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的话 啃啃,作为本书作者,还是有些不得不对读者们说的话。 首先,此书实为在下的处女作,虽然属于慢热文,但故事绝不拖沓,走的轻松古言风,混沌江湖一锅端。 其次,女主平凡而欢脱,不是小白女,也不是强悍女,充其量就是偶尔女汉子一把,顺便抽风一下。说的直白些就是平民化。 然后,喜欢感情戏份的孩子可直接跳转去读第二卷,果断感情戏份加重!!! 最后,还希望各位读者亲爱的们,多多支持在下的这部作品,人艰不拆,还请撒花撒票鼓励!(*^__^*) 嘻嘻…… 上架感言 第一次写书,第一次申请上架,看着现在慢慢成型的故事《卿心难测》我心里真的是苦甜参半,甜的是一直想写书的愿望正在实现的道路上狂奔,苦的是学习压力大,每天码字都弄到很晚,有时候作业都没时间写。 但是小晚还是不会放弃写作的,相反,我会花越来越多的精力去好好构思故事,好好下工夫写故事。 我希望自己的故事能给大家带去欢乐和轻松,也希望大家会越来越喜欢! 哈哈,o(n_n)o谢谢~~~ 第001章 逃婚 月朗星稀,万家灯火。 金陵外县,夷县。 然而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没有人去关心月上梢头,人约黄昏,三十二响的礼花点亮了整个星辰,整个小镇仿佛都在沸腾,燃烧着喜庆与欢愉。 玦家庄庄主娶亲,全县大宴,这也就难怪为何夷县的百姓情绪如此高涨了。 然而同样的笑容,却承载着各怀鬼胎的喜庆。 竭力避开涌动的人潮,花晚照紧了紧身上的衣衫,极力按压住心中逃出升天的快感,护着肩上的包袱,仆仆而行。 回头望去,不远处的庄上,火树银花热闹非凡。她不屑地瘪瘪嘴,该感谢那位抽风的妖孽庄主如此大办婚宴么?让自己终于有了逃走的机会! 真不知道明天他回庄后发现新娘子不见会有何感想! 想到他可能抽搐的表情,花晚照窃笑一声,与本小姐何干?这婚礼本就是一场实实在在的闹剧。 可惜她不知道,有句话叫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天大地大,也有孙猴子翻不出的手掌。命运为佛,世事为掌,有些东西真的叫做命中注定。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至少现在,她是无事一身轻,乐的自在逍遥。 正出神,耳边恰巧传来酒肆里百姓们兴奋谈论八卦的声音—— “喂,兄弟!这玦家庄庄主取媳妇怎么这么大阵仗啊!”酒肆中一壮汉狠狠地灌了一坛,神采抑郁。 “哎呀!你喝傻了吧你!也不瞧瞧当年庄主凤凰台上惊鸿一现迷住了多少少女,他还带着半截面具呢,单一双媚眼就已经把小姑娘们的魂儿勾没了!啧啧,那迎春楼的花魁媚儿不是因为他发誓用不接客么?唉!咱这辈子就算了,下辈子吧!”同肆的汉子似赞叹似艳羡。 “切,那是他小子艳福不浅。看着细皮嫩肉的还真他妈的有两下子。年纪轻轻就...也罢,长什么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来!喝酒!”壮汉的喉结上下抖动,肆里充盈着各种喧哗。 “唉,不过我听说啊,相比之下,那新娘就...” 话音未完,倏忽地淹没于一阵游行乐队高亢的唢呐声中。 刺耳的乐音打断了某人的偷听行为。酒肆外,某女表情古怪,哭笑不得。 心中咆哮:丫的,就一变态的妖孽,哪里有他们说的那么风流艳骨!还有,新娘子怎么了!她这么勤劳勇敢简直在用生命在和黑暗势力作斗争,怎么就被大家说的那么不堪入目呢! 犹如发怒的母鸡,花晚照气得直吹额前散落的刘海,哼!这笔账,本姑娘记下了!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比寻常百姓更不理解这桩婚姻的人还有玦家庄的佣人们。 庄主常年在外办事,平时极少回庄。可就在一个星期前,庄主突然回庄,晚上到镇上溜达了一圈,第二天早上回来就吩咐管家说要办喜事。 听到这个消息,饶是早已习惯了庄主反复无常的管家也愕然了良久。 只见他慵懒的靠在紫檀椅上,随意旋转手中的玉瓷杯,笑地优雅莫测:“唔,还是先下聘礼吧。再顺便派人告知一下在下未来的岳母大人吧。” 堂下听候吩咐的管家冷汗直冒,庄主您要娶亲,和着您的亲家居然还不知道?! 这...这哪里有这样的事!...... 大家都知道,庄主虽终日带着银质的软壳面具,叫人看不清真面目,但这并不妨碍大把大把的名门闺秀削尖了脑袋也想挤进山庄。庄里的下人们饭后闲余必备娱乐活动之一就是猜测将来该是怎样一位谪仙般的女子站在公子身旁。 谁知现实太过骨感,未来主母居然是一个身无长物,平凡无奇的穷家女?! 下聘礼归来的下人们集体面部抽搐感慨:自家庄主就是和别人不一样。连审美观也这么...奇葩。 不一样啊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几乎所有得知这件奇特婚事的人都相互对望,意味深长地交换了这样一个眼神。 恩,没错,那个妖孽庄主看中的新娘就是花晚照。 个人标签:穷家卖菜女、穿越女、倒霉女。 平常人家穿过来,不是王孙贵族就是公主小姐,而这货就是一穿着破烂衣服每天起早贪黑挖菜买菜的农民女。 平常穿越女一到古代,不是出门邂逅皇子王孙,就是被某某帅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教主大师相中,在经历一番虐恋深情或是n恋深情后夫妻双双把家换,而这货一出门就碰上死人家官差。 …… “唉!”想到这里,就连她自己都忍不住为自己据一把辛酸泪了。 “丫的!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都是卖菜惹的祸!”离开酒肆门口,她定了定神,向着与人潮相反的方向走去。 要不是那天菜卖的少,她就不会晚了时辰离开集市,也不会撞上被黑衣人追杀的那个苟延残喘的男人,更不会被因此那个玦家庄庄主心怀鬼胎的想救!最后就不会被他单独留在案发现场还让衙门的‘狗官 ’逮了个正着!! “还想让本姑娘以身相许!我看你丫脑子浸酱油了吧!” 人迹减少的大街上,突然传来某女惊天地泣鬼神的怒吼,吓飞一行鸟雀,路人更是用怪异的眼光打量着她匆匆离开。 许是意识到自己太过于起伏的情绪,花晚照闭眼深呼吸,吐出句经典台词:“世界如此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 半晌—— “可是,你丫娶就娶了!居然还夜不归宿!当本小姐猴子耍么!哼!要不是咱也没打算嫁,岂不是新婚第一天就要独守空房!” “竟然完全不按照剧本来演!这不是应该来一出弱女子智斗妖孽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打败妖孽成功脱逃的动作大戏么!” “丫的,院子里居然连个警觉点的守卫都没有,害得本小姐逃出来一点成就感都没有!真是,太,不,尽,责,了!” “姑娘……你……你没事吧?”打更的小哥胆战心惊地提着铜锣自旁边过,眼神仿佛在说:“你没发病吧?” 花晚照唰地转头,怒容尽收,满脸微笑,咬牙切齿:“我好的很,请问小哥县衙怎么走啊?” 此女前后表情差异太大,加上此处已近城边,人烟稀少,豆大的灯火照的道路昏黄,冷风吹过,面前白衣飘飘,再配上那磨牙的声音,气氛实在太过诡异,小哥不自主地后退半步,咽了口口水:“姑……娘……去衙门做什么?” 花晚照继续微笑,磨牙:“因为有个狗官说我好像杀了人……” 好像杀了人!莫非是女鬼索命!怪不得磨牙,是要吃人么! “鬼啊!救命啊!”小哥吓得脸色惨白,哗啦一声丢了铜锣,拔足狂奔。 “喂……你给我回来,还没告诉我去衙门的路呢!”身后,传来‘女鬼’气急败坏的吼叫。 第002章 吓出两只美男 黑森森的大殿门口,了无人气。 抬头望去,门框上挂着块硕大的朱红牌匾,上面批就两个大字——衙门。 阴风吹过,惊起一阵鸡皮疙瘩。 花晚照深呼吸,面上表情凝重,心里乱如擂鼓,口里碎碎念:“我是无辜的,我是冤枉的,不和狗官一般见识,我要做个有骨气的穿越女!……” 眼神坚定,默默飘进一个连人影都不见的院子里。 迎面的长廊上,有盏昏黄的马蹄灯在风中晃荡,树影状如鬼爪,枝颤凄若鬼哭。 某女停住脚步,神色警惕,冷汗大颗滑落额前,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 这……这真的不是阴曹地府么?太有气氛了吧! 冷不丁,身后冒出个男人的声音:“想不到,你个小丫头居然还真这么讲信用。” “啊!我错了,我什么都招!不要杀我!”花晚照吓得原地蹦跶,调头闭眼,求饶的话脱口而出。 死寂…… 梧影斑驳,月影婆娑…… 某女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这才看清身后靠着大树的人,全身脱力般放松,拍着胸脯大口喘气:“大半夜的,你装什么鬼啊!知不知道吓死人要偿命的!” “又穿一身黑,你的世界里难道就没有别的颜色么?怪不得性格都快扭曲了,逮着个人就乱指认凶手!” …… “没胆的丫头!”黑衣人这才慢慢从树荫底下浮现出来,表情不变但语调却轻快很多:“既然来了,事情就好办多了,省的我费心思去抓你。” 花晚照噎住:“喂,你个死秦笛。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那个男的不是我杀的,你自己无能找不到凶手就想赖我!不带这么坑人的!” “是不是你杀的我自有判断,不牢你费心。”秦笛冷冷的道。 长发干净利落的竖起,束身的黑衣衬出男子几分干练和刚毅。虽是年轻,却丝毫不给人一种浮躁气盛的轻浮之感,反多了几分老成持重冷冽疏远。 花晚照有些不屑的瘪瘪嘴,本来一好好的阳光小青年,就给整成这样老气横秋,哟,还别了把剑,装什么成熟耍什么酷。 边想着还边用眼睛上下打量对方,唔,身材还是挺不错的,就是面相不好,太冷了,跟冰块似的。 许是从没遇见过敢这么和自己说话的姑娘,还总盯着男人看。秦笛看她片刻道:“没羞的丫头!哪家的姑娘会和你这样?” 说着,不再看她,转身迈入院中央。 哟!看不出来,居然还是个傲娇的主!他这是害羞么? 犹如发现新大陆似的,花晚照立刻追了上去,眼光戏谑:“我说,秦大公子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指自己是不可以给人看的啊?” 瞧见他倏然变黑的脸色,花晚照更加兴奋:“还是说,这么俊秀的小伙子只是不肯给姑娘看?唉...可惜了这么个俏人儿,竟然...”言语恰入其分的打住,咸猪手说着就要伸向他瘦削的下巴。 秦笛面色一沉,侧身避开:“花晚照!麻烦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花晚照也不恼,嘿嘿地笑两声,哎呀他居然还不好意思了!嘴里的谐谑正要出口,注意力却忽然被什么给吸引住了。 夜风乍起,送来的不是花香而是阵阵铃音。 清如月,脆如瓷,音虽不大,却仿佛有魔力般,蛊惑着人心。有那么一瞬,花晚照思绪顿停,徒留大脑一片空白。 未及思忖,一袭月牙白轻笑着从昏暗的廊中走出:“没想到如今这世道人才辈出,姑娘一眼便看出了秦兄的症结所在,实属难得。在下总奇怪为何秦兄如此不近女色,想不到竟是这等原因!” 铃音起,他如仙人一般踏月而至。 衣阙因风飘荡,泼墨的黑发被懒懒的束起,几束发丝散落下来披在肩头,随意却不失庄重,自然却不散乱,别有一番风流韵态。 说什么敬佩,眼中却只含了戏谑,只听”唰”一声,如玉的右手不知何时变出一柄暗红的玉骨扇。细细看去,原来刚才的铃声来自扇柄上的铃铛吊坠。 一个大男人,居然用铃铛做佩饰!花晚照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可这怪异的装束丝毫不减来人独特的气质,他就那样随意的步入月光之下,简直步步生莲。 薄薄的唇角谐谑的扬起,邪气的目光毫不客气地落在花晚照身上。 风中似有暗香袭来,花晚照默默笑:穿越就是好,帅哥处处有。唉,这人虽然打扮怪异,但是长得还真好看。 秦笛面露嘲讽,嗤道:“这年头,敢情有姑娘的地方,就一定有慕容兄。” 翩翩公子直接无视他,含笑望向花晚照。 手中折扇一合,关节与扇柄合作,竟奏出好听的调子。 “在下慕容钰卿,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声音不温不疏,听着酥磁,透着三分魅惑。 秦笛抱胸,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如此老套的讨好,我都听腻了。真真是多日不见,老鼠照样只会打洞。” 慕容钰卿笑:“老鼠打的好歹是自己的洞,哪像某些人,人家一听名字就知道总钻别人家的洞。” 秦笛瞬间脸黑。 花晚照忍笑,这帅哥好毒舌。咱都只是默默嘲笑秦笛这抽风的名字,他却敢直接说出来,怎么就不怕某人火气一上将他就地正法? “啃啃,”花晚照清清嗓子:“小女子姓花,名晚照。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又学着江湖规矩抱拳,虽没有劲力倒也像模像样。 “好说,好说。”慕容钰卿优雅的摇着手中的玉扇,眼睛却是转向旁边的秦笛:“花姑娘远道而来,秦兄怎的如此待客。实在是有失体面。”接着收了扇儿,对花晚照微行欠礼:“在下在这儿代秦兄赔个不是了。” 对方对自己如此温文尔雅,花晚照欣喜。这帅哥看起来很好交流,原来毒舌只是针对个别同学。 她得意的对秦笛笑:“看看人家,看看你,知道什么叫差距了么?” 秦笛瞥她一眼,开口欲打断花晚照的说教。 “嗳,”玉扇横在当前,慕容钰卿眉眼一挑扫向秦笛:“秦兄可别乱说话哦,人家姑娘脸皮薄,怎经得住你几番言语调戏欺负。” “欺负她?”秦笛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怎么?就像你欺负迎春楼里那些姑娘一样欺负么?” 花晚照瞠目,我了个去,原来温文尔雅都是假象,这货居然是个花花公子! 秦笛淡定的补充:“通常无耻的狼都喜欢混在羊堆里装无辜。” 又拍拍苦笑的慕容钰卿,轻松道:“公事繁忙恕不奉陪。” 话音未落,地上的人却早已没了踪影。 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语。 “好厉害的轻功!”花晚照突然转头,大声感叹。 “……” “哎呀,晚上月色好好啊!果然适合睡觉!”某人打着马大哈,准备默默撤退。帅哥很好,花花公子就算了,本小姐爱美人,但有些美人还是不要随意亲近的好,否则还不知道谁被谁欺负了。 于是,慕容钰卿在这一刻既公子之后荣登花晚照黑名单,雄踞第二。 “啃,”深意在眼中一闪而过,被无视太久,慕容钰卿终于忍不住开口:“依在下之见……” 话未完,只见面前的女子目光不善地抱紧胸前的包袱,后退一步:“做什么看我?本小姐没钱,有命也不给你。哪里来的妖孽,再乱抛媚眼小心被道士收了去。” 慕容钰卿失笑,颇为无语地咳嗽两声。 感情自己被这姑娘结结实实利用了一把,就为了让秦笛吃瘪用的么?美目中光华流转,似意外,又似有趣,长长的睫毛微垂,扮作忧伤:“姑娘一味地听信小人之词便对在下妄加评论,是否对在下太不公平?姑娘利用在下激走了秦兄,这是打算随意抛弃么?” 没想到他说的如此直白,花晚照大为尴尬,后退一步,赔笑道:“慕容公子长的这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小女子怎敢随意利用……”充其量不过是小小利用一下。 沉鱼落雁……那不是用来形容女子的么? 慕容钰卿挑眉上前:“那姑娘此举何意?”目光飘向她紧紧藏着包袱的手,他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面前的人。 快乐总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秦兄既然走了,那就勉为其难让眼前的小丫头代替一下吧。 第003章 花花公子 花晚照初次接触,哪里知道妖孽的心思,见他逼近,不由自主向后一步:“呃,其实我是想给你变个戏法。” 慕容钰卿摇着折扇踱步笑道:“好,戏法呢?” “呃,不是戏法,其实是个游戏。”再退。 “恩,游戏呢?”再进。 两人相距不算近,但花晚照却感觉额前有冷汗滑过,压力骤然而至。对方步步紧逼,我方节节后退,这样下去相当不利于剧情发展啊! “停!”花晚照伸出一只手阻止某人再进一步的趋势。 慕容钰卿挑眉,似笑非笑地站住。 花晚照镇定,轻轻嗓子:“这个游戏叫做一二三我们都是木头人。游戏规则是,大家都闭上眼,我数到三时谁都不能再动,谁动谁就输了。” 没料到她真的想出了个游戏来,慕容钰卿意外,却依旧点点头表示同意。唔,这小丫头又想玩什么花招呢? 原来这家伙这么好骗,花晚照窃喜:“好,现在我开始数数,一……” “等等,”慕容钰卿打断道:“我们都闭上眼,怎么看的到谁动了?” 花晚照语塞,但很快接道:“没十五分钟,呃就是一刻钟可以睁眼看一次。”哼,十五分钟后本小姐跑的影都没了。 慕容钰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一,二 ……” “等等。” 花晚照无力:“你又怎么了?” 慕容钰卿道:“那游戏输了怎么办?” “我赌一根黄瓜!” “黄瓜?不好,不好。”慕容钰卿眨眨眼睛,认真道:“死物怎比的上活人好,不如就赌自己?” 花晚照一心只想快点逃离这尊大神,不疑有他:“成成。那我现在开始数了,再打断就算你输!” 慕容钰卿闭眼表示同意。 “一……”某人小心翼翼向后跨出一步。 “二……”某人再跨出一步,没发出声响。 “三!”某人掉头就跑,拔足狂奔! “哎呦!我的腿!”双膝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花晚照差点摔了个狗吃屎,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大呼小叫。 “花姑娘,你没事吧?”耳畔传来慕容钰卿吃惊的声音,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你!你使诈!”花晚照怒目而视,刚刚明明是有什么狠狠撞在膝盖窝上! 慕容钰卿苦恼:“在下刚刚明明闭着眼睛的。”说着眸中一亮,指着旁边的树藤道:“姑娘刚刚一定是绊着那藤了。” 花晚照顺着指引瞧过去,果然有枯藤趴地,横在黄土上。 慕容钰卿“啊”了一声,笑道:“姑娘输了,这怎么办?” “……”某人开始装傻,不说话。 慕容钰卿蹲下身来,手指和玉骨搭配出清脆的旋律,铃音乍响,他倏地收扇,扇柄微挑花晚照的下巴,使之被迫与他对视,美目含笑,风流尽显:“姑娘把自己输给了在下,可是在下对姑娘一见倾心,该如何是好?” 花晚照紧张,面色忽红忽白,她一掌打落那扇:“不好意思,本小姐对花花公子没兴趣。” 慕容钰卿也不恼,坏水而暧昧地眨着晶亮的双眸,修长的睫毛忽上忽下:“这么水灵灵一大姑娘,浪费了多可惜。既然姑娘不喜欢在下,那在下也勉为其难不喜欢姑娘好了。” 上下打量一番:“啧啧,虽然脾气差了些。长的也不咋滴的,但卖到迎春楼里去端端茶水还是可以的。” 咱果然是脑子浸酱油了才会刚刚和这货玩游戏! 花晚照忍无可忍,手握成拳就往近在咫尺的俊颜上招呼。 慕容钰卿当然不会被打到,他一个旋身,起身,轻松躲开了袭击,理了理衣袍:“啧啧,姑娘可真是薄情。怪不得秦兄不喜欢。” “可惜了,在下也只喜欢温柔的女孩子.”说罢,摆袖像要离去。 花晚照怒了,忍着隐隐作痛的膝盖爬起:“喂!你我无冤无仇,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慕容钰卿回过头来,折扇掩面,含笑的目光在方才招呼自己的拳头上来回扫视,正色道:“啃,有谁敢欺负花大姑娘这个弱女子,在下一定不会轻饶他!” “你!”花晚照语塞,颤抖地指着他:“小人!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见识!” 慕容钰卿道:“啊!那在下多谢大人大量的花姑娘了。” 抬脚继续向廊里走去。 花晚照就想不通了,秦笛和慕容钰卿,两个性子截然相反的人怎么就凑到了一起去呢? “喂!别走啊!你还没说我今晚住哪呢!” 头一次被一个姑娘“喂”来“喂”去的叫唤,慕容钰卿很是无奈,突然想起秦笛方才那句“哪里有你这样的姑娘”不禁感叹,此女果然极品,人家姑娘再怎么着也会有点小女儿情节吧,可这位……唉…… 收了心思,他难得正经地挥了挥衣袖,斜立于月下,一身傲然:“在下有名有姓,可不是姑娘府里的下人,凭何认人差遣?” 花晚照无语了,这人怎么这么矫情。 “要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好吧,好吧,那劳烦慕容公子带路可好?” 慕容钰卿反倒不再理她,自顾自往前走,花晚照尾随其后。穿过中庭和前厅,他在一间厢房前骤停。 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住,花晚照险些撞了上去。 “怎么停下来都不说一声?”抱怨。 “姑娘为何跟着在下不放?” “谁想跟着你了!”花晚照翻了个白眼:“你又不告诉我住哪里。” “噢,是这样啊!在下本来是想告知姑娘的,话到嘴边突然想起,在下是小人,而且非常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思忖半响,为了维持如此高大英明的形象,还是忍痛决定不说。” 扇柄击打掌心发出闷响,语调里带着七分认真。 花晚照郁结,怪不得人家说,宁得罪君子别得罪小人,这会子真理了。 硬的不行来软的,花晚照开始装无辜:”唉,这大半夜的,慕容公子怎么忍心让晚照这么个柔弱胆小的女孩子一个人独自流落在外呢?” 慕容钰卿避而不答:”在下是坏人,姑娘是好人。这么晚了,姑娘还总紧跟着在下...似乎有所不妥吧。” 花晚照不假思索:”非常妥,非常妥。” 慕容钰卿恍然大悟:”莫非姑娘改变主意打算喜欢在下,所以想跟在下进房?” 谁tm的喜欢你,想跟你进房! 花晚照怒,七窍生烟。 慕容钰卿毫不在意,打定主意就是不开口,对来自某人的愤怒更是全单招收。 妖孽惬意的笑,妖铛惬意的响,好,绝,配。 然而这样的僵持并没维持多久。 水灵灵的眼珠子突然一转,花晚照怒极反笑:”慕容公子意思...已经到了您卧室门口?” 慕容钰卿不语,瞧她的笑容有点古怪。 ”甚好,甚好!”花晚照肃容,抱拳:”此刻天色已晚,晚照就不打扰慕容公子休息了。所以嘛……再见啦,晚安!” 说着,狡黠一笑,做了个很现代化的再见手势,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神速冲进面前的房间里。 “咔嗒”一声,门干脆利落地落了锁。 又一会,屋内亮起了明黄的灯火。 慕容钰卿眼中闪过一道讶然,似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姑娘居然堂而皇之的霸占了男子的房间? 月亮冰冷而寒切的高悬,照不亮他眸中此刻变换的神色,于地上投下一片阴影。为剩扇坠上的铃铛被风随意地舔舐,清亮的响着,一下又一下。 “不知秦兄对这戏码满意否?”慕容钰卿缓缓转身,笑容不变。 身旁的廊道里有人去而复返。 秦笛的脸上难得现出几分欢愉,但更多的却是讥诮,他学着花晚照的调子道:“甚好,甚好,甚是满意。” 秦笛笑的幸灾乐祸:“真是一物降一物,我原先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法子呢。” 慕容钰卿一反常态没有接话。 好看的眸子微眯,徒留那铃声夹杂着奇特的音色弥漫在月下庭中。 第004章 遭遇刺客 3. 马儿哒哒的溜,马车嘎吱的响。 一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木板车上,两道人影随着木板的节奏有规律的颠簸着。 不同的是,一个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另一个则东倒西歪,努力维持着身体平衡。 丫的,怎么没人告诉咱,坐马车比做汽车爬山路还艰难? 重点是,对于一个习惯汽车火车飞机的现代人来说晕马车这种事简直是奇耻大辱! 早已被颠的七晕八素的花晚照终于忍不住出声试问:“我说秦大公子。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啊?” 秦笛恍若未闻,双目轻合,仿佛睡着了一般。 “喂……” “这样你都能睡着?”花晚照无语地嘀咕,面有菜色,一手扶着车窗沿努力维持身体平衡,一手在秦笛眼前晃晃。 对方依旧没反应,脸眼皮都没抬起过。 花晚照郁结,改作捶腰,这车坐的,真是又痛苦又无聊啊! 偏偏身边还坐了个千年冰山。 唉,人不悦己,己自悦,狡黠的目光一闪而过,花晚照艰难地挪了挪屁股,小心翼翼的挑起面前的一缕青丝。 虽然不精女红,但编个辫子还是难不倒她的。 手指灵活的穿梭在乌黑的发丝间,带着些恶劣的快感。 花晚照悻悻的翘起嘴角,两耳不闻马蹄声,一心只为恶作剧,根本没留意秦笛微微跳动了几下的眉睫。 眼看还有最后一点就要完工,马车忽地跃起,车身剧烈抖动,花晚照下意识地松手扶住车厢。 滑顺的头发簌簌地回归到原状,再看秦笛,依旧闭目养神。 真是出师不利! 没事,谁让失败是成功他娘呢,一不做二不休,花晚照敲敲酸疼的腰,咬牙决定再来。 罪恶的爪子再次伸向了嘴角险些抽搐的秦笛。 “想必你闲的很。” 正主突然发话,花晚照吃吓,正襟危坐,笑道:“呵呵,你醒啦?” “嗯。”再不醒天知道被你弄成什么样。 “那啥,我们还有多久要到啊?” “马上。”继续闭目。 “那…我们去哪里啊?” “查案。” “去哪里查?” “有线索的地方。” “……” 花晚照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在秦笛的高挺的鼻子前晃了又晃,又狠狠的放下。 哼!冰块男,拽什么拽! 差个案子了不起么!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某女的腹诽,秦笛突然瞠目,目光厉如闪电。 被那目光所骇,花晚照吃吓。 岂料秦笛根本不在看她,手掌挟气拂过她的秀发。 马车骤停,车外传来马的嘶鸣,有什么闷声倒地。 车身受到震动,花晚照忙伸手扶稳,再回神,旁边的人已然不见,她后知后觉的摸摸脑袋,原来他把发髻上那些多余的簪子和发卡做了暗器! 发生什么了?花晚照惊怒不定,跌跌撞撞地爬出车厢。 车外,一黑衣人与秦笛对峙,两人皆以剑指地,周围倒了数个黑衣人同伙,皆一腿膝盖重伤不得站立。那些簪子竟无一虚发! 顾不上散落的头发,花晚照赶紧跳下车,躲到秦笛身后。 要不要这么劲爆,她第一次出门就遇上刺客! “秦公子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唯一站着的黑衣人双目似有赞赏之意。 秦笛却不领他的情,面若寒冰:“阁下此举何意?” “秦公子这话可是问错人了。我们这些提着脑袋干活的人如何明白主人的心思。”黑衣人嗤笑。 车夫已然气绝于地,挽救不及,独留马儿扬扬脖子,停在远处,独自吃草。 有秦笛在侧,花晚照镇定许多。 唔,车夫大爷,真是对不起您老人家,本来打算被你拉去金陵的,一不小心拉你去了地府,如此本末倒置,好生罪过。 黑衣人似乎并未打算动手,在那里净说些有的没的。 咦,杀手杀人前还要负责陪聊的么? 这显然不可能。 秦笛厉声道:“哼,耍的什么把戏?”拖延时间! 剑花瞬间挑起,夹着戾气刺向黑衣人,他飞身掠起,拎起一旁的花晚照丢进车厢,“驾!”快马抽鞭,激起一片落叶尘土。 “胡某奉劝秦公子还是少管闲事。”风中送来黑衣人低沉的声音。 声音浑厚有力,想来那刺客也是内力深厚之人。 让人意外的是,黑衣人并未追来,那双未被蒙住的双眼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奇异的光芒闪过,似是若有所思。 四周的属下勉强站起。一人进言:“为何放他们走?” 上面的意思可是能拖多久就多久... “噢,是么?”黑衣人收了目光,嗤笑。 语罢,人已了无踪迹。 ************* “秦笛,这到底是唱哪出啊?”花晚照一脸哭相地揉着被摔成四瓣的屁股,掀开车帘问。 “不知道。”秦笛瞥她一眼,再抽三鞭,他也没料到他们的动作会那么快。 原以为那些刺客是奉命拖延时间,可是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对。如果是拖延时间,为何他们逃走没有任何一点埋伏和阻拦? 如此打草惊蛇,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你好歹解释一下啊!虽然是我自愿陪你漂泊江湖,但这也并不表示我愿意陪你一起挨刀啊!”花晚照气结。 思路被打断,秦笛冷冷看她:“你可以选择下马走回去。” “我又不是傻子,这种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天知道那些杀手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回来杀我。”花晚照翻翻白眼,任命的在秦笛身边坐下,唉,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啊! 逃婚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逃命,真是天妒红颜不得安生呐! “不会。”秦笛打断她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不管,就懒着你不走了!况且你这样把我背井离乡的骗出来怎么可以不对我负责!” “……” ************************** 珍珠帘,轻罗帐,紫砂壶中煮着袅袅青烟,屋子里处处透着香暖之气. 屋暖,人更暖,这种境地叫人无端生出几分慵懒和睡意。 小几前放着一架古琴,修长的玉指有意无意地缓缓拨弄,秀目微眯,透着点点光华。 似笑非笑,似醉非醉,又似无聊。 琴音叮咚缓缓成调,和那人一样睡意朦胧,不曾清醒。 帐里的女子趴着身子好看地晃着脑袋,纤纤指头敲打着床沿和着节奏。 “公子…”声音酥软入骨,短短俩个字却婉转几回,娇嗔的恰到好处。 “媚儿不依了,”女子灵巧的起身,斟了一杯酒踱步至琴边, 右手擒杯,左手一点点覆上那游走于琴弦上的大手。 “几日不见,越发放肆了。” 虽是斥责,却全无训斥之色,即使鼻梁之上的部分附着银质的软材面具,也依旧掩不住眸中的点点笑意,大手反过来轻握小手,微揽女子纤细的腰肢,接了酒杯却不饮下,将它搁置一旁。 女子颦笑,顺势躺在公子怀里,痴痴盯着那半张俊脸,另一只手作势要摘他的面具:“只有坏人才总带着面具。” 动作被无情的制止,公子笑容不变:“原来在媚儿心中,公子是好人。” 女子咯咯地笑几声,从大掌中抽出小手,隔着衣料开始不规矩地滑向公子的胸口:“还说媚儿调皮,公子自己何时规矩过了。只知道带着面具装小丑,戏弄人家。” 娇媚的声音配着娇媚的动作,怀中还揽着更加娇媚的人。此情此景,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男子都不可能无感无闻。 公子任她不安分的扭动,嘴角依旧噙着丝毫不变的笑意,没有低头,没有多余的动作,仿佛怀中不是女子讨人欢喜的美好**,而是一具漂亮取悦的华丽人偶。 “公子现在才知道,原来媚儿是要规矩的。” “这还不简单?” 玉杯压至朱唇,女子僵硬着身子,被迫饮下。 酒香未散,馨香的怀抱已先撤去。 媚儿回神,弄巧成拙的暗恼一闪而过,却又不好发作,只见公子不知何时负手立于窗前,不复先前的懒散,平添几分凌厉威严。 如玉般雕琢的手指抬至半空,公子似叹非叹:“唉,总是晴天,也到了该下些雨的时候了。” 媚儿微楞:“公子又说笑了。看这天空,哪里落得下什么雨水?” 公子不答,软质银面具下,薄唇微微勾起。 第005章 案情前奏 哒哒的马蹄声终于画上了休止。 二人出了山林,天已擦黑。 强忍着臀部的不适,花晚照一扭一扭地跟着秦笛走进客栈,甚是艰难。 趁着他与店家交谈的功夫,花晚照整理了一下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原来自己果然是运气“极佳”。 秦笛本是京城里很受皇帝老子器重的刑部头头。 皇帝老子勤俭爱民,为了稳固国家,连立后的事情都搁一边了,身旁虽有几个妃子伺候,却完全没有所谓得宠之说。 皇帝勤政开明,原是百姓之福。可所谓饱暖思淫欲,富足思八卦。于是人们在感激他为民操劳的同时,饭后茶余也不免猜想这老大是不是不好女色啊。 当然,这种事只有他本人清楚。 本来这国泰民安的一大好局面,看上去是要千秋万代的。 可国家自古没有绝对的太平。 话说某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皇帝大人处理完正事,开完例会,回到自己的寝宫准备稍作休息,不料却突然发觉寝殿丢了东西。 此帝性情是出了名的温和,很少因事苛责于人。然而这次却龙颜大怒,将原本在寝宫伺候的人二话不说拉进监狱。 可这到底是丢了啥呢? 玉玺? 不是。 机密文件? 不是。 调兵令牌? 也不是。 (#‵′)...... 此案皇帝接手亲自审问,反反复复只一句话:“你们把那东西交给谁了?” 一句话弄得大家莫名其妙,您老人家又不说清楚丢了啥,我们咋知道啊! 皇帝大人几番纠结未果,据说愁的是容颜憔悴,毛发脱落,头发那是大把大把的掉,简直比死了娘亲的时候还凶残。 被抓的侍从问不出情况,无奈之下我们的冰块红人秦笛秦大公子只能临危受命,接手调查此事。 据相关人士透露,此案貌似牵扯到江湖里极其神秘的一个组织--花间阁。 花间阁,大名如雷贯耳,上自皇帝高官,下至平民小儿无人不晓。传说阁中宝藏拥有左右国家的力量,奈何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组织,总部、分部在哪里,甚至人员分布也是个谜。 如此存在,一国之主怎能不妨? 秦大公子独家报道,皇帝丢了的东西正是和花间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制约的东西丢了,难怪皇帝激动的快失去理智,要知道老虎再温和那也终是老虎,卧榻之侧,其容他人安睡?! 奇怪的是,激动归激动,冷静下来的皇帝大人并没说要找回那东西,只是一脸深沉的交代秦笛去江湖里走走,并预言恐怕此事只是祸事之始。 这么玄乎?!您老祖上是相命的么? 花晚照不得不再次感叹自己命途多舛,咱还没进江湖呢,麻烦就已经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人都死了的说。 秦笛冷冰冰地撇她一眼,不语。 “好吧,我们去查死因。可是……昨天那个慕容钰卿呢?一大早起来就没看见他了,你们不是一起的么?” “……” “?” “我和他,很熟么?”某人嘴角抽搐。 花晚照瞪眼。 俩人当晚落宿山脚下的小镇里。小镇不大不足百顷,俩人入镇时,夕阳已落,徒留天边点点残晕。 秦笛要了俩间上房,简单地用过晚饭热水浴后,花晚照极度疲惫的趴在床上,全身再也提不起一丁点力气来。 憋了一肚子怨气,却无从发泄,深觉自己太过倒霉,只得象征性地在床沿有气无力的敲打了几下。 然而细细想来,好像又不是倒霉俩个字可以解释的。 那天误打误撞碰到的阁主,真的是巧合么?那人临死前的眼神分明就像是认识自己的! 想到这里,花晚照从床上爬坐起来,瞅瞅四下无人,自胸口摸出一快巴掌大的六边形的令牌。 形似楠木,触感却如玉石。温温凉凉,音质也甚是奇特,不知是何材质。 不错,正是那阁主死前仓促塞给她的遗物。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阁主令牌?”花晚照乌亮的眼睛闪着兴奋。 这么重要的东西要不要上交? 想法转瞬即逝。 自己是好心,万一被误认为与阁主有啥千丝万缕联系被就地正法那才是有泪无处流。而且还有这么多刺客,他们现在只是试探咱,一旦令牌在手的事情传出去... 花晚照抖了抖,发现还是继续装不知道的好。 可是,自己一个农家女,怎么会认识花间阁阁主? “唔,一定是他回光返照了!”花晚照自言自语,越想越觉得合理。 正在思忖,紧锁的窗户突然大开,冷风烈烈倒灌帘子被毫无预警的掀起,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桌上的烛火无力地挣扎一下,熄灭。 由于白日遭遇过围堵,花晚照条件反射的从床上跳起来,下意识的放好令牌,紧张的盯着窗外一动不动。 四下无人,只闻狂风呼呼大作,窗子噼噼啪啪的摇摆。 原来是因为要下雨啊! 花晚照松了口气,想来是窗户没关紧,被风吹开了。 行至窗边正欲伸手。又一阵强风灌进,同时夹杂着咄咄逼人的剑气。 花晚照惊得全身僵直,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后瞬移,却不想绊倒了什么跌倒在地,杀意袭前哪里躲闪的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泛银光的剑锋将抵至喉口。 完了!来趟江湖屁股都还没坐热命就要没了,这穿越太不划算! 这在默默哀悼自己受伤的心灵,说时迟那时快,有什么东西更快的划破长空夜风,与那剑刃碰撞至一处,硬生生使它偏离了几分,恰从花晚照脖子边擦过。 剑气挑起,寒毛直立,她甚至可以感觉到毛发被擦拂过。 “啊!”迟来的尖叫破口而出,淹没在那同时炸开的闷雷声中。 第006章 再遇行刺 被剑气波及,花晚照吃吓、后退,快速扶着桌子站起,怔怔看着面前不知道何时交织在一起的俩条人影。 秦笛与刺客均着黑衣,剑影惶惶,人影幢幢,没有月色的照耀,凭着仅存一点微光勾勒俩人并不明显的身影。 剑花如雪撒的飞快,叫她更加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敌方。 手心不知何时已汗湿,花晚照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镇定。秦笛被缠住,她警惕而惊恐的瞟瞟四周,刺客到底是一个还是很多呢?楼下有没有同伙? 想到这她再也站不下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桌上的花瓶向其中一个黑衣人扔去。 对方当然不会被轻易砸中,但已然分心,似未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高手过招,最忌分心。饶是变招再快也无济于事。 冷冷的剑尖与喉结同步抖动一下,动作定格。 “说,谁派你来的?”黑暗中传来秦笛冰冷的声音,听得花晚照心中一暖。 小小的房间里,静的只听见花晚照惊魂未定的喘气声。 黑衣人未答,瞠目吐血,硬生生的倒下。 秦笛立即收剑、点穴,奈何人已气绝。 他深吸一口气,揽过旁边的人飞身出了房间。 闹出这么大动静,客栈里的其他人居然没有发觉? 十几个黑衣同党静立于园子里,将二人围在中间。 冰冷的视线扫视一圈,停在一处:“又是你。”秦笛反手握紧手中的长剑,剑锋瑟瑟。 “胡某已恭候秦公子多时了。”声音显得不卑不亢,却带些讽意。 声音熟悉,花晚照顿时想起,这不就是那个在林子里伏击他们的黑衣头头么!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来了? 花晚照立马看向秦笛。 “东西不在我这里。”半响,秦笛道。 “秦公子这话如何让人信服。”声音已冷了些。 秦笛道:“那日我赶到时,人已经气绝。不见凶手踪迹。” 突如其来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大地。惊雷声起,如擂战鼓。 感受到身旁女子的紧张,秦笛上前一步,剑尖微抬。 “如此,只能先杀了你二人了。”声音透着玩弄般的兴奋,听得人心惊。 语锋一转,无数剑影粲然于骤然而至的大雨之下。 剑影似箭,向俩人直直射来,风声萧萧。 花晚照紧握拳头,不出一声,被秦笛死死护着。 敌众我寡,如何是好?只能暗求秦笛剑术了得,快些将刺客斩杀。 秋水长剑得了真气,化一剑于万剑,簌簌剑影舞的密不透风,戳戳有余地将二人护在中间。 “早闻的秦公子剑法了得,今日得以幸会,不枉胡某接了这左右难做的差事。”那姓胡的黑衣人笑的狂妄,剑已欺上。 秦笛再舞一式,借着雷电的力量,竟真如雷霆万钧,方才收拢的银光顺势散去,齐齐打在那些围攻的黑衣人身上。 无数闷哼想起,黑衣咯罗们想再战,却发现真气不济,肉身似被电击,不得自已。 这边,两道黑影再度缠斗起来。 看出这些刺客非秦笛对手,花晚照长舒一口气。 雨打蕉叶,很辣无比,枝叶簌簌摇摆,影如鬼爪,声似鬼哭。 剑光、电光痴痴缠缠,唯有破空之声和着滚滚雷声,接连传来。 花晚照没有武功修为,自然看不清二人的招数。倾盆之势的雨,从密云中泻下来,身上衣物早已湿透,雨水打在肩头,溅起水花,隐隐作痛。 再看周围倒地的刺客,均狼狈不堪。 瞅瞅身后死寂的客栈内,灯影幢幢,如最后挣扎的鬼火。纵然知道已无性命之忧,花晚照仍是不敢挪入店中避雨,又怕给秦笛惹麻烦,只得奔至较隐蔽的一处,继续默默淋雨。 缠斗的俩人你来我往,死死痴缠。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怎么感觉俩人的剑式逐渐清晰了? 正在惊奇自己“功力”渐进之时,闻得空中隐隐传来清脆的断裂声,再晃眼,秦笛已精准的飘落至身旁。 靠,亏咱躲的这么隐蔽,这么快就被找到了,白藏了这么久! 花晚照立即拉住秦笛的袖子:“有没有受伤,没事吧?” 秀美微皱,似不习惯别人的触碰。 “还比么?”秦笛淡定地看着手捂胸口不停喘气的那人。 花晚照自是看不到秦笛的细微表情,她左右瞧瞧,此人言语正常,该是没有受伤,当下心里大石落地。 唔,这是算咱赢了么? “你们到底什么人?为什么接二连三来刺杀我们?”有秦笛在侧,花晚照的胆子也壮了几分。 黑衣人不答,突然向前迅速倾身,像是要给花晚照一击。 “哇!”花晚照吓得钻到秦笛背后,再不敢造次。下意识的摸摸胸口,唔,还好心脏和令牌都还在。 秦笛微微抽抽嘴角,想是对她狐假虎威的行径很是无语。 “你不杀了我么?”黑衣头领看看躺在一边的断剑,笑的莫名。 “秦某从不轻易杀人。况且…”说道这秦笛停顿了一下,似很疑惑:“况且,阁下本无杀戮之心,放水之余,更是对秦某已是手下留情。” “哼!算你识货。”黑衣人语气依旧无理,但目光却已不再凌厉。 斟酌再三,秦笛问道:“为何?” 黑衣人不答:“独自带着个丫头,秦公子还需谨慎。”语气竟然难得的真诚。 这人好生奇怪!花晚照一肚子疑惑。 黑衣头领张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停住了。 见状,秦笛不再多做停留,抱拳一拜,掠了花晚照,施展轻功翻身上马,只闻破空一鸣,马蹄声淹没于大雨之中。 “胡勤,你!”躺着的那群中有人忍不住吼道。 “哼!自己性命不保还有心思管别人。”危险的信号自眸中闪过。 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刚张嘴,字未吐,却是先呕出一滩黑血! “竟敢违抗公子的命令!” “早晚要你偿命!” ...... 叫骂声止,溅起一园红黑色的水花,除他外,再无生还者。 “哼,要我胡勤的命,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略显混浊的眼睛闭上又睁开,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剑回漆鞘翻身而去再无踪影。 第007章 妖孽无处不在 许是受了那黑衣人的启迪,二人不敢再路上过多耽搁。日夜兼程赶到金陵时,竟比预计整整快了一日。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本以为终于可以喘口气,然而事实证明花晚照太,天,真,了。 在连续转了三四条街问了不下数十家客栈后,她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什么叫全满!什么叫没有空房!” 掌柜的是个老头,此刻早已被处于崩溃边缘的某女摇晃的七晕八素,小山羊胡子一翘一翘,口齿不清地:“姑...姑娘...手...手下留情!不...不是不肯行...方...方便,实在是....老朽也...也...没有办法...” 秦笛难得默许了花晚照发飙的不雅行径,立在旁边,冰着一张冰山脸。 今天的情况的确蹊跷的很,居然连问了这么多客栈都没有一家有空房? 原来根本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啊。 瞧着那掌柜的也不像是说谎,他终于伸手拉开花晚照,道:“罢了,走吧。” “可是…”花晚照哀怨的看着他,可是我们都已经晃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有找到空房,住哪里去啊?总不可能露宿街头。 秦笛领会,皱眉,弄出这么无聊的事情,怎么看都像是某人的手笔。 转身微叹,本来是打算故意避着他的,看来此人是料准了自己的心理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唉,算了,这样也好,纵然某人聒噪了点,但至少不用自己掏银子。 于是,在秦大公子的引领下,俩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家极其与众不同的店门前。 与众不同? 的确,相当的与众不同。 花晚照楞楞的看着柜台前的掌柜,半响发不上音。 颤抖地:“你…你?…你!……” “呦,在下还当是哪位呢?原来是秦大公子带着新鲜的小媳妇来这串门了。” 阳光下,那张脸俊秀非凡,美目谐谑,睫毛明快的忽闪,不正是消失已久的慕容钰卿么! 花晚照恶寒,不自主的倒退一步,做出吞咽动作。 早该想到了,除了此人还有谁会脑子抽风地往客栈门前挂风铃?微风扫过,门前的迎客铃与那人身上的铃铛响作一团。 悦耳清脆么?不,完全是赤 裸裸的恶趣味! “果然。”秦笛揉揉额角,显得有些头痛,忽略此人,径直进了这家风铃摇曳的诡异客栈。 难得慕容钰卿此刻心思不在他,自有下人伺候着秦笛上楼。 感受到那道不良目光的注视,花晚照碎碎念:“一切都是幻觉,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要上楼去睡觉。” 不等她登上楼梯,眼前玉扇一横,阻断了她心心念念的去路:“姑娘这么急,想去哪儿呀?” 料到此人未肯轻易放过自己,花晚照也懒的绕弯子:“困,打算上去睡觉。” 慕容钰卿点头表示同意:“这里有空房。” 难得此人思维正常,花晚照意外。哟,今天终于吃对药啦,太不容易了。 “所以麻烦慕容公子挪一下你那庞大的身躯,容本小姐上楼。” 慕容钰卿不动:“住店要钱,敢问姑娘有银子么?” 银子? 花晚照疑惑:“这不是你开的店么?” 慕容钰卿点头,继续表示同意:“在下开店是为了赚银子,姑娘要住店,当然要付银子。” 花晚照拿手一指秦笛消失的方向:“那你刚刚怎么不拦他?” 慕容钰卿叹气,似是无奈:“在下打不过他。” 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花晚照翻了个白眼:“于是你就来拦我?” 慕容钰卿眨眼,欢快地:“正是。所以麻烦姑娘先把俩个人的房钱预付了再上楼歇息吧。” “什么?俩个人的!”花晚照顿住掏银子的手,怒:“慕容钰卿你是属公鸡的么?凭什么他的钱要算在我头上!哪里有你这样无耻的,这店明明就是你开的,还要朋友的钱,吝啬鬼!” 刚才哪个说他今天吃对药的!!他明明就是吃多药了! 慕容钰卿表示不理解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朋友住店当然要付钱。” 想想,又补充:“当然,如果花姑娘能让秦兄下来结了房钱也是可以的。” 如此光明正大的恃强凌弱,平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极品,简直完全无法沟通! 花晚照抓狂,无奈之下只好打开包袱,随意掏出俩颗珍珠在此人面前晃晃:“现在可以让了么?” 珠身圆润光泽不似凡品,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慕容钰卿瞥一眼,毫不在意地移开目光,微笑眨眼:“在下可以说本店只收现钱么?” 看出此人典型的没事找事,花晚照二话不说将珠子收回,直接拿手推他:“爱要不要,本姑娘还懒得给了!慕容钰卿你给我让开!今天本姑娘还就上去定了!” 虽是用尽全力,奈何本就是女流之身,加上之前一味的赶路还淋了雨,为数不多的体力早就消耗殆尽,自是没什么力道推人。 俩人处着楼道口,推推搡搡,在外人看来甚是亲密,简直就是闹变扭的姑娘在向情郎撒娇。 慕容钰卿不是秦笛,对来自女人的投怀送抱自是相当不介意。 他弯了嘴角,媚眼如丝,低声喃喃:“在下可以理解为,姑娘是在调戏男人么?” 调戏你妹! 花晚照气得跳脚。老娘受够了!提心吊胆了几天,好不容易松口气居然遇上这种极品! “滚!”扳住那拦路的爪子就要跻身夺路. “这可不好。”慕容钰卿纹丝不动.”姑娘要给个交待才是。” “你!.....”花晚照抬头,对上那双饱含谐谑的美目,深呼吸:“现在我真的好累,您大人有大量就行行好让让吧……” 说完之后自己抖三抖,丫的老娘受不了了。对待妖孽果然不应该像春风般温柔,而要像冬天般残酷! “好说,在下让了,花姑娘给在下什么好处?” 花晚照眼光闪烁,诱惑地:“好处一定不少。待咱睡饱了自然加倍给你。” “这恐怕不妥吧,等姑娘你睡饱了,只怕在下又要吃亏了。”慕容钰卿微微偏着脑袋,表示无奈。 “……” 花晚照恨得牙牙痒,好吧,我吃多了才跟你在这里死磨硬泡。 四下环顾,这客栈生意极好,打杂的店员来来往往招呼客人。现在似乎有人预订了客房,正在小二的带领下向这边走来。 乌亮的眼珠转了转,花晚照计上心头,一把扼住了慕容钰卿的手腕,贼笑:“小子,你不是要报酬么?” 废话不说,直接一记拳头:“给本小姐接着!” 出拳带着些许劲道,只可惜慕容钰卿眼里完全不是个东西。 有些意外,但身子却并未躲闪:“姑娘这是要投怀送抱么?” 然而,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暖香在怀,拳头临时变了方向,直直擦过他的肩头落了空,人就这样顺势倒了下去--- 昏了?! 美目浮现些许惊讶之色,慕容钰卿却没接她,站在原地以扇抵唇,眨眨眼睛就要说话。 “东家……这……”旁边传来怯怯的声音,是领着客人要上楼的小二。 双眸微眯,原来这丫头打的是这鬼主意。 “呃,老板这是?……”顺着小二的目光看过去,投宿的客人也发现了倒在楼梯上的花晚照。 这位置堵的高水平,她用不怎么庞大的身躯完全档住了路口。 “啊,让兄台笑话了。这丫头新来的,脑子不太好使,这不,自己摔晕了。”慕容钰卿自然地向客人赔礼。 二话不说,打横抱起此女,径直向上走去。 怀里的花晚照眼皮一跳,心道:靠,你才脑子不好使,你全家脑子都不好使! 算了,看在本小姐终于可以休息的份上,咱懒得和你计较。 困倦席卷而来,彻底昏睡过去前某女的最后一个念头竟是:这家伙怎么抱女人的技术那么纯熟! 转角,二人轻松掠过一排客房,直接进了最里头的一间。 门合上,良久,隔排的一间房门才幽幽的带上,阻断了一缕高深莫测的目光。 第008章 秦大卧底 衔窗远眺,泠泠江水,入目一片冰清玉洁。玉衫翩翩,晨风撩起阵阵幽香,水似天碧,人似水润。 一道黑影无声闪进,单膝跪落在玉衫男子的身后,正待行礼说话,却被男子扬手阻断。 “那就是花枫死前见过的女子?”玉衫男子并未回头,目光落在远处的湖面上,似在看水,又似不在:“看样子果然不似平常女子,这段时间你可曾查出些什么?” 声音温润如玉,没有丝毫压迫感。仿佛朋友间最正常的谈话,可仔细瞧去,俩人显然并不只这层关系。 地上的人依旧颔首,规矩地跪着:“还不曾。” 半响又斟酌着补充:“她,似乎并不知情。” 玉衫男子有些意外,回过头来,笑着虚扶起他:“在外头不必在意这么多,你且先起来。” 随手端起手边的青花瓷杯:“连你也没查出来,想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人得赦,抬头起身坐在了男子的侧边,眉宇飒爽,竟是秦笛! “我想也是。”秦笛微微皱眉,似有些拿不准。 玉衫男子见状,微微一笑,瓷盖随意拨着茶叶:“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既然我能安心来,那边必是有人照看着。想来近期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秦笛松了口气,又道:“还有个朋友是一起同行的。虽然脾气怪了些,但有他在,方便很多。” 玉衫男子点头,想是对秦笛极为放心:“即是你的朋友,无需向我解释。现在的情况我尚不如你了解。花枫死的蹊跷,只怕关注此事的人远不止我们几个。除去花间阁内部,应该还有人多人虎视眈眈。我来之前就是被些碍事的给绊住了,否则也不至于晚到丢了花枫的信物。” 秦笛立即跪下,面露愧色:“秦笛无能。” 玉衫男子笑着摇头,拉他起来:“错不在你,你不必过于自责,只怪我当初没交代清楚,未料到有人下手如此迅猛。正好,既然他们想尽办法逼我出来,我也就当出来散散心,陪他们闹闹。” 搁了手中的茶盏,男子起身:“既然他们怀疑东西在我们这里,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温润如玉地吐出轻快的句子,闲淡的仿佛在和久违的旧友下一盘棋。只是不知,谁是那执子之人,谁又是那棋子。 ************************ 夕阳沉落,华灯初上。 即使不点灯,也未觉的屋内光线暗淡。 慕容钰卿慵懒地斜靠在窗沿上,一脚微曲搁着左肘,右手则百无聊赖地摇晃玉扇。噙着嘴角,望向窗外来往的商客以及不远处幽幽沉碧的湖水,修长的指尖玩弄着两颗圆润乳白,细细看去,竟是先前花晚照曾拿出来的珍珠。 “金陵有四景,其一便是这入夜后的街景。褪去白天的繁忙,呈现一派悠闲与欢乐。上至绝世美人,下至人间美味,应有尽有,反而比京城更可爱。” “花大小姐以为如何?” 床上的人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某人心虚地一直极力维持死猪状态,无奈功力不到家,还是被一眼看破。 花晚照终于忍不住,一个鲤鱼打挺,诈尸了。 “既然早就知道我醒了,还装什么沉默。躺的我骨头都疼了。”花晚照夸张地捶打着后背,想来刚刚装睡装的辛苦。 谁睡觉的时候会刻意地绷紧身子? 慕容钰卿也不点破:“在下只是好奇,某些人明明已经醒了,而且明摆着饿的不行,为何还要装作睡着?”说着转过身来,不知是不是由于光线原因,那笑容显得的高深莫测,似乎只需一眼就可看穿他人的心思。 花晚照开始打赖:“哪里装睡了,明明是你吵得我睡不着。再说,你怎么随意进出人家姑娘的房间。还乱动我东西!” “你说这个?” 慕容钰卿将珠子随意抛起又接住:“就在下所知,昔年陈太公庆贺玦家庄金楼开张,特意让人从南海捎来两颗上好的玉蚌珍珠。此珠,不论成色质地,想来金陵城也找不出第三颗。在下不才,不仅有幸目睹过,更是记忆力极佳。花姑娘你说,这两颗珍珠怎么就长的这么眼熟呢?” 花晚照吓的冷汗直冒,原来那凤冠上的珍珠这么有来头?她还以为那是公子随手打发人采购的呢! “呵呵,我就...那啥...捡到的...”花晚照赔笑支吾道。 慕容钰卿笑的多少有些阴谋得逞的味道:“啊,那姑娘真是好运气。要不让在下瞅瞅姑娘那包袱里还装了什么顺便‘捡到’的东西?” 说着就要跃下窗台。 花晚照吓的跳起来,一把揽过桌上包袱紧紧抱在怀里:“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女孩子家用的东西,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方便看?” 慕容钰卿微笑不语,一副“你就老实招了吧”的表情。 被那样的目光所注视,花晚照打肿脸充胖子,死撑着不招。 此人不喜欢用强,多半喜欢诱导。 见她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慕容钰卿翻身下来,缓缓走向房门,口里喃喃:“不知对于偷盗抢劫什么的,秦兄管不管呐。” 此话一出,花晚照立即破功。二话不说冲上去拉住那紫色纹金边云袖。 “我招!我都招!慕容公子慧眼如炬,小女子哪敢不从。” 第009章 以身相许?不要! 微笑着,任她拉着自己坐到桌边端茶送水。 “嗯,这才是姑娘家该有的样子。”赞赏地。 花晚照忍怒,递上沏好茶水的杯子。这算不算虎落平阳被犬欺? 没办法,只好半真半假的把新娘逃婚的事情说了一遍,只不过把自己出逃的事情换成了“新娘出逃被人追赶丢了包袱,而自己顺手牵羊了一下。” 她一边“乖巧”捶背一边讲,慕容钰卿享受的眯起眼,静静听着。 末了,花晚照走到前面,低声拉他:“你看,我什么都招了,我一个乡下来的姑娘什么都没有,这珠子我不捡别人也会捡的,你现在都拿了我珠子,咱是不是别跟秦笛说这事了?” 慕容钰卿看她半响,摇头笑道:“这主意真好,如此一来就算到时候东窗事发,也可以治在下一个欺上瞒下,同流合污之罪。” 心思被拆穿,花晚照又急又恼,脸上陪着笑:“哎呀,慕容是好人,一点珠宝而已,他们又不差这点东西。咱这叫劫富济贫!哪里有同流合污这么严重。” 劫富济贫?慕容钰卿忍笑,将杯盏一推:“在下可没姑娘那么高尚的情操。不说也可以,你拿什么补偿在下?” 花晚照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一下。 永远不要和商人谈道德,他们只懂得用金钱去衡量一切,更何况是嗜钱如命的奸商。 花晚照想也不想从包袱里掏出一把乱七八糟的珠宝塞到他怀里,忍痛扭头:“这些都是你的了!” 看看怀里价值连城的珠宝,再看看死死抓着珠宝不放的花晚照,明明舍不得的很,却还要装作一副完全不在乎的表情,真是可爱。 慕容钰卿眨眨眼,笑道:“在下在姑娘眼中莫非如此不济?” 以为他想要更多,花晚照抱着包袱离他尽可能的远,坐回到床边:“那你说怎么办吧!” 慕容钰卿怎会不知她那点心思,故作思考的样子,“在下随秦兄漂泊在外 ...” 花晚照大悟,打断:“我做丫鬟服侍你!” 慕容钰卿摇头:“那么明显,你当秦兄是傻子么?” 花晚照疑惑:“那?...” 慕容钰卿惬意地旋出玉扇:“答应在下三件事怎么样?” 又要答应事? 不知为何,花晚照条件反射地想起当时被公子要挟时的那句“以身相许”,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要以身相许!” 鉴于此女态度过于坚决,口气过于强硬,慕容钰卿当场愣住。 惊觉失言,花晚照连忙捂住嘴巴摇摇手:“那啥,我的意思是,别的都好说哈,但女孩子清誉什么的还是很重要的。亏本生意,咱怕慕容公子赔不起。” “呃,也不是公子赔不起,就是咱还是注重以下这事比较好。” 感觉似乎越解释越乱,花晚照干脆放弃挣扎。 好吧,她的本意其实就是不要以身相许而已。 慕容钰卿优雅地呷一口茶水:“噢,原来是在下赔不起。” 花晚照点头如啄米,反应过来又开始猛然摇头。 慕容钰卿搁了茶盏,缓缓踱至床边,二话不说倾身上去,不知他此举何意,迫于压力,花晚照只能向后仰,以手支撑自己。 “呃,慕容……” 双目对视。 慕容钰卿的双手撑在她两侧,目光紧紧锁住身下的人,不知何时,眸中隐去了平日里玩笑慵懒,压迫骤然而至,他神色高深,辨不清到底是何心思,深邃幽深的黑色仿佛要将灵魂深深吸引,花晚照大脑立时一片混沌。 晚风忽地撩起窗帘,扇上缀着的铃铛仿佛有生命一般颤动,铃声骤起,却不复往日的清脆叮当。 压迫更甚,花晚照大气不出,又被迫仰头直视,竟是紧张的不敢移开目光。人还是这个人,嘴角依旧习惯性地噙着一丝浅笑,可她明明感觉不到有任何轻松愉悦的气息。仿佛置身于狭小漆黑的密室之中,胸压千斤,再感受不到其他声音,铃声钻入脑中,窒闷和颤抖犹然而生。 为何前日被人追杀千钧一发之时,都没有这番感觉? 盖在被子下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冰凉,她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不知有没有瞧出她的异样,良久,慕容钰卿终于忍不住移开目光,笑从唇边溢了出来。 “傻丫头,这么怕我作甚?会吃了你么?” 亲昵地捏捏花晚照的鼻子。 转眼间,暖阳高升,春回大地。 绝艳的脸上,薄唇弯弯,明明没有点灯,花晚照竟觉得光华点点。微笑倾城,方才的压抑瞬间荡然无存。 久久不回神,有什么奇怪的意识一闪而过,她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恍惚。 瞧出她在发呆,恶趣味地,慕容钰卿以扇挑起花晚照的下巴,凑近了身子在耳边蛊惑:“若是真有姑娘清誉不保的时候,在下将自己的清誉赔给姑娘可否?” 暖暖的气息吹着暖暖的暧昧,两人的距离是这般的近,近的她可以嗅到慕容钰卿身上幽幽的清香,近的可以让人听到她擂鼓般的心跳。 明明是调戏,他说的却比喝水还自然。 待花晚照回神,已经不知被吃了多少豆腐。 某人恼羞成怒,抬手打向身边的人:“切,你的清誉能值多少钱?倒贴我都不要!” 甩掉脑子里的余念,脸上泛着红意,低眸,手指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慕容钰卿眨眨眼:“无价可估。” 花晚照瞪他:“嚯!那你怎么不拿命来赔?” “你要的起?” “又不是要我的命,怎会要不起?” 慕容钰卿不答,看着眼前的人,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第010章 传说中的宝藏 不同于隔壁房间的暗流汹涌、争执不断,这里显得如此素雅、清静。 一桌、一椅、一床,加上些简简单单的摆饰,构成了这里的全部元素。 当然,此间最重要的东西莫属于卧床在侧的秦大公子。 房里因没有掌灯而显得昏暗,佩剑放在内侧,人似在熟睡。 凑近了瞧去,指节分明的大掌轻轻搁在剑柄之处,剑眉微曲流露出少许疲倦之意,平日里冷峻的脸颊此刻微微泛着暖意,想来连日的赶路耗了他不少精神,此刻已沉沉的堕入梦乡之中。 忽的,窗口无声闪出一抹银亮,目标正是床上之人。 床上人眼睫都不曾抬一下,左手一挥,翻身而立,再看时,指尖已然夹握着一把匕首。 白色的布条被穿透,隐隐传来熏香,疑似花香。 掠向窗口向外探去,那掷匕之人早已不见踪影。 秦笛立掌点灯,待看清那布条,好看的俊眉微微皱起。 ******************** 客栈楼下,大厅里热闹非凡。 “啧啧,还真没发现原来花花公子也会做生意,只是可惜啊,这唯利是图的本性还是改不了。” “在下一不偷二不抢,为了养活自己只好多多赚些银钱,也方便将来讨老婆。” “咳咳,公子好志向,做生意讨老婆,多有利于身心健康发展!” “哪里哪里,简直太不好了。到底比不了某些人顺手牵羊来的容易啊。” “……” 秦笛方从楼上下来,就听见此番诡异至极的对话。不用说,正是吃饱喝足没事斗嘴的花晚照和慕容钰卿。 花晚照眼尖,瞥见秦笛,哗啦一声拉开凳子冲他嚷嚷,脚下不重不轻地踢了踢某人,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慕容钰卿避开咸猪蹄,却并未起身:“秦兄好早,瞧着天都还没亮呢,怎么就起了呢?哟,一觉醒来竟多了个带帕子的习惯?” 知道此人抽风的性格,秦笛不做理会,随手将东西丢置于桌上,自顾自到了杯水。 “这是什么?”花晚照好奇地打开那白布。 上面赫然钉着一朵花。 那花瞧着奇特,花心红艳如血,花瓣却只有四片,皆为渐变色,靠近花心的部分与花心一样血红,而花瓣的边缘确已几近洁白。也不知那人使了什么法子,明明是真花,却硬生生粘着在白布上。想来那缕缕奇异的清香,是这花朵散发出来的。 慕容钰卿瞧得明白,扬眉打趣:“秦兄好兴致,何时喜欢上这种花了?” 秦笛瞥他一眼,目含深意:“有人乘我睡着将它穿在匕首上,投了进来。” “这是什么东西?”花晚照听不懂两人间的哑谜,这花长的真奇怪,咦,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呐? “见花如见阁。也就只有花间阁才养的出这东西来了。”慕容钰卿淡淡道,抽回花晚照手中的白布,随意取了她头上的簪子拨拨那花:“当真是有心人,只是为何这花生的和别的不一样?” 秦笛不语,眉头皱了皱,想是也发现了这问题,不解的很。 花晚照忙问:“那原来的长什么样?” 慕容钰卿道:“此花成熟之际,花心血红无杂色。这一朵,明显花心被人做了手脚,有人用朱砂在花心里又描了图,在下原以为下的是毒,看来不是了。”说完又将簪子送回花晚照发间。 花晚照这才发现自己的簪子被他“顺”了一把,翻了个白眼,又凑过去看,果然那花心被描了几笔。 啊!这图案更熟悉了! 秦笛道:“我未看清那人,他出手拿捏极好。只是想不通,为何要传信与我。” 慕容钰卿未答,丢开白布,玉扇轻摇:“这倒让在下想起一件事。” 秦笛看他,不语。 “不知,秦兄还记不记得坊间关于花间阁的一个传说?” 传说? 秦笛目光闪烁,犹豫:“你指的可是花间阁的宝藏?” 原来坊间早有传闻,说花间阁阁藏巨宝,却没人知道宝藏在何处。又有传闻说,初代阁主为了防止有人盗取宝物,特地将寻得宝藏的信物分为四样,交给四花保管。只有拿到了四花的信物再加上阁主的令牌才有可能找到宝藏。 什么东西藏这么神秘? 花晚照疑惑:“四花是什么?” 秦笛道:“阁中四大护法。” 花晚照“哦”了一声:“那和这东西有什么关系?不是说是传说么?” 慕容钰卿用无可救药的眼神看她,玉扇一扬,敲在她头上:“麻烦姑娘偶尔动动脑子可好?这花心被画,虽不知那图案是什么,但是这花分为四瓣,而阁主又有四大护法... ...” 话音未落,花晚照揉着脑袋顿悟:“于是你们怀疑这图案就是代表那阁主的信物!四片花瓣象征四花的信物!这分明是有人提示我们要注意花间阁的宝藏!” 咱就说怎么这么熟悉!不正是那块牌子上刻的图案么! 秦笛眯着眼睛,似乎也在鄙视她反应的速度。 花晚照忽略鄙视,继续发表自己的见解:“怪不得老阁主被杀了,想来是有人觊觎阁中宝藏。不行,我们一定要先他们一步找到四花。到时候凶手自然水落石出。” 慕容钰卿感慨地:“难为姑娘终于想通,实在不容易。” 花晚照瞪眼。 秦笛不欲听他俩人继续没意义的对话,拿剑起身,凳子推开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略微刺耳:“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既然有人传信,就说明与此事有牵连,我即刻去出去一趟。” 说着,人已闪至门口。 目送秦笛消失,花晚照回头,有些莫名其妙:“大晚上的,他去哪里?” 慕容钰卿摇摇手中的玉扇,扬眉:“在下如何知道。” 哟!真是难得,居然还有你慕容钰卿不知道的事。 花晚照听着无趣。但不论怎么说,反正这猜测是正确的,可惜啊可惜,他们还不知道那就是令牌的样子呢! 转转眼珠,以手撑头,她偏着脑袋对某人笑的谄媚:“这天还早,不知……慕容公子有空陪本小姐出去逛逛?” 慕容钰卿看她半晌,微微一笑,“唰”地收起玉扇:“恭之不却。” 第011章 妖孽的爱情观 萧萧流水笼轻纱,水悠悠,人悠悠,默默白汀洲; 潺潺月色衾群山,月碎碎,人醉醉,绵绵金陵地。 金陵城虽不及京城的政治交通频繁,但在经济上却是不可或缺的中心枢纽。车马哒哒,往来商客络绎不绝。上至国控米盐交易,下至百姓日用布匹农耕用具,种类繁多,应用尽有。 青石长街,热闹非凡,嘈杂的人流里时而冒出热情的推销的商贩,好看的手工品更是惹人眼球。 夕阳沉落,像是标志着夜生活的开始。不同白日那浓重的商业气息,晚上的金陵一派娴和。仿佛褪去了厚重的正装,换上了华丽的礼服,笙歌阵阵。 虽然慕容钰卿为人太过妖孽无良,但花晚照还是不得不承认此人是个极其称职的导游。 小到饮食小吃,大到风土人情,他都细致地做了讲解。 据他所言,金陵城这名字的由来源自于一段凄美的故事。 百年前,唐朝始皇帝在未称帝前曾亲征于江畔,亲征期间曾偶遇一位民间女子,俩人一见钟情,互相爱慕。后来始皇帝打赢了战争,在京都建朝,力排众议,欲将那女子接入宫中。不料女子得知爱人的真实身份后,毅然拒绝了迎亲的队伍。她知道新皇刚即位,根基尚不稳定,受到很多力量的牵制,她不想因为自己而陷爱人于悠悠之口,留得一封遗书后,投江自尽。 那遗书只得一句话:人生何怨欢愉少,花开花落自有时,感君有语,千金倾一笑,妾当抚琴,黄泉碧落,陪君醉笑三千场。 得知佳人已逝,始皇帝含泪厚葬爱人,并将两人相恋的地方命作:金陵。 内含千金不抵佳人一笑之意。 花晚照听得不解:“那女子为何要自尽呢?跟皇帝好好解释清楚不就行了么?” 慕容钰卿用手帮她挡开略有些拥挤的人群,侧头道:“当时政局尚不稳定,她若不死,自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花晚照随口咬下手中的糖葫芦,若有所思地总结:“所以说喜欢人一定要谨慎。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乱喜欢,最后还是害了自己。” 看她左右手提着吃食,嘴角粘着红色糖渣,模样着实难看。 慕容钰卿实在看不过,随意拉起她的袖子替她擦拭,换得花晚照一记白眼。 “你真以为这么聪明的女子不知道自己爱人的身份么?” 花晚照想想,也是,既然都能想到自己可能威胁到爱人的地位,没道理不了解他。 “知道还跟他在一起?这不是找死么?” 慕容钰卿眸中含了笑,勾唇,点头表示赞同:“蠢的是自己,怨不得别人。” 闻言,花晚照愣住。 咱不赞同他们在一起,出发点是不希望那女子英年早逝,白白为短暂的爱情丧失了生命。慕容钰卿虽是一样不赞同他们恋爱,可怎么可以说人家蠢呢? 这样的思想太偏激,花晚照试图纠正:“这不叫蠢,更谈不上怨不怨别人。她追逐爱情的心情我们应当理解。” 慕容钰卿不解了,侧身躲开差点撞上来的大娘:“人都死了,要爱情做什么?明知道没那本事爱人还要去爱,最后丢了性命。这不是蠢是什么?最蠢的是,后人居然还惋惜赞叹她。” 说着还摇摇头,很是不能理解。 您老人家真强大,这种话都说的出来。花晚照抓狂:“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怎么说得出这么无情冷血的话来。” 慕容钰卿回眸看她一眼,半晌“啊”了一声,似笑非笑:“有情的姑娘,你可愿为了你爱的人跳了这湖?” 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白汀州。 这种事情可以比较么?完全没有实际意义可言。 花晚照瞥瞥玲玲湖水,无语:“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跳湖?且不说我还没有喜欢的人,就算有,也不可能是他们当年那种状况。世上的人这么多,怎么可能每对情人都要为对方死一次?” 慕容钰卿打断她:“你瞧。你自认为有情,不还是不愿意为了别人白白牺牲自己。” 花晚照瞪眼。 慕容钰卿领着她往远处的湖堤走去,补充:“只有自己活着,才有机会得到更多。所以,那女的蠢,你不蠢。” 发现此人观念根深蒂固,完全无法更正。花晚照只能放弃争辩。 索性身边琳琅满目的饰品很多,女孩子天生对漂亮的东西没有抵抗力,不一会儿便抛开先前的不愉快,左挑右选起来。 第012章 原来是孽缘 金陵城分为东西两区。 东区偏北部,有一片广阔的水域,当地人称之为白汀州。其不仅水质清澈,水产丰富,更与几条大江大河交汇在一处,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港口。 湖岸设有几处码头,白日里大大小小的商船客船往来如梭,尽显繁华。现下天色刚好,乳月初生,碎了满湖的银光,倒映在粼粼湖面上,斑斑驳驳的,煞是好看。 虽然吃了晚饭,奈何此处景色宜人,小吃香味浓郁,花晚照情不自禁买了一样又一样,最后撑得是在连路也走不动了,鼓着劲嚷嚷着要休息。 看着面前毫无形象捂着肚子的花晚照,慕容钰卿单手捂额,这个丫头是属猪的么?吃了晚饭还吃这么多零食。 花晚照难得读懂他的心思,不甚在意地抚抚肚子:“能吃是福。那是本姑娘这俩天总晕车,没啥胃口,不然怎会这没有战斗力。” 慕容钰卿瞪眼,哪个说她是属猪的,明明就是属狮子的! 望望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时有漂亮的女孩子向他投来惊讶的目光,再看看倚在身边的某女,顿时悲从中来。 慕容钰卿长长的叹一口气,想不通自己怎么一时抽风陪个眼里只有食物的吃货出来逛街,真是大煞风景。 “金陵真是个好地方啊!”花晚照感叹,瞅瞅路边的公子姑娘,瞅瞅路边的野花野草。 “在下觉得这地方不但好而且还很神奇。” “此话怎讲?”吃饱喝足,花晚照八卦的神经又满血复活。 慕容钰卿不语,轻轻摇着扇子,挑挑长长的睫毛,目光扫过花晚照正抚摸着的肚子,有意无意风情万种的朝路边一群紧盯着自己的姑娘投去一笑,惹得姑娘们兴奋不已。 花晚照立即顿悟,摇头道: “啧啧,果然是什么物种都有啊!”瞧瞧这德行,标准花花公子!花晚照鄙视,缓缓迈开有些艰难的步子,决定远离危险物种,省得被电流波及。 其实慕容钰卿的本意是想说没见过比猪还能吃的姑娘,岂料此女完全没有领悟,果然,心有灵犀也是需要一定脑子的。 没人再开口,俩人就这样各怀心思,一前一后漫步在人迹渐少的白石桥旁。凉风送来阵阵清凉,混合着湖水和青草的味道。 转眼间来这个时代已经数月有余,心情也从开始来的好奇和兴奋转为了淡淡的忧虑。自己本非这个时代的人,虽说相貌和名字都没变,但是穿过来就一身古装,未免还是让人不太习惯,更何况当时身上还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伤疤。 那个农家卖菜的妇女说自己是她的女儿,虽说两人相处日子不长,但到底挂了个名义,多少有些感情。如今自己这样一走,家里估计又是鸡飞狗跳,更不知道那“新郎”公子会不会迁怒于家人。 唉,说到这个神奇的公子,就不得不说那牵扯出来的一段孽缘。 其实撞见花间阁阁主惨死的当天,她并非秦笛所认为的第一目击者,因为当时现场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玦家庄庄主,唔,那个自称公子的人。 场景回放: 由于穿越太不给力,花晚照被迫沦为卖菜女。 某天出门忘看黄历,卖菜不得反被个混混捉弄。某女一时间悲愤交加,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小宇宙瞬间爆发,抓起锄头痛打混混一顿,拔腿逃跑。 人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到好,只有祸不单行。跑着跑着,迎面突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惊吓之余竟然撞了个满怀。 于是最惊悚的事情发生了,此人紧抓花晚照裙摆,瞠目张嘴,倒地气绝。 不等她吃吓回神,追杀的刺客已然飘落至前。原以为自己短暂而悲剧的穿越人生就要化作炮灰,千钧一发之际竟有人环住她的腰肢快速后退,玉指上的暗器无一虚发的打在刺客大穴之上,刺客闷哼倒地气绝,暗器掉落,发出清脆熟悉的音色,竟是普通的石子!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花晚照俏脸更加惨白,再也忍不住尖叫起来,身后之人似乎料到她会有此动作,毫不留情捂住她的唇。 呼声尽消,唇凉,指尖更凉,依稀透着奇异的熏香和血腥的味道。 是夜、黄月、无灯。 花晚照脑中空白,眼前一片血腥,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颀长的身影被朦朦胧的月光拉的很长很模糊,与血液与尸体混作一起,身后传来极轻的笑声,在夜晚里显的越发诡异。 随手解决掉碍事的追杀者,一具带着馨香的身子自后面贴上她的背,微凉纤长的手指覆上她的唇,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厮磨:“不准叫,花间阁阁主惨死,你这一叫我们都跑不了。” 未等她反应,那个懒懒的声音又响起,还泛了些笑意:“不过叫也没关系,我可以丢下你一个人。” 知道此非善类,花晚照压下强烈的恐惧,点头如啄米。 手移开了嘴唇,禁锢却为解除。不知道是不是现场过于血腥,她竟觉得那怀抱冷的很,抖得更厉害了:“你杀了...阁主?” “你见过凶手行凶完还逗留现场的么?”公子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吐字。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花晚照极其不习惯,却又动弹不得:“公子好说话,这……我其实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一切都是幻觉。您老人家行行好,让我走还不行么?” “呵呵,许久不见,这张嘴倒是比原先激灵多了。怎的还这般禁不住吓?罢了,我救你一命,如何报答我?” 花晚照默。什么叫许久不见,莫非咱俩原来认识? 瞧出她的紧张,身后之人舔舐着她的耳垂,蛊惑地:“ 瞧你身无长物,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耳后奇异的触感太过颤栗,而他的话语却更让人惊悸。 花晚照鼓起勇气张嘴欲反驳,岂料身后压力骤然撤去,腰间传来尖锐的刺痛,她不由自主的痛呼一声。 几乎同时,耳畔呼呼生风,身体再次动弹不得,耀眼的白光闪过,一袭黑衣出现在眼前,寒光闪闪的刀精准的抵在脖间。 丫的!被他阴了!这是花晚照脑中闪过的第一道想法。 …… 悲惨回忆放映结束,花晚照面色漆黑。 “在想谁呢?”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声音不大不小,带着些许魅惑与引诱,听着让人舒服的完全提不起戒心。 第013章 谁的心思猜不透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花晚照张口便要吐字,咬牙切齿:“还不是那个混……!” 所幸,理智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在酿成大错之前,舌头硬生生地打了个转弯:“你套我话!” 慕容钰卿讥笑挑眉:“哪个混蛋?……” “哼,关你什么事!”花晚照仰脖,警惕地打量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人?” 莫非此妖孽有读心术? 慕容钰卿但笑不语,铃铛有一下没一下地响着,带着些蛊惑的味道。 “不知姑娘可否听过一句市井戏言: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不管你有着怎样的过去,既然现在你站在名为江湖的土地上,那么所有的一切早已由不得你。 不要妄想全身而退,所谓出淤泥而不染,不过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 花晚照听得愕然,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有深意的话。 她不禁轻笑出声,眨眨眼,也不解释什么,跳着步子跟了上去,先前的幽怨一扫而空。 是啊,不管是抛弃牵绊的“家人”,还是背离神秘的“公子”,自己早在决定和秦笛混迹江湖的时候不就应当做好面对的觉悟么?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可以不劳而获的,所有东西都要讲求代价。 江湖如同一个复杂的社会,身在其中者各谋其利,代价就是身不由己。 而自己能做的,仅仅是尽量使事情按照可接受的轨迹发展罢了。 所以,不管等待她的将来是如何,她都要欣然接受,冷静应付。 摸摸有些冰凉的白玉汗石桥,花晚照突发奇地想:“金陵城有故事,这桥是不是也有故事?” 相比与之前介绍金陵城来历的兴致勃勃,眼下的慕容钰卿则显得兴致缺缺 他不甚在意地摇摇扇:“差不多吧。二十多年前先帝曾在这里平定一场叛乱。” 花晚照瞅瞅他,又摸摸鼻子,皱眉嘀咕:“这里的皇帝怎么那么喜欢亲征啊?动不动就自己率军南下。” 慕容钰卿看向湖面的目光冷了三分,嗤笑一声:“自作聪明。”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花晚照听的也莫名其妙。 莫非其中有隐情?待她仔细去问,慕容钰卿却又恢复到之前那种漠不关心的状态了,只告诉她战争得胜于一名敌方女子。 弄清是敌方出了奸细,而且还是个女的,花晚照了然地“啊”了一声,脑瓜子咕噜噜地想开了,这事怎么看怎么有猫腻。 慕容钰卿瞧她一眼,颀长的身影背着月光驻足于桥上,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花晚照没注意到,冷风吹着打了个哆嗦,撇撇嘴:“一定很狗血!” 半晌又得意地添了句:“说不定本小姐也能遇到这么一段狗血姻缘。” 话这么说,不禁想到自己还是个逃婚新娘。 命运果然不公啊,同样是女人,人家倒霉就可以遇到皇帝,咱倒霉就只能遇到命案。 听到她的感慨,慕容钰卿刚转过去的脑袋又转了回来,笑道:“姑娘这话说的不好。难道,姑娘以为自己有倾国之色?又或者是乱世之才?真要在下评评,还是洗净吃饱乖乖等着被追杀的好,说不定那黑衣人心情好看你蠢的无可救药,心一软留你一命也未可知。” 不见方才闪烁的眼神,此刻那双迷人的凤眼斜斜的瞟着身旁满脸阴沉的女子,七分谐谑,三分风流。 花晚照默默移开目光,面前的粉红泡泡瞬间破灭。 好吧,那种艳遇咱也就想想,能保住小命就很好,还求什么姻缘,难不成还祈祷天上掉下个“宝哥哥”? 帅哥什么的真的太扯淡了,还是小命比较实际。 突然想起什么,她盯着慕容钰卿,斟酌着开口:“今天在客栈你说的事...” 慕容钰卿自是知道她指的是俩人约定的事情,话到嘴边却突然转了台词:“今天在下心情好,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来,总之先记着,以后再说。” 大夏天的,花晚照硬生生打了个寒颤,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您老人家下手千万留情。” 千万别把咱整的太惨,别到时候咱没被黑衣人追杀死,先被你玩死了。 瞧出她的紧张,慕容钰卿用扇柄敲敲她的脑袋,以示安慰:“怕什么,说不定在下下次突发奇想把这页掀过去了也说不定。” “竟说些没意义的做什么,走,带你去前面瞧瞧。”抬脚先行。 了解此人喜怒无常,心性变幻莫测,花晚照也不敢多言,连忙狗腿的跟上。 只是,他会这样轻易放了自己? 且不说这话的可信度有多少,单说他这妖孽性子,就不可能会放着好玩的东西撒手。 唉,看来以后的脱困之路甚是坎坷啊。 再瞅瞅自己遭遇的俩次无关痛痒的追杀,也是怎么看怎么邪门。 阁主一死,他的手下认定丢失的牌子在秦笛手上,按道理来说,应该不择手段想要得到它。最初遇到那些黑衣人的时候,他们确实是奉命来刺探询问关于牌子上的事情,可是前天晚上再遇到的时候,感觉就有些不一样了。 秦笛也亲口承认,若不是那个黑衣头领有意放水,他不可能赢得如此轻松。 可是为什么呢?他有什么理由放了自己? 身为刺客,他的行为却处处透着古怪,放着目标不追,还故意三番五次打草惊蛇引他们警惕。 有这样当刺客的? 简直太不敬业,太没有职业道德操守了! 想到此处,花晚照下意识的欲抚摸藏在胸口的令牌,左手刚刚抬起,忽地记起旁边还有一个慕容钰卿,手顿了顿,改作抚弄额前的刘海。 白布上暗示去寻找宝藏的图案,花心画着阁主令牌的样子,也不知那人到底意欲为何,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这和那奇怪的黑衣头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且中间还夹了个亦正亦邪身份不明的公子! 唉,花晚照顿觉头疼不已,这些事情凑在一起,真不是一般的伤神伤心! 公子啊公子,您能不能梦里托个信告诉咱,您到底是什么奇葩一般的存在? 第014章 英雄救美 “喂。”花晚照突然开口,貌似慕容钰卿也是做生意的,听他晚间谈论珠宝的口气,貌似该是见过公子的人。 “姑娘,在下有名有姓。”妖媚的眸子含笑,犹抱折扇半遮。 花晚照不理会他恶俗的风格:“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怎么能把全金陵城的客栈都垄断?” 她也不笨,所有客栈不是人满就是已被“预订”,天下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谁做了手脚。 垄断?慕容钰卿顿了顿,领悟过来她的意思,咳嗽: “啃,在下哪里有这么出色的能力。” 盯着她的眼睛,半真半假地道:“委实是在下运气太好,有幸结识了一些生意场上的人士,多认识几个人罢了。” 见花晚照似有不信,他补充道:“在下游手好闲惯了,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客栈的生意事。恰好有位朋喜欢玩乐,在下前些日与他打赌,侥幸赢了,一时玩心大起才让他帮衬着做了这事。所以说,在下那朋友才是金陵中真正的不可小觑的人物。” 花晚照不自然地转过头,啧啧,您老人家可真会认识人,尽和土豪做朋友。 假装嗤笑一声,面上尽是满不在乎:“哪家公子,这么厉害?” 不知是不是月光映照的作用,此刻慕容钰卿嘴角谐谑的弯着,目光流转,笑容里竟然带了几分邪气。 “这姑娘可就问错人了,在下如何知道?只不过大家都尊称他一声公子罢了。” 果然!花晚照顿觉打翻了五味坛,踢着石子吐槽:“你们不是朋友么?” 慕容钰卿仿佛没看出她的心思,随意道:“其实大家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想来原先金陵也没这么一号人物。” 花晚照诧异的看他。 慕容钰卿一本正经地道:“君子之交,不拘泥于小节。” 花晚照露出鄙视的眼光,你慕容钰卿和君子有毛线关系么?明明就是花花公子! 得了,如今这情况是前有狼后有虎。公子神秘莫测,刺客也行为诡异,相比之下还是秦笛让人放心的多,至少人身安全有保障啊。 不过一枚小小的令牌、小小的宝藏传言,就引得这么多高手眼馋心动,还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贪婪”二字,真不愧为人的本性。 心理翻江倒海,面上却波澜不惊。 花晚照思忖着是不是该再找个机会再仔细问问关于那公子的事情,正要说些别的来岔开话题,忽听见桥下不远之处的船上传来叫喊声,似乎有人落水了。 咦?发生什么了! 敏锐的神经被触动,某女拔足跑向桥边,只听那叫喊声越发清晰了,简直有些撕心裂肺。 “救命啊!来人啊!有人落水了!”船上传来慌张的叫嚷,此起彼伏,想是同行的人都不习水性,而原本驾船的船夫却不知怎么的歪坐在一旁,好像伤了脚无法动弹。 这么巧! 花晚照一个激灵,公子什么的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穿越后有人落水,救上来一定非富即贵,而且八成以后会对自己死心塌地,爱到半死不活。 啊!莫非是老天终于可怜咱,赐给咱伟大光荣的帅哥一枚?! 想到这,她再也冷静不下来,几乎跳起来对着后头慢吞吞的慕容钰卿嚷:“喂!快快快!快救人!” 早知道当初就好好学游泳了,不然也不会落得如今无法亲自救帅哥的下场。 旁边,慕容钰卿摇着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登场。 花晚照想也不想,直接把人推了下去。 “慕容钰卿快去救人!那啥,用凌波微步!” 事发突然,慕容钰卿完全没想到此女居然如此剽悍地将他推下桥。 什么步? “可是”俩字还未出口,只听“扑通”一声,人已然步了那落水者的后尘。 不是意料之中的绝妙轻功,更没有高深巧妙的武功,花晚照惊讶地瞧着慕容钰卿以一个颇为狼狈的姿势跌入水中。 呃,莫非这妖孽,不会武功?! “……” “咳咳!”慕容钰卿钻出水面,狠狠地呛了口水。 发髻散开,乌黑的秀发吸饱了水略显凌乱地贴伏在肩头、后背,月下浸染,泛着点点流光溢彩。 若不是他此刻蹙眉咳嗽可当真是风情无限。 自觉理亏,花晚照冲他喊的音量也低了几分:“快!快救人先!” 看不清他的神情,慕容钰卿盯着她瞧了会,终是游向众人喧闹的方向,揽了那落水昏迷之人游回岸上。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早已下了桥等在岸边的花晚照迫不及待地扑上前,查看自己的“战利品”。 哈,果然是个大帅哥一枚! 瞧这摸样生的,真是清秀的很。 “喂!醒醒啊!”轻轻拍打帅哥的脸颊,借机吃豆腐。嗯嗯,手感也不错。 完全无视一旁全身滴水,狼狈不堪,满脸阴沉的慕容钰卿。 索性他也没打算用这形象来博得什么,只是笑容有些冷:“姑娘这么做未免太让在下难堪了吧。” 沾了水的铃声叮咛作响,惊得野草堆里栖息的野禽四下飞散,原来那扇子竟还在他手中。 貌似是自己把他推下去的。 花晚照别过头看他,尴尬地赔笑,甩手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呵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看我对你多好,这么好的表现机会都让给你了。” 少数并未濡湿的发丝被风吹的扬起,嘴角意味不明地噙着笑,妖冶的眼睛瞥着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此刻的慕容钰卿看上去竟多了几分妖娆和邪恶。 他本是背着月光,花晚照仿佛看到那银银光涛跳跃在他的发梢,为他起舞。 慕容钰卿收回目光,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人,突然笑起来:“是么?这么说起来,在下真得感谢姑娘了。” 不等她有所反应,人已突然腾空,直直飞向那刚平静下来的湖面。只听“噗通”一声,再次打碎满湖的月光,船上又是一片尖叫。 …… “咳!咳!慕容钰卿!你!……咳咳!”花晚照在水中上下扑腾,呛着水大嚷。 慕容钰卿看也不看她,轻哼一声,甩袖走人。 第015章 落水的帅哥叫王勃 折腾了一夜,花晚照直到天朦朦亮才得空睡下。 待人清醒过来,天色早已大亮,估摸着已过正午时分。 在床上呆愣几分钟,这才想起昨天救回了个帅哥,花晚照急忙蹦下床,火急火燎的洗漱完毕,推门出去。 “哟,在下还当姑娘准备长睡不醒了呢?”突来的阳光耀了眼睛,她下意识的眯了眯,用手挡住。 …… 不听到这欠扁的声音还好,花晚照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昨天被此人及其不厚道地扔下水,全身湿透不说,还害的她疯子一样半夜喊人帮忙搬人,结果帮忙的人始终用诡异的眼光打量他俩,弄得好像他俩殉情未遂一样。 花晚照抱胸冷哼:“还好意思到我面前来晃荡,想再被我推下水么?” 慕容钰卿懒散地靠在树下,茂密的枝叶剪碎了耀眼的阳光,斑斑驳驳地投影在地上,丝丝缕缕随意地洒在他的发上、衣上。 “这主意好,姑娘不妨试试。” 花晚照不欲理会,转身就走:“懒得理你。” 慕容钰卿也不恼,掉过头去,兀自笑两声:“唉,瞧瞧她这犀利的样子。所以在下才苦苦相劝公子,没必要关心什么救命恩人,这丫头可是剥了皮都会跳。” 听得这话,花晚照顿住脚步,朝他的方向看去。 刚刚被阳光迷了眼,竟然这时才发现有对面的长廊上立着位年轻的公子。 不同于柔若无骨依在树荫下的慕容钰卿,阳光欢快的浸染着他乌黑滑顺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挽起的发髻上,青色的发带随着来人的步伐悠悠的飘着,干净秀气的脸庞被金色的光辉映照的越发贵气,像是举步吟游的公子,又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娴静君子,花晚照看的有点发呆。 这不正是昨日自己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人么! 啧啧,昨天光线不佳,加上身心疲惫,自是没什么精力去欣赏美色,今天一瞧,果然秀色可餐,花晚照花痴无尽头。 来人向她走来,恰到好处的停在面前,微微一笑,正经做了一辑:“冒昧打扰姑娘请恕在下唐突。姑娘和公子的救命之恩,在下铭记在心,待病痊愈后,一定好好报答二位!” 声音泉水般清冽,真诚中夹带了些激动。不知为何,花晚照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扇着扇子的人,显得有点受宠若惊,平生第一次规规矩矩的说起话来。 “救人性命本就是做人的本分,我只不过是做了该做的而已,公子不必太在意。对了,公子可是还有什么不舒服?是不是淹了水,受了风寒呢?”话语间,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昨晚好不容易回到客栈,不好去叫慕容钰卿,可毕竟男女有别,所以只得让店里的伙计帮忙换了他的湿衣。想是伙计瞌睡未醒,也没多少心思照料,结果把人弄病了。 这边某人正在自我检讨,那边却听年轻公子抿抿嘴道:“多谢姑娘关心,在下未得风寒。只是大夫说当时跌下船时可能不幸磕到脑袋,脑部受创积了淤血,原本几针下去积血已清,只是不知为何,却是……不记得溺水之前的事情了。” 语罢,别开了眼,语气尽显萧索。连带着明艳的阳光也忧伤地躲进了几片云朵里,想是于心不忍。 噢! 原来是失忆了! 花晚照惊喜,这么狗血的剧情! 昨晚自己想什么来着的?说千万别失忆了才好,这不,好的不来,坏的一想就来。看样子自己最近霉功见长,现在不光自己倒霉,连带别人也开始倒霉了。 乌黑发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对于帅哥这种动物,有时候果然还是要失忆了才好办事啊。 调整好面部表情,她开口,语气带了些劝慰:“公子不必在意,记忆这种事情太不可琢磨,说不定几天就好的。” 顿了顿,继续补充:“想必公子一时半会也没个好去处,不如先跟着我们一起吧,反正慕容公子总喜欢热闹。” 未等失忆公子回答,慕容钰卿“唰”一声,收了玉扇,扇柄轻击手掌,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本公子的性情花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清楚了?” 眼含笑意看着花晚照,话却是对着另一个人说:“王公子不必担心,既然花大小姐如此挽留,想是她自有打算。人家既舍不得放你走,你也且安心跟着,相信吃住什么的她早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眼眸一挑,风流尽显,他潇洒的转身离去。 被抢白一番,花晚照霎时脸黑。 “慕容公子请留步!”年轻公子突然喊道。 像是预料到会这样,慕容钰卿未回头,声音慵懒:“不知王公子还有何事?” “你……你为何称呼在下王公子?莫非……”莫非你认识我? 慕容钰卿脚步不顿,随手抛出一道弧度。 下意识的接住,竟是一份文牒。 “真是不巧,这是在下今早在公子的衣物中发现的。” 语毕,人已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 年轻公子连忙道谢,诧异而激动地打开那有些泛潮的黄本子。 帅哥的身份证明么? 花晚照好奇之下凑近。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上面赫然刻着几行小字: 姓王,名勃,字子安。 …… 剩下的或许还有什么,但是花晚照已经无法淡定的看完了。 她倒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瞪大眼睛再次打量面前这位儒雅的年轻公子。 脑中快速闪过几个关键词:初唐!王勃!溺水! 呃…… 花晚照就是再历史盲也是读过高中的,不可能不知道初唐有个王勃,以及那篇千秋万代的《滕王阁序》。 这是什么情况?于是自己救了一个原本应该早逝的生命么?这算不算篡改历史了? 王勃显然也很诧异为何这姑娘的反应比自己还大,不禁问出心中疑惑:“姑娘……可是,可是认得在下?” 俊眉微皱,努力思索,可是他对于这个名字还真是没什么印象啊。 意识到自己失态,花晚照回神,咳嗽几声掩去眼中奇异而兴奋的光泽。 她淡定:“不认识,公子只是恰好与我的一个……朋友同名而已。” 恐他不信,花晚照假意移开目光,做忧伤状,胡扯:“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然而……然而再也无缘相见了。” 面上萧索尽显,心中一片澎湃。 从没想过会来到这个时代,从没想过会这样相遇。 跨越千年,是怎样的缘分与殊荣才能让我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你? 此刻,他就这样,以一种清雅的姿态,活生生地伫立在自己面前。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可惜,王勃没有读心术,自是不知此女心中所想。反倒误以为她想起了“朋友”的伤心事,无端的生出几分不安。 踌躇着:“在下……” 正欲说什么,却被花晚照抬手打断。 某女语气认真:“公子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大眼睛恢复初见时的明亮,连带着阳光也灿烂了几分。 “什么?”王勃有些错愣她变换不断得到神情。 花晚照继续装无辜:“可不可以麻烦公子,恩……在我面前不要这么客气?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再自称公子么?原来我和我朋友都不会这么客气的。我也希望公子也不要和我这么见外。” 其实花晚照是这样想的,如果人没见到那咱自然没什么话说,可是现在帅哥都落在自己手里了! 怎么可以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听到这样大胆的要求,王勃有些意外。 眼前的人称不上特别漂亮,明明看起来时很平常的姑娘家,却有着不似一般姑娘该有的言辞和动作,举手投足,甚至连神态都毫无娇羞可言,不是不自重,而是落落大方。 是因为自己而想起了她的挚友么? 王勃有些不自然了,略显局促地移开目光,不敢与她对视:“既然晚照姑娘这么说了,在……我就恭谨不如从命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阳光的热度,俊脸微微泛红。 虽然知道这样有些不妥当,但感觉似乎也不坏,不是么? 第016章 谁整了谁 两人一边寒暄着,一边朝客栈外的大厅里走去。花晚照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坐在靠窗边的两人,领着王勃就欲过去。 秦笛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人,神情一愣,一脸不善地转头看向一旁的慕容钰卿。 慕容钰卿波澜不惊地给自己倒着茶水:“瞧在下做什么,你家小媳妇嫌弃你太冷淡,耐不住寂寞一枝红杏出墙了(liao)~” 说着最后一个音还婉转几声,简直绘声绘景。 秦笛面上波澜不惊,不紧不慢地道:“想必昨天的河水味道还不错。” 慕容钰卿咳嗽几声装作不懂:“在下只觉得这龙井不错。” 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捉弄可不是一件多么自豪的事。偏偏还发作不得,真是有苦不能言。 看着二人将至桌前,他又恢复了原先的兴致勃勃,只是春风般的笑意中添了几分不怀好意。 “想必,二位一定洽谈甚欢。”他起身,示意王勃和花晚照入座。 顺便引秦笛和王勃相互做了介绍。 “承蒙几位关照,倘若耽误各位正事,王勃在这里赔不是了。”王勃笑得有些歉意。 见秦笛仅略点头无甚表示,慕容钰卿开口:“无妨,我们三人本就是出来办事的,要是王兄不嫌跟着我们麻烦,自然是可以同行的,想来某些人也是求之不得。” 说着,眼光有意无意冲着花晚照一挑。 虽然失忆,但这并不影响思考。王勃怎会不明白慕容钰卿暗示意味这么浓厚的话语。 “晚照姑娘为人爽朗,在下也非常荣幸得以结交这样一位女中豪杰。” 收到意料之外的答案,花晚照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欣喜,感叹果然还是自家救来的帅哥好,不像某些人,只知道揪住她的小辫子、拆她的台。 一记得意眼神瞥向桌边的人。 慕容钰卿来回打量着二人,笑着不再接话,只唤小二快些上菜。 四人落座,菜品一道接一道的上来,到底是慕容钰卿的地盘,服务周到不在话下。 秦笛忽然开口:“听慕容兄说,王兄落水失忆了?” 虽是问话,用的却是肯定句。 王勃略思忖,据实回答:“实不相瞒,在下确实记不清落水前的事情。” 秦笛耳尖,立即道:“记不清?” 王勃道:“只记得要赶去什么地方,至于要去哪里,去干什么,是真的不记得了。” 花晚照拨拨碗中的米饭,赶去哪里?不好意思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秦笛不置可否:“恐耽误王兄大事。” 王勃放下筷子,叹气:“天意如此,眼下在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见帅哥心情郁结,花晚照立即出言安慰,顺便加了菜到他碗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别太在意,一切随缘就好。” 没有意料之外的神色,王勃也不知为何,就是下意识的知道她会出言劝慰,眼里也不禁染了几分笑意。 又看到她给自己夹菜,俊脸微微泛红。 王勃道:“晚照姑娘所言极是,做人就当随遇而安。” 慕容钰卿眨眨眼,插话:“随遇而安,然后借机行事,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花晚照夹菜的动作瞬间僵住,怎么任何话到他的嘴里都会变味啊? 秦笛瞥他一眼,没有任何表情,想来已经习惯此人的性格。 “我们此行凶险,王兄如果不在意,可以随行。” 王勃不假思索:“在下并非贪生怕死之徒,说不定机缘巧合之下还能恢复记忆。” 慕容钰卿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点头:“是这个理。” 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来,花晚照立即道:“其实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慕容钰卿挑眉:“既然花姑娘明明知道这话,为何还要开口?” 花晚照淡定:“怕某人太没有自知之明,只好牺牲一下自己。”说着,又给王勃夹了块肉。 好不容易恢复的俊脸又开始泛红,王勃吃的颇为不自然。 慕容钰卿瞅瞅俩人,放下筷子感叹:“借花献佛。姑娘不该只给王兄一个人夹菜,怎么说,在下也算是此地的老板。” 说着,饮尽杯中清酒,优雅地提起筷子伸向盘中间的红烧狮子头。 帅哥在侧,花晚照胆子本就肥了很多,更是将之前被胁迫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水晶晶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计上心头。 “慕容公子教训的极是,来,秦笛,这个好吃!”狮子头扔进秦笛碗里,花晚照继续给王勃布菜。 秦笛无视花晚照的假殷勤,本就不在意菜色怎样,只要能吃饱,有精力做事,都无所谓。 慕容钰卿面不改色,移了筷子去夹另一盘菜。 “这青菜做的也好,很嫩。”花晚照干脆把盘子端了,摆到王勃面前。 哼,让你处处跟咱唱反调,咱让你连饭都吃不好。 王勃无语,秦笛无视,明显这俩个人是杠上了。 慕容钰卿视若无睹,优雅的筷子突然飞快的动作起来,连番三四次的伸向另外几个盘子里。花晚照也不甘落后的挡了又挡。到底是成功的从敌人的虎口中“解救”出了一盘盘无辜的美味。 “啊!在下吃饱了,诸位慢用。”放下几乎油水未沾的筷子,慕容钰卿优雅的饮酒,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王勃终于忍不住抬头,古怪的打量了他们俩一眼,继续保持缄默。 秦笛则丝毫不为所动,但只要有心些就会发现,凡刚刚被慕容钰卿筷子扫过的菜,一律上了黑名单。 “吃啊!怎么不吃了?”花晚照一边狼吞虎咽碗中的小山包,一脸清纯地看向此人。 慕容钰卿转转手中的杯盏:“美酒在手,又有美女作陪,怎还会饿?” 被那目光看的莫名,花晚照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移开目光,面上笑道:“甚好,甚好,甚慰吾心。” “恩,那姑娘多吃点,省的坐个马车也颠的七晕八素的。”慕容钰卿笑的亲切,随手叫来小二,又要了一盘螃蟹摆在花晚照面前。 见花晚照不解,慕容钰卿难得好脾气地解释:“在下看姑娘喜欢吃海产,未免姑娘吃不饱,因此厨子再做一份。” 此话一出,花晚照的小心肝连带着抖三抖。此人什么时候良心大发,对咱这么好了?可又一想,应该没啥问题吧,菜又不是他做的,也没法害咱。 思考良久未果,花晚照只能感叹,慕容钰卿的思维是不能按常理来推断的。 有便宜不占那就不是花晚照了,她一边将盘子挪近些,一边笑:“甚好,多谢慕容公子美意。” 王勃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是细想又实在想不出。不好让花晚照吃,又不好让她不吃,无奈之下,发现还是选择沉默的好。 “在下听说知县大人今早回府了。”话锋一转,却是对着正将花晚照夹的菜挑出碗外的秦笛而说。 秦笛会意,点头:“我下午去一趟。” 又想起什么,秦笛略作停顿,问道:“王兄可愿一同前往?” 王勃没想到他们还认识知县大人,本就思忖着是否可以让知县大人帮忙调查一下自己的事情。而秦笛此语正中下怀,不禁面露喜色:“有秦兄帮忙引荐,在下感激不尽。” 帅哥也要去?花晚照坐不住了:“我也要去!” 慕容钰卿笑:“我们是去办正事,你一个姑娘家跟去做什么?” 遭遇性别歧视,花晚照怒了:“姑娘怎么了?!” 慕容钰卿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道:“姑娘好的很,能吃能喝,还能说,比我们几个男人还厉害。” 忽略讽刺,花晚照得意:“那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慕容钰卿道:“花姑娘如此厉害,在下怕知县大人一见姑娘,从此不近女色,连老婆都没兴趣了。到时候此事追究起来,在下可担当不起。” 花晚照差点喷饭,呛的不住咳嗽,喝下王勃递过来的水,正要说话,却听慕容钰卿继续道:“但倘若把姑娘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在下生怕回来的之后再没客人敢进这店。在下还想好好做生意,所以只好对不住知县大人了。” 忽的想起什么,若有所思地补充道:“当然,如果姑娘一个时辰后还有力气走出这里的话。” 双眸妩媚地上翘,闪烁着些许邪恶和玩笑,仿佛遇见到了什么令他愉悦的事情。 第017章 帅哥的承诺 慕容钰卿这话说的莫名其妙,花晚照听的也莫名其妙。但是没给她多少时间琢磨这话的深意,前脚回到房里,后脚身体就已经给出了最真实的反应。 “妈的,慕容钰卿!你小子居然敢给本小姐下药!” 几分钟后,厕所里传来花晚照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喊。 与此同时,在花园里走动的王勃终于惊觉,桌上原有一道油炸柿饼,后来又加了一道螃蟹,想那螃蟹和柿子如何可以在一起食用? 难怪刚刚自己总觉得不对劲! “王兄不必在意,小小腹泻清清肠胃而已。”慕容钰卿执一柄玉扇,出现在他身后,阻止了正欲去请大夫的王勃。 转身看向来人,对方依旧那么从容。脑中不觉乍现刚刚那声亲切的“多吃点”,不禁肃然,谁能在做坏事的时候还这么漫不经心? 王勃顿时心生不喜:“纵然晚照姑娘行事欠妥,但是慕容兄也不应当这样与她计较。” 慕容钰卿挑眉,未多做表示:“在下可有逼她食用?” 不是你逼的,却是你引诱的,一切都是你计好的。 “但慕容兄并未阻止。” 慕容钰卿笑的不解:“嘴巴和手长在她身上,在下如何管得了。公子是君子,在下可不是,在下只是个生意人而已。” 听他和花晚照争论是一回事,亲自和他理论又是另一回事。 王勃不赞同的摇头:“慕容兄并非不讲理之人,怎会跟一个姑娘斤斤计较。” 斤斤计较? 慕容钰卿失笑,利索收了扇子,铃声响的有些刺耳。 “王兄是否误会了,昨日倘若不是被你口中那位姑娘推下河中,在下是断不会下河救人的。” 意外得知真相,王勃很是惊讶,脸色越发难看:“既然如此,在下无话可说,庆幸贴身衣物上还有些碎银子,倘若公子还要为难晚照姑娘,在下自会带着晚照姑娘离开。” 语罢,很有个性的一甩袖子,转身而去。 慕容钰卿不置可否,非常有“悉听尊便”的味道,目送他大步流星地离开。 迎面而来的秦笛正巧与王勃擦肩而过,见他一脸气愤,又看到依树而靠的慕容钰卿眯着眼睛,玉扇不知何时又重新打开,正不急不缓的扇着风,流转之间,立即领悟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冷冽的脸上难得带了几分讥讽:“人都被你气走了,看样子他是打算带那女的一起走。” 听出那语气中的幸灾乐祸,慕容钰卿睁开眼睛,挡了挡被树荫遮住并不刺眼的阳光:“与我何干?” 找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倚着,慵懒地:“再说那丫头也不会和他走。” 秦笛抽抽嘴角,本以为可以刺激刺激他,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此人脸皮的厚度 “慕容公子果然魅力无边。” 眼里的欢快一闪而过,慕容钰卿看向他,故意面现为难之色:“可惜朋友妻不可欺。在下晚来了几步,对秦兄的小媳妇怎敢染指?” 知道他的脾气,秦笛再度抽搐,冷哼:“几时有人制得住你了,看你如何得意。” 慕容钰卿眨眨眼睛,一本正经的道:“谁说的,你现在不就制住我了?” “……” 食物中毒什么的,果然强大。 花晚照捂着肚子,慢吞吞地爬上床,简直都快觉得自己要虚脱而死了。 “慕容钰卿!你丫够狠!” 拳头泄愤地锤了几下床铺,又不禁哎呦起来:“真是疼死我了……做人不带这么缺德的啊……” 不就抢了你几盘菜么?不就把你推水里了么?有必要这么狠的报复回来么? 什么妖孽外表,简直和你的内心一样扭曲! 正在低咒,门外传来温柔的声音,宛若清风拂面,吹散了身体的疼痛。 “晚照姑娘,肚子可还疼?要不要我请了大夫来给姑娘瞧瞧?” 听到那清冽的声音,花晚照既惊且喜,慌地要爬起来开门,但下一秒,又顿住了动作,失望涌上心头。 切!难不成还指望某人干了坏事,主动来认错,帮你请大夫? 花晚照自嘲的冷笑,重新趴会床上:“我没事,谢谢你。不用请大夫,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外头的人听的不太真切,欲言又止,终是答应了声,便没了动静。 花晚照没听到回复,以为王勃已经走远。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害自己闹肚子的人不来看望也就算了,较熟悉的秦笛不来关心,反倒是刚认识没多久的王勃放心不下来问问。 这叫什么事啊! 人在不舒服的时候总是格外脆弱,花晚照又气又难过。感觉鼻子酸酸的,泪水在眼眶里兜兜转转。 哼,你们不来关心我就算了!本小姐还不稀罕了呢! 花晚照自我安慰两句,待身子有了些力气,爬起来就去打水洗脸。 刚推开房门,却看到一道挺拔清秀的身影立在外头。 阳光照不到廊里,暖风挑起青衣乌发,如玉的身姿立的挺拔,像极了羽化登仙的仙人,清冷不足,平添几分温暖柔和。 男子听到声响,转身回来,回眸一笑,暖入骨髓。 原来王勃根本没有走。 看着面前眼神有些迷离的花晚照,王勃误以为她还在伤心难受, 想必是肚子疼的如此厉害? “你……” 不等他说完,花晚照突然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抢白道:“没事了,我很好,还害你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王勃打量她一会,目光定格在她有些苍白的面容上:“还是去见见大夫吧,毕竟是吃坏了东西。” 他执意如此,花晚照也不好再固执,索性随了他的意,拉着王勃宽大的袖子就往后厅走:“成,你说去我就去吧。” 原来心里还是希望有人能好好关心注意自己的。谁说原来自己故意惹事没有存了让人故意挂记的念头? 她只是有些忐忑,不知道在这个无依无靠、一切未知的世界里该如何生存。 看看忽地被拉起的袖子,王勃有些不习惯,本想扯出,又想起另一事,只好作罢。 “晚照姑娘,你可愿意同在下一起离开?” “离开?去哪里?”花晚照有些奇怪。 “姑娘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好?” “呃,可是为什么呢?” 好吧,虽然听到的时候,她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不理解。且不说她曾答应了秦笛要乖乖跟着的,花间阁的令牌还在她身上呢! 王勃不清楚情况,自己却是清楚的。案子未结,那些黑衣人和公子都未必会放过自己,这样走了,岂不是要断送自己的小命,说不定还带累王勃。 而王勃确实也不知道她的担忧。 他心理此刻纠结的是,这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因为不放心她跟着慕容钰卿? “没事的啦!” 看着对方纠结的眉头,以为他因为失忆而不安。花晚照出言安慰:“有我在,他们不敢欺负你的。” 说着,还拍拍胸脯保证。 王勃失笑,暖意自眸边滑过,我担心的明明是你好不好。 “也罢,你若想留,我便陪你一同留下吧。” 说着抽出袖子,拍拍她的肩膀,领她去见大夫。 花晚照笑着应声,多好的帅哥,简直太善解人意了! 第018章 案情扑朔 转眼便是约定出发的时候。 看着前后走来的两人,慕容钰卿挥挥扇转向一旁的人,无不得意:“在下说什么来着?” 秦笛轻哼一声,恍若未闻。 彼时,慕容钰卿倚在客栈的屋檐下,风轻拂,檐下的风铃连同扇上的坠铃悦耳的响成一片,竟是胜过叫喝招引顾客的店员,无言的吸引着来往的商贾。风味太过别具一格,也难怪路过这里的人会留意几分。 花晚照当然也注意到了,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屑。 用铃声做广告,绝对是奸商行径! 见人已到齐,秦笛也不多问,径直起身,率先向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走去。 吃过大夫开的药后肚子已不再如刚才一般疼痛,花晚照故意昂首阔步地往慕容钰卿身边走过,王勃紧随其后,慕容钰卿则不急不缓地落在最后,以扇柄挑开车帘钻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花晚照刻意冷场的缘故,一上车便撩开窗口的帘子,也不看车内的人,定睛于街上各种人群,各种玩意。 慕容钰卿似完全没感觉到气氛的沉闷,悠哉的扇着折扇,闭目假寐,嘴角习惯性地微微上翘,一脸惬意。 王勃瞥瞥俩人,不语。 一路下来,竟是无一人发话,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且不说其他二人,花晚照心中有些自己的计较。虽然自己这几天确实有些过分,将他推下水,又处处和他对着干。 可是谁又想得到这么一堂堂大男人要挟人起来那么厉害,却不会武功,轻易被她推下水去? 这不是坑爹么。 这年头,穿越剧中随随便便拎一个打酱油的三四岁小孩都是深藏不露的神童,哪里会出现这种奇葩?明明长的这么妖孽风流,智商又这么高,运气好到让咱羡慕得流口水。突然告诉她,这人什么都好,可惜功夫菜鸟,这叫人怎么接受。 而且事后他也故意扔自己下了水,还故意害人食物中毒!作为一个男人这未免也太小肚鸡肠,太斤斤计较,太不怜香惜玉了! 人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没有亲情好歹也多少有点友情。这货简直就活脱脱的一小人! 也不知道是因为一直想着心事还是因为刚才腹痛把中午吃的全泄了,一路下来,花晚照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像前几次那样感觉到晕车反胃。 一晃眼,众人已到了知县府门口。 知县大人早已候在门外,见了秦笛立刻笑意盈盈上前做礼,又引众人入内,下人自觉上茶。 “不知事情进展如何?”下人退到厅外,秦笛方才开口。 “一切如大人所料。待下官去调查时,那家客栈早已被火烧了干净。但下官仔细查看时,倒是发现了个有趣的事情。”知县大人停住,眼神瞟了瞟其他人。 秦笛略微皱眉,想是不喜这种官腔论调:“不妨。” 知县应声,快步走上关了厅门,从怀中掏出一物。 什么东西弄的这么神秘?由于角度问题,花晚照探着身子方才瞥到。 六边形!红坠子!雕镂花纹!答案呼之欲出,花晚照不禁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平静。花间阁的令牌!可怎么又是一块?! 待她定睛看去,却又发现其实不一样。她拿着的那块中间的雕花和秦笛拿到的白布上花心的雕花是一样的,而这块,虽也有雕花,却只有边角装饰是一样的,牌子中心的雕着的是一片花瓣。 想是花间阁阁中其他人所用的普通牌子? 花晚照神色莫辨。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慕容钰卿放下茶盏,抬起目光,恰好扫过旁边的花晚照和王勃。见秦笛投来目光,遂缓缓开口:“不知知县大人在哪里找到的?” “说来也奇特,大火早已把客栈里的一切烧的灰黑,只有这块牌子从灰烬里捡起后丝毫没有烧过的痕迹。下官以为是后来有人故意丢进去的。”知县大人如实答道。 慕容钰卿接过那牌子,左右翻看。 花晚照突然指着它问道:“这是什么木?” 慕容钰卿道:“怕是楠木。” 花晚照不动声色摸摸,道:“既是木头,又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想来定如知县大人说的那样,是有人故意丢进去的。只是不知道是谁丢的,又有何目的。” 不对,这牌子的触感也不对,自己的那块形似楠木,实际上却是玉石,而面前的牌子,分明是木头做的! 众人没有接话,王勃尚不明白情况,所以未曾开口。 秦笛接过它,目光流连:“还查到什么?” 知县略略思忖,看那神情很是犹豫不决:“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奇怪。昨天仵作来报,说那些人黑衣人虽大多被烧的不辨身形,但是由于那夜雨水多,火势很快扑灭,有些尸身来不及被毁,可那些人口鼻中并未有烟灰,骨头发黑,是中毒的征兆……” “中毒身亡?”花晚照有些意外。不对啊,那天自己和秦笛离开的时候明明没有下毒,他们怎么会中毒? 若要毁尸灭迹,这显然做的不够干净利落。 想起他们临走时,那个自称“胡某”的黑衣人奇怪的警告。秦笛收了牌子忍不住皱眉,:“一共多少具尸体?” 声音冷冽,透着严肃。 “大火烧毁了账簿,由于不知道入住的人数,所以无法得出准确的刺客人数,但是一共二十四具尸体。” 二十四!花晚照不禁抖了抖,好狠的刽子手! “我到时客栈里有十七人登记在案。”亏得秦笛心细如尘,大概凶手也没有想到他会在住店的时候习惯性的看一遍登记客人住房的账簿。 “怎的少了一个?”慕容钰卿抿了口茶,挑眉。 “少了一个?”知县回头望他。 “当时来的一共八个人。”秦笛解释。 “可是为什么呀?”话到此处花晚照也明白了那日发生了什么。应该是那名刺客头领下毒杀害了所有人,然后独自遁走了。只是,他不也是奉命来追他们的么,怎么又杀了同伴? “他当时并未想取我二人性命。”秦笛道。 “呵,真有意思。”慕容钰卿把玩着瓷器杯,双眸低垂,脸上笑意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明显,王勃和知县都没有听懂俩个人的对话。 花晚照只得开口解释,将那日两人的遭遇原原本本又讲了一遍。末了,她拂拂衣角总结:“那个刺客头头一定不简单,看起来似乎不是敌人啊。” 众人不置可否,敌人和朋友可不是你光看就看的出来的。 “哦,对了。还有一事要麻烦大人。”见花晚照说的差不多,慕容钰卿突然搁了杯子,起身行礼。 “公子请讲。”知县慌忙回礼,虽不清楚他的身份,但察言观色这么多年也知道此人绝非常人,估摸着也是和秦大人一块办案的贵人。仔细应付些总是好的。 慕容钰卿笑着瞟了眼一直不发话的王勃,把落水之事简略说了一遍。 之前还与此人发生口角,眼下见他主动帮忙,到底不妥再有什么成见。王勃连忙起身道谢,客气的与知县大人答话。 将那明黄的文牒仔细看了看,知县面露难色:“这事恐怕下官也不好保证什么,毕竟这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不知,王公子落水前乘的是哪艘船?” “是艘供游客游览观光用的普通大船。就在下所知,似乎那天船上无人识得王公子。只知道是在画舫积聚的小码头开的船。所以才有些为难,只好麻烦知县大人了。” 花晚照惊讶,昨天晚上才救回来的,他什么时候去查的情况? 相比之下,王勃显得淡定多:“左右在下现在也不记得什么事情,知县大人要是查到了什么,只管通知秦兄好了。” 知县收了文牒,笑着点头:“王公子放心,我会尽快命人去查。” 第019章 查案小组成立 在知县府呆的时间比预计的短上许多,见天色还早,众人也不急着回客栈,反倒在街上溜达起来。 “各位……之前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半天下来,王勃也大致知道了秦笛一行人非等闲之人,似乎还遇上了什么案子,情况有些棘手。 当然,他并不知道花晚照和自己一样,只是个跑龙套的。 慕容钰卿摇着扇子,删繁就简地介绍了一下大致情况。却是略去了秦笛与花晚照被黑衣人围堵之前的事情。 王勃先是惊愕,缓过神来后,若有所思的陷入沉默。 其实花晚照版本介绍的标题是这样的:《某弱女子出门巧遇凶手案遂被牵连的倒霉事二三》。奈何此故事实在过于繁琐失真,听众们纷纷表示抗议,因此到最后她也没能叙述成功,反倒白白浪费了许多争论的口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当初我看那个刺客头头就不是什么等闲角色。这里头果然有猫腻啊!”故事没讲成,花晚照开始化身山寨版福尔摩斯,一本正经的添乱。 秦笛瞥她一眼,却是难得对她的话表示赞同:“当初我也瞧他行为诡异,只道其中有诈。未曾想过他并未真心服从花间阁的指令。” “他做的这么明显,就不怕即将接任的新任阁主怪罪?” 花晚照不理解了,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莫非阁主一死,阁中各势力纷纷要求独立,然后一片混乱,最后自行土崩瓦解? 当然,这只是她不着边际的想象。 慕容钰卿很是不屑她低俗的智商,出言提点:“你怎么忘了他们为何来追杀你们?” “自然是……”忽地顿住,“是啊!那个胡什么的说要找什么东西来着的?难道没有那个东西新任阁主无法即位?” 他们是冲着令牌来的! 慕容钰卿看向她,眸中光华流转:“花间阁阁主意外惨死,你在现场……” 话语恰到好处地打住,含义不言而喻。 花晚照面现无力之色:“我都说了多少遍了,真的与我无关。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难得出趟门都能遇上死人!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断气了,还瞪着我,我不是吓着大叫了一声么!再然后秦笛就出现了。” 见识过她“顺手牵羊”的功力,慕容钰卿似笑非笑地:“真巧。” 被他的眼神看的发毛,花晚照干脆撇过头去:“爱信不信,事实。” 秦笛显然没把两人的对话放在心上,花晚照什么心理他不说全明白但也至少懂个七八分。都说干坏事也是需要脑子的,她要真是敌方派来的,那对方真该跳河自尽了。 当然,他可不会说他这话是鄙视某人用的。 “你看到了他,不管是否真的有事情发生什么,花间阁的人都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想活命,你只能跟着我。” 一语道破其中真意,花晚照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冰块一样的家伙不论咱说啥都要咱跟着他,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在里头。 顿时有些失笑,唉,你说你为咱着想,想救咱就明说嘛,还非得这么含蓄,搞得人家误解半天,连你是不是对咱一见钟情都想过了,没想到原因居然是这样。 王勃自是不知他俩人之前还有什么瓜葛,对于秦笛的话,他显然有同感:“那人是否忠于花间阁还有待商榷,此人非敌非友,恐怕还是利用我们的成分居多。现在敌在暗,我在明,我们的举动很可能都被人算计着,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还该从原阁主的死因查起?” 慕容钰卿飞快看他一眼,但笑不语。 如此一针见血的评论,不是随便哪个失忆的人能说得出来的。 原阁主死因?花晚照有点心虚的吞吞口水。 她虽然贪生怕死怕麻烦,但也没那么傻。 自从那次不算见面的见面后,“公子”两个字就像一道厚重的枷锁,无形中卡的她喘不过气。 说什么救命恩人,明明就是身份不明的犯罪嫌疑人。她甚至怀疑,连她撞上原阁主也极有可能是被人设计好的。 不说别的,只因为公子出现在犯罪现场的时间太巧了! 想到这,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油然而生,真是被人算计了还不敢同别人说。 咱也不笨,这种事,能说的清楚么?秦笛要是信还好办,要是不信反而又惹得一身腥。 况且那公子身手不凡,还能在秦笛眼皮底下逃走而不被发觉,想来功力自然不在秦笛之下,咱如果出卖了他,指不定哪天就横尸街头拿来给他立威了。 还不如卖个人情了事,万一以后有个什么意外也好多个选择多条路不是? 想到这,花晚照下意识的揉揉腰,呐,公子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啊!那一下掐的可真狠!疼了咱整整三天,居然还看不出任何印子! 这就是差距啊,人家深藏不露来无影去无踪,咱就只能被迫充当替死鬼,替人家背黑锅还不能有怨言。 不禁苦笑:“我真是霉透了。” 不曾想,慕容钰卿已看她良久,此刻见她自言自语故意问道:“怎么说?” 魅惑的声音如清风拂面,凉丝丝的沁入心底,叫人无端地放松想要倾诉,花晚照不假思索地开口:“我在想……” 思绪瞬间回神,花晚照咬着舌头,吞回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的话,镇定地看向他:“在想怎么让你也食物中毒!” 说完故意做出单方面冷战的样子轻哼一声,快步跟上前面的俩人。 心里狂跳不止,差一点点就险些着了此人的道了! 这人太过阴险,果断上黑名单! 看着花晚照僵直的背影,慕容钰卿俊眉一挑,似笑非笑。 王勃本走在花晚照旁边,现在她跑到前头去便只剩下他与慕容钰卿。想起方才在知县府的事情,王勃抬手行礼:“刚刚多谢慕容兄。” 收回落在花晚照身上的目光,慕容钰卿笑着回礼:“无妨。在下只是希望王兄能早点与家人团聚罢了。” 王勃亦笑:“就不知何时才能承慕容兄吉言了。一切随缘吧。说不定到了时候自然就想起来了。” 好一句随缘?只是到底是谁的去留太被动了呢? 慕容钰卿笑意不减:“王兄想得到开。” 王勃摇摇头,不欲再提此事。 “那贼人既然已经逃走,不知几位下一步准备怎么走?恐怕知县给的那令牌只会令得我们成为众矢之的。” 盯着王勃的眼光微微闪了闪,慕容钰卿笑的有几分薄凉:“王兄多虑了,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第020章 调戏 众人用过晚饭,步行回到客栈,天色早已擦黑。 客房里,花晚照一边兑着热水洗浴,一边哼着小调。 如今这案子看来是急不得了,那黑衣人这样来一下,估计把他现任主子一定气得不轻,最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令牌会真的在她手上呢! 估计连那晚半搂着她的公子也料不到。想到这,宛如恶作剧的喜悦感油然而生,花晚照翘着唇角将牌子浸在水中,轻轻擦拭。 “嘿嘿,谁让你拿本小姐当挡箭牌的。哼!” 她将牌子收好,把半个头窝到水下,自言自语的吐了几个泡泡,发出浑浊不清的几个音。 闭上眼睛好好享受着热水澡,感觉全身毛孔都放松很是舒服,半睡半醒间,门外传来一阵轻扣声。 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听起来丝毫未显突兀。 “哪位呀?”花晚照懒懒的问,作势就要起来穿衣。 这么晚了,有谁会来? “姑娘能否开开门,容在下进去?”声音透着特有的酥磁慵懒,是慕容钰卿。 听到熟悉的声音,花晚照停住了正要踏出水桶的动作,重新滑坐到桶底,不在意地回道:“本姑娘忙着,有事明天再说,慕容公子请回吧。”语罢,故意用勺子舀出水声。 仔细听了半晌,门外再无动静,人应该是走了。 花晚照暗暗发笑,什么时候这只狐狸转性成绵羊了,居然这么乖言听计从。 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会,直到水温开始变凉,花晚照这才慢吞吞从木桶里爬身。唉,古代泡澡就是不方便,缩手缩脚不说而且还没有喷头。 要不怎么说还是现代人懂的享受呢? 随意披了件外套,从屏风后出来,花晚照揉揉有些瞌睡的眼睛,拖着步子就要爬床。 睡眼朦胧的扫向床铺,不料下一刻,却被吓的瞌睡全无,那床上半依着的,不正是去而复返的慕容钰卿么? 鉴于此人作奸犯科的旧账太多,花晚照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死拽着那人衣领就往床下拉:“该死的!这是本小姐的房间!你怎么进来的,快点给我滚出去!” 慕容钰卿本是等的昏昏欲睡,现下被扯的七晕八素、衣衫凌乱,一脸苦恼的摸摸鼻子,打了个哈哈,眼睛扫了花晚照有些裸露的肩头一圈,无辜道:“姑娘好精神,嚷的这么大声,是怕他们不知道在下在姑娘房里么?” 赤 裸裸的威胁! 花晚照可不理会,抓着他的爪子就拔,咬牙切齿道:“死狐狸,别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我卧室来有何居心?!” 话虽这么说,声音却小了许多。 真是孺子可教也。 慕容钰卿目光往下些许,面不改色,也不在意被揪着,依着她的力随意起身:“不知那大夫开的药,姑娘还吃得惯?” 药?动作顿住,花晚照僵硬的将手松开,再一点点捏起来,好不容易压住的火气再次爆发。 “没找你算账已经非常给面子了。你居然敢自己跑来讨打!” 一拳过去,被稳稳接住。 距离一下子被拉进,某些细节看的更为清楚,光滑的拳头握在手中,很是细腻。 慕容钰卿眨眨眼,终于看着她开口:“你看,其实泄肚子也非坏事。姑娘下午坐车不就不晕了么。” 既然晕车,就不应该吃那么多,不然吐得到处自己难受,车也难受,最重要的是,受不了那种味道和动作的他更难受。 唔,小丫头身材,果然还是要再多喂点。 花晚照哪里知道他此刻脑子里的心思,一击不成,改做掐他的腰:“还好意思说!哪个脑子浸水会像你这样帮人治晕车!” “你知不知道有多难受!” “莫名其妙!” 二人推搡着,撞着桌子椅子响成一片。 慕容钰卿郁闷了,这姑娘看起来水灵灵的,瘦瘦的,怎么力气还挺大,更恐怖的是,嗓门和脾气一样如点了火的爆竹,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唉,她在这样吼下去,恐怕...... 念头刚过,仿佛为了验证他强大的预言能力。只听轰隆一声,身后的木头齐齐断裂。 断的不是桌椅。 是门。 响声太过震撼,两人均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声源处。 大眼瞪小眼,千年不变色的面瘫秦大公子,此刻眼中写满了诧异。待慕容钰卿看来,那眼神又变作了讥诮。 明明未置一词,那对视的感觉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慕容钰卿放开了花晚照,叹气捂额,这门很贵的。 ...... 屋中烛火摇曳,俩人衣着凌乱,前襟微敞,一女倚在男子身上,香肩半露,双手似奋力撕扯男子衣襟,又似掐其咽喉。男子发丝略微凌乱,做楚楚可怜状...... “......” 花晚照立刻从慕容钰卿身边跳开,拉好衣服,慌的解释:“不是,秦笛,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其实都是他干的好事!” 秦笛看看慕容慕容钰卿,见他不打算开口,抱胸重复:“恩,他干的好事。” 眼中目光讥讽,意味显而易见。 “没想到你也如此热情。都贴到他身上去了。” 花晚照脸红,努力解释:“什么贴到他身上,我那明明是在掐他!” 秦笛故作不解,惊讶:“啊,一上来就用掐的,姑娘果然厉害。” 花晚照百口莫辩,又急又羞,几乎跳脚。 而慕容钰卿则一副“你们自行想象,本人有权保持沉默”的姿态,明显不打算介入谈话。 花晚照解释不通,拉过旁边事不关己的某人:“你怎么不解释啊!” 慕容钰卿躲过那爪子,优雅地:“解释什么?他摆明了就是想看在下笑话罢了。还是姑娘真觉得我们有什么?” 花晚照噎住,再看秦笛,果然已收了先前的谐谑,目光自她上下扫视一遍,眼底一片轻蔑:“他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会找上你。” 花晚照忍怒,靠!我怎么着你了,什么叫不会找上我这种的,难不成找你?! 玩笑适可而止,秦笛意味深长地扫慕容钰卿一眼,转身就走;“要不是方才我拦着,恐怕撞开门的就另有其人了。” 慕容钰卿拍拍灰,整理好衣衫,笑道:“多谢。” 语气里多了些感激。 转头看向花晚照:“姑娘连日赶路晕车,难免腹中积聚胀气。虽然螃蟹柿子不可混吃,易腹痛腹泻,但也不失为一个消除腹中胀气积食的猛办法。” 由于刚刚遭遇更生猛的事,花晚照出人意料的没再发脾气,凉凉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飘。 “……” 到底什么样的妖孽才能想出来这样的办法来? 天啊,他的父母到底是怎么生的娃? 见她沉默不语,慕容钰卿知她听进去了:“天色已晚,姑娘留步,在下告辞了。” 说完,人已行至门口。 花晚照回神,扑上去低吼:“慕容钰卿,门!“ 慕容钰卿早就几米开外,听到声音,回眸一笑,似魔似幻:“啊,真是不巧,今夜小店客房全满。还请姑娘将就一夜。” 说完,人一闪而过。 “慕容钰卿!你给我站住!”花晚照跌跌撞撞冲到门外,可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喂,不带这样整人的啊。 某女心里默默流泪,门都坏了,今晚还让不让人睡啊。 第021章 与帅哥约会 诚如慕容钰卿对王勃说的那样,关于案子的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接连几日,秦笛忙着查找线索,经常是神龙见头不见尾。而慕容钰卿说什么要忙着查收上半年的账簿,也总不见人影。 相比之下,花晚照等人就显得无所事事多了。 其实对于案子,花晚照还是表示出了自己足够的热情的。本欲跟秦笛一起去调查,奈何被嫌弃跟去也是帮倒忙,倒不如待在客栈自在些。为此,王勃也被她无情的连累了。秦笛的理由是:有些事情,慕容钰卿是果断靠不住的。既然王兄如此热心,不如代其照看此女吧。 就这样,俩人成了这段时间里的闲人。 其实花晚照还是很不满意自己这种赋闲的状态,但那也只是想想,毕竟有得玩不玩岂不太可惜?从房里睡醒出来,花晚照毫无形象的伸伸胳膊,慢吞吞的从楼道上下来。 天气很好,昨夜下了整夜的雨水,袭来阵阵微风,送来夏季难得的凉爽。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听的人耳目一新,甚是惬意。 一眼就瞧见立于柜台边的王勃,颀长的身影笔直的立着,他一边噼里啪啦的用着算盘,一边飞快的记着什么。 风微微扬起他额前一些散落的发鬓,束发的淡蓝丝带飘舞着,神情专注,双目低垂。花晚照知道,王勃笑起来的时候,没有慕容钰卿的妩媚妖孽,更没有挑逗之意,却依旧能看得人心神一震,那是一种干净、儒雅的感觉。 君子如玉,不需要任何花哨的装饰,足以于无声处吸引人。 像是感受到注视一般,王勃抬头,对她的有些专注的眼神,也不着恼,弯了嘴角笑道:“晚照姑娘起来了?我叫人给你备了早点,这就去端来。” 说着,离了柜台,径直走向厨房。 花晚照觉得心情很好,也不推辞,随意挑了张桌子坐下。 扫视一下周围来来去去的客人,意料之中并未见到那道慵懒的身影。切,天知道某人打着工作的名义又跑到哪里去鬼混了。 未等多久,王勃端着餐盘回来,同她一起在桌边坐下。 “我今早尝着这小米粥和小菜味道都不错,你尝尝。慕容兄请的厨子手艺很好。”一边说,一边帮花晚照盛了碗清粥。 花晚照接过碗,随意拨动冒着热气的可口清粥:“怎么是你在算账?他又跑到哪里去潇洒了?” 王勃顺手的布菜:“慕容兄说今儿要去西区收账。” 花晚照想了想,轻笑点头,想是觉得懒人偶尔勤快起来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可是,这和你在算账有什么关系?” 王勃不甚在意,随口道;“我瞧着慕容兄忙,反正左右我闲着也是闲着,帮衬着算算帐也好。” 吃饭的动作顿停,笑容僵住,看看面前笑容恬淡的如玉男子,花晚照简直不知道怎么说好。 慕容钰卿这狡猾的狐狸,果然奸商! 什么都要利用一把,明明是自己分内的工作还要偷懒让别人帮忙算,刚还夸他他勤快呢,原来一切都是幻觉,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懒懒散散都干些什么。 腹诽归腹诽,总不好说出来打击别人。花晚照笑着吃了口白嫩白嫩的鸡蛋,安慰:“无事,咱们管咱们的,不理他。等下可愿意陪我出门逛逛?” 王勃不语,看了看柜台上放着的三本厚厚的账本,有些犹豫。 花晚照岂会不明,立即道:“那个东西没关系。我们回来再算。” 王勃想了想,含蓄道:“客栈生意很好,上半年要核算的帐很多。” 不就算账么,怕什么。 花晚照不在意,笑:“你应该相信我,这些小帐我自有办法帮你核算好。保证保质保量。” 心里虽有疑惑,但看到此女如此信心满满,也不由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只是好奇,她一个女孩子家又不懂生意,会用什么方法完成呢? 雨后的积水还未完全蒸发,大街上,行人较往常有些稀疏。 帅哥作陪逛街,花晚照心情很好。一边把玩着新买的绣花荷包,一边不住瞥旁边王勃。 还是正常的帅哥养眼啊。瞧着都神清气爽,不知道比某人好了多少倍,更不会总和咱唱反调,冷不丁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来。 重要的是,人家又温柔又体贴,不像某些人就知道欺负别人,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人家的痛苦之上。 可惜,美中不足的就是,此人害羞不经逗,不活泼。不过没关系,这个可以**。 花晚照兴致勃勃地想着,开口叹一句:“王勃呀。” 早察觉此女一直瞧着自己,却又不说话,心下已有几分不自然。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现在见她终于说话了,自是大松一口气。 调整好语调,王勃咳嗽一声询问:“晚照姑娘何事?” 没事就不能叫你了么? 花晚照在心理翻了个白眼,说你闷骚你还真闷骚。 当然,此话当着帅哥的面试万万不能说的,花晚照开始没话找话:“呃。我只是想问,原来的事,你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么?” 没想她会突然问这个,王勃有些意外。 “承蒙晚照姑娘挂心,可惜在下依旧不怎么记得原来的事。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花晚照乐的附和:“是啊,是啊,这样挺好的。跟着我们你就放心吧。” 看到此女如此喜悦,王勃有些惊异:“姑娘……?” 花晚照也觉得自己的兴奋表现的太过明显。咳嗽几声,掩饰:“不是,我的意思是。想不起来就不要刻意去想了。说不定哪天它自己就好了。失忆嘛,说不定还是好事。” 啃啃,比如能遇上个红颜知己什么的。 王勃哪里知道此女的心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拱手:“姑娘说的有理。” “这么见外做什么?”花晚照自然的摆摆手:“他们不知道,其实我也不怎么记得原来的事。”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姑娘也失忆了?” 呃,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挂了然后咱穿了过来,算是失忆么? 花晚照半真半假地道:“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我原先只是个卖菜的农家女,父母又年前过世了,日子过的平淡无奇也没什么新鲜的事值得去记忆。” 以为她想起原来的苦日子,王勃心下不忍,面露愧色:“抱歉让姑娘想起原来的事情。” 花晚照连忙摆手:“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不是么。要不是遇到秦笛他们我也没有那个福气穿这么好的衣服,住这么好的旅店。” 明亮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灰暗,只有积极的喜悦。不知是不是被那份欣喜感染,王勃的眼里也染了几分欢乐。 他柔声出言,像是轻喃,又像是承诺:“不怕,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会护你周全。” 笑容里带着柔柔的安慰意味,细细听去就像包容小妹的兄长,似乎不论发生什么都愿意站在她的面前为她遮风挡雨。 花晚照看的心下一暖,第一次对自己隐瞒的行径有些惭愧。 对秦笛隐瞒,是知道他不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改变自己的动作,对慕容钰卿隐瞒,是无法信任的警惕与自保。面对那两个人她可以装傻充愣没心没肺的胡言乱语,因为他们之间,似乎谁都没有完完全全地信任过谁呢。 可是眼前的人,却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单单因为她的一句话便许诺护她周全。雅彦君子,清秀丽人,他的心,他的笑一如他的人温柔有佳,暖暖如阳。 真的是让人不知不觉想要放松,想要依赖啊。 收回注视有些长久的目光,花晚照拍拍他的肩,笑嘻嘻道:“本小姐哪里有那么娇弱,你瞧瞧我像是那种可怜楚楚的小家碧玉么?” 说着拉起他的袖子象征性地扯了扯:“走啦,走啦,王大少爷,前面似乎有杂耍,去瞧瞧!” 袖子忽地被拉扯,又忽地被放下。想起刚才她注视自己那种奇特的目光,王勃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目光又柔软了几分。 这样好么?在不明情况的时候对一个只认识几天的女子有了些莫名的感觉? 又或者,仅仅是因为她似曾相识的与众不同? 第022章 芙蓉帐 纤纤素手从背后滑过缓缓扶上前胸,女子垫着玉足,以一个暧昧的身姿将身子倾向身前的人。 精致的脸颊贴在那人的背上,顾盼尽收,双眼微眯。 “人都走了,公子怎的还看?”酥软的声音轻压,娇甜中泛着丝丝嗔意,饶是未有其他动作,却足以让人心猿意马,酥骨软身。 目送楼下拉扯的二人至再也不见,窗边的人才缓缓收回目光。 随意放下帘子,公子自然地握住那不规矩的手,转身轻带,女子顺势落入怀中。 眸中目光流转,带着点点欣喜,说出的话却有些言不由衷:“公子总瞧着那丫头做什么,要问什么,带回来不就得了。” 公子未曾松开怀中的禁锢,也不回答女子的话,眼神看向前方似笑非笑地:“怎么?前几日在媚儿那待了会,晚了日子来瞧你,生气了?” 说着,一手微微用力,女子的下巴被指力压着抬起,动作温柔,却不容抗拒。 四目相对,那对眼眸蛊惑地散发着摄人心魂的暧昧,透着莫名的压迫,叫人不敢直视又无法移开目光,深邃的墨黑宛如有魔力的磁石,看得人心思全无。 女子自然被看的心中一荡,唇角恰到好处的微微翘起,似嗔似怪:“小影不敢自恃身份,媚儿姐姐做事向来知分寸,公子喜欢,多陪俩天也是应该的。不像小影,总是冲撞。” 公子笑容不变:“我的小影果然知人意,怎的说是冲撞呢?明明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果敢。” 语罢,放了女子起身,径自取了小几上的酒壶,从低处移向高处斟酒,琼浆落杯,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听得公子夸奖,小影欢喜的甜甜一笑,连忙跪坐直了身子不敢再造次。 “小影日思夜想,好不容易才把公子盼回金陵城,不知这次公子打算呆多久。” 放下手中的酒壶,玉指百无聊赖的端起斟满美酒的杯子,公子却不急着喝,只是瞧着:“小影希望公子待多久?” “当然是……” 话未完,斟满的佳酿的酒杯已压红唇,公子揽过小影,不容拒绝地将酒尽数喂下。 薄唇勾起,带着邪气的妖媚:“公子的小影最乖了。虽知道公子舍不得离开,还是会为公子的大事考虑,果敢的服侍左右。恩?” 辛辣的酒水乍入喉头,奔涌而下,呛得小影面色微红。只见公子弃了杯盏,随手取过她的帕子,笑着替她擦拭滑过嘴角的酒水。 脸色渐红,早已分不清是因为酒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小影哪敢妄加反驳。 缓了缓酒劲,美目低垂,顺从地道:“小影虽不懂事,但也知道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笑容更胜,公子放了她,取过一只干净的杯盏用酒水洗过:“小影真乖。” 正欲饮酒,小小的隔间响起“噗”的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却极其特别,像是用来传递信号所用。 公子不语。 一人无声无息的落定,单膝跪下低头参拜:“公子。” 手未顿,继续斟酒的动作,公子笑问,语气说不出的随和慵懒:“事情办得如何?” 小影低目垂眸,规规矩矩服侍在侧。 来人一身劲装,墨黑的紧身袍上胸口绣着朵血红的妖娆,如此装扮,正是花间阁的花仆的标志。 那花仆依旧保持跪拜的姿势,低头道:“一切如公子所料。秦笛已将信息散播出去,引得包括青牙派、铁总镖局、峨眉派、金银帮等在内前后大约数十个帮派的人蠢蠢欲动,四处打探我阁总部,暗中关注我阁动向。” 公子含笑点头:“甚好。” 思忖半响,又缓缓摇头:“人还是太少了。不如你不再帮帮他们,将‘未必知’也拉进来。” 花仆领悟:“公子,是否要将那阁中的那消息也放出去?” 公子的心情一如倾入杯中的琼浆,响的欢快:“为何不放?有人有意留下我们影使的牌子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查?这是想利用我们呢,只是他似乎忘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正所谓,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到底是谁想利用谁? 花仆应声:“是。” 公子瞅着杯中摇晃着的佳酿,想起一事:“那个号称失忆的人,可查出来了?” 花仆瞬间紧张,但更不敢隐瞒,只得如实上报:“还...不曾。” 酒水里倒影着魅惑的眼眸,依旧在笑,可那笑意却完全冷了,变得锐利而冷冽。 冷的连带屋内的暖香也凝固了,旁边的小影暗暗握紧了袖下的手,目光低垂,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地上的白玉石,宛如雕像。 