耳中,那端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立马抬头向门外看去。 时间不大,从门外走进一人。 入眼看去,竟会给人一种穿越的错觉。你道为何?原来进来的那人跟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黄老三身材长相都极为相似。只是刚走来的那个男人脸上没有丝毫的儒雅之气,反倒全是横肉纵生,绿豆般的双目之中更是时时透射着一股邪恶的光亮。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才在水井边上为难过雪芹的那个男人。此人名叫黄铁牛,是黄叶村的一个恶霸。家中排行老四的他因为上面几位兄长的早逝,被下人们抬高了身段,都称呼为二爷。 “大哥,听侄女说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黄铁牛刚刚在一旁坐下,立时又有下人奉上了茶水,他咕咚咚的喝了几口,伸手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口中道:“大哥,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干嘛老是邹着个眉头啊?” “四弟,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早做些准备…” 黄老三口中说着,眼睛却是紧紧的盯在四弟黄铁牛的身上,道:“要不,你明天去京城里活动活动,让丫头给咱们探听探听。” “咦?” 黄铁牛听的有些没头没脑,抬头问道:“大哥,你在说什么,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还不是因为这所宅院吗?” 黄老三脸上愁容更密,叹气道:“当初你逼着郑老头让出这所宅子我本就不赞同。虽说咱们丫头婆家有些势力,但毕竟那借款的字据是你随意捏造出来的,我总是不太放心…” “原来是这件事情啊…” 黄铁牛立时明白了过来,不过他不但丝毫不担心,反而哈哈笑道:“大哥,你尽管放心就是了。别说是咱们有了那郑家老鬼按下手印的字据,即便是没有,凭借咱们家丫头婆家的势力,他郑家就掀不起什么风浪…”说到这里,黄铁牛忽的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大哥,你是不是因为郑家那小子上次回来一趟才担心的…哼,只管放心,他要是敢胡来,我自然会有手段对付他…” 黄铁牛说着,眼中凶芒闪烁,看的黄老三心中一跳。 “四弟,你可千万不能胡来啊…” 黄老三虽说身材长相跟这黄铁牛差不多,但心底还是没有坏到他这个地步,本就觉得理亏的他,立时开口提醒道:“不管怎么样,杀人的勾当咱们是万万不能做的,知道吗?” “大哥多虑了,哪里用得着什么杀人…” 黄铁牛连连摆了摆手,道:“京城里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多少也听说了一些,虽然他跟北王府有些关联,但那毕竟是一个汉人王爷。只是爵位高上一些罢了。如果真的撕扯起来,我想那北王根本就占不了什么便宜。再则,他会为了一个宗学里的落魄书生甘愿得罪咱们的亲家吗?” “你说的是有些道理…” 黄老三点了点头,想了半天,又道:“可是汉王毕竟也是王爷,上次出了那么多的乱子,死了那么多的人,他都愿意为了保全他们搬出祖上的功绩在万岁爷面前求情,我怕他会过问这件事情…” “大哥,你是读过书的人,怎么这一点都想不明白?” 黄铁牛喝了一口茶水,看着大哥黄老三笑道:“上次的事情,北王跟郭家都牵扯了进去,那北王帮人也是为己,为了郭家…这宅子在你我看来是大事,可是在那北王的眼中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他断然没有插手进来的道理,那样岂不是自贬了身价,你说呢?” “难道真的是我多想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黄铁牛稍稍收起了些许的笑意,道:“大哥看的长远,有此担心也是正常的。这样吧大哥,为了让你安心,也为了探探口风,我明天就动身进城,如何?” “如此甚好。” 黄老三听的此言,长出一口气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倩儿去找你,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第二十三回 心中起波澜 白松送信归 “喂,就算你不承认读书人是傻子,现在也至少应该承认是呆子了吧?” 那落落大方,满脸笑意的女子说着砰的放下那满是清水的木桶,直看着雪芹道:“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连打水都不会,还敢说自己读书没有读傻,是不是很可笑?” 雪芹哪里还敢回答,脑袋早已低到了膝盖处。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女子的动作明明跟自己之前的一样,为什么提上来的木桶之中却是会装满了清水呢… 他正想着,正苦思着。那女子又是开了口,道:“喂,想什么呢?现在都快过了正午了,你再不回去,恐怕就会有人出来寻你了吧…” 雪芹猛然一惊,立时想到了那还没有装满的水缸,跟破船上正在等待自己归去的秋燕还有老太太。 “多谢姑娘…真是劳烦了…” 雪芹口中连连道谢,却是不敢抬头,担起清水,立时急匆匆的朝村外走去。 “喂,书呆子…” 身后,那女子大声呼唤,雪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头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那女子说着,忽的有些红了面颊,声音也小了不少,道:“那个…你、你记住我叫什么了没有?” “记住了。” 雪芹心头一跳,有些结巴道:“黄、黄倩…倩…” 说完此话,也不知怎的,雪芹竟是不敢再继续逗留,立马撒开两条弱弱的小腿,蹬蹬蹬的跑出了村庄。 “真是个呆子…不过,倒也有那么几分的可爱…” 看着雪芹仓皇而逃的背影,黄倩倩红着脸,口中喃喃自语。 正在此时,突然身后响起一个满是委屈的声音。黄倩倩正想的有些出神,不由被吓了一跳。转脸看去,发现却是自己的丫鬟娟儿。 “怎么了?” 黄倩倩伸手在那小丫头的脸蛋上捏了一下,道:“大中午的干嘛哭丧着脸,是不是我爹又骂你了,嘿嘿…” “小姐,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害我了…” 娟儿看上去应该只有十二三岁,鼓着腮帮子气鼓鼓道:“老爷明明是让我出来唤二老爷的,你非要替我出来,又没有立刻回去,刚刚要不是二爷替我说情,老爷就要那鸡毛掸子抽我了…” “好啦,知道你受委屈了,改天我一定补偿你还不行吗?” 黄倩倩显然跟这丫鬟娟儿关系极好,丝毫没有小姐的架子,反而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不准噘嘴啦,姐姐错了还不成吗?” “那下次不准害我了…” “行,我答应你,嘿…” “我才不信呢…” 两人边走边聊,娟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对了小姐,刚刚你在看什么呢?干嘛那么出神,我都喊了你好多声你都没有理我…” 听娟儿这么一问,黄倩倩不觉又滚红了脸颊,痴痴笑了半天道:“没什么,我刚刚是在看一个傻子罢了…” “傻子?” 娟儿人小鬼大,立时斜眼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 黄倩倩怕这丫头再继续追问,立时拿出了小姐的架势,道:“不准再问啦,到底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 “嘻嘻、” 娟儿哪里会怕,笑呵呵道:“不问就不问呗,你干嘛好端端的脸就红了,真奇怪…” “我哪有…” 黄倩倩大囧,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啊的一声朝着远远跑开的娟儿追了上去,口中笑骂道:“给我回来你个小鬼头…说清楚你到底是在笑些什么…” 娟儿怎会老实就范,笑声更大,脚下也跑的更快了一些。 …… 雪还是那么的白,冬天貌似仍旧那么的漫长。 船舱内。 秋燕一边做着针线,一边跟老太太闲聊着家常。片刻后,见老太太似乎没有了多少劲头,秋燕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过去服侍着老太太睡下。 撇眼看到桌上那早已没了热气的饭菜,秋燕原本平静的心忽然慌乱了起来。她微微邹起眉头,正要勉强自己继续缝补起来,忽然舱外传来了一声苦等的呼唤。秋燕听在耳中,当真是又惊又喜,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跑出了舱外。 入眼处,雪芹正在往水缸里灌注着清水,秋燕急忙快步走到近前,正要询问他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突然看到了他满是污泥的衣服。 “怎么了?” “哦,没事…” 雪芹稍稍退后一些,像是怕沾到了秋燕的身上,笑道:“路上摔了几跤,前后回去了几趟,因此回来的晚了些,让你跟老太太担心了…”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秋燕不疑有他,立时快步走进船舱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道:“给,换上这个吧,当心一会着凉就不好了。” “多谢。” 雪芹笑着接过,正要到那窝棚之中换上干净的衣服,却是被秋燕从后面叫住了他,雪芹一愣,问道:“怎么了?” “没事。” 秋燕在嘴角挤出一丝笑意,道:“你、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这么客气了…” “饿…” 雪芹微微一愣,立时明白了过来。貌似秋燕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心意。本该是天大的好事,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过了半晌,嘴里却只是蹦出了一个‘好’字来。 “去吧,快点把衣服给换了。我去给你把饭菜热一热。” “多谢…我又错了…” 雪芹尴尬一笑,随即快步走进了一旁不远处的那窝棚之中。 “呆子。” 秋燕低语一声,随即转身走进船舱端出了那早已没了热乎气的饭食。 噼啪声中,篝火慢慢燃烧了起来。 火渐渐旺盛了起来,秋燕刚刚把那饭食放在锅中,还不等她盖上盖子,突然远处有人正在大声的呼喊她的名字。 “白松?” 秋燕微微一愣,随即站起身来,快步迎了上去。 “累死我了…” 白松笑着将一些东西放到秋燕怀里,笑道:“这么长时间不见了,有没有想我啊?” “别胡说。” 秋燕给了他一个白眼,问道:“怎么这么多东西,这些都是什么啊?” “画笔、画纸、颜料…” 白松说着忽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道:“哦对了,这个是我送给你的。” “我不要。” 秋燕伸手推了回去,不顾白松瞬间失落的神情,接着问道:“好好的买这些东西做什么…咦,你怎么不走啊?” “这是我特地给你买的,你就收下吧…” 白松一脸苦色,完全没有听到秋燕的问话,竟是站在原地直直将那荷包递了过来。 秋燕知道这小子的脾气,虽不想收,但也只能暂且留下,一把接过飞快的揣进了怀里,笑道:“行了吧,能告诉我好端端的干嘛买这些东西吗?” “嘿嘿。” 白松哪里知道秋燕此刻心中的想法,以为她极其看重自己的礼物,才会急匆匆的收入怀中,很是高兴,笑道:“当然是画画了…” “画画?” 秋燕想了半天,道:“画画做什么?谁画画啊?” 白松正要故作神秘戏弄一番秋燕,突然换好衣服的雪芹大步走了过来,口中笑道:“白松贤弟,你怎么现在才会来,我可早就有些跃跃欲试了啊…” 第二十四回 临时有变更 倩倩逛京城 “你会作画?”秋燕笑问道。 这丫头惊奇而又满是崇拜的眼神貌似稍稍迎合了雪芹那逝去很久的虚荣之心。不过考虑到那作画的最终目的,他还是不愿太过张扬,口中淡淡笑道:“谈不上会与不会,只是懂得一些皮毛罢了…” “怎么可能只是皮毛呢…”秋燕虽不曾念书识字,但小人却是激灵的很,立时发现了雪芹眼中那想要隐藏,但却又无法完全隐藏的自信之色,更是有些激动起来,说道:“你肯定是在谦虚…对了,你能帮我画一张画像吗?就画我的样子…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在画中看到过自己的样子呢?” “这…” 雪芹一时有些犹豫。 不过白松那小鬼头貌似没有想的太多,立马抢过话头,替雪芹答应道:“这有什么,买了好多的画纸、颜料,你想画几张都可以…” 秋燕听的更加高兴了起来…… 不过抬眼见雪芹脸上似有为难之色,她稍稍想了想,不觉自己却是先红了脖子,粉了脸颊。不过大好的机会,她当真是不愿意轻易的放过,急忙搬出了老太太做为雪芹无可推卸的挡箭牌,道:“老太太也从来没有画过画像,你帮我跟老太太画在一张画纸上就行了,好不好?” “这…” 雪芹转脸看向白松,大有求救的意思。可惜,白松一心只想讨好秋燕,哪里还会细看他眼中所流露出来的意思,竟是啪的一拍自己的胸口,大声道:“没问题,我替曹先生答应了,一会就给你跟老太太两个人画。” “真的吗?” 秋燕难以压抑自己心中的激动与兴奋,瞬间笑的满脸是花。 见白松已经答应了下来,雪芹知道再无推脱的可能,只得笑着点头道:“自然是真的。一会你把船舱里的灯火调的亮堂一些,我收拾好了就过去帮你跟老太太作画…” “好好好…我这就去收拾…” 秋燕喜悦的手脚貌似都没有了归放的地方,说完立刻转身朝那破旧的船舱跑了过去。 “曹先生。” 白松忽然走到近前,伸手在有些出神的雪芹肩头拍了一拍,道:“情况有些变化…三哥让你不要临摹他人的画作,只按照自己的心意,画出你心中所想的东西就可以了。” “什么?” 雪芹微微回过神来,诧异道:“我的画怎么可能卖的出好价钱?你会不会是听错了天养贤弟的意思?” “不会,这是三哥亲口跟我交代的。” 白松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来,递到雪芹手中,道:“三哥说了,你慢慢画,不用着急。这十二生肖没有顺序限制,一个月画出来一副就可以了。” 雪芹听的似懂非懂,打开了手中的纸张。 