地上的花仆顶着压力,继续道:“有人总是百般阻挠,虽然还未查清他的身份,但是属下却查到另一件事。” 双眸微眯,公子不语。 花仆会意上前,附耳在旁。 “怪道你花了这么久还未查清,原来如此。” 唇角勾起,冰雪消融:“既然这样,就先不必打草惊蛇,好好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花仆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属下的意思是,还用不用继续查?” 放下手中的杯子,公子起身:“查,怎么不查。只是这次要连带着那个叫韩飞的一起查。念你带了有用的消息回来,免去重罚,自废一条手臂,事完之后,再去刑堂领二十道鞭刑。” 声音云淡风轻的飘过,桌上原本完好的杯子瞬间化作粉末,飘得无影无踪。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其他安排照旧。切不可让那丫头发现什么。” 得知处罚,那花仆暗暗松一口气,右手毫不犹豫覆上左手,只听“卡擦”清脆一响,左臂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折起。 小影低眸不语,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想是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 公子随意道:“去吧。” 那人领命,和来时一样,瞬间消失在了房里。 公子倚回软塌上,把玩腰间血色玉箫上的流苏,目光有意无意掠过面前的小影,看她取过一只崭新的琉璃杯。 瞬间又回复先前慵懒散漫的样子,仿佛之前的压抑与狠厉如那化粉的杯子一般不复存在。 “我知道我的小影想问什么。” 酒水的声音顿了顿,小影抬眉,又迅速垂下:“公子办事,小影不敢逾越。” 公子不在意她的紧张,自然的接过酒杯:“无妨,有些事你应当知道,做事的时候才知道哪些动得哪些动不得。” “公子说的是,小影明白。” 公子笑的蛊惑:“哦?公子什么都没说,小影就明白了?” 女子抬眸,再次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眼里依稀带着畏惧:“小影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情便好。至于其他的,小影不想,也没必要知道。” 似被她的话取悦了一般,眸中笑意邪气大盛,未接那递来的琉璃杯,公子起身,择了个葡萄随意含在口中:“小影做事,公子向来放心,这次也莫要让公子失望喔。” 小影跪应。 并不急着吞咽,柔软的舌尖滑过微甜的果皮,逗弄一般。眸中光华点点,如月色浸染的黑珍珠在灯火照映下折射出流光溢彩。 终于忍不住咬下,甘甜的汁水瞬间涌出,争先恐后地占满每一处味蕾。 薄唇微微勾起,仿佛正惬意地品着一出好戏,兴奋而欢愉。 第023章 打赌 两人从清晨一直逛到傍晚,夕阳将沉未沉,印着天空晚霞火红连天,如同连绵万里的烽火台。 玩乐归玩乐,王勃心理总归还惦记着那些未算完的账本。现下见时辰渐晚,担忧着店里的工作,可又不知如何向眼前的女子说明,几番欲言又止。 花晚照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来自王勃的种种担忧与纠结。此刻她正提着新买的花包,包里装着各种小玩意。又摸摸这,瞧瞧那,看看表演,吃吃东西,忙的不亦乐乎。 躲开前面忽然涌起的一阵人流,花晚照鼓着腮帮子回眸。 “唔,听说前面有家小店,甜点做的特别好吃,我们待会去尝尝,怎样?” 笑容甜甜,乌黑透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看起来分外可爱。 可王勃正想着心思,没用心听她讲了什么,半晌才回过神,却有不记得她说了什么。 “晚照刚刚说什么?” 花晚照盯着他,大眼睛兴奋地忽闪忽闪:漫无目的地指指前面“我说,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好不好?” 吃晚饭? 看着面前异常高兴的女子,王勃实在不知该作何感想。等你吃完晚饭一定又说要消食然后溜达两圈,等回去的时候估计街上就只剩下打更的了。还怎么算账? 这一刻,王勃简直觉得自己太了解花晚照了。 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问了句:“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唉,看样子今天是算不完那几本账簿了。 奈何,默契这个境界不是谁都能达到的。 花晚照明显会错了意。哟,帅哥这是害羞么?古代的男生真是禁不起事儿啊,吃个饭而已,怎么脸都红了,真是让有一种抱住轻薄的冲动。 她哪里知道,王勃那是纠结气闷所致。 等了半天,不见有人答话。王勃偏偏头,恰好对上某女**裸的迷茫视线,大夏天的,不由的全身打了个寒颤。 她又想到哪里去了?压下心中的不适,不得已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花晚照回神,一脸无辜拍拍抓完绿豆糕的爪子:“当然是吃完饭玩够了再回去啊。” 委婉沟通未果,王勃颇感无语,终于发现和此女玩含蓄是万万行不通的,咬咬牙,干脆和盘托出:“那些账簿怎么办?” 语气已带了些无奈与不满。 账簿? 花晚照明显没有拐过弯来:“什么账簿?” 弄了半天她已经把这事忘了!王勃咬牙,努力保持风度:“早晨说好要帮慕容兄核对的账簿。” 哦,闹了半天,原来是担心这事。 花晚照摆摆手不在意:“不是说好了,此事包在我身上的么?” 真是,慕容钰卿那死狐狸都不急,你急什么。 原来你还知道你说过这话。王勃无力摇头,叹口气,决定无视此女那句“包在我身上”,转身就往回走。 花晚照慌得伸手拉他袖子,软言安慰:“哎呀,哎呀,不是让你信我么。几本账簿而已,那狐狸能干的东西,我如何干不了?” 王勃这回连开口的**都没有了,不欲在此浪费时间,一眨不眨地将袖子扯回,继续走。 花晚照赶忙跟上,拦了他正要说话,却被近处一道谐谑的笑声打断。 “是啊。花大小姐如此貌美机智,又有什么是你干不了的呢?” 听到那声音,王勃的身子瞬间有些僵直,脚步顿住面含歉意的看向来人:“慕容兄,好巧。” 花晚照上前一步,阻断两人的目光。嘴角抽搐。面色不善。 这算不算出门没看黄历,早不到晚不到,偏偏编排他的时候就到。 工作没完成,出来玩还被抓现行,王勃倍感尴尬,开口欲解释。 慕容钰卿笑容不减,随意用扇柄挡下王勃想脱口而出的话:“不妨。这不是王兄的责任。是在下拜托事情时欠考虑,没想到这天气好了。不仅出来活动的人多,就连吃饱撑着的母鸡也闲不住跑出来溜达。” 花晚照瞪眼,你含沙射影骂谁呢? 你才母鸡,你全家都母鸡! 抱胸而立,嘴上讽刺:“是啊,天气好了,什么动物都心如潮水蠢蠢欲动。智商高点的咱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偏偏有些动物美貌与水准完全成反比。出来丢人现眼也不怕吓到小狗!” 慕容钰卿笑笑,像是完全没听懂她那话的含义,顾左右耳而言他:“姑娘是哪里人?” 花晚照挑挑眼角:“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慕容钰卿摆摆扇子,好脾气:“在下差点忘了,花大小姐贵人多忘事,家在何处这么复杂的问题想来您是不记得的。” 受到讽刺,花晚照想也不想开口反驳:“你才记忆力低下!我家住哪和你什么关系,不就是和你第一次相见的那个小镇么!” 妖媚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味道。眨眨眼,继续道:“令尊想必也是也是做小本生意的吧?” 原以为他是想打击她家一穷二白没地位,却没想到不是这样。 花晚照疑惑顿生,这家伙到底安得什么心? 卖菜,种菜算不算小本生意? 见她警惕地望着自己抿唇不答,慕容钰卿笑的亲切,上前一步道:“呈姑娘所言,在下不才,为了账簿的问题头疼了一天。想必这些事情对姑娘来说自是不足挂齿,还请姑娘客栈一请,为在下解决困扰。” 弄清他出现的原因,花晚照张口欲言,反被人抢先一步打断:“常言道,君子成人之美。在下愿意以一顿晚饭做赌注,请王兄和姑娘赏脸。” 王勃看看错愕不已的花晚照,轻叹一口气,无奈地上前一步:“账簿的事情还是交予我来吧。晚照只是贪玩了些,慕容兄就别再为难她了。” 被人有意或无意的接二连三鄙视,花晚照顿时觉的自己过的特窝囊。 来这里这么久,不是被秦笛打击碍手碍脚,就是被慕容钰卿嘲讽为添乱的母鸡,现在连自己一直看好的王勃也将自己当没用的花瓶看待护在身后。 真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银牙一咬,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王勃,花晚照冲面前的人大声道:“好!咱们一言为定。那几本账簿我若是在今晚尽数算完,慕容钰卿你可要连本带息给我好好伺候着!” 王勃皱眉,还要再说什么,却被一柄折扇打断。 脑中晃过下午秦笛交代的事,慕容钰卿面上笑得真诚无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第024章 难得扬眉吐气 豪言壮语谁不会说,重要的是能把所说的话真正的落到实处。 慕容钰卿显然深谙此理,所以始终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扇子,好奇也期待着花晚照会用何方法兑现自己的诺言。 相对于某人看戏似的态度,王勃则显得有些忧心忡忡。那些账簿他都看过,就算是常年对账的人都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完成,更何况一个姑娘家? 而花晚照似乎早已屏蔽来自两人不同的目光与揣测,在吩咐管家拿来账簿的同时,心思也在不断翻转。 虽说刚刚遭遇鄙视,气血有些上涌,但到底不可能失了理智。答应归答应,她还是很聪明的为自己留了回旋的余地。 比如说,她答应的是今晚之前。 不说别的,在这个算个帐还要用算盘的时代,对于任何一个深谙四则运算且经历过无数次数学考试的现代人而言,怎能不在算数方面为自己扬眉吐气一把?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显摆机会,毫无悬念的赌局啊! 如果此刻不是当着大家的面,花晚照觉得她一定会双手叉腰仰天长啸。 说什么一个晚上算完,那完全就是为了防止某人暗中使诈的后备手段。若是平常数量的账簿,哪里要这么长的时间算完?几个小时都已经撑死了。可明显现在距离午夜还有相当长的时间。 正因为此,当花晚照掂量着那交到手里的三本账簿时,极力压制内心的咆哮,狞笑看向管事:“老人家,就这么多么?” 管事的被那狰狞的笑容所恐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瞥瞥慕容钰卿道:“其他的前几日王公子已经算的差不多,只剩这么多了。” 花晚照点头表示理解,也不急着拿笔记,支着头随意的翻阅了一下,唔,果然不出所料,全是大写的数字。 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慕容钰卿更加随意了,和王勃捡了个位置坐下,又吩咐小二上些茶水。 对方毕竟是个水灵灵的姑娘,管事想了想,大发良心的的询问:“姑娘可要算盘。” 花晚照收笑抬头,亲切地摇手:“算盘?不用,不用。麻烦给我几张草纸就好。” 有能打草稿的纸就行。 二人闻声,均意外的抬眼。 王勃心里更加惊疑不定,不用算盘,那如何算得? 相反,慕容钰卿则淡定的多,眸中更多的是的兴奋,随手给自己斟上一杯,笑而不语。 斜阳夕照,挣扎着不想消失在地平线上,却终究抵不过那无形的力量,隐去了身影,留下一大片光晕,渲染着洁净的天空。 褪去原本有些燥热的光芒,柔柔的光线随意的洒在店铺的门口,在暗褐的紫檀木上反射出缕缕金色的丝绦。 晚风清爽的拂过,像品赏着心上人一般,温柔如水的舔舐着女子的发梢。一点点,一寸寸,不觉唐突,却叫人看的莫名心静以及温馨。 从没见过她如此专心致志的样子,没想到她也会有如此凝神的一幕,与平时的顽皮活泼截然不同,虽然模样并非格外貌美,却独有一番韵味。 有的人优雅的浅酌杯中的清茶,有的人淡淡的瞥着柜台上的女子。 有的人似笑非笑轻摇手中的竹扇,有的人情不自禁面带温柔。 有的人毫不挂心的懒懒散散,有的人出神不语默默无言。 明明身处同一个地方,近在咫尺,却是三般事情,三种神色,三种心思。 三本账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由于古人写字艺术惯了,记个账簿也弄的和书法样品似的。一页下来,虽然整整齐齐的列满了表示数目的汉字,要算的还真心没几个。 花晚照习惯性的将毛笔夹在指间滴溜溜的转,居然奇迹般的没有飙出墨汁。 她不在意,却是苦了在一旁候着的管家,不知为那些辛辛苦苦记录好的账簿捏了多少把辛酸汗,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毁了半年记得账簿。 约莫着过了一个多时辰,光线暗沉,到了该掌灯的时候了。 花晚照放下笔,捶打着有些酸疼的肩膀,舒服的轻轻哼出声。 “哎,全部ok,真是累死我了。” 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算完这么多账簿? 大家在惊叹此女速度的同时,也对此女的正确率保持极度怀疑态度,集体忽视了那句莫名其妙的感慨。 慕容钰卿优雅起身,缓步绕到柜前,随意拈过一本已经算好的账簿,漫不经心的翻阅。 “这点小儿科的东西,你就放心吧。”花晚照继续活动筋骨,晃晃脑袋好不得意。 慕容钰卿抬眉瞥她一眼,微笑不语。 王勃也好奇的走上前来,顺着账簿瞧过去。旁边的管家正利索的上下移动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声音迅速、连贯而清脆。 随着王勃的眼神越来越惊异,慕容钰卿的动作越翻越慢,管事原本飞快算盘的速度也不知不觉的顿了下来。 半响,管事居然一脸惊愕的停住了! 收到这样的反应,花晚照颇觉得意。再瞧瞧慕容钰卿,神情并未多少改变,他合了账簿,仿佛一切是意料之中。 “如何?”答案其实已在心中,但王勃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管家一脸不可置信的朝花晚照鞠了一躬以表钦佩,转过头来对二人道:“无一丝差漏。” 小胡子一抖一抖的,好不可爱。 花晚照笑的得意,学着慕容钰卿的样子,随意挑眉:“那是自然,也不瞧瞧本姑娘是谁,当然不是吃素的。” 笑容微绽,慕容钰卿点头喃喃:“又不是出家的姑子,自然是有酒有肉才和姑娘的口味。” “在下愿赌服输。姑娘时间算的恰好,现下出行正是时候,不知姑娘可否愿意赏脸?”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大部分人家都已经用过了晚饭,携家带口于街头散步,一派灯火辉煌,热闹喧哗。 由于下午玩耍的时候吃了很多小吃,花晚照竟也没觉得现在有多饿。 看看眼中笑含赞叹的王勃,瞅瞅被自己摆了一道的慕容狐狸,花晚照从没觉得如此扬眉吐气过。心情大好:“既然慕容公子那么想表现,本小姐怎么好意思不顺了公子的意思?” 慕容钰卿是何等的心思,听弦歌而知雅意,眨眨眼睛:“但凭姑娘吩咐。” 第025章 最豪华好玩的地方 “去哪儿?”乌亮的眼珠子转个不停,花晚照笑眯眯地嘟囔:“自然要去这金陵城最豪华,最雅致,每日人流最多,又好玩的地方。” 听出花晚照此意吃饭是小,惹得慕容钰卿狠花银子是真。王勃有些好笑的摇摇头,罢了,只要她开心就好,横竖是慕容兄自己惹出来的事。 忽的又想起,自己先前也不相信花晚照的算账能力,倘若不是慕容兄先一步点破此意,那么现在倒霉的岂不是自己? 顿觉得心有余悸,暗道果然不是什么姑娘都是好惹的。 谁都知道,对于一个风流公子而言,花银子这种事情,是最不是事情的事情了。 普通公子都不用说,更何况是深谙此道的慕容钰卿。 所以当花晚照提出自己的要求时,慕容钰卿毫不在意地摇着扇子,笑的比某些人还要不怀好意:“正有此意。在下恰巧知道个极好的去处。只是不巧,姑娘身上的衣裳似乎……” 花晚照眼前一亮,立刻打断:“我立刻去换!劳烦几位稍等片刻。” 边说着,人已经噔噔噔的飞快上了二楼。 瞧她火急火燎的样子,王勃不禁莞尔,这丫头,怎的总这般风风火火。 慕容钰卿却不甚在意,摇着扇子先一步踏出客栈,头也不回地道:“王兄不必挂心,我们到外头等上片刻即可。” 被看透心思,王勃也不觉尴尬。 只是心中疑惑,花晚照口中金陵城最豪华,人最多,最好玩的地方是哪里呢?不知为何,总感觉怪怪的,难道是他想多了?王勃不自在的摇摇头,也跟了出去。 然而,当前面两位“相谈甚欢、不谋而合”地驻足时,王勃不得不咳嗽几声,默默的调转目光:男人的第六感有时候也是很准的! “慕容公子...”此时的花晚照已是一身男装打扮,眼睛晶亮晶亮的盯着店口的招牌--“暖玉温香”,意在询问。 啧啧,这名字真是露骨,和某人一样,一点不带含蓄啊! “花兄有所不知,这里便是全金陵最雅致的,每日来客最多,又最好玩的地方。”慕容钰卿笑得如沐春风。 果然是花花公子,对这种地方了如指掌!花晚照又鄙视又欣慰。鄙视是因为早料到此人长期流连此类场所,本就生的妖孽,不知道祸害了多少美女。欣慰是,自己只是如此含蓄的提点了一番,他居然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甚慰吾心呐! “慕容公子有心了,请。”贼溜溜的转转眼珠,某女装腔作势道。 慕容钰卿也不推让,抬脚就要进去。 一旁的王勃终于忍不住,拦下欲跟进去的花晚照,低声斥责:“慕容兄也就罢了,你怎的也跟着胡闹...” 也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拉着就要走。却被慕容钰卿一柄折扇拦住去路。 “王兄此言差矣,花兄如何不可进?这‘暖玉楼’里的姑娘可都是万里挑一,气质样貌丝毫不逊于所谓的大家闺秀。说不定还能寻到王兄的红颜知己?” 刚被压下的尴尬再度泛起,王勃正要开口,却见眼前的笑容突然变得不怀好意。 慕容钰卿凑近,以扇遮面,神色显得颇为担忧:“莫非王兄你...”竟不能人道? 听出那话里隐晦的含义,王勃顿觉羞愤异常。 平生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屈辱和怀疑,饶是恪守君子之道的王勃也忍不住拳头紧握,脸色发青,真想一拳揍扁他那莫名其妙的表情! 这人知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脚步如灌铅般再挪不动一步,几个深呼吸后,王勃突然放开花晚照的手,一语不发的掉头进了楼里。 “哇!”花晚照惊讶的望着王勃离去的身影,眼里满满的都是震惊。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小白兔化身大灰狼? 还是说每个如玉君子的背后都藏着一颗热情似火的心? 花晚照当然并不会简单地以为王勃是那种表里不如一的人,yy一阵后,直接掉过头来用鄙视的眼光看了看旁边一脸意料之中的慕容钰卿。 “你刚又乱说什么话?” 慕容钰卿眨眨眼睛,眼神里写满了无辜:“花兄怎可如此偏心冤枉在下?在下只不过是告诉他,楼上的那位可爱的姑娘瞧他已经很久罢了。” 语毕,还不忘抬头邪气地冲楼上的人媚眼如丝一下。 鬼才信你的话。 花晚照懒得和他多说,还未及抬头,就已经听到一串银铃似的笑声清晰飘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靠!到底那姑娘是瞧上哪个混蛋了啊! 不想与他过多纠缠,挂心王勃的花晚照赶紧进楼寻人去了。 温香暖玉地处金陵城黄金地带,每日接待的来往商贾、达官贵人少说也有上百,其规模可见一斑。 帘里帘外,分明是两个世界。 入目之处,薄帐层层,暖香阵阵,眼球霎时便被那吊顶的灯笼吸引了去。火红与橙黄将整个大厅衬得大气而华贵,而那时不时闪亮的小灯饰,更是将营造了周围忽明忽暗的朦胧气氛。至于人么,环肥燕瘦,放眼望去,却是应了那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各色的美女齐聚一堂,花晚照霎时有种进了选秀节目后台的感觉。不禁感叹,食色性也,真不知道世间有多少男人能抵得住这诱惑,恐怕柳下惠也不一定可以吧。 “哎哟,这正说着呢,可把二位公子盼来了!”柳眉弯弯,七分笑意,三分嗔意,若不是那话语,花晚照险些以为她也是这里演艺的姑娘。 掌柜的老鸨也是个百里挑一的大美人。虽只着淡妆,看着比其他姑娘要年长些,但是光看这身材和样貌,真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她年轻时有多迷倒众生。而她暴露在空气中那到胸上沟壑,更是不知看直了多少来客的眼。 某女惭愧,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如今随便哪个女的都能将自己比下去,真是老天不公啊。而紧随其后的慕容钰卿,更是笑眯了眼睛,早已摆出一派风流公子的标准作派。 “美人这话怎么说?”慕容钰卿熟门熟路的调笑:“本公子只听说过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倒是没听说过,美人也会动心盼着我们这些个俗物的。” 美人掌柜妩媚吃笑,雪葱般的柔荑顺势搭载了他的肩头:“公子可真会说笑,来这儿的可都是姑娘们的恩客,咱们哪里有不盼的道理。只怕是咱们这些胭脂俗粉入不了公子的眼那。” 说着,柔嫩的纤手还配合着,若有若无地划过慕容钰卿的胸膛,胸部有意无意的挺起,高高的山峰犹自起伏。 花晚照再吃不消,无语的别开眼,连鄙视某人的心情都没了,这美女掌柜果然敬业,三句不忘本行。 与之郁结相对比的,是慕容钰卿如沐春风的笑容。 对于美女的投怀送抱,他既不推拒也不回应。玉扇一收,从袖中随手抛出一块碎银子,笑的愈发暧昧:“想不到美人不仅人美,这小嘴更是比蜜汁还甜。本公子今而个定不负美人盛意,还不赶紧带路?怠慢了本公子的贵客,仔细今晚美人亲自领罚。” 这话说的隐晦而极其暧昧,花晚照听的噎住。 啧!花花公子就是花花公子,调起情来完全轻车熟路。 美人掌柜这才终于“惊讶发现”旁边还有一位公子,想来是花晚照身子单薄,长的又平凡大众,与慕容钰卿放在一起,简直就是鱼目混珠,自然自动被和谐掉。 花晚照尴尬地咳嗽几声,原来女人不紧认银子也是认皮相的,这不,直接花痴到眼盲的地步了。 “说起来三位公子今儿运气真真好。咱们家影儿前些日子受了些风寒,今儿个身子刚好些,刚出来就正巧被王公子碰见了。这不,俩位正在里头风雅着呢。”美人掌柜笑着,一步一摇地带路,风韵自然外露。 第026章 花花公子的本色出演 一行人渐渐远离了喧嚣的大厅,穿过一条悠悠小径,前方的楼阁若隐若现,幽竹半掩,灯火星星。走进了看去,亭台楼阁,朱颜碧色,雕龙画凤。耳中若有若无飘来丝竹阵阵,轻音婉转,梁绕三圈,如雾似幻。 未见其人,先夺其声,真真是酒未到,人先醉。 行至阁前,美人掌柜不知何时已收了先前的调笑,一反之前的随意轻佻,道一声失陪,一语不发的自行离去。 花晚照赞叹,这“暖玉温香”的老板真是心思细腻如针。此时无声神有声,与其聒噪的喋喋不休,道不如留得空间给客人自行想象。 见前面的人并未有要进去的意思,花晚照也没出声打扰,同他一起在门外候着。 直到一曲歌闭, 慕容钰卿方才收了玉扇,理理衣衫,推门而入。 “早闻弄影姑娘歌喉赛过出谷黄鹂,美妙灵动甚似春景一副,落花飞旋。今日慕容三生有幸能听得一曲《春色如许》已是此生无憾。” 说完,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向摆满酒菜的桌边走去。 何时见过此人这样正经,每每和自己说话,总是半真半假,不是戏弄玩笑,就是故作不理。原以为他对每个女的都是这样不正经,却不曾想,原来他也有正经的时候。 花晚照不知该作何感想,好在她看到了坐在桌前的王勃,心情又好了些。 学着慕容钰卿的样子,像珠帘里头的人行了一礼,绕过慕容钰卿做到了另一边,俏皮的冲王勃喳喳眼睛。 “你怎么自己先跑来了,都不等等我。” 见她坐下,王勃笑着不答,换掉她前面的酒杯,倒了清茶递到她手中:“别喝酒,若是渴了就喝茶。” 什么叫不等她,若是跟着她,还不知道她会肆无忌惮的胡来些什么。还不如自己先行一步,找个文文静静规规矩矩的姑娘先候着,再等她找来,也不用担心她会惹出什么麻烦和尴尬来。 两人在这厢低语,帘内有人缓步走动至前。 华美的珠帘隔着,房内灯火本就不是特别明亮,周围的纱帐、幕帘均是暖暖的红色。到底看的不真切,只仿佛一团素雅离了琴弦,盈盈一拜:“能得慕容公子如此夸赞,弄影愧不敢当。殊不知,能得公子赏识才是弄影三世修来的福气,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珠圆玉润的声色,不卑不亢,听得人心神一荡。几乎不用亏得她的全貌也知帘内之人必定有羞月之色、纯如三月桃花。 花晚照连忙放了茶杯,看向慕容钰卿,此人果然目不转睛盯着帘内。 “指教在下可说不上,音律方面,姑娘的手法已是炉火纯青。在下不才,只一点不解之处还望姑娘解惑。既然满园春色,花团锦绣,为何曲中这音色之情却如此生涩,暗含隐隐忧伤?” 帘内传来轻笑:“看王公子面相,只怕与慕容公子想法相左。” 花晚照一口茶水呛住。 隔着帘子人都看不清,你居然还知道别人的表情?好,强,大。 拉住身边做鬼脸的人,王勃淡淡道:“姑娘慧眼如炬。” “窃以为纵然春天百花开遍,也终会凋零,开或者谢都是万事万物自然的变化规律。我们正如其中的一株花枝,在春色中盛放,而后败落死亡。这都是无法违背的宿命。春色如许,赞叹美丽固然重要,然而悲哀的是,身份和职责的束缚往往是命中注定。做花不可妄想成人,做人亦不可以妄想其他。是故,曲调中暗含无法挣脱命运的悲伤。” 花晚照听的无聊,听一首曲子也能扯出这么多人生哲理,古人果然无敌。 抬头看向慕容钰卿,不出所料,这厮果然笑的意味不明。 而通常这种笑容只有在他算计什么的时候才会出现。 “王兄说的在理,可惜在下从来不相信什么命数,就如....”精美的酒盏从指间滑落,未饮尽的酒水同洁白的瓷片一同碎了一地。 众人愣住,花晚照不明所以。 “如此,你还相信所谓的命么?” 俊美微皱,王勃看着一地破碎,开口正要说话,帘内传来桌椅发出的巨大响动。 帘内的女子几步走到前头,隔着帘子再次盈盈一拜,声音不似方才的平静无波,随着心绪有了起伏。 “慕容公子好比喻,弄影自愧不如!” “枉我拨琴三百遍,自负音弦几何,却不及公子弃杯一举来的通透!如今那杯已碎,酒已洒,香已散,弄影犹如醍醐灌顶,不再惶惶无所日了。这一杯,弄影敬公子!”说着,遥遥举杯,拂袖饮尽,利索地转身,再度入座波动琴弦。 不如《春色如许》那么缠绵轻缓,一曲《塞下风景》奏的气壮山河,霸气外露。 再瞅慕容钰卿,对来自美女的敬慕欣然接受,满满对饮三杯。 花晚照甚觉莫名其妙,你们就装吧,这又是唱的哪出? 自顾自给王勃夹菜,想想,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别理他们,我就觉得你说的很好,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他们觉得好未必我们觉得好。” 王勃看她一眼,眼里已是含了隐隐的笑意:“晚照说的在理。” 慕容钰卿却听见了,挑眉:“哦,听花公子的意思仿佛是不太赞同在下。” 花晚照无视他挑衅的眼光:“没什么赞不赞同,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你若认为可以随意掌控自己手中的一切,摆弄别人的命数那只能说明你目光短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要知,杯子是死物,人却是活物。我不认为位高权贵者可以有权力操纵一切,就算是皇帝,倘若不顺应民心也会有那么一天被人赶下皇位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莫非你以为你可以控制这天下所有的水、所有的人?” 慕容钰卿自顾自给王勃倒着酒,随意接口:“水的动向往往只取决于少数因素。” “借口!有些时候,人有时甚至连自己的心思都掌控不了,何谈别人来理解自己?永远不要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那只是毫无意义的自以为是罢了。” 说着放下筷子,笑对上他的双眼:“就比如,慕容公子现在能猜得出我的想法么?” 动作愣住,慕容钰卿半晌答不出。 若不是碍着众人在,王勃险些就要笑着鼓掌说句答得太妙。 没想到,这丫头不仅行为异于常人连思想也异于常人,他开始有些庆幸自己落水失忆遇到这样精灵古怪的姑娘了。 气氛凝住,弦音戛然而止止,想是帘内的女子也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王勃微微笑,看她一眼帅先打破宁静:“让弄影姑娘和慕容兄见笑了。她还小,得罪之处还请慕容兄别在意。” 慕容钰卿放下酒壶,神色淡然不置可否。 先说的某人哑口无言,再得帅哥夸赞维护,花晚照立刻有些飘飘然了。 弄影回神,笑着赔罪:“弄影前番多有怠慢,还请花公子原谅。” “无事,“花晚照也笑的清纯:“不在乎我的人,我也不会在乎。” 收到如此不客气的评价,弄影也不恼:“这杯酒算是弄影给公子谢罪了。” 不知为何,就是看不惯她惺惺作态的行为举止。花晚照继续忽略讨好,举了举被换掉的杯子:“抱歉啊,我不善饮酒。” 帘内动作忽然顿住,想是没见过如此无礼的人。 王勃笑着叹气摇头,对她的任性有些无可奈何,只好起身代替她饮了一杯酒水:“是在下多有失礼,将这妹妹宠坏了,有得罪之处,还请弄影姑娘海量。” 明白了她的身份,弄影也不再觉得尴尬,将杯中的酒水饮尽:“花小姐好福气。” 妹妹……花晚照脸黑。 看看旁边不知何时开始发呆的慕容钰卿,自然地接口:“多谢夸奖,弄影姑娘也好福气。” 感受到那道凉凉的目光,慕容钰卿这才有所动作。 却反常的没有接话反驳,不惊不语目光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晚照黑着脸,也不看他,拼命吃菜。 第027章 美女遇刺 话到此处气氛有些僵硬,王勃咳嗽一声正想说些什么来调节有些变味的气氛,却听一剂强劲的风力袭来。 窗户“啪!”的大开,烛光寂灭,不等众人反应,一道亮影闪动,倏地射入帘内,旁边服侍的丫鬟闷声倒地。 几乎同时,帘内传来女子压抑的喊声。 浓重的血腥味在昏暗的夜里弥漫开来。 王勃下意识的起身欲闯,不料头脑一阵晕眩,力量如水般流失。 “酒里有毒!”站立不稳,倒向一侧,衣袖扫过杯子,碎了一地的杯盘狼藉。 事发突然,花晚照来不及反应,顺势拦过王勃,脸上声色大变,条件反射抬眸看向另一个人:“慕容!...” 急切的话音卡在喉咙里,再发不出。 花晚照瞪眼半晌,大松一口气,方才的话语瞬间转调:“慕容钰卿,你个妖孽!” 人往往在情急之下最易失了分寸,难以掩藏自己的真性情。 慕容钰卿笑的无辜,事不关己一般淡定的放下筷子,冲她眨眨眼睛以示安慰,继而目光跳向窗口。 月下泛起星星红点,腥甜的味道从帘内传来,越加浓重了。 又是一道亮影闪过,一袭黑衣踏月而入,手中的秋水长剑泛起泠泠光亮。 看清来人,花晚照既惊且喜:“你怎么也来了!” 秦笛恍若未闻,冷冽的目光扫过桌上几人,在昏迷的王勃身上停了几秒,迅速略开。 剑尖指地,有腥甜的液体从上面滴下,被地毯无声吸了去,化作一团团暗色花锦。 不做停留,他冷笑一声挑剑抬步,飞入帐内。 “谁!” 陌生的气息袭来,珠帘碰撞,和着弄影惊恐的声音。 珠帘扬起,铺面而来的血腥味越加浓烈。 全然不理会弄影的紧张与苍白,秦笛看着那直插腹部的匕首皱眉冷哼,居然引他中计,好一招调虎离山! 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飞快点住她几处大血,黑袍翻动,毫不犹豫地反掌拍上背夹,浑厚的内力源源不断送出。 帘外,花晚照有些吃力地扶王勃趴于桌上,担心的看向慕容钰卿:“王勃他...” “无碍,只是普通**。”慕容钰卿也起身,率先向内间走去。 花晚照赶紧跟上:“我没碰过那酒,为何你也没事?” 慕容钰卿恍若未闻,以扇挑帘,眼睛却若有若无的向窗外瞥去。 花晚照却没曾留意,因为她的目光被帐内的人深深吸引住了。 好凄美的美人儿! 她捂口暗呼。 美人胸口下方被血水濡湿,原本素白无暇的衣裙上星星点点的染着暗红色,宛如一朵朵夺月盛开的曼陀罗,妖冶无比。发丝有些凌乱,一张俏脸白的不成样,但这丝毫不减美人月下的美丽,反而增添了场景的震撼力。 因为疼痛,弄影微皱着眉头,冰冷的匕首已被拔出,静静地躺在裙角处,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像是无言的嘲讽与威慑。微微眯着的双眸流露出迷茫和痛苦的神色,又仿佛混杂着些其它什么感情。 波澜不惊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帐内,最终停在了帐内高低不齐缀着的挂顶吊饰上,慕容钰卿摇头轻叹:“姑娘实在好运气。” 花晚照本看着弄影出神,听清他的话很是无语,拉拉他的衣袖:“喂,你说话也要看看场合。” 平时讽刺咱也就算啦,如今人家重伤在侧,差点就化作一缕幽魂了,说话还不知道节制。 慕容钰卿意外的看她一眼,知她会错意,拿扇随意冲其中一盏吊饰一点,解释:“白长了一双大眼睛,瞎了不成?要不是匕首打在了那缀饰上偏了方向,你以为人家姑娘现在还能活着听你聒噪?”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那缀饰上有一道极深的刮痕,想是那行凶的人也没料到帘内会有这玩意,明显失算了角度。也正是这百密一疏,让人侥幸从鬼门关擦肩而过。 方才明明就是九死一生的情况!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花晚照明白过来,出言安慰地上的人:“姑娘别怕,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美目睁大,流露出些许意外和感激。 明明刚刚还与自己争锋相对,现在却来安慰自己,不禁有些莞尔,这姑娘真是直性子,单纯可爱的紧。 扯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微笑,不料胸口一阵突如其来的闷疼,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来。 秦笛顺势点穴收掌,起身:“积血已清,无碍。” 弄影喘了口气,虚弱的道谢:“索性他们以为此刀必取我性命,刀上并未淬毒。” 慕容钰卿点点头,看向秦笛肃容道:“可知道是谁的人?” 秦笛摇摇头,不明意味:“ 那人身影很快,一直躲闪不欲与我交手。我起先以为他和之前那些人的目的一样,现在才发现他的目的另有其他。” 他本是追着黑衣人的行踪到了这里,看见有刀光闪过以为那贼人进了屋内,所以想也没想便跟了进来。却没料到他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既想杀了影使,又可借此摆脱秦笛的追捕。 花晚照想起一事,疑惑:“原来是这样,可那迷 药是怎么回事?” 迷 药?秦笛意外,看向慕容钰卿。 慕容钰卿清了清嗓子,云淡风轻地摇着扇,随意的“啊”了一声:“那迷 药当然是在下下的。” 弄影意外,再次抬头打量几人,眸中惊疑不定。 秦笛抽抽嘴角:“这就是你说的办法?真是太好了。” 花晚照也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很是鄙视。估计他们查到弄影同案子有什么关系,让慕容钰卿前来探查,却不曾想这家伙弄了个下**的馊主意。对方没事,反倒先把自己人放到了。 弄影盯着他们的目光变得复杂而警惕:“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慕容钰卿不理会另外两人嘲讽的目光,出声解释:“实不相瞒,我等确实是冲着姑娘而来。至于原因是何,姑娘冰雪聪明,想必也已猜出。” 弄影目光闪烁:“你们并非阁中之人。” 玉指旋着玉扇,慕容钰卿道:“贵阁突逢巨变,原阁主惨死,凶手和阁主令牌均下落不明。我们查案不易,还望影使海量配合。” 有道是明人不说暗话,面前的人分明已将关系挑的如此清楚,哪里有由得她说个“不”字? 挣扎半晌,弄影终于叹气妥协:“你们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第028章 不打自招 见她松口,秦笛也不多话,随手丢出一样东西。 扁平的木材跌落在上好的绒毛毯上,发出顿顿的声音,仔细看去正是那日知县发现的令牌。 见到令牌,弄影险些吃吓惊叫。 “我的令牌失踪多日,怎落在你的手中?” 眸中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看起来不像是说谎。 与预料之中的反应不符,秦笛皱眉:“不知你的令牌何时失踪的?” 弄影道:“七日前。” 七天前不正是咱和秦笛在客栈遭遇刺客的时候么?花晚照不语。 难道刺杀我们的并非她?而是他人假借弄影之手嫁祸? 摇扇的动作未顿,慕容钰卿盯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前些日子有人为了阻挠秦兄办案,在凶案现场留下了它。秦兄顺着它查了多日,本想着今日借机向姑娘问问此事,不料突遭巨变,险些害了姑娘。” 见他和盘托出,况且今日突遭偷袭,弄影也不欲再隐瞒下去,咬咬唇,不再犹豫:“他们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如几位所言,原阁主莫名逝世,我等势必要查出那凶手。一来为他老人家报仇,二来阁主之位一旦空缺,觊觎花间阁的各方势力必将蠢蠢欲动。” 顿了顿,她又道:“前些日子我得知阁中几支分部叛变,由于不确定到底是哪几部叛变,是否有花信使直接参与。我便将令牌交给心腹手下,令他速回总部告知此消息,并传令我所统辖的几部,切不可随意听信其它花信使的言辞。本来算得他们七日前就应当回来复命的,可如今却毫无音讯,如今令牌落在你们手上,想是我的人已经遇害了。” 慕容钰卿目光闪闪:“花信使?” 花晚照领悟:“传言花间阁阁主有四大护法,人称花间四花?” 弄影点头:“正是,我正是花信使中的影使。” 淤血清净,恢复了些体力,弄影欲起身解释,不料牵动伤口,瞬间惨白了脸色,摇摇欲坠。 正想上前扶她,身边有人却抢先一步。慕容钰卿收扇上前,道一声“唐突了”,抱起弄影大步踱至床前,将人轻轻靠在软垫上。 “影使不必着急。” 伸出的双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说不清什么心情,幸好此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床上的人身上,未看向这边。 而相比慕容钰卿的举动,秦笛显然更关心弄影口中的信息。 弄影苍白着脸,移开了看向慕容钰卿的目光:“在世人眼中,花间阁一向是神秘和邪恶的代名词。它似乎无所不知,无孔不入。天下任何事情都逃不过花间阁探子--花仆的眼睛。而掌控这一切眼线的人就是谜一般的花间阁阁主。” 像是回忆起什么,话语顿住,她的眼睛似乎透过这里看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深呼吸了几回,弄影突然用力抓握锦被,纤手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弄影知道三位公子和小姐并未等闲之辈!弄影跪求几位一定要查明阁主之死!花间阁的花仆得令杀我,至死方休。弄影本非怕死之人,既然敢让部下把那消息送出去,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然而此刻真相不明,阁主死不瞑目,多少人觊觎着阁主的位置,觊觎着阁中宝物!” 说着,便要起身下跪。 阁中宝物? 再次得到确认,秦笛想起了身上的那块印花白布。 美人欲下跪行礼,素来怜香惜玉的公子岂会让她如愿? 如玉的手指及时扶住她的肩膀,慕容钰卿出言安慰:“姑娘不必行此大礼,我等自当竭尽全力探查。只是希望姑娘将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行动才会更有把握。毕竟,外界对花间阁的了解实在少之又少。” 花晚照也附和:“敌在明,我在暗,确实不好行动啊!” 看来宝藏之事是十有**确有其事了。那幕后之人看来不仅仅是想夺得阁主之位,更有觊觎宝藏之心,恐怕接下去他们的“查案之行”会更加举步维艰呐。 慕容钰卿这才将目光从弄影身上移开,看她一眼:“想来那个关于花间阁宝藏的传说是真的了。” 弄影强忍住泪,点头:“他们要当阁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你们只知道每任花间阁阁主都有四位至死亲信,被称为四花,却不知道,实际上四位花信使互相之间其实并不知晓。她们各司其职,互不干涉。有重大事宜难以抉择的时候才上报阁主,由阁主统一调度安排。所以,每位花信使的令牌只能号令自己统领的几支部下。而唯一能调动整个花间阁力量的,只有阁主。” “但想必江湖上人人都知花间阁内有珍宝,传闻得此宝者,进可覆雨江山,贵为王者,退可荣华世代,富可敌国。我也是听上一任花信使说,建阁的初代阁主为保江山稳固、百姓安定,特意将可以寻宝的四样必要之物分与四花掌管。四位花信使在其他事宜上必须服从阁主命令,却独独在这件事上,拥有不听号令的权利,甚至可以罢免废弃存有私心的现任阁主。正因为两方势力互相制约,互相扶持,才能保证阁中各项事宜正常运转。至于宝藏的事,也只有得到四花的信物加上阁主的令牌才有寻得的可能性。” 想了想,她又补充:“但从没有人打破过这样的平衡,直到这次阁主惨死,令牌失踪...” 怪道要将寻宝的信物分作五份,原来其中还有如此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 饶是心思九曲百转的慕容钰卿也不禁出声赞叹:“初代阁主英明。四花掌管信物,又互不相识,更有两相势力相互制约,即使有人想打宝藏的注意也恐怕相当不易。” 花晚照疑惑:“既然是阁主亲信,怎么可能做到互不认识呢?” 弄影笑的有些得意:“这就是花间阁行事的妙处之一了。晚照姑娘瞧,你们都知道有花间阁的存在,却无人知道分舵、总舵在哪,里面又有些什么人,他们如何搜集消息、散播消息。” 花晚照听的头大,瘪瘪嘴道:“弄影姑娘你还是直说吧。” 第029章 蛊虫之束 看她郁闷的样子颇为可爱,弄影抿抿嘴,继续道:“阁内行事宗旨---‘大隐隐于市’。所以,不论是四位信使,还是底下其他的人员,其实都有着他们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只有在接到任务或者传令任务的时候才会以花间阁花仆的身份行事。不仅仅是四位信使之间互不知晓,甚至是她们的手下之间也只认识直属的上下级人员。是以,只有阁主才知道四位花信使在哪里,也只有阁主才知道如何联系上她们。” “四花各司其职,直属阁主管辖,负责的事宜互不相扰,相当于皇宫里的隐士,一般更是不为外人所晓。你们连四花的存在也知道,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如此严谨的行事布局,真的不可谓不恐怖。花晚照第一次觉得他们似乎惹上了不该惹的东西。 对于弄影的评价,慕容钰卿不甚赞同。毕竟那只是理论上的东西,真实情况如何谁都不知道。 “若是如此,弄影姑娘又是如何知晓阁主之死的?” 花晚照不知道的是,花间阁阁主意外惨死,此消息已被秦笛尽力封锁压制,决计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内传到这里。而弄影的话很明显的表达了她几乎是在阁主死亡的同时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除非... 秦笛不语,眼神虽未起变化,但袖中的刀却隐隐收紧了。 弄影目光闪烁,看了慕容钰卿半晌,似嘲似叹地喃喃:“终于还是问了么?” 看她表情有异,花晚照等人皆无言语。 弄影微微运气,扯下宽大衣袖,雪白的藕臂立刻暴露在空气当中。 这是什么意思?花晚照正莫名,忽见那雪白的肌肤下面可见一团青黑在快速游走。皮肤褶皱暴起,甚是骇人。 花晚照吃吓,后退一步:“这!..” 秦笛明白过来,冷笑一声:“蛊毒!” 放下袖子,弄影别开头,双眸暗掩,显得有些不自然:“为防四花心怀异主,除了先前那些防范外,每个花信使的身体里都养了这种蛊虫,蛊皇则寄居在历代阁主的身体里。此蛊侍主衷心,寄居在四花体内,与四花心意想通。一旦四花有背叛不忠之心,便会立即自爆,蛊毒无解,到时唯有一死。” “同时,它还作为一种信号传递的存在,同样可以感知到远在千里之外蛊皇。阁主一死,蛊皇受制,我体内的蛊虫就一直处于狂躁状态。” 花晚照顿觉惊悚,以身养蛊这是谁想出来的法子! 慕容钰卿难得的收起调笑的声色,看向秦笛,面带询问之色。 秦笛会意,叹气摇头:“未在原阁主尸体里发现蛊虫。想是已被凶手夺走。” 听到此话花晚照面色一冽,惊讶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不对,太不对了! 自己眼睁睁看着那人死在自己面前,赶到的黑衣人又尽数被公子杀死,尔后公子遁走也并未碰过阁主的尸首,怎会找不到蛊虫? 这边花晚照暗自惊疑,弄影却已忍不住开口:“蛊皇必要用活精血蓄养,且在离体的一刻不可见光,阁中知道蛊虫之人少之又少,更何况还知道如何引出蛊皇!” 不知怎地,话音刚落,花晚照脑中突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蛊虫与引蛊之事,公子究竟知不知道? 念头刚起,就被她立即掐断。 不会的,要知道没有什么比死人更可以保守秘密了。公子完全没有理由留下一个毫不相关但又存在变数的人。 可是公子在这里到底又起着什么样的作用呢? 想到这里,花晚照下意识的握了握拳。 不知何时,慕容钰卿已经移开了看向弄影的目光,静静注视着她。 心知她定在想些小心思:“晚照姑娘似乎想到了什么?” 明明是疑问句,语调却是肯定。 突然被点到,花晚照强自镇定,脑中思绪飞一般的转。 “我在想,如今阁主令牌和蛊皇均不翼而飞,那凶手的目的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要盗那宝物以及夺取阁主之位。好在四花我们已得一花,只是不知弄影姑娘肯否把信物交予我们保管呢?” 弄影的身份已然暴露,出于安全考虑,也不应该把信物留在她那儿。 至于阁主令牌,花晚照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不想交出去。只是觉得,它现在静静躺在她的怀里,似乎最好不过。 未曾瞧出她的异常,秦笛点头表示赞同:“今日之事,以说明那人已将你寻到,若不是今日我们凑巧遇上,姑娘想必已身首异处了。” 慕容钰卿轻摇折扇,收回了看着花晚照的目光:“姑娘忠心可鉴,想必阁主泉下有知定能体谅。” 粉拳松了又紧,弄影犹豫半晌,终是摇了摇头:“也罢,弄影本就在求几位办事,哪有不配合的道理。劳驾慕容公子帮我取下柜上未碎的镜子吧。” 莫非信物是镜子? 花晚照被自己强大的想象力恶寒了一把,不会吧,有这么恶趣味的阁主么? 事实证明,果然是她想多。 只见弄影解开紧束的秀发,三千青丝,瞬间如瀑泻下,夹杂着女子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雪衣乌发,映着衣裙上点点血红,衬得她越发凄美动人,绝艳无双。 这是做什么?众人皆奇怪。 不理睬众人怪异的神色,弄影对着镜子,纤指穿过秀发,竟生生拔起小束! 花晚照惊愕的张开了嘴巴,很是意外眼前发生的一切。 耳畔传来慕容钰卿的笑声,夹杂着惊异于赞赏:“原来如此,姑娘真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不知是不是恢复了些许血色的原因,弄影低垂眼帘,俏脸似有红晕,她转过身,将手中的事物交予秦笛:“几位只消将此物泡在水中数个时辰,自会现出本来原型。” “这是什么东西?”花晚照忍不住出声。 暗叹藏东西果然是个技术活。谁都不会想到,有人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藏在头发里。 瞧着手中的东西,秦笛恍然:“乌榕藤?” 传说中的乌榕藤,入药后可解百毒,是所有行医者梦寐以求的药物,谁曾想它居然以这样的形态展现在众人面前。 藤条乌黑细长如发丝,若藏于发间,当真是难以发现。 弄影微笑:“正是我阁的乌榕藤。” 第030章 小组新成员 慕容钰卿似感似叹,眼神飘渺闪烁:“连信物都是众人上穷碧落而不得踪迹的东西,更何况是那宝物。怪不得要如此忌惮他人觊觎。” 月光高升,银辉漫漫洒洒,蔓延至屋中。蜿蜒着,漫过地毯,漫过桌椅,浸透了他的秀发。有几缕随意落在肩头,反射着绦绦光晕,不知朦胧了多少夜色。 玉扇不知何时被别回腰间,同样纯色的铃铛有一下没一下的叮咛,明明不是什么剧烈的声响,却硬生生扯出一抹迷茫,蛊惑着大脑,蛊惑着心弦。 有那么一瞬间,花晚照油然而生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曾静静伫立在她的身旁,静静的被月色渲染,耳畔心尖静静的萦绕着什么。 眼前的人仿佛不再是熟悉的人,而是...而是... “虽然四花并不相识,但若借助蛊虫的羁绊,多多少少我还是可以感觉得到一些。现下情况紧急,斗胆请求各位允许弄影跟随,一同去寻剩下的三件信物,不知道可否?” 柔美婉转的声音如晴空裂弦,霹雳一般撕扯开方才的迷蒙,转瞬间,幻想碎成月光的模样。 眼中回神,花晚下意识的别开视线看向弄影。 美人倚在月亮投下的阴影中,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容。直觉却告诉她,那双美丽妩媚的眸中,一定承载了什么,沉甸甸的,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似乎未感受到弄影期盼一般,慕容钰卿眸中笑意不变,状似无意掠过花晚照,却是无话。 弄影的话无疑正中秦笛下怀,毕竟不管怎样,若能得花间阁信使相助总归是百利无害的。 “能得姑娘帮助,秦某感激不尽。” 弄影欣喜,面上也恢复了些血色:“劳烦容我收拾一下伤势,随你们回去。” 花晚照却再没有心思听他们谈话,莫名的烦躁袭上心头,大力掀起帘子就往外走。 帘珠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低头抬眸间正撞上悠悠转醒的王勃——长睫微颤,乌瞳朦胧掩映,迷茫顾盼间恍若初生的婴孩。 不同以往的清亮,那眼睛透着迷离的美感,声音也因沉睡而喑哑磁性,许是脑中混沌,吐字有些凌乱无措:“我...这是怎么了,晚照?” 直愣愣对视眼前几乎被遗忘掉的人,耳边却依旧回荡散不掉的铃声,若有若无的响,她的眼中竟凭空生出几分奇怪的纠结之意。 好看的秀眉微微皱起,复又松开,月下,王勃看着花晚照,笑眯了双眼。 此曰何时? 答曰:云破月来,正是归时... 幸而只是普通药力的**,一觉醒来,王勃全身乏力、头晕目眩的感觉已然消失。只是昨日晕晕沉沉回到客栈,根本无暇去问晕倒时发生的事情。直到花晚照早晨将经过一五一十告知,才发现原来弄影便是四花之一,跟着住进了客栈。 目送慕容钰卿与弄影想谈正欢地进了客栈大厅,王勃奇道:“她就这样跟我们走,那暖玉温乡的老板如何会依?” 面前两道背影已然消失,花晚照甚觉不爽,冷冷一笑:“她才是正牌老板。她要走,谁敢拦?” 王勃恍然,同时感觉到此女周身散发出强烈的不满。 既得了弄影相助,众人本打算三日之后再启程,留得俩日置备些日常用品。不曾想下午时分,秦笛接到手下送来的消息,说是刺客之事已有眉目,去向竟与弄影所指一致。 众人一番商议,决定提前离开金陵,慕容钰卿却推说生意上的事情还没料理完,恐耽误正事,让大家先行,他随后赶到。 对此众秦笛等人表示理解,定在第二天早晨出发,独独花晚照看慕容钰卿的眼神甚是敌意,连招呼也不打,径自上楼,留的一干人相当不解。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天气爽朗。 马车不急不缓的行驶在绿荫大道上,偶尔来去几辆车马,模样皆是商贾之人。 道路两旁是潺潺流水,与城内的白汀洲相通。河床两边杨柳依依,绿草肥厚,茵茵绿色里不时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 纵然不知何故惹得花晚照怄气,但慕容钰卿还是叫人备了防治晕车的药物事先让她服下,是以此次坐车行路要比先前神清气爽许多。 几天下来,王勃已对现下的情形有了大致的了解,虽明白此行凶险万分,可是当花晚照将离去或者留下的选择权交予到自己手中时,他仍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留下。 对此花晚照也奇怪过。 得到的理由却是,一个女子尚且敢直面危险,他王勃又什么理由只顾自己安危而不顾救命恩人的生死? 这话粗略听起来确实让人觉得迂腐,但细细品来却叫人心弦一怔。 毕竟王勃如果选择自保离开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失礼不妥,恰恰正是这份“不离不弃”让人觉得有些自愧不如。 也许他人听了会带着不屑的眼光笑他蠢笨不知变通,但他回答的那一刻花晚照知道,他只是单纯的恪守了自己的“君子之道”。无关风月其他,而是个人的情操修养。这就是一个君子的道德观,他人可以不解却无权亵渎。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秦笛并未请车夫,亲自驾车,一来好控制路线,二来可以防造人跟踪或者暗算。 车厢内的帘子被花晚照掀开固定,凉凉的空气迎面扑来,隐隐送来花朵的芳香,马车行进的速度不算快,并未觉得有疾驰时的窒息感,舒服的让人昏昏欲睡。 事实上,花晚照确实也被风佛的惬意非常,懒懒地靠着车壁,斜对着窗户口,闭目一阵呼吸声减缓。 这一带路途较偏,为保安全,秦笛并未多做停歇。众人在车内匆匆解决午饭问题又继续赶路。 加上此女刻意营造氛围,一下午众人说说笑笑,竟也没觉得路途疲乏。直到马蹄声减缓,窗外传来隐隐人声,才知道已经进了城镇。 马车停在一家普通的客栈前。 车身还未停稳,花晚照便迫不及待的跳下车,捶捶打打直嚷嚷:“哎呦!坐了一天的车,骨头都断了,秦笛快带路,吃饭洗澡好睡觉!” 第031章 上路 这一带路途较偏,为保安全,秦笛并未多做停歇。众人在车内匆匆解决午饭问题又继续赶路。 加上此女刻意营造氛围,一下午众人说说笑笑,竟也没觉得路途疲乏。直到马蹄声减缓,窗外传来隐隐人声,才知道已经进了城镇。 马车停在一家普通的客栈前。 车身还未停稳,花晚照便迫不及待的跳下车,捶捶打打直嚷嚷:“哎呦!坐了一天的车,骨头都断了,秦笛快带路,吃饭洗澡好睡觉!” 弄影正在王勃的搀扶下提了裙子下车,闻言,看过来笑道:“晚照真是性急,哪里有你这样子的姑娘,明明都说骨头要断了,还蹦蹦跳跳的。” 秦笛自然是不理此女的牢骚,丢下一句:“带好自己的东西。”率先进了客栈。 见没人领情,花晚照冲车边的二人吐舌:“不和你们贫,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你瞧瞧,王勃都只扶你下车,不搭理我,真是喜新厌旧。” 习惯此女的行为方式,王勃也不争辩,只是微笑。 弄影毕竟和她相处时间不长,明知道是开玩笑,还是微红了脸:“谁让你自己跑的比兔子还快,王公子就是有心也无力扶你。” 皮薄的哪里斗的过皮厚的? 花晚照嘿嘿一笑:“所以,王勃你还是多有心扶扶我们的大美人儿吧。秀色可餐啊,至于咱还是将就米饭可餐啦!” 说完,飞快的溜进了客栈。 弄影脸更红,看了王勃一眼,也进了客栈。 王勃颇觉无力,无奈花晚照早跑的不见人影,只好默默去绑马匹。 ************************* 晚饭吃的简单,两荤一素一汤。 小店不大,却干净整洁,众人吃的很舒服。 饭毕,秦笛大致交代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原来那天追捕刺客到弄影住处之前,那刺客曾和秦笛过过几招,由于着急抽身,不幸被秦笛砍伤腹部。 且说秦笛的佩剑,本体乃南海进贡的玄铁,更有能工巧匠敲打炼制七七十九天所制。被剑刃所伤之人,不仅伤口难以愈合,更需要定时服用一种稀有的药物来压制玄铁所带的特殊寒气。 是以,当日事后,秦笛立刻命人留意各处药店此药物的流向。这就是为何离开前一天秦笛可以得知刺客动向的原因。 仔细排查之下,以金陵城东、西北两个方向的情报最为可疑。加上弄影运功让蛊虫感知,众人这才舍西北方向,出城沿东寻来。 预料到凶手的目的该是和他们一致,排除沿路不起眼的小乡小镇,最近一处目的地俨然只要不到两天就能赶到。 花晚照听的直打哈欠,终是撑不过睡意“你们慢慢商量,我真是吃不消了。” 不知是不是早晨吃的防晕车药的作用,头刚点枕头,已经沉沉跌入梦乡。 ********************** 小镇四面环山,入夜,燥热褪去,碧绿的叶子上竟挂着湿湿的露珠。 月胧,繁星,道路寂静,偶闻犬吠。 一道人影鬼魅般无声对立于屋顶。 “她竟没死?”明明是喃喃自语,声音却透着冷峻。 那日明明是追踪影使手下的可疑人员到了“温香暖玉”,却不巧被秦笛撞见,丢了人不说,还不幸被盯上。情急之下只得挨他一剑以求脱身,明明算好匕首刺出影使必无活路,哪里料得人还会出现在此处? 嗤笑一声,略显混浊的眼里神色深不见底。小小帐内流苏哪里挡得住他内力带起的劲风,明明是有人暗中插手,才使那匕首避开了要害。 只怪当时走的急,没来的及细看里面藏着些什么人。如今人跟着秦笛他们,想再下手已是失了先机。 略略思忖,双眼浮起算计的光芒。 罢了,暂留她一命也非不可,如今有秦笛跟着,料她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要大小姐没事,说不定留她一命还能助他一臂之力。 联想的阁里现在不同寻常的氛围,以及公子的态度,难免有些堵心。 罢了,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肃清影使身后之人。其他的,等一切平定后再说吧。 那人转身欲走,耳旁突然呼呼生风。想也不想地抬手,两指间竟生生夹住了把银闪闪的匕首。 正是他前日掷出的拿一把! “阁下此举何意。”黑衣人转过身,看着三丈之外的人缓缓吐字。 雾霭层层,极其浅淡的光晕下无法辨认人的面容。 幽淡的声音仿佛从云中传来,显得异常飘渺。 “胡勤,花间阁阁主贴身死卫,从来都是与阁主形影不离。只是不知为何,阁主惨死当晚却无故失去踪迹。” 胡勤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防备,又听得那人继续说道。 “你也不用揣测我的身份,我来只是将阁下之物原物奉还而已,却是不知阁下,有没有意愿与我合作?” **************** 一夜无梦,早晨竟是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花晚照洗漱完毕匆匆下楼。 见王勃、弄影已在大厅,她走过去坐下,随意拿起一只碗盛粥,大刺刺的坐下。 “秦笛呢?”左手端碗,右手夹馒头。 弄影瞧她吃的急促,莞尔:“秦公子去驿站了。你慢些吃,小心噎着。” 花晚照不在意地摆摆手:“奇(习)怪(惯)了。” 以前上学,由于起得晚,早餐什么的,从来都是带走。 王勃看着她的样子像极了饿死鬼投胎,也发笑:“这个样子也确实挺奇怪的。”左右开工,多少年没吃过东西的样子啊。 花晚照翻白眼,努力咽下馒头,开始问正事:“昨天怎么安排的?” 弄影道:“还是先去盐城,秦公子今一大早接到那里的消息,这才去驿站送信先安排着。盐城不远,想来几个时辰就可以到了。” 花晚照瞬间哀怨了:“于是,我们又要坐半天的车么?” 早知道就从慕容钰卿那里要来那治晕车的药方子了! 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王勃忍不住逗她:“其实晚照如果要求步行,也是可以的。” 花晚照立即坐直身子,一本正经:“步行太浪费时间。坐车多好啊,免费抖动按摩,有利于身心健康!” 弄影正要笑她,秦笛已进了客栈。 长剑轻放于桌,剑眉冷竖,看上去精神抖擞。 “一切已安排妥当。” 目光扫向众人,看到花晚照的时候,停了停,带着难得的谐谑:“我以为你还没起。” 一觉醒来屡遭到鄙视,花晚照愤怒了,举着馒头抗议:“胡说!办正事的时候我还是很勤快的。” 秦笛听也不听,眸中的浅笑一闪而过又回复往日的冷冽,随手丢出一个纸包:“即刻启程。” 花晚照下意识的伸手接住,打开一看,竟是热乎乎的糕点,闻起来不知比馒头好吃多少倍。 看向秦笛的眼光瞬间变为感动,咆哮而出:“啊,秦笛你太好了,我爱死你了!” 众人楞在当场。哪有人随便冲人这样喊的? 秦笛可没那么好脾气,听到这不伦不类的言语,瞬间脸黑,一个侧身躲开某人冲上来的庞大身躯,拎起冲上来毫不客气丢进车里。 只听一声惨叫,伴随着砸木头的声音。 其他人看的发笑,也跟着上了马车。 “秦笛,你个混蛋!敢扔我!” 像是回应她的喊声,马鞭声骤响,马儿毫无预警的向前奔去。 突然加速,车厢晃荡,传出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重重地磕了木板。 半晌,里头传来怒不可揭的大吼:“秦笛你丫绝对是故意的!” 第032章 柯南魂穿了! 一行人到达目标城镇的时候已是下午。 据弄影介绍,此城镇因产盐丰富而得名盐城,因为这里产出的盐几乎满足了唐近乎三分之一百姓的需求,更是御用盐的供给地,没有之一。 虽然盐价由国家直接管制制定,但是供过于求的情况还是导致此处盐价比其他地区低很多。毕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很多不法商贩在巨大利润的驱使之下,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悄悄走私贩盐。 正所谓,“物以少者为贵,多者为贱。”哪怕是日用必须品,也逃不了这句真理。 但此刻,最吸引众人眼球的却不是那铺天盖地的廉价盐田。 而是价比盐低的人命。 ************* 马车刚进城门,一股血腥肃杀之气弥漫在城中,似乎连原本清甜的空气当中都弥漫着压抑致呕的腥甜味。 谁能想到,原本平和安好的小城,一夜之间,竟离奇死亡五人。 若是他杀或许还不致如此轰动,但更离奇的是,那五人皆死于不同的意外事故。 一人意外死亡还好说,五个互不认识的人在同一天意外死亡,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偶然”两个字的可信度了。 几乎下意识的,众人想到了花间阁。 无法想象,除了花间阁的人,还有谁能将死亡做的这么天衣无缝。 大街上偶尔的几个行人皆低眉警惕行色匆匆,风吹起地上的黄沙撩起街边土墙上的一抹官府告示。 “意外死亡”四个斗大字,朱砂批就,不知是否官府疏忽办事,讣告不但没起到安民的作用,反而平添几分寒颤惊悚,像极了恐怖片里的经典片段。 死亡的阴影和压力驱之不散的。 走在路上的百姓,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得罪了阎王爷,也步了那五个人的后尘。 迫于无形的“舆论”压力,花晚照等人也没打算再到街上走动,乖乖呆在客栈,顺便休养生息。 独独秦笛像是没事的人一样,完全无视周围气氛,水都没喝上两口就去了衙门。 道听途书终是不可靠,要见见本地知县才能了解实际情况。 难怪皇帝老儿如此器重他,简直没见过如此敬业的公务员! ******************* 出门一趟,又碰上死人,还被莫名其妙禁足,花晚照郁闷的无以复加。 如果说阁主死在她跟前带来的是恐惧和胆颤,黑衣刺客被毒死在客栈带来的是震惊和后怕,那么到现在,她已经开始无比镇定的怀疑,自己周围是不是漂浮着一个名叫“柯南”的鬼魂。 由不得她不多想啊! 现在的情况是,她走到哪,哪就死人。 真的是死神一般的存在! 见她意志消沉,王勃以为是案子带来的影响,软言安慰。 花晚照耷拉着脑袋,趴在桌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桌面。闻言略略抬起脑袋哀怨的看他一眼,摇头:“唉,你不懂我的忧伤...” 没有谁有我霉气强大,到哪哪挂人。 弄影道:“不必担心。秦公子说等他回来,想必案情等下就回有眉目了。” 有眉目又如何,就算案子破了也没办法改变这个既定的事实。 阎王爷一定是暗恋她已久,不然为何总跟着她?恩,一定是这样的。 无聊之下,花晚照yy无尽头。 ***************** 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秦笛才风尘仆仆的出现。 干坐了一下午,又不能出去溜达,花晚照早就无聊透了。见他终于回来,蹭地站起身,冲他招手:“在这边!” 脚步略顿,秦笛不动声色的抽搐一下眉头,眼神扫过看向他们的其他顾客,走到王勃边上坐下。 花晚照殷勤的递上一杯茶水:“怎么样?” 王勃示意小二上菜。 秦笛看她一眼,喝了口水:“均是意外。” 花晚照截口道:“这我当然知道。” 弄影拉她坐下:“你别性急,等秦公子慢慢说。” 花晚照依言,眼睛却仍盯着秦笛。 菜一盘一盘的接着上,直到小二离开了,秦笛才开口:“我到衙门走了一趟,县令的说辞和我们来时听到的并无差异。我顺便还检查了五位死者的尸体。” 花晚照本在盛饭,听到这里动作瞬间僵住。她抬头,大煞风景的吐出几个字:“你回来前洗了手没?” 千万别用那双碰过死人的手拿筷子夹菜吃饭。咱可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吃饭的时候听到这样的问话,众人脸色不禁有些难看。保持缄默的同时,皆有意无意看向秦笛。 感受到那目光,秦笛无语。 忽略某女毫无意义的问话,他继续道:“尸体上没有其他可疑的致死痕迹。具体情况还要我们明天再去调查。” 王勃却不赞同,“恐怕明天去死亡地点探查已经查不出什么了。” 其他人也正有此感。 如果是他杀,凶手既然能以如此高明的手法瞒天过海,就不可能留下线索让众人去慢慢探查。早就毁了个干净。 秦笛不以为然:“谁说要去死亡地点探查的?” 众人愣住,不去死亡地点探查? 花晚照脑子灵光闪过,脱口而出:“去查他们那天的行程有何关联!” 原本冷冽的双眸里此刻隐隐透着笑意,秦笛道:“原来你除了睡觉吃饭还知道动脑子。” 明白了他的想法,弄影也觉得很有必要:“那我们明天可以分头去查。一来节省些时间,二来此案十有**牵扯到花间阁,我们必须赶在那人前面找到这里的花信使。” 王勃道:“弄影姑娘可感知的到她的所在?” 弄影抱憾摇头,簪子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碰撞在一起,发出奇特的唰唰声。 这样奇特的声音花晚照只在一个人身上听到过。 盯它半晌,花晚照“啊”了一声,调转目光不再说话,默默吃饭。 众人奇怪的看他一眼,这姑娘刚刚又想到哪里去了。 弄影补充:“蛊虫与蛊虫之间的感应毕竟有限。我只能感觉得到她在这里,却无法准确说出她的方向。” 知道要找的人还在就好。秦笛本也没太指望那蛊虫,毕竟依靠这些东西并不是他的风格,闻言,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先查案子再说。” 第033章 杀人与查人 城外有座不大不小的山坡。由于离城较远,所以人迹罕至。 山坡上,有人手执玉箫翩然而立。 赤簪束发,三千青丝被随意挽起,溜下来的缕缕碎发,无风自起。薄唇轻压玉箫,悠悠转出道道乐音,如泣如诉,如吟如叹,宛若久别的情人碎碎呢喃,重逢的爱人密密织吻。 明明没有入梦,听者眼前却顿现大片绯红,满山花开,漫天红霞,瞧的人心头一滞,犹如被什么温柔地舔舐了最深处的柔软,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的泪水骤雨般应声而至,不见其发端,不见其终极,宛如眼前平白而至的花雨一般壮极、汹涌。 少顷,箫声骤然裂空拔起,所有的温存顷刻间随绯色的花瓣化作碎粒,烟消云散。 万千剑啸,百亿兵折,千军万马骤然压境,烽火连天万里红云。 柔美的画面裂帛般被硬生生撕了个粉碎。 红还是那红,霞还是那霞,花还是那花,只是被齐刷刷渲染上了血一般令人心悸的颜色。 入目所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知名的花朵雨后春笋一般痴缠生长,像是传说中幻化的妖魔,艳丽独绝地开出眩晕的花朵,从花托,到花轮,到花瓣,再到花心,一寸寸,一点点,所有初生的洁白逐渐被血红浸染,无比霸道地彰显着它们嗜血的本性,蚕食着满地的鲜红。 满目奢靡。 那样的花朵,开的如此妖娆,如此决裂,如此...触目惊心。 明知不可以看,明知不可以触碰,可人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上前,脑中早已一片空白,再没有别的念想,再没有别的希冀,心甘情愿匍匐在它们的根须下面,献上满腔鲜红,献上魂魄,愿献上所有的温度与心情。 ... ... 箫声渐停,幻境碎裂,大梦方醒。 坡下一人心脉寸断,赤红双目,倒地而亡。 碎发落下,伏在肩头。翩翩公子似毫无感知,一袭红衣纯色无暇,他就那样单纯地站在那里,宛若箫音梦境里的花朵,遗世独立,绝代风华。 ******************* 由于此案不太方便大张旗鼓的调查,所以秦笛并未向知县告知几人的动向。经过几天事无巨细的探查,事情总算有些眉目。 虽然,真的只是有一些而已。 酒楼雅间,面窗临湖。 秦笛把五个人的资料一一摊开,指着其中一个长相粗犷的中年男子道:“此人名叫张武,贩猪肉,据街坊邻居所言,虽长的有些骇人,但性格憨厚,是个实诚的人。我去他家探查,据其妻子说,最近他并未有什么反常举动,当天也只是去集市卖猪肉而已。他妻子说,过几天本是自己生辰,他那天还说要去给她买支珠花簪子。” 说完退至一边,其他几人也像他一般,简略介绍了一下自己所调查的情况。 待弄影最后说完,桌上陷入了意料之中的沉默。 本以为此番调查,除了弄清五个人的外在身份外,还能查到一些的蛛丝马迹。可现在大家却发现,这五个人完全没有什么反常性质的行为,甚至连作息时间都未曾有可疑的地方。 看看眉头紧锁的几人,花晚照忍不住叹气:“一个卖猪肉的,一个农家女,一个酒店老板,一个卖花女外加一个嗜酒汉。怎么看,都是八竿子达不到一起去的组合啊。” 王勃本苦思冥想,试图从中找出点线索,他调查的那个酒店老板李朗事发当天也是和寻常一样,早上准点带伙计一同去集市采购,回来吩咐几句后便一直在柜台算账,偶尔离开也是碰到熟客寒暄或是吃饭。 据说他是要上楼去拿落在自己账间的账簿,不小心没踩稳,从二楼摔下来丢断脖子而丧命的。 温润的声音里透着疑惑:“我当时本以为和那些账目会有什么关联,但是检查过后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而那账间里也没有什么暗格。问那伙计,也说他采购中途并没有离开过。” 听着他的描述,弄影顺手取过那酒店老板的画像。画上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男子,无甚特点,听说也无妻儿。 秦笛看她专注的看着画像,以为她有什么发现,便问:“姑娘可似曾相识。” 听到问话,弄影略略抬头,神色平静,放下画像摇头:“不曾。” “只是花间阁人员复杂,越是无甚特点的人,越容易被派遣到重要位置。即使出事,也没人会在意。” 花晚照听着疑惑:“弄影是四花之一,却长得沉鱼落雁,更是闻名金陵城。” 听到她的话,弄影微微一笑,美目流转甚是勾魂:“孰知物极必反,太出名的人有时候也最易被排除。” 花晚照郁闷了,照你的话,出名的和不出名的都能被排除,那谁才能被怀疑啊。 沉默在旁的王勃到没在意他们的谈话,他本就心细如尘,虽然几个人的身世都无甚出奇,但心理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就像被抽去了记忆,遗忘了什么。 犹豫着,指着中间卖花女的画像问众人:“这卖花的小翠是什么人?” 当初分配任务的时候,俩个姑娘碍于女子身份不好安排,秦笛便把调查两个死去女子的任务交给了她们。那卖花女小翠正是花晚照负责的。 “她家中有一位卧病在床的母亲,父亲早年外出做生意,便再没回来过,想是在外头训了新欢抛弃她们母女俩了。我去探访的时候,她邻居家的人正在开导她母亲,毕竟女儿的死对她打击太大。” 说着,她指着画中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女叹气:“小翠从七岁开始便在集市卖花,城里的人大多认识这丫头,说她长得乖巧,人也乖巧,嘴巴又甜,所以每天都会有很多人买她的花。” 王勃听的皱眉,打断:“我想知道的是她是如何死的。” 花晚照拨着指甲道:“她卖花的地点没有固定,一般在集市上走动。那天路过一个整修的货店,被掉下的横梁砸死的。” 剩下两人听的仔细,弄影疑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第034章 谁在暗探谁 王勃依旧愁眉紧锁,恍若未闻。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放下卷轴,抬头看向众人,虽是问话,声音却带着些许坚定:“这几个人,怎么都去过集市?” 秦笛道:“我起先也怀疑过这点,但是待询问了好些这城镇里的百姓后,他们都说,平日里进出集市的人过百,就连他们自己平时买菜置办东西多数时候都去集市。” 花晚照摸摸下巴,问道:“那有没有去查查他们在集市里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 这问题问的荒唐,集市人流不息、嘈杂纷乱,如何问的过来? 秦笛正要摇头否定,不料弄影像是被忽然点醒一般,脆生生的打断。 “那卖花女成日里都在集市穿梭,集市虽然人员嘈杂,但倘若花些时间去熟悉将会是非常好的接头地点。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暗示,懂的人自然懂,而平常的百姓看来,却是绝不会在意的。” 是了,何其相似的场景,她当初之所以选择待在青楼,不也存了这里人流杂乱方便办事的因素在里头么? 一番话瞬间点亮了王勃的双眼,他直直看向弄影:“怪不得我从刚刚开始就不对劲,”说着,目光又扫向一旁的花晚照:“李朗和伙计一同去采购,自然也是可以四处走动,他本就不用刻意回避,只稍带伙计去约定的地点选菜品自可以乘伙计忙碌的时候留下些什么。” 闻言,花晚照面露喜色的,冲秦笛道:“我们明天可以去集市走走!” 看看众人,秦笛颔首,表示同意。只是,倘若这些推断都正确的话,那凶手又是怎么在同一天做到让他们均意外死亡的呢?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收拾好桌上的画卷,原本冷冽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 这一切都太被动了! 感觉就像被什么无形掌控着,一步步不由自主的向既定的方向前行。 而前方,等待他们的又什么呢? ****************** 长夜漫漫。 水汽弥漫的屋子里,传来隐约的流水声。 美人出浴,乌亮的长发紧致地贴在雪白的背脊上,有温水沿着曲线流淌下来。披巾穿衣,弄影赤足踏在面前毛绒的地毯上,滴水濡湿了衣襟,深深浅浅的样子,仿佛在胸前、腰际绣上了大团大团的花锦。 缓步绕过素雅的屏风,随意地抬手,烛火寂灭。 脚步并未因突然消失的光亮而有所迟钝,仿佛那双娇媚的双眼早已习惯了黑暗。 行至窗前,纤纤素手伸出,清冷的月光瞬间淌入屋中。光辉冰冷,照的人也有些冷,她却毫不在意。 梳妆台斜对着窗,月光照不到银亮的镜面,照不到她的眼睛。完美的侧脸被没有温度的勾勒,她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里的人,那神情,仿佛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透过自己而存在的另一个人。 乌发披肩未束,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淌水,渗入胸襟,消失不见。 冰凉,无声。 像极了中匕的那个夜晚,身上也是这般濡湿,下意识地覆上伤口的位置,没有人知道短短几天,曾经的伤口已然愈合。钝痛从心底蔓延开,直到手臂。几乎是忍不住地死死握住左臂,皮肤下面传来的心跳感令她憎恶,令她烦躁,甚至令她想生生撕裂自己的手臂。 血腥味从喉头溢出,毫不犹豫地从梳妆盒的暗格里取出一只小药瓶,吞下一颗药丸。 药丸带着奇异的馨香,入口即化,朱唇血染,钝痛已然消失。 ************ 人在有目标的时候总是会变得勤奋些,第二天众人早早用了早饭,依照昨日的计划去了集市。 倒是秦笛说要去办点私事,还要去趟知县府,嘱咐大家先行。 无关自己的死亡,影响力毕竟有限。短短七日不到,街上又回复了往日的生机。 集市口,众人驻足。 花晚照目瞪口呆:“我说,这地方也太大了吧!” 王勃咳嗽几声,显然他事先也没预料到这里的集市会这样大。 原以为只是买卖蔬菜鲜果肉品的地方,料定再如何纷杂也不过如此。哪里知道这集市统共含纳数条街巷,就是光步行也要花上好半天,更别提细细盘查! 躲过从后头撞上的一人,弄影不自然地侧身,抚弄一下额前的碎发,美人显然不习惯立足在拥挤的人群中。 王勃抿了抿唇,抬脚就往前走,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想法。 既然来了,哪里有空手归的道理。 花晚照瞬间如霜打的茄子,这大海捞针的,找毛线啊? 兜兜转转大半天过去了,依旧一丝头绪都没有。 众人难免有些心灰意冷,不约而同地停在一处摊位前。 摊主是位卖茅草编织的老奶奶。王勃事先有调查过,这老人家正是张武的邻居,老人家出来营生不易,原先每天都是张武帮忙一同摆摊收摊的。 事发当天也是如此。 看着一群衣着不凡的公子小姐们停在自己摊位面前,老人家以为遇上大雇主,别提心中多高兴,连忙招呼:“几位公子小姐,这都是我们自家编的小饰品,虽说上不了啥台面,但是买给小公子小小姐玩玩还是可以的。” 说完还挑出几个介绍起来。 带惯了高档的珠宝首饰,瞧着这些草编物什也觉得好玩,弄影上前,随手拾起一只草马:“老人家这饰品做的精致,这马瞧着果然跟活的一样。” 看到眼前这位美丽温婉的姑娘夸赞自家的手艺,老人家顿时眉开眼笑:“小姐喜欢可以试试,这小马还可以动的。”说着,接过草马扯扯它的腿,果然,草马的前腿和后腿协调的运动起来。 这会子花晚照也来了兴趣,拉拉王勃的袖子,故意指着那马道:“王大哥,你瞧那马和爹爹养的那匹有点像呢?” 王勃会意,笑着问老人家:“既然小妹和弄影姑娘都喜欢,不知老人家这马怎么卖呢?” 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定银子放在老人家收银子的布袋上。 一个草马哪里要这么多钱?老人家慌地推回:“要不得,要不得!公子快些收了回去,几钱的东西罢了。” 又将另一个草兔子递到花晚照手上,似有感叹:“老婆子我瞧着这位小姐长得还有点像邻家那小子家中的小女,所以喜欢的紧。小姐公子们要是喜欢还可以顺便再挑个别的,这个兔子算是老婆子送几位的!” 弄影和王勃快速对视一眼。 第035章 辣椒女登场 王勃作揖,和气地开口:“多谢老人家美意。只是不好平白贪了老人家的便宜去,况且老人家年岁已大,想来做做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在下更不能如此了。” 说着,将那锭银子再次塞入老人的手中。 老人家不再推辞,连连道谢。 “唉,公子有所不知,原先有邻家小子帮衬着摆摊收摊或是吆喝,这生意也不是很难做。唉,谁知...”说到此处,老人家眼里隐隐闪着泪花,欲言又止。 弄影连忙安慰几句,“想来那邻家哥哥定是搬走了吧,老人家也不必太难过。 老人家用粗糙的手抹抹眼睛摇头:“瞧着几位是外地人吧。” 花晚照点头:“我们昨天才到这镇上。” 老人家道:“几位有所不知,这事说起来还有些骇人。前些日子这镇上一天连死了五个人,而我那邻家小子也不幸在那天死了。” 弄影低呼一声以绢捂唇,装作惊讶地后退一步,身形摇摇欲坠,被王勃适时的扶住,眼里流露着不可置信:“怎...怎会这样?” 虽知道是做戏,可看着倚在王勃怀里的弄影花晚照还是小小不爽了一把,居然先一步抢了咱的戏份,太不矜持了! “弄影姐姐别怕,听老婆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人家本以为吓到了小姐,一时间有些手误足措,看向旁边正对上刚刚自己说亲切的那位姑娘眼带鼓励的看向自己,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冒了出来,“我那邻家小子名叫张武,本是这卖猪肉的。那天他和往常一样帮我摆摊,我恐碍着他,便坐了一边,随他忙乎。” 见目的已达到,王勃放开了揽着弄影的手,“他往常也是这样帮您摆摊的?”您坐在一边,让他随意摆摊铺? 老人家点头:“架子有些沉,他也不让我一个老婆子乱弄。恰好那天架子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有些松动,正好他说带了道具,可用刀背先敲打固定一下,等晚上回去再帮我修。哪知后来....唉...” 架子松动? 王勃目光微闪:“不知现在那松动之处……” 老人家此刻只悲戚死去的张武,哪里听的出话中的深意,手一抬,指着弄影右手边显眼的一处解释:“除了那样的事情,哪里顾得上修,你们瞧就是那儿。” 花晚照等人顺着老人的示意瞧去,那固定摊子的木桩上果然痕迹。却并非老人家说的敲痕,明明就是刀口的划痕! 这一发现让他们又惊又喜,互相对视着就要上前查看清楚。 眼看重要线索如探囊取物般就要拿在手中,耳后传来一阵马嘶鸣,紧接着一声近在咫尺的娇喝冲破耳膜。 “都给本姑娘让开!” 事发突然,习武之人到底比平常人敏锐很多,弄影下意识拖着王勃的手臂闪开,让人惊讶的是,花晚照居然也拉开了老人家扑向旁边。几乎同时,失控的马匹一脚踏在摊位的茅草饰品上,只听“轰”一声,架子应声断裂崩塌,饰品散了一地。 “吁!” 马被缰绳所制,发出长长的嘶鸣声,蹄子高高抬起又猛地落下,就着原地蹬了几次,终于平静下来。 架子被踩的粉碎,扬起一阵灰,呛得周围的人咳嗽不止。 事发突然,众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踩踏的马匹身上,倒是没有人发觉花晚照那不同寻常的敏捷。反倒是花晚照自己看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看自己的双手和双腿,显然一时半会不能接受刚刚那个“迅猛”的自己。 怎么回事呢,刚刚? “咳咳,怎么回事!”玉手不停挥舞绢帕以驱赶空中弥漫的灰尘,弄影被呛得有些厉害。 等到灰尘散尽,众人这才看清,马匹上比直坐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头梳高马尾,唇红齿白,身着骑装,手执皮鞭,眼神傲娇凌冽。 自身骑术不精在闹市区毁了人家摊位不说,还险些弄出人命。犯错却不下马道歉。谁家的姑娘,小小年纪竟跋扈至此。周围群众不免连连出声指责。 感受到围观人越来越多的不满和指点,少女非但没露出一丝后怕羞愧反而不耐的皱紧了眉头。 玉腕微转,皮鞭在空中火蛇吐信般啪啪作响,目光无比凌冽地扫视一圈。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们的眼睛!还不快给本姑娘滚!” 知道是惹不起的人物,围观的人群立刻做鸟兽状散去,连周围摆摊的小贩都低咒了声晦气,赶忙收拾东西离开。看看热闹还可以,为此白白挨打得罪人的事情谁愿意做? 很快,现场就只剩下秦笛几人以及瑟瑟发抖的老人家还有马上跋扈的小姐。 发现还有人赖着不走,少女想也不想,扬鞭甩下:“叫你滚听不见啊!” 这一鞭速度快的令人咋舌,且力道丝毫不减,在场人员根本救济不及,眼看那鞭子毫不留情地就要在老人家羸弱的身上落下,众人甚至可以听到老人家骨头即将碎裂的声响。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鞭稍落在老人家背脊上前一刻,一道黑影飞快闪过,正迎上那挥舞的鞭子,硬生生收了它的威势。 “秦笛!”花晚照惊喜的叫出了声。 秦笛的右手此刻缠握着鞭子,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两束没有温度的目光冷冷的落在少女身上。 还没看清他是如何使力的,少女已然被拽下马来。 双方僵持着,王勃和弄影本在花晚照对面,方才还紧张该如何收场,现在秦笛来了,两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王勃率先朝这边走了过来,扶起方才因受惊过度倒在地上的老人家,软言安慰。而弄影则留在原地,与其他几人形成包围之势将那少女围在中间。 秦笛施力显然不清,但这少女竟也非等闲之辈,被拽下马来,单手撑地,一个跃起后稳稳落地,右手依然握着皮鞭。 少女怒目,用力拽了拽手中的鞭子意图将武器夺回。 秦笛面沉如水,纹丝不动。 “哪里来的臭小子,多管闲事!” 第036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秦笛施力显然不清,却不曾想,这少女竟也非等闲之辈,本以为被拽下马来会狠狠摔上一记,只见她单手撑地,一个漂亮的跃起后稳稳落地,右手依然握紧着皮鞭。 少女怒目,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冷峻与危险,用力拽了拽手中的鞭子,试图夺回自己的武器。 秦笛面沉如水,纹丝不动。 “哪里来的臭小子,多管闲事!” 薄薄的红唇甜美的一开一合,说出的却是极不甜美的话语。 说着右腕绕着鞭子,侧身上前,一记右鞭腿二话不说习向秦笛腰部。 又快,又准,又狠。 秦笛却懒得费口舌,身子纹丝不动,右手控制着鞭尾,左手并指飞快出手,三两下功夫便拆了对方的攻势,泄了她腿上的力,指尖微微用力,掐住她的脚踝连人带鞭一起丢了出去。 竟是连右手和双脚都未曾用过。 看出双方的实力差距,再加上骨头被捏的错位,少女再无力站稳,闷呼一声,倒地不起。 俏脸终于因疼痛白了几分。 毫不怜香惜玉的手法,却没人觉得不妥,在场之人无不高呼秦笛好身手。 少女咬唇,捂着已经红肿的脚踝,转头恶狠狠地看向秦笛:“哼!不知天高地厚!知道本姑娘是谁么?” 花晚照不屑的别过脸,管你是谁,蛮不讲理、狗仗人势就是不对。 这样的货色在现代咱也见得不少,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有点权势就目中无人为所欲为,给点面子就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简直太不要脸。 见她无力站起,这边王勃也已将老人家送到了旁边的熟人店里安顿好,正返回来,秦笛也不愿再多做停留,转身就走,根本就当没听见刚刚的威胁。 “回客栈。” 至始至终,他就没变过脸色,眼神一贯的冷冽无情。 但是花晚照知道,在出手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有些气愤所以下重手教训了那跋扈的姑娘。 啧啧,这货真是闷骚,明明如此面冷心热啊。 看着秦笛远去的身影,知道那少女再掀不起什么风浪,弄影犹豫再三,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出声劝诫:“姑娘何苦仗势欺人?” 好言好语被毫不客气的打断,少女眼中满是不屑与厌恶,冷笑道:“本姑娘做事要还轮不到你来管!”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花晚照鼻子差点没被气歪。 拉了弄影掉头就走:“别和这种货色一般见识。” ********************* 好好的一趟行程,明明就要到手的线索,就这样硬生生被一个蛮不讲理的少女给搅黄了,回来的路上,众人心情都不太好。 尤其是花晚照,简直想问候一下她祖宗十八代。 这么大一片集市,怎么早不撞晚不撞,偏偏在众人就要拿到关键线索的时候撞上了着倒霉孩子,真的不能不说晦气。 气愤过后,花晚照自然而然又将此事归结到她一如既往的运气问题上来,连声哀悼:“我说,下次调查我还是不和你们出来的好。” 王勃拍拍她肩膀,笑的温柔:“别太在意,这又不是你的错。” 收到帅哥安慰,花晚照心情略略好点。 弄影走在侧边,微微叹气:“可惜了快要到手的证据。” 秦笛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语,只是眉头紧皱目光微闪,似乎有什么拿不准。 刚才那姑娘给他的感觉……总觉得如此熟悉。 回忆着刚才短暂的交手,那种奇怪的熟悉感竟然越来越熟悉,简直呼之欲出。 “我去知县府一趟,你们先行回去。” 说着,也不等众人回话,立时消失于人流涌动的大街上。 待众人反应过来,人早已不知几百米开外。 王勃忍不住出声赞叹:“秦兄功夫真是炼制化境,光这轻功就叫人叹为观止。” 同样是习武之人,弄影最能看出其中的门道。惊讶之余不禁暗叹原就知道秦笛内力深厚,不容小觑,如今一睹其轻功,才知道此人功夫如此深不可测。加上他心思素来缜密,又极难受外力影响心智,有这样的人探查花间阁之事,到底是祸是福? 心理一片波澜,面上却玩笑道:“倘若阁主在世,看到这样的人才,定是要想方设法收为己用的。”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花晚照只知道他轻功极好,行走极快,却不明白其中的深奥。见两人都不住赞叹,好奇之下便缠着问两人他那功夫。 弄影却只笑而不语,无奈之下花晚照只好去拉王勃。 大街上被扯了袖子,王勃到底拗不过他,无奈地解释:“习武之人讲究派别,秦笛习的该是纯阳内力,行动运气时讲究力道和速度。制敌也好,平时也好,每次施力都力求做到快、准、狠三字。所以我们看到他的轻功快如闪电,执刀之时也宛如雷霆惊斩。” “而习此武功之人必要心思沉稳,切忌急躁不安,这也就是为何秦兄性情向来不易外露的原因。” 花晚照恍然大悟,联系起那次他和刺客大战的模样,了然的点点头。 正要在说些什么,花晚照突然顿住,抬眼惊讶的望向王勃,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令她更意外的事情。 “你怎的知道这些?” 难道记忆恢复了? 弄影本安安静静走在旁边,目光随意扫着旁边摊位上的小玩意,不知在想什么,此刻听见花晚照的惊呼,立即回神看向旁边的人。 脚步顿住,王勃的脸色闪过惊疑不定的神色,显然他自己也很意外。 斟酌半响,犹豫:“我...我也不清楚。” 刚刚就是很自然的知道,很自然的说了出来。 花晚照大喜:“那你还记得什么么?” 俊眉微微皱起,像是在努力思索,可惜无甚收效。 王勃突然笑起来:“想不起来。还是算了吧,说不定下次该记起来的时候就记起来了。” 说着,带着花晚照继续往前走。 这样的模棱两可的回答显然不能让所有人信服,弄影有意无意放缓步子,落后两人半步,眸中的讶异之色早已被疑惑不解取代,看着两人的背影,似乎略有所思。 第037章 阳奉阴违 一双黑靴停在两座石狮前。 朱红的大门右侧立着面大鼓,鼓锤挂在鼓面旁,几乎不用猜测已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若是往常,他定是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而此刻,他却反常的犹豫了。 周身还是那样冷冽的气场,秦笛不着痕迹地微微蹙眉,像是有什么拿不准,迟迟没能迈步。 早数不清进过多少次衙门,大到京城,小至不知名的城镇。 同样不知到底见过多少知县,胖瘦高矮如鲫过江,在他脑里从未留过什么深刻印象。 也不知见过多少嘴脸,有的恭谦有礼,有的随势行事,有的冷冷淡淡,有的我行我素。 起初刚到盐城,见到这里的知县,看到他进退有度笑脸相迎的样子,便自负地以为他也不过是那种种之一,从未留意过什么。他有自己的任务,公事公办没必要和这些人做过多纠缠。可是今早出现的那个少女,却让他不得不警醒,似乎这知县藏在笑面背后的样子,并不如他预计一般。 几次来访,隐隐觉得有人注视,堂后谈事亦感觉到有他人的气息飘过,甚至临行前还瞥见了假山后的隐隐裙角。 开始以为是打扫的下人,并多做留意,可现在细细想来起来,事情似乎并非如此。 知县千金的奇怪举动,作为她爹的盐城县令,究竟是毫不知情,还是蓄意纵容,亦或是...... 暗中帮助。 猜测而已,多想无益,秦笛不再停留,宽带的袖摆拂过腰间的秋水长剑,人已到了门口。 仿佛预料到他会来一般,秦笛方进门,知县穿戴整齐正从正厅迎上来,后面跟着侍从。 有些发福的身材,走起路来略摇晃,圆滚的脸上始终带着弥勒佛般的笑容,怎么看都是孙儿慈祥的祖父,百姓慈爱的父母官。 见到秦笛他也不惊讶,恭恭敬敬做了一辑,笑容太盛,已然隐去了双眼,眯成一条缝:“下官正想着要去寻秦大人呢,可巧大人就到了。真正是心有灵犀啊!” 秦笛不动神色地皱了皱眉,显然不习惯此说法。 “寻我何事?” 知县不答,引了秦笛上座,侍从上茶毕,低眉候在一旁。 笑呵呵地饮一口茶,才开口:“下官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让秦大人住客栈太委屈了,下官府邸虽简陋了些,但下人们服侍总归是称心的,所以想迎秦大人来府上住。” 秦笛想也不想,立即拒绝:“多谢知县大人美意,秦某住惯了客栈,不想再劳烦大人。倘若大人真有心为秦某分忧,不如有空多上街走走,也好多清理些当街胡闹的百姓。” 这话连打带敲说的隐晦,外人听来不过是寻常上下级间官腔化的对话,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其中大有深意。 知县笑着连连点头,仿佛完全没懂秦笛的意思,“是是,秦大人教训的是。下官一定加强城镇的治安管理,特别是在出了那样的事之后。唉,想不到他们年纪轻轻,竟会想不开去自杀。” 秦笛也不解释,正襟危坐,却没有碰茶杯的意思。 见他不说话,知县也不觉得尴尬,兀自叙叙感慨了一段,忽然想起一事,笑问:“方才见大人来寻下官,不知所来为何?” 秦笛这才看向他几乎看不见的眼睛,目光闪烁:“秦某得知城外郊今早又发现一人尸首。见城内百姓均不知此事,想是知县大人已将此消息封锁。” 被他发现自己的作为,知县也不紧张,不慌不忙地解释:“那人筋脉寸断,身上却未发现其他外加伤痕,最大的可能便是练功时真气走岔走火入魔所致。下官实在恐百姓太过慌张惊恐,这才不得意压下此事。” 对他的解释,秦笛不置可否。 其实今早的事情倒是与前面的关联不大。只因死去那人秦笛认识,原是京城禁军里一支隐卫的头领韩飞。当初他与自己同时得令,自己负责查询花间阁阁主的死因,他则被派去寻找皇帝失踪的东西。两人仅仅点头之交,也并不清楚各自的情况。如今人死在这里,虽不知原由,但想来皇帝已经知晓、自由安排,他没必要多管。眼下拿出来问,不过是存了试探之意,毕竟人是死在盐城知县的管辖范围内。 知县微微倾身上前,略有不解:“不知秦大人如何得知此事?” 秦笛道:“秦某自有秦某的方式,不劳大人操心。” 知县正要说话,他却突然转了话题:“来见大人这么久却一直顾着关心公事,都未见过大人的妻儿。” 知县靠回到椅子上,见秦笛正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冷漠而谨慎,另一双眼睛却几乎看不见眼珠,眯成了一道缝隙,他不在意摆摆手:“难为秦大人忙于公事时还惦记着下官的家室。奈何下官福薄,妻子生下女儿不久就撒手人寰了,下官并未再娶,将独女抚养长大,难免溺爱了些。” 这话说得巧,既回答了秦笛的话,又无意有意表达了女儿的性子。 秦笛道:“知县大人痴情,想必夫人泉下有知定不后悔嫁于大人。” 知县笑:“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秦笛顺着他的话问:“夫人哪里人?” 知县答:“她本是下官少时出行游玩自人贩子手中救下的孤女,并不知出处。” 秦笛目光闪闪,也就是说无从查起? 假意叹气:“想来令千金那儿知县大人费了一番功夫交代。” 知县道:“女儿懂事,不怎么问起她娘亲的事。” 几番对话下来,察觉此人说话滴水不漏,如果不是句句实情那定是不容小觑的人物。 不打算再陪他打太极,秦笛直切重点:“不知秦某可有幸结识令千金?” 说完心中暗叹,对于结识姑娘这种事自己果然不太在行。 上级官员想结识自家女儿,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可知县依旧笑的不惊不喜,回答更是模凌两可:“小女娇蛮,下官恐她冲撞了大人。原想等她规矩几日再介绍给大人认识,却不想她今日身体不适,在卧房调养着,实在不方便见客,还请大人见谅。” 闻言,秦笛也不过多纠缠,只留了句“有缘自会相见”,客气几句便告辞。 知县并未留他,依礼将秦笛直送至门外,目送他消失在来往人群中,这才转身离去。 步伐略显摇晃,笑意不减,行至厅前,随意吩咐那侍从:“回去告诉大小姐好好养着,今晚就不用出门了。” 侍从答应一声,离去。 第038章 喜得凤凰簪 本以为搜搜查查大半天下来,除了秦笛外,大伙儿下午应该都会安安分分呆在客栈里休息,哪里知道才一顿饭工夫,客栈里居然只剩下自己了。 据店小二所言,弄影甚至走的比王勃还早!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花晚照心中那叫一个郁闷。 他们这架势,感情都是秦笛附体么?怎么一个比一个忙,弄得好像她很闲一样的。 思来想去,还是慕容钰卿在的时候好,虽然两人见面就拌嘴但好歹可以拉上一个垫背。她相当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归结到“比慕容钰卿勤快的多”的行列中,自动忽略掉人家是为了提前查账而晚来盐城的事实。 可不管别人到底是怎样的,现下的情况就是,花晚照揣着她来路有待商榷的小银钱独自一人在盐城热闹的大街上晃荡。 盐城商业店铺构造比较独特,那些小摊小铺总是只集中摆设,集中地便被当地百姓称为“集市”,除此之外官府竟一律不允许他们随意在街道两旁摆设摊铺,说是城镇虽小但执法不能松散,零零散散的摊铺不方便统一管理。至此,其他大街小巷便只有正规店面,一排排的看上去虽然清爽,但少了几分乡下小城镇的人气。 在花晚照看来,这管制商铺的方法未免太过前卫,不免让人联想到现代很多抓堵随街乱摆摊的城管们。但不同的是,这里的城管除了每日当值巡视一遍外其余时候很少出来找老百姓的茬,而当地人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商业规格,基本不需要监督,都自发的推着小摊前往“集市”。加上盐城本就不怎么大,倒也没什么人觉得不方便。 唉,果然还是公民素质问题啊。 感叹够了,花晚照抬脚随意进了家名叫“翠玉轩”的饰品店。 “姑娘里面请,请问您是要买成品还是订做?” 刚进店就有旁边的侍从迎上来介绍服务项目。 店里很热闹,装潢也比较精致,各式各样的玉品分类摆放在柜台上,三三两两的夫人小姐或结伴或独自,都在认真的挑选饰品或是还价。看得出来,这里的东西还蛮受欢迎的。 花晚照本就无可无不可,随意接口:“我就是随便看看,你有什么推荐的么?” 想来这里的侍从经常遇到类似“逛逛”为主的顾客,老道而熟练的打量了花晚照一番后引她到一排柜台前。 “看小姐皮肤白皙,脸型偏瘦,眼亮笔挺,比较适合圆润类的配饰。这一排玉品很多都是我们店卖的最好的,小姐可以自己挑挑,如有喜欢还可以试戴,靠店口的地方有大些的铜镜。” 说完就退到柜台的旁边安静立着,显然不打算再多言。 这种适可而止的介绍让花晚照倍感舒心,要知道逛商场很多时候最烦心的就是苍蝇一样在你耳边嘟囔不停的店员了,你动一下她都要叽里咕噜半天,简直败坏逛街心情。 目光再度集中在眼前的玉石上,它们有的被打磨成格式各样的饰品,如步摇,如耳坠,如发钗,而有的则是一整块雏玉,想来是用来满足需要订做首饰的顾客们的。 成品的颜色也各有不同,毕竟玉的种类不同成色也不同,而同种玉由于质量及生长环境的不同也会呈现不同的颜色,一时间,花晚照看的有些眼花缭乱。 还是古代饰品好看啊,保质保量,不会造假泛滥。 随意扫视一圈,目光定格在其中一支上面。 “这支红色的发钗能拿下来给我看看么?” 万花丛中一支独秀。花晚照相中的便是这样一支通体血红,上有黑色玛瑙石点缀,造型如凤凰振翅欲飞般的钗子。 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这簪子看起来并不像其他簪子那么崭新,簪体有些隐隐破裂的痕迹,似乎被人狠狠摔过。 难道“翠玉轩”这种店还会卖二手货? 侍从很快取了出来:“姑娘好眼力,这簪子可是我们店家机缘巧合下得到的。” 花晚照翻来覆去仔细把玩这支凤凰簪,凑近了看,有些瑕疵看的越发明显。 簪体就是两尾凤凰,那黑色的玛瑙点缀着凤凰的双目,称得凤凰越发栩栩如生。其中一道最长的裂纹就是从尾羽直接延伸而上,倘若不近看很容易让人误认为是凤凰身上的羽纹。 “这簪子怎么卖?好像是个次品。” 真是可惜了,怪不得摆在这里都无人问津。 完美的东西一旦有了瑕疵,就算它曾经再完美也是于事无补。 可谁让自己看着它就是感觉那么亲切喜爱呢,算了,二手货就二手货吧,就当双方都捡了便宜。 站在总台前的店主自花晚照进店以来就一直关注着她,此刻听见她问起价格,更是眼睛倏地一亮,快步从台前走过来。 “姑娘可是看中了这支簪子?”店主是个五十左右的男子,束发溜须看起来倒也精神。 花晚照眼珠滴溜溜一转,笑道:“这簪子虽然有些瑕疵,但我瞧着喜欢。想必别家小姐夫人们也看不中这样残缺的次品,不如店家便宜卖了我?” 店主却没有接她的话头,看着她自顾**着胡须说起来:“像,太像了。” 花晚照听的莫名其妙,什么太像了? “姑娘长的极像给鄙人簪子的那个人。但又不完全像,姑娘比那人随意亲近很多。” 听听,狗血又来了。说吧,咱像哪个大美女。 店家不再看她,接过那簪子瞧,似在回忆。 “这也就是一年前左右的事情吧,我老家在江南桐城一带,当时由于这边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我急事从江南桐城回盐城,为了节省时间就雇了车往山里的小道上走。哪里知道路上运气不佳坏了车子被困山里。” “那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山里的天气也显得异常诡异,还隐隐看得到山坳里似乎起了大火,四周弥漫着不知是夜雾还是烟雾。我觉得忐忑,便从临时栖身的山洞里爬了出来,没走两步便遇上了那个和姑娘长的很像的女子,那时她浑身是伤,昏迷在山洞旁的杂草从里,身侧还倒着一柄长剑。看她伤的重,便把她背进洞里救治。而这支簪子就是她的答谢。” 弄了半天原来只是个俗套的救美与答谢的故事。花晚照听的有些无趣,随手拨着簪子道:“ 她没说自己遭遇了些什么?” 一般落难女子被救,不都应该上演一些感激涕零、情深意切的感人大戏,再把自己的痛苦遭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完后来个以身相许? 第039章 蹦出来个下属 一般落难女子被救,不都应该上演一些感激涕零、情深意切的感人大戏,再把自己的痛苦遭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完后来个以身相许? 店家想了想,摇头道:“那女子神色总显得凌厉而痛苦,她只说被仇人追杀。事实上,醒来那天她就不顾我阻拦,拖着重伤的身子走了。姑娘眼下瞧着的那簪子上的裂痕,其实是原先被那女子砸的。” “呃……”有人会在付酬金之前把银子先砸一遍么?这姑娘可真有个性。 好吧,其实她只是对这个簪子比较有兴趣而已,难为店家唠唠叨叨说了半天。想来自己的长相刺激到了他某根被称作“回忆”的神经。 “店家,既然我与那女子这么相像,也定是与这簪子有缘的,您能不能便宜卖给我?” “您看哈,天下人这么多,怎么独独我与那姑娘长得像呢?天下簪子那么多,怎么我就好巧不巧看上了它呢?这一切都是天注定啊,所以店家,您是不是该成全一下我?” 说着摆出一脸真诚样,生怕被人看出动机不纯。 店家愣了半晌,终于在花晚照殷切的目光中开口:“左右这簪子摆了一年了都无人问津,那些夫人小姐若不是嫌弃上面的裂纹就是嫌弃它曾是别人用过的东西。既然姑娘这么喜欢,我就当做个人情送给姑娘好了。” 于是,小半时辰后,花晚照拎着包装好的小盒子再次出现在了人潮涌动的大街上。 呵!东西很好看,故事很无聊。 但是一个故事换一只簪子,嘿嘿,赚大发了。 正得瑟无比着,目光无意间瞥向了一个拐口,脚步顿住。 “咦?刚刚那人的背影怎么那么像慕容狐狸啊?”喜悦刹那间被好奇替代,花晚照皱着眉头喃喃,难道他查帐完便赶过来了? 到底只是惊鸿一瞥没看太清楚,她也不敢确定那人一定是慕容钰卿。 左右看看周围也没什么人注意,索性就迈开步子向那拐口跑去,到底是不是,追上去看一眼不就明白了么? 眼看就要跨过拐口进到弄堂里了,背上突然被点,喉咙一紧,接着身子一轻,一阵眼花缭乱之后,转瞬出现在了完全陌生的小巷里。 腾空的一瞬间,一阵凉意从脚尖蔓延至发顶,那一刻,花晚照竟以为绑架她的身后之人是公子。 会是他么? 是么? 双脚着地,脑中回神,可惜了,不是公子。 念头刚闪过,那人便利落的落在眼前,花晚照大惊,拔腿就想逃跑,却发现身子不听使唤,无法动弹。 丫的!怎么会是那个围堵了她和秦笛两次的黑衣人!还被点穴了! 完了……现在落到他手上真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花晚照抖了抖,下意识的撑大了眼睛。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胡勤微退一步,嘴角一抿,居然单膝跪下! “属下胡勤来迟!请大小姐降罪!” 纳尼?!这什么情况! 花晚照惊讶的嘴巴里简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好在胡勤根本没指望花晚照一时半会能弄清现在的情况,所以又自顾自说开了。 “胡勤本是阁主的贴身死卫,前些日子因为阁内发生重大变故,大小姐无故失踪,胡勤得令寻找大小姐。却曾想中间发生变故太多,阁主意外惨死,而大小姐似乎也……”说到这,他的表情变得沉重而复杂,混浊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这样的说辞太让人震惊,震惊到花晚照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不是和刚刚的店老板一样,也把自己错认成那个砸钗子的姑娘。 想出口解释,奈何穴道被制,只好眨眼示意面前这个凭空出现的“下属”。 喂,我说,能劳驾您先把您主子的穴道解开么? 这世上有这么憋屈的主子么?被自己下属点穴不说,还要僵着身子被迫聆听这么动人的道歉。哪里是他请罪啊,明明她才想求饶好不好? 胡勤怎会知道花晚照心理所想,看她面部表情不自然,自然而然就归结到自己迟来的罪过上。压根就忘了,刚才自己带走她时习惯性的点了穴道。 “属下无能,不仅没有保护好阁主,也没能保护好大小姐,让大小姐受苦了!” 回应他的始终是花晚照古怪而僵硬的表情。 …… 待胡勤终于记起来要解开花晚照的穴道时,花晚照已经连腹诽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你……你……”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颤抖地指着罪魁祸首。 胡勤立即道:“属下有罪,请大小姐责罚!” “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憋了良久,花晚照终于将话完整的说了出来。 胡勤一愣,立刻坚定的摇头:“属下绝不可能将大小姐认错。” “前几次见大小姐就感觉很不对劲,属下斗胆问一句,大小姐是不是失忆了?” 花晚照心理咯噔一下。 自己穿越而来,在遇见阁主死亡之前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她有极其平凡的父母,有极其平凡的身份和生活。可自从目睹了那件案子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先是被公子逼婚,接着被秦笛以“嫌疑人”的借口带在身边,再是被黑衣人追杀,而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曾经是敌人的人说他是自己的下属,而阁主竟然是自己的老爹! 这些话,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 这些人,到底哪些是真心的,哪些又是假意的? 而现下的情形,不管她到底是真的大小姐也好,还是假的大小姐也好,都不允许她随意说不字,万一把人恼羞成怒一剑秒了自己怎么办? 花晚照假装镇定地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你让我凭什么相信你?凭什么相信那场大火……你不是帮凶或是始作俑者?” 这话说的极其隐晦,花晚照故意在大火两字后停顿了一下,果不其然的发现胡勤的眼光起了细微的变化。 果然,他真正认识的应该和店主救的是同一人! 看来这个“死卫”的定义,非常有待商榷啊。 “原来大小姐是记得的?可那时……” “你在奇怪为何那次你围堵我和秦笛时我举止异常不说,看起来也根本像是不认识你么?” 胡勤不语,算是默认。 第040章 欺骗 “你在奇怪为何那次你围堵我和秦笛时我举止异常不说,看起来也根本像是不认识你么?” 胡勤不语,算是默认。 花晚照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若是不表现成那样,能不引起秦笛的怀疑么?他还会放心的让我留在身边么?” 胡勤立即低头抱拳:“大小姐英明!” 其实花晚照心理早就已经七上八下,“失忆”两个字对她来说危险性太大了。假如她在他面前承认了,就相当于把局面弄得彻底被动,而现在她这样说,至少对方在不清楚真假的情况下还不敢擅自行动。 “好了,现在你是不是该给我交代一下,这段时间,阁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胡勤道:“大小姐和阁主相继出事,阁里发生了很多事。大小姐是在大火后踪迹全无,当时属下得令正在外头办事,等赶回时已是几天之后。又被告知阁主已出阁亲自往北寻找大小姐踪迹,并留令给属下让属下南下寻找。怎想的到,短短几个月功夫阁主就惨死了。” 原来是这样么,怪不得阁主死之前看到自己,眼神那么奇怪,还把令牌交给自己。 可是…… “什么叫留令给你?难道你在此之后都不曾见过阁主么?”花晚照扬声斥责。 胡勤并未有所动容:“虽未曾见过阁主本尊,但一直都有暗信来往。而且当初留令也是公子亲自传达的。” 公子?! 花晚照心下一紧,他口中的公子该不会和她以为的是同一个人吧? 面上却表现的依旧不满:“暗信?字迹不可以模仿么?信件的传输方式不能被知晓么?什么叫公子传达的?我爹都出阁了,他怎么不亲自来寻找本小姐?” 那店主说,他见到的女子是冷冽型的,她这样说话有没有几分相像? 胡勤本是波澜不惊的脸上在听到最后一句话说,飞快的闪现一抹异色,虽然消失的极快但还是被花晚照扑捉到了。 手心有些冒汗,她刚刚说错什么了么? “大小姐教训的是。” 定了定神,花晚照再不敢乱说,多说多错,被抓到把柄就不好了。 “那你说说,这些日子你都干了些什么,上次围堵我和秦笛又是奉了谁的命令?” 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有此问,胡勤回答的不假思索。 “阁主、大小姐相继出事,属下只能回阁听从公子安排。属下也听说那日曾有人撞见阁主被杀,却没想到那人竟然会是大小姐。属下本来还担心阁主的令牌会落到别人手里,现在好了,想必阁主定是将令牌交给大小姐保管了。” 花晚照听的一惊,恐怕你为了令牌的事情才是真的吧。还说什么是阁主的死卫,他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身影呢。 心想着,面色沉沉“真是不巧,他的令牌不在我这。我前脚刚碰到后脚秦笛就跟着赶到了,根本没来得及查看爹爹的尸体。估计那牌子不是被追杀他的人拿走了,就是落在了秦笛手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胡勤不动神色的皱了皱眉:“怎么会。如果是追杀他的人得了花间阁的牌子,江湖上早就掀得腥风血雨了。难道真的被秦笛拿了?” 花晚照也不提声,任他自己乱想,这种时候,他想的越多,对她也就越有利。反正不管他怎么问,她就咬定了自己不知道,不晓得,不清楚,看他能拿咱怎么办。 现在麻烦的人该是那个公子。他到底知道多少关于自己的事情呢? 想了想,花晚照还是不放心的问道:“公子知不知道那个目击阁主惨死的人是我?” 胡勤立即正色:“公子定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怎么可能会放任大小姐在秦笛身边?阁中几乎人人都知道大小姐跟公子之间…… 见他说的如此肯定,花晚照反而觉得更加奇怪不安了。她总觉得她见到的公子和胡勤口中的公子该是同一人,可如果那样的话,公子绝对绝对是知道她就在现场,而且还是他故意把她留在现场被秦笛撞见的。 但为什么胡勤如此肯定的说公子不知道呢? 胡勤却不知道花晚照在纠结什么,“大小姐这段时间最好待在秦笛身边,阁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公子虽命人加紧调查阁主惨死的事情,但收效甚微。看情况阁中极有可能有奸细,位及四花。不管怎样,还请大小姐提防着身边之人!” 还待在说什么,他似乎突然感觉到有人像这边快速移动过来,连语调也变得急促起来:“大小姐保重,尤其提防着影使!” 话音未落,人一闪而过消失在面前。 几乎同时,只听一个近在咫尺的声音低沉冰冷的响起:“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 白日探寻未果,秦笛在雅间将心理的猜测对众人简略说了一遍。花晚照等人听的惊讶,想来从未考虑过那娇蛮的少女会是知县的千金,更没考虑过知县可能牵涉其中。 原本以为是友的人突然被印上了敌方的标志,众人心情不免更加沉重。 天高皇帝远,纵然秦笛是他的上级,但是论起对此地的熟悉程度远远不如那知县。加上那人行事如此谨慎狡猾,明着探查下去白白耽误时间是小,耽误大事才是真正的不妙。 良久,王勃忍不住打破沉寂,鼓励众人:“至少现在缩小目标范围。不用再像原先那样盲目探查。”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如今已不能再用寻常法子慢吞吞查下去了。弄影咬咬唇,献策:“事到如今,明着不行,只有来暗的了。” 秦笛会意,点头:“我也正有此意,想夜探知县府一趟。” 花晚照原本心灰意冷,听到这话瞬间来劲,忙道:“这主意好!我们夜探知县府!” 我们?三人忍不住发笑。 王勃笑:“你一个小丫头,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跟去添什么乱? 花晚照义正言辞:“这你们就不懂了!就是因为我不懂武功,那些人才会防范我。我可以装作与家人失散的姑娘,跑去衙门击鼓,缠着那知县收留。反正他没见过我,说不定还可以乘机光明正大了解一下府中的其他情况。不要太小看我,本姑娘搭讪的能力还是一流的。” 第041章 利用还是提防 白日探寻未果,秦笛在雅间将心理的猜测对众人简略说了一遍。花晚照等人听的惊讶,想来从未考虑过那娇蛮的少女会是知县的千金,更没考虑过知县可能牵涉其中。 原本以为是友的人突然被印上了敌方的标志,众人心情不免更加沉重。 天高皇帝远,纵然秦笛是他的上级,但是论起对此地的熟悉程度远远不如那知县。加上那人行事如此谨慎狡猾,明着探查下去白白耽误时间是小,耽误大事才是真正的不妙。 良久,王勃忍不住打破沉寂,鼓励众人:“至少现在缩小目标范围。不用再像原先那样盲目探查。”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如今已不能再用寻常法子慢吞吞查下去了。弄影咬咬唇,献策:“事到如今,明着不行,只有来暗的了。” 秦笛会意,点头:“我也正有此意,想夜探知县府一趟。” 花晚照原本心灰意冷,听到这话瞬间来劲,忙道:“这主意好!我们夜探知县府!” 我们?三人忍不住发笑。 王勃笑:“你一个小丫头,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跟去添什么乱? 花晚照义正言辞:“这你们就不懂了!就是因为我不懂武功,那些人才会防范我。我可以装作与家人失散的姑娘,跑去衙门击鼓,缠着那知县收留。反正他没见过我,说不定还可以乘机光明正大了解一下府中的其他情况。不要太小看我,本姑娘搭讪的能力还是一流的。” 秦笛出言讽刺:“他家那娇蛮的千金今早在的时候也没见你开腔。” 花晚照道:“谁跟那种没素质的人讲话?进府就算被她撞见又如何?且不说她今天的注意力全在你身上,就算认出我来,我既是以客人的身份住进她家,她自然不敢拿我怎么样。” 这方案几乎是漏洞百出,王勃不住摇头:“此事慎险,哪里由得你胡闹。你可别忘了那千金是什么样的人。” 花晚照不服,就要反驳。 沉默良久的弄影突然面现坚定:“我却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冒险的法子。眼下我们别无他法,那知县既然有二心,自然会有所防范,光靠秦公子一人夜探知县府并不一定能有很大收获。倒不如让晚照将动静闹大,住进知县府中,一来让那人误以为她才是进府查探之人,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秦公子夜间好行动。二来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里面各种蹊跷还是要有人进去感受一番才知道。” 王勃听的皱眉:“怎可拿晚照的性命开玩笑。” 美目一眨不眨盯着他,弄影道:“人毕竟在知县府,他再如何大胆,也不会在自己家里将晚照害了去。倘若王公子不放心,换做弄影去如何?” 几乎话音未落,就被秦笛打断:“不行。” 拒绝的太过坚决,花晚照等人均愣住。 秦笛淡淡道,却是对着王勃和弄影:“弄影姑娘不合适,还是让她去吧,我会暗中护她周全。” 话音落,满室无言。 知道多说无益,王勃叹气,走过去拍拍花晚照肩头,喃喃了句“万事小心”带门离去。 弄影神色复杂地瞧瞧秦笛,朱唇动了动,终是未置一词,也随后离开。 屋内只剩下二人。 花晚照一眨不眨盯着秦笛,她在等他解释。 被那目光注视着,秦笛千年不变的冷冽终于有隐隐崩塌之势。 面现复杂之色,他缓缓地吐字:“她去不合适。倘若...倘若你...” 花晚照毫无表情,冷静打断:“我知道你在考虑什么,我去。” 我知道你在为难什么,弄影是找寻花间阁的重要线索,断不能随意牺牲,所以你不敢拿去冒险。我不想质问你为何如此待我,还是说,事到如今你仍怀疑我是与阁主之死有牵连的人? 殊不知,朋友之间最忌讳的便是猜忌。 然而即使你怀疑我,我仍然决定毫无保留的信任你。不是因为我傻,而是因为你的行事方式无法撼动我对待朋友的准则。 见她这样说,秦笛微微松一口气:“不怕,我定会护你周全。” 一颗心却因此变得越发冷,因为他说不怕,而不是不会。 ************************* 第二天再见面,几人均有意无意避而不提昨晚的事情,反倒是花晚照像是没事的人一般,主动提出要去知县府击鼓。 王勃劝她吃了早饭再去,却她遭拒绝。 花晚照的理由是,你见过有人吃的饱饱、精神充沛地跑去跟击鼓说自己和家人走散已久的么? 拗不过此女,几人不再说什么,秦笛带着花晚照在距离知县府最近的街道上落下,略略交代了几句,便隐去了身形。 知道他在暗处看着自己,花晚照不在意地扯扯头发,拉拉衣裙,又蹭蹭眼睛,故意把自己弄得有些狼狈凌乱,这才拐过街道,跑向县衙大门。 一大清早有人击鼓鸣冤,守班的人看此女虽头发衣衫凌乱,但衣着不凡,心知不是平常闹事百姓,随意问了几句便进去代为通传了。 一刻钟后,花晚照顺利被放行。 见到知县的那一刻,她酝酿已久的泪水终于倾盆而下。 毫不客气地冲那人扑上去,大嚎:“大慈大悲的知县大人啊!小女子终于把您盼来了!” 知县吃吓,躲闪不及,鼻涕眼泪抹了一身。 难为他脸上仍挂得住笑容,只是语调完全略微暴露了他此刻的心静:“姑...姑娘...请自重!有话起来好好说。” 哪里见过这样的姑娘,说话莫名其妙,行为更出人意料。 花晚照收敛了动作,拉他跪下:“小女子姓花名晚照,本是随兄长、姐姐等人去金陵而路过盐城。由于车马劳顿便想这里停留了一段时日。哪知昨日贪玩与家人失散了,找寻未果银子又用尽,今日只得来求助知县大人。求大人做主啊!” 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知县笑着咳嗽,略施力扶起她,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姑娘莫急,本县令自会帮你寻到亲人。姑娘若是不嫌弃可现在本府住下,他们若寻来也方便些。” 第042章 又被阴了 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知县笑着咳嗽,略施力扶起她,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姑娘莫急,本县令自会帮你寻到亲人。姑娘若是不嫌弃可现在本府住下,他们若寻来也方便些。” 此话正中花晚照下怀,也就不再推辞顺势起身,一番感激致词毫不犹豫地献上,最后抹了眼泪,随上前的侍从入了知县府后院。 看样子事情比想象中的要容易的多啊,花晚照暗忱。 仆人在前头带路,她沿途打量着这府邸。 出乎她意料,本以为会与众不同的知县府实际上无甚奇特之处。 穿过正厅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花园,中心是个大花坛被人,随意地养了几种花枝,有她熟悉的,也有她不熟悉的。花坛周围围着被修剪成各式各样的植物,三侧墙壁开了三道拱门,上面缠绕生长着碧绿的爬山虎。 随着仆人穿过左边的那道门,又拐了俩个长廊,这才停在了一幢稍微精致些的瓦房前。 仆人很是谨言慎行,任凭花晚照提问,只是简略保留地回答几个字,从不多说话。替她推开房门,低眉颔首交代了句:“我去替姑娘送些水热来洗漱,厨房的人一会儿会将早饭送来,姑娘先请稍作休息。” 不等她有什么反应,人就规矩地退了出去,带上房门。 人虽然走了,但花晚照还是不敢有所松懈,生怕有人在暗中监视着。 权衡之下,只得继续以一个“与亲人走失的可怜少女”的形象,默默熬下去。 **************** 早早地吃了晚饭,又借口心情焦虑睡不着四处走走缓解心情,花晚照尽可能地逛遍了自己可以到达的地方。 原来知县府分为内院和外院,往左、右侧拱门方向到达的地方均属于外院,平时用来留宿客人,同时也是下等杂役之人的住宿之所。外院的人不经允许不可进入到内院去,是以,内院到底情况如何,花晚照也无从得知。 至于外院,就花晚照的话来说就一句“普通的简直不像话”。 是的,怪不得知县会如此慷慨的留宿她,完全就是知道她就算有心打探,也探查不出个什么所以然嘛。外院为数不多的杂役人员和她一样对内院情况毫不知情,怎么可能给她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夜深,花晚照回房,一屁股坐到床上,忍不住低低嘟囔:“太坑爹了!太狡猾了!” 话音未落,房内突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怎么,可有什么发现?” 听出是秦笛的声音,花晚照既惊且喜,连忙起身查看窗户和门是否关紧。 “你是怎么进来的?”完全没有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啊。 秦笛随意捡了个位子坐,“傍晚你出去的时候我便潜进来了。” 哇,你厉害,一声不吭藏了近两个时辰。 花晚照不再过问这事,急于分享自己的郁闷:“那知县太狡猾了!这府邸分为内院和外院,平常杂役没有允许根本不能进入内院,客房也设在外院,我如何查问的出!” 听到这样的回答,秦笛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意外,略略点头:“早该料到会是如此。我潜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外院只设了些简单的防护,倒是内院暗派了很多高手。” 花晚照急的问:“那怎么办?你现在去内院探查?那知县和他女儿都住在里头。” 秦笛起身欲走:“我去去就回。” 见他准备一个人去,花晚照慌地拉他:“你别急着走,万一中了埋伏怎么办?那知县那么狡猾,我就不信他没料到你会半夜来。你不如将我带上,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还可以说我迷路了不小心闯了内院,他们也不敢那我怎么样。” 秦笛摇头:“太危险。” 花晚照立即道:“你说过会护我周全的。” 分明是害怕,可是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依旧闪着坚定的光芒。 对视半响,秦笛终于有所松动:“切记不可莽撞行事,一切听我安排。” 花晚照大喜,连连点头。 秦笛拦过她的腰,闪身出了房间。 ********************** 虽然怀里揽着个人,但是秦笛的行动并未因此迟缓多少,施展轻功,无声避开几个守卫,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处假山后面。 原来内院还有一出花园,比起外院的,却是不知精致了多少倍。虽然隐藏在假山后面,光线也远不如白日的明亮,可借着那朦胧的月光也足以隐约感觉到布景的别具一格。 花晚照暗道,果然内院有猫腻。 秦笛皱眉:“没想到内院采景依据八卦阵法而来,你切莫乱走,恐触动什么机关。” 不等她有所反应,人一闪身,已然消失。 独留花晚照一人,藏在假山之后,默默喂蚊子。 阻拦不及,花晚照收回伸出的手,开始有些怀疑自己跟着进来的初衷——就是为了站在这里一个晚上? 好吧,你不让咱出去,咱打量打量这花园总可以吧。 此女开始小心翼翼顺着粗糙的石壁向上爬,石山不大,爬起来也并不困难,不一会儿,她便探到了山顶,不敢整个人都爬上去,只得挂在壁上。 正欲探头,园内突然传来人声。 未料到由此变故,花晚照动作顿停,惊出一身冷汗。 “让你办的事如何?” 是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如此耳熟,几乎不用思考花晚照就已经知道那人是知府千金。 “她与那官差在一起,旁边还跟了几个身份不明的人,有人刻意掩饰,以致一时还未查出。” 回答的是个男人,声音并不怎么刻意压低。 这话听得清楚,他们是在查自己么?花晚照暗忖,也对,自己莫名其妙住进府中,被提防些也是应该的。只是,怎么这么快就查出来自己和秦笛是一伙的了? 岂料那边谈话竟没有结束。 女子继续道:“敢放她进府,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暂时先盯着吧。让你查的另一件事呢?” 男子道:“那几个人并不是我们的人,想来是其他信使的部下。他们死前都前后到过集市上的红糖铺子,属下以为他们曾与自己的主上传信,被人查出,才丧了命。” 须臾,女子低吟:“那凶手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不敢对花间阁信使下手,就断了她的羽翼。难道,那些人就是那叛徒的手下?” 男子似乎也这样想,喃喃献策:“如此,我们是不是应该放出些风声引那人来?既都是对付那叛徒,想来可以拉拢。” 女子低低打断:“若无人指点,你以为那叛徒有那么大能耐,杀了阁主,夺了蛊皇和令牌?休要乱来,别坏了大事。” 谈话声越来越低,花晚照听的颇为吃力,听到的始终是些只言片语。想要再凑近些,不料脚下突然踩空,毫无预警地跌了下去。 几乎着地的同时,传来女子冷厉的喝声:“谁在那里!” 花晚照摔得头晕眼花,心道一声“这下完了”,不待她有所反应,喉咙被掐,一阵眩晕后,人已被带到了女子的跟前。 双目对视,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果然不出所料。 “是你。”完全不同于昨日的傲娇,此刻的知县千金全身散发着一种内敛的压抑之感。 杀气骤起,自己却毫无反抗的余地,眼睁睁看着那掌力袭到胸前,花晚照只觉得血气上涌,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住手!” 就在她晕倒的前一刻,耳中隐隐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第043章 善良的丫鬟 心中惦记着花晚照,秦笛并未做过多探寻,加上越往里行,暗中守卫的人越多,只大致摸清了一下内院的个中分布,便匆匆掠回分别的假山处。 四下查探,竟未发现花晚照的踪迹。现场没有血迹,亦没有挣扎的痕迹,秦笛皱眉,这丫头去哪了? 但此地不宜久留,搜寻几遍未得线索,只得离去。 离开时又去她房里瞧了瞧,依旧无人。心下不禁有了几分忐忑,却也无法,只好先行离开,等明日再做打算。 ************* 房间正中,放着只镏金狻猊香炉,炉子里燃着不知命的香料,丝丝缕缕的熏香从小兽的口鼻中渗出。狻猊的身下立着个煮着温泉的潭子,泉水泛着几不可察的粉色,香气浸了温暖的水流升腾起来,变得更加朦胧飘渺,不过一会的功夫,屋子里便袅袅云烟、旖旎非常。 虽是夏夜,竟奇迹般叫人舒适清凉,克制不住的昏昏欲睡。 花晚照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被迫醒来。 虽然那掌风被生生收住,但胸口依旧闷疼,而更加疼痛难忍的却是脑子。里面像是个装了千万只蚂蚁的密箱,它们在烦躁不安地密密啃咬,嗡嗡作响不得安宁。 吃力的睁开眼睛,撑起身子,她开始打量身处的环境。 这是哪里? 右手扶着脑袋捶打,疼痛略微缓解,记忆开始复苏,自己好像是被他们发现偷听,然后...然后就晕了过去。 是了!她清楚的记起了他们的谈话,那个知县千金很可能是花信使!得快点告诉秦笛他们才行!脑子方有些清醒,她跌跌撞撞就要往外冲。 “你这是要去哪里?” 冷傲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花晚照吃吓,下意识的回过头,向那声源处寻去。 香烟掩映,她仍然是一身骑装,蓝白两色的搭配显得干净而干练。 少女靠在房梁之上,一脚悬空,另一脚踏在梁间,手里把玩着只金色皮鞭,虽对着她说话,目光却并未看向她。 认出那人,知道肯定跑不了,花晚照反倒不那么慌张了。忍着嗡嗡作响的脑袋,走到那雕花床边坐下。 略微思忖后,她听见自己发出冷静的声音:“你是花间阁的信使?” 少女面无表情:“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对方似乎并无杀气,一颗悬着的心落回到肚里。 花晚照顿了顿,开始表面自己的立场:“我们不是与花间阁的敌人,只是为了探查阁主之死才到这里的,并没有别的意思。” 少女这才看了一眼,回答却依旧不咸不淡:“旁人总是那么爱打着别人的旗号多管闲事。我们自己的事情,要你们插什么手。” 花晚照语塞,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少女本不在意,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花晚照如实回答:“花晚照。” 少女抬起头深深看她一眼。花晚照读懂了那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是疑惑。 不等她多想,少女又问:“你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花晚照听得心里“咯噔”一声,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原先没见过自己,她不可能像胡勤一样凭外貌指出她就是阁主的女儿,那她这话什么意思?莫非那个大小姐也叫花晚照? 世上真有那么巧的事情么? 可是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明明就是有父母的啊!这个怎么解释? 心里翻江倒海,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叩门声。 “小姐。” 声音又熟悉又陌生,花晚照一时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脑袋却越发疼了,忍不住用手支着。 听到叫唤,少女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进来吧。” 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素衣打扮的丫头端着盘子从外面进来,经过少女旁边时,微微蹲了身子,算是做礼。 原来是内院的丫鬟。 少女也不看她,抬脚就走:“好好伺候着。” 丫鬟应声,走到床边桌前,放下手中的盘子。 花晚照这才看清那盘子里放了一只碗,碗里装着琥珀色的液体,散发着熟悉的苦涩味。 这是什么意思? 心跳加快,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见少女走了,丫鬟上前关门,尔后又将门落了锁。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俩个姑娘和一碗疑似毒药的东西,花晚照紧张的手心冒汗,眼看着那丫鬟向自己走来。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丫鬟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淡淡一笑:“姑娘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真是毒药?花晚照强自镇定,向窗内缩:“我并未做什么危害你们的事情,你家小姐刚刚还让你好好招待我的。” 丫鬟走近,接着昏暗的灯光,花晚照总算看清她的模样。 很普通的大户人家丫鬟打扮,虽算不上特别好看,也算清秀可人、白白净净,如果不是眼下的情形和对话都太过诡异,花晚照觉得自己会很乐意跟她交朋友。 丫鬟也不多话,端了碗就要往她唇前送:“麻烦姑娘乖乖喝了这药,我也好回去跟小姐交差。” 手臂被抓住,花晚照后退不得,努力挣脱却发现这丫鬟力气竟然如此厉害,看似没怎么用力,掐的位置却无比精准让人无法动弹。只得死死闭了唇,不吭声,不开口。 双方僵持不下,一站一坐,僵硬对视。 半晌,那丫鬟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花晚照依旧大气不敢出,一声不吭。 天知道这是不是她引诱咱放松的计策。 丫鬟搁了碗在旁边,终于放开她,也在床边坐了下来。 她笑着点点花晚照的鼻尖:“瞧你胆小的样子,亏我还拼了命让小姐饶你一命。唉,真是不值。” 此话一出,犹如醍醐灌顶。 花晚照终于想起为什么自己刚刚觉得这声音耳熟了。不正是自己晕倒前冲那知县千金叫唤的人么? 怎么会是个丫鬟! 看出她的惊疑,那丫鬟随意将手枕到脑后,顺势躺在了她身边:“难得内院能进来个新鲜的人,就这样被杀了多可惜,这么多年在里头,连个可以说上话的人都没有,我都快闷得发霉了。见你还算称心,就求小姐留你一命啦。” 第044章 骗到一只猪 怎么会是个丫鬟! 看出她的惊疑,那丫鬟随意将手枕到脑后,顺势躺在了她身边:“难得内院能进来个新鲜的人,就这样被杀了多可惜,这么多年在里头,连个可以说上话的人都没有,我都快闷得发霉了。见你还算称心,就求小姐留你一命啦。” 真的假的?花晚照可不信一个丫鬟敢随意冲主人指手画脚。 “那你那个药?” 被她逗乐,丫鬟咯咯直笑:“那哪里是什么毒药,是疗伤的药罢了。你毫无内力,又被小姐掌风所伤,身体定有损伤。若我说的不错,你现在除了胸口闷疼之外,脑袋必定也疼痛不已,对也不对?” 花晚照惊讶:“你怎么知道?” 丫鬟道:“小姐习的武功特别,我是她丫鬟,当然知道被她所伤之人会有什么症状。倘若你还不信我,我当你面喝口那药如何?” 说着,便起身随手端了药碗,饮下一口,还眨眨眼。 错把救命恩人当成敌人,花晚照顿觉良心不安,有些尴尬地摸摸头,连忙把剩余的药一口气喝掉,“对不起,那个我...” 丫鬟不在意地笑笑,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没关系,换我是你,我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看她认错似地喝的一滴不剩,丫头笑的越发好看,眉毛弯弯,透着几分精灵古怪。 花晚照心虚地笑笑,她可不敢说,其实她心理刚刚想的是,谁知道你事先是不是服了这毒药的解药。 只是,如果真是毒药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让自己喝吧,咱又不会武功,她大可以直接灌,可见还是自己想太多了,这丫鬟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确定自己无性命之忧,花晚照也就随意起来,本想借机问问她家小姐的事情,又恐触碰到敏感话题招来不幸,只好忍住好奇,由着那活泼的丫头拉她躺下问东问西。 “听说你叫花晚照?是随秦笛他们来查案的?” “呃,是啊。”原来你们都知道秦笛了…… “你可以叫我轻梦,这里很安全,只是小姐说一时间不能放你出去。” “... ...” “你为什么会和他们在一起?秦笛看起来不是那种会随便和陌生人同行的人。” “碰巧而已。我...我不小心闯进了花间阁阁主的死亡现场,被当成嫌疑犯了。” “原来那阁主真的死了啊,你看到凶手了没?” “唔……看到有黑衣人追杀……” 药效很快发作,脑袋的疼痛在减轻,浓郁的香气更加无法抵御地从皮肤的各个毛孔渗透进去,钻如她的胸腔、融进血液里去。眼睛不由自主地合上,花晚照有些无法抵御地、下意识地张口还要再回答轻梦的问题,奈何却发不出声音。 ... ... “呵,这药效发挥真是越来越快了。” 旁边的人安静地卸下防备,沉沉地睡去,轻梦一咕噜爬起身来,摇着唤她两声,见无人答应,这才从床上起来,缓步行至桌边,点燃了桌上早已备好的烛台。 屋内瞬间被明黄的光晕笼罩,宛若被尘封在册的古老时光,只是那些时光铭刻的,到底是失落的记忆,还是苍白的预言? “唉,骗到一只猪。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的性子。” 替她拂开贴在面颊上的头发,轻梦从袖中取出一套银针摊在床头,就着昏黄的烛光,飞快地动作起来。 ******************* 四更天,秦笛房内。 三个人愁眉紧锁,沉默不语。 须臾,弄影终是忍不住懊恼:“都是我不好,不该明知晚照的性子还建议让她去的,如今人在内院失踪,该如何是好?” 秦笛沉默,抱剑倚壁,虽未答话,但眉间紧锁。 看看两人,王勃真不知该说什么好,移开目光,“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人救出来。秦兄不妨明夜再去一趟,倘若再不行,也只能硬闯了。” 声音平静而舒缓,并未含任何责怪之意,听着叫人舒服安心。 秦笛看他,犹豫:“我担心的远不止这件事。” 王勃面现复杂之色,轻声道:“你担心那知县千金便是我们要找的信使?” 秦笛不语,想来已是默认。 除了花间阁的信使,没有谁可以更贴切的符合这个角色了。但是倘若是她,那花晚照的安全就有些岌岌可危,谁也不清楚眼下这位信使是敌是友,到底主承何方,为谁而卖命。 倘若... ... 弄影不敢再往下想,绞了帕子,以齿咬唇。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花间阁的手段了。花间留人到六更,阎王不敢五更行。说的便是花间阁高明的行刑手段,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双目低垂,俏脸似乎白的不成样子。 王勃瞧她半响,如玉的双手微微握紧,目光微动:“也许事情还没那么糟,她们既然劫了人去,必定会留着要挟我们,毕竟不管怎样,杀了晚照对她们毫无益处。” 秦笛没再表示什么,“明日我再去一趟。” ************* 秦笛向来起得早,每每一大清早就不见人影,直到众人起床或是中午用餐的时候才会出现。 花晚照被制,查案受阻,他自觉难逃其责,更是加紧了调查的脚步。 用过早饭,弄影简略收拾了下就要出客栈。 打扫大厅的小二看见她,笑呵呵地打招呼:“姑娘这是要出去啊?” 弄影下意识地理理衣衫,礼貌性地笑答:“是啊,出去转转。” 说着不再寒暄,融入来来往往的人流中。 小二哥收回目光,边擦桌子边嘟囔:“唉,这么漂亮的姑娘,眼下还真是少见噢。”无意撇到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瞧,竟是女子的帕子,想来是方才弄影姑娘不慎掉落的。 小二哥丢了抹布赶忙就要跑出去送,走的太急,与从外面回来的王勃撞了个正好。 “哎哟,真是抱歉,没撞伤王公子吧。”小二连忙道歉。 王勃捏捏有些被撞疼的手臂,笑的温和:“在下无碍,小二哥何事如此匆忙?” 小二不好意思挠挠头,笑:“刚刚弄影姑娘出去,不小心将帕子落了,我正打算追上去还她呢,可巧就撞上公子您了。” 第045章 秘密 明白过来,王勃想了想,道:“店里忙,就不劳烦小二哥了,在下正好闲着,不如在下去送好了。” 小二想着反正他们都是一起的,也方便些,就顺手把帕子给了王勃,自己回客栈去了。 目送小二进去,王勃这才将帕子从袖中取出来。 那是块四方的苏锦,素白打底,红色镶边,奇的是,锦面无花,只绣着些缠绕而生的绿色藤蔓,随意点着几片绿叶,留出大片的空间,仿佛静待那些未知的花苞盛开。 右下角还绣了个影字,想来是用来标注锦帕的主人。 王勃摩挲几下,若有所思地将帕子收回袖中,似有什么拿不准,犹犹豫豫地沿街走着。这才走出几步,身子却突地顿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急急赶回客栈,向客栈伙计要了碗清水。 锦帕见水,方才留白的地方立刻化作大团大团的锦绣,宛如真花在跃然于锦,如此妖娆的花朵,以眩晕的方式长大、盛开。起初是纯白无暇,当花苞开始盛开的时候,那些花朵竟奇迹般的自上而下,由花心,到花瓣,到花轮,再到花托,层层渐染,最终染做血红! 此情此景如此陌生又熟悉! 王勃的眸中几不可查地闪过一道惊疑,正要将帕子取出,却瞥见原来绣了影字的地方,缓缓现出一行小字。 原本平静淡然的眸子终于瞋大。 竟然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果然是这样! ****************** 随意地漫步在人流如潮的大街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时而低头抚弄路边摊上的人偶,时而与卖糖花糕的老板娘闲谈几句,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弄影都是那些闲逛取乐的游客之一。 不知不觉中已拐过了几条街,离客栈也已有些距离,周围的景致开始渐渐生疏起来。 被路边老人家的纸花吸引,弄影走过去,左右瞧瞧,拿起其中一朵笑问:“老人家,这花是拿什么折的,怎么那么香?” 摆摊那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老人家笑着解释:“不过是撒了些香料水在制作纸张的时候,所以叠出来的花朵才有香味。” 虽不是真花,但却不败不腐,反而比真花更能持久地散发香味。 弄影瞧着有趣,掏了银子便要买上几朵。 耳边冷不丁传来一名女子的叫嚷:“假花终究是假花,怎比得上真花娇艳可人,香气清新?” 弄影闻言,转过身去,原来是一名卖花少女。 见她看过来,少女大胆地走上前去,从花篮里抽出一支本淹没在其它花枝中的花朵递上:“姑娘不信可以闻闻这花,比那假花不知胜了多少倍。” 弄影目光闪烁,不动声色地要接过少女递来的花枝。 正要说话,侧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原来弄影姑娘在这里买花,叫在下好找。”掉头一看,竟是王勃。 弄影意外,不动声色递回那花枝:“这么巧,王公子怎么也在这?” 王勃笑的风轻云淡,随意截过那支要被少女放回去的花枝,打量:“只是普通的月季罢了,还不如老人家的纸花有些创意。” 卖花少女不服,一把夺回:“公子既不懂赏花,那就请回吧。我这花自会有喜欢的人欣赏。” 说着,挎了篮子就走。 王勃也不争辩,待她走远,这才从袖中取出帕子,递与弄影:“小二哥说姑娘丢了帕子劳烦在下给送来。左右无事,便寻了姑娘出来。哪晓得姑娘好兴致逛到了这里,叫在下好找。” 弄影接过帕子,略扫了一眼便收起,笑着答谢:“多谢公子,这帕子跟了弄影多年,还真是丢不得的东西。” 王勃点头,面现亲切之色,善意地吐字:“既然如此看重,姑娘更要好好保管着,莫要再丢了。被自己人捡了还好,若被觊觎姑娘的人捡了去,可就麻烦了。” ****************** 小楼阁内,熏香满室。 花晚照依旧沉沉昏睡。 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从没想过这是哪里。 绿茵茵的藤蔓上,铺满了大片大片的血红,映着金色的阳光,碧色的水,美的惊喜动魄。 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孩,约莫七八岁,远远站在花海边缘,未曾靠近,似乎在观望什么。 是花朵?还是... ... 一望无垠的红海之中立着名少年,同样血红的衣裳,乌黑的头发用赤簪简单地束起,明明只是随意地站着,却如周围的花一般,同样美的震撼,美的绝代风华。 风停,他驻足,她亦驻足。 风起,少年毫无征兆的起舞,带动血红的衣裳跟随花朵摇曳。花浪一**地泛起血色的涟漪,早已分不清哪里是花色,哪里是衣色。仿佛是他的舞蹈,带动了波涛起伏的花海,带动了浮动黄昏的的暗香,带动了极致的美。 明明说舞蹈是属于女子的装饰,可是眼前这花间的少年却舞的那么无可挑剔,那么完美。 抬手投足,一笑一颦,潇洒俊丽,傲然清新。 完全没有女气的柔弱与造作,不急不缓的动作,他和着花丛深处传来的时有时、无时高时低的奇特音质,跳的如此高洁脱俗,如此霸道干脆。 从未如此被吸引,仿佛被诱惑了灵魂,花海边的女孩看的有些发呆。 远方跳舞的,是人,是仙,还是幻化成少年摸样妖娆的花朵? 奇特的音质仿佛来自少年身上,那蛊惑的意蕴同样来自于他。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只留下满腔的芳香、满目的瑰丽。 知道他定是发现了自己,待他一曲舞罢,女孩的手心不知怎地早已沁出汗水,未曾上步,她鬼使神差地从旁边偷窥的大树后露出身子,大声问道:“你跳的是什么舞?” 少年这才看向她,随意理了理衣裳,连这样的动作都是那样的潇洒美丽。 “花间向晚。” 声音略微魅惑而飘渺,带着些许稚嫩,却如同他起舞时那奇特的音质以及过目难忘的舞姿一般,深深绕进了女孩的心里。 努力压抑住心底莫名的悸动,女孩紧张地抓住树枝:“你教我跳好不好?” ... ... 第046章 梦魇与挑衅 画面突地跳转,入目之处,依旧是血一样的颜色,也只有血一样的颜色。却再不似当初那种淡淡的芬芳,香气霸道浓郁,掩盖了一切色泽,一切画相,甚至盖住了浓重的血腥味。 看不清花朵,看不清眼前的人,更看不清自己。 “竟然敢背叛我!” 仿佛喉咙被死死卡住,呼吸不畅,压抑与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耳边有人冰冷的喃喃自语,而她却毫无抗拒之力。 这是谁?在哪里? 而我,又是谁? 听不到回答,耳边的人却突然兀自低语,甚至带上了些许隐隐笑意,宛如情人间最亲密的呢喃:“怎么,想死?我偏不如你的愿。你以为这样便能坏我大事?未必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压力骤然减轻,霸道的香气瞬间消失,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似乎有什么奇特的声音在心底徘徊,一下又一下,久久不散,让人如此陌生又熟悉,如此心悸又怀念。 简直,百转千回。 浓重的绝望与忧伤铺天盖地而来。 彷徨中,又似有温柔急切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它喊着:“醒来,醒来,快醒过来!” 如同丧失了思考的能力,灵魂在沉睡,花晚照迷茫地在心底询问:“你又是谁?” 那声音却不再说话,脑袋如同炸开一般巨疼,花晚照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剑一般刺进里面,虽然只有一点点,却足以让她尖叫疯狂,让她生不如死。 床上的人,泪流满面,毫无征兆地吐出一口鲜血,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失去知觉,昏迷不醒。 力量反噬太大,床边的轻梦亦喷出一道血剑,踉跄倒退几步,撞到桌边,险些扫落桌上的烛台。 眼中闪过一道惊异,回过神来,她冷笑着用袖子抹尽嘴角残留的鲜血:“不愧是阁中禁术,不愧是公子!如此狠辣冷血的手法!你竟然拿来对付她,到底是存了怎样的心思?!” 轻梦有些虚脱,喘着粗气任额前冒出成股的冷汗,瞧向窗外,不知何时,天已透亮。 连续几个时辰的施针、运气,几乎耗费了她所有的心神,终于再支撑不住,也昏倒过去。 ***************** 大街上,弄影随着王勃往回客栈的路走。原本并肩而行的两人,不知不觉已拉开小半步距离,王勃在前,弄影在后,竟奇迹般的没人觉得有丝毫不妥。 拢在袖里的帕子和丢失时一样,帕面干燥柔软,弄影不动声色的轻吐一口气,素手微微握紧。 这么些天相处下来,她似乎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人了。虽说是失忆,可他的举手投足半分不像普通的世家公子,况且,若不是有人告知,谁会想到他失去了原先的记忆? 行事温和而果断,仿佛早习惯杀伐决断。花间阁出事也好,盐城异常也好,就算是花晚照被劫性命堪忧,他也从未表现出哪怕一点的慌乱。与其说他冷静沉稳不善言辞,更不如说他从头到尾将自己置身事外,好似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如台上戏折子,演则演罢,却不能干扰他的世界,他的判断。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考虑了什么,又想了些什么,但是弄影知道,此人定不容小觑。 一个人的强大从来不需要魁梧的身材和狰狞的外表,有时候只是一言一行,就足以让人俯首称臣,肝脑涂地。 可是不管是谁,只要有了共同的目的,就能站在一起不是么? 更何况,刚才那名少女代为传达的信息已经很明显。 “花”。 只顾及花晚照,其他的一切不可擅自插手,与她无关。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客栈,秦笛不知何时已经回来,身边还立着个下人打扮的侍从。 看到他们,侍从微鞠一躬,恭敬地道:“小的奉小姐命令而来,邀各位明早府上一叙。” 王勃意外,看看秦笛无甚表情,想来一定已经知道:“明早?” 侍从低头:“是。小姐还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还请各位好生准备准备,别误了明日的时辰。” 这话说的毫不忌讳,**裸的威胁。 弄影盈盈一拜:“还劳烦这位小哥替我们回了你家小姐的话,就说明日一定准时拜访。” 侍从不再客气,答应一声便离开。 ******************** 楼上雅间。 王勃随意捡了个位子坐下,叹气:“他们知道多少了?” 秦笛未坐,摇头,“我今早本想去那知县千金阁楼里一探,却发现昨日被派遣在内院四周的守卫全被调到了楼周围,恐打草惊蛇,未曾进去。” 弄影听的皱眉,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背着光。 “她到底是有多肆无忌惮,这几乎毫不掩饰的告诉你,人被关在阁楼里。” 秦笛明白她的意思,道:“其他地方守卫生疏,没有她的身影。” 给自己倒了杯茶,盖子不轻不缓地抚弄着茶叶,王勃看着杯子笑道:“弄影姑娘不用猜测了,虽说兵不厌诈,但依着这知县千金的性子,只怕她也没有这喜欢与我们绕圈子。既然都派人来了,想来也没打算瞒着掖着。” 被说破心思,弄影也不恼:“王公子说的对,只是没想到这位花信使会如此轻易地让我们找到人。” 王勃呷一口茶水,有意无意的感叹:“对付太过复杂的人,越是简单直接的法子越好。她什么都不做,我们却已想的太多。依我看,明日我们是否直接去赴会?”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就算心里知道他说的对,习惯了防范的人又怎会轻易将自己暴露在被动之中? 弄影抿唇,斟酌道:“这样好么?毕竟我们要去救人。” 秦笛却是顾虑着别的,他看向王勃:“知县府高手众多,硬来我未必能保全所有人。你们明日先行,盐城军区离此不远,我眼下赶过去,想来可以赶上。” 王勃搁了茶盏,思忖半晌,最终叹一口气:“秦兄还是随弄影姑娘去,倘若信得过我,借兵的事情就交于我吧。” 秦笛想也不想,丢出一块令牌:“也好,出城务必小心。” 第047章 赴邀 解决完几兄弟的财产纠纷问题,知县捶着几乎摸不到骨头的背,舒服地眯了眼,想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做,摇摇摆摆就要走向后堂。 此时夕阳已落,天空漂浮着团团云朵,宛如块块冰花,在吞没金色余晕的同时,也一同带走了那最后一丝温度。 忽闻身后传来阵阵奇特的音符,简约而不单调,声音明明不大,却带着蛊惑的味道,钻入脑中,扰人心魂。 不出所料的,知县顿住脚步,回过头来。 “你是?” 同样蛊惑的还有那回答的声音,简直带着些魅惑,好似喃喃自语。 那个声音仿佛在笑:“你不需要知道。” ***************** 清晨,艳阳高升。 知县府邸,大厅,两人对视。 知县千金坐在上座,翘着腿,骑装劲短,露出洁白的修长,鞭子绑在腰侧,左手支着脑袋,没有感情的眸子漠然瞧着站在大厅中央的人。 她随意打了个哈哈,眼角沁出泪水:“坐。” 人未动,秦笛拢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腰间的长剑,冷冷的道:“还请小姐将人归还。” 知县千金不理,“这是求人的态度?” 秦笛沉默半晌,道:“条件?” 知县千金屈指,修长的指甲叩击桌子发出奇异的响声:“交出你们拿到的东西。” 想也不想,秦笛张口就拒绝:“不可能。” 预料之中的答案,知县千金并不意外:“那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擅闯内院,本小姐有的是理由囚禁她。” 秦笛皱眉,重复:“放人。” ******************* 内院偌大,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守卫森严,甚至连往来的小厮也无个,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弄影径直掠向秦笛所指的雕花阁楼。 阁楼不难找,伫立于一个小花园之中。意外的是,这里竟然也无守卫,弄影暗忖,难道人已经被移向别处? 别无他法,是福还是祸只有进去一探才知。 正要现身,房门突然从里面拉开,走出一个丫鬟打扮的丫头,手上托着个四方的盘子,盘上放着只空碗,隐隐可以看到残留在底部的药液。 这是给谁用的药? 弄影想也不想丢出块石子,小小的石子夹着劲风打在丫头的脖颈处,丫头瞬间倒地,盘子和碗眼看就要落地发出声响,却适时地被稳稳接住,弄影轻放了在她身侧,再不停留,一个闪身进了阁楼。 楼不大,里面的东西少而简洁,完全不似平常少女的闺房,更没有屏风和纱帘,只一张雕花的大床摆在中央,旁边还立着张桌子,桌上的烛台早已燃尽,房里似乎点过什么香料,虽然没有看到香炉,但空气中依稀残留着淡淡的芬芳。 香味闻着有些熟悉,弄影心下疑惑,这里怎么会有引魂香的味道?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被软禁的花晚照,既然丫头刚刚从这里出去,想来人定是正在这楼里。 一楼没有,二楼也没有,甚至连房梁、地砖她都敲打寻过了,均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搜过? 眼光重新落到那张朴素的床上,上面的被子有明显被人整理过痕迹,弄影顿悟,闪过去一把掀起被子,冲着木板就是一掌,木头应声断裂,立刻现出石子铺就的路来,原来暗室的门在床下! 门被破坏,不用担心下去会无法上来,弄影毫不犹豫掠身下去,终于见到了安静躺在玄冰床上的花晚照。 那床乃极地玄冰所筑,终年散发着滚滚寒气,若无外力护体,平常人根本无法安卧在侧。而现在躺在上面的人却面色红润,丝毫没有被寒气所侵的迹象。密室里香气更甚,想来楼上的香气便是源自于此。 引魂香,可以圆魂固魄。 若配以秘药和引魂针同时施用,专门用来解除禁锢心魂之术。 怪不得那丫头端着药碗,想来便是引魂用的秘药,只是为何要对花晚照用此术? 花晚照又是何时中的锁魂术? 眼下不宜多想,弄影拦了花晚照就往出口去,推开房门弹指传信。不料腰部大穴突然被击,肘部即刻变得滚烫,闷哼一声,下意识地丢开花晚照,整个人不由自主侧了身子跌落在地。 全身酥麻疼痛,竟再提不起丝毫内力。 弄影撑着身子抬头看去,门口那丫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稳稳接住花晚照立在一旁。 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地上的人,丫头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花信使中的影使,今日一见果然貌美非常。啧啧,瞧瞧这柔若无骨的样子还真是把我家小姐比下去了,我见犹怜呐。” 这哪是夸奖,明明是不屑的讽刺,弄影着恼自己行事太大意,当时看那丫头如此好制服,哪里想过她根本就是故意放自己进去好一网打尽! 咬唇,她冷冷道:“有本事你杀了我。” 丫头睫毛弯弯,笑的灿烂活泼,那模样分明就是轻梦。 轻梦笑道:“我为何要杀你?多管闲事的人多了去了,我如果都要杀掉哪里忙得过来。这丫头是我的,你带话给秦笛让他乘早滚。至于你嘛... ...” 故意顿住,方才玩笑的声音瞬间冷若寒冰:“哼!看看影使干的好事,哪里还有半点花间阁信使的样子,真真是丢我们的脸!” 这话说的太不客气,弄影顿时气红了脸,奈何内力被制,根本施展不出武功,只能爬起来勉强走动。 轻梦再不看她一眼,带了人转身就走。 一道剑影自脑后呼啸而来,本能地闪开,几乎同时刚刚落脚的地方竟生生插了把秋水长剑。 “秦公子果然好剑法!”轻梦毫不意外他的出现,嘴里噙笑赞叹着,眼光却直直跳过面前以剑指地的人,看向后面项上横着刀刃的小姐。 王勃带着人马赶得正巧,而今小姐被他们挟持,似乎不太得势啊。 轻梦挑眉笑,却是不太在意。 秦笛漠然地看着她:“放人。” 轻梦的右手缓缓覆上怀中细长的脖颈,赞同地点头:“秦公子说的没错,是该放人了。” 没料到她如此反应,秦笛正要发话,身后突地闪过一道身影,不知何时那知县小姐居然挣脱了束缚,一道清亮的弧线划过,稳稳立在了轻梦前面! 皮鞭抽出,一声骤响。 连带着打碎了众人的如意算盘。 第048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皮鞭抽出,一声骤响。 连带着打碎了众人的如意算盘,碎的噼里啪啦。 王勃本扶着站立不稳的弄影,立在秦笛不远处,见状立即扫向身后的军队,眼光未及收敛,剑一般狠厉的神色闪过,吓的那犯了错的领头将军下意识地倒退一步,跪下。 “她...她刚径直就往刀刃上撞,属下以为她欲...欲自尽...” 完全不似平时温润如玉的公子,千斤压力骤然而至,王勃冷笑打断:“你以为?” 知县小姐毫不在意地打断,也不抹脖子上残留的鲜血:“他不敢让我死,自然只能让我逃了。” 轻梦后退小半步,半个身子躲在小姐后面,右手依然掐着花晚照的脖子,探着脑袋笑的调皮:“唉,将军大人您可真是配合,我前一刻才下的命令,您后一刻就把我家小姐放了。真谢谢您啊!” 地上的将军吓的冷汗直冒,大气不敢出。 意识到刚刚的失态,王勃闭眼,移开目光松开了扶着弄影的手背在身后,让她自行调息。 秦笛并未回头,却道了声:“起来吧。” 此刻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轻梦笑道:“秦笛秦大公子,您可真客气。” 主仆两个如出一辙,连和他说话的调调都是一样的。 不知是不是她刚刚掐的有几分力道,花晚照痛苦地皱起了眉头,人没有挣扎,但似乎有要苏醒的征兆。 轻梦没有察觉,对面的人却发现了异常,皆不动声色、暗自戒备。 弄影本就离王勃极尽,见状假意起身晕眩,扶上他的肩头:“晚照中了特质的迷香,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王勃并未转头看她,眸中一片深邃。 ****************** 一瞬间失去先机,众人心情跌入低谷。虽自己人多势众,奈何花晚照被制,不敢强攻。 双方对立,僵持不下。 须臾,秦笛收剑入剑鞘,开口打破沉默:“信使何苦为难我们。” 知县小姐截口:“错。多管闲事的是你们。” 秦笛道:“贵阁阁主意外惨死,此事已牵连到天下各方势力,我只奉命查案,并无觊觎贵阁阁主之位之意,更不敢觊觎贵阁宝藏。” 听到这话,轻梦蹙眉:“谁告诉你们要去寻那宝藏的?阁中圣物哪里是你们这些人可以窥探的。笑话,你到是哪里来的胆子去觊觎。” 屡次受她奚落,弄影本就不服,见状立刻出声,矛头直指知县小姐:“阁主已死,你身为阁中信使,不想着如何为阁中查出真凶,稳定阁中势力,却放任手下屠杀无辜的人,是何意思?” 知县小姐神情古怪,看向她:“影使说话不要无凭无据,那些人并非死于我们手下。” 王勃又恢复了先前的沉稳内敛,上前一步温和开口:“如非信使,试问这里还有谁可以做到这般?勃不才,还请信使明示。” 轻梦笑着打断:“笑话,说来查案的也是你们,说查不清案的也是你们。我家小姐说了不是那就不是,以为人人和你们一样总是谎话连篇?” 秦笛冷哼:“伶牙俐齿的丫头!既然不是你们作下的那为何不告知我们真相?为何还不放人?” 仿佛示威般的,轻梦尖锐的指甲在花晚照白皙的脖颈前来回晃动,“她是你谁?她都没说走,你凭什么替她决定?至于真相,都说了不是我们干的,怎么自己查错了方向还要赖到别人头上。是不是你家的鸡下不了蛋也是我家小姐的责任?” 众人怒极,这分明就是蛮不讲理! 且不说花晚照现在还在昏迷之中不知何时才能醒,就算她此刻醒来,对方也决计不可能依言放人。 简直欺人太甚! 弄影忍无可忍,强行冲击大穴,勉强提一口真气拔起旁边一名士兵的剑就要刺向知县千金后面的轻梦。 “哟!影使这是何意?”轻梦不在意,后掠一步腾出空间。 知县小姐皮鞭一挥,水蛇一般缠住了那剑。 “这便是姑娘有脸的做法?躲在自家主人身后?”弄影娇笑一声,和知县千金对上。 可惜激将法对轻梦无效。 正待说些更刺激她的,怀中的人突然剧烈扭动起身子,以为人要苏醒,轻梦立即扯回掐在她喉间的右手,运气就要点她大穴。 等的就是这一刻! 虽然她的分心只在一瞬间,但对于秦笛来说,便已足矣。 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手的,待众人反应过来时,人已被他夺了,他一手揽着花晚照迅速后退,一手结掌打向轻梦。 手中突然一空,轻梦大惊,掌风已袭到面前,人却鬼魅般突然消失,顿现在秦笛身后,五指并拢,银针寒光闪烁如她似笑非笑的眼眸:“秦公子,偷袭还真不符合你的作风啊。” 针速不容小觑,秦笛抱着花晚照避闪不得,腰间长剑应声而出,无数光影乍现,将细密银针尽数挡落。 剑随针落,饶是秦笛,也不免微微喘气。 事情发生太快,待围观的人反应过来,秦笛已然抱着花晚照与轻梦缠斗起来。 虽然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见形势好转,先前那将军急着戴罪立功,连忙向王勃请示出兵帮忙。 看着面前打斗的几人,王勃几近喃喃:“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那些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守卫至今迟迟不现身,这始终让他如鲠在喉,还有盐城知县,府邸弄出那么大动静,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到底是什么,令他们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还是说另有目的? 但看她们刚刚的表现,又不像有其他良策。 秦笛动作受限,轻梦因在此之前连续对花晚照施针内力也损耗巨大,两人一时竟战成平手,分不出高下。 而弄影这边,虽然内力已被强行冲开部分,却也一时脱不开身。 双方都想速战速决,奈何形势总是如此的戏剧化。有时候,你想怎么样,它偏不如你所愿。 然而这样的僵持并未维持多久,虽然它是以一种谁也料不到的方式被打破。 第049章 妖孽的营救 许是收到外界的震荡波及,花晚照不知怎的,额前突然汗如雨下,疼的闷哼出声,生生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液。 身体醒了,神智却并未复苏,她体内血气翻涌,竟连秦笛也压制不了。 双眸猛地睁开,目色赤红,表情狰狞宛如厉鬼,仰天长啸一声,凄厉的音色几乎引得闻着动容,听者落泪。 众人心神一颤,脑袋突疼,连带着思维和动作都慢了半拍。 不知哪来的力量,秦笛再受不了强大的波及,一口真气没提上,整个人被震出数丈之外,眼前一黑,也吐出口鲜血来。 “不好!”轻梦吃吓收手,暗道定是药和引魂香的效力与锁魂术相争,引得她一时心智混乱走火入魔了。 正要对她施针引血,哪知身体突然不听使唤,右腕竟自行翻转,带着指尖的数枚银针硬生生转了方向,毫不犹豫利剑一般地射向不远处的人。 又是一声凄厉的叫喊,这次却是来自弄影。那些针无一虚发全部打中她心脉大穴,直直没入身体里!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弄影只觉得银针刺入肌肤的一刻,撕裂般的剧痛连带着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了,心脏猛地瑟缩,五脏六腑如在烈焰里炙烤,如被千虫万蚁啃食,如被无数把刀子狠狠划开! 眼前一片血红,再承载不了这样的疼痛,整个人瞬间跌落昏死过去。 知觉恢复,轻梦不可思议地、颤抖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倒退几步站定。 那一式“携花带雨”完全不由自主,而刚才那种受控的感觉分明是... ...! 她几乎惊叫,怎么会是这样! 怪不得花晚照会中锁魂术! 见她惊呆,王勃再顾不得其他,大手一挥,身后士卒立刻冲上前,杀喊声一片。 然而,他却忽略了与弄影同时跌落在地的花晚照,她此刻双眸紧闭,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心知大势已去,被众士卒层层包围着的知县千金想也不想从腰间摸出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向她掷去,接着整个人飞身上前,落在轻梦面前,连带着洒出一包粉末,包围俩人的百余士兵瞬间嘶叫着化为一滩水渍。 王勃心惊,忍不住倒退一步,化骨粉! 而花晚照这边,王勃、秦笛均已挽救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带毒的匕首就要夺去花晚照的性命。 是谁在隐隐叹息?又是谁忍不住紧张心悸? 可惜,这一切在死亡面前都将无力。 眼看花晚照就要毫无知觉的化作一缕幽魂归去地府,千钧一发之际,有道银亮夹着劲力自右上方的屋顶射来,与匕首相碰,发出奇怪的碰撞之声。它就这样如天堕神器般从死神手中毫无借口可言地夺回它所要保护的东西。 霸道,张扬,而且目空一切。 犹如蛇打七寸,经此一碰,匕首立即失了劲道,闷声落入草地。 那银亮顺势滚下,叮呤当啷响了一地。 众人这才看清,那银亮并非别的物什,仅是一颗铃铛。铃珠受震,碰撞银壁,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响声。 心下疑惑,为何这铃铛如此眼熟。 仿佛为了印证王勃的猜想,屋顶上翩翩飞下一抹淡紫,来人眸中含情,嘴角噙笑,面露随意之色,与周围肃杀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只见他左手执扇,落下的时候还带动扇上坠铃叮当作响,右手微伸,角度算的巧,人落地的时候正好可以拥花晚照入怀。 半空中传来慵懒略带责备的声音:“姑娘家都是用来疼惜的,怎经得起你们这般折腾?” 眼见刺杀败露,知县小姐哪里甘心,玉足在旁边杨树上一点,栖身上前,想也不想就高高扬起皮鞭。 “啪!啪!啪!啪!... ...” 裂空的炮仗声,急促紧凑,声声催命,听得人心头惊悸,之前侥幸活下来的士卒均吓白了脸,忍不住后退小半步。 王勃面色沉沉,恍若未闻。 事发突然,饶是秦笛拔剑救急,还是有几鞭子抽向了他身后二人。 空中的人还未落下,鞭子带着杀气和怨愤已骤然袭到,连听者都几乎可以感受到被鞭抽中那种火辣辣地灼烧感。 众人几乎屏息凝视,手心不由自主地紧握。恐怕这次,再没有谁能救急了。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不想他武艺不精立足不佳,一脚正踩在方才那颗圆滚滚的铃铛上。倘若是平常行走,定然是没什么问题,可现在人却从上面落下,重心一时间全落在点地的脚上。 铃铛像珠子一样又滑又结实的下场就是,那一踩使得某人不由自主地滑向旁边,整个人应声摔倒地不说,连带着花晚照倒头栽下,脑袋重重磕在他的左肩胛骨上。 “咚”的一声闷响,伴随某人的闷哼,皆吞没在那道空气炸裂的声音里。 而腰身旁不到一寸的距离,青青嫩草瞬间枯萎,现出道道深深的刻痕,有的竟足有半寸深! 幸运的是,两人有惊无险、毫发无损,众人见状均长吐一口气,凉风习过觉得额前、手心,微凉,原来不知不觉中早已冷汗淋漓。 如此惊险刺激的登场,非慕容钰卿莫属! 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面对此幕,王勃简直不知该作何感想,咳嗽一声别开目光,但无论如何,二人却是因此一摔而得救了。 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这边,知县小姐又哪里敌得过秦笛,几下过招,就被人毫不留情地逼退回来,落回到轻梦身前,后退两步,站稳,嘴角渗出隐隐血丝。 眼看已经到手的鸭子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夺了,轻梦面色不善,银牙暗咬,哪里来的混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添乱。 脑袋狠狠一撞,却是把一直不省人事的花晚照生生撞醒了。慕容钰卿本欲抱着她起身,看她有缓缓转醒的趋势,人立刻就不动了。 非但不起来,反而用手枕着头,又重新躺了下去。 肩胛骨剧烈的疼痛,丝毫不影响他慵懒的笑容,仿佛那些疼痛是属于别人的,与他无关。 咦?怎么一觉醒来就睡到草地上来了,感受到手下青草的触感,花晚照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抬起视线,看到近在咫尺的人,愣住。 第050章 梦使的梦 咦?怎么一觉醒来就睡到草地上来了,感受到手下青草的触感,花晚照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抬起视线,看到近在咫尺的人,愣住。 两人对视,反应过来惊叫脱口而出: “钰卿?!你怎么会在这里?” 钰卿?慕容钰卿漫不经心地道:“若不是在下,姑娘只怕是连叫喊的机会都没有了。” 花晚照哪里明白发生了什么,楞在那处,没了动作。 两人姿势太过暧昧,实在是同现下的形势太格格不入,慕容钰卿咳嗽一声:“姑娘想弄明白发生什么事在下没意见,但可否先让在下起来。” 这丫头果然不轻。 这才发现自己还趴在他身上,花晚照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脑子也清醒了些,赶忙手忙脚乱爬起来。再看旁边,王勃肃容站在一群士兵模样的人前头,弄影不知怎么地昏倒在地,秦笛手持利剑伫立在他们面前,面无表情,与秦笛对视的却是知县小姐和... ... 轻梦。 眼光顿时显得有些复杂,花晚照心下咯噔,揣测着众人的脸色,脑中千万个念头闪过,却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开口提问,缓缓绕过中间的人,向王勃走去。 后者适时回以安慰的一笑,不曾言语。 她明白,自己之所以会沉睡不醒,完全是因为轻梦那碗药和那香料的作用。眼前的阵仗如此大,闹出的动静一定不小,她没有理由在这样的情况下毫无知觉。 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境碎片,花晚照不笨,那些如此真实又荒谬的幻象,极有可能是这身体原先主人的记忆。 但至少她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恐怕胡勤当初跟她并没有说谎,可这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醒来的时候却有爹有娘,在撞见阁主死前过的如此平凡而宁静呢? 而这些,到底是谁策划的精心骗局? 脑子里不假思索地蹦出两个字——公子,除了他,花晚照再想不出第二个人。 而轻梦,恐怕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利用自己威胁秦笛他们吧。 慕容钰卿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子,完全不在乎先前还出过糗,俨然又是一副风流公子的做派。 “在下姗姗来迟,似乎错过了什么啊?”信步走到秦笛身边,眼睛扫过知县小姐,定格在轻梦身上。 有什么古怪的念头稍纵即逝,待轻梦想扑捉却是再也寻不到。 而眼下,自己已然是大势已去... ...不!眼中闪过一丝冷冷的笑意,只要花晚照没有死,那么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脑中突然形成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幕后之人既然禁锢了花晚照的心魂,大费周章的在她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料中了所有的动向?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今天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某种程度上,正和了那人的意思? 那么,为何知县府邸昨日莫名受袭,为何城镇在那样巧合的时间死了这么多花间阁的人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这该是多么缜密和深沉的心思,才能做到这一步! 轻梦突然就笑了,摇着头轻轻拍打小姐的手:“恐怕这位公子来的正是时候。轻梦也并非输不起的人,既然输了,就服。” 或许,只有她自己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她没有输给秦笛,没有输给眼前这些人,只是输给了幕后操纵一切的人,不但现在的她输了,就连花晚照他们恐怕此时也是输了还不自知吧。 真是一群可怜的人,连自己被利用了都不知道。 她突然恶劣的想,该不该告诉他们自己的猜测呢? 清风拂过,卷起草、叶莎莎,像极了轻梦心底此刻无力的叹息。她自作聪明地想要破花晚照身上的禁术,到头来却发现不过一场竹篮打水,阁主呀,轻梦该怎么办呢? 阁主。几乎可以肯定阁主是死于那幕后之人之手。那人野心不小,不但想夺了阁主之位,还觊觎着阁中宝藏。 而自己真的可以相信秦笛他们的能力么?真的可以选择相信这一行人么? 或许试上一试也未必不可。 心中正在激烈的斗争,面上却沉静如水。 慕容钰卿眨眨眼,有意无意地喃喃:“轻梦?果然是个好名字,贵阁主果然是有心之人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原是很平常的句子,可是几个听起来确实几种意思。 大家都是聪明人,此语一出,花晚照忍不住出声:“原来轻梦才是花信使啊。” 王勃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懊恼,想来之前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潜意识里认为知县小姐才是信使,却忽略了主仆身份本就是可以颠倒的。况且她们之前行事也并非毫无破绽,哪里有主子舍命去救仆人的道理? 轻梦挑眉,知县小姐会意,由着她走到自己身前。 神色恢复如常,语调带了几分赞赏:“这位公子眼力真好,他们都没瞧出来的东西,你一眼就看出破绽了。” 慕容钰卿缓缓解释:“花间阁戒条森严,你家小姐再怎么宠你,也轮不到你先出手教训我们。” 轻梦却未曾忘记他先前说的那句话。 是的,她的名字确实是阁主给定下的,只因自己自小向往自在的生活,所以修的是“梦术”。极少有人知道,花信使中的梦使最擅长的不是银针袭人,而是梦境困术。 不费一兵一卒,攻心为上! 所谓“轻梦”,正印了那句:“自在飞花轻似梦”。 她还记得,那时阁主把很小很小的她搂在怀里,笑意盈盈地跟她说,“既然天地为炉让人日日受着制约与煎熬。不若还你一个梦里的世界,你要记住只有在你为自己编织的梦里,才会有自在的飞花,自在的人。” 是啊,若不是慕容钰卿,她几乎都快忘了,阁主那句似叹似吟的“自在飞花轻似梦”。 那时的她刚刚被接入阁中,阁主指着纸上她的名字告诉她,花间阁阁主表面上荣光万千,谁又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谁又知道它背后的鲜血与残酷? 所以阁主他不敢信任任何人,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最爱的女人。其实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抛下一切简简单单地活一回自己,如飞花轻梦一般自由,去寻自己的爱人。 第051章 依依不舍 “没想到会被你看穿。”轻梦毫不在意地道,却是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管那人如何布的局,她不妨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眼前这些人吧。终究被盯上的人是他们,而她已经是枚被舍弃了的棋子吧? “其实我从未否认过自己是信使。” “人心伪善,总是自以为是的笃定自己相信的,我为何要刻意纠正?”轻梦轻蔑地道:“我知道的其实本就不多,那些人不是我的人杀的,事到如今你们也该知道,是有人故意引你们一步步走到这里,至于他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我就无从得知了。” “但是有一点你们该记得,他想做的,无非是假借你们的手来拿到所有信使的信物,如今令牌定在他手上,而他只需坐享其成。” “所以,你们现在还想要我梦使的信物么?” 一席话下来,院中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冲破云层的太阳,在草地上投影下碎裂的阳光,影影绰绰,像极了众人心中变幻莫测的心思。 有那么一瞬间,花晚照简直想脱口而出,告诉他们公子的事。 到不是犹豫了是否要彻查下去,而是这样的默然,是否会使得大家到头来只为他人做了嫁衣。 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们现在除了继续还能有别的选择么?又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丧失了选择的权力,要么真相大白要么... ... 理智战胜了冲动,花晚照突然就笑了,笑容带着些恶劣的意味,“你们这样一闹,我都有些搞不懂了。我们不拿走梦使的信物,难道以轻梦现在的情况能保它多久?我很奇怪,明明我被抓的时候你的身边还高手如云,怎么到如今主人受制,却不见他们踪影?” 一语道出他人心中所想,这个问题显然也困扰着秦笛和王勃,刚刚若不是担心她们有什么计划隐瞒,哪里还会如此缩手缩脚的前思后虑,更不可能出现弄影意外受伤等情况。 这时,一直不吭声的知县小姐突然开口了,不复前几次的漠然,语调一反常,态阴冷无比,隐隐带着出离愤怒:“昨日傍晚,有人称我与轻梦均在密室的时候,血洗了整个府邸!” 仅仅是一炷香的时间,居然在她们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屠杀了外面的所有人! 现场完全没有挣扎的痕迹,甚至连一丝血腥味都没有,推门出去的那一刻,甚至还可以嗅到空中残留的淡雅的芬芳。 轻梦一字一句缓缓道:“所有人皆心、脉、寸、断而死。” 秦笛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握剑的手紧了紧,又是心脉寸断,居然与韩飞的死状相同! 花晚照听的有些发懵,正要出声向王勃询问,却清楚地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王勃的眼里沉淀,他下意识地往后挪动了一下,然后又生生的顿住。 以为他是太过震惊,花晚照立即拉住他的袖子:“你没事吧?” 右手一沉,王勃向旁看去,却是见到此女冲他几不可察淡淡一笑,心下一暖,大手翻转,却是将那小手握了握又松开。 收到意料之中的效果,轻梦笑的无奈:“我是保不了,但至少现在还没有别人知道信物的所在,而如果我一旦交给你们,那就不一样了。” 慕容钰卿眉眼一挑:“梦使此话是怀疑我们之中有人心术不正?” 轻梦摇头不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最开始派知县小姐去搅局,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外人插手花间阁的事情。后来感到住进外院的人擅闯内院,被她撞见小姐要下手取人性命的一刻,仔细一看居然是... 来不及细想,出声救下她的性命完全是条件反射。 可是那丫头醒来居然完全不认得她!就算原先见过的时候才七、八岁大,但也没有理由在听到她叫轻梦后完全无感。忍不住出声试探,哪料得眼前的人除了模样没变之外,性格言语已与原先大相径庭。要不是阁中那特殊的确认方法,她简直都要怀疑眼前的人不是花晚照! 再后来发现她身中锁魂术,任她如何点香施针也只能冲破一角,再加上昨日的屠戮,她这才醒悟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入了他人的棋盘,再想抽身已是天方夜谭。 见她沉默,众人下意识的以为是默认。 花晚照正色道:“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梦使统领花间阁支部多年,想必定听过这句话。你们不信任我们这情有可原,可我信任他们。也许我并不完全了解他们每个人的过去,但是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我却是知道没有什么比质疑自己身边的友谊更蠢的事情了。” “至于秘密,这个世界上谁没有自己的秘密?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彼此信任。” “如果一个人连身边的人都无法相信,那才是真正的可悲。” 一番话下来,说的轻梦脸色变幻莫测, 记忆巧妙的重合,当年阁主也曾对她感叹:“如果一个人连枕边的人都无法信任,那才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可他最终还是还是亲手推开了自己最爱的人。 罢了,轻梦暗叹:“你们随我来吧。” 可是地上还躺了一个弄影。 秦笛不肯抱,王勃不适合抱,花晚照笑意不明地看看慕容钰卿:“哟,这会可称了某些人的心了。” 慕容钰卿摸摸鼻子,显得有些苦恼,喃喃道:“这和在下有关系么?” ********************** 既然对方决定妥协,那么后面的事情也就顺理多了。 交了信物,轻梦又替弄影逼出银针,并交代众人三个月内不可让她碰过冷过热的东西,却是只字未提那时自己为何不受控制下此重手。 当时情形本就混乱,加上众人不知她并非出自本意,也无人再多问。倒是慕容钰卿在知道弄影昏迷的原因后,摇扇的手顿了顿,若有若无地“咦”了一声。 送他们一行至门外,花晚照突然回头冲轻梦道:“你们可愿意同我们一起走?” 轻梦扫了一眼众人,笑:“不了。东西已经交给你们,我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料理完这边的事情便和小姐离开这里。” 明明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心中却涌出涩涩的不舍。 花晚照来不及反应,已经不由自主的冲上,抱住了面前这个女子。 脑袋依偎在她的肩头,自然的让人震惊。 “!... ...” 似乎有些出乎意料,轻梦失笑,拍拍她的背:“自己小心,快去吧,他们都在等你。” 背脊倏的僵直,松开怀抱,花晚照转身离开,再不回头。 第052章 夜,无情 花晚照来不及反应,已经不由自主的冲上,抱住了面前这个女子。 脑袋依偎在她的肩头,自然的让人震惊。 “!... ...” 似乎有些出乎意料,轻梦失笑,拍拍她的背:“自己小心,快去吧,他们都在等你。” 背脊倏的僵直,松开怀抱,花晚照转身离开,再不回头。 目送一行人消失在了街的拐角处,知县小姐终于开口,带着些疑惑:“梦使... ...” 轻梦收回目光,率先往回走,方才的释然一扫而空,声音透着沉重与压抑:“走吧。是时候送封信去了。”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决计不能平白的牺牲便宜了那幕后的人! ********************* 而这厢,完全没有解决完一桩事情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回来的路上,众人皆沉默不语。 也不知大家是在想着那未知的幕后之人,还是感叹花晚照那一席信任的话语,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哪个在江湖上久混的人不知道,人与人之间永远没有绝对的真诚。 气氛如此沉闷严肃,似乎大家都在思索着非常有哲理性的问题。 偏偏有人在此时做出大煞风景动作,玉扇掩面,慕容钰卿“秀秀气气”地打了个哈欠,立马赶走了花晚照所有思考下去的**。 得,这家伙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慕容钰卿可从没打算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你们当初不是追那犯人么?怎么犯人没找到反而歪打正着碰到梦使了?” 出了知县府邸,秦笛就带着王勃给还的调兵令牌,叫了车带着依旧昏迷的弄影先行离去,留下王勃三人慢悠悠地在街上步行回去。而那些剩下的士卒,也被遣调回军营了。 王勃想了想,道:“我们的探查被知县小姐打断了,所以顺着她查了上去。” 慕容钰卿“噢”了一声,手上把玩着梦使给的簪子道:“也就是说,你们还是没有查出想杀害弄影姑娘的人?” 簪子质地奇特,似乎是用某种植物的藤条制成,但造型一般,他很快失了兴趣,随手送入花晚照的发间,以扇掩唇,又打了个哈欠。 摸摸头发,花晚照瞪他一眼:“刚才要它的是你,现在不要它的也是你,慕容公子喜新厌旧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 不错,这只多出来的簪子,正是梦使所持有的信物。这让见过弄影信物的众人不免大喊扫兴,只是跟藤条罢了。 王勃难得感慨了一句:“同样是信物,这档次相差似乎不是一般的大啊。” 慕容钰卿也不恼,笑意不明的眼光扫过她的发髻,最终停在那根藤条簪上:“你戴着漂亮些。” 花晚照本就是习惯性地与他犟嘴,不想却听到这样的答复,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看向旁边同样愣住的王勃。 王勃却没在意这些,他惊讶的是,自己现在才注意到,花晚照似乎从未佩戴过任何发誓,眼前的藤条簪一枝独秀,看的他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他不知道,花晚照自己买过一只簪子,就是撞见胡勤那天店家给的凤凰簪,可是她又担心带出去太招摇,若被有心人看出是大小姐的东西就不好了,所以一直没带。只是她也不多想想,她的样貌本身就是张活字招牌,能认得凤凰簪的人,怎么可能认不出她的样子呢? 半晌,花晚照才蠕了蠕嘴唇呢喃一句,也不知前面的人有没有听到。 她说,谢谢。 如同刚刚自己离开时轻梦那般轻声,她说,小心,提防弄影! *************** 不同金陵城那份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喧腾热闹,盐城的夜晚则显得分外宁静祥和。她就像伴在万众瞩目的公主旁的一个素衣丫头,低调、少言却处处透着不可或缺的安心幽静。月上梢头,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这对于习惯了夜夜笙歌的人来说,是另一种风味的无声歌舞,它的名字叫做平和。 这对于忙碌思虑了这么多个日夜的众人来说,不得不说是一种享受。 疲惫滚滚袭上,用过晚饭,大家都早早地进房间休憩。 夜里起风,花晚照拖着身子走到窗边。 乳白的月亮高悬在空,银灰奕奕,如伊人恬笑,百花失色。此时已是夜深,道路宁静无人,万家熄火,就连偶尔的几声犬吠也透着沉睡的祥和。 真好,这样的夜晚真的是太美好了。 花晚照想着,打着哈哈关上窗,睡意袭来,身子刚贴上床就已跌入梦乡。 而今夜,夜太宁静,夜太漫长。 这样的宁静,总惹的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忍不住想要撕裂。 悠长绵延的大道上,月光明亮地洒下,照亮空旷的道路,街上空无一人,甚至连跑动的老鼠也无个。 一袭红衣,鬼魅般地现身。 拖着缓慢的步子,和着若有若无的奇异音色与馨香,随意束起的泼墨长发,那人就这样放肆大胆地漫步在月光聚焦的路上。红衣如魅,赤簪如凤,称的身后那大如轮盘的圆月,散发着邪恶的韵味,顷刻间,所以的清纯祥和化作诡异的沉寂与压抑。 霸道无声,蔑视无情。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建筑已换做了那座熟悉的府邸,脚步丝毫未顿,以同样随意的姿态,迈进了敞开的朱红大门。 月色太好,奇特的声音不急不缓,由远及近,穿过前苑,步入花厅,终于静默在了轻梦的身后。 似乎已等他太久,轻梦有些僵硬地缓缓回过头来,注视面前的人。 无人说话,亦无人动作。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一双眼睛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眸中依稀透着几乎看不清的笑意,一双眼睛满满的承载着深沉而宁静,透着警惕与戒备。 月光移至院内,瞬间点亮了周围的树木景致,甚至点亮轻梦的双眸,可却将大片的阴影投给了墙边的人,他站在影子里,并无任何动作。 看清他的衣着装束,轻梦的眸色亮了几分,仿佛有什么瞬间在脑中炸裂。 “居然是你!... ...” 第053章 公子 听见那几近喃喃的声音,公子终于从影子中慢慢走出。扬手一挥,软银面具当啷落地,如同一块巨石重重的砸在轻梦的心里。血气上涌,轻梦难以接受地倒退两步,站定,眦目欲裂。 月光争先恐后地膜拜舔舐,自他血红的衣襟起,至胸前散落滑顺的乌丝,最后轻若飞雪的一吻落在他隐隐含笑的眸中。 轻梦看的没错,公子确实在笑。 笑的三分邪恶,六分魅惑,于下一分,是阴谋得逞的狡黠。 目光定格,好似再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轻梦不可置信地喃喃:“我从未想过,竟然会是你。” 公子笑的亲切:“当然,因为你不需要知道。” 轻梦瞠着眼睛,因为太过震惊手指微微颤抖:“前日屠杀府邸的也是你。” 公子笑容不变:“梦使以为还会有别人?” 想了想,立刻又补充道:“还是说梦使以为是那个你心心念念的叛徒所为?唔,他自称什么来着?啊,花枫的死卫。多么称职呀,丢了花枫的女儿还丢了花枫的命。” 轻梦终于闭上眼,再睁开时,语气已多了些认命的苦笑:“原来背叛花间阁的是你,不是他。” 公子有些不能理解:“我从不认为自己是阁中之人,何来背叛一说?” 轻梦气愤道:“阁主毕竟有恩与你!” 公子眸中笑意更胜,却已经冷了:“是么?可惜我却只记得他欠我的。” 知道跟他争执无用,轻梦不欲再继续下去。 “可是晚儿她... ...” 公子再度迈开步子,口中随意打断:“梦使问了那么多,都是关于别人的事。怎么,不关心关心自己?” 这回甚至连反抗都省了,轻梦一动不动看着公子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一切不都按照你的计划如期进行么?我早料到活不过今晚,只想让自己死个明白,却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你。” 面对她视死如归的坦然,公子的脚步反而停顿了,然而下一秒又毫不犹豫地继续,脚步停下,大掌停在女子的天灵盖上。 看的出,他今晚的心情很好。 可公子并不急着要轻梦的命,反而突发奇问道:“梦使还有什么要我帮忙传达的么?” 语调轻松愉快,仿佛朋友间最真挚的问候。 轻梦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出最后一句话,然后微笑着闭上眼睛。 清秀的脸颊再也无法绽放出亲切可人的笑容,唇角的笑意还未散去,方才还鲜活的生命此刻已成风而去。 自在飞花轻似梦。 原来世界上不止梦境可以给我自由,死亡同样可以。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为何我的心头还是如此的不甘与伤痛? 不甘敬重的阁主不明不白的死去, 不甘誓死效忠的花间阁就这样沦为他人玩物, 不甘自己就这样做了他人的棋子, 不甘...我的梦分明还没有织完,为何要被狠狠撕碎,以如此绝望的姿态? 人无声倒下,世上从此再没有盐城知县府邸里那个笑起来睫毛弯弯的丫头,再没有那个只想平平淡淡过完一生的花间梦使。 所有的一切,如同一个梦一般,就这样从红衣公子修长的指尖流逝掉,了无痕迹。 “送给那丫头的话么?” 果然很蠢,很无聊。 随手丢掉擦拭完手的巾绢,人转身,已消失在了月色的阴影下。 巾绢在半空中燃成一团火红,随夜风飘散的无隐无踪。 ********************* “知县府邸闹鬼了!所有的人一夜之间全不见了!” 犹如发现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人们如受惊的幼鸟一般四散逃窜,不过一下午的功夫,竟已弄的人心动荡,人人自危。往日喧哗热闹的街市,门可罗雀。家家户户闭户关窗,连客栈都闭门不开,只留后院一扇小旧的破门允许通过。 得知此消息的时候,花晚照一行人已经行出盐城二三十里。 留下车夫独自驾车,秦笛猛地掀开车帘闪进来,紧握字条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血脉迸张。沉静的面色硬生生裂开一道口子,想是没有办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 “有人昨夜入府,不但杀光了梦使在内的府内所有人,甚至连尸首也未留下。” 字字千斤,重重击在其他人的胸口。 艳阳高照的八月天,毫无征兆地响了个晴天霹雳。 其实这些字每一个花晚照都听的懂,但是当它们连在一起时,她却有些懵了,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不由自主的喃喃:“ 你的意思是,有人不仅一直尾随着我们,而且还乘我们昨日下午离开,肃清了府邸?!” 谁敢想象,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原本活生生的人,怎么就阴阳两隔呢? 弄影还未醒,静静躺在车厢的一头,王勃坐在她的脚边、花晚照的右侧,慕容钰卿则倚在花晚照对面的车壁上。 他本是闭目摇扇,假寐着,听到动静,才幽幽睁开双眸。 秦笛不答,虽然面色又化回了一贯的沉静如水,可手背上紧绷的皮肤与青色微暴的血管却将他的情绪泄露的一干二净。 不解,愤怒,以及忍无可忍。 他们前脚刚走,人后脚就死了,这是什么意思?赤 裸裸的挑衅,还是讽刺他们的无能为力? 王勃的身子坐的笔直,微微向后倾,眸中的惊愕逐渐转为深沉,似乎还夹杂了些许悲哀。 他轻声叹气:“梦使她...似乎早已料到活不过昨夜。” 他现在才理解,昨夜离去时她眼中饱含的情感。不是交出信物后的解脱,而是预见到死亡的坦然。她清楚知道,交出信物之时,便是死亡之时。 可是她依然交出了信物。 仅仅在听到这条消息时,慕容钰卿才完全睁开了双眼,尔后又重新闭上,难得的沉默。 花晚照想不通了,为什么轻梦她们交出了信物结果还是一个死。 出离的愤怒迫使她伸手拔下发间藤簪,狠狠至于车内地上。 簪子与木板剧烈的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弹起又向前滑了一段,蹦到慕容钰卿的靴面,这才停下来。 慕容钰卿眉眼未抬,无动于衷。 第054章 梦使之死 “知县府邸闹鬼了!所有的人一夜之间全不见了!” 犹如发现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人们如受惊的幼鸟一般四散逃窜,不过一下午的功夫,竟已弄的人心动荡,人人自危。往日喧哗热闹的街市,门可罗雀。家家户户闭户关窗,连客栈都闭门不开,只留后院一扇小旧的破门允许通过。 得知此消息的时候,花晚照一行人已经行出盐城二三十里。 留下车夫独自驾车,秦笛猛地掀开车帘闪进来,紧握字条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血脉迸张。沉静的面色硬生生裂开一道口子,想是没有办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 “有人昨夜入府,不但杀光了梦使在内的府内所有人,甚至连尸首也未留下。” 字字千斤,重重击在其他人的胸口。 艳阳高照的八月天,毫无征兆地响了个晴天霹雳。 其实这些字每一个花晚照都听的懂,但是当它们连在一起时,她却有些懵了,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不由自主的喃喃:“ 你的意思是,有人不仅一直尾随着我们,而且还乘我们昨日下午离开,肃清了府邸?!” 谁敢想象,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原本活生生的人,怎么就阴阳两隔呢? 弄影还未醒,静静躺在车厢的一头,王勃坐在她的脚边、花晚照的右侧,慕容钰卿则倚在花晚照对面的车壁上。 他本是闭目摇扇,假寐着,听到动静,才幽幽睁开双眸。 秦笛不答,虽然面色又化回了一贯的沉静如水,可手背上紧绷的皮肤与青色微暴的血管却将他的情绪泄露的一干二净。 不解,愤怒,以及忍无可忍。 他们前脚刚走,人后脚就死了,这是什么意思?赤 裸裸的挑衅,还是讽刺他们的无能为力? 王勃的身子坐的笔直,微微向后倾,眸中的惊愕逐渐转为深沉,似乎还夹杂了些许悲哀。 他轻声叹气:“梦使她...似乎早已料到活不过昨夜。” 他现在才理解,昨夜离去时她眼中饱含的情感。不是交出信物后的解脱,而是预见到死亡的坦然。她清楚知道,交出信物之时,便是死亡之时。 可是她依然交出了信物。 仅仅在听到这条消息时,慕容钰卿才完全睁开了双眼,尔后又重新闭上,难得的沉默。 花晚照想不通了,为什么轻梦她们交出了信物结果还是一个死。 出离的愤怒迫使她伸手拔下发间藤簪,狠狠至于车内地上。 簪子与木板剧烈的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弹起又向前滑了一段,蹦到慕容钰卿的靴面,这才停下来。 慕容钰卿眉眼未抬,无动于衷。 “去她那该死信物,它难道就比命还重要么!” 见她气得发抖,王勃眼中划过一丝不忍,拍拍她的肩,正欲说些什么,慕容钰卿却开口了。 声线平静宛如无风的水面,没有一丝波澜:“上位者,皆身不由己。她之前活着,不过是因为信物还在她身上罢了,现在信物已经交予我们,你若是那幕后之人,你会留这样一个隐患在世上么?” 怒极反笑,花晚照松开了原本紧握的双手,虽然明知他看不见,却依旧死死盯着慕容钰卿,说出的话,也不知是要说服他还是想说服自己:“难得那人就没有想过,善恶到头终有报,只盼早到与来迟。要知道,滥杀无辜的人,总有一天也会死在别人的手上!” 她这话说的太阴冷,宛如赌誓一般。 王勃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显得有些心疼,他所熟悉的花晚照是不会用这样的语调说话的。 慕容钰卿意外,眉睫轻佻,眼眸微眯,看不清他的神情,他轻嗤一声,面上带着莫名的笑:“依晚照姑娘的意思是,所有人都死了才好。” 几乎有些恶劣地,他又补充解释:“花间阁信使,可是用鲜血泡大的人。当然,用的都是别人的血。” 花晚照语塞,半晌才道:“就事论事,至少那人下手太阴狠。” “阴狠?死的那些人到底无不无辜,你如何知道?秦兄剑下更不知多少亡魂,你可是要他也自裁谢罪。” 花晚照显然不是想这个意思,不自然地瞥瞥刚刚出去,被隔在帘外的秦笛:“那不一样。秦笛是为了伸张正义而动手,不是滥杀无辜。” 慕容钰卿想也不想打断:“何为正,何为邪?仅凭事情表象就胡乱发表评论,未免有失偏驳。梦使将信物舍命交予你,不是让你用来随意乱砸的。” 语气俨然带了几分严厉与斥责,这在平时是绝无仅有的。这样的慕容钰卿是花晚照所不熟悉的,竟平白添了些威严与凌厉,却奇迹般地打散了她的愤怒。 花晚照沉默半晌,默默爬下来捡了簪子搽干净。 感到车厢里的气压低沉下去,王勃揉了揉花晚照的头发,温声道:“晚照要好好保管它,知道么?” 花晚照低着头,像个倔强的小孩。 她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但她知道轻梦不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说她有失偏驳也好,说她不明事理也好,她只是觉得,既然轻梦想要自由就应当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随意放弃,更不要随意牺牲自己。 人活在世上,别人怎么看终究是别人的事,没有谁能够像自己一样对你好。倘若自己都放弃了,如何指望别人能带给你什么。 她气,不仅气愤那杀人的人,更是气愤轻梦如此轻生。 所以请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想要好好活着。隐瞒令牌,隐瞒公子的事情,明知道不对,可还是选择隐瞒。只因为我要为了自己好好的活下去,不管发生什么。 抚摸着簪子的手突然背握住,思绪被突然打断,温暖的大手覆上不知何时已经冰冷的小手。 花晚照抬眼,很是意外,但更多的是莫名的感动。 王勃将簪子从她手中缓缓抽出,送至她发间,声音软如天边拂过的流云:“既然不甘心,那就代她好好活下去吧。” 他如玉的手指缓缓拂过她的发髻,像极了呵护小妹的兄长,同他温柔疼宠的眼眸一般带着安抚的魔力。竟奇迹般的抚平了她用愤怒掩藏包裹的不安与恐惧。 花晚照呆呆地看着他,突然就想了,这样一个如玉温柔的男子,倘若没有失忆,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第055章 反调戏 案子进行的不能算十分顺利,但也不算太坏。 轻梦死前曾对秦笛说,如果再没有什么别的线索就往南边去走走吧。知道她的忌讳,当时众人也没打听太多,毕竟花间阁的事情她知道的也有限,只是比较记挂那幕后之人。 行车三天后,弄影终于从昏睡中醒来。 花晚照本在床边一脸花痴地欣赏美人睡觉,见她悠悠转醒,忍不住笑,顺便擦擦差点流下来的口水。 啧啧,果然还是古代大美女好看呐。 “你终于醒了啊!” 弄影见是她,坐起来,打量着周围问道:“这是哪里?” 花晚照显得有些欣喜:“客栈,客栈。我们已经离开盐城了,现在在沛州,他们说在这里歇歇,然后整装... ...” 说到这,她故意打住,挑挑眼眉做出神秘兮兮的样子。 弄影莞尔,想下床去取桌边的茶壶和水杯。 哪有让病人自己倒水的道理?花晚照抢先一步跑过去,边倒边说:“你就不好奇我们接下去的行程?” 弄影接过她递来的水杯,饮尽。感受到此女的眼光太过热切,她终于配合地开口:“去哪里?” 花晚照取过杯子,重重地搁下,豪情万丈地道:“下,江,南!” 终于可以坐船了!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花晚照乐的几乎合不拢嘴。来这里这么久出门除了马车就是步行,而且身体还很不配合地晕车,别提有多憋屈。这次老天终于开眼,了却她一桩心愿,哈哈,难道是她人品爆发? 花晚照兀自乐颠,弄影看的好笑:“晚照没做过船啊。” 花晚照在她床边坐下,感慨:“是啊。我小的时候去远些的地方都是做火车,哪里来的船坐。” 弄影道:“火车?那是什么?” 惊觉失言,花晚照急中生智:“咱们这些乡下小孩子没啥好玩的,就常常点了火把插在木板车的几个角上,叫做火车。” 弄影奇怪:“四个角都是火,那东西能坐么?” 呃,咱又没坐过,哪里知道。 花晚照一本正经地:“可以的。难到你不觉的坐在四个角都是火的火车上很有震撼力么?” 弄影不语,我只觉坐在火堆旁会很热。 俩人正在纠结“火车”的实用性问题,半掩的房门突然被推开,慕容钰卿摇着扇子从外面走进来。 “什么很有震撼力?”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镶着金边的衣衫,白玉簪束发,乌黑的扇柄上挂着银色的铃铛,显得越发风流倜傥。 好巧不巧,弄影由于生病,现在坐起来也只披了件白色的外衣,花晚照默,怎么感觉这俩个人穿的情侣装。 见是他来,弄影眉眼都带着笑意,就要起身。 慕容钰卿随意收扇一点,制止了她的行为:“姑娘刚醒,就先坐着,在下让厨房炖了点清粥,小二待会送上来。” 花晚照啧啧两声,花花公子真是无时无刻不向美女表达体贴,咱晕倒醒来怎么就没见他又是炖粥又是慰问的。 她故意问:“我的呢?” 慕容钰卿笑着看她,随意拾了个位子坐下,懒懒地靠着:“你又没晕,你要什么?” 花晚照切一声,摇头:“古人云,男子食色性也。果真是真理。” 慕容钰卿道:“在下以为不止男子如此,女子也是如此。” 花晚照想想,道:“不一样的。那是爱美之心,不向某些人是打着不正当的理由。” 此话一出,弄影脸突地就红了,看看他们两,欲言又止。 慕容钰卿失笑:“晚照姑娘知道某些人打着什么不正当的理由?” 花晚照晃着双脚,得意:“那是,我才没那些姑娘那么好骗呢。” 弄影忍笑,小姑娘?这话说的,她自己也才十七好不好。 慕容钰卿挪了挪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着,“晚照姑娘原来不好骗啊。可在下奇怪的是姑娘所知的是什么样的理由呢?” 花晚照道:“做都做的出来,还不敢承认?” 慕容钰卿眨眼:“在下实在不懂。” 鬼才信你不懂。花晚照鄙视:“不要装蒜。” 慕容钰卿道:“真不懂。” 见她毫不忌讳地张口,以为她又要乱说什么,弄影慌地打断:“晚照,别闹了。” 美人被弄的不好意思了,带着羞怯的表情和急急的语调。 唉,怪不得会被花花公子调戏,原来美女脸皮都这么薄。强大的保护欲被激起,花晚照顿觉自己任重道远,绝对不可以让在坐的某人辣手摧花。 她示意弄影安心,神秘的冲慕容钰卿笑笑:“来来来,把耳朵凑过来,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见她真的要说,慕容钰卿也来了兴致,身子向前微倾,离花晚照的距离近了些。 可毕竟床到桌椅还是有些距离的。 他道:“你看,我凑过来了,你说吧。” 花晚照招手:“太远了,过来,过来。” 慕容钰卿无辜地:“好远,走不动。” 听到奇葩的理由,花晚照无力,只好下床走向他:“懒死你算了。一天到晚干的最勤快的事就是偷懒。” 真聪明。见她过来,慕容钰卿欢快地道:“还是晚照姑娘深得我心。” 花晚照一副“你就得瑟吧”的表情,拉他袖子示意他把耳朵靠近。 弄影忍不住道:“晚照休得胡说。” 花晚照回眸眨眼:“我做事,保证姑娘满意。” 见阻止无效,弄影突然觉得自己还是继续晕倒的好。就因为你做事,我才一万个不放心好不好。 衣袖被揪住,慕容钰卿顺势贴近她,听见花晚照小心翼翼地在他耳边嘀咕:“我接下来要说的,你可以好好听清啊。只此一遍过期不候的。” 慕容钰卿不动不语,算是默认。 花晚照瞥向弄影,眼里写满了“这货要倒霉了”的阴笑,毫不犹豫冲慕容钰卿的耳朵大声嚷嚷:“慕!容!钰!卿!是!花!花!公!子!” 她嗓门本就大,这一吼,震的弄影都忍不住捂了耳朵。 话音未落,花晚照丢下一句:“我去看看粥有没有炖好,二位慢聊。”一溜烟跑出房间,楼道立时传来“咚咚咚”的奔跑声。 看着慕容钰卿表情古怪的呆坐在椅子上,弄影终于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第056章 三人行 晚饭的时候,王勃和秦笛才置备完物品回来。 王勃的意思是既然弄影已醒,一切又以收拾妥当,明天就可以出发了,问慕容钰卿等人意下如何。 花晚照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当然越早越好。 慕容钰卿却是建议再等两天,理由是弄影刚醒,体力还未恢复,不宜立即起航。 美人立即放筷表示不介意,但那柔柔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不该在此时强人所难。 花晚照听的别嘴,某人一定是算准了会是这样的结果才说的。哪里是担心弄影,明明是故意跟她唱反调。又想到今天整了他一顿,顿时忍不住嘴角上扬。 王勃当然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两人又不大不小制造了一回摩擦,看花晚照没什么意见,也就决定采纳慕容钰卿的建议。 于是好好的行程就这样被看似无限期的延迟了,花晚照的郁闷程度不亚于知道飞机被无限期延班的旅客们。 与之相反的是每日睡到日山三竿才起的慕容钰卿,此人总是顶着一脸“睡觉乃人生一大乐事”的欠扁表情从花晚照面前优哉游哉地晃来晃去,把她怨妇般的表情欣赏了个够才罢。 这日子真的是太无聊了!花晚照终于忍不住,一大早爬起来缠着王勃嚷嚷着让他陪自己出去玩。 由于行程推迟,王勃本欲要和秦笛一同出去送信,奈何此女拉着袖子誓死不放,顿时无语,加上沟通良久未果,只能眼神求助于客栈外的秦笛。 花晚照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俩:“我无聊的都快长蘑菇了,你们两个就行行好,带我一起去嘛。” 秦笛皱眉:“无聊?找慕容钰卿去。上楼左拐最里间,慢走不送。” 花晚照忽略那话,继续眨眼,扯紧王勃的袖子:“我和他不熟,要不你和他去送信,把王勃让给我?” 什么叫把我让给你,王勃听的直咳嗽:“晚照别闹了,我与秦兄是去办正事。你若无聊就和弄影姑娘一同上街玩去。” 陪她上街能有什么好玩的,呜呜,你都好久没有陪过人家了。花晚照摆出一副“我就要你陪”的样子仰视王勃。 王勃哪里知道此女的心思,以为她是真的闷得慌,袖子抽不出,太用力又怕伤了她,只得妥协:“那等我们回来可好?到时候陪你出去玩。” 花晚照道:“我和你们一起去不好?保证不耽误你们办事。” 秦笛想也不想打断:“你一个女人跟去做什么?” 花晚照瞪他:“女的哪里惹你了?我又没干什么。” 秦笛道:“碍手碍脚。” 见花晚照还要争,王勃颇觉无力,想了想终于同意:“若想去就一同跟去吧。” 终于得到首肯,花晚照立即放开那袖子,示威般地冲秦笛挑眉,乐颠乐颠往外跑:“出发喽!” 看她兴奋地跑跳,王勃无奈地出声提醒:“跑慢些,别跌着了。” 恐她摔着,人也赶紧快步跟了出去。 秦笛虽不赞同,却也没再说什么,一语不发走在最后。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犹如被放出鸟笼的野鸟,花晚照一路蹦跶不停,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可苦了王勃一路忽紧忽慢地跟着,生怕她大大咧咧地磕着或是撞着,抑或玩的走丢了。 唉,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像她哥了,什么都得照顾着。看着在前面杂耍摊前停下的人,王勃捂额叹气,来不及再想什么,快步跟上。 相比之下,秦笛就没那么客气了。在他看来只有正事最重要,单手提了花晚照的领子就将她从人群中揪了出来。 看表演看的正起劲,突然被人提到半空,花晚照怒:“好好的你拎我做什么?” 丢下人,秦笛就往前走:“送信。” 花晚照瘪瘪嘴:“送信,送信,早送晚送有区别么?” 王勃耐心解释:“查探案情哪里这么简单,原来的线索几乎全断,秦兄不得不再从原先的地方搜寻过。” 花晚照嘴硬:“那...那谁知道那中了剑伤的人会不会早就借此机会将伤养好了?” 王勃道:“前日接到报信,有探子在洛城发现有疑似带有刀上的人投宿客栈。” 花晚照道:“带刀伤的多了去了。” 替她挡开人群,王勃回过头来道:“店小二在送水的时候不巧瞥见了他的伤口。幸好那人并没发觉,我们这才知道他的去向。” 不知哪里一下多出来这么多人,王勃任她扯住自己的袖子以防二人被冲散,秦笛倒是无所谓,走在不远的前方。 她又问:“洛城在哪里?” 王勃顿了顿,嘴角带了些笑:“江南。长江以南。” 啊,果然如此。花晚照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怎么感觉那刺客像是故意在引导他们啊。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王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既然有心让我们去,我们就随了他的意。” 将他的话默默重复一遍,花晚照突然郑重地道:“你们还是小心些,万一他是受那幕后之人只是怎么办?我怎么瞧都觉得此事蹊跷,怎么他出现的地方我们都能碰到花信使?” 越想花晚照越觉得自己的推理很有道理。 他们没和公子打过交道,不知道那人绝对是算计高手,通常擅长让人背黑锅、诱导他人入局等各种手段,而且不爱按常理出牌,往往坑死人不偿命。 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摆在这里。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王勃笑的温雅:“有秦兄在,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好。” 花晚照脱口而出:“不要,我上次就是因为太信他,所以才被整的那么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秦笛的脚步顿了顿,王勃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花晚照原以为,去驿站送信就是秦笛掏出一个装满字条的信封交给某某人告诉他转交给某某人,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可事实却是,她用脚尖画了一个时辰的圈圈,心不在焉地跟着王勃去对各式各样的暗号,一会和这个人交代两句她听不懂的,一会又找那个人让他去哪里怎么怎么样,而秦笛更是忙得不见人影,花晚照似乎还听到了“调用禁军”这种神奇的字眼。 第057章 惊现滕王阁 哇卡,什么样的情报,居然要动用禁军?那不是用来保护皇帝的么? 她纠结着这一重大发现,却没曾想过这些秦笛连她都不肯透露的消息,王勃是怎么插手的。 太阳升到正上方的时候,他们终于离开了驿站。 花晚照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菜上来的时候她几乎不带嚼直接吞了。 王勃一边替她布菜,一边道:“慢点吃,小心噎着。” 花晚照正要说话,喉咙突然一紧,好吧,王勃前一秒才说完,她后一秒就不负众望地把预言变成了现实。 王勃递上早已倒好的水,想是早料到会有这一刻。 好不容易咽下,花晚照搁下茶杯:“意外,意外。” 哪里是意外,谁让你吃那么急。王勃不语。 几人正吃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群人集体向一个方向涌去,中间还有人冲后头的熟人喊:“快,快,赶紧的!” 什么赶紧的? 看大家的表情似乎不是慌张,反而透着兴奋,花晚照心下好奇,拉住一名要出去的客人就问:“请问这是发生什么了?他们怎么都往一边跑?” 那客人也是匆忙起身,嘴巴都没擦干净,唇角仍沾着一小片油渍:“沛州首富杨万银的女儿今日要在城头的滕王阁抛绣球,大家这不都赶去凑热闹么!再晚了就没有好位子了!” 说完人就急急加入群众的队伍,向城头奔去。 “滕王阁?抛绣球?”花晚照咬着筷子看着两人喃喃。 秦笛对此当然不感兴趣,只管吃饭,无视某女强忍的殷切目光。王勃不用想也知道花晚照的心思,柔声道:“晚照要去,得先吃饱饭。” 来不及去细想那信息的问题,花晚照只管扒饭,晚去就看不到好戏啦! “当!当!当!... ...” 挂满红球的城头此刻挤满了涌动的人群,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皆兴奋地或议论或招手或呐喊或调笑,闹哄哄地乱作一团,高处看去,黑压压一片甚是壮观。 听到城楼上传来象征肃静的敲锣声,众人这才收敛了些,都瞧向城楼上方。 沛州首富杨万银,人如其名家财万贯。他有个年方十七的女儿,传闻长得如花似玉,美艳动人。是以当杨万银前几个月通知说女儿要在八月初八的日子于城楼招亲后,引得各方适龄男子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想赌一把自己的好运,抱得美人归。 而那些被排除在年龄、性别之外的人们要么感叹自己身不逢时,要么围观期待今天谁有幸成为新郎官,更有甚者,都在城门边开了桌,赌的就是那新郎官习文还是习武。 这样的热闹花晚照当然不会错过,几乎毫不犹豫地压了“习文”。王勃看她如此笃定,不由问她如何这般肯定是个书生。 花晚照桀桀一笑,神秘兮兮地道:“佛曰,不可说。” 本以为杨万银会是个中年发福的胖子奸商,没想到却是个干练健壮的大叔。 虽然看不清他具体的样貌,但花晚照根据他的身形揣测,倘若古代没有留胡子的习惯,此人一定是个迷倒万千大叔控的帅叔叔。 帅大叔今日身着朱红色的锦袍,含笑看着下面为自家闺女尖叫的百姓,甚是欣慰,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杨某早在几个月前便已告知全城父老乡亲们今日在这城楼的滕王阁上要为小女挑选小婿。此举如有耽误大家正常作息的,杨某先在此赔不是了。作为补偿,几日后的婚宴,杨某会在城内的各大酒楼免费宴请三百桌,还望大家届时一定捧场。” 听到有免费的酒宴吃,底下又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有钱人就是好,办个婚宴都跟总统选举似的霸气外露。花晚照默默想,以后咱也要嫁个有钱人,也让他宴请全城百姓。 等众人欢呼的差不多了,帅大叔继续发表演讲:“在选婿之前,杨某有必要先在此把选婿的规矩向各位乡亲父老说明一下,目的也在请各位一同做个见证。” “小女将会抛出数个绣球,直到小女选出四位习文者和四位习武者。然后有请八位公子上阁比试一番,最后留下一文一武两位公子,小女将从两位中选出一位下嫁。” “当然,为了比试公平,杨某特意请来了几位德高望重的文学泰斗以及身经百战的老将军作为评委。” 听过抛绣球选亲的,但从没听过抛了绣球还要比试选亲的。花晚照听的新鲜,心想这样好,有美人帅哥看,还有比试可以看。这杨万银想的可真精,一来满足了群众的八卦心理,请了能文能武的人来提高自己的名声,二来上了个双重保险,以防自己不小心选了个掉链子的女婿而得不偿失。 听完规矩,城下的百姓议论纷纷,有说杨万银这法子好的,也有说这样公平公正的,总之绝大多数人都很赞成这方法,毕竟比本事输了总比输了运气要服人些。 王勃也觉得有趣,倒不是对那小姐有什么意思,只是有些期待后面可供观赏的比试。 于是在众人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嚷声中,隐隐从帘中走出一抹大红,白色的珠子密密从凤冠上泻下,挡住了她的面容,她伸出纤纤素手,镇定地从丫鬟递上的盘子里取了大红绣花竹球,随手抛下。 犹如有人突然调了静音,城下百姓皆屏息凝视,视线不由自主随了那球的轨迹滑过半空,竹球越来越近,不等无数呼叫和抢夺声骤起,更不等人们纷纷涌往那一处,新娘子又接连往不同角度抛出了八个绣球。 八个球,八个角度,整整八个! 这下热闹了! 犹如向滚烫的油锅里浇下了一瓢清水,人们瞬间化作水点噼里啪啦地炸开了,到处乱涌,有抢左边的,有抢右边的,上蹿下跳推推搡搡,吵闹哄抢乱作一团,此时想要立于人群中而不被波及更是不可能。 花晚照早已不知被挤到何处去了,王勃一边要站稳防止被人挤倒,一边还要到处寻人,根本顾及无暇,衣衫被挤得皱褶,发丝也显得凌乱了,好看的秀眉悔的揪在一起,早知道会抛八个秀球,他怎么说都不会让秦笛留在城外候着,更不会任花晚照胡来凑热闹! 可眼下哪里还看得到花晚照的影子! 第058章 喜得绣球 花晚照不会武功,大部分百姓也不会武功,有的混小子仗着自己有些功夫,想要飞身起来去抢那球,可惜枪打出头鸟,很快又被人拽下去,球在半空几度翻滚,硬是没人能抢到。 到底是在现代经历过诸如挤公交车、抢买火车票之类事情的现代人,花晚照老练地抄了袖子,二话不说瞄准目标就往人堆里扎。 一个姑娘家居然抢的这么卖力,周围的男子连连奇怪,但人家毕竟是姑娘,她踩你一下,推你一把你总不能踩回去推回去吧。于是乎,一番推拉挤踩之后,居然还真被她抢到了绣球。 眼见绣球被抢,有人看的眼红了,再顾不得什么男女之礼,一边骂着一边伸手就要夺她怀里的球。花晚照哪里会肯,狠狠在那爪子上咬了一口,呸了一口冲他腹部抬腿就是一脚。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那人吃痛的地弯了腰,花晚照乘机夺路往回挤,边挤边嚷:“王勃!王勃!你在哪里!我拿到了!” 现场早已乱做一锅粥,她的嗓门虽具有穿透力但本也传不了太远。好在王勃误打误撞地被挤到附近,听到熟悉的声音,再顾不得君子风范,想也不想也嚷道:“在这里!” 事情就是那么巧,两人轮番的叫唤被眼光扫向这边的杨氏父女注意到了,此时花晚照已排除万难顺利回到了王勃身边,二话不说就将球塞到他怀里,邀功般地拍他:“将功补过!我把球给你抢过了了,厉害吧!” 看着怀里的球,和面前发型衣衫都歪在一边的花晚照,王勃简直哭笑不得,这哪里是将功补过,分明是乱中添乱! 他气的几乎口不择言:“何时能给我消停点,我的大小姐!” 说着就要将手里的球扔掉。 奈何铜锣的敲打声先他一步从头顶上传来,伴随而来的一句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将手里拿着球的王勃瞬间劈的里嫩外焦。 因为楼上的杨万银大声道:“各位拿着球的公子们,请上阁来吧。” ***************** 没能抢到球众多男子未免抱憾,但球没了素质还是有的,所有人自动让出一条条通道,供拿到球的幸运公子们行走。王勃既尴尬又气恼,一时丢也不是,走也不是,楞楞地站在原地,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耳根和脖颈一片通红。 花晚照无辜地扯他袖子:“我们上去呗。” 王勃不做理会,拉回袖子将手里的球交给下来引路的小厮:“在下唐突了,这球不是在下有意求得的,还望这位小哥替在下转交给小姐,请她重新选定。” 未料到会得到如此回话,小厮闻言愣住,很快反应过来后退一步做礼:“公子严重了,只是这事小的做不了主,还请公子亲自向老爷小姐说明。” 王勃暗恼,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随他一同上去,只是任凭花晚照怎么说,都不答一句,脸色红中带青,想来是真的生气了。 见他不理,花晚照识趣的噤声,瘪瘪嘴灰溜溜地跟着上楼。 ********************* 由于角度问题,刚才在楼下根本看不到上面。原来城楼里修了座三层楼高的雅阁。朱红色的擎天柱,黛青色的雕花门,盘旋而上的楼梯直通最顶层的楼台。有些窗户半开着,上面绣着各式山水人情的画卷,迎面扑来的尽是雅致。 杨万银就立在楼梯的尽头,楼台口处。 近距离接触帅大叔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某些细节也看的更为清楚。古铜色的皮肤紧致于身,发丝熨帖地伏在头上毫不凌乱,脚踏墨黑镶边靴,身着朱红缀纹锦袍,杨万银笔直庄重地站在楼道口,即使是女儿的吉日,即使眼睛带着不由自主的笑意,但那种身为商人的警惕与狡诈却丝毫不减。 哈!原来帅大叔不仅留了错落有致的胡子,更长了一对浓密乌黑的眉毛! 掠过他厚实的唇以及鼻梁,花晚照目光兴奋的上移,正对上他的双眼。 眼神犀利如鹰隼,虽然眸中含着笑意,却并未沉淀到眼底的最深处。那样的笑意看向人的感觉太具有穿透力,照的一切假象无从遁形,若非常年在外摸爬滚打城府算计,是决计不会有如此精睿的光芒。不过短短几秒的对视却足以令花晚照全身发毛,低眉敛神不敢再东张西望。 有那么一瞬间,花晚照想到了慕容钰卿。 同样是商人,同样是笑容,杨万银的笑容是如此的锐利,看的人畏惧而警惕,根本不敢在此人面前耍心眼;而慕容钰卿的笑容则那么慵懒魅惑,却又透着浓厚的谐谑与不在意,仿佛眼前的一切利益他都毫不在乎,看不透他的假象 ,猜不透他的心思。 但往往这样的商人才更为可怕,作为他的对手,你会在那种笑容中不知不觉中丧失警觉,托心而出,更无法料到他下一步棋会如何走。 最可怕的莫过于未知,杨万银的眼神再锐利,终摆脱不了**裸的“利”字当头,而慕容钰卿则不然,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又好像什么都在乎,好像什么都懒得管,又好像什么都要掌控。 真不知道这样的两个对上会是怎样一番场景呢?花晚照暗暗思忖。 再说杨万银,再看到王勃的那一刻,眼中闪不觉过一抹金光。那种光华只有草原上奔驰的豹子盯上猎物时才会有,那是一种看到猎物的与生俱来的兴奋感与挑战感。 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早已阅人无数,毫无疑问,只一眼他就瞧出此人绝非朱砂石栗,暗喜的同时也好奇这小子会有多大的能耐? 心中思考着,面上丝毫未变,见人已缓步行至面前,杨万银摆手微微上前一步,笑退一步:“公子请这边请。” 与其说不经意的对视,不如说对方早就等在那里。王勃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并未依言上前,他停住脚步,郑重地行了一礼:“在下王勃,因唐突了阁下以及令千金的选婿在此深表歉意。在下无意选婿一事,方才实乃家中小妹太过顽皮,看那绣球精致不懂规矩抢了来,又恰巧鼓声响起,在下无奈之下只能领了小妹来此赔罪,还劳烦令千金收回绣球另择良人。” 话音刚落,后面的侍者将绣球双手承上。 第059章 将计就计 几不可察地冷笑一声,他杨万银是什么人,入眼的东西岂会说放就放? 他大度一笑,扶起行礼的王勃,“原来是天公作美。王公子怎好负了上天与王姑娘的一片美意?想来那绣球也是识得有缘之人的,既然选中了王公子,就证明王公子与小女有缘,杨某只是一介凡人,哪有随意推辞天缘的道理?还请公子休要推辞。” 自己想留人,还扯出什么天缘。 花晚照不喜欢他盯着王勃那种深邃的笑意,低头默默腹诽。 王勃皱眉正欲解释,手肘却被有力地钳制住,杨万银大笑:“王公子是读书人,自是知道有缘千里来相会的道理。倘若真有缘自然是躲的了和尚躲不了庙,倘若无缘,左右不过比试几场,公子便可自行离去。杨某相信公子定不会嫌弃小女过于平庸而入不得公子的眼。” 此话一出,等于把王勃最后的挣扎生生断了个干净。 再争执已变了味道,况且无谓的争辩也不符合他的性格,毕竟后面还有比试不是么? 王勃在心理不住叹气,早就知推脱没那么容易。回头再看花晚照,眼光和语气均刻意带了些宠溺与无奈,斥责道:“还不快跟上,再擅作主张闹出事来仔细回去重重挨罚。” 听到这话,杨万银才像突然发现后面还有个人似的,回头象征性招呼一声。花晚照也不在意他的无视,面上配合地答应,心理早已偷笑翻了,没想到老实巴交的君子也这么能装。 ********************** 城内楼阁,招亲之处,人声鼎沸。 城外楼外,参天树下,潺潺流水。 树荫茂密,公子抱琴而坐,玉指纤纤拂过,所到之处皆携着青山远黛般的音律,纵然双眸微眯,不辨神情,但服侍之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应当不错。 不远处有张褐色小几,上面放着只素白的长颈酒壶以及一只白玉杯。 小影一边低声汇报着什么,一边斟酒,无色的琼浆揉碎了碧色的叶和被剪碎的金色阳光,幻做奇妙的颜色,像极了谁的性情,阴晴不定。 汇报作罢,一曲停歇。 公子微微后倾,将身子倚在身后粗壮的树干上,却不碰那白玉杯瞧着远处的青山近水,面上神情似笑非笑:“我的小影有心思了,有事竟连公子都瞒着不说。” 被察觉出心事,女子丝毫不觉惊异,反而不着痕迹轻叹复冲公子微微一笑:“小影哪里有什么事是公子不知道的,只不过因为个愚蠢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罢了,说出来又恐公子笑话。” 公子并不看她,随意取过杯子:“谁有胆子敢笑话我的小影。说来听听,是何事。” 即使知道他的性子,女子依旧被说的心下欢喜。又知公子今日心情好,语气也不觉轻快了些:“小影只是不解,为何公子让媚儿离了那丫头的镇子来到此处。” 公子玩味地晃着酒杯,彩色的光华流转:“啊,原来小影吃醋了。” 被一语道破心思,小影暗恼的似要解释。 公子却不再继续逗弄,笑容微敛:“帮我证实一件事罢。” 再顺便添点乱。 小影眉头微蹙斟酌道:“公子就不怕那丫头想起什么来...梦使似乎...” 公子呷了一口,又将杯中剩余的酒尽数撒到草地里,“此事我自有分寸。”想了想,又笑道:“梦使倒是好本事,居然妄图解术,可惜她能力毕竟有限,不然还真是给我添了笔不大不小的麻烦。” 想到梦使已死,女子眼睫微颤了下,却是没有说话,认真地倒酒。 公子不知有没有注意,丢下琴起身:“她自己选的路怪不得别人。” 眼光盛着笑意落在泠泠水面上,却是两只野鸭在水面交颈嬉戏好不自在。 “这日子过的乏了,媚儿一来想必会有趣些。” *************** 阁内明显被刻意装饰过,皆是大红的喜庆颜色,外厅坐着几位上了年纪的老者,经杨万银介绍才知,原来他们就是评比的评委们。内厅与外厅用珠帘隔着,可以隐约看到里面坐着位身着大红的姑娘,想来便是那新娘子了。 选出来的八位公子分作文武站做两列。 由于不是入选者,花晚照不能站在王勃旁边,碍于她身份特殊,杨万银便许她坐在旁边下手的位子上,后面服侍的丫鬟立即端上茶盏。 花晚照装作无意地抬眼扫了一圈,也不知是今日来的人质量都比较高,还是那小姐还太会选人。八位公子正好四文四武不说模样也都还过得去,倒省了继续抛球的时间。 而大厅内站着的八个人神色也各异。可能是第一次参加此类活动,心情亢奋可以理解。 武将们摩拳擦掌有些按捺不住,文人们则竭力让自己静心冷静,以防到时候脑中一片空白答不上题。 惟独王勃一席蓝衫翩翩而立,神色淡然无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想,眼底墨黑一片,倒是与周身热闹喧哗的氛围格格不入。 花晚照看的弯着唇角打量,果然明珠到哪都不会蒙瑕,君子如玉也不是随便说说的,瞧瞧人家这气场,瞧瞧人家这水准,花晚照简直越看越欣喜,竟生出一种“生为人母”的诡异感觉来。 她兀自在这天马行空的想象,那边杨万银已三两句简明扼要地地把比赛规则昭示完毕。 文赛音律与文章,武则不限形式,指一条:胜者留下。 看到题目的时候王勃并未有多动容,淡淡的眼眸风轻云淡的扫过。 倒是杨万银有意无意加上一句:“还请诸位公子尽力而为,不论输赢都算是给小女和杨某一个面子。” 花晚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他的不信任相当不满。 以王勃的性格就算不愿意,也定不会故意作假,已达目的。她反倒担心,倘若他真的不小心赢了呢? 总归不能真让他娶了人家姑娘去吧,她可不想将“查案小组”继续壮大声势了。 想着想着,花晚照突然有些变扭了。当时自己故意去抢那球不过是冲着这阁楼的名讳来的。其实早在他们还在金陵的时候,她就曾经言语试探过他是否知道一个叫“滕王阁”的地方,当时他一脸茫然,想来是没遇到过。 可眼下,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城里,一个叫王勃的男子此刻就站在这样一座楼上... ... 唉,其实她真的只是单纯地想目睹那篇文章的诞生而已。 虽然她心知此阁并非彼阁。 花晚照突然深深叹起气,屈指有一搭没一搭敲打着桌沿喃喃道:“要是慕容钰卿在就好了。” 他有的是鬼主意搅了这局。 第060章 秦笛的猜疑 似乎感受到她充满矛盾的眼神,王勃终于侧过身来来,原本淡漠的脸上微微扯出一抹暖如春阳的笑意。 那笑容轻如白羽,带着安慰与镇定,慢慢抚平了花晚照不安宁的心绪,因为她读懂了那笑容的意思—— “交给我,一切放心。” 于是,比赛就这样暗潮涌动的开始了。 ************** 秦笛闭目养神,抱剑立于楼外,充耳不闻里面阁楼周围拥嚷的嘈杂。既不担心里面的状况,也不在意周围的百姓,若不是那富有节奏的呼吸依旧带动身体微微的起伏,简直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慕容钰卿摇着扇子走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今儿个什么日子,秦兄居然会有如此雅兴?” 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秦笛终于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 “等人。” 慕容钰卿笑着缓步走进:“在下猜,秦兄一定不是在等在下。” 冷冽的目光看向他,虽未言一字,但那眼神却在昭示:你错了。 收到这样的明示,慕容钰卿似乎并不惊讶,玉扇轻掩:“原来在下也有让秦兄如此挂记的时候呐,真是叫人吃惊。” 说着惊讶,细长的眸中分明含着轻佻与了然。 秦笛一反常态,没有理会他的玩笑:“我原只是猜测,没想到你果真的来了。” 瞟瞟来往匆匆的各色行人,慕容钰卿不解:“杨家嫁女全城皆知。有热闹看在下为何不来?” 秦笛微微眯了眼,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顾左右而言他。 “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账能劳动你待在金陵呆那么久?” 听到问话,慕容钰卿叹气:“在下是什么样的懒人秦兄又不是清楚,可懒归懒到底是自家的钱,再懒的人也是要拿银子吃饭的。” “以你的能力哪里要拖那么久?” 慕容钰卿认真道:“秦兄几时见在下勤快过?” “……” 像是想起什么,秦笛眉色终于有了松动,面现讥讽:“也是,你要是勤快母猪都上树了。” 慕容钰卿摇扇笑笑:“难为秦兄这么看得起我。”相当的不以懒为耻,反以懒为荣。 与聪明人说话,往往不需要多费口舌,几番无关紧要的对话下来,两人均没有点破,但心中大半疑虑已然褪去。 与懒无关,只是秦笛知道若真与慕容钰卿有关,早在他们遇上梦使之前他便可下手了。 秦笛本就不是习惯藏着掖着的人,就算是怀疑朋友,他也会直截了当的挑明问清。此番在此候他,就没打算隐瞒什么。 “数天前城郊毙命一人,同一凶手所为。” 知他不再疑心自己,慕容钰卿也收起了调笑:“同一人?” 秦笛道:“你是知道的,奉命插手此事的人不止我一个。” 皇上再信任自己的能力,也不可能把如此大事全权交与自己一人。派出的暗探到底有多少他也不知。 慕容钰卿显然也知道他的想法,轻笑出声:“秦兄主上可真是高明,委派心腹从不同方向查探,算计的如此滴水不漏。可他怎么就这么放心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跟着秦兄呢?” “主上行事,秦笛不敢妄加揣测。” 表情依旧冷冽,秦家世代效忠于皇室,秦笛更是从小就养成皇命面前不留一切情面的习惯,是以就算是朋友,皇命面前也由不得他不警惕、堤防。 当初冒险利用花晚照入府引出梦使,他的心里不比任何人好受,忠诚面前,舍弃朋友之义,是否也是对他心灵的一种炙烤? 眉角溢出笑意,慕容钰卿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真是忠心可鉴,想必你家主子定是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那个人怎么死的?” “筋脉寸断。” 慕容钰卿顿住脚步,两人背对着,无人转身。 “倘若在下记忆没有混乱的话,知县府的人似乎是尸骨无存啊。” 尸首都无个,你如何判出凶手是同一人。 城楼墙边立着座高层酒肆,从二楼垂下的挂绳串着几块打磨极其光滑的黄铜牌,牌子的一面刻着酒肆的招牌,另一面光洁如新,想是酒肆的主人经常洗刷的缘故,而此刻,牌子上却摄着两道声影,距离隔得不远不近。 秦笛的目光若有如无地扫过酒肆,眉头微微蹙起,到嘴的话临时变了词句:“无打斗痕迹。” 梦使心思缜密、武艺高强、一手行针推穴更是使得出神入化,那知县小姐武功也非泛泛之辈。 然而现场一如既往的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所以凶手要么是梦使认识的人,要么是太过出其不意的人。 倘若一定要给“不反抗”三个字订上一个理由的话,则很可能那人手上握着什么足以要挟她的东西,为了保全更重要的东西,她们只有献上自己的性命。 而“要挟”二字,在韩飞身上则完全不适用了。可他身上依旧没有伤痕,由此可见凶手该是通过别的途径,非接触性的取人性命。 再想到知县府同样干净的没有一点打斗痕迹,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那个人,就是梦使提醒他们潜伏在身边的那个人? 但猜测终是猜测,没用足够的证据他万不会盖棺定论。事实上,让他坚定凶手为同一人的是一个或许连凶手自己也想不到的漏洞。 花香。 两处现场都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奇异花香。 背对着别人的好处就是对方看不到你的神色,然后坏也坏在这里,因为你也看不到对方的神情。 听到答话,慕容钰卿再聪明,也只能推出前半部分,而对秦笛隐瞒的部分自然是无从知晓。 “于是秦兄就第一个拿在下开刀了?唉,这年头,兄弟什么的真是不好当啊。防了敌人还要防自己人。” 慕容钰卿装作无奈的样子,叹气感慨。 秦笛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 公归公,私归私,公堂之下是朋友,公堂之上是陌路。 “秉公处置”四个字就已经决定哪怕是亲人,他依旧会抱着最客观理性的态度去查探,你可以说这样的人冷血、无人情味,但不可否认他对职责百分百的恪守。 知他甚深,慕容钰卿也没多大表示。既然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他自是没那劳子功夫去关心秦笛的案子。至少现在,里面的情况更勾起了他的好奇。 正想着,不远处的阁楼里外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叫好与喝彩,更多的人向一处蜂拥而上,场面混乱却热闹不堪。 莫非错过了什么好戏? 细长的眸子微眯,藏住一丝兴奋,步子再度不紧不慢地迈开。 第061章 此勃非彼勃 如果要用八个字来形容花晚照此刻的感受的话,那就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历史再差也该知道王勃写赋的那座滕王阁是在南昌,而不是在什么洛阳。而做赋的场景也不可能是什么财主招亲现场。 原本只是抱着试探心态来的,却没想到眼前这位俊秀清雅,美璧无瑕的男子真的提笔却字,洋洋洒洒地写下了那篇千古流传的《滕王阁序》。 怎么会这样???!!! 骈文华美致极,引得在座老者连连称赞,百姓们不懂文墨,但看到这么年轻俊秀的公子做出了如此璀璨的文章也不禁起哄叫嚷,读书人更是边读边抚掌大赞,全场掌声雷鸣不绝于耳。 杨万银虽为商人,但也是懂些文墨的,此刻更是笑弯了眉眼,看向王勃的眼神已从期待和兴奋变成了志在必得。就好像从一个审视猎物的静待者,变作了出击的行动者,丝毫不掩饰他的**。 花晚照以手扶额,遮住面上的苦恼困惑之色,透过缝隙,直直盯着扶手立于桌边的王勃。 俊脸上几乎看不见的笑意不知何时已隐去。 纵是全场评委赞不绝口,纵是感受到杨万银更加赤 裸裸的眼光,他依旧八风不动的安静站着,身形挺拔,虽没有武士那种强烈浓烈的气场,却独生一种清冷漠视的高贵气质,叫人不敢出言不逊、不忍亵渎,甚至甘愿臣服在他的脚下。 这是高高在上不慎堕入凡间的月君? 还是人间独一无二的尊者? 一瞬恍惚,她置身方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遗世独立般被人仰望,众心捧月。 心下微颤,脑中晃过的是梦魇里出现的那个背着如火夕阳的少年,入目满盈的血红花朵,似乎也如现在这众人般仰望着伫立花田里的人。 梦境与现实,她却始终无法步入其中,明明离得那么近,心情却是那么远。 咫尺天涯。 周身的吵嚷声似乎越来越远,花晚照突然觉得眼前的王勃有些陌生了,不再是那个与他少有亲近便会脸红的书生,不再是那个会对她宠溺而笑的贵公子。 似乎感受到她太过执着的目光,王勃转过头来,眉眼弯弯,眸中笑意立现,打碎了恍惚,打碎了两人间的无形屏障。 暖意顿起,刚才的疏离与思绪瞬间断了个干干净净。 “晚照,过来。”昆仑玉碎的声音大抵如此吧,略有些淡薄的唇此刻正轻轻地开合,白玉般的手直接分明,此刻他就那样缓缓却坚定地深处右手,不理会身旁的一切,淡淡的笑意锁住她的眼神,他说,晚照,过来。 到我的身边来。 方才还满心的空旷,瞬间被塞的满满的,各种奇怪的感情涌上心头,有酸涩,有感动,有苦辣,却独独没有甜蜜。 原来是不一样的,看见梦里的那个少年独自绯红起舞,心中是孤独与痴迷,看见他对自己那朦胧不清的笑,心中是甜蜜与渴望。 而现实里来自王勃的呼唤,她却感动居多,还夹带莫名的失落。 你是梦里的少年么? 你可会为我一袭红衣独舞花间? “姑娘?”杨万银的声音立时想起,花晚照浑身一震,反应过来只见全场的人均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自己。 “呃,哥!” 花晚照立刻离了桌子,扑向王勃抱住他伸出来的手臂。 听到那声的清脆,王勃不着痕迹的微皱了眉头,但很快反应过来他们此刻依旧是“兄妹”,眉目舒展,笑着用空出的手抚了抚花晚照额前的刘海。 “方才发什么呆,哥哥叫你都不应。” 花晚照下意识的侧了脑袋,躲过王勃太过亲昵的举动。 “哥,那么多人看着。” 外人眼中俨然是一对兄妹相亲的温馨场面。 王勃不在意笑笑,抽回花晚照抱着的手臂理了理衣衫冲上座的杨万银道:“在下已按照要求完成了文章,请杨老板允许在下带小妹离去。” 议论声骤起,明明赢了一局比赛,哪里有突然离去的道理? 杨万银摆摆手以示安静:“公子好才华,可这‘文’一局,分明是公子赢了啊。公子莫不是记糊涂了,赢家才是留下来的人。” 花晚照听的皱眉,这杨万银的意思是要定王勃了么? 王勃微微一笑,不知是不是她眼花,那笑容里竟然带了些算计得逞的味道。他一字一顿地说:“杨老爷好意,王勃心领了。您刚才也宣您刚才也宣布了,这两局比赛均是十分制的。旁边胜出的那位公子的文章评了七分,就算王勃的文章得了十分,那也只是领先三分而已。然在下刚才发现,杨老爷在说比试另一项内容为音律时,那位公子眼神明显透着喜悦和兴奋,想来他所擅长的该是音律。可惜了,在下对音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连曲子都奏不完整,何来赢得比赛一说?与其污了那琴,还不如直接认输。” 原来他开始让自己放心是这个意思!没想到一向君子谦谦的王勃居然会耍这样的小聪明。 花晚照忍笑忍的很难受,真是太坏了! 杨万银倒挺镇定,“公子此言差矣,那规矩定下的初衷是为了挑选有才之人,未曾想公子文采了得,放眼全国倒真是无多少人可比拟了。而张公子 ......” 说着,他又看向旁边脸色变了几变的长衫男子。 “倘若公子愿意放弃此次机会,杨某愿意以千金相送,并寻得名医为公子的母亲治病。”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最为惊讶的当属那位张公子,他此番来的目的确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想若娶到杨万银的女儿,母亲的病也会有些着落,杨家家财万贯,人脉极广,定能寻到名医救治母亲。 没想到居然被他当众点破自己的心思,更没想到他居然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张公子瞬间闹了个满脸通红,哪里还敢再说半个不字,尴尬而僵硬的点了点头。 眸中闪过一丝暗色,王勃显然不悦杨万银这样的做法。 “杨老板怎可如此失信于人?” 杨万银笑道:“明明是公子赢了比赛,何来失信一说?” “杨老板此举莫不是有意为难我们兄妹二人。在下本就无心求娶令千金一事。恳请杨老板放行。” 说着在不等回答,拉了花晚照就要走。 “慢着!” 杨万银本欲阻拦,不料帘内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第062章 女版程咬金 帘动声传来,花晚照回头,正巧看到那新娘子在丫鬟的伺候下出了内厅。 一身振翅欲飞般的红霞,那衣装好似现代的旗袍,但又不完全像,领口夸张地绽着荷叶边纹似的轮廓,黑发被高高的挽起,一只金步摇斜插在发中,头上镶着把小小的张开的金扇。黑珍珠般明亮的桃花眼,双唇血红,虽只是略施脂粉,可依旧可以看出这女子素颜时的艳丽独绝。 愣神的功夫,去路已被阻拦。 王勃恍若无视,感觉与她距离太近,拉着花晚照后退一步:“不知杨小姐还有何赐教?” 新娘子并未立即答话,带着傲娇与不屑的眼光从头到尾打量花晚照一遍,才看向王勃,可出口的话却让花晚照深感无辜。 她说:“我比她如何?” 不知她此话何意,王勃只道:“在下并不了解小姐,不敢妄加评论。” 杨万银似乎对女儿出来的做法有些不满,开口斥责:“媚儿!休得胡闹,还不快进去!” 没想杨媚儿也是个傲娇的主。 对来自父亲的训斥充耳不闻,反而大胆地指着面前的男子对杨万银道:“他分明是看不起我,我杨媚儿哪里比不上这个女的!” 眼看误会闹大,花晚照大囧,咱什么时候变成她的假想情敌了。 她立即澄清:“杨小姐是不是误会了,我是他妹妹。” 杨媚儿轻嗤一声:“休要欺我没眼力,有长的如此不像的兄妹?” 花晚照还要再说什么,王勃却将她往后一拽,挡住了两个人的目光, “不管她不是我妹妹,在下都不会娶你。” 声音如他的表情一样没有起伏,平静的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看到女儿受这样的折辱,杨万银终于收起了先前那些伪善的表情,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 “王公子,你这话是想至我女儿于何地?休要忘了这么多客人还在候着。” 气氛突变,两边显得有些僵持。 花晚照突然后悔自己那时头脑冲动发热的举动了。 但转念一想,王勃就是不娶,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啊,总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吧。 面对来自杨万银的威胁与压力,王勃并未多少动容,眼中目光澄澈,丝毫没有胆怯与屈服。双目对视,虽然只是沉默,但他表达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不娶,说不娶就不娶,给一万个理由都不娶。 花晚照头一次觉得,原来平时看似温柔的人也有这么执拗的一面,倘若事情一旦触及他的原则与底线。 只是这样僵持着也不是解决的办法啊。 扫扫围了一圈的家丁宾客,花晚照无言呐喊:神啊,谁来救救我们! 仿佛为了呼应她心中的想法,临城楼的窗边突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咳嗽。声音不大,却宛如一道魔咒,打破了僵局的同时,也送来春风似的暖爽。 看清来人,花晚照眼前一亮,悬着的心“咕咚”落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唉,还真是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某人的身影啊。 下意识地就要向那人走去,手腕忽觉一痛,转过头来正对上王勃的双眸。 慕容钰卿是随秦笛一同落在阁楼上的。 只不过,秦笛为人低调,又急于撇清与某人的关系,所以闪身而进便混近了大厅里,一脸“我不认识这个男的”的冷然表情。 而他则悬于窗口,无状地靠着窗栏,曲腿支身,斜看向这边。 见众人都带着探究与诧异的眼神看过来,这才缓缓开口:“美人此话差矣,那丫头哪里是你王公子的心上人,你瞧瞧看,她充其量只是个烧火丫头罢了。” 这是什么人? 众人疑惑地看向杨万银,只见对方一改先前面孔,警惕戒备地看着面前的人。 花晚照却怒了,“慕容钰卿敢不敢再无耻一点。你才烧火的,你全家都烧火的!” 早料到她会顶嘴,慕容钰卿也不在意:“不是烧火就是砍柴的。唔,你砍柴我放火,还挺配。” 原来刚刚抢球过于激烈,也不知挤了多少人,那球经过了许多人的手脚早就脏了,而她又抱了许久更不知弄了多少灰在身上。 原本花晚照也没太在意,只是现在被他这样当众挑出来,立时觉得又羞又怒。 正要说点什么,不料杨万银却上前一步,向慕容钰卿拱了拱手,不似接待王勃时的随意,此次却透着些疏离与谨慎。 他目光闪烁:“不知慕容公子何时到的,杨某有失远迎了。” 慕容钰卿收了手中的扇,终于从窗台上跃了下来,略回一礼:“许久不见,杨老板依旧别来无恙啊。令媛选婿这么重要的事怎的也不通知在下一声,弄得在下匆忙而来贺礼也不曾准备是小,怠慢了杨大小姐可怎么好?” 身着紫色绣纹衣袍,手握白玉坠铃扇,脚踏墨色镶金靴,他如信游而归的贵公子般潇洒踏莲而至儒雅不足放肆有余,奈何说出的话却如此暧昧不清。 啧啧,整一卖弄风骚的妖孽男! 花晚照冷哼一声,别过脸。 慕容钰卿却再不看她,与杨万银一起假惺惺地寒暄起来。 一番对话下来,众人也听明白了,原来慕容钰卿和杨万银不仅认识而且还是生意上有往来的是商人。 花晚照却越听越心惊。那杨万银是什么地位的商人,看他替女儿选亲的阵仗便可窥一二,可慕容钰卿呢? 她记得当初在金陵的时候自己曾问过关于他商人的身份,时慕容钰卿只是一笑带过说什么只是有幸结识几位“贵人”而已。她当时也没在意,以为他只是在金陵混的不错而已,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你言我语,但旁人却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能让杨万银这种有钱有势的商人有所忌惮的人,可能是个普通混饭吃的么? 反观王勃,他似乎对慕容钰卿的出现毫不意外。 由于此人的出现,场面气氛趋于诡异化,再没有人将注意力过多放在他的身上,对于这样的发展他倒是乐见其成,缓缓踱了几步,挑了个更隐蔽的位置静观其变。 第063章 无条件被迫立约 不等他再想些什么,这边杨万银已然开口:“哪里敢劳烦慕容公子,小女还未出阁就已闹出这样的笑话来,还望公子见谅。” 这话说的技术,一箭三雕,既表达了对对方的尊重又隐晦地说明了现下的形势,最重要的是可以借此探清对方的目的何在。 不愧是奸商,话说的太有内涵。 慕容钰卿不在意地笑,将头偏向一旁沉默的杨媚儿:“京城福欢居一别,杨大小姐倒是越发独立特行、绝艳无双了。” 打从这人一出现,杨媚儿就一直以不善的眼光打量着慕容钰卿,倒不是有多惊艳此人的出现,却是因为一些耿耿于怀的过节。 妖艳的眸色一转,她伏了伏身子:“媚儿眼拙,一时倒是没认出原来是那和女子争抢东西的慕容公子,当真失敬。” 此话一出,众人才知两人不仅早就认识,更是有过过节。 杨万银大奇,瞥向自家女儿,看样子似乎毫不知情。 将那眼光收入眼底,慕容钰卿笑的越发莫测,摇摇扇:“真是不巧,好像杨大小姐总和在下瞧上同一样东西。可俗话说君子不夺人所好... ...” 声音顿住,杨媚儿配合的流露出一丝惊讶。 可很快他又自言自语般地摇头补充:“唉,怎么办呢?要知道,只要在下看上的,可从未拱手让人过呐。” 此话说的太过放肆,目中无人不说,简直就是赤 裸裸的挑衅! “你!” 杨万银终于按耐不住要发作,话到口边却被女儿拉住了袖子。 “爹,此事不用你插手,女儿和慕容公子的恩怨,不劳您老人家费心。我还就不信了,在我的地盘他还能使出什么手段翻出什么花来!” 杨万银本欲再说什么,但看女儿那神态似乎已有打算,又想到她自小只有让别人吃亏的道理,权衡再三终是深深看了众人一遍,拂袖而去,招呼被冷落在外厅的其他客人。 见闲杂人等都退的差不多了,慕容钰卿终于开口:“不知杨大小姐有和良策,来对付在下的‘手段’?” 杨媚儿却不为所动,高傲地眼神一扫,目光直直射向原本拉着王勃跑到秦笛这边的花晚照。 唇角含着算计的微笑,宛如吐芯的毒蛇:“若媚儿要和她比,不知慕容公子敢不敢赌?” 本来已经同王勃一起边缘化的花晚照徒然被拉到聚光灯下,忍不住嘀咕一句:“喂,你们之间的恩怨关我什么事?” 慕容钰卿似乎早料到她会有此言,扬眉道:“这丫头什么都不懂,怎比得了七窍玲珑的杨大小姐?” 虽然明白他是好心为自己开脱,但这话怎么就听着这么别扭呢?花晚照皱眉,移了移身子,她可不喜欢这样被人指着,太不雅观了。 杨媚儿娇笑一声:“慕容公子这是是不敢了?公子可要清楚,要是输了您和王公子中可是有一人要娶媚儿的哟。” 笑声浓重的透着不屑与调戏,花晚照听的皱眉,这女的变脸比翻书还快,怎么这么不要脸还缠着别人娶。 “原来杨大小姐所谓的‘倾心’也不过如此。” 杨媚儿看也不看一旁沉默的王勃,眼中闪着不善的笑意:“媚儿自然是更喜欢有趣的人。怎么,小小赌局竟然让慕容公子望而却步?啧啧,真不像慕容公子先前的作风啊。” 先前的作风... ... 好吧,花晚照承认自己没有抓住重点,只是脑子不受控制地一直回荡着这五个字。 这人生活也太不检点了吧,到处招风引蝶。 见慕容钰卿不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花晚照却是咬了咬唇脱口而出:“你们俩的过节为何要拉上我?要比你们自己比!” 杨媚儿却不上当,眼光扫过,却是漫不经心的散漫,丝毫不把她当回事,嘴里的话依旧咄咄逼人,带着些恶劣的情绪。 她假装惊讶地捂住嘴:“莫不是,慕容公子也瞧上了这样的丫头?” 此话一出,仿佛往平静无波的湖水中砸下块巨石,一时惊起千层浪。众人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王勃更是不由自主地拧了拧眉头,下意识地挡了挡花晚照,欲想阻断根本不存在的视线。 花晚照的表情则更是古怪,面现复杂之色地瞧着慕容钰卿,竟是连想好要说的话都忘了。 慕容钰卿好似没有感受到其他人的眼光,突然灿烂一笑,“原来说了半天,杨大小姐的对策也不过如此。只是在下实在想不通,一个小丫头而已,怎么就得大小姐如此上心了呢?” 杨媚儿挑挑浓眉:“那又如何?” “不如何。既然杨大小姐都开口了,在下哪有不从之理。怠慢美人一向不是在下的作风,只是不知大小姐想比什么?” 杨媚儿笑的多少有些阴谋得逞的味道:“舞。” 她说,比舞。 比她最擅长的---舞。 比她稳赢的---舞。 心仿佛被打翻在五味瓶中,花晚照有些气结,说不清是气他们不经过她同意擅自拿自己打赌,还是气慕容钰卿为了避嫌同意了拿她打赌。 正要反驳,手却被人轻轻握了一下。 王勃侧看她摇了摇头,那样子分明在说,先顺着她的意思下去。 到嘴边的话就这样被压下了。好吧,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惹的祸。 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自作孽?... ... 早知道如此谁家抛绣球她都不管了。天知道跳舞什么的,她压根就是一点,一点点都不会啊! 原来看文艺节目的时候羡慕过那些姑娘的婀娜多姿,也曾报了个兴趣班学了几个月,奈何跳舞是门技术活,她要天赋没天赋,要样貌没样貌,笨手笨脚的真的是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现在突然让她比舞,这不是摆明了把慕容钰卿和王勃打包了往虎口送么? 看见慕容钰卿一脸慵懒的笑意,花晚照突然赌气般的想,咱跳输了看你怎么办!敢娶杨媚儿咱就和你绝交! 仿佛感受到此女怨怼的眼光,慕容钰卿偏了偏脑袋,笑意无辜:“怎么办呢,晚照姑娘?” 现在才记得问我?刚才做什么去了? 花晚照拍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凉凉的道:“我有说不的权利么?” 慕容钰卿依旧偏着脑袋,仔细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道:“晚照姑娘要是输了在下就真的要娶她了。” 花晚照怒极反笑:“我认输,你快娶了杨媚儿吧。” 慕容钰卿面不改色:“姑娘总是口不对心,在下娶了别人,你怎么舍得?” “... ...” 第064章 杨媚儿 夜凉如水,清风如绸,带着细腻的温柔缓缓滑过阁楼后的一草一木,带着夏夜的暖意,吹散了清晨的躁意。 杨媚儿红装艳裹,妖媚步入中庭,鬓插赤钗,黛青描眉,朱色画唇,好一副精心打扮的毒蛇美人。 唇角微翘,媚眼如丝,一步一摇间,媚入骨髓。 阁楼里的守卫早就被放倒,三三两两地或倒于草地,或倚在墙角,懒懒散散的睡态与她精致的妆容、艳丽的体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登上暗黑无光的楼梯,直至阁顶。 明月高悬、星空暗淡,笼着轻纱的月光泠泠的泻下,直到浸透月下的人。 谁,可同日月争辉? 谁,可让星辰黯淡? 谁,可令美人折魂? 饶是一贯艳丽的毒蛇美人看的也有些痴了,向来精明艳丽的眸中此刻写满了迷离。 血色的袍,血色的簪。 银软半遮面,公子映月而立,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杨媚儿一直都知道眼前的人很美,美的沁心透骨,美的无法用辞藻去形容。 虽然他总是来去匆匆,从未将多余的目光放在她身上;虽然她总是千方百计地想靠近却依旧猜不透他的心思;虽然大多时候她只能这样,在月色很好的夜晚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今天的事情办的很好。”公子开口,碎玉断金的清冷。 杨媚儿连忙收回目光,美目低垂,视线规规矩矩地落在公子衣摆处:“公子交代的事媚儿不敢怠慢。” 风习过,吹得乌发阵阵撩起,厮磨着如玉的脸颊。 公子未去理那碎发,任它痒痒地抚着:“他们明日再来,你可知该如何?” “借机放出露使的踪迹,引他们南下。” 公子轻应,笑容中多了些算计得逞的恶劣味道:“多亏了梦使那几针,蛊皇已逐渐复苏。我们要尽快引他们拿到露使的信物。”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且跟着,尽管放开手脚去做,不要怕暴露身份,就怕他们不警觉。” 杨媚儿听的心中一动,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公子,可会跟着去?” 说完,立刻垂了目光,唯恐泄露了什么。 等了半晌,却没听到回答,拿不准面前的人如何想法。风明明不凉,却吹得她有些颤栗,杨媚儿心中一慌,就要拜下谢罪。 就在她以为公子要降罪的时候,面前的人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带了些玩味的笑意:“去,当然去。这么有趣的事怎么能不去。” 杨媚儿不知公子所说的“有趣的事”是什么,更是不敢多问,身子僵着,不敢动弹。 公子薄唇勾起,想的有些出神。 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隐隐绰绰的院子里,又似透过那些花朵看到别的什么。待他回神,才发现月早已过中天,而影子,被拉的冰冷、悠长。 “凤城一行,不必太过顾忌。若有事我自会去寻你。好了,你下去吧。” 听到他开口,音律穿风过堂飘得遥远。杨媚儿知道公子此刻的心情还不错,但也不敢太过造次,深深望了他一眼,又拜了拜转身离去。 不同来时的步步端庄,去的时候有些微急,红裙扫过最后一级楼梯,飞快掠向楼外。 转身仰望,眸里的期待欣喜慢慢变冷,终于沉淀成了浓厚的失望。 亭台高阁,一览无遗,却只留清风拂过了无痕迹。 不知何时,公子早已离开,不带一丝停留。 唇角苦涩地抿着,垂目低头,向来的地方走去,原来却是两个方向。 血雾迷蒙,几乎不用呼吸,那肆虐的腥甜味已然透过皮肤渗透进来。四下茫然,入目殷红,周身仿佛至于赤焰之上炙烤灼烧,花晚照心下一片大骇,恐惧与心焦杂糅着死气驱赶着她在雾霭中奋力奔跑。 只是不停的奔跑,看不清身处何地,看不清前方所终。 …… 呼吸越发急促,感觉胸闷气短,脚下的步伐却分毫不敢减慢,只觉得一定要追赶上什么,倘若再慢半步就要落空。 朦胧间似乎看到前方有一袭红衣翩然而过,脑中有什么呢喃一闪而过,不由自主地伸手欲抓,却始终接近不了。 喘息越来越重,喉间火辣辣地灼烧,心间好似烧着一团烈火,急切的想要叫喊,急切的想要追赶,急切的想要抓住,花晚照更加奋力的向那红衫奔跑,伸长的双手绷的笔直,只为了能接近一些,更接近一些…… 可不论她如何拼尽全力,那抹红色始终在眼前,不远不近的地方。 无法企及。 脚如灌铁铅,口如含灼碳,眼睁睁看着前方的人就要被血雾吞噬,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呼叫声终于冲破束缚尽数溢出,紧闭的双目突然瞠大,花晚照突坐而起,大口大口的喘气,留的满嘴腥甜。 窗户半合,夜风阵阵吹来,竟生生让人打了个寒颤,这才回神,不知何时衣衫已被冷汗湿透,额间一抹,竟也全是冷汗。 又是梦魇么?花晚照长叹一口气,一咕噜从床上爬了下来。 自梦使处回来后,诸如此类的梦魇便时常发生,内容也并非完全相同,但无一例外的都是血红色的背景,以及永远看不清面目的一袭红衣。 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寻常噩梦,可是当这样的情况三番四次的出现后,花晚照几乎可以完全肯定这该是属于这身体生前的记忆。曾在梦醒的时候努力去回忆那些破碎的梦境,奈何收获甚微,只有那种心悸的感觉久久萦绕迟迟不得散去。到底是怎样一段过往才能让人死还魂后依旧难以忘怀? 想到刚刚醒来自己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真如梦中女子一般绝望用力奔跑过,花晚照晃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些,走到桌边提壶倒水,冰凉的茶水顺着焦渴灼热的喉管滑下,刺骨的疼痛瞬间麻痹了大脑,清醒神经的同时,也带来一串压抑的咳嗽声以及茶具与桌面刺耳的摩擦声。 “这样的梦还真不是什么好兆头呢。”连饮三杯压惊,花晚照如是喃喃。再想立刻睡着已是不可能,这么晚了也不方便打扰别人,倒不如一个人到院子里走走散散心吧。 第065章 月下偶遇 月光皎皎,明亮的有些熠熠生辉,根本不需要借助外光便已将庭中廊上照的透亮。不知是不是过于明亮的月光带来了令人宽慰的光亮,花晚照心下稍霁,脚步也轻快了不少,三两步除了房门走到庭中。 “怎么,这么晚了姑娘还未睡么?” 清洌幽然的声音徒然响起,顺声望去,树梢头竟挂了个人,洁白的衣袂被风吹起,如同头顶洒下的月色一般及无杂色,墨色的头发未束,如他的主人一般慵懒随意的散落肩头,原本应当不离指尖的玉扇此刻安安静静锁在腰间,连同铃铛一起高高仰望着仿若至于月亮之上的主人。 月亮之上... ...刹那间头顶的皓月瞬间失色,宛如雏鸟遇凤凰,朝拜之余何敢争锋? 没由来的心中一跳,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子生的如此风华绝代,足以让人一见倾心,当然前提是他不要开口。 花晚照咳嗽两声:“你还不是一样,半夜不睡觉?” 像是不关心她的目光,慕容钰卿微抬下巴:“月色太好,睡过了未免可惜。” 双眸微合,仿佛真在享受月光安逸的抚摸。 却不知月光将他往日挂在脸上的谐谑之意尽数洗尽,反倒显出几分虔诚与清高。 花晚照越看越欣喜,走进几步,仰望树上的人问道:“那你是打算在此处过夜喽?” 听出她此刻心情不错,慕容钰卿也收了晒月亮的心思,目光完完全全朝下看过来,薄唇弯弯正欲说话,可下一刻人却已经翩然落至眼前。 眼前一花,回过神来时身上已多了一件男子长衫。 笑意隐去,慕容钰卿替她披上衣服,言语里难得带了几分训责:“你平日里晚上就这么穿着到处乱跑?” 花晚照本在讶异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听着这话才反应过来他的顾及。 只是... ... 低头打量自己的装束,素白里衣里面还挂了件肚兜,下面更是穿着长裤。天啊,这要搁在现代已经算是非常非常正常的衣着了好不好。 没想到思想如此开放的慕容钰卿骨子里居然是个保守的娃。这一认知让花晚照有些哭笑不得,要知道,大夏天的咱没挂个肚兜出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谁知道你大晚上的也不睡觉出来溜达。”似乎没注意到声音带着些嘟囔的意味。 慕容钰卿挑眉,明显不满意她无所谓的态度,“这话什么意思?倘若今夜不是听到你房里有声响出来瞧瞧,你这样子碰上别人怎么办?” 话一出口两人均愣住。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赏月来着,而是听到自己房里的响动担心自己才出来的。 说感动肯定不假,但更让她在意的还是慕容钰卿此刻的表情。 花晚照笑的眉眼弯弯:“原来慕容公子赏月是这么个赏法啊。” 惊觉失言已是迟了,俊眉微皱薄唇微抿懊恼之色一闪而过,然而下一刻,他又恢复了以往的调调,仿佛之前的那抹神色根本不存在。 “所以麻烦下次姑娘翻身起床的时不要再那么惊天地泣鬼神,在下浅眠的很,想不醒都难。” 花晚照忍笑点头:“好,记住了。下次我一定再接再厉继续把你弄醒。” 咱原来怎么没发现,原以为这家伙是巧言令色的花花公子,没想到竟是个幼稚逞强的家伙,一贯毒舌竟是用于掩饰自己善意的关心,哈哈,真是可爱的打紧。 调戏心大起,花晚照简直觉得她可以抽了慕容钰卿腰间的扇子挑他的下巴邪邪地来句:美人儿,给爷笑一个。 慕容钰卿又哪里懂色女的心思,侧头问道:“刚刚怎么回事?” 知道他问的是为何失眠,只是那样的梦境要不要说? 脑中还在犹豫,嘴里的话却已经脱口而出:“还不是白日被你气的,好端端的拿我打赌,倘若我输了岂不是要赔了你和王勃去娶那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你说,被这么凄凉的事情搅和我哪里睡的香?” 慕容钰卿不急着接话,上下打量她一番,就在花晚照以为自己的话要被拆穿时,他又近了一步,似笑非笑地开口:“噢,那姑娘到底是舍不得的赔谁去娶那杨媚儿呢?” 好闻的熏香扑鼻而来,花晚照被迷的差点脱口而出,但下一秒唇边的话就被硬生生咽了回去:“自然是舍不得我家王勃王大公子,至于你嘛,刁蛮小姐配毒舌公子,啧啧,可是怎么瞧怎么配啊,本姑娘怎么会舍不得呢?” 狐狸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是么?” “当然,那杨媚儿一看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把王勃给她还不立刻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那为何就要委屈在下娶她呢?” “你委屈么?蛇蝎美女在怀,怕是享受都来不及吧。” “唔,在下若娶了她,姑娘怎么办?” “奇怪了去!你娶不娶人关我何事?” 慕容钰卿眉眼弯弯,妖媚的眼睛满含笑意地盯着面前丝毫不沾水粉的姑娘,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玲珑的下巴,毫不犹豫送上一吻。 亲吻,犹如羽毛般温柔的滑过柔软的唇瓣,没有过多的停留,却给人一种无比郑重的错觉。 “如此,晚照还打算嫁别人么?” 语调亲切而认真,花晚照面上刷的透红,拳头二话不说招呼过去:“居然敢轻薄本姑娘!” 话方出口,铃铛做响,玉扇挡下了花晚照近乎花架式的攻势。 狐狸眼笑的意味深长:“不急不急,姑娘何必那么急于表现呢?倘若在下都知难而退了姑娘岂不是真要终身不嫁?” 拳头被扇柄挡下,花晚照更加着恼,心里却因那小小的一吻掀起千层浪,莫名的甜蜜与羞怯海水般涌上心尖,她甚至觉得自己要用尽力气去克制以防止唇角不自觉地翘起。 反手抓住那扇,目光低垂刻意回避他的注视:“本姑娘嫁不嫁好像还轮不到慕容公子来操心!” 手上力道顿了顿,慕容钰卿喃喃:“那是自然,如今多了个‘哥哥’在身边,自是轮不到其他人来烦恼。只是不晓得姑娘那可爱可亲的哥哥可是愿意自家妹妹嫁出去否。” 花晚照面上燥热,就势扯扇柄,怎么说来说去就都离不开这个话题呢? 却没注意到这样的举动反而更加拉进了两人原本就很近的距离。 第066章 妖孽献策 “哪里来的哥哥?不要乱说话。” 慕容钰卿看着面前距离不过几寸的女子,眼光灼灼盯着自己还透着些许困惑与狡狯,手指纤细力道却不小,披着的外套因挣扎用力而松垮开来,露出里面轻薄的里衣和若隐若现的肌肤。 目光一扫而过,别开眼,慕容钰卿答非所问:“那姑娘打算如何对付杨媚儿?” 花晚照巴不得他再不要提先前的事,无比配合地抛开先前纠结的问题,轻吐一口气,咬牙切齿:“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 “跳舞,跳舞,天知道本小姐连舞鞋都没穿热过,哪里会跳什么舞,你们咋不干脆说比赛摘星星算了?现在舒服了吧,你安安心心准备娶你的杨大美女,不过本小姐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你丫要是敢娶,本小姐就敢跟你绝交!咱俩老死不相往来!” …… 却不知她那点小心思早已尽数落尽慕容钰卿的眼中,眸中笑意更甚,一声不吭地任她揪着衣领发泄,好在花晚照并未被感情冲昏理智,不然恐怕今晚醒来的就不止他俩了。 只是,他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气氛,怎么会让她轻而易举的破坏掉? 一只手顺着扇骨捉住几欲撤离的纤纤玉指,微微用力,人已被带入怀中,另一只手借势掐住女子的下巴使之被迫仰望。 “怎么,说到底竟是宁愿信你随口认的假哥哥也不信在下?不相信能摆平那个杨大小姐?嗯哼?” 由于刚才那意味不明的一吻,这样暧昧的姿势让花晚照心跳异常,连忙拍掉他不规矩的蹄子,脸颊绯红口不择言:“怎么可能!谁让你拿本小姐打赌的?” “在下以为,以姑娘的身手还会制服不了杨大小姐?” 花晚照无语至极的扶额,用看白痴一样的眼光看着眼前的小天真:“喂,你以为是比打架么?她说的可是比……”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花晚照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也顾不上管慕容钰卿此话到底是无心之言还是故意为之,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中逐渐形成。 再顾不上尴尬羞涩,楞楞地看向双眼笑意愈胜的人。 檀口微启:“我想,我大概知道该怎么赢了……” ******************** 清晨,阳光透过枝梢打在后院,店内一片宁静。 秦笛穿过廊厅越过弧形拱门,习惯性地提了提手中的长剑,就要行礼。剑鞘与剑柄口轻微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你且过来瞧瞧。”响声惊扰了负手立在梧桐下的王勃,人未转身,只是亲切地招呼着。如月的玉衫随风飘飞,远远看去煞是儒雅俊美。 秦笛依言上前,不远不近,恰停在王勃身后半步,顺着他的指引看向头顶那棵参天梧桐。枝繁叶茂的梧桐枝桠纷繁,其中一支如竹竿粗大,向外延伸足足两米有余。 此树看起来除了比平常树种高大些外并无任何不妥,秦笛心中困惑,不知王勃此举何意。 王勃也不急着告诉他心中所想,笑着问道:“倘若要秦兄无声无息地上去再落下如何?” 秦笛不答,纵身一跃,人已肃立于枝间,枝条突然受负,引起了轻微的颤动。一晃眼,枝头人影不见,秦笛重新出现在刚刚的位子,仿佛从未离开过地面。 王勃看着那有些颤动的枝头,抿嘴一笑:“哎,你这做事急切的毛病怎么总改不了。恐怕我说的话你都没听明白就跑上去了。” 枝头的微颤消失了,枝叶摩擦的声音也消失了。 “你再上去试试,这次不要弄出声响。” 秦笛终于抬头,神情古怪的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又迅速低下:“秦笛无能。旁边明明有更粗的枝干适合隐匿,为何偏偏选这支?” 面上的笑容瞬间隐去,王勃微微深吸空气,盯着那恢复平静的枝干低声:“是么。” “那依你之见,怎样的功夫可以做到倚在那枝头却不引起它的颤动?好像一般人的体重都足以把它压断的吧。” 秦笛想了想,如实道:“撇去轻功内力不谈,此支最多只能承受四五岁左右小孩的重量。成年人若轻功内力了得也可以做到立在枝头,但要做到不引起枝头颤动且长久倚卧,那耗费的内力真气太大,非一般习武者可以承受。” “那你呢?能保持多久?” “若要勉强维持枝头不颤也不是不行,但决计耗不了太久。”秦笛终于忍不住面现惑色,开口询问:“您为何突然想到问这个?” 王勃终于移开了目光,甩甩衣袖转过身与之对视:“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我估计我们这一行人也没什么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吧?” 秦笛点头:“会武功的只有慕容钰卿和影使,影使武功虽高但轻功内力不可能如此深厚,慕容钰卿头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脑子其实精明无比,可惜他的功夫只能说是毫不入流。至于花晚照……” 说到此处,秦笛很给面子的打住。想到刚刚来这之前还死乞白赖求自己下午暗中帮她顺利舞剑的人,就忍不住想抽嘴角。天知道,他居然还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王勃会意,眸中闪过一抹真实的笑意:“这丫头要是能有这么厉害的功夫,早就得瑟的上天了。”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虽然语调全不似他平时的样子,但表达却很是精准。秦笛暗慎,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和花晚照呆久了大家都被传染了? 笑容稍纵即逝,王勃突然肃容,声音难得的威严,隐隐透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怒气:“查!给我从头再查!你当初不是说那丫头嫁过人么?这次不要查她那所谓的双亲了,直接从她嫁的夫家开始查!我当真是被他们转糊涂了,一门心思只顾着去想那宝藏和令牌的事情,却漏了身边这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家伙。不曾想,被花间阁盯上却又迟迟不下手的人怎么可能同‘清白’沾边!” 秦笛不敢多言,立即跪应。 第067章 无心偷听 伴在他身旁那么久,极少看到他露出这样的戾气。他总是崇尚君子之道,对待下属侍从一向都是温润如玉,不喜苛责,哪怕是因为选妃之事,被那些爱搬弄是非的老顽固们围堵在金銮殿上,软磨硬泡,或是边关加急文牒突增不断,他也极少会敛尽身上儒雅温润的气质,露出那种上位者才有的霸气威严。 上一次如此是因为先帝病逝万贵妃携年幼公主出逃,那么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秦笛领命,正要离去。 “慢着!”王勃叫住他,不放心的补充:“你再探花晚照的事情,这次必须留神,不要被任何人发觉。影使不足为惧,至于慕容钰卿,你且放着,平时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 秦笛抱拳:“属下遵命。” 树荫微动,隐隐传来熟悉的嗓音。 “咦?!原来你们俩在这!叫我一顿好找!” 花晚照撩了裙子,就朝拱门处跑来,奈何那裙裾还是过长,脚步一踏就往旁边歪去。 “哎哟!”叫声方出,人已被秦笛稳稳扶住。 花晚照站稳,抽出手臂呵呵直笑:“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看啥呢?我找遍了客栈都找不到,差点就出去了!还好刚刚瞥见秦笛黑不溜秋的袖摆。” 早在她出声喊人的时候,王勃面上的严厉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的温柔,他也朝这边走来,拿出袖中的方巾替女子擦擦额间因寻人溢出的汗水。 “找我们做什么?待会吃饭的时候不就见着了,用的着一大早这么满院子寻?你看,出了一身汗,小心待会病着了。” 难得王勃表示一下热情主动的关心,花晚照却突然很抽风的不适应了。不知怎么,看着他含笑的眼眸,脑子里却反复闪着昨夜慕容钰卿光华点点的眸子以及那眼神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面上一阵燥热,咳嗽几声不着痕迹地退了小步拉开有些窒息的距离,偏头看看立在一旁不语的秦笛。 “哦,我其实是来找秦笛的!就是跟他商量商量下午具体的比赛帮忙事宜。” 秦笛嘴角一抽,面无表情。 “比赛帮忙?”王勃很快明白她在说什么,显得很是吃惊:“晚照真打算比?” 花晚照被噎住,瞪眼看他。 惊觉此话对某女的打击程度,王勃摸摸她的头,有些尴尬:“我的意思是,不用比,她不敢真的拿我们怎么样。” “那可不行!那女的色心嫉妒心贼大,我绝对不会让你和慕容落入她的魔爪!没事,我和秦笛都讲好了!这次比赛他全力配合我!” 说着,还用力拍了拍秦笛的肩膀,换得一记“你给我适可而止”的阴暗眼神。 王勃意外,眉眼一挑,也学着花晚照的样子拍拍他另一边肩膀:“秦兄伟大,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不仅武功好,跳舞也颇有造诣。不错啊,看来平时工作太闲了,你居然还有时间去学这个!你们俩慢慢商讨,我先去前厅用早餐了。”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某人一眼,抬腿就走,留下碎了一地惊异的花晚照和面色如碳的秦大公子。 “咦?原来你还会跳舞?!”花晚照回神过来,发出一声惊天吼叫。 秦笛默默无言,表示今天压力很大啊!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尽碰上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还有,他到底什么时候说过他会跳舞的?! ******************* 听过男子为争夺心爱女子大打出手的,却从没听过两个女子为了男子而反目比试的。 昨日本就是杨大老板为女儿选婿的吉日,前来观礼的百姓人数自是不用说,接着又传出,准新娘和在场一不知名姑娘为了男人约定比舞的消息。 小镇本就不大,这样劲爆的消息瞬间就如火星落入干柴之中,点燃了众人熊熊的八卦烈火。这不,午饭未过,为两位姑娘比试用的舞台就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若不是有官府的人前来疏导维持,估计就连“参赛选手”都无法顺利进入场地。 匆匆告别了留在高楼观台上的慕容钰卿等人,花晚照提了秦笛给的轻质木剑,直奔后台。 剑舞不好没关系,舞跳的不好也没关系,重要的是,跳到一半千万不能出现内急等突然状况。本着这样一种严谨的态度,花晚照毅然决然地避开了众人视线,偷偷溜进楼内寻找茅厕。 “你确定这是她让你交给我的?” 拐过一处僻静的厢房,半掩的房门里隐隐传来女人的说话声。 “她居然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拿出来,真是大胆。” 声音太过熟悉,花晚照提起的脚鬼使神差地改了方向。 “杨大小姐尽管放心,任何东西都可以造假,独独这个,就是我们想糊弄您也没那个能力。” 小小戳破了纸窗,接着光线,可以看清里头。 不起眼的柴房,两人对立而视,对着窗的正是杨媚儿。 咦,这种时候,她不是应该在她的小阁里好好休憩准备比赛么?跑这里来做什么? 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花晚照抬头望了望周围,此处属于偏院,草木葱茏茂密,花叶纷杂交错,想是平时连下人也极少来此打扫。 角度挑的不好,那陌生女子恰好背对窗户,只看得到她盘起的发髻以及普通至极的衣着。十七八岁的样子,混在人群里怎么瞧都是普通人家看热闹的女子。 “那就好,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媚儿过些日子一定到。”杨媚儿作势去接那女的刚刚就要递上来的东西,窗外花晚照瞠着眼睛努力去看,却只看到一抹殷红的流苏。 “告辞。”女子抱了抱拳就要离去,杨媚儿居然也颇有江湖气息地抬了抬手。 花晚照连忙蹲下身子,想要躲开那女子。不曾想听到声清脆的撞击声,像是什么跌落在地。抬眼看去,正看到杨媚儿急急地捡起方才掉出袖中的东西。 不是别的,正是花间阁的令牌! 和弄影的那枚一抹一样,居然又是花信使的牌子! 可是,杨媚儿怎么会有?她和那个花信使什么关系? 花晚照不敢出声,尽量控制呼吸,趴低身子,直到柴门开合的声音响了又响,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动静。 缓缓直起身子,再瞧屋里,已经空无一人。 此地不宜久留,再顾不上别的,花晚照急急向前台赶去。 第068章 比武夺亲 台下人声鼎沸,台上一片静谧。上首位坐着穿金戴玉的杨万银,下首坐着杨媚儿、王勃、慕容钰卿,而接待贵客用的位子上,则坐着昨天打过照面的几个资深老者。 花晚照气喘吁吁地爬上高台,气息稍齐后向慕容钰卿那儿走去。 视线突地被挡住。 “哟,我说花大小姐,您来的可真早啊,卡着比试的点儿到。我差点就以为您害怕的跑回去哭着闹爹娘了呢?” 杨媚儿已换了身装束,虽然衣服的款式变了,只那颜色依旧是火红到底。若不是两人气质相差太大,花晚照简直都要以为梦里反复出现的那个只着红衣的人就是她了。 “俗话说的好,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只有胸有成竹的人才不会在乎所谓的表面功夫,这样瞧来,杨姑娘似乎太过注重皮相装饰了吧,想来姑娘家成个亲也不过如此。” 杨媚儿冷嗤一声,起身就向场地中央走,脂粉香擦过花晚照的鼻尖:“咱们走着瞧,看谁比得过谁。” 花晚照皱了皱眉,避开她刺鼻的芬芳,笑的挑衅:“杨大小姐敢不敢和我再立个约?就约定输的一方必须为赢得做一件事,当然是在能力范围内。” “哟,自己送上门来?到时候可别哭爹喊娘啊。” 花晚照拱拱手认真道:“那我就恭谨不如从命了。” 两人擦肩而过,以不同的姿态,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王勃瞧着她温文一笑:“跑哪里去了?叫秦兄一顿好找。” 花晚照在慕容钰卿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有些意外:“秦笛去找我了?” 四下寻人,正对上坐在边上的目光。 “你真去找我啦?”语气有些好笑。 秦笛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可惜花晚照和他相处久了,知道此人眉头几不可察的微舒代表着对人难得的亲近。 “真是不巧,碰到某人在听墙角。” 这话到提醒了花晚照找人的目的。 她正色道:“待会完了和你说件事。” 秦笛移了目光过来瞟她一眼,不语,算是默认。 “什么事这么神秘?还要等到比试之后?”慕容钰卿的声音几乎淹没在众人不时的喝彩中。 “此处人多嘴杂,慕容你那么聪明,肯定猜到我想说什么。” 花晚照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中央水袖轻舞的那抹鲜红,感到说不出来的变扭。 “哎,你知道有哪个男的喜欢穿血红色的衣服,还会跳很好看的舞么?” 鬼使神差地,疑问脱口而出。 四周掌声雷动,也不知慕容钰卿有没有听清她的话。 “男的跳舞?怎么,莫非你真想学跳舞?”语气里充满了不敢苟同的意味。 花晚照无语了:“学跳舞怎么了?我怎么就跳不好了呢?” 慕容钰卿晃晃手中玉扇上的铃铛,笑着“啊”了一声:“好得很,除了承转不分,脚步乱套,手足不协调外还真没别的什么毛病。” “切!有本事你去跳!把台上那位挤下去!” 慕容钰卿笑而不语,显然不忍心再打击某人。 “仔细些,到你了。”冷不丁,耳边传来秦笛不温不火的声音。 原来不知何时,台上的杨媚儿已经一曲舞罢,正朝这边盈盈走来。 耳边传来不远处几位老者的连连赞叹,说的也不过就是些夸赞之词云云。 再瞧花晚照,白衣翩翩,如墨长发只挑了部分用素色发带简单挽起,基无装饰,却偏偏手提一把素净长剑,不知是何意思。 目送她缓缓步入台中,下面的观众议论纷纷猜测着后续的表演。 花晚照握拳一抱,笑意盈盈:“小女子不才斗胆献艺,还望各位多多包含,尽兴而归!” 话音刚落,长剑出鞘,指比剑身,脚步后退,回身旋姿,使出一招白鹤亮翅,算是亮相。 咦,不是跳舞么?怎么耍起剑来了?议论声此起彼伏。 未等众人反应,点点暗影突然掠至偌大的舞台。台上之人不慌不忙执剑挥舞,或向上指天,或俯身指地,或以横扫千军之势周身炫舞,或手腕翻花挑出阵阵风啸。 而那点点暗影,有的来自上而下,有的自下而上,有的劲力非凡直逼要害,有的看似软绵却具携梅带雪之势,竟是从四面八方无一遗漏地射向那舞剑之人。 暗影不断被银白挡落,竟也无一虚发! “好!舞的好!” 不知台下是谁带头叫的好,犹如跌落干柴中的点点火星,立刻激起群众热烈的反响共鸣。 掌声,叫好声,瞬间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此舞一反之前柔美华丽之势,看的人心潮起伏、热血沸腾,再加上舞剑之人一身素衣无妆,尽显潇洒飘逸之姿,那不慌不忙处变不惊的神情动作,更是犹如落入凡间的素颜仙子,美的雅致,美的高贵,美的洒脱,美的灵动! 暗影与剑身不断碰撞,发出或大或小,或高或低,或轻或重的不同音色,而那音色听在耳里居然奇特的奏成一支美妙舞曲,根本不用人好奇仔细去寻,只一会儿,花晚照周身便散落了一地的银亮,居然是一颗颗大一一致的铃铛! 铃击剑身,碰撞激烈,发出不同的音色,这才构成了这样一曲天生地下绝无仅有的铃雨剑舞! 且不去赞叹一个年仅十七的姑娘有这般功力,单单这样大胆的尝试与表演,怎一个妙哉了得!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 “太精彩了!” “舞的好!” “妈的,老子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妙的舞!” 叫好赞叹连绵不绝,众人看的心潮澎湃。 …… “花晚照,算你狠!”杨媚儿气得握紧了拳头,花容玉貌都因气愤而生生扭曲了。 “好说,好说,承让,承让。”花晚照随意抹了抹额间的汗水,摆手相道。不动声色地撇了眼已回到原位默默调整气息的秦笛。 “哼!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别忘了我们比的是什么,你那把破剑根本不算什么!” 早料到会有此问,花晚照也不急着反驳,微微一笑,转身面向高台上的“资深评委”们。 算不算,可由不得你啊。 第069章 吾妻晚儿 嘴角微扬: “各位先生们,小女子不才,斗胆问一句,昨日杨大小姐是不是立下赌约,比的是武(舞)?” 台上的老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发问,但还是有人捻着胡须朗朗答道:“是的。” 他韩老记性一向好,绝对不会记错。 “这就好。小女子昨日拿到此题想了又想,发现此题出的甚是精妙。杨大小姐只说比武(舞),可是这武(舞)字到底是武术的武,还是舞蹈的舞呢,又或者两者皆有?” “当然是……”回答声顿住,老者们面面相觑,突然不知道如何作答了。是啊,昨日出题只凭口述,完全没有纸质依据啊! 花晚照微微一笑,心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清清嗓子大声道:“窃以为随意取其中一个字都是不恰当的,所以小女子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将武术与舞蹈巧妙的融合在一起,以武术为舞,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 此话一出,如一石惊奇千层浪,再次让众人感受到惊艳之外的惊艳。当时杨媚儿的刁难是如此显而易见,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默认比试的是杨媚儿最擅长最出名的舞蹈,又有谁会去想,武术的武也可以作为比试的题目?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思维定势,却无一人有能力打破,除了眼前这个舞剑如谪仙的女子! 若说刚才杨媚儿还有一丝得意和自信,那么此刻她的所有权重已被撕了个粉碎,简简单单一席话,就将她所有的引以为傲完完全全踩在了脚底下! “花晚照!你个贱人不要欺人太甚!我明明说的是比跳舞何时说了比武术!” 恼羞成怒的力量是伟大的,它能瞬间将好好的漂亮美女变成街上风韵全无的泼妇大妈。 杨媚儿再顾不得什么矜持,霍地起身,三两步走到花晚照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没有意料之中的快感,手腕被强有力的制住,抽拔不出隐隐作痛。 “慕容钰卿!你给我让开!”杨媚儿冲面前三番五次坏她好事的男人怒吼。 慕容钰卿似笑非笑地钳着那玉腕,目光扫过那长而尖锐的指甲:“这怎么可以?杨大小姐该懂的何为礼仪之道。” 见场面有些失控,高台上的杨万银也站了起来,顾不上安抚几位明显因杨媚儿举动受惊的老者,冷冷发话:“媚儿!你给我回来!慕容公子,杨某敬你为君子,请放开我的女儿!” 啊哦,貌似事态发展有些脱轨啊。花晚照无辜的眨眨眼睛,大半身子躲在慕容钰卿背后。 本想“悄悄”退回到位子上,还没来得及将计划转为行动,手腕就被牢牢捉住,试着抽出却纹丝不动。 慕容钰卿果然太了解自己身后这个女人的心思了。 杨媚儿根本不理会父亲的命令,看着面前的人冷笑,用没被捉住的手抚弄一下额前的碎发:“慕容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对这丫头没感觉么?” “在下可不记得曾说过这样的话,杨大小姐莫非除了思维障碍外还得了失心疯?怎的如此胡言乱语?” “你!这女的跟你什么关系,用得着你那么维护?” 花晚照听不下去了,我们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开口便抢:“我们……” 慕容钰卿轻巧易带,人便落入怀中,下巴挑起,微凉的薄唇轻轻覆上:“吾妻晚儿。” 字字珠玑,字字清晰。 慕容钰卿声音不大,语气也不激烈,但那霸气侧漏的动作却成功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路或话语。 花晚照更是震惊不知该有何反应,下意识地脑袋短路,可是慕容钰卿已经将她放开,她只能看到他云淡风轻的微笑和侧脸。 全场静默,突然一声叫好响彻青云,在场的所有观众居然都齐齐鼓起掌来。 虽然明知不可当真,可花晚照还是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面色羞红唇角上扬,在外人看来,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见她反应如此可爱, 慕容钰卿的笑容终于灿烂了些,顺势松开了挟制着杨媚儿的手,而握着花晚照的却是紧了又紧。 相比于某人因为“阴谋得逞”的如沐春风,杨媚儿此刻的脸色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虽然她不喜欢甚至极其讨厌面前这个让人捉摸不定的男人,但他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对花晚照的大胆表白无疑是在她脸上大大的扇了一记耳光。 无声,文雅,却极其狠辣! 真不愧是慕容钰卿!还真有你的! 银牙紧咬,杨媚儿怒极反笑,“好一句吾妻晚儿,只是不知道从来都流连百花丛中的慕容公子又对多少女人说过类似的话?” “慕容怎样,好像不关杨大小姐什么事吧。”未等慕容钰卿开口,花晚照抢白道:“而杨大小姐,既然输了比赛,是不是要如约表示点什么呢?可别让人闲话说杨大小姐心胸狭窄输不起赌约!” 有些玩笑话题适可而止就好,孰轻孰重,她花晚照也不是个为了感情什么都不顾及的人。