纸上并没有那十二生肖的图案,只有二十四个稍稍可以表明郑天养对自己画作要求的黑字。 青虎、 黑龙、 踏兔、 凶猴、 …… 雪芹邹起了眉,将那纸张折好收在怀里,转脸向白松问道:“为什么都是些不吉利的字眼、称呼,这样的画作真的能够卖的出去吗?” “这我不知道。” 白松诚实的摇了摇头,随即很是肯定的说道:“不过我相信三哥,这样做肯定有他的打算。曹先生,我三哥交代了,无论你用什么点缀,但是画作之中必须要能透露出这些字眼所包含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 雪芹嘴里这样说着,但是心中哪里会真的明白其中的意思。 不过,貌似白松也不明就里,见三哥交代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抛下满腹狐疑的雪芹,朝着那已经亮起了摇曳灯火的船舱跑了过去。 “这是为什么呢?” 雪芹撇嘴,眉头邹的更深了一些,片刻后摇头苦笑,碎念道:“不懂、真的不懂啊…” …… 暖阳当空,空中的风似乎也没有那么凉意十足。 街道两侧,各种摊贩商铺琳琅满目,看起来好不热闹。偶有杂耍的艺人在街边圈出那么一小块的空地来,不大功夫,周围便会围满了观瞧热闹的路人。 铃声戛然,飞马急停。 满脸横肉的黄铁牛麻利的跳下马车,转脸对正要下车的那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说道:“侄女,你真的不跟二叔一起过去看看你姐姐吗?” 黄倩倩本就打定了主意,此刻更是被四周繁华热闹的景象给夺了心智,随口答道:“我才不去呢。她们家里规矩那么多,我可不想惹出什么笑话来。二叔你还是自己去吧,我跟娟儿一会玩累了就去咱们时常落脚的那家客栈等您。” “好吧,你们两个当心点,千万不要碰到伤到了。” 黄铁牛虽然在外人眼中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坏蛋,但是拿这个任性贪玩的侄女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听她这样说只得点头答应下来,随即又跟那丫鬟娟儿嘱咐了几句,便驾着马车朝远处奔了过去。 二叔刚一离开,黄倩倩立时将那装出来的一丝矜持立马抛在了脑后,一把抓住同样很是高兴激动娟儿的小手,片刻间主仆二人便消失在了那热闹哄哄的人群之中。 两个丫头如此兴奋,其实也怪不得她们。虽说黄倩倩一家在黄叶村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可那毕竟是跟同村的乡亲们做比较。加上平日里爹爹黄老三千方百计的限制她离开家门,她其实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这大好的景致,只是徒有大户人家出身的虚名罢了。 临行之时,若不是悄悄苦求二叔黄铁牛,恐怕即便是她搬出了想念姐姐的借口,爹爹黄老三也万万不会允许她来京城逛上一遭的。 你在大清朝见过哪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像疯丫头一样到处瞎逛乱闯的? 有了自己大女儿的如今的这层关系,黄老三相信这个小女儿只要按照以往自己约束大女儿那样去管教,她早晚还会给自己再招回一个金龟婿的…… 人群中,两个丫头如同脱了缰绳的小野马,东一头,西一头的胡乱疯逛着。一会儿看看布偶,一会儿挑挑胭脂;一会儿品品小吃,一会儿又看看把式。 当真是好不快活! …… “小姐,你看那边,好多人啊。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娟儿手指着一处人群密集的地方,脸上满是好奇向往的神色。 “好吧,应该又是什么把式在卖…” 黄倩倩笑着点头,刚要迈步急急朝着那一处走去,突然冷不丁被旁边经过的一个男人狠狠的撞了一下肩膀。可笑的是,她一个女孩家家还没怎么着呢,那个撞了她的男人却是啊呜一声率先倒了下去。 黄倩倩心中一跳,立时想起了二叔过往的经验之谈… 根据二叔的嘱咐与提醒,黄倩倩心中本能的跳出了‘小偷、无赖’这两个字眼来。她本想大声呼救的同时一把死死抓住那个倒在一旁,面露痛苦神色的男人。 可是,还不等她开口,身旁的娟儿忽的发出了一声略带惊恐的叫声。 “怎么了?”黄倩倩急忙转脸问道。 “小姐,你看…你看这个人…” 娟儿说着,忽的伸手捂住了嘴巴,瞪着眼睛,颤巍巍的伸手指向黄倩倩手中正抓着的那个家伙。 “怎么了?” 黄倩倩心中疑惑,立时顺着娟儿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咦、 这一看,不由得让胆量颇大的黄倩倩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二十五回 出门透口气 偶遇仇家女 暖阳透过窗户斜射了进来,外面应该是个大好的天气。 郑天养躺在床上,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莫名的地方。身上的外伤经过御医的调理,此刻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也不知那医者到底是用了什么宫内的秘方,竟是让他本以为已经毁容的嘴巴四周也只是留下了几道不太明显的伤痕。 可是,正所谓外伤易好,内伤难愈。 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他还是会无数次从噩梦之中惊醒过来。 报仇? 可能暂时或是永远只能停留在自己的想象阶段吧。 虽然还不知道那个狠毒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是听二哥柳常宁诉说的语气,应该是极其厉害的主儿。 连那堂堂北王都要给她留些薄面,大哥二哥也奈何不了她,自己一个最底层的贫苦书生又凭什么有那样的底气呢? 重新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与无助的郑天养只能暗自下定决心,要想法设法用金钱来武装自己。 “哎、” 叹息声中,郑天养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想上街走走,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四弟貌似还没有回来,深藏不露的二哥此刻也应该是在铺子里忙活。 郑天养晃晃悠悠来到了柳宅的门外,随口打发了那上前阻拦自己的家丁之后,便一瘸一拐的一个人涌入了街上的熙攘的行人之中。 …… 街道很是狭窄,很是脏乱。 至少在郑天养看来,事实确是如此。 这也难怪,毕竟他只保留了后世的繁华记忆,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适应今世周遭的一切。 拥挤的人群让人有些举步维艰,虽然想不明白他们一个个为什么眼中全都是惊奇喜悦之色,但是郑天养稍稍受到感染,原本低落的心情不由得慢慢好了许多。 大哥有武馆,有一身的武艺。 二哥有当铺,还有着深藏不露的实力,貌似武学的造诣只在大哥曹霸天之上。 曹雪芹至少在开窍、稍稍退去迂腐之后,还可以靠画画写字来养活自己。 …… 人人都有傍身的利器,除了自己。 他想的有些入了神,有些冷了心。 正低着脑袋如此这般的慢慢往前走着,突然被身旁经过的之人猛的一撞,立时扑通摔倒在了地上。 “谁呀,这么不长眼…” 郑天养被摔的龇牙咧嘴,口中咒骂的同时,立时抬头朝一旁看去。 咦、 两个丫头、 …… 那两个丫头正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目光愣愣的盯着自己… 你道这两个丫头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在四处闲逛的黄倩倩跟那小丫鬟娟儿这主仆二人。 还不等郑天养回过神,从地上坚强的爬起来,黄倩倩立时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对不起啊,我没有看到你…”黄倩倩满脸至诚,一双眼睛更是有隐隐泪光闪动。 “饿、不是被我吓到了吧?” 两人脸上的神色让郑天养心中错愕,本就是双方都有责任的他,哪里还好意思再出声埋怨,急忙笑呵呵说道:“哪里的话,是我走路没长眼睛,冲撞了姑娘,对不起啊,你没什么事吧?” “没、没事…” 黄倩倩中泪光更甚,大有决堤之意,看着郑天养很是怜悯的问道:“你都这样了,怎么还一个到处乱跑,你的家人呢?难道没有人陪着你吗?” “饿、” 郑天养有些懵逼,不过当他上下打量了自己全身上下包裹的纱布之后,立时知道眼前的这姑娘肯定是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将死的家伙了。他忍住说出这些只是被自己二哥逼迫给绑上的事实,尴尬的笑道:“我没事的,不信你看…” 郑天养说着就要活动一下腿脚,黄倩倩见状急忙伸手拦下,道:“不用了,你能这样坚强开朗,是很好的…” 她说不下去了,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转脸对旁边的丫鬟娟儿,道:“娟儿,拿十两纹银给这位先生,一会你再去买些吃的过来,听到没?” “听到了小姐。” 娟儿同样抹了一把眼泪,递过十两纹银之后,即刻就要转身去买什么吃的,却是被心中苦逼的郑天养急忙伸手拦住。 “姑娘,你肯定是误会了,我不是乞丐,我有家的。” 郑天养说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座规模尚可的宅院,道:“看见了吗,那里就是我住的地方,我只是躺的太久了,今天出来透透气…” “那里是你的家?” 黄倩倩眼中明显写着‘不信’二字,更是对眼前这个身残志坚,而又不愿意接受他人施舍的男子多了几分同情与钦佩,想了想道:“你别误会,我没有把你当成乞丐,我只是…只是很钦佩你…” 钦佩? 这不明摆着说自己是在撒谎吗? 郑天养知道这姑娘心地善良,且已经先入为主,再多做解释也是枉然,只好伸手接过了那十两纹银,苦笑道:“好吧,那我就谢谢姑娘的善心了。” “没什么…” 黄倩倩有些哽咽的笑了,道:“当心一些,这里人多的很,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是早早的回去吧。” “谢谢姑娘提醒。” 好人难遇,善心难觅。 郑天养仿佛突然在这神秘而又冰冷的大清王朝看到了一缕曙光,忽的整个人都提起了几分精神,笑着向这好心的姑娘问道:“冒昧的问一下,在下可否知道姑娘的芳名?” “干嘛,你要做什么…” 不等黄倩倩回答,丫鬟娟儿已经挡在了二人的中间,护主心切的她一改之前的满脸同情可怜之色,瞪着眼睛问道:“给你银子是看你可怜,难不成你还想继续纠缠吗?” “没有没有…” 郑天养急忙连连摆手,向着二人解释道:“姑娘善良的很,我想给姑娘做个长生牌位,日日焚香,替姑娘祈福…” “祈福?傻子才相信你呢…”娟儿不为所动,大声呵斥。 “娟儿,不得无礼…” 黄倩倩生性洒脱,急忙出声喝止住想要继续嘲讽的娟儿,向郑天养笑道:“对不住,我这妹妹就是喜欢乱说,你别往心里去啊…长生牌位就不必了,我受不起。小女子姓黄名叠倩,家住城外西郊百里之外的黄叶村…” “小姐,你怎么把住址都告诉给他知道了…” 娟儿听的大惊,急忙伸手捂住了小姐的嘴巴,向郑天养大声喊道:“都告诉你了,还不走吗?快点走开,不然我要开口骂人了啊…” “娟儿,怎么越来越无礼了。”黄倩倩有些窘迫。 “小姐,我看他不像是什么好人,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娟儿当真是护主心切,嘴上说着,立马拉起黄倩倩的手,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直直的朝前大步走去。 “娟儿,你慢点…” “小姐,快点走,那人不是好人…” …… 黄叶村? 出手如此阔绰的小姐? 不大功夫,这主仆二人已是没了身影。可是郑天养却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不过,此刻他的眼中却是涌上了极其复杂的神色。 随之,慢慢冷了下去。 第二十六回 断定是仇家 恫吓老实人 姓黄、 住在黄叶村、 出手还如此的阔绰… 郑天养微微邹起了眉头,看着手中那块很是有些分量的白银,心中渐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丫头看样子跟自己年岁差不了多少,心地还是如此的善良,老天保佑让她一定跟霸占了自家宅院的那黄姓人家没有多少关系才是啊… 可是,眼前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女子十有八九跟那黄姓人家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郑天养知道自己这样想只是在欺骗自己罢了,随即苦苦甩了甩脑袋,迈步慢慢接着向前走去。 “三哥、三哥…” 突然有人在背后人群中大声这样的呼喊起来,声音很熟,铁定是白松那个臭小子回来了。 果不然,郑天养刚刚闻声止步,已经有人从身后将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三哥,你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多危险啊…” 白松大口的粗喊着粗气,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东西立时递到了郑天养的面前,道:“给,曹先生已经画好一副了…” “什么?” 郑天养听的很是惊诧,一把接过了过去,口中惊叹道:“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一些吧…” 他正要打开看上一眼,白松急忙连连咳嗽,以示提醒。 “哈,我差点给忘了。” 郑天养赞许的朝四弟白松点了点头,道:“走,回家去。让我好好看看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弄到银两。” “我看着悬得很。”白松立时泼了冷水,小声解释道:“他两个时辰不到就画好的东西,怎么可能值钱呢。”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郑天养心情貌似好了不少,立时装出一副在行的模样,道:“字画跟古玩可是不一样的,并不是年代越久远越是值钱,…” “咦、你接着说啊三哥…”白松顿时起了好奇。 “说了你也不懂,还是算了吧。” 