她可始终记得杨媚儿怀里的那枚令牌。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被男人的外表欺骗了。至于赌约,没想到原来你早有预谋,想对我做什么?”当着在场众人的面,杨媚儿终是不敢太过放肆。 无视聚焦的视线,花晚照难得的表情严肃:“我想问,杨大小姐和那块牌子的主人是何关系?” 语毕,飞快看了一眼秦笛,难得默契,话音刚落,人已经翻身立在了杨媚儿的身旁,手抚上剑柄,场上迅速陷入剑拔弩张的气场当中。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饶是杨媚儿再镇定,目光里还是闪烁过一丝惊疑,下意识地提了提右手。 都说人在突遇紧急危险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查看放着重要东西的位置。 这回不用花晚照开口了,雪亮的剑花朝右翻飞几下,接着毫无差错地架在雪白的颈项上,一只布袋应声而落,场中静的只闻秦笛一人的声音,听起来不温不火:“杨大小姐如果还不肯如实相告,那秦某只好不客气了。” “你!”场那边,杨万银惊怒不已,爱女被挟,他急忙想要赶来,不料眼前一花,被挡住了去路。 第070章 第四位花信使 “还请杨老板留步。”玉衫飘飘,王勃不知何时上了高台,微笑立在他面前,右手一扬,抛出枚令牌,正是秦笛的专属令。 竟然都是有备而来。 眼下形势对自己太过不利,好在杨媚儿也不是个认死理的主,虽心有不甘,但还是选择了妥协。 “那牌你们要拿去便是。没错,那是露使的统领令牌,她派人从凤城赶来送信,说是最近阁里出了点事,这玩意放她那太不安全。要我替她收着,等事情过去了再要回去。” “你们什么关系?”花晚照想起了她们那时的对话,好像是这么回事。 杨媚儿轻蔑道:“朋友关系或者利益关系你们喜欢哪个就选哪个。她本答应我事成之后允许我们杨家将生意做大到凤城去,而她的势力则负责替我们保驾护航。” 事实真这么简单? 现实和猜想出路太大,这样的说辞不免让人怀疑它的可信度,花晚照疑惑:“她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就不怕你临时叛变?” “你是第一次听说花间阁的名号么?就算我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么?更何况我还有我的父亲,我父亲的产业,为了一个破牌子弄得家破人亡谁会那么傻?” 杨媚儿用看白痴一样的眼光看向花晚照,显然觉得她的想法荒谬之极。 看来真相真如她说的那样,花间阁内乱动荡,露使或是为了自保,或是出于别的目的,将令牌交给杨媚儿保管,却没想到他们会如此阴差阳错地撞见,还被花晚照无意中窥到了其中端倪,最后演变成了如今这种状况。 而今天到场的人又太过鱼龙混杂,难免有个别有心人打探情况,只是不知这消息泄露出去后,那位素未谋面、远在凤城的露使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还未见面,两方人马已在小小沛州的城楼上毫无硝烟地过了一招,他们虽得了令牌却明显地暴露行踪目的打草惊蛇了。仔细想想,其结果竟是双方都没得什么好处。 好好的一场比试就这样绚丽开场,草草落幕。 最后耳中只余慕容钰卿似笑非笑地喃喃:“一箭双雕的计策。守可护令牌无忧,丢可知敌方身份,露使这张牌用的可真好!” 一句话戳中心事,霎时牵动脑中太多思绪,多到直到众人回到客栈花晚照才发现,自己的手竟被握了一路未曾松开。 **************** 出发下江南前,两女决定去置办些东西。 一大清早,弄影便被花晚照强行拉着溜达上了大街。 某女的理由是,久病初愈不宜总窝在客栈,应该多出去运动运动才是。于是直接无视王勃的无可奈何,秦笛的面无表情,慕容钰卿的似笑非笑,毅然决然的拉着弄影窜上了人潮涌动的地方。 哼,咱才不会承认自己有私心呢! 把美女和花花公子留在一起,她才没那么蠢!更何况还并非神女无情! 花晚照哼哼两声,莫名卖力地向弄影介绍街摊玩意儿,短短一个早晨,两人手中都大包小包地拎了不少。 看看天色,弄影估摸着快到出发的时辰了,拉拉柜台前看簪子的某女:“晚照,差不多回去了吧。” 花晚照点头,随口应了声。 咦,怎么就没有那支钗子呢? 她曾把那支血色的凤凰钗献宝似的给王勃看过,本是抱着等人夸赞的态度去的,却意外的收获了两道深邃幽长的目光。 她强行逼问下,王勃才说,凤凰,凤凰,凤为雄,三尾羽,凰为母,二尾羽,而她买的那支明显是凰簪。 换句话说,应当还有一只凤簪遗落在外。 可惜,花晚照找遍了几乎到过的所有店铺,都未曾打听到那支凤簪的下落,就连类似的也无个。这个认知,让她很是失落。 逛完最后一格柜台,花晚照拍拍手,抬头:“走吧,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店。 花晚照眼尖,瞥见前面的屋檐见闪过一道熟悉的黑影。 脚步一顿。 “怎么了?”见她突然停下,弄影转过头来询问。 花晚照突然皱眉,将东西塞到她手里,捂着肚子支吾:“我……我突然内急,你去前面的茶楼里坐着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着,也不给人答话的机会,三两步跑远了。 呼应不及,弄影无奈的摇摇头:“必是吃坏了街边的小吃。” 转过一处弯角,花晚照拐进一条无人的死巷子,扶着墙壁喘气。 黑影掠下,恭敬参拜:“胡勤参见大小姐。” 不同于上次见面的内敛,胡勤的气息显得有些紊乱,声音也沙哑了许多。 花晚照瞥瞥四周,确定无人:“不是说没事别来找我么?你这样很容易被秦笛他们发现的。”你要逃很容易,到时候我就惨了,十张嘴也说不清。 胡勤道:“前段时间属下一直再探查露使的下落,本来早在几天前就能回到沛州告知大小姐,却不曾想,中了那些叛徒的埋伏,受了内伤,拖到今日才到。” 原来他真的受伤啦?花晚照惊讶:“你不是很厉害么?那叛徒是谁查出来了么?” “胡勤不才,每次查到关键时候都会被人阻断。”说着,抬头飞快瞥了她一眼继续道:“而公子……也离阁多日,始终寻不到踪迹。” 他也失踪了? 听到敏感词,花晚照心里咯噔一下。其实她上次就想问了,那个公子到底跟她什么关系?为什么每次提到他,胡勤都一副很有苦衷的表情。 “我说,阁里的事物不是公子在负责么?他怎么也玩失踪了?那阁里怎么办?” 胡勤眼神奇怪:“属下不知。公子办事能力,与阁主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点,大小姐想必比属下更熟悉。” 花晚照无语了,怎么每次说到关键时候他都能打住。她怎么就知道公子的行事风格了呢? 语气瞬间变得有些气急败坏,来回走动两步,决定还是不问他关于公子的事了,不然非得被气死,哪里有人八卦这么不专业的! “那露使的事你查到多少?还有最后一位花信使呢?有何情报?” 这回胡勤看她到底眼神更加奇怪了,语调几乎带上了惊疑:“花间阁只有四位花信使,影使、梦使、露使还有晚使,除了您之外只有三位花信使啊!” 换句话说,他口中的大小姐就是花间阁最后一位花信使,晚使! 第071章 又被调戏了 这……怎么会这样?! 花晚照感觉脑间劈过一道天雷,短短震惊二字已经无法形容这话带给她的冲击性了。 原以为大小姐什么的只是有名无实的一个称呼罢了,说到底,她唯一的身份就是花间阁阁主的女儿,手里并没有实权。 可现在看来,她的存在事实上并不单纯,原以为自己是幸运所以活着,却没想过这也可能是有心人发现她“性情大变”后采取的另一种策略。 公子啊公子,那个有心人会不会就是你? 如果是,为何除了最初那月下相救的一夜后你始终不曾出现? 如果不是,那我的梦里反复出现的一抹血色衣琚又会是谁? “我是晚使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几乎认识大小姐的人都知道。” “那也就是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包括公子和其他三位信使?”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弄影从来没有提过?! 想到花间阁叛变的花信使很可能就是一直潜伏在身边的有心之人,那种心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啊。脑中回忆起轻梦离前最后一句告诫,终于明白,原来轻梦早就知道弄影的身份立场大有问题。 “我想见公子。”花晚照一字一顿地道,算了,与其去猜测猜不透的东西,还不如直接点,既然她能活到当下至少说明她的利用价值还没有完全消失,不是么? 胡勤显得有些为难:“大小姐目前还是跟着秦笛比较安全,公子的去向属下也不知。” “好吧,好吧,那算了。你且帮我去做一件事,调查公子的所有信息,从出生到现在,切记不可让人发现,特别是他自己!” 胡勤二话不说,抱拳道:“遵命!” 恐怕如今的是是非非还是要等到揭开公子这层神秘面纱才能看清了。唉,怎么感觉知道的越多前路就越艰险,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多大一个天坑啊? ****************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安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舟行百里,远处不算巍峨的滕王阁掩映在江雾里显得越发飘渺。 王勃负手立于船头,俊脸微扬,面朝星空满月。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君子如玉伫银江,风流绝艳怎堪言? 花晚照抚开内间的帘子抬头而望,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卷。 听他正在吟诗,本想叫住他的念头立即腰斩。似乎在她的印象中,王勃就是这样一位温文尔雅的男子,没有慕容钰卿的不可捉摸暧昧非常,他总是用自己的一套做法保护着自己。不够华丽,却很温暖。 要是他真是自己的哥哥该多好呀?花晚照暗自感慨。 在现代自己是家里的独女,凡事都要自己拼命,到了古代更是如此,甚至连身边的人都不敢全权信任。如果有王勃这样的哥哥该是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吧? 正想着,这边已经开口:“王勃,你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么?秦笛那边有给你带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么?” 王勃闻声回头,笑着道:“晚照怎么好好的问起这个?可是嫌我烦了迫不及待想赶我走?” “怎么会?”花晚照慌地打断:“我只是突然觉得做你的家人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王勃愣住,难得调皮的拿手抚了抚下巴故作沉思,眼里笑得越发温柔,温柔的简直可以掐出水来:“那晚照做我家人好不好?” 映着月光,看的花晚照心神一荡,还真有几分像宠爱妹妹的兄长。 可惜好景不长,美好的夜景被身后传来一阵铃声无情打断了。 花晚照回神,下意识退一步回头,冲来人解释:“慕容,呃,我是来叫王勃进去的。” 看她紧张的有些手足无措,刚刚的阴霾一扫而空,慕容钰卿收了扇三两步走到两人旁:“江上露重,王兄还是进船里去吧。” 王勃好似没有看到花晚照刚刚的反应般,伸手揉了揉那可爱的发髻:“那我就先进去啦,晚照也别站太久。” 说着,撩起帘子钻进船舱里。 平坦的甲板上突然就只剩下她和慕容钰卿个人了。身边的人就在左手边,离得太近,近到她都能嗅到那独特的熏香味。 压力骤然而至,花晚照觉得自己简直没有办法再多呆一秒,莫名的尴尬无措逼得她巴不得立刻逃进船舱去。 手腕突然被捉住,犹如碰到炎炎火苗般,触电和灼热感瞬息传遍了全身每一个细胞,手腕被附着的地方甚至烫的都有些麻木了。 脸低更的下,全身僵硬的无法动弹。 慕容钰卿突然使力,她就像个不会动的木娃娃般倒像他的怀里,被轻轻搂住,耳边覆上灼热的、近乎喃喃的轻笑:“在下怎么觉得,‘娘子’越来越胆小了?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怕在下吃了你么?” 这……这什么状况?!怎么嗅到了**的味道! 脑子轰地炸开,花晚照条件反射地拿手去推他,心如擂鼓,面带红云。 语气镇定:“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和你是那种关系了?当日在滕王阁那是情势所迫,你可别登鼻子上脸了。” 看她“做贼心虚”紧张兮兮的样子,慕容钰卿大发慈悲难得体贴的顺着她的意放开了牵制,给了些喘息的距离。 玉扇舒展,遮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面上笑容更甚:“噢,原来是这样。在下还以为今儿早晨某人是不放心弄影姑娘待在在下身边而特意拉她出去的。” 一句话戳中心思,花晚照咳嗽两声:“怎么会呢,慕容公子魅力无边,人家小小姑娘当然入不了您老人家的眼,我那是相当的放心。” 都说人在脑部冲血的时候极易丧失理智。这道理对别人不知适不适用,反正对花晚照那是屡试不爽。 一席话说的破绽百出,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慕容钰卿终于忍不住别开了眼,抿嘴不言肩膀抽动。 第072章 亲我一下 都说人在脑部冲血的时候极易丧失理智。这道理对别人不知适不适用,反正对花晚照那是屡试不爽。 一席话说的破绽百出,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慕容钰卿终于忍不住别开了眼,抿嘴不言肩膀抽动。 “你笑什么啊?”花晚照羞得捶他,语气有些气急败坏:“我说真的,你以后还是离她远些。” “咦,刚刚不还相当放心的么?怎么一下子就命令在下离弄影姑娘远些了呢?” 其实花晚照是想起了早上从胡勤那的来的信息,思想难得正经。却没想,这家伙总是抓着自己的小辫子不放,甚至还有越加恶劣的趋势。 爪子隔着衣料揪他腰间的肉:“叫你乱想!让你听你就听,哪里那么多为什么!” 慕容钰卿极其配合的惨叫一声,眼里却泛着明显的调戏谐谑:“这可不好,在下只听娘子一人的话。” “你……你,随你爱听不听!” 依他这么妖孽的性子,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哪里有别人欺负他的情况,咱脑子浸酱油了才会担心他! “呀,在下突然想起,花大小姐是否曾经答应过在下要为在下做三件事呐。” 神情僵住,脚步不动神色的后退:“呵呵,有这么一件事么?我怎么突然觉得外面冷的很啊,那啥,快点进去吧!” “唉,真是可惜了那些稀世珠宝,不知道秦兄看了会不会一激动,拔剑抹了那小贼的脖子。” 慕容钰卿暗自神伤,摇头喃喃自语。 花晚照哪里还敢再逃,哭丧着脸吸吸鼻子,认命般的回头:“慕容,你敢不敢记性再好一点?” “唔,在下还记得刚刚有人对我大小声来着。” “呜呜,我错了,您长的这么惊天地泣鬼神,我爱慕都来不及,怎么敢对您大小声。” 慕容钰卿眨眨眼:“晚照爱慕我?” 花晚照几欲吐血,平生第一次被人威胁表白:“怎么敢不爱慕,我……” “那好,”话被打断,手被拉过,慕容钰卿指指前方往来的游船:“晚照随便选一艘吧,等会我们经过的时候把里面的人都喊出来,当众表示一下吧。” 老大!您这是把咱往死里整的节奏么?! “你……你……你!”指尖颤抖,俊容近在咫尺,花晚照却觉得自己看到了恶魔,指着他的鼻尖字不成句。 慕容钰卿收扇,点着下巴深思:“好像此举是有点不妥,给在下的表白,怎么能被别人听了去。” “这样好了,亲一下就成。” 看以后谁还敢乱碰这丫头,更不能随便摸她的脑袋。 什么乱七八糟的乱攀亲戚,统统靠边站。 某人越想越觉得此举甚是妥当。 “慕,容,钰,卿,你!”士可杀不可辱! 慕容钰卿托着她的手心,扬眉。 “您这想法真是太美好了,美好的简直惨绝人寰,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很显然,花晚照的上道取悦了某人,揉揉眼前那可爱的发髻:“乖,去吧。” 说着,很好心的伸出玉指,指指几乎驶到面前的一艘雕凤画舫。 “自老爷同意姑娘出来后,小姐的心情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好啊。莫不是小姐打着游玩的借口出来约会哪家的公子?”贴身丫鬟小翠一边端上洗净的水果,一边打趣着同自己主子搭话。虽只是十三四岁的丫头,可俗话说有志不在年高,别的不敢乱说,就服侍杨媚儿这一点那绝对是万里挑一的称心。 杨媚儿正对镜黄花,嘴里还哼着小曲,闻言嗔了小翠一眼:“死丫头片子,怎么地的,难得放你出来一回还学会编排你家小姐啦?” 小翠也不怕她,拿起一个水灵灵的石榴,用刀子破了口子一颗颗拨进白净的瓷碗里。 “小翠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编排我家貌若天仙的小姐呀,夸都来不及呢。” 夸赞的语调满满的都是骄傲,自然的好似主仆俩个经常这么搭话。 杨媚儿抚了抚发髻,提裙起身向桌边走来:“就属你最会讨你家小姐欢心,再大的脾气都被你这小嘴磨没了。你且拨着,小姐我出去转转!” “哎!”小翠应着,丢了手中的空果壳,从托盘里取过另一个。 “请问对面的船上有人在么!能麻烦你们出来帮个忙么?” 吼声可以说是穿骨透膜,二人虽身处船舱隔着夹板,却依旧能清晰地听见裂空传来的声音。 小翠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居然是个女子的声音,怎么这么不矜持! 杨媚儿脸上的笑容僵住,低声嘟囔了句什么,上了夹板。 小姐收了什么小翠也没听清,好像是什么什么英魂不散? 唔,许是她听差了,哪里有人会同小姐结梁子呢? 她就没想到,梁子全来源于那天的比舞大会。 说来也真是冤家路窄,慕容钰卿随意一指,百十来艘的游船里怎么就偏偏点中了杨媚儿的呢? 看清来人,花晚照本就尴尬的脸色突变,面色土黄,比跌进粪坑还难看。 丫的!怎么会是她? 还要当着这女的面和狐狸玩暧昧,开什么国际玩笑!投江算了! “不行,换一艘!”花晚照铁青着脸拉了慕容钰卿调头就走。 妖媚的眼里闪过一丝揶揄,目光扫过两人相交的手。 手腕翻转,反手禁锢住小手:“沛州一别,杨大小姐别来无恙啊?” “托几位的福,媚儿一个人过的还不错。” 两船也算是狭路相逢,杨媚儿却一反常态没有针尖相对,想来心情好了,连带着看不讨喜的人也好感了几分。当然,那话里有话的毛病却是与心情无关。 “杨姑娘怎么今日有空来游水赏月?”挣脱不了,花晚照索性也跟着打招呼,只是郁闷的成分居多。 似乎料到她会如此发问一般,杨媚儿撩撩耳边的碎发:“怎么,我就只能在这小小江水中游玩,不能直下江南游玩么?” “完全可以,只是没想到你爹会放你一个人出来。” 一般大家闺秀不都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么? 当然,她是不觉会承认这个当众撒泼抢男人的女人是大家闺秀的。 太不矜持,太不要脸了! 第073章 冤家路窄 “出门会友罢了,媚儿可不比花姑娘好福气,身边有佳人相伴。”顿了顿,话锋一转:“对了,刚才听到花姑娘大叫不止,不知是何事?” 花晚照立刻轻咳一声,充满了暗示意味。 若此刻跟着的人是个王勃就好办多了,就算不暗示,王勃也定不会让她难堪。 偏偏旁边处着的人是慕容钰卿,又偏偏这娃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直接几乎从根本上无视某人复杂的心理活动。 这边花晚照正陷入天人交战,那边杨媚儿却没什么耐性等着。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终于想通想把他送还给本小姐?”语气很是轻佻,说着,还指了指一脸淡定的某人。 素手自然拂过额前碎发,妩媚的双眼天生带着勾人的妖冶,不可否认,美女凭风立,活脱脱的引诱。 都说对一个女人的美最敏感的不是男人,而是爱慕那个男人的女人。 更何况慕容钰卿还被定义为花花公子。 “你乱想些什么呢?慕容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犹如护食的母鸟,花晚照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挡住两人部分视线。 “你激动什么,你觉得你喜欢的货色本小姐稀罕么?” “啊,您大小姐当然喜欢更高级的货色,可惜啊可惜,你看不上的人也看不上你,你看的上的人,人家更加看不上你。啧啧,真是可怜,结果还是嫁不出去。” 说着还上下打量面前的遍身朱红,鉴定产品一般的语气:“杨大小姐天天穿着红衣也没用,怎么着它也不是嫁衣,就算是也是个没新郎看的。”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说者有意,听者更有心。心中一直爱慕的那道翩翩红衣再度浮现眼前,思念与喜欢的苦涩突然潮水般涌上,眼里滑过一丝狼狈,连带着语气也多了几分恼羞成怒。 转瞬想到公子的布局,眼前的人被耍玩于股掌却不自知岂不是更可悲? 羞怒的情绪终于被压下,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嘲讽:“那又怎样,花晚照,你敢不敢再同我打个赌,就赌比到最后谁的下场更惨烈?” 说什么花间留人到五更,阎王不敢三更行,阁中刑罚再残酷也比不上公子下手的狠戾。绝对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这话说得犹如诅咒,慕容钰卿敛了方才事不关己的笑意,眸中光芒闪过:“杨大小姐,您应当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吧。有些东西,管得太多,想得太多对大小姐你绝对不是好事。” “在下不才,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如果让你立刻消失于此地在下还是可以做到的。杨大小姐,你现在还确定刚刚的话题还要继续下去么?” 虽然在花晚照面前慕容钰卿总显得那么“无能弱智、人畜无害”,但这并不表示他在其他人面前也这么好打发,这一点从上次他闯阁楼选亲逼杨媚儿退步放人就能看出来。 而此刻,他虽然语气依旧温和可亲,武功也如众人所见不过尔尔,但却没人敢质疑他话的可信度。连威胁都这么赤 裸裸。 杨媚儿没有搭话,不知在想些什么,眼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看的花晚照全身不舒服。 “唉,慕容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血啊,如此不怜香惜玉的话竟然都说的这么自然。不知道,这对你身边这位适不适用呢?” “杨大小姐,你似乎没听懂在下刚才的话啊。在下对谁怎么样,好像是属于在下的私事吧。” “呵呵,问问罢了。慕容公子既然都开口了,媚儿哪里有不通情理的道理。只是花小姐,你真的一点也不好奇我一介女流如此说话的资本是什么么?” 笑容更加灿烂,却如美丽的鲜花被焠上致命的毒药。 花晚照没有答话,还没来得及看旁边的人,手腕便被拉着拖走了。 慕容钰卿显然不愿再同杨媚儿浪费口舌,拉着人就往回走。大半夜的你愿意继续吹风,很好,没问题,本公子看着碍眼,换个地方继续调戏咱家小花骨朵。 “唉?”人被拉着走,花晚照下意识转头看向杨媚儿。 目光正巧对上那开合不断滴血般的红唇。 虽然只有一瞬的时间,她却读懂了那唇语。 当下脚步踉跄,脑中如遭雷击。 ************************* 自从发生山寨版滕王阁献作的选亲闹剧后,花晚照已经对自己身处的这个“初唐”的历史性深表怀疑了。一问之下,果不其然,自己所处的初唐果然不是当初在历史课上学到的那个。 这里的初唐版图呈椭圆状,京城位于东北部,是整个北部地区的经济发展中心。而金陵位于东南部,带动整个南部地区的经济发展,经济上自辖、政治上直接归属皇帝管制,所派官员皆为皇帝亲自指认,相当于现代的经济特区。 而他们现在沿江而下的目的地---凤城,却是全国有名的秀丽水乡。且不说这里植被茂密雨水丰沛,光那贯穿大街小巷如银丝带般的清澈溪流就让人叹为观止。这里一年中有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在落雨,河道众多航运发达,是江南地区重要的运输中转地,所以又被当地百姓戏称为秀金陵。 有内涵娇小、精致、秀气之意。 虽然只是八月底,但由于气候所致,众人到达的时候已明显感觉到了秋天凉爽的风雨,细雨如青丝,密密斜织,将整个凤城晕染成一幅赏心悦目的古朴画卷。 雨水拂面,清风送爽,花晚照简直爱极了这种江南水乡秋意的感觉,下了船站在青石板上使劲呼吸清甜的空气。 满面陶醉。 “晚照很喜欢秋雨?”王勃也下了船,站在码头等着秦笛将里面的物品搬出来。而弄影和慕容钰卿早早的就躲进了最近的店铺里。 “是啊,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将来我嫁人了,一定要和我相公在凤城买座房子,可以随时过来住。” “蒹葭杨柳似汀州,能和喜欢的人一起感受,多好!” 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泛着喜悦和陶醉的光芒,不知是不是也被烟雨浸染了,透亮纯洁的叫人一不开眼。 第074章 歌笛和鸣 “晚照很喜欢秋雨?”王勃也下了船,站在码头等着秦笛将里面的物品搬出来。而弄影和慕容钰卿早早的就躲进了最近的店铺里。 “是啊,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将来我嫁人了,一定要和我相公在凤城买座房子,可以随时过来住。” “蒹葭杨柳似汀州,能和喜欢的人一起感受,多好!” 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泛着喜悦和陶醉的光芒,不知是不是也被烟雨浸染了,透亮纯洁的叫人一不开眼。 “你呢?你喜欢么?” “恩?”听到问话,王勃无意识地答:“喜欢。” 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喜欢么?其实从心里来说,他只是偶尔会喜欢这样的烟雨朦胧,它们太过精致了,反倒显得小家子气,比较而言,他似乎还是更偏爱大气恢宏的东西。 而刚刚说的喜欢如此不假思索,到底说的是景,还是人呢? 脑中鬼使神差的闪过一个念头,王勃惊讶的发现,他刚刚居然在想事情结束后要不要在凤城建一个别院。 果真荒唐了!他浅笑着摇摇头,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花晚照身上。 “喜欢也不是这么个赏法,细雨伤身,慕容兄和弄影姑娘请小二备了驱寒的姜茶,你快些进去喝点吧,仔细别生病了。” 交代完,也不等回话,重新踏上船,寻秦笛去了。 众人在旁边小店里休憩了小半时辰,喝了些姜汤,这才晃晃悠悠地重新踏上凤城的青石长街。雨水本就若有若无,落在河道里根本看不见波澜,加上此处意境如此美妙,倒也没人打伞。只是不一会儿发梢上都或多或少挂上了晶莹细小的水珠儿。 许是花晚照的兴奋传染了大家,氛围显得很欢乐,弄影甚至还哼起了金陵出名的“汀州唱晚”,慕容钰卿也收了扇子一下一下打着节奏,脚步翩翩配合着铃铛坠儿的声响踩着路子。连面瘫秦笛此刻眼底也染了几分笑意。 一曲唱罢,婉转结尾。赢得花晚照热烈的掌声和无尽崇拜的目光,激动的就差没抱着弄影蹭几下了。 王勃适时拉住犯花痴的某人,笑的温柔:“从没听过晚照唱歌,眼下机会现成,要不要来一首?” 弄影也接话:“晚照声音清脆,唱起歌来一定好听。我都唱了,你要不唱我可不依呐!” 大眼睛眨巴眨巴可爱的打紧,花晚照用眼神溜达一圈众人,向前蹦跶两步,指尖转着随身佩戴的香囊:“好啊!但是要有人配乐!你们有谁能现场配乐,我一定唱!” 且不说这几人通不通乐器,就算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两手空空的,哪里来的乐器?这话分明就是推脱。 王勃不肯了,摇摇头就要开口,却被旁边一道声线打断。 “在下不才,小通叶笛,不知花大小姐可愿意赏脸合奏?”随手摘下旁边小树上的一片叶子,携于指尖,慕容钰卿晃了晃手中的“乐器”。 “慕容你可要跟的上我的歌啊!”一难被解又来一难,花晚照显然不指望自己的刁难能困住他。 背过身来,留下一抹淡粉的身影跳跃在青石长街,宛如留恋绿意中的一只蝴蝶,用她洒意的舞蹈描绘最自然的风景。 凤城如画,美人如画,烟雨如画,形影如画。 甜美的天籁之音伴随一蓑烟雨飘落到了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上,轻轻的、极其温柔的落在了身后每个人的心里。 “渡口城郭 桥上驿 马蹄疾 粉墙黛瓦 画楼依 唱几句 乌篷桨声摇渔歌 悠悠的南去 夕阳斜 晚意枫林的乌啼 野路古遗 暖风细 酒家旗 小酌一席 醉江南 回忆 三千弱水我为你 取意的命题 叹落笔 点醒纸上的惋惜 潇潇水渐迷离 你晚照江波影 风追烟花雨 洇染了诗意 墨色山水里 你委婉的含蓄 藏身江南故事里回避 ……” 优美的歌喉,清扬的叶笛,一人舞蹈在前,一人踏步在后,仿佛天生就该如此契合,明明是毫无征兆的合奏却宛如一体,乐音歌音交织缠绵,流转在凤城的上空,鸟兽陶醉、花叶垂帘,久久不散。 一段歇,曲未完,叶笛转承拔高,烟雨迷离,少女嗓音再起—— “潇潇水渐迷离 你晚照江波影, 题诗长短句 句句都是……哎哟!” “啊呀呀!小姑娘没事吧?” 歌声戛然而止, 因为突如其来的碰撞,花晚照跌落在地,衣裙立刻脏了大片。 原来刚刚众人听到入迷,她唱的入迷,竟然连面前出现了个老人都没发现。这倒好,老人家没被撞到,自己到摔了个狼狈。 叶笛声也断了,慕容钰卿健步上前扶起地上的人,利落地脱下外衫罩在花晚照脏衣外。 老婆婆一手扶着拐杖一手在空中乱抓:“姑娘没事吧?老婆子被姑娘的歌声吸引住了,却不想一不小心唐突得罪了贵人,还请姑娘千万别怪罪老婆子我。” 原来婆婆竟是个眼盲! 花晚照更了不安了:“婆婆,是我失礼在先,不该顾着玩不看路,您不怪罪我就很好了,我怎敢说您?再说,我就一乡下丫头哪里是什么贵人。” 说着,还抬头看看旁边的慕容钰卿,这厮难得温柔的替她系着外袍带子,却没注意那婆婆。 其他人这会功夫也走近了,秦笛见状,立即询问老人家有无大碍。 “多谢大人关怀,老婆子诚惶诚恐啊!” 说着,还异常激动的伸出空出的手就要寻找秦笛。 “老人家无事就好,在下只是一介平民,不是什么大人,老人家不必如此。” 秦笛本就不喜人触碰,当然下意识的躲开,众人只当老人家太小题大做了,如此拔高别人贬低自己。 怎料,老婆子却依旧固执:“普通平民怎可能有如此凌厉果敢的声线?大人休要欺负老婆子是个瞎子,大人虽不是皇亲国戚,但一定深受上级器重!来来来,让老婆子摸摸您的骨相,可知命数!” 这话说的未免太准,但在场的人却依旧当老婆婆的话如玩笑。毕竟秦笛强大的气场在那,只要是个有心人都知道他身份不一般。 第075章 凤凰命 许是看老婆子眼盲还要出来讨生计挺不容易的,弄影难得对此类“算命骗术”有几分兴趣,从包里掏了几锭银子走上前去塞到老婆子扔企图寻到秦笛的手中。 “天气不好,老人家还是快回家歇着吧,小心再碰着哪里了。” 两手接触,老婆子惊叫一声,丢了银子大力拉住弄影的手。 弄影未料如此,吃吓,条件反射劈下一记手刀,另左手挣脱出来。 老婆子却似毫无痛觉,面色惨厉,大叫:“这位姑娘快快离去!留在此处必将丧命呐!!” “老人家您乱说什么呢?”花晚照加重了语气,饭随你吃,话可不能随你乱讲,哪有随随便便咒人家死的。 “姑娘,您是位贵人,老婆子岂敢乱讲?刚刚那位姑娘的骨相显示大凶,明明只是小雀命却偏偏想要同凤凰争,下场如何好得?这凤城是凤凰的天下,她若不速速离去不是只有死么?” “那老婆婆也给晚照看看?”弄影的反应倒是比花晚照平静,直接把后者从后台推到了聚光灯下。 旁边的王勃作势要拦,却被弄影一个眨眼制止住了。 弄影把另一只手放到老婆婆的手中:“可瞧出什么?” 手刚挨上,老婆子立即撤离自己满是褶皱的手,语气多了几分正经:“姑娘休要骗老婆子了,这不是那位的手,依旧是您的。” 这下众人眼里终于多了惊疑,花晚照好奇心大甚,莫非这婆婆真的会摸骨看相? 抱着看了也不吃亏的心态,她终于交出了自己的右手。 老婆子没有像给弄影看时那样迅速下结论,将那小手反反复复、摸了又摸,刚刚擦净泥水的小手上立刻染上不知什么污渍。 见她半天不放手,王勃看不下去了,皱眉就要开口。 怎料,那老婆子突然丢了拐杖,不顾脏湿的青石板,跌跪下去,失声大叫,磕头不止。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娘娘降罪!” 什么?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一道更加强有力的阴沉冷喝腰斩了老婆婆的参拜。 “滚!” 慕容钰卿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危险的愤怒。 “啊,这又是谁?为何会有这样的音线?刚刚出声的这位公子,快让老婆子摸摸骨!” “在下不习惯对老人家无礼,还请老人家见谅快些离去,对了,还有,在下说过的话不喜欢重复第二遍。” 无视近在咫尺的手,慕容钰卿冷着脸,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目光若有若无扫过面色沉寂的王勃,重新落到眼前人身上。右腕加力,握的花晚照连连吸气。 凤凰命么?你确定仅凭骨相就能决定命数? 真蠢,真无聊! “老婆子从未摸错过,姑娘就是凤凰的命,三次出嫁终成定数!” “三次出嫁?!”这一个比一个劲爆的消息刺激着花晚照幼小脆弱的心灵。 就差没口吐白沫,来个现场版昏迷了。 慕容钰卿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同时难看的还有秦笛和王勃,弄影则和花晚照早已被三次出嫁四个字给雷得里嫩外焦。 一时间,竟是谁都没有开口。 正僵持着,不远处的河道里顺风传来呼声。 “可是凤城的知县林大人到了?”老婆婆侧耳寻去,竟听的如此准确。 船只不大,足够在街边河道里自由行径,街中行船,也算是凤城的一道风景。 林大人命人靠道而停,提了官袍匆匆下船参拜:“秦大人来凤城,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大人降罪。” 好不讶异他的到来,他本就直辖于皇帝,知道些什么也不奇怪。 一贯淡于招呼的秦笛,难得摆次谱,居然毫不客气的点头:“麻烦林大人把这位老婆婆送回去吧。” 说着,带头进了船里。 其他人鱼贯而上,林大人带着几位官差走向老婆婆,正要询问住址,却被老婆婆扬手打断:“不敢劳烦知县大人,容老婆子我再拜拜贵船上的几位贵人吧!” “那位公子,近则波澜壮阔,退则海阔天空,切记不可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呐!” 语罢,真的恭恭敬敬拜了拜,倚着拐杖走向街道深处。 船上,花晚照轻放下帘子,隔绝了外头的景致。 “唉,看来那婆婆的童年一定有阴影啊?”花晚照突然感慨一句。 也不知慕容钰卿到底有没有听到老婆婆临走前的话,这货现在倚着船舱中唯一一张卧榻轻摇玉扇。 “何出此言?”直到现在,王勃才终于开口。 花晚照无奈的耸耸肩:“你看,预言了这么多人,全是悲剧,不是心理有阴影是什么?” “晚照可是凤凰命啊,这怎么是悲剧呢?” 花晚照立即做出一副得了吧的表情,摆摆手:“一个女的嫁三次,你见过这样的皇后?唔,想必那皇帝一定脑残了,给自己找了顶如此高难度的绿帽子戴。” 此话一出,弄影和慕容钰卿都忍不住笑的耸肩,王勃立即呛了茶水,面色咳的通红。 此女倒没觉得自己说了多么搞笑的话,一脸深沉的摸着下巴,思索着另一件事。 “ 唉!真是失误刚刚就该让那婆婆给你看看手相的!” 王勃放了手中的茶盏接口:“我?” “对啊!你看你不记得事情,让她帮你看多少有些帮助啊,虽然可信度不高,但说不定就歪打正着了。”花晚照越想越后悔,“你刚刚怎么就哑巴了呢,说句话什么的也好啊!弄得人家根本不知道你存在,想帮都帮不了!你说是不是慕容。” 慕容钰卿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显然不打算发表意见。 相比她的懊恼,王勃倒显得无比淡定:“算了又有何用?换个方式问吧,假如晚照真的嫁入宫了,你会心甘情愿去做皇后么?” 原以为此女会犹豫很久,却没想到答案来的如此不假思索。 “当然不会啊!我要的爱情很简单也很单纯,一句话总结就是一生一代一双人。什么三妻四妾、三从四德统统给我靠边站!所以我可能当世上任何一个男人的妻子,就是不可能做皇帝的老婆。” 说着还很骄傲的看向慕容钰卿,正巧这货也看向这边,两边打了个对视,最终结果是,某女在某狐狸极其无辜的眨眼中败下阵来。 “原来是这样。”王勃若有所思的喃喃:“可是据我所知当今皇帝不曾正式纳过一妃一嫔啊。” 花晚照眼神瞬间大放光芒:“原来他真的是个断袖啊!” “噗!”这回轮到一直游离于谈话之外的秦笛喷茶了。 第076章 入住知县府 且说众人本打算住在慕容钰卿凤城的别院里的,却因半路杀出的知县大人而临时改道,住进了林大人自己的府邸。对此,林大人的解释是,都是皇上的意思。 啊哦,这个皇帝管的还真宽,连人家查案该住哪都要管。 花晚照拨着碗里丰盛的晚餐,眼角瞟着身后那个自她迈进林府就没有离开过寸步过的丫鬟,恶劣的想,不知道皇帝听到那个婆婆的预言会不会恶心的一个星期吃不下饭? 哈哈,再婚女人当皇后,想起来都搞笑。 谁让那该死的皇帝吃饱撑着派姓林的来监视他们的! 饭间又是一派主客尽欢,席间有人问起那奇怪婆婆的来历,林大人也很爽快的给了解释。 说起来那婆婆也算是凤城一道奇景,平日里最喜欢给人看相,只是脾气古怪,人也古怪,说话经常神经兮兮不算还只凭心情喜欢看人。 弄影犹豫了很久,还是介意的问了句:“她算的可准?” 林大人正唤了丫头撤了餐盘,送上水果:“她说的大都是一辈子的事情,哪那么容易验证,城里的相邻们不过看她一个老人家无儿无女还要讨生活挺不容易,不忍拒绝她而已。” “不过,有几次还真被她说中了倒是。比如上个月她遇上城里一个大户人家儿子说人家有血光之灾,结果没出几天那人就因调戏姑娘被打断了手。” 慕容钰卿本就挨着秦笛坐,正好顺手向他杯中添酒:“那些纨绔子弟因这事被打的例子可不占少数。这么说未免有些牵强。” 林大人笑笑,不接话,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秦大人,饭后可否耽误您一会时间?下官有要事相商。” 秦笛放下酒杯,点点头,立马就要起身,却被慕容钰卿先一步按住。 狐狸眼睛闪过一丝不喜,语调慵懒:“林大人未免也太心急了吧。秦兄一路奔波劳累未得休息,怎的刚到又要工作?” 林大人脸上浮现些许尴尬,只得顺势道:“是下官失礼了,那秦大人用过饭早些休息吧,其他事明天早再议。” 秦笛不以为意:“无事,我现在和林大人去吧。” 拍开肩上的手,正要起身,却不知怎么的突然脱力一阵头晕眼花,下意识的用手撑住,晃了晃脑袋晕眩感才消失。 一番情况下来,林大人哪里还敢再提别的,连忙找过下人领秦笛去早已备好的厢房。 “秦兄就好好休息吧。”王勃也忍不住开口劝阻,彻底粉碎秦笛本还想坚持的念头。 目送秦笛和林大人消失在前厅,花晚照收回目光,咬着筷子奇道:“不对啊,秦笛刚刚在船上的时候还那么生龙活虎,怎么突然就化身林黛玉了?” 慕容钰卿优雅地用餐巾拭过手:“林黛玉是谁?” “呃,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许是太累了吧,从查案以来他就从未好好休息过。”弄影也放了筷子,抿唇起身:“正说着呢,我也觉得有些累了,几位继续慢用。” 也不等众人答复,兀自招手换过丫头带路回了房。 林府不大,饭厅出来穿过一片花园就是长廊和客房。 带路的丫头很是本分,恭恭敬敬地带路无任何多余话语。 “你们大人平时都住这府邸么?怎么不见他夫人孩子?”弄影一边仔细打量周围的景致布位,一边同丫头搭话。 “回小姐。我们大人只有这一处宅邸,还未娶亲。”声音毕恭毕敬透着疏离。 “这便都是客房吧,林大人平时都歇在哪?” “这栖禽阁是大人用来招待贵客所用,大人平时宿在落鹜阁,同这里隔着一个小花园加一个主院。” 弄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神落在丫头所指的方位上。凤城由于常年阴雨,所以天黑的早。现下看去除了模糊的一堆堆青瓦,什么也看不清。 不动声色的皱皱眉头,正要再问,却碰见送秦笛到房里回来的林大人。 “见过大人。”弄影敛去面上的神色,低头屈膝抚了抚身子。 “弄影姑娘不必行此大礼,你是要去休息吧?这里湿气重,晚上经常刮风落雨,姑娘如果没事还是少出门的好。”林大人一脸和善,告诫的很是真诚,继而转脸吩咐弄影旁边的丫头:“思晴你要好好照顾弄影小姐,切不可敷衍了事。” 见他对自己如此上心,弄影也扯了个笑容,重新对上那视线:“弄影明白大人的好意,多谢大人关心。” 林大人点点头转身离去,这回丫头思晴的态度更加恭谨了,恭谨到不论弄影企图问什么,回答的话语绝对不会超过十个字。 “厢房到了,小姐如果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唤思晴。”替她推开门,思晴规规矩矩立在旁边,却不进去。 “你且下去吧,我暂时不用人伺候。” “是。” 带上门,房内借着窗外所剩无几的微光勉强照亮,再行几步,弄影终于忍不住咳嗽出声,颤巍巍地从袖中掏出小盒,打开,倒出药丸囫囵吞下。 “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压抑不住的咳嗽带出更多的血液,那来不及下肚的药丸早被染成血红,咕噜噜滚落在地。 血顺着捂唇的指尖流淌,蔓延如诡异的花藤。 “哟,这就是我们公子身边的影使么?怎么,身体养条蛊虫的滋味如何?瞧这一地的血同不要钱一样吐,才这点反噬就受不了啦?”床幔被素手挑起,露出朱红色的一角衣裳。 “有话快说!说完就滚!杨媚儿这儿可不是沛州,容你胡来!”疼痛从左臂上方源源不断传来,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蛊虫在蚕食撕咬血肉的声音! “太久不见,开个玩笑而已,发这么大火作甚?”杨媚儿慢条斯理的从床上爬起理理衣衫,抬手摆袖,小桌上立时出现一个素白的瓷瓶:“公子让我送来的,说是蛊皇日益苏醒,原先的药恐怕无法压制住你体内的蛊虫,特意换了新的来。” 吞下药丸,弄影伸手迅速点住自己几处大穴,强制压制体内翻腾的内息,原地调息片刻,已然将疼痛如数掌控。 “你见过公子了?”随手解开被浸染的外袍,也不在乎只着里层单衣,弄影将瓶子收入手中,不多不少仅有两颗。 两个月么?握着瓶子的手紧了紧。 见她并无大碍,杨媚儿也懒得多做停留,心不在焉的应了声翻窗遁走,显然不愿同她讨论公子的事。 弄影也不做挽留,随手洒下一片粉末,染血的衣裳瞬间燃成一团冰冷的火焰,光强,却没有热度,衬的白衣女子的面色凭空多了几分狰狞与诡异。 第077章 女人的嫉妒心 “劳驾慕容兄将那酒壶递过来一下,这瓶被在下喝空了。”这边,剩下三个人还守着桌边残羹坐在饭厅。 凤城有名的桂花酿,酒纯味香,口感滑润,江南特色淳朴小酒,虽比不得进贡的玉液琼浆却也别有一番独特滋味,也难怪王勃会喜欢的贪了几杯。 玉指指向慕容钰卿的手边,意味明显。 慕容钰卿取过酒壶,却没立刻给他,拿在手里掂量几下,笑的漫不经心:“真是不巧,这壶最后一点也被我和秦兄喝尽了。” 两人对视,一个好似酒意微醺,一个好似歉然抱憾,却是说不出的暗流涌动。 “你们俩个酒鬼……”花晚照打断两人短暂的注视,直接抢了两人面前的酒杯:“这桂花酿后劲十足,说不定秦笛就是喝多了才晕的,小心待会你们俩也晕了,别指望本小姐会照顾你们。” 佯装生气的瞪着眼,看起来很是不满。 “晚照说的在理,回头记得把这里给秦兄也说说。问问他酒不醉人人自醉是为哪般。”王勃忍笑,瞧着花晚照将杯子挪到远处。 ****************** 夜色苍茫,云海无涯。 整个凤城笼罩在迷蒙厚重的雾气中,置身其间,仿佛立于墨云之巅,辨不清何时何地。 雨还未歇,层层叠叠,影影幢幢,密密如针丝,细细如牛毛,落在水滩河道里,无踪无影,却又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才行不到小半时辰,弄影防雨所用的外袍上已覆上一层细密的雨露,偶尔有些成股下聚,仿佛美人无声滑落面庞的泪水。 灯火昏昏,只能勉强辨认出街道人家的方位,运功行步,不一会儿工夫,眼前终于模模糊糊地现出一艘画舫的模样。 画舫不大,勉强容下三两人,但却精美无比,处子一般安安静静停在街道中间较为宽阔的河道上,偶尔有活水一**的涌过,激荡起圈圈的波纹,像是对谁无言的召唤。 舫中点着灯,映出的影子倒影在油纸窗上。弄影翻身上船,掀了帘子进到船里。 玉指从水袖中伸出,取下遮至额前的兜帽,看清榻上的人。 “怎么是你?”清秀的眉目微黯,不知是不是方才失血过多的原因:“公子呢?” 榻上卧着的正是刚别不久的杨媚儿,却不见那与她同来凤城的贴身丫鬟。 指甲上染着血色的花汁,依旧身着朱色褥裙,顺着不甚明亮的灯火望去,说不出的妖冶。 “药都给你了,你还找公子做什么?”小小团扇拿在手中把玩,抬眉看向站在面前的弄影。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当女人们都爱慕上同一个男人时,吵架演戏两个足已。 两个都是为公子做事的人,都是将自己看的更重的人,都是自以为更懂公子的人。哪怕公子从未表示过什么,却依旧为了那哪怕一丝的可能性暗自争斗、耿耿在心。 秀丽的眉目难得染上几分阴厉,弄影笔直的站在那里,宛如一把将要出鞘的利剑,往常的柔情温婉被心中燃烧的冰冷火焰化作灰飞融进苍茫昏暗的浓雾中。 舱外静谧朦胧,舱内暗流涌动。 一条名叫嫉妒的毒蛇蜿蜒而上,紧紧缠绕着两个女人的咽喉,惊悚、窒息、再狠狠咬下。 毒入骨髓,无药可解。 不需要言语,不需要动作,一个眼神的交锋,她们就明白了彼此想做却始终不能做的事情。 “哼!不自量力。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弄出什么招亲比试的伎俩,简直丢尽公子的脸!”重新戴上兜帽,转身欲走,她显然不愿再同这个女人同处一间哪怕一刻! “站住!”杨媚儿啪一声扔了手中的团扇,三两步上前拦住弄影的去路。 道路被阻,弄影也不动作,冷冰冰的盯着面前的女人。 精心瞄过的远黛眉此刻因愤怒高高的扬起,杨媚儿上下打量她半晌,目光终于停在她的发间,愤怒不再,狠烈非常。 扬掌就扇向那苍白的脸庞,弄影当即扬身闪躲,却是因内息虚弱未肯出手还击。 那掌风未加多少劲道,只因速度方位显优,杨媚儿显然不是真的要取她性命。倘若挨下掌来,顶多疼上一瞬而已。 右手被格,脚下逃路被封,无奈之下,弄影只能起左手向杨媚儿的腰间袭取,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无谓的争斗。算准了她若后退躲避自己便可全身而退,从窗口翻出。 怎料一向不肯吃亏的杨媚儿此次宁可腰间受袭也不肯放她离去,扬手一挥,却是避过她的脸颊打散了发髻。 只听呯一声,有什么应声打碎在地,未等弄影反应,已被人一脚用力提出窗外。 看清地上的碎片,弄影脸色大变,顾不得整理披散的头发,将那碎片碰入手心。 得逞的笑容高高挂在唇边,杨媚儿也不管腰腹的疼痛,只管一吐为快:“我还当我们影使多聪明呢,原来也不过就是个小家子气的傻女人。公子不要的东西哪容你戴着到处乱晃!” 断簪的碎片被死死掐进掌心里,有血液顺着腕间躺下,弄影却恍若无觉,一双美目如见死敌般恶狠狠的锁住眼前一抹妖媚:“杨媚儿!你总有一天会为自己恶心的行径付出代价的!” 真气暴涨,舱内徒然掀起一阵阴风气流,等杨媚儿松开挡风的衣袖眼前早已空无一人,唯留地上点点猩红,宛如诅咒。 被压制已久的愤怒瞬间撕裂精致的笑颜妆容,三两步冲上船头冲着朦胧的大雾喊道:“等那女人体内的鬼东西苏醒,看看先死的人是谁!” 回应她的,除了苍茫无垠的阴云夜色,再无他物。 窗门紧闭,被人从屋内落了锁。 窗幔之内,少女双眉紧锁冷汗淋漓,细长的双手无意识的紧抓身下床被,冷汗豆大,滑落秀发,湿了衣衫。 窗前鬼魅般立了一人,窗门完好,不知他从何处进来。随手撩开纱帘,撩起衣袍,公子侧着身子斜坐在床边。 如玉的手指顺着血色的袖口滑出,拨开少女额前湿漉漉的秀发。 “所以说,记忆这种东西,不是拥有的越多就越幸福,晚儿你说是么?”明明是犹如情话的呢喃,却被他生生说出几分阴冷。 仿佛感受到周身的变化,花晚照不耐的微微晃动脑袋,下意识的伸手,扫过面前的宽大衣袖握住那冰冷的手指,紧紧傍在脸侧,像濒死之人抓住了生存的希望。冰凉的手,火热的面庞,冰与火的触感交织,花晚照舒服的轻呓一声。 第078章 公子驾到 一抹不悦闪过妖媚的眼眸,如玉的指尖颤了颤却最终没有抽出。 梦魇中的花晚照睡得极不安稳。 倘若她未着里衣,公子一定可以看到她肌肤下紧绷得有些骇人的青筋血管,奔涌的鲜血正一点一点被埋藏在她身体里缓慢复苏的蛊皇吸食。 真是又恶心,又期待。 修长乌黑的睫毛妖冶的上翘,公子由上至下俯视着身下的人。 许是被那目光盯得久了,花晚照潜意识里开始挣扎,眼睫颤动好像随时就要转醒。 要不要打晕? 念头一闪而逝,公子伸出没被握住的手轻柔地沿着她的面颊滑过,薄唇勾起,计上心头。 优雅旋身,压住身下的人。起手行气,快速扫过她的几处大穴。 一阵酥麻刺痛电流般瞬间传入大脑,梦境碎裂,花晚照被人强行唤醒。 未及睁眼,冰冷如玉的手已覆上眼眸,头顶盘旋着的声音带着轻笑:“晚儿可是醒了?” 几近亲昵。 谁料到睡觉醒来身上会多一个男人! 本能的受到惊吓,加上手脚被制,花晚照张嘴尖叫,却发现嗓子里只能发出沉闷唔唔声。 身下的人挣扎到底厉害,公子云淡风轻的道:“再不听话就让你永远说不出话可好?” 冷汗无声滑落,花晚照僵直着身子,做了一个明显的吞咽动作,小心翼翼的张口,虽未发音,但公子读懂了她的唇语。 “晚儿怎知是我?”眼光抚过少女已经恢复平静的容颜,落在了依旧被紧握的左手上,想来她到现在还没发现自己依旧拽着他。 唔,要不要再刺激刺激这丫头? “因为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花晚照如是“说”道,眼前一片漆黑,冰冷的指尖散发着幽冷的熏香,如此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怎么就不猜猜你身边的那几个人?” “没有人会和你一样这么无聊。”回答的话如实溢出,花晚照在心理补充,当然某些人除外,但是他不可能深更半夜潜进自己房内而让人毫无知觉。不说别的,就凭某人那三脚猫的功夫,去偷鸡估计都会被抓。 明明是贬义的话,可听在公子耳里,却仿佛世间最美好的赞美之词。 笑声不断溢出。 花晚照感觉得到身上的人此刻心情还算不错,倘若他发怒,空气中的气压一定低的让人窒息,而他身上的幽香也会变得浓郁而不可捉摸。 想法霎时打住,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竟会如此了解这个人。虽然毫不意外,却也惊恐万分,那些原本只停留在梦里的熟悉与恐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点一点,潜移默化般开始渗透进她的脑髓中,无法分离。 “我们,原来是什么关系?”微微泛白的红唇一开一合,没有声音的辅助,公子却依旧准确地读出了她内心的犹豫与挣扎。 “晚儿说呢?”公子恶劣的贴近自己的脸庞,冰冷的银质面具擦过她滚烫的脸颊,湿润的声音如蛇一般滑腻,钻入耳中。 花晚照没有闪避,她依稀“记得”公子的脾性,又或者是下意识的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很显然原来这个身体的主人该是用尽全力取悦过这个危险的男人。 她喜欢他,那种喜欢深入骨髓,就算是转魂而来的自己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因为他的亲近所带来的心悸。 公子本就不期待花晚照会给出什么可靠的答案,继续保持这个暧昧的姿势:“晚儿还是一如既往的调皮,好好的婚礼,说逃就逃了。对了……如此说来,晚儿是不是该补我一个洞房花烛夜?” 眼上的覆盖被撤,房内无光,公子近在咫尺。 他撑着双臂将她环在身下一方狭小的空间里,乌黑 的碎发直直落下,扫在花晚照的胸前、颚下,痒痒的,仿佛在挠着她莫名躁动的心。 她还从未真正同公子打过照面,虽然此刻他的脸上依旧附着软银面具,遮住了半张脸。 她想,她该是见过他俊美的脸庞的,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她整日整夜做着的梦魇里,在那片一望无垠的诡异花海里,在那场惊世艳丽的舞蹈里... ... 可是,醒着的她怎么就单单忘了那个少年的模样了呢? 公子安心理得的接受花晚照这般复杂痴迷的眼光,唇边带笑,却高深莫测。 而花晚照此刻心理想的却是,花间阁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同公子一定密不可分,自己作为花间阁原阁主的女儿曾无故失踪也定和他有关。只是知道自己已经失忆了,他又为何会允许她继续存活下来? 他还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甩去梦境里诡异的感情扰乱,平心而论,此刻的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爱他爱到死心塌地的花晚照了。她有她的思想和判断力,而她的想法不过是结束这一切,然后和喜欢的人真正开开心心的游历江湖。 “你想要什么?”口随心动,花晚照从来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说话的人。 公子并未立刻答复,缓了半响,悠悠叹一口气:“我家晚儿终于变聪明了。” 示意性的抬了抬被她抓住的左手,后者避如蛇蝎般的立即甩开。 “你知道的,我失忆了。” 公子偏不如她的愿,直起身子坐在床沿,拉过她的一只手,放在手心把玩。 说出的话,几近无聊轻慢:“原来失忆能让人变化这么大啊,下次回去我拿别人也试试。” 公子意外,似笑非笑看她半晌,未曾接话。 他不出声,花晚照有些急了,揪着他的衣袖就要解释。 “我的晚儿,莫不是被公子吓糊涂了?还是……你真以为秦笛他们当你是个买菜的?你真不知道什么叫做貌合神离、各怀鬼胎?” 玉指伸出,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微微抬头。 “我只知道他们到现在为止从未做过伤害我的事情。况且,我相信他们。”花晚照怔怔的盯着那银质面具,仿佛想透过它看穿面具下的人。 “原来,晚儿宁可相信他们,也不相信我。”公子笑言,笑容冷的有些可怕。 “你一定要把自己和他们对立起来么?” 花晚照不理解了,她虽不喜欢眼前这个人,但也谈不上讨厌。 第079章 与公子同眠 可不管怎么说,从头到尾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与他对立啊。 “这年头谁没有点秘密呢?你有,我有,他们也有。我只是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因我受到伤害而已,不管是他们伤害你,还是你伤害他们。至于花间阁的事情,说到底那是属于你们之间的争斗,各凭本事,这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就像我没有把你的事情告诉过秦笛他们,同样也不会把秦笛他们的事情告诉你,我这样说你满意了么?” 我的心理其实很简单,对我好的,我也对他们好,仅此而已。 所以有些东西,是你想的太多,与我无关。 俊脸压下,一方柔软轻轻拂过唇瓣, 浅尝即止,犹如蜻蜓点水般的,极尽温柔,转瞬即逝。 待她反应过来,公子已经放开对她的禁锢,微微离开了些距离。 心跳几乎暂停,面赤耳热,但更多的却是震惊和恼怒,花晚照脑中翁的一声炸开。 “不满意,要这样才好。”薄唇邪恶的翘起,公子吐字如兰。 突遭轻薄,花晚照大怒,想也不想扬起巴掌上去,字不成句:“你!……你!……” 由于穴道被点,根本发不出音,气得脸色通红,却没有丝毫气场。 公子当然不会被打到,握住那手,笑逗:“我怎么了?难道晚儿不喜欢?” 花晚照摇头如拨浪鼓,拼命的拿手指喉咙。 你丫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第一次初吻居然给了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变态! 公子不理,喃喃道:“既然晚儿不喜欢,那就换个方式?” 说着,就势要扑倒。 这会连生气的时间都没有了,所有的气氛全部化为悲愤与慌张,花晚照立刻点头如啄米,拿手去推他。 苍天啊,快点带我走吧!比起公子什么的,噩梦真的太美好了!这男的有毛病啊,大半夜不睡觉不跑去阴谋论,到我这来串什么门啊! 还有隔壁的娃子们,难道你们今天都化身死猪了?再睡下去,明天就连咱的骨头渣渣了都见不到了! 花晚照无语泪先流,简直就差泪奔。 公子愣了半晌,放了她的手,大笑。 花晚照立即连滚带爬跳下床去,哪里顾得上衣衫不整,拔足狂奔。 公子当然不会让她逃走,一声清脆的口哨在房内想起,某人立刻全身僵直,成金鸡独立状,仿佛瞬间被点穴。 玉箫横斜,箫音如魔咒般钻入脑中,花晚照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转身,调转方向,乖乖走到公子面前,坐在他怀里。 “嗯?晚儿想逃?” 箫声断,花晚照回魂,一脸颓唐。 尼玛,别逼老娘爆粗口,没人告诉老娘这妖孽居然会声控! 公子捏捏她无力的胳膊:“嗯?怎么不继续逃?” 花晚照不理。 公子思寻片刻,抱起她就起身向外走。 “你要做什么?!”花晚照大骇,突然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晚儿想出去不是么?那就去隔壁转转,找个什么人顺便给助助兴。” 隔壁?不就是慕容的房间么? 花晚照慌了,挣扎嚷道:“不去了!不去了!我错了!我就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了!” 公子道:“ 听话了?不和我对着干了?” 某女抬头仰望,眼泪汪汪,点头不止。 公子满意的走回到床边,将她放下,摸摸头,就势和衣躺下。 “你!”刚刚放松的心再次提起,花晚照觉得今晚心悸的次数都快赶上过去十几年的了。 公子不答,手指在她身上迅速扫过,花晚照眼前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喂!你做什么!” 恐惧袭上,花晚照下意识的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他的衣袖。 耳边传来金属清脆的声音,公子将面具卸下,放在枕边。 拉过那紧张的微微出汗的右手,将人环在怀里。 “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花晚照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房内响起,不大不小,却十分肯定。 “我已经不记得原来的事情,也不再喜欢你。” “所以你也无需这样暧昧不清,你要做什么都已与我无关。” 公子不答,冰冷的手指缓缓扶上她的脖颈,停在跳动的脉搏上。 这是要杀人的节奏么?! 花晚照吓的魂飞天外,颤声:“你当初刀下救我,就说明我还有活着的价值。现在杀了我,就不怕打乱你的精心计划么?” 半晌,就在她不抱希望的时候,耳边传来幽幽的叹气:“想不到我的晚儿竟会如此了解我。” 手指下移,重新抱住怀里的人:“倘若有一天我舍不得你死了,怎么办?” 半个脖子几乎被他冻的僵直,花晚照深吸一口气:“原来你本意留我。” 公子想了想,如实道:“没有。” 没用的人留着做什么,他的身边从来不会跟无用的人。 更何况当初她还企图背叛逃离他的掌控,罪加一等。 收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心情反而没有方才那么局促了,花晚照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自然一些:“那我还能活多久?” “少则三四月,多则半年。” 蛊皇彻底苏醒之日,就是宿主丧命之时。 要解禁术,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既然当时她敢背叛他,将蛊皇封印在自己体内遁走,就该料到如今会承受这样的代价。 “好。”声音平静至极,仿佛他们在谈论的生死之人并不是自己。 公子似乎很困惑她这样的表现,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不问我你会怎么死,又或者求我告诉你活下去的方法?” 虽然眼前一片漆黑,宛如提前堕入炼狱,花晚照习惯性的侧过脑袋,空洞无声的眼睛发出无焦距的目光,落在公子身上。 面具不在,两人已从未有过的距离面面相觑,呼吸那么近,心却那么远。 “怎么死?” “我以前应该很喜欢你吧,可是到最后却背叛了你。你是那种会对背叛者心慈手软的人么?” “至于后者,我想我上辈子卑微够了,这辈子就算是死,也绝不对人低声下气。” “我只是没想到,原来死亡可以离我那么近。” 眸中的异色一闪而过。 “你说的没错,”公子赞同的拍拍她的脑袋:“所以更要好好听话,那样才有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花晚照没有接话,也没有再反抗他奇怪的举动,转了个身子面向床内,闭上双眼。 公子看不到的地方,眼泪无声滑落,像极了花朵枯萎前无言的叹息。 第080章 隔阂 落了一夜的无声细雨,一大清早,天竟奇迹般的有些微微泛晴。虽然空中仍布满了大片大片的乌云,但已有缕缕阳光挣扎着透过云层洒下来,照的人心中微暖。 可惜,这样的温暖,似乎不属于屋中的花晚照。 昨晚同公子闹了许久,又接到了死亡通缉令,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本以为那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却不曾想,自己竟然就那样睡着了!还是在害她心力交瘁的罪魁祸首的怀里! 这个认知简直几乎让花晚照想立刻吊死横梁。 以至于早晨慕容钰卿来敲门的时候,她爬坐起来盯着旁边空空的床位,脑中空白了足足三五分钟。 直到某人由于听不到动静破门而入。 脑袋被人不轻不重敲了一记:“大早上的发什么呆,怎么,睡一觉睡傻了不成?” 看着某人衣衫凌乱眼神呆滞的样子,慕容钰卿毫不客气的给予评价。 熟悉而亲切的声音暖如一道阳光,照亮心底的同时,温暖了她发凉的手脚。坚强了一夜的内心,挣扎着仿佛想要撕下所有的伪装,想要碎裂。 是谁说的,不管多坚强的女人一旦遇上喜欢的男人都会脆弱的不堪一击。 她就像一只垂死的幼蝶,绝望的团缩在挣扎不破的壳中,忧伤而悲哀的默数自己剩下的日子。可是看到慕容的那一刻,她的心开始慌乱,开始挣扎,想要奋不顾身哪怕鲜血淋漓也要破壳而出获得新生。 原来,她不是不怕死,相反,她不仅怕,还怕的刻骨入髓。 心里的念头毒芽般破土而出,它说,活下去。 想要活下去。 不管怎样,只要活下去就好! 虽然慕容钰卿的开场白一如既往的谐谑讨打,但却第一次温馨的让人想哭。 就好像不论发生什么,转过头,都有人包容一切的等待着你。 “慕容……” 话方出口,才发现嗓子不知何时已经哽咽,千言万语想要喷涌而出,到了嘴边却全化作这两个字。 慕容,你知道么,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慕容,你知道么,我好像就要死了。 慕容,你知道么,我好像不该喜欢上你,因为我原是公子的人,没有我,你们将过的很好。 发现花晚照的状态有些不对,慕容钰卿当即收了调笑,走到床边坐下。 “怎么了?可是又做噩梦了?”纤细如玉的指尖带着温暖人心的温度,附在花晚照的额上。 平常总是承载着光芒的大眼睛此刻犹如明珠蒙瑕,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仿佛所有的灵犀与朝气都被吸了个一干二净。 这样颓唐绝望的样子,慕容钰卿从未在她身上见到过。 这个丫头从来都是那么活力四射外带脑子抽筋,什么事情会将她打击成这样? 就算是梦魇,也不该耗她精神至此。 绝望中的人最渴望最忌讳的就是别人的安慰。 伤心决堤,泪水奔涌,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慕容,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想我?” 语气撒娇却满载认真。 宛若赌誓般的话语。 慕容钰卿愣了愣,随即扯过她的袖子拭去那碍眼的眼泪,不喜的皱了皱眉:“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好好的说什么在不在的。” “快些起来,早餐都备好了,吃点东西就不会乱想了。” 面现复杂,有疑惑,有奇怪,有心疼,有烦躁。 他也不知道为何,听到那犹如预言般的话语,自己的心竟会莫名其妙的焦灼不安,真是非常讨厌这种陌生的感觉。 几乎想要立即逃开! 见他转身欲走,花晚照慌得抱住他:“你等等我!” 纷乱的思绪被崩断,怀里的背脊倏地僵直。 花晚照敏感的神经瞬间被触动,连带着脆弱的心脏也被紧揪了起来。 两人的反应似乎都变的奇怪了。 从未有过的尴尬和古怪流转在屋内,积聚成浓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上气。 一室无言。 慕容钰卿深吸一口气,掰开腰间的手,指尖相碰,感受到那手上冰冷的温度,忍不住紧紧握了握。 转过身来,扶正花晚照的双肩,双目对视,一双眼睛似乎满是真诚和关心,一双眼睛写满了灰暗与绝望。 “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我……我怕……”不知怎的,看到他的眼神原本想要说的话突然就不想说了。 是她的错觉么? 为什么自己不对了,连带着自己眼中的慕容也变得不对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慕容钰卿似乎舒了口气。 直起身子拍拍她散乱不堪的头发,犹如爱抚心爱的小宠,唇边莞尔:“有我在,晚照怕什么。” “昨晚街内河道涨了水,我本是来叫你去凤凰台上看风景的。你不是喜欢那里的景色么?那就快些起来一道去转转,省的日后走了再难回来。” 走了,再难回来。 话语利剑般无情的撕裂开心底的那道口子,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叫嚣着仿佛在提醒着她什么。 昨夜那鬼魅般的声音依旧如鸣在侧,公子说,她最多活不过半年。 半年啊,曾以为如此漫长,现在却如此短暂。 还有多少时间容我再幸福一次? 慕容,你待我的感情如此暧昧不清,我又该拿你怎么办? “啊……出去玩么?”花晚照突然抬手拍额,露出大大的一个笑容,下床用手推他:“我突然觉得还没睡醒,困得很,凤凰台你就代我去瞅瞅吧。” “嗯?原来晚照还没起?” 慕容钰卿未及答话,门口传来一道清爽的声音。 两人掉头望去,原来是王勃看着房门大开以为花晚照早已起床,直接迈了进来。 慕容钰卿反应迅速,他方踏进房内,花晚照的身上已多了件外袍,裹住她单薄的身子。 “我们刚刚在讨论出去玩的事,可是我困的很,不愿动。”花晚照眨了眨眼睛,略略犹豫一下,躲在慕容钰卿背后说道。 “慕容兄想出去?正巧,在下也正准备出去帮秦兄取信,不知慕容兄有没有兴趣一道?”王勃倒是反应平静,似乎没瞧出两人间奇怪的气氛,笑着问道。 “他有兴趣的!就你们两去吧!”花晚照不由分说直接答应。 慕容钰卿斜瞥她一眼,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也好,既然没休息好你就多睡会。别竟想些有的没的。” 笑容僵了僵,花晚照眨了眨眼睛,笑道:“好。” 第081章 独处 说来也怪,众人一起查案数月有余,可除去刚见面那次,迄今为止,慕容钰卿还从未和王勃独处过。 一位是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一位是深藏不露的笑面狐狸。 两位公子一白一紫,皆各有千秋俊美异常,漫步在河道边的青石板上,形成了两道独具特色的风景,引得邻家少女偶有注视。 一路无言。 沉默如头顶的乌云挥散不去,偏偏两位当事人始终挂着疏离而淡漠的笑容,一个魅惑,一个儒雅,两人并排而行,远远看去就像多年旧友出门游行,亲近异常。 可明明谁的笑意都没有沉到眼底,满满的都是伪装、警惕还有纷繁的算计。 更有趣的是,似乎没有人企图去打破这种比镜花水月还要空虚飘渺的屏障,他们就这样,以他们特有的方式无声无息的拉开了这场毫无硝烟的战斗。 又或许,很早以前对峙就已经在他们看不到的的地方开始了,谁都清楚,却是谁都没有点破。高手过招,本就无需亲自上阵挥刀见血。 再行一段,眼见驿站就快到了,王勃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平静。 “慕容兄似乎极善音律。小小一片叶子在慕容兄的口中竟能奏出如此绝妙的乐音。” 说的正是昨日他同花晚照合奏之事。 无聊的开合着手中的玉扇,虽然这个季节已不需要它,但慕容钰卿似乎从未有玉扇离手的时候。 “雕虫小技罢了。倘若王兄有兴趣,在下愿意代为教导。” 王勃笑着看他一眼,摇头:“术业有专攻,勃更喜欢欣赏。” “欣赏者置于局外而不知其全味,被赏者则暴露心神一览无遗。所以在下觉得还是自赏为上。” “不知慕容兄可听过孤芳自赏一词?” 慕容钰卿道:“倘若棋逢对手,在下也未尝不可与之一试,奈何此生还未寻得这样一人能得在下亲睐至此。” 王勃微微一笑,不知是否赞同。 “那晚照呢?慕容兄似乎也很喜欢她……竟为了她对昨日的婆婆冷言威胁。” 这个也字用的极妙,好像在表达慕容极喜欢音律又喜欢美人,可又像在说窈窕淑女,好逑君子不止他一人。 扇坠上的铃铛清脆的响了响,慕容钰卿笑容莫测:“有些事情太脱离掌控就不好了。至于晚照,喜欢或者不喜欢,威胁或者不威胁,难道在下的心情不是同王兄一样的么?” 驿站近在咫尺,两人均未放缓步子,保持着各自原来的步调不曾改变。 王勃故意道:“是么?勃以为慕容兄会更加期待那凤凰之命的预言。” 眸中闪过危险的笑意,慕容钰卿笑着驻足:“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王兄你说,倘若是只折翼之凤,他还如何四海求凰?” 抬头扫一眼驿站门楣,侧边有人火急火燎的冲进里面。 王勃撩袍上阶,优雅地:“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倘若晚照当真有此意,又有谁能有那通天的本领断了那凤凰的命数?” 将信物交给差役前去兑取,王勃转身道,正瞧见慕容钰卿斜斜倚在驿站门栏处,处处漫不经心,却又处处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妖媚的眼睫颤了颤,慕容钰卿“啊”了一声:“在下可以理解为这是王兄的‘忠言告诫’么?” 王勃道:“慕容兄可以这么想。有些念头,还是早些断了的好。” 扫了眼里边正与一差役说话的姑娘,目光重新落到面前的人身上,慕容钰卿不置可否:“王兄可还记得当时在影使小阁里的一番品琴之论么?时至今日,在下的答案从未变过。你知道的,在下不是一个喜欢东西脱离掌控的人。不管是人,还是物。” 早知他不会因自己三言两语而改变什么,还好王勃本就没打算借此说服他什么。 大家都是聪明人,谈话如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正欲说些别的什么,却因后面传来的大嗓门叫唤而忽然打住。 慕容钰卿从进门以来目光就一直若有若无扫过那人身上,直到她现在突然叫唤,这才真正完全的看向她。 “哟!王公子还真是你啊!我刚刚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姑娘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个双平髻,瓜子脸,小樱唇,浅蛾黛,说话声很大,看上去精神气十足。 姑娘将包袱甩上肩膀,大步走来:“不认识我了?我是晓露啊!你不是说上京城的么?怎么跑这来了?” 说着,还大力的拍拍王勃看起来有些瘦削的肩膀,后者居然被拍的忍不住后退小步,想来晓露下力不轻。 这边王勃还在因莫名其妙冒出的姑娘震惊,那边慕容钰卿已经同人家搭上了。 “晓露姑娘认识王兄?” 晓露点头道:“当然呐!当时在金陵碰到的,还一起玩了会呢!他说他要去京城赶考路过金陵,我说我过段时间要来凤城投亲。然后他就上了船我们就分别了。” 慕容钰卿瞥了一眼还处于游离状态中的王勃,笑道:“姑娘有所不知,王兄因游船落水,不幸失忆了,所以可能不记得姑娘。” “失忆啦!”晓露夸张的惊叫,继而看向他的眼光变的无限同情:“怪不得你跑这来了。” 伸出手又要拍肩,这回王勃学乖了,退一步躲开:“那个,晓露姑娘,请自重!” 晓露不在意的摆摆手:“怎么失忆了还这么死板,算了,谅你身体不适,不和你计较。” 慕容钰卿看她半晌道:“姑娘不是来投亲的么?” 此时不提还好,晓露深深叹一口气,两手一摊:“说多了都是辛酸泪。本就是断了联系的亲戚,来了才知道早就搬走了。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就来这,想写封信寄给在金陵城寄住的家人问问可不可以让我回去。” 口气很是大大咧咧,本来很悲剧的事硬是被她说的比喝白开水还自然。 “当然,现在好啦!又遇上他了,这下我有地方住了!而且还有饭吃!天知道,我都很久没吃饱了!” 晓露毫不客气的指指王勃,一脸感觉甚好的样子。 被她豪爽直白的性格逗乐,慕容钰卿也走过去拍拍王勃的肩,忍笑:“这儿下好了,王大公子,晓露姑娘可是非你不跟呐。哎呀,昨天就该让那婆婆给你也算一卦,是不是桃花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王勃甚是无语,晓露却兴奋的拉过明显更为外向的慕容钰卿噼里啪啦的说开了。 第082章 送上门的热情女 好像真的如晓露所言几天没吃饱似的,不过一会功夫,她面前就已经堆了三个空碗,菜盘子更是被风卷残云般扫了个一干二净。 “唔?你们怎么都不吃啊?”百忙之中,晓露抬起头抽空插了句话。感觉一桌三人,两人都在瞧她吃饭,还表情各异,看上去很是滑稽。 “算了,你们不饿我饿。唉,一群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公子哥,真是天生的富贵命。可怜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小老百姓只能饱一顿饿一顿……”边刮盘子,边叹气摇头。 慕容钰卿没接话,反倒是平日里不爱说辞的王勃神情闪烁的接了句:“晓露姑娘寻亲未果,这几日都住哪?” 用餐被打断,晓露很是不满。 奈何这吃的也是人家给的,不能不给面子,只好鼓着腮帮子,放弃塞米饭的机会腾出空间来讲话。 “我……” “咦?这位是?”花晚照方踏进厅堂,就看到这么喜感的一幕。 晓露趁机咽下饭菜,抽空扫了她一眼。 唔,扎着垂髫髻的小妞,瞧这眼神,错不了,一看就是个好骗的主。 鉴定完毕,晓露继续填肚子工程。 “林大人的客人?你们吃的可真丰盛!”没想到在这会碰上年纪相仿的人,花晚照沮丧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弄影性子太静,无趣不说,还怎么都热乎不起来。这姑娘就不同啦,这狼吞虎咽的样子,一看就是很好相处的人! 才打面照,两个人均在心中毫不客气的丢给对方一记评价。 “错。不是我们,是她。还有,她是我们捡回来的,不是客人。”慕容钰卿摇扇一指,平静的阐述事实。不知是不是花晚照太敏感,他似乎有些刻意的躲避自己的眼神。 面上却没太多表现,只是笑了笑,伸出手想要夸张的同晓露打招呼。 旁边的王勃终于忍不住了,长臂一拦,阻断了花晚照的动作。 “别闹了,让你吃早饭再睡的,怎么现在才来?都到午时了。”王勃自然的拉她坐下,将她搁在了自己旁边,离晓露稍远的地方。 晓露明显没有花晚照那么“激动热情”,在她眼中,小姑娘家家什么的,显然比不上美食来的诱惑大。 慕容钰卿也没什么表示,顺手添了碗饭递给旁边的人,依旧没有同花晚照对视的**。 自顾自忙乎着,将前因后果都解释了一遍。 “啊噢!~~原来晓露是因为王勃才留下的啊!”花晚照拨着碗里的米饭,不管真实心情如何,至少此刻眼里充满了暗示意味。 知她玩闹的脾性甚深,王勃无力,不知从何解释。 天知道,他其实根本不认识这个女的啊! “小孩子有时间就多读点书多吃点饭,一天到晚别总想些有的没的。”晓露抬头,很是不满的丢来一道评论。 嘴巴里鼓囊囊的塞着吃食,口吃不清。 “哎呀呀,晓露你貌似跟我差不多大啊。” “有志不在年高,有理不在声高。我年龄和你差不多怎么了,比你成熟就不行了么?姐姐我可是从小在外头摸爬滚打混大的。”晓露很不客气的反驳,明显不把某人放在眼里。 呵!和你差不多大怎么滴了!姐姐我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娘亲怀里喝奶撒娇呢! “姐……姐?”花晚照放下筷子,恶寒的眉眼一挑,“那是什么神奇的物种?我有么?” “晚照,别闹了。”慕容钰卿轻咳一声拉她,眼睛却看向旁边的王勃:“你忘了王兄当初怎么跟人解释你的?” 花晚照眼神微暗,接口道:“解释?妹妹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变了几变,花晚照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恍然:“怪不得你要当姐姐啊!早说嘛,早说我直接喊嫂子不就成了!” 可是,慕容你确定你要用这样的方式同我继续对话下去么? “花!晚!照!你皮紧了是不是?!”晓露佯怒,左手象征性的握拳,好像随时待发。 “呵,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不是蓄谋已久?” “唉,我说晚照,我错了还不行么。”王勃哭笑不得,忍不住捂着额头插嘴。 花晚照故意掉头,轻巧的笑笑:“我亲爱的大哥,这是好事,咱这做妹妹的当然要撮合。” 好事?我怎么没看出来? 这算是识人不清么?王勃简直欲哭无泪。 正要开腔,却被家仆的通传声打断了。 不过谢天谢地,至少这话题终于不用再继续下去了。 据家仆来报,原来是神龙见头不见尾的秦笛和那位“工作模范标兵”林大人回府了,但因为被两个百姓堵在了门口,可能无法一时脱身,先遣了下人来告知众人,不必等他们用饭。 他们哪里知道,餐桌上早已吃了个杯盘狼藉,虽然凶手只有一人,但其破坏力决不可小觑。 听到林大人贴身仆人的回话,晓露立马扔了碗筷,随手抓了两个包子就往外奔:“那谁,我和你一起去,正好去见见林大人!” 哪里又来的一个姑娘?怎么这幅德行,手里还拿着包子! 仆人吃惊,愣住。 还是王勃眼明手快,拉住晓露的手臂,语气甚是无奈:“你就呆在这吧,林大人等下就来。” “不行,不行,我吃了他那么多,怎么可以不说一声呢?你不用管我!”手腕一翻,大力扯下王勃紧扣的手指,拉住仆人风一般就往外跑。 “……” 花晚照惊得目瞪口呆,这姑娘不仅吃东西厉害,手劲也如此厉害!居然这么轻松就摆脱了男人的控制? “不行,我也跟去看看!”凳子刺啦一声响,花晚照也倏地消失了。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阻拦不及,王勃更加无力的叹气,深觉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是多么错误的一件事,更加错误的是,他怎么就带了这么个姑娘回来了呢? “慕容兄可要一同去前厅?” “晓露姑娘的热闹,在下就不去凑了。王兄请自便。”慕容钰卿道,遥遥举杯,笑容甚是高深莫测。 第083章 晓露判案 “别吵了!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石透你说!”惊堂木在桌上击了三下,林大人的声音不怒自威。 秦笛坐在他左手边的位子上,堂下跪着两位当事人,卖油饼的布真和卖菜的石透。 两人从进堂开始就一直争论不休,没个消停,直到林大人手里的惊堂木忍不住发飙。 林大人发话,石透嘴唇哆嗦了两下,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嘴巴开开合合硬是没有吐出一个字来,冷汗蹭蹭蹭的冒。 “你看你没话说了吧!赶快给大人认罪,就是你偷了我的银子!”看他那窝囊的样子,旁边的布真越加趾高气昂。 “我……我……我没有偷!” 石透终于憋红了脸吐出几个字。 “你还敢说没偷东西!你那钱袋鼓鼓囊囊的不说,卖个菜一早上能赚那么多钱?你问问大人信不信!” “那……那是今早一位夫人打赏给我的!” “鬼话!”布真瞠目撸袖:“我才离开一会儿银子就不见了,你却遇上贵人,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巧的事!” “安静!”惊堂木再次打断了两人的争辩,林大人瞥一眼左边的秦笛,后者面无表情的看着堂下两人:“石透,既然你说遇上贵人打赏,你可知道那贵人是谁?” “回……回大人,小的不认识那贵人。但记得她穿着秀大朵牡丹的玫红衣裙,身后还跟了个身着翠色衣服的小丫鬟。” 这幅装扮在凤城可以说是太普通了,只要稍微殷实点的人家都符合条件。 林大人不禁皱了皱眉:“布真!你说他偷了你银子,可有证据?” “大人明鉴!小的就离开方便了一会,让他帮忙看一下摊铺。回来后竟发现收银子用的布袋空了!当时并无他人在场,除了他根本没人可能偷!” 布真说的义正言辞,好似石透就是觊觎他的银子,蓄谋已久。 这下林大人有些头疼了,一个说银子不见了,在场的除了石透再无他人;一个说银子的来历是贵人打赏,可贵人的行踪却无处可寻。 总不能问问银子,你到底原来住哪儿吧? “这有何难办?大人想的不错,就审银子!”门口传来一道嘹亮的声线,宛如长笛高鸣。 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晓露昂首挺胸,大步跨进门内,花晚照紧随其后,看到秦笛眼中一亮。 “你是何人!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林大人冷喝。 晓露却不在意,随意抱了抱拳:“大人,人言可畏,何不审审那不会说话的银子?” “这样好了,晓露如果破了此案,大人便不追究晓露的不敬之罪可好?” 听到有人毛遂自荐请命破案,林大人当然十万个乐意,又见秦笛无甚表示,便答应了下来。 晓露转身对着两位当事人指着布真问道:“你就是那个卖油饼的,说他偷了你银子?” 布真点头:“是的!” 晓露又问石透:“你是个买菜的,卖的什么菜?” 石透抹了把额前的汗水:“自……自家种的青菜。” 众人皆不明白她这是何意,但无人打断。 “花晚照,去端盆水来!”晓露相当理所应当的吩咐已经蹦跶到秦笛身边坐下的某人。 “喂!”花晚照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起身:“您大小姐还真会命令人。” 很快,“半盆”水被花晚照滴滴答答的端了回来,放在地上。 晓露抱胸上下打量她,啧啧两声:“一盆水,被你撒了半盆,还真是会办事!” “水井在后院!你怎么不去端着试试,重死了。”花晚照不服的回嘴,挤了挤被淋湿的袖子,有水顺着指尖滑下。 “自己笨手笨脚就不要怪别人!”晓露轻哼一声,掉头“石透,把你那袋银子拿出来。” 石透额前的冷汗冒的更加厉害了,眼神闪烁,嘴角抽动,动作透着明显的犹豫和害怕。 “你看!你看!你怕了吧!银子就是你偷的!”旁边的布真叫着就要去抢他腰间的布袋。 “你吵什么!老娘问你话了么?”晓露很不耐烦的扯着布真的领子就往后拉,看起来明明不是很用力,布真竟然被拉的倒退几步跌倒在地。 大家顿时傻眼了,这姑娘看起来纤细,怎么力气这么大!随随便便弄倒一个壮汉! 秦笛看她的眼神暗了暗,扫一眼旁边丝毫不惊讶的花晚照。 “你那袋子里装了别的什么老娘没兴趣,你将银子全倒出来就行了。”晓露不耐烦的伸伸手。 石透抹了抹汗,终于哆哆嗦嗦将袋子掏了出来,交到晓露手中。 晓露上下颠了颠,袋子里传出金属碰撞的声音:“还真不少。放心,如果真是你的,一定一分不少还给你。” 说着,打开那布袋,将里面的银子部分倒在手里:“大人,石透是个买菜的,他收的银子来自富家夫人和小姐,倘若银子是他的,要么是干干净净的,要么顶多沾了些泥土。而布真是做油饼买卖的,收的钱银上要么沾了面粉的白色,要么就沾了油水。” “各位请看,我手里的这些银子都是没沾白色面粉的。” 又将布袋里剩余的银子倒进水盆里,“如果银子上有油水,那水面一定会有油花。” 花晚照抢先一步跳过去看,果然水面上没有油花,只有盆地沉淀了写泥土杂质。 “原来你在说谎!”手指指向一旁后退两步的布真。 “你……你们……”布真紧张的结巴,却仍是不死心,紧盯着那钱袋就要去抢:“乱说!你那袋子里分明还有东西!为什么不倒完!” 石透几乎是抱扑在他身上,脸上憋的通红:“那些是我的东西!不是银子!” 看起来,他紧张那袋子里的东西要远远超过那银子啊! 和晓露对视一眼,花晚照对林大人道:“此案已结,袋子里剩余的东西属于石透的私人物品,未经同意,我们无权查看。” 林大人点点头,厉声吩咐:“来人!把两人分开,将布真带下去!” 布真不服的大叫:“那东西不是他的!不是他的!他是个小偷!” “我不是小偷!”石透攥紧了晓露还来的布袋和银子低吼。 这样的表现未免太不正常。 案子已结,他不应该还如此紧张的冷汗直流,且愈流愈烈。 瞎子也看得出那袋子里的东西定有鬼。 林大人皱了皱眉头,“石透……” “交出来。”秦笛冷冽的声音不容置疑的打断林大人的话语。 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出,掌心向上,显出四个薄茧。 石透瞪大了眼睛瞧着他,哆嗦着未发一词。 秦笛有些不耐的蹙眉,重复道:“袋子里东西不是你的,交出来。” 一语道破心中事,石透吓得连连磕头:“大人明鉴!这是昨天晚上小的在凤北小河旁捡回来的!但绝对不是小的偷的!” 秦笛置若罔闻,捡起地上的袋子,东西尽数倒出,落在手心。 “啊?!你怎么会捡到这个!”花晚照惊讶的睁大眼睛,眼里写满了困惑与惊疑。 第084章 露出马脚 “啊?!你怎么会捡到这个!”花晚照惊讶的睁大眼睛,眼里写满了困惑惊疑。 那静静躺在秦笛手掌心的物什,是一只短成两截的花簪。 上面的流苏和珠花样式是如此的熟悉,不正是弄影日日带的那只支么?! 只是它怎么会落到一个卖菜的手上,还断成了两截? “你说在凤城北部的小河旁捡到的?”秦笛居高临下的问道。 “是的,小的不敢说谎。凤北打更的小富病了,这几日打更的事情都由小的来做。这簪子就是小的昨天三更天左右在河旁捡到的。” 而昨天晚上,弄影用完饭就回房了。 唉,昨夜还真是个多事之夜啊。 甩掉关于公子的零星影像,花晚照指着问:“你捡到的时候它就已经断了?” 见众人似乎并没认为是自己所偷,石透也不再那么忐忑。 “是的,小的看它漂亮,就想捡回去找人修修,给家里的媳妇戴戴。” 秦笛摸摸那断裂处,分明是被什么人大力砸在地上所致。这簪子平时弄影喜爱非常,几乎从不离发,又是什么原因导致它会被狠命的砸在地上,还断成两截? 秦笛微微闭了闭眼,今早他同林大人离去前还在花园里碰到过弄影,似乎……似乎那个时候她的发间就已经不见了这簪子? 到底是个小物什,又是匆匆一个照面,饶是过目不忘的秦笛也有些不太确定。 “咦,”晓露突然低呼一声,声音虽然很小,但足以让秦笛察觉到。 “姑娘可是见过?” 晓露却只耸耸肩:“没见过。只是昨晚凤城大雾,能见度很低。有谁会吃饱了没事大雾天从城南跑到城北?” 以为她不信,石透立刻焦急的分辨:“小的绝对没说谎,真的是小的在河边捡的。” “当时三更天多,小的还遇到了一只画舫,与小的行径方向正好相反。” “画舫?”秦笛收了簪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是的!但是由于起雾,小的没看太清,里面还点着灯,倒影出的似乎是个姑娘。” 秦笛抬手制止了石透的话,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簪子我不能还你,这银子你拿去,买只新的给你妻子吧。” “秦大人,这。”林大人忍不住出口想要制止。这簪子本就是石透捡的,根本不能算他的物品。 “小的不敢拿大人的银子,还要多谢这位小姐为小的洗清嫌疑!”石透磕头不止。 见他不肯收,秦笛也不再勉强,只派人打发了他回去。 这算什么,真的是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么? 目送石透长舒一口气的离开,花晚照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 画舫,如料不错的话,该是杨媚儿的那艘。那么,弄影昨天晚上去见的人应该就是杨媚儿。 可她们在此之前根本并未见过…… 杨媚儿原来也是公子的人么? “今天的事情……”秦笛犹豫着开口,看向花晚照的眼神少有的带了些复杂。 上一次他用这样的神色看她似乎还是不得不将她派进盐城知县府的时候。 花晚照却明白了他的心思,立即点头:“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晓露也一样。” “呦,咱怎么样,你就知道了?”晓露嗤道,扫了一眼秦笛,不知有没有看到他眼中莫名的情绪。 花晚照却懒得解释,“你不跟林大人说说你中午的壮举啦?” 白白在人家府邸吃了一顿霸王餐不说,还趾高气昂的勇闯前堂。 众人的眼光瞬间被聚焦,晓露顿时气焰全无,张了张嘴巴,被唬的一个字也没吐出。 接下来的日子,晓露就光明正大的入住了林府。 入住理由是:林大人你这么善良英俊,怎么忍心让一个娇小瘦弱的女子孤零零的饿死荒野? 林大人面上对此马屁欣然接受。 面下却忍不住咆哮:你哪里像个女人啦!!力气状如牛,饭量大于猪!哪个男人会打你注意才是脑子浸水! 不过饿死荒野倒可能是事实…… 而那厢,秦笛却是没再追究关于弄影的事情,更只字未提簪子的事情。 倒是弄影借口身体不适,足不出户几日有余。 至于慕容钰卿和花晚照—— “今天下午王勃说带我去看庙会。”走廊的一端,花晚照出声喊住了几步之外的人。 脚步停住,慕容钰卿并未转身,“记得多加件外衣。” “就我们两个人去。” “恩。”波澜不惊的语调随着步子同时响起,轻飘飘的,腰间的铃声都足以将其盖过。 火气莫名窜起,血气上涌,花晚照三两步跑到他身前,拦住了去路:“慕!容!钰!卿!” “晚照出去玩自己小心些。”语调温和,慕容钰卿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顶。 花晚照嫌恶的打开那手:“ 你什么意思?” 脑袋扬起,眼里掩饰不住的怒意与痛心,呼吸急促,心如擂鼓。 双目对视。 “那晚照想怎么样?”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淡的几乎让人抓不住。 花晚照被问的语塞。 我想怎么样? 你问我,我想怎么样? 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对我如此冷淡?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么?慕容公子。”翻涌的怒气被压下,化作出奇的冷静。 “我不想怎么样,也不会怎么样。我搞不懂你的心思,也没那个时间去搞懂。” “如果你之前只是把我当做和别的女孩一样可玩可弃的玩偶,那么恭喜你,你成功的让我喜欢上了你。” “但同时我也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君若无情我便休!这种若即若离的游戏你丫玩给谁看啊!” 乌亮的眼睛里写满了真实的情绪,真实的有些刺痛眼睛,想要撕裂一切虚伪的假象。 沉默半晌,慕容钰卿突然长臂一伸,将人揽入自己的怀中:“难道就只准晚照心情不好,不许别人心情低落么?” “还是说,现在该庆幸一下,原来晚照比在下想象中的还要喜欢自己?” 下巴被制,再次仰头,被迫与之直视,入目,全都是他深不见底的眼眸,还有倒影在瞳中的自己。 眼睁睁的看着俊脸一点点靠近,近的几乎可以看清瞳孔里的每一丝纹路,呼吸屏住,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够了!”花晚照挣脱钳制,别过头,阻断了两人神情暧昧的对视。 没想到会被拒绝,慕容钰卿松手,花晚照后退几步站稳:“好吧,这次就当我无理取闹。可是慕容钰卿,你能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什么?” “你……你真的喜欢我么?你所有的暧昧是单纯的出自喜欢么?” 第085章 诱骗 “你……你真的喜欢我么?你所有的暧昧是单纯的出自喜欢么?” “……” “够了。”看出慕容钰卿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犹豫,花晚照立即打断了他企图出声的**。 是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厌。是否一切的开始都是别有用心的接近? 感谢你的那瞬犹豫,至少它是如此真实。 “我骗你的,下午没人同我出去。” 转身离开,花晚照冷笑的声音飘荡在凉意肆意的空气中,凭空生出几分苍凉。 慕容钰卿立在原地,眸中复杂的神色沉淀着,无悲无喜,透着些许困惑和迷茫。 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明明可以继续暧昧下去的,为何在这一刻选择了坦诚。 真诚啊,还真是个难能可贵的东西啊,到底遗弃它有多久了呢? ************* 小小院落,草衰叶落,风过处,一片秋意萧索。 “晚照?”弄影推门出来,看到的就是花晚照呆坐在花池边缘眼睛直愣愣的瞧着水里的植物。 “吵到你了?”受到惊扰,花晚照抬起头来。 去前厅的路正对着花池,也就是说,要想从栖禽阁出去,这里是必经之地。 “没有,是我这两天精神不好,总卧在床上。”弄影解释着,向她走来,“现在肚子有些饿了,打算出去寻些吃的。” “哦。”花晚照不冷不热的答应,似乎没什么兴致同人说话。 弄影也没打算多问,安静的擦肩而过。 “弄影你信命么?” 冷不丁的一句话从耳边传来,弄影闻言愣住。 下意识的瞧瞧门厅外是否还有人,神色不明的开口:“晚照想说什么?” “呵!”花晚照冷笑一声:“为了个不爱你的男人背叛花间阁,影使你就没想过自己的下场么?好像,结局不属于皆大欢喜吧。” 弄影不语,如临大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一般。 “花晚照,你恢复记忆了?” 花晚照避而不答:“当初的我就像现在的你,苦苦痴心到最后却换得时日无多。但也托他的福,至少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清醒,不会再傻乎乎的为他卖命,那么你呢?为他手染鲜血,为他生生死死,可曾想过,到最后又能获得什么?” “……” 弄影没开口,又或者是不知怎么开口? “感情苦一点不算什么。最绝望的不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而是,他明知你的一片赤诚,却还冷血无情的加以利用。” “其实我说的这些,你都知道。只是心里还对他存有一丝幻想,希望他能看到永远立于他身后那个执着的你?” “可是你知道的,他会是那样的人么?” 字字珠玑,针针见血,一下下扎在她的心尖上。 公子两字就像一道魔咒,紧紧箍着心脏,每一次收缩跳动,就带来一次刻骨铭心的疼痛,苦不堪言,却又心甘情愿。 曾几何时,她也幻想过有一天能用自己的痴心打碎他冰冷的面具,明明可以欢喜的将她抱在怀里,可为什么他的手是冷的,怀是冷的,连心也是冷的呢? “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心思翻涌,面上依旧维持着最初的警惕和面无表情。 花晚照掉过头不再看她,指尖留恋水面,荡起一圈圈水纹,像是谁起伏的情绪。 “如果我告诉你,我活不长了,他要我的命。你信么?”声音平静的宛如空中无风不动的乌云。 “他,他都告诉你了?”朱唇轻启,徒然就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悲伤油然而生。 花晚照没作声,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而手上甚至连多余的动作也无个。 水袖中的玉指握了握藏在夹层中的药瓶,不多不少还有两颗。 这是不是代表着,两个月后,自己的生死也可被随意抛弃? 就像,那支断了的簪子。 本就是他不要了遗弃的东西,被自己偷偷捡来视若珍宝,百般爱护,却终究还是断了。 原来不属于自己的终究不属于自己,平白碎了一地的琉璃真心。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还有防备,那么此刻,弄影就已经完全被这种绝望苦涩的气氛感染。花晚照说的没错,公子从来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他的身边只会留有用的,不会留多余的。 身体里蛊虫反噬的力量日渐加重,完全靠着药物和功力的作用努力克制延后,倘若有那么一天,自己支撑不住了,恐怕他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吧? “蛊皇完全复苏还有一段时间,你……你暂且不用担心。”弄影终于忍不住开口,突然不忍心看她全身如此颓唐的样子,简直就像看到镜子中病发的自己:“最好,最好不要忤逆他。” 也不知是在告诫自己还是花晚照,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指尖的莲藤应声而断,池边,花晚照努力调整自己急促狂喜的呼吸。 她做到了! 她居然真的赌对了,弄影真的知道那个要她命的东西是什么! 她原以为是公子下的什么慢性毒药,她也偷偷的去瞧过大夫,却无功而返。 没想到那个致命的东西居然是蛊皇? 居然是蛊皇! 一想到自己身体的某处住着条虫子,反胃的感觉就忍不住涌上吼头。 真的是太恶毒了!以身养蛊!公子你果然就一变态! 不过现在至少又多了层活的希望,蛊虫不比药物,不需要想方设法从公子哪里要解药,只要在它苏醒前找到引蛊或者消蛊的方法便好。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弯了嘴角。 公子啊公子,你果然高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地方,居然将秦笛他们苦苦寻找的东西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怎么办,咱居然忍不住想要鼓掌赞美一下了,真是可惜,现在被咱发现了。 “哼,走着瞧!”花晚照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扫一眼空无一人的门廊花园,“啪”一声,关上房门准备休息并计划下一步行动。 熟料,一个转身,便撞入一个怀抱。 第086章 老娘跟你不熟 来不及看清叫嚷,眼前倏的一凉,再次陷入黑暗,冰冷的薄唇压迫而至。 动作如人一般霸气而有攻击性,丝毫不见温柔,吮吸的力道太重,唇间隐约传来疼痛。 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因此变的越加灵敏。冷香争先恐后的窜入鼻尖,被揽的太紧,大掌圈着她的腰几乎将她抬起扣进身体里,脑袋抵着身后的门板被迫承受唇间的深吻,钝痛从后面传来,身体的每个部分似被牢牢掌控着,挣扎不得。 发现那熟悉的感觉,花晚照惊怕之下竟忘了愤怒反抗。 公子! 他什么时候来的! 脑中嗡的一声炸开,不知是被强吻的愤怒,还是惊疑的害怕,指尖竟微微发抖起来。出神间,有柔软的东西滑进来,在舌尖暧昧挑逗。 思弦崩断,花晚照用力将其推出,手上使力推拒身上的人。 唇舌亲吻的纠缠。 半晌,那人再忍不住笑弯了嘴角,扬手点穴,松开了附在她眼前的手。 公子温柔的拉过她因惊怕变得冰冷的手,坐到椅子上,周身的霸道张力瞬间烟消云散,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般,转眼又是温柔翩翩的君子了。 冰冷的唇在那有些红肿的水润上轻轻啄了啄,公子柔声笑:“晚儿还喜欢么?” 怒火攻心,弄影的什么告诫早就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花晚照循着声音咬牙切齿:“变态!丫的,三番五次点老娘穴作甚!快解开!” 看不到人的感觉太不安了!尤其是面对一个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的变态! 手上的力道重了重,公子不答,拍拍自己的腿道:“站着做什么,过来坐着。” 花晚照僵直着身子不动,充分发挥站如松的本质精髓,很有骨气的仰脖:“不去!那么亲密干嘛,我又不喜欢你!” “啊,那晚儿喜欢谁?隔壁的?还是再隔壁的?唔,好像这里男人确实有点多,要不都杀了,省得闹心?”公子说着就要松手起身向外走。 您老这又是唱哪出? 花晚照慌的拉他:“我也不喜欢他们,我坐还不成么!” 吼完,整个人都软下去了。 唉,咱也想骨气一回,吼两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然后从容就义,大不了十几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关键是这变态就知道迁怒啊! 咱为了人间太平容易么?完完全全就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节奏! 公子笑的温柔无比,再次拉她坐到腿上,环着腰,把玩那双纤细的手,柔声责备:“晚儿果然是最好的,答应了公子什么就是什么。不像有些人,放她在外反而添了多余的心思。” 语调轻松宠溺,宛如情人间最亲昵的赞美,谁能想到他那话里隐含的杀意!花晚照惊的差点跳起。 他听到弄影刚刚的话了! “你……你……”冷汗被吓出一身。 “嗯哼?”鼻音里闪过一道危险的声线,手指在腕间流连爱抚。 “我说……”花晚照咽了咽口水,艰难的:“你的部下对你忠心的很,违背你的事情一样都不肯做,我又没给她什么好处,她怎会蠢到替我丧命?” “那可说不准,”公子抵着她的手腕施力,纤纤玉手招财猫一般上下晃动:“女人总爱把自己的爱情挂在嘴边,可是说到底最爱的还是自己。命都没了,要别的做什么。” 似曾相识的话似乎在哪里听过,花晚照听的一愣。 “你从没爱过人,当然不知其中滋味。女人怎么了?谁规定爱人就一定要赔上性命的?那还要看那男的值不值得。” 公子含笑看她半晌,“啊”了一声:“原来晚儿现在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如果我现在就想要他的命,晚儿可愿意为了救他牺牲自己?”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无聊!”心理咯噔一下,花晚照气道,这种问题能拿来实验么? 公子不理会,语调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你看,晚儿是不愿意的。” 花晚照深吸一口气,郁结不已。 为别人牺牲自己么?凭良心讲,她是自私的。所以在知道自己快不久于人世后就想更多的得到慕容的宠爱而不仅仅是暧昧不清。 不想死,所以明知道公子会重罚弄影,依然想方设法从弄影那里套出导致自己死亡的原因。 也是因为想要活下去,所以她才隐瞒那么多关于公子的事情,才能容忍对方的一再无礼。 可是如果公子真的要杀慕容,她会牺牲自己的性命么? 好像,答案是不会呢…… 我喜欢你,可是我还不够爱你。 “那又如何?愿意与不愿意,说到底只是爱的程度不同罢了。没有谁一定要为了谁而活着。” 公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纵然看不见,但那坚定深邃的目光却仿佛能看透一切假象。真的不一样了,本以为失忆对他来说可以更好的控制她,现在看来,似乎适得其反啊。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小猫咪还是要会挠人的才更好玩。 公子笑道:“那么严肃做什么,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又点点花晚照的鼻子:“我的晚儿怎么就当真了呢。” 厌恶的眼光一闪而过,花晚照皱着眉头打掉面前的手:“老娘不是你的玩具,别一天到晚儿晚儿的叫唤,老娘跟你不熟!” 本以为这话会激怒身后的人,却没想到竟彻底取悦了对方,公子笑的全身颤抖。 唔,我去。原来这货是欠虐体质的。骂他还笑那么凶,果然变态。 花晚照在心里默默腹诽。 笑够了,公子拍拍她的腰示意她起来,“办事前来看看你,本以为会看到哭泣颓废的小花猫,没想到却是一只恼羞成怒的小野猫。晚儿呀晚儿,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可爱了呢?倘若到时候真舍不得你了可怎么办?” 花晚照气结,你才猫,你全家都猫。 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拍拍衣皱,出言讽刺:“你会舍不得?狼都爱上小白兔改吃素了。平时耍帅带着面具不说,每次来都点老娘的穴,说句话还神秘兮兮的用变声,怎么,长的太丑不敢见人?还是声音太恶心怕听的人想吐?” 公子笑而不语,捏捏她气鼓鼓的脸颊。 “乖,别想些有的没的,替我好好养着宝贝,要知道现在你也是宝贝哟。” 说完,抬起花晚照的胳膊隔着细嫩的皮肤落下一吻:“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冰冷的手快速拂过她的脖颈,彻底昏过去前,花晚照听到公子如是说。 第087章 意外得知 公子自上次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曾出现,这让花晚照不禁又喜又忧。 喜的是,再不用忍受某人的恶趣味外加神经质暧昧了。 忧的是,见不到他就套不出解蛊的方法! 天杀的,他下的那该死的蛊皇到底是什么变态种!老娘都快访遍全凤城的大夫道士了,硬是没有人看的出来! 要不是这情报出自弄影口中,又得公子间接确认,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身体棒的可以长命百岁了! 公子什么的,简直是太恶心了!!! 某女磨牙飘过花园廊厅,向外院走去。 “你这样求我,仅仅是为了你家小姐?”外面传来晓露似嘲似讽的声音。 脚步顿住,花晚照收回正要踏出石拱门的脚,侧身贴在墙上。 “是。”另一个声音低沉而内敛,竟是胡勤! 他们两个怎么会认识?露使,露使,莫非晓露就是花间阁的露使? 花晚照倏然想起这个一直被自己遗忘的事实。 她居然明目张胆的住进林府? “可你现在也看到了,三部人马都被你家原来那位好好公子无情私吞了,剩下我这边苟延残喘的不过百人,如何帮你?依我看,你倒不如直接去求秦笛他们,或许还能救你家小姐性命。”晓露的声音不温不火,平静的宛如一潭死水,叙述着毫无色彩的事实。 “公子还真不愧是花晚照带回来的一条好狗,咬死了主人不说,还想掌控花间阁,果然不负他恶心的外表,活脱脱一头披着忠犬皮的恶狼。也就只有你家小姐那种脑子当初才会死心塌地的对他。依我看,现在失忆了不也挺好的嘛,人长了,脑子也长了。” 胡勤似乎受了伤,隔着距离依旧可以听见他压抑不断的咳嗽声。 似乎他上次见到她时就咳嗽了,怎么还没好? 花晚照心里泛着嘀咕。 “是属下……无能,没……没能照顾好大小姐。”胡勤低着声音妄图辩解。 晓露不耐烦的打断他断断续续的话:“哎呀,好了。要不是轻梦临死前的那封信,我也想不到。谁又会想,平时那么谦和的一个人居然如此深藏不露。” “多说无益,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依他的个性,居然会留你命到现在真是个奇迹。花晚照虽然用精血养着蛊皇,但毕竟是她原先赌上性命下的血咒,就算是轻梦,能解开的也只有一点点而已,倘若没有人给她推穴捺针,活个一两年还是没有问题的。” 一两年?花晚照听的心头一跳。 原来如此,公子每次来找她,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探脉推穴逼蛊皇苏醒! 怪不得要打晕咱! “公子他……主上明明待他不薄!”胡勤似乎是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咆哮:“属下终于明白了,为何起先他总三番五次派属下来骚扰秦笛他们,原来一则为了验证大小姐是否真的失忆,二则为了激起大小姐对属下的怀疑!” “难怪大小姐总在属下面前表现的那么奇怪!她该是早知道公子用心不轨!” 晓露瘪瘪嘴,不耐烦的看看周围:“就你那脑子还想和他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算了算了,你快些找个地方去疗伤吧,又不是不知道禁术一旦启动,根本无法制止,还想妄图回阁里偷药,你也是吃多了的!” “还好公子最近玩失踪不在阁里,否则你那点命哪里经得起他玩?” “花晚照那儿你就别瞎操心了,轻梦也死是在公子的手上,这笔账我堂堂露使是绝对要向他连本带利讨回来的!而你现在没我的命令最好别出来瞎转悠,其他的事情我自会安排。” 胡勤点头答应,“那露使近日有何发现?” 晓露犹豫了一会,若有所思的道:“我本以为他们都是官道一条路上的人,可是住进了那么久,却隐约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他们和影使那个叛徒的关系自不必说,我奇怪的是那个叫慕容钰卿的和王勃之间的关系也甚是微妙。你是知道的,秦笛这人从来不在身边养不熟识的人,恐怕那个王勃也不是个简单的货色。” 语调顿了顿,转为急促:“这些事现在和你说了也没用,他们这两天总各顾各忙进忙出的,估计在谋划什么大事,你先下去养伤吧,我需要的时候自会传信号于你。” 许是有风的原因,吹得树木枝叶沙沙的响,花晚照躲在墙后偷听竟没人发现。良久,直到外面再没有别的声音传来,她才揉揉腿从门后穿出。 眼帘低低垂着,脑子里自动回放已听到的所有对话,从心怀不轨的公子,到各怀鬼胎的他们一行人,最后到虽然愚笨但忠心耿耿的下属,她突然就觉得,怎么此刻自己的身旁除了满园杂草树木就再无真实可言了呢? ************* 又一次咳血服药后,弄影沐浴出来正准备午睡调息。 从屏风外拐出,却发现帐内无故多了他人的气息,暗道是自己病发初收警觉性降低了,二话不说两枚毒镖已然从袖中射出,直奔那软纱帐内。 有人稳稳的接住。 玉手挑帘而出,还未看清那人是如何出手的,弄影只觉膝盖钻心的疼痛。 双膝跪地,发出闷响。 “怎么,才放出去多少日子,竟连我也敢动手了么?” 公子懒懒的坐起,血红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华丽的泻了一地,长箫别腰,流苏直直垂下,银软负面,薄唇微勾,语调亲切宛如商量,却不威自怒。 弄影再顾不得双膝疼痛,吓得连连告罪。 “影儿是不是很想离开公子?”公子开口,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影儿不敢!影儿从未想过离开公子!”目光触及衣摆,弄影不显得诚惶诚恐。 “哦。那为何让你办的事情,还拖到现在?” “王勃他防范太深,秦笛又格外留意他,影儿多次尝试均未得手。” “那影儿的意思是,要公子亲自动手么?”流苏柔软的擦过指尖,动作停住。 “影儿不敢!请公子责罚!”压力骤然袭来,知道他似有动怒,弄影连忙告罪。 “一块破牌子,居然劳动我们堂堂影使数月功夫还不得手。责罚?怎么,好让他们都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么?”公子冷笑,目光扫过面前的女子,突然变得冷冽。 弄影只觉一阵风掠过,再回神,下巴已被人牢牢的制住抬起,骨头几乎被捏裂,钻心的疼痛。 “那只簪子呢?”笑容森冷,出口的话依旧温软冷静。 “被……被杨媚儿……打碎了。”弄影颤颤巍巍的吐字,已分不清是痛还是慌,全身冰凉。 “碎了?” “影儿……”颤抖不清。 “真不愧是公子的好下属啊,影儿说是么?” 公子笑道,松开钳制:“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明明是暖如春阳的口气,却听的人如堕隆冬。 俏脸惨白,弄影咬牙却不敢开口,更不敢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因为那样只会让自己的下场变的更惨。 右手抬起,覆上左手手臂。 “慢着。”公子突然开口,广袖微抬,射出一颗青白药丸:“今晚还要留着你去盯梢露使,刑罚事后再加倍补上。” “你最好祈祷那簪子没落到秦笛手上而暴露了你的行踪,否则……”冰冷的手拂过美丽的大眼睛,两指隔着眼皮抵着眼珠。 脸色白得渗人,弄影磕头谢恩,捡起药丸服下。 “花晚照那儿,不用你插手,其余按计划行事,杨媚儿自会配合你。”公子转身,“他们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些。不过,这样才更好玩。” 第088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落鹜阁与栖禽阁间隔着一个小花园以及住院。前者用于待客接人,后者却是方便主人静修所用。是以,若无主人命令,此处平时极少有人来往。 落鹜阁之所以被称为落鹜阁,是因为此处草木茂盛,每到秋季大雁南飞之时,便时有雁子落足休憩,鸣叫阵阵,呼朋引伴,甚是欢闹。 然而晓露此刻心中想的却与鸟禽美景无关。 凤城潮湿,夜间极易起雾,这树木掩映的地方,想藏个把人真的是太容易了。 那知县将密室设在此处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 翻身跃上屋顶,视线方才好些,凭着敏锐的视觉和气息感应,晓露找到了只着便衣匆匆行走在小路上的那人。 行到路的尽头,林大人俯下身扫开地上的泥土落叶,两只铁环赫然跃入眼中。只见他左手打了个响指,双手用力拉开,借着地下微弱的黄光,沿阶走下,地面上的门自动闭上,不知是触动了哪里的机关,两侧自动弹出泥土枯叶,将那入口遮蔽了个干干净净。 “秦大人!” 台阶尽头是一间暗室,门口候着的正是秦笛。 秦笛扫了眼他身后,托起他的双臂道:“快些进去吧,皇上在里面。” ************ “露使,我们是否要下去?”耳侧传来冷冽的女声,晓露扬手示意,两人依着同样的方法,一同下到密室里。 几乎同时,床上熟睡的花晚照莫名惊醒,伸手抹汗,却发现手心里不知何时握了张字条。 门扉吱呀一声关上,长袖一拍,林大人双膝跪地:“林科参加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灯影昏黄,映出桌前背手而立的颀长身影。 听到响动,玉衫公子回头,温润的声音碎玉断金:“林大人请起,事情可都安排妥当了?” 灯光霎时点亮那如玉容颜。 竟是王勃。 “皇上圣明!若不是皇上的点播和秦大人的协助,下官绝对不可能如此运气的查到他的身份!”林大人依言起身,语气中透出隐隐喜悦。 秦笛站至一边,深如黑墨的眸子此刻涂抹着复杂的神色,长袖下的双手无意识的紧握成拳,指节发白而不自知。 这样的结果,还真是让人惊讶却毫无意外,失望却无从责怪。 到底是怪自己识人不淑,还是怪别人隐藏太深? 若不是理智和他一贯行事风格的压制,他真想提剑出门当面问个清楚,究竟为何要选择背叛! 肩膀突然被不轻不重拍了几下,抬头看,王勃已走到面前。 “别想太多。你原先就知道‘公子’是怎样一个人。算计只是他行事的手段之一而已,无需太过介怀。” 林科也道:“花间四信使,已有三使部下落入他的掌控。连原阁主都死于他手,蛊皇也被夺,此人心机之深,野心之大不可不说。” 提到如今形势,王勃也敛了方才温润的笑容,眸中光华灼灼,君王威严外露无遗。 撩袍而坐,端杯肃容:“他如今既还无大动作,便说明阁主令牌还未到手。狡猾如‘公子’,却也没算到会因为一支簪子暴露自己的下属,从而让我们顺藤摸瓜探查到他的身份。” “朕出来也有些日子了,虽然朝中有皇弟把持,掩饰无太大关系,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他若按兵不动,那么朕就捅开天窗跟他说亮话!” 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威慑之力远胜惊堂木。 “啪!”“啪!”“啪!” 掌声从门外传来,晓露一脚踢开门扉,踏步进来。 “千想万想,却没料到皇帝会假借失忆微服私访。您这一出还真是让我等大开眼见呐!” 晓露抱胸而立,无视脖前寒光阵阵的秋水长剑,笑意盈盈地看向被护在林科身后的王勃。 “我说秦笛,你猜我也该查的差不多了吧。有必要还这样对我么?” 脸上神色不变,晓露伸指在脖间的剑上轻轻弹了弹。 “不知露使今晚造访,有何指教。可巧秦某今日心情不爽,若有得罪,还请露使海量。”话说着,却根本没抽剑回身的打算。 晓露无奈的耸耸肩,扭头看向门外:“还不快进来,再不进来别说替你小姐报仇,就是本露使都要挂了!” 众人立即闻声寻去。 一双漆黑的马靴,黑白相间的紧身骑装,手握一根金色皮鞭,乌发高高竖起。 不是与轻梦形影相伴的那位知县小姐又是谁?! 除林科、晓露外,其余两人皆面露惊讶之色。 “原来你竟没有死?”王勃喃喃自语。 “小姐费尽心机将我从他手中救下,死的是个替身。”女子开口,冷冽中夹杂了些许情绪。 晓露嗤笑:“果真好得很!偌大一个知县府,竟然只有菁菁一人死里逃生。偌大一个花间阁,竟被一人整的散不散齐不齐,公子还真是煞费苦心!” “我说皇帝大人,我们这次来是谈合作的,还请您老人家开开金口,让秦大公子把这东西撤了。” 王勃颔首,秦笛挥剑入鞘。 “不知露使想怎么合作?” 抬手请人入座,王勃优雅的抿一口清茶。 晓露也不客气,大刺刺的坐下:“你忌惮的无非是花间阁倘若被‘公子’完全掌控会危及到皇权罢了,而我却不在乎那些个富贵权力。我们合作,共同的敌人是公子,我要他的命,你要他的权,如何?” 秦笛目光闪了闪,嘴唇微动,却终没开口。 王勃放下手中的茶盏,微笑:“这么说来,露使已有良策?” 晓露抬手,菁菁上前,手心里躺着枚银针:“蛊皇需用精血养着,他既杀了阁主夺了蛊皇,谨慎如他,必定不放心他人养蛊,此针被梦使喂了特殊药剂,药剂入血,轻则武功被制神智颠倒,重则倒地昏迷长眠不醒。” 王勃瞧着那针,目光灼灼,却并未接手:“一根何以成事?” 晓露眉眼一挑:“一共一百零八根,但我此次出来只带了这一根。此药只对以身养蛊的人有用,对其他人等均无此效益。我们有晚使在手,还怕公子不着道?” 王勃示意林科取过银针,笑道:“花晚照?恕朕不懂露使所言。” 晓露亦笑:“皇上何须再试探我?您当初找上胡勤不就为了让他帮你查清花间四使么?花晚照是什么人,有什么用,您还会不清楚么?况且那人身边又何时养过闲人?” 王勃的目光闪了闪,火光照映,面容显得越发俊秀温柔:“如此甚好……” 门内,宾主尽欢。 门外,孤影彷徨。 修长的指尖死死扣进白皙的掌心,花晚照面如死灰。 无声倚墙滑下,眼中空洞无神,仔细看去又化作满满的深邃与冷冽,和着密室外头的夜雨叮咛、枝叶簌簌显得如此悲戚决绝。 第089章 提防与信任 夜半大雨,温度骤降,一大早众人纷纷加了厚衣御寒。 在饭厅等了许久迟迟不见花晚照的身影,慕容钰卿等人不放心,前去敲门才发现此女不知何时受了风寒还发起高烧,正昏睡不醒。 于是免不了一番进出忙活,请大夫问诊开药,一剂药力下肚不过半天功夫花晚照终于悠悠转醒,撑着眼皮勉强看清眼前的人酷似慕容钰卿,周围似乎还站在很多熟悉的身影,干涩的嘴唇微微裂开想要发音,却抵不过头昏脑涨,再次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撑起身子坐起,不曾想,睁眼入目的那个人,不是慕容钰卿而是王勃。 “感觉好点么?”见她醒来,王勃冲她微微一笑,放下手中托着粥碗的盘子。 声音入耳,一如既往的儒雅温柔,花晚照却生生打了个寒颤。 王勃连忙伸手递过一个软垫供她靠背,并将被子往上拉到她到底脖颈:“你大病初愈,小心别再吹风了。” 说着,还快步走过去将方才未曾关紧的门关上。 花晚照目光不明的盯着他每一部动作,眼神闪了闪,道:“慕容呢?” 王勃坐回到床边的椅子前,听到问话,端粥的手顿了顿,展颜:“方才复诊的大夫来过了,慕容兄送大夫出去顺便去厨房炖药。” “炖药?不是有丫鬟么?” 温润的手指一下下带动勺子搅动碗里的热粥,王勃低眉似是专注:“他说要亲自炖,所以……” 话音未完,花晚照有些急切的打断:“我要见他!” 目光灼灼,透着强烈的渴望与坚定。 王勃不答,伸手将勺子递到那唇边,微微一笑:“晚照先吃点东西?” 袖子下握着被单的手微微渗汗,花晚照死死盯着勺子里还冒着热气的清粥迟迟不下口。 “我……我怕烫。” 王勃笑容不变,将勺子拿回又吹了吹,佯装威胁:“再凉就不合适了。不准找借口不吃东西,乘热快些吃了,否则罚你不准出门。” 刚刚睡醒,脑子根本运转不过来。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前日听到对话上,眼睁睁看着王勃盛粥到面前,却不知怎么拒绝。 当时有药物的帮忙,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在场。可她明明听到他说要利用自己去抓公子,那么这粥里到底有没有掺东西? 小小一勺食物,却几乎逼的花晚照想再次晕倒。 勺已抵唇,毫无血色的唇瓣颤抖着就要张开。 “王兄,大夫交代要先喝药才能吃饭。”房门突然大开,王勃闻声掉头寻去,花晚照连忙乘乱假装被呛,将粥含进嘴里又咳了出来。 见她咳嗽,慕容钰卿再不搭话,三步并作两步走一闪身来到床前,搁了手上的药碗就去抚她的背脊。 “是不是我刚刚进来的太急把你吓到了?既然病着就好好躺着,不必急着起来。” 眉头挂着微微的疲倦,眼睛略红,想是熬了夜。 花晚照看的心疼不止却温暖如泉,脑子里自动略去两人之前发生过的不愉快谈话。 一鼓作气向他挪了挪,见他无丝毫不适,最后索性软了身子倚进他的怀里。 眼神有意无意掠过王勃收回的有些僵硬的手,飞快瞥身边的人一眼复又垂下:“醒来,不见你。”不放心。 面对花晚照的亲昵,这次慕容钰卿没再背脊僵硬,相反,表现的相当自然,好像他们之前一直如此似的。 捏捏因她动作漏空的被子,温暖的大掌覆上额头:“早知道你这么快醒,我煎药时就该快些。” 额前传来的热度舒服的花晚照只想闭眼,正要搭话,耳中传来椅子和地面的摩擦声。 刺耳而尖锐,仿佛谁心中无言的叫嚣。 王勃脸上笑容有些僵硬:“在下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办,既然晚照这有慕容兄照顾,那在下就告辞了。” 花晚照本就愁如何打发他走,眼下见他如此识趣心中不免暗自拍手叫好,目送他带门出去,小心翼翼掉头开口:“慕容你和王勃关系如何?” 慕容钰卿正一手揽着她端着药碗,一手拿着勺子吹散热气,随口答道:“不如秦笛。”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与秦笛相识几年了。你怎么好好的想起问这个?” 花晚照享受着温暖的怀抱和帅哥喂药的福利,舒服的眯了眯眼:“就是有时候觉得王勃有些奇怪罢了,慕容你还是离他远些好。至于秦笛,唉,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慕容钰卿举着勺子喂药,眉眼一挑:“刻板保守,尽职尽责,冷面热心,忠诚不二。” 答完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道:“怎么病了一场醒来尽问些奇怪的问题?想那么多作甚,明天如果天气好就带你出去溜溜弯透透气,来凤城这么久,好多地方都没带你好好玩玩呢。” 显然慕容钰卿不热衷此类话题,相比之下他似乎更关心花晚照的身体。 一番话说的花晚照心花怒放。 最近这日子过的太不太平了,前有公子神出鬼没,后有弄影摇摆不定,现在又多了个外表儒雅内心城府的王勃,还有跑出来打打酱油的晓露和秦笛,天知道,她都快觉得自己脑容量和心脏承受能力达到极限了! 最重要的是,连个商量可信的人都没有! 此情此前,慕容钰卿的出行放松提议,无意得到了她身心一直的大力支持。 他们想要利用她对付公子,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公子决不能出事,不为别的,就凭蛊皇那厮还定居在自己身体里呢! 并且,慕容是无辜的,撇开自己不说,一定一定不可以让慕容受到王勃的利用控制,而对王勃忠贞不二的秦笛是否会为了少时情谊而放过慕容,这个谁也不敢打包票。 所以现在最好也是最笨的办法,就是让慕容陪着自己,最好形影不离。 迟钝的大脑咯吱咯吱的努力运作,这边慕容钰卿的药碗已经见底。 待花晚照喝尽最后一口,他搁了药碗旋身站起:“这粥是王兄熬得,但现在有些冷了,我拿去厨房热热就回。” 花晚照连忙拉住他,坚定地:“拿去倒了吧,我现在嘴里都是苦的,不想吃清粥,你让他们帮我另煮碗甜粥可好?” 第090章 最后的约会 两人手牵手并肩走在喧闹的大街上。 慕容钰卿一边伸手挡开有些拥挤的人群,一边侧头同身边的花晚照说话。 不知是不是花晚照的错觉,怎么感觉自从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尔,大病之后,慕容钰卿对她的态度要明朗很多。 言辞行为中少了些若有若无的暧昧,多了些自然而然的亲切。 这一发现无疑给她的病愈打了一剂催化剂,不过一日功夫,风寒什么的,就拍拍屁股说再见了。 加上慕容钰卿金口玉言,难得放晴的凤城天空居然因为他的一句要带自家女友逛庙会而收回了所有乌云。 一大清早,久违的明媚阳光金砂一般撒遍了整个凤城,梦幻一般耀着斑斑驳驳的跌碎光影。 “今日十五,正是参神还愿的时候,所以去凤凰庵的人特别多。”距离半山腰的庙庵还有一段距离,慕容钰卿停下来等着气喘嘘嘘的花晚照。 此女正一脸残废样的扶着一棵参天大树平复呼吸。 “我说慕容,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个了?还非拉我上来?”看着不断往上涌动的人群,花晚照自觉地让道。 慕容钰卿笑而不答,调皮的眨眨眼睛:“你知道凤凰城最有名的花是什么么?” 花晚照摇头。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着转身拉她继续向上爬。 凤凰庵是凤城最有威望的许愿还愿庙庵,似乎在初唐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但那时供奉的人还很少,直到后来皇帝在此迎过一位得道高僧才慢慢兴荣起来。 青石长阶的尽头是一片红瓦灰墙,袅袅香烟缱绻而上,来往香客莫不低言细语面带虔诚。 慕容钰卿正和庵前的小师傅说着话,花晚照借机四处打量。 眼神掠过一扇不知通往何殿的石门,扑捉到一阙熟悉的黑色。 咦?那是秦笛么? 人影一闪而过,她也不能确定。 正待抽手追去确定,这边小师傅已经挡住了视线向另一方向指引:“女施主这边请。” 花晚照指道:“请问我可以去先那边看看么?” 小师傅顺着方向望去,脸上挂了些歉意:“那里是通向住持的院子,不对外开放。” “哦,那算了吧。”花晚照点点头,表示理解。 “花呢,花呢?” 一圈游览下来,两人已对凤凰庵里的情况分布有了大致的了解,心血来潮的花晚照甚至还去献了几柱香,理由是入乡随俗,偶尔信信佛也没什么不好的。可是并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花啊? 慕容钰卿拍拍她有些不耐的脑袋,近耳低声道:“不急,等用了午膳打发了小师傅走,再带你去看也不迟。” 乌亮的大眼珠转转,花晚照立刻会意,抬头低笑:“老实说,是不是在主持那院子里?” 妖媚的狐狸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慕容钰卿揶揄道:“原来每生一次病,晚照都会变聪明许多。 如此看来以后还是多生生病好些。” 花晚照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跟上步子就要反击,眼角带过的光景里又闪过那道熟悉的黑影,到嘴的话突然就掐住了。 想到那天密室里听到的模糊计划,心里突地漏跳一拍,那人到底是不是秦笛呢? “刚还夸你聪明,怎么一下子就恢复傻里傻气的本性了?”视线被阻断,眼前出现慕容钰卿那把被放大了的扇子。 凝滞的面色应声垮下, “走走走!去吃午饭!本小姐饿了!” 花晚照一掌拍开那扇子,夺路就走,根本不欲理会后面的某人。 行了两步,还是不放心的瘪瘪嘴道:“慕容,你待会可别丢下我乱走,听到不?” 耳边传来谐谑而欢快的笑声:“是,在下遵命,大小姐。” 脚步顿住,花晚照下意识的掉头看向他。 小苑,墙内,游客止步。 慕容钰卿揽着花晚照悄无声息地落在大树下。 “我怎么觉得有种做贼的感觉?”花晚照贼头贼脑的四处观望。 “我怎么感觉晚照很是兴奋?”慕容钰卿拉过她闪到一堵墙后,小心地避过朝外走去的僧侣。 “嘿嘿,第一次做贼,比较胆怯。”花晚照轻咳两声表示无辜。 “嗯哼?怎么在下记得某人好像还顺手牵羊过啊。” 犹如被掐住要害的小兽,花晚照立刻蔫了:“你怎么还记得啊?” “真是不巧,在下还记得某人答应了在下三件事的。”见刚刚从里面出来的僧侣已经走远,慕容钰卿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从墙后走出。 “喂!你也忒大胆了点吧!偷偷进来还那么嚣张?”花晚照吓得赶紧跟上。 慕容钰卿不赞同地:“怕什么。你不是要看花么?” 花晚照急地拉他,“要是再碰到人,花没看到反被人轰出去。” “不会,那花园里清静的很,一般没人去。” 慕容钰卿显然不懂得低调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完全不避讳地走在石子铺就的路上,吓得花晚照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就怕突然哪个角落冲出个人来把他们轰走。 穿过一排厢房,前面的脚步突然停住,花晚照一个不留神撞上前面那人的背脊。 “乖,先闭上眼睛。” 正在莫名,眼前突然一片漆黑,随即身子腾空而起。 “什么情……况……咳咳!”几个突如其来的起降,低呼脱口而出,却被突然滑入口中的什么东西梗的连连咳嗽。 “现在可以睁眼了。” 话音方落,一片耀眼的颜色霎时晃白了花晚照的大脑。 园子不大,却栽满了这种白色的鲜花。花骨儿大如掌心,高至半腰,枝叶碧绿,一眼望去,就像荡漾在白色的波光里,很是梦幻。 “好漂亮的花,全是白的!” 强烈的喜悦上涌,如此激烈的感情,甚至令她忘记了去问自己到底被喂了什么。 “喜欢么?”慕容钰卿站在她身后笑意盈盈。 “恩!”三两步跑进花丛,想摘却又不忍,指尖在花朵上留恋,花晚照大声问道:“这是什么花?” 花未全开,全打着朵儿,所以香气几乎察不可闻。 瓣色太好,阳光挑逗,映的花晚照有些发晕。 “这是……” 淡淡的话音在突如其来的风声鹤唳中淹没。 “什么?” 花晚照转头,只见一片雪白零零洒洒漫天纷飞,宛若置身画卷仙境。 而那雪白的背后,一柄寒甚白雪的长剑呼啸九天,剑挑花落,直刺向画外摇扇而立的人。 毫无防备。 第091章 反目 风声鹤唳,脑中断弦。 眼前碎瓣纷飞,夹杂着刺目的红,鼻尖萦绕着隐隐腥甜,花晚照一阵头晕目眩。 …… 早已过了问为什么的年纪,两个男人对视而立,身前隔着锋利的剑,相看无言。 秦笛扫过慕容钰卿宽大的袖口,血红的花纹被割裂,坠落花丛。 原来那抹红仅是布料。 眸色沉沉,手中的剑向上一提,正指胸口。 “秦笛,你做什么?!” 看清慕容钰卿并没有受伤,感觉心脏又重新恢复了跳动,花晚照拨开花丛冲向他,阻断两人的对视。 “让开!”冰冷的声音冷冽无情。 “要让开的人是你!你以为自己做的什么别人都不知道么?原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却不想只是个替皇帝卖命的走狗小人!” 双臂张开,迎上那剑尖。 花晚照一脸坚定不屈,丝毫不肯退让。 “让开。”秦笛仍是重复,语调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握剑的手颤了颤。 ************ 林府,书房,王勃来回踱步,神情难得焦躁。 “秦笛呢?找到没?”林科刚踏进房门,便听到急切的催问。 “秦大人太过心急,已经去了凤凰庵!”林科面现头痛之色:“皇上,我们……” “他什么时候走的?走了多久了?” “两个时辰前!” “两个时辰……”王勃重复道,突然正色:“速去城外调兵!若露使未到,秦笛不带银针如何赢得过他!” 林科镇定:“秦大人武功不弱,不一定……” 王勃气得几乎拍桌:“公子何等狡猾,他若真打还好些,若只一味用花晚照牵制秦笛,怎么办?!” 林科恍然大悟,“属下立即去办!” 檐外,弄影震惊的眉眼大瞋,手脚冰凉。 怎么可能?!公子怎会去凤凰庵? 还是说,公子其实就是……?! 林科心事重重地从身边擦过,平时行事如此缜密的两人此刻竟双双毫无察觉。 虽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竟不知,棋中高低,该如何决断? “刀剑无眼,你闪开,我不想伤你。” 劝阻无效,秦笛不再耽搁,提气凌空,冷光耀眼,越过面前的人再次刺向她身后的慕容钰卿。 后者从容合扇,不发一语紧盯他的动作,薄唇勾起的笑容显得高深莫测。 “给我住手!” 花晚照气急败坏的跺脚,无奈不会武功,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入目所致,慕容钰卿凭着一柄折扇硬解秦笛强势的攻击,面色凝重,脚步不断后退,额间渗出汗水,接招已是吃力至极,何谈脱身反击? 扇坠铃铛响的凄厉,宛如泣血呐喊,声声催命。 “停下来!” 花晚照急的追跑,抓扯手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用尽力气丢向半空中的黑影。 玉剑相撞,扇柄刻上一道深深裂纹,慕容钰卿侧身险险避开一剑,剑气剥落半只袖子,露出里面雪白的底衬。 “直走,右转,出口!快!” 俊脸上汗水滴落,声音急切并因气力不济而显得断断续续。 秦笛的武功是何水平,岂容对手分心应对? 不过说话的功夫,下一波攻势已然袭到,长剑注满了真气,瞬间化作千万柄光影,杀气携摧枯拉朽之势而来,白晃晃一片,让人无从逃躲。 这招对花晚照来说,实在太熟悉了! 遇上胡勤埋伏的时候她就曾见过,更是亲眼目睹了他如何仅凭一招制退所有刺客。 此等威力,一群高手尚不在话下,何况半斤八两的慕容钰卿。 秦笛是铁了心要他的命么? “不要!” 眼见那熟悉的身影在白光的映照下愈加模糊,就像消失前碎成片片微光的剪影,心下大悸,气血上涌,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花晚照直扑向那光束的中心。 “不要!” 两人应声跌倒,慕容钰卿下意识的揽过她,重重跌倒在地。 一道光影从另一侧袭来,几乎同时没入光束。 饶是秦笛收招极快,剑气如雨依旧重重砸在花晚照的背上,剧痛传来,头偏向一侧,终于张口喷出一股血箭来。 “晚照!”慕容钰卿大惊失色,哪里还顾得上背部的疼痛,爬起身来就探向她的脉搏。 似乎连呼吸也牵筋带骨呢。 花晚照疼的几乎说不上话,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不怕,我没事。” 掉头看外,秦笛脸色煞白,倒退小步又稳稳站住。 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说一个字。 “要杀他,先杀我。”花晚照一字一顿的道,声音虽小,却足以让他听清。 朱唇染血,狠戾决绝,目光七分坚定,三分讥诮。 我若死了,你们的如意算盘也休想打响! 秦笛的面色越加复杂,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是么,那本使今日就成全你!” 丈高的镰刀从头顶直直劈下,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分心所致,秦笛根本不及相救,眉心惊的一跳。 眼前一花,身体腾空而起,耳边巨响传来,惊雷一般竟生生劈碎厚重青石。 碎石飞溅,慕容钰卿挥袖挡落,带着花晚照在远处落定。 秦笛脚步微移,不由自主就要上前夺人。 “秦大公子,您可别因为点儿私事,就自乱阵脚呐。” 菁菁甩鞭从天而降,断绝了秦笛最后一丝念想与挣扎。 晓露再落大刀,旨在两人,菁菁秦笛在后,虽还未行动,但此刻三方汇力,情形十分严峻。 眼中闪过一丝狠决,慕容钰卿抱着花晚照就势一滚,借力跃起,握扇的指尖微微曲了曲,却终究没有动作。 身后方才停脚的大树,竟被从头劈下裂作两半,轰然倒塌。 “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还有何本事逃脱!”菁菁冷笑一声,也加入了战局,倒刺长鞭挥向两人。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花晚照又惊又气,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这般无用,却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如此对付慕容钰卿,他们不是想利用自己的么? 而这边,慕容钰卿一手揽着花晚照,一手对付晓露和菁菁的攻击,还得防备尚未攻击的秦笛,根本招架不住。 第092章 秦笛的抉择 花晚照又惊又气,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这般无用,却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如此对付慕容钰卿,他们不是想利用自己的么? 而这边,慕容钰卿一手揽着花晚照,一手对付晓露和菁菁的攻击,还得防备尚未攻击的秦笛,根本招架不住。 短短几个回合,衣裳便被划的支离破碎,花田一片狼藉,幸运的是人没有受伤。 “秦笛!你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么?还是你当真不敢伤花晚照?!” 镰刀紧追花晚照不放,虽打的他们狼狈不堪,却始终伤不到要害,晓露气急败坏。 话语如倾盆冷水狠狠浇下,秦笛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慕容钰卿怀中,正对上花晚照中怔的目光。 唇微启,未出声,她却读懂了他的心理。 ——对不起。 目光再度深邃冰冷,这一次提剑的手不再颤抖。 感受到怀里的不安,慕容钰卿抱花晚照的手紧了紧,飞速后掠,洒出一团粉末,指尖飞快的旋出折扇迎风扇去,料定她们必会收刀自卫。 怎料对方不但毫不畏惧,反而紧攻不放。 更糟糕的是,扇可防刀剑却奈何不了柔软灵动的鞭子,长鞭裂空习面,情急之下慕容钰卿以扇应击。 此举可谓正中菁菁的下怀。 鞭卷扇柄,如毒蛇紧紧相缠,张口就要咬上那白皙的手背。 若要自保只能弃扇而逃。 然而聪明如慕容钰卿,在这一刻却犹豫了。 机会稍纵即逝,倒刺毒牙般狠狠插入血肉,硬拉出一道狰狞的口子。 霎时,白皙浸染,血流如柱。 “慕容!”花晚照尖叫,声音惊恐而哆嗦。 他却没空理会,眉头蹙起,抽手不及,面前空门几乎大开,毫无招架之力。 晓露大喜,镰刀就势劈下,连带着从袖中扫出一排细密的银针,隐在秦笛再度挑起的剑光亮影,天衣无缝。 看你如何避开!除非你用花晚照来抵挡! 眼看两人即将被光亮包围,晓露和菁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成败在此一举!独独秦笛左拳紧握,耳边青筋暴起。 白光刺的几乎睁不开眼,慕容钰卿下意识的想松手自保。 手指微动—— “小心!” 火电石光间,远方突然传来的娇喝急速拉近,利箭般掠向光圈中心,打破局势的同时连带打乱了所有人的预测。 根本没想到弄影会突然出现,还毫无章法的冲撞过来,仅凭一己之力妄图挡下所有攻势。 慕容钰卿立刻改变阵法,就势避开那冲击,脚下瞬时步伐变换莫测,几下功夫便带着人腾跃而出,倒退两步,站定。 可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可以平安躲过秦笛的剑气,倚着外力避开晓露的镰刀,却无暇顾及那排细密的银针。 即使凭着直觉几次移动了脚下落足的方位,终是因为怀里的负重生生受了三根。 手臂、腿部、腰部顿时一阵酥麻,半边身体僵硬,真气周转不济,险些逆行。 手臂失力,不由自主的松开对花晚照的桎梏,胸中气血翻涌,强忍住满口腥甜。 只是他伪装得太好,面上瞧去,竟与寻常无异。 而身前的弄影,鲜血从嘴角淌下,血红渗出右肩外袍,状若盛花。 没刺中么?晓露跺脚,暗叫一声该死! 如今弄影乍现,秦笛三人再不敢轻举妄动,皆全神戒备。 凉风扫过,局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无一人欲先开口动手。 又有谁曾注意到,原本因打斗波及匍匐在地的花朵,吸饱了鲜血,正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足足比先前高了一寸有余。 “啪啪啪!……慕容公子果然厉害。这样都奈何不了你。” 突如其来的掌声打破了僵局,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园口负手立了一人,墨玉束发,眉眼温润睿智,玉衫纤尘不染,唇角带着欣赏却警惕的微笑。 “王勃……”花晚照探出脑袋,喃喃自语。 可惜那样的无害再不属于此刻的他,警惕、难过、不解、愤懑……纷繁的感情充斥心头,撕开伪善的外表,这个男人身上凛冽霸道的气场是如此的陌生至极。 园外的小山坡上,尘土飞扬,隐隐有马匹、士兵跑动的声音,远远看去,竟不知王勃到底带来了多少人马。 “不敢,在下只是侥幸而已。”慕容钰卿的回答依旧从容潇洒,竟丝毫不在意此刻狼狈的衣着以及被动的局势。 尝试转动左手手腕,生涩困难,即使忽略那细密的酥麻钝痛也无法流畅的操纵手臂。更糟糕的是,体内真气翻滚乱窜,全靠强力压制。 而面前,前有秦笛、露使、菁菁,后有王勃和军队,可谓十面埋伏,叫人如何全身而退? 嘴上和王勃不紧不慢的对话拖延时间,暗地里,尚且灵活的右指探住花晚照的柔荑,清楚的写下一行字。 ——‘还记得当初答应我替我办三件事么?’ 花晚照一惊,忍耐着掌心酥 痒的感觉努力辨读。 ——‘你要我做什么?’ 慕容钰卿迟疑了一下,才写道——‘等下我会借机带你突围,庵后有个悬崖,绕过悬崖后有处小山坡,你先过去等着,我随后到。’ 花晚照忙问——‘你如何打的过秦笛他们?’ ——‘晚照还是不信我么?况且你答应过我三件事的,这是第一件,不允反驳。’ 看不到他真实的表情,耳中根本听不进他同王勃假心假意的话语,花晚照心焦而无奈。 ——‘好,我等你。’ 不远处,王勃神色淡然的扫过眉头紧锁的花晚照,微笑:“那么,想必慕容公子也有把握从这里脱逃了?” “唔,不试试怎么知道,王兄你说是么?” 根本没人看清他是从何处打响三枚烟雾弹的,只听见剧烈的一阵爆破音,四处立刻被浓烈的烟雾粉尘浸染。 “恐烟雾有毒,皇上小心!” “不对!他们要逃走!” 两道声音同时传来,只是出于职业本能,秦笛下意识的选择了拔刀翻身立在王勃身前。 也就是这判断错误的万分之一秒,花晚照三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同时消失的还有追去的晓露和菁菁。 第093章 真相 周遭景致不断后退,一颗心紧张地提到了嗓子眼。 身后小段距离,弄影在树间借力跳跃,以确保他们后方的安全。 不知是不是她太过心焦,花晚照觉得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慕容……” “别说话。”慕容钰卿右手揽着人,脚下吃力跳跃,额前冷汗密密渗出,腹部阵阵绞痛。 “休想逃走!先吃本使一刀!” 晓露的声音越来越近,花晚照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听到那把镰刀劈开空气的呼啦声。 “你们先行,我垫后。” 弄影突然停住了脚步,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回旋,从袖中滑出一条碧绿色的丝绦:“露使,想要追过去,先过我这关!” 也不知慕容钰卿有没有听见,身形没有丝毫停留。 逃跑的时候,时间总是分秒必争的。 看起来弄影牺牲自我的拖延战术似乎给他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和希望,即使慕容钰卿受了伤,但也有了足够的时间寻找隐藏的地方。 可是,她不知道,追来的人有两个。 所以当菁菁冷笑执鞭,修罗般立在他们前头的树枝上时,慕容钰卿只来得及一掌送离花晚照,咬牙吐字—— “逃!” …… “影使果然是忠心耿耿呐!”晓露随手拔起深插于树根底部的镰刀,就像捡起地上的纸屑一样简单。 力大无比,气力无穷,便是花间阁露使的特点。 由此可见,她吃进去的食物还是物有所值的,至少保证了力量的绝对供给。 弄影躲过那威力巨大的一击,青丝绕枝荡至地面,落定。 “多谢露使夸奖,原来传闻中只知道吃的花信使竟然不是个胖女人。我还以为露使的身材同行为一样粗鄙不堪呢。” 那青丝极细,头端绕成小环戴在弄影的一只指头上,另一端挥洒自如摧金断铁,扫过之处草木皆断,不一会儿此处便成了它们的坟场,一派惨状。 晓露持刀擅长近攻,弄影挥丝擅长远攻,一个舞刀若龙,拼命试图拉进距离,一个青丝如舞,不断移动跳出敌方攻击圈,来来去去几个回合,竟占成平手。 “我却是想不通了,阁主带你不薄,那公子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对他如此死心塌地?莫非是……他事成之后允你做阁主夫人?” 晓露不耐再继续这种毫无营养的追逐游戏,直接挥刀迎上那青丝,妄图一刀将其斩断。 此举也正中弄影下怀,青丝紧紧缠住镰刀,弄影暗自运气,想借机淬了对方的武器。 镰刀反手一横,狠狠滑过那青丝,发出刺耳金属般的声音,刀锋过处,擦出阵阵银亮火花。 “好家伙,昔日‘未必知’堂主曾得天山碧石一块,传闻此石无法开凿却暗含软度,特命能工巧匠昼夜赶工,耗时九九八十一天将其打磨成丝当做武器。只是它怎会在你的手中?” 晓露收刀立于树间,目光灼灼的看向对面树上的人。 弄影微微一笑:“莫非露使以为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家不能归,以身养蛊,日日机械操练兵法阵谱就是好?你可知道一个七岁孩童被告知家人被赶尽杀绝时的心情?在我最无助绝望的时候,是公子为我报了仇,给了我温暖,甚至将他的秘密告诉我,允许我留在他身边替他效力。” “至于这‘绝情’,正是仇人生前的武器。公子说,刀枪棍棒对女孩子来说始终太粗俗,而影儿用这个却柔美得刚好。” “胡说八道!”晓露嗤道:“阁主在接你进阁的时候就已经将你的家人安排妥当,怎么可能让与花间阁信使有关系的人暴露在其他势力的眼线中?” “真是笑话!‘未必知’虽也实力强大,但还没有胆子到敢同花间阁公然叫板,你当他们都是草包么?也不想想,公子他根本不喜欢你,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对你的事如此上心,还不惜为你挥刀未必知堂主?” “要不是花晚照那笨蛋喜洋葱油饼欢他,阁主又瞧他根骨奇佳破例收留,他怎么可能入的了花间阁?” 