言词穷途的郑天养怕这小子再继续追问书画的知识,急忙岔开话题道:“对了四弟,你对黄叶村是不是很熟悉?” “谈不上熟悉,但去的次数多了,多少认识了几个人…”白松听的有些奇怪,单纯的他忘记了继续追问书画的事件,眨巴着眼睛问道:“怎么了三哥,你好好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我随便问问的…”郑天养嘴上这样说着,心中思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接着问道:“对了四弟,霸占了咱们家宅院的那户黄姓人家,你知道多少情况?” “那个老杂毛…”听的此言,白松气的立马瞪大了眼睛,狠狠道:“他们是村里的恶霸财主,就连本姓的村民也时常欺负。老大叫黄老三,有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京城里的一户大官做了小妾,另一个还没有出嫁;老二叫黄铁牛,是恶人中的恶人。这个老杂毛没有子女,只是仗着他大哥亲家的实力做靠山在当地干着许多的坏事…” “恩。” 郑天养点了点头,听的脸上神色又差了几分,打断白松,问道:“你知道他们家那两个女儿的名字吗?” “名字?”白松奇怪了,不解道:“好好的你问这个作什么啊,三哥…” “你先别管,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两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郑天养紧张了起来,紧紧的盯着白松道:“大女儿不用想了,他们家那个小女儿,你知道叫什么吗?” “饿…我想想啊…” 白松不敢对兄长追问太多,立马低头细想了起来,片刻后忽然抬头道:“想起来了…” “叫什么?”郑天养一把抓住了白松的肩膀。 “咦、你干嘛这么紧张,三哥…”白松咬牙忍住肩头的那一只魔爪,苦笑道:“具体名字我记不得了,不过我倒是记得她的名字里好像带着一个‘倩’字…” 轰隆。 听的此言,郑天养恍如被惊雷击中一般,瞬间傻在了原地。 …… …… 这是一条专门买卖古玩字画的街道,路上的行人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清。 白松低着脑袋慢慢的向前移动着,细细看上去,他脚下的速度貌似比乌龟还要慢上许多。 郑天养走在前面,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脸朝白松喊道:“四弟、你到底能不能快点…” “三哥…” 白松在郑天养恫吓的目光下,生无可恋的快走几步追了上来,泪眼婆娑道:“咱们好好的又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回家吗?要是想买东西,我帮你就好了…” “闭嘴。” 郑天养断喝一声,拿出了兄长的架势道:“让你跟着就跟着,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不是啊三哥…” 白松满心委屈,貌似眼中还有着深深的恐惧,哀求道:“你要卖字画我不反对…可是、可是干嘛非要选择‘水墨阁’啊,难道你就不怕吗?” “当然怕了。” 白松没有想到三哥回答的这么干脆,却又如此的坦荡,奇怪道:“啊?你害怕干嘛还要去啊…难道脑子又…” “又你个头。” 郑天养不等他把话说完,立时赏了他一个巴掌,嘿嘿坏笑道:“三哥我腿脚不方便,跑起来不是很方便,一会你把字画拿进去卖了,我在外面等你…或者回去给大哥、二哥报信,然后再一起回来救你…” “啊…” 白松懵逼了,半晌才苦歪歪道:“这是不是就是你平日跟我说的那个‘炮灰’的意思啊?” “恩。” 郑天养重重点头。 “我不干…” 白松想到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些事情,顿时吓的头皮炸起,立马转身就要逃跑,口中还大声叫道:“我不做炮灰…” “哪里走。” 早有防范的郑天养忽的扯住了那小子的衣领,继续逗弄自己已经快要吓尿了裤子的四弟,道:“男子汉大丈夫,早晚都有一死,有什么好怕的…放心,哥哥我会替你报仇的…” “我不干…我脑子又没有坏掉…” 可怜的白松口中嗷嗷直叫,但却是不敢真的用力挣脱。他怕重伤未愈的三哥有了什么闪失。 郑天养这家伙看在眼里,心中虽然对这四弟白松更是亲近了几分,但却同时也笑的险些岔过气去。 “好了,别闹了。” 郑天养知道自己貌似已经不能再继续笑了,否者搞不好会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去,这才稍稍严肃了起来,道:“逗你的,一会我自己进去,你在外面给我把风,只要听到里面有人大声叫喊,不管是不是我的声音,你立马撒腿就跑,日后再回来给我报仇…” “啊…” 白松听的更糊涂了,心说不是你的声音干嘛也让我回来给你报仇啊? 不对、白松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急忙大声问道:“三哥,你是打算去跟她拼命吗?就凭你…” “大爷的,看不起我啊?” 郑天养明知道四弟说的是实话,但是听在耳内,仍是本能的感觉浑身不舒服,苦笑道:“上次只是我一时大意才落在了她的手中,今天我让你好好看看三哥的本事…” “别闹了三哥。”白松直白的有些傻气,苦笑道:“你又不会武功,又不像二哥认识那么多好汉,你进去了只会是白白的送死…” “饿…” 郑天养忽然很想掐死眼前这个诚实的弟弟。 “走吧,咱们还是回去吧…” 白松正要伸手过来拉三哥郑天养回去,突然眼睛瞪大了起来,刹时满满都是恐惧惊慌的神色。 “怎么了?” 郑天养微微一愣,慢慢转脸向自己的身后看去,立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二十七回 恫吓老实人 意外知天机 冷玉蝶淡淡问道:“找我有事吗?” 当真是怕什么,反而会来什么。看着那站在原地开口询问的女子,白松顾不上恐惧,立时本能的躲到了三哥郑天养的身后。 相比于白松,郑天养倒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虽说对面前的这个女子心中还有着深深的怨恨,但想到眼下自己有求于人,只得故作放下了一切的样子,哈哈笑道:“真是巧的很啊,刚刚我们才说要去水墨阁,居然立马回头就看到你了…” “是吗?” 冷玉蝶是何等聪明的女子,自然不会相信眼前的这姓郑的男子会这么快就忘记彼此间的恩怨,不过想到此人受难终归跟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加之此人又是那曹霸天的三弟,更是多了一层北王的牵连,只能故作相信,笑着说道:“郑公子果然是坦荡大度的君子…到我水墨阁有什么事吗?” 郑天养心中冷笑,脸上却是满面春风,道:“自然是有事相求…这里说话不太方便,你看我们是不是…” “好,请随我来吧。” 冷玉蝶浅笑点头,当先转身向前走去。 看着此女婀娜摇摆的背影,郑天养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起来。他不由得暗想,此女的长相加上身段,如果没有那狠毒的蛇蝎心肠,必定是个极品,甚至可以说是完美。 可惜啊、大多数时候,上天总是会是这么的公平! …… 郑天养正想的走神,微微颤抖着身子的白松却是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道:“三哥,真的要去吗?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叫上大哥或者是二哥陪着,咱们再过来吧…” “放屁。”郑天养大声断喝,一往无前道:“男子汉大丈夫,区区生死有什么好怕的。想要出人头地,这一点风浪你都不敢闯荡吗?你难道就这么怕她一个丫头片子吗?” “恩。”白松老实点头,道:“确实怕的厉害…” “饿…”郑天养忽然有些开始痛恨这四弟的诚实老实了,愣了愣,立时换了一副哀求的嘴脸,道:“松松,咱们是好兄弟吧?” “饿、是…” “那你忍心看着哥哥我孤身犯险吗?” “不忍心…所以我想让大哥、二哥陪着一起过来啊…” “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刚刚三哥我已经答应了那个疯婆娘了啊…” “没事的、最多让她在背后笑话笑话呗…” “饿…” 郑天养眼见这小子很不上道,只能再次扮起了兄长的威严风范,正色道:“四弟,你告诉我男人活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有钱…当官?” 白松不解其意,愣愣的看着突然又威严起来的三哥。 “错、大错特错…” 郑天养激动而又满脸正色的一把抓住白松的衣领,有些悲壮道:“我告诉你,男人活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其实就是面子,懂吗?” 白松摇头:“不…不懂…” “饿、” 郑天养再次语塞,随即干脆啪的给了他一巴掌,大声道:“别他娘的跟我废话,到底陪不陪我过去?” “三哥…” 白松似乎还要辩解规劝一番,可是眼见三哥忽的又举起了巴掌,只得立马苦歪歪的改口道:“陪、我陪你过去…大不了一起死了…” “好兄弟啊。” 郑天养自动屏蔽了四弟后面‘一起死了’那四个字,一把将他紧紧的搂进怀里,忍着坏笑,故作哽咽道:“其实跟你说实话四弟,我只是想临死拉上一个垫背的,咱们也好在黄泉路上彼此做伴解闷…” “啊?” 白松大惊,不过郑天养没有给他再继续开口的机会,立马将这小子的脑袋死死的夹在臂弯之中,一瘸一拐的大步向前走去。 …… 水墨阁。 跟第一次来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两样。铺子里,依旧冷清的很。郑天养在进门之前对着不远处那几个貌似闲聊饮茶的壮汉挑衅的龇了龇牙,随即一挺腰板大步走了进去。 有些奇怪的是,一路上鬼哭狼嚎的白松,此刻突然没了声音,竟是老实的跟在自己身边。若不是这小子跟自己之间总是保持着过分亲密的距离,郑天养搞不好还会以为这家伙一瞬间已经变成了视死如归的英雄好汉。 “别跟的这么近…” 屁股又遭到了一次让人微微颤抖的撞击,郑天养不由得菊花一紧。可是当他转脸向身后看去的时候,立时有无数道黑线挂在了脑门上。 白松这小子,此刻的脸色貌似跟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大爷的,会不会太丢人了也? 正当郑天养想要出声稍稍安慰一下的时候,那翠绿屏风的后面换了一身新衣的冷玉蝶已是亲自端着茶水款款绕了出来。 冷玉蝶笑脸盈盈,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来,道“请坐。” 郑天养不敢怠慢,急忙起身接过,笑道:“何必姑娘亲自动手,实在是担当不起啊。” “哪里的话。”冷玉蝶缓缓落座,笑着说道:“你是曹大哥的兄弟,曹大哥又跟北王是好友,我这水墨阁又是王爷名下的产业,再加上上次的误会闹的那么大,一杯茶水根本表达不了小女子的歉意,哪里又会担当不起呢…” 误会? 你倒是说的轻松爽快啊… 郑天养心中咬牙的同时,有些余毒未清的抖了抖身子,脸上故作洒脱笑意,道:“不用再提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哈哈…都是一家人嘛,一家人哪里要说两家话,哈哈…” 冷玉蝶淡淡一笑,貌似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岔开话题道:“对了,不知郑公子突然又造访我这水墨阁,究竟有什么事情?” “实不相瞒,确实有事,而且还是两件事情。”郑天养说着伸手从白松手里接过那副画作放在了桌上,不过他却没有立时打开,笑道:“首先,我是受大哥之托前来感谢姑娘前几天去看望的情意的…” “他让你来的?” 冷玉蝶貌似微微一愣,虽然脸上神色不见有什么变化,但是那眼中想要压抑的喜色却仍是稍稍流露出来了一些。 郑天养看的眉头一挑,本能的试探道:“大哥托我问一句,姑娘上次是自己想去看望我们兄弟呢,还是碍于北王的面子才前去探望的?” “自然是我自己想去看望的了…”冷玉蝶话刚出口,聪明的她立时多少有些反应了过来,她可以断定这话必定是眼前的这小子自己突然编排出来的,可是,不知为何,她却没有发怒,也没有立时挑破,而只是退去了眼中刚刚涌起的喜色,淡淡笑道:“自然跟王爷也有些关系…郑公子,咱们还是说正事吧。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有些蹊跷啊… 这丫头对大哥曹霸天貌似有些意思… 意外的收获让郑天养有些惊喜交加,直到冷玉蝶连连追问了几次,他才稍稍反应过来。 “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够办到的,一定帮忙…”冷玉蝶说着瞟了一眼郑天养手边的那副画作,心中多少明了了几分,淡淡笑道:“郑公子是不是想变卖手中的这幅画作?” “饿…” 听的此言,郑天养不觉对眼前这个女子的才智聪慧又多了一份认识,不过稍稍愣神之后,他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十八回 彼此有心计 诡诈一步棋 错了? 怎么可能呢… 冷玉蝶对自己看人观物的眼力丝毫没有怀疑,盯着那桌上的画作,淡淡笑道:“既如此,想必郑公子所要开口的事情,也定是跟这画作有着几分的关系吧?” “不错,确实有关系。”郑天养如实点头,终于有些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为什么会得到北王赵宇恒如此的器重了与信任了。 抛开貌美、身段;手腕、武艺不说。但是这份看人准确的毒辣眼光貌似许多七尺男儿都会被立刻给比了下去。 “郑公子但说无妨,如果能帮的上忙,小女子我绝对不会推脱…”冷玉蝶想了一想,笑道:“权当是我为了上次的事情跟公子再次赔礼就是了。” “冷姑娘言重了,郑某虽是无官无爵,无才无势之人,但是心胸还不至于那么狭隘。上次姑娘已经给出了解释,现在就不用再提了。”郑天养放下手中的茶杯,抿了抿嘴,笑道:“我先不说是什么事情,请冷姑娘先帮我看看这幅画作能值几何…” 说话间,郑天养立时打开了手边的那画作,入眼处,一头吊睛黑虎立时露出了真身。 “我相信冷姑娘的眼光,请姑娘品阅品阅。”郑天养满脸是笑,紧紧的注意着冷玉蝶眼中神色的变化。道:“姑娘不必有所顾忌,我希望听到最真实诚恳的评价。” 不等郑天养再继续唠叨,那冷玉蝶已是收回了目光。郑天养微微一愣,错愕道:“怎么?姑娘已经看完了?” 冷玉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笑着问道:“郑公子觉得这幅画作如何?” “实不相瞒,我不懂欣赏。”郑天养并不想隐瞒自己的缺点,苦笑道:“冷姑娘在王爷手下做事,在这水墨阁中见过的名画肯定不在少数,这就是我今天为什么选择来求冷姑娘赐教的原因。” 冷玉蝶有些意外这姓郑的小子居然这么坦荡,微微错愕之后,点头笑道:“好吧,公子既然这么看的起小女子,那我也就不推辞了。” 郑天养忽然有些紧张了起来,道:“冷姑娘尽管开口,郑某洗耳恭听。” 冷玉蝶红唇微启,道:“佳作凶画。” 郑天养一愣,追问:“没了?” 冷玉蝶点头,道:“没了,就这四个字足已。” 郑天养听的云里雾里,心中七上八下,苦笑道:“请姑娘细细说说,佳作凶画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 冷玉蝶伸手一指那桌上的画作,侃侃而谈道:“笔锋细腻,极其传神。黑虎虽没有越纸而出的既视感,但却已经有了八九分的神韵…确实是一副难得的佳作…” 说到这里,冷玉蝶忽然停了下来,微微沉吟后,话锋一转,道:“可是,笔者应该是选错了题材,实在是不应该以此凶兽做为本体创作…” 冷玉蝶正要继续分析,突然瞥见面前那姓郑的小子貌似眼中闪过了一道古怪的光芒,立时改口说道:“公子莫怪,我也是胡乱说的。…此画作没有落款,也没有署名,公子是从何人手中得到的?应该是位隐居的先生吧?” 郑天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呵呵的抬起头来,说道:“冷姑娘,听你的意思,这种类型的画作你在市面上还从来没有见过,是吗?” “不错,从未见过。” 冷玉蝶如实点头,随即好奇问道:“郑公子,你能告诉我这是出自哪一位先生的手笔吗?” “不好意思,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郑天养说着站起身来,对那白玉蝶拱手谢道:“多谢姑娘如实相告,在下还有些事情,这就告辞了…” 告辞? 不就是可以离开的意思吗? 还不等郑天养迈开脚步,一直站在一旁装作呆傻装的白松那小子居然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唰的一声收起那桌上的画作,动作快而麻利,看的郑天养瞬间有些懵逼起来。 “郑公子,请留步…” 冷玉蝶忽然迈步挡在了身前,笑道:“我虽然不知道公子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想必你是要出售这幅画作吧…” “不错。” 郑天养点头承认。 “你看这样行吗…”冷玉蝶说着伸手指了指两旁墙壁上的名家画作,道:“我这水墨阁虽不出售画作,但是却用其来点缀装饰。今日见此另类的画风,倒是让我想起了我这水墨阁貌似还少了几分滋味。公子不妨把此画作留下来,或卖或租都可以,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这…” 郑天养心中窃喜,嘴上却故作为难,道:“实不相瞒,我那朋友多年都没有在世上行走了。此次出山之前特地委托我找上几位行家帮他鉴赏鉴赏,至于是否愿意出售,我实在是无法做得了主。” “原来是这样…”冷玉蝶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笑道:“郑公子,你看这样行不行,麻烦你回去告诉你那位朋友,我水墨阁愿意为他破例,不但收购他的全部画作,而且所得利益可以一人一半,如何?” “冷姑娘是说笑还是认真?” 郑天养心中得意的同时,更是对面前的这个叫做白玉蝶的女子多了一份奸诈的认知。 “绝无虚言。” 冷玉蝶说着,啪啪两声击掌,立时有下人从后面的屏风里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走了出来。白玉蝶伸手接过,递到郑天养面前道:“这里是二百两纹银,算作是这幅画作的定金好了。若是卖出了好的价钱,自然还有另外一笔钱款送上,如何?” “好吧。” 郑天养突然变得爽快了起来,一把接过那包裹丢到白松的怀里,笑着向白玉蝶,道:“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要先跟白姑娘说清楚。” 冷玉蝶微笑点头,道:“公子请说。” 郑天养苦笑道:“我那位朋友有个毛病,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完成一幅作品。不知姑娘是否觉得时间太久了些?” 冷玉蝶立时摇头,道:“怎么会呢。好的作品等上十年八年都不算晚,何况是区区的三个月时间。” 郑天养如释重负状,道:“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冷姑娘你先忙着,在下这就告辞了。三个月之后,我再来叨扰。” “好,一言为定。” 冷玉蝶微微点头,随即一路将两人送了出去。 …… …… 街道上。 四周渐渐热闹了起来,白松本来胆子就小,此刻怀里揣着巨款,更是不停的左顾右盼,神经兮兮起来。 郑天养走在前面,脸上满是得意的坏笑。 上当还是真正的识货? 郑天养不想知道,也没心思细想。 反正根据刚刚的判断,自己的这第一步砝码已经是给压中了。不管那姓冷的丫头葫芦里是在卖着什么药,反正自己离那人生的第一桶金已经是不会太远了。 眼下… 郑天养正要细细思量自己的第二步计划的人选从何而来,那双手紧紧护着胸前的四弟白松立时急匆匆的跑到了他的身边。 “三哥,这不是回家的路啊?”白松看了看前方,转脸追问道:“咱们跟曹大哥不是没有时间的约定吗?你刚刚怎么突然跟那女人许下什么三个月的约定啊?”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郑天养说着伸手从白松的怀里掏出了几块沉甸甸的银两,道:“你先回去吧,暂时别跟大哥二哥说这件事情,知道吗?” “知道。”白松点头,忽的一把拉住三哥道:“三哥,你这是要去哪里?不回家吗?” “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郑天养说着伸手抹了一把自己那锃亮的脑门,又抖了抖身上的灰尘,随即不再理会想要继续追问的四弟白松,迈步朝另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白松呆立在原地,显得有些楚楚可怜。不过看着三哥远去的方向,片刻后他的眼中猛的窜起了很是兴奋了光亮。 “哇,看来三哥的脑子是已经好了,居然又开始去那种地方啦…” 第二十九回 青楼红尘女 冷热女儿心 眼看三哥貌似已经回归了‘正途’,小鬼头白松心中自然是极其的的高兴。不过稍稍回过些神来之后,这小子却又慢慢邹起了眉头。 “那姑娘虽说是个好姑娘,但毕竟是个风尘中的女子…难道三哥真的把以前那些酒后的乱语当成了真的…” 白松年纪尚幼,这些男女之事哪里是他一个小孩子应该想的,又如何能够想的明白。不消片刻,他已经很是痛苦的抓起头发,抛开这些,嗷嗷怪叫的朝着二哥家的方向快步跑了回去。 …… …… 春意楼。 香闺之内。 典雅清爽的布置,丝毫没有沾染红尘苦海的艳俗。炉鼎之中,那催情的香料不知何故已经被人熄灭。抬眼望去,不远处那圈锢着红纱的屏风后面,貌似有人正在更换着衣衫。 郑天养坐在桌边,不时的攥紧拳头。虽然极力的克制自己,但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诱惑,愣愣的朝那人影晃动的屏风后面偷偷的看了过去。 入眼处: 前凸后翘的影像,表明了那是个女子。 黑丝扬起中,让人看的不免有几分的心动。 …… 片刻后,她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满满幸福的笑意。 四目相对,郑天养忽然有些看的呆了… 真的好美…… 如何才能形容她的容貌呢? 用一首粗诗也许多多少少可以管中窥豹一些,虽有些疏漏,还望各位看官见谅一二。 当真是: 黑丝三千丈,盘做满头乌。 肌肤如脂玉,灵光闪剔透。 雪齿樱桃口,双眸勾人走。 莲步碎碎行,水腰似在笑。 …… 她款步行来,纤细的玉手捋着鬓角如墨般的黑丝,一双黑而透彻的眼眸笑看着此刻正端坐在桌边的那个懂得怜香惜玉的情郎。 “好看吗?” 她笑着问道,随即行走之中悠悠的转了一个圆圈,已是来到情郎的身边,轻飘飘的坐在了他的怀里,喜悦笑道:“你的眼光真好,这衣服很合身,我很喜欢。” “翠儿,喜欢就好。”郑天养有些不太自在,可是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又实在不忍心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稍稍动了动身子,笑道:“这衣服就当是上次你‘雪中送炭’的回礼吧。” “那可不行。” 这个被唤作翠儿的女子忽的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嘟嘴道:“那件衣服可是我最喜欢的,怎么可以就这么随便的让你搪塞过去了呢,我不依。” “你说要怎么赔偿…”郑天养有些情不自禁,笑着将她抱紧了一些,道:“我可是个穷书生啊,钱跟性命都暂时不能给你,其它的都可以商量。” “真的吗?” 翠儿很是惊喜,慢慢把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轻声道:“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一会我说出来了,你可不能反悔啊。” “绝不反悔。” 郑天养被她这么紧紧的贴着,顿时有些把持不住。不过好在此刻的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只有死脑筋的自己了。他苦苦咬牙忍住,尽量不去感受着怀中的温存与丝滑。 可是等了半天,怀里的翠儿并没有说出任何的要求,郑天养微微一愣,低头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没有。” 翠儿缓缓坐起了身子,看着日思夜想的情郎笑道:“原本我只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此刻看来,你确实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说来听听。”郑天养有些好奇起来。 “这、这…”翠儿口中嗯啊,突然红了脸,害羞道:“你让我怎么好开的了口,真是的。” 郑天养更是奇怪了,立时追问道:“有什么不好开口的?现在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我确实忘记了以前许多的事情,正好你可以跟我好好说说啊…” “好,我跟你说。” 翠儿咬了咬嘴唇,忽的把嘴巴凑到了郑天养的耳边,嘤嘤细语起来。 …… …… 水墨阁。 此刻,冷玉蝶正在自己的闺房之中来回轻轻的踱着步子。她时而眉头邹起,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时而又喜上眉梢红了脸颊,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让人害羞的事情来。 许久之后,她终于停了下来,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那檀木红漆的桌子上。 其上,正平铺着一副画作,画中一头浑身黑毛,目光凶狠的恶虎正摆出一副缓步下山的姿态,似要在下一刻就会发出那令百兽颤抖臣服的吼叫之声。 “有意思…”冷玉蝶伸手将它拿起,脸上带着有些古怪的笑意静静的注视着它,口中低语道:“这明明是出自一位大家的手笔,可是为什么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一位名家能手呢…” 她看了许久,貌似将近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从苦苦思索之中回过神来,不过看她的样子,貌似仍旧没有想出丝毫的头绪。 “算了,只要能赚到银两就是了。”她摇了摇头,一边卷起画作,一边苦笑道:“奇怪,曹大哥以往提起的那个三弟应该就是那个姓郑的小子,可是…怎么会跟他以前形容描述的样子会有那么大的出入呢…他根本不像是一个只会读书的傻子,看情形貌似比我这个久经商场的老手还多了几分鬼点子…” 咚咚、、 正在此时,突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冷玉蝶急忙收回思绪,恢复了往日的高冷,迈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站在门外的小丫头立时开口道:“小姐,您叫我?” 冷玉蝶微微点头,道:“你去一趟秋雨阁,把这幅画拿去给王爷看看。问问王爷知不知道此画是出自何人之手,如果能知道那人的来历身世就更好了。” 那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一听要让自己去那秋雨阁,立时脸上露出了苦色,哀求道:“小姐,能不能换个人去啊,我可是从小就跟着您的贴身丫鬟。难道您忍心看着我羊入虎口吗?” “胡说什么…” 冷玉蝶被这小丫头的话逗的噗呲笑出声来,伸手在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上轻轻拧了一把,笑道:“别人去我不放心…别瞎想,那秋雨阁的坏名声只是针对浪荡男子而已,对你可是半点兴趣都没有,放心去就是了。” “真的吗?”那小丫头还是有些犹豫,追问道:“小姐,王爷不就是个男子吗?你说他现在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已经五六天都没有传回来消息了…” “别乱说,王爷是不会有事的。”冷玉蝶打断那小丫头的追问,将那画作塞到她的手中,道:“你还小,不懂这些。这天底下即便所有的男人到那秋雨阁都是有去无回,但是咱们的王爷永远都会是进出自由,来去无阻的那一个,知道吗?” “我还是不懂…” 那小丫头仍不想立刻离开。 “不懂就不懂,别再问了啊。”冷玉蝶知道这丫头极是喜欢缠人,只得拿出了大小姐的架势,道:“早去早回,路上不准贪玩,知道吗?” “是,小姐。” 那小丫头眼见如此,只好抱着画卷苦歪歪的转身离开。 “小鬼头,你哪里知道这男女之间的奇奇怪怪…” 冷玉蝶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转身进屋,突然微微一愣,却是无故绯红了脸颊。