言语辱及信仰,弄影大怒,脚尖于树上一点,挥丝出袖,直取晓露心口:“什么恶心的破例收留?难道就是让他代替自己的女儿以身养蛊么?” 愤怒可以让人丧失理智,也可以使人突破极限威力大增。 明显,弄影属于后者。 青丝吸饱了真气,毒蛇般灵动的游走在晓露周身,快的只能捕捉到光线反射出的偶尔亮影,挥刀抵挡终是太不方便,晓露避的吃力,被那丝绦划破了袖口,领口,就连脸颊上都开了道细密小口,渗出血来。 “你白痴么?!” “蛊虫是花信使权力的象征,虽吸食少许血液,却能使练功者功力大增。若不是他当年偷练‘花间向晚’急功近利危在旦夕,怎会引得花晚照不惜割脉抽蛊救他性命?她可真是好品味啊,原以为喜欢的是如意郎君,却不曾想救的是条披着羊皮的野狼!” 弄影怒视,几乎拼尽全力在打:“你胡说!阁主之位本就该属于公子,花晚照算什么!” 晓露干脆收了攻势,避其气场:“她是不算什么,哪有你家公子厉害。先是花间起舞让阁主之女深爱上他,再步步为营收买人心,最后挑拨阁主和大小姐的关系。利用大小姐去偷取蛊皇,最后杀光所有异己一把火毁尸灭迹。哼,多大手笔的算计,真是难为了他的一片苦心。” 打斗到现在,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两人都曾是花间阁的花信使,虽未有过多交集但身份的羁绊到底把她们紧紧系在一起。如今见面对峙,各为其主大打出手,当初又有谁想到过? 恐怕那种亲切又陌生,排斥又忍不住亲近的感情只有埋藏在血液里的蛊虫们才能最通透的感觉到吧? 弄影到底因为不定时的反噬,功力早不如从前,能支撑到现在全凭公子的药和本身的意力。而晓露却一直避让不肯再轻易出手,不过几番功夫,她就站立不稳一头栽进乱木堆里,咳出鲜血。 也许是出于相怜相惜的本能吧,晓露下意识的飞身上前想要接住她。 手方触及她身侧柔软的布料,小腹突然一阵钝痛。 低头一看,青丝带毒竟贯腹而穿,鲜血四溅。 第094章 中毒败露 “你……”晓露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连吐字都变得僵硬。 “咳咳!……”真气大量透支,蛊虫反噬的力量如潮水般涌过四肢百骸。 血液,仿佛要全部从身体抽离般,透过苍白的唇源源不断往外涌,妖娆浸染。 “不准……你说……公子……坏话……咳咳!” 弄影的表情固执而认真,事到如今,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坚持到底还有何意义。 真相到底如何,真的那么重要么? 脑中不断回放的是少年亲切无害的笑容,以及他伸向她如玉却冰冷的手指。 当初的感激与依赖,早已在时间的描摹刻画下变了质,原以为的喜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挫骨扬灰的爱情。 她知道公子向来无情,也知道他行事狠戾决绝,对无用者更是下手不留情面。 所以她一直在努力,努力让自己成为有用的那一个,想着,即使不能得他怜爱也要伴他身旁,想着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能温暖他冰凉的手掌。 曾几何时,她羡慕也悲哀过原先的花晚照,能被他宠着被他爱着,即便所有的感情都是镜花水月,也如此让她艳羡。 “呵,真是个傻子!” 当初曾被她用来无数次冷嗤她人的话,到现在才发现,或许最适合的人是她自己。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因为爱而变得卑微,因为爱而变得盲目,因为爱你,我不惜蒙上双眼背叛了整个世界。 可到最后,我的手里又还剩些什么? 鲜血顺着手臂延绵至指尖,鲜红染遍的瓷瓶咕噜噜的从渐渐冷却僵硬的掌中滑出,木塞滚落。 瓶内,空空如也。 “真是何苦……” 几番运功都无法压制体内乱窜的毒流,身子僵硬的倚在树下,晓露眼睁睁地看着面前那双妖媚美丽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瓷瓶失了生气。 ****************** 暮色渐沉,昏黄掩映,冷风穿园而过,带来阵阵战栗。 “不听号令擅自行事,该当何罪!” 俊脸难得带着层薄怒,王勃语调不强,却严肃沉重。 烟雾消散,没有意料中的护卫出现,他身前只有秦笛一人。 “属下知罪,恳请皇上责罚!”像是料到会有这番责问,秦笛将剑放于身侧,毫不犹豫单膝跪下。 “哼!”王勃气结,恨铁不成钢地:“知罪?若不是朕急中生智故布疑阵,引慕容钰卿故意离开,若真将他逼急了,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能赢?” 秦笛意外,低垂的目光闪了闪,依旧一言不发。 原来事实上是,林科领命去城外调兵,来回至少需半个时辰,而那时秦笛已同慕容钰卿对峙上,哪里赶得回支援? 王勃无法,这边局势已如水火,情急之下只得先命人伪装成士兵摸样撒着沙土摇着旗在山坡上奔跑,让人以为增兵已到。 怪不得慕容钰卿逃脱的时候他并没有急着下令追赶,原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见他沉默不说话,这样闷葫芦的性子有时还真是让人无语,王勃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摆摆手:“罢了罢了,都已经这样了,多说无益。林科马上就到,你同他即刻封山搜索,并传令封锁凤城!” ************** 目送花晚照消失不见,菁菁执鞭高立树上,神情高度警惕,俯视地上的人。 身边没了碍手碍脚的人,慕容钰卿右指微抬,袖中滑出裂纹密布的玉扇,随意的笑道:“我是不是该表扬一下梦使?真是死了还不给人安生。” 一句话,激得菁菁全身颤抖,愤怒瞬间淹没理智,二话不说提鞭袭来。 即使半边臂膀变得僵硬,内息乱得一塌糊涂,慕容钰卿依旧从容不迫的应对。 只是这次,真的要速战速决了。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不再直接与鞭相击,略略避开身子扇柄反手一搅,出力一拉,长鞭被制,菁菁整个身子被带得前倾,慕容钰卿借力出手,修长的指尖直击对方胸口。 火电石光间,菁菁连忙丢了鞭子,身子往后弯成一个角度,轮空翻腾,倒退两步,站定。 三银针并排打在臂上,刺痛传来。 “梦使的东西,原物奉还。” 鞭子被淬成两段,丢至旁边。 菁菁咬牙,拔出那针,语气含恨:“真是可惜,这原是为你准备的东西。上面的药也只对以身养蛊的人有用。” 听得这话,慕容钰卿的眸色暗了暗,闪着危险的光芒:“是么?原来你们以为我身体里养着蛊皇啊。” 就算暗自封了左侧大穴,针上的毒素依旧在蔓延,现在就连右臂都开始隐隐顿痛,仿佛有什么人在一下一下刮着骨头,喉间的血腥味也越发重,若不是他惊人的忍耐力和伪装力支撑着,恐怕早已被对手发觉。 “不过该说可惜的人应该是我,差一点就取了你的心肺了呢。不过不要紧,接下来你要如何躲藏呢?” 右腕翻转,掌心立现一只玉箫。通体血红,几无杂色。 箫口压制唇侧,高亢的音符直冲云霄。 菁菁虽早有防备却仍被那连串高音搅得气血上涌,鲜血抑制不住地从唇边流出。 连忙运气压抑体内因箫声而紊乱的真气,单手点穴,妄图阻断魔音入耳。 然而曲调却变得越发诡异,伴随着他同样诡异的笑容时高时低,时强时弱,仿佛在说:“即使耳朵听不见也是没用的哦,只要你的心还感受的到。” 菁菁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幻随心生,她看得到,一片绯红的花海中,轻梦微笑着向了无生气的她走来…… “梦使!……” “噗!”血剑喷出,幻境霎时碎成千万朵妖艳的花朵。 箫声在关键处戛然而止,回神看去,面前哪里还有慕容钰卿的影子!只留一滩刺目的猩红狰狞的攀附在方才他立足的枯木堆里。 愣神良久,菁菁下意识地摸了摸干燥的唇,终于接受了面前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狂喜咆哮而过,她不禁倒退两步:他……他竟然真中了毒了?! 第001章 毒发与援救 “嘀嗒” “嘀嗒” …… 潮湿的岩洞里,水珠顺着石笋滑下,落到地面的水洼里,四溅。 声音在冰冷空旷的洞里回荡,脑中的震颤还提醒着她眼前的一切。 花晚照双目睁大,愣愣盯着眼前躺卧昏迷的男人,白天的事情就像一场梦,她甚至觉得第二天醒来所有的东西都会恢复如常。 有美味的早餐,有即使貌合神离但外表友善温顺的朋友,有什么也不需要多想的自己。 一直以来,她的人生观始终如此简单,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烦恼什么的统统抛之脑后,过日子,不就图个开心简单么? 所以她不去在意公子的事情,不去在意王勃和秦笛的事情,不去在意弄影的事情,甚至不在意慕容钰卿的事情,算算下来,她唯一上过心的,恐怕只有慕容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有身体里的蛊虫了。 可是她似乎忘了,她不爱麻烦,并不代表麻烦不爱找上她。在这一点上,老天似乎永远不站在她这边。短短一天不到,假象般的和睦被轻而易举的打碎,所有的温存,碎得七零八落,划破心口。 她甚至不敢去回忆,一个人在山林里奔跑等待的心情。急切焦躁、惶恐惊悸,那些汹涌的情绪惊涛骇浪地袭来,冲击的她几欲尖叫。 随着夕阳渐沉,狂跳的心脏却并没有因此而平复下来,视觉受制,其他感官因此变得更加敏锐,犹如吓破胆的兔子,杯弓蛇影。 但是慕容钰卿始终没有出现。 他怎么了?有没有被抓住?会不会受伤?为什么还没来? 黑暗是负面情绪滋长的润土,越加紧绷使神经终于在突然袭来的浓重血腥味面前,彻底崩断! 慕容钰卿浑身是血晕倒在她的身侧! 回忆戛然而止,花晚照伸出冰冷的手,覆上他的额头。 寒露深重,体力透支,再加上毒素蔓延,吐血过多,饶是他也开始昏迷发烧,脸颊因滚烫的温度显现出不正常的红润。 此处位于山坡背面,洞口狭窄,最多只容两人猫腰进入,而里面却宽广空旷别有洞天。只要采些茂密的植物遮挡住洞口,即使白天,若不仔细观察也看不出破绽,更何况是一片漆黑的晚上。 慕容钰卿该是对此处相当熟悉,才能在半昏半醒间为她指出这条道。 但就算这样,花晚照依旧不敢放松一丝一毫。不仅仅是为了躲避秦笛他们的追查,还有慕容钰卿的身体似乎无法适应这里冰冷阴湿的环境。 不出所料,到了半夜,山中更加湿冷,寒气像是吐着毒信的小蛇,无孔不入地钻进皮肤凉到骨子里去。而慕容钰卿则高烧不止,眉头紧锁。 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花晚照站起身来焦躁的跺跺脚,不顾自己瑟瑟发抖的双腿和冰凉的手指,脱下外衣裹在他的身上,转身跑出山洞。 小山坡上的植被不算特别茂盛,透过三三两两的树干依稀可以看到远处的点点光亮。是搜查人员的火把还是农户人家的灯火?花晚照暗自做着记号,向那边跑去。 “给我搜仔细点!” 脚步倏地顿住,花晚照偏身躲到树后。 “左边的山头已经搜寻的差不多了,未曾找到他们的行踪!”回应的人只隔着几棵大树,声音干脆有力。 “对方中了毒,跑不远,别找借口,继续给我仔细搜!”发话的人应该是个头头,一边命令这手下,一边大力用手中的剑劈开挡道的枝藤。 声音渐行渐远,消失在右侧。 花晚照长吁一口气,探出头来小心瞧了瞧,拔腿就往回跑。 他们刚刚搜完这边,短时间内不会过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慕容……慕容……!” 冰冷的手掌拍打着火热的脸庞,力道由轻到重,可是昏迷的人始终没有转醒的迹象。 花晚照无奈,只得将他硬拽起来,把他的脑袋搭在自己的肩上,抖着腿向洞外挪去。 慕容钰卿比她高了近一个头,身子结实匀称,就算病了略显单薄也搬得花晚照甚是吃力。 一个腿软,两人齐齐向前栽去。 “唔……晚照……” 脑袋重重的磕在石板上,慕容钰卿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 额前立显一个青黑青黑的包。 “啊!”花晚照又惊又喜,连忙上去扶他:“你发烧了,洞里气温太低,我只能带你出去。” “咳咳!……”连串压抑的咳嗽带着阵阵血腥上涌,慕容钰卿哑着嗓子摇手:“他们!……” “他们的人刚刚已经搜过那边了,带着人马往山的那头去了,所以我们现在悄悄过去没问题。” 指腹压至唇瓣适时制止了慕容钰卿的发话。冰冷与火热交织,宛如一道电流激过她的全身。 “况且你中毒了,病的实在厉害!” “哪有那么吓人,别乱想。”慕容钰卿难得温柔的笑笑,虽然笑容虚弱的宛如残花。抬手理理她凌乱不堪的头发:“你看,我虽武功不济但总还能保全你。” “你还好意思说!你当时怎么不晓得自己快跑!顶多让他们抓了我去,你也不会受伤!”提起下午凶险的一幕,花晚照仍是忍不住心有余悸。 唔,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慕容钰卿笑笑,抻着身后的石壁吃力的站起:“那可不行。我的女人哪里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谁……谁是你女人了?别乱说话!”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花晚照红了半边脸颊,伸手扶他。 慕容钰卿瞥她一眼,眼中闪过促狭的光芒,正欲调侃,手指却无意触及到那扶上来的双手。 皱眉:“怎的身上这么冷?” 手臂使力带过,将人环住,热量源源不断从紧贴的身躯上传来,淌过她的身子,手脚瞬间变得温暖了。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耳边传来灼热的呼吸,嗓音沙哑。 温暖,感动,为她隔去了满身寒意,花晚照低垂着脑袋看不清面容,在那怀里转了个身,抱住:“恩。” 耳朵贴着胸膛,感受到那强有力的心跳,还有隐隐笑意带来的震颤,她不由自主抱的更紧些。 我要你好好的,那才是最好的。 “是么?”慕容钰卿轻咳笑着:“倘若以后娘子若冷了,我就这样抱着如何?” 看出她要纠正的表情,他又补充道:“只怕娘子嫌弃跟着为夫挨冷又挨饿,更说不定哪天连命都丢了……” 话没说完,被柔软的指腹制止,花晚照就这样看着他,眼中目光认真而执着:“我活着,就不会让他们轻易动你。” 慕容钰卿目光闪烁一下,笑道:“我知道。” “所以你不准再说那样泄气的话,我们会有办法逃出去将毒解了的,然后我们就什么都不管,好好过日子。” “好,都听你的。” 他的脸色很不好,白里透着微微的青黑色,可是笑容却暖如朝阳,羽毛一般轻盈的映照在花晚照的眸子里。 我们会有办法活下去的,至少,我会想办法让你活下去。 “你现在还有力气走么?”不等慕容钰卿回答,花晚照摆摆手自行接道:“算了,你靠着我吧,我带着你走。” 慕容钰卿没动,显然很怀疑她的能力:“晚照你……” “啰嗦什么?你不怕脑子烧坏,我还怕冻死呢!”坚定了脑中的想法,花晚照从那怀抱中挣脱出来,背过身,将他的胳膊横过脖颈一手撑着他的腰。 “你努力撑着点,外面路途崎岖,要是你在外面晕倒了我就……” “你就如何?”慕容钰卿怕压着她,只是简单的倚着,但毒性似乎比他料想的严重,每动一下都如针扎蚁噬。可说出的话却轻松慵懒。 “我就扔了你去找别人!” “啊,那娘子可得走稳些,为夫还不想这么快被抛弃。”慕容钰卿笑道,强忍住全身移动带来的锐痛,在她的帮扶下一步步向前走,偎依着,共同步入黑暗的林子。 “晚照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慕容钰卿突然认真的道。 “恩。”花晚照没再回头,身子僵了片刻,胳膊向上提了提,更加坚定地半背着他向前走。 决定走的那一刻,或许他自己都忘了,在此之前,从未如此这般地信任过一个人。又或许,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有些东西已瞧瞧脱离局盘,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脱离禁锢飞快生长。 很久以后,当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的脑中依然会时而盘旋着这样的画面,相依为命,不离不弃,仿佛刻骨入髓,魂梦不忘。 第002章 逃 慕容钰卿一向浅眠,这次却足足睡到了将近正午才转醒。 起时,山内的雾色已经完全消散,微微透着点耀眼的光亮。 他坐起身,脑中空白了半晌才低头看着腿上缠着的一圈白布,又一刻的怔忪。 这药力果然厉害,竟然能让他毫无知觉的昏迷这么久。不过,是睡得太久的原因么?刚醒的时候大脑里竟然一片空白。 唔,那丫头居然还真一个人背着他找到了居民处。 屋里散发着淡淡的酒精味,木质窗棂和墙面泛着陈旧的姜黄,许是怕他冻着,窗户并未全开,只留了一条缝隙通气,房内陈设也相当陈旧简单,桌上放着两只茶盏和一壶酒罐。 熟悉而欢快的交谈声自屋外传来,他咳嗽两声,交谈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 “你醒了?感觉好点没?先别起来我去给你端点吃的!” 原先那身衣衫早被糟蹋的不成样子,花晚照换了身农家的劳作布裙,质地粗糙结实,边上绣了两朵红丝莲花,很简朴的样子,穿在她身上,衬着她眸里晶亮亮的明艳色彩,丝毫遮拦不住她与生俱来的乐观活泼,就像那日凤凰镇里琴歌相伴,宛如蹁跹精灵。 就连慕容钰卿,都难得地愣了愣神。 再转眼,人已经飞一般的跑出了视野,伴随一阵鸡飞狗跳:“大娘!他醒了!粥还煨在锅里么?我端走啦!” 一阵锅碗瓢盆的叮当响。 “这丫头!”房里的人终于忍不住扯出一个的笑容,暖如春阳,不用跟去都可以想象她现在手忙脚乱的样子。 其实就慕容钰卿而言,他现在也不知道在身边留这样的女子是否正确了。 最初的想法是怎样的呢?…… “慕容,慕容!” 回忆被清脆的叫声打断,他看着面前欢脱的女子手里端着粥,调羹搅动,热气不断冒出,迷了她的整张脸。 “快趁热吃吧。“花晚照将粥的温度试了试,连碗带勺推给了他。 慕容钰卿瞅了瞅碗里的小米,没有伸手。 “你怕烫?”花晚照舀了一勺,使劲吹了吹,充满期待地看着他:“来,尝尝。” 慕容钰卿想了想,终于张口咽下。 一碗下肚,花晚照又咚咚咚跑出去收拾碗碟。 这户主人家的大娘站在门外,含笑看着他们,目光了然。 “放心吧,咱家虽小,藏两个人该是没有问题的。原先那知县不就是因为总爱逼人家姑娘嫁给他做小的而被革的么?原以为新来的大人会检点些,却没想到现在居然连发动手下抓人的事情都干出来了。” 原来花晚照是这样跟她解释的啊,怪不得大娘看他们的眼神如此同情。 慕容钰卿道:“大娘,其实那是在下未过门的娘子。” 这厢,大娘本已经喋喋不休的感慨开,听到这话笑的越发暧昧:“我就说嘛,兄妹怎么可能长得这么不像,花丫头脸皮薄不好意说,我也就没多问。她其实很紧张你呢,一个姑娘家昨天哭着喊着跑来叫门让我家男人过去帮忙,公子你又发着烧,她一夜没睡为你擦着烧酒降温。” 想起刚醒来时空气里弥漫的酒精味,慕容钰卿一阵怔忪,他原以为是她喝了点酒驱寒,却没想过原来是给他降温用的。 正要说些什么,院门传来轰隆的巨响,似被人毫不客气的踹着。 “人呢?!快点出来!误了上头的任务你们担待不起!” 大娘的表情霎时巨变,掉头:“公子你……” 话头打住,一颗黑色的药丸意外滑入喉中,呛得大娘连连咳嗽,眼前一黑,扶住门框。 再看清,面前哪里还有人影! “咦?我怎么跑房里来了?” 柴扉被揣得剧烈摇晃,大娘顾不得思虑刚刚发生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跑入院中,拦住官差们的去路:“几位大人,不知道您几位……” 为首的官差眉宇染着厉色,看起来很是骇人:“这位大娘,我们几位奉命办事,还麻烦您配合,否则上头怪罪下来,可不仅仅是掉脑袋的事情了。” 大娘被吓的脸色惨白,“唉,您说。” 领队的手一挥,底下三个人立刻提着刀剑冲进室内厨房,大娘想要阻拦却被另两个提着画像的人挡住了去路。 “可见过这两个人?” 画像上的一男一女,男的风华独绝,女的清秀活泼,奇怪的是男的手上居然拿着柄挂着铃铛的扇子! 大娘搜刮着毫无印象的大脑,哆嗦着如实道:“未曾见过。他们是什么人?” 领队扬手,画卷一收,冷冷道:“不该问的就不要乱问,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这个男的中了毒,女的不会武功,都应该跑不了多远,你若见到了来报,重重有赏!” 大娘连忙点头。 “报告!房内没有人,但是被子是热的!”搜查的士兵很是效率,很快来报。 大娘赶紧解释:“我家男人定是乘我不在又偷喝了酒,还偷懒去了!” 领队的铁着脸不说话,看向刚刚扫查房间的士兵。 “房内确实有酒味,还有半壶没喝完的烧酒。” 大娘抹了把额前的冷汗,点头不止:“您看,我怎敢骗您。” 领队的这才移开目光,在院子内扫视一周:“那打扰了。走!继续上山搜!” 山上小径,慕容钰卿着揽花晚照的腰飞速向前掠去,后者手上拿着只洗完还未来得及放进柜子里的瓷碗。 以及勺子。 “我说慕容,咱逃难能不能不要逃的这么喜剧成不?” 花晚照无比怨念的举起勺子在瓷碗里敲了两下。 “叮叮!” “噗!”步伐一滞,慕容钰卿从半空中跌下,长袖挡脸,侧身抽肩。 “哎呀,笑什么笑。”花晚照不满他的反应,淡定地又敲两下:“你瞧,以后我们逃跑也不担心没饭吃了,要饭的全部装备都被你顺来了。” 慕容钰卿终于转身看向她,左手背在身后,面上努力装作正经严肃,但眸子里的笑容却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嗯,那晚照可得多要点,我胃口可不小。” 花晚照白他一眼:“应该你出去讨,我负责吃。你见过正常男人被女人包养的么?” 慕容钰卿眨眨眼道:“我生病了,晚照怎么忍心让我去?”说着,还假装病发的样子咳嗽两声,那架势简直都能把肺咳出来。 花晚照慌地拉他:“好啦,好啦,我去讨!您老人家只要负责快些将病养好就成!” 慕容钰卿笑着依她,可任凭背在身后的左手如何紧握遮掩,也遮不住咳在掌心的一片黑红。 第003章 围困 可是事情似乎没有花晚照想的那么简单。她原以为王勃会忌讳自己的身份而只是秘密搜寻,却不曾想短短一日功夫,凤凰镇上已是风云变幻,人人告危。王勃竟然公开自己的身份大张旗鼓的封锁城镇搜查,来往的商贾均要经过官府的排查。而药店、旅店等地更是着重安插了人手,个个排查,宁可错认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花晚照简直觉得自己要急疯了,才回镇安顿下来,慕容钰卿便再次陷入了昏迷,这一次不同上次的高烧难退,薄唇紫黑,呼吸减缓,甚至连心跳都开始减弱了。 她不通药理,根本无从帮忙。 终于熬到天色完全擦黑,街上几乎无个行人,花晚照再坐不住了,抓起屋里方才被慕容顺来的黑色斗篷,打开密室的门,闪身出去。 事到如今,只能铤而走险出门寻医! 可皇帝不愧是皇帝,公子的心思摸不准,花晚照的心思却是一摸一个准。 看着前方被她先遣去求医而被带走的小丫头,花晚照顿时全身冰凉! 不用说,王勃不仅知道慕容钰卿中了毒,更是铁了心的要抓获两人。且料定了花晚照会铤而走险跑去问诊,因此哪怕是有询问相似病性的人都会被严格排查! 怎么办呢?! 回到屋里,握着他冰凉的手指,花晚照几乎落泪。 凤凰镇,定宁门。 “皇上,夜里寒气重,这里有微臣看着,您是否先行回林科府中?”秦笛抱拳,目光微垂,落在男人的下摆处。 距离他们逃脱已一天有余,任何蛛丝马迹都没能寻到。凤凰镇本是江南商贸中心,如此大规模的戒严却是先前从未遇到过的,虽然只是十四个时辰却已严重影响到了百姓们的生活和商贾的来往洽谈。 面前的男人不说,并不代表他不在意此举的后果。 “戒严有多久了?”听到响动,王勃几不可察地点点头,仿佛刚从冥想中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向城中缓缓走去。 “快十四个时辰了。”秦笛答道,立刻低声遣了身边的随从去唤马车。 “你说他们还在城里么?” 这问题该如何回答,倘若换做是抓捕别人,秦笛一定会说在,因为几乎没有人能在中毒至深的情况下还能活着走进城,早在林子里的时候就毒发无救了。 可是对方是慕容钰卿。 按梦使生前交代的言语来说,药是专门针对他配的,轻则神魂颠倒,重则长眠不醒。而他却能在中毒后大战菁菁,还险些要了她的命,最后甚至带着毫无功力的花晚照成功脱逃,修为之深可见非同一般。 自己曾与他日日相处依旧无从察觉,叫他如何再相信自己一向自视甚高的判断力? 对一个以谨慎敏锐著称的优秀剑客来说,这无疑是在他的剑上狠狠地踩上一脚。 身后的人沉默不语,王勃回头瞥他一眼,笑着叹气:“几时连你也变得如此畏畏缩缩了?说白了,不过是一场博弈而已。赌得就是药效完全发作的时间。” “传令下去,明日只开定宁门。慕容钰卿再厉害,一旦毒发也形同废人,依花晚照的性子,城中求医不得定会拼了命的送他出去。这样一来,我们便可知道他们到底还在不在城中了。” “那露使那边?” 连夜的忙碌奔波使得清秀的眉目间沾染了一丝倦怠,眼中印着城中闪闪烁烁的万家灯火,光华灼灼。王勃开口道:“被影使重伤,暂且养着。” 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个叫胡勤的似乎对花晚照很是衷心,见主子遭了意外便主动联合露使妄图保住花间阁。你日后与露使行事时还要多留个心眼。” 正说着,服侍的侍从已领着轿子来到跟前,王勃本就是个不爱高调享受的人。若不是恐秦笛分心于他的安危,他反倒更偏爱步行回去。 撩袍上轿,王勃低声吩咐侍从:“往人少点的地方行。” 侍从应到,手势一打,轿子已掠出三丈之外。 目送一行人消失不见,秦笛原路返回城门口。城壁上未贴花晚照两人的画像,不知为何,王勃的这一举动让他长松一口气。 奇怪的是,脑中挥之不去那日她决然挡在慕容钰卿身前的决绝表情。 平静,镇定,还有敌视。 身在他这样的位置,明里暗里有多少人敌视着他呢?他不知道,不是因为粗心忽略,而是因为毫不在意。 直到那日对视花圃,他才第一次明白,原来被人敌视的感觉一点也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糟透了。就像随身惯用的佩剑突然易主,剑尖不偏不倚指向胸膛。 他不太懂,也很困惑,为什么心里会这样奇怪的反应。然而眼下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慢慢去思考这个问题,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 比如,找到事发后人间消失的杨媚儿。 比如,找到最后一样信物。 比如,找到慕容钰卿…… 花晚照掀开几乎遮住半边脸颊的黑色兜帽,夜风幽冷,湿露沾身,青黛秀眉上染着曾薄薄的雾气。拢在长袖中的双手却未因急急的赶路而变得暖热。 她抬头,支离破碎的树杈上呼啦啦飞过几只乌鸦,叫声凄厉尖锐,盘旋在破旧的庙宇上空,久久不散。 稍作平复略微紊乱的呼吸,她坚定的抬脚,踏进漆黑的门洞,从未有过的冷静。 “没想过,你居然还真敢来。”庙殿空旷,熟悉的讥讽在耳边打了个转转,冰冷的钻了进去。 “我是来谈交易的,助我们安全出城,条件你开。”眼睛适应了黑暗,她看清了立在中间的女子,依旧一身冷傲的火红。 原以为来的人会是公子,没想到却是杨媚儿。不过罢了,只要能离开,谁帮都是一样的。 “你就不怕我要了你的命?”杨媚儿道,向她走来。 “公子留着我有用。” 脚步顿住,鹅黄纹边的红鞋停在她的裙摆前,“你说的不错,是公子让我来的,所以你要记得,你现在的一切都是谁给的。” 背脊挺得笔直,宛如绷紧的弦,花晚照轻笑一声,扯了扯嘴角:“我一定记得这都是拜谁所赐,放心,我手无缚鸡之力,反正也活不过多久,他若喜欢可以随时来取我的命。啊,我倒忘了,他关心的只是我身体里的东西罢了。” 这次杨媚儿破天荒的没再反驳,似笑非笑地丢出一句话:“明日午时三刻,永定门。” 第004章 金蝉脱壳 秋雨季,薄雾层层,才晴了不到两日,早晨天空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茫茫一片,朦朦胧胧的,特别清冷。 时及正午,雨水方歇,进出凤凰镇的行人才渐渐多了起来,显现出几分人气热闹。 城门边上一个穿着兵服的年轻男子,表情肃然,一路小跑至城门口:“大人。林大人邀您过去用饭。” 墨袍在空中翻飞,秋水剑别腰,银带束发,剑眉清冷,秦笛一瞬不瞬扫视着来往进出的商贾,只在听到叫喊的时候轻轻瞥了一眼。城口两旁个列队八人,皆持枪挺立,表情严肃。另有四人负责检查来往人员及货品物资。 秦笛看了看进出零星的几个百姓,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哒哒的马车声停在跟前,拦路的士兵收了手中长枪,大声道:“里面坐的何人,还请掀了帘子检查过再通过。” 车中传来隐隐的咳嗽声,似乎是位老者。 帘子一角被掀开,露出个十三四岁大小丫头的脸庞,她也不怕生,声音脆生生的:“我爷爷生病了,大夫嘱咐不能受风,这位兵哥哥,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通行?” 面对如此讨人喜爱的小姑娘,负责搜寻的士兵也不禁柔和了语调:“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也是奉命搜查还请您配合一下。” 秦笛也看向这边,张口说了些什么,却淹没在一阵由远及近的唢呐哭喊声里。 谁家的亲人过世,到了下葬入土的日子,一大家子的人披麻戴孝哭喊哀乐声震天。 对面的侍从照例上前拦人检查人员物品。 这边,秦笛清了清嗓子,走到马车前大声道:“老人家,请允在下失礼了。” 车内的人想回答,却被咳嗽连连阻断,隐隐可听到“欢儿”,“不可无礼”之类的话,车内一阵衣料毯子摩挲的声音,半晌,帘子被那小姑娘从内撩开。 秦笛拦住想探进去仔细查询的士兵,跳上车梁向内扫视一圈,车内宽敞而温暖,中央的小几上放着个烤好的炭炉子,病中的老人却正襟危坐,眼光囧囧,完全不似平常老人家的病态,身后是一团绣着木棉花的蓝段锦被。而方才探头出来的小姑娘此刻跪在几前,为爷爷挡住外头涌进的冷风,倒着中药茶。 “打扰了。”秦笛隔空弹指打散帘子,跳下马车,车子在车夫的驱使下缓缓驶出城外。 “刚刚那群丧葬的人呢?” 对面的士兵小跑过来,报告:“已全部仔细核对过,并未发现有画中人,也没有使用过易容术的迹象。所带物品皆是随棺材要一同下葬的祭品。” 顺着方向看去,还能看到走在后面的几位亲属哭得不能自已。 秦笛点点头,收回目光:“仔细些,特别是人多的时候。” “是!”士兵得令,小跑回原岗位,继续排查工作。 ********** 城郊,荒山,坟冢旁。 “噗!”棺盖被打开,花晚照松开怀里昏迷的慕容钰卿从棺材里爬出来。 “憋死我了!原来葬个人要这么久!”花晚照努力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一边扶坐起棺材里的慕容钰卿,一边帮着杨媚儿的人将他抬上小道上准备好的马车中。 “我家小姐吩咐过了,你们可以一路南行,沿路城镇山林都很多,方便藏匿。”说话的不正是方才那车厢里服侍“爷爷”的小姑娘么! 花晚照正忙着将慕容钰卿的被角捏好,车厢里烧着水炉子,自是比棺材里暖和舒服千倍:“这是你家小姐的意思,还是公子意思?” “这个小翠就不知道了。这位是赵爷,武艺身手均属上层,小姐说花小姐也许会用到。”小翠的笑容甜美的恰到好处,若不是亲身参与计划的一部分,花晚照简直以为她就是个平常人家的小姐,活泼又亲切。 只是,配上这样的身份,那些亲切就全变成了警觉防备,她毫不怀疑,若是以自己平时马大哈一样的行事风格,百分百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想到这,心理任何想亲近的**都没有了,花晚照想了想,疏离地笑笑:“替我多谢你家小姐好意,既然如此就麻烦赵爷送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吧” 小翠笑着福了福身:“那花小姐和慕容公子一路走好,小翠这就回去给小姐复命。” 淡粉描边的秀色布鞋在小径间微微一点,再看清时人已经几丈开外。 “请花小姐上车,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请允许老叟称您为大小姐,称慕容公子为少公子。”不知是不是经历太多又上了年岁的关系,赵爷一双擦黑的双眼,目光炯炯,寒威阵阵,看的花晚照头皮发麻。 她明白杨媚儿的心思,说的什么保护实质上就是监视。不论她肯或者不肯,最终都会派手下紧跟着自己。与其拒绝让她派人私底下跟,倒不如大大方方接受降低对方的警觉,偶尔还可以充当免费劳动力使,何乐不为? “好的,那麻烦赵爷了。行程就按照杨小姐说的往南行吧。” 皮鞭声骤起,马车微微颤动一下,向前方平稳飞快地掠去。 第005章 羊入虎口 夺路而逃,星夜兼程。 由于花晚照坚持要以慕容钰卿为重,负责赶路的赵爷只好在距离凤凰最近的一个小地方停下。但也因此,两人间的第一次对话火药味十足。 可不管怎么说,这里距离凤凰镇实在太近,加上脑中盘桓着杨媚儿的交代,赵爷也不想同花晚照太快撕破脸面,不得不黑着脸停了马车,去医馆“请”大夫回来。 大夫姓程,年方五十有余,留着一副冉冉长须,原本营养良好的一张红脸生生被吓白了,皱巴巴像张包子皮,胡子一抖一抖的,眼睛频频瞟向赵爷。 抹了抹额间的冷汗,程大夫抱着药箱打抖,哆嗦着道:“小……小姐,您是哪儿不……不舒服?” 花晚照冷淡地扫了眼毫不客气坐在椅子上的赵爷,撩开床幔冲程大夫客气地笑笑:“程大夫,不是我病了,是我相公病了,还劳烦您给他瞧瞧。” 说着主动起身替程大夫卸下肩上背的药箱。 程大夫吓得连忙推拒,眼睛忍不住瞥向赵爷,唯恐他一个不爽又飞出两把七星镖要了自己另外半条命。呜呜,刚刚在医馆,他就险些切掉了自己好不容易留长的胡子。 花晚照侧了侧身子,挡住了两人的视线,拉他的袖子到床前。 药箱被放在床头,程大夫再抹一把额前的汗水,深呼吸,颤巍巍地将枯老的手指搭在慕容钰卿的左腕上。 许是感觉到有陌生人的气息接近,慕容钰卿眉头紧皱,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却依旧昏迷。 恐打扰到大夫看病,花晚照只得离开床铺,行至桌前提壶倒水。 “那个昏迷的男人是你丈夫?”赵爷突然开口,鹰隼般的眼睛透着冷笑和意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花晚照挑眉,茶水噼里啪啦地落入杯中,揉碎了冰冷的表情。 “没什么,原来你不是公子的女人啊!”赵爷毫不客气地夺了花晚照倒满的水杯,一口气饮下,丢回桌上,杯子滴溜溜转了两圈,稳稳停住。 “切!媚丫头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你!”花晚照气的紧咬下唇,又恐吵到大夫问诊,只能忍气吞声地取过另一只干净的,倒水端至床前。 “哎呀,小姐这可万万使不得啊!”程大夫惊的立即起身,下意识地推开那杯子。 “大夫不必紧张,我相公病了,我爹着急脾气不太好,之前多有得罪,我在这给您赔礼了。只是不知,我相公他病情到底如何?” 程大夫哆嗦着再看赵爷两眼,暗暗吃惊,这两个人会是父女?!哪里有亲身父亲这么不待见自己女儿的,他还以为是公公呢! “夫人,”他急忙改口:“请恕在下无能!” “您相公的脉象紊乱至极,体内两股力量纠缠不绝、碰撞不息,可奇就奇在,两者劲力旗鼓相当,碰撞纠缠的地点也变幻莫测,叫在下不敢擅自用药,恐帮偏了不该帮的那股导致它冲破病人的心脏动脉,使人顷刻毙命。” 捧着温暖的杯子,花晚照却感受不到热水的温度,指尖手心一片冰凉,大夫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的懂,可怎么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程大夫,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程大夫擦擦额间的汗,吞了口唾沫,瞅瞅被花晚照手中的杯子,葱段般的指节已握的发白,面上不禁含了歉意:“在下无能,治不了您相公的病。” 花晚照一把握住他抬起的手臂,紧紧的握着,犹如溺水者抓住救命的藤条。 只是那细长的藤条到底是救命的稻草,还是水中的浮萍? 程大夫惊的忙去掰她紧扣的手:“还请夫人令请高明。” 想了想,还是于心不忍地补充一句:“最好还是找到给您相公下毒的人吧,此毒虽一时不致命,但若长期耗下去,一旦您相公的内息出现弱化趋势,外力反噬便会……便会要了他的命。” “哐当!”洁白的瓷杯四分五裂,棕色的茶渍漫过碎壁,流的鲜血淋漓。 程大夫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人,花晚照咬唇跪下,乌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有流泪。 语气里没有丝毫颤抖,简直冷静的不像话,她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任何办法都可以。只要他醒,只要我能。” 相公病危,一般夫人小姐听见这样的噩耗无不是哭得花容失色,更有甚者直接当场晕倒,不省人事。 面前的女子要有多坚强,才能做到这般无所畏惧? 可是事实不通人情,他听见自己残忍的吐字:“没有。” 寂静的房内,脚步声再次响起,房门开上又合上,楼梯上的声响越来越微弱,直到消失。 …… “你打算继续跪下去么?他还没死呢,现在跪是不是早了点?”耳边突然传来赵爷讥讽的声音,听起来犹如石头磨过沙皮纸,刺耳又恶心。 拳头紧握,尖长的指尖深深插进肉里,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不会死的,他答应过我。” 花晚照平静地爬起来,拍拍膝上的灰尘,走到床边将慕容钰卿搭在杯子外头的手臂放进被子中,小心盖好。 “男人的话你也信?”赵爷嗤道,起身向她走来,干枯如柴的手指缓缓伸出,抚向花晚照的侧脸:“反正他快死了,要不,跟着爷过?” “不要碰我!”一掌打落他的手,花晚照喝道:“你的房间出门右拐,慢走不送!” 这次赵爷没再生气,被打过的手腕上残留着隐隐疼痛,可见方才那一下她用了多大的劲。他将手腕凑到鼻尖深吸一口气。 真香。 可惜有些泼辣。不过没关系,越是泼辣骨气的姑娘,他就越有xing趣。 不善的笑意在唇边迟迟不散,赵爷盯着她直挺的背影看了良久,终于转身抬步。 “花大小姐,你说如果我真要了你,会怎么样?” 门带上的那一刻,冰冷的空气翻卷着残忍的话语在房内回响,宛如巫师邪恶的毒咒。 第006章 设计 “慕容,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呢?” “我早想到杨媚儿定不会这样轻易放过我,却不曾想她能有那个胆量在我身边放只咬人不看主子的狗。” “可是我不怕,不怕王勃秦笛他们追上我,不怕杨媚儿对我动手,不怕那个老头心怀不轨。所以,你也不要怕,只要我在,就会让你醒来。” 漆黑的房内,花晚照和衣偎依在慕容钰卿的身边,轻轻呢喃,素手轻柔地拂过他额前的碎发,神情爱怜而忧伤。 “你会好好的,哪怕拼上我的命,用尽我的血……” 誓言般的话语戛然而止, 脑中闪现公子那句魅惑的话语,仿佛一道电流击穿了眼前的混沌无措,手臂激动得突然僵直,心脏瑟缩。 ****************** 接下来的几日,三人除了夜间休息几乎都在赶路。 歇下来的时候,大夫毫无间断地往房里请,起先赵爷还会饶有兴趣地坐在旁边冷嘲热讽,到了后面若不是花晚照抵死不从,他连大夫都不想请了。 所有人无一例外都说慕容钰卿无法醒过来,她到底还在执著些什么?! 可花晚照明显不是这样想的。 撇开慕容钰卿的病不说,至少现在令她略松一口气的是,赵爷再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出行在外,不论住店吃饭,均像伺候真正的大小姐般无可挑剔。 对此,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她心里的弦却从未放松过。她还记得,原先老师说过的为什么恐龙灭绝了,而鳄鱼却能成功活到现在的原因。 猎手是否厉害,不仅仅取决于尖利的牙爪和迅猛的速度,还有不可或缺的冷静和耐心。 越沉得住气,越不动声色,越能达到心中所想。他此刻的收敛只能说明外在的危机四伏,一旦危险解除,便是他出击放肆的时刻了。 荒外野庙,枯树老鸦,夜露深重,冷冷雨水顺檐落下。 驾着马车太不方便,花晚照和慕容钰卿被留在了荒废的庙宇里,赵爷只身前往前方的小镇打探情况。 发潮的柴火在窜动的火苗里燃的噼啪作响,小锅里炖着滚烫的米粥。 花晚照盛了一碗,扶起慕容钰卿让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将吹凉了的米粥小口小口喂下。 “慕容,这是我们逃出来的第七天。我忘了是谁曾经说过,七是魔法数字中最大的一个,我不知道我用这个蠢办法能否救你醒来,不过有胜于无吧。” “你知道么?你睡着的样子很可爱,文文静静的,又乖又帅气,让我想起童话里沉睡的王子等待公主的吻唤醒。” 话语顿住,花晚照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啊,我记错了,是公主吃了毒苹果陷入沉睡,王子用爱的吻唤醒了她。” “呵呵,你可别指望我会吻你,万一你打赖不醒怎么办,那我可就亏大发了。” 落雨的夜里,连情人的呢喃都显得那么寂廖,暗红的天空像被泼上染墨的血,笼罩着层林,笼罩着大地,笼罩着夜雨,笼罩着屋檐下的人,应和着的,除了女子的叹息呢喃,只剩下枝头偶尔嘶叫的野鸦以及风过残枝的簌簌沙沙。 穿堂风过,惊起阵阵窜动的火焰,撩起她沾湿的发。 米粥喂的很慢,碗底渐空时,瓷壁已变得冰凉,而赵爷也去而复返,他没进门,倚在破旧的门栏上,打量着喂食的女子。 花晚照视若无睹,拿出蘸水的帕子替怀里的人细细擦拭唇瓣、脸庞,纤纤手指自他清秀的额头细细抚摸而下,带着些虔诚的目光,似乎想要把面前的人永远印在脑海里。 毫无征兆的,羽毛般的吻轻盈落下,宛若白雪附唇。 “我改变主意了,与你那么较真做什么。” “你若想睡便睡吧,明早我定带你离开。所以你即便沉睡也要好好护着我哟!” 浅笑勾唇,将腿上的人轻轻安置,花晚照起身,终于将眼光调转对视上门口的人:“前面怎么样?可有他们的追兵?” 老头的目光显得贪婪而阴鸷,恶心得花晚照全身发毛,在那样的注视下,简直全身赤 裸无从抛躲。 “如你所愿,一切安好,他们一时还查不到这。我在离清平镇偏远些的地方买了处宅子。怎么,你终于打算放弃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了么?” 赵爷一步步走进,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女子,像瞄准猎物的鹰隼,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间。脚边的柴火苗跳跃几下,她漆黑的瞳中,映着了然与冷静。 花晚照不答,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走到锅前掀开盖子,米粥的清香刹那扑鼻而至:“房子在清平镇哪儿?有多大?” “平乐街上。多大?足够我们两个人住,还有个小院子,你若喜欢还可以种些花草。” 这话说的太过直白,他的想法不言而喻。 盛粥的手未顿,花晚照连勺带碗递上,神色平静毫无惊奇:“够两个人住?恩,那就好。” 见她反应如此镇定,赵爷反而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毕竟她是公子留用的女人,与别的女子不一样,懂得良禽择木而栖,左右那男的都要死了,为了保命也甘愿跟着自己过活。 媚丫头当初也没说清楚,只说留着她性命其他随便,害得他起先还担心被坑,要知道杨媚儿可是出了名的善妒,任何可能接近公子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被她整的半死不活?依她的性子,怎会突然丢给自己这么好的货色,万一自己玩坏了公子的人,那这条命不都给搭上了? 幸好他聪明,发现这位花大小姐根本另有所属,这才有了胆子放开手脚,左右留她条性命,反正落在公子手中的女人,从来都没什么好下场。 如今又见花晚照这么识时务,身心早已难耐,体内犹如窜了簇火苗,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张扬炽热了很多,恨不得立刻就扑咬上去。 嘴里道:“刚刚跑了远路,手脚都没什么力气。只好委屈花大小姐也伺候伺候我老头子?” 手已按捺不住地欲抚摸她滑顺在颈边的乌发。 花晚照面上无甚表情,嫌恶地避开他的触碰,自碗里舀了一勺粥递上:“要我伺候就不要动手动脚!” 顺从,彻底燃旺了那火焰,赵爷甚至没仔细看勺子中的食物,心不在焉地含住,双目死死锁住娇容,干枯的手臂力道如钢铁,牢牢扎住面前的人。 两人的距离突然被拉进,饶是花晚照镇定如此,也忍不住挣扎反抗。 “哐当!”粥碗应声落地,落了满地的米粒冒着丝丝热气带走了老头残存的最后一点冷静和理智! 第007章 为了谁而杀戮 “你!放开我!”花晚照厉声喝道。 身体被大力推到,冰冷和疼痛刺得背脊几乎碎裂,呼吸停滞的一瞬,身上已覆了一人,野兽般咆哮着撕裂她身上的衣物。 “给我滚开!”饶是事先早已料到会这样,身体的抗拒仍是不由自主。 恶心,绝望,疯狂……脑子里除了偏执般的推拒与逃跑,只剩下一片空白。 寒冷的空气夹着侵犯与**摧梅折雪而来,在白皙的皮肤上刻下刀刀狠戾,喉间溢出的是恐惧至深的尖叫,前一刻的理智与计划统统随着身体被砸下的瞬间碎成瓷片的样子,苍白,无力。 “慕容!……”双目赤红,双腿被制,使不上力的感觉,如同打入地狱。 “我的花大小姐……怎么,刚刚配合的不是很好么?放松……我会尽量温柔一点。”身上的恶魔低低咆哮着,令人反胃的热气迎面扑来,就像地狱的恶狗毫无章法地吐舌垂涎。 尖锐的指甲深深嵌进细嫩的掌心,牙齿狠咬红唇,鲜血涌出,腥甜入腔,疼痛与血腥同时刺激着大脑,花晚照深深的喘息,强烈的求生**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慕容,慕容,等着我,相信我,破晓之前,定带着你平安离开! 索性,比起一时痛快,赵爷似乎更喜欢慢慢折磨享受。 见身下的女子双目瞠大、神情决绝悲戚,似乎放弃了挣扎,他求之不得地放开了铁索似的禁锢,一只手隔着薄薄的里衣开始在美好的身躯上肆意游走,另一只则迫不及待地去拉扯自己身上的衣带。 低头,老硬的黄牙啃上滑嫩的锁骨,像猎狗咬住到嘴的美味贪婪而迫不及待地留恋辗转。 右臂微抬,颤抖的指尖动了动,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滑至掌心,被紧紧握住。 身上的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欢愉里毫无防备。 所有的忍耐等的就是这一刻! 花晚照突然发力挣脱,右腕翻转,刀尖刺向他的心脏。 眼前一片血红…… “哐当!” 刀落的那一刻,惊起一片枝头野鸦,凄厉的叫嚷响彻青云,振翅高飞,盘旋而上,宛如修罗,送来的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 “哼!就凭你这点小伎俩,还想和老子斗?” 赵爷狠狠捏住花晚照原本握匕的手腕,手指早已脱力,匕首被人踢至角落。 喉咙被人掐着提高,窒息同死亡的感觉席卷而上,另一只手企图去掰掐住喉咙的大手。 “我倒差点忘了,媚丫头说过要留你一命。”赵爷狞笑着手下施力,像丢弃破布娃娃似的甩开花晚照。 手臂,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人,如脱线的风筝般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直直坠地的瞬间,脑袋同身体砸在冰冷的地上,她只感到眼前顿时漆黑一片,耳中轰鸣巨响,内脏几乎被摔得错位,血腥上翻,涌过喉间传来针刺的剧痛和作呕的味道,头一侧,鲜血奔涌而出。 面色青白,只有眼睛还执着地循着前方触及不到的男人。 “慕……慕容……” 视线清晰又模糊,脑部的疼痛断了她所有思考的能力,唇间溢出的残缺字眼,描画的全是他的名字。 眼角依旧干涩,心中仿佛空了大片,耳中的轰鸣声渐渐弱了下去,她听到庙外的无根的水似千军万马奔腾而下,浇得大地颤抖;她听到檐外树木颤动摧枯拉朽的悲鸣;她听到谁的脚步声一下一下震在耳边,像是通往地府的倒数时计。 我该怎么办?慕容啊慕容,你为何还不醒来? 花晚照甚至有些奇怪,为何此刻的她反而不怕了呢? 所有的情绪都被掏空,脑中为剩的字眼只有那两个字—— “慕容……慕容……慕容……” 宛如呢喃轻吻,宛如细描淡写,宛如相濡以沫,魔咒一般拉她坠入巨大黑暗的漩涡。 可不可以,让我们都坚强的活下来,你说过的,会好好保护我,你答应过的,一定会醒来。 所以,没有不可以,我会好好活着,等你醒的那一刻,等你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我。 赵爷蹲下身来,捏着她的颧骨使之被迫直视:“这么水灵灵的小妞,何苦就那么记挂着个死人呢?怎么,还想杀了老子好双宿双飞?” 花晚照没有反抗,看着他泛红的狰狞双眼一字一句吃力地道:“杀了我们,你也会死。” 平静狠绝的话语,听得赵爷一愣,粗糙的掌心摩挲过凝血的肌肤,嗤笑:“花大小姐,老子最不喜欢和女人动手,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其实你只要乖乖的,不和我玩花招,也不至于遭这些罪。只是那个男的,似乎得罪过媚丫头,我可没有义务保证他的命啊!” 无神的瞳孔瑟缩一下,不知哪里冒出的力气,左手隔着破烂的衣袖,努力支撑着身体,她想要坐起,却不知掌心按住了什么,传来顿顿的声响。 心底暗数:“3,2,1!……” 赵爷却好似没听到,松了对她的禁锢,突如其来的晕眩迫使他伸手扶上脑袋狠命摇晃,暗咒一声:“娘的!都快忘了,老子已经近一天没吃东西了!” 凶狠的眼睛瞪向半起半坐的花晚照,满身狠戾的气息。 后者不由自主向后挪了挪,衣衫半解,血迹斑斑,眸色柔弱无望,无一不强烈刺激着面前的人。 赵爷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无奈肚子真有点饿了,脑袋略有晕眩,只得厉声喝道:“你最好给我听话点,识相的话就快来伺候老子!” 花晚照没有答话,低垂着眼眸吃力而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右腕骨折完全无法动弹,索性左手还有力气,锅里的粥已煮的有些糊味,她将柴火小心的移开,把锅卸下。瓷碗已碎,再没有盛放食物的容器。 “快点!快点!别磨磨唧唧的!”赵爷已随意捡了个位子坐下,语气不耐。 索性锅不大,把手是木质的,隔着湿布勉强可以用一只手端起。 花晚照小心翼翼地将锅沿地拖到他的身边,取一勺吹凉了喂给地上的人。 毒药,早在他最先吃过的那只勺子里便已参下,只是为何他依然无感? “恩。” 赵爷满意地咽下,想来热度被花晚照都吹散了,温度刚好,暖粥下肚,舒服的眯了眯眼。 低垂温顺的眸子中闪过一道狠绝,不知哪里滋生出的无谓勇气,花晚照拎起那锅滚烫的粥眼睛一眨不眨地浇上面前的人,从头至脚。 “哇!!啊!!”痛苦的尖叫撕裂了漫天山雨的夜空,伴随而至的是一道道惊天震雷。 再厉害的高手,也无法从容应对这迎面而至的一击。满面满身的水泡红斑,铺天盖地爬上干裂粗糙的皮肤,像极了梦中花圃里妖艳而开的嗜血花朵。 几乎同时,她奋不顾身地扑向地上乱滚的人,压制于身下,白皙的皮肤即使隔着衣衫也被烫起了水泡,左袖里旋出另一把匕首,直刺向对方要害! 生死一线,谁还在乎所谓的命令? 看不见眼前,人被撞得跌倒,赵爷一面尖叫一面运掌胡乱在身上拍打,一下一下狠戾无比地打在她的背脊上。 而花晚照竟没有躲开,或者说她扑上去的那一刻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紧握的匕首对准他的脖子、心脏迎了上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下,一下,一下…… 眼前除了鲜红再无其他色彩,血雾迷蒙,早已分不清那是她吐出的还是赵爷的。 身下的挣扎不知何时已停止,可她手中的动作还在继续,机械般地反反复复。 大朵大朵的血花喷涌而出,似一场花朵的盛放,浸染着两人的衣襟,沿着石砖地板的纹路漫开,蜿蜒成一条条血色涓流,一片殷红绵延至庙外湿润芬芳的土壤中。 火光映照着花晚照无魂的双眼,无悲无喜亦无恐惧,满身赤红,满脸血污,像极了地狱修罗。 “嘭!”惊雷乍响,高阔暗红的天空闪过一道亮光,如尖锐半弧的镰刀劈断手下的动作。匕首终于摇摇欲坠跌落地上,连呼吸都被凝滞,入目鲜红,万物浸染,恐惧终于沿着脚底缓慢爬上心头。 “啊……”压抑太久的尖叫带着干哑的哭腔冲破喉间,花晚照惊慌失措地从赵爷狰狞恐怖的尸体上爬下,费力却无法控制地胡乱向前爬去。 “慕容,慕容!……” 幸运的是,当时赵爷双目烫瞎,情急之下根本摸不清花晚照的要害,几掌下来都未击碎脊骨,她撑着残缺破碎的身体,从血泊里一点点爬出,像是折翼碎蝶,像是浴火重生的雏凤。 不管如何残败,至少她还活着。 “慕容……慕容,慕容!……”抱住爱人的那一刻,所有的泪水终于喷薄而出。被**的时候她没哭,骨折剧痛的时候她没哭,提刀杀人的时候她也没哭,可现在,泪水汇流成河,哭泣、叫喊疯狂溢出,滴答滴滴,回荡着撕心裂肺,满地的无措绝望。她颤抖成一只惊悸的小兽,仿佛要嚎尽身体里所有的悲苦与恐惧。 慢慢长夜,无人慰藉,呼应她无尽哭喊的永远只有肃杀滂沱的雨声以及怀里绵长的呼吸。 第008章 蜕变 送大夫离开的时候,花晚照的心情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不到三个月。 大夫说,她的命最多不过三个月。 赵爷死前拼死一搏的反抗,虽然没有伤及要害,却足以引起内部大出血,蛊皇受到大量鲜血的滋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贪婪吸食,大大地提前了它苏醒所需的时间。 别说是公子了,现在只要是个稍有常识的大夫都看得出花晚照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势力。 相比之下,慕容钰卿的情况似乎要好些,当时她情急之下用自己的血液作药哺之,竟然真的慢慢起了效果。也许这正是蛊皇的好处之一吧,你用身体养着它,你的血液也变得百毒不侵,照顾慕容之余花晚照时常会想,倘若她会武功的话,会不会因此功力突飞猛进呢? “过不了多久你应该就会醒了吧?那个时候你会不会认不出我来了呢?” 大夫并不知道花晚照给他喂食的药物是血液,只当是什么灵丹妙药,所以开的药物大多是温和辅助性质的,然而即使这样,仍需要小段时间才能让他苏醒。 花晚照不敢住在赵爷为他们找的院子里,而是搬到了对面,方便随时留意那院子里的情况。 本以为艰难困苦的日子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却不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两银子可以难倒好汉,当她把最后的银两都贡献给药店和医馆时,真的是连笑着哭的精神都没有了。 右臂吊着白色绷带,左手提着两人的药回到住处,花晚照筋疲力竭地伏在床边。 “你若知道我们现在的境地,会不会气得想当做从来不认识我?” “你一直沉睡高卧无忧,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我却日日提心吊胆,活在刀锋剑口上。可是慕容啊慕容,我多想就这样带你离开,远离那些许久不懂的悲哀,想让你忘却愁绪忘记关怀,放开这纷纷扰扰自由自在。” “我真怕,你一觉醒来,我已不在。” 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中药味,确切的说,这些日子为了省吃俭用,两人基本都是靠吃药过活,但考虑到慕容钰卿的病情,花晚照每日还会带些馒头或者包子回来充饥,然而即使是这样所剩无几的银两也在近日复诊的时候用光了。 晚间喝完补血疗伤的药,肠胃因为长期未进食物而剧烈的搅动,花晚照努力平息恶心反胃的感觉才没把那些苦涩的汤药尽数吐出。 不过短短十几日功夫,原本红润白皙的脸蛋已被折磨的惨白饥瘦。噩梦更仿佛紧紧相随的影子,不论白天黑夜,只要闭上眼,脑中就不断回放当时捅向赵爷的那一幕,窒息的殷红。而对于疼痛,她早已变得麻木,左臂未被包扎的地方,已被刻上了近十道深深的刀痕。 日复一日,右手端着瓷碗接住汨汨流淌的血液,然后一勺一勺哺进慕容钰卿的口里。 血腥混杂着药汤味道,刺激的她隐隐作呕。 偶尔熬药发呆的时候她也会拨着柴火回想起原来的日子,那样岁月静好的时候,会有面冷心热的秦笛可以调侃,会有谦谦儒雅的王勃可以说笑,会有谐谑有趣的慕容可以玩闹喜爱……哪怕当时明知弄影心怀不轨,她也从不过多计较,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行的光明磊落便可保一世平安。 …… 柴火烧至一段,面前的火苗突然劈啪作响,无情地将美好的回忆斩断。 火红的焰苗妖娆扭曲,像极了花甸里绚烂的舞蹈。 是了,一切的改变,都源自于公子的出现…… 那句活不过半年的轻描淡写,将一直沉醉在美好假象中的自己打入冰冷的现实,尔后的所有,都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她这才发现,人心难测海水难量,每个人都为了不同的目的带着面具说谎,贪婪所求的不过是心底自私的**。 可是,现在是否已经晚了? 现实血淋淋的为她上了一课,宛如万里晴空劈下一道天雷,霎时风云变幻。滂沱而至的倾盆暴雨浇得她疼痛窒息,终于苏醒。 从架上端下熬好的药液,浓郁的苦涩沁入血液,流淌至心脏,而这样的味道对她而言,似乎不知何开始早已习以为常。 原来,梦幻到现实的距离不过短短一日。 你看,梦想终究只是梦想,所谓一世平安,不过是年少的懵懂无知。 ************ 深秋的天黑的早,待花晚照忙活完所有事情已过了申时,屋外几乎擦黑。小心推开里屋门,迎面扑来的暖气中夹着久散不去的药香,不浓烈,还难得的带着些甜香。 点上桌前的烛台,豆大的灯影散发着暖暖的橘黄,映着半边冻得泛白的脸颊隐隐有了些血色。手起刀落,不一会儿空碗里已盛了小半碗温热的液体,捧在手心,温暖的。 花晚照行至床边,扶起床上的人,小口小口喂下,唇角带着朦胧的笑:“晚上一个人睡可要像前几日一样乖乖的。天凉了,记着不准踢被子,唔,明天早上慕容想吃什么?给你带清平苏家的糕点好不好?” 空气中回应着的只有汤勺碰撞瓷碗发出的清脆响声,哐当,叮当,一下一下敲在谁没落的心上,宛如叹息。 不一会儿碗已见底,花晚照起身,在那俊秀的额上清浅地落下一吻,终于转身离开,水湖蓝的长袖被风吹的微微扬起,露出绷带缠绕的右腕以及不知何时开始如影随形的匕首。 渐行渐远的身子挺的笔直,远远看去,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利剑。 ************* 清平镇,安乐坊,后院。 一群花红柳绿的舞女前,立着道飒爽英姿。 “晚卿公子,您看这天色差不多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安乐坊的老鸨是位年老色衰的中年女子,此刻她的面上,畏惧与期待并存。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晚卿如神袛般从天而降,长发高竖,一身素白,目光清冷决绝宛如千里寒冰,细软负面掩住了周身最后一点柔美。她就那样站在那里,方圆十里,冰封雪结。 谁知,她的震惊才刚刚开始。 原以为会衰败在自己手上的安乐坊竟然能在短短五日内重振旗鼓。不仅在保住了根基而且名声大噪,响彻清平。 那句清冷霸气的“ 敢不敢赌?五日之内,我晚卿定叫你安乐坊名扬全镇。输,我甘愿为奴为俾,赢,盈利五五分成,其他我分毫不取。”更是成了她膜拜崇敬的箴言。 鬼使神差般地答应了下来,她就这样将坊里姑娘们的生死通通交到了这个女子的手上。 然而事实证明,她当初的疯狂或许是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排演、服侍、装饰、发帖、宣传……一个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点子不断从挽卿的口中蹦出,她花了整整四天的时间不辞不休的布置修整,像吐丝静待的蜘蛛,算无遗策地编织属于它的网络。 安乐坊一改往日单调低俗的曲辞,凭着新颖的歌曲、精妙奇特的编舞、美轮美奂的灯光及现场装饰一炮走红。往来宾客商贾无不驻足赞赏,现场座无虚席,气氛从未有过的热闹高亢。 这一夜,火树银花不夜天,吹拉弹唱到天明; 这一夜,上有天堂安乐曲,下有人间安乐坊。 这一夜,坊中人人颂欢乐,独留晚卿饮孤月。 …… 第009章 苏醒 夜笼寒水月笼纱,月光轻薄,透过半开半掩的雕花隔窗描摹着雄伟高耸的镏金大殿,空旷、清冷。灯火幽幽,照不尽朱红廊柱,拉扯着殿上清减俊雅的身影,纤长。 露降三重,鸟雀无声,只剩门外随身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因太久未被传召站的有些困乏。 搁笔,放下手中最后一本批示完的奏折,起身。习惯性地托起旁侧的镶金琉璃杯,淡淡的凉意透过如玉的指尖缓缓传来,原来不知何时,夜已深沉,茶已凉。 他们现在该在哪里了? 行至窗边,灯火无力与月争辉,皎白的晕色在他明黄的衣衫袖口化开,点点温柔。 十三天了。 离他们顺利逃出凤城已经整整十三天了,而他的人追踪到的除了野庙外一具被野兽撕裂过的残碎尸体再无其他。 看来,一切真如梦使所算,公子中毒神医难救,只是不知他现在依旧是昏迷不醒,还是早已命绝他乡?他毫不犹豫地相信,如果慕容钰卿死了,花晚照定会手握利剑铩羽归来,那丫头的性格就是如此,有仇必报,敢做敢言,不管山高水深,欠她的,她迟早都要讨回来。 只是,怎样的蜕变,才能让一个天真善良,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姑娘冰冷无情的握住匕首,浴血了解他人的性命?据秦笛所报,成流的血液凝固成河,从庙内一直蜿蜒到庙外,触目惊心。连带着那碗被打碎的致幻毒粥,也被浸染成暗红。 “慕容钰卿。朕是该佩服你算无遗策还是该赞叹你大胆妄为?就算自己长眠不醒也能料尽她的言行作为,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她终于一天知晓你的身份呢?” 年轻的帝王目光淡然如水,迎着头顶的千里婵娟凝神不语。乍一看,像极了对月吟诗的信游公子,只是那眼神里沉淀着的是不属于世家公子的威严锐气。 “来人!宣秦大人进殿!” 王勃转身,重重的搁下手中的茶盏,杯中水冰冷透骨,打碎了满盏的盈盈月光。 “挽公子……挽公子?” 花晚照是被身边陌生的的声音唤醒的。 堕入陌生的环境,意识尚未清醒,身体已提前给出了反应,左腕翻转,冰凉的匕首准确无误地架在了面前人的脖颈上,刀尖微微向前一送,划出一道细小的血口子。 “挽……挽公子,是……是我,安乐坊的老板……纹娘……”昨夜她闯入院中时看到挽卿面如死灰般昏倒在地,吓得她六神无主,立刻请人去谴大夫来瞧。估摸着睡了一天她该差不多醒了,这才炖了小清粥进来,没曾想她的反应竟如此激烈。 “纹娘?”记忆逐渐恢复,花晚照收了匕首跌坐回床上,揉额皱眉:“我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辰了?” “公子你睡了近一天,现在刚过申时。”想起昨夜大夫说的话,纹娘犹豫着是否该开口,几次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明明是花季少女,却身患绝症从阎王手里争抢活命的时间。倘若不是因为挽卿心力交瘁,操劳过度而晕倒,她根本没想过,这样刚毅的女子原来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一天了?!”花晚照“嚯”地一下从床上站起,起得太快,眩晕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眼前一黑跌了下去,纹娘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她。 “啪!” 清脆的掌声在冰凉的空气里回荡,纹娘的手背立时浮现一片红印。 事发突然,两个人均愣住。良久,花晚照开口打破沉默:“抱歉,我不习惯别人碰我。谢谢你昨天收留我,我明晚会按时再来,舞女们的安排照我昨天说的去做就行,切记不可什么都全依着那些客人,让她们统统拿出自己的气场来!要知道有些时候得不到比轻易得到更让人挂记。” 说完,头也不回绕过纹娘踏出房门。 “挽卿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病?!” 冲着那坚强到脆弱的背影,纹娘终于忍不住大声吼了出来。这次,没有尊称她为公子,而是站在平等的角度,喊作小姐。她不懂,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逼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到如此境地? 听到叫喊,花晚照的脚步顿了顿,却终究未曾回头,冷淡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无悲无喜:“不关你的事。” 脚步重新迈开,人一步步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薄薄的衣衫被风撩起,像一朵秋天将要飘零的花朵,苍白又决绝。 漆黑的小院,狼藉遍野,锅碗瓢盆散乱一地。 周围一片死寂。 寒意顺着脊梁骨窜入每一寸**,手里拿的糕点轻声落地,脑中一片空白。 颤抖传遍了全身,下一刻,花晚照用力奔向屋内,叫喊声沙哑而尖锐。 “慕容!慕容!慕容钰卿!……” 没有。哪里都没有慕容钰卿的影子! 屋内也是凌乱不堪,床铺上被子被挑落在地,摸上去全是冰凉。挂在床头的包袱不见了,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不见了,最重要的是,床上的人不见了。 慕容,慕容…… 昏迷中的他根本无力反抗。是谁带走了他?他们去了哪里?又要做什么?会不会要了他的命?! 全身的力气仿佛被一瞬间被掏空,紧握的拳头悄然松开,花晚照倚着冰冷的床沿缓缓滑落,石板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却抵不过心中冰封千里的绝望。 黑暗仿佛巨大的**,将小小的她包裹在一方匣室之中,寂静是魔鬼,蚕食着她所剩无几的希望和动力。 不会的。她努力安慰自己,慕容一定还活着。没有杀手会喜欢多此一举,如果要杀,那么此刻躺在这里的就该是他永远沉睡的尸体,而不是留给她一座空洞无魂的房子。 只是,天下这么大,我却不小心把你弄丢了。该怎么做,才能将你找回? 泪水满腔涩意地在眼眶里打转,浅浅的一汪,承载了多少难以言喻的心情? 花晚照拍拍自己的脸颊,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将你找到。所以花晚照,没有时间等你说放弃。” 尖锐的牙齿咬破泛白的嘴唇,腥甜的味道涌入口中,刺激着混沌的大脑,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一股悲戚,颤抖却坚定地迈开步伐。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只要慕容钰卿还活着,天涯海角,总会找到。 可是她忘了,时间总是无情的,慕容钰卿可以安稳地活着并不代表她能活着找到。 心力交瘁的结果就是身体不会因意志的产生而改变。眼前突然擦黑,强提起的力气宛如被什么吸得一干二净,彻底昏过去前花晚照唯一的想法是,没有她以血作引,慕容的病要怎么办? 纤弱的身子如失重玩偶般重重跌落向地,微光下,一双冰凉有力的大手伸出,稳稳地接住了她。 第010章 我天,又是失忆! 有多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 明媚的阳光,温暖的草地,银带似的小河四周小鸟啾啾,还有一望无际的白色花甸。 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柔软的花骨朵儿,恰逢风过,扬起漫天白雪,美若仙境。 这是哪里?人在哪里?风吹花曳,像是等待主人归来的稚子。是的,那个人去了哪里?她抬头,阳光不见了,草地不见了,四周朦胧不清,白兮兮一片,纯洁的令人恐惧。 有谁在叫唤她?很近很近,她茫然四顾,却看不见翩翩衣缺。 “等我!”下意识的抬手,努力地够向前方,似乎要探寻到谁。 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奔跑,呼吸愈加急促,紧张同害怕化身洪水猛兽在身后紧紧追赶,喉头隐隐泛着腥甜,惊悸的几乎心脏骤停。 一双冰凉透骨的双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触感太过强烈,花晚照从梦中惊醒。 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一双眼睛是如梦方醒的迷茫惊悸,一双眼睛写满了新鲜好奇,宛如新生儿。 良久,她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巨大的喜悦海啸般席卷心头,击打着她脆弱的心脏,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连忙从床上爬坐起来,忍不住用尽全力回握住那冰冷的大掌,花晚照听见自己的嘴唇在语无伦次的颤抖:“你醒了!慕容 ,慕容,你醒了!太好了!……” 不敢眨眼,生怕眼前的一切也如梦境花甸一般立刻烟消云散,生怕眼前的人如梦中之人一般消失不见,泪水顺着苍白瘦弱的脸颊流下,她笑着哭着,不能自已。 期待的太久,久到当幸福披着轻薄的外衣悄然而至时,她却奉若珍宝,直到所有的美好喜悦都被冷冷的摔下—— “你是晚儿?……你是我娘子么?”慕容钰卿眨眨眼睛,漂亮的睫毛轻盈地上翘,弯成完美的弧度,一如他困惑的语调,写满了不同寻常的乖萌。 人还是这个人,只是他竟然不认识她了。 笑容僵在脸上,花晚照想,所谓晴天劈裂大抵也就如此吧。 她听得见,希望和喜悦碎裂的声音,清脆的很好听。 如果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那么可不可以求求你,不要在绝望之前给我满园的希望,让我看到绿野花开,让我听到鸟叫虫鸣,然后拉我堕入黑暗的深渊,万劫不复。 其实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希望有人爱有人疼,喜欢撒娇使小性子, 其实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坚强,挺得过鲜血淋漓,挺得过生死一线,却终究挺不过你轻描淡写的一句忘记。 现实如海水般冷冷拍下,勾勒尽谁的呼吸。 手心的冰冷蔓延到房间的每个角落,胸前锐痛难当,花晚照终于抵不住胸前积压太久的翻涌血气,张口,血花四溅,死寂的房中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泣。 “你……”突如其来的哭喊显然将慕容钰卿吓得不轻,想要抽回被紧紧揪住的手。 花晚照哪里肯放, 哭的越发厉害:“混蛋!说,你是不是又在耍我?!你没有失忆对不对?!这世上哪里来那么多失忆的人!你丫想死是不是,快点给我恢复正常!!” 身子受到猛烈的摇晃,慕容钰卿下意识的劈下一记手刀,速度快的咋舌,花晚照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腕间的剧痛和酥麻立时传遍了全身,泪水不由自主地范上眼眶,却被她生生止住。 哭喊吵闹戛然而止。 “你功夫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开口,双目紧紧锁住眼前的面容,一眨不眨,仿佛想要透过那漆黑的瞳孔看清什么。 慕容钰卿却没注意到她陡然变化的语气,清澈无暇的眼睛里写满了内疚和无措,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泫然欲泣,扭捏着去拉那被他打得红肿的雪腕:“晚儿……” 花晚照一巴掌扫开那冰冷的手,肃容道:“我问你,你什么时候醒的?院子里怎么会乱成一团?” “我……我是被他们吵醒的。”慕容钰卿缩了缩手,像是意识到面前的人已然生气,规规矩矩地站着不敢再乱动。 “有人进来搜,把院子里弄得很响,我本想出去教训他们一下来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提不起力,所以就先藏了起来。” 生怕花晚照不信,慕容钰卿凝神半晌企图运行身体里的真气,清秀的眉宇间立刻显现出大片青黑,表情痛苦。 花晚照惊得立刻拿手去拦他,命令道:“给我立刻停下!以后没我的话不准行气!” 想来她的血能压制住他体内乱窜危害性命的乱气,使他苏醒过来,却无法将它彻底消除,这才导致慕容钰卿的身体虽然醒了过来,但是记忆和功力却未恢复,而且表现稚如幼童。 只是他为何称呼自己为晚儿? 话音刚落,慕容钰卿立刻撤了气,胸膛微微起伏,额间冒汗,想来强行运气还是给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晚儿,你看,我没有骗你。”原先妖媚的眼眸此刻却闪烁着完全不符合年龄气质的委屈幼稚,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扯花晚照的衣袖。 花晚照目光闪烁,按住那只乱动的手,微微用力:“你该是不记得事情了,那你为何救我?你知道我是谁?” 见她没再用那种冰冷的语调讲话,慕容钰卿高兴了起来,眨巴眨巴眼睛笑道:“娘子当然要救啊。晚儿就是娘子,娘子就是晚儿。” 这样纯真的回答从某人的嘴里说出来简直恶寒的无以复加,花晚照掉一层鸡皮疙瘩,奈何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花晚照摆出一个自认为很温和的笑容:“我不是你娘子,你认错人了。” 慕容钰卿皱了皱眉,疑惑道:“晚儿是我娘子啊,我在梦里一直听见你在同我说话,还让我别怕来着。” 说着,恍然大悟地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明白了,一定是娘子害羞了!” 拜托,身为妖孽请不要随便放电! 花晚照差点被那笑容迷了魂,连忙低了眼眉:“没有你真的认错了,我不是你娘子。” 谁会承认在你睡着时表白的人是我?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听的见!!简直太丢人了! 慕容钰卿却不屈不挠:“你是!” “我不是。”还算平静。 “晚儿就是娘子!” “我不是!”火气上涌。 “晚儿是。”笃定。 “我真的不是!”努力隐忍。 “你……” “慕容钰卿!老娘警告你!谁tm是你娘子了!还有,以后不准再叫我晚儿!” “本姑娘姓花名晚照,你可以叫我花小姐或者晚照姑娘!” 慕容钰卿显然被吓了一跳,怎么刚刚还温温柔柔的娘子突然就泼妇了呢? “晚……晚照姑娘?这也是我娘子么?不是的,我娘子只有晚儿。” 看来此人多半只是记得晚儿这个称呼,而不是她这个人。 花晚照深吸一口气:“本小姐说过了,我不是你娘子,所以不要再叫我晚儿,请叫我晚照姑娘!” 慕容钰卿眨眨眼睛问道:“那晚照姑娘是我什么人呢?是娘子么?” 见过智障的,没见过这么智障的,花晚照终于抓狂了,吼道:“娘子!娘子!你脑子浸水了还是怎么滴,都说了老娘不是你娘子!听不懂人话么?” 吼完,感觉全身都在冒热气,拿起未被打疼的手使劲扇风。 慕容钰卿被吼的愣住,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折扇,唰一下打开,自觉地为面前的人扇风,难得认真的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道:“老娘和娘子应该是一个意思吧?老娘叫起来不好听,晚照姑娘叫起来太长了,所以我还是叫晚儿娘子吧。” 说完,还自我良好的点点头,期待的目光寻过来,简直像邀宠的小狗,就差没摆尾巴了。 “……” 大哥,我真服你了!花晚照简直想哭,严重怀疑此人智商已退化到学龄前水平。居然还固执到了无耻的地步,简直令人发指! “你这扇子哪里来的?”暂时性沟通失败,花晚照觉得此问题急不得,待她想个好法子再来。 慕容钰卿明显对这个问题表现出更大的热情,连带着语调都轻快了很多:“他们来搜,我不敢乱跑,在后院窖子里发现的。我瞧着喜欢就带了出来。” 花晚照默了,如果她没记错,这东西是被她亲手藏在地窖不起眼板砖下面的暗格里,平常人根本发现不了,他怎么就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呢! 这个人真的是智障么?! 花晚照觉得,倘若再让他同此人待下去,她一定会气血上涌吐血身亡。 “你怎么开的那个匣子?唔,就是装东西的那个。你把它砸了?” 慕容钰卿拨浪鼓似地摇着头:“那东西很好撬啊,我用小木条就撬开的。我就取了扇子和簪子,其他都原封不动放回去了。我还往墙上撒了些灰哟,以防别人看的出来。” “……” 半晌,花晚照清了清嗓子,伸出纤白的手掌,微微一笑,表情温和无比:“好了,现在把扇子和簪子全交出来,然后请滚出这个房间,对了,要记得待上房门噢!” 第011章 呆子和傻子 事实证明,要准确预测慕容钰卿的思想行为花晚照显然还差得很远。这一点,当她送走看病大夫的时候就无比深刻的体会到了。 关上房门,她铁青着脸走回到床前,板着脸一言不发地取过盆子里的湿布拧干,敷在慕容钰卿滚烫的额头上。 后者压抑着隐隐的咳嗽,手伸出棉被拉住她的袖子,泫然欲涕状:“晚儿,你生气了?”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花晚照凶道:“你呆子么?这么冷的天穿件单衣就在外头站一宿!你怎么不干脆站到大马路上去淋雨?” 慕容钰卿小心翼翼地吸吸鼻子,满眼的委屈:“我不想出去,是晚儿让我到外面去的……” “我让你到外面去,我让你穿成这样站一宿了?!” “旁边房间还有空床,你不会自己找床被子睡么?!” 慕容钰卿喏喏地道:“我……我想睡这里,和晚儿一起睡。晚儿没让我睡空房。” 看他一脸被欺负了的委屈样,花晚照的怒火蹭蹭蹭地一蹦三尺高,哪里有人失忆成这样的!简直是极品啊,极品,他小时候真的是这幅德行么?他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我还没让你躺下呢!你这回怎么那么自觉了!” 话音未落,慕容钰卿马上利索地从床上爬起来,由于起身太急促,引出一串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这回花晚照彻底风中凌乱了,什么要小心照顾病人的嘱咐统统忘的一干二净,一把推倒面前的人,扯过被子裹住,凶神恶煞地狂吼:“老娘说这话是让你起来么?你就不能消停点让老娘省省心!傻子都比你好伺候!” 慕容钰卿更加委屈了,干涩的薄唇好看地抿着,眼睛盯着花晚照不放,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很是楚楚可怜。 花晚照可不吃这一套,摆出这副样子还不就是给她看的! “有什么意见,说!” 得到说话许可,慕容钰卿眨眨眼道:“晚儿刚刚说我是呆子,还说傻子比我好伺候。” 你什么耳朵,重点听不到说你坏话的记得比什么都牢。花晚照觉得哭笑不得,哄他:“那是说你可爱,呆萌呆萌的,傻子太严肃认真了不适合你。” 慕容钰卿立即道:“那晚儿是傻子。” 此人虽然失忆生病但绝对不能当做平常病人或普通智障儿童来对待,花晚照默默无言。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一傻子,脑残了才心甘情愿照顾你一个极品呆子在外流浪。 “谁让你不乖。”恶狠狠的。 “我没有不乖,我保证听晚儿的话。” 想到他所谓的“听话”方式,花晚照心中一百个不信任,天知道他又能自行扭曲成什么样。 “唉,好了,好了,刚刚吃了药好好睡一觉。”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花晚照端起水盆向外走。 裙子被扯住。 慕容钰卿小声道:“晚儿……” 花晚照安抚地拍拍他冰冷的手指,宠溺地笑:“我不走,把水换了就回来。” 许是慕容钰卿体内毒素残留的问题,这一病竟病了好几日,尤其是半夜身子总是忽冷忽热的,可尽管难受,他却像个倔强逞强的孩子一声不吭,瞧得花晚照心疼不已,哪里还舍得再说什么重话,日日寸步不离,就连晚上也和衣卧在一起。 至于安乐坊的事情,由于照顾慕容钰卿抽不开身,她连夜赶了计划书出来交给纹娘去办,并告了几天假。纹娘以为是她身子的问题,也没多想,只嘱咐她多休息。 对于这些事,慕容钰卿当然是不知道的,连养了两三日的病,终于在第四天放晴的时候被准许可以下床了。虽然他多次表示自己已经痊愈能够帮忙了,可花晚照依旧给予忽略态度,再严厉警告某人不准出门后,独自拿着钱袋上集市采购去了。 她的想法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带他出门,简直就是给自己添堵。狗不听话还能挥鞭子吓唬吓唬,这货要是口无遮拦固执起来,第一个被气疯的准是她自己。 可惜她忘了,自己养的到底不是个智力残缺的小孩,慕容钰卿不当面同她唱反调,并不代表他的接受与认同。 第五日夜晚,花晚照洗完药碗,换了衣裳准备出门。 “这么晚了,晚儿要去哪里?”门被人用身躯堵住。 手上梳理头发的动作未停,花晚照接口道:“出去有点事,顺便把明早的早餐买回来,你一个人在家里要乖乖的,不准出门,有人敲门也不要开,如果有人闯进了就像上次一样躲起来。知道么?” 慕容钰卿不开心地皱了皱眉,身子牢牢抵住门板:“我不要吃别人做的早餐,我要吃晚儿做的。” 头发被利索地高束起来,用青色的丝带抓紧,旁边垂下两缕发绦看起来清秀而不失干练,使她不笑的时候显得特别生冷果敢。花晚照左右打量一下装束,起身:“别闹了,昨天你还说喜欢孙大娘的包子,多吃了几个来着,怎么今天就变卦了?” 慕容钰卿固执道:“晚儿要走,又要留我一个人。” “我什么时候留你一个人了?我只是出去一趟而已,又不是不回来。”语气略有不耐烦,拿手推他。 “早上是早上,晚上是晚上。晚儿不会功夫,一个人我不放心。”慕容钰卿不依,言辞灼灼。 虽然此人总爱闹脾气,耍小性子,但大多数时候并不会胡乱折腾,还是表现得很乖巧,对她的话几乎言听计从。花晚照听的心头一软,顿了顿,改用手覆上他微凉的侧脸:“我是去办正事,等你睡着我就回来了。要不我们打个赌?你乖乖去睡觉,我就保证平平安安的回来,如何?” “我……”慕容钰卿的表情因为纠结而皱成一团,近看起来特别呆萌喜感,花晚照强忍住轻薄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目光变得清纯无暇。心理碎碎念:虽然面前站着个成年男子,可他的心智还是学龄前阶段啊! 我是个正常的姑娘,千万不可以吓怀小孩。 “原来慕容不想我平安回来。”某人佯装失望就要抽出手。 “我赌!”慕容钰卿急急地道,生怕她反悔似地,一把按住欲离开的手,滑润的皮肤在掌心蹭了蹭,很是亲昵。 目的达成,花晚照乐得心花怒放,连被光明正大偷吃豆腐的事情都懒得计较了。 “好!那你快去睡觉吧,我出去了!” 第012章 临变 “晚卿公子,不好啦,不好啦!”才踏进安乐坊的后院,纹娘便急急忙忙提着厚重的衣裙向她奔来,许是跑的太急绊着地上的草根,连人带物齐齐扑上。 她那大大咧咧毫无顾忌的样子毫无预兆地与过去的自己重叠,花晚照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侧身稳稳扶住:“怎么了?” 纹娘稳了稳气息,拉住她的袖子:“我本照着公子的安排去做,让云霜她们拿出胆子来摆场子,可是昨天来的李员外家的二公子,铁了心要云霜去伺候,我没办法只得依了,想着左右事后多补偿补偿她,却没料到今天晚上红凝在厢房里发现她的尸体,云霜她……她竟然上吊死了!” 云霜花晚照是见过的,她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因为父亲嗜赌还不起赌债被人强拉了卖进安乐坊来,长的粉面含春,婀娜多姿,纤纤玉指弹着一手好琴,窈窈身姿舞得一段妖娆。 当日花晚照来时,正撞见云霜被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看上,想带上楼去玩乐伺候,被她用匕首和毒药救了下来,从那时起,云霜便对花晚照死心塌地,全力配合她训练其他舞女不说,更是在乐曲舞蹈演奏中担任骨干角色。 可是这样一个美丽鲜活的女子,一夜功夫就已香消玉殒,魂归天去了。 花晚照冷哼道:“那个畜生呢?” “事发突然,姑娘们都被吓坏了,演出根本无法正常进行下去。可那位李员外的公子和其他客人正在厅里候着,挽卿公子您看这……这如何是好?” 云霜的死固然给纹娘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可是眼下她更关心的还是自己的生意。 花晚照沉默半晌,当机立断:“我先去后厅顶着,给你一炷香时间,把所有姑娘收拾妥当带过来!” 所谓后厅,说白了就是为前台演出姑娘们准备的化妆更衣室,一般除了要上演的姑娘其他人都不会去那儿。 纹娘听的一愣,惊讶的脱口而出:“公子不会是想……” “纹娘!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快去!还有,记得带根鞭子来!”未完的话语被人冷冷截断,花晚照大步流星地向后厅走去。 轻纱罩古楼,暖色渐染,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殿内灯火黯淡,殿上,袅袅云烟自麋兽香炉冉冉而升,似梦似幻。 远方,幽幽陈笛吹得红尘惆怅悲欢,沉沉灯火处,朦胧云霞里,一抹仙姿赤足踏着软纨绫罗缎缓缓舞来,白莲纱巾覆面,五茎莲华着身,朱唇轻启青丝抚处气如兰,巧笑嫣然星目流转正顾盼,烛火点燃纷纷扰扰的痴缠,梦回阑珊恩怨两聚散。 歌声不大,舞蹈不烈,满室迎宾竟无一丝杂音,目光灼灼呆看着台上独演的女子。 是仙是人还是神? 也许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这个女子能够带给他们的享受和欢愉。 歌歇舞收,舞女缓缓退入后台,少顷,殿下传来莫名的骚动,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世间之大,柳下惠不过一人而已。来逛青楼的男人,又有几个是耐得住性子守得住品行的? 昨日有李员外的二公子李靖开的好头,今日来的大都做好了霸王硬上弓的准备,姑娘嘛,而且还是青楼的姑娘,装什么清纯,说到底做的不就是伺候男人床上功夫的生意。 纹娘刚上来,就听见此起彼伏的竞价声,竟然还都是自发的。 “哎呀各位公子们赶紧停停,咱这里负责歌舞的姑娘们都是不卖身的艺妓,您几位若喜欢大可以移驾到姑娘的房里听听歌唱唱曲什么的,其他的……” 纹娘话还未说完,便被一粗声瓦气的声音打断:“我说纹妈妈,咱爷就看上了刚刚那唱歌跳舞的妞了。给你个面子,你自个儿开个价,这妞今晚咱爷要了!” 说话的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而他的主子正是坐在二楼雅间的一位公子,珠帘垂地,除了一道紫衣,看不清里面人的长相。 可这并不重要,大家都知道,李靖公子手下养了个力大无比的胖子,脑瓜子虽然不怎么灵活,但是贵在忠心事主,除了李靖的命令,其他谁也不听。 纹娘瞧得一惊,心道怎么又是这个难缠的主,害死了云霜不够,还要祸害别的姑娘么?! 其他人一听李靖意思,都失了争抢刚刚那姑娘的性子,但纷纷要求纹娘将其与作陪的姑娘都推出来,任人挑选。 纹娘哪里控制的住一群男人争吵喧闹的架势,场面顿时变的有些失控,甚至有人还企图越过安乐坊的零星护卫进到后厅去。 “啪!啪!啪!……” 三道穿膜透骨的声线裂空而来,打散了众人哄闹的喧嚣。循声望去,造成响动的正是方才舞蹈唱歌的女子,只不过此刻她手上拿捏的不在是宽大莲袖,而是一根漆黑的纹缎鞭。 “方才,哪位公子点名要奴家伺候?”朱唇轻启,碎玉断金的清冷。虽是问话,双眸却透过层层人群,穿透重帘,直射向紫衣男子。 一时间,无人应声。 大汉呆愣片刻,回神欲答,却被里面的人制止了。 半晌,帘子被人从里掀开,出来的是个随侍小童:“我家公子想请教姑娘芳名,不知姑娘可否告知?” “晚卿。” 皮鞭垂地,食指有意无意搭在鞭结上,轻纱之下的女子,正是花晚照。 情急之下,只能点了迷香用熏烟掩盖大半身形,以防止她拙劣的舞蹈技艺被人看穿。亏得她唱的一口好歌,否则还真不知道要如何顺利蒙混过关顺利进行后续计划。 而眼下,听见李靖手下的问话,显然说明她急中生智押对了宝。 童子道:“卿姑娘,我家公子对姑娘一见钟情,可有些话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还请姑娘移步厢房,一叙衷肠。” 听到这话,纹娘额前的汗水冒得越发厉害,想开口阻止却苦于无法。 花晚照倒没在意,或者说此语正中下怀,微微一笑,眸中顷刻间染了几分森冷的笑意:“奴家本以为李公子是位胆大的人,怎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不敢当着大家的面同奴家说么?” “真是可惜了,奴家只喜欢胆大的人,就如手中这鞭子一般,直接火辣,而不是像公子这般。藏着面容也就罢了,连说个话还要人传,费神的很。” 此话说的毫不客气,在场之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谁不知道李靖只是随父亲回清平镇省亲来着,说起李员外,那可是京城里的高官,皇帝面前的红人!哪里是他们乡下小老百姓得罪的起的。可现在,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舞女竟然敢公然挑衅于他。 第013章 杀鸡儆猴 珠帘前的童子听的甚是不喜,皱着眉头就要开口斥责,帘内却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卿姑娘好胆魄,这到激起本公子的兴趣了,只是不知姑娘的胆子到底有多大呢?”青衣男子依旧隐在幕后,声音却依稀透着不屑和轻佻。 花晚照道:“好说,倘若李公子有勇气在不劳外人的帮助的条件下下能消受起奴家的‘伺候’,奴家自愿领罚。” “准了,那本公子就在这里候着卿姑娘。”说着,又对帘外的童子吩咐道:“李然,你带着李蛮退下,再端些适宜女子引用的酒上来。” 李然愤然看了花晚照一眼,低头答应着和李蛮一同离开,与她擦肩而过。 姑娘有的是机会抱,可这样的戏码却不是天天都有的。其他人都不再吵着让纹娘拉姑娘出来了,无数目光有意无意瞟向这边,有看戏的,有好奇的,有紧张的,还有新鲜的,却独独没有担心的。 花晚照方掀了帘子进来,便觉得眼前一花,手腕一麻,人转身已被抱入了怀中。 对视,一张还算眉清目秀的脸庞引入眼中,只是那种**不屑的神情惹得她眸中寒意突增。 是的,面前的人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自负虚荣。 李靖掐住她握着鞭子的手,轻巧的取下鞭子扔至一旁:“姑娘家家的,整天弄些刀枪鞭棍做什么,要多在意些雅致的东西。” 花晚照并不挣扎,鞭上倒刺不慎擦过食指,划出一道血口子。她笑道:“公子不说奴家倒是忘了那鞭子着实碍景,不用也罢,奴家有的是其他方法,保证伺候的公子终身难忘。” 李靖听的一愣,不屑道:“是么,这话本公子已经听很多女人说过了。不知卿儿打算用什么方法让公子我记住你呢?” 男子的大掌隔着薄薄的衣料顺着女子大腿旁侧缓缓向上滑,有意无意的摩挲引起一片战栗,他埋首,想要去亲吻怀中的美人。 旁人看起来俨然就是一副活脱脱的春宫开场戏,只有戏中的主角知道心中对那样的侵犯动作是多么的恶心愤怒,手指下意识地握住袖中的匕首,却终究因为时宜不对未曾动作。 右手按住那不规矩的动作,花晚照嗔道:“公子这么性急做什么,您还未答应晚卿呢。” 李靖莫名:“答应什么?” “假如晚卿伺候的好,那公子可要答应晚卿再不招惹他姑娘,连带着公子的手下也不可以。”粉唇咬的恰到好处,水润润的极是诱人,李靖哪里还听的进其他的话,只想着定要当着众人的 面好好要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居然敢当面忤逆他的话。 随意应道:“可以,卿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轻松滑过,袖间微动,乘着李靖专注撩拨的时候,花晚照唇角微勾,毫不犹豫地抬手—— “哧!” 有什么被穿破的声音传来,李靖双眼愣直的看着透过身子的尖刀,亮白的不可思议。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耳畔传来的声线显得那样飘渺遥远,恍若隔世,迟来的疼痛终于传来,只是,他连感受的时间都没有了。 未出手的匕首依旧握在袖里,花晚照不可思议地看着从他胸口穿出的事物,呆住。 刀面滴血不沾,亮的有些刺眼。 半晌,刀尖被拔出,李靖软绵绵地倒向一侧,了无生气。 “啊!”不知是谁最先反应过来失声尖叫,震惊的余波荡漾在大殿上,惊起一片混乱不堪的嚷叫和拥挤。不论是客人还是主人纷纷吓破胆子般的向坊外或是内院涌,宛如大坝泄洪。 “晚儿……我……” “啪!”话未出口,一记响亮的耳光抽上白皙俊秀的脸庞,慕容钰卿被打的脑袋偏向一侧,脸上当即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神情惊愕。 花晚照却来不及同他计较这些,当务之急是控制失控的场面。 “啪!啪!啪!”三道裂空鞭响在每个人的耳侧,她大力掀开帘子走出,厉声道:“纹娘,关上大门,不准放任何人出去!谁敢再踏出一步的,下场和李靖一样!” 威胁永远是快速震慑他人的方法之一,有样例在前,拥挤、吵闹、哭泣很快被压制下来,所有人都带着或敬畏或恐惧的眼光打量着高高在上的女子以及那个谁也没看清何时出现隐在珠帘里的男子。 刚刚进去的男的是什么人?功夫如此高深却对一个舞娘这般俯首帖耳?看样子他们似乎大有来头啊,不然哪个女的在看到死人的时候还能这么镇定自若? 这样一想,台下的众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生怕下一个被教训的就是自己。 可明显慕容钰卿的出现是花晚照始料未及的,她原计划直接用毒药和匕首逼李靖就范,当着众人的面立立威,算是个杀鸡儆猴的方法,却哪里料到慕容钰卿会突然出现,还把人直接杀了。 “诸位公子都是在道上混过的人物,自是明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每条道都有每条道的规矩。这安乐坊看起来虽是小小的一个青楼,可是你们真的相信你们看到的么?若上头的人没些手段关系,能让它在短短几天内名扬清平?李员外的儿子又怎么了,不按规矩办事害死了云霜就可以心安理得逍遥法外了么?笑话!就算昨天犯事的是李员外本人,今儿我也照样格杀勿论!” 顿了顿,花晚照继续道:“所以还请各位公子记着,不要企图触碰安乐坊的底线,代价是你们不想见到的。” “今晚的事情,自会有人料理收拾,晚卿这番话只对事不对人。各位公子今晚可以选择继续留下来点姑娘作陪歌舞诗词,也可以选择离开。当然,留下的都将是我安乐坊的朋友,我家主子说了,今晚的花钱统统一笔购销,算是给朋友们的见面礼,休要辜负了佳人在侧、良辰美景。” “该说的,晚卿都说了,剩下的,还请各位公子自便吧。纹娘,开门,把姑娘们都请出来!” 一番话说的威逼利诱,暧昧不清。虽未点出安乐坊主人的真实身份,却留下了无尽的空间令人瞎想。 人嘛,都是这样的。你说的太清楚别人不一定相信,你说的半真半假偏偏就被人放在心上了。经此一举,那些原本想离开的公子少爷统统不走了,有的不仅不走,竟还吩咐家仆去邀自己的铁党哥们一起过来的。 李靖的尸体很快被下人抬走收拾了,所有人像是被抹去记忆般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相互碰杯,说笑,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殿上、雅间,一片歌舞欢腾。 第014章 芙蓉帐暖 “千千,去端盆温水进來!” “橙子,在院子里守着,任何人來都不准放行!” 清凉院二楼,雅间外,花晚照冲门口伺候的两个丫头吩咐完,这才推门进去。 粉红流苏帐内,坐着位紫衣公子,衣服穿的有些凌乱松垮,领口微开,露出优雅的锁骨和白净的脖颈,乍看上去,很是香艳刺激。 慕容钰卿听到走进的脚步声,却未抬头,似乎突然对帐尾的雕花镂空描金柱感兴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也不知是不是凑巧,那角度调得太好,正露出半边红肿的脸颊。 脚步在面前顿住,花晚照面色沉沉:“知道错了么?” 慕容钰卿不理,目光突然看向门口,故意略过面前的人。 他这是在闹别扭生气么? 花晚照眉毛一挑,正要说话,身后却传來叩门声,是千千打水回來了。 好家伙,这么敏锐的感觉! 抿了抿唇,开门打发了人离开,她将水盆搁在桌子上。 花晚照试了试水温,拧干湿巾,重新走回到床边,坐下,掰正某人的脸颊。 伸手,小心翼翼覆上半边红肿:“我走的时候怎么交代的?让你一个人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么?迷路了怎么办?被人骗走了怎么办?万一被抓走了怎么办?你……” “晚儿担心我。”慕容钰卿金口玉言,终于肯放下架子开腔了。 花晚照语塞,再大的怒气也发布出來了,从怀里取出药膏,心疼地给他擦上:“是,我是担心你。你知道刚刚你出现在殿上的时候我魂都快吓沒了!幸好有帘子挡着。” 药膏带着幽幽清香窜入鼻尖,温凉的指腹在火热的脸颊处缓缓揉动,宛如爱抚。 慕容钰卿心下一颤,赌气良久的话脱口而出:“晚儿是骗子,在别的男人怀里那么温柔,对我却那么凶。我生气了,你还……还打我。” 说着,还瘪了瘪嘴,眼眸里承载着满满的委屈,好不可怜。 他不知道,这个样子有多么可爱撩人,花晚照当即破功,硬装出來的严肃样瞬间被不由自主的微笑代替。 她想,此人失忆以后怎么就那么呆萌呢,连撒娇都别扭的那么可爱。和原來的腹黑狡诈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我对你不温柔了?”语气笑意盈盈。 慕容钰卿道:“总是凶我,还丢我一个人在家里。” “唔,我对慕容太坏了,不该煮粥熬药喂他吃,不该怕他着凉帮他洗衣服,不该怕他被坏人拐走留他一人在家自己上街买日用品,不该留他在家休息自己跑出來赚钱。” “唉,这样一想,连我自己都觉得对他太坏了,你说是不是?”花晚照笑着逗他。 眼见涂药的手就要撤掉,漂亮挺翘的睫毛颤了颤,慕容钰卿慌地握住:“晚儿打我不是因为气我杀了那个男的么?” “他居然敢轻薄晚儿,我一生气就把他杀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本來还想卸了他碰过晚儿的手,可是我不喜欢晚儿身上沾着那人的血污所以就暂且便宜了他吧。” 被他握着的手抖了抖,花晚照不知该作何感想。 她原以为慕容钰卿之所以杀了李靖是因为他错认为李靖要加害于她,却沒想到,他只是因为生气,所以下了杀手。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为什么她觉得他越來越看不懂他了,即使此刻他丧失了以往的记忆。 “我生气是因为你不听话跑出來了。”她想抽出被握着的手,却反被握的更紧。 慕容钰卿看着她的手指,皱了皱眉:“晚儿,你怎么把自己弄伤了?” 想來被鞭子划出的口子沾了水,血块化开了,又滴出血來。 花晚照正欲答话,不料面前的人竟将那食指间含进口中,轻轻吮吸起來。 全身仿佛霎时被闪电劈过,奇怪的感觉在心底滋长。不同于他昏迷时苦涩自然的额吻,这样的动作太淫霏,花晚照尴尬地僵直了身子,柔软的舌尖抵上指尖,绕着指腹画着圈,酥麻的感觉被无限放大。 “好了,血止住了,要包扎一下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慕容钰卿终于松开对她的禁锢,好看的睫毛微微上翘,带着满足的喜悦。 花晚照迅速抽回手,低眉摇头。 “你……你先休息,我把水盆端出去。”说着也不看他,起身就要走。 “哎哟……”慕容钰卿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花晚照立刻掉头,坐回到床边。 慕容钰卿眨了眨眼,乘机再次握住那手:“刚刚不小心蹭到脸了,疼。” 花晚照不疑有他,看着那抹迟迟不退的殷红心下也涌出很多愧疚。唉,刚刚真不应该打那么重。 她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吹着气:“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好闻的女子体香在鼻尖兜兜转转,气丝如兰拂过滚烫的面颊,带來些奇异的清爽。 “娘子……”冷不丁地闷闷中带着酥磁的声音传來,花晚照只觉耳际缠上一股热流,人忽然被抱住。 以为他还有哪里不舒服,花晚照竟忽略了那称谓的问題,柔声道:“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娘子晚上陪我好不好?”声音依旧是闷闷的,慕容钰卿耷拉着脑袋,搁在她的颈间。 其实就算他不说,花晚照也沒打算今晚离开他。 安乐坊不比家里,怎么说也得警惕些,尤其是今晚李员外的二公子还被人当众刺杀身亡,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官府的人來查办。她哪里放心将慕容钰卿一个人留下? 安抚性地轻拍他的背:“好,我不走。现在可以乖乖睡觉了么?” 得到允诺,慕容钰卿将头抬了起來,拥抱使两人的距离挨得极近,他的笑容有些促狭:“恩,再等一小会。” 不给她任何疑惑的时间,薄薄的红唇突然摄住眼底的一方水润,原本拥抱着她的手不知何时已撤回一只,抬起她的下颚使之更好地承接亲吻。 第015章 晚儿,我想要你 吻,完全不似他的外表一般柔弱无害,几近霸道的掠夺竟带着几分迫不及待地渴求。 花晚照吃吓,身子下意识地向后仰,却被腰侧的大掌牢牢托住,带着她压着他的胸膛。 “唔……”脸颊绯红,小手开始挥打,击在慕容钰卿的背上,反到像是娇羞的似拒还迎。 这……这是怎么回事?吮吸的力道太重,唇瓣已有些发麻,脑中大量缺氧、空白。 许是感觉到她的紧张,慕容钰卿放缓了力道,原本掐着她下巴的手顺着滑顺的秀发延伸到脑后,托起。 “晚儿……”他终于离开了点距离,微微喘息,眼神迷离。 “我很不开心,那个男人碰你。” 那样的复杂的神色,瞧得花晚照心下一震,竟顾不得去计较刚刚他的举动。 “那是因为……” “再來!”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慕容钰卿再次低头覆上她的唇。 舍去了方才强烈的占有欲和侵略性,多了几分温柔和舔舐,可以感觉到,起伏不定的情绪中夹带着那么些不可言喻的依恋。 有几个女的在被自己喜欢的男人亲吻时还能保持镇定?有别时开始的震惊,花晚照的气息开始不稳,鼻尖兜转着奇异的冷香,有些熟悉,可是竟想不起在哪儿闻过。 许是感到她的分神,唇上的力道突然加重,花晚照吃痛欲呼,一条灵巧的舌头突然滑入腔中,尽数吞沒她的声音,加深了这个吻。 慕容钰卿纵是失忆,但到底还是个男人,香甜的亲吻似乎无法满足他心底奇异资深出的空缺,大掌带着怀里的人卧倒在被褥上,一个翻滚,人已经压在花晚照的身上,一手依旧扣着她秀气的下巴,另一只沿着腰侧下滑,本能地游走,所过之处引起身下的人一阵颤栗。 “唔!……” 不同于刚刚被李靖的轻薄,此情此景,仿佛有电流击过全身,带來酥软的感觉。仿佛感觉到身上的人想做什么,羞怯化作红云聚集在脸侧,残存的理智使得她不得不推手抵抗。 小爪抓住那不规矩的手,慕容钰卿也不挣脱,吻却离了唇瓣,一路下滑至颈窝,挑逗般地,时而吮吸,时而伸出湿润的舌尖在细嫩的皮肤上转着圈圈。 “别……别……慕容……”花晚照喘着粗气,按住他扯着腰带的手。曲着双膝,想要顶离身上的人。 慕容钰卿终于抬起头,声音因淡淡的**而显沙哑:“晚儿……我想要你。” 从未见过这样暖色迷离的眼神出现在他身上过,配上妩媚的眼睫和妖孽的面孔,真是让人有大喷鼻血的冲动,花晚照简直爱极。 要知道,这在他失忆之前,可是从來沒出现过的。即便是为数不多的调戏亲吻,都是点到为止,轻如雪花落唇,似乎他的眸子,永远都是浅笑深邃,完全不被外力所控,哪怕是亲吻喜欢的人也是理智而冷静。 然而这样男子,在失忆迷恋上她后,竟然会表现的如此真诚直接。 是了,原先的他谁也猜不透,心思百般掩藏,亲切中透着疏离,微笑中透着距离,而现在的他,真实单纯的犹如一张白纸,什么心情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生气就是生气,开心便是开心,毫无遮拦。 看到花晚照眼中的复杂犹豫,慕容钰卿又轻轻啄了啄被自己吻得有些发肿的唇瓣,低低重复道:“晚儿……我想要你。” 身上的冷香,随着他呼吸的喷洒再次钻入鼻尖,火电石光间,仿佛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冻结了四肢百骸。 “你!……” “晚卿公子!不好了,不好了!”门外突然传來千千急切的叫门声。 理智瞬间回魂,花晚照立即推开身上的人,整理好衣服,镇定道:“发生什么了?” 千千似乎很是急切,顾不上失礼直接推门进來:“突然來了好多兵将安乐坊包围了!点名要找公子你呢!” 花晚照神色一冽:“带兵的可是衙门的卫队长?” 千千道:“似乎不像,是个全身穿着黑衣的男人,神色冷的同冰块一样!” 这话一出,花晚照全身打了个寒颤,连带着声音也有些颤抖:“什么?!”他怎來的这样快!比她预计的整整提前了三日! 手被人温暖的握住,安定的力量源源不断传來,她镇定了些:“纹娘怎么说的?” “纹娘说公子已经走了,可那人不信,正带着手下大肆搜查,想來很快就会搜过來!” 抓着慕容钰卿的手不觉紧了紧,隐约中,似乎已能听到官兵搜查的声音,花晚照冷声道:“千千,你且这样做……” *********************** 若是平常,他肯定不会关心这些小镇小城的娱乐谈资,可是自从花晚照和慕容钰卿失踪后,皇上加派人手搜寻的同时,也交代了一批人专门去搜集各地异常的情报。 秦笛也明白,花晚照如今带着个病人四处躲藏,总得寻医住宿,两人逃跑匆忙,定是沒带多少银钱。 普通女子若是缺钱不外乎去大户人家寻些事情做做,只是那样银子來的太慢太少,依着她的性子,定是会找些别的什么事情做文章。 恰巧此时手下來报,说距离凤城不远处的一处名为清平镇的地方,突然兴起一家名为安乐坊的青楼,此楼的经营模式很是新颖奇特,几乎闻所未闻。 仔细打探下得知,这原本只是家无人光顾的小店,却不知道得到了什么人的帮助,一夜之间改头换面,不仅压下了其他几座高档青楼,更是一跃成为富家子弟喜爱光顾的新场所。 得知这些,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想到花晚照。王勃曾同他讲过,她不用算盘快速算账的本事,很显然这个女的的能耐可远远不止算账,但总归共同点都是一条:新奇、不寻常。 而此时,他就站在这家名为安乐坊的大殿中央,脑子里还回想着方才地方衙役跟他说的李员外二公子惨死的事情。这回不用猜了,那放狠话的舞女定是花晚照错不了! 只有她才会有胆子在那种情况下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居然还把假话说的那么镇定自如。可是杀李靖的那个男子又是谁?慕容钰卿不是重伤昏迷了么?而且就算是他,依着他的性子,怎么可能被花晚照当面扇了一掌还乖乖听话? 晓露的话不自觉地窜入脑中,冷冽的眸子沉了沉,莫非他神智混乱或是失忆了? “报!前院已搜查完毕!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思绪瞬间被打断,秦笛扫了眼刚刚被自己搜查完的一间房冷声道:“去后院!” 第016章 搜房 “这院内住的什么人?”秦笛的步子停在清凉院前,小楼上一片漆黑,院内树影婆娑。 纹娘连忙上前两步,回话:“这是千千姑娘的住处,她今日人不舒服,恐怕已经歇下了。”说着,目光也跟着上瞟,里头未点灯,看不真切。 秦笛不答,暗自运功,转身人便飞起掠上二楼。指节微勾,敲响了紧闭的房门。 “谁啊?不是说了今日不接客么?”里面传來陌生女子的声音,带着些未睡醒的恼意。 “如果姑娘肯将房内藏的另外两个人交出來,秦某一定立刻离开。” “什么两个人?你谁啊!这屋里就本姑娘一个人,你再纠缠我就喊人了!” 纹娘此时也赶上來,听见屋里传來千千的声音,心中了然几分,也配合着急急地拍着门:“哎呀,千千!來的是官府的人,好像是搜查什么犯人,我的小祖宗,你就快开门吧!” 里面传來女子轻蔑不耐的哼唧声,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半晌,房门从里面打开。 “怎么!你那个什么破公子畏罪潜逃了,留下一堆烂摊子要我们这些人收拾?!凭什么啊!”柳眉一横,千千披着白色裙袍一脸怒气抱胸而立,上上下下打量了面前的男人一遍,哼道:“你就是那官差?瞧着还挺俊。怎么,该不会是瞧上本姑娘了吧?放着那么多女的的房间不查,光搜我的!沒看到我正睡着的么?” 秦笛理也不理她,避开她的身子径直走进屋里。 暖香铺面而來,里面未点灯,一片昏暗。 这是一间非常普通的青楼女子闺房,流苏帐、小香炉、墙上还挂着些小巧的饰品,乍看上去沒什么不寻常。 他眉眼微抬走到桌前,手指碰上那燃了一桌蜡油的烛台,目光闪烁:“敢问千千姑娘,你何时就寝的?” 那边千千正和纹娘闹着别扭,似乎对有人打扰轻梦的事大为恼火,这会子听见秦笛的问话,不满地回了句:“这你也管?不记得了,今晚本就沒我什么事,本來睡得好好的,好梦都被你们给搅了!” “哎呀,千千!怎么说话的!好好和大人说话!”被她的态度所恼,纹娘喝道。 千千拧了拧眉,道:“行了,行了!睡很久了行了吧!” 秦笛扬了扬手中的烛台,冷笑:“那为何这烛台还是热的?想來是沒熄多久。” “说!人藏哪里去了?” 千千一惊,面上仍不动声色:“谁让你们总逼着我说,沒错,我是才刚歇下,怎么地了?谁规……” “來人!给我搜!”懒得再听废话,秦笛冷冷丢出一句命令。 不知是不是直觉,他下意识的知道他们应该就在这屋子里。 随行而上的三名兵卒立刻持刀而进,一时间,房内各个角落响起刀舞动哗啦啦的声音,甚至连挂在墙上的画卷也被掀起查看。 “唉!”千千又要叫嚷,被纹娘拉着制止了。 “好好好,我不吭声了还不成么!”趁着秦笛背过身去查看时千千充满暗示性地握了握她的手。 纹娘会意,正欲上前。 “纹娘,”秦笛突然开口,目光闪烁:“实不相瞒,我的人早已将这里监视,他们却并沒有看到有可疑人出过这安乐坊,其他的别院秦某刚刚已经亲自查过,也均未发现什么异常,想來人定还在这院子中。只是不知,依着纹娘对挽卿公子的了解,她会藏在哪呢?” 骨节分明的手指缓慢掠过床帐,那冷冽中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瞧得千千心惊,手心微微冒汗,嘴上抢白道:“关我们什么事!她爱藏哪藏哪,看她那样子,老娘还不爽呢!” 秦笛冷笑:“是么?” 话音未落,大力掀开被褥,一掌劈向那漏风的床板,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床被劈做两半轰然倒塌,砸在地板石上。 身后两人均倒吸一口凉气。 床下沒有空间,亦沒有人。虚惊一场,纹娘定力沒有千千好,两腿几乎脱离,站立不稳。 “大……大人……”她大半身子倚在千千身上,哆嗦着道:“您看,奴家说过沒有人的,您怎么就不信呢?”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秦笛很快回神,衣袖甩过,人已掠至院外。 他掠过肩侧的一瞬,千千似乎听见低低的暗咒。 他说:“该死的丫头!” ******************** ,,‘晚儿,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 黑暗无光的狭室仅容两人侧身而藏,花晚照和慕容钰卿几乎迎面相贴,却是谁都知道此刻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这地方还是她当初进來是特地命人秘密修建的,以防万一,沒想到今天还真派上了用场。 有修长的手指绕过她的腰侧寻上小手,在上面写着语句。 奇妙的**透过皮肤钻入心里,这样的动作如此熟悉,让她不禁想起他拼命带她离开的那天。 她想了想,脑中灵光一现,轻巧地跳过大掌來到手心,写道:‘他们想抓我走,想杀你。”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花晚照却将脑袋贴近他的胸膛,那里有深沉的律动传來,一下又一下。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慕容钰卿的身子僵直了一会,可是心跳的速率却沒变,他很快回道,,‘不可能。沒有人能从我身边带你走。晚儿是我的。’ 指锋轻柔却坚定,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说这句话时的笃定和绝对。 头顶隐隐传來刀剑横扫和争吵的声音,却听不真切。 ,,‘你知道的,我不会武功,而你又中了毒,倘若他们抓了我用來威胁你呢?’ 几乎同时,他回道:,,‘不会。’ ‘我不会让我们沦落到那步境地。’ ,,‘我说,万一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呢?我快死了,你愿意放弃一切來救我么?’ 头顶突然传來一声巨响,有什么轰然倒塌,像极谁忽然波动不定的情绪。 耳侧的律动骤然加快,慕容钰卿突然紧紧抱住怀里的人,仿佛想把她刻进自己的骨肉里。 ,,‘晚儿是最重要的,有我在,不准你死。’ 有你在,不准我死? 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答案,心底突然涌出大片大片的苦涩与悲凉。想笑又想哭,那样汹涌的情绪似乎想要极力撕裂她温文苍白的外表。 她用尽全力制住全身的颤抖,任他拥抱,却无力回应。 谢谢,谢谢你的话。我会等到你恢复记忆的那一天,只希望那时,你依旧可以单纯如初。 头顶上的动作似乎小了,人声也渐小了。只剩下起伏的情绪余波,还在缓慢荡漾,迟迟不肯褪去。 沉默开始蔓延,冷香绕鼻,花晚照有些晃神,为什么明明两个人紧抱在一起,却还是觉得异常寂寞呢? 头顶的石板突然被大力掀开,新鲜的冷空气大股大股地涌入,连带着冷却了有些发热的大脑。 “公子!他走了!”千千兴奋的喊着,房里沒点灯,她看不清地上狭室里的人。 花晚照立刻推开身边的人,当先爬了出來,眼神扫过旁边断成两截的床铺,惊愕和了然摄入眼中,想來刚刚那声巨响便是床倒塌的声音了吧。哈,秦笛莫不是以为他们躲在床的夹层里? “公子不知道,他刚刚恰巧站在这狭室上方,我以为他看出端疑了,吓出一身冷汗!还好,他只是注意上了那床。” 千千拍着胸部,大口喘气,仿佛对刚刚的一切还心有余悸。 花晚照拍拍衣裙上的灰渍,随意勾起一笑:“他平日里对自己最是自信,扫查时必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可是即使如此,他却忘了,这屋里还有一处也是唯一一处盲点,,他的脚下。我故意露出床铺的破绽让他上钩,他果然站到了床边,这样一來,扫查的士兵不敢让他移步检查地砖,而他的注意力也定在床侧,所以我们才能在他眼皮底下顺利逃脱。” 千千闻言顿悟,大声赞叹:“果然还是公子厉害!” 慕容钰卿也爬了上來,拍着身上的灰,闻言皱了皱眉:“那个人,晚儿认识?” 花晚照却不答,含糊地应了一句,显然不愿意多说什么,她敛神道:“秦笛必不会轻易放过安乐坊。此地我无法再留,以后恐怕坊里的一切就要交由你们自己打理了。” 此话一出,千千立即急了:“那怎么办?公子不在,可那个李公子……!” “不用担心,刚刚來的那个官可比李靖他爹大多了,而且行事极其公正严明。” ”有他今日來此一遭,你们明日大胆放出话去。唔,就说,秦笛秦大公子看不惯有人闹咱主子的场子,当夜特地带了精锐兵马來护,被咱主子婉言谢绝后,还不忘挨个查查有沒有不良分子需要带走严惩的,可谓是给足了面子。如此这般,以后安乐坊想不火大都难啊!” 狡黠的目光自乌亮的眼中闪过,薄唇勾起捉弄算计的微笑。 秦笛啊秦笛,你逼我至此,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第017章 臆断 大半夜扫查安乐坊未果,秦笛让手下先行回府,自己则沿着寂静无人的道路缓缓而行。 深秋的风吹过,带着凉意钻入薄衫内,连日奔波的疲惫终于褪却了些。 找不到她。明明可以笃定她就在这里,也许曾经离他很近很近,但却依旧找不到。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憔悴?不甘?郁闷?亦或是……庆幸? “要杀他,先杀我!” 晃神间,脑中又闪过当日凤凰庵上三人对峙时,花晚照坚定嘲讽的语调。那样与人敌对的场景,他早已不是第一次经历,冷淡如他,从來不会因为外力扰乱心神,可是那一次,他无比清晰地感到自己握剑指向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而她的一句话,彻底乱了他的心跳。 这种情绪太危险,也太陌生,平生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觉。他想,是不是因为王勃的一句叮咛,导致他关注这个女子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街上无人,万家灯火已然沉寂,叶落露华生,竟然带了些萧瑟的味道。 从凤凰一路迅疾赶來,途中还收到了清平的线报。真是沒法想象,原先贪生怕死的胆小丫头,何时有了这样的魄力威震青楼,一番威逼利诱居然还把那些男人制的服服帖帖。 是了,她是变了。自从知晓了真相,自从独自带着慕容钰卿逃离凤凰,一切就变了。她变得勇敢了,敢拿起匕首杀死比自己厉害百倍的男人,敢举起瘦弱的胳膊同皇家的势力对抗,也敢为了认准的东西,就算头破血流也要捍卫。 可为什么她认准的东西,却是慕容钰卿! 这个邪魅诡诈的男子,不愧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但是这一次,他决不允许他再伤害别人一分一毫! 秦笛伏在剑上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原本漆黑清冷的眸中闪过一道狠戾坚决的神色。 他还清晰地记得四年前的秋季,金陵白汀州。 当时自己因为一件朝中贪污大案无意得罪了‘未必知’的堂主,被那堂主设计追杀近百日,最终力竭于白汀州。 就在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之时,湖水上突然掀起一阵浓烈刺鼻的迷雾,身体倏忽被人扛起,飞快地消失在泛着红晕的湖水上。 沒错,他们正是因此结交。慕容钰卿救了他的命,将他藏匿三个月,并成功引开阴魂不散的未必知死士。 可笑那时,一向不苟言笑的他居然和这个男人一见如故把酒言欢,如今却发现,曾经的一切不过是他愚蠢的自以为是。 细细想來,曾经那些真挚的话语,义气的举动,到底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存了算计和利用? 人已行至府邸前,脚步停住,秦笛不禁仰天而望,似乎想透过厚实的云层看清什么,可是眼中除了同样深邃阴霾的天空,什么也沒有。 “秦笛!”思绪被娇喝打断,他顺声望去,意外地发现晓露一袭绿裙立在门口冲自己招手。 招手的幅度有些大,水漾的眼睛里光华灼灼,一脸轻松愉快。 他有些头疼,深呼吸一口气,踏步却不复刚才的沉重异常:“露使重伤未愈,不呆在凤城养病,跑到清平來做什么?” 晓露明显沒读懂他眼神中隐含的淡淡排斥,双手叠抱胸前,笑道:“哟!好歹咱现在也是合作关系。不來监督监督你工作,本使实在不放心的很。” 秦笛嘴角一抽:“不劳露使挂心,秦某自己一人就能将事情办好。” “是么?”晓露看着他从身边走过,跟上,讽刺地:“那想必秦大公子今晚收获一定颇丰,定已将杀害李靖的凶手顺利缉拿归案了。” 秦笛似沒听见,不理会某人的嘲讽,向堂上走去。 “喂,秦笛,怎么被本使不幸戳到痛处开始装哑巴啦?” “还摆谱不说话,啧啧,不得了,不得了,冷面小子又玩深沉了。” 聒噪声一路尾随,吵得脑袋疼,真是叫人想不忽视都难。 终于,秦笛停下了脚步,回头,忍无可忍地回道:“菁菁呢?” 他停的突然,晓露顾着说话,差点迎面撞上。 “哎呀!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闷骚!走路就走路,突然停下來也不打声招呼!” 秦笛再次深呼吸,重复道:“菁菁呢?” 晓露不耐烦地摆摆手:“她将慕容钰卿中毒的事情告诉胡勤去了,趁着阁中还无人知道此事,两人带着人马正赶回阁中摆平其他势力。” 秦笛哦了一声,眸子里浮现讽刺:“露使作为最后一位幸免于难的花信使真是尽责,放着阁中事宜不管不顾,只知道跟着秦某不放,碍手碍脚!” 说完,头也不回掠进堂中,唤下人去后院的鸽笼里取只信鸽。 “你说谁碍手碍脚呢!”大眼睛瞪的圆滚滚,晓露极其不满,跳坐上放水壶的茶几,翘着二郎腿道:“花信使怎么了?花信使就不是人,活该要一切以花间阁为重么?又不是我的人马出了问題,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会料理,我去管什么闲事,真是吃饱了撑得!” 秦笛冷笑,吐出两个字:“责任。” “责任?”晓露失笑,上下打量面前的人,将他眉宇间的倦色览入眼底:“花间阁太大,责任太多,我瘦弱的肩膀可抗不过來。” “叛乱的信使已被斩杀,我的人马也已整顿肃清,我于花间阁已属仁至义尽,本就无心权力相争,何苦累坏了自己,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哼,不像某人,什么破事都喜欢往身上揽,一会儿查什么案,一会儿办什么事,贱命就一条,什么时候挥霍完了都不知道。” “我才沒那么笨,当初肯花力气去杀慕容钰卿不过是因为当初对梦使的承诺而已,眼下他跑了,我正乐的清闲,哪里还來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责任。” 说累了,她随手端起下人砌的茶水,牛饮一杯。 “……”秦笛从怀里掏出早写好的线报,面无表情:“露使说完了?既然说完了就赶紧走吧。秦某还有正事要办,恕不奉陪。”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多说无益。 可惜,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露使无疑不是这样想的。见他下了逐客令,立刻从桌上跳了下來:“唉唉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千里迢迢从凤城赶來,你居然赶我走!好沒礼貌!” 秦笛眼皮未曾抬过:“哪里有露使礼貌,见面就讽刺人。” 晓露不理,哼哼道:“我不走!我沒地方住,要住你这!” 想到此女一向是个无赖的主,加上此刻本就公案堆叠精力有限,实在沒心情同她闹,秦笛只想着快点打发了此女,好早些集中精力办事,遂道:“随你。哑叔,麻烦带露小姐去客房。” 侯在门外的老管家闻声进來,正要领着晓露离开。 “这还差不多,哼!秦笛我去睡啦!祝你早日忙的油尽灯枯,英年早逝!” 说完,人托起老管家的手臂,一闪消失。 “唉……”秦笛无语至极地摇摇头,突然想起此处属于清平县衙的府邸,觉得很有必要给那女的交代一句,无奈之下,放了手中的卷文,掠向堂外。 却不曾想,一句轻如鹅毛的话语突如其來地送入耳中,不耐的脚步就这样僵在风中。 ,,“老人家,麻烦您待会给他炖点提神驱寒的汤药吧,他这几日身体睡得少,怕是这么熬着身体吃不消。” 第018章 毒发情迷 雨,簌簌沙沙。 山风卷起水帘,层林摇曳,染尽多少秋意萧索。 小路泥泞,雨水落地,溅起的朵朵昏黄很快便将前些天干涸的车辙印掩盖,山洞里,火苗噼里啪啦地响,干燥的茅草堆上铺着厚厚的绒毯,上面卧着位紫衣公子。 右臂抬起,掩住白皙的额头,双目微眯,薄唇紧抿,呼吸略急,似乎在竭力压制什么。 风吹过,慕容钰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全身早已被汗湿。 这是他们逃出清平的第七天。 当日走的急切,花晚照只从安乐坊带了些干粮便上了路,并不敢回家中拿药。原以为他醒了即使偶尔断了药也沒甚关系,却不想,自第四天开始身体便开始出现无规律的疼痛痉挛,疼痛的时间也越來越长。 起先慕容钰卿还可以努力掩饰着不让她发现,可是今日早晨却疼的全身抽搐不得动弹,幸好花晚照出去了,否则真不知该如何隐瞒。 疼痛还在继续,脑如钻针搅,身如利刀割,口中干渴难耐,他试图饮用放在身边不远处的水,却丝毫不起作用。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风声雨声渐渐清晰了,痉挛终于慢慢消退,他却如同在雨水里连夜奔跑了三天三夜般,几近力脱。 不远处干柴上跳动的火苗,映着半边俊脸有了些光泽,慕容钰卿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奈手软如棉,人再次倒在绒毯上。 眼中有一丝尖锐的狠烈闪过。 “慕容!”耳畔突然传來清脆的叫唤,他吃力地转了个身,看到了手里抱着果子裹在蓑衣里的女子,巧笑妍妍,娇嗔可爱。 眼里的神色瞬间被暖意取代,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说话不得,只能咳嗽两声清清嗓子。 花晚照放下手中湿哒哒的果子,解开被水浸透的蓑衣,整整里头有些皱巴巴的衣裙,跑到慕容钰卿边上,坐下。 小手惩罚性地轻轻拍打着他的面颊,嘴里不满地嗔道:“哼哼,又刚睡醒是吧!我早上出去的时候你在睡,我找了果子回來,你居然还在睡。真是小懒猪,该打!” 慕容钰卿也不恼,薄唇勾起笑意,顺势握住她冻得冰凉的手:“我是小懒猪,那晚儿是什么?” 花晚照想了想,道:“我是勤劳的三好公民。伺候你吃,伺候你睡,还要伺候你住。唉,我怎么那么伟大呢?这样好的姑娘你以后哪里找去?” 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形象实在太光辉了,她比划着指头数道:“你看我该是有多能干。自从认识了你,洗衣做饭、熬药送水样样不在话下,而且还会赚银子养活人,真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天啊!我原來怎么沒发现,本姑娘这么优秀!” 看她一脸陶醉自恋的表情,慕容钰卿哑然失笑,大手用力一拉,便将其带入怀中,嘴上得意:“晚儿是我娘子,当然是最厉害的。” 话方出口,身上的人明显一僵,看不清怀中人的脸色,但语气依旧轻快:“呵呵!好了好了,别闹了,快些起來吃些东西,你看你手上和身上都是冰凉的。” 花晚照拍拍那搂着自己的手,示意他放开。 慕容钰卿却听出了她的避而不答,声音不依不挠地在她的头顶响起:“我沒闹。晚儿不信我。” 花晚照讶然,沉默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再次拍拍拿手:“恩,好。我信你,沒闹。现在可以起來吃饭了么?” 说不清什么心理。就像台上的戏子,开始的时候不知身在戏中所以演的出真挚的爱恨嗔痴,后來戏子醒了,却发现自己还是不得不按照预先的剧本演下去,从此以后便再也演不出当初那种纯真的摸样。 他现在是失忆,是生病,不知怎么的赖上了她,所以对她百般依赖。可是她却无法忘记,那些纷繁血腥的过去,总有一天他体内的药力会解开,到那时候,一切还会如此么? 她不是傻子,救他护他,早已分不清是否还是单纯的喜欢与爱恋。因为她也想活下去,从这个男人手中活下去! 一场豪赌,她压上最后的希望与爱情,赌得是他的野心和他心中自己的分量! “晚儿……我!”慕容钰卿急切无措的话语被突如其來的亲吻淹沒。 小脸突然放大,美如星辰的眼睛缓缓合上,唇上传來的是熟悉的柔软和芬芳,, 她居然主动吻他!第一次! 先前的顾虑一扫而空,他翻身,压住身下的人,薄唇覆上檀口,轻轻一点,抬头看着身下的人。 双目对视,谁的眼神含着迷茫浅笑,谁的眼中含着隐匿欣喜光华灼灼。 慕容钰卿吻上她乌亮的眼眸:“晚儿……” “我在。” 吻上她坚挺的鼻尖:“晚儿……” “我在。” “吻上她的唇角:“晚儿……” “我在。” 慕容钰卿只觉得全身似有酥麻的暖意涌过,那样奇异的感觉,涌到心里是甜,涌到嘴边是笑,吻如骤雨般落下,辗转留恋,脑中似有什么炸开,, 他沒料错,只不过那炸开的不止是若狂的欣喜,还有难控的毒效。 抚摸脸颊的手,指尖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原本甜蜜的吻,瞬间被突如其來的血腥淹沒,入口,尽是辛辣。 花晚照惊慌地睁开眼,从他怀里挣扎起來,玉指抹过他唇角的血迹:“慕容,你!” 原來是毒发。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 慕容钰卿虚弱一笑,苍白的笑容宛若将逝的昙花,凄美而柔弱。 “沒……沒事,我只是有点困,晚儿让我睡一会就好了……”说着,头挨着草垛就要昏厥。 花晚照大吃一惊,厉声吼道:“不准睡!慕容钰卿!不准睡听见沒有!你若敢睡,我就……我就不管你,跟别的男人跑掉!” 脑子飞快的转动,药不在,还有什么能压制毒性! 左腕间突然传來钻心的疼痛,低头看去,却是被慕容钰卿几乎捏的乌青,他强睁着眼睛,眸中布满血色,额前汗如豆大,吃力地道:“不可以……晚儿不可以……”话未说完,口中又涌出大朵血花,终于彻底昏迷过去,只是依旧紧紧握着她的左手。 血?血! “对!血!”犹如醍醐灌顶,花晚照想也沒想抽出腰间的匕首,左手艰难地就着右腕狠狠划下一刀,钻心的疼痛传來,她却连眉睫都未颤抖。 不同于慕容钰卿的血,她的血竟然散发着奇异的馨香,一时间,洞内香气弥漫。 将腕凑到他嘴边,血液顺着唇缝絮絮淌进,身下人的抽搐居然神奇的减缓了! 果然有用!花晚照欣喜若狂,正欲挣脱左手的束缚。 怎料那握着左腕的大手居然动了动,爬上她的右手,“慕容,你醒……!”喜极的话语就这样卡在喉咙,她对上他的眼眸,却仿佛被冰冷的雪水冷冷浇下。 第019章 血液的副作用 慕容钰卿注视着她,双眼漆黑如墨,深邃如洞,空洞无神。被那样的眼神盯着,花晚照只觉一股透心凉意从脚底传來,爬上脊梁骨钻入脑中。 他的嘴角挂着薄良的笑容,邪恶的犹如地狱的魔鬼。一言不发地,拉过那送着血香的玉腕,狠狠吮吸了下去。 神智沒有苏醒,但身体却因为血液与药性相冲,走火入魔。 锐利的酥麻从唇齿相接的地方清晰地传來,燃成一路灼烧的火焰,窜入心尖。 手腕被制,花晚照根本挣脱不开,只能大叫,试图拉回他的神智:“慕容!醒醒!慕容!” 无奈慕容钰卿对外界的叫唤毫无感知,血液,香甜如美酒,压抑了体内躁动的同时竟还有些欲罢不能。 花晚照当时一心只想救人,刀子割的极深。鲜血几乎喷涌而出,从慕容钰卿的唇缝间,沿着她雪白的手腕淌下,状若血色花茎。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美味的残漏,抬手点住她腕间大穴,舌头沿着血迹蔓延的方向一路舔舐,那样的触感太过强烈,花晚照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早已分不清那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他的极尽挑逗,整个身体都近乎僵硬,被他一把揽入怀中,似要融化。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花晚照定了定神,猛地一把推开身后的人,就往洞口跑,却还未逃下草垛又被一只手扯着头发拽回到绒毯上。 花晚照吃痛,脑袋重重磕在枕头上,头晕眼花。 顷刻间慕容钰卿已然倾身而上,俊脸依旧带着邪魅的笑容,一言不发地俯视着她。被那笑容所骇,花晚照吓得只往后缩,左右张望着,寻找可以助力挣脱的工具。下颚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钳住, 她被迫仰头,吻再一次暴风骤雨般落下。 不同他清醒时候的缠绵温情,此刻只有毫无怜惜的掠夺,唇上忽然一疼,熟悉的甜香再次满溢口中,花晚照下意识地张口欲呼,却被尽数吞沒在慕容钰卿的口中。 舌如小蛇般灵巧地在她的口腔中滑动,吮吸着血液的味道,引着她的丁香粉舌同他的一起共舞,偏偏慕容钰卿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她,使得她不得不闭上眼睛來逃避那样的眼神。 这简直糟透了! 她沒想到这次的血喝下去见效如此之快,慕容钰卿自身的真气得了助力与药性在内体厮杀碰撞,导致他一时嗜血成性,走火入魔。 可看他这个架势,怎么看怎么都有不吸干她不罢休的势头。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饮饱,更糟糕的是,另一只大手居然开始拉扯她的腰带,贴着腰侧一路向下滑!慕容钰卿武功莫测高强,她却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抵挡不住。 花晚照简直欲哭无泪,她怎么不知道,原來养着蛊皇的血液还有**的作用! 完了,完了,这回亏大发了,失血又**。 血液大量流失,花晚照两眼开始泛黑,四肢无力,干脆赌一把,抱着视死如归节省体力的态度挺尸绒毯。 许是见她不再挣扎,慕容钰卿也撤了对她下巴的钳制,冰凉的手探进她的衣裙里,点燃一串颤栗。 唇上的血液早已满足不了他的渴求,牙压至颈边,炽热的鼻息喷洒在花晚照皮肤上,脖上突然一凉,他竟伸出舌头隔着薄薄的皮肤舔舐着她的颈动脉,湿滑一路向上,心跳无可抑制的狂跳,头顺势向上扬起,呼吸早已凌乱的一塌糊涂,几乎喘不上气。 “慕容!慕容!”终于意识到自己可以开口,花晚照无措地死死拉住他滑至大腿内侧的手掌呼喊,声音却沙哑异常。 不行,在这样下去,就真的要**了! 花晚照一咬牙,咬破唇上的血口子,托起他埋在颈间的脑袋,狠狠吻了上去,抱着他侧身翻倒。 慕容钰卿本欲挣扎反抗,却在尝到血液的那一刻,停住了动作,配合着让她趴在上面,加深亲吻。 桎梏不再,花晚照起身,身子箭一般掠向洞外,却沒想到一头撞到一堵肉墙,抬头一看是慕容钰卿,拔腿就跑,却被他捉住手腕,用力一带,人再次落入他的怀中,低头,尖锐的牙齿在颈侧狠狠咬下,花晚照只觉钝痛传來,双脚一虚人就要倒下,被慕容钰卿稳稳托住。 深知再躲不过,彻底晕倒前,花晚照脑中盘桓着最后的呐喊却是:丫的!这白眼狼是抓过多少女人!技术怎么这么纯熟! 这当然不能怪慕容钰卿太厉害,因为对付花晚照这样功夫全无脑子卡壳的女人,难道需要技术这种东西么? 就在她放弃抵抗的时候,火电石光间,一记闷哼在耳边响起,身上的托力消失,花晚照失重倒向一边,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沒有传來,她落入一个冷清中略带温暖的怀抱,嘴巴被迫张开,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滑入喉中,原本晕沉的脑袋霎时变得清明无比。 “晚使,请恕在下逾举。” 不等她有所反应,脖间几处大穴被制止住了还在流淌的血液。花晚照却一把推开身后的人,扑向倒在旁边昏迷不醒的人,手准确的探入腰间想要拔出匕首,却发现匕首早已在同慕容钰卿纠缠时掉落在草垛上。 “你是谁?给我吃了什么!”眼神不复方才的迷离无措,透着入骨的冰冷和警惕,药丸入口即化,根本咳嗽不出。 似乎是一瞬的功夫,外面的雨水落的更急了,山风阵阵,吹的面前一袭白袍翻飞不止,垂至腰间的乌发部分竖起,其余的在风中飞扬,奇特的是,他的身上发上居然雨露不沾,干净清爽。 那人不在意她的毫不领情,微微一笑,倾身行礼,声音不大,却带着柔和温暖:“在下‘未必堂’左护法白降,奉堂主之命特请晚使‘未必堂’一叙。刚刚看晚使失血过多似要晕倒,故献上清心丸一枚,有醒脑提神的功效。” 未必堂? 花晚照皱了皱眉,这是什么东西,貌似完全沒有听过。不过她却听清了他的称呼,,晚使,这个人似乎很了解自己啊。 她狐疑不定的目光尽数落入这个满面微笑的白衣男子眼里,白降却不再接话,任她上下打量。 看出对方似乎并沒有要立即下手的意思,花晚照终于开口:“我不知道什么未必堂,也不认识你和你们堂主。” 第020章 交易 白降早料到她会有此一说,面上笑容不变:“晚使不认识堂主不要紧,但晚使总认识那个给你下蛊的人吧?” 抱着慕容钰卿的手几不可察查地抖了抖,花晚照面现讥诮之色:“怎么,莫非左护法你想告诉我你们堂主就是公子?” “不,公子是我们堂主杀之愈快的仇人。”白降继续微笑道:“据在下所知,禁术解蛊需要血的代价,蛊人不死,蛊虫不醒,而且沒有解蛊的法子。所以在下私以为,公子是晚使和‘未必堂’共同的敌人。” “呵!”花晚照忍不住冷笑一声:“那你该知道,我一不会武功,二命将不久,三被人追杀,敢问左护法,你们要如何利用一个毫无价值的人?” “不是利用,是合作。”他笑着从手腕里翻出一个瓷瓶,“这是堂中圣药‘蛇蝎子’,可解百毒。晚使总不希望刚刚的事情再次发生吧?就在下这几日所观,慕容公子的病情似乎开始急剧恶化,今日若不是在下赶得及时,晚使恐怕有性命之忧。” 蛊虫不是毒,蛇蝎子无可奈何,但慕容钰卿就不一样了,只要肃清他内体作乱的药力,便可恢复如常。 只是……他们又怎会平白给自己这么大好处,归根结底不过是要她心甘情愿献上身体里的蛊虫吧。 果不其然,白降柔和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公子自有我们堂主设计除去,而晚使只消将体内的蛊皇献出便可。” “你这几日一直在监视我们?”花晚照恨恨地道,想到刚刚的慕容钰卿走火入魔的意乱情迷的样子被人看了个现场版心里就特别不爽。 白降却摇头道:“晚使不必惊慌,在下昨晚收到堂主急召今日方还。况且这几日并非有意监视,公子行事太过诡异莫测,在下也是不得已为之。” “那你现在可确定了那蛊皇就在我身上?不怕是被他摆了一道?”讥诮尽显。 “就在下所知,沒有谁的血液能短时间内起到突增真气的功效,况且,这个香味……”温和的话恰到好处的打住,花晚照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即使下着雨刮着风,撒着药粉的外圈,仍然围了一圈虫蚁,密密麻麻,迫于药粉的效力不敢上前。 虫蚁不会说谎,它们用最直接的行动,彰显着那血液的作用。 抱着慕容钰卿的手死死抠进掌心里,花晚照秀眉挑起,出口的话却是:“他是如何得罪‘未必堂’的?” 公子不是会做无用功的人,得罪却不赶尽杀绝,是另有目的还是疏忽大意? 白降的笑容微微敛了敛,:“十年前,他只身闯入总坛盗取云碧箫,我堂十二分舵主全部毙命,坛内三百四十八人全部死于非命。” 那日他随少堂主归來,整个坛内血流成河,宛如修罗场。 吃惊飞快地掠过眼际,花晚照低头喃喃冷笑:“原來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是个手染鲜血武功绝世的小魔头了。”那时他才十四岁啊,亏她居然还担心他的安危! 声音虽小,白降却听的清楚,眉头泛起轻微的褶皱。 “好!我答应你!”花晚照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有些狡黠:“你们堂主若能将慕容的病治好,令他恢复如初,我就答应死前把蛊皇献给你们。” 不知有意无意,“恢复如初”四个字,她咬的又重又慢。 ******************* 有白降这个男人在,自然分担了花晚照诸多劳累,雇佣马车、客栈住店、吃饭购衣统统由他包办,慕容钰卿饮饱了花晚照的血,自然不一会儿就醒了。 不过颇为喜剧性的是,当时白降刚好安排了住店,回到车厢边,看着一边事不关己的花晚照只能伸手抱起了慕容钰卿。 于是,这是一个美男子公主抱另一个美男子行街走路的香艳故事。 也是一个美男子“睡意朦胧”从另一个美男子怀里醒來的经验故事。 一个紫衣妖媚,一个白衣翩翩,紫衣美人抬眉睁眼的一刻,客栈里的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和掉筷子的声音。 花晚照当场笑抽,脑子里尽是闪过些不纯洁的东西。 唉,不怪我方太腐,只怪对方太妖娆。 晚饭时,恢复状态的慕容钰卿一脸悲愤委屈状地扯着花晚照的衣角,眼睛却死死盯着对面的人:“晚儿,为什么出去一趟还带着别人?” 语气楚楚可怜,目光却冷冽冰凉。 哈,这货还记着下午被人“轻薄”的事情呢。 花晚照瞥瞥刚刚入座的白降,忍笑,咳嗽两声:“人家下午那是好意,你昏迷了我又搬不动你,只好让他代劳。” “再说,你不是都砸了客栈出气了么?还差点伤着白降和客人。” 慕容钰卿哼哼道:“居然敢轻薄我。”要不是晚儿在,他一定会把那个什么左护法的手剁下來!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太久,白降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却仍带着和煦的笑容,温和却不虚假,他故意抿了抿唇,道:“那花小姐还是坐过來吧,万一不小心‘轻薄’到慕容公子,花小姐可沒在下那么好运气能躲过慕容公子的袭击。” 花晚照会意,故意道:“唔,是这个理!”说着就要起身。 慕容钰卿一把拉住,看向白降的眼神更加不爽了:“晚儿是我娘子,莫非白公子也有兴趣做人媳妇?真是抱歉,我沒这个兴趣,出门左拐清倌伺候,慢走不送。” 第021章 同行 白降的原意只是再次试探他对花晚照的感情。 前几日跟踪所得,他对花晚照言听计从,心智单纯犹如孩童,而探报所查也指明慕容钰卿不过就是普通商贩,并无甚出奇地方,只是不知怎么惹上皇家的人才中了毒两人逃难至此。原以为他再厉害也不过如此,可刚刚醒來的那种凌厉之气,却绝不该属于一个普通商贩。 堂主的原意是解了他的毒留着好制约花晚照,但如今他有些犹豫了,这个男人真的应当救么?若不是他此刻因毒真气被制,白降毫不怀疑自己定避不开他突袭而來的那一掌。 他如果真的如自己所见如此在乎花晚照,那如果知道花晚照即将不久于人世,怎么可能不为其报仇? 唔,或许他可以建议堂主将她的死嫁祸到公子和花间阁的头上? 看白降一直不说话,以为他被慕容钰卿的话气着了,花晚照虽觉得好玩,也不得不象征性地训斥两句,慕容钰卿却是不依,两个人就自顾自拌开了嘴,可是伴着伴着又偏了话題,慕容钰卿凑着她的耳朵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她咯咯直笑。 真是甜蜜的不可思议啊。 白降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他看着两人吵闹,突然就想了,一个将死之人怎么能开心的如此肆无忌惮?她从头到尾都为了慕容钰卿的病在奔波却对自己不闻不问,就算在他告知无药可解蛊时也仅仅是一愣神便恢复如常。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花间阁局势动荡她不管,公子野心勃勃她不管,甚至连自己的生死也不管,她难道不恨么?不恨公子,不恨夺走她一切的人么?如果恨,为什么还可以笑得这么灿烂?如果不恨,为什么宁可带着慕容钰卿奔波在外也不回去妥协? 许是看他愣神太久,花晚照终于意识到他们两太欢脱了,欢脱到把客人都忘记了。 正巧上菜小二也把菜布好了,她轻轻嗓子,打开慕容钰卿抓着她的手,冲白降笑道:“这一路还要有劳白公子照拂我和慕容,晚照先在此谢过啦!” 说着,以茶代酒饮下一杯。 白降回神,亦笑着回酒:“花小姐客气,能与二位同路,是在下的荣幸。” 慕容钰卿挑眉,潇洒道:“荣幸就不必了,指望阁下别总盯着我家娘子瞧就成。晚儿既然想劳烦你们治好我的病,我虽不喜欢欠人人情但更不想忤逆娘子的意思。这样吧,待我病愈,可允阁下一件事,上天入地,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为阁下办到,如何?” 白降有些惊讶他的话,但又一想,花晚照定是沒把他们的约定告诉他,此刻若是不应,恐怕慕容钰卿会多疑。遂道:“好,慕容公子的病我家主子一定会治好,届时还望慕容公子履行诺言。” 慕容钰卿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回连花晚照也讶异了一把。他不是刚刚还处处针对白降么,怎么转眼就化干戈为玉帛啦? “瞧什么?快点吃东西。”慕容钰卿毫不客气地大把大把夹掉白降吃的比较多的一些菜品,不一会儿花晚照的碗里便堆成一座小山。 唔,这货果然还是记恨着刚刚的事的。花晚照朝白降投去同情的一瞥,也拿起了筷子。 这边饭桌上安静了下來,邻桌的议论声便不由自主地钻入耳朵里。 “宪哥知道么?凤城外惊现大批花间阁花仆,均是被人一剑毙命,用的招式却是花间阁的‘花间错’,大家都在说,这是花间阁内部动荡、争权肃清的结果啊。”说话的是个衣着一般的男子,他正殷勤地向对桌人斟着酒。 对桌的男人贵气光鲜,心安理得地吃着菜,点头表示赞同:“这组织本就神秘,现在却反常地弄出这么大动静。我那在宫里当差的大舅子说,极有可能是皇帝默许干涉的结果啊。也不看看,这天下是谁的天下,哪里容一个莫名其妙的组织威胁到自己的安全呢?” 花晚照听的皱眉,这是谁的意思?真的是王勃么? 抬头,询问的目光正对上白降的双眼。 后者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温和的目光在慕容钰卿脸上扫过,压低了声音道:“露使现在同皇帝合作,试图收复花间阁落入公子手中的势力。公子却反常的迟迟不现身,原因不外乎有两。一是他有自己的计划,不是不动而是时候未到。二是……” 说到此处,白降目光有些闪烁:“有传言说,梦使死前曾制得一味毒药,专.制以身养蛊之人……” 花晚照不动声色地举起茶杯,眉眼低垂却不看他:“那你以为……” “公子行事向來诡异狡诈,哪里有这么容易着道。当年的惨剧难道还不够他们吸取教训么?况且他非花信使不可能身含蛊虫,而蛊皇……” 白降的话恰到好处的打住,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似乎那样的笑容早已成为一种与生俱來的习惯。 花晚照假意心领神会一番,亦笑着道:“我也觉得他那样的人,从來都是算计利用别人的,哪里有被人算计的时候。” 他们打着哑谜,慕容钰卿不爽了,居然有事情是他不知道而这个男的知道的!这个认知,让他在心里又狠狠地为白降记上了一笔:调戏我家娘子,杀无赦。 看出他询问的眼神,花晚照淡定道:“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待会再跟你解释。” 她继续冲白降道:“既然他都不见了踪影,你们还怎么打算对付他?” 白降却不肯轻易透露,摇着头低声道:“此处人多口杂,花小姐莫急,你总会知道的。” “至于皇家干涉,那是必然的事。花间阁盛世时,无人敢动,江湖朝堂人人忌惮,可如今闹得这样,自然是树倒猢狲散,各方势力都想乘机收为己用。在下只是猜不透公子的目的到底如何?他如真的是想夺权,为何弄成这样还放任不管,他若不想夺权,那做这些的目的又是何在?” 花晚照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不仅人滑的和泥鳅一样,连心思也滑溜的很。咱这种智商不够的人,还是不要乱猜了。吃饭要紧!早吃完早休息!” 智商?这是什么?白降疑惑地咬着筷子尖琢磨着。 第022章 月下偶遇 一顿晚饭吃的还算轻松愉快,有花晚照镇着,慕容钰卿也沒再怎么刁难白降。 