许久之后,低低自语道:“其实我自己也不懂…不然为什么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心思呢…” …… …… 春意楼。 香闺之内。 郑天养不知何故,已是红的脸如朝霞,似血要滴。 翠儿看着他,静静的看着。不同的是,此刻她的脸上却已经没有原本那羞涩而甜甜的笑意。 许久之后,翠儿咬了咬嘴唇,开口问道:“你是忘记了…还是反悔了…” 第三十回 苦女遇薄情 泪洒红尘里 春意楼。 香闺内。 翠儿忽然笑着摆了摆手,在郑天养旁边缓缓坐了下来,道:“我逗你玩呢,看你吓的那个样子,真是的。” “真的吗?” 郑天养笑的有些尴尬,因为他实在不愿相信自己重生的这幅皮囊当真如同影视剧里所演的那样,竟是跟一个红尘中的女子私自许下了海誓山盟。 虽说对很多历史传记中的情爱故事都很是膜拜,但如果真的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说实话,一时半会,他根本无法接受。 许多事情,往往膜拜的时候会觉得很是美好,可一旦成为了事实就会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 再则,虽说已无回去的可能。但是上苍好不容易眷顾了自己一次,他当真不想再像后世那个文青屌丝一样再胡闹上一回了。 他想好好活,好好的活上一次。 不是说红尘中的女子就一定不好,特别是在这样的荒诞年代里。可是,若真的娶她回去,郑天养自问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这个勇气或是实力。 眼前这个叫做翠儿的女子虽然在笑,但他看的出来,她笑的很是哀伤与绝望,可是,他只能狠下心来,装作糊涂。 “行了,衣服我收下,这些银两你还是拿回去吧…”翠儿说着将银两推到郑天养的面前,笑道:“存起来,别再像以前一样胡乱花销了。” “不,你还是收下吧。”郑天养将银两推了回去,说着站起身来,淡淡笑道:“往后我应该不会再缺钱了,我已经想好了,我不会再继续尝试什么中榜提名了。” “为什么?” 翠儿听的微微一愣,不解问道:“金榜题名不一直都是你的愿望吗?怎么好好的会说以后不会再考了呢?” “没什么…只是在大病一场之后,我忽然明白了自己的斤两,也知道谋求生计才是自己现在应该做的正事。”郑天养说着,忽然心中一动,笑道:“对了,你刚刚不是说你还有一个哥哥,眼下仍旧在一门心思的钻研八股文书,能让我跟他见一面吗?” “见他做什么?” 翠儿听的心头疑惑更甚,微微邹眉道:“不怕你笑话,我那哥哥跟你之前一样,都是个书呆子。难不成你还想劝他放下那金榜题名的美梦…” “不错,我正是这样想的。” 郑天养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正色道:“你把地址给我,我亲自去一趟。可以吗?” “行,那我把地址写下来给你。”翠儿点头答应,立时拿过笔墨写下了哥哥落脚的地址。 郑天养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叫翠儿的女子,看着她认真而又很是潇洒的动作,他忽然觉得这个女子原来真的是美的让人那么心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猛的在心中跳动了一下,然后他像是有些害怕的躲开了自己注视的目光。 …… …… 秋雨阁。 后院满是皑皑白雪,这里似乎很少有人打扫,竟是连那高高的假山也被厚厚的白雪给覆盖了起来。 忽的,笑声传来。 抬眼望去,一男一女正结伴前行,在那被白雪覆盖的假山前面前后停下了脚步。 “开始吧。” 郭媚儿笑着挽起衣袖,挥动手中的铁锨开始动手堆起了雪人。 赵宇恒站在一旁,并没有立即跟着动手。他邹着眉,板着脸。直到郭媚儿连连催促了好几声,他才开始了动作。 “停、” 郭媚儿笑着瞪大了眼睛,气呼呼的走到赵宇恒旁边,伸手一指他面前堆起的那一处白雪,咬牙笑道:“你在干嘛?难道我就长成这个样子吗?” 赵宇恒停下了动作,看了一眼面前那根本没有任何形状的雪堆,转脸对郭媚儿淡淡说道:“郭大小姐,我可以不做这些事情吗?” “不行。” 郭媚儿回答的斩钉截铁,斜眼问道:“怎么,你堂堂的北王爷难道还想要自食其言不成?” “没有。” 赵宇恒将手中的铁锨忽的插进那雪堆之中,脸上神色依旧平淡的有些冷漠,道:“做为交出解药的条件,我只是答应在这秋雨阁内陪你一个月读书写字而已,这堆雪人之类的事情貌似不在你我的交易之中,我现在想回去休息,请问可以吗?” “不行。” 郭媚儿眼中闪过一丝苦色,但是脸上神色依旧笑盈盈,大声道:“秋雨阁向来只有我一个人说了算。不管咱们之前说好了什么,现在只要你已经进入了秋雨阁,一切的事情就全都要听我的安排,懂吗?” “为什么?” 赵宇恒眉头邹的更深了一些,冷笑道:“我又不是你的那些男宠家丁,难道也要跟他们一样对你唯命是从吗?” “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有什么男宠…那些传言都是外面的人胡乱说的…” 郭媚儿忽然有些急了,不过见赵宇恒丝毫不理会自己的解释,她眼珠一转,立时计上心头,道:“行啦,咱们先不说这些了。你不是很想知道那幅画作是出自何人之手吗?只要你堆好了雪人,把我哄的开心了,我可以立马告诉你。” “你知道?” 赵宇恒听的一惊,不过随即便识破了这丫头的小小伎俩,淡淡笑道:“我看还是算了,我不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真的知道。堆好雪人我就告诉你,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郭媚儿是何等了解眼前这北王赵宇恒的性格,知道越是这样,越是能勾起他的好奇之心。 果不其然,赵宇恒见郭媚儿如此姿态,立时动摇了起来。稍稍犹豫之后,咬牙道:“好吧,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 郭媚儿心中窃喜,口中却是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的堆雪人。记住,一定要把我堆的漂漂亮亮的,知道吗?” “知道了。” 赵宇恒没好气的应了一声,随即埋头干起了这无聊的活来。 …… …… 春意楼。 小窗前,翠儿稍稍探出身去,有些傻傻的看着楼下的街道。雪地上,那男人走的虽不匆忙,但终究还是渐行渐远了。 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可是,仿佛一切又都跟从前不再一样。 至少,他没有再急不可耐的一诉相思之苦… 至少,他离开的时候不再是那么依依不舍… 至少,直到此刻,他仍旧是没有回头再看上一眼自己的所在… “今生今世,你翠儿都是我的妻子。等我高中之后,立即让人用八抬大轿将你娶回家中。不管别人怎样看待,我郑天养今生唯你翠儿不娶…” 甜言蜜语犹在耳畔; 怦然心动似在昨天; 满满的感动于希望,却是在这久别重逢的一刻破灭的那样无声无息。 恨吗? 痛吗? …… 也许这本就是自己的命数,根本就怪不得任何人。 红裙长衣,倍添愁。 情郎已走,苦泪流。 我为郎君寄相思, 郎君与妾却陌路。 第三十一回 心中有愧意 认出本尊身 一路上低着脑袋,心情很是沉重的郑天养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那一处很是破败的房屋,他稍稍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风雅斋。 门头上,这三个很是考究的大字,让郑天养差一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虽然还没有见到翠儿口中她的哥哥,但是凭借这周遭破败的环境,加上眼中看到的这门头上有些可笑的匾额,他多少可以猜得出来,翠儿的这个哥哥必定是个比以前的那个自己还要酸腐滑稽的文人。郑天养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伸手敲响了那可有可无的院门。 “谁呀?” 院落中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有人打开了院门。 开门出来的是一个瘦且小的年轻人,此人皮肤有些暗黄,身上的长衫补丁更是多的有些让人不忍直视。眼睛不大,但眼袋却是不小。 看在眼中,郑天养虽知道此人肯定就是翠儿口中说的那个唯一的哥哥徐少成,但是猛然一见,多少还是有些无法相信两人真的会是什么亲兄妹。 “你找谁?”徐少成露出满嘴的黄牙,开口问道。 “你好。”郑天养稍稍收回思绪,微微抱拳施礼问道:“请问您就是翠儿的哥哥徐少成吗?” “不错,我就是。”徐少成点了点头,上下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男人,忽然很是惊喜道:“呀、你就是郑天养,郑兄弟吧?” 郑天养稍稍吓了一跳,有些懵逼问道:“你、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了…” 徐少成笑着满嘴的黄牙露出了更多,一把抓住想要稍稍拉开一些距离的郑天养,口中连声道:“快快快,快请进啊。郑老弟,你也真是的、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呢…” “啊?” 郑天养听的更加糊涂了,可是还不等他开口询问一二,已是被那徐少成极其热情的拉着走了进去。 …… …… 秋雨阁。 后院假山前。 “千万不要再说不好了,我已经尽力了。” 北王赵宇恒丢开手中的铁锨,大有罢工抗议的意思。郭媚儿嘻嘻的笑着,看着那经过无数次返工的雪人,终于认同的点了点头。 “行了,现在可以告诉我那副画作是出自何人之手了吧?”赵宇恒将郭媚儿递过来的暖茶放在一旁的石桌之上,说道:“我倒是很奇怪,你根本不怎么喜欢书画,怎么会知道这副画作是出自何人的手笔呢…” “别着急嘛,先把茶水喝了暖暖身子。”郭媚儿笑着将茶水递到赵宇恒的嘴边,让他就着自己的手中喝了一大口,这才笑嘻嘻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虽不喜欢书画,但是自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见过的东西恐怕只会比你这个身位显赫的北王多的多,区区一副画作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哦,那我洗耳恭听。” 赵宇恒抖擞了精神,直直的盯着郭媚儿道:“请郭小姐赐教,让我也好好长长见识。” “你先别这么说,其实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郭媚儿没有理会赵宇恒似要发怒的样子,摆手道:“七岁那年我随父亲去了一趟江宁,曾经在一户姓曹的人家里见过跟此画作画风极其相似的作品。我刚刚细细琢磨了一下,发现它们是越看越像,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从那曹家传出来的,又或者就是曹家的后人所作…” “江宁…曹家…”赵宇恒有些疑惑道:“这几年没有听说江宁地区有什么绘画名家是姓曹的啊…对了,当时你去的时候,他们曹家是做什么的?” “这个我倒是记不太清楚了。”郭媚儿摇了摇头,又想了片刻道:“我只依稀记得那曹家很大,往来的宾客也很多…哦,对了,他们是官家,好像接待过几次圣上南巡的车驾…” 听郭媚儿如此一说,赵宇恒立时眼中神色一亮,道:“哦,原来是江宁织造府的曹氏一家啊。” “江宁织造府?”郭媚儿仿佛也想起了什么,不解道:“怎么会呢、他们家不是已经全都被发配流放或是明正典刑了吗?” “确实如此,不过两年前曹家后人已经被圣上隆恩赦免了。”赵宇恒低头沉思片刻,释然道:“如此说来,这幅画作十有八九是出自曹家那仅剩的后人曹雪芹之手了…” “曹雪芹?”郭媚儿依稀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不错。”赵宇恒点了点头,道:“此人学问极高,若不是受到家族牵连,相比如今定是在朝中为官。…呵呵,看来霸天兄的那个三弟倒真是有些胆量跟气魄,居然愿意甘冒风险结识那曹氏后人,这份胆识跟眼光当真是有那么几分的意思啊…” “哼。” 郭媚儿冷冷哼了一声,明显听出了赵宇恒正在夸赞某人,似笑非笑道:“那样的男人就该去死,有什么好的。上次是他命大,下次如果再落到我的手里,我一定会要了他的性命…” 赵宇恒听的倒抽凉气,不敢再开口夸奖,但是心中却暗暗打定主意,日后必定要找个机会,会一会胆识与眼光兼备的年轻人。 …… …… 院子很小,且又脏又破。 就连平日里不怎么讲究的郑天养,此刻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此处的环境可想而知,已经是到了何种不堪的地步。 “郑兄,别愣着了,快点过来坐啊。” 忙活了半天只找到些许的茶叶沫子,徐少成脸上有些尴尬,只能用自己热情的言语跟肢体弥补歉意。 郑天养倒还好,因为本来他的心思就不在这些东西上面,虽说对于徐少成那满嘴的大黄牙有些抗拒,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笑呵呵的走了过去。 “来来来,郑兄你尝尝这茶水怎么样…” 徐少成看来果然是个迂腐死板的读书人,竟然硬着头皮将那根本无法入口的茶水端到了郑天养的面前,口中还如书上所写的那样说着些场面话。 郑天养看的好玩,心中苦笑,接过喝了一口,礼貌的说了一声‘好’之后,开口问道:“徐兄,咱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你怎么会认出我的?” 徐少成放下茶杯,笑道:“哈哈,还不是因为我那妹妹。” 郑天养一愣,道:“翠儿?” 徐少成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苦色,道:“是啊,我那妹妹命苦,但却极重情义。一年前她托人给我送来一副画像,说是怕我等你日后来提亲的时候闹出什么误会…你等等,我这就去拿来给你看看…” 徐少成说着站起身来,不等郑天养开口阻止,便急匆匆的走进了屋内。 第三十二回 迂腐是假象 回首已入套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但是那极其考究细腻的画像还是让郑天养一眼认出了画中的那个男子确实是自己。 不过不同的是,画像中的那个原来的自己,眉宇之间更多的是贪图仕途的谄媚之气。 他看了许久,许久之后才慢慢的收回目光。他仿佛能够感觉的到,翠儿在找人画这幅自己画像的时候,那认真回忆,细细描述的甜甜样子。 