可是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又因为房间问題争执再起。 某妖孽曰:“开两间房”,某女曰:“说开三间房”,白降,, “请两位统一意见。” 花晚照还要开口,却被慕容钰卿云淡风轻的一句:“晚儿喜新厌旧了,大不了让我半夜病发挂了拉倒”给生生堵了回去。 于是,某人只好咬牙切齿地黑着脸让店小二开了两间房,直接导致慕容钰卿看白降的眼神都相当得瑟。 这人要不要这么幼稚啊,花晚照捂额推着慕容钰卿进了房间,准备好好恶补一下某人的启蒙教育, 却见他一头栽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这可把花晚照吓的不轻,轻唤了两声见他不应,立刻抽了腰间的刀就要喂血,刀子刚拿出,手腕却被慕容钰卿握住。 他醒着,拉过那横着刀疤的玉腕放到唇前温柔地亲了亲,眼神带了些内疚和动容:“晚儿,我很好。” 即使失忆,慕容钰卿也说不出对不起三个字,他知道自己的病很严重,也知道花晚照一直在自己用的药力参了血,但是她不说,他也就当做不知道。 早晨病发后迷了意识,他后來问起,花晚照只说是白降及时赶到喂了药,但他口里残留的甘甜和她苍白的脸色又怎瞒得住真相? 白降的突然出现引起了他的警觉,却不是因为吃醋,而是他觉得此人会对花晚照不利,而下午那句所谓报答的话语,言下之意不过是:治病的代价,我自己付,你若敢动花晚照,我决不轻饶! 所以,他不会给任何白降可以动手脚的机会。 被发现一直隐瞒的事情,花晚照也沒觉得尴尬,另一只手抚了抚他额前的碎发,笑道:“我相信你。” 谁也沒再开口,心里方才想好的大堆说辞全部腰斩。 她有些莞尔,说那么多做什么呢,想要的不过一句“晚儿,我很好。” 花晚照熄了灯,就势倒在他的怀里,任他搂着,轻轻道了句晚安。 一夜静好,满室留香。 ******************************* 睡到半夜,不知被什么惊醒。花晚照爬坐起來,却又想不起來刚刚到底梦到了什么,再想立刻睡醒已是不可能,看看身边的慕容钰卿,呼吸均匀有力,依旧睡的深沉,于是小心下了床,披衣推门而出。 天气很冷,风虽不大却依旧有些冷冽,吹的鬓发散乱额前冰凉,但却莫名的舒心。迎着月光走到客栈的后院,这才发现,月盘大如车轮,明如白玉,挂悬于空瞧着分外安静清冷,原來不知不觉已是十一月十五。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脑中忽然闪过这句诗,來这里这么久了,原先孤儿院的伙伴们是否一切安好? “原來晚使也是被这月光吸引來的。”熟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花晚照吓了一跳。回头望去,见白降随意坐在高高的屋顶上,手边摆着个酒杯,正一杯杯喝着壶中的酒。 花晚照却不解释,仰头笑望:“劳烦左护法带我上去。” 白降也不推辞,白衣翩然而下,像从云端降下的仙人一般美丽,但他又不像仙人,仙人是冷清的,他的周身却始终散发着温暖的感觉,让人不由心生亲近之意。 “得罪了。”话音方落,花晚照只觉腰身一紧,再定睛,人已经安安稳稳坐到了他方才的位子上,,屁股底下还能感觉到温热。 不管那是不是白降的有心之举,这都让她觉得心情好些,连忙道了谢。 白降笑了笑,又捡了个恰好的距离在她边上坐下,替她挡住了徐徐吹來的北风。 “左护法可是想家了?”酒杯只有一只,花晚照自然不能喝酒,眼下气氛不错,适合聊天。 白降顿了顿,道:“我是个孤儿。” 啊哦,一不小心戳中别人伤心事,花晚照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错了。” “唉,不过沒关系,我也是个孤儿。当孤儿沒什么不好的,不用养家糊口,还不用担心做错了事被父母责罚。” 这样的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到,白降不禁莞尔,玉指微抬,又饮尽一杯暖酒,想到花间阁发生的聚变,阁主意外惨死,他轻轻问道:“听说晚使也失忆了?” 怎么大家都知道这事了?花晚照有些无奈,但还是如实道:“是啊,所以你看我对花间阁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是不是觉得我很薄良?” 白降笑着摇摇头:“薄良的人不会为了爱人的生赌上自己的命。” “慕容公子很幸运,得美人如此。” 真的么?诚如她原先自我剖析的那样,这次的决定不过是一场豪赌。 “恩。”花晚照不愿多解释什么,捡了个舒服的姿势,曲着膝盖把脑袋搭上:“我这样做,可是他未必领情啊。”只怕到头來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为他生死一场反成空。他那样的人才是薄良,有多大的几率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做出牺牲呢? 白降显然不明白她这话的深层含义,只当她以为慕容钰卿无法接受她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 “慕容公子或许一时无法想通,但日子久了,也就明白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恋人都有幸能相濡以沫。大部分时候宁愿选择大难临头各自飞。” 头一次见他说出这么阴暗的话,和那如沐春风的外表太不相配,花晚照听的有些吃惊,顺势问道:“左护法此话怎讲?” 白降却沒再接话,也不看空中的月亮,垂眸,晃晃壶中所剩无几的酒水,似在沉思,可是脸上的微笑却同面具一般不曾卸下。 看出对方似乎不愿意回答,花晚照有些尴尬,爪爪头发补充道:“那啥,不想说就算了,我就随口问的。”想來应该是个无比悲残的故事,唉,真是不巧,一不小心又戳中别人伤心点。 “不是,”白降抬头看着她有些无措的样子,笑道:“是我并不怎么善于表达,刚刚在想要怎样说才能让晚使觉得故事不太乏味。” “唔,你怎么方便怎么说好了。我不会觉得乏味的。”花晚照眨眨眼,摆出一副我是知心听众的样子。 白降点点头,就着皎皎月光饮尽一杯,眸光透过朦胧银纱似乎落向很远的地方。 其实这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 故事里有一对曾经海誓山盟的男女主,男的也曾扬言此生绝不纳妾,白首不相离。然而当时正值国家动荡生活不定,男的生意不顺反被敌国所掳,为了换取自由和生意财富,他送出了自己貌美如花的妻子。他并不知道当时妻子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还说了很冷漠无情的话后自己离去。女的心灰意冷,使计逃逸敌国生下孩子后便自缢而亡。而那孩子却被贪心的女仆卖给了老鸨做奴隶。 白降沒有明说,但是花晚照知道那个孩子就是他。后面的故事他沒有再说下去,花晚照也不知道昔日可怜的小奴仆是如何成为今日武艺高强的未必堂左护法,但可以确定的是,那样的路一定铺满了鲜血,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所有荣光的背后铸满了鲜血淋漓的骸骨。 第023章 夜谈 “你看,我说了很乏味的。”风从他的侧面吹过,散落的青丝被吹的萦绕耳侧,滑过俊秀的脸颊,白降的眼中带着惯常的微笑,只是那样的笑如今带了些莫名的情愫,似乎有些迷茫。 花晚照看的竟然有些愣神。 “呵呵,那晚使为何半夜出门赏月?就不怕慕容公子醒來找不到人么?”话锋一转,转眼就又是那个从容亲切的左护法,方才那丝迷茫似乎从來沒存在过。白降挑着眉,嘴角的笑意竟有些邪魅。 “什么,我?”花晚照意外。 自己好像只是单纯的醒了睡不着吧,前段时间因为忙安乐坊的事都不得不半夜起床离开,现在难得可以睡个安稳觉,她反而不习惯了。 唉,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贱命一条过不了富贵日子? 她瘪瘪嘴,耸耸肩,抬头看月亮:“眼睁睁看着这条命在死亡的道路上狂奔,真心睡不着啊。对了白护法,说句实话,我们这次去未必堂,贵堂主真的愿意为慕容解毒么?呐,如果是敷衍我的话就别说了。人贵真诚,我都要死了就别骗來骗去了。” 提着酒壶的手顿了顿,白降哑然失笑:“晚使真是个特别的姑娘。我和很多形形**的人打过交道,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说话的人。” 虚伪和狡诈是他们生存必不可少的技能,试问有谁能真正做到真诚待人? 花晚照不以为然:“那是你们虚伪惯了,真不知道天天带着面具说鬼话不累么?” “那白护法怎么说?说真话抑或不说?” 看着她无意识地眨巴眨巴几下眼睛,映着皎洁的月光如此灵动。白降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即使失忆看起來依旧如此精明的慕容钰卿会如此喜欢这个女子了。 “嗯,那晚使也如实回答在下一个问題?”白降难得起了小孩子心性,学着她的样子眨了眨眼,笑意沉入眼底,使他整个人看起來更俊秀可爱。 “好,成交!”毫不犹豫。 月色正好,淡淡银辉披在白降的身上,从花晚照的角度看去,竟有些朦胧的雅致。 旁边的人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淡淡地道:“沒有人告诉过你,蛊皇复苏认主,除非你自愿献出,其他人即使得到也无用么?” 笑容就那样凝结在脸上,她的脑中无意识地回荡着这句云淡风轻的话。这样的语句,明明轻的仿佛随时可以乘风归去,为何此刻却无比沉重的打在她的心上? 花晚照轻轻地重复道:“自愿献出么?” 过往的画面在眼前片段般闪过,那些他的温柔,他的轻吻,他的薄怒,他的谐谑一瞬间显得如此遥远。她的猜测终于得到验证了,原來一切美好的曾经都是带着目的的接近,那么现在呢?他是真的失忆了,还是装作楚楚可怜,亦或是他将这些变数都牢牢掌控在鼓掌之中! 双目干涩,心中酸涩难耐,却沒有泪水流出。 “晚使?”看出她的表情有些奇怪,白降投來询问的目光:“所以你不用担心堂主会至慕容公子于不顾。” 花晚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缓过神來,再开口,声音已恢复如常:“恩,我知道了。那白护法想知道什么呢?” 其实白降本就是个淡薄的性子,不八卦也不爱记仇,刚刚有那一说,完全是出于被花晚照勾起了难得的玩性。虽然脑中闪过很多有意义的问題,比如慕容钰卿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什么皇帝下的令是追杀男的,活捉女的?为什么蛊皇在花晚照身体里而公子却迟迟不现身? 他知道依着花晚照的性格,他如果问了,她一定会如实回答。可是不知为何,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想因为这些事情打破一场美好的月下相伴。 “我想知道,发生了那么多,为何你还能笑得如此灿烂?”话问出口,连他自己都楞住了。 因为这本该是他最不该关心的问題,可是此刻,却鬼使神差地问了出來。 花晚照倒是想了想,难道她刚刚表现的很快乐么?明明才听到一个晴天霹雳啊!不过……事已至此又能怎么样呢?她早就暗示过自己要小心防着公子,不能再步原來那个自己的后尘,然而逃了和尚,逃不了庙,等她反应过來,自己依旧义无反顾地再次爱上了身边这个恶魔,一边带着不甘和绝望,一边费尽心思照顾爱恋,被利用了又怎么样?又能怎么样?如果是这些感情从一开始就是被慕容钰卿设计好的,那么她也只能苦笑着说,她彻底认了。 爱或不爱,几个字的问題,她如今却是要用生死來试么?只愿他醒來后还能念着些自己昔日对他的好。 “人活在世上,左右逃不过一死,只不过我倒霉些,还沒玩够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可是,日子过一天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我有什么理由因为注定而來的死亡而自我厌弃呢?我还能笑,说白了就是生死由命罢了。” “不过我真的很开心,因为至少现在还有喜欢的人陪着我,至少我还可以为喜欢的人再做些什么。至于身后之事,我不愿再深究,也沒那个机会再深究了。” 夜來凉风忽乍起,月光皎皎树陇纱。庭院回廊拐角处的阴影里,慕容钰卿就那样远远注视着远处屋顶上谈笑的两人,女子的声音轻轻飘落耳际,如雪花落唇,拢在袖中的手指颤了颤,俊颜上浮现出错愕与惊讶,眸灿如星,只是那眼中的神色,却是谁都沒曾看清。 ************** 由于白降温和不计较的性子,几日下來,三个人相处着倒也相安无事,而慕容钰卿的病情也再沒有恶化过。不知是不是有外人在的原因,难得某人这几日喝药的时候分外安分,这到给花晚照减轻了很大负担,一度以为这货是不是突然开窍终于长大成熟知道体谅人了。 其实花晚照并不是沒考虑将白降**将蛇蝎子夺过來,奈何这点小心思才刚刚冒出点苗头就被人毫不留情地掐断了。 白降笑着说,蛇蝎子虽可化解慕容钰卿体内肆意乱为的药性,但却是需要外力辅助的,一般用此药解毒时,均需要一个修习纯阴或纯阳内力的人对病人进行反复调息。而巧的是,‘未必堂’的堂主正是修习的这种纯阴内力。 换而言之,您晚使就别指望路上设计夺得解药逃走了,因为拿到解药也是沒用滴,结果还是要和他乖乖回‘未必堂’。 当白降一脸微笑地将这噩耗告诉她时,花晚照郁闷的差点磨掉后槽牙,心里直问候‘未必堂’堂主祖宗十八代,怎么生个娃如此太阴险,简直比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在下给晚使服用的清露丸虽无法解蛊虫的噬血,却可以适当延缓它的苏醒时间。堂主的意思是,在他杀了公子之前,请晚使安心在堂内住下,好好代为保管蛊皇。” 花晚照听的嘴角又是一抽,得,这是要被软禁的节奏么? 呜呜,太划不來了,要不到时候试试美人计什么的?一般來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被公子害的家破人亡,一定早就心灵扭曲了,这种时候不都该出现一个为柔如水的女子安抚他受伤的心么? 花晚照越想越觉得可行,反正他连慕容钰卿的毒都可以解,还有延缓蛊皇复苏的药,说不定他本來就能解这蛊,只是不想告诉自己罢了!倘若让他真的爱上自己,又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那活下去不就有希望了?!某人无限yy中…… “一大清早的,晚儿想什么,笑那么……奇怪。”慕容钰卿注意她的表情已经很久了,唔,其实他开始想说阴险來着的,但是怕被打。 白降在外头效率极高地整理马车装备。自从他來了,两个人一反原來低调的风格,大大方方进进出出、吃喝拉撒,原因不外乎身边多了个能干的保镖,花晚照可是亲眼看见他眉眼都不抬地解决掉几波跟踪他们的人,或是饭前饭后打落些许送信的鸽子。 “白左护法太能干了,我在想要不要劝说堂主将白降赏赐给我,这样以后走到哪里都不用东躲西藏了。”花晚照恶趣味地想。 门外的身影僵了僵,想來是听到了某人的感慨。 慕容钰卿立即黑了脸,挡住她的视线不服道:“我也很能干的,你看我这几日喝药都沒闹你。” 花晚照本就随口一说,又沒真打算那么做,却沒想不小心戳中某人强烈的自尊心,只好顺口安抚:“恩恩,我知道。所以不是想想嘛。” 慕容钰卿皱着眉,纠正道:“想想也不可以。不然我就让他消失,这样晚儿就不会总想着他了。” “……” 原來搞了半天,这倒霉孩子转性从良是因为白降啊!花晚照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思想,你将人杀了我就沒法想了么? “走了走了!我们上车去!”拉着慕容钰卿的手就往马车边走。 第024章 两个骗子 未必堂沒有花间阁那么神秘,相反,可以说是相当高调。 巍峨宫殿高高耸立在珞璜城外的玉珠峰上,山峰陡峭崎岖,背临断崖,崖深万丈,终日云雾缭绕,远远看去,整座宫殿仿佛立于云端之巅,武功一般之人人要想攀爬上去,谈何容易。 据知情人士透露,未必堂原先也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规模虽比不上花间阁,地位却举足轻重。可是自十年前公子登堂夺取云碧箫屠杀堂内众人,大伤未必堂元气,尔后少堂主碧华即位,直到这几年‘未必堂’才慢慢恢复些样子,却终究不如原先鼎盛。 一路上不算一帆风顺,但也沒遇上些什么大风大浪,有白降在,不论是來自皇宫大殿还是各路江湖的探子信件均被第一时间发现毁了个干净。其动作之犀利,下手之很辣让花晚照咋舌不已,连连感慨有武功的人就是不一样,同样是跑路,咱只能抱头鼠窜东躲西藏,看看人家,光明正大胡吃海喝,多自在。 不同的是,花晚照对慕容钰卿的态度突然变的不冷不热,任凭他撒娇打赖统统不理,却常常同白降有说有笑。郁闷的某人看花晚照的眼神越來越怨念,看白降的眼神则越來越肃杀,她毫不怀疑,倘若此人不是武功受制,极有可能一掌劈了白降,就像当初在安乐坊杀李靖一般狠绝。 只是她也很纠结啊,虽然慕容钰卿现在是失忆了,可是负了就是负了,总不能让她连一点发泄脾气冷战的权利都沒有吧! 所以直到马车行至玉柱峰下,某人始终秉持惜字如金的原则不同某妖孽浪费一个字。 ********************* 巍峨山峰下,马车被从天而降的侍卫拦住,白降淡定地理理衣袍,掀了帘子出來。 “参见左护法大人!”守卫长恭敬地抱拳行礼,查实过令牌后,命人放行。 山路崎岖难行,沿路更是布满大大小小的五行八卦阵,花晚照只得携着慕容钰卿下了马车,登上白降特意准备的四台轿子。轿子素白静雅,四个轿夫面无表情动作一致,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 轿子无窗,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景色,想來是怕访客窥去了阵眼的所在。 白降并未上轿,一路随行在后。 ‘等下见到堂主,沒我的暗示不要说话,听到沒?’花晚照面色凝重,为避免谈话被人偷听,只能故技重施,,在慕容钰卿的手心上写字。 被冷落数天,此刻终于见她主动“开口”同自己说话,慕容钰卿很是激动,像是得糖果吃的小孩似的,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好,晚儿。我们何时能离开?’ 花晚照心下一怔,面上却不动声色:‘等堂主治好你的病,我们就离开。’ 慕容钰卿道:‘晚儿,我都想好了。他们恐怕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到时候我事先探得下山的路,再装作病未痊愈便可带着你一起出去。” 眸如星辰,他盯着面前的女子,目光灼灼,里面燃烧着自信与微笑。握着她的大掌,不知何时变得温热,源源不断向她传递着热量,一股暖流沿着手心蜿蜒到心尖。 花晚照瞧着两人相握的手,移开目光安抚性地笑了笑,脑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念头,自己这样费尽心机让他恢复功力和记忆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她承认,她从來不是一个高尚的女子,在知道真相后还义无反顾地为他解毒不过是赌自己在他心中该是不一样的,她始终不相信慕容钰卿会这样让她死去。 然而,那夜同白降的谈话却彻底动摇了她原先的想法。 慕容钰卿真的喜欢过她么?她可以肯定现在的他依恋自己,爱慕自己,信赖自己,可是那个真正的他呢? 那个心思难测、行动鬼魅、冷血无情的男人,会因为一丁点的儿女情长而放弃野心么? 答案呼之欲出,只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慕容,”花晚照突然抱住他的腰,脑袋贴近那宽阔的胸膛,任自己沉浸在属于他的馨香中:“你想不想死?” 话问出口,她就想大笑荒唐。这是什么破问題,难道世界上会有人好好的想死么? 慕容钰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感觉到身上人的不安,他回抱着她,将下巴抵在花晚照的脑袋上:“不想。” “晚儿不在,我一个人太孤单了。” 花晚照眸光亮了亮,抬起头來,抚上他的脸颊,诱惑般地:“那如果我死了呢?” 漂亮妖孽的眼睛,眸光荡漾,他温柔地说:“有我在,不会让你死。” 这算不算承诺?花晚照心想,可是我能信么? 她继续道:“他们如果用我要挟你呢?” 慕容钰卿笑的越发温柔了,只是那样的笑容似乎带了些若有若无的妖冶,他覆上她的小手,亲昵地蹭了蹭:“那我就杀光他们给我们做陪葬。” 花晚照全身一抖,有些无话可说。 感觉到她的退却,慕容钰卿用力揽过她的腰,大手托起娇小的下巴,轻轻落下一吻,他眨了眨眼,认真道:“晚儿,你要相信我。” 怀里的人立刻低垂了目光,不去看他妖娆蛊惑的神情。 唔,你要我相信你什么?相信你会杀了所有人陪葬?还是相信你不会让我因为蛊皇丧命? 我可忘不了当初凤城雨夜,你潜进我房里的一番威逼利诱,我之于你,或许真的不过就是工具罢了。 何苦在骗自己你是喜欢我的。现在的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你,和骗子谈信用是世界上最沒营养的事情。 她深呼吸,调整好面部表情,拍拍他的脑袋笑道:“我信你。所以你好好治病吧,我等着你病愈带我离开。” 所以你看,我也是一个骗子,一个连自己都要骗的骗子。 不知不觉中,轿子已安然落地。 外面传來白降温和的声音:“晚使,慕容公子,请下轿随在下移步大殿。” 第025章 登堂入室 因为想过要用美人计,所以花晚照事先设想过无数遍‘未必堂’堂主的样子和性格,有丑陋扭曲型,威严肃杀型,秀美华丽型,也有妖孽变态型……总之,世间各种男子全被罗列在内,为的就是在临场发挥时有个心理保障。 可惜她忘了老天在这种事上向來是不站在她这边的,千算万算,她愣是沒想过,‘未必堂’的堂主竟会是个,, “女的!!” 花晚照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表情难看的像是刚吃了只苍蝇,嘴里的话脱口而出,想要收回已然太迟。 天上轰隆砸下一道天雷,把某人劈的里嫩外焦,徒留两颗泛着白边的眼珠子抑制不住地想往上翻。 我了个去!别想了,什么美人计统统泡汤!对一个女的,她y跑去放什么电! 听到惊呼,碧华原本敲打椅臂的玉指顿了顿,两道凌厉的目光射过來,顷刻间又化作笑意:“晚使远道而來,本堂主有失远迎真是罪过。” 说着罪过,那语调却沒一点那意思,她甚至连身子都懒得动,倚着高座,紫发垂地,庄重而霸气。 听到问话,花晚照不得不收拾好自己的小心情,看向高高在上的人,咽了咽口水艰难道:“我只是沒想到,原來‘未必堂’堂主竟是个大美女,刚刚不小心被惊艳了一把,堂主莫怪。” 两人说话间,白降已经恭敬地行到碧华左侧。 碧华目中掠过一丝讶异,想來是沒料到,堂堂花间阁晚使竟然会说出这么痞子气的话。 难道真如传说中说的那样,晚使失忆性情大变? 她可犹记得当初这个女的为了得到公子,可是毫不留情毒害所有企图接近公子的女人,就连当初跟踪公子的她也险些着了道。 而现在的晚使,外表看起來依旧无害清纯,碧华的目光落到那交握的手上,呵,看起來她总算聪明了一点,沒再喜欢上公子那个祸害,而这个男的不过是一介商人,沒什么特别的背景,这样來说,对她到是件好事。 碧华将目光重新落到花晚照的脸上,勾了勾艳红的唇,直奔主題:“想必白左护法已将我的意思带到,不知晚使如何打算?合作,或是……” “我沒异议!”花晚照截口道:“我同意白护法的提议,所以希望堂主尽快履行你的诺言。” 现在想利用她顺便替自己解蛊已是不可能,眼下情况不明,还是小心行事为妙。 “好!晚使痛快!”碧华眸中笑意大盛,坐直了身子:“白降,你和晚使较熟,那么她在此地的招待就交给你了。行路劳顿,晚使今日就早些休息吧!” 左下方,白降领命,正要带着花晚照和慕容钰卿离开。 “慢着!”花晚照突然道:“不知堂主打算何时给我家相公治病?多久能治好?” 碧华挑了挑眉,笑道:“明日辰时三刻,白降自会寻慕容公子,至于多久,晚使切莫心急,这还要等本堂主看过他的病情才知晓。” ******* 未必堂阁楼呈半弧型,议事主殿凌霄殿也就是刚刚花晚照等人所处的大殿,被所有楼阁包围在内,其他殿楼从左至右分别称为宫、商、角、徵、羽,除了角楼直辖于堂主外,其他均按地理分布归左右护法管辖。 而花晚照和慕容钰卿就安安心心地在羽楼住了下來。 “我住在内苑的栖桐院,有什么事你可随时派人通知我。”白降一边领着他们进了内院,一边交代着琐碎的事情:“堂中多含阵法,平日里最好不要一个人乱跑,倘若不小心掉进去吃苦的还是自己。” 花晚照本正拉着慕容钰卿打量四周的景致,闻言掉过头來:“那我们无聊了怎么办?你忙不忙?什么时候有空带我们在堂里转转?” 打入敌人内部第一步,熟悉地理环境。 白降却道:“我不一定都在堂内。” 花晚照闻言甚是失望,故意瘪瘪嘴叹气:“唉,算了,反正只要我还剩一口气,你们都懒得搭理我。” 手上的握力突然紧了紧,慕容钰卿虽沒有看她,但眉头却蹙在了一起,似乎不喜花晚照开这样的玩笑。 可是这话是她故意对白降说的。 白降闻言,果然犹豫了:“那我尽量匀出时间來陪你。慕容公子明天开始要接受治疗,恐怕白天也沒多少时间。” 花晚照登时眼前一亮,也不管手被某人握的有些发疼,连连点头。 羽楼很大,内院有一个很大的莲花池,里面养着大如手掌的雪莲,山上不比山下,气温要低上许多,白降命人在屋内生了火炉子,本想再交代些注意事项,却遇上手下急急赶來汇报,只好满含歉意地先行离去。 对此,花晚照倒是求之不得。她屏退了伺候的下人,关上房门,冲屋里的人狡黠一笑。 “我现在可以说话了么?”慕容钰卿坐在火炉旁边,火光艳艳,映着俊脸灿若红霞。 花晚照点点头,向炉子边走來,坐下:“问吧。” 他一定有很多问題想问。 慕容钰卿有些怔然,沒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原本想好的话到了嘴边竟然有些说不出。 “怎么了?慕容公子居然害羞了?”花晚照抬起头,眸中倒影着火光,显得乌亮的眼珠越发皎洁。 “晚儿也中毒了?”慕容钰卿平静的问道,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花晚照点点头,笑着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慕容钰卿却沒答,皱着眉想了想:“是不是和你的血有关?”一般人的血哪里会有这样的功效,竟然能压制他体内的药性。 “是啊。”听他问说出來,花晚照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你现在知道我也中毒了,那么你会怎么办呢? “而且听说沒有解药呢?有人预言过我活不过半年,而现在算算看也就剩下两个月不到的日子。”有些恶劣般地,花晚照轻轻松松说出这样残酷的事实。 果然,慕容钰卿听后眉头皱的更紧了,薄唇紧抿,似乎很是在意的样子。他将目光移开,看着炉子中跳动的火苗,那艳丽的红色,仿佛舞蹈的生命,挣扎着想要跳出炉子却始终无法挣脱。 “你怎么不问问是谁给我下的蛊?”唇边的笑容有些冷了,花晚照的目光始终锁着面前的一方俊颜,他不说话,她的心也在慢慢变冷。 慕容钰卿轻轻摇了摇头,突然大力拉过面前的人,拥入有些清冷的怀中:“我在,就不会让你有事。” “可是我不相信你了。”花晚照冷冷的说。 “不,你相信的,不然晚儿就不会舍命带我來治病了。”他松了松怀抱,挑起她的下巴,双目对视,他的眼中闪烁着蛊惑的神情:“我说过,治病的代价我自己來付,晚儿什么也不用考虑就很好。” 无力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知是被看穿心思的挫败感还是对他缜密心思的恐惧。她不是不相信,她是不得不去相信,因为只有那样,她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第026章 等不及了 “皇儿,娘亲要……要你记得,你称帝路上的第一道鲜血就是你的至亲!不要……不要忘了,那个贱人肚子里的孩子……他将是你皇座上的一大障碍……记得,找到那个孩子……诛!” “不要走……母后!” 明黄垂髫的寝殿里,王勃从噩梦中惊坐起,半夜凉风送,额前、身上一片冰凉。 “皇上?”殿外传來太监保世的声音,想是听到里面的动静,不敢贸然进入。 王勃回神,揉了揉泛湿的额角:“朕沒事,你下去吧。” “是。” 母后去世已经十七年了,可当初她服毒自尽的那一幕依旧历历在目。 当初为了让那个魅惑父皇的女人和阻碍他登基的孩子从世上彻底消失,她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可是直到临死时母后才知道那个女人的孩子竟然沒有死,而是被提前偷送出了皇宫! 同样是濒死之人,父皇却连看都不看再看母后一眼,一代君主在落花宫冰凉的石阶上抱了那个女人的尸体一宿! 那时的他仅有八岁,少不更事,却深深的记得母后临死前怨恨的眼神与话语。 他也开始怨恨那个女人,怨恨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什么他们夺走父皇不够还要夺走他的母后!所以自他登基以來,派出寻找那个孩子的暗探就从未间断过。 可是十七年了,当初那份盲目的仇恨早已在他的成长中悄然变质。 王勃身着单薄中衣,随意披着大氅走到窗边,推窗望去,一轮明月高悬于空,宛如玉盘破碎,缺了小小的一角。 “母后,如果当初不是你的嫉恨,父皇真的会冷落你如此么?如果那个孩子不是男孩,你还会以我的皇位为由要了她的命么?” 清冷的声音自唇中轻溢,似叹似吟。他不是不懂,只是那个死去的女人再毒辣,也终究是他的母后。 寒风吹过,撩起桌上密信的一角,纸张扇动,隐约露出一个字,,花。 一梦惊醒,再无睡意。 王勃脑中开始不自觉滑过近日干涉花间阁遇到的各种阻碍。 公子果然厉害,似是早已算计到他会同露使联手横插花间阁事务,竟然让手下假意投降,并引得他们的军队误入歧途最后一网打尽。 而抓到的俘虏,即使酷刑当头也毫无作用。那些人,要么无动于衷,要么就是根本什么也不知道,简直让人哭笑不得。他们费尽心机挖了半天的信息,都是些沒用的东西,等他派人马不停蹄地前去探查,结果又遭遇一波诡异的抵抗。 他为此忙了两个月,竟然一点进展也无! 而眼下朝中的局势也随着安王爷兵罢还朝变得蠢蠢欲动,再过一个多月,恐怕他想分心插手花间阁的事情也是有心无力了。 想到这,饶是性子再温润的君子,也忍不住一阵烦躁。 王勃饮了口桌上的茶水,那水苦涩冰凉,滑入喉道激起连串的咳嗽。 他重重搁下了茶盏,不悦地喝道:“來人!传管大人、商大人进宫!” 他坐不住了,这一次,定要压住花间阁的势力,决不能再让公子得逞! ********* 清平镇,县衙府。 “秦笛,秦笛!”大半月的养伤阶段终于过去了,晓露欢脱地拆了腰间的绷带,撒开蹄子就向县衙大厅奔來。 一路上惊奇无数鸡飞狗跳。 殿上,秦笛正同刚上任的当地官员说话,听到这一声声催命似地吼叫,不自觉地皱眉揉了揉右侧额角。 马大人虽然刚到清平,但关于秦笛同晓露若有若无的八卦传闻还是有意无意传到过他的耳中,见状,立刻笑着求告退。 秦笛虽无奈,但也知道晓露一旦來了,肯定办不成公事,也就随了他的意思。 “晓露小姐早!”两人在门口遇见,马大人笑着同她打招呼。 晓露很是惊讶,这人如何认得她的?但出于礼貌,她还是抱拳笑道:“大人客气!秦笛在里面么?” “秦大人在里面等着小姐呢,小姐快些进去吧。” 晓露点点头道了声谢,脚底抹油似的晃进了大殿。 “秦笛!秦笛!我终于可以和你出府啦!”语气兴奋。 “不行!”想也不想,拒绝的话脱口而出。 “凭什么呀?”晓露不爽地跳上秦笛左边原本摆着茶水的桌子,双脚在半空中晃荡:“你看我绝对不会出去笑话你被花晚照整的,虽然现在外面人人都说安乐坊的后台是你秦笛秦大人。噗!呵呵……” “你还说你不笑。” 秦笛颇为无语,当初只顾着去逮花晚照,竟沒有考虑掩饰身份的问題,结果人沒逮着反而被花晚照那妮子狠狠利用了一番。他本就不是爱说话之人,任他外面人云亦云,自己心中清明便好,可是这次却觉得堵得慌,如鲠在喉,上下不得,如今被晓露这样赤~裸裸地提起,不觉升起一股莫名的恼意。 “唔,我说在外面不笑,又沒说在里面不笑。你看你还傻帽地帮她们罢了当地贪官,整治了李员外一番,这不是坐实了你同安乐坊有染么?”晓露并未察觉他神色有变,依旧笑道。 “一码归一码,你懂什么!”不知不觉,语气加重了很多,秦笛唰地起身,冷着脸:“今天新官正式上任,明天我会同皇上汇合离开这里。你什么时候走?别尽在这里帮倒忙!” 他真是服了这个女的,从她第一次出现就惹的他甚是不快,偏偏她还一点自知之明都沒有,整日不务正业地闹腾,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瞧出他的不喜,晓露的笑容也冷了。 她本就是个急性子,爆竹一样点火就着,哪里容得被人这样训! “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啊!” “帮倒忙?!”她“啪”一声自甩出袖中一叠信纸:“是!我帮倒忙,帮你们弄到未必堂的情报!全天下就数你秦笛最会办事,除了被人傻傻地利用还干了一堆乌七八糟的事情!” “罢免贪官很了不起是么?你再罢下去花晚照都死了,慕容钰卿的毒也解了!我看你到时候抓谁去!” 说完,大步走出县衙大厅,还不解气地拉过门“嘭!”地关上。 第027章 被抢风头了 如果说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话,那花晚照今天总算见识到比伟大还凶残的东西。 这完全就是以貌取人,盲目崇拜! 白降一身素白背手而立,站在三五个瘫倒在地的混混面前,唇角勾着温和的笑容:“还要不要再來?” 周围男女老少一片尖叫,简直是现场版明星驾到。 此时,花晚照正默默地站在一旁,风中凌乱:明明是我先英雄救美的好不好!为毛所有的人都把炽热的目光投向他!! 呜,她后悔了,她就不该死皮赖脸地跟着此人下山來! 场景回放: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雪突突的树梢照进窗子,花晚照醒來,慕容钰卿已经被碧华“传召”去了角楼,美其名曰,闭关运功解毒。 “他们要闭关多久?”花晚照甚是不爽地啃着冬枣,气鼓鼓地问着特地跑來支会她一声的白降。 “听堂主昨日的诊断结果,似乎慕容公子的毒有些难解,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如果堂主说要闭关的话,那大概也就十天半个月左右吧。” 花晚照差点跳起來:“这么久!” 白降道:“久么?如果是闭关练武至少还要半年呢,有一次堂主整整闭了三年的关,就为了突破第九层功力。” 好吧,练武之人的心思不是一般人可以揣摩的,花晚照默默想,要是让她闭关一个星期,天天不说话做一件事,她非疯了不可。由此可见,武功高强的人,都不是一般人,通常我们称之为,新一代奇葩。 “堂主说毒性偏寒,所以特地选在了角楼后院靠悬崖的一处暖泉里。”白浆平静道。 花晚照脑中“噔!”地响了一下,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僵着表情跟着面前进进出出交代事情的人,咬牙切齿:“你不要告诉我,他们两个是坦、诚、相、待、的。” 那声音太过诡异,白降偏头,有些心不在焉,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见过有谁运功解毒的时候还有所保留么?”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思想太不合拍,显然,白降和花晚照所指不为同一件。前者接受的是正统武学思想,自然想法单纯,而后者……啃啃,似乎狗血电视剧看太多,执着地认为解毒就应当是两个人脱了衣服混在一起。 这回,花晚照的脸彻底黑了。半晌,院内的大树上,惊落一片雪白:“慕容钰卿!老娘要灭了你!” 于是,某人由于心中各种不爽,毅然决然放弃呆在山上等慕容钰卿和碧华出关的念头,死皮赖脸,好说歹说,从羽楼到徵楼,从男**势到性格优势再到看破生死,终于劝说成功,让白降带她一同下山办事。 然而即使这样,某人心中的怨念依旧无法抒发,心中憋着的一团烈火,终于在街上见到一群混混调戏良家妇女的时候爆发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花小姐瞬间化身力大无比的女超人,再同一群男子胡乱扭打后,终于在白降同学的友情帮助下,顶着一头早已被扯得乱七八糟的鸡窝头,完成了为民除害这一光荣壮举。 周围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大赞白降同学风度翩翩、武艺高强,男女通吃,,制住了男流氓外顺便制住了发疯的女流氓。 …… “花小姐,在下到底哪里做的不对了?”未免暴露身份,白降改称花晚照为花小姐。 此刻,大家可以看到,一位仪表堂堂的男子追在一位披散着头发的女疯子后面,手里还拿着一根银质发带,前者口气温和歉意,后者怒气冲冲。 花晚照洋气地一甩秀发,怒视抢尽风头的某人:“白公子!本小姐就喜欢这造型怎么着了?哼!” 白降无力地劝慰:“披着头发太不雅,在下身上沒有簪子,只好委屈花小姐用发带束发了。” “不束!不束!”花晚照走的更快了:“打死也不束!这么朴素的东西太掉价了!不适合我!” 其实某女的心理活动是:古代人太恶心了!发明这种沒松紧的带子,故意刁难她这种绑不來头发的人。 手臂突然被拉住,花晚照一脸愤愤地回头:“作甚?你拉我我也不束。” 白降轻轻叹了口气,深感当时自己怎么就一时脑抽带了她下山來呢?结果大半天了,正事沒办完,反倒折腾出一大帮子事情來。 “这里有家簪子店,我带你进去看看。” 说着,不容拒绝地拉了她进來。 店铺不大,但成列的簪子无一不是经过工匠们精心打磨的良品,花晚照撅了撅嘴,心道,反正不是花我的银子,买支戴回去气气某人也不错。 于是不再多嘴。 正想着心思,眼前突然闪过一道身影:“哎呀!我的夫人!我们真是有缘,又见面了啊!” 花晚照吓一跳,瞪直了眼睛,看着面前满脸堆笑的金褂子老板:“你!你!……谁是你夫人啊!” 老板自知失言,目光落在花晚照被拉住的手腕上,赔笑:“错了,错了,老夫太激动了。这是您相公吧?夫人真是好福气,嫁了个人中龙凤。” 白降仿佛触电般,立刻扯了手背在身后,眉睫微皱,俊脸上微笑淡了很多,微显恼意。 相比之下,花晚照就淡定很多了:“老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还有,他不是我丈夫,而且我也沒嫁人,你再造谣,我以后嫁不出去就都怪你了。” “咦?!”老板惊讶,不是夫妻还这么亲密?无奈自己出错在前,只好再赔礼道歉。 “姑娘怎么不记得老夫了?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在沛州,买过一只凤凰簪?” 沛州?凤凰簪! 花晚照惊呼出口,怪不得瞧着这人那么聒噪,不就是当初那个拉着他说了一堆故事的老板么!咦,他不是在沛州么,怎么跑这來了? 瞧出她的疑惑,老板解释道:“在下经营金铺有方,小赚了一笔,恰好在这有朋友照应,就索性将店开到这來了。” “哦,这样啊。”花晚照点点头,唔,原來金玉铺子这么好赚钱,以后咱要是侥幸活下來也跑來开家店。 “那有劳老板介绍,给花小姐配一只束发的簪子。”白降瞧瞧天色,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叙旧。 唉,看这情况,估计今晚回去又得很晚,还要去堂主那里,目测要被训了。 第028章 闭关 “恩恩,好说,好说。”老板欣然同意,刚刚光顾着认熟人,沒注意到花晚照散乱不堪的头发。 “姑娘为何沒带那只凤凰簪?”老板一边领着两人去柜台,一边同花晚照闲话。 “唔,沒衣服配。”花晚照胡乱编了个答案出來,当初怕那只簪子给自己惹來身份的麻烦,所以一直沒戴过,久而久之就沒再想过戴了。 “凤凰簪?”白降奇道,语气中含询问之意。 不等花晚照开口,热情的老板已经开口,噼里啪啦将当初那个故事又说了一遍,将手中挑好的簪子递上,感慨:“公子您说,花小姐是不是同这簪子有缘?” 白降笑着接过簪子,深深地看花晚照一眼,不置可否。 花晚照装作不知,谢了老板,夺了簪子三两下挽好头发,掉头走人。 “据在下所知,凤凰簪本是一对簪子,一簪曰凤,一簪曰凰,是昔日先帝特地命人为息夫人打造的,意在一生一代一双人。后來息夫人被先帝皇的后,就是当今皇上的生母状告与侍卫通奸处死后,两簪便下落不明。不知,花小姐又是从何处得來的?”重新回到街上,白降笑着冲她低语。 方才看他那莫测的神情花晚照就已猜到这簪子恐怕大有來头,本以为是阁中什么至宝,却沒想过会同皇宫牵上关系。 “我失忆了,你知道的。”花晚照耸耸肩,簪上流苏随着她的步伐摇摇晃晃,很是好看。 “而且我当初只看到其中一支,至于另一支,要么就是被那个曾经的我扔了,要么本來就不在我手上。” 白降想了想,道:“在下以为原先的你会送给公子。” 闻言,花晚照停了脚步,转过头來瞧他:“其实我很想知道,我原先到底有多喜欢慕……唔,公子?” 原先胡勤每每当着她谈起公子时都一副吃了屎的表情,而杨媚儿和弄影更是对她三缄其口,好像她和公子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却又震撼人心的事情似的。 “其实在下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而已。”白降领着她往左边的巷子里拐。 “听说了什么?”有些不耐。 “听说,花间阁阁主之女恋公子成痴,一切试图接近公子的女人都会被她凶残的虐待甚至杀害。”白降边说边看身边女子的神情,见她并沒什么特别的表示,才继续道:“当年花间阁阁主本不愿收公子入阁的,但耐不住女儿的痴缠只好破例收了公子,后來似乎他自己也起了惜才之意,将技艺倾囊相授。” “至于后來公子为何背叛花间阁,杀害阁主,你为何失忆又拥有蛊皇,这些就不得而知了。” 果然不出所料,当初的花晚照对公子的感情已经不是爱恋了。那是一种可怕的占有,她一面害怕一面痴迷,卑微的为他奉上自己的一切,又暴戾自私地不想任何人触碰自己的爱人。 这样畸形的感情,最后只能燃烧成火焰,将她烧得一干二净。 倘若不是她恰好穿过來,恐怕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女子早就魂归地府了吧,也就沒有公子后來的一场精心设计,为她造出一对假父母,故意让她看见自己的亲身父亲死在面前來检验她是否真的失忆…… 此人的心机,真是深沉的让人颤抖。 “过去如何,真相总归只有一个。总有一天会大白天下的。”花晚照给白降投去一个放心的微笑:“对了,我们不是要下山办事的么?何时去?” 你现在才想起來我们要办正事啊!饶是心境平和如白降,也忍不住微微抓狂,微笑里难得添了几分邪魅:“花大小姐莫非以为我们现在是在散步么!” *************** “你的毒我可以解,但是在此之前你能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題么?” 水雾弥漫的泉眼边,碧华身着华衣,细长白皙的腿浸沒在嘘嘘流淌的热泉里,她未回头,话却是冲着身后的人而言。 “不知堂主有何赐教?”带他來的侍从已经退下,慕容钰卿笼着双手,在她身后停下脚步。 “你到底是什么人?” “堂主这话可就问错人了,你知道的,我失忆了。”慕容钰卿轻笑,似沒感觉到骤然而至的压迫感。 碧华冷笑一声,侧过身來,冷冽如刀的目光透过迷雾射來。 她得到的所有信息均显示慕容钰卿不过一介普通商贾,当初未见之时也听闻过不少关于他与花晚照以及秦笛、王勃的事迹,并未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直到前日替他诊脉,,试问,一个普通商人,怎会身携**蛊虫的奇毒? 那样的毒,只对以身养蛊的人有用。慕容钰卿并非花间阁四使之一,他的蛊虫从何而來?是晚使的授意还是其他人的利用?亦或是他自己的一手安排? 一个可怕又大胆的想法突然窜入脑海,碧华道:“你知不知道花晚照为了替你治病答应了什么条件?” 慕容钰卿俊美微皱,眼中划过一道不悦的神情:“我不会让你如愿。” “夺晚儿者,我必诛之。除此之外,条件任提。” 这话说的猖狂无礼,却引得碧华大笑不止:“慕容公子果然爱妻情深,既然如此,本堂主怎敢不从。” 看來公子果然另有其人,碧华心道。眼前的男子分明爱极了花晚照,而公子却一心只想她死。倘若她好好加以利用,是不是可以让他成为对付公子的利器呢? 红唇仿若鲜血染就,她终于起身,走向不远处被泉水包围的一处石岸,掩了衣物盘膝而坐:“慕容公子,请吧。” 慕容钰卿却不急着过來,目光落在冒着暖泡的泉眼上:“堂主为我运功解毒,不需要左右护法护持么?” “本堂主运功时素來不喜欢外人在场。怎么,你还怕本堂主功力不济走火入魔?”碧华挑眉,有些不悦。 慕容钰卿当即展颜一笑,向她走來:“堂主办事,在下哪敢忤逆。” 不再说话,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坐好,抬臂,两双手隔着厚重的雾气在半空中相对。 第029章 母性大发 夜已擦黑,原本冷清的医馆门口却频频投來路人好奇的目光。 只见一个穿着漂亮的姑娘手里捡着小树叉,默默蹲在土堆旁画着圈圈,嘴里念念有词。 咦?这是在做法么?有好事者忍不住凑近走过,这才听清那女子所叨念的东西,, “画个圈圈诅咒你,画个圈圈诅咒你……” 啃啃,沒错,此女正是被晾在门口足足快一个时辰的花晚照,而这医馆大约也是未必堂的一个什么据点。 “白降,本小姐受不了了!你快给我死出來!” 此女突然扔了手中的树杈,站起身來,脚胡乱地在土堆上擦拭,冲里面大吼,路人霎时作惊吓状散开。 唔,原來这姑娘是來闹场子的! 再说花晚照,此刻悔的肠子都清了。一个时辰前白降曾嘱咐她说自己只是进去交接一些事宜,用不了多久就会出來,让她待在门口不要乱跑。可是一炷香过去了,两柱香过去了,现在三十柱香都快过去了,别说白降了,医馆里连个白影子都沒撇到! 古人这都是什么时间观念啊!不把两个小时当时间么! 于是花晚照怒了,特别是她在门口徘徊了这么久竟连个端茶送水慰问的人都沒有!哼,你不出來是么?不出來就别怪本小姐不给你**空间自己进去闯! 想着,她哼哼两声,撸了袖子就要往里冲。 “姐姐……”裙摆突然被人拉住,身后传來小孩糯糯的声音。 花晚照回头:“……” 许是她满脸凶相的样子骇人不轻,小孩吓得小脸惨白,但那握着裙摆的手却沒放开。 看清对方是个粉雕玉饰的小娃子,穿戴整齐不说腰间还别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对于美色花晚照向來是老少通吃男女皆宜,况且还是送上门的小帅哥。脸上的怨气一扫而空,她揉了揉脸颊,蹲下身來努力做出亲切状:“小弟弟怎么了?是不是跟家人走散了?” 小孩子到底好骗,不过一个笑脸就让他放松了警惕,小娃子也笑了笑,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嫩嘟嘟的,瞧得某女忍不住想狠狠揉捏一把。 “姐姐,我……我跟娘亲走散了,想请姐姐送我回家好不好?”晶亮的眼睛泛着天真的光芒,花晚照暗叹,这样小孩真是沒一点防范意识,倘若今天遇到的不是她而是什么贩卖小孩的坏人,估计他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唔,反正白降一时半会出不來,她正好借此机会溜达一圈,天知道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好的。”花晚照满口答应,站起身來拉住那小手:“小弟弟叫什么名字呢?记得家里怎么走么?” “我叫墨池,我家住的不远,姐姐跟着我走吧。”小孩找到了人陪,胆子也壮了很多,拉着她蹦蹦跳跳就往前走。 拐过两条巷子后。 “小池,你家还有多远?”路上已经几乎沒什么行人了,花晚照望着前面快她半步的墨池问道。天啊,怎么还要拐,再拐下去她就回不去了! “快了,快了,马上就到!” “可是我刚刚问你你也是这么说的。”无力,难道说大户人家占地面积太大只好住在人迹稀少的城边? “姐姐你看到前面的灯笼沒?就是那里!” “灯笼?”花晚照顺着墨池的指示看过去,瞬间抓狂:“那么远!” 原來古人不仅时间概念不强,连空间概念也这么差劲!目测还有十几分钟的距离居然说很近!况且他们刚刚已经走了很久了! 听到她的呼叫,墨池停下了脚步,仰头,明亮的大眼睛里开始泛出晶莹的泪水:“姐……姐,你是不是不想送我回家了?” 声音无不委屈。 “呃,沒有,沒有,姐姐一定送你回家!”花晚照立刻流露出无比真诚的眼光,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哭了这个小娃。 唉,真是贵家少爷,为这点事就哭,真是受不了。 得到保证,小墨池立刻笑开了花:“姐姐真好!” 又张开双臂:“姐姐我让你抱好不好?平时只有娘亲我才让抱的。” “……” “呵呵,是么,那真是谢谢小池了。”某女笑的无比抽搐,在墨池无比期待的目光下蹲下身。 心中默默淌泪,所以说这孩子让我抱还是对我的恩赐么?! 我是脑抽了刚刚才答应送他回家! *************** 又拐过两条巷子,这回路上彻底沒人了,不仅沒人,而且看起來似乎有些荒凉,冷风吹过,花晚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孩子要找她送了,把家按在这种地方,谁敢大晚上的一个人溜达。 “到了到了!”墨池玉手一指,花晚照也看到了对面拐角的大红灯笼。 风还在吹,吹的灯笼无规则地晃荡,门口无人,朱门半掩,里面隐约透着些灯光。 不知为何,花晚照总觉得有些心里发毛,她抱着墨池快步走到门边:“要姐姐送你进去么?” “不用不用,”墨池挣扎着要下來:“我偷偷溜进去,不让他们发现。” 花晚照半蹲着身子,顺势放他下來,透过门缝向里头瞧了两眼,却沒看到丝毫人影,而刚刚她看到的所谓灯光竟只是月光倒映在水面上的反射光! “小池,你家真的住这里么?”花晚照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有些怕,这家人是不是太诡异了,大晚上的连灯都不点,孩子走失了门口巡查的仆人都无个,里面也静的可怕,总感觉…… “姐姐!”墨池拉住她的她的衣裙示意她蹲下身子。 “嗯?”小脑袋凑到她的耳边,他的气息吐上去,竟有些凉。 “谢谢姐姐。”墨池道,突然亲上花晚照的脸颊:“可是,家是什么呢?” 视线开始模糊,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墨池,红色的灯笼光映在他的笑脸上,诡若修罗。 “你!……” 而他的眼眸不知何时变作了金银双色! 第030章 墨池 花晚照是被痒醒的。 她醒的时候,眼前是一张天真无邪的面容,面容的主人正拿着狗尾巴草在她脸上來回扫动,花晚照很给力地打了一记喷嚏。 “姐姐你终于醒了!”墨池高兴地眨巴眼睛跳下床,一副欣喜的样子:“快來人,快來人!伺候姐姐洗漱用餐!” 看着面前鱼贯进出的仆人们,花晚照彻底懵了:“墨池你……” “姐姐怎么了?可有不舒服?”墨池又跳到她的床前,伸出小手來探她的脑袋,却被她躲开。 如果她沒记错,自己昨天会晕倒可是多亏了眼前的这个看起來无害的小孩。 花晚照抿了抿唇,想使自己的语调听起來温和随意一些:“小池,你娘亲呢?” 墨池沒在意她的躲闪,语气依旧欢快:“姐姐想看我娘亲?吃完早饭我带你去可好?这是我住的院子,娘亲住在隔壁。” 咦,他还真有娘亲?花晚照更懵了,看他的表情又不太像装出來的,院子里有进出的仆人,桌上还摆着热腾腾的饭菜……这是怎么回事? 愣神的功夫,墨池已经跳到桌边坐下,在丫鬟的伺候下端起小碗准备开吃:“姐姐快來吃饭啊!你昨天送我回來都饿晕了,做梦也一个劲的喊要吃东西,差点就咬了我的手。怎么这会儿看见吃的反而不动了呢?” 墨池热情地冲她招手,谈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也自然无比,好像昨天她就是这样晕倒似地。可……花晚照敲敲脑袋,咦,她昨天是怎么晕倒的?好像还看到他的眼睛…… 对了,他的眼睛! 她抬眸望去,嚯!怎么是黑色的呢!不是金银双色么?! “姐姐?”瞧出她在发呆,墨池疑惑地咬着筷子发问,嘴角还沾着汤渍油水。 好吧,他怎么看都是正常人家的小孩,自己怎么会怀疑他是拐骗犯呢? “啊!”花晚照走到桌边坐下,突然大叫一声,自己走失了一晚上,白降怎么办! “姐姐又怎么了?”墨池哧溜喝下一勺米粥,有些无奈地看向她。想是对她醒來后的重重反常举动很是不解。 “呃,沒什么。”花晚照有些局促地拿起筷子,自己是不是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孩鄙视了呢?唉,反正都失踪一晚上了,白降再久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会,等咱吃饱了再回去乖乖认错。 再说了,自己也是做了一桩好事,又不是故意贪玩跑掉的。想到这,此女心理顿时好受多了,开始心安理得地享受大餐。 “小池昨天晚归可有挨骂?” “沒有。”简明扼要地回答,墨池奇怪的瞥她一眼:“难道姐姐希望我挨骂?” 呃,花晚照囧了,大晚上走失不归家,难道做家长的不该教育教育?还是说这家人宠孩子已经宠到这个份上,不管对错皆不打骂? “怎么会呢,只是姐姐觉得小孩子太晚不归,家里人会很着急,所以找到小孩的时候会因为担心而责怪两句。” “哦,这样啊。”墨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一副“我被科普了”的样子:“我娘亲从不骂我,不论我做什么。” 原來当真是个被宠坏的小少爷,花晚照默。 算了,这是人家家事,我也不想插手,还是早点吃完早点滚蛋去找白降吧,这里真是怎么处怎么别扭。 “姐姐,待会我带你见过我娘亲,陪我出去玩可好?”墨池用完了早餐,抬手示意身后的丫鬟上前清理。 花晚照惊,“哈,不了吧。我昨天临走时沒來得及和我……我哥讲,他该等急了。”方才提他娘亲只不过是因为怀疑墨池罢了,现在听他提起自然拒绝。至于白降兄,为了咱顺利出府,只好暂时委屈你当一下我亲戚。 “哥哥?”墨池意外,秀气的眉头簇在一起:“姐姐怎么会有哥哥呢?”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反应,花晚照道:“是啊,我哥找不到我会很着急。” “是不是昨天姐姐在医馆门口喊的那个人?” “恩恩。”花晚照点头如啄米,耐心诱道:“所以姐姐下次有空再來陪小池玩,这回姐姐要赶快回去才好,不然哥哥该担心了。” 孰料,墨池突然轻笑一声,方才紧皱的眉头全部舒展开來:“姐姐骗我,你不会再來。” “……” 花晚照笑容一僵,“怎么会呢?小池那么可爱。” “我很可爱么?”不知怎的,墨池的笑容纯洁的让她觉得恐怖。 “当然。”手心紧张的出汗。 “那姐姐怎么如此怕我,”墨池突然站了起來,竟是和坐着的花晚照平视:“还如此想逃离我。” 天啊,这是什么小孩! 花晚照镇定,正要欲解释。 “嘘!……不要说话。”墨池突然伸出嫩嘟嘟的母指,抵在她的唇边,小掌抚上她的面庞,晶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眨眨眼:“姐姐既然不想去见我的娘亲,那小池就将娘亲请过來见姐姐可好?” “呃?!不用了!”花晚照吓得连忙拉下他的手,哪里有这样做子女的,明明就是不孝! 墨池却不管那么多,直接吩咐门口的侍从:“快去,把我娘亲请來。” “喂!不要去!”花晚照急的喊,想追出去拦,却发现身子忽然动不了了。 原來她刚才喊人的时候,墨池在她的颊侧小小的亲了一口。 这个动作立刻让花晚照回忆起了昨天晚上的一切! 是了,她不是自己晕的,是被这个小孩亲晕的! “姐姐终于全部想起來了么?”墨池掰过她的脸,笑着与她对视。 金银双色瞳! 原來他只有在运功的时候才会变化眸色。 墨池咯咯地笑了两声,原本很童真无邪的声音硬生生被花晚照听出了诡异的感觉。 “姐姐不必惊慌,你看,你的好哥哥果然紧张你,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寻來了呢。” “來,抱我出去吧,想必姐姐也一定很想见到他。”墨池笑着伸手,而她的手臂居然不受控制地动了起來,抱过他的腰肢,站了起來! 扭过脑袋的一瞬间,她看到了方才被命令去请墨池娘亲的仆人,而他的手上赫然捧着一张牌位! 第031章 右护法 院中,白降负手而立,阳光洒在他洁白的衣缺上,衬得他越发风雅无双。 此刻,他的脸上居然隐去了从未消失过的笑容。 “既然回來了,为何不回宫楼?挟持晚使遁逸行踪,若不是堂主现在闭关,就是十条命都不够你掉的!” 这是花晚照第一次见白降发火,亲切温和荡然无存,全身上下充盈着凌厉的杀气,以及…… 戒备?! “真是伤心,”墨池却懒懒一笑,小手伸出,抱着花晚照的脖子:“白护法还是一如既往的无心无情,你这样说可是伤透了姐姐的心啊,她方才还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的喊你,可是你一來却只顾着和小池说话。” “你!……”白降有些不自然地瞥了花晚照一眼,目光顿住:“墨池!你对她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她……” “我知道!”墨池不耐烦地打断,脑袋从花晚照的颈窝里抬起:“谁让这个女的昨晚在大街上大呼小叫地唤你的名字,我一生气,就将她拐了回來。本想将她做成烧火人偶的,动手时才发现原來她就是那个晚使,你说我还会拿她怎样?” 白降听了这话,面色终于好转了些,可是花晚照的脸色却变得青白相见。 妈呀!感情自己昨天在鬼门关前晃了一趟啊! 这个人到底是谁啊!似乎是未必堂的人,而且还和白降的关系很不一般! “给她解了瞳术,”白降道:“这样僵着始终对身体不好。” 墨池天真一笑,将双手从她的脖颈间移开,伸出:“那你抱我?” “墨池!如果我沒记错,你已经二十六了!”咬牙切齿。 花晚照只觉轰隆一声,被劈了个闷天雷。我天啊,昨天自己居然抱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一路! “真扫兴。白降,你真是一点也沒变。”说着,墨池自己从怀里挣脱出來,花晚照只觉腰间一麻,身体意识统统自动归位。 “你……你……你……你个变态!”花晚照拔足奔向白降,指着对面地上的墨池,怒视控诉。 “姐姐,我怎么就变态了呢?我从來沒对你说过谎啊。你看我对你多好,还请娘亲來见你。”墨池一脸无辜,理理身上的小袍子。 他确实沒有说谎,只不过是隐瞒和迷惑罢了。 花晚照几欲吐血,想起那张灰扑扑的牌位从头到脚都是凉意,再也不想同此人呆在同一屋檐下了。 她拉着白降的衣袖就往外拖:“墨右护法你还是留着你那一脸清纯相去坑别人吧,恕本使和左护法有事在身无法奉陪!” *********************** 回去的路上,花晚照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交代了一遍,同等的,白降也把墨池的情况大致跟她说了一下。 恶寒归恶寒,花晚照还是很奇怪为何一个二十六岁的成年男子会有一副六七岁儿童的外表。 “他被自己的亲身母亲下了毒,撵出墨家,在外颠沛流离四年后被堂主救回堂中,后來虽然毒解了,但是身体机能却已经受到严重影响,再也无法生长了。” “哦,那方才的院子?”不会是墨家吧? “墨池习得瞳术之后便血洗了整个墨家,那个院子不过是他随意找的一个据点。不过他行事向來狠辣,方才你见的那些仆人都是被他下毒做成人偶的活死人。” 花晚照听的冷汗直冒,老娘差点就沦为他们中的一员了! “那……那个牌位呢?”惊魂未定。 “什么牌位?”白降莫名。 花晚照咽了咽口水:“就是他给我看了一张说是他娘亲的牌位。” “他恨自己的娘亲入骨,你说他还会给她立牌位么?”白降淡淡地道。 于是今天早上她见到的不知道是哪位倒霉孩子的牌位么! 信息量太大,花晚照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风中凌乱:“原來未必堂还有如此人才,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呵呵,呵呵……” *********************** 回到未必堂,却被告知慕容钰卿同碧华还未出來,白降倒不觉得如何,安顿好花晚照后便匆匆走了,可苦了花晚照一个人日日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呆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数蚂蚁。 哦,错了,这个季节是数不到蚂蚁的,她只能数数蚂蚁洞。 刚开始几日她还觉得过过米虫挺不错的,至少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沒下顿,也不用担心睡到半夜被人追杀。而且还听说,慕容钰卿的病情正向好转的方向上狂奔,而自己的身子在**丸的调养下,蛊皇复苏的节奏变得缓慢而稳定了,用白降的话來说就是,至少能再拖上三个月吧。不过那蛊皇到底也不是吃素的,才几颗药丸下去,药效已经有减缓趋势,但有生于无,吃了总比沒吃好。 于是,花晚照前些日子由于担惊受怕操劳过度而瘦下去的肉肉又开始以看得见的速度飙回來了。 晌午刚过,她自院中转了回來,坐在梳妆镜前掐着自己白皙的脸蛋:“唉,慕容你再不出來,估计都认不出我了。这里真不好,连个体重计都沒有,根本就不知道本姑娘到底胖了多少斤啊!” “姐姐真是好兴致,吃饱饭了就只顾着照镜子。”身后突然传來糯糯的童音,花晚照回头,力道过大,险些崴了脖子。 “姐姐见到我不用如此激动吧?”墨池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冲她天真一笑,他却沒进屋,只是依在门口。 花晚照嘴角抽搐一下,揉着脖子哼道:“不知右护法驾到有何贵干?有事快说,无事就滚。”哼,现在还想用那种无辜的外表欺骗本小姐么?一想到那样可爱的一个小孩身体里居然养着个二十六岁高龄的男人,她就有点接受不了,虽然在听说他的身世后决定原谅他对自己做的一切,但这并不代表她希望自己再次被人玩弄! 墨池看着她全身戒备的样子,不禁有些讶然:“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姐姐怎么如此忌惮?” 花晚照耸耸肩,移开目光开始收拾早上梳理散了一桌的簪子发饰:“因为你太可爱了,如果不随时提醒自己忌惮你,我怕我忍不住对你下手。” “呵呵,原來姐姐是喜欢我呀,那正好,我也喜欢姐姐,不如姐姐嫁给我如何?”墨池随意笑着,目光扫过她手中的盒子,虽然隔着些距离,他依旧看清了里面那只血红色的簪子,瞳色闪烁了一下。 “好哇。”花晚照竟突然回头,灿烂一笑。 这回换墨池有些吃惊了,他原以为这女的会恶寒着拒绝。 “等你长的高过我,我一定嫁给你!” “……”果然,这女的当初就应该杀掉了事。 看着墨池僵住的笑容,某女心底升腾起一股快感。哈哈,真是不好意思,不是有意戳你痛处的,就是一不小心沒忍住。 “墨护法,你大老远跑來就是为了和我胡扯的么?有事说事,本使很忙的。”见他眸色有变沉的趋势,花晚照立即见好就收,玩笑归玩笑,她可不想同面前这人闹得太僵。 “姐姐不说我到忘了,“墨池这才恢复了往常的神情,只是笑里少了几分童气,多了几分邪气,“不过姐姐既然忙得很,那就算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说着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衣袍就要走。 “唉!到底什么事啊?”花晚照沒拦,有些无语地瞧着他的背影。 “于我,分毫无关,于你……”墨池顿了顿,回头眨眨眼:“既然姐姐都答应嫁给我了,想來这消息对你也是无用的。所以,为了不让我亲爱的新娘等到人老珠黄,我决定回去好好补身子长高。” “……” 话说到这个份上,啥子也知道这消息该是关于慕容钰卿的。怎么,难道出了什么问題?她早晨还见着白浆了,怎么沒见他提过? “刚刚那是开玩笑的,墨护法,慕容他不是随碧华闭关治病去了么?难道出了什么问題?”事情关乎到慕容钰卿,花晚照立即收了玩笑的心思,三步并作两步地拦住墨池的去路。 墨池不置可否,耸了耸肩:“唔,可能吧。”他要绕开面前的人又要走。 胳膊被拉住:“慕大护法,您就别卖关子了,”花晚照跺了跺脚:“算了,你既然不肯说我便自己去寻!反正就在角楼不是么?” 说着,提了裙子就往外跑。 “堂主最讨厌别人擅闯她的角楼,姐姐这一去,又不知道会连累谁呢。当然,姐姐也别指望白降了,我來时正撞见他下山去。”墨池不咸不淡的声音自后面传來,说不出的欠扁。 最后的希望被无情地掐灭,脚步顿停,花晚照无奈地转过身:“那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 “姐姐让我亲一口怎么样?让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而且还带你进角楼哦!”墨池笑的天真无比,完全就是一单纯讨喜的儿童相。 可是花晚照再也不会被他的外表所欺骗了! “我白痴么?被你亲一下又不能动了,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任你摆布?” 这不是摆明了要让她自愿找虐么! “那姐姐还想不想知道消息?晚了我可不保证会有什么变数哦?唔,你知道的,运功最易走火入魔,而堂主和慕容公子又是**……” “我让还不成么!”花晚照咬牙切齿地打断,大义邴然似地上前,仿佛要从容就义一般。 她蹲下身子,闭眼,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墨池也不多话,小手乖巧地抚上她的脸颊,目光停留在方才被她咬的粉润的唇,有些邪恶的凑了上去,, 第032章 救驾 沒有意料之中的触感,花晚照只觉身子被人往后一推,站立不稳向后倒去,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再回神时,已落入一个熟悉的馨香怀抱。 惊喜地睁眼,望着近在咫尺那俊秀妖孽的脸庞,激动地喊道:“慕容!慕容!你回來了!” 慕容钰卿却只是淡笑着扫她一眼,不答话,看向前方的目光变得冷冽异常。 “发这么大火做什么,是姐姐让我亲的。” 墨池的声音显得有些森冷,她掉过头看去,正瞧见他随手擦掉唇边的一抹鲜红,而那方才抚过自己脸颊的右手背上,此刻赫然刻着一道流血不止的红痕! 不用说,这一定是某人的杰作了。 花晚照无语的发现,她脑中的第一想法竟然不是愤怒不解,而是慕容钰卿居然会让墨池活下來! 唔,这可由不得她胡乱臆断,李靖的例子还活生生摆在那里呢。 “不准看。”脑袋突然被人大力搬回,倚进他的怀里,慕容钰卿抿着薄唇,显然对她刚刚盯着墨池的行为很是不满。 花晚照默,怎么感觉这娃开始乱吃飞醋了呢?不过看他此刻的样子,应该是沒事吧?毒解了么? “你先乖乖呆着,咱俩的事待会再说。”慕容钰卿竟似猜到她想说的话,将她放在地上护在身后,目光却至始至终盯着面前的墨池。 “你就是慕容钰卿?”墨池似乎并不记恨他刚刚无情的攻击,他得到的消息是,堂主运功出了什么差错,并未将慕容钰卿体内的毒素尽数排尽,也就是说这个男人虽然不用再忍受不时的毒发,可真气和记忆依旧沒能复原。虽说自己方才为了偷香毫无防备,可此人竟仅凭迅速的动作和招式就能伤他,已经不容小觑。 慕容钰卿,慕容钰卿……墨池在大脑中仔细搜寻江湖中武功高强的有名侠士却一无所获。这个名字太陌生了,陌生到若不是看过他所有的资料情报自己都要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用了假名。 “不知小公子为何要戏弄在下妻子?”慕容钰卿无意识的动了动右手,刚刚他本意是断了墨池的右手,怎料对方反应极快,躲了过去,只划到手背。 “我不是什么小公子,我叫墨池,未必堂右护法,刚刚只是想同姐姐开个玩笑罢了,还请慕容公子不要当真。”墨池微微一笑,又恢复原先那种天真无邪的样子。手背在身后,一边说,一边低眉脚尖点地画圈圈。 简直萌翻了! 花晚照只想仰天长叹老天爷暴殄天物,为毛如此娇娃是个哥哥级别的变态! 只是墨池这副德行骗骗花晚照还成,想蒙慕容钰卿却还差得远。显然在慕容钰卿这货的字典里,从來沒有老少美丑之分,他的眼里墨池的标签只有一个,那就是“胆敢调戏他家晚儿的人”! “是么?”慕容钰卿很不爽,但他并未表现出來,只是适度地挑了挑眉,笑道:“那在下也同墨护法开个玩笑可好?” “不知墨护法有沒有觉得手背火辣辣的疼痛,却完全不似平常流血的刺痛?” 手背划伤,墨池本未去在意,现在被慕容钰卿一提,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右手,果然如他所言火辣辣地疼痛开來。 可是慕容钰卿的话还未说完:“真是不好意思,方才堂主为我运功疗伤时,我手上无意沾了些逼出來的毒血,想來那东西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主,这不,一不小心便黏上墨护法了。在下真不是有意的,还请墨护法千万别介意。” “唉,其实它也并不是什么大毒,最多不过和在下一样失个忆或者毒发吐个血,相信这些对墨护法來说都是不在意的。” 身后的花晚照听的嘴角抽搐,你确定你不是有意的?慕容钰卿你太狠了,不过,狠的好,谁让他三番五次想轻薄咱! 再瞄两眼前面孤零零站着的墨池,神色变幻几度,却未显出金银瞳色。 墨池笑道:“你真当我是七岁的小孩,如此好骗?” 慕容钰卿亦笑:“怎敢欺骗右护法,如若不信你可以按按身上的膻中穴,是否有头晕之感?” 墨池抬手试了试,果然眼前一阵发黑,他倒退小步,甩了甩头,站定。 眼中暗恨之色闪过,他运气向后倒退三两步,直接翻身跃出了院子。 “堂主还在温泉池里,墨大护法一路走好!” 幸灾乐祸的话说的如此自然,花晚照听的无语,翻了个白眼,拉拉他的袖子:“你那破毒好像对他不起作用的吧?” 慕容钰卿一把拉过将她抱进怀里,语气轻快:“当然,不过是刚才割得好,动了他手上的筋脉所以才会那般疼痛,至于膻中穴,那是他不懂医理罢了,谁按了都头晕。”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谁让他敢轻薄你,哼,简直活得不耐烦了,我放他点血已经很给面子了。” “……” 好吧,我原谅你也是变态一只,只是,, “啃啃,慕容钰卿,你想谋杀么!快……快松手!”脖子被勒的越來越紧,某人开始呼吸困难。 “哼!不松!晚儿我生气了,你怎么可以乖乖让他亲!”话虽这么说,但还是给了些许花晚照喘息的空间。 “我……我还不是被逼的,他不肯告诉我你的事。对了,慕容,你的病怎么样了?碧华给你治好了么?” 慕容钰卿不说话,脑袋搁在她头顶上。 沒听到回话,花晚照急的推他:“怎么了,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題?”她都答应碧华乖乖就下來了,倘若慕容钰卿毒性不解岂不是太划不來? 慕容钰卿由着她退出一点距离,可手依旧牢牢禁锢着她的腰,他抿了抿唇,单手抬起她的下巴,对视:“才闭关一次,毒素还有小半部分未被清除。” 花晚照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语气有些复杂:“那你还是记不起原先的事情么?”看他刚刚的身手,想來武功已经恢复了些。 只是他若记不得原先的事情,那自己的小命怎么办? 慕容钰卿未答,目光闪烁,他看她半晌,突然道:“晚儿是不是很在意我记忆未恢复的事情?” 被一语道破心思,花晚照心下暗惊,只是面上不敢表现出來,她眨了眨眼,主动伸出手搂住慕容钰卿的脖子:“我最在意的是你还会不会毒发,我可再禁不住你吐血魔怔的惊吓了。”上次要不是白降及时敢來,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逃过被和谐的结局。 “啊,”慕容钰卿果然很欢喜她投怀送抱的举动,顺势将她抱起來就往屋里走:“如此,晚儿还会不会割腕救我?” 花晚照轻哼一声,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窝好,仰脖:“你刚刚抱那么紧,差点勒死我。谁要给你喂血了,不喂不喂,养了一只白眼狼。” 慕容钰卿听罢竟沒像往常那样摆出委屈的样子,只是轻轻笑了两声,他低下头來,抵着花晚照的额头亲昵地蹭了蹭:“我若毒发活不了,那就抱着晚儿吸干你的血,然后死在一起。” ……!碧华真的有给他解毒么!她怎么感觉此人比解毒前更加变态妖孽了! 即使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花晚照依旧吓出一声冷汗,不自觉向后缩缩脑袋:“呵呵,慕容公子好兴致,可是我还不想死怎么办?” 瞧出她眼中的惊惧,慕容钰卿终于不再逗她,将她轻柔地放在床上,低头碰了碰那润泽的红唇,眨眼道:“别怕,碧华不敢再胁迫你了,有我在,必不会让晚儿死。” 花晚照不敢说,她怕的人根本不是碧华,而是面前这个看上去无害温柔的妖孽。 第033章 猜赌 “碧华有说何时再为你运功么?”说起运功,白降之前说的话突然生动地再现,又想起方才慕容钰卿让墨池去温泉处找碧华,隐含的信息量太大,花晚照立刻黑了脸,却是忍着沒当场发作出來。 “恩,大概过几天吧。”不知道那个女人需要多少天來恢复功力? 慕容钰卿倒不甚在意这话,只瞧着她脸上变换不定的神色,哪里知道此女心中的真正想法。他将花晚照往床里头抱了点,自己也半躺了下來,随意支着脑袋把玩着花晚照的头发。 “怎么好好的会岔气?”花晚照继续问,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将话題自然而然地引到自己关系的问題上去。 “我如何知道?她武功不济吧。”慕容钰卿道:“我出來时她还在闭关,估摸着要调息上几个时辰吧。” “哦,闭关沒人护持的么?”装作不经意。 “她说不喜人多,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慕容钰卿笑着看她半晌,“晚儿到底想问什么呢?” 又被看穿心思,这回花晚照都淡定了,这货似乎每次都能将她的小心思抓包。 既然被拆穿,也就沒必要拐弯抹角,花晚照索性偏了偏脑袋,拉住他不乖的手笑得灿烂:“慕容既然这么聪明,定能够猜出我想问什么。” 你不是厉害么,敢不敢再厉害点,吃了本姑娘豆腐居然还敢碰别的女人,若不是看你闭关辛苦毒未解,简直把你一脚踹下床去。 “这我如何猜得出。”慕容钰卿仔细打量她片刻,抽出被捉住的手,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仿佛有些困了。 “你那么聪明,怎会猜不出?”花晚照继续恭维,在他腰间不轻不重拧了拧。 唔,是他太困了的缘故么,怎么感觉他此次回來和原先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晚儿说我是呆子,我记着的呢。”慕容钰卿道。 花晚照无语:“这都八百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晚儿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许是真的困了,慕容钰卿顺势躺了下來,抬手捂额,半眯着眸,随口应道。 花晚照几时见过他如此慵懒的样子,美色当前,一个激灵救翻身趴了起來,屈臂支撑着身子去骚扰某人:“成,那你说说,我都说了些啥。” 让你吹牛,我说的话多了去了,难不成你每一句背的出來? 慕容钰卿也不恼,任她玩笑:“你真让我猜?” 花晚照一愣,继而挑眉道:“是的。” “那光猜有什么意思,不如晚儿同我打个赌?”慕容钰卿睁开了眼睛,妖媚的眸中光华流转,邪气风流。 被那目光所蛊惑,花晚照想也不想点点头:“好,赌什么?” 心理却道,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同了!这家伙何时学会勾引人了!一定是被碧华带坏了!一定是! “如果我猜中了,晚儿便允我一件事,如果我猜错,便允晚儿一件事,如何?”边说边抬手抚上她的发髻,轻轻一抽,三千青丝齐齐散落,慕容钰卿的手上赫然多了一只赤色凰簪,他举到眼前仔细瞧了起來,未去看身边的人。 眼神好奇而清纯,仿佛刚才的一席话只是他惯常的撒娇任性。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做者无心看者有意! 不能怪花晚照想太远,主要是他的话语举止无不提醒着她身体里居住的那个“宝贝”。 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脏因为激动而狂跳不止,要知道这个赌的主动权完全在自己手中,如果她说不,他有什么理由反驳她? 可是会么?他是那种会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上的人么?花晚照可不相信失忆能让慕容钰卿连行事的风格都完全改变。 那么这句话可以相信么?彻底清醒后的他真的会因一个小小的赌局放弃野心帮自己解毒? 脑中转的飞快,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几变,花晚照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潜意识里,她是相信慕容钰卿会答对的,然后呢?她应该在此跟他挑明一切么? 见她不答,慕容钰卿似乎有些不解。他随手放下簪子,对上她的目光,笑意逐渐加深,眼睫上翘,深邃的瞳孔似乎带着看透一切的了然,可仔细看去,又好像仅仅是他平日里的俏皮顽劣。 “只是小小的一个赌局而已,晚儿何故为难至此?莫非不信任我?” 冰凉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花晚照下意识地按住,看着他,忽然笑着眨了眨眼:“如何不敢。我只是在想你如今越发顽皮了,该想个好法子好好惩罚你。” “晚儿好自信,是料定我会输么?可为何我并不这样觉得呢,我说过我记得晚儿说的每一句话,即便现在也是。”慕容钰卿说的一本正经。 记得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 撑着身子的手臂有些发麻,花晚照心里一紧,或许她该相信此刻他的话。 她点头:“我信你。” “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再卖关子就直接判你输。” 慕容钰卿狡黠一笑,抽出手刮了刮她的鼻梁:“晚儿喜欢我。” “啊?”这句话跳跃度太大,花晚照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害羞也顾不上,脑子里满是问号。 “这……这和这个有关系么?”在他笑意盈盈的注视下,脸不由自主地泛红。 “一个女人一旦喜欢上一个男人,必不喜欢那个男人与别的女人独处,尤其还长达数天之久。”抚摸下滑,在她的下唇留恋。 “慕容……”花晚照面上有些挂不住了,这什么情况,怎么说着说着就跑題了呢?她最初关心的明明是他和碧华有沒有互吃豆腐的问題啊! “所以……”慕容钰卿却不给她争辩的机会,一把拉她入怀,翻身,天地调转,花晚照落入柔软的棉被上,头上是张放大的妖媚的俊颜。 慕容钰卿拉起她的手,轻笑着放在唇边吻了吻:“ 所以,我家娘子从墨护法一走便想问,为夫有沒有背着娘子偷偷金屋藏娇或是偷香?” “为夫说的是也不是?”食指抵在她润泽的唇瓣上,阻止了某人几乎脱口而出的争辩。另一只手直接撩开她的衣裙贴上腰侧,肆意游走。 第034章 帐暖升烟 沒想到他会说的如此露骨,更沒想到他会行动的这么直接,花晚照羞的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了去,哪里还顾得上该不该算计慕容钰卿的问題,通红的面色已经是最好的答复。 “慕容钰卿,你停手!你个变态!你什么时候解开我的衣带的!”半晌,花晚照终于憋出一句话,抬手打掉他放在唇边的手,死死抓住那不规矩的手,又羞又愤。 老天,她果然就不应该同此妖孽打赌,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这该死的调戏功夫到底是谁教他的!她的威信呢!明明之前还那么乖巧! “晚儿这是承认了么?”慕容钰卿眨眨眼睛,听话的停了动作,只是两人的距离依旧这么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谁,谁承认了!”花晚照咬咬唇,被吃豆腐,打定主意死赖到底:“我不承认,你输了,你说好要答应我一件事的。” “哦?是么?”大手轻松挣脱桎梏,他将两只小手牢牢举过花晚照的头顶,另一只彻底拉散她的衣带,顺着曼妙的曲线缓缓下滑。 可是,他瞧着花晚照的眼神依旧那么清纯,若不是亲身感受,谁都不相信他此刻做着怎样的挑逗! “慕容钰卿,你变态,不敢认输就明说,欺负我算什么!”花晚照简直哭笑不得,手不能动,只得死死加紧大腿,不让某人不规矩的手趁机滑进去,身子僵成一座石像。 不行,不能屈服!这货胆再大也不敢对她如此乱來,眼下就是拼耐力的时候,只要坚持不理他的骚扰,此人一旦觉得无趣便会收手的! “晚儿说谎,明明是你输了却不承认。”看她咬着下唇视死如归的样子,慕容钰卿忍俊不禁,眼睛里也带了些促狭的笑意:“既然这样,那为夫只好采取非常手段了。” 大手若有若无地触碰她敏感的肌肤,所过之处,无不引起阵阵颤栗酥麻,花晚照的身子哪里经得住这样三番四次的挑逗,很快便破功了。 哭笑不得的骂道:“慕容钰卿……你……你变态……这是屈打成招!我不承认!就是不承认!” 手游移到她的小腹,停下,慕容钰卿挑眉:“晚儿还不承认?” “不承认!”某女仰脖,大义邴然状。 “真不承认?”气息拉进。 花晚照只觉耳垂被人含住,热气冲进耳道,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抖。 “不……不承认。”语气不稳。 “唉,既然这样,为夫只好问到娘子承认为止了。”慕容钰卿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像是对花晚照的硬气极为不解。 花晚照继续不理,据说男人一般不会对死物有兴趣。 然而细密的吻还是落了下來。她显然错误估计了慕容钰卿的属性,此人只管舔咬啃食,上下其手,根本不在乎花晚照僵直的近乎发抖的身子。 腰上突然一疼,惊呼脱口而出,灵巧的舌头乘机滑入,一路攻城略地,侵占着她芬芳的唇舌,挑逗引诱粉舌一同起舞。 慕容钰卿说到做到,手上更不客气,顺着她腿间的缝隙轻巧滑进,只循着下腹的柔软而去。深吻离了唇,沿着她的下巴蔓延到漂亮的锁骨,种出朵朵红梅。 花晚照大口喘气,几乎哭出來:“慕容钰卿!我错了还不行么! ” 天啊,这是要玩真的么?! 慕容钰卿停下动作,抬眸瞧她。 花晚照看得清楚,他原本清澈的眸中早已染上丝丝**,看起來迷蒙而魅惑。 她不由自主地做出吞咽的动作,移开目光:“我承认,承认你说对了。” 慕容钰卿收了手,放开对她双手的禁锢,轻笑着吻了吻她坚挺的鼻梁和隐隐泛着泪光的眼眸:“早知如此,晚儿何不早说。” 花晚照深深吐出一口气,全身都松弛了下來。丫的,怪不得这妖孽敢同自己打赌,这根本就是毫无意义可言!力量悬殊太大了! 她不服气地瘪了瘪嘴,将头扭向一边,不理。 “生气了?”慕容钰卿眨眨眼,含住她另一侧的耳垂,吮吸。 “……” “唉,真生气了?“慕容钰卿抬头低笑,手又开始不规矩地乱动。 多么熟悉的对话方式!花晚照马上全身僵硬,血液又开始冲上脑门,脱口而出:“沒有!” “那答应我的赌约?”慕容钰卿道。 “答应,答应!”岂敢不答应,再扭下去天知道会出现怎样的局面。 “慕容……你,你先把手拿开……”花晚照不安的蠕动一下身子,想从他暧昧的怀抱中解脱出來,他的手掌还贴在大腿内侧,感觉所有的感官都往那一处调动了,**难耐。 慕容钰卿却沒应着:“晚儿怎么不问问我想让你帮我做何事?” 花晚照无力,却不得不开口:“何事?” “我刚刚应该有说过,咱俩的事稍后再算。不知晚儿记不记得?”慕容钰卿眨了眨眼,笑的不怀好意。 花晚照想起那时他跟墨池杠上时似乎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是,这两件是有什么联系么? “我数天不在,晚儿胆子变大了呢,竟然敢去抱别的男人,还心甘情愿被轻薄了去。” 听出那话里浓重的醋味和怒意,花晚照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他那时说的“再说”不是指的解毒一事么? 慕容钰卿瞧着怀里女子惊诧的样子,可爱又可气,真是让他忍不住想下手惩罚。 本來多日不见,本來只是想亲亲她调戏一下,可是在见到墨池的那一刻他决定改变注意了,这个女人,真是太不让人放心了。 慕容钰卿低低笑了声,原本谐谑的眸子更是染上了几分算计得逞的味道,他俯下头來,双唇将贴未贴:“所以我想,让晚儿帮我做完……” 不等身下的人有所反应,吻已铺天盖地而下,不似方才刻意的挑逗引诱,此刻带着浓浓的**,温柔却不失霸道,深入而深沉。原本平淡的呼吸声不知何时变得越发沉重,粉唇被吻的微肿,吮吸开始一路下滑,在长长的玉颈上留下长长一串粉红濡湿。 花晚照大口大口喘着气,想抬手去制止,却只是软绵的抚上他的胸膛。她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无可奈何,自己纠结了半天,结果横竖都是被吃掉的命么? 唉,算了吧。乘着现在的慕容钰卿对自己还有最后一丝眷恋和流连,不如给彼此留下一些温存,倘若日后要死,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她突然有些明白原先那个花晚照古怪的感情了,深爱上这样一个男子,为他痴,为他狂,为他赔上性命,为他赔上自己,那种又爱又恨,爱不敢爱,恨不能恨的感觉,真如蛊虫一般食髓饮血,偏偏她还甘之如饴。 花晚照曲了曲腿,顶上在小腹流连亲吻的人,他抬头,又亲了亲那闪着泪水的乌亮的眼睛,慕容钰卿的眸色从未有过的深邃迷蒙,不同于往常算计他人的精明,此刻被**浸染透着勾人心魂的妖媚。 “晚儿……”他随意拉扯掉两人早已散开的衣物,喉间发出沙哑的声音,埋首,去寻那诱人的芳唇。 “慕容,你喜欢我么?”亲吻被如玉的细指封住,花晚照气息不稳地吐字,眼神却坚定而执着。 慕容钰卿眼中闪过暖意,含住唇边的指头:“喜欢。给我,好不好?” 明明眼中写满了隐忍,但他却沒有进一步的动作,那样深情的目光,瞧得花晚照全身如被暖泉涌过,蔓延到身心每一处。 他是喜欢她的,不问过去未來,至少此刻的他是真心爱她。 花晚照终于抛开最后的顾虑,将湿润的手指抽了出來,攀上他的脖颈,闭眼,主动将唇迎了上去,泪水从眼侧滑过,她已无力去想所谓以后,只想将这一刻的爱恋铭刻至天荒地老。 深吻,竟尝出了绝望的味道。 芙蓉帐暖度**,流苏帐内,两道交叠的身影,融合的近乎不分彼此。 第035章 暗流汹涌 “哟,这是谁惹上我们的墨大护法了?”碧华刚从泉池里出來,边看墨池一脸怒色的处罚着手下。 墨池抬手草草行过一礼,虽然语气缓和了很多,但那表情依旧冰冷的可以。 “怎么了?”碧华坐上高位的金座,右腿架在左腿上,裙袍侧开,露出光洁修长的大腿來。墨池生气,她似乎很开心,连带着那有些苍白的脸色都因兴奋变得红润了起來。 墨池不答,先吩咐了刚才办事不得力的下属下去自行领罚,这才掉过头來看向碧华。 “堂主居然真想救慕容钰卿。墨池还以为你会挟持了他來牵制晚使。” “这事本堂主自有安排。”碧华打量他片刻,笑意忽然加深:“听墨池这话似乎已经见过他了,难道……” 话恰到好处的打断,墨池方才压下去的火气再度冒起,甩了甩袖子,语气不善:“难道什么?我劝你最好立刻杀了他,这样的人若不能留为己用,早晚是个祸害。” 居然敢欺骗他!说什么中毒无药可解,还好他沒有冒冒失失的冲进暖泉池去寻碧华,而是先找了堂中医师问了清楚,不然打扰了堂主闭关调息这罪名可不小! 哼,这笔账他记下了! 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碧华很是惊讶:“哟,沒想到小池和白降对他的评价都这么高,看來本堂主这回还真是赚到了。” 歪着头想了想,又冲地上的人招手:“來來來,许久沒见,快过來让我抱抱,看看长重了沒有。” 墨池眼中闪过一抹恶寒,想來对碧华轻薄的举动很是不满:“堂主请自重!” 这个女人,当初虽救了他性命,教他武功,他也答应留在未必堂替她办事,两人之间除了互相利用,根本谈不上其他感情,更何况他始终觉得当年碧华是故意不施药而让他停止生长的! 碧华不满地挑了挑秀眉,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听说你差点失手杀了晚使?” “恩,她随白降下山,我看她出言不逊,就想下手玩玩。不过后來探得她的身份,就留了她一命让白降带回了。” “瞳术可以控人行动,你看你能不能控制她直接取了蛊皇?”碧华敛了玩笑的意思,说的严肃。 届时,送茶点的丫鬟从侧门托了盘子进來,墨池也不客气,走向碧华右下手方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拈了块糕点:“不可以,这个还真得她心甘情愿。” “不过他们两是恋人,慕容钰卿似乎很紧张她,今天早上我不过想亲亲晚使,就被他在手上狠狠划了一道血口子。” 碧华捧了茶杯,语气有些幸灾乐祸:“谁让你去调戏他妻子的。这个男人功夫深不可测,若不是此番中毒失忆,恐怕还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不过再强大的人都有弱点,而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喜欢上了一个连自救都不会的人。” 墨池嗤笑一声,“怪不得今日.你会‘失手’走火入魔。”他方才还在想,碧华行事一向谨慎,沒有十足的把握怎会走火入魔,原來是她故意为之,为的就是不让慕容钰卿恢复记忆生出什么变数來。 碧华哼哼两声,未置可否。 她沒说,她是真的受了伤,原本算好闭关三天,又服下蛇蝎子,慕容钰卿的毒素可以清个七七八八,恰好留下最后一丝压迫着不让他恢复记忆,却沒想到,昨天开始两人行气就开始出现不合的情况,他体内似乎有奇怪的气流游走,她运气想要抓住,它反而逃得更快,最后竟引起了反噬。 但是这样的事情是绝不能外传的,就算是护法,也不能让他知道。 墨池却仿佛沒看出她的游离,自顾自道:“我一直好奇当年为公子痴迷的女子到底是怎样一副面孔,前日一见竟然单纯至此,怪不得公子敢把蛊皇种在她身上,想是很好控制的缘故。” “不过话说回來,堂主真的沒有办法保她一命?” 碧华回神,放了手中的茶匙,也吃了块糕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若是想救,怎会沒法子救。只是用那样的法子,一般有谁会愿意去救?” 墨池会意,似是想起什么,也点头赞同:“确实。唉,本來看她还算有趣,打算留她条命玩玩的,现在看來又少了个乐子。” 他摇了摇头,似叹非叹。 “你要练瞳术,什么样的女的沒有,我看你根本就是记恨上慕容钰卿想报复吧。”像看透他的心思一般,碧华深邃的目光流转在墨池已经凝血的伤痕上。 墨池的眼神闪了闪,未置可否,笑的有些诡异:“我在堂主眼里始终还是个孩子啊,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去。” 见他这样说了,碧华这才不动神色地吐一口气:“白降怎么还不回來?” “唔,我上山前,碰到了些熟人,想着白护法平日总是为了堂中各种大小事情劳累奔波,一定无聊的紧,就随便使了个法子让他下山去,想來现在他们应该碰到一起正叙旧吧。”嘴角噙着与外表极其不符的笑容,嫩白的手指若有若无抚摸白瓷盘边缘。 碧华蹙眉想了一会,笑骂起來:“小池真是一肚子坏水!你居然乐的自在,还不快滚下山去帮忙,小心白降不敌,到时候吃苦的是你自己!” ************************** 玉珠峰山脚,秦笛执剑而立。 黑衣翩翩,身姿挺拔,剑眉凛冽,他站在那里就如一柄蓄势待发的利剑。 “把人叫出來。” 开口,一如既往的冰冷无情。 “秦大人好大的口气,我们请晚使來做客,岂是你说见就见的?”数丈开外的小峰上,白降笑应,抬了抬手,身后下属领命消失。 本以为秦笛他们还需两三日才能赶到未必堂,却不知哪里出了纰漏竟然让他现在遇上了。想起今天早晨出门时墨池大有深意的笑意,白降此刻也终于明白是谁捣的鬼。看來那天他带花晚照回山时跟墨池起了冲突,果然还是被记上一笔了么? 不过就算遇上了皇家的人也无事,左右单打独斗他又不是应付不來。若说起來,这已不是他与秦笛第一次交手了。 “那就休怪秦某不客气了。”秦笛也不废话,立即向白降立脚之地袭取。 第036章 初次对战 剑光带着凌厉的杀气,招招袭上要害,白降不敢硬接,背手在后,脚下步伐迅速变换,几番下來,他竟凭着惊人的速度堪堪避开了所有剑气。 “大人何必动这么大火气,”抬脚踢腕,身子向后一扬,白降临空翻了个身,一掌劈向秦笛的下身。 后者临危不乱,立即回剑反挑,只待那掌风过來便好一剑挑断他的手筋。 白降当然不会这么轻易中招,嘴角噙着的微笑陡然变大,连人带掌竟从秦笛的面前凭空消失了! 秦笛下意识向前倾身,侧转体,剑尖已然刺向身后,只听“叮!”一声巨响,动作定格,秋水长剑已被人生生用两指夹住,而刚刚他立着的地方被掌风打出了深坑,冒着青烟。 原來方才一瞬,他已在鬼门关边走了一遭。若不是他移位迅速,身后被袭,恐怕早已挫骨扬灰。 “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涉世不深的秦笛么?”秦笛波澜不惊,抽剑回身,几个起落立于两丈开外。 “白护法的‘移形换影’,纵使虚实难辨,但只要掌握了诀窍也并非无法甄别。” 白降瞥了眼因冻伤而发青的指头,笑道:“当年在白汀州我真该将你杀了了事。也省了今日在此与你毫精神。” “可惜,已经晚了。”秦笛的语调中难得带上几分讥讽,“那时你未能杀我,如今,你是杀不了我了。” 秋水长剑被灌注上强大的真气,发出嗡嗡的声音,似乎在迎合主人的心思,剑气如万丈烈光,化作千万道直直砸向不远处的白衣。 一式‘万霞’,剑气包围形成光圈,叫人无处遁逃。 白降当然不会被轻易中招,裂空响起一串轻音,袖中滑出两把弯刀,刀剑相撞,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这边剑气还未完全消散,秦笛再度飞身上去,与白降缠斗至一起,两人从地上打到半空,削落无数枯枝落叶。飞沙走石,气场冽冽,三丈之内形成巨大的包围圈。 又是一招‘万霞’,长剑却突然化虚为实,借着其余剑气的掩护从白降身后瞄准了心脏的位置! 双刺抵挡周身剑气已是尽力,哪里有多余的手去抵御身后的袭击。白降提气想再使出‘幻影移形’,秦笛怎会如他所愿,掌中立现三枚石子,齐齐打向他的身侧,料准了他即使避开也定会挨上暗器。 白浆笑容微僵,稍一犹豫,人影竟毫不避讳,抬脚踢向长剑,手中掌风再现,他竟是打算硬拼内力! “秦笛,你这是打算不管这个女人了么?” 两战正激,一道糯糥的童音带着天真的语调插了进來,秦笛手下一顿,剑花闪烁,白降趁机踢剑借力跳出包围圈。 腕上剧痛传來,他來不及低头细看,两人各自退开三步,站定。 待秦笛看清來人,眼神突然变得阴冷起來。 “你看,白降,关键时候还是得靠我來。” 來人正是墨池,此刻他正舒舒服服窝在别人的怀里,而抱他的人,是一路尾随秦笛而來的晓露。此刻她的眼神有些挣扎,一看便知是被人控制了身子。 白降收了峨眉刺,腕间的血滴落在地上,却毫无感觉,微笑淡了些,“堂主让你來的么?” “你可真是了解我啊。”墨池耸了耸肩,伸出小手搂住晓露的脖子:“我本是打算看会好戏再偷偷溜掉的,是这女的运气太背,竟然想攻击我,于是我就顺便把她也带上來了。沒想到还真有些用处。” 说着,墨池亲了亲那毫无血色的脸颊:“看你憋得那么辛苦,就让你说两句吧。” 白降蹙眉,显然对他这样的行为不赞同。 虽然禁言的束缚被解除,但晓露知道自己犯了错,故不敢大声说话:“秦笛……我,我只是担心你……” 若不是眼下形势严峻,秦笛真想立刻劈晕这个女人遗弃荒野。 “唉,真沒想到花间阁堂堂露使,竟然也会有这么小女人的一天。”脑袋挨着脑袋,墨池脸上的笑意盈盈同秦笛墨黑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可和露使往常泼辣的行事方式大相径庭呐!” “混蛋!墨池你最好快点放了我!不然姑奶奶铁定不饶你!”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晓露又气又恼,只怪自己一时大意中了这个怪物的圈套! “好啊,我会让你很快解脱了。”墨池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呵!瞧瞧你这德行,怪不得沒男人要!” 金银瞳眼闪烁,晓露再次被噤声。 秦笛的目光跳动一下,想來对墨池的特异能力相当意外。他早听闻未必堂右护法行踪诡异,能力诡异,只要与之不甚对视,便会乖乖沦为他的奴仆,却沒想过,他连语言动作都能操控。 “莫不是你以为用她就能威胁我?”秦笛冷笑一声,周身杀气再现。 墨池挑眉不语。 剑长啸,这次却是冲着墨池二人去的,白衣闪过,刀剑相碰,撞出闪亮的火花。 白降微笑,挡在墨池的身前:“你的对手是我。” 秦笛不答,以剑相迎,说话的功夫,又对战几个回合。 瞧出两人势均力敌的状态,墨池也不再观战,直接命令晓露单手出刀砍向秦笛。 他就不信,秦笛真的下的去手! 平局,瞬间被打破。 即使一手抱着墨池,晓露的动作依然迅猛,加上白降的配合,秦笛很快便有些招架不住,每次刺向白降要害的剑花均会被晓露挡住,使他不得不收手以免伤了晓露。 “也不过如此。”墨池轻蔑的哼道,瞳中的金银双色变得越发灿烂,晓露挥刀斩向秦笛的腰际,眼神却因痛苦挣扎而变得赤红。 她的手开始颤抖。 “露使别费劲了,反抗只会让你的身体更加难受。”墨池的话恶劣的回荡在耳边。 秦笛正架开白降的攻击,晓露的大刀已然袭到,他慌忙回头出剑抵挡,却有些晚了。 目光擦过,晓露瞠目而视,动作竟然硬生生慢了半截! 高手过招,半分迟疑已然足矣! 第037章 强悍的理解力 “当!”大刀在空中打了两个回旋,被挑落到远处,直直插入土中。墨池未料到晓露会有此反抗,冰冷的剑锋直指他的眉眼,眼瞳闪烁一下,晓露被迫转身护他在怀。 然而那剑却未如前几次一般临时调转撤力,“噗嗤!”冷冽的剑锋贯穿晓露的肩甲,紧擦着墨池的脸侧而过! 又是“当!当!”两声,双刺探开已被抽出來的长剑,白降一脚踢开晓露松开的怀抱,拦了墨池飞身掠向一旁的大树。 “你可真是下的去手,连自己的同伴也不放过么?”白降的笑容彻底冷了,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的秦笛。 秦笛不答,大手在晓露背后快速拂过,止住那喷涌出來的血。 后者控制被解,大口大口吐出鲜血,这是她拼命反抗墨池控制的结果。 “可惜了,只划伤了你的脸,我本意是想割瞎了你的眼。” “呵!你该知道,得罪本护法的人,都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墨池抬手拭去右颊的血迹,瞳色恢复纯黑,深邃阴冷的仿佛黑洞。 “随便!” 再打下去也捞不到任何好处,白降深深看了他一眼,带着墨池转身离开,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林里。 ************************* “慕容钰卿,你属狗的么!” “你看,脖子都肿了!到处都青一块紫一块的!” “呜呜……完了,沒脸出去见人啊!” 第二天早晨,羽楼内院上空惊起一片飞雀,怒吼掀起屋顶上为数不多的积雪,落雪如花,发出簌簌的声响。 帐内暖香弥漫,慕容钰卿衣衫半褪,侧躺在床上,长臂一伸,搂过坐在床沿照铜镜的人,慵懒地笑:“那就不见好了。” 花晚照“啪”地将镜子扔到床头,拍掉某人的咸猪蹄,狠狠掐他腰侧的肉,怒视:“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现在连站都站不起來了,而且……而且……顶着这样子怎么好意思出去!” “我后悔了,昨天肯定是脑子浸了浆糊才会让你得逞的!” 慕容钰卿也不恼,笑的温文,任她发泄。 昨天似乎确实有些过了,目光扫过她依旧红肿的粉唇以及满是吻痕的玉颈,可这本就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不是么。墨池看她的眼神太不讨喜,不让她真正成为自己的人他又怎会放心。 不过沒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让她习惯这副模样。想起刚才丫鬟抬水进來伺候时她恨不得把全身都埋进自己怀里的样子,薄唇就忍不住上翘。 还真是个变扭又害羞的丫头。 慕容钰卿随意拢了拢还有些湿漉的发梢,握住她捶打的双手,轻轻一带,花晚照便侧倒进他怀里:“晚儿怕什么。” “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别说让他们见到你身上的痕迹,就是让他们亲眼看见也沒什么。” 花晚照噎住,慕容你真变态,居然说被人围观这种事情无所谓! “呵呵,那你自便,我就不奉陪了。”咱的思维很正常,绝对沒有这种恶趣味。 慕容钰卿了然地看她一眼,“那就算了。” 想了想,继续道:“晚儿是我的,怎么可以被其他人看了去。就算事后挖了他们的眼睛也不行。” “……” 花晚照原以为自己和慕容钰卿相处的时间长了,对他“惊艳”的语言也该有一定的抵抗力了,却沒想到,这货似乎不满足于当初小小惊艳她的成就,已经开始向更加变态的道路上狂奔!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哪里有人会和你这样想的。”她推开一点距离,试图纠正某人变态的思维方式。 慕容钰卿奇怪地看她:“他们都不是我,当然想法和我不一样了。” “可是你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啊。我们做我们的,为什么一定要别人旁观,而且最恶劣的是,你居然还说想要弄瞎别人的眼睛。这样的想法和行为是非常不对的。”花晚照耐心解释道。 慕容钰卿眨眨眼:“是晚儿在意他们的眼光。” 花晚照无力,这根本就是两件事情,他是怎么做到混在一起思考的! “我的意思是,你把我弄成这样,出去太丢人了!” 慕容钰卿蹙了蹙眉,紧了紧拥抱:“我的女人,带出去怎会丢人。该丢人的是他们,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发现同此人讲道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花晚照怒了,狠狠掐他结实的手臂:“再吵,再吵我今天就搬到隔壁去住!” 慕容钰卿不在意:“我也可以住过去。” “那我就搬出去和白降住!”哼……有本事你就打过白降再來骚扰我。 慕容钰卿果然不作声了。 可那双漂亮妖媚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危险的笑意。 看什么看,你看我也沒用,谁让你这么任性的!花晚照索性瞪了回去,不就比谁瞪的时间长么,谁怕谁! 可是她忘了,此人就算失忆了也绝不是三岁小孩。 慕容钰卿扬眉轻笑一声:“如此,我便让你今天下不了床。看你还怎么踏出房间半步。” 花晚照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抱起置入褥上,慕容钰卿倾身覆了过來,凶狠的吻铺天盖地而來,怜惜不再,方才的温柔和宠溺全都消失,放肆的动作透着几分残酷。 霸道无情的掠夺,唇瓣被啃食的疼痛,花晚照沒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惊惧的几乎窒息。 “噗哧!”刚换上不久的衣裳再度被撕破,她再也忍不住伸手抵抗。 “慕容钰卿!” 慕容钰卿似乎真的动怒了,轻而易举将她的双手置于头顶:“还想出去陪别人么?” 花晚照气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快放开!” “哼,早晚我会杀了他。” “慕容钰卿你脑子一定是被门夹了,开玩笑都分不清了么?”花晚照不安的扭动,试图将手抽回來“什么叫出去陪别人!我对他们是怎样的,你还看不出來么!” 慕容钰卿愣住,目光闪烁,再开口已沒有方才的凶狠:“晚儿刚刚瞪我。” 第038章 试探 “我不记得原先的事,可是那种感觉很熟悉,惹得我很不爽,所以……所以……” 他沒有再说下去,松开了花晚照的双手,替她拉上散开的衣物。 怒气未消,花晚照本想推开他的身子,却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停住了动作。 “下去!”语气不好。 慕容钰卿听话的从她身上移开,乖乖倚在靠垫上。 花晚照收拾好身上衣物,咬咬牙,忍着昨夜未退的疼痛下了床,径直走到架子上取了毛巾蘸水擦拭。 “晚儿……” 看着面前的人走路不稳,却不理他自顾自地忙碌,慕容钰卿忍不住开口:“过來躺躺好不好,你……你身子还不舒服。” 花晚照不理。 过去做什么?继续被你羞辱么?想起刚刚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來。 “我错了,不该不信晚儿的。你过來躺着罢,我保证不碰你好不好?”慕容钰卿继续好言好语。 听到道歉,花晚照脸色好了许多,却仍不过去,只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想要打理被弄的凌乱的头发。 手上忽然一空,镜子里多了一道人影。 “我來替晚儿挽发。”某人殷勤地开始摆弄眼前的满头秀发。 花晚照不语,但也沒阻止。生气归生气,但也不能放弃自己该享的福利不是,夫君为娘子梳发,天经地义。 然而很快,她就为自己这一决定后悔了。 慕容钰卿明显沒有替人梳过头发,三千青丝经他之手,瞬间成了三千稻草结。发髻乱糟糟的不说,有些地方松松垮垮,有些地方却紧的让她连声痛哭。 “好了,好了。慕容钰卿,你放手,我自己來。”忍不住了,花晚照夺过梳子,三两下打散方才的头发,重新梳理。 慕容钰卿眨眨眼睛,眸中委屈和笑意并存。 “晚儿还生气么?” 花晚照沉默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你记得起原先的事情了?” 慕容钰卿愣住,仔细回想一番,摇摇头:“我只记得总被人打骂,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 “所以刚刚我瞪你的时候让你想起被人打骂欺凌的景象了?”沒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花晚照很是意外。 莫非他想起的是小时候的情景?不过真说起來,花间阁大小姐见到慕容钰卿的时候他已经近十岁了,而她对慕容钰卿的过去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慕容钰卿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 “好了,不想去想就别想了。”花晚照摸摸他的头,安抚性地抱了抱。 唉,谁让咱喜欢上这个混蛋了,就算被算计还是会心疼他。 慕容钰卿眼眸一弯,有暖意闪过,“晚儿心疼我。” 花晚照立马抬头:“以后还敢不敢对我乱來?” 慕容钰卿道:“不会。” “那白降呢?” 慕容钰卿不语。 花晚照柔声解释:“他是我朋友,你不可以伤他。” 慕容钰卿道:“那如果他要杀我呢?” 杀你?等你武功恢复了他们哪里还对付的了你,不被你对付都拜谢祖宗十八代了。 不过还是道:“在不威胁到你生命的前提下,不准伤他。如果他要你的命,那就随便吧。” 慕容钰卿展颜:“好。” ************** 角楼大殿。 “他们似乎不知道蛊皇在晚使身上。”白降立于殿下,目光恭敬地落在碧华的椅脚边,不曾上抬。 那天带着墨池回來后,他特地亲自下山一趟,为的就是查出秦笛來的真正目的。 碧华无甚兴致地答应一声:“他们不知道是正常,若不是你亲眼所见我也不信公子那样的人会将蛊皇封印在花晚照的身体里。” 与白降的谦卑相比,墨池的姿势就显得嚣张了许多。小小的人儿此刻站在碧华的右下方,一会拍拍衣裳一会玩玩腰间流苏,看起來沒个停歇的架势。 “堂主可能不知道,秦笛他们此次來的主要目的有二,一是追杀慕容钰卿,二才是抓捕花晚照。”他笑嘻嘻地道。 碧华目光闪烁一下,不语。 白降会意,立即道:“右护法此话不假。属下查到虽然皇帝下发到各地的命令是活捉,但最初在凤城的时候,却是诛杀其一。” “哦,竟然有这等事情。”碧华眉眼上挑,露出几分兴趣:“那姓慕容的不是秦笛的好兄弟么,怎么会突然被好兄弟追杀?” 墨池嗤笑一声:“堂主当时不在场,沒看到他要人时的那副表情,和对待露使的态度可是截然不同啊。” “此话怎讲?” 白降道:“属下以为,秦笛喜欢的人是晚使。” 碧华嘴角抽搐:“不要告诉我你还以为秦笛是那种会为了一个女人去诛杀朋友的人。” 白降看她一眼,表情甚是无语。 墨池却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可爱的堂主大人,白护法的意思是只要主抓他的这一弱点,就不愁退不了皇家军队。左右他们人再多,只要秦笛败了,其他的不过一群蝼蚁罢了。” 被人当众嘲笑,碧华眼中闪过一丝狠怒,但她掩藏的极快,几乎叫人捕捉不到。 “好吧,那想來两位护法已有了妙计?”笑弯了眉眼,配着身上华丽高贵的雪狐裘显得风情万种。 自小陪在她身边的都是白降,对于这个半路救回來的墨池,不论相处多久她始终都看不透此人心思。更令她警惕的是,这个男人总喜欢时不时跟她玩玩擦边球,不按命令办事。要知道,主人养的狗,最需要的不是聪明过人,而是绝对忠诚,有时候太过聪明狡诈反而会适得其反。 墨池沒看到她隐藏在笑意背后的表情,随意抬手一拜:“遵命。” “不过,堂主难道不曾好奇慕容钰卿被追杀的真正理由么?” 碧华蹙眉:“要讲便讲,卖什么关子。” 墨池笑意不减,冲白降努努嘴:“我跟白降讨论过此事,他也不清楚。我此时不过一问,堂主何必动怒。” 白降也道:“属下的意思是,要不要先查清楚这件事,再动手除掉山下逐渐积聚起來的军队。” 碧华仔细想了想,脑中突然闪现当日在暖泉慕容钰卿的话语和动作,不耐烦的摆摆手:“不必了,你先下去布置吧。” 第039章 晓露的别扭 那时她突然功力不济险遭反噬,是慕容钰卿飞快地点住她的几处大穴,才抑制住了她走火入魔的趋势,并主动表示绝口不提她受伤之事,只说毒性难解未被清除。 而事实上,他确实也沒有和人提过这一事,甚至包括花晚照。 这样实诚的人,她无需花太多无谓的时间。 要知道,她真正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人。各路人马已得令开始四处散播晚使被拘未必堂的消息,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个行迹诡异的人就要现身了吧。 “堂主,我想请教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白降离开,墨池尾随其后,步子才踏出大殿一半,又缩了回來。 碧华不动声色地道:“说。” 墨池微微一笑,将门重新带上:“当年公子血洗未必堂盗取碧箫,可确有其事?” 被人提起当年的血腥,碧华不悦:“这就是你要问的事情?”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问,那碧箫是否真的具有幻化梦境的效果?传说它拥有以音夺命的力量。” 碧华思忖,纵使碧箫可以杀了公子再夺回,但箫法却已失踪多年,就算墨池得了碧箫也用不了,左右告诉他也无事。 “碧箫原是只有历代堂主才有资格继承的武器,配上箫法研习才能达到幻化梦境以音杀人的效果。但是早在武堂主那一代箫法竟被小妾叛逃带走,后來等武堂主找到那小妾的藏身之地时人已经死了,而箫法不知所踪。所以公子就算夺了碧箫不得其法也无法使用。” 墨池似恍然大悟,笑着离开了大殿。 门带上的那一刻,面上的表情却变得若有所思。 ********************** 秦笛从沒看到过晓露如此温婉的一面。 自那日从昏迷中醒來,她便一扫以往对他隔三差五的讽刺或戏弄,什么事情都是淡淡的应着,不撒泼,不耍闹,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 这要是发生在以前,秦笛一定喜出望外求之不得,但是现在却让他心中隐隐不安。这个女人太不正常了,他想,是不是又想着什么花招來整他? 墨池的瞳术果然厉害,晓露拼劲力气反抗的结果就是整整吐了两天的血,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甚至连吃药运气疗伤也无用。 房外,秦笛亲自端了药碗推门进來。晓露正睡醒,靠在软垫上,面无血色。 “吃药了。”秦笛扫了眼她苍白的脸色,蹙眉。 晓露二话不说接了药碗咕噜噜灌下:“谢谢。”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对着毫不相关的人。 秦笛眉头蹙的更紧了,屋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秦公子还有事么?”半晌,晓露才记起房中还有个大活人,抬头,目光真诚又诧异。 “你……”秦笛抿了抿唇:“药还有些烫,你要慢些喝。” “哦,下次我会记得。”晓露点头答应,语调无甚变化。 往常总是她缠着他,而他素來沉默寡言不善言辞,所以一旦对方沉默下來,他甚至连个话头都找不到。 “秦公子怎么还不走?哦,我现在不方便下床,劳驾您向皇帝转达一下我想见他。” 秦笛点点头,嘴唇动了动终是一言不发地端了药碗踏出了房门。 ********************* “露使气了这么些天,还不够么?”王勃身披貂绒大氅含笑走进房中,玉冠束发,身姿秀挺,儒雅俊美,像极了云游归來的贵公子。 “秦笛也真是的,病人虽不能吹风,但也不宜长久呆在不通风的房间里,尽呼吸些污浊之气。”他大步走到窗前,支起一脚,很快,冰凉清爽的空气便灌入房中,虽有些寒冷,却令人清醒很多。 晓露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后坐到离床距离恰好的椅子边坐下,开口道:“我很奇怪,你身为帝王,居然会如此自然地做这些杂事。” 王勃笑道:“沒有谁就有权力一直养尊处优,我母后体弱,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时时服侍左右。” “丫鬟们呢?” “被遣走了。” 当时那个女人身怀六甲,父皇对她极尽宠爱,半年不曾踏进母后寝宫一次,下人们多为趋炎附势之辈,怎会用心服侍人? 他不愿多说,晓露便也沒再多问。 “露使让秦笛找我來就是为了说这些的?”王勃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水是温的并无茶叶,一看便知是被人特意交代过送來的。 晓露却不知道这些:“未必堂的右护法墨池是个厉害人物,他的金银瞳眼可以操控人。” 王勃放下水杯:“我已知道。只要被他亲过或接触过的人与之对视就可……” “不,你不知道。”晓露面无表情的打断:“不需要接触,只要第一次与他对视上,他便可轻而易举地操控人。” 起先她也同王勃一样以为是需要肢体接触的。但是在山脚树林里的对战中她却发现,墨池在被抱走后仍然可以向她的脑中下达命令,那就说明之前他做的一切要么是为了迷惑敌人,要么就是出于他个人恶趣味。但从他处事的情况來看,前者的可能性要大很多。 果然,王勃很是意外,收了笑,面色有些凝重:“那就有些麻烦了。如果他是刻意地隐瞒自己的能力……露使可知他是否会武?” 他会不会也故意隐瞒自己会武的事实?原以为未必堂左护法武艺高强已经够难对付了,却沒想到右护法也如此深藏不露。 “不知道。”晓露摇摇头:“我在花间阁混迹多年,自然听过未必堂右护法的名号,但正式交手却是第一次,沒想到就栽了。” 任何人在看到一个天真无害的小孩在哭泣时都不会有太强的戒心,待她反应过來时已经晚了,双手早已不由自主地伸向墨池将他抱了起來。 王勃忽然笑道:“方才你为何不告诉秦笛?” 晓露看出他眼中的谐谑,冷冷地吐字:“因为你是他主子,告诉他还不如直接告诉你。” 王勃笑着摇摇头:“恐怕不是这个理吧。” 晓露不语。 第040章 起疑 “露使本可以不用告诉我这些事情,大可以让我们斗的两败俱伤而沒有多余的力量來控制花间阁。但是你却忍不住说了,”王勃突然停住,笑容变得更加揶揄“是不是还在赌气,不肯直接告诉秦笛你在关心他,所以通过我这个上级转达一下?” 波澜无惊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恼怒,那是一种被人拆穿了心思才有的狼狈。 晓露移开目光,嗤笑道:“你爱怎么猜怎么猜,他连我的命都不顾。本小姐凭什么为了他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王勃低声忍笑:“露使当真不懂他的苦衷么?倘若当日他表现出一点在乎你的样子,恐怕露使现在就已经沦为未必堂的阶下囚了。” 晓露重重哼道:“他怎么想的关我什么事?” 眼光突然调转回來,瞪着面前的人:“我说你一个皇帝怎么也这么八卦,大战在即,你居然还有闲工夫在这唧唧歪歪。” 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姑娘。 王勃无奈地笑笑,搁了茶杯起身:“右护法的事情我会叫人再探,露使就先专心养病吧。到时候晚照那边还得劳烦露使多多费心,我可不想重现凤凰庵上的一幕。” 晓露有些好笑:“知道了,知道了。不过你的野心还真是大,一个花间阁不够,还要一个未必堂,怎么,想把全天下的暗杀组织都收入囊中么?”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我要的,怎止花间阁和未必堂?”王勃原本已走到门口,听到晓露的话,回过头來笑的高深莫测。 ******** 夜深人静,院内冷风凄清。 房中并未点灯,晓露倚在床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露使。”寂静的房内突然想起低沉的声音,窗门紧闭,床边却已跪了一人。 听到声音,晓露终于回神,立即抬手示意地上的菁菁起來。 “阁中情况如何?你同胡勤料理的怎样?”声音刻意压低,似乎是为了防止隔墙有耳。 菁菁道:“公子中毒的消息传开后,阁中势力有些混乱。原先我同胡勤只來得及收复梦使原先的人马,晚使和影使的人马早已被公子换得差不多,但这些人很多都是受了胁迫并非真心愿意效力与他,此番在我们的威逼利诱下已有不少人倒戈。可是还有一部分掌握了些力量想要自己独立出來。” 听到这样的消息,晓露并不惊讶,当初菁菁回花间阁时王勃就打过派人跟踪的主意,但被菁菁及时发现并设计摆脱了。她确实答应过和王勃合作,事成后献上公子控制的势力,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将整个花间阁拱手相让,留在秦笛身边,还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便是可以时刻盯梢这边的动作。 “公子和晚使现在均在未必堂,我昨日同那右护法交过手,此人甚是厉害,一双金银眼可操控他人动作。我本打算乘着秦笛托住左护法的功夫私探未必堂一番,却不想中了瞳术至今沒有恢复如初。” 菁菁想了半晌,犹豫道:“露使说的可是墨池?” 晓露点头:“正是。怎么,你见过他?” 菁菁道:“三年前他曾暗中拜访过梦使一次。” 晓露皱起眉來,疑惑道:“他见过梦使?我怎么从來沒听轻梦提起过。” “他们具体谈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梦使叫人上了茶水就将我遣走了,我只是隐隐听到些词汇,似乎他修习的瞳术与梦使的幻术有些关联。我当时只看他是个孩子,并不知道那就是未必堂的右护法,还是后來梦使跟我说的。” 晓露截住她到底话头:“她还说了什么,可说了他用瞳术的禁忌或者其他什么?” 要知道,眼下情况是敌知我,我不知敌,这样的情形真是太糟糕了。 菁菁仔细思忖了片刻:“瞳术和幻术是一脉同宗的法术,要求施术人信念合一,切不可自乱阵脚思绪纷杂。梦使每次在施展幻术引人如梦的时候就不会轻易同人过招。不过那法术很耗精神,梦使一般不用,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使用。想來墨护法的瞳术也应该如此,不管怎么说他的身体始终维持着孩童形态,身体所能承载的精神压力也有限。” 晓露听她说的有理:“那便好。其实只要不同他对视上问題应该都不大。此人行事乖戾,心思难测,有些东西甚至连同伴也欺骗隐瞒,我估计未必堂堂主和左护法都不一定摸得透此人的真正想法。” 菁菁立刻进言:“如此不是正好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嫌隙引起内讧么?” “你以为我沒想过么?”晓露失笑,摇了摇头:“我虽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法子将花晚照和慕容钰卿乖乖引去了玉珠峰,但却知道未必堂眼下轻易还动不得,他们一旦起了内乱第一个倒霉的必定是他两,慕容钰卿命不值钱,但他身体里还带着蛊皇,而花晚照就更麻烦了。再怎么说她也是阁主的女儿,如今阁主遇难,阁中糟变,我们少不了还是得依靠她的名义才能制服底下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不过现在不可以,并不代表以后不可以。”菁菁笑的有些算计,“我看那皇帝也安着想要吞并花间阁的心思,若不然为什么当初只下逮捕令,不下追杀令?我到觉得他们眼下正争的火热,我们不若隔岸观火,等他们打起來两败俱伤的时候,再杀了公子夺了蛊皇,带了晚使一同回阁。反正她已失忆过一次,再失忆一次也未尝不可。” 晓露听的很是震惊,她沒想过菁菁会动了给花晚照下药的念头。不过仔细想想也未必不是一个好法子,只要那个丫头忘记了原先同公子的一切,控制起來就会简单很多,花晚照本就是一个比较得过且过的人,若不是此次触及了她的底线伤了她喜欢的人,她又怎会如此顽强地抵抗着王勃他们? 想到这,晓露也算是默认了菁菁的想法:“也好,但我还有一事不放心。” 菁菁不语,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虽说公子中毒废了武功丧失记忆,可我的心思还是沒有一天能完全安下心來。总觉得不能这么单纯的耗着,你看……” 话正说到一半,门外突然传來一阵叩门声。 第041章 设计诱墨池 “露使……在吗?”是秦笛的声音。 晓露镇定,轻轻咳嗽两声:“怎么了?我都睡着了。” “我刚刚好像听到你房里有说话声。”秦笛今日出去办事弄到现在才回來,本打算回房休息,路过晓露房门口听见里面有些细微的动静,想到此人重伤卧床数日,以为她疼痛的睡不着,思量片刻于是决定动手敲门。 晓露道:“哦,可能刚刚说梦话了吧。困了,你沒什么事就快些去休息吧。”做事心虚,她都忘了自己同秦笛还处于单方面冷战阶段。 秦笛到底也沒听得真切,便放弃了想要进去的念头:“我就住在隔壁不远处,你有事叫我一声便好。” “恩,知道了。” 房内一片沉默,直到两人再也听不见门外有任何动静,才轻轻吐了口气。 “你快些走吧,阁里的混乱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好的,花晚照不在,谁领头他们都不服。至于未必堂,你多加提防便好。胡勤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方才我们说的关于花晚照的事情你暂时别和他提,只说她在未必堂里一切平安,我们会想办法把她救出來的。” 经过刚刚一遭,菁菁也不敢再多言,抱了抱拳:“我知道。我明天试着闯闯未必堂,看看能否顺利打探到花晚照他们的情况。” ************************* 经过几日的修养调息,内伤已好的差不多。晓露起了个大早准备出门逛逛,犒劳一下被憋坏的身子,却意外地在门口碰到了在正从外面回來的秦笛。 “你身子可好全了?”见到她秦笛有些意外,竟主动开口询问。 “恩,差不多了。”晓露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抬脚就要走。 “你要去哪里?” 手臂被人抓住,晓露有些意外,但很快这一神情便被不耐和冷淡掩盖了。她回过头來,抽回自己被握住的手:“再待下去就要长蘑菇了。我出去晃荡一下都不行么。” 秦笛微微蹙眉,看向她:“还是明天再去吧,我今日在街上碰到了未必堂右护法。” 晓露挑眉不语,要不是墨池在本姑娘才懒得出去呢。 她嗤道:“放心,本姑娘上次是不查才会中了他的计,这次不会再被抓了给你们添任何麻烦。”说着,头也不回地昂首踏出宅门。 平安大街,医药铺子。 一个淡黄的身影轻巧的闪了进去:“老板,麻烦给我开副补血补气的方子。” 药店掌柜本正埋头噼里啪啦算着账本,听到声音抬起头來,正对上姑娘有些憔悴的脸庞。 “姑娘稍等片刻,老夫这就去抓药。”说着,背过身子在身后众多药格子里寻找挑选。 “姑娘,看你气色不太好,可是最近身心操劳过度?”掌柜的一边抓药一边同顾客搭讪。 那姑娘听见问话,正欲点头,突然想起老板看不见,便开了口,声音带着些郁结:“是啊。不瞒掌柜的你说,我本是个跑江湖的人,前些日子接了趟镖却不想路途中被歹人所伤,吐了好些血。” 掌柜的正拿着小秤称重,抬起眼打量面前十七八岁的姑娘,有些意外:“镖局竟会派女孩子走镖,还真是奇了。” “老夫还是奉劝姑娘一句,莫再干这些事情了,小心以后找不到婆家。” 姑娘却不在意,眼睛转了转便想说话,却无意撇到了门外的一阙声影,声音卡在喉里猛烈咳嗽起來。 “呵,真是有缘千里來相会啊,沒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晓露姐姐。”成熟的话语被稚嫩童音讲出來,听的人相当违和。 沒错,來抓药的姑娘正是刚从住处跑出來的晓露,而另一个人,自然是墨池。 晓露意外地沒心思去反驳,咳嗽好不容易止住,她侧了侧身子,收了手中的手帕。 墨池眼尖,即使她意图遮挡却一眼便瞧见了那帕子上的一抹暗红,疑似血渍。 呵,看來上次反抗瞳术对她造成的伤害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大啊,他暗忱。 面上笑容越发大了:“哎呀姐姐是病了么?怎会跑到药铺來开药?” 快速地走上前去,想要拉她的袖子安抚安抚。 晓露恶寒的躲开他的触碰,冲大夫丢出一锭银子:“这是药钱。”说完不再停留,抓了药包就离开了药铺。 她头也不回地走过两条街,停在一处无人的拐角处。四处张望几下,确定无人注意过來,这才从袖中掏出方才匆匆藏住的一方帕子。 “你居然真的还在吐血。”头顶上传來谐谑的声音,晓露猛地抬头寻去,却见墨池不知何时已坐在一处矮屋屋顶边缘,双脚在半空中晃荡着,面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晓露当即暗了目光,重新收了帕子:“你又想做什么!” 墨池讽刺:“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指望我对你做什么?谁让你当日不听我话要乱來,不然怎会吃这些无妄的苦头。” 晓露冷冷地瞧着他:“除了装无辜骗人上当,墨大护法也不过就这点本事。有本事下來同本使好好打一场。” 难得墨池不去计较她的出言不逊,他笑的不甚在意:“看了露使这回真是快把所有的血都吐出來了,啧啧,竟然买了这么多补血补气的药。怎么,看你这样子恐怕今天才能下床吧?我虽不是什么君子之辈,却也不喜欢同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随意动手。” 晓露嗤道:“大话谁不会说,看墨护法这娇小的身板,恐怕不是不动手而是动不了手吧。对付一个不会武艺的小孩,本使只用蛮力便可。” 墨池不答,只是笑,他起身跳下地來,拍拍屁股上的灰:“随你怎么说,我今日心情好,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 人朝走向人潮涌动的大街走去:“对了,”他回头驻足,笑的有些不怀好意,“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慕容钰卿的功夫马上就要恢复了。” 什么?晓露大吃一惊,眼中飞快闪过一缕奇异的光芒,却被墨池捕捉到了。 第042章 给力的偷听 她皱了皱眉,故意道:“关我什么事,我和他并无交集,我來不过是救花晚照回阁。” 墨池挑眉笑意不明:“是么?你想救回花晚照私藏起來?就不怕惹怒公子?” 晓露不动神色:“公子已失踪多日,花间阁大权旁落在我们手中,你以为仅凭他一人之力斗得过?” “我怎么知道。”墨池始终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一丝细节:“只是有些感慨花晚照原先那么痴迷公子,怎么失忆之后那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呢?我本以为慕容钰卿是代花晚照受了你们的阴毒他二人才逃亡的,今日听露使一言,似乎真相并非如此啊,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晓露听的更为震惊,她本以为他们是为了胁迫花晚照才慕容钰卿一起带回堂去的,却沒想到他们竟然会为慕容钰卿解毒,并且以为那毒是他们原为花晚照准备的! 而墨池这边也吃惊不小。他注意上慕容钰卿已有多日,此番故意向晓露透露慕容钰卿毒将解除的消息,就是想看看对方得知此消息会有怎样的反应。怎料晓露居然说她的此番目的是为了救花晚照而不是杀或者囚禁?他本猜测花晚照带了蛊皇叛离花间阁却被人暗中设计下毒,但不知道怎的,那毒最终被慕容钰卿挡了去,所以才有两人亡命天崖,花晚照不惜一切代价为其解毒的后事。可今日听晓露的口气似乎根本不是这样的! 两人沉默对视数秒,竟无一人先开口。 半晌,一声轻笑打破了诡异的安静。 墨池缓步走近,脸上带着与外表极不相符的深邃笑容:“露使,不如我们來做个交易吧。” ********************* 玉珠峰山上林木茂密,就算在枝叶凋零鸟兽藏匿的冬季,远远望去依旧看不清渐远的景致,再加上山路崎岖,沿路布满奇门遁甲之阵,即便是顶尖高手想要硬闯也是需花费一些时力的。 所以碧华从未对花晚照多加防范过,原因很简单,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公子当年只身破阵上玉珠峰的本领。 慕容钰卿这几日是神龙见头不见尾,为了解毒早晚和碧华泡在一起,起先花晚照还很是不乐意,不知道闹什么小别扭死活不让他走。 此女那点小心思如何瞒得过慕容钰卿,可他也不解释,直接用行动将某人反扑,结果就是等花晚照醒來可以下床的时候,慕容钰卿早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反了天了这是!”某女又一次顶着无法见人的躯容从昏睡中醒來,伸手一扫,身边的床铺果然一阵冰凉,想來人已走了多时。 无名火蹭蹭蹭地上窜,花晚照冲那还带着某人身上馨香的被褥就是一顿暴打。 “嚯!翅膀硬了,看到美女管不住了是么!居然又趁本姑娘睡着的时候溜走!慕容钰卿……这次不给你点颜色瞧瞧,重振妻纲,你丫就不知道该听谁的话!” 不过狠话归狠话,她总不能真的立刻跑去砸了人家闭关的大门,毕竟碧华给慕容钰卿解毒还是她的意思。 所以,毒是要解滴,火是要发滴,妻纲是一定要重振滴,只是程序是有待商榷滴。 为了这一伟大目标,花晚照忍痛拒绝了白降带她下山的诱惑,独自一人摸索着來到角楼后院,准备守株待兔。 天很阴沉,空荡荡的院落里刮着妖风,正对的石门紧闭,墙高数丈,别说里面的景致了,就连暖泉的水汽都不曾看到。 此刻,外面看守的侍卫们正无语地看着一个裹得像粽子的女人以一个八爪鱼似的姿势艰难地趴在墙壁上,妄图听见里面的声音。 整整一个时辰了,此女换了不下百种姿势,乐此不疲。 “晚使……”有人终于看不下去了,清咳两声开口。 “嘘……”花晚照立刻神情戒备地抬起头來,乌亮的眼睛迸射出不悦的光芒。 “吵什么,刚刚我好像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不爽地瞥他一眼,继续趴墙角。 “其实……”侍卫摸摸鼻子,继续开口。 “哎呀,都是你,我听不见了!”花晚照回过身來跺了跺脚,干脆捡过一处墙壁趴上去。 侍卫的额前冷汗无声滑落,他其实只是想告诉她,这墙厚度足足数十寸,别说她了,就是白护法在也不一定听得见啊。 不过显然对方并不领情,宁愿盯着冽冽寒风固执地听根本不存在的墙角。 又过了小半会,某女终于起身揉了揉酸疼不已的腰背,小声嘀咕:“该死的碧华,解毒就解毒还闭什么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不知道避嫌,真是太不知廉耻了!” 光说还不解恨,冲那厚实的墙壁狠狠踢了几脚,结果墙沒反应,到是她自己疼的哇哇大叫。 送东西的侍从恰巧自院外进來,目睹此景脚步竟不由自主往旁边躲了几步,生怕被殃及无辜。 “唉!你站住!”花晚照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沒人发泄。 “见过晚使。”侍从见躲不过,只好上前行礼。 “你这是要往里面送东西?”他们不是闭关了不准任何人打扰么?花晚照眉头拧成两股麻花。 “呃,小的不知。是堂主吩咐午间送过去的,说是运功歇息的时候有用。”侍从答的毕恭毕敬,想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需隐瞒。 花晚照眉头皱的更深了,有谁闭关闭到一半还要休息一下的?哪里有这么奇怪的闭关法! 不过,这不是天赐良机么?本小姐正愁进不去呢!哈哈,这可是送门來的机会。 她咳嗽两声:“这位小哥,你家堂主日夜操劳为我的人运功解毒,本使甚是感激,这样好了,为表诚意,这东西就有本使代为送达好了,小哥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侍从吃惊,后退小步:“怎敢劳烦花小姐!堂主若是知道定要责罚的!” “來者皆是客,你家堂主对我如此礼遇,你个小小侍从可是不待见我?”花晚照佯怒。 第043章 给力的奸情 “唉,处罚就不必了,你只要将这托盘给我便好。他们应该在暖泉里吧,放心,我不会打扰他们运功的。” “可是……” 花晚照瞪眼,做凶狠状。大有你不依我我就闹给你看的架势。 侍从眼光弱弱的闪烁一下,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方才牢牢护住的托盘。 托盘里放着一盅汤药,花晚照随意打开瞧了瞧,唔,似乎是什么药。 “堂主吩咐过只消将这盘子放在进门正对的亭子里便可,花小姐切记不可乱走,放了东西就直接出來!”侍从像是很不放心,再三交代。 “哎呀,我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快下去吧!”花晚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拖着盘子轻快地走向石门。 “快点开门,本使奉堂主之命前去送药品,耽误了堂主的运功大事你们可担当不起!” 守门的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开启了石门。 沒了药盅的侍从抹着手心的汗渍,匆匆出了角楼,四处张望几下,拐进了一处隐蔽。 “事情办得怎么样?”听到脚步声,墨池回过头來,手里套着根金黄的丝线,转着块令牌。 侍从当即跪下:“一切如右护法所料,她抢了小的的药盅,现在应该已经进去了。” “好!”墨池微微一笑,“你且下去,接下來该怎么做你可知道?” “小的明白!” 墨池挥手示意他退下,自己故意拖后一会才离开。 “花晚照啊,花晚照,我该说你聪明呢还是愚蠢呢?这次是你自愿落到我的手心里的,可不能怪我不怜香惜玉地利用你。”他把玩着手中那枚材质似楠木的六边形玉牌,在半空中抛上抛下乐此不疲。 ********************** 穿过石门、走过石隧,入目一片水雾弥漫。 不同于外面的冰天雪地凄风送寒,此地亭台娉婷、楼阁掩映,草木葱茏、清流徐徐。水是温热的,泥土是濡湿的,枝叶被洗的碧绿。雾气迷蒙,能见度不足三丈,缓步踏在这样的土地上,若不是手中渐渐回暖的温度和背脊的酸麻之感,花晚照几乎以为自己不慎闯入了天上仙境。 “真是别有洞天美景清丽。”她感慨道,心理却道这碧华真是好会享受,用这样一处暖泉滋润出一方冬季春景,四季不衰、常年青绿,此等天上人间之地怪不得要用厚重的石门隔绝开來。 沿着小径再走两步,拨开偶尔挡住视线的枝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方小榭。榭中无人,一张石桌,四张石凳,桌凳皆干净无灰,触手感觉温热,不似平常石器一般冰冷。 花晚照随手将手中的药盅放下,四周张望,沒瞧见一丝人影。 慕容钰卿和碧华会在哪儿呢?她正暗自疑惑,忽然听到东南方向隐隐传來乐声,仔细听上片刻,乐声忽高忽低,眉头一挑,花晚照撩了裙摆循声寻去。 声音的发源地位于泉流的上游,为了延迟被发现的时间,花晚照特意捡了靠近水流的位置走,希望借着水流的声音掩盖中自己的脚步声。 乐音戛然而止。 花晚照立即停住脚步,心理咯噔一下,被发现了么? 一道温软的女声打断了她的忐忑:“慕容公子……” 身子不由自主抖了抖,花晚照头脑嗡地一声炸开。 男声低低地响起:“这样不好用么?要不我们还是换一样吧……” 什么不好用?还换一样! 女声惊道:“哎呀,这个太大了,尺寸不对,握不住了!” 男声显得有些苦恼:“那……还是试试这个好了……” 我去!要不要用这么为难却欲拒还迎的口气啊!!!! 接着是一阵隐忍的呜咽声…… 花晚照如遭雷击,血气瞬间飙升,脸颊蹭一下变红,再蹭一下变绿,最后蹭一下变黑。什么要隐藏自己脚步声的事情统统在这一刻抛之脑后。 这时,女声又响起,带着些满足:“唔,这个不错,就它了。” 男声慵懒:“随便吧。要再试试么?你可以再用力些。” 再试试?还要用力些! 花晚照从來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忍耐力不好的人,但是此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真的忍不住了啊!!!!! 她回身,从地上捡了块巴掌大小的石头,用力后仰,对着那声源地就是一记! “扑通!”,“哎呦!”…… “谁!” 掌风骤然袭到,花晚照沒想到碧华反应会如此迅速,想要躲闪已几乎不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凛冽的杀气迎头盖下。 丫的!这是谋杀奸夫亲妻的节奏么!太狗血了! 沒有预料之中的疼痛,清风飘过,再回神,她的面前已经稳稳站了一人。 “劳烦堂主看着慕容教乐的份上手下留情。”慕容钰卿掐着碧华的门脉,微微笑道,大半个身子将花晚照挡在后面。 看清來人,狠戾的声色换做了惊讶和不喜,碧华皱了皱眉,抽回了被握住的右腕:“怎么是晚使?” 花晚照却只顾着打量面前两人的穿着,见两人均穿戴整齐无一丝凌乱之感,面色这才稍缓,对上碧华不满的神色,眉眼一挑:“我是送药來的。堂主闭关为我家夫君疗伤,这点小事我自然应当亲力亲为。” 推开挡在面前的人,花晚照昂首挺胸,话语说的恭谨,语调却处处带刺。 碧华意外,有些莫名其妙她的态度。 “晚儿!”这是第一次她当着别人的面承认自己的身份,慕容钰卿伸手拉她喜出望外:“我们刚刚……” 花晚照颤了颤,沒有甩开他的手,打断:“请问堂主,我家夫君的病何时痊愈?方才我一时手滑,想來是不小心打断了你们的运功?” 手滑?这手滑的力道可真是不小。她差点就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想玩偷袭了。 碧华抽搐一下眼角,“慕容公子的病情已经得到很好抑制,过几日我再替他运功反复逼上几次便可痊愈了。” “晚儿不是说送药來的么?”慕容钰卿开口打断两人的谈话。 呦,这么快就想赶我走了,想继续刚刚被我打断的好事? 第044章 吃醋 35. 花晚照大有深意地看了慕容钰卿一眼,笑的很是奸诈:“慕容何时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喝药了?原來不是死磨硬泡都肯喝的么?” “晚儿,你想到哪里去了。”慕容钰卿装无辜,眨眨眼睛。 碧华满头黑线,掉头无视。 花晚照冷哼一声,扯回被拉住的手,转身就走。 哼,想支走我!脚步越來越开,最后她干脆提着裙子跑了起來,一路飞奔回刚刚來时的亭子。 眼见花晚照消失在雾气中,碧华这才移回目光,向刚刚來时的地方走去:“沒想到你还真将信用,连她都不曾提起。”语调含着些感激。 慕容钰卿负手跟在后头,幼稚不再,恢复做刚刚的慵懒:“在下答应过堂主不和任何人提起堂主受伤的事情,自然会信守诺言。听说在下原來是做生意的,而生意人不是最讲究诚信么?” 碧华点点头,感慨:“还是你们这些人好,做些小本买卖养家糊口便好,哪像我们江湖中人……” 脚步停住,她蹲下身子开始收拾地上散落的一堆长长短短材质不一的箫,“本想着今天下午留你学会箫的,看來现在是不行的。” 慕容钰卿有些无奈:“其实在下真不记得怎么吹了,只是凭感觉胡乱來而已,堂主若真想学,怎么不请个教乐器的师父來?” 碧华笑着摇头,不语。 不是不想请,是不能请。碧箫被盗已久,公子下落不明,此时她若突然学箫必然会让人怀疑碧箫是否已被未必堂追回,只怕之后麻烦不断。 “这样好了,等我将你的病治好,你若记起如何奏曲便为我吹上一曲可好?” 慕容钰卿想了想,突然笑道:“好。” “好……什么好?”花晚照气喘吁吁的声音自身后传來。手上托着药盅,毫不客气地塞进慕容钰卿的怀里。 她才走一会这两人就又勾搭上了,哼,看她回去怎么收拾这货! “堂主说晚上不必來这疗伤,可以陪你。”他冲花晚照亲昵一笑,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她被刻意拉高挡住脖颈的衣领,笑的不怀好意。 花晚照嘴角一抽,想好的话瞬间胎死腹中。 警告性地看了看一脸赞同的碧华,瞪眼怒视身体的人:“算你识相。喝了药赶快走!”掉头迈步。 慕容钰卿趁机将药盅交到碧华手中,头也不回赶上前去:“晚儿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花晚照一路行的飞快,身后跟着慢吞吞的慕容钰卿,奇怪的是,不论她如何加速,对方似乎始终比她慢出三步,不多不少。 羽楼前院,白降依旧出门未归。看守的侍卫见识她,也沒阻拦,她径直入了后院。 “我说慕容公子,你总跟着我做什么?”花晚照拿捏着碧华的强调,回眸一笑,在梨花树下停住脚步,寒风吹落枝头积雪,像是开了满树的梨花。 人面桃花相映红,由于赶路此刻花晚照的脸颊敲到好处地泛着绯红。身披素白大氅,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慕容钰卿有一瞬的愣神。 “在下恰巧与姑娘住在一处,怎的说在下跟着姑娘而不是姑娘诱我至此?”妖媚的眼眸泛着狡黠的笑容,方才的错愕消失殆尽,转瞬染上翩翩贵公子的风流邪气。 “哟,瞧公子说的这话,这院子里房舍众多,小女子倒是不知公子住的是哪一间?”花晚照不甘示弱地回敬一句,和我玩游戏,好,今天本姑娘就陪你到底,看來不整治整治你都快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 “不知姑娘不住哪间?”慕容钰卿笑问,也不上前,俨然一副规矩守礼的样子。 “不好意思,好像是小女子先问的公子你。”想引我上钩,沒门。 慕容钰卿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担心姑娘沒有去处。” “为何?” “因为在下可以说这里所有的房屋都是在下的。” 花晚照双手抱胸,一脸得瑟:“真是不巧,这是白护法的院子,还轮不到慕容公子來指手画脚。” 想拿这个压我,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看到时候白浆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某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白浆兄规划入“自己人”的行列,想当然地以为白浆会站在自己一边。 可是她却忘了,, “姑娘此言差矣。”慕容钰卿低声笑:“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堂主的。就算是白护法也不能为力。” 花晚照立时噎住,瞪眼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公子怎么就那么确定堂主会帮你?” 想到刚刚闯入暖泉池听到的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语,某人的脸色当即黑沉下來。我就说此妖孽行为越來越不检点了!现在居然敢当着我的面说与别的女人有染!简直是活腻了! 慕容钰卿是何等人,听弦歌而知雅意,他瞧着花晚照有晴转阴的脸色,当即便知道这丫头脑袋里装了些什么。他有些无奈,心道自己看起來有那么不靠谱么,竟然被人这样想。 “那姑娘怎么就这么肯定白护法会帮你呢?”慕容钰卿眨眨眼,将问題抛了回去。 花晚照理直气壮:“我们是朋友,朋友有难当然要帮。” “哦,那在下与堂主也是朋友。” “你们算哪门子的朋友!”花晚照气结,越加不满了,才见了几次面啊,居然都称朋道友了,是不是让你们再过个夜什么的,就直接升级到红颜知己了! “你……你真是太不检点了!知不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要避嫌的!今天要不是我闯进去了,你们俩是不是还打算花前月下相邀对酌一下?” “你爱咋咋地,本姑娘不管了!”笑脸彻底拉了下來,一双乌亮的眸子此刻喷着隐忍的怒火,说完还很有个性地甩甩袖子,大步向屋里走去。 刚踏出一步,便撞上一堵肉墙。 “怎么了,怎么了,不是玩的好好的么,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啊。”花晚照被抱了个满怀,慕容钰卿一脸心疼的表情抬手拍打她的背脊帮着顺气。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慕容公子请你自重!”花晚照挣扎着想出來,天知道他刚刚是不是还抱了别的女人,她才不要被碰脏了自己的衣服。 慕容钰卿抱着不放,细声哄她:“方才堂主是想让我交她吹箫來着,哪里有你想的那么香艳。再说,放着家里美美娇妻不碰,谁愿意去碰那个老女人啊。她一不可爱,二不体贴,三不跳脱,哪里比得上我家晚儿。” 一番马屁话某人扯的脸不红心不跳,大有将花晚照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架势。 花晚照又羞又恼,方才的委屈气愤顿时消了少许,但嘴上依旧不依不挠:“哼,别以为说点好听的我就会原谅你。” “你们不是闭关运功解毒么,怎么变成学吹乐器了。呵,慕容公子真是多才多艺,我怎么不知道您老人家还会吹曲子?” 言外之意,你怎么从來沒给我吹过!竟然跑到别的女人面前去献世宝! 慕容钰卿立即道:“我赌解了后,天天吹给晚儿听。”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说我会乐器的,想來她应该是调查过我的过去。晚儿來的时候她刚刚收功休息,哪里知道被你撞了个正着。” 语气有些哭笑不得。 花晚照扬眉:“怎么,埋怨我不该过去?” 慕容钰卿摇头如拨浪鼓,哪里还有方才偏偏公子的贵气,此刻俨然一副小媳妇的样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得自家娘子生气赶人。 见他信誓旦旦的惊恐样,花晚照这才稍稍满意。 “这还差不多。”花晚照嘀咕道。 慕容钰卿不动声色呼一口气,搂着拍打她瘦弱的肩膀:“晚儿还生我气么?” “哼,下次不准吹曲子给她听。” “好,不吹了。”本來就沒吹成,只是试了试音。 “也不准教她别的,尤其是气氛暧昧有肢体接触的!” “好,除了晚儿,其他女人一律上黑名单。” “不准在别人面前服软!” “好。” “毒解了后,你就赶快给我走,不要在这里招蜂引蝶了!” “……” 本以为会听到下意识的答应,所以花晚照才突然插上这么一句话。可慕容钰卿却是每句话都过了脑子的,什么话该应什么话不能应心里一清二楚。 沒听到头顶上方响起熟悉的声音,花晚照开始有些心虚。 “晚儿……”好听的声音带着蛊惑和疑问,怀抱一松,下巴被抬起,她被迫与那双不知何时变得深邃难测的眼睛对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慕容钰卿缓慢地问道。 这样的对视已经不是一两次了,花晚照自觉早已练就一身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 “是的。”她干脆的答道,眼神坚定目光不移:“慕容钰卿我告诉你,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娘子,那你就不能再去招惹别的女人。我喜欢上你了,所以讨厌别的女人同你走的太近。” 收到意料之外的答案,慕容钰卿明显错愕了,眼底的神色由不可置信转为欣喜,最后化作春水般的微笑,忍不住轻笑出声:“晚儿,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跟我表白么?” 第045章 夜探未必堂 这真是史上最强悍的转移话題,花晚照在心理喟叹,沒想到自己也有能骗过慕容钰卿的一天,不过这也不算是骗吧,她是真的喜欢他,比喜欢还要喜欢。 见她低眉不语,慕容钰卿却理解成了娇羞,更加开心了。 “我接受晚儿的表白,但是我不会自己离开。等毒解了,我会带晚儿一起走,放心,小小一个未必堂还困不住我。” 心中打翻了五味杂坛,等你武功和记忆恢复了,就不是困不困的住,喜不喜欢的问題了。说起來,我真是期待你那时的表现,不知道你会如何夺走我的小命,又会如何继续去圆你那个精致的谎言? ********* 多亏了潜伏在未必堂多年的卧底帮忙,菁菁最终才得以顺利的踏进了未必堂的大门。撇开沿途密林里各种大小诡异的奇形怪阵不谈,未必堂里面也藏匿着众多的守卫高手。 虽说不上密不透风,但至少也是戒备森严。 菁菁身单力薄,不敢硬闯,多数时候都是掩藏着自身的气息隐匿在他处,等着巡逻的守卫离开后才敢动作。 未必堂分为宫、商、角、徵、羽五楼,花晚照和慕容钰卿正是住在白护法管辖的羽楼里。换而言之,菁菁若想接近那里,则必须成功穿过前面四楼而不被发现。 这事说起來容易做起來却是困难重重。 虽然那日晓露同墨池达成了交易,但晓露并未将菁菁会夜探未必堂的消息告知墨池,其想法不言而喻,她还是无法彻底信任这个主动要求结盟的盟友。 墨池论地位是未必堂的右护法,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会心生异心,为了堂主同花间阁真心结盟么? 晓露不信,菁菁也不信。 跟着梦使多年,银针渡穴的功夫或多或少也学了几招,菁菁封了自己身上几处容易散气的穴位,凭着轻功躲藏飞檐,一路下來倒也沒出什么太大纰漏。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经成功进了羽楼的地盘。 方才在徵楼并未发现白降的踪迹,想來他为了方便保护花晚照等人也住进了羽楼。仔细打量着守卫巡逻的路线和重复度,菁菁判断白降应该住在巡逻人员较少的外院,一來方便随时盯梢内院异动,二來也防止着外來入侵者的偷袭。 瞧着巡逻人员刚好离开,菁菁立刻施展轻功,连翻几道墙壁悄无声息落尽内院花园。闪身而过,瞧见原來刚刚自己落的地方旁是一株落叶凋零的梨树。 几日未落雪了,梨树枝上原本厚实的积雪只剩下薄薄一层,清冷惨淡的月光下,泛着银银光辉,仿佛镀上一层辉芒。 连探三间房子都是空的,行到第四间时,菁菁停下脚步,房内传來均匀的呼吸声,声音悠长节奏,想是床上之人陷入了睡得安稳踏实,未被惊动。 门被落了锁,窗户开了半扇,似是留做透气之用。她使了个巧力,翻身跃了进去,窜上房梁。 床幔掩映,借着几乎沒有的光线,菁菁勉强辨认出床上两人的身形,正是熟睡的慕容钰卿和花晚照。 前者搂着后者入怀,睡在靠门的位置,后者则被护在床里面。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红,菁菁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心潮再次涌动,也不敢轻易泄露情绪,生怕一个不小心泄露了杀气惊醒躺在床上的那位。 传言慕容钰卿中毒失忆,武功尽废,此番随花晚照上未必堂却不知病情是否好转,不管如何,菁菁都不敢轻举妄动,始终小心提防着。 她不能现在杀了这个人,也沒法从他手中夺走花晚照并平安逃下山去。仔细斟酌片刻,她自怀里掏出一只布袋,里面装着上次未用完的银针。 慕容钰卿,我现在杀不了你,但并不代表你依旧可以平安活着。 淬了药力的银针在黑暗里闪了闪,携着力道直直射入帐内,, 毫无动静。 菁菁大喜,沒想到这次这么容易得手!看來传言果然可信,此人武功尽失形同废人! 她从高高的梁上跃下,急急向帐中走去,掀了窗幔伸手探向慕容钰卿的脉搏。 “咔哒!” 腕间突然传來一阵钻心的疼痛,菁菁大惊,身子下意识躲闪,奈何手腕已被制住,指力袭向喉咙,纤细的脖颈落入强有力的大掌,死死卡住,几乎呼吸不得。 “不知姑娘深夜造访有何贵干?”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与随意,听的菁菁一颗心急速下沉! “你……你……”她努力张嘴发音,俏脸憋的有些发紫。 “嘘……”慕容钰卿轻轻打断,温柔,“我们有事出去说,休要吵到晚儿休息。” 目光在熟睡的枕边人脸侧留恋地一扫,抬手,毫不留情地抛掷。 什么?!來不及思考这句话的深意,她只觉身上一轻,喉间的桎梏松开,眼看着半掩的窗户被突如其來的劲风吹的大开,反应过來时,人已整个摔到了院中,砸向那棵满是枯枝银雪的梨树。 “咳咳!”菁菁足尖在树干上借力,哪里还敢再留,顾不上火烧似的脖颈,急迅向院外掠去。 “扰了我的轻梦,还想走?”耳畔呼啸的风声戛然而止,三枚银针齐齐钉入膝盖窝处,尖锐的疼痛急速传入大脑,菁菁一声闷哼,左脚顿时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向一旁栽去。 早已等在前头的慕容钰卿这才伸手,双指狠狠掐着脖颈将她提至半空。 空气大股大股地挤出,菁菁挣扎无力,脸色比方才还要青黑,眼珠狰狞地向上翻。 与之相对的是对方优雅的笑容,月色朦胧,勾勒着微微上翘的嘴角,若不是深知他现下的举动,菁菁真的要以为面前的男子如云中踏月的仙人一般从容温雅。 慕容钰卿,是个披着高雅外衣的恶魔。 “你……你……”指尖力道加重,她努力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音节。 要死在他手上了么?她绝望的想。真是失算,居然错信了墨池的鬼话,想当然地以为慕容钰卿依旧功夫全失! “想死?哪那么容易?” 第046章 重谈合作 察觉她的意图,慕容钰卿眸中闪过一丝隐怒,当即收手点住她身上几处大穴,菁菁失了支撑,整个人向地上栽去,却是无法动弹。 “咳咳咳……”冷冽的空气带着灼烧的刺激灌入红肿的喉腔中。 “慕容……咳咳……钰卿,你如……咳咳……如何解的毒!”声音沙哑低沉。 慕容钰卿微笑:“这你不需要知道。” 突如其來的晕眩感铺天盖地袭來,脑中一片空白,菁菁意识到不对时已然太晚,只能任凭身子瘫倒,意识剥离。 慕容钰卿却是意料之中,俯下身來并指掐开她口,将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喂了进去。在她背上轻轻一击,人不由自主地做出吞咽动作。 **************** 睡到半夜突然惊醒,莫名的悸动袭上心头,晓露披衣起床,寻了路出去小解,回來时却发现房中已立了一人。 快步走进屋中关上门:“你怎么就回來了?情况如何?” 來人正是菁菁,见晓露回來向往常一样行了一礼:“菁菁不辱使命,不仅探得了玉珠峰的阵法分布图,还发现了卧病在床的慕容钰卿。” 声音低沉而平静,冷淡的几乎沒有任何语气起伏。 这是她一贯的风格,只是今日似乎更冷了些。 不敢点灯,双方均看不清脸对方面色,晓露冲菁菁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床來。 “是么?这可太好了!快说说你都还看到了些什么?” *************** 情况似乎比预想中的好太多,自那日夜晚从菁菁处听得了关于慕容钰卿的情报以及得到那份來之不易的阵法分布图后,晓露的心情可谓一片大好。 这样的喜悦也飞速传染到了别的事情上,连带着她对待秦笛的态度都要比往常好出许多,对此秦笛倒是沒过多表示,想來在他眼中晓露从來都是做事随性子不可捉摸的女人,更何况他现在忙着部署攻上未必堂的军队,根本沒时间精力去猜测一个女人阴晴不定的心思。 晓露得了阵法图,却沒打算立即交给王勃,因为在此之前,她心中还有别的计较。 傍晚,王家药铺。 “露小姐找我?可是上次开的‘药贴’出了什么问題?”得了下人通报,墨池一袭玉色锦袍自帐后而出。 外面人多口杂,未免引人怀疑,两人曾相约以“药贴”二字代表合作事宜。 晓露搁了手中的茶盏,起身迎來:“掌柜的妙算,晓露这次來确实是为了此事。不知墨公子可有空为晓露细细讲解那‘药贴’的用法?” 墨池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劳烦露小姐后堂一请。”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药铺的后院凉亭。亭中小桌上摆了三五道甜点,两个玲珑可爱的丫鬟静候在旁。 墨池冲丫鬟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然后径自捡了个位子坐下,拈了块糕点:“露使大驾光临,真是让我意外。” 和他相处过两次,晓露多少也了解墨池的脾性,知道他此刻心情还算不错。 “墨护法上次的提议晓露回去斟酌了几日,觉得与其到时候被王勃一口吞并了花间阁,还不如联合未必堂一同抵抗。我们相互合作,各取所需。” 客随主便,晓露也不再计较什么礼节,挑了个舒服的位子坐下,取了桌上的茶壶倒水。 墨池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我倒是很感兴趣,是什么让露使的态度如此大变,似乎上次你我见面时,露使对我仍是敌意不减呐。” 晓露也不客气:“你莫要误会,我如今仍是不喜欢你。” “只不过个人恩怨与大局无关,现在慕容钰卿深重剧毒武功记忆尽失,正是对付他的好时机,我沒必要放着这么大好的机会不利用,为了一点破事同你置气。” 墨池饮了口茶水,点头:“露使快人快语。” “不仅如此,碧华替慕容钰卿疗伤不成反而遭到反噬,如今功力锐减不说,每日更是汤药不离口。不过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大敌压境,她不敢将自己受伤的事情透露出去,每次喝药都要借着慕容钰卿的名义掩护,只是这世上沒有不透风的墙,还是被我无意间发现了。” 一番话说的平静如水,晓露心中更加相信他与碧华不合,想要篡位的事情了。因为菁菁那晚也说路过角楼碧华住的院落时,院中空无一人,屋中传來低低的咳嗽声。 “这么说未必堂的事宜大多都交给左右护法來解决了?”晓露挑了块芙蓉糕送入口中,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她享受地眯了眯眼。 墨池却摇了摇头,“外人看起來确实如此,实际右护法只是空有其表罢了,正权几乎都被白降领了去。那个男人,对未必堂忠心的很,天天操劳堂中大小事宜劳累不说,在碧华面前也是说一不二忠诚可嘉。” “不过那又如何,碧华内伤难愈,白降武功再高也会顾此失彼。到时,只要王勃领兵攻來,我做内应替你们解决那些碍脚的喽啰,未必堂不败都难。而我的意思也很明白,未必堂可以归顺朝廷,只是必须由我來掌管。” 果然是这个意思。晓露面上赞同,心里却不敢苟同。未必堂到底是江湖上的大门大派,归顺了朝廷等于自添束缚,以后行事多少都要受着上头的压制,哪有原先光鲜爽利? 花间阁再乱,她也不曾想过归顺。这也许就是她无法喜欢墨池最直接的原因,背叛、自私、恃强凌弱。 “墨护法说的极有道理。”晓露违心地笑道,纤细的手指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只是晓露还有一处疑惑,不得其解,想拿出來让墨护法提点提点。” 墨池道:“露使请讲。” “我们攻上未必堂,夺了慕容钰卿身上的蛊皇,此人必死无疑。我却担心花晚照会抵死不从,毕竟她……” 墨池惊讶,打断:“谁告诉你蛊皇在慕容钰卿身上的?” 晓露亦惊:“难道不是么?” 墨池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她,轻轻拍击桌沿:“当然不是!蛊皇当然在花晚照那个女人身上!” 第047章 偷香 “你是哪里得來的破消息,白降亲眼目睹花晚照为救慕容钰卿将自己的血喂入他的口中以压制毒性。” 晓露霍地站了起來,怪不得慕容钰卿中毒未死!不对!既然蛊皇不在慕容钰卿身上,他又怎么可能会中毒! 双目对视,墨池却不明白她的疑惑,晓露也沒开口。 “露使还担心什么?”墨池挑眉,“到时候只要将慕容钰卿的真实身份告知花晚照,杀父之仇在前,夺命之恨在后,你觉得花晚照还会如此执着一段有去无回的感情么?” “那时露使只需要好好安抚其情绪,假意归顺王勃,再乘其不备掠了花晚照回花间阁。”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听说花间阁总坛甚是神秘,外人无迹可寻。你们一旦平安回阁,凭王勃秦笛那点能耐还能拿你们怎么样?蛊皇在手,少阁主在手,露使重振阁威便指日可待了。” 晓露却沒想到这么多,她心中依然疑惑慕容钰卿中毒的问題,不过此刻不是寻求解答的最佳时候。 她恢复镇定,抱拳:“墨护法考虑甚多,晓露这就回去商量如何同王勃他们说。还望墨护法到时助我们一臂之力。” ********* 晓露果然信守诺言,在王勃秦笛面前只字未提与墨池私下合作的问題,只说菁菁夜探未必堂发现了卧病在床的慕容钰卿以及同样病重的未必堂堂主。 至于蛊皇的真正藏匿之处她也守口如瓶,显然打算采纳墨池最后给的建议,带了花晚照离开,不让花间阁落人把柄。 听完她的讲述,王勃和秦笛都陷入了沉默。其实就算晓露此番不说,王勃也未打算同未必堂的人耗太久,如果不是菁菁抢先一步入了未必堂,他正打算派秦笛去做同样的事情,目的嘛,自然也是看中了那份阵法布局图。 是以,他扫了眼手中的阵法图,递给椅边的秦笛,笑道:“这东西你收着,露使一番良苦用心可是为你减轻了不少负担啊。” 秦笛握紧了手中的图,显得有些不自在,微微皱了皱眉,起身谢道:“多谢露使,秦某感激不尽。” 晓露瘪瘪嘴,不甚在意地摇摇手:“反正真正出兵的是你们,我拿了图也不可能攻得进去,就算慕容钰卿同碧华病重武功不济,但还有她手下的左右护法,这两人的功力你是见过的,所以……” 秦笛会意,接口道:“我明白。再给我两日,后天夜里便可发兵玉珠峰。” 想起未必堂里有墨池做内应,晓露心中安定不少,“你自己也要小心,不要着了他们的道。” 她昨日曾问过墨池为何不直接同王勃合作而要找上自己。墨池的回答是,位高权重者往往会有一种劣根性,习惯性地将自己的姿态拔高,他若直接同王勃谈必定得不到足够的尊重反而容易被设计,而如果等到他们自以为攻破未必堂时,他再亮出自己的人马胁了慕容钰卿和花晚照同其谈条件则会引起王勃足够的忌惮。 不过左右这都是墨池的想法,与晓露无关,她也不想操心这劳子事情,也就懒得多想。 现在出声提醒秦笛,不过是担心墨池一旦得非所愿做出什么玉石俱焚的事情來。 难得她思想正经,可听在别人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王勃沒忍住笑出了声,用暧昧的眼光打量两人:“露使上交阵法图,理因得赏。朕看你如此心系秦兄,要不要朕做个主将你许给秦兄?” 啊,什么情况? “不要!”晓露尚未回神,耳边已有人急急地打断。 “……” 火气蹭蹭蹭地上窜,若不是王勃在,晓露早就跳起來打过去了。秦笛你什么意思!嫌弃姑奶奶是么?老娘还沒发话呢,你急什么急!平常说话怎么沒见你这么积极! 接收到身边灼热的目光,秦笛硬着头皮解释:“大敌当前,请恕臣无心男女之事!” 王勃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却沒想到引來秦笛如此强烈的反响,不过此刻他似乎不适合开口说话,因为秦笛身边的女子面色已由白转红。 房内响起磨牙的声音:“ 谢皇上美意,秦大人脾气恶劣冷淡,晓露实在是无福消受!” ************************* 第二日清晨,难得花晚照醒的早,睁眼的时候外面依旧有些黑沉,手习惯性地探向身旁,却意外的碰到一处柔软。 “咦?”她转过身子,正对上慕容钰卿沉睡的俊颜。 他今天竟然沒有去暖泉池那里!这个认知让花晚照着实高兴了一把。 天知道每天醒來边上沒人的感觉真的是糟透了,每次都有种已经被吃干抹净却被抛下的错觉。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多想,毕竟对于慕容钰卿她从來就沒有过多的把握。 可是眼下,这个男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身边,大手虚揽着自己的腰,将自己搂在怀里。 或许天下所有的姑娘潜意识里都希望自己心爱的人能够疼宠自己的,花晚照也不例外,喜悦中略带些羞涩,嘴角不自主地上扬,仗着身边的人还沒有醒,大胆放肆地打量起他的容颜來。 不得不承认,慕容钰卿长的真的有够妖孽,妩媚上翘的双眼即使闭上依旧勾人心魄,脸颊离了平常的冰凉白皙,泛着微微的粉红,薄唇微抿,隐隐带着些沉睡的香甜,还有精致的锁骨,露出的小部分壮硕的胸膛…… 不行了,不行了,花晚照只觉得面上发烧,越看越觉得心跳加速,若不是怕吵醒他,她真想扑上去对着那脸颊或者锁骨狠狠咬上一口。 纠结良久天人交战,事实证明美色当前,此女从來不是有色心沒色胆的人,她悄悄凑了过去,在那有型淡粉的薄唇上轻轻地碰了碰,小舌轻轻一扫,立即退了回來。 咂巴咂巴小嘴,花晚照咯咯地笑,唔,自家男人果然秀色可餐,某人心中盖棺定论道。 第048章 墨池的心思 想的太入迷,却沒注意到慕容钰卿微微勾起的唇角。 捡了甜头要适可而止,花晚照看他睡的香甜不打算继续骚扰,小心翼翼挪动着身体想从他怀里退出起身下床。 “嗯?”腰部的大掌巧力一击,她的腰身重新倒向床褥。 “坏丫头,给我下了药就想逃?”慕容钰卿一个翻身,双手撑在她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怀里的人。 亲昵地捏捏花晚照的鼻子,笑意盈盈。 “下药?”花晚照不明所以,“我什么时候给你下过药?” “不对,慕容你什么时候醒的!?”刚刚偷香有沒有被抓包?某女开始心虚。 殊不知她此刻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慕容钰卿轻挑眉毛,双眼晶亮,哪里有刚睡醒的迷蒙。 花晚照大呼上当。 “你,你,你居然骗我!”花晚照又羞又气,掐他:“多大的人了,装睡骗人!你好幼稚!” “似乎某人更幼稚,大早上轻薄我。”慕容钰卿笑的像只偷香的狐狸。 “哼,谁轻薄你了!”花晚照闹了个大红脸,掉过头不看他,死鸭子嘴硬。 慕容钰卿笑的更灿烂了,俯下身子,唇附在她的耳蜗吐字:“我喜欢。” “痒。”花晚照缩了缩脑袋,疑惑:“喜欢什么?” “喜欢被你轻薄。”某人纯洁的眨眨眼。 “……” “所以我决定让你再轻薄些。”漂亮的薄唇不由分说寻上柔软的粉嫩,长舌直入加深亲吻。 花晚照脑中轰地炸开,被吻得七晕八素,思绪结成浆糊前,脑中最后闪过的念头是:天啊,这到底是谁轻薄了谁…… ******** 难得早上醒的那么早,本以为有时间可以到处转转,结果花晚照后來才发现,早醒和早起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事实证明,调戏美男都是沒有好下场的。 当她再次醒來已经是正午时分,而这次身边却已空无一人。 “唉,我后悔了!”某女仰天长叹,半晌,自己默默收拾好床铺,推门出了羽楼,延道走去。 “好久不见,姐姐这几日过的可好?”旁边的大树上,传來熟悉的童音。 花晚照抬头,果然看见墨池坐在粗壮的枝干上,一手揽着主杆,双脚在半空中晃荡。 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孩。 “你如何上去的?”花晚照不答问道,她似乎从來沒看过墨池用武功,除了瞳术他似乎也不会其他功夫。 墨池拍拍光秃秃的大树:“轻功啊,这点高度还难不倒我。” “你会功夫?” “不会。” “骗人,你方才还说用轻功上去的。” 墨池噗嗤一笑:“除了瞳术,我也就这点上树的功夫了。” 花晚照点点头,沒说信也沒说不信。 “你找我有事?” 墨池一愣,忽而眨眼笑道:“姐姐如何知道我是在等你?” 不找我为何专门在我每日出门经过的路上坐着? 虽然还是被慕容钰卿抛弃了,但今早他还是花了些时间“陪”自己,花晚照心情还算不错。 难得收了对树上之人的防备,她抬起手臂做了个准备拥抱的动作:“小孩子不要爬那么高,快点下來。” 墨池不动,扬眉,看不出喜怒:“姐姐该知道我不是小孩子。” 花晚照截口:“我知道,但也别爬那么高,摔下來我可不负责。” “……” “算了,不下來拉到。” 就在花晚照准备收手走人的时候,墨池突然展颜一笑,纵身跳下:“姐姐说的话,小池哪敢不从。” “哎呦!你个死小鬼!”花晚照差点被砸的眼冒金星,幸亏她眼疾手快抱住了他下坠的身子,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站定。 墨池搂着她的脖子咯咯直笑。 “我说过不下來的,是你硬要我下來的。” 花晚照喘着粗气,翻白眼:“快下來!有事快说!” “不下來!”墨池示浣熊般挂上她的身子。 “墨大护法,您老人家可是二十六岁高龄了!” “那又如何?” “咱能不能成熟点,早知道就让你在树上摔死算了。” “哈哈,晚了。” 花晚照嘴角一阵抽搐,來往的下人莫不用奇怪的眼神偷偷瞄着他们俩个。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墨池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王勃秦笛联合花间阁残余势力已经驻扎在未必堂山脚,攻上未必堂只是时日问題。” “你……你说什么,我刚刚走神沒听清。”花晚照有些不可置信。 墨池附耳过去:“我说,慕容钰卿毒未解,你身怀蛊皇的事情已是路人皆知,你觉得王勃和碧华哪个会赢?” “为什么?”花晚照松了怀抱,墨池顺势从她身上下來,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袍。 “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本來沒有必要说的。 墨池本想说两句话随意敷衍,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姐姐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他与那个人的约定,他答应过一切照办,却沒答应不对花晚照透露。 花晚照回神,恢复往常的面色,皱着眉:“哪那么多废话。假话需要你告诉我么?” 墨池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因为好奇晚使会如何抉择,现在可是三边都在觊觎你身体里的宝贝呢。” 他沒有叫姐姐,而是称呼她为晚使,立场身份不言而喻。 三边?花晚照的手下意识地缩了缩,继而苦笑:“王勃是皇帝,自他决定追杀我和慕容钰卿的时候,我们间的友情就已经走到了尽头。你觉得我如今还会担心他和秦笛的死活么?” “同你们上山是我自愿的,碧华堂主为我治好慕容的病,我便允诺将身体里的蛊皇献给她,你或许不知道我本就是个将死之人,你觉得事到临头我还会在乎谁会赢得最后的棋局么?” “那慕容钰卿呢?”墨池沒有提公子,笑容显得期待而深邃。 花晚照顿了顿,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昨夜月色已朦胧难辨,今日瞧着果然一片隐瞒。 “我喜欢他,他此刻也是喜欢我的。有这句话,我已足矣。” “难道你不想活下去么?”墨池试探,“我以为姐姐不是那种甘愿认命的人。对我的生命尚且如此珍惜,更何况是自己的。” 第049章 墨池的弱点 想了想,他继续道:“如果我是姐姐,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接近给我下毒之人。” “有句话说的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外界将蛊皇需嗜血解禁的法子传的神乎其神,我可却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主,不相信这世间上真的沒有留命解蛊的法子。” 花晚照未答,目光闪烁不定。 “接近他,”墨池向她迈开步子,笑的深邃,声音不大,却极其蛊惑。 “让他为你着迷,”两人距离继续拉近,近的她几乎可以闻到墨池身上的清香味。 “让他心甘情愿为姐姐取蛊换血。”比肩擦过,声音近乎呢喃。 未等花晚照有所反应,墨池突然大笑离去,那样的笑容在一个孩子身上显现出來,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姐姐如此聪明,应该知道如何做吧?毕竟本护法可从未听说慕容公子曾如此重视过一个人。” 此话一出,花晚照浑身一震,急急地掉头看他,双目瞠大,似是看见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他知道些什么吗?又是如何知道的?还有谁知道此事?…… 脑中闪现无数个问題,紧接着是无数个破碎的画面,有碧华同慕容钰卿暖泉处的,有慕容钰卿对她言语调笑的,有墨池与白降奇怪对视神情的…… 一个大胆惊人的猜测呼之欲出,几乎令她站立不稳! ********** “明日以三枚烟花为信,届时臣将分兵三路从三面包抄玉珠峰,攻上未必堂。我们行军出其不意,未必堂堂主和左右护法就是再厉害也挽救不了注定的局面。”天空暗沉压抑应和着,在座几人的心情。大战在即,即使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仍是叫人不免紧张和担忧。 不知为何,王勃的右眼皮从早晨醒來开始便一直在跳,他不迷信,却也忍不住多想。又仔仔细细回忆了一番他的计划,菁菁在堂内里应,他们在堂外配合,加上慕容钰卿与碧华双双受伤,花晚照手无缚鸡之力,能给他们产生阻碍的无非是堂下变换莫测的阵法以及未必堂左右两位护法。 而如今,阵法图在手,这对他攻上未必堂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仿佛连老天都在帮他们。 “很好。”王勃沉沉的应着,听不出喜怒。 屋里陷入了沉默。 “露使可是又出去了?”王勃突然问道,晓露喜欢秦笛他是知道的,但是女人的感情终是不太可靠,所以他特地派了人盯梢。 据他所知,这两日晓露总是自己前去药店抓药,有时还到堂后问诊。 提起此事,秦笛显得有些不自在:“她……皇上不用管她,她的脾气向來让人捉摸不定。臣让人送來的药她一律不吃,非要自己去抓。”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王勃挑眉。 秦笛苦笑摇头:“当日皇上开玩笑的一句话她竟气了臣许久。” 原來是他多心了,他还以为晓露特地接近药铺别有目的。听到秦笛的回答,王勃几不可察吐了口气,起身,安慰性地拍拍面前人的肩膀:“最难消得美人恩呐,你现在能体会到朕为什么不喜娶亲了么?” 女人有时候真的是比麻烦还要麻烦的存在。 秦笛无奈,移开话題:“明晚臣先行,皇上看到臣的信号弹后再出发上山。” ****************** 与此同时,王家药铺,后院。 “明晚你打算用什么借口将白降支开?”此亭设的神妙,周围景致一览无遗,根本不需要过多防范有人偷听。晓露一边瞟着面前“少年老成”的墨池,一边开口。 墨池碰了碰茶水,发现水的温度有些烫口,掀了盖子吹拂碧色的水面:“玉珠峰一面临崖,三面环树,山上布满奇异阵法,露使不知,这些阵法正是历代堂主精心设计所得,其中最为玄妙的一处阵法当属右道山腰处的阴阳八卦阵,当初碧箫便是被藏匿在此阵中央,后被公子毁阵而入盗了去。” “本人不才,虽对阵法小有研究却仍无法将其复原,不过我不能并不代表别人不能,如今阵法已成功修复运作,甚至比原先的还要厉害。当然,此事除了你我二人,切记别让其他人再知晓。” 晓露暗惊:“你打算让秦笛带兵过去,后引白降困于此阵?” 墨池抬眼看她,饮一口茶水:“正有此意。” “不过露使放心,秦笛手上有我献上的布阵图,就算不幸误入阵法,也是知晓如何破解此阵的。”当然会不会受伤,能不能挨到出阵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晓露不懂阵法,只当知道破解的方法就能平安出來,面色缓和了不少:“那就好。” “其实你为何不将慕容钰卿也引过去?”这样还省去他们费心费力去杀此人。 墨池淡淡道:“他是失忆,不是失智,如今除了在暖泉池里疗伤逼毒,其余时候他与花晚照几乎形影不离,露使此话是想连同晚使一起算计么?” 晓露瘪瘪嘴,不说话。 她不希望花晚照死,却也不希望花晚照被秦笛带回來。要知道秦笛本就喜欢花晚照几分,如今人回來了,还指不定发生什么呢。 而且她还要再次从秦笛的眼皮子底下带走花晚照,天知道此人知道后会如何震怒,恐怕下次就是真的杀了她泄恨吧。 墨池似乎看穿她的心思,有些失笑:“关键时刻,露使切不可儿女情长。晚使心里已有了慕容钰卿,这份感情说重也重,重到她可以为那个男人舍弃生命;说轻也轻,她是个眼里融不进沙的主,倘若她明白自己被所爱之人背叛利用,一定会毫不犹豫割舍掉这份感情。” “你觉得这样的女人,会轻易原谅秦笛和王勃的欺骗和利用么?就算知道秦笛是身份所迫,但毕竟他曾对晚使挥刀相向。” 晓露嗤笑:“你好像很了解我们的心理。” “不敢当,只是知道大家的弱点罢了。” “那你的弱点呢?” 墨池愣住,眨了眨眼,笑的真假难辨:“我的弱点不就在你的手上么?只要你现在立刻将我们的计划告诉王勃,我再厉害也就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 第050章 白降起疑 角楼外,白降亲自送药入暖泉池。 托着药盅踏进院子,迎面扑來一阵腥甜味,不浓烈却不难察觉。 白降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脚不沾地地掠向气味的源头。 碧华倚在一块巨大的碧石上,一手撑起腰部,一手随意抹掉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血液流出却沒有立即干涸,呈鲜艳的红色,一看便知是内伤所致,而且还泛着炎气。 慕容钰卿安安静静地站在据她不远的地方,负手而立,双目眺望远方,似在发呆,看不清他的神色。 白降眉头皱得更紧了,草草行了一礼,放下托盘便要上了石头盘膝替碧华疏导真气。 “白护法不必如此。”碧华推开他的手,随手取了托盘上的药,药汁散发着阴苦的味道,她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一口气饮干。 “属下逾越了。”白降依言下來,“不知堂主怎会中了炎毒?”他才离开三天,怎的碧华变成了这个样子。脸颊显现不正常的红色,血气过盛。 碧华放了药碗:“本只是替慕容公子运功走差了气,怎知上次喝了晚使送來的药再运功就成了这个样子。” “不会是她。”她沒有理由干出这样的事情。 “我知道。”碧华道,“那名负责煎药的侍从已经被人灭了口,死无对证。看來皇家军队这次带兵來袭,我堂内有的是想夺权篡位的人啊。” “堂主怀疑……墨护法?”白降犹豫着道。 他是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并未交心信任过的,不同于他这个自小在碧华身边长大的人,半路出家的墨池总给人一种猜不透心思喜怒无常的感觉,所以碧华做事总会若有若无地提防他,为的就是防止篡位的事情发生。 碧华不语,既沒承认也沒否认。 “秦笛带兵來犯,你有何对策?” 提起此事,白降想起自己进來的另一目的,遂道:“诱敌入阵,擒贼先擒王。” 碧华点头:“我料墨池虽想害我,却也不至蠢到和皇家的人联手,恐怕他打的是渔翁的算盘。” 又嗤道:“但他想的未免太过天真,我既然敢接了晚使來堂,自是做好了与皇军抗衡的准备,大仇未报,公子尚未现身,哪里有现在就死的道理。 ” 白降忽然想起一事,瞟了眼似在发呆的慕容钰卿:“堂主,慕容公子……” 碧华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方和他说过了,眼下功力大损无法肃清毒素。” “属下知道了。”白降竟微微松了口气。他虽同碧华谈过慕容钰卿身手不凡之事,但对方明显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也曾派遣手下去查慕容钰卿的身世过往,却并未发现与一般商贾有何差别,那么他那些身手又是來自何处? 未必堂此时内外遭患,虽说墨池异心之事他们早已预料而碧华更是存了借他人之手肃清未必堂风气之心。但清理门户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事情正在节骨眼上,实在不适合多添一个变数。 而慕容钰卿就是他心中那个无法掌控的变数。 察觉到白降的目光,慕容钰卿微微侧过身子瞥过來,眼神不冷不热,仿佛在看什么毫无生命的东西,深邃幽静。虽是短短一瞥,却不禁让白降防备大起。 “堂主,在下心情已平复一二,可否容在下先行离去?”他彻底转过身來,和往常一样的语调,不知怎么凭空多了些压抑感。 碧华似心中有愧,到底是当初答应别人的事情,如今却遭遇意外而不得不食言,确实有违一堂之主的风度。 “公子请吧,还望公子守住诺言,不可对外人提起。” “在下知道。” 脚步声渐渐远去,两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半晌,一声悠长的叹气自碧华口中传來:“你不必再用心去听他的脚步和呼吸声了,他的武功确实沒有恢复,顶多只是些原來的底子。” 白降看她,“属下始终……” “我知道你不放心一个外人知道此事,但是你可知你不在的这几日,我的病全靠他帮忙掩着,甚至连晚使都不知道此事。” “那墨池如何知道堂主为解毒而功力不济之事?” 碧华沉默不语。 白降还要再说,却被她突然截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此事你不必再操心,我自有打算。为恐皇军近日來犯,如今你就镇守后山那条通着阴阳八卦阵的地方。”声音里已带了几分威严。 这是用堂主的身份來压人了。 白降敛神,强压下心中的言语和怪异之感,领命离去。 炎毒不比普通毒素,严格上來说它根本不算一种毒素,只是利用药物加剧内体乱行的真气而已。他隐约觉得近日的堂主有些奇怪,但细细想來却又沒有头绪,往常碧华可不会这样威严地截断他的话语,难道是因为慕容钰卿的原因? 白降眉头皱的更深了。 ************************** 天空平静的仿佛一汪死水,花晚照望着乌云发呆,脑中想到的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怎的坐在地上?”头顶突然投下一大片阴影,熟悉的声音打断她纷乱的思绪。 一只大手稳稳地将她从地上托起。 “你……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來了?”花晚照看清來人,扯出一个笑容,拍起屁股上的灰尘來。 方才坐在光秃秃的树底下,竟沒发现有人近身。 “恩,白降在里面,我就出來了。”慕容钰卿淡淡的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髻。 “怎么都不见你戴过的上次那支凰簪?” “恩?哪支?” “就是那支差点被我们压碎,通体血红的。” 花晚照想起当日在床上,慕容钰卿确实把玩过那只簪子,后來两人情至深处就不知道将它丢到了哪里,还是她第二天早晨在地上捡起的。 “哦,放起來了。怎么好好的问这个?” “沒什么,就是沒见你戴过,突然想看你戴了。”慕容钰卿拉她进屋,“进去了,外面风大。” 第051章 分道扬镳 屋里反常的沒有燃暖香,门扉半掩,透着冷气。 两人都沒有说话,花晚照坐到桌边才发现壶里的水是冰冷的。 正在犹豫要不要喝,手中的杯子已被人夺了去。 “凉,我去给你倒热水。你先乖乖坐着。”慕容钰卿道。 “好。” 如果有外人在,一定会觉得此刻气氛非常古怪,偏偏两个当事人都有些心事重重,一个挂在脸上,一个放在心里,却沒人说破。 一会儿功夫,慕容钰卿提着雕花文云壶转了回來,斟满,挨着花晚照坐下。 “咳咳……”花晚照喝了一大口,喉间一片辛辣,呛得小脸通红,“慕容,这是酒!不是水!” 慕容钰卿意外,就着方才花晚照喝过的杯子将剩余的液体饮掉。 “梨花酿。难怪是热的。” “咳咳……” “方才我去厨房,桌上摆的壶子都长差不多,我摸着就这壶热些便顺手拿來了。不过,这天气喝点酒是好事,暖身子,瞧你手都是冰的。” “慕容……”花晚照终于止住了咳嗽,泪眼汪汪的瞧他。 慕容钰卿瞧她一脸可怜相,眉宇瞬间就舒展开了,忍笑:“晚儿何故如此瞧我?” “可是想引诱你家相公?” 花晚照难得沒被美色所惑,抬起杯子又想喝,犹豫半晌还是放下了。 “慕容,你带我走好不好?” 慕容钰卿点头:“等我解了毒当然要带你走。” “我说的是现在。” 短暂的沉默。 “为何?”慕容钰卿别开目光,给自己倒了杯酒:“晚儿不想让未必堂堂主帮我解毒了么?” 不是不想,而是现在还有必要么? “王勃他们已经到玉珠峰山脚了。”花晚照道,“他们的目标是杀了我。因为我手上有他们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她说的是假话,王勃想杀的其实是慕容钰卿。 如果眼前的人依旧中毒失忆,那么他会一切以自己为重,带她到安全的地方。 如果眼前的人已解毒恢复记忆,他必会坚持留下來,以他原先锱铢必较的性格,怎么可能放过害过他的人。 可是花晚照忘了,慕容钰卿是个妖孽,还是个善玩心术控制欲极强的妖孽。 他搁下杯子,嘴角的笑意有些冷:“那么晚儿希望我们以后躲那些人一辈子么?” “可是我却不希望晚儿为了我再去答应别人的条件!” “我不是那个意思!”花晚照急急地握住他的手,企图压住他的火气。 “那是什么意思?”慕容钰卿突然看过來,眸中含笑,笑意却如刀般冷冽。 “晚儿不信我?” “我沒有不信你!” 慕容钰卿看她半晌,突然使力将她从座位上拉起圈进怀抱:“那就好。我记得晚儿说喜欢我的,如果连你都想背叛我,我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來。” 花晚照听的心惊,却不敢反抗,这能任他紧紧抱着。 房内陷入了寂静,只能听见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慕容公子,堂主角楼有请。”门外冷不丁传來侍从的话语,声音听着陌生,不像是花晚照平常伺候碧华的人。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慕容钰卿淡淡地道,稍稍松开了些力道,顺势抬起花晚照的下巴。 “你……” 反驳的话被淹沒在了一记深吻当中。 “我去去就來。这院子还算安全,你一个人好好呆着不要乱跑,等我回來一起吃饭。”转眼间,又恢复了原先那个温柔可亲的模样,慕容钰卿推开她,闪身出去。 “哐当!”桌上的酒壶被人连壶带桌***翻在地,碎了一地的瓷器片,灯火映照下,显得有些刺眼。 “來人!我不小心打翻了桌子,快來清理!”里面,传來无比平静的声音。 花晚照从來都不是会轻易受人胁迫的人。她给了慕容钰卿机会,对方沒有珍惜,那就不能怪她反抗不肯乖乖听话。 墨池的话如响在侧,曾经的枕边人,恐怕已经离她越來越远了。 慕容钰卿前脚刚到角楼,花晚照后脚就离开了羽楼。 进去收拾桌椅和瓷器碎片的丫头此刻正穿着她的衣服安静躺在床上沉睡,而她则打扮成那丫头的模样端着清理的垃圾离开了房间。 大概连慕容钰卿都想不到她会如此迫切的想要离开。 山下有‘狼’,山上有‘虎’,花晚照突然发现她竟然沒有一处可以逃躲的地方。院子倒是出了,可是这全山上下到处布满了阵,她一不会武功,二不会阵法,要如何保证自己不被抓住? 正在为难之际,脑中灵感一闪,不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慕容钰卿和碧华此刻都在角楼,那么她是否到那里先去避避,再寻找下山的路? 抬脚之前,她又望了望天空,依旧灰扑扑阴沉沉的,冷风刮得面颊生疼,这天看样子是要落雪了么? ********************* 夜幕降临,玉珠峰侧面关卡处,两名哨兵做着日常巡逻。 “什么人在那里?!”行到一株大树前,两人拔刀而出,全神戒备。 “别,别,别!我只是迷路了。”大树后探出半个姑娘的脑袋,神色慌张害怕,小手紧紧扣着树皮。 两个哨兵对视一眼,原來是个胆小的姑娘,皆松一口气。看起來成熟一点的人开口道:“小姑娘沒事不要在这里乱走,这次是碰上咱哥对你俩手下留情,换做是别人你早就身首异处了。” 此处是通往玉珠峰上最偏远的地方,从这里上去,山路难行且伴有阵法神出鬼沒,是以很少有人会选择从这里闯,所以加派的人手也不多。 听到安慰,姑娘终于从树干后走了出來,矮了矮身子笑道:“谢谢两位大哥的好意,只不过晓露只能留到下辈子报答了。” 话音刚落,两个哨兵只觉眼脖前一凉,伸手抹去,竟是鲜血。 “你……!”不可置信的瞋大眼睛,却已魂归地府。 “不要玩闹了,我们时间不多。”哨兵的背后,秦笛从高耸的树梢上落下,收剑入鞘。 晓露恢复了往常的神情,不满地挤眉弄眼,嚷道:“好了好了,快些去破阵入山吧。” 第052章 进攻 秦笛本并不太信任那本菁菁偷來的阵法图,可是连试之下却发现各个击破,无一差错。才小半时辰,两人带领着人马便行到了半山腰处。 前面的路分作了三条。 一条转向平坦的大路,一条是原先那条崎岖难行小路的延伸,还有一条不知道通向哪里。 “要不要分开走?”严副将是跟着秦笛多年的手下,此次王勃來珞璜顺道也将他带了过來。 秦笛思考一下:“玉珠峰古怪甚多,一路上我们竟未发现未必堂一兵一卒,实在有些怪异。继续走下去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样吧,你、我同露使各领一路人马,自山顶汇合,此番登堂小心行事,切不可随意暴露身份行踪。” 晓露本想说不用这样的,可是又想起她同墨池的交易秦笛并不知晓,所以也就作罢。她的想法是,一路畅通无阻不是未必堂古怪,而是墨池将人都调走了,这是他助他们登堂的表示。 “露使怎么还不走?可是怕了?”严副将已然带兵沿着崎岖小道继续前行了,秦笛选的是未知的那条道路,看着晓露在原地发呆,刚迈出的脚步又停了下來。 晓露回神,不满地白了她一眼,招呼自己的人马向大道奔去:“谁怕了,有本事比比谁先到未必堂!” 话音放落,人已经掠出好几丈远。 秦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又不是游戏,还要比赛。 不过想归想,他还是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三个人选了三个方向,一切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三面夹击攻上未必堂。 秦笛带人又行了一盏茶功夫,沿路竟然再沒有碰到一处阵法,也沒有看到一个人影,这不禁让他更觉奇怪。 抬头只能隐约看到灰沉的天空,四周枯枝环绕,根本辨不清方位。 “这是哪里?”秦笛停步,询问后面那个藏身未必堂替皇家卖命的探子。 那探子长的毫不出众,隐沒在众人中几乎让人记不住,他上前几步,抱拳道:“虽然在未必堂呆了三年,但堂主从不让我们轻易离开自己的岗位,此处,看着像是他们口中的后山。” “后山?”秦笛喃喃地重复道,翻开手中的阵法图,点了火折子照明。 后山似乎并沒有布什么重要的阵法,秦笛大致浏览了一遍,都是些他见过的普通阵法。莫非未必堂堂主觉得沒人会往后山偷袭所以沒有布阵? “走吧。”秦笛抬脚,熄了火光,继续向前摸索。 又行了小半时辰。 “不对。”他似乎又转回到原地了! “大家小心!我们可能已经入阵了!”秦笛冷静地发号施令,却沒有如刚才一般听到应答声,回头一瞧,哪里还有众人的影子! 脸色忽变,秋水长剑拔鞘而出,发出阵阵嗡鸣,借着微弱的光芒他这才看清,脚边不远处赫然躺着他之前熄灭丢弃的火折子! “难道秦大人上次的教训还沒有吃够么?”熟悉的声音似乎自四面八方传來,温和有力。 “白护法难道只敢隐在林子里讲话么?”分不清这声音是不是幻觉,秦笛不敢贸然行动,只能全神戒备静待不动。 “堂主真是料事如神,早料到你们今日会偷袭未必堂特命我再此等候,真是好巧,居然会等到武艺高强的秦大人。”白降的身影自不远处浮现,依旧是白袍加身,依旧是面带微笑,与黑衣冷淡的秦笛形成鲜明的对比。 堂主让他來守阵,只是这阵法居然暗中被人动了手脚,他一时不查落了进來,正想着如何出阵,却听到不远处传來别人的气息,跟上去一瞧,竟是秦笛。 阴阳八卦阵是当初用來守护碧箫所用,此阵进阵容易出阵难,因为它的阵眼会随着时间和月光强度、角度的变化而变化,就算乌云密布也无法挡住月光对它的影响。 白降本是疑惑谁这么厉害改了这阴阳八卦阵诱他入阵,此刻见到秦笛终于豁然开朗,那人明显存了让他们决斗的心思,还最好是两败俱伤。 果然,秦笛看到人影,二话不说提了气就袭上來:“正好,待我先收拾了你,再破了阵出去。” ************************** 再说晓露这边,有阵法图在手,一路可谓行的有惊无险。 “墨池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当真将守卫撤的干干净净。”她心中美滋滋地想,翻上一座小山头,隐隐瞧见前面的亮光。 “咦,怎么感觉有个人啊?”晓露低声喃喃。 “露使方才说什么?末将沒有听清。”后面跟上來的副将领以为她在同自己下达命令。他武艺沒有晓露高强,自是感觉不到前方的人气。 晓露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前方:“你们先原地休息片刻,前方似乎又有一阵,待我前去破了此阵再带你们前行!” 说完,不等那将士反应,几个起落已冲着那亮光处而去。 “呵,还真的是你。”晓露在光亮两丈外落了下來。 离得近了,她这才看清,原來那光亮真的是从阵中发出,淡黄色的圆圈形,不知道衍生到何处,只是那光亮有些微弱,远了根本看不清。 一个小小瘦削的身影正扶手立于阵边,背对着她。 “晓露姐姐來了?”墨池微微侧了侧身子,笑的清纯。淡黄的光晕映着他可爱的脸庞,竟然有些诡异。 晓露愣住。 “是啊,看不出你果然是个信守诺言的人,王勃的人如今已安全登上了玉珠峰,打算兵分三路攻上未必堂。”她很快习惯过來,这个未必堂右护法的恶趣味之一便是时不时卖个萌,装个乖。明明二十多岁的人了,总喜欢有事沒事喊人家姐姐。 “姐姐怎么感谢我?”墨池不置可否,伸出手臂,“抱抱我吧,接下來的阵法我亲自带你们过去。” 晓露抽搐一下嘴角,刚刚还说他卖萌,怎么现在变本加厉起來了。 看出她的不乐意,墨池继续道:“你的将士还在不远处等着呢,你不想让他们早些上去了么?我听说晓露姐姐似乎有和谁打赌先到未必堂來着。” 赤果果的诱惑加威胁! 第053章 计中计 “你派人跟踪我?”晓露咬牙切齿,她和秦笛打赌的事情怎么会传到他耳朵里? “姐姐说的那么大声,我当时就在旁边,想不听到都难。” 墨池掏了掏耳朵,似乎有些郁闷晓露的大嗓门。 “好了,别闹了,你抱我一下,我就带你早些去。” “……” 晓露挣扎了一下,最终决定牺牲一下自己满足“小孩”的虚荣心。沒有用瞳术,谅他也做不出什么花样。 上前两步,将他抱住又立刻松开。 “好了,抱过了,我这就喊他们过來,你带路走前面。” 袖子却被拉住。 晓露回头,正对上墨池越加明亮的笑容。 “晓露姐姐,我要的可不是这样的拥抱。” 小小的人突然撞进自己的怀里,竟撞得她生疼。 她确实疼了,而且不仅仅是生疼,甚至连骨头和呼吸都在疼,身子似乎被什么麻痹了,动弹不得。 墨池依旧紧紧抱着她,她身后刺穿出的短剑横着一搅,被连柄拔了出來。 墨池笑着推开她,紫金衣袍血红染救,他却毫不在意。 “姐姐,沒人告诉你,拥抱要这样才來的更刺激么?”他蹲下身來,看着晓露的血沿着砂石路流进阵中,黄光大盛,映着金银瞳眼越发妖冶。 地上的人已经昏死过去,只是一双眼睛瞠的圆滚,像是无法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 “还不快出來,好戏已经开始,到了你该上场的时候了。” 墨池身后突然现出一人,竟同地上的晓露长得一模一样,连衣着都完全相同! “这绝杀阵,可是我亲自为他们准备的,怎好让后面那些人等急了?” *********************** 王勃搁了手中变得温凉的茶盏,闭着眼睛揉了揉额角,今日清晨起來右眼皮就一直跳的厉害。秦笛同晓露已走了多时,却迟迟等不到他的信号,由不得他不多想,是不是山上出了什么问題? “主子!去王家药铺的探子回來了!”脑中纷乱的思绪被打断,看着奔进堂中跪在地下的人,王勃霍地站了起來,险些打翻了桌上的瓷杯。 “怎么样?!” “主子还是快去堂前看看吧,他……他……” 王勃眉头紧皱,右眼皮跳的更厉害了,顾不上听完他结巴的话撩了袍子便往堂外走去。 那个被他派出去的人此刻竟躺在血泊当中,全身已被鲜血染红,不知道哪里的口子还在往外絮絮冒着血。 旁边的大夫收了手摇头叹气,向王勃行礼:“主子,请恕属下无能!” 那地上之人听见大夫的话勉励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王勃,紫黑的嘴唇微动,似乎挣扎着想说什么。 “你先下去吧。”王勃摆摆手,蹲下身來,将头凑近他。 “掌柜的,是……是……墨池,他……他和……” 话未说完,那探子竟瞪大着眼睛咽了气。 王勃深吸一口气,站了起來,脸色铁青:“來人!将他的遗体收捡好,送回他家里去。” “主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跟随而來的韩将军上前一步询问道。 王勃沉默不语,双眼迸射出森冷的光芒。 这已经不仅仅是墨池同晓露勾结的问題了,摆明了是花间阁和未必堂是打算联合起來对抗他。秦笛带兵上山,恐怕凶多吉少。 “传令下去!整顿将士立即随我上山!” “报!”韩将军正要领命离去,一道人影闪过跪倒在两人面前。 韩将军认识这人,正是派去镇守右山边界的士卒。 “报告主上!方才我军在山脚下抓到了有可疑行径的女子疑是未必堂奸细,故特來报!” 未必堂奸细?王勃眉梢一挑:“带上來。” 话音未落,半空中突然炸响,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阴沉的天空上绽开三朵血红的礼花。 ******************* “秦大人,如今能与我白降过百招而不倒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阵中,刀刺相撞,擦出刺耳的火花。两人各自退开一步,以剑撑地,剧烈的喘息。 “啾!啾!啾!……” 秦笛的话被淹沒在三道礼花升空的声线中。 两人均愣住。 阴阳八卦阵有隔绝内外界的力量,通常來说,入阵之人是无法听见外界声音的,怎么这次却可以? 白降的第一反应却是纳闷不已。 反应过來那声音是什么,秦笛脸色大变,自己曾与王勃约定以三响礼花为信,届时王勃可领大军上未必堂。可这礼花明显不是自己所放,那是何人所为?眼下自己深陷阵中,倘若我军贸然上山可不就是中了敌人的奸计! 反观白降,听到礼花声响后,脸上的笑容竟也敛去不少,浅的几乎看不见。 “看秦大人的脸色,似乎我们都被人狠狠的摆了一道。”温和的声音透着冰冷,杀气比方才更甚。 秦笛恍然,讥诮地道:“真沒想到,原來未必堂的右护法是个包藏祸心的主。” 白降嗤道:“我堂之事,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人插手。”话虽真么说,但心理始终记挂着内伤未愈独自留在堂上面对墨池的碧华。 只是,自己被派來守阴阳八卦阵,除了碧华无人得知,墨池又何时有了变阵的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他困入阵中? “白护法是聪明人,眼下局势对你我双方均不利,倘若我们再斗下去可就不知道是为谁做了嫁衣了。” “秦某这里正好得了本贵堂的阵法破解图,或许白护法愿意同秦某一起破阵冲上堂去?” 白降大惊:“我堂根本沒有此物,你从何处得來?” 秦笛听了也是一惊:“是从贵堂盗取……” 话说到此处,他自己也住了口。这阵法究竟从何而來,一直是晓露的一面之词,他根本不知道这书的真实來历! “此事稍后再议,你先助我破阵!”白降收了手中兵器敛神道。 ************** 王勃大军从正门攻上山去,连行山路数里,竟沒遭到任何抵抗。 走在前头的韩将军忍不住回行几步到王勃身旁:“主子,看样子秦大人已经得手了!” 自上山以來,王勃紧皱的眉头就沒有舒展过,此刻听见韩将军的话忍不住开口叱道:“韩将军行军多年,难道不知道兵不厌诈的道理么?我们中计在前,不论此番放信号的人是不是秦笛都不能放松警惕。说不定敌人等的就是我们松懈的一刻。” 韩将军听罢,立即敛了笑容:“主子教训的是,末将绝不敢掉以轻心,这就回前头督军去。” “报告主上,前面发现一阵,有女子倒在阵外!”行军队伍突然骚动起來,有士卒朝王勃奔來。 “韩将军随我前去看看。”前方自动让开一条道路,王勃抬脚走去。 阵外果然卧着一人,衣衫整齐地倒在血泊中,发丝整齐,现场无丝毫打斗痕迹。 正是晓露。 王勃未动,眉头皱的更深了,韩将军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气息近断,性命堪危。” 晓露武功不弱,应该是被熟悉的人所伤,加上此处并未发现其他军士的足迹,更加佐证了她是偷溜过來见人的事实。 “來人,将她抬至山脚医帐中,务必保住她的性命!” 后面的将士中立刻出列两人,很快将昏迷的晓露抬离。 韩将军看着面前绽着黄光的阵,本是奇怪这光从何而來,却不想越开下去越移不开视线,几乎忍不住想抬脚凑近了去。 “将军!”王勃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來,韩将军回神,全身打了个激灵。 “此阵会迷惑人心,我已传令下去绕道而行,将军还是还是少看为妙。” 韩将军惭愧,立即收了目光随王勃回到军中,向另一条道走去。 方才抬下去的姑娘王勃并沒有向众人做过多解释,以免动摇军心,再次登山,虽时有发现大部队行进过的足迹,却沒有看到任何打斗痕迹或是血迹。 难道说秦大人未废一兵一卒就攻占了未必堂?众人心中疑惑却兴奋。 又行数里,大军停在两道岔口处。 右边的崎岖不堪,易守难攻,看起來难行且容易遭受埋伏;左边的则平坦宽阔,虽也有枯木掩映却不如右边的阴森可怖。 “主子,这……”王勃未发话,韩将军不好领军再行。 面前的人沉默不语。 山上阵法多而奇,可见未必堂历代堂主极重视山上的防备守卫,而条件悬殊的两条道摆在面前,一般人行过山腰已破了无数阵法,心理上已产生了疲惫和优越感,顺从本性的会选择好走的道路,一來是对自己过硬本领的自信,二來是身心急切所致,想快些登堂。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么?恐怕沒有哪个位居高位的人会喜欢不听话的人,如果换做是他,一定会在平坦的大道上布置更厉害的阵法,一举消灭那些试图反抗自己的人。 所以,, “走右边!”王勃斩钉截铁地道。 “传令全军,右行!” “等……等……一下!”右边道路上突然跌跌撞撞出现一道人影。 第054章 局势不明 全身血迹斑斑,來人跌跌撞撞,在地上划出长长一掉血痕。 怎么她同刚刚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不仅韩将军大惊,连王勃也暗惊不已,抬手示意全军停步。 “王勃……我,我带的人在前面遭……遭了很厉害的阵法,阵法图上沒有记录……已……已经全军覆沒了!我……我拼了……命才逃出來的!” “晓露”的发髻上凝着血块,衣裳被划得破碎不堪,染得通红,几人离得距离较远,看不清她到底伤了哪几处,不过看着血流的程度,应该伤的不轻。 王勃目光一闪,沒有说话。 “这是未必堂有名的左右阵,选对的一边……能寻到直通堂中的安全大道,选错的一边却是尸骨无存!” “晓露”似乎走不动了,抓着旁边的一颗粗木大口大口喘着气。 王勃未置可否:“露使死里逃生已属不易,韩将军怎么还不去扶一把?” 原來她就是露使,那刚刚那个一模一样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韩将军疑惑顿生,却不敢当场问出來,领命朝晓露走去。 “谢谢你的好意,”晓露拒绝着对方的前进:“我自己可以走回去,现在上面情形如何我也不知,你还是赶紧领兵从左道上去吧。” “露使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去么?” “我现在连路都走不了,去只能给你们添麻烦,拖慢大军速度。” “原來露使只有这些能耐么?看來那阵法果然厉害竟能伤你至此。”王勃含笑道。 “晓露”不明他此话何意,却还是坚持:“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派两个人送下山,眼下还是全军快些上山的好。” 王勃打量她半晌,突然道:“好。” “晓露”眉色稍缓。 “传令下去!全军右道急速前进!” “你……你这是何意?!”“晓露”惊道。 “我们相处时间不多露使可能不清楚我的脾性。不就是一处阵法么,它敢杀我士卒,我就敢动手毁了它!” “韩将军,给我‘小心伺候’露使回营。” 韩将军到底是跟着王勃做事多次的将军,这位君主对待自己人可是出了名的温文尔雅,只有再对待敌人的时候才会笑里藏刀手下无情。 此刻听他这么说,态度已经摆的相当明显,眼前这个“露使”是假的,而刚刚那个重伤濒死的才是真的。 韩将军暗自提防,继续向“晓露”走來:“露使,请吧。” 见计划败露,“晓露”再顾不得伪装,目露凶光,手在树干上轻轻一拍,身体凌空飞起,直直袭向不远处的王勃。 “保护主上!” 韩将军亮刀,反手就要砍下。 却有人比他的速度还要快。 “噗噗……”空中响起特别的两声,侧面的道上窜出两条人影,一个飞身挡在王勃面前,一个缠上“晓露”三两下便制住了她的动作,一记隔空点穴,“晓露”应声倒地。 白降一脚踢正她的身子,撕下附在“晓露”脸上的面具。 “怎么是你!”秦笛大惊,看着一动不动的菁菁,上前两步。 对上她深邃无光的瞳孔,白降俯身探脉:“她被人下了药,还被控制了身心。” “是他么?”秦笛冷冷地道。 “我从未看过他如此远距离地控制人。” “我刚刚在一处泛着黄光的阵法旁找到了重伤昏迷的晓露。”王勃突然开口:“而且据我所知,这阵法图是菁菁从未必堂偷得的。” “未必堂从未有过这类东西。”这是白降第二次情调此处:“这女的应该是在那日潜进堂中时被人下了药的,至于这所谓的阵法图相信也是出自那人之手。” “此事我与堂主均不知晓。” 言外之意便是,这妙笔该是与墨池脱不了干系。 说到这,秦笛也想起一事,冲王勃正色道:“属下方才与白护法被人困于山腰阴阳阵中,那三响礼花不是属下所放。” “我已猜到。”王勃点了点头,笑道:“看來是有人特意要请我上山一趟啊。” ****************** 角楼主殿,墨玉垒成的石阶顶端,墨池斜靠在描金镂空长椅上。 这本是碧华常坐的位置,,未必堂堂主之位。 沾血的脏袍已经换下,只着了身藏青锦衣。小小的人有些慵懒的倚着,双脚随意架起,神情很是不屑。 殿门突然被人从外大力推开,守护在玉阶底下的侍卫拔剑而出。 “晚使不见了你知不知道?”來人竟是碧华! 墨池的直了直身,随意抬手示意侍卫退下:“不知道。” 碧华皱眉,显然对他的态度极是不满,讥讽道:“你就不怕坏了自己的大事?你是知道她是身体里的东西的,公子若是知道会如何我可无法保证。” 墨池笑道:“你找不到并不代表其他人找不到。晚使不会武功不懂阵法,根本下不了未必堂,况且她还不知道你家公子的真实身份呢,如何会撇下他独自离开?” “我却觉得,现在她不见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那样王勃他们也找不到。” 碧华冷笑:“你如何知道王勃他们找不到?” “秦笛同白降已被你家公子的阴阳八卦阵困住,晓露被我解决了,王勃那边有菁菁在,他们现在自身难保,如何去操心别人的事情?” 碧华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哼,随你。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个女的,若不是公子紧张她身体里的宝贝,她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墨池突然來劲,坐直了身子:“是么?为什么我看到的是你家公子似乎对晚使用情匪浅呐。” 碧华却不在意,面上笑意更深,只是那眸中却难掩嫉妒仇恨:“你是不了解公子,那样的女人怎入得了他的眼,不过是个被利用了不自知的蠢货。” 她甩了甩身上的衣裙,转身离去:“不管怎么说,在公子回來之前万事小心,我先去前面再查探一番,你好自为之。” 墨池抬了抬手,示意她随便。 公子的心思,他确实不能说了解,就如他当初毒解后明明可以带着花晚照立即离开却选择了留下了。连答应扶自己上位的理由那么让人不敢相信,竟然说是碧华不经他的同意,擅自骗了花晚照喂她吃了加速蛊皇苏醒的药物,惹他不爽了。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都不难看出此人的嚣张随性,他做一切事情似乎只凭自己喜好。这样的人可以在上一刻和你如胶似漆,下一刻笑着捅你一刀,叫自己如何放心? 墨池缓缓地站了起來,眸中带着算计的快意,真是好奇,那样的人是否真的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丫头动了心思?唉,不知道他刻意放走的棋子有沒有行到她该到的位置上了呢? ********************** “左护法,不知距离贵堂还有多远?”不知行了多久,王勃瞧瞧暗沉无星的夜空忍不住开口问道。 白降本走在最前面,闻言浅笑回头:“已经到了。” 大手不知在哪里一拂,眼前的景致竟瞬息万变,枯木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豁然开朗的巍巍高楼,中间一匾上书“未必堂”三个大字。 众人恍然,原來又是一处阵法。 白降微微敛了笑意:“殿外无一人驻守,恐怕他们已知晓我们登堂而上,我且进去瞧瞧!” 话音未落,翻身跃入堂中,闪进大殿,立掌便欲取座上之人的性命。 “放肆!”一道熟悉的娇喝传來,白降一惊,立即收掌跪在玉阶之下。 有些不可置信地:“堂……堂主?!”你竟然沒事?! 碧华大怒,玉手在扶柄上狠狠一拍,后者应声而碎:“放肆!白降你好大胆子!竟然想行刺于本堂主!怎么,让你好好守着阴阳八卦阵,结果守到本堂主这里來了么?!” 她的右侧同往常一样立着墨池,只不过白降方才急着收招认错未來的及看清他眼中的惊异。 不对啊!他怎会从阴阳八卦阵中逃出來?!他现在不是应该和秦笛在里面拼杀的你死我活么?!计划大受影响,墨池惊地后退小半步,却又稳稳站住。 想与碧华迅速交换一记眼神,可是对方却已将目光投向殿外,, “看來堂主并如白护法料想的一般已束手就擒,”王勃忍了眼中的讶异,笑意盈盈地撩袍迈进殿中:“咦,这不是王家药铺的大掌柜么?怎么也跑到未必堂上來了?” 墨池目光闪烁,不用说,王勃应该已经知道晓露同自己的暗中來往。 “九五至尊远道而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里有不躬身相迎的道理。我堂堂主本就打算在此相应,却怎料左护法做出了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看來您來的真不是时候啊。” 有“客人”在,碧华收了方才的怒容,沿阶而下,行到白降身旁,“不听号令擅离职守,目无尊长,妄图行刺堂主,该当何罪?” 白降跪在她脚边,双目低垂,恰巧看见碧华一双妙足。 第055章 谁算计了谁 “属下以为,谋反之人,其罪当诛!” 说时迟那时快,凛冽的掌风毫不留情劈向近在咫尺的碧华,未料到他会由此动作,碧华身形一晃,來不及躲开肩头生生挨了一道。 退开三丈,喷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秦笛这边已经飞快缠上墨池,墨池的反应明显要快的多,金银瞳眼闪烁,秦笛身后离他最近的韩将军猝不及防中了招数,将其从半空扯了下來,死死抱住。 “大家别看他的眼睛!”王勃慌忙命令,自己也倒退三步,被一干护卫护在身后。 墨池冷哼一声,翻身立于碧华旁侧。 “说,你将堂主如何了!”白降的双目冷的吓人,笑意全无,冷封千里。 “呵!我竟不知白护法是如何识破我精湛的易容术?”“碧华”娇媚一笑,声音瞬间恢复成原來的样子,三分酥麻,七分软媚。 即被识破她也沒打算再装下去,索性揭了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果然是你!”方才她出声的时候秦笛就已经暗自皱眉,现在见了本尊,嘴上的厌恶越加明显。 伪装成碧华的人居然是消失已久的杨媚儿! “怎么,凤凰一别我竟不知秦大公子原來如此的思念我。”杨媚儿道。 白降却不知他们原是认识的,皱眉:“碧华的从不穿这种鹅黄的绣鞋,你可是还想再吃一掌,还不从实招來,将她藏到哪里去了!” 墨池抢先回道:“白护法既然对碧华如此上心,怎会将她就这样弄丢了呢?想要人?这还不简单,自己找去呀!” 话音未落,旁边的杨媚儿径直拦了他向后殿急速掠去。 “想逃?!”白降立即跟上,领着众人朝暖泉池处追去。 机关三两下被破除,石壁轰隆打开,好不容易从韩将军怀里挣脱出來的秦笛将王勃护在身后,领了大军鱼贯而入。 暖泉池里静悄悄一片,只闻潺潺流水之声。 “沒想到这里竟如此别有洞天.”王勃看着面前翠绿的生机眼前一亮。 白降本暗自戒备着,闻言回头好心告诫:“此处泉雾弥漫,树木山石层叠,极易掩藏身形,在下希望王公子最好时刻关注一下自己的手下,不然什么时候被人掠了人去都不知道。” 王勃深以为然,身边的将军立即传令下去。 “白护法何苦对我苦苦相逼?”土堆山石的另一头传來墨池无奈却随意的声音,他似乎根本沒打算如白降预计一般搞一搞突袭。 “交出堂主,自尽谢罪,我留你全尸。”循声定位,白降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堂上一个护卫都不见,原來竟都藏匿在此处! 墨池站在众人前面,双目一金一银,却是不见了杨媚儿的踪影。 两军对阵,人数相当,对方以逸待劳,我方却疲顿辛劳,王勃脸上的轻松敛了半边。 “白护法说的好是轻巧,想取我的命?还是打算不顾我手里的人么?”墨池嘴上逞强,心里却难得急切冒火,白降、秦笛不仅逃出了阴阳八卦阵居然还未中阵中散功迷神之毒?!此刻他以一队二如何敌得过? 那阵法虽是公子布下,但是他明明事后也亲自去检验过,怎么会出问題呢! 而碧华早已被人带走,难道眼下真的要硬碰硬干上一场么? “你杀了我,我可有的是办法让碧华给我陪葬。”事到如今,他只能撑着几时算几时了,忍不住抬头瞥瞥空中,不知公子几时才到!眼下情况危急,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造成此局面的真正原因。 秦笛道:“你以为这样便可威胁我们么?活捉了你,圈禁这里的人,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白降立即会意,飞身掠走,在机关处连拍几下,只听轰隆一声,暖泉池唯一的出口也被封堵了。 “要想出去,先分出个胜负!” 利益面前,沒有永远的敌人,方才在阵中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人此时为了同一目的联合了起來。 两道人影,一黑一白,一正一邪,同仇敌忾将墨池围住,一个剑指天地,一个掌立乾坤,配合的默契至极,打的墨池应接不暇,而另一边在其他将军的带领下,双方人马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厮杀成一片血腥。 然墨池也非等闲之辈,冷静下來后也找到了僵持之法。 他虽有些拳脚功夫,但在秦笛和白降的眼里却是小巫见大巫。还好他的瞳术厉害之极,在人群如此杂乱的地方,只要不经意对上金银双瞳的人都会被拿來当挡箭牌。 而秦笛白降的行事风格却是迥然,面对无辜之人,一个收招,一个斩杀,场面霎时变得有些滑稽。 “杨媚儿呢?”王勃立在一旁冷眼旁观,眼里倒影着无数刀光血影,冷静无奇,仔细的发现厮杀的人群里沒有方才那抹熟悉的身影。 声音不大,却被远处几个高手听了去。 “她不是我的人,要去要留是她的自由。”墨池额前已见了冷汗,声音却依旧平静,“你不是最擅长对人穷追不舍么?怎么还不赶紧派人去找?” 白降不以为然:“只要她进了此处,便一定在里面。她是谁的人并不重要,反正结果都是死。” 又是一掌袭來,他的脚边再倒一人,面容青紫酷似中毒,胸口的衣料被灼伤成灰,像是饶铁烫过一般。 这边墨池堪堪借树躲过了秦笛的剑气,桶粗的树干被直直削断,断面上已然结了一层寒冰。 “啧啧,你们两个不在一起简直太可惜了。”墨池叹着气惋惜,提起为数不多的真气掠向一边。 “一黑一白,一冰一火,绝配!” 秦笛的脸色瞬间黑了下來,指在剑上狠狠一弹,薄削的长剑霎时注满真气,发出嗡嗡的鸣声。 “小池你就不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危么?” 白降的话如沐春风般在耳侧响起,墨池一惊,下意识地侧身向旁掠去,却不想正中两人的下怀,强劲的剑气早已候在那,只等对手自投罗网。 墨池到底不熟悉秦笛的招式,为了躲开白降的移形换影已然将自己推向了危险的境地。 “噗!” 胸中血气仿佛凝结,一口气沒提上來,喷出一股血剑,肩胛骨被无形的光剑刺穿,留下两道凝结了伤口的血洞。 目光闪烁了一下,竟变得越发耀眼。秦笛收剑回鞘,看到地上的血迹习惯性地抬头查看,一瞬的眼神接触,身子突然僵住,不由自主地出剑削向白降几乎落下的一掌。 后者暗叫不好,连忙手掌回身,一个借力,后退几步。 “咳咳……”墨池受伤,真气不济,金银瞳眼的光芒变得忽明忽暗,却始终沒消失。而**控的秦笛则僵在原地,似乎有两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暗中较劲。 “唉,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可真不像小池原先的作风啊。”似叹似慨的一句轻笑自半空中传來,声音不大,却仿佛响在在场每个人的耳侧。 王勃恨的暗自咬牙,狐裘中的手掌紧握成拳,眼神放出危险的光芒,额前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压制什么感情。 “公子!”听出那熟悉的声音,墨池大喜过望,看向天边。 只见一道绚丽醒目的血红自天边滑过,速度不快,却极近美感,血色凤簪束发,其余散落的发丝泼墨般垂在胸前身后。虽是寒冷的冬季,來人只着单薄华丽的锦袍,妖媚的双眼散发着摄人心魄的蛊惑笑意,薄唇微抿,里面的中衣微敞,露出漂亮精致的锁骨。 公子驾到,王者归來,妖媚入骨。 墨池立即撤了对秦笛的控制,御轻功來到树下。 场下如同激烈的战争片突然被按了暂停键一般,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了,眼睁睁看着他飘落在暖泉池中央最茂盛的梨花树上,枝干承受了他的体重竟毫无颤抖,满树的白嫩梨花似为他的到來绽放吟唱。 “慕容钰卿……”看清树上的人,白降的眼里闪过一丝暗色。 果然是你么,原來我白降竟救了自己苦心孤诣想对付的人! “呀,今天真是热闹。”慕容钰卿狡黠一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白降阴晴不定的脸色上,“咦,白护法何时成了‘他’的人?好好的护法不当,怎的叛变了未必堂去帮别人打架?” 白降动了动唇,却被人抢先开了口。 “如果朕沒记错,慕容公子口中的那个‘他’可是当今皇上!”王勃冷哼一声,眼中盛满了森冷的怒意。 “不过你可真厉害,中了那样的毒,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相比于对方的如临大敌,慕容钰卿则显得毫不在意:“我厉不厉害,你不是一向知道么?怎么,难道我们伟大的皇帝陛下也失忆了不成?需要在下帮忙提点一番么?” “放肆!”负责守卫王勃安全的领军将军终于从方才的惊艳中回过神來,开口斥责,“陛下威严岂容尔等妖孽侵犯!” “是么?” 沒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见话音未落,那将军的脖颈已经狠狠挨了一记,喉骨粉碎,倒地身亡。 第056章 公子的心思 饶是镇定如王勃,亦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秦笛死死盯着树上的人,牢牢将王勃护在身后。 慕容钰卿却似沒看见,看着地上一人,随口亲切地问道:“我刚刚很放肆么?” 那小兵霎时吓的脸色惨白,却仍倔强着:“我……我是皇……皇上的人……你……你……” “你很怕我?” “沒……沒有……” “那你为何全身发抖?” “我……我……” “啊,我刚刚是不是忘说了,下一个得罪我的人想死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给众人无数想象的空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理由相信,忤逆此人的下场定会生不如死。 “來,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答我刚刚的问題。我很放肆么?” “不会!”若不是手中握着支撑在地的长戗,小兵早已瘫倒在地抽搐不已了。 收到满意的答案,慕容钰卿嘴角笑意更甚,亲切地冲王勃眨眨眼睛:“你看,你的人也不过如此。” 说完,花瓣脱手,方才被问话的小兵立即断了气管,脸上还带着方才以为侥幸逃过一难如释重负的表情。 “慕容钰卿!你怎可说话出尔反尔!”秦笛低吼出声,拔剑欲迎上,却被王勃死死按住了肩膀。 “我何时说过不杀他了?”慕容钰卿扬眉,“我只说过他若答错了会生不如死。” 白降听的摇头:“你再厉害也敌不过我们这么多人的围攻,你就不怕到时候……” 慕容钰卿打断:“我何时说了是來打架的?” 白降眉头一皱:“你同墨池联合起來对付我们,难道不是为了将未必堂收入囊中?” “我对未必堂可沒什么兴趣,别人想要的东西硬推给我做什么?” “我來只是听说有自相残杀的好戏可以看,你们继续打你们的,不用管我。”慕容钰卿相当通情达理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表示自己无心恋战。 “公子!你说过助我夺得堂主之位的!”墨池大急,他不动手,光凭自己一人怎么可能敌得过白降他们! 慕容钰卿奇怪:“堂主之位你方才不是坐过了么?不用客气,碧华都不在这儿了,那个位子你想坐多久就多久。” 原來他说帮自己获得堂主之位是这个意思!墨池恨的咬牙,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己千算万算结果还是被他算计进去了! 什么约定什么合作,分明就是他眼中的一场游戏! 而白降却在想,眼下他毒素刚解,恐怕功力还來不及完全恢复,他公然否定了要帮墨池的约定,恐怕墨池也不会再帮他,不如自己同秦笛将他擒拿住好逼问碧华的下落! 这边身形微动,五片梨花瓣已携着强劲的真气擦面而过。 “白护法若还记挂着碧华堂主,还是少动心思为妙。” 白降道:“堂主在你手中,你想对她做什么?” 慕容钰卿轻笑,竟从怀中选出一把玉骨扇,扇柄上布满碎裂斑纹,那是上次他在凤凰庵后山同秦笛等人对打所致。扇坠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听的人心神一震。 “莫非白护法很希望让我对她做些什么吗?” 说完还故意暧昧地眨眨眼睛,笑容大有深意。 “……”白降拳上青筋暴起,瞪视着他不说话。 “哈哈!……”寂静的场上,突然传來王勃爽朗的笑声,“慕容公子果然神机妙算,竟然能将在场所有人的心思算无遗策。只是不知在公子眼中,到底是自己的野心更重要,还是自己的夫人更重要呢?” 慕容钰卿目光微动,看向他:“夫人?什么夫人?” “呵呵,原來毒解了,连带中毒期间的记忆都被解沒了么?”王勃抬手一扬,摘掉身后一不起眼小兵的帽子,帽子应声落地,同时散落的,还有女子的三千青丝。 “不知公子可还记得这位姑娘?” 最后的遮掩被无情的揭掉,花晚照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失措。 手指动了动,似乎下意识地想去捡被打落的帽子,却又生生止住了。 眼光,如心思般毫无遮拦,透过稀薄微凉的空气直直射向远处梨花树上的人。 她沒有秦笛他们那么好的功夫和视力,看不清慕容钰卿的眼神和面色,但是她依旧知道,今天的他很美,美的让人惊恐,却也美的真实。 这才是真正的他吧,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那么傲视群雄唯我独尊,而不是记忆中俏皮诙谐的贵公子,也不是那个稚气可爱的病中相公。 “记得,怎么不记得。背叛我却还活着的人统共就那么一个,我怎会不记得呢?”猜不透他的心思,慕容钰卿慵懒随意的声音落在王勃的耳里。 “不过沒事,反正她就快死了,很快我便会不记得了。” 原本透凉的一颗心似乎被雪藏,凝结成冰,碎成冰块却已不知疼痛。 花晚照听在耳里,只觉得快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原來自己最怕的不是死亡,不是他狠心的不给解药,而是怕他对自己的感情真的如同镜花水月,假的太真。 “我……我何时背叛过你?”她听见自己努力用最平静的声音询问。 “啊,我忘了,你也是个不记事的主。”慕容钰卿随意摘了朵花瓣放在手中把玩,“那日我让你去找花****要蛊皇,你却私自封印了蛊皇并骗我说沒拿到。我一怒之下便囚禁了你,血洗了花间阁,却沒想到,你竟趁乱逃了出來还藏到了农户家中。” 花晚照想起來了,掌柜的曾说他见到自己的时候山坳里映着漫天火光,而自己在梦中也曾梦到过有人掐着自己的喉咙说着背叛的话。 “不过今日既然你在,到也省了我去找你的功夫,乖乖过來吧,要知道你身体里现在可住着个宝贝。”慕容钰卿亲切地冲她招手,宛如深情呼唤妻子的相公。 “她不会跟你回去的。”王勃握住花晚照的手腕,“想要朕的皇妹,怎能不过朕这一关?” 一语惊起千层浪,饶是很少喜形于色的秦笛都大力转过身來,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而花晚照也明显惊的不轻,若不是王勃现在扶着,恐怕她都要倒地昏迷了。 “呃!你是不是搞错了?”她倒抽一口冷气,自己不是花间阁阁主的女儿么?什么时候成了王勃的妹妹了! 王勃却盯着慕容钰卿淡淡地道:“看你毫不惊讶的样子,想必早就知道了吧。” “这很重要么?”慕容钰卿果然淡定,扶了扶身上的衣衫,从梨树上飞身而下,“只要是我想要的,哪怕是王臻又何妨?” 此语辱及已故父皇,王勃就是再想心平气和也不可能了。 “白护法如今可看清他是如何嚣张?碧华堂主在他的手上会如何想必你心中早已有数。一个向來斩尽杀绝的人,哪怕此刻给了你承诺,你可敢信?!” 白降眼神不定,想是王勃的话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他的担心。 “要朕说,慕容钰卿抛弃妻子,弑杀养父,谋权篡逆,此等魔头留他作甚!” 听到这,慕容钰卿低低轻笑出声:“皇上口才不错。只是眼下我突然改注意了,除非交出花晚照,否则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你这样说会不会太猖狂了?”白降道。 “我本來就很猖狂。” 慕容钰卿说到做到,玉扇合起手中一转,扇骨竟然拼凑成一只九转玲珑箫! 别人不知那是何物,白降却是认得,大惊之下连退两丈:“ 碧箫!你沒有箫谱如何催动此箫?!” 慕容钰卿微笑:“怎么催不得?” 碧箫压至薄唇,一道高音拔地而起,耳中妙音穿过,众人只觉脑中轰隆巨响,血气如潮翻涌之势,眼前真实的景致逐渐变得模糊不堪,画面变换…… “大家不要被音色所惑!那都是幻境!” 白降急急地吼道,脑中嗡鸣不断,眼中流转的尽是少时最痛苦不堪黑暗绝望的画面。 眸中狠意闪过,他并指携气,毫不犹豫划向大腿,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立现,肉 体巨大的痛苦将思绪逐渐拉回了现实,他凭着强大的意念,成功阻止了眼前的幻境。画面开始模糊,再清晰时,看到的却是修罗地狱般的一幕。 无数意志不坚定的士卒已然倒地。 筋、脉、寸、断, 暴、血、而、亡。 鲜血入土,原本橙褐的土地竟然被染成了深红褐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甜味,这个暖泉池,宛如炼狱修罗场。 此人是有多么充盈强大的真气,竟然能一口气催动碧箫诀第六重! 白降提醒的太晚,王勃來不及反应便中了招。此刻人似乎还沉浸在箫曲绘出的幻象中,双眼无神,冷汗自额前不断冒出,握着花晚照的手背青筋暴起。 秦笛却已挣脱出來,立在原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慕容……”不远处传來幽幽的女声。 花晚照眸色清明一片,带着复杂的感情凝视着远处的人,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白降大惊,她竟然对箫声毫无反应?这是为何! 慕容钰卿口不能言,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却直愣愣的盯着花晚照。 她似乎动了动嘴,可白降已沒时间关心这些,与稍稍恢复体力的秦笛对视一眼,两人齐齐掠向树下的人! 第057章 鹿死谁手 面对來自两方的夹击,慕容钰卿手不离箫,脚下步伐变换纷繁,红锦纹云的袖口随着他的动作翩翩而动,一步一摇,一动一舞,他的动作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与两人猛烈肃杀的攻击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哪里是在比武,分明是在跳舞! 梨花树旁,花雨之下,身着红衣的翩翩公子眸中含笑,嘴噙慵懒,仰腰、拂地、旋身、走步……一场杀气洋溢的对决被他演绎成了一个人的舞蹈,他跳的如此干净利落,跳的如此清丽脱俗。 跳的如此亲切熟悉…… “花间一舞,向晚花……缭绕……”眼前的一切与记忆中那个花间少年意外重合,花晚照看的有些痴了,喃喃道出一句话。 慕容钰卿,这“花间向晚”终究也只有你才能使得这么绝代风华。 “持续发动这么大规模的幻术箫曲,你刚恢复不久的真气又能支撑多久?”秦笛讥讽一笑,竟收了剑,栖上去想近身搏斗。 这边白降却凭着厉害毒辣的掌风和捉摸不定的移形换影对他穷追不舍,几次堪堪擦过慕容钰卿宽大的袖摆,几欲灼伤布料。 慕容钰卿就是再强大,毕竟功力刚恢复不久,又是面对两人默契的联合夹击,饶是他也有些微微吃力。 好在他从不是什么君子,也不在意秦笛的冷嘲热讽,既然箫音收效甚微,还不如收了曲子专心打一场。 “既然秦兄如此担心在下,在下怎好拂了秦兄的好意。”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玉指不知在碧箫何处轻拂一下,方才接合天衣无缝的玉箫此刻又化作扇骨,被他用來格挡两人出其不意的攻击。 “慕容公子真是好大手笔!”白降恼怒道,“我未必堂的镇堂至宝就是阁下手中随意耍弄的玩意么!” 碧箫之曲可塑幻境,是世间难得的宝贝,识得之人莫不是当做比命还珍贵的东西还爱护,哪里还和他一般当做武器來使! 怪不得碧箫上布满裂纹,想來就是这样弄出來的! “白护法可是心疼了?”慕容钰卿轻轻地“啊”了一声,明显不当一回事。 “当初是情非得已才让它受了些小伤,如今我自会为它连本带利讨回來。” 双袖一甩,掌下立现两团赤红的光芒,一记劈向秦笛,一记迎上白降。 “小池,你还在观望什么?还不去把那个女人给本公子带过來!”声音陡然森冷,眼神轻轻带过已快清醒过來的王勃等人,以及目光幽幽看着这边的花晚照。 墨池本躲在梨花树下冷冷看着这边的局势,方才慕容钰卿的一番话已彻底动摇了他对此人的信任度,可是眼下局势却容不得他信与不信,落入白降他们手中,自己定然难逃一死,而如果帮了慕容钰卿却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想到这,他从树后走了出來,顾不得肩上伤处,施展轻功向花晚照飞來。 “你要做什么?!”看着越來越近的身影,花晚照惊恐地反握住王勃的手,已然顾不得早已被对方捏的青紫的左腕。 “姐姐,请吧。”墨池反手劈向两人交叠的手腕。 岂料,王勃竟突然清醒过來,臂上用力就要带着人躲开。 “嘶!”腕骨传來锥心的疼痛,墨池下意识地翻身后退,原來花晚照挣脱不得情急之下抬脚踢來,墨池从未想过她会有如此举动,竟然被踢了个实打实,正挨上关节处。 这边王勃已大力将人带到怀中,花晚照脚下一软,挨着他的身子直直跪了下去。 “噗!”嘴中一甜,竟喷出一口鲜血。 慕容钰卿虽应对着秦笛和白降,心思却始终留在这边,见状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异常,舞步略顿,手上动作竟不由慌乱了几分。 高手过招,原本最忌分心,倘若他沉下心來仔细对付,断不会被对手钻了空子,然而他却有些心浮气躁了,似乎想尽快结束这边的打斗。 奈何天不随人愿,他越是想加快进度,白降和秦笛痴缠的就越是紧密,几次痛下杀手都未能脱困。 但这边,花晚照却似乎有吐不完的鲜血,很快,身上士兵的铠甲便被鲜血染出一道刺目的痕迹。 “慕容……”脑中那段儿时的记忆意外的变得逐渐清晰,又或者说,是熟悉的箫曲引回了原先死去的花晚照的记忆,才导致她吐血不断? 花晚照不知道原因,也制止不了吐血的冲动,只能虚扶着似乎被吓到的王勃,口齿不清地吐着慕容钰卿的名字。 墨池显然也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截人好呢,还是回去好。 “点她的至阴穴!”慕容钰卿终于忍不住出声,目光不住地往这边瞟。 墨池立即上前出手,被王勃一把拉住。 “慕容钰卿,你就算不在乎她的命,也得看着她身体的蛊皇!”王勃恶狠狠地道。 “让开!”墨池不耐烦地道,“难道你想让她吐血身亡么!” “王……王勃……让……”花晚照扯了扯他的袖子,齿贝红白相间,甚是骇人。 墨池干脆小臂一扬,施力将那握着自己的手甩开,另一只手点住花晚照身前大穴,紧接着顺着她的胸口,一连点住六处穴道。 “你且忍忍,我替你输气。”忍着腕处的肿痛,他双手自她肩头滑至手掌,两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的手臂带起,连续运气几番,终于压制住了她内体奔涌的气血。 王勃却被掀得几乎站立不稳,见他似乎真的是在替花晚照止血,这才抿唇不扰。 只是看着慕容钰卿的眼神变得越发阴冷了。 “我警告你,想从我手中将晚照夺回去,别做梦了。”三人对掌而立,慕容钰卿以一当二竟是变成了同秦笛、白降生拼内力的结果。 而秦笛正借着这样近距离的相持,低低地道。 只是显然,他并不习惯这样与人说狠话,连语气都这般生硬古怪。 慕容钰卿当即沉了目光,眼里的笑意冷如坚冰:“秦兄莫不要忘了,花晚照本就是我的人。横刀夺爱的人貌似是你们吧。” “慕容公子说出这样的话难得不惭愧么?晚使到底是因为谁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么?”白降也开口,立场难得同秦笛一致。 “哼!本公子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们插手!”真气一阵暴涨,慕容钰卿曲臂一顶,竟将面前的两人顶开两丈,后者在地上拖出四道长长的痕迹。 借着难得的空隙,慕容钰卿急迅向花晚照这边飞來,眼神冷的吓人,伸手就要取被王勃揽在怀里已经昏迷的人。 “想走,哪这么容易?”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阻断他的动作,白降不知何时隔在了俩人之间,他的嘴角带着血迹,却并不影响他施掌的速度。 “不知好歹!”眼见几乎唾手可得的人被王勃打横抱起被掩护到更远的地方,慕容钰卿哪里还有方才闲适的心情同白降比试,掌心光芒又变作赤红,接二连三地向白降劈來。 “可别忘了还有我!”秦笛也赶到了,提剑刺向他的身后,为了自保,慕容钰卿不得不收掌侧身,而这一收,却是将自己再度推进了三人无休止的纠缠中。 这边,王勃紧抱着花晚照站在一处安全的大树旁,一人突然闪身到前,跪了下來。 “主子,那边一切妥当,我们的人已经快攻破他们最后一道防线了。” 从慕容钰卿出现开始就不曾放松的神经终于缓了缓,俊脸上绽放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影卫汇报完毕,自动离去,王勃向前迈了小步,提高了声音。 “慕容公子怎么就不关心关心花间阁的事情?说起來朕还得好好感谢感谢杨姑娘,若不是她受伤后忙着逃回阁中报信,朕的军队又怎么可能如愿以偿地寻到花间阁的所在之地呢?” 阴狠的目光毒箭一般射过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王勃此刻一定身重剧毒倒地而亡了。 “我说你怎么那么大胆子敢留在这里与我僵持,原來是存了这个心思。”慕容钰卿笑道,当即收掌后掠三丈,翻身立于高高的树枝上。 “不敢当,”王勃笑意更深,“公子再不回去,恐怕到时候只能眼看着阁中巨变,多年來奋斗的东西都毁于一旦喽。” 从來都是要挟别人的人,此刻竟然被人反要挟,慕容钰卿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他知晓王勃此言非虚,自己中毒离阁太久,原先掌控的势力三分自立,三分被夺,三分被其他势力打压殆尽,如今的花间阁确实混乱不堪,这也是自己为什么当初病愈便立即回阁去的原因,但是还未等他处理好阁中的情况,便接到这边的告急信号。 王勃他们比自己料想中的聪明很多,提前逼到了未必堂,还认出了伪装成碧华的杨媚儿。他这才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事情赶过來,却意外地发现已被王勃等人挟持住的花晚照。 慕容钰卿冷哼,似笑非笑道,“你既如此苦心孤诣想带这个女人走,我便暂时允了又有何妨?只是你最好记着,我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地取回來。到时候就恐怕不仅仅是一曲轻描淡写的六重箫奏这么简单了。” 话音还在园中徘徊,树上的那抹红影却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枝头未颤,若不是眼前血海一片,真叫人分不清方才发生的是否只是一场梦境。 第001章 不正常的失恋女子 花晚照醒來时,正在一辆行进的马车上。 车中异常的宽敞,半透明的流苏珠帘将车内的卧榻和靠门的小几间隔开來,小几上燃着暖香,闻起來很是舒服,而她正躺在帘内的卧榻上,只着中衣,身上盖着云缎被褥。 入目非富即贵,一看便知车主人是个有钱的主。 记起自己是吐血后晕倒的,花晚照有些无语的yy,莫非自己失血过多,然后卒,接着又穿越了么? 如果不是闪着紫光的流苏珠帘被熟悉的人从外撩开,她一定会这样想的。 “醒了么?饿了吧,吃点东西先。”王勃并未过來,只是看她醒了,便将帘子顺手系向两边。 花晚照这才看清,那小几上不仅放了暖炉,还放着好几碟糕点,看起來精致美味可口诱人,加之她长久沒有进食,此刻光是看着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 “我睡了多久?”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 花晚照向來不是个亏待自己的主,有吃的不吃,这不是找虐么。她欲自然地从王勃手中接过碗碟,却看到自己腕间被包扎仔细的绷带。 绷带下面是当初王勃握青的乌痕。应该是被上过药了,此刻活动着只觉的有些麻木到不觉得疼痛。 “快三天了。”王勃轻轻打开她的爪子,象征性地责怪道:“手脏,想吃什么就说,我喂你。” “呃,”花晚照被他这话吓得不轻,立刻将手缩回绒毯里:“那算了,我还是等到了住的地方洗了手再吃吧。” 如果换做原來,有美男热情洋溢地想给自己喂饭,她肯定心花怒放求之不得,但如今经过那么多事情后,她可不敢再轻易同帅哥这种生物纠缠不轻了。 天知道这些“金玉其外”的帅哥下一秒会不会温柔地对着她脆弱的小心脏狠狠捅一刀! 唉,那感觉真的是糟透了! “那你是打算饿到晚上么?眼下午时刚过。”王勃微微抿了抿唇,随手捻起一块绵软的糕点,却不急着送到她口边。 漂亮干净的手指衬的精致的糕点越发诱人了,某女很给面子地做了吞咽的动作。 要饿一下午么?花晚照很是忧伤。她纠结道::“我可以选择找个人继续将我打晕么?” “不可以。” “那可以叫人端盆水來给我净手么?” “不可以。” “……” “王……王勃……”花晚照本想叫皇上的,可是很无奈的发现,她的思想里还是沒能接受此刻眼前的人有这样一重高高在上的身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势了?” 王勃道:“你就那么怕我么?” “原來的花晚照可不会用这样胆战心惊的眼光看我。” 呃,咱掩藏的那么深都被你发现了。花晚照囧。 能不胆战心惊么,人都被你抓來了,命途未卜,生死难料啊,天知道你绑了我來是有什么打算,杀鸡取卵还是杀人取蛊? 不管是哪一个都让她本就脆弱的小心肝抖了三抖。 “您是皇上啊。”花晚照决定选个保守的方式回答这个问題,“小女子这不是胆战心惊,而是敬重有加。” 王勃不以为然:“此刻你无需顾忌太多,我们还有约三日才到京城。” 言下之意,皇上这个称谓还是留到三日后再叫吧。 玉臂前伸,他将方才夹起的糕点递到花晚照唇边:“这糕点做的不错,你先尝尝吧。” 花晚照的眉毛差点沒扭成一个死结,沉默半晌,也不见对方有任何退却的打算。 大眼睛眨巴眨巴,对面的人不为所动。 唉,算了,吃一块又不会掉肉。 谁让对方是皇帝,忤逆皇帝的罪名可不小,咱现在小命还在他手上呢。她给自己找了个顺理成章的借口,终于张嘴,将小团圆子包进口中。 一边咀嚼,一边自我安慰,咱这不是屈服在恶势力之下,咱这是忍辱负重,毕竟只有喂饱了自己,才有体力反抗啊。 “味道不错。”花晚照点点头,第一口下去了,后面的就越发吃的心安理得了,某女很快进入被喂食者的状态,边吃边赞赏。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不愧是给皇帝吃的糕点啊,她來江湖这么久怎么从來沒享受过此等美食待遇呢?果然是同人不同命的节奏么。 一盘见底,她张口,表示还要再吃。王勃轻笑着摇头,起身,将盘子递回到外头的小几上:“你刚醒,理因不能吃太多甜食,主要是现在车上沒有别的吃食,等晚上到庄子里再用膳吧。” 花晚照无语了,咱都吐血了还不让吃饱,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虐待囚犯? 愤愤不平:“可是我根本沒有吃饱啊?” “还有两个多时辰,马上就到了。”王勃不打算松口。 “待会儿饿的又吐血怎么办?”不死心,打算同虐待者理论。 “……”王勃皱眉,犹豫,“ 哪里会有人因为肚子饿吐血的。” “会的,会的!”花晚照立即点头如啄米,“我的身体早就被慕容钰卿糟蹋的与平常人不一样了,再饿下去,我身体里那劳什子的蛊皇不爽了又发飙怎么办?还是给我吃一点吧,又不会坏到哪里去。” 王勃思考半晌,终于松口:“好吧,再许你吃几块。” 花晚照口捧食物就差沒泪流满面了,唉,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如今吃个饭都要据理力争,往后的日子还指不定难过成什么样子呢。 这边正在心里默默流泪,那边王勃却已观察她良久。 其实他是有意为难一下她的,因为以前瞧见过被爱人抛弃的女子,无不是心灰意冷了无生气,他生怕花晚照受了刺激也变成那副摸样,所以故意逗她多说些话,只不过他的方法似乎笨得很。 不过奇怪的是,对方的反应显然太过正常了,正常的有些过了头,脸上甚至沒有一丝郁色。 “你……”脑中还在担忧,嘴里的话已经脱口而出,才吐出一个字,他便意识到不妥,立即移开目光住了口。 “我什么?”花晚照品着他喂的糕点,瞅着那白玉盘里剩下的三块,偷偷瞧他一眼,见他似乎有些分心,眼疾手快偷出一块,丢进口里。 “沒什么。”王勃还沒有傻到直接去问花晚照那种问題,只好找了个话題转移她的注意力,“你再休息会吧,等到了落脚的庄子我再叫你起來。” “恩,好。”继续偷吃一块。 王勃收回不知落在何处的目光,站了起來:“我就坐在外面,有事你喊一声便可。” 说着搁了只剩一块糕点的盘子,替她放下方才被挽起的流苏珠帘。 花晚照眼睁睁看着最后的猎物被端离,心里咆哮不止,面上却乖巧沉静,待塌边的人彻底出去了,才窝回被窝翻了个身子,喃喃道:“当个皇上真是心思多,喂个吃的也要想东想西,还欲言又止的。” ********** 事实证明花晚照还真不是一般女子,日日好吃好睡,脸上完全沒有诸如怨妇的气息,甚至连一丝悲春伤秋的感怀也无。除了对秦笛一如既往地沒好脸色外,真的仿佛回到原先那种活泼爱闹的性子中去了。 正因为如此,王勃的担心也日渐加重,想的时候多了,脑子里竟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此女该不是因为自尊心太过强大,不允许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所以白天强作镇定,晚上则躲在被子里默默流泪吧? 而被怀疑“晚上默默流泪”的女子,此刻正以一种八爪鱼地姿势躺在豪华车厢里的“专用”卧榻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还不时地咂咂嘴。 “起禀皇上!安王爷带百官亲自于城门口迎接圣驾!”思维被打断,王勃听到车外秦笛的汇报,眉头一皱。 “朕不记得有说让他前來迎驾,更不记得有说过今天回京!”王勃搁了手中的茶杯,力道不大,似乎是怕吵醒里面睡着的人。 车外无人接话。 “除了他,來的还有哪些官员?” 秦笛道:“三品以上官员除丞相大人外全部到场,臣以为,他们其中必有人受了胁迫。” 毕竟,知道圣上回京却不迎驾,即使沒有皇帝地命令被人逮住做些文章还是很容易的。 王勃冷哼一声:“好的很,才回來几天,朕看他是又打算回塞外平定胡人去了!” “本來朕还想低调些,看來有些人是逼得朕低调不起來啊。你先下去吧,叫人将锦旗全部竖起來吧,朕这就更衣,好好与叔父京门一叙!” 秦笛领旨,立即吩咐下去。 “我们这就到京城了么?”帘内传來花晚照的声音,带着些方醒的沙哑。 沒人答话,接着外面传來脚步声,王勃进來将帘子卷起:“刚刚吵到你了么?” 这个问題问的多余,花晚照不好意思点头,也不好意思摇头,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要换衣服么?我这就起來,你到里面來换吧。” 说着就要伸手取挂在塌壁上的外套,却被一只大手制止了。 “今日你不穿这件。” 第002章 王猴子的下马威 京城外二十里处。 “王爷,您确定皇上是今日回朝么?”李御史翘首盼望一番,官帽被北风吹得有些东倒西歪,不得不伸出手來将它扶正。 大冬天的,不躲在家里烤火取暖,非得被拉出來站在这里迎驾,真是说不出的憋屈。 再看站在最前面的安王爷,老当益壮,精神矍铄。到底是常年在塞外战场生活的男人,身上的凛冽之气不是这些常年在京中安居乐业的文官们所能比的。 安王爷年岁不大,四十左右,俊容上一双经过风霜雕琢的眼睛此刻迸发着鹰隼般的光芒,他听见李御史的嘟囔,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怎么,莫非李御史是想同某些自认为位高权重的官员一般躲在家中享乐而置皇上于不顾么?” 一句话下來,吓得李御史再不敢抱怨天气恶劣了。安王爷摆明了是在指责自己有同丞相大人对皇上大不敬的嫌疑,他身子骨弱,可不像丞相大人那样经得起折腾,再牢骚下去,恐怕脑袋都要被牢骚掉了! “下官不敢!皇上离京多日,下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正是太想念皇上才会有此一问,请王爷莫要多疑才是!” 听到这话,安王爷似乎才缓了脸色,眸中带着深邃的笑意,正要说些什么,便听前方不远处突然窜出两道骑兵,行至跟前,竟动作一致地翻身下马,肃容,立于一旁。 这是皇上的亲兵卫队,专门在皇上出行的时候保护其安全,百官之中有些眼色的人已经瞧出來了。 紧接着是两行仪仗队缓缓而至,中间护着一顶豪华巨大的明黄轿子,轿帘上绣着双龙戏珠。 “臣王侯之率文武百官前來迎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浑厚响亮,简直可以用气壮山河來形容,场上气氛一下子被拉到了肃穆大气的级别。 只可惜,这样的气氛并沒有持续多久,, “噗!……什么,王猴子?”车厢里传來忍俊不禁地笑声,声音不大,别人许是听不见,但安王爷本就是习武之人,又站在迎驾队伍的最前方,此刻竟听了个一清二楚。 但那笑声很快止住,帘内传來温文尔雅的男声。 “众卿平身。” 王勃似乎并未有出轿的打算,而随行在轿旁两侧的侍从未得命令也沒人上來撩开轿帘。 “不知与皇上同轿而行的是何人?自古都是贤能者才配同君主同乘的规矩,臣很好奇,轿中坐着的女子何德何能能与我初唐君主平起平坐!” 安王爷的声音虽不如方才那么大,却依旧极具穿透力,且带着压迫与滔天不满刺穿帘子射进來。 里面原本同王勃一起坐在小几旁的花晚照吓得几乎跳起來,她毫不怀疑,如果声音的气势可以杀人,她恐怕已经万箭穿心,卒了。 她当然不敢答话,紧张兮兮地看向王勃,眼神带着震惊与恐慌。她就知道进京沒什么好事!这不,咱还沒进京呢,就已经要快被人抓了立威去了! 王勃有些无奈地眯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刚刚的话都白交待了,你怎么尽知道给我惹麻烦。 他清了清嗓子,不温不火地回道:“安王爷的意思是,所有与朕同乘过的女子,甚至连嫔妃郡主都应当送去大理寺问罪?” 安王爷道:“嫔妃是名正言顺贴身服侍皇帝的女人,而我朝郡主,那都是皇上的血亲,怎能同下贱的山野女人相提并论?” 这边花晚照听的不淡定了,什么叫下贱的山野女人? 哪里有男的这么骂人的,不就是笑了下你的名字么,有必要这么报复本小姐么? 一只如玉般滑润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背:“不知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叔父耳边嚼舌根,如果说朕的皇妹都被称为山野女人,那叔父的意思可是说朕也是下贱的山野村夫?” 帘外立即传來一片抽泣声,接着是跪拜倒地声:“皇上息怒!臣等罪该万死!” ************************** “哦……众卿家何罪之有?”帘内传來的声音不喜不怒,“是不听号令擅自行动,还是辱极皇室,其罪当诛?” 如果说刚刚那声“臣有罪”完全是看在安王爷的身份上象征性地叫唤一句,那么此刻,跪在外面的文武百官已然是被殃及池鱼,不声不响地被王勃的一句话拖下了水。 那句惊恐万状的“臣等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此起彼伏地在耳侧响起,听的花晚照心中一阵暗爽。 那些臣子哪里敢说安王爷辱极皇室,二选一的題目,不就是非此即彼么?恐怕王勃想治安王爷不敬之罪为假,想治百官不听命令自作主张为真,其中更是夹杂了类似“朕才是皇帝,朕沒有命令你们前來接驾,你们却听从一个王爷的命令,这是何意?!”的置问。 看看,这才是真正的高手,让那个“王猴子”郁闷去吧,想骂咱也不瞧瞧现在咱的靠山是谁。 这样想着,某女又得瑟起來,不过她不敢表现太过明显,毕竟现在还沒有真正处于安全期。 “请皇上明鉴,是臣与各位大臣思念皇上甚重,这才斗胆自发來到城外恭迎圣驾。”安王爷的声音再次突兀地冒了出來,截住了一连串单曲循环的“臣有罪……” “本听说皇上是为了稳固国家安全不得已才出宫的,却沒想竟阴差阳错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公主,真是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臣身为公主的叔父喜悦之心更是无以言表。此刻已然按捺不住心情,不知皇上可同意臣戴罪立功,在宫中为公主殿下举办一次宴会,一來将其身份昭告天下,二來让京中各位名家公子小姐相互认识,方便日后为公主找一个好的归宿?” 花晚照再一次被震惊,下巴差点沒被惊的掉下。 咱这还沒进宫呢,他怎么就那么着急把人嫁掉了呢?哪里有这样“喜悦”侄女的叔父,简直是后叔父,绝对不是亲的! 她还沒拒绝,那边王勃已经开口:“此事就不劳叔父费心了,皇妹初入京城,很多东西还不熟悉,朕不想这么早就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至于正名之事,朕自有打算。”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是不听号令自作主张始终太失我朝风范,于情处,朕可饶恕,可于理,各位卿家可想过如何堵住天下这悠悠之口?” 四两拨千斤回绝了安王爷的“请求”。话头再一次被牵引到此问題上。 奈何安王爷是只打不死的小强,两次受挫都不能使之丧失斗志,竟然还有越挫越勇之势。 他道:“臣等日日心系皇上,此次出城相迎就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让皇上感到臣等忠心可鉴。臣觉得,天下百姓知晓后定然会纷将效仿,无不更加敬重热爱自己的主子,此等好事宣扬尚來不及,为何还要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王勃不紧不慢道:“按王爷的意思,倘若日后朕若病重无法料理朝政,王爷擅自取了玉玺着龙袍登朝就是给朕一个表忠心的惊喜了?” 这哪里是表忠心,明明就是谋反! 话说到这个地步,傻子也不敢再顶下去了,安王爷连忙跪下连磕三个响头:“臣不敢。臣失言失行,在塞外粗莽惯了以至于如今闹出这样的笑话,臣恳请皇上赐臣二十大板,削去爵位、俸禄!” 此言一出,百官无不请罪磕头,嚷嚷着,臣等愿同安王爷一起领罚,哪里还敢去顾忌这样的惩罚是否太过沉重,先保命要紧啊! 轿内毫无应承。 以为王勃怒气未消,百官们磕头磕的更起劲了,喊的也更加卖力,生怕王勃一个不爽,摘了他们的脑袋。 花晚照听了一阵,看着王勃朝外头努了努嘴,那意思是:你打算让他们喊多久?好吵耶。 王勃这才放下茶杯道:“既然众卿家如此以身作则,朕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削爵停俸的惩罚确实有些狠,就允了那二十大板,停奉三个月好了。” 花晚照并不知道,未必堂一战,王勃不禁损失了调去军力的大半,更是花费了不少开销,这停奉三个月,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由于此次处罚人数众多,累加在一起还是笔不小的数目。而他一箭双雕,不仅惩罚了人立了威,又补充了国库,真不可不谓精明。 而对官员來说,罚三个月银子倒是小事,但大屁股可就惨了。他们大多富贵日子过惯了,哪里有安王爷那么皮实的耐力和**,二十大板下去,那不死也残了! 有些官员已开始后悔为何方才要同安王爷领一样的罪状了,本來明明不用挨皮肉之苦的啊!更可气的是,本來大家就是被逼出府迎圣的! 于是,在看起來一片“感激涕零”的“多谢皇上”声中,已然夹杂了对安王爷的不满与抵触。 王勃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终于吩咐外头侍从“起驾”。 百官起身,自动让出一条大道。 待轿夫行了两步,轿内突然传來声响:“朕思虑再三,还是觉得此次众卿家虽有错在先,但毕竟是首犯,又是为了迎接朕而犯错,实在是难得糊涂。那二十大板委实骇人了点,朕便擅自做主替众卿家免去了。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第003章 给力的贴身太监 “皇上英明!” “我皇实乃圣明君主!” 欢呼声此起彼伏,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官员差点沒高兴的哭出來。 先给一棒子让百官忌惮皇威,与安王爷产生离间之心,再给一把糖,让百官对他更加爱戴尊重,不敢造次擅行。 王勃此举,真是太高明了。 花晚照不动声色地喝着茶水想,她原先怎么就沒发现,原來看起來君子般翩翩的王勃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呢? 但是自古朝代更迭成王败寇,凭着自己力量坐上皇帝宝座的人,有多少不是厉害的角色,他们平时看似不说不做,然而一旦做起來,却是能做的比谁都狠。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绝吧。 王勃是温文尔雅的君子,也是浴血而生的帝王。只不过后者如今才被花晚照真正见识到而已。 *********************** 有了前遭的教训,众人进城的路再无任何阻碍。撇开别的不说,这京城又有几人有安王爷这样的胆子敢拦圣驾? 百姓们被护卫兵拦在两侧,排山倒海的叩行大礼何其壮观,那气势即使是坐在轿中的花晚照也深有触动。 之前安王爷对她发难都沒觉得如此坐卧不安,越发觉得自己与王勃犹如云泥之别。 记得当初从水中救起他时自己还觉得是个落魄公子,现在回想起來都觉得好笑。 王勃瞧出她的紧张,出言安慰道:“已经看到宫门了,你莫要急。” 耳边的声音确实少了很多,花晚照吐出一口气:“不是急,我只是有些渗得慌。唉,早知道阵仗这么大,我打死都不和你一起进京了。” 王勃笑逗她“哦,那你是打算同秦笛和好了?”不和他坐一起,她就只能和秦笛一道先一步进京。 花晚照无力地张嘴,却终是沒说出个像样的话。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对王勃的欺骗表示不满,但这并不表示她可以如此痛快的原谅秦笛!身为朋友,竟然对她从头到尾都在赤果果的欺骗,即使知道他是迫不得已皇命在身依旧很不痛快。 “秦兄也是迫不得已,是我不让他告诉你的。”王勃听弦歌而知雅意,叹了口气。 “慕容钰卿算计人的功夫有多厉害,你也不是沒见识过,多一个人知道我们的计划就意味着多十分失败的危险。秦兄也很矛盾,你就莫要再为难他了。” 这是自她上次昏迷醒來后两人第一次提到慕容钰卿的名字,花晚照的眉睫微微颤了颤,表情无甚变化,好似谈的那个人和自己并沒有太大关系一般。 她道:“我知道。就是气不过。” “这样吧,你再让我气会,等下次见面,我就不再气了。” 王勃听罢,终于轻松地勾了勾嘴角,只是不知这轻松到底是因为花晚照对于哪一桩事情的态度。 “你可真是小孩子气……”他笑着摇了摇头。正要再说,却听到外头传來熟悉的喊声。 “奴才保世恭迎圣上回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花晚照被那尖里尖气的声音吓了一跳,心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太监? 她开着小差的功夫,王勃已经与那保世对上了话,并命人将帘子挑起。 “哎呀,这莫非就是公主殿下?果然长的冰清玉洁、大方灵动,要不怎么说上天对皇上好呢,出宫一趟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來全不费工夫,竟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小公主。唉,奴才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花晚照正准备跳下马车的腿伸出一半,便听到这小太监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一番话,当即吓的僵在车上,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更重要的是,她长这么大还从來沒被人这么卖力的夸过磕过头啊!! 花晚照当即风中凌乱。 偏偏已经下车的王勃看出了她的窘迫却不急着解围,当场哈哈大笑起來。 “晚照,你瞧,保世很喜欢你呢?朕活了这么久可是从沒见过他这么卖力地夸过别人。”不知是不是回到家里的原因,王勃此刻笑的格外放松,一改前几日在外头的收敛和克制。 又或者,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这种僵硬出糗的造型表情很喜感? 花晚照当即脸红,咳嗽两声,直接嚣张地道:“你既然这么喜欢本姑……本公主,为何还将本公主凉在车上这么久?还不亲自來扶?” 保世一愣,当即反应过來。笑嘻嘻地爬起來极其狗腿地跑到花晚照跟前,弯下腰:“奴才错了,方才被公主的清秀美貌震撼住了,竟怠慢了公主。公主现在请吧。” 花晚照的笑容僵住了,她不是不知道这个动作代表了什么,但是让她踩过一个男人的脊背下地,这样真的好么? 这回王勃不再只顾着看笑话了,他敛了敛脸上的笑容,走上前來:“保世待会还要替公主带路,你觉得背上映着个脚印在宫中走动妥当么?” “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吧,來,晚照,皇兄接你下來可好?” 干净漂亮的玉指伸至面前,花晚照赶紧抓住,生怕他反悔似的。 “皇上您太体谅奴才了。”花晚照方下车,便看到保世顶着一双泪眼汪汪的眼睛瞧过來,“奴才什么话也沒了,一定好好伺候好皇上和公主。” 花晚照大囧,这太监感情细胞也太丰富了吧,这事也值得哭么? 落轿的地方是皇帝寝殿飞霜殿,殿虽极大,但显然不适合让花晚照住进來。 眼看着王勃扔下自己先回后殿更衣,某人瞬间有一种空旷奢华所致的压迫感。 举目四望,十二根两人合抱的朱红擎天柱,上面盘壳着形态不同的金龙,有驾云的,有戏珠的,有喷火的,有假寐的……除去柱子,殿上只是简单地设着两排接待臣子用的桌椅,正对着大门的是设有高台的华美桌椅,依旧是明黄色调为主,镂空花纹雕刻的精美如画,一看便知出自名师之手。桌上摆设很是干净整齐,笔墨纸砚以及一叠整整齐齐的书籍…… “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冷不丁,近身处传來王勃温柔的嗓音。 花晚照吓了一跳,“哦,你衣服换好了?我刚想你可真有钱。” 王勃褪下了身上的龙袍,穿的常服,只不过里衣依旧是象征皇权的黄金色。 真像暴发户……花晚照忍不住腹诽吐槽。 王勃自是不知她心中所想,只理解了字面意思,极其自然地去牵她的手:“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么?哪里有这样羡慕自己哥哥的。” 这话已是听他第三次说了。第一次是为了从慕容钰卿手里抢回她,第二次是为了替她摆脱安王爷的刁难,那这一次又是为何? 花晚照沒有笑,皱了皱眉头看向他:“都已经平安到达你的地盘了,现在沒必要还和我套近乎了吧?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妹妹,这个公主真的是听着压力。” *************** 王勃早知她不会轻易相信,听她说着如此大不敬的话也沒着恼,只是冲殿上的宫女们摆摆手,自己则径直走到殿上的龙椅上坐下。 “过來。”他笑着冲底下的花晚照招招手。 花晚照不明所以,拾级而上,瞧见他手里拿着一副女子的画像。 画中的女子年纪在三十岁左右,头戴赤色凰簪,正俯身摆弄院中的花草,侧脸瞧着同自己有几分相像。 花晚照一眼就认出了她头上那只簪子正是自己的那只。 “她是谁?”答案呼之欲出,她却不敢确认。 “这是你的母亲,唐若依。”王勃道,“也是先皇最宠爱的依贵妃。” 呃…… 花晚照晕了,自己的母亲是贵妃,自己的父亲却是花间阁阁主? “你爹……就是先皇……呃,貌似不是我亲爹吧。”其实她原本想说的话是,你爹被我爹戴绿帽子了么?但考虑到人家爹爹背景太过强大,这样说出來很容易掉脑袋,于是只好憋了回去。 王勃摇了摇头:“此事我不知道。” 花晚照发现了,他只有在面对自己特别熟悉的人时才不会用“朕”这个称呼,咱这算不算搭了他那什么劳子“妹妹”的福气?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还乱认亲戚?” 花晚照努力回想花间阁阁主的样子,结果是除了一张满是血污的狰狞面孔其他一无所获,唉,这真不能怪她不孝,谁让她老爹一出场就是临终,而且还是被人追杀到自己面前的呢? 王勃默了,决定实话实说:“当初依贵妃进宫时我才八岁,在宫中过的并不很好,哪里还有余力去管她后來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父皇的。事隔近十七年,如今能查到你的身份已属不易,我当真不知为何你会成为花枫的女儿。” 花晚照指着画像道:“那我娘到底是什么人?” 王勃道:“花间阁前四使之一,花枫的表妹。” 花晚照激动的差点惊呼:表哥表妹什么的最容易发生不纯洁了!要咱说,咱爹八成就是花枫! 第004章 混乱的身世 花晚照镇定,做思考状,摸摸了自己光溜溜的下巴,表情严肃:“那怎么办?要不你给我看看先皇的照片……呃,就是画像,看看我们像不像?” 王勃脱口而出:“不像。你更像你母亲。” 花晚照沒想到他回答的这么坚定,不过也是,自己同王勃长的就沒半分相像之处,拉出去说是兄妹鬼才信。一个玉树临风,一个泯然众人。 “我想或许有一个人知道你的生父到底是谁。”王勃目光闪烁,自花晚照手中接过唐若依的画像,收起放入桌边的画桶中。 “谁?”花晚照心中一喜,倒不是她对自己是谁的女儿有多甘心,主要是悬疑探案这种事情本身就很趣味。 “慕容钰卿”王勃抬头看她,正瞧见她僵硬在嘴边的笑容,表情看上去很是滑稽。 他心中一禀,她果然还是这样在乎那个男人么? 然而花晚照却说:“拜托,这种不切合实际的事情咱能别拿出來给人希望么?别说找不到他人,就算找到了,他说的话,你信么?反正我是不信,打死都不信。” “是么?”淡淡的欢喜洋溢在心头,犹如包裹的雪球在雪地里越滚越大,最后洋溢到嘴边,王勃终于忍不住低低笑了出來。 “你笑什么?”花晚照挠挠头,莫名其妙。 “沒,我在想此事不管怎样,你母亲始终是我父皇的妃子,你也就是我的妹妹。好了,现在哥哥带你去看看你住的的地方可好?”王勃长的本就儒雅,身上也不因久居上位而携带着高人一等的压迫感,如今笑起來,不说倾国倾城,也是倾了万千少女的芳心。 可惜,某女悲哀的发现自己已被光荣地剔除在少女行列中,正向少妇的不归路上拔足狂奔。 这算不算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咳嗽两声,道:“那就去看看吧,但是你得答应我,只我们两在的时候就别哥哥來妹妹去的了,突然多了个亲属,我当真是不习惯。” 王勃挑眉,“你不喊我哥哥,那喊我什么?宫中不比外头,隔墙有耳,你有几条小命经得起他们摆弄?一旦他们查出端倪……” 有这么严重?!花晚照惊恐,以安王爷那种脾气,如果一旦知道自己不是先皇的血亲,倒真的极有可能弄个什么文武百官联名上书将自己就地正法了。 想到此处,她不得不妥协:“好吧,我喊就是了。” 看她憋屈让步的样子,王勃此刻竟说不出的开心,难得玩心大起。 “來,叫句哥哥听听?” “……哥……哥” “叫的太生硬了,再叫。” “哥,哥。” “继续。” “……” 某女心中无限悲情,咱这算不算是被一个可能沒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调戏了? ********************* 好在那一路的“哥哥”到底沒有白叫,花晚照对自己的新住处十分满意,因为整个皇宫除了王勃的寝宫,再找不出第三处洗浴处是由天然温泉围石建成的了! 光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昔日依贵妃是多么的得宠,这可是连皇后的享受不到的待遇啊! 沒错,她住的宫殿,正是依贵妃昔日所住之地,,“万芳阁”。 王勃说,取这名字只因依贵妃极爱种花,前院后院均中了大片大片的花种,但是不知是不是风水的原因,前院的花长势极好,每到花季花香满阁。可后院的花种却从不开花,连花藤都长势凄惨,萎靡不振。先皇本建议过让她种些别的花种,她却固执地不准任何人动花藤,还说假以时日一定能开出艳压群芳的花朵。 花晚照听的來劲,问他那些花藤可还在,王勃表情却变得有些奇怪,花晚照逼问之下他才道,原本先皇是将此地当做宝贝一样保护起來禁止任何人动,可是他即位后,由于少时母后与依贵妃的一些私怨便下旨掘了前院所有能开花的花藤,只留那些不开花的。 其用意相当明显,就是想嘲讽依贵妃异想天开,到死都种不出那心心念念的花朵。 花晚照听后相当无语,真沒看出來,他原先竟干过这么荒唐的事情,跟一个死人过不去! 不过她看到王勃几乎红透的脸颊也晓得他自己也很是着恼当初傻里傻气的圣旨,太沒皇帝的大气了。 “不知道我吩咐下去的事情宁喜办的怎么样了?” 休整数日,宫殿里能玩能摸的都被她瞧了个够,王勃自那日送她來后便再沒看到人,听侍女说他该是加班加点处理政事去了,由此可见当皇帝不容易,想当个好皇帝更不容易啊。 花晚照无聊的很,便将注意打到了后院荒废的花园里去,只不过那园子常年无人管理早已杂草丛生,她这才下令命人进來清理,以求还原当年依贵妃在时的原貌。 那些坚韧不拔,打死不开花的小东西,到底长的什么样呢? 她无聊地打着哈欠,半倚在寝殿里胡思乱想。 “公主!”心中正惦记着呢,宁喜就满心欢喜地出现了。 “花匠们已经将院子清出來了!”宁喜是个十五岁的小宫女,人长得干净,性格也活泼,王勃正是看中了她和花晚照这比较相近的跳脱性格才将她调到了万芳阁里來的。 “这么快。”花晚照这回终于有力气从塌上起來了,“走,我们去看看。” 双手从绒毯里方伸出來,宫女们就已将衣袍熟练地套在了花晚照的身上。 某人在心中感叹,**啊**,万恶的旧社会啊,这种饭來张口衣來伸手的贵族生活是要活活把咱锻炼成米虫的节奏呐! 正想着,衣服已经被穿戴整齐,再一眨眼,连发髻也被挽的精致优雅,唉,比她自己胡乱抓的小辫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拒绝了宁喜想要搀扶的愿望,花晚照直奔后花园。 “哪一种是依贵妃当年留下的花?” 花匠们向她行过参拜礼后,派出一位年纪最大的老人家回话。 老花匠一指匍匐在地上腌菜状的枯藤道:“这便是依贵妃亲手种下的花藤。” 花晚照叹息道:“它是不是早死了。”看那样子,感觉死的透透的。 “这……”几位花匠对视一眼,老花匠,“老奴以为它似乎还活着,只是……” “只是离死不远了是么?”花晚照帮他把话说完。 唉,宫里人说话就这点不好,说事喜欢说半边,好像说完会少吃几碗饭似的。 “老奴一定尽力照顾此花,让它重现生机!” “这就不用了,我……本公主打算亲自照料。沒事,半死不活就半死不活吧,总比死绝了好。”花晚照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宁喜,带几位花匠去领赏!” “谢公主!”几位花匠竟不约而同露出了长舒一口气的表情,想來都知道当年依贵妃种不活花的事情。 等到闲杂人等都离去了,花晚照才走上前,蹲在那些枯萎花藤旁。 伸出手指拨弄拨弄:“我说,你们可真是顽强,主人都死了,你们竟然还活着。” “可生命力如此顽强,为何就是不开花呢?真是些奇怪的小东西。不过沒关系,反正我现在也同你们一样被囚禁在这深宫之中,倒不如咱俩做个伴?呐,你不开花我就算你同意了哈。好了,我现在就给你们浇些水。” 花晚照站起身來,将方才花匠留在旁边装了水的桶子提了过來,用瓢子摇起一些,撒在奄奄一息的枯藤上。 “你们说王勃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按理说儿子听说老爸被人带了绿帽子不该是义愤填膺怒发冲冠,恨不得将那人以及其儿女碎尸万段五马分尸的么?好吧我承认我说的有点太夸张了,但怎么着也不该是急着攀认亲戚的反应吧。” 花晚照一边浇水,一边喃喃,声音越放越低,到最后几乎成了吐字不清的呢喃。 “他应该是个正常的男人,这点从他再唐若依死后还要施与讽刺报复就能看出。他不喜欢唐若依,不仅不喜欢,恐怕还是恨极。所以我也不可能自作多情的以为他真的是因为关心失散多年的妹妹才对我这么好。你们说,归根结底是不是还是为了我身体里的小东西?” “呵呵,多亏了它,我现在还真是块宝,只可惜到目前为止觊觎它的人还沒得到过什么好报。碧华生死未卜,他……他深重剧毒差点死于非命,现在轮到王勃,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呢。唉,但愿他下手的时候别太重,毕竟是一国之君,如果真死于非命多不好啊。” …… 花田很大,花晚照浇的并不仔细,几乎是胡乱泼着水,很快一桶便见了底。 而她这边发泄的也差不多了,索性将水桶随手搁在栅栏旁,拍了拍手,弹走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好了,小东西们,明天再來看你们。我先去御花园会会你们的同伴,顺便打听打听如何照顾你们。拜拜啦。” 第005章 傲娇郡主 花田很大,花晚照浇的并不仔细,几乎是胡乱泼着水,很快一桶便见了底。 而她这边发泄的也差不多了,索性将水桶随手搁在栅栏旁,拍了拍手,弹走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好了,小东西们,明天再來看你们。我先去御花园会会你们的同伴,顺便打听打听如何照顾你们。拜拜啦。” 花晚照很有架势地行了一个美**礼踏出了花园。 宁喜早在旁边候了多时,见她出來立即送上净手的帕子。 “公主,您要出去么?”她听见刚刚花晚照大声的道别话了,心道这公主真是好情趣,竟然同不会说话的植物说再见。 “恩……”花晚照接过擦了擦手,又任宁喜替自己重新系紧狐裘氅的带子。 “你知道御花园怎么走么?” “奴婢知道。” “成,那我们俩去吧,你前头带路。” 宁喜一愣,连忙道:“奴婢不敢,哪里有奴才走在主子前头的道理。” 花晚照倒是忘了这是皇宫,似乎有很多规矩,有些无奈地按了按额头:“你别这样说,我很不习惯。这样吧,有人在的时候你就按皇宫的规矩來,沒人在的时候就听我的,咱不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等级观念。” 对这个皇帝亲自带回來的公主,外面传的已是风风雨雨。说皇帝很是宠爱这个少时起就流落在外的民间公主,回宫时还曾共乘一轿。要知道皇帝的轿撵,那可是连宫里两位贵人都沒坐过的,可见皇上对这位妹妹有多上心。 她被亲派來服侍公主,本以为对方会是为架子极大、很难相处的主子,却沒想到几日下來这位公主不禁沒给过自己难堪,还处处为自己着想,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宁喜真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烧香拜佛了,否则怎么会这么好运气摊上这样的主子呢? “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宁喜强压着心头的喜悦乖巧地福了福身子。 ************************* 万芳阁离飞霜殿极近,王勃一向不喜欢自己寝殿周围有太多吵闹的事情,可此次却破例将花晚照安置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这事被那些听风就是雨的八卦宫人一传,竟变成了皇上对妹妹极尽宠爱,甚至比当年先皇宠爱依贵妃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时间皇城内外都弥漫着对这位神秘公主的好奇,到底是怎样绝色的女子,竟然能让不近女色的皇上如此上心。 要知道,花晚照并不是王勃唯一的妹妹,但她无疑成了最得宠的一个。 此事通过宁喜若有若无的提及,花晚照多少也知道些外面的传言,但她可不认为事实真如大家说的那样桃色满天下。王勃将自己放在眼皮底下,无非是为了方便监视,毕竟慕容钰卿可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她的。 可监视归监视,有皇帝亲领的影卫时刻护行,花晚照倒也沒收到什么类似禁足令的东西,虽然不能出皇宫,但皇宫里到处逛逛还是可以的。 比如现在,花晚照在宁喜的陪同下一边打听着皇城里的其他事情,一边向御花园走去。 “宫里的娘娘统共只有两位,一位是护国将军秦大人的姐姐秦贵人,一位是前宰相大人的庶女茹贵人。” 前宰相?花晚照默默想,我什么阴谋论都沒有听到。 “两位贵人,王……皇兄果然沒有设妃嫔么?” 宁喜引着她走向旁边的石子小道,道路两旁种着整齐漂亮的矮灌木,即使是冬天,它们的姿色也沒有因枯萎而显得萎靡。 “咱们皇上很是勤俭爱民,听保世大人说那些朝上的大臣们都联名上书好几回求皇上立妃立后了,皇上都以政事繁忙,无心男女之事为由拒绝了。” 经宁喜这么一提点花晚照倒是想起來了,当初大家还热烈讨论过皇帝的性取向问題,好像她还曾扬言定论当今皇上是个喜欢男人的人。结果就是,一向镇定的秦笛当场喷茶…… “呵呵,我皇兄可真是……”花晚照笑着摇摇头,不过心下却是松一口气,幸好王勃不近女色,否则咱在这住久了,岂不是要从江湖热血文一下子跳转到深廷宫斗文? “对了,两位贵人性子如何?会不会……” “怎么?莫非真如外人所说,公主殿下对皇帝哥哥有着不一般的心思?”宁喜还來不及回答,一道清脆的声线便穿堂过叶到了花晚照耳边。 “奴婢参见安平郡主。”宁喜当即伏下身子对转角出现的女子行礼。 皇帝哥哥?莫非是王勃货真价实的妹妹? 花晚照不动声色地闻声望去,只见打头走來的是一个穿着绿色绒裘的姑娘,年龄约莫十四五岁,长的眉清目秀,清纯可爱。身材娇小纤细,乌黑的眼睛泛着晶莹的光泽,如果能去掉那隐隐散发的敌意她一定会赞叹道:好一只清丽脱俗的漂亮妹纸。 來人身后跟着一群宫女,见到花晚照均像宁喜一般伏下身子:“奴婢参加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可安平却并不行礼,不仅不行礼,还大胆放肆地打量着花晚照,绕着她转了个圈圈。 “你就是皇帝哥哥带回來的女人?”傲娇郡主傲娇道。 女人?花晚照腹诽,貌似我大你不到三岁,你莫要将自己也说的那么苍老。 对方挑衅在前,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呢? 大胆刁民,见到本公主怎不行礼? 见她不说话,安平原本不爽的眼神更加不爽了:“你怎么不说话?皇帝哥哥还沒给你正式册封的,就敢给我摆架子!” 光说还不够,竟然还跳了跳脚,当真是个沒成熟的小女娃。 到底是谁在跟谁摆架子啊,花晚照在心中无语望天。 “我沒有说过我是公主,麻烦郡主能查清楚了再说么?还有你左一个皇帝哥哥右一个皇帝哥哥,莫非你是暗恋我家皇兄已久么?须知本姑娘可沒你此等论乱的精神,哪里有自己妹妹把亲哥哥当情人爱慕的,外面传的八卦你也信,当真是光长脸蛋不长脑子。” “你!”安平气的又要跳脚,本來看她不说话以为不过是个乡下來的村姑,不懂世面又胆小如鼠,这样的女子怎配让她的皇帝哥哥喜欢。她在家中越想越气,皇帝哥哥待她这样好,怎么能被一个什么都不如她的女人压了去,所以她今日一早就火急火燎地进了宫,却沒想到在去找她皇帝哥哥的路上碰到了这个女人。 怎料到这个女人完全不像外表看起來那么好欺负,居然还跟她还嘴了! “你什么你,你家师父沒教过你出门在外要懂礼貌么?你家父母沒教过你见到长辈要行礼问好么?你皇帝哥哥沒教过你要与人为善,不可处处得理不让人么?” 花晚照发誓她真不是存心想欺负这个什么安平郡主,只是这姑娘太跋扈了,整个一被宠坏的小公主,此等女子此时不教育,更待何时? “哇!……你……你欺负我……” 话音方落,安平郡主眼中居然闪现大颗大颗的泪珠,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再看她身后的那些仆人,个个面带惊恐之色,欲言又止,两边都不敢得罪。 “唉,好好的你哭什么啊。”花晚照无语了,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去抱她,却被安平一掌打开。 “你个坏女人!从來沒人敢这样说我,哼!”哭泣归哭泣,傲娇女果然还是傲娇女,安平扬脖,一脸你将我弄哭了我也不服你的样子。 说完人便掉头冲出了亭子,向御花园的方向跑去了! “唉!你别跑啊!”花晚照急的大叫,可是安平哪里会听她的,早就刺溜一声不见了人影。 那些奴才更着急了,奔出两步又缩回來,直拿眼睛瞟着花晚照。 “我过去哄她,你们谁都别跟过來!宁喜你在这看着她们,一个也不许走!”放下狠话,花晚照提起裙摆,向着安平消失的地方跑了过去。 哄一个沒长大的姑娘花晚照自认为还在可控范围内,要是一群叽叽喳喳的疯婆子添油加醋地闹到这郡主家人或是王勃那里去可就不好解决了,要知道安平喊王勃哥哥,十有**她爹也是个皇亲国戚! 人在偌大的花园里跑,四处张望,引得偶尔路过的太监宫女频频关注。 “我错了还不行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安平郡主,你在哪里啊?……” 花晚照吼了一路,竟然连安平郡主的鬼影都沒见着。 要不怎么说皇家花园大呢,各种亭台楼阁、花草树木,还讲究什么风水布置,竟将她这个本來不会路痴的人狠狠给路痴了一把。 当她不知道第几次转回到同一处池塘边时,花晚照干脆放弃寻找人的念头了。丫的,一个破小孩,居然害的本姑娘迷路了! 坐在池塘边的巨石上,正在发呆,池塘里突然传出“噗通”地巨响,水花立时溅了花晚照一身。 她连忙向后躲去,差点被石头绊住跌了一跤。 第006章 被朋友了 “哈哈……”身后传來熟悉的笑声,不是那个傲娇的小p孩又是谁。 “哼!叫你教训我!摔到池子里看你怎么办!”安平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头窜了出來,哪里还有眼泪的踪迹,笑的比夏天的日头还灿烂,“别以为你说我几句好话本郡主就会原谅你,谁让你日日缠着皇帝哥哥。” 她指的是花晚照刚刚找她时喊得那些口号。 某女当即脸黑,这小孩真是任性! 见她又不说话,冷着一张脸看向自己,此等场景如此熟悉,安平立刻收敛了笑容,随意捡了块石头垫了帕子坐了上去:“你别这样看我,我承认刚刚见你确实存了给你个下马威看看的念头。不过呢,我现在改主意了。” 呵,这么直白。花晚照笑意不明:“为什么改注意了?” 刚才的石头被安平溅湿了,她只能重选一块坐。 “因为我发现你其实并沒外面传言的那么喜欢皇帝哥哥。”安平果然还是个孩子,什么想法都说的清清楚楚,这对于深宫养成的大家闺秀來说是还真是不容易。 花晚照却有意逗她:“谁说的,我可喜欢你家皇帝哥哥了,恨不得每时每刻和他腻在一起。” “哼,你骗不了我的,别看我还沒及笄,但一个女子是不是喜欢一个男子还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安平傲娇地仰脖,看向花晚照的眼神似在说你骗不过我的。 花晚照连连咳嗽,从地上捡起几块碎石,在手里掂量掂量,向池里扔去一块。 “这你都看的出來。看样子你是很喜欢我皇兄喽?” 安平得意道:“那是。我在皇帝哥哥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喜欢他了,但是那个时候不能给他添麻烦,所以只好把喜欢埋在心里。” 花晚照的石头在水面上一连打出数个水漂,安平看的很是惊奇,直嚷嚷也要玩。 “哎呀,你那个石头给我几块!”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直接伸手抢了几块。 “……”某女心中默念虐待未成年人是犯法的,咱是大人,不可以和不成熟的小p孩一般见识。 安平沒瞧出她表情的不适,她的石头也在水面上打出一串水漂:“哈哈!我比你多打出了一个!” 沒想到这傲娇郡主除了性子傲娇外脑子还是很聪明的,竟然学的那么快。 “你喜欢皇兄,皇兄知道么?” 花晚照忍住心中想狂扁她的冲动,将话題绕了回來。 “恩……恩……”犹豫不决,吞吞吐吐。 “呃,你该不会还沒表过白吧?!”这小孩不是喜欢直接的主么?怎么这么大的事居然未同王勃说过? “表过白是什么意思?”安平疑惑道,又从地上捡了些石头。 “就是,你沒和他正式说过你喜欢他么?” 安平当即苦了脸,摇了摇头。 “皇帝哥哥很忙,他登基之后每天都忙于朝政大事,很少有时间陪我玩了……”语气陡然高转,“不过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皇帝哥哥!我喜欢的男人就是要干一番大事业,名垂千古的!” 名垂千古?花晚照在心底叹气摇头,一个男人如果醉心于事业,将所有感情都投注到他个人野心中,那女人这样心甘情愿的付出又换得了什么?是众人对丈夫的称赞,还是一场有去无回的付出? 她自认为沒那么高尚,她宁可不要爱人成就丰功伟业,只要他能与自己日日相伴,白首不离。 “那你呢?是不是听我说完也喜欢皇帝哥哥了?”安平一副“我家皇帝哥哥是世界上最出色的男人的表情”。 花晚照差点沒栽倒水里,连忙摇头:“不,我不喜欢他!” 可安平听到这话却急了,从石头上挑了下來,跺脚:“你怎么可以不喜欢他呢?他这么厉害这么优秀!” “……” 花晚照道:“我喜欢他你不是不开心么?” 安平愣住,低头不语。 “你看,你都不开心了,我为什么还要喜欢他?” 花晚照觉得跟此女交流起來有时候真是颇为困难,你说她心里装的都是些啥,一边想把自己的男人弄成大众情人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他,一边又想独占他,不让别的女人喜欢。 这性格,真是太别扭了! 安平仔细想了想,终于抬头笑道:“你们都要喜欢他,但是他只能喜欢我。这样我就不难过了,因为皇帝哥哥心里只有我。” 花晚照默,恐怕王勃连你是不是喜欢他这件事都不知道。退一万步讲,一个男人如果真的喜欢一个女人,会因为政务繁忙这种借口从不主动找她么?! 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位天真的郡主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聊了这么久,安平才想起來询问对方的姓名。 “花晚照。”花晚照沒好气地嘟囔一句。 “咦,你怎么不姓王?”安平奇道。 花晚照懒的跟她解释,便道:“难道你不觉得花晚照比王晚照好听么?” 安平果然上当,她将两个名字各自念了几遍得出结论:“好像花晚照确实更好听些。” 啊,她们两个终于在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你叫什么?王安平?”花晚照恶劣的想,为毛你爹不给你取名王安石。 “恩!”安平点点头:“你不用劝我改姓,我觉得王安平比花安平好听。” “……” 花晚照第二次生出想狂扁她的冲动了!本姑娘什么时候想劝你改名了! “我是我家第二个女儿,我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姐叫王安晴,两年前嫁给了御史大夫李大人,哥哥叫王安石是大理寺总监。” 居然还真有一个叫王安石的!花晚照已经无力吐槽这个时代了,一个王勃就把她坑的这样惨,幸好当时沒碰上王安石,否则她都该以为他也穿越了呢! “那你爹爹呢?”和单纯的人说话就是好,对方会向倒豆子一样把自家家底接个底朝天。花晚照发誓,她绝对沒有嘲笑安平脑子回路太浅的意思。 “你竟然不知道我爹爹?”安平不可置信地看她一眼,立刻反应过來:“哦,我忘了,你是乡下來的,不知道也不能怪你。” “……” 你丫才乡下來的!你全家都乡下來的! 花晚照已经不想和这个小孩说话了,原本打水漂用的石头尽数被她仍尽池子里,发出一连串的“扑通”声。 “哎呀,你怎么不问啊?”安平很是激动,一副你快问,我很想说的样子。 “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都说事不过三,花晚照的牛脾气也上來了,冷着脸不理她。 “你都不问我,我怎么说。”安平急道。 “我问过了!”花晚照吼道。 到底谁才是公主啊!哪里來的傲娇野丫头,快点给本公主自动拍飞! “好啦,好啦,我说就是了。”安平敛了敛神色,“但是我说了,你可别和她们一样都不和我玩了。” “不会,不会。”她就沒打算和这丫头深交。 “我爹就说当今安王爷。” “噗……”原來这个傲娇单纯郡主的爹是“王猴子”?! “你……你方才说什么,我刚沒听清。”如果此刻口中含了茶,花晚照一定喷了对方一脸。 安平一脸不耐烦的嫌弃表情:“我说我爹是安王爷,皇帝哥哥的叔父!” 你确定你是他亲生的不是抱养的么?若不是怕这位郡主当场发飙,花晚照几乎当场就想问出口。 怎么看那种老奸巨猾的人也不该生出这种沒脑子的女儿啊! “唉,你不信还是怎么滴?这种事情我能拿出來骗人么?”许是看出花晚照怀疑的眼神,安平有些着恼。 “沒沒沒……”花晚照连连摇头,怪不得大家听到都不和你玩了,原來是惹不起她身后那个强大的爹。 “这还差不多。”安平欣慰道,“呐,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我哥说,朋友之间是要讲信任和互助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花晚照的背脊自下而上窜起。 果然,安平后半句道:“所以你要帮我多多在皇帝哥哥面前美言几句,要帮我仔细盯着宫里那些女人不让她们觊觎他,还要帮我获得皇帝哥哥的芳心。” 花晚照哭笑不得:“我能不和你做朋友么?” 哪里有刚见面认识就命令人家做事的?这哪里是朋友,明明就是主仆。 “不行!我都和你说了这么事了,就已经把你当朋友看了,你怎么可以乱说话。”安平怒了,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这一怒,到还真让花晚照看到几分“王猴子”的影子,唉,父女就是父女,盛气凌人人的功夫一个模子里刻出來的。 花晚照不想得罪这个郡主,也不想得罪她身后的“猴子”王爷,倒不是因为畏惧权贵,主要是不想给自己和王勃添太多麻烦。有句话不是说,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么? “好吧,那我帮你做了这么多,你能帮我做什么?” “我能帮你做什么?”似乎从來沒人问过她这类问題,安平有些发愣。 “难道你哥沒交过你朋友间是要平等互利的么?!你怎么可以只命令别人做事,不想想自己能为别人做些什么?!” “那花姐姐想要什么?只要我拿得到的都给你带來。”安平是个好孩子,知错能改。 第007章 奈何襄王无情 花晚照那样说倒不是真的想要什么,说白了无非是为自己以后行事多条路子。现在用不到的东西,以后不一定用不到。她不想被困深宫,也不想坐等被慕容钰卿抓走,当初查案时她就因为被动两字吃尽苦头,如今再不会坐以待毙。 “我还沒想好,总之你先记着欠我个人情,到时候我找你帮忙你可别推三阻四的。” “不会,我很讲信用的!”安平得意地跺跺脚。 ************************* 计划好好的一趟御花园之旅,因为安平郡主的一番“死缠烂打”彻底算是泡汤了。看着两人手拉着回到方才离开的廊上,早已等得愁容惨淡的下人们总算长舒一口气。 最后两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并约定以后多多见面多多交流感情。 当然,这都是某郡主单方面的立约,花晚照的心思是,咱可以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么…… “今日玩的可开心么?” 用过晚饭后,花晚照百无聊赖地倚在自家殿上的贵妃椅中烤着炉子看着书。正瞧得入迷,冷不丁头上方传來一道清冽的嗓音。 “咦,你怎么來了?”见到王勃,花晚照有些意外,放下书连忙坐起身,想要起來。 “别起身了,外面冷,你靠着就好。”王勃自宁喜手中接过煲好的暖炉子抱在手中,一撩衣袍,坐在了花晚照的脚边。 花晚照大囧,宁喜低低笑着跐溜一声带门出去了,动作比兔子还麻利。 “你不处理政务了?”两人间似乎沒什么太多话可以说,花晚照未免尴尬只好沒话找话。 “今日的处理完了。”王勃笑意盈盈地道,替她拉了拉快拖到地上的绒毯,“听说你今天和安平郡主去了御花园?” “恩,是啊。”花晚照倒是不奇怪他知道此事,毕竟自己身边这些个影卫不是白养的。 看她面色感慨,王勃不禁问道:“怎么,她欺负你了?” “欺负?”花晚照皱了皱眉头,“沒有。” 似乎最开始好像还是自己欺负了她。 “唉,你沒有觉得你那个叔父的教育方法很有问題么?”花晚照终于忍不住开腔。 “怎么说?” “你看,才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就知道想东想西。一见面就知道给人下马威,还动不动就指挥人干这个那个的,这也太任性了吧。” 王勃笑道:“她指挥你做什么了?” 花晚照瞪眼:“她指挥我做什么,你会不知道?” 这下换王勃不自在了,到底是脸子薄的君子,他咳嗽两声:“她还是个孩子,很多耍小性子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哟,我可以理解为,皇兄大人是在帮着自己堂妹说话么?”花晚照笑的谐谑。 王勃却沒接话,双目如星辰,直直地对视花晚照的眼睛。 “你这样看着我作甚。”花晚照是个选择性神经大条的人,当即被看了个莫名其妙。 王勃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移开目光:“我不喜欢她。” “我就知道。”花晚照夸张地扶额,一副我要死了的样子。 可不就是要死了么,王勃对安平沒感情,自己这个被迫红娘当的可就辛苦喽。 “你怎么这个反应。”王勃失笑,拉下她手,轻轻捏了捏。 花晚照立刻就夸张不起來了,连忙抽回手放回毯子中,“可是她说她喜欢你,从你还沒登基的时候就喜欢了。” “我知道。”王勃眼中闪过一丝暗沉,却依旧笑得温柔。 “我猜到了。也就她那种单纯的人才不知道这些,还一个劲做着白马王子白雪公主的美梦。” “什么王子和公主?”王勃听的疑惑。 “沒什么,”花晚照岔开话題,“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任其发展吧。小姑娘可沒那么多青春让你耗。” 王勃挑眉:“这么说,晚照可是有好想法了?” “沒!”花晚照立刻新生警惕,生怕对方将这种高难度问題派给自己。 “那不就成了。”王勃摸着怀里的雕花小金炉,“等安平年后及笄了,我这个做堂哥的自会给她指一门合适的亲事。” “可是她喜欢的是你。” “她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总共还沒你我多,而且她甚至不如你了解我,这样的感情,晚照觉得是喜欢?” “呃,你怎么知道她沒有我了解呢?不对,我怎么就不知道自己了解你了?” 王勃淡笑不语,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題:“她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若觉得她吵,我便不让她进宫可好?” “不好,”嘴巴快过思维,花晚照脱口而出。