应该,那个时候,她是既兴奋又万分的雀跃吧! “郑兄。” 徐少成眼见郑天养脸上神色有些古怪,试探着问道:“你这次来,是不是要向翠儿提亲?” “这…” 郑天养忽然有些痛恨自己如今活的为什么这么真实,为什么这样的有血有肉。他多想像大多数穿越类小说里描写的那样,自己拥有各种炸天的本领,一路平步青云,从来都不会为这些琐碎的事情而烦心。 可惜,老天是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但却没有给他网文中所描写的一切。 他只是重生罢了,仍旧是要为生计发愁,仍旧是有着普通人的一切思维的普通人… “郑兄,你不必为难。我什么东西都不要,只要你能好好对待翠儿就行了。” 徐少成明显误会了郑天养此刻的意思,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都怪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本事,害的妹妹为了替我偿还赌债卖身到了那种地方。原本我想着有朝一日能中榜出头,可如今看来已经是希望不大。有时想来,怕是我到死都没有办法帮妹妹跳出那火坑了…” 徐少成说着滚下泪来,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继续道:“幸好翠儿遇到了郑兄你。听妹妹说,郑兄的两位哥哥很有本事,定能带她离开那苦海火坑…郑兄…”徐少成忽然站了起来,深深拜了下去,道:“今日得见郑兄,想来定是个言而有信的谦谦君子,徐某在此谢过兄台的大恩大德,大恩大德…” “徐大哥,不可如此…” 郑天养急忙伸手扶住想要跪拜下去的徐少成。 “不、我一定要拜、一定要拜…” 这徐少成别看瘦小,倒是有着几分的力气。任由郑天养如何拉扯,他仍是双膝执着的跪了下去。 这下咋整? 郑天养忽然感觉自己被眼前的这个看似瘦小的徐少成给生生的逼到了悬崖边上。 “徐大哥,咱们有话起来好好说…” 郑天养都快哭了,可那徐少成不但不起来,口中还一个劲的追问郑天养何时迎娶自己的妹妹翠儿。 妈呀! 救命啊… “起来好吗徐大哥…有话咱们起来再说…” “不、为了妹妹这一跪是应该的,也是值得的…” …… 两人这样僵持了许久,郑天养终于有些拗不过眼前这个看似瘦小的徐少成了。只得咬牙狠心道:“起来徐大哥,你说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这样总该行了吧?” “当真?” 徐少成腾的跳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郑天养问道:“兄弟真的全都依我?” “饿…” 郑天养忽然觉得自己被吓了一跳,心中苦笑道‘谁说古代的读书人全都是迂腐死板的呆子了,这看似瘦小老实的徐少成不是比猴还精吗?’ “当真、哥哥怎么说,兄弟我就怎么做。”郑天养第一次有了被人设套的惊慌与无助。 “那就明天吧,怎么样?”徐少成赏脸笑道。 “明天?” 郑天养脑门上瞬间布满了黑线,苦笑道:“会不会太仓促了点?再说翠儿还没有赎身呢…” “不仓促、不仓促…” 徐少成连连摆手,很是激动的笑道:“实不相瞒,翠儿已经攒够了赎身的银两,只要郑兄一句话,她随时都可以出来…” “饿…” 郑天养再次懵逼,心说‘你刚刚不是说翠儿一辈子都没有可能跳出火坑吗?’现在又这样说,这不是直白的表示自己说过的话连放屁都不如吗? “妹夫,你把这些银子拿回去,我一个人怎么都很好过活的。你跟翠儿两个人过日子可是需要这些东西啊…” 徐少成毫不客气,已是擅自改掉了称呼,一边不容反抗的将那些银子塞进郑天养的怀里,一边起身将他往外推了出去,口中道:“时间紧迫,妹夫你先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雇上一顶花轿过来接人就是了,我马上就去告诉妹妹这个好消息…” “徐大哥,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情找你商量的…” 砰。 郑天养话未说完,立时被徐少成那小子哐当一声关在了门外。 “天呢,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呆傻片刻后,郑天养哀嚎一声,险些一头昏死在了地上。 …… …… 柳宅大厅。 刚刚恢复不久的曹霸天正跟二弟柳常宁闲聊着什么。白松给两位哥哥添好茶水之中,便乖乖的在一旁坐了下来。 “大哥,小弟我一直瞒着你这件事情,你不会生气吧?” 柳常宁眼中满是愧色,有些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兄长的回答。 “要说一点都不生气,那是假话…” 曹霸天品了一口茶水,忽然苦苦笑道:“但这次二弟你能冒死给我跟三弟两个报仇,这份情义却是重过了一切。大哥我虽不是那矫情之人,但还是想要郑重的跟二弟你说上一声谢谢啊…” “大哥。这是哪里的话。” 柳常宁有些红了眼眶,轻声道:“咱们兄弟立过重誓,若是兄弟我遭此劫难,想必大哥跟四弟也会一样对待。…其实我也不是有意想瞒着大哥你们几个,实在是家父临终叮嘱,不得已而为之啊…” “没事…” 曹霸天急忙摆手止住二弟,笑道:“你我弟兄哪里需要这些婆妈的解释。这下倒是好了,有了二弟你的一身武艺,加上你手下笼络的那帮江湖兄弟,咱们日后在这京师里腰杆子会是更加的硬气,这是好事啊,哈哈…” “大哥说的有理。” 柳常宁口中说着,脸上的神色却是稍稍暗淡了下去。曹霸天本就豪爽,不拘小节,并没有觉察出来,白松坐在一旁,虽然看出了些许的不同寻常,但也不敢出声询问。 就在这是,曹霸天忽然止住笑声,向柳常宁问道:“二弟,哥哥我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希望二弟能够如实相告啊。” “大哥请讲。”柳常宁正色道。 “我听赵王爷说,上次官兵冲进秋雨阁的时候,你已经不在那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曹霸天想了想,补充一句道:“即便是后门,当时也是被重兵包围,你是从哪里出去的?” “这…” 柳常宁忽然有些紧张了起来。 曹霸天看在眼中,眉头微微一邹,正要追问一二,突然门外传来了一声恸哭求救的哀嚎声。 三人听在耳内,几乎同时全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三十三回 人心很难测 处处都是套 “怎么了,三弟…” 长兄独有的威严可不是盖的,声音虽低沉不大,但却是让原本口中嗷嗷乱叫的郑天养立刻闭上了嘴巴,曹霸天与柳常宁二人彼此对视一眼,随即接着问道:“你这出去了一日,刚刚回来这么就这幅模样?到底是怎么了?” “是啊三弟,有事好好说,堂堂男儿怎能做此小女儿之态…”柳常宁忍住想笑的冲动,说着将郑天养拉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白松也适时的凑了过来,可是还不等他开口发问,立时遭到了三哥一个无情的白眼,一头雾水而又满腹委屈的他只能乖乖的站在一旁,等待三哥自己说出事实的真相。 “大哥、二哥、我、我…” 郑天养‘我’了半天,直到大哥曹霸天等的不耐烦赏了他一个巴掌,这才顺畅的说出了下文,道:“我被人给下套了,啊…” “别哭了。”曹霸天最是看不得男人流泪,瞪眼喝道:“是在赌场输了钱还是又在青楼失了身?” 噗呲。 白松急忙捂住嘴巴,正在担心被哥哥们责骂,却是瞥见二哥柳常宁貌似跟自己做出了同样的举动。不过柳常宁何种修为,立时便把这两人共同的脏水泼在了四弟白松一人的身上,大声呵斥道:“四弟,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还胡乱发笑,这可是很不对的啊。” “啊、” 白松终究是吃了年轻不够圆滑,反应又不够灵敏的暗亏,口中刚蹦出一个‘啊’字,还没有来得及分辨什么,立时被大哥一脚踹到了旁边。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呢…”白松生无可恋。 “闭嘴。”曹霸天口中呵斥四弟白松,眼睛却是瞪了一眼刚刚凶犯之一的二弟柳常宁,随即转脸向三弟郑天养接着问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输钱还是失身?” “都不是…” 郑天养再次对二哥柳常宁有了新的一份认知,苦歪歪向大哥曹霸天说道:“我被人下套,从此没了自由、啊…” “自由?” “自由?” “自由?” 曹霸天等三人几乎同时听的满脸不解,一个个全都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愣愣的盯着郑天养。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不懂我的意思吗?”郑天养正要再次嗷嗷怪叫起来,忽然瞥见大哥曹霸天这一次貌似准备抬起脚来,只能急忙忍住悲痛,哽咽道:“我本来是好意,想去劝说以为认识的朋友从此向善,可是不知怎的,居然稀里糊涂就成了他的妹夫。而且还逼着我明天就要把他妹妹娶进家门…” “等等。”曹霸天伸手拦住,试探道:“三弟,你是不是旧伤未愈产生了幻觉,把那书场戏院里听到的东西安放在自己的身上?” “没有,是真的。”郑天养说着,转脸向二哥柳常宁道:“二哥,你可要想想办法救救我啊。不然、不然你们家的房子可是要被我霸占去一部分啦…” “哈哈,你我兄弟客气什么。”柳常宁笑的极是风轻云淡,伸手拍了拍郑天养的肩膀道:“莫说是几间房舍,若是能促成三弟你的一门亲事,让哥哥我赔上所有的家产,那也是值得的啊,你说呢,大哥?” “不错,二弟说的在理。”曹霸天重重点头,转脸向郑天养道:“三弟,你是不是担心婚礼来不及准备才会这样的…放心好了,一切从简还是来得及的。不要怕…” “啊?” 郑天养懵逼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古人的兄弟情义居然重到了可以不问任何缘由,任何细节,就这样全力支持的地步。 就在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四弟白松适时张开了嘴巴,道:“大哥、二哥、你们怎么也不问问那三嫂是哪家的姑娘呢,嘿…” “对对对。”听的此言,柳常宁立时连连拍打脑门,笑着向郑天养问道:“三弟,弟妹是哪家的女子,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没有,大可说来,我们尽量满足就是了…” “是啊,咱们虽是平常人家,但是万万不能委屈了弟妹。”曹霸天说的很是豪气,丝毫没有理会此刻三弟郑天养已经没有了半点血色的脸蛋,道:“尽管说,大钱咱们没有,小钱还是有那么几个的…” “春意楼、翠儿。”郑天养哽咽说道。 “春意楼?” 曹霸天听的糊涂,转脸向二弟柳常宁问道:“二弟,京城里有叫这名字的人家吗?…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老四、你跟着笑什么呢…” “大哥,你有所不知。那春意楼是烟花之地,风月场所,那女子想必…”柳常宁不再继续深说,转脸向郑天养问道:“三弟,你自己是什么意思?只要你不愿意,这种事情没有人可以勉强你。入套与否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 郑天养本想说自己打死也不愿意的,可是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是无法开的了这个口。 这种感觉很奇怪,根本无法言明,可是它却是那样的强烈…… “你什么…” 曹霸天已经气的脸上变了颜色,大声怒喝道:“你小子平日里去那些地方耍耍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着要娶那里面的女子为妻,你是不是脑袋有毛病啊?” “我、、” 郑天养仍旧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曹霸天看在眼中,心中那个气啊,不等他‘我’出结果,立马哐的一脚踹了上去。 …… …… 春意楼。 被人当做花子轰出去无数次之后,乞丐般模样的徐少成终于碰上了一位认得自己的丫鬟,最终如愿见到了自己的妹妹徐翠儿。 香闺内。 “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徐翠儿听的又惊又喜,又是那么的满腹疑惑。 “自然是真的了,哥哥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情骗你呢。”徐少成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的饭食,一边含糊不清道:“妹妹,你放心好了。自从上次你说了这件事情之后,我就特地打听了一下。那小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却有两个很有能耐的哥哥。一个开了一家武馆,一个做着典当的买卖。他们兄弟感情极好,你要是嫁过去了,肯定不会吃苦的。” “提亲的事是他亲口跟你说的?”徐翠儿知道哥哥心中的盘算,不禁暗自叹息,道:“他不是说要去劝你不再考究八股,以后做些营生的小买卖吗?怎么会突然跟你说了提亲的事情?” “他没说什么买卖不买卖的事情。”徐少成吃了七八分饱,伸手抹了一把嘴上的油脂,咕咚咚又是连灌了几口上好的茶水,道:“嘿,那小子虽然看上去有几分聪明,但终究还是斗不过你的哥哥。我没等他开口说事,立马一通哭闹就让他骑虎难下,只好答应了下来。想来,直到此时,他怕是还有几分糊涂呢…” “什么、是你逼他答应的?” 徐翠儿听的顿时心冷了半截,愣愣道:“我还以为是他亲口说的呢…” “我可没有逼他呀妹妹…” 徐少成了解妹妹的脾气,生怕她立马回绝,急忙道:“确实是他亲口答应下来的,我只是稍稍使用了一点手段罢了…妹妹、你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我没哭。” 徐翠儿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强笑道:“我这是高兴的…行了,我已经知道了,你就先回去吧…” “好。” 徐少成站起身来,很是痛苦的伸了伸懒腰,露出满嘴的黄板牙笑道:“我一会就去跟老鸨说明天有人来替你赎身,让她今晚就不要再让你接客了。你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记得要穿的漂漂亮亮的才是啊。” “恩,我知道了。” 徐翠儿点头答应,忽见哥哥徐少成笑嘻嘻的站着不动,心中悲叹一声,随即迈步向那锦簇的床边慢慢走了过去。 第三十四回 婚约还给你 烈女绝情义 投错胎、爱错人。 也许这就是人生最痛苦的两件事情。 比这更不幸的是什么,也许就是这两件事情全都落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徐翠儿站在窗边,看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的哥哥,眼中默默的滚下泪来,砸落在了手中的婚约之上。 没有任何的声响,泪便渗透了进去。可是她的心却是一次次被撞击的隐隐作痛。 哥哥,这个自己唯一的亲人。不但将自己卖进了这火坑之中,居然直到此刻还想着从自己的身上榨取到剩下不多的利益。 难道,自己的命运从此就只能这样悲惨的煎熬下去吗? 也许,事实就是这样… 泪已经断了线,噼啪的让人抑制不住。不是自己爱错了人,而是所爱的人已经变换了心意。 她终于不哭了,也许是因为哭的累了,也许是因为流干了眼泪。 徐翠儿轻轻折起手中的那张婚书,然后将它揣进怀里,转身走出了房间。 …… …… 柳宅,后院。 郑天养心事重重,草草的吃过晚饭之后,便一个人端着茶水在这里来回的徘徊起来。 “哎。” 他重重叹息,心中迟迟拿不定主意。 娶还是不娶? 面对这个问题,众人反应不一。 两位哥哥本不同意,可是在得知是春意楼的翠儿姑娘之后,居然态度转变,纷纷表示了赞同。 “翠儿是好姑娘,我支持你们成婚。” “不错,大哥我也支持。” 两位哥哥说话时,脸上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看他们的样子貌似恨不得自己立马将翠儿那丫头给娶回来。 到底是怎么了? 她纵然再好,但毕竟也是一名青楼的女子啊!你们这样激动,这样笃定,可曾考虑过我这个当事人的感受? 我已经重生了,我可不想这一世的自己再有什么污点或是落得别人口舌的地方啊…郑天养越想越是烦躁,啪的将手中的茶碗掼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三爷,有客人找您。” 正在此时,一个下人远远站住,大声朝眉头紧锁的郑天养说道。 “客人?” 郑天养不明所以,抬头问道:“什么人,男的女的?” “女的,她说有重要的事情找您商量…”那下人貌似想了想,补充说道:“那姑娘说了,这件事情对您非常的重要。让您务必要出去见她。” “好,知道了。” 郑天养摆手打发走了那个下人,心中狐疑道‘莫不是水墨阁的那个冷玉蝶来了’,念及于此,他急忙迈步朝前院走去。 …… “是你?” 郑天养有些意外,这么晚了来找自己的人居然是春意楼的翠儿姑娘。 “郑公子,叨扰了。” 徐翠儿起身微微施了一礼,脸上神色平静,淡淡道:“郑公子,白天我哥哥的话希望您不要当真,他就是那个样子,喜欢闹着玩…” 郑天养听的微微一愣,实话实说,他此刻见徐翠儿跟自己说话的姿态是如此的正式,反倒有些不太习惯起来。 徐翠儿看在眼中,心中苦苦一笑,从身上掏出那张折叠的很是整齐的婚书,放在了桌上,道:“郑公子,这是一年前你酒后写下的婚书,现在我还给你,日后你不必为了这件事情再烦心劳神了…” “哦、” 郑天养看着桌上的那张所谓的婚书,心中感激却很是奇妙,竟无法说出此刻的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他愣愣的拿起,揣进了怀里。脸上虽然装出淡淡的笑意,但是目光却是慢慢移向了别处。 “既如此,那小女子就不打扰了。” 徐翠儿又是微微施了一礼,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又开口笑道:“郑公子,那终是风月的所在,希望你以后还是不要再经常去了,若是去了,希望你也不要再去找我,多谢。” 说完,不等郑天养给出回答,徐翠儿立时迈步走了出去。 呜、 外面似乎起了寒风,郑天养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 …… 夜深人静,心却不宁。 郑天养躺在床上,嘴里的绵羊已经数到了万只,可是仍旧无法入睡。 他不是在想着什么,只是在莫名的发呆。 重生,代表自己可以重新活上一回,可以弥补那后世的许多的遗憾与错过。 可是,貌似重生后的自己也终究躲不开情感的测试与考验… 今晚,看来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念及于此,郑天养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桌边愣愣的盯着那婚书发起了新一轮的呆萌。 ‘我郑天养对天发誓,今生今世非徐翠儿不娶…’ 看着那落款处,除了两人的姓名之外,居然还印着一个清晰的唇印,郑天养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无声的笑,却是发自心底的意思。 …… 不知不觉,东方已经泛白。 郑天养哈欠连天中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正要稍稍活动一下腿脚,然后去找两位兄长表明自己的心意,四弟白松却是呼啦推门走了进来。 “三哥,恭喜恭喜啊。”白松咧嘴大笑。 “滚蛋。”郑天养砰的给了他一脚,龇牙道:“恭喜什么,老子还不够倒霉吗?” “怎么会是倒霉呢…”白松揉着屁股嘿嘿坏笑,道:“两位哥哥已经去春意楼啦,怕是下午三嫂就能够帮你娶回来…别动手三哥、我还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 郑天养听的心中一惊,正要追回两位哥哥,听白松这么一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道:“还有好事?什么事啊?” “你肯定想不到,水墨阁刚刚派人送银子来啦,足足有八百两…”白松说着急忙打开怀里的小木箱,立时露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 “不是吧,这么多?” 郑天养使劲揉了揉眼睛,抓起一个元宝,道:“难道那幅画已经卖出去了?” “恩,水墨阁的伙计就是这么说的。” 白松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三哥,那伙计刚刚说了。水墨阁的老板希望你吃过早饭后去一趟那里,说是有狠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好,知道了。” 郑天养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炮打的是这么的响亮,心中着实有些激动。稍稍冷静之后,对白松道:“四弟,你一会吃完了早饭就即刻动身回去见雪芹大哥,让他安心作画,风格上可以随意发挥。” “好,知道了三哥。” 白松笑的早已合不拢嘴,伸手抓了一个元宝塞进怀里,道:“三哥,这个就当是我的跑腿费吧,嘿嘿。” “没问题,拿着吧。” 郑天养说着接过那满是元宝的箱子,又掏出一块递给白松道:“把这个交给秋燕,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再多买些粮食跟肉食带回去,知道吗?” “恩,我知道了。” 白松点头,正要转身出去,郑天养突然在身后叫住了他。白松疑惑道:“怎么了,三哥?” 第三十五回 出力不出钱 兄长窥端倪 水墨阁。 如往常般的冷清。 桌上摆放着茶水,虽还未来得及品上一口,但是透过嗅觉就可以断定这必是上好的茶水。 郑天养心中烦闷,不想多打哑谜,开口直奔主题道:“冷姑娘,我们定的期限是一个月,现在只是过了一天,即便那幅画卖出了好价钱,你现在也没有道理向我催货吧?” “郑公子,我想你是误会了。”冷玉蝶笑着摆了摆手,立时有伙计送上来一个小木箱放在桌上,冷玉蝶打开木箱,伸手一指里面的银两笑道:“郑公子,我做事向来喜欢爽快干脆。这些银两是我水墨阁下一个分店的启动资金,希望你不要拒绝…” “什么意思?” 冷玉蝶这没头没脑的话,让郑天养本能的警惕了起来,淡淡问道:“怎么,是想让我给你们当伙计吗?” “不,是想要跟你合作。” 冷玉蝶将那足有千两白银的木箱推到郑天养的面前,脸上笑意不改,道:“虽不知你身后的那位隐士是何许高人,但是我很看好他的作品。我想跟郑公子合作,开设一间专门出售书画的铺子,不知道郑公子意下如何?” “是吗?” 郑天养瞟了一眼那白花花的银子,心中着实有些激动。稍稍冷静下来之后,试探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出画作,你们出银两是吗?” “不错,正是如此。” 冷玉蝶说着将定制好条款的契约放到桌上,道:“为了表示诚意,所得利益咱们可以五五分账,如果郑公子觉得没有问题,现在就可以立下字据,如何?” 郑天养想了想,开口问道:“那如果没有赚到钱,反而是赔了许多银子,这笔账要怎么算?” “这一点郑公子可以完全放心,契约里面写的十分清楚…” 冷玉蝶说着将那契约推到郑天养面前,待郑天养拿起来细细阅读之后,继续开口道:“如果赚了钱,咱们五五分账,如果赔了钱,一切损失全都算我水墨阁的,怎么样?如此一来,郑公子应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吧?” “有这样的好事?” 郑天养只是大致瞟了一眼,便放下了那他根本就不可能完全看懂的契约,道:“有没有什么附加条件,我说的是契约里没有写出来的那种…” “有。” 冷玉蝶回答的很是干脆。 “说来听听。” 郑天养微微邹起了眉头。 “很简单。” 冷玉蝶递过笔墨,笑道:“我们北王是极其酷爱书画歌赋的主儿,希望能尽快见一见证公子身后的那位高人隐士。” “见他做什么?” 郑天养想到雪芹大哥的过往,不免心中警惕更甚,邹眉道:“我们只是合作买卖,至于见我那位哥哥,应该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不,很有必要。” 冷玉蝶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淡淡道:“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北王酷爱画作歌赋,很喜欢结交这样的大家。再则,这个是我们唯一的条件,绝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懂吗?” “既如此,那容我回去好好想想,过几天再给你答复。” 郑天养出于谨慎,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说着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三天,三天之后我必定给冷姑娘一个答复。告辞了…” “好,那我在此恭候郑公子的大驾。”冷玉蝶缓缓起身,微微施了一礼,笑道:“希望到时候能够听到一个令双方都很满意的回答。” “看吧,这可不好说。” 郑天养淡淡一笑,随即转身走出了水墨阁。 …… …… 将近午时,又是难得的大好天气。路上行人不少,各种店铺、摊贩都在纷纷招揽着过往的客人。 郑天养皱着眉,心中回想着刚刚那冷玉蝶开出的条件,暗暗决定一会就告知两位兄长,随后回黄叶村一趟,征求一下雪芹大哥的意见。 如此这般的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二哥柳常宁的家中。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两位兄长居然早已回到家中,正端坐在客厅上闲谈着什么。 “大哥、二哥。” 郑天养见过两位兄长,随即在一旁坐了下来。他正要喝上一口茶水说出自己心中的事情,却是被二哥柳常宁抢先一步,提出了问题。 “三弟,你跟翠儿姑娘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她怎么一口就回绝了我们想要帮她赎身的好意?” “是吗?” 郑天养故作糊涂,有些尴尬的笑道:“人各有志,勉强不来的…” “放屁。” 曹霸天啪的将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放,瞪眼道:“世上有哪个女子愿意在那风月场所待上一辈子,是你的话你会愿意吗?” “不好说,也许我真的愿意呢,嘿嘿…” 郑天养对这个脾气暴躁的大哥着实有些惧怕,脸上做出嬉笑的意思,屁股却是有些不安的稍稍挪动了几下,道:“大哥、二哥,这些事情终究讲究个缘分,勉强是勉强不来的,常言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嘛。…对了,我等一下要回黄叶村一趟,可能要过几天才会回来…” “回黄叶村?” 柳常宁微微邹起了眉头,疑惑道:“三弟,你最近回去的很频繁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怎么会呢…” 郑天养稍稍错开二哥柳常宁的目光,胡扯道:“以前我太不懂事了,现在就是想闲来无事的时候多回去看看老娘…” “如此最好。” 柳常宁认同的点了点头,道:“咱们是生死兄弟,有什么事情,一定不能瞒着我们,知道吗?” “知道,不会的,你放心好了二哥。”郑天养说着站起身来,朝两位兄长拱了拱手,道:“我现在就动身,两位哥哥慢坐留步。” “等等。” 曹霸天忽然站起身来,道:“你跟翠儿姑娘的事情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一会咱们一起回去一趟吧。” “啊?” 郑天养被大哥的要求吓了一跳,立时苦笑道:“大哥,没必要吧。你要是有什么嘱咐现在就可以告诉我,没必要大老远的亲自跑上一趟啊…” “少废话。” 曹霸天冷冷的瞪了郑天养一眼,随即语气一缓,道:“我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去看望老娘了,着实有些想念她老人家。你快点去收拾收拾,咱们一会就动身离开。” “这…” 郑天养脑中思绪急转,想要找出能够拒绝大哥的缘由,可惜想了半天,仍是找不出合适的借口。 “三弟。” 柳常宁看在眼中,心中嘿嘿坏笑,再次试探道:“你这么紧张、推脱,难道真的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 第三十六回 秋燕有心事 雪芹藏猫腻 路慢慢兮,腰酸背痛腿抽筋。 郑天养再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了自己今世的这幅臭皮囊需要在今后勤加锻炼的无情事实。 