说完后,别说听的人了,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别,其他人似乎很忌惮她爹,她说除了我别人都不和她玩。你再不让进宫,她岂不是一个朋友都沒有了?”花晚照强调。 王勃打量她半晌,突然笑着伸手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发髻:“我的晚照真是善良。” “好吧,就依你的。”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花晚照不喜地皱眉,刚要说些什么,王勃却已经话題岔开了。 “你后院那些花如何了?” 又被人提起一壶不开的水,花晚照郁闷:“半死不活,要死不活,不死不活,总之它们就是那种鲤鱼半打挺的状态。” 这是什么形容……王勃低低笑了两声:“我以为它们已经死光了。” 花晚照无语至极地白他一眼:“真沒看出來,你原先竟也这么坏。不过那些小东西也真是顽强,恐怕人家在跟你暗自怄气呢!” “怄气?它若真给我怄气,就该全开花了。”王勃道。 “你确定它们开花了是跟你怄气,那我那死了多事的娘亲还不气活过來。” 这回王勃真忍不住笑出了声,双肩一抖一抖的。可不是么,要是那样放任自身自灭都能开花,依贵妃真是要气活过來了。 “那你还去养它们,老实交代可是存了这种顽皮的心思?”王勃终于止了笑,只是眼中的目光越发柔和了,温柔的简直可以掐出水來。 第008章 邯郸学步 瞧得花晚照满身不习惯,唉……这就是被某人培养出來的“温柔恐惧症”么?如果慕容钰卿对她这样笑,百分之一千意味着她要倒霉了。 “沒,我的心思很简单,就是无聊了。”花晚照如实道。 “恩,我今日來是告诉你,过两天是你的册封大典,你好生准备着。” “什么?册封大典?你……你确定你沒有开玩笑?”花晚照差点惊得跳起來,这堂兄妹两个都喜欢和她玩刺激么?! 王勃看她一眼:“你莫不是想只当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 “我不介意的!” “我却很介意,不管你与我是不是有血缘关系,我都不希望你不清不楚地待在我身边。” 其实花晚照很想脱口而出地说:那你放我出宫吧! 奈何她也知道这事完全沒得商量。 只是大哥,您能别把这话说的那么暧昧么?什么叫不清不楚地待在你身边……我又不是你的女人。 “可是我什么规矩都不懂啊,那个什么大典是不是很恐怖?”电视剧里都演的很隆重,连走路微笑都有要求。 王勃闻言,欣慰地看着她笑,大有“吾家小妹初长成”的意味。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所以已经安排下去大典一切从简,免去很多繁文缛节,就是怕你记不住。但是最基本的礼仪还是不可废除,明日就会有嬷嬷來宫中教你,你要好好学着,切莫给皇兄我丢脸。” 花晚照可怜巴巴地盯着他,却收效甚微。 当晚,某人就因此噩梦了。花晚照梦见自己穿戴华丽地出现在文武百官的面前,却在登台祭天的时候踩到裙摆一头栽倒了台底下,崴了脚,还跌了个狗吃屎。 全场爆笑,秦笛黑着一张脸像提小鸡一样将她提起丢到台上,王勃哭笑不得正要伸手过來抱他,安平郡主却出现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哭的花容失色,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贱人,抢了自己最爱的男人。花晚照大惊,努力从地上爬起來想上前跟她解释这只是公主的册封大典,不是封后大典,可是安平郡主却哭着跑开了。 而王勃身上的明黄龙袍竟变成了大红的喜袍! 花晚照吓的连连后退,可是脖子却被从天而降的慕容钰卿掐住了。 他熟悉又魅惑的声音在耳边诡异地响起:晚儿,你忘了,你生是我慕容钰卿的娘子,死亦是,你怎么敢嫁给别的男人? 花晚照想辩解可慕容钰卿掐她的力道却越來越大,已经无法呼吸,, “慕容!” 人自梦中惊醒,花晚照坐在垫着绒毯的大床上,冷汗浸湿了里衣,喉咙发干,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原來方才只是一场梦境。 她晃了晃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些。 “真是太恐怖了。”花晚照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压惊,再躺回床上,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 第二天,花晚照顶着两只熊猫眼出现在宁喜的面前,小丫鬟吓了一跳,大呼她是怎么了。花晚照懒得解释,胡扯说昨天做贼去了,也不管她信不,简单地用过早饭后,连休息的时间都沒有,就被乾清宫的人带去了御花园。 一路上,花晚照都在腹诽王勃骇人的效率,要不要昨晚才说的事,今天一大早就落实到位啊! “公主,老奴是皇上亲自派來指导您礼仪的赵嬷嬷,咱们今天就來学习学习宫里各位女主子走路的步子。”赵嬷嬷长着一副容嬷嬷的脸,挂着一副容嬷嬷的表情,花晚照十分担心自己如果表现地让她不满意,这位赵嬷嬷一定会从不知名的角落抽出一把银针,对着自己细嫩的皮肤狠狠地扎下去。 “赵嬷嬷,我……我一切听你的就是了。”花晚照不由自主地吞咽一下。 “恩。”赵嬷嬷不咸不淡地答应一声,“这行步走路,一重端庄,二重雅致,女子行路步长不可宽过肩膀,不可速度过快,不可脚步外开,要做到一步一摇,风韵自然……” 于是,美好的早晨就彻底毁在了恶魔般恐怖的训练中,花晚照突然觉得自己这穿越也算值了,既游历了江湖,又看够了帅哥,还体验了一把生死逃亡,最后完美的混进了皇宫。 这样的“幸福”真不是每个穿越女都能荣幸体验的,特别是身体里怀着的还不是宝宝,而是条吸血的虫子! “公主!嬷嬷说过了,每走一步双手要自然摆动一下,每走三步要学会小扭腰部!”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赵嬷嬷的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起伏。事实上,当一个人对一句话重复了不下百遍后,任谁都淡定不起來。 花晚照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嗡地响着无数只蜜蜂,她每动一下那些蜜蜂就嗡一声,弄得她连正常走路的姿势都不会了。结果走到后面竟然连同手同脚的事情都发生了。 “公主!嬷嬷说过了!出右脚的时候左手前摆,出左脚的时候右手前摆!” 花晚照黑着脸,僵硬着表情走路…… “公主!嬷嬷说过了!走路的时候一定要面带微笑!” 花晚照扯出一道诡异僵硬的表情…… “公主!嬷嬷说过了!……” “嬷嬷!公主说过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啊!” 赵嬷嬷的怒气再也止不住了,老年人火气一上來,十头牛都拉不住,她冷着脸道:“公主!您瞧瞧,这一个早上都快过去了,您连最基本的步伐都还沒学会,到时候如何向皇上交代,如何在册封大典时登台祭神?” “真的要登台祭神啊?”昨天的噩梦浮现在眼前,花晚照更加张皇,急急地扭过身子來,可是刚刚走了半天宫廷步,她的腿脚早就僵硬了,这一转身,她竟被自己的脚给绊了去,一跤跌到旁边的草丛里,幸亏在一旁看着的宁喜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她,才使她幸免于难。 赵嬷嬷见状,气得连连吸气:“公主!怎么现在连路都走不稳了!” “……” 第009章 误入神秘花园 花晚照再也受不了了,她站直了身子,深吸两口气:“赵嬷嬷,您说了那么多,能给我示范一下这走路的步伐么?宁喜你也跟着一道,把那个什么花步、素步、碎步、行礼步……都给本公主示范一遍! 就从这头走到那头的亭子里。” “啊,公主,我也要走么?”宁喜总觉得自己是被殃及鱼池了,瞬间摆了一副苦瓜脸。 “对!” “好,那老奴就同宁喜仔细走一遭,公主这回可千万看清楚了。”赵嬷嬷以为她终于肯认真学了,面上表情缓和了不少。 “放心,本公主一定好、好、学!”花晚照咬牙切齿地说。 “宁喜丫头,随老奴从正步开始走吧。” …… 即使是宁喜,和花晚照相处的时间毕竟太短,哪里知道她顽劣的性子。让她乖乖学步子,门都沒有! 花晚照本來是打算一路挑刺好好打击一下那个赵嬷嬷的,后來一想,万一人家后面训练时反攻回來,苦的还是自己,而这里距离池中心的亭子,少说也有百來步的距离,走宫廷步速度根本快不起來,自己还不如利用这段时间,溜掉! 说干就干,于是,在前面两人才迈开不足十步,后面的人早已无声无息溜之大吉了。 “哼,想刁难本公主,去你丫的规矩!本姑娘才不稀罕当什么公主!”花晚照不熟悉路子,跑起來也沒有章法,净挑些羊肠小道、曲径通幽的地方走,边跑还边感慨,还是撒开蹄子跑路最适合自己啊,怎么跑怎么舒坦! 人都说摆脱追兵的跑路是讲究章法的,不然极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摆脱不了追兵,反而自己跑进了死胡同只好乖乖就擒。 很明显,花晚照的脑子里装不下章法这等高深的东西,虽然她免去了被追兵捉住的危险,却依旧不可避免的迷路了。 “咦,这院子看起來真好看,是谁的住处么?” 小道的尽头是一扇小型宫墙拱门,穿了拱门竟是个不大不小的花园。花园里种满了各色花枝,连种花的泥土都是七彩的,中间只留了几条狭窄的小道用來行走。 花晚照四处打量片刻,见沒有人跟來,提了裙摆径自走了进去。 冬天本是百花凋零的季节,可这院子里竟有几种花朵怒放着,模样都是她沒有见过的,其中最吸引人的莫过于一种红紫双色花,花型呈旋转型,花晚照不知不觉便伸出手想要去触碰。 “公主殿下!” 身后突然传來女人的声音,花晚照吓了一跳,慌张地收回手,转过身去。 原來是个面生的宫女。 那宫女冲她福了福身子,脸上带着官方化的笑容:“公主殿下,您怎么跑到这里來了?这里是茹贵人的院落。” “噢噢。”花晚照连答应了两声。 茹贵人?不就是王勃的两位贵人之一,前宰相大人的庶女么? “公主如果沒事还是快离开吧,奴婢刚刚领布匹回來的时候看到有位嬷嬷似乎正向这边赶來。” 花晚照惊,赵嬷嬷看着一身肥肉,怎么跑步这样迅速! “那我先走了,麻烦你替我向茹贵人问声好。”说完提了裙子撒腿跑出院子,还不忘小心绕开脚下的花朵。 快出院子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正对上那宫女的目光,不由地尴尬笑笑,再不做停留,一溜烟跑走了。 她可看见了那宫女领的布匹皆是颜色暗沉质量一般的货色,恐怕那个什么茹贵人在宫里过的并不好。 又是一阵沒头沒脑的疯跑,花晚照气喘吁吁地停在了一处用來歇脚的亭子前。 一屁股坐在外头的石凳上:“这什么破皇宫,长的和打结的肠子差不多。” 这回是彻底迷路了,目之所及,连一块熟悉的标志性建筑都沒有! 怎么回去啊,难道只能在这等人找來,或是等有人经过的时候问路? 好丢人…… “捉迷藏好玩么?”耳边有人轻轻地道。 “好玩毛线,沒看到本姑娘都迷路了么!”那话听起來根本让人提不起戒心,花晚照下意识地回答,顺手丢出几根刚刚发泄扯起來的枯草。 “……” 动作僵住,某女像被针刺了似地突然跳出一米远,回头,抖:“你……你……你怎么这么快便找到我了!” 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可不就是她躲避的终极boss皇帝大人么?! 王勃冲身后的一干侍卫随从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跟上,笑着走上前,拉她入亭:“外面风大,怎么不坐进來?” 花晚照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在外头等着逮人问路。 “你可真是调皮,你知道你那一跑差点沒把赵嬷嬷的鼻子气歪,宁喜都快急哭了。” 王勃解下自己身上披着的大氅给花晚照系上。方才走路的时候她把自己的给脱了下來,后來逃跑的时候又嫌碍事便干脆不带了。 “唉,那你回去劝劝她,本來就长的一张老板脸,鼻子再歪就成巫婆脸了。出去吓坏小朋友多不好。”花晚照沒心沒肺地叹气。 “顽皮。”王勃伸出手点点她的鼻子,笑着摇头,“怎么,不想学么?” “我真的是,严重怀疑她就是故意整我的。”终于找到倾诉对象,花晚照的怨念一发不可收拾,开始细数自己今天早上遭受到的各种非人虐待。 末了,她还不忘总结两句:“她有本事自己顶着个水盆走几步试试,我完全有理由告她虐待妇女儿童。” 王勃听她闹着,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见她说累了,才开口道:“你若将这些折腾人的功夫都用到正道上來,哪里还会惹出这些事。” 那一瞬间,花晚照仿佛看到了高初中班主任拉着问題少年做思想沟通的场景:你若将玩电脑谈恋爱的时间都用到学习上來,这分数能上不去么? 她被自己丰富的联想能力恶寒了一把,仰脖道:“我不学,我不学,我就是不学!我可以跟你保证大典当天一定正常走路,但是别再整出些什么一步三摆乱七八糟的东西來了!我是个人,不是用來讨好人的工具!” 王勃语塞,不知怎么回答。 第010章 剽悍的冰山美人 “原來这就是皇上和弟弟从民间寻回的公主?果然好气魄!”一道清冷的女声传入亭内,亭内两人齐齐向外头看去。 “秦贵人秦姚,秦笛的姐姐。”王勃低低道。 啊哦,沒想到今天一天就邂逅了皇上的两位贵人,虽然茹贵人沒见到本人。 “皇嫂好!”花晚照甜甜一笑,随意福了福身子。 这近看,秦姚果然同秦笛长的有几分相似,身上的绒袍是女子少用的淡青色,略施脂粉,不沾熏香,眉宇间比秦笛少了几分凌厉之色多了几分冷艳高贵。声音淡淡地听不出情绪,花晚照默默想,他们秦家这一大家子人怎么个个都是这样半生不熟的性格,秦笛也是,秦姚也是。 “恩。”秦姚点点头,向王勃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勃趁机给花晚照使眼色,那意思是:看看人家怎么行礼的,再看看你刚刚行的那叫哪门子的礼。 花晚照抬头望天,做无视状。 可她只看到了秦家人的共性,沒有看到秦家人的个性。和秦笛相比,秦姚明显是个她搞不定的主。 只见秦贵人同王勃稍稍客套了一番后,同两人一起坐在了下來,当头便冒出句石破天惊的话。 “皇上,臣妾很喜欢公主的魄力个性,斗胆向皇上请旨,求皇上给臣妾的弟弟指婚,迎娶公主入府!” “哎呦!”花晚照连人带衣滚到地上。 这……这什么毛病,开头第一句就是替她求亲,如果不是王勃介绍在先,秦家人的长相辅佐在后,花晚照简直都要以为她才是安王爷的女儿了,怎么两个人对她的婚事都如此上心!某女吓的几乎吐血…… 事实上,她也确实吐血了。 和上次一样,殷红的鲜血自口中汹涌而出,吐不尽地一股脑儿往外涌,才一会儿身前的衣裳就被染了个鲜红。 “晚照!”王勃大惊,连忙从凳上跳了起來,又不敢拉花晚照,一时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别急,容臣妾一试。”秦贵人显然也吃惊不已,但她很快冷静下來,毛遂自荐道。 秦家的孩子,不论男女均从小习武习兵法,所以她虽贵为皇帝的贵人,但暗地里更是皇帝不过或缺的影卫之一。 王勃是关心则乱,听到秦姚的话这才记起她会武功这事,又听她说可以替花晚照止血,连忙道:“那还等什么?!快!” 秦姚也不多话,运了气点住花晚照身上三处大穴,又提起她的双手,一连点过十几处**,再拍掌运功,将人转过來打在她的后背上。 不一会儿,花晚照恐怖的吐血动作终于止住了,人却昏迷倒向一旁。 王勃赶紧上前,将她打横抱了起來。 “來人!宣所有御医进宫!回万芳阁!” “皇上!”秦姚不得不提了提声音,挡住他的去路。 “皇上,臣妾也略懂医术,不如再御医进宫前先容臣妾替公主把把脉?” 王勃眉头紧皱,看起來似乎焦急万分,听到这话,不假思索:“那你就一起來吧。” ************* 三人共乘一轿,王勃始终冷着一张脸,抱着花晚照的手臂一刻也不曾松开,秦姚同他相处这么久,何时见他如此失态,不禁暗想,传闻说皇帝对这民间的妹妹极尽宠爱莫非是真的? 轿子刚进了万芳阁,王勃迫不及待地掀了帘子跳下去,大步流星地冲进内室,边走边喝道:“人呢?!都给朕滚出來,快去打水!” 宁喜闻声从房中冲出來,一眼便瞧见他怀里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花晚照,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混账!听不懂朕的话么?!还不快送热水和衣服來!”向來对人身为宽厚的王勃今日竟然毫无怜惜地踹了宁喜一脚。 “不想掉脑袋就快去!” 宁喜完全沒料到会有这样一遭,重心不稳扑倒在地,龙威震怒,她吓得连连答应,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从地上起來,奔向里头。 秦贵人正抬腿下轿,恰巧目睹了这样一幕,动作不禁顿住,好看的柳眉微微皱起。 “主子,皇上这……”贴身的丫鬟丁凝也随行到了万芳阁,见她止步不前,不由地上前提醒了道。 丁凝虽只是个小小宫婢,统共见过皇帝地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來,但总听人说皇帝为人宽厚,如今这状况,真是给她吓的不轻。 大家口中临危不乱、温润如玉的皇上也会变得这样暴戾?想当初茹贵人中毒差点死去都不见他如此心急如焚。 “住嘴,皇上做事岂有我们多嘴的份!”秦贵人低低喝了声,扫了眼院子里奔走忙碌的下人们,“还不快随我进去。” 皇上的表现是有些奇怪,当时他们在轿中时,自己可是清晰地看出他脸上密布的情绪不仅是紧张,还有驱之不散的阴冷戾气。那种眼神,分明就是对深仇大恨之人才该有的。恐怕皇上他该是知道这位公主吐血的真正原因。 那样触目惊心的吐血量,公主是中了什么样的毒? “太医马上就到,请皇上息怒,容臣妾先诊断一二。”秦姚迈进房中,停在距离床铺三步的距离处。 王勃沉着脸不语,就秦姚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将花晚照沾血的外衣退了下來,只剩了件薄薄的里衣。那里衣也染了血迹,仿佛一大朵血莲开在胸口。 他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停顿片刻,还是将人放进绒被里,起身将位置腾给秦姚。 秦姚立即上前,挽起袖子,将手指搭在花晚照的脉搏上。 房中除了王勃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近乎死寂。丁凝更加紧张了,生怕自己像宁喜一样被迁怒,赶紧寻了个机会端走桌上空空的茶壶,飞快跑出房间。 “怎么样?” 见她突然像触电般抽回手臂,王勃紧张地问道。 秦姚却似受了好大的刺激,掉头看向他,神色纠结复杂,薄唇紧抿迟迟不语。 第011章 猜测与试蛊 “到底怎么样了!你怎么不说话!”王勃急了,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出奇,竟将她握的有些疼。 “皇上……”见他如此,秦姚的眼神挣扎地更加厉害,但终于还是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她起身,双膝跪在地上。 “你这是何意?!”王勃大惊,放开她的手臂后退两步,难道晚照她……! 不!不!绝不可以让她有事!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公主殿下……怀了龙种!” 秦姚终于将这震惊的消息说了出來,怪不得王勃对公主的态度不一样,原來那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呵护,而是对自己心爱之人的爱慕! 王勃喜欢花晚照,可是他们是兄妹!花晚照竟然怀里他的孩子! 然而,室内一片死寂,沒有预料之中的欢喜,也沒有王勃按捺不住的激动言语。 “你……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哐当!”桌上的杯盏被人大力扫到地上,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王勃一掌拍在檀木桌上,响声震天,这一次是真正的龙威震怒。 一抹讶异飞快闪过秦姚的眼中,她迅速抬头看他一眼,面前的人脸色铁青,面若冰霜,双目赤红,几乎可以喷出火來。 “公主怀孕了。看脉象,一月有余。” “嘭!”话音刚落,桌子掀翻在地,王勃似乎还不觉得解恨,一脚踹了过去,扶着帘框急促地喘着粗气。 “好!好!简直太好了!”秦姚听见王勃发出一连串冷笑赞叹,不敢抬头也不敢搭话。 “真是好样的,慕容钰卿!你不是一向自视甚高、唯我独尊么?那这又是什么意思!为了摆朕一道不惜牺牲自己?还是说她从头到尾就是你的玩物!” 王勃双手握拳,在屋里來來去去走了几回,一脚踹在柱子上,疼的他倒吸气。 “秦姚,今日的事情你一个字都不能给朕传出去,否则……”阴冷的话语回荡在凌乱的房中。 秦姚磕头跪应。 “好,你可以出去了。”王勃指着大门冲她道。 秦姚起身,低头要走。 “等等,”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手臂被大力捉住。 “除了……,她身体如何?” 秦姚暗松一口气,心道你终于记起她刚刚吐血了。 “她身体里似乎被人下了……蛊?” 手上的力道倏然加重,王勃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漂亮的唇紧抿。 秦姚估摸着自己又猜中了,接着道:“我对巫蛊之术并不擅长,但也知道些基本的东西。蛊虫复苏分为几个阶段,而最后一个阶段被养蛊之人便会时而吐血不止,并且随着时间的拖延,吐血的频率还会增加,身体逐渐变得虚弱而嗜睡,直到……” “够了!”王勃低低喝道,松开了手,紧握成拳,背过身去:“你可以出去了,记住你刚刚的话!” 秦姚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开门离开了。 皇上,我从未想过,原來你也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人失态至此。这就是为什么你拒绝我求婚的理由么?即使她本是你的妹妹,即使在知道了她怀里别的男人的孩子之后? ********** 泠泠白雪落成海,给一望无际的花甸铺就一抹苍白与无瑕。 景致一直蔓延,尽头是高耸的断崖。 崖头有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站着的男人,发如泼墨凭风舞,衣如红绸腾空飞,仿佛燃烧在世界尽头的一团冷焰。 “三、五路的人都清理妥了?” 他本背着双手似在眺望远处的景色,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來。 春暖花开大概也就如此,清冷的雪,凄美的花,都抵不住这倾城暖阳的微微一笑。慕容钰卿浅笑着,拾级而下,慢慢走近跪着的人。 “是。”那下属答的非常干脆,“但此次动作太大,我们的人本就不多,所以损失也比较大。” “比较?”慕容钰卿在他面前停住脚步,“我记得我说过,先引他们自己的人碰碰,再让我们的人出來。你就是这样办事的?” 那下属该不是第一遭替他办事,深谙慕容钰卿的脾气,闻言只能实话实说:“三路的人里查出有皇宫的细作。” 慕容钰卿眯了眯眼睛,不语。 “属下谨遵主上的命令办事,本就要成了,却被那细作当众点了出來,引起两路人马拼死抵抗,我们的人正是因此而受了损伤。” “好了。”慕容钰卿开口截住,“我不在的时间太长了点,阁中被一帮乌合之众搅得乌烟瘴气,竟然还混进了王勃的人。此番肃清想必元气大伤,既然此次是他们弄的鬼,且免你一死,自去行刑堂领罚吧。” 下属大松一口气,却不敢表现出來,面上仍是恭恭敬敬:“属下遵命。” 话音刚落,眼前的那抹红衣已然不见。 “杨媚儿那个女人怎么样了?”慕容钰卿出现在花间阁通往行刑堂的长廊上。行刑堂分为上堂和下堂,上堂用于关押行刑后的犯人,下堂则是行刑的地方。 当日杨媚儿大意被白降所伤逃回花间阁,却不慎被王勃的人跟踪还弄丢了花晚照。慕容钰卿大怒,回堂退敌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断了她的手脚筋脉,丢入行刑堂,每日鞭笞三十下。 “回主上,刚刚受完鞭刑,昏迷不醒。”一道人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來,跪在地上回答。 慕容钰卿毫不在意,继续大步流星地往下堂的方向走去:“叫个动作利索的女人带着药过去,我可不想她熬不了两天就死了。告诉她,说可是说过的,花晚照若出了什么事,她便是想死也死不了了。” 杨媚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让手下对她干的那些好事,新帐旧账我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算。 妖冶的眼中笑意盈盈,仔细看去,那笑意分明透着冷如骨髓的阴狠和讥嘲。 “凉,先随我去药室看看那蛊人。” 凉领命起身,嗖地一下不见了身影。他是公子在花间阁的忠实属下之一,公子不在阁中的这段时间,对慕容钰卿主要势力的保存功不可沒。 慕容钰卿停在下堂右侧的一道石门上,大掌在门边几处地方轻扫,后退两步,石门缓慢地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來。 高高架起的十字木桩上绑着一人,面目狰狞,浑身是血,身上的里衣早已被抓的破碎淋漓,血迹早已凝固,看不清衣服本來的颜色。 显然此人已经死去已久。 但最骇人的却不是此处,慕容钰卿走进室中,目光四下搜寻,终于在距离死人脑袋不远的木桩上发现了一条身体泛着晶莹碧色的小虫。 蛊虫苏醒,吸食脑髓破壳而出…… “将尸体运出去,埋到向晚花田里去。再叫人把这里打扫干净。”慕容钰卿面色阴沉,显然对这样的场景很不满意。 走到石壁处拍下一处机关,石壁凹陷现出一排装着瓶瓶罐罐的架子。 他自其中挑了三只瓷瓶入袖。 第012章 梦 ,,“若依,你又在对着这些花藤发呆。既然它们总不开花,为何不请花匠们來瞧瞧,也好过你这样整日陪它们耗着。” ,,“不,皇上。我的是心结。我种它们,只是想知道是否真有那么一天,它们能为我在此开出最美丽的花。” …… “醒了?” 花晚照正出神地望着床顶华丽的吊珠发呆,耳边传來王勃温柔的声音。 她转过头去,眼神带着刚醒的迷茫,如出水明珠透着呆萌。 王勃被她瞧的一愣,回过神后自前边的贵妃椅起來,走至床边坐下:“醒了就好,我扶你起來喝点粥吧。” 他只字未提刚刚房中发生的一切,也不提她吐血的事情,伸手取过床边的靠垫替她摆好,招呼屋外的宁喜去厨房端温着的吃食。 “王勃。”花晚照爬坐起來,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突然开口。 “怎么了?”以为她身体还不舒服,所以声音格外温柔。 他仔细掖着被角,却被花晚照一把拉住袖子。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花晚照皱着眉头道。 王勃拍拍她的手,笑着道:“是么,跟我说说梦到什么了?” 宁喜正推了门从外面进來,将盘子搁在桌上,取了小碗盛了些粥菜给两人端过來。 “我梦到唐若依了。” 王勃接碗的手顿了顿,却沒立即接话,只是冲宁喜摆手示意她先下去。 可怜的宁喜,本打着可以趁机和花晚照说两句话的注意才亲自端进來的,可是位置都还沒站热就被王勃赶了出去。 临走时,还不忘恋恋不舍地看自家主子一眼,可惜花晚照现在依旧处于精神游离状态,根本沒注意到某人是“饱含深意”的目光。无奈之下,宁喜只好憋了一肚子气,一个人捧着盘子冲出房去了。 “你梦到依贵妃怎么了?”王勃低着头有意无意搅动碗里的清粥,吹散表面的热气。 “我梦到她坐在后院的栅栏上看着那些半死不活的花藤发呆。” “恩,原來听宫里的人说,她确实经常这样。” 他舀出一勺吹凉了些,递到花晚照的嘴巴:“张嘴。” 其实本來宁喜进來的时候花晚照的心里还小小的雀跃了一下,因为她以为回到宫里就不用再忍受某人“温柔的折磨”了。奈何,她强大的“哥哥”竟然甘愿再一次自降身份充当下人这一角色,赶走了宁喜亲自喂食。 花晚照此刻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个的奇怪梦,沒有多余的精神去同他纠结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干脆便遂了王勃的意思,张嘴喝掉。 “唔(我)哈(还)莫见(梦见)……” “吃完了再说,小心撒了一床。”看她迫不及待想说话的样子,王勃有些莞尔,佯怒瞧她。 由于此人不久之前刚发了一场大火,所以眼下即使佯怒,在毫不知情的花晚照眼里还真有那么回事。 花晚照当即噤声,乖乖吃掉嘴里的饭。 正要开口,下一勺又到唇边。 “吃完再说也不迟。”许是看出她郁闷的心思,王勃云淡风轻地道。 于是等花晚照有机会再开口时,也是一碗粥的时间后。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下人收拾了碗筷离去,王勃擦了手回到床边,揉了揉花晚照睡得凌乱的发型。 “呃……”被他的动作一搅和,花晚照差点忘了自己方才想说什么。 “噢,是这样的。我梦见依贵妃坐在栅栏旁边看着花发呆。”她努力理清自己的思路,重新讲述。 “她看花的表情很奇怪,深情而专注,但又似乎不是再看花,而是透过花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恩,然后呢?”王勃似乎对此兴趣不大,但还是耐心地听她讲。 “然后你父皇就出现了。”花晚照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我站的什么角度,反正我看不到你父皇长什么样子。” “那你如何知道那人是我父皇?” “因为我听见依贵妃喊他皇上,而那个男的喊她若依。你说,除了你伟大的父皇还有谁?” 王勃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听见你父皇劝她不要总守着那花,出去瞧瞧,还可以请花匠们进來帮忙料理,省的她一个人总是不得其法。” “可是依贵妃不肯,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花晚照仔细回忆两人的对话,百思不得其解。 “她说了什么?”王勃捡了个稍微舒服的位置坐着,专注而平静地瞧着面前的女子。 花晚照却一心扑在回忆上,沒有注意他的神情。 “她说什么这是她自己跟自己打的赌之类的,还说什么,这些花必须要自己亲自种开才有用。然后你父皇就劝她不要总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可是依贵妃说花不开,她不会离开院子半步。” “哦,她真这样说的?”王勃终于将注意力转移了部分到她的话语上。 花晚照点头不止:“虽然只是个梦,但我总觉得可信度应该是蛮大的。” 王勃不置可否:“当时父皇从战场上带回了依贵妃,效仿先辈金屋藏娇之法修建了万芳阁。并传旨六宫未经他同意不准擅自进入,也不让依贵妃出阁,却沒想到这旨意原來是依贵妃自己提出的。” 听他这样一说,花晚照当即对自己的梦又信了几分,有些雀跃:“这么说,你也相信我做的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了?虽然这听起來挺灵异的,但我还是觉得这是真的。” 王勃笑道:“那你还做了什么?” “沒什么了,就是感觉依贵妃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你父皇啊。”花晚照的目光有些躲闪,毕竟这涉及到人家亲爹,而且还是九五至尊。 “你父皇对她倒是关心有加,可是依贵妃一心只扑在她那些不开花的花上,看花的眼神都比看你父皇的眼神还要痴迷执着。” 王勃听着,起身走到桌边替自己倒了杯水。 “你想知道你母亲当时是怎么进的宫的么?”他突然道,身子背着床铺,叫人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花晚照想了想,摸了摸下巴道:“你讲讲吧。虽然我总觉得是个阴谋狗血论。” 第013章 本是君子身 事实证明花晚照的直觉是非常正确的。 当年唐若依出门办事曾意外落险,被微服出巡的先帝王岳凌恰巧救起。王岳凌当场对气质高雅干练、漂亮灵动的唐若依一见钟情,可是唐若依的一颗芳心却早已落在表哥花枫的身上。后來王岳凌同花间阁两厢对峙难分胜负,而此时暗探又查出了唐若依的真实身份正是花间阁四使之一。 于是后來的情况就演变成,王岳凌和花枫谈判,花枫同意将唐若依献给其做妃子,而王岳凌愿意退兵保他花间阁基业。 原本两人计划的非常小心,却不知这事怎么的就传到了当事人唐若依的耳朵里去,她的性子本就是刚烈不屈的,听说自己心爱的人为了野心将自己拱手他人,当即偷了花枫的布战图连夜逃到敌营,并发誓从此与花枫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后來王岳凌凭着那图打败花间阁但他还是手下留情放了花枫一命,只取了能调动花间阁大半力量的凰牌离去,当做用來压制花间阁的武器。而唐若依便随了王岳凌回宫,再不踏出万芳阁一步。 “也就是说,调动花间阁的令牌有两个,它们本來是一对的,一个是凤牌,在花间阁阁主身上,一个是凰牌,在你这里。而你当初丢的该就是那块凤牌?”花晚照听的很是入迷,并连同之前发生的事情一起回忆思考,得出了这一结论。 “恩。”王勃点点头,“依贵妃进宫,可以说是圣宠六宫。后來她怀孕了,父皇甚至曾戏言若是个男孩定要立为储君。” 啊哦,花晚照有些心虚的吐了吐舌头。看了王勃这个皇位有点來之不易啊。 “你也许不知道,在依贵妃进宫前一个月,宫里还有一位嫔妃也怀了孕,而宫里成年的皇子除了我还有两位哥哥,分别为前皇后和晴贵妃所生。虽然文武诗书都不及我优秀,但自古立嫡立长的规矩摆在那里,大臣们也不敢随意造次。” 短短一席话,王勃如今却云淡风轻地说了出來,可是听的人只要随意想想,都能猜到这条路他曾经走到多么艰辛。 一个父皇不宠爱,大臣无法拥立的皇子,要做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一将功成万骨枯,恐怕路上的鲜血淋漓不是常人能体会的到的。 花晚照这厢沉默不语,王勃似乎也陷入了回忆。 他轻笑道:“你知道么,我最开始本是不稀罕这个位置的。我从小的梦想是做个可以游离山河的闲人,我喜欢书画诗词,喜欢高山流水,对这满是污秽肮脏的政治真的是提不起半点兴趣。” 本是君子身,本是明月心,花晚照看着面前失踪带着温文笑意的人,突然就有一种莫大的心疼和悲伤。她想安慰他,却又担心这样唐突了他脆弱的自尊心。要知道,他说出这番话來 可不是为了得打别人的同情与怜悯。 “那你后來怎么又决定回归朝堂了呢?” “因为母后。”王勃笑着说,可那笑意映着闪烁温暖的烛火分明显得哀伤而落寞。 “母后用自己的生命告诉我,身在帝王家,除了斗争到最后一刻,否则便是成为他人的剑下亡魂。她为了我,不惜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你可知道,当时捧着她愈渐冰冷的尸体时,我真是恨透了当初那个天真无知的自己。从那一刻起,我便决定赌上自己的一切去得到那个位置,要所有人都臣服在我的脚下。” “而父皇,他甚至在母后死的时候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别说了。”花晚照第一次主动拉上他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漂亮。 她握了握以示安慰,有淡淡的暖意自手心传來。 “都过去了。你要想,你现在已经把他们都踩在了脚下,你成功了,你是皇帝,更是百姓爱戴的好皇帝。”浅浅笑意自眸中泛起,花晚照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人嘛,活着都比死了容易,何苦自讨沒趣去想些已经过去的痛苦的回忆?我们要向前看,不是有个人说过么,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快乐的日子将会來临……” 她念的是初中学的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当时被迫背诵的课文,沒想到如此穿越到古代反而给用上了。也不枉当时她背的要死要活的。 王勃当然沒听过这么前沿的外国诗歌,眸中闪过惊异和赞许的光芒,大手反过來握住小手,力道不大,却很坚定。 “晚照,你真是块宝,你的思想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花晚照淡定地接受赞许,那是,也不看看咱受过的那是什么教育,九年义务教育!这么多年的学费可不是白交的! *************************** 由于花晚照身体不适,原本既定的数日后的册封大典被延迟。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第二天正午,花晚照刚刚从睡梦中醒來,宁喜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來告诉她这一喜讯。 当然,欢喜的只有花晚照一人,其他包括宁喜在内的一屋子奴才奴婢们都连连叹气说好事多磨。 “公主,您也真是的,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节骨眼上生病,你说你册封完了再病该多好。”宁喜越想越哀怨,嘴里的话不经过大脑蹦了出來。 “嘿,你个倒霉妮子!怎么说话的呢!”花晚照翻身坐起,佯怒瞪她,“本小姐活的好好的呢,什么叫册封完了再生病?!” 话刚出口,宁喜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大不敬的东西,连连谢罪讨饶。 “好了,好了,下次不准再说出这样的话了知不知道?要是被王……皇兄听到,小心你脖子上的脑袋。” 她可是听说了,当时王勃抱着自己一路狂奔进屋,可是狠狠踹了挡路的宁喜一脚,宁喜不说但看她的动作也知道,腰部该是被踹了好大一处乌青。 宁喜感激的连连点头,表示再也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了。 第014章 醋意萌生 “皇兄昨天什么时候走的?”花晚照毫无风度地打了个哈欠,含着睡意的泪水问道,她记得昨天他们俩聊天,后來聊着聊着她就困了,再后來她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了。 “昨天皇上一直待到公主睡下才走的。保世都來催了好几次呢,说是安王爷在御书房求见。”宁喜开心地说,自家主子得宠,她也跟着开心。 “安王爷?就那只脾气古怪的王猴子?”花晚照皱了眉,沒好气地嘟囔一句。 而此刻,被点到名的王侯之在御书房终于忍无可忍地连打了三记喷嚏。 “叔父可是受了风寒?”王勃搁下手中的笔,关心地看着站在堂下的人。 安王爷自知失了礼数,连忙请罪。 又道:“臣年纪大了,许是昨日进宫穿少了些,待臣回府喝些姜汤便无事了。” 王勃抬头看他一眼,笑的揶揄:“家中有娇妻爱女,当真是治百病的良方。朕听闻安平这几日总吵着要进宫來?” 自家那个女儿做事总是任性妄为,眼下宫中突然多了位來历不明的公主,他特意嘱咐她情况不明时不要随意进宫,却怎料女儿越大越不听话,竟闹得整个王府都不安生,现在连这事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了。 安王爷尴尬地点点头:“小女顽劣,让皇上见笑了。臣回去后必定好好教育。” 王勃不置可否,将案上盖了玉玺的圣旨亲自卷好装入卷筒中,走下台阶递到安王爷的手中,笑容饱含深意:“叔父要的东西朕已拟好,还望叔父替朕将事情办妥。” 安王爷将圣旨收入袖中,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些。 拘礼笑道:“皇上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言罢,小步退出御书房,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宫外走去。 目送眼前的人渐行渐远,王勃挂在嘴边的笑意也慢慢冷却,最后化为一抹冷哼。 “保世,他等的也够久了,宣进殿來吧。” 他转身,坐回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 门扉半掩,外面传來保世中气十足的声音:“宣秦笛秦大人进殿!” 他昨夜回御书房前先去了医药局,向御医们们询问解蛊之术,可是御医们对此束手无策。花晚照吐血的事情宫中早已穿的沸沸扬扬,秦笛知道后连夜进宫求见,王勃本欲不见,可是对方却执意如此,不肯离去。这一等,便等到今天中午安王爷离去。 秦笛什么心思,王勃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臣秦笛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笛今日藏蓝官袍加身,偏殿等了一宿,眉宇间不见疲惫却隐着淡淡的焦虑。 “平身。”王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半倚在龙椅上,右手托着脑袋轻轻揉抚,双目微合,似在闭目养神。 秦笛起身,正瞧见他喜怒不明的样子。 “臣此次來,是……” “你随朕回來也快有半月了吧。可曾去福禄宫见过你姐姐?”王勃依旧保持刚刚那个样子,打断秦笛未说完的话。 话堵在胸中,秦笛却不得不回答王勃的问话:“还不曾。” 王勃淡淡地应了声,收回了揉额的手,坐直了身子:“是朕考虑不周,让你一直忙着公事都未有空叙一叙姐弟亲情。” 秦笛刚想拒绝,可对方却不容他反驳。 “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既然进宫了,就去福禄宫见见你姐姐吧。朕忙了一夜也累了,有什么事等朕休息一会再议。” “保世,送秦大人去秦贵人那里!” “奴才遵命!”保世自门外进來,弓着身子笑着对秦笛道:“秦大人,请吧。” 秦笛无奈,只能低头行礼随着保世离开。 皇上今日是怎么了?这样疏离的语调,可是因为什么? 秦笛不是善言之人,纵使心中有百般疑惑也不会轻易问出口。倒是旁边带路的保世,看出他的纠结,好心低声提点道:“大人此次进宫,可是听闻了公主吐血生病之事?” 秦笛回神,老实的点了点头。 保世瞧了瞧两旁未有來往的宫人,低低道:“大人有所不知,公主吐血的前一刻,秦贵人正和皇上提亲,想让大人迎娶公主为妻。” 这话的意思是,皇上今日对他的态度,多少是因此事而迁怒。 秦笛听的很是吃惊,脚下的步子不觉慢了半拍,不过他眼中惊异的神色很快掠去,似有暗色闪过。 “公公,秦某只是想请旨为公主寻医治病,并无其他非分之想。” 保世停在福禄宫门前道:“皇上同大人私交颇深,相信大人的意思皇上一定明白。既然皇上让大人來秦贵人处,想必自有皇上的用意。大人还是快请吧。” 说着,躬身让道,目送秦笛进门,这才原路返回。 “臣秦笛参见娘娘!” 听宫人们说秦笛來了福禄宫,秦姚起初还不信,现在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熟悉的面孔,终于忍不住弯了嘴角。 原來冰山美人也是会笑的,一笑倾城。 “快赐坐!丁凝还不快给秦大人上茶!”秦姚不是个多话的人,但乍看到大半年不曾见到的弟弟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秦笛隐去方才的心思,此刻见到姐姐,也是由衷的喜悦。 茶水很快上來,丁凝特地遣散了里头伺候的下人们,待了门出去,将空间留给这一对分离太久的姐弟。 “你今日怎么有空來我这?”秦姚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冷,只是眼中依然带着隐隐笑意,目光似粘着在面前的男子身上。 大半年不见了,弟弟长的越发俊美了,身子似乎比上次瘦了些,但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我……”秦笛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是“被有空”才到这來的,但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來,只是道:“做弟弟的來看姐姐,莫不是姐姐反而沒空见弟弟?” 秦姚嗔他一眼:“出去一趟,怎么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家中父母如何?可一切安好?” 秦笛道:“父母一切安好,我也很好。你在宫中过的怎样?” 第015章 请教养花高手 秦姚脑中忽然闪过昨日王勃抱着花晚照进万芳阁的一幕,笑容有些僵硬:“还不是一样。我本來就只是他名义上的女人,不过他不在的时候宫里倒是清闲很多,如今他一回來,我恐怕又要昼伏夜出了。” 秦笛点点头,秦姚身为王勃的影卫暗探,这些分内之事自然不用多说。 “对了,我听说昨日公主病了,不知可有此事?你当时在旁边,可给她瞧了瞧?” 说的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他想知道的是事情的结果。 这回秦姚的笑容是彻底僵住了。 秦笛瞧着不对,秦姚眼中的笑意立刻隐去了:“笛,你可是喜欢上了那位公主?” 被她看的不甚自在,秦笛移开目光,算是默认。 他喜欢花晚照,这么简单的事实他却要靠府中那位养病的女人提点才敢正视。可是喜欢又如何,她心里早已有了别人,而且还是那个戏耍了自己的人! 秦姚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低眉掀盖,上浮的水汽带着暖暖的湿意迷了眼睛。 她轻叹一口气:“我想的不错,你今日进宫本不是为了來看我,而是想去找皇上为花晚照寻医对么?” 秦笛不得不点点头。 “你可曾想过,她身体里的蛊虫不知何时能完全苏醒,可能下个月,可能下个星期,可能明天,也可能,,现在。你这样贸然出去寻医,纵使你找的到,她又能挨到那个时候么?” 秦姚将吹凉了些的茶水交到弟弟的手上:“皇上让你來,意思已经很明显。如此,你还打算瞒着我,不告诉我是谁给她下的蛊么?” 秦姚刻意曲解了王勃的意思。王勃的本意是让秦笛打消出宫寻医的念头,老老实实呆在京城不要轻举妄动,可他却忘了那日自己怒极无意中将慕容钰卿的名讳报了出來,这无疑是告诉秦姚花晚照吐血之事并非寻常,而是一桩可以牵涉威胁到皇权的阴谋。 秦笛却不疑有他,加上姐姐本就是王勃的影卫,知道些原由也不为过,他喝了口茶水,终于将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里里外外说了个清楚。 **************************** 再说花晚照这边,短短一个月时间内,自己却吐血两次,这让她不得不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时日无多了。 她本以为以慕容钰卿的性子即使不管不顾她的生死,也会顾忌她身体里的蛊皇。可是事实却是,进宫这么久來,音讯全无,甚至连他的声音容貌都不曾入梦,唯一的一次还是梦到他想要自己的命…… 花晚照遣了宁喜在院外,一个人提着水桶肥料在后院慢慢地撒在将枯未枯的花藤上,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小花,你说我现在是不是看起來很像怨妇?”花藤藤蔓交错,分不清到底有多少株,花晚照干脆统一叫做“小花”。 “真是羡慕你们整天活的沒心沒肺,虽然当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离别的准备,可是我实在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即使知道他可能不爱我,只是利用我;即使知道他恢复了记忆和武功后,很可能又变为原來那个心思如海的公子,我还是忍不住去想他,忍不住想见他。”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身体里住着只虫子是好是坏,它在,我便知道我还会再见到他,他不会弃我于不顾。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荒唐的人,竟然喜欢上自己的‘仇人’,他想要我的命,我该恨他的,该想他不得好死的,为何偏偏思念入骨,爱恨不能?” 花晚照蹲下來,伸手摸着藤蔓上枯褐色的叶子,小小的叶子蜷缩在一起,像自己抱团取暖的幼崽。 她摸了半晌,眼神有些迷离,似在发呆。 院外的宁喜见主子蹲在地上半天不动,想起皇上特意交代的话,小心脏顿时跳的七上八下的,天啊,我的公主,你可别又发病了,咱身上可沒多少地方供您的皇帝哥哥踹啊! 她正在纠结要不要冲进去瞧瞧自己一动不动的公主,就见里面的人突然站了起來,双手揉着蹲麻了的双脚**不止。 “唉!不想了!反正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不管我的,如今他还不來也算是个好消息,只是本姑娘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花晚照腿脚恢复了知觉,原地蹦跶两下冲外面嚷道:“宁喜,叫人进來把这水桶什么的拿出去,你陪我出去走一趟。你家公主现在天天瞌睡的挪不下床,再不出去运动一下都成猪了!” 这说的倒是实话,她发现自己现在是一日比一日能睡,不过她将这些都归咎为“蛊皇并发症”。 被点到名,宁喜赶紧招呼几个太监进院,自己则屁颠屁颠跑到花晚照跟前:“公主想去哪儿?公主说个地,奴婢哪儿都给您带路去!” 花晚照嗔她一眼,要说王勃还真是有眼力,知道她喜欢活泼的,给她送來了个居家旅行唠嗑必备丫鬟,这不,吹牛皮的功夫都快赶上保世了。 “我想去皇上的澡堂,你也给我带路去么?” 宁喜的笑容当即僵住:“公主,您好好的去那做什么?” “呵,你刚刚不是说哪里都能带我去么?怎么,这么快就被戳穿啦?”花晚照笑的不怀好意,大有看热闹的意思。 宁喜吃瘪,摆出一副苦瓜脸:“公主您就绕了奴婢吧,那地方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带您去啊,要不这样,我给您指个大致方向,您自己进去?” 一记栗子敲在她的头上,花晚照摇头叹气:“你还当真了,我好好的去那做什么,还不快带路,我要去茹贵人那里窜窜门。” 上次她走的匆忙沒來得及进去拜访,看那小院子里花开的鲜艳特别,想來院子的主人一定是个极懂花艺的人,再看看自家院子里的小花,长的花模腌菜样,始终摆出一副爱死不死的poss,真是让人看着抓狂。 还能怎么办?她只能跑去请教高手了呗。 第016章 拜访茹贵人 御书房,桌案前,王勃把玩着手里精致的瓷瓶。 瓶子里,装着无色无味的液体,那液体里融了足量的藏红花。 他的眼神深沉中藏着挣扎,似乎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犹豫不决。 目光在白净的瓶壁上足足留恋了一盏茶的功夫,王勃突然将瓶子搁在桌上,站起身來。 “煞,安王爷出府了么?” 不知从哪里窜出一道黑影,飘然落在地上。 人如其名,黑衣男人全身充盈着煞气,只是在不需要的时候那些煞气都收敛的干干净净。 “回主上,王侯之出府已有一个时辰。”声音毫无特别,根本让人提不起注意力。 “安平郡主呢?” “王安平尚在府中。” 长袖一扫,王勃将案上的瓷瓶扬手扔给地上的人:“放消息到安王府,就说公主病情加重。再宣尚书侍郎王安石进宫!至于这个,你应该懂的见机行事。” 王侯之不在,安平郡主得到花晚照病重的消息一定按捺不住想进宫探望,以她好事的性格,定会带些府中的补品炖品扮成哥哥小厮的样子趁机进宫,而煞只消将小瓶子里的液体神不知鬼不觉地倒进那些补品中…… 不是他残忍的想要拿掉她的孩子,花晚照目前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她有多余的心血去供养一个幼儿。 既然她还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那么他便让她永远沒这个机会知道。至少这样能让她好过一些,免受丧子之痛。 ************ “宁喜,你进宫多久了?” 两人穿过御花园,走在通往茹贵人院落的小路上。 “奴婢进宫有五年了,先是在制衣局当了两年差,后來保世公公瞧我手脚利索脑瓜子灵活便将我调到御书房当差,现在又被皇上派來伺候公主。”宁喜如实交代。 “那你对茹贵人了解多少?”花晚照对茹贵人的了解仅限于上次宁喜告诉她的“前宰相大人庶女”这一身份。 宁喜仔细想了想:“皇上登基以來,未曾招幸过任何一位贵人,所以奴婢也未曾见过茹贵人的真面目。” “不过听人说,茹贵人自小体弱多病,在出嫁之前一直被前宰相大人养在京城外什么地方的山上,直到后來皇上去宰相府上提亲,才将人从山上接了回來。” 花晚照听的唏嘘不已,一个与家人不亲近的庶女,一个不得宠的皇子,怎么看都觉得这门亲事成的都大有含义。 “那前宰相大人的长女嫁给谁了?” “茹贵人沒有姐姐,只有一位哥哥。不过……”宁喜说到此处声音陡然小了下去,大眼睛四处瞟着,似乎生怕别人听了去。 “不过怎么?”花晚照也跟着四下瞅瞅,确认周围沒有人才开口问道。 “不过皇上登基以后便将整个宰相府都端了。” 啊!好大手笔,娶了别人女儿,利用完人家的势力,就过河拆桥,斩草除根! 花晚照默默为王勃据一把敬畏的泪水,这才是君王呐! “那茹贵人怎么不出來阻止?” 宁喜瘪瘪嘴,眼神里闪烁着八卦的意味:“听保世公公透露,其实当时皇上亲自找过茹贵人的,说他想肃清朝堂官员,要对前宰相大人下手,但那茹贵人似乎冷血的很,说是随意。弄得好像死的不是她至亲骨肉似的。” “皇上嘴上沒说,但心里肯定对她的态度很是不屑,因为自那以后皇上便再沒有踏入过她的锦绣宫,再后來不知怎么的,她便搬到了皇宫很偏远的墨画宫。若不是上次替曾经制衣局的人送过一会东西,奴婢也不知道这墨画宫怎么走。” 花晚照听的明白了。她原以为一个秦贵人已经够冷了,沒想到茹贵人比她还冷。前者虽冷,但对自己的弟弟还是关心有加的,可后者直接连亲人的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说是清冷倒不如说是冷血。 试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就算和家里人感情再淡漠,也不该见死不救,何况还是有血液羁绊的亲人。这样的女人,难怪王勃不想见。 不过王勃也够倒霉的,娶了两个,都是不喜庆的主,依他那种性子,女人不主动些他是万不会主动要求什么的,于是这就算他“不近女色”的真相么? 和自己当初设想的男男恋相差好大啊。 “我上次为了躲嬷嬷曾误入过她的花园,她似乎种了很多漂亮的花。”花晚照道。 宁喜听了竟有些吃惊:“是么?看來茹贵人身子骨也沒保世说的那么差,这种天气还能下地种花,想來身体该是沒什么大毛病。” 可花晚照又道:“但我沒见到茹贵人本人,只见到她宫里的一个宫女,那宫女手里抱着刚刚领回來的衣服布料,说她主子刚刚睡下。” 宁喜有些无语,却不敢对花晚照表现出來,只能吐了吐舌头以表达心中的郁结:“公主,其实您可以一次性将话说完的。到底真相如何,我们今日去见了就知道了,一个女人是装病还是真病,婢子可有的是办法知道。” 说完还握着拳头在花晚照面前扬了扬,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花晚照有些糊涂了,明明她的目的是去讨教养花之道的,什么时候变成鉴定茹贵人是否是真的病了?她恶劣的想,这算不算是上门找茬?不过如果对方真的是装病她还是有必要和王勃说一声的,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可是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來的。 主仆两个心思各异很快便停在了一处朱门落环的宫门前。 “咦,这怎么跟我上次看到的不一样?你确定是这个院子么?”花晚照左右瞧瞧,沒发现一处熟悉的地方。 宁喜道:“公主,这是墨画宫的正门,您上次误闯的应该是它的后门。” 花晚照恍然大悟:“好吧,我先去敲门。” 宁喜本想阻拦來着,还未出口花晚照已经扣环敲起门來。 “请问,有人……咦?……这门怎么是开的?”花晚照微用力,门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景致來。 第017章 又见宫女菱 萧索无人的前院,落叶凌乱地散落在石阶上,假山流水凝滞,若不是门栏整洁干净,她们几乎都要以为这里根本无人居住了。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宁喜带头迈了进去:“有人么?我家公主求见茹贵人。” 声音不大,却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响起了回音,宁喜当即小了数个分贝,这院子瞧着委实诡异了些。 此时花晚照也走了进來,她心中想的却是,这茹贵人再怎么不得宠也不至于这么寒碜吧,怎么宫里连个下人的沒有,上次來还看见了一个宫女,怎么这次來连只鬼都沒瞧见? “走,我们进去瞧瞧。”她倒是沒宁喜那么胆小,当初大晚上被墨池骗去旮旯头的时候自己都不怕,更何况现在是白天。 两人在前院转了小半圈,果然人鬼影都沒见到。宁喜有些担心地拉了拉花晚照的衣摆:“公主,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下次带了其他宫人再來?” 这地方真是渗得慌,万一公主出点岔子,她还不被皇上给扒了皮。 花晚照拍拍她的手正要说话,身后的廊上突然传來熟悉的声音。 “参见公主殿下。” 花晚照惊得回头,宁喜胆小些,直接跳了起來兔子一般藏在了花晚照后面。 原來是上次见过的那个宫女。 “我是來找茹贵人的,她在么?”见到熟人,花晚照放心很多。 看那宫女來的方向,似乎是从后院花园里穿廊而來。 她走进了些,目光大胆地打量面前的两个人,简单地福了福身子:“天气太冷,我家主子旧疾复发,刚刚喝了药歇下。不知公主亲自來找有何要事?可否由奴婢代为转达?” 宁喜这才探出头來,看清了面前的人。她大约二十出头,长着一张干净漂亮的脸蛋,面上脂粉未施只简单勾勒几笔眉眼,身上虽穿着宫里统一的宫服却难掩她的天生丽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眉宇间的神色有些太过冷淡了。 花晚照也在瞧她,不过她却注意到这宫女身上隐隐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一來我上次误闯墨画宫,这次是想给茹贵人陪个礼來着,二來最近我也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些花草,但花性有些古怪,怎么摆弄都不开花,恰好见茹贵人院子里的花开的甚好,便想向贵人讨教一二。” “对了,还沒问你叫什么呢?我怎么称呼你?” 宫女不温不火地看着她,暗自判断着花晚照这一番话的真假。 “菱,公主若不嫌弃,唤婢子菱便好。” “菱?这名字起得不错。”花晚照仔细琢磨两遍,“不知茹贵人何时醒?要不我换个时辰再來?” 看出她铁了心想见自家主子,菱的目光终于有了变化,眼中带了清浅的笑意:“公主如果想讨教养花之道,大可不必去打扰我家主子……” “放肆!你怎么说话的!”菱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宁喜厉声打断。 不知何时,她已从花晚照的背后走了出來,眼神凌厉地看着口出不敬的菱。 花晚照也被唬得一跳,她倒是忘了自己现在贵为公主,被一个下人这样说话确实不合乎礼数。不过她本就沒有作为公主的自觉性,否则也不会如此客客气气地和一个“冷宫”宫女说话了。 菱沉默不语,目光又变得冷淡深沉,她看着宁喜,仿佛在看什么令她不快的东西。 “唉,宁喜算了吧,茹贵人好歹病着。”此处似乎就只有她一个宫人,花晚照不想把事情闹大,无奈之下,只好当回和事老。 宁喜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一眼,大有“我是在为你讨面子,你自己到无所谓”的责怪。 “是奴婢出言不逊了。”却不想,原本神情不善的菱突然服软了,她自然地弯了身子赔礼道。 宁喜还要再说什么被花晚照一把拉住用眼神制止了。 “后院的花大多都是奴婢替主子所种,公主若不嫌弃,就由奴婢代劳请公主后花园一叙吧。” 花晚照立即道:“好的沒问題。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菱先行一步带路,花晚照拉着宁喜往前走。 可宁喜的小倔脾气似乎上來了,她心里泛着嘀咕:碰上这样好说话的主子,真不知道是福是祸,依花晚照的性子,若不是有皇上宠着,早就被宫里那些人精似的女人欺负惨了! “公主,婢子内急。”宁喜瘪瘪嘴,依旧老不高兴。 菱淡淡道:“长廊直走,右拐第三间。” 花晚照翻了个白眼,只好放开她:“那我先过去,你解决了快些跟來。” 宁喜一边答应一边跑开了。 “唉,菱你别介意,她有时候就是这个性子。” 菱回头古怪地看她一眼,似是觉得奇怪,在这宫里,哪里有公主替婢子赔礼说话的道理?但她并沒有问出來,只是淡淡道了句:“宁喜姑娘好福气。” 花晚照笑而不语。 “不知公主院中种的什么花?是否只是由于季节原因而不开花?” 话題一转,终于落在了正題上。 花晚照不疑有他,将“小花”的情况老老实实跟菱说了一遍。 两人此时已穿过了长廊,向后花园的入口走去。 上一次只在院后匆匆一瞥,远沒有这一次看的清楚。不算特别的宽大的花园里开着成簇的花朵,种类各异色彩各异,但皆为花型妖艳魅丽之类,都是花晚照沒有见过的品种。她细细看去,竟发现那养花的泥土是三色泥。 花种的如此精细讲究,想來养花之人也定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菱,我走的有些累了,要不我们在这园边的亭子里先坐会儿?顺便等等宁喜。”花晚照收回看花的目光,一次性看到如此多如此艳的花朵,不禁有些头晕目眩。 花开的热情洋溢,色彩鲜妍,完全不似它主人那般弱不禁风、冷淡喜静。 都说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是有毒,有关这点,花晚照已经从慕容钰卿身上就得到了充分的体会。虽然她觉得这并不是百分百的定理,但直觉告诉她还是小心为妙。 第018章 反常的宁喜 况且此女心中还有另一番计较。这么多花,养起來一定不容易,她有预感菱会告诉她很多关于养花的知识,可是这个时代又沒有录音机之类的东西,光靠自己小小脑袋如何记得住这么多东西。所以综合以上因素,她还是决定等一等跑去如厕的某人吧。 菱对花晚照的提议倒是无所谓,毕竟人家还是个公主,她总不能直接说不然后强行拉人。 “这宫里就你一个人么?怎么都不见其他太监宫女?”两人入了园子外的凉亭,花晚照随意捡了个石凳坐了下來。 这个问題她思考很久了,撇开上次來去匆匆不说,这次自己进來这么久了,竟然还是只看到菱一个宫女。再怎么说王勃也不是亏待女人的主,虽然茹贵人不得宠,但好歹也是他名义上的贵人。 “公主有所不知,我本是我家主子的陪嫁丫鬟,进宫那么多年,皇上來看贵人的次数一双手都数的过來。那些宫女太监又多为攀附权贵的势力之辈,如今除了我哪里还有人愿意留在一个不得宠的女人身边葬送掉自己的一番前程。” 花晚照甚是同情,拍拍菱的肩头,对方身形一僵,却沒躲开。 “别担心,我回去和我皇兄说一声,让他以后有空多來瞧瞧你家主子,人生病这么久哪能什么事都你一个人操劳。你放心好了,他最听我的话了,以后有谁欺负你和你家主,你尽管來万芳阁找我好了。” 菱缓缓地点点头,忽然抬头道:“你真是依贵妃的女儿?” 花晚照挠挠头发道:“看这情况,我十有**是她的女儿。莫非菱见过我娘亲?” 菱摇头:“依贵妃圣眷正宠的时候我才几岁,还和主子在山头住着哪里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倒也是这个理,花晚照想。只是她不知道王**身并未对外公布她的真实身份,只说是寻回了原先失散多年的妹妹。 “不管这些,总之我等会回去给你先派先宫人过來帮忙怎样?” 菱却道:“其实这院子奴婢一个人里里外外料理已经习惯了,突然多出许多人恐怕我和主子都不习惯。要不这样吧,以后我家主子若有什么需要再去找公主可好?此事就不要提到皇上那里去了,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这么多时间管我们这些下人的事情。” 花晚照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便同意了。 “我回來了。” 宁喜停在亭子外头,冲里面的人喊道。花晚照坐着的方位是背着亭口的,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來:“瞧瞧你,去了这么久,让我们好等。” 宁喜眨眨眼,笑道:“那公主怎么还坐着,奴婢以为公主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后花园看看了呢?” 花晚照又嗔了她一句,自然地拉上菱的手一同出了亭子。心想这妮子终于派遣完她的小心情了,这样笑着才对嘛,刚刚对菱凶神恶煞的模样真是有够糟糕的。 “本公主也不厚此薄彼,左右此处无人,我们便不顾什么君臣礼仪了,來,宁喜拉着我。”菱本径直往前走着,听到花晚照的话只好停下,不停沒办法呀,右手还被她拽着呢。 宁喜倒是被唬的愣住,半天沒有反应。 花晚照不耐烦了,挑了挑摊出的手掌:“快些!” 宁喜目光闪烁,突然展颜:“好。” ******************** 三个人手拉着手进了园子,但由于小道并不太宽,最多只容两个人行走。菱便已不方便介绍为由,独自走在了前面。 “这园里的花好像内外层的种类不太一样啊。”在外园瞧得不真切,进到园子里來,宁喜顿时化身为好奇宝宝,看着鲜妍的花朵眼中放光。 “恩,”菱淡淡地应和一句,回头眸中含笑:“宁喜姐姐若是喜欢,奴婢选一枝折了送给姐姐可好?” 宁喜对上她的眼神,笑容越发甜了:“菱妹妹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也是个惜花之人,这等好看的花朵还是别折了好,省的惹出许多冤孽來。” 呃,冤孽…… 花晚照使劲捏了捏宁喜的手,示意她别再乱说话了。 “宁喜姐姐真是有心了。”菱耸耸肩,掉过头继续给花晚照介绍花品,顺便普及一下园艺技术。 花晚照听的津津有味,偶尔不懂的地方都细细询问,并让宁喜帮着记了下來。可对方总不太领情,一副爱记不记的样子,瞧得花晚照几次想出声说她。却又挨着菱在场,只能作罢。 “奴婢说了这么多,公主记得下來么?”菱停在一簇紫色团绒面前,回头问道。 花晚照仔细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大致还记得清楚。” 她想伸手去碰一碰脚边不远处柔软的花瓣,可宁喜却突然用力将自己往身边带了带。花晚照奇怪地看向她,可对方却瞧着别处,似乎拉她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这回花晚照真是怒了,这妮子今天想造反还是怎么滴的!到底谁才是公主,摆这么大架子! 平时怎么沒见她这么胡來任性,今天是吃错药了么! “宁喜!你……” “菱妹妹,做姐姐的听了这么多,倒是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 花晚照彻底脸黑,到嘴边的训斥居然硬生生被宁喜给腰斩了! 死丫头,你最好回去给本公主解释清楚,否则晚饭和夜宵就别想了! “姐姐有何疑问?”菱挑眉,目光冷淡讥讽。 这两丫头明显是相看两厌。 “万芳阁养的花似乎和墨画宫的花并不是同种的,我们养的花,花开前无枝无干,花开时才会从匍匐在地上的藤蔓中抽条而出,开出花朵。可墨画宫的花尽是些寻常花种,要么是要靠外物借力才能爬高开花,要么是矮如灌木的普通树花。恕我唐突,这珍贵花种和普通花种的种法是一样的么?” 这回不止花晚照,连菱的眼中迸射出了恼怒的意味,她冷笑道:“人分三六九等又如何,吃饭睡觉谁都一样。姐姐如今将花也分为三六九等,怎不知只要是花就逃不开浇水施肥、除虫拔草,这一通百通的道理,如何不一样?” 第019章 反常的宁喜(2)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我看姐姐是糊涂了吧.连这样荒唐的话都说出來了.” 宁喜却不以为然.挑了挑眉.笑得有些薄良:“人和花何时一样了.高贵者如凤.非甘露不饮.非梧桐不栖.低贱者树皮草根泥土砂砾都來者不拒.昔日依贵妃能依着你说的法子养开所有普通花种.却独独养不开我说的花种.足见这其中定是大有不同的.你自认为是懂花惜花之人.怎么连着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花晚照算是听明白了.宁喜今天不仅吃错药了.而且是吃多药了. 她这哪里是來赏花的.明明是來找茬的. “宁喜.够了.你少说两句会掉肉么.方才在万芳阁的时候不说.现在跑到别人宫里來撒什么泼.”花晚照唬着脸训斥道. 菱的神色却已经冷透了.听见花晚照的话.表情又突然变得楚楚可怜.她软了声音道:“宁喜姐姐.我诚心想教公主养花.你却处处为难.可是瞧不起我.” 宁喜仿佛沒听到花晚照刚刚的训斥.笑道:“你觉得呢.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到不知道你存了让公主好好养花的心思.怎么看都是指望着有一天公主能将那院子里的花交到你手上.” “宁喜.”花晚照觉得她这个公主当的也忒窝囊了.连个丫鬟都管不住. 菱这回连可怜也懒得装了.直接冷着脸下逐客令.话却是对着花晚照说的:“既然公主看不上奴婢和奴婢的花.那就请公主回吧.我家主子养花不易.休要让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污了花品.” 花品……花晚照大囧.这么洋气的称呼. 不过眼下就是想解释赔礼也不是件易事.因为她眼尖地瞧见宁喜又想张口讲话了. 她想也不想.连忙伸手捂住宁喜的嘴巴.对菱笑道:“菱你别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她就是间歇性脑抽.” “那我们今天就先走了.我现在再來.” 说着连拖带拽将人给扯出了花园. 刚出墨画宫门.花晚照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丢开宁喜的手喝道:“我给你一路的时间.自己好好想想.等下怎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宁喜不明所以:“解释什么.” “解释一下你今天的行为.”瞧瞧你干的好事.什么都被搞砸了.她今天是來大好关系的.不是來立威的. 宁喜“哦”了一声.问道:“你觉得我说错什么了么.” “……” 花晚照夺路奔走.她决定了.三天之内.宁喜别想吃到晚饭和王勃御赐的夜宵了. ******************* 一路相对无言.花晚照不认识路.向前跑了两步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道宁喜身边.后者则像个沒事的人一般.一边瞧着景色.一边晃荡. 好不容易挨到她熟悉的道路了.花晚照突然停了下來.目光深沉地瞧着似乎沒意识到她停步四处张望的宁喜. 几步之后.宁喜才跟着停下來.回头道:“怎么不走了.” 花晚照冷笑一声:“我在想.刚刚你在墨画宫这么卖力地替我长脸.本公主是不是应该大加赏赐一番.” 宁喜似为听出其中深意.笑道:“随意吧.” 随意. 花晚照也笑了.“那这样吧.接下來的三天内不准吃晚饭.还有我看打扫庭院的小德子大冬天还要早起也挺辛苦的.你这三天就包了他的活吧.” 说完.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大步流星地甩下身后的人.奔回万芳阁. *************** “晚照姐姐.”门口好像站了一人.全身裹着粉色的裘衣.在风中招手.不是消失已久的安平郡主又是谁.. 看到來人.花晚照下意识地就想掉头跑人.又记起后面不远处还有一个她此刻不想理的宁喜.步子就这样顿住了. 就在她犹豫的一瞬间.安平已经丢开手中的暖炉子.向她跑了过來.边跑边喊.生怕花晚照不知道她來了似的. “姐姐.姐姐.我是安平.你还记得我么.” 粉红色的声影冲到面前.清丽的声音直穿耳膜. 就你这德行.我怎么敢不记得……花晚照默默腹诽. 脸上笑的抽搐:“你怎么來了.”她恍惚记得王勃曾下令过.任何外人不可打扰她养病的. “嘘……我偷偷溜进來的.”安平心情很好.将食指放在唇边.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道. 这会儿知道小声了.那方才喊那么大声作甚.花晚照无力吐槽. 安平却沒管那么多.拉着她就往里走:“皇帝哥哥召我哥哥进宫.恰好我爹不在.我便央求哥哥让我扮成他的小厮.混进宫來.我听说你病了可是担心的紧啊.几次想进宫都被人拦住了.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天到底是进來了.” 花晚照道:“你看.我活的好好的.哪里有外头传的那么病入膏肓.” 安平担忧道:“脸色都这么白.哪里好了.一看就是血气不足.别唬我了.我叫人在府上炖了补汤來.已叫人拿到你房里去啦.” 花晚照心想.都吐了这么多血了.血气能足么.她又不是无限量供应血库. “唉.宁喜那丫头呢.怎么沒瞧见她.”安平四处打望了一下.终于在花晚照身后略有些远的石子道上发现了那抹熟悉的声影. “宁喜.你家主子都到家了.你怎么还这么慢吞吞的.还不快些跟來.服侍你家主子回房喝汤.” 安平的分贝连飙三个八度.花晚照欲哭无泪.低调啊.郡主.你是生怕你家皇帝哥哥不知道你混进宫了么. 不过转念一想.皇宫哪是这么好混进來的地方.恐怕安平郡主进宫王勃早已知道.只是怕自己无聊沒伴才特意放行的吧. 花晚照再一次想感叹心有灵犀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下午这么一遭她早就劳累不堪心力交瘁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这位喜欢來事的郡主.唉.如果慕容钰卿现在在.他一定会直接把人踢出去.再淡淡來一句:“再吵我家娘子.就毒哑了去.” 可是.恐怕再也听不到他如此单纯亲切地喊自己娘子了吧…… 第020章 呕吐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想着想着.耳边吵闹的声音似乎变得遥远起來.宁喜和安平在说些什么.她听不真切.待回神时看到的便是两张惊讶担忧的面庞. 耳中传來安平吃惊不已的呼喊: “你……你怎么哭了……我只是來看看你而已.你不用这么感动吧.” 白皙的脸庞少了往常健康的红润.泪水滑下.留下两道泛着光泽的痕迹.花晚照自觉丢人.对上宁喜同样惊愕不已的目光.赶紧伸手胡乱抹了把.推着叫嚷不止的安平就往屋里走道:“你不是说带了喝的來了么.还不快点拿给本公主.沒看到我都被你家皇帝哥哥虐待哭了么.” 安平被迫向里走.还不忘回过头來与她争辩:“乱说.我家皇帝哥哥可好了.才不会将人弄哭呢.不信你问宁喜.宁喜.你原先在御书房当差的.你说我家皇帝哥哥如何.” “宁喜不准说话.”花晚照抢先一步命令道.言辞之激烈.竟把安平唬住了. “你今日怎么了.”安平收了玩笑.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 这可不像她认识的花晚照.虽然她们交往不深但安平也知道她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可明显现在花晚照的情绪波动比较大. 其实花晚照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就是心情不好.在墨画宫的时候心情就开始变得很糟糕.后來想到慕容钰卿那简直就像在糟糕的心情上撒了把盐.又疼又难受又沮丧.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情绪不外露了.但还是忍不住说了重话. “我……我饿了……” 想不通的事情越想越烦躁.花晚照干脆简单扔下一句话独自跑回了房间里. 深呼吸……深呼吸……说不定吃饱了东西就好了.她在心理不断暗示自己. ******** “我听闻你吐了血.便让人炖了红枣枸杞老鸭汤來.王府上嬷嬷的手艺很好.炖汤的时候连我闻着都忍不住流口水呢.”安平和花晚照一同坐在檀木小桌旁.后者正伸着纤细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敲打着桌沿. 不用说.乘汤的任务自然是落在了宁喜的身上. 许是终于看出花晚照今日情况不对.宁喜难得老实了很多.进屋到现在沒说一句话.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深邃难测. “恩.”花晚照淡淡应了一句.又想到安平可能并不经常关心人.自己这样会不会太冷淡了.于是连忙加了句“我很欢喜.谢谢你了.” “不客气.谁让你是我好姐妹呢.” 安平脸上笑的比吃了蜜还甜. 花晚照坐的远些.安平却已经闻到了鸭汤的味道.眼睛盯着宁喜手中小碗迸射着晶亮的光芒.见她盛出一碗.便迫不及待起身抢了过來.一把塞到花晚照的怀里:“快些.都吃了.还热着呢.” 花晚照险些被瓷碗烫着.低头一瞧.红枣被炖的裂开.露出里头的枣肉.鸭肉被切成小块.汤水上泛着一层薄薄的油花.其中还有几粒血红色的枸杞沉沉浮浮.一股鸭汤的味道冲鼻而进…… “哐当.” 胃中突然翻江倒海.花晚照一把推开手中的碗.跑到门外扶着树大吐特吐起來. “晚……”话堵在喉咙里.安平还未及反应.眼前的宁喜已经消失在屋内. 这丫鬟怎么跑的这么快. “來人.來人.快去请御医.”安平这下真慌了神.她以为花晚照的病又复发了. 人跟着出了房间.正瞧见宁喜扶着花晚照轻轻拍打她的背脊.而花晚照则一手按着心口.不停干呕.一手虚扶着大树. “晚照.你……你……”看她这阵仗.安平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我沒事.” 呕吐的感觉稍稍淡了些.口中苦涩不已.宁喜忙取了帕子替她擦拭嘴角.另一只手却绕过她的腰去寻她的手腕. 花晚照被这突如其來的亲昵举动弄得很不自在.慌地推开她的手.朝安平迎了过去.笑道:“ 我们进屋吧.我现在好多了.” “我已经让人去叫御医.你先上床休息一下.瞧瞧.你眼睛都哭红了.”安平显然不放心.投來小心翼翼又无比担忧的目光. 花晚照莫名:“我沒有哭啊.” 说着伸手抹了抹眼睛.手心一片濡湿.这才明白一定是刚刚吐的太厉害所致. 只是她现在真的沒什么力气去解释这些.一來二去.肚子饿着不说竟然还吐的乱七八糟.脚就像踩在棉花上一般.这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你给她吃了什么.”扶着花晚照回房躺下.宁喜面色一沉.转头低声喝道. 安平对刚刚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居然被宁喜一脸煞气给唬住了.结巴道:“就……就是……鸭子汤啊.” 说完后才反应过來自己在同什么人说话.俏脸因羞愤涨得通红:“你……你怎么同本郡主讲话的.难道还怕本郡主给晚照下药么..” 许是顾及花晚照的身体和面子.安平沒有说出更重的话.若是平常哪个下人敢和她这样说话.早就被她命人掌嘴了. 然而宁喜根本直接无视她的“给面子”.径直走到桌边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东西.又舀起一勺放到唇边抿了抿.眼中目光闪烁. 她转过身.对安平轻轻一笑:“郡主.你真该庆幸这东西沒被人喝掉.” 安平不明所以.以为宁喜只是借此挖苦自己.怒道:“不要以为晚照现在生病.你个小小宫女就可以恃宠而骄与本郡主顶嘴.事不过三.仔细你脖子上的脑袋.” 宁喜听到这话反而笑的更灿烂了.开口正要接话.却被床上的人虚声打断:“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大晚上的都沒吃饭.不闲累么.安平.这妮子我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你这回看着我的面子且不和她吵.” 其实花晚照心理想的是.宁喜现在是越发出息了.刚刚下午才和自己顶过嘴.这会儿连安平郡主也敢挖苦讽刺.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平时对她太纵容了.酿成如今这不管不顾图嘴上快活的性格. 不过仔细想想.她平时也不是这样的人啊.莫不是也同自己一样今日心情不爽.唉.总之主仆两个不对劲到一起去了.还真是一点不让人省心.待她身体好些有了精神再慢慢**.要是真放任她和安平吵.恐怕今日她的万芳阁就要血溅三尺了. 第021章 皇上驾到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正主发话.宁喜终于给面子地闭了嘴.她走到床边却沒有坐下.探手去碰花晚照放在被褥外头的手腕:“公主……” “我沒事.你别离的那么近.我都快透不过气來了.”花晚照将手缩回到被子里.这举动明显是和宁喜划清界限.不愿她触碰. 床边的人沉默不语. 屋中陷入一阵奇怪的尴尬.大家的心情都变得沉闷下去…… 正在这时.院外突然出來一人高亢的叫喊.此声音凭借其极具有穿透力的特点为房里的每一个人都打了一针兴奋剂. 只听那声音嚷道:“皇上驾到.” …… …… 房中众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最先反应过來的是安平.一向注重郡主身份礼仪的她竟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來.可眉宇间展露的却不是欣喜而是慌张. “天啊.天啊.怎么办.晚照..我……我可是偷偷进宫的.” 众人的脚步声越來越近.算算距离.王勃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安平现在就是想逃出去也來不及了. “你别慌.”花晚照伸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将身子坐起來些.宁喜迈了小半步似想阻拦.但最终还是沒有动作.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也沒躲了.有我在.皇兄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花晚照觉得心力交瘁.有种所有事情都集中到这一天爆发的感觉.天知道她现在才是最不想冷静的那一个.就像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下不得.难受的让人想哭想叫.想尽情发泄出來.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行.她必须打起精神來应付这一桩桩的人和事. “晚照.朕听闻你身体……”人未到声先闻.王勃前脚才踏进房门.后面的话便被淹沒在了安平的大嗓门之下. “安平偷溜进宫.请皇上责罚.是安平不好.若不是我偷溜进來晚照姐姐也不会旧疾复发呕吐不止.” 安平利落地跪地.双膝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花晚照听的皱眉.却沒开口说话. 王勃似乎吓了一跳.后面的话自动消音.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安平.眼光看似不经意扫向桌子和床褥.却瞧见纹丝不动的鸭汤和干净整洁的被褥.心中顿时升腾一抹奇怪的感觉.像是失落又像是庆幸…… “原來是郡主.地上冷.快些起來吧.”他弯下腰去扶安平.并沒有怪罪的意思. 后者早在他进门的时候泪水就沒断过.此刻更是坚定地抬头瞧他.并不起身:“求皇帝哥哥责罚.是安平的错.” 从“皇上”到“皇帝哥哥”.虽只是称呼上的变化.可其中的情分意思可就不止两个字那么简单了. 花晚照看着眼前这一幕戏码.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王勃和她说话从來不会用“朕”.可是刚刚他未进门就以“朕”开口.足见他早已知晓安平在万芳阁. 而安平.她的泪水真的是慌张所致还是故作可怜.或是想借用她的名目让王勃另眼看待么.不明王勃态度时会用皇上尊称.可危险一旦解除立刻变成亲切暧昧的称谓.只这一点.就足以说明此女并不像外表那么天真无邪. 真相到底如何.她却是不想知道.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按捺住烦闷焦灼的心情将身子朝里面挪了些.挪到一半又想起等下王勃定会坐到床边來问话.而自己又要挪出來…… 算了.还是不挪了.挪來挪去难受的还是自己. 事实很快证明.花晚照对王勃果然是了解的.因为她才这样想.对方就已经这样做了. 王勃以她们姐妹情深为由.赦免了安平擅自入宫的罪名.后者当即喜笑颜开.抓着王勃的手乖巧起身.随着他一起走到床边. “听说你吐了.现在感觉如何.”王勃替她拉了拉被褥.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柔.连带着眼神也是温柔的. 花晚照却很不想回答.她道:“还……” “皇上.公主方才还说很不舒服.郡主已经去请御医了.相信一会儿开了方子吃了药会好些.” 听到这不冷不热的语调.花晚照倒吸一口冷气. 天啊.宁喜你是鬼魂附体置生死度外了么. “喜儿被我刚刚的样子吓到了.皇兄要再不來.她都快哭成泪人了.” 花晚照赶紧补充.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王勃再温柔也是皇帝.哪里容得下你这样撒泼.说完还怕语言的力量不够强大.直接伸出手來扯了扯王勃宽大的袖摆. 龙袍加身.英气逼人.中指上还泛着夹笔所致的红印.可见知道此人知道她犯病的时候还在忙政事.得到消息立刻就赶來了.连衣服都沒时间换. 难得见她对自己有这些小动作.王勃神色这才好些.冷冷瞥一眼站在床头的宁喜.沒有说话. “好些就好.”他转头冲外头道.“保世.让厨房重新做些清淡些的粥菜來.把屋里的汤给端走.公主这几日身体不好.不宜吃太油腻的荤腥.” 外头的人答应一声.立刻进來几个宫女将桌上的汤给端走了.安平几番欲言又止.但考虑到王勃此刻一颗心都在花晚照身上.还是沒有胆子开口让人留下那汤. “上次御医开的方子我这正巧留了个底.已经让保世吩咐人去熬药了.你等会喝了粥吃了药就早些休息吧.” 花晚照听的疑惑:“安平不是派人去请御医了么.” 王勃拍拍她的手笑的宠溺:“我让他们都不用來了.你放心.你的……我自会找人给你治好.只是这段时间恐怕要委屈你难受几日了.” 这话说的很是含蓄.外人只是听不懂. 花晚照想他恐怕是担心那些御医将自己身体里有蛊虫的事情说出去.所以才不允许他们给自己看病.不过她也无所谓.反正那些御医看了也是白看.到省了自己应付他们的力气. 可宁喜听到这话.脸色却沉了三分不止. “奴婢先行告退.去厨房看看粥顿的如何.好给公主端來.” 王勃点点头算是同意. 第022章 宁喜的真面目 请使用访问本站。于是这边兄妹两个又聊了小会.中间不定时穿插安平郡主的声音.王勃本想等到粥煮好亲自喂了她吃再走.可是外头又有宫人传來消息.说是尚书侍郎王大人求见. 两道眼光顿时集中在了安平的身上.后者像是现在才想起和哥哥约定何时回去的事情.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不用说.王安石一定是沒等到妹妹只好跑到皇上那里去坦白从宽了. 王勃无奈.只好起身.临走前又交代花晚照几句好好休息诸如此类的话.才肯带着安平离开. “今日之事切记不可对外人提起你可知道.” “皇帝哥哥.安平知道.” 王勃点点头.算是回应. “宁喜.粥可是好了.”安平眼尖.一眼瞄见了不远处端着粥碗的宁喜. 宁喜只好停了步子.冲两人扶了身子. 王勃走上前來.掀了瓷盖试了试粥的温度:“还有些烫口.你待会伺候公主用膳时用个小碗盛些出來.摊凉了些再给她吃.” “奴婢知道.”宁喜道. 夜色已暗.院中灯火不甚明亮.三人相对而立.彼此瞧不清对方的神色. 王勃忽地问道:“公主这几日食宿如何.可有按时用膳.” 宁喜突地抬起头.却又立即低下:“用膳情况如常.只是这几日有些嗜睡.” “那就好.我今日來瞧她.见屋里还摆着花茶.你等下把茶水和屋里的熏香都换掉.她身子不好这些东西还是少碰为好.”王勃嘱咐完.摆摆手示意宁喜离去. “皇帝哥哥.晚照姐姐得的什么病啊.”这个问題安平好奇很久了.看花晚照又是吐血又是干呕的.怎么感觉很严重似的.可是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都沒见她如此羸弱. 王勃深深看她一眼. 半真半假道:“她之前惹了不该惹的人中了奸计.身子留下了些后遗症.所以安平.你也要记着.莫惹些不该惹的人.” ************************* 宁喜推门进來的时候.花晚照正闭着眼睛靠在床头的软垫上. 双目紧阖.呼吸均匀.人似乎已经睡着. 宁喜转身轻待上门.将手中的托盘小心搁在桌上. 木质接触.发出极小的顿声. “他们走了.”花晚照却被那声音惊醒了.睁开疲惫的双眼看向背光站在桌前的宁喜. “恩.” “我现在累的很.你把吃的放在桌上就出去吧.我一会再吃.”声音又小又弱.人都走了.花晚照再难掩袭面而來的疲惫.说完话又将眼睛合上了. 宁喜却沒接话.也沒离开.她走到床边坐了下來.伸出温暖的手放在花晚照脑边两侧的太阳穴上.缓慢地轻揉起來. “这样会不会好些.” 动作轻缓却很有力道.花晚照原本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在她的动作之下变得不再那么涨疼.几番下來.竟有些舒服. 她沒有说话.闭着双眼好似睡着.任凭面前的人动作. 宁喜也难得的沉默不言.一时间房间里静的只听得见灯花偶尔闪动的声响和两人绵长的呼吸. 又过了一会儿.许是觉得差不多了.宁喜收手替她扶正背后的靠垫:“再等粥就凉了.我喂你吃了东西再睡可好.” 花晚照未睁眼.眉睫闪动一下.不答. 宁喜径直取了桌上的粥菜端在手上.勺子搅动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是谁.”勺子贴近唇边.花晚照微微偏开脑袋.睁眼道. 不是疑问而是质问. 宁喜笑道:“我是公主的丫鬟.公主不认得我了么.” 两人对视.灯火阑珊.咫尺的距离.花晚照第一次看清对方的笑意.细碎的笑意浅淡中带着淡淡的温暖. 花晚照突然移开目光.苦笑一声:“认得.怎么不认得.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话语苦涩而无奈.包裹着浓重的感叹. 相逢相识不如不知.思念想念不如不见.沒看到的时候她数不尽的想念.真正见到了.除了冰冷疏离的语调再无其他. “沒想到‘公子’你居然还有当人丫鬟的癖好.不知此次花间阁新任阁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宁喜.哦不.是慕容钰卿的笑意终于加深到了眼底. 他将手中的碗勺重新搁回桌上.随意撤掉脑后盘起的丫鬟发髻.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小瓶.到了些许液体在帕子上往脸上轻轻一擦.那种原本清秀的少女脸瞬间变得妖孽而魅惑. 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形从娇小变到正常.花晚照觉得自己就在看一部现场版的恐怖电影.原先听说过高明的易容术可以连身形也变化.只是这亲眼见的永远比听说的更加劲爆. 慕容钰卿伸手将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拢到耳后.点点她的鼻尖宠溺道:“晚儿怎的花了这么久才猜出來.” 眸含嗔意.唇含甜意.耳边传來熟悉入骨的嗓音.听的她心弦颤动.口中苦涩不已. 这要用猜的么.花晚照哭笑不得. 宁喜从來不是恃宠而骄不知分寸的主.她之前沒去怀疑是觉得慕容钰卿再厉害.这里到底也是皇宫.影卫无数.监视无数.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沒想到此人太过剽悍.根本不将那些放在眼里.竟然大胆地易容成她贴身侍女的模样在王勃眼皮底下晃荡了大半宿. 怎一个嚣张了得.明明是狂妄. “你……够了.”她拍开那只逼迫自己与他对视的手.语气微恼.“你将宁喜怎么了.” 不会还在墨画宫里吧.如果她料得沒错.慕容钰卿应该是趁着宁喜去解手的功夫装扮成她的样子回來的. 慕容钰卿有些不高兴了:“这么久不见我.晚儿怎么不问问我.却顾及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丫头.” 问你.怎么问.问什么.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思念如潮掀起层层波浪拍打着她的心脏.可她却无法将心底真实的感情流露出來. 慕容钰卿从來不是轻易会被感情左右的人.冷血如他.无情如他.自己只有与他划清界限.划清感情才是明智之举.是的.她喜欢这个男人.爱这个男人.却爱的骄傲.她不想因为喜欢而被人玩弄.像原先那个花晚照一样死的卑微爱的也卑微. 第023章 隔阂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未免心中的情绪流露.花晚照重新闭上眼睛.不理会眼前的人. “不想说.”看出她的疲惫.慕容钰卿竟破天荒地沒再追问.他重新端过碗柔声道.“她沒事.只是被我打晕了而已.你若是累了想睡.先把粥喝了.里头我特意加了些安神助睡的药.对你和……恩.对你身体有益.” 花晚照很是惊讶.忍不住睁开眼瞧他. 认识此妖孽这么久.她可从未见过他有退让的时候. 这次是什么情况.铁树开花.海水倒流.她可不认为此人是突然良心大发真的是心疼自己. “说吧.你这次來又想要做什么.”含了粥在口中.花晚照斟酌再三.还是决定直接问出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现在可不是以前的她了. “來看你.”慕容钰卿答得理所当然. “麻烦请说重点.” “我已经说了啊.來看你.” 花晚照嘴角抽搐一下.咽掉嘴里的粥:“慕容公子.我可不认为我有这么大魅力让你千里迢迢只为我來.”而且还冒着生命危险潜入皇宫. 慕容钰卿继续手上的动作.笑意变得高深莫测:“晚儿何时变得如此聪明了.” “你就当我只为了你而來.这样不好么.” 本來清甜的粥此刻吃起來却味同嚼蜡.花晚照听的既想哭又想笑.却哭不能哭.笑不像笑. “不好.”她叹气道.“我想我早就同你说过.我已不是原來的花晚照.难道你不觉得你这样话很沒意义么.” 花晚照将自己放在被褥中的右手伸了出來.递到他的面前:“给.刚刚你來扶我.不就想探脉.你想要什么就直说.总之要钱沒有要命一条.反正都快死了.我也不在乎了.” “所以请不要再用哄小孩的那种理由.也不要再说什么來看我之类的话.”即使明知道是假话.却依旧听的让人揪心. “我沒有对你说谎.我真的是來看你的.”慕容钰卿眨眨眼.将粥递到她的嘴边.争辩道. “看我.哈.” “你确定不是來看我身体里的蛊皇.”花晚照怒极反笑.一把夺过那粥碗.就着碗口将所剩不多的清粥大口吞咽掉.尔后豪气万丈地抹了把嘴.将碗塞回到慕容钰卿手里. “这样可以满意了么.这次你又给我添了什么毒药.实话告诉你我是怕死.但也不是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肯做的人.慕容钰卿你有沒有想过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对着这里..狠狠捅一刀.” 她指了指心口处.蛊皇需要用活血饲养.饲主死了.蛊皇的死也不过就是晚上几秒的事情. 果然不出所料.慕容钰卿眼眸里的笑意此刻冷的透骨.他淡淡地将手中的碗搁回到桌上.伸手抹掉花晚照嘴角残留的粥液.道:“晚儿的胆子确实变大了.原先你可万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花晚照心道.那是因为原先那个女为了爱你将脑子都丢了. 慕容钰卿继续道:“你知道么.从來沒有人敢这样对我口出威胁.因为那样的人现在都已经死了.” “所以.你打算现在就结束这一切么.” “结束.”慕容钰卿将目光落在她的唇上.连续两次的大量失血和怀孕夺取了红唇上原本鲜妍的色泽.它们此刻泛着些病态的苍白.就像它们的主人.明明害怕激动却还要故作镇定企图掩盖住心底的真相. “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在.就不会让你死.” “所以你不用担心你的小命.”视线滑过她心口的位置又立刻调开.慕容钰卿微微叹一口气:“这些日子多吃些清淡的食物.你两次吐血我都不在身边沒能好好照顾你是我的不对.他们不清楚蛊皇复苏的情况.我却是清楚的.你要明白只有我才救得了你.” 花晚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笑意未达眼底.满满的都是讽刺:“慕容公子莫不是后悔了.后悔当初将我身体这恶心的东西唤醒.” 慕容钰卿笑看她.不答. “哈.”花晚照故作惊讶地叫一声.亦笑:“慕容公子.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我喜不喜欢晚儿.晚儿不知道么.”慕容钰卿目光闪烁. “我只知道你曾经想要我的命.” “我现在依旧可以要.”玉指停在她白皙的脖颈上不动了. 多么经典的杀人动作.花晚照顿时觉得全身僵硬. “……” “噗……”慕容钰卿终于受不了她那如临大敌的样子.笑出了声:“晚儿还是如此怕我.” “你瘦了.也憔悴了很多.”他摸摸她的脸:“是不是皇宫住的不习惯.” 花晚照认真道:“我住的不习惯.你会带我离开.” “光万芳阁周围便安插了数十个隐卫.且从此处出去.必经王勃的寝殿和书房.我粗略估计了一下.要离开皇宫对付的人至少也有三百七十二个.倘若原先我定是能带你一起出去.可是现在你的身子……” 花晚照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她以为慕容钰卿说的是自己吐血体虚的事. 况且她也知道.皇宫哪里是这么好进好出的地方.就算是慕容钰卿潜进來也是要冒风险的.更别说带上个什么都不会只会拖后腿的病人. “所以你看.你刚刚的问话是多么多余.” 转身撤了身后的软垫躺了下來.花晚照面无表情地拉了拉被子将自己裹紧.背着身子冲他道:“现在人也看了.东西也看了.慕容公子还是请回吧.恕小女子疲惫不堪不能远送.” 慕容钰卿似是很不喜欢她刻意划分距离的语气.抚了抚她的长发低声道:“晚儿何时对我如此生疏了.近一个月不见.如今才说几句话就想赶我走.” 声音轻柔无比.像极了夏日清爽晚风撩发拂过. 生疏.花晚照想.她对现在的他何曾熟悉过. 她转过身子.看着面前的人眼神认真:“当初你因我中毒.照顾你是我的职责.” 第024章 慕容归来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她转过身子.看着面前的人眼神认真:“当初你因我中毒.照顾你是我的职责.” “你忘了往事.忘了虚假.对我真诚对我欢喜.我自然也报你以真心.可是自你恢复记忆的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已恩怨两清了.这蛊皇的事情.我打不过你.也不想恨你找你复仇.如今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活几日.为何连这为数不多的日子你都不肯放过我.” “慕容啊慕容……你能不能仁慈一回.让我一个人安心地过.” 说到此处.语调里已然染上了浓重的疲惫与感慨.虽然努力克制不让情绪起伏太大.奈何今日的情绪君始终游离在状况之外.话虽然冷静异常.可泪水却无声地顺着眼角滑下.描摹着脸颊渗入衣领间. 她闭上眼.不愿与那目光迎上. 玉指缓缓替她拭去睫上晶莹的泪珠.慕容钰卿伏下身子.吻了吻眼前那抿的有些苍白的唇.轻道:“不可以.” 他又道:“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你的话可以相信么. 花晚照不知道.看惯了他演戏.看惯了他伪善.谎言和毁诺对此人來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见她不语.慕容钰卿也不深究.长袖一挥.远处燃着的灯台无声地灭了. “你做什么..”感受到突如其來的黑暗和枕边多出的人.花晚照警钟大起. 慕容钰卿却三两下除了宁喜那件明显不合身的衣衫.只着自己的里衣搂着怀里的人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当然是睡觉啊.晚儿不是累了么.” “你要睡觉自己出去找地方睡.这是我的床.” “不要.我要同晚儿睡.” “我不是你的什么晚儿.你这样子.我根本睡不着.”花晚照不想同他继续纠结下去.挣脱他的怀抱想要起身.却牵扯到被压住的头发疼的嘶嘶出声. “让你别乱动了.”慕容钰卿把她的头发解放出來.重新将人揽在怀里.一手绕过她的脖子拥着.一手搭在她的小腹上. 花晚照很快感到有股暖流顺着腹部蔓延到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她气血不足.大冬天的即使屋中再温暖她身子也依旧暖和不起來.却沒想到这畏寒的特点竟被慕容钰卿发现了. 他这是在运气为自己取暖么. “你……”挣扎的力道小了.花晚照皱了皱眉头却不知如何措辞. “嘘……”酥磁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慕容钰卿轻声道:“晚儿莫闹.屋外那些被我药倒的影卫已经醒过來了.今晚你若再不收留我.我就只能被他们抓了送到九霄殿上去了.” 好假的借口. 花晚照翻了个白眼拿胳膊肘捅他:“切.你还会被抓么.” “当然会.他们抓了你.就是抓住了我.”慕容钰卿轻快道.一点沒有被人掌握了弱点的忌惮:“好了.好了.我给你取暖.你再不会每晚入睡都那么困难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晚上总是睡不着. 想问的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算了.和慕容钰卿挣.他总有各种非比寻常的理由能堵住你的嘴.况且他不提还好.一提瞬间觉得躺在床上手脚暖和的感觉真的很舒服.汹涌的睡意席卷而來.脑中紧绷的弦一松.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怀里的人几乎是秒睡.呼吸因放松变得绵长而沉重. 她终于肯好好休息了么.黑暗中.慕容钰卿搂紧了怀里的女子.拢了拢她的秀发.深邃的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这皇宫之中.到底谁才有这么大胆子敢在给晚儿喝的汤里下堕胎药. 薄唇吻了吻唇边的肌肤.勾起一抹微笑.很好.这回的梁子可是结大发了. ****************** “公主.您醒了.” 花晚照刚从床上爬起來.便听到门外传來宁喜清脆的声音. 伸手一摸.旁边被单爬满褶皱.可被褥却是一片冰凉.若不是枕边依旧弥散着那熟悉的馨香.她简直都要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你进來吧.” 推门声传來.宁喜熟练地将手里的水盆放在房中的架子上.拧了帕子递到花晚照手上. “噗……公主你……” 花晚照本在仔细观察她的行动.心理正在琢磨着这次的宁喜应该是正版产品了吧.却听宁喜忍俊不禁地看着自己笑出了声. 宁喜出声后立即意识到此举失礼.立刻告罪并敛了笑容. “怎么了.”花晚照莫名. 宁喜迅速抬眼瞟了她一眼.忍笑道:“公主你的额头……” 花晚照抬手一摸.从额头上拈下一张纸.. “噗.……”宁喜这回是真忍不住了.笑的肩膀颤抖不止:“公主.奴婢错了.您还是自己看看吧.” 说着从梳妆台上迅速搬过一方铜镜.她的额头上赫然被人画了一朵花.就像上场的戏子一样.看上去既滑稽又可笑. 在看手里.一行遒劲清秀的狂草.上书六个字:今晚不回.勿念. 不用想了.眼前的宁喜一定是正版的.盗版的畏罪潜逃了. 慕容钰卿以为她真是一朵花么.用得着还拿朱色笔在额头上画一朵标志性图示么. 铜镜里的人面容扭曲.手上的纸条被蹂躏成团.好像那纸团就是真人似的. “淡定……淡定……对付妖孽怎么可以这么斤斤计较呢.”花晚照忍怒微笑. “公主.你昨天晚上是自己跟自己玩游戏么.”宁喜还沉浸在刚刚惊艳的一幕中.其实公主画个梅花妆还是很好看的.沒想到从來不施脂粉的公主稍稍点缀一下会漂亮那么多. “是的.我昨天晚上无聊画着花辟邪來着.”花晚照拿起帕子冲着额头使劲擦.却发现怎么擦都擦不掉那朱红色的印记. “啊.怎么擦不下來呢.公主不是拿朱砂笔画的么.”宁喜惊讶道. “……”谁知道那妖孽又往自己身上蹭了什么鬼东西.八成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药水. “算了.算了.留着吧.反正今天是不要想出门了.”花晚照将帕子递回去.只能等他回來再找东西去掉了. 第025章 去而复返的圣意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宁喜为难了:“可是方才保世公公來过了.见公主还在睡便只简单交代了奴婢两句.奴婢恐怕等下皇上得空了会传召.” “他说了什么.” “说后日举行公主的册封大典.但考虑到公主身体不适.便去了繁琐的礼仪打发了礼部授课的嬷嬷们.估计只要学些进行步骤就可以了吧.” “呃……等等.你刚刚说什么.”花晚照原本神游在外yy虐待慕容妖孽的元神立即被拉了回來.她僵硬着表情看向宁喜. “奴婢说.后日皇上要为公主正名.在天台祭天.” 不是说延后的么.怎么好好的又要办大典了. 花晚照只觉得整个世界又开始扭曲了.慕容钰卿知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和他有关. “保世还说了什么沒.”她吞了吞口水.将手中的纸条就着未熄灭灯火点燃. “保世公公沒说什么.所以奴婢才估计等会皇上会传召公主.” 这就是传说中的躲得过和尚躲不了庙.吐血都不能改变王勃想办大典的决心呐.这些人是不玩死她不罢休么…… “好吧.好吧.就这样吧.到时候再说.”花晚照洗漱完毕.坐到桌前.看着鱼贯而入的宫女们端着早餐入房. “宁喜.你昨天什么时候回來的.” 今天看她表现毫无反常.可真是奇怪. 宁喜却很镇定.奇怪道:“昨日不是公主同奴婢一起回來的么.奴婢吃坏了东西拉肚子.公主便将奴婢从墨画宫带了回來.” “然后呢.”她搅拌着碗里热腾腾的清粥有意无意地问道. “然后郡主和皇上都來看了公主.后來王大人找來了郡主和皇上才离开的.” 宁喜被问得不明所以.小心翼翼道:“公主.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沒有.沒有.我是从书上看到了个失忆游戏.就顺便和你玩一会.”花晚照笑着安慰她.“好了我要吃饭了.你让她们都下去吧.” 不用想了.这次一定是正版的. 一切果然如宁喜所料.早饭用到一半.王勃又派人來了.让花晚照收拾好去御书房. 这是她自进宫以來第二次踏进这里.上一次除了觉得自己傍上一个土豪外沒甚感想.这次确实感想颇多.且不说别的.一路行來.碰到的宫女太监无不尊敬异常地对她行礼.弄得她亚历山大.发誓下次绝对不要沒事再不到这人多口杂的地方來晃荡. 宁喜猜的沒错.王勃这次叫她來果然是为了后日册封大典的事情.说文武百官均会到场.并且祭天昭示天下后晚上还有宫廷夜宴.听的花晚照脑子一抽一抽的.因为总而言之就是累.很累.非常累.即使王勃说已经删繁就简了很多礼仪但还是要折腾一天一夜.比皇帝娶媳妇还累. 其实某人很想说.你干脆别认我做妹妹好了.直接封妃算了.后者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前者却要把人往死里折腾. 但是考虑到此戏言的杀伤力和震撼力.她还是生生忍住了.只是这册封一事.慕容钰卿到底知道多少.或者他想借此做些什么文章呢.此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他一來就要举行册封大典.怎么看这其中都藏着猫腻. 王勃对上慕容钰卿.自己却夹在中间被利用.花晚照悲哀的发现.原來以为自己最多是个苦情女主的戏份.现在看來.自己顶多是个跑龙套的.还是帮主角充当道具的那种.比如说.顶着脑袋上朱红色的“花妆”被王勃忍笑了一天. 被人耍.被人玩.还要被人笑.花晚照怒了.可是她怒了也沒用.因为慕容钰卿一直到册封大典的前夜都沒出现.晚上就寝时她只在床头找到了一张字条河一只药香荷包.字条上赫然写着:佩之心安. ********************* 大典之日.京城阴了数天的天空难得放晴.金色的阳光斑斑驳驳地碎在枯败的枝叶上.竟显出些春回大地的景象. 万芳阁内.一片混乱. “公主的凤花簪和面巾被拿到哪里去了.还不快找來.等公主上妆好了就要戴上.”宁喜一边利落地帮昏昏欲睡的花晚照挽起滑顺直长的叠云髻一边冲在屋里屋外忙碌的宫人们喊. “面巾在这.”一个眼尖的宫女立刻放下手中的新锦被.自床头的柜子上端來一只托盘.盘上赫然放着一面四方大小的素色软锦. 宁喜皱眉道:“簪子呢.簪子呢.放在面巾上的簪子被谁拿走了.还不快去找.找不到小心你们的脑袋.” 花晚照被她嚷的头疼.自宁喜來万芳阁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宁喜如此老练的训人.不过眼下的情况确实也够混乱的.整个屋子里吵吵嚷嚷都是宫人们忙进忙出.传东西.摆东西的身影. “唉.宁喜.”她伸出手扯扯宁喜的袖子:“别找了.去我床头的盒子里将那只通体血红的凰簪拿出來.就戴它了.” 宁喜犹豫道:“公主会不会不合礼治.” 花晚照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嫌弃簪子从民间而來.不符合公主的身份而已:“那本就是宫里的东西.沒什么合不合礼治的.况且.那还是先皇送给我娘亲的东西.” 宁喜本想反驳.听到最后一句.当即沒了意见.喜道:“就听公主的.” “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來保世既具有穿透力的声音.王勃龙袍加身.丰神俊朗地踏进门來:“晚照.都收拾妥当了么.”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兄万安.”跪了一屋子奴才.花晚照正欲下跪.被一只温暖的手托起. “你就不必了.朕就是提前來 接你.这里可出了什么差错.” “已经好了.”宁喜迅速取來簪子别进花晚照的发间.王勃看着那耀眼火热的凰簪.眼神闪烁. “皇兄.我们走吧.”花晚照迅速抽回自己背握住的手臂.笑着道. 第026章 册封大典 请使用访问本站。“恩.保世.改道去天坛.”王勃收回目光.抬脚出了房门. “起驾.去天坛.” ********* 天坛建在京城东面.从皇宫出发往常至少要行半个时辰.不过这次许是王勃特意交代过.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龙轿在前.花晚照还未下轿便听见外面传來气壮山河呐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手一抖.手中揪着的帕子差点滑落. 外面到底來了多少人啊. 这一问題很快得到了解决.眼前光线一亮.轿帘被人掀开.一只熟悉白皙的大掌伸了进來.“晚照.下來吧.”王勃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喜悦.眸中含笑.泛着冬阳的温暖. 花晚照覆上拿手.探身出去.宽广无垠的广场上目之所及.除去前排站着的几人.其余的均清一色绛红、头带乌纱帽.眼神再众人间飞快扫了一遍.很自然地被着装迥异的几个人吸引过去. 安王爷穿着烫金滚边的紫色锦袍.一左一右伴着两位相貌俊美的公子.左边的穿着与众人相同.眉宇间与他有几分相似.却少了几分煞气多了些温柔.想來那便是安平的哥哥王安石了.而右边的那位素白锦衣、碧簪束发、虽也和百官一样恭恭敬敬地行着大礼.可是眸中含笑的神情却透着让人无比熟悉过目难忘的慵懒.. 花晚照抽了抽掩在丝巾下的嘴角.不动声色的调回目光. 你丫的.谁能给她解释一下.为毛那个长相平常的男人笑的如此妖孽欠扁.简直就是某人的翻版. 慕容钰卿.这就是你两日不回的理由么.易容混进安王府. 收回抓狂的心思.花晚照跟着王勃一步步踏上高筑的祭坛.心中默默回想这两日祭天司的人教的流程.净手焚香.祷告做礼.一个时辰下來.虽累得筋疲力尽却也沒出什么差错. 终于进行完最后一步.花晚照用银针刺破自己的食指.将三滴血地进插焚香的炉子里.肃立在场下的再一次高声呼喊:“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手被震的一抖.差点挤出更多的血來. 王勃自旁边走了过來.拉起她未受伤的手.朗声道:“自此以后.这便是我唐王朝的晚公主.今日大喜普天同庆.朕大赦天下.宴请群臣.” “吾皇万岁.晚公主千岁.” 花晚照瞬间就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男人拼了命也想要得到这九五至尊的位置了.站在高处俯视百官对你跪拜行礼、言听计从的感觉真的可以让人的自尊心和虚荣心空前膨胀.别说那些事业心很重的男人了.就是她一个厌恶官场的女人此刻都有些热血沸腾. 最重要的祭天已经顺利完成.接下來的事情就容易多了.无非就是绕城巡视一遍.然后回宫. 不知是不是慕容钰卿给的那只药囊起了作用.一番忙碌下來.闻着那药香.她竟沒像往常一样觉得头晕恶心、四肢无力. “晚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回到宫里已经午后了.还未踏进万芳阁的大门.耳边便传來宁喜尖声喜悦的叫嚷. “小宁子.怎么连你也敢取笑我了.”花晚照佯怒.眉毛一皱.配上身上雍容华贵的装扮.似乎还真有几分公主的架势. 只是…… “哈哈哈.我的好公主.你快别皱眉了.你额前的花都缩成一团了.”宁喜边笑边过來扶着花晚照进房.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某女真像被点燃的爆竹筒.在心里噼里啪啦炸了一通. 都是妖孽干的好事.还她顶着这幅妆容去丢人.哼.等他回來一定要给他好看.在他的脸上画乌龟. “公主啊.这花到底是谁给画的.是皇上么.噗……其实奴婢瞧着还是挺不错的.看起來……恩.很惊艳.” 宁喜笑着递过茶水.用叫人打水來伺候她洗脸. “是.是他的手笔.”花晚照咬牙切齿地道. 宁喜是王勃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但是到底是个奴才.不敢直接去质问王勃对自己干的事情.既然她误会是王勃所谓自己索性就让她继续误会.总比她跑去告上一笔被王勃察觉慕容钰卿混进宫的好. 她本说好两边都不干涉的.只是怎么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开始袒护那只妖孽了呢. 花晚照默默喝着茶.开始自我安慰:唔.妖孽虽然妖孽但毕竟势单力薄.要是他这么快就死了.岂不是太无趣了.还怎么祸害遗千年. 事实证明.花晚照的想法果断是太天真了.因为最势单力薄的人不是王勃也不是慕容钰卿.而是她自己. “呃.晚照沒听明白叔父的意思.叔父能否说的再明白些.”同王勃一起坐在高位上的她突然被点到.一时无法反应过來. 王勃大宴群臣.朝中重臣均携妻带子入宫赴宴.原本硕大的朝殿此刻歌声鼎沸、舞姿蹁跹.是不是还传來美妇的笑语和孩童的稚音.花晚照穿着华贵沉重的宫装坐在王勃的下首.有些坐蓐针毡.正昏昏欲睡着.耳中却传來安王爷的嗓音. “晚公主有所不知.昔日依贵妃凭着一身无人可及的歌舞技艺艺压群芳获得先皇的青睐并带入宫中.公主既然是依贵妃的独女.想來歌舞琴弦是不再话下.眼下是公主大喜的日子.不知公主可愿意赏脸为我朝将士歌舞一曲.以慰依贵妃在天之灵.” 酒过三巡有余.安王爷的脸颊泛着红晕.双目却透着晶亮的光芒.身露醉态但神情清醒得很.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暗讽我娘只是个会唱歌跳舞的艺女还是鄙视我身份低贱.只能供你们玩乐品赏.花晚照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杯子.而王勃只是状若无意把玩着手中的酒盏.眼神深邃不明似是沒有注意到安王爷投向这边的灼灼目光. “叔父饱读诗书.该知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娘亲贵为贵妃身怀绝技出类拔萃.并不一定意味着我也要精通歌舞技艺.叔父此语不觉得强人所难么.” 第027章 你子承祖业了么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花晚照不紧不慢地说完.心理却道.你们叔父两个斗为何要帮我牵扯进來.王勃啊王勃.你确实聪明.你是想将我拉到你的阵营让安王爷处处针对我这样就可以利用慕容钰卿为你铲除祸患了.哈.可惜你一定猜不到慕容钰卿那只狐狸早就混进了安王府.他会帮谁毁了谁别人又怎么知道. 看着杯中波光荡漾的清水.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茶几.上面摆了各种各样的悲剧.她爱的人算计她.爱她的人利用她.明明只是个龙套配角.却总是被人当成主角來炮轰.比如现在.这个安王爷明显就以为牵制了她就是牵制了王勃. 安王爷面色一沉.笑意越发深邃了:“公主果然还才学.只是古话有云子承父业.倘若一个人连祖辈的本领都继承不了如何却修习更多更高深的东西.” “王爷.你是这么想的么.”花晚照坐直了身子.看向他. “臣不敢欺君.” “很好.那请问王爷会刺绣会做饭会料理家务么.” 安王爷被问了个莫名其妙.皱着眉头道:“臣不会.不知公主这是何意.” 花晚照淡定地眨眨眼.笑的无比纯洁:“本公主想王爷可以回去问问老王妃.我想这些东西对老王妃來说一定不是问題.你看.王爷刚刚还说要先学会继承祖辈的东西才有资格学习别的.可是王爷现在连自己母亲最纯属的技术都学不会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用这番道理同本公主说教.” “王爷.我娘亲或许擅长歌舞技艺.可是我却不擅长这些.当然.如果王爷还想继续拿这些东西说事找茬.本公主不介意冒着顶撞王爷的危险维护我同母亲的尊严同您理论到底.” 殿上顿时鸦雀无声.安王爷被气得脸色铁青. “噗嗤.……”打破寂静的是两人的笑声. 只是一位是居高位者.一位却是位居低贱者.两人一黄一白.明明不是对立的颜色.却让人感觉到突兀和孤立. “朕瞧着这位书生面生.不知在坐者何人.”王勃放下手中的酒盏.目光温和却不容拒绝地看着安王爷左后边的白衣书生. 书生起身行礼.敛神道:“请皇上息怒.在下只是安王爷家一名小小的食客而已.承蒙王爷厚爱带在下进宫赴宴.刚刚唐突皇上公主的行为并无恶意.只是觉得晚公主思维独特.忍不住想大加赞赏而已.” 花晚照在听的直哼哼.那谁.你敢不敢再扯一点.什么白衣书生.可不就是易容后的慕容钰卿么..你想赞赏我.呵呵.那真是谢谢你全家. 可王勃却并未看出那书生就是慕容钰卿.想想也是.若不是他在花晚照登台祭天时使了小眼色.恐怕花晚照也很难认出那人是他. “哦.朕却觉得朕这小妹正经聪明沒有多少.小聪明却是一箩筐.”王勃笑道:“晚照.还不快给安王爷道歉.这样的歪理邪说你玩闹时说说也就罢了.怎登得大雅之堂.” 花晚照很是冤枉.却也明白他这是在给安王爷找台阶下.毕竟眼下还不到俩人翻脸的时候. “晚照知错了.”她乖巧地答应一声.却沒有起身的意思. 安王爷本就气的鼻子歪到了一旁.见她这个态度越发火大.偏偏王勃还在旁边打岔说着和气话.只好忍怒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哼.”他潇洒地甩了甩袖子一屁股坐下來.还不忘瞪后面的慕容钰卿一眼.那意思似乎在说.怎么连你也拆我的台. 花晚照看的有趣.却是有些不明白慕容钰卿现在的立场了.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呢. 这事终于告一段落.宴会第一场.公主vs王爷.公主胜. ***************** 有安王爷的“榜样”在前.后面的官员再不敢自作聪明动些乱七八糟的脑筋了.歌舞沒看几场.众官员的赞美之词却听了一箩筐又一箩筐. 什么“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寻”.什么“公主乃雏凤转世.貌赛天仙.聪慧机敏堪称天下第一才女”.什么“皇上乃上天垂帘之尊.喜得仙女做妹.俊男靓女真是人间佳话”…… 听的花晚照只想呕出一滩老血.大骂这群阿谀奉承之人.他们哪知眼睛看出她貌赛天仙.哪知眼睛看出她血统纯正了. 再瞧王勃.人家但笑不语.果然是内力高强之人.这番狂轰滥炸我自岿然不动.真是好忍耐. “呐.本公主说……”花晚照不轻不重地搁下手中的酒杯.学着王勃的样子.居高临下地扫视一遍. “皇上.臣有事启奏.” 话未说完.便被一长胡子老道桀桀打断.哦.错了.是被一腮帮子挂满粉丝长的歪瓜枣脸的猥琐大爷打断了. 花晚照深吸一口气.不语. 王勃淡淡看着地上出列的人.道:“不知李御史有何事启奏.” 那李御史说起话來.下巴上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它们随时都会被抖下來.再配上他严肃中带着兴喜的表情.瞧起來甚是惊悚. 他道:“皇上虽然今日才寻得晚公主并加以册封.但公主已过了及併之龄.臣斗胆恳请皇上对公主的婚事加以上心.恰逢今日群臣携妻带子参加宫宴.臣私以为……” “你以为朕择日不如撞日.就让公主在众卿家中选上一家将公主下嫁.”王勃眉梢一挑.不动神色地道. 李御史当即做匍匐扑倒状大呼:“吾皇圣明.” 花晚照这回不淡定了.频频给王勃使眼色.册封也就算了.这嫁人的玩笑可是开大了. 王勃果然还是懂的分寸之人.他耸了耸肩.表示对此事无可奈何:“众位有所不知.朕在接晚照回宫时便已答应她.婚事由她自己做主.算是朕对这几年亏欠她的弥补.所以.如果众位中真有适龄公子看中了朕这宝贝妹子.那就只能自己多下点功夫好好讨得美人欢心了.朕在此事上只能爱莫能助了.” 说完.还特无辜地叹了叹气.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第028章 我有说要嫁给你么 请使用访问本站。“皇上.此举不妥啊.”王勃话音刚落.一些性急的大臣便三三两两嚷开了. “唉.都给本公主慢着.皇兄既然开口了.自是一诺千金.不过.此事也不是沒有转机” 花晚照话说到一半停住.眼珠在框中滴溜溜地转.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天既然有人将这事情提了出來.如果不让他们彻底死心.恐怕之后类似事情会越演越烈.到不如她现在费点心神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公主此话怎讲.”一名长相较为中肯的大臣开口询问. “公主讲话自有分寸.岂由你胡乱打断.”慕容钰卿语气懒散地截口.一直手还把玩着佩戴在身侧的香囊流苏.看起來极其倨傲. “你.”那大臣怒了.却又忌惮着他是安王爷的人不敢反驳. “好了.你们都给本公主安静.”花晚照喝道.眼睛却在方才看到那香囊的一刻大亮.顺势也从自己的腰际扯下早晨戴上的药香囊道:“很简单.我这里有一只香囊.配料极其简单.倘若在坐的有人能说出里面所有的配料和含量.本公主就答应……” “公主英明.此举旨在技高者得.”方才那被慕容钰卿羞辱过的大臣连忙附和. 花晚照笑着摆摆手.示意身边的宫女将香囊递与下面坐着的每一桌人. 抬头.正对上王勃探究的目光.不用说.自己身上戴了什么东西沒有他不知道的.他一定在想那只香囊究竟是从何处而來. 花晚照也不躲闪.招手冲身边另一宫女耳语几句.那宫女诧异地看她一跑到王勃身边.在得到允许后附耳对他说了如此这般. 王勃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而惊讶.尔后化作唇边一抹无奈的微笑.终于将目光从花晚照身上移开. 在场不乏饱读诗书涉猎广泛的青年才俊.他们对待香囊的态度也各有不同.有的象征性地闻闻便摇头放下.有的则拿起了研究好一会儿才不甘心地传给他人. “卿公子精通医术.不知公子可解出了公主的难題.”安王爷身后.王安石端着酒杯笑问一旁的慕容钰卿. 后者神色不变.只是简单地摸了摸闻了闻那囊便将它递回宫女的托盘中. 慕容钰卿反问道:“王公子以为.在坐的有谁能解出此題.” 王安石略扫一眼.道:“宰相家的大公子李源医术了得.只是他气节清高.断不似那些轻浮之辈会因为仕途取悦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 慕容钰卿饮下杯中的酒.微微一笑:“哦.是么.难道他的医术比王府养的那条双头腹锦蛇还要厉害.” 王安石摇头道:“家中的双头腹锦蛇虽号称解蛊圣药.却也不沒外界传的那么神乎其神.秦公子有所不知.想用它解蛊条件可不仅仅是一条蛇那么简单呐.这其中的代价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慕容钰卿抬眉.看着那香囊被重新交回到花晚照手中.轻笑:“王公子多虑了.在下现在可是比较期待‘花’落谁家呢.” 似乎感受到慕容钰卿的注视.花晚照朝他的方向看过去.却见他正喝着酒和旁边的王安石交谈着什么.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移开目光:“不知众位卿家结果如何.” “臣以为香囊的配方是辰砂三钱、冰片、樟脑各两钱、良姜五钱.桂皮六钱.” “臣以为赵大人说的并不完全.香囊中还有川芎、白芷各两钱、苍术两钱.” “臣以为香囊中不含良姜.而是山柰、雄黄各两钱克.樟脑不是两钱而是三钱.另有丁香一钱.” “臣以为……” …… 就像突然回到高中时考语文解答论述題的样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反正大家都不知道标准答案.怎么自圆其说怎么來. 花晚照在殿上瞧着几位大人为了几钱香料的东西吵得不可开交.真有点失笑. 突然.一辩驳的脸红耳赤的大臣朗声道:“公主.臣等为丁香和樟脑的用量争执不下.还请公主公布答案.为臣等解惑.” “呃……”花晚照差点呛一口水.赶紧咳嗽两声招手示意那位大臣坐下. 咂咂嘴吧.眼珠再度瞟慕容钰卿的方向.这正确答案是什么她哪里知道.天晓得她连丁香和樟脑的本尊都沒见过. “其他人.还有异议么.是不是只有这几位大臣给的几种答案了.” “在下不才得出的答案同几位大人有些出入.”慕容钰卿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來.连说话都慢吞吞的. “恩.说來听听.”眼中的欣喜和暗算一闪而过.花晚照故作镇定地端起杯子.一脸“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淡定样. “在下觉得赵大人开始说的很对.香囊里的确用了砂三钱、冰片、樟脑各两钱、良姜五钱.桂皮六钱.可这几种紧紧起到了安神的作用.可香囊的香气粗闻清幽淡雅.细稳却带着些甜腻舒适之感.所以应该还有川芎、白芷、苍术.三者用量均为两钱.本來到此应该是香囊中所有香料的组成了.可是在下深嗅之下却又感受到了另一种奇妙的滋味.” “哦.什么滋味.”王勃也听的來了兴致.忍不住问道. 慕容钰卿拱手笑道:“不知皇上有沒有见过花间阁中饲养的向晚花.” 王勃目光闪烁.不动神色道:“不知公子此话怎讲.” “在下少时曾同师父游历大江南北.恰巧见过一种奇特的花.此花花香独特.少量吸入有宁神固气之效.但倘若打量吸入便会致幻甚至致死.在下斗胆请问公主.这香囊中是否加入了少量碾磨成粉的向晚花瓣.” 花晚照嘴角一抽.果然这家伙放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在这香囊里.花间阁的向晚花.这种东西一般人见都沒见过怎么猜得出來. “你说的沒错.这东西是我在娘亲的旧物中找到的.里面覆上的香料却时有这一味.” “所以在下大胆地猜测成功的破解了公主的谜題.”慕容钰卿笑的势在必得. 岂料.花晚照笑的更加灿烂.她爽快的点点头:“对.沒错.你破解了谜題.” “只是.你是打算以此为条件娶我么.” 慕容钰卿道:“难道公主想要食言.” 花晚照邪邪一笑:“本公主为何会食言.我刚刚有答应大家什么么.我有说过要嫁给解出此題之人么.” 第029章 相信我 30. “……” 被人狠狠摆了一道.慕容钰卿眼中的笑意冷了许多.却是沒有答话. “哈哈.小妹你真是顽皮.怎可这样戏弄人.”王勃脸色大好.一边摇头轻笑一边无奈地嗔向花晚照.完全沒有一点怪罪的意思. 花晚照耸耸肩但笑不语. “公主是不是误会了.”慕容钰卿开口道.笑的深邃:“在下只问是否答对了公主的題.何时说过要因此而娶公主了.公主如此武断在下的决定.可是欲擒故纵.” “皇上.恕草民无礼.晚宴开始不久郡主便早早立场.草民担心郡主是否身体不适因此想先行离去.” 王勃看看花晚照.见后者并沒有表现出什么不快.这才点头同意. 慕容钰卿笑着抬头.看都沒看上面的人一眼.便径直出了大殿. 这是什么情况.落花无意流水也无意么.在场的纷纷暗自打量着离去的人和殿上的人.并默默交换一记眼神. 索性这不欢而散的结局很快被一群漂亮的舞女打破.不过一会儿.殿上的气氛又变得热闹起來.似乎刚刚根本沒发生过这样尴尬的一幕. 花晚照握着面前的水杯.脸上毫无表情.杯里的水却在荡漾. 慕容钰卿.你这是何意. “皇兄.我内急.”舞女们跳完一支艳丽的民族舞.她对着王勃扯出一个难为情的表情. “去吧.多点盏灯.小心磕着.”王勃不疑有他.拈起盘子里精致的芋头糕. 花晚照提起裙摆.转身就走. 金銮殿前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左右两边各有一道拱门.一边直接通向后宫各宫.一边可通向御花园.安平肯定不会去后宫.也不敢擅自离宫.那么只剩下…… “我去御花园那边透透气.你在门边等我.不准跟來.”花晚照一把夺了身边宫女的琉璃灯.跑进拱门. 不知跑了多久.御花园里到处是亭台楼阁.直接有各式各样的石桥相连.即使有明月高悬.依旧难以辨别周围的景致. “该死的.死到哪里去了.”花晚照急的团团转.寻了半天.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沒有看到. “你若敢真的和别人花前月下.本姑娘就敢……” “就敢怎样.” 宫灯落地.眼前一花.人被一股大力拉向旁边的假山之后.不待她反应过來.熟悉馨香和霸道的力量扑面而來.有什么东西灵巧地撬开她的齿贝钻进口中. “唔……”花晚照惊呼.对方却借此加深这个亲吻. 又骗我.花晚照恼怒.挣扎着推他.却丝毫不见效果.一双眼睛瞪的圆滚滚.几乎可以喷出火焰. “怎么了.晚儿好好的生什么气.”感觉到她的反感和抵抗.慕容钰卿抬起了头.摸摸她方才被风吹得冰冷的脸颊.目光微冷. 花晚照别过脑袋冷声道:“慕容钰卿.我应该说过我们之间的账已经清了吧.” “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可沒承认.” 花晚照怒:“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慕容钰卿答得干脆:“除非我死.” 花晚照愣住. “不过在那之前.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再死在一起.” 瞧瞧.这就是你让我相信的么.花晚照挣脱他的束缚:“呵.慕容公子真够气魄.临死还不忘拖上别人垫背的.” “不要别人.只有你.”慕容钰卿一手扶上她的腰.低头欲寻她的唇. “我真好奇.你明明告诉过蛊皇苏醒饲蛊之人无药可救.可是现在你却让我相信你.请问慕容公子是打算如何救我.”她抬手.封住他的亲吻. 慕容钰卿轻柔地拉下那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并不回答她的问題:“你还记得当初在金陵答应我的三个要求么.现在还剩下两个.所以你要记得相信我.除了相信我还是相信我.” “其他的你早晚都会知道.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你终有一天会明白的.只有跟着我才是最好的.” 说完.再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低头覆上红唇. 这是自他病愈以來两人第一次接吻.花晚照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是感情和思念的叫嚣.一方面是理智和思维在抗拒.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现在的自己和现在的他. 许久. “你看.你心里是如此的在意我.”慕容钰卿抬起头.灿若星辰的眼眸中浅笑盈盈. 花晚照触电般收回自己不知不觉攀上他脖颈的手.面若火烧.恼羞成怒:“滚.谁在意你了.” 慕容钰卿被她的举动逗乐了.笑的越发开心.抵着她的额头:“既然娘子不喜欢为夫.为夫只好乖乖消失了.” “唉.你给我先把额头上那朵幼稚的花弄掉.”花晚照慌地叫唤. 慕容钰卿直起身子轻快道:“挺好看的.先留着.” 他理理她的碎发转身就走. 宽大的袖摆被人拉住.慕容钰卿回头看她. 花晚照也瞧着他.不语. 良久. 慕容钰卿摸摸她滚烫的脸颊.展颜:“放心.一切安好.晚上记得早点休息.不要将那只香囊摘下來.如果王勃找你要它你便将我已放在你枕头边的那只给他.” 花晚照点头.瞪眼:“你给我记着.我还沒有打算相信你.你若敢对安平一分好.什么相信不相信的问題就一切免谈.” 慕容钰卿笑的暖如春阳:“娘子有令.为夫岂敢不从.” ***************** 來的时候心情焦躁脚步匆匆.回的时候怅然若失喜哀不明. 他为什么不说今天晚上留下來陪她呢.他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些问題.直到慕容钰卿彻底消失了她才想起來要问. 可以肯定他进宫是有目的的.而且同王勃和安王爷的政治斗争有关.就今天的情况來看.慕容钰卿作为安王爷的食客被带到宫中赴宴.而且同王侯之王安石父子的关系都很好.这是否说明他是打算帮王侯之夺权赶王勃下台呢. 第030章 秦笛的承诺 但他今天也拆了安王爷的台.当众嘲笑王侯之被她“欺负”. 如果说女人心海底针.那慕容钰卿一定比女人还女人.是女人中的女人.此人的心思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的. “怎去了这么久.” 冷不丁前面的长廊里传來一道清冷的声音.花晚照惊的抬头.好在她刚刚已经被某人幽魂般突然出现的情景锻炼过了.所以并沒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你怎么在这.”借着暗淡的灯火.花晚照看清了廊上的人.是许久不见的秦笛. 这是花晚照第一次见秦笛穿黑色以外的颜色.青色的衣袍袖口纹了几朵祥云.使他整个看上去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贵气. “你感觉如何.”秦笛不答反问.缓缓从暗沉处走到月光下.漆黑清冷的眸中此刻燃着点点萤火. 花晚照被问的愣住.一时未懂他的意思:“什么感觉如何.我现在感觉还行.就是一天下來有些累.” “我正要回去呢.你怎么也跑出來了.” 秦笛当然不会说他是因为她才跟出來的.却沒想到在御花园里跟丢了.只好返回到这里守株待兔. “要不要一起回去.”花晚照指了指他身后的廊道试探道. “好久沒见你.你现在身体如何.”秦笛似乎并沒有打算立刻走.反而又像花晚照走进两步.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原來你刚刚问的是这个.”花晚照恍然大悟.下意识地像周围看去.可除了一片漆黑和静谧什么也沒有. 她耸耸肩.做轻快状:“不就那样呗.吐血.嗜睡.恶心.食欲不振.其他好像也沒啥.怎么好好的想起來问我这个.” 秦笛性格本就冷淡.不擅长关心人.如今能鼓起勇气说出这些话已经是难得.怎还好意思说出这样问的理由. “你别怕.我会为你找到解蛊的法子的.”他的目光在月光映照下显得越发囧囧.看的花晚照说不出的不自在. 她避开那眼神.推脱道:“不用了.你自己也知道这话只是说说而已.如果真有办法.当初白降就不会说无解了.” 见她不信.秦笛的语气变得有些急迫:“不会的.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你为何如此自暴自弃.” 突然脑中又想起什么.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來:“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他.” 花晚照很快反应过來他是指谁.脑中忽地窜出方才慕容钰卿临走时的亲吻和笑容.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她的呆愣看在秦笛的眼中却更像是被戳穿心思的迷茫.眸中滑过愤恨和哀伤.火气上窜他厉声道:“你可知道花间阁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么事情.” 花晚照回神问道:“什么事.” “慕容钰卿如今在用活人做实验.计算他们体内蛊虫苏醒和取蛊的最佳时间.凭借他的能力.你以为他若真的在乎你还会任你在这皇宫之中生活下去.可现在的情况就是你还站在这里.并成为了他敌人的妹妹.他有真心对你说在乎你喜欢你么.他有想过你现在的处境和感受么.你有想过他真正在乎宝贝的是你这个人还是你身体里的东西.” 本想反驳的话语被秦笛当先一句爆炸性消息卡在喉咙里. 慕容钰卿在用活人做取蛊的实验. 为什么他见了她这么多次从來沒有提到过.是了.每次她提起蛊皇的事情他都不愿深谈.可是他说让她相信他…… 他想让她相信他什么.在他干出以活人做实验这样的事情之后. 花晚照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激动的情绪牵扯到胃部的蠕动.难受的她不得不弯下腰轻抚胸口抑制住反胃恶心的冲动. “身体不舒服么.我……我不该这样说的.”秦笛见她突然苍白的面色变得慌张后悔. 一股药香自腰间窜入鼻孔.胃部的痉挛立刻被缓解了大半. 花晚照顺着香味寻去.那是慕容钰卿昨天给她的药囊.说是安神之用. “秦笛.”她推开他伸过來扶住自己的手臂.那手臂精壮有力、温暖.可惜她始终无法接受. “除非真正到了那一天.否则我不愿意也不想去想这些东西.慕容他到底是要我生还是要我死.他到底是真的在乎我.还是仅仅在乎他自己的权利.这些东西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 “反正我都活不长了.你刚刚也说为我私下去寻医了.这是不是在暗示我王勃根本不同意你这样做.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而王勃也只是想利用我扳倒皇位的碍脚石让他和慕容钰卿两败俱伤.” 沒想到花晚照会将事情看得这么透彻.秦笛的面色也变得苍白了. “所以你也不用再费心力.我也知道这么些人里面只有你至始至终待我最为真诚.仔细想想.原先的事情你对我从來沒有欺骗顶多只是隐瞒而已.你瞧.你才是我最好最信任的哥们呢.”花晚照伸手握拳重重在他的肩上击了一下. 这样的评价让人始料未及.他的眼眸忽然大放光彩却又渐渐暗淡下去. 只是哥们而已么. “走.我带你走.我们不要留在这里了.”秦笛大步跨前牢牢抓住花晚照纤细的右腕.转身就往出宫的方向走去. “秦笛你疯了么.” “你要去哪里.”拱门后闪出一道人影.冷冽的声音如川上裂冰.听的秦笛浑身一颤迈出的脚步僵在原地. “让公主受惊了.本宫再次代不成器的弟弟向公主赔罪.”秦姚上前两步朝花晚照矮下身子行了大礼. 秦笛又是一阵触电般的颤抖.这次连带着握着花晚照的手都变得好无力道了. 秦姚视若无睹.继续对花晚照温和道:“夜深了.公主还请早些回万芳阁休息吧.皇上那里我待会去解释.” 花晚照正愁寻不到机会离开.见状连忙答应着挣脱手臂掉头便走.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深处.秦姚这才将目光移回到秦笛身上. “姐姐……” “啪.”月下想起狠辣干脆的掌声.“你还知道叫我姐姐.” 第031章 此间只此一人 朱门青瓦.人声寂静.宫墙延绵的尽头是萧瑟的北风.轿子上流苏坠饰迎风凌乱.仔细听去风中隐隐送來细碎的铃铛声. 半掩的宫门很快被打开.从里面从出一行人.为首者身披紫色描金大氅.脚着一双金缕靴.面色凝重的仿佛城外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 “父王.”听到脚步声.中间的轿帘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少女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容來. “恩.”那人正是刚刚赴宴出宫的安王爷.他简单地答应女儿一生.鹰隼般犀利的眼神开始向四周打量起來.精准地落在最后一顶轿子的旁边. “卿兄.你可真叫我好找.”王安石笑着从王侯之的身后跨步出來.抢先走到慕容钰卿的身前. 慕容钰卿微微欠了欠身子:“是在下的过错.不应该直接带了郡主來此等候.想必害王爷和王兄担心了吧.” 安王爷冷笑道:“我带你來时想你帮我的.谁知道.你小子反而和皇帝在殿上一唱一和起來.居然还嘲笑于本王.” “在下岂会嘲笑王爷.”慕容钰卿道:“王爷可曾想过.皇上对王爷的戒心甚是严重.倘若让他此事察觉到王爷的人对王爷有‘异心’.他会怎么样.” 王安石随口接道:“收为己用.” 慕容钰卿笑的高深莫测:“他一旦來主动亲近在下.王爷离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就更进一步了么.” 王侯之思忖半响.神情这才慢慢缓和过來.他上前两步大掌重重地拍在慕容钰卿显得有些瘦削的肩膀上:“哈哈.本王果然沒看错你.有头脑.” 王安石左右看看.除了把门的侍卫再无他人.他拉紧了身上的披风:“父王.快些上轿吧.此地不宜久留.” 王侯之这才回过神來.又随意说了两句才上了轿子. “王兄请上轿.”慕容钰卿做了个请的手势.主动让王安石先行.而他则隔着前方轿子上薄薄的一层珠帘同安平对视几秒.直到后者也放下轿帘吩咐轿夫起轿. “卿兄.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阁下解惑.”轿夫抬的很稳当.轿子里的人几乎感觉不到轿子的颠簸.王安石和慕容钰卿共乘一轿.两人各居轿中两侧.恰好可以接着灯火看清对方的面容. “不知王兄所指何事.”慕容钰卿摇着带铃铛的玉骨扇.眼眸半合. 王安石目不转睛盯着那响声清脆的铃铛.开口:“按卿兄所指.和皇上附和是为了博得他的注目.那为何卿兄要放弃迎娶公主的机会呢.怎么看迎娶晚公主都是对我们有利的事情吧.” 慕容钰卿看着他并不急着说话.一时间轿子里静的只听得见扇坠上铃铛的轻吟声. “王兄有所不知.在下已有妻室.如何再去我朝公主.” 慕容钰卿移开目光.眸中含笑. 王安石大吃一惊.讶异道:“卿兄竟然已有家事.这等大事怎沒听你说过.” 慕容钰卿失笑.摇头无奈道:“妻子贪玩脾气大.和在下赌气离家出走了.不然在下也不会千里寻妻至此.还有幸结识了王兄.” “若不是卿兄亲口承认.我可不敢相信卿兄会是那种已娶妻子的人.且听卿兄的口气.想必卿兄是很在意自己的妻子吧.”王安石笑着试探. 慕容钰卿笑而不语. 王安石却不介意.接着感慨:“有机会我真想见见嫂子.想來能入卿兄心头的女子一定不是一般人.” 恰巧慕容钰卿也正在想花晚照的事儿.听到这句连手中摇动的扇子也停了下來.他仔细想了想眸中染上了三分暖色:“她.温柔贤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小心思特多.有时候明明撑不住还要死扛着生怕别人看出來似的.可是她很坚强.也很真实.总会做些让我出乎意料的举动出來.” 他或许沒注意.可王安石却细心地发现.提到妻子时.他用的不是“在下”而是“我”.一个男人只有在真正喜欢上一个女人时.才会做出些微小却不容忽视的改变. “那卿兄找到妻子的踪迹了么.” “找到了.”慕容钰卿收回目光.看着王安石笑的随意:“王兄会见到的.待在下接回妻子的那一天.” “要知道.得我疼宠万千.此间只此一人.” ********************* 月黑风高夜.一道黑影在西厢房外停住脚步. “郡主深夜造访.是否有些欠妥.” 房中传來男子慵懒磁性的嗓音.听声音似乎对方刚睡醒. “我竟不知公子有如此好耳里.还未敲门便知道门外的人是我.”安平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很快平静下來. “郡主顶着寒风到此恐怕不是为了关心这个吧.门未上闩.郡主请进.” 檀木门果然一推便开.里面黑漆漆一片.安平站在原地缓了缓眼神.这才看清床上斜坐着一道人影.衣装整齐.脚着黑靴.若不是他肩头披散着滑顺的黑发她几乎都要以为慕容钰卿根本沒有睡过. “你……”安平踏进房中.目光在床边和桌椅上扫视一圈.犹豫着该不该坐下. “劳烦郡主将门随手带上.外头风大.”慕容钰卿笑着合扇.用扇柄指了指她身后. 安平顿了顿步子.转身关门走到桌边坐下.心理却道这人好奇怪.明明说风大还扇扇子. “现在郡主可以说了.需要在下怎么帮你进宫为妃.” 安平惊的跳了起來:“你怎么知道.” 慕容钰卿轻笑一声.将靠着的身子从床上直了起來:“我不光知道郡主想要什么.我还知道王爷想要什么.你真以为他跟我说的那一套要从皇上那里夺回原由部队的兵权是真的吧.不过这样说也沒错.兵权是要的.却不是他最终想要的.” “你到底是谁..”安平扶着桌子站稳.问出的话里已然带了十分戒备.父亲的想法她不是沒猜测过.只是从沒想过这样的话会从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口中说出來. 这个男人是父亲那日替皇上办事从外面带回來的.她不了解之中情况.可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不是他们可以驾驭的了的. 第032章命悬一线 “郡主不需要知道在下是什么人只要知道是个为数不多可以帮你们的人你不是喜欢你皇帝哥哥么真是不巧他喜欢拆散人家姻缘在下偏偏喜欢成人之美郡主放心我定让郡主得偿所愿” 安平道:“那你想要什么”这样的人肯心甘情愿为自己做事怎么可能沒有目的 慕容钰卿扇上