同样是两条腿,同样是踩着松软泥泞的雪地。可是大哥曹霸天一路走来,却是异常的轻松,貌似还一路上哼唱着曲子。 可是反观自己,不但远远的被大哥甩在了身后,而且已经无数次停下了大口的喘着粗气了。 好累啊… 本以为大哥会替自己分担一些带回去的东西,可是在得知自己背着两位哥哥收留了那雪芹之后,大哥立时重重一哼,转脸做出了两人毫不相干的姿态。 无言。 谁让自己欺瞒了自己的兄长呢? 郑天养唯有死死咬牙,苦苦坚持! 天色渐暗,就在郑天养认为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视线之内终于看到了那让人能感受到点滴温暖的破船。 …… “大哥,你怎么来了?” 白松急忙迎了上来,可是话刚出口,屁股上立时挨了一脚。害的他刚刚从三哥手中接过去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小王八蛋,等一会我再找你算账。” 曹霸天恶狠狠的瞪了白松一眼,随即顺势又给了一言不发,正要弯腰捡起东西的郑天养一脚,迈步朝着那船舱走了过去。 白松一脸委屈,向三哥郑天养问道:“三哥,大哥这是怎么了?干嘛刚一见面就踢我啊?” 郑天养立时放下了正在揉搓着屁股的大手,怒目道:“我怎么知道…肯定是你小子背着大哥做了什么坏事了呗…” “啊…” 白松更加委屈,苦笑道:“没有啊…那大哥为什么踢你呢?” 郑天养微微一窒,老脸上闪过一丝红意,呵斥道:“哪来这么多废话,快点把东西捡起来…对了,怎么没有看到雪芹大哥,他人呢?” “他去村里挑水了,应该一会就会回来了。”白松口中说着,弯腰一件件捡起地上的东西,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回头,道:“对了三哥,最近秋燕好像有什么心事,老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你找机会替我问问她吧…” 挑水? 听到此话,郑天养本想责备四弟白松几句,可是听到他突然后面来了这么一句,反而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迈步朝着不远处的那一堆篝火走了过去。 …… …… 懒星上天头,酥雪脆脆响。 当雪芹反应过来之后,便挑着担子,急匆匆的往回赶了。因为历经了无数次的锤炼,此刻的雪芹肩头挑着木桶走起路来倒是十分的平稳,不再有之前的各种丑态了。 不过,他的眉头此刻却是紧紧的锁在了一起,心中莫名的忐忑起来。 这感觉很怪,来的也有些突然…… 可,它却是真实的存在! “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秋燕已经知道了自己最近心中的事情…” 这个想法刚刚在脑海之中产生,雪芹立时自己狠狠的摇头否认,暗想绝无这种可能。 虽然自己于心有愧,但是每次来黄叶村都是以担水的名义过来的。秋燕虽然几次提出跟自己一起去都被自己拒绝了,但是这个丫头从来没有悄悄的跟着自己。 “难道是白松那个鬼头鬼脑的小子发现了什么?” 也不可能啊…… 白松向来喜欢缠着秋燕,即便对自己每次晚归的举动有所怀疑,他也没有精力跟兴趣暗中跟踪啊! 突然,雪芹停了下来,在一棵枯死的大树前。 放下肩头的扁担,快步走到树根旁,很是麻利的从雪堆之中扒拉出了一个包裹来。 看着那包裹之中的东西,雪芹的嘴角不由得挂上了一抹苦笑,随即开始动手一件件脱下了身上的冬衣。 呜… 有风吹过。 雪芹微微抖了抖身子,随即将重新整理好的包裹埋进了雪堆之中。 …… “天养兄弟,你怎么回来了?” 雪芹放下肩头的扁担,笑呵呵的朝着窝棚前的郑天养大步走了过去。 “雪芹大哥,这种事情让我四弟白松去做就行了,你干嘛亲自跑一趟。”郑天养看着雪芹那一身有着不少不定的棉袄,心中很是过意不去,立马招呼躲在窝棚里取暖的白松拿出了一件刚刚带回来的新棉袄,“雪芹大哥,换了吧,这个要暖和一些。” “好好好。”雪芹连声点头,将那新棉袄抱在怀里,问道:“兄弟,是不是又有人想要买画,你才赶回来的啊?” “没有,我就是回来看看你们。”郑天养笑的有些尴尬,一把拉住雪芹的手道:“走,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大哥。” “大哥?”雪芹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笑道:“是白松贤弟嘴里时常提起的那位曹姓的兄弟吗?” “对,是他。”郑天养笑着点头,拉着雪芹迈步向那时时有闲谈之声传出的船舱走去,“我这位哥哥脾气直爽的很,一会要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您全看在我的面上,多多包涵…” “怎么会呢,贤弟你的大哥,自然也是我雪芹的兄长。再则我们又是同姓,肯定投缘的很…” 雪芹笑的坦然,一边走着,一边上下检视着自己周身的衣服。很是至诚的拂拭着身上各处的灰尘与褶皱。 郑天养看在眼中,很是感动,暗自决心一会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自己一定要拼了老命说服自己的大哥曹霸天让自己留下这个落魄的贵族书生。 窝棚跟那船坞之间本就没有多少的距离,两人还没有聊上几句,已是来到了那船舱之外。 “贤弟,我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吧?” 郑天养正要挑开布帘,雪芹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露出了那文人特有的酸腐,让其对自己周身那寒酸的冬衣做出评价。 “放心吧,哥哥。好的很…” 郑天养微笑点头,故作扫视的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之后,刚要挑帘进去,突然鼻头闻到一股淡淡奇怪的味道,不由得使劲嗅了几下。 雪芹看的奇怪,问道:“怎么了,贤弟?” “别动,曹大哥。” 郑天养口中说着,探过鼻子在雪芹的身上使劲嗅了几下,微微邹眉道:“大哥,最近你进城了吗?” “进城?” 雪芹错愕,不解道:“没有啊,我一直都待在这里,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贤弟,你为什么突然会有此一问啊?” 第三十七回 大哥开金口 问懵雪芹兄 郑天养的举动让曹雪芹一时间有些错愕、忐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只好讪讪笑着问道:“贤弟,你这是怎么了?” 郑天养稍稍缩回了脑袋,同样有些尴尬的笑道:“曹大哥,你身上的味道怎么有些古怪…貌似狗肉的气味之中还夹杂着女人的香粉味道啊?” 曹雪芹听的心中一跳,努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道:“有、有吗?会不会是你弄错了啊?” “没有弄错,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郑天养笃定的重重点头,正要说出自己临来的时候刚刚吃过狗肉的事实,突然秋燕从船舱内撩起布帘走了出来。见大少爷跟雪芹两个站在外面,急忙上前见过二人,说是曹爷正在里面等着他们呢。 两人急忙点头,不敢怠慢。其中雪芹稍显紧张,又是一番上下审视自己之后,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郑天养刚要迈步跟上,突然发现秋燕这丫头貌似跟四弟白松口中说的一样,此刻竟然双眼红彤彤的让人感到心疼。 “秋燕,是黄叶村有人来这里找过麻烦吗?” “啊、没有啊。” 秋燕微微一愣,抬头见大少爷眉头紧锁的盯着自己,急忙错开目光,小声道:“这里一切都好。并没有人来欺负我们,少爷,您就放心好了。” 秋燕的状态、神情,让郑天养更加相信了四弟白松口中说的一切,这丫头必定是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不过眼见一时半会她并不会跟自己说出事情,郑天养也只好暂时放在一边,不过他心中打定主意,等见过大哥曹霸天解决了雪芹的去留问题之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这丫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此关心秋燕,其实并不是今世的郑天养喜欢八婆,只保留了后世记忆的他,根本没有主仆的观念,秋燕在他的眼中更像是自己的妹妹,更像是自己的一位家人。 没有来得及见上一面的老父亲已经去世了,如今这个世上算上老娘在内,自己能够认识的人也就只有那么几个。郑天养确实懂得了珍惜,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 更何况,秋燕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即便她此刻不是在自己家做下人,恐怕遇到这种情况,郑天养也会果断出手相助。 “别乱想丫头,凡事都有我呢。” 还不等秋燕反应过来,郑天养已是迈步走进了船舱。 …… 风,又冷了一些。 夜,又深了几分。 秋燕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之后忽然无声的滚下了泪水。 可是,即便哭了。可她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心是那么的温暖。 原来本人关心,问候是那么奇妙的滋味……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在乎自己的喜怒哀乐…… “燕子,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啊,锅里的水已经冒泡了。” 白松的呼喊让秋燕回过神来,随口应了一声,离开破船之前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布帘拂动的船舱,不觉心中又暖了几分。 …… 舱内的气氛有些古怪,雪芹跟郑天养两人站在地上,如同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全都低着脑袋,一声也不敢言语。 那仅有的木床上,曹霸天跟失明的老娘并肩坐在一起。老娘虽然已经看不见事物,但貌似也感觉出了一些不寻常的气味,有些紧张的抓着曹霸天的手不愿放开。 曹霸天虽是粗鲁汉子,但是为人极重孝道。为了不让老太太过于担心,他伸手在老太太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又是在老太太的耳边低低轻语了几句。 也不知他到底跟老太太说了什么,不过从老太太稍稍舒缓的表情来看,应该是一些宽慰的话语吧。 “大哥,您到底说句话啊…” 郑天养最是恐怖这种被长者一定盯着的感觉,万不得已只好仗着胆子开口说话。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曹霸天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嘴上说着,一双虎目却是紧紧的盯在雪芹的身上。郑天养听的心中一惊,貌似已经可以知道雪芹即将要面临的处境了。 正当郑天养想要开口求情的时候,曹霸天却是话锋一转,道:“事已至此就这么着吧,让他在这里继续住上一段时间好了。” “真的?” 郑天养很是喜出望外,急忙追问道:“大哥,你答应让雪芹兄留下来了,是吗?” “恩,答应了。” 曹霸天邹着眉头,很是不耐烦的将某人打发到一旁,开口向雪芹道:“朋友,你可以在这里住,不过请你答应我,一定不要给我家三弟带来麻烦,行吗?” 雪芹心中激动不已,哪里有不答应下来的道理,急忙诚恳施礼,道:“曹大哥放心,我绝对不会给我这兄弟带来麻烦的。如今曹某我只想有一个能够落脚栖身的地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如此大恩,请受我曹某一拜…” 雪芹说着就要撩衣拜倒下去,曹霸天急忙出声让郑天养将他拉住。曹霸天本就对酸腐的书生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是这个情况有些特殊的书生呢! 胡乱叮嘱了几句之后,立时不再搭理他们二人,又转脸跟一旁的老太太攀谈闲聊了起来。 根本插不上嘴的两人又待了一会,便前后找着缘由退了出来。曹霸天眼皮都没有抬起,只是朝他二人微微的摆了摆手,算作回应。 入夜的寒冬确实让人有些难受,雪芹缩了缩脖子,正要迈步朝不远处坐在那篝火旁边做饭的白松秋燕二人走去,却是被郑天养一把拽住。 “怎么了贤弟?” 雪芹笑着指了指那簇篝火,道:“走,咱们也过去烤烤火。” “不急。” 郑天养放开手,收回看向白松两人的目光,向雪芹问道:“曹大哥,秋燕那丫头懂事,不愿给我添麻烦说实话。你跟我说说,最近是不是有黄家的人来这里找你们的麻烦?” “找麻烦?” 雪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忽略了前面的‘黄家’二字,邹眉道:“没有啊。自从我来到这里,除了你跟白松来过之后,再没有别的人来过啊…没有什么麻烦啊…” “哦,这样啊。” 郑天养嘴上说着,脸上担忧的神色却是更浓了几分。 雪芹看的奇怪,忍不住问道:“贤弟,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担忧你不妨直说。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没有什么好见外的不是…” “你别误会曹大哥,我没有别的意思。” 郑天养伸手拍了拍雪芹的肩头,稍稍犹豫后,咬牙道:“曹大哥,你有家室没有?” “我刚从鬼门关上捡回一条性命,哪里会有什么家室…” 雪芹苦笑摇头,忽然意识到郑天养似乎话中有话,问道:“贤弟,都说是一家人了,你就别跟哥哥我绕圈子了,有什么尽管问就是了,行吗?” “好吧。” 郑天养下了决心,忽的压低声音道:“曹大哥,你身体没有什么毛病,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吧?” “啊?” 雪芹大囧,汗颜呆傻。他绞尽脑汁也不明白面前的郑天养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问自己这样一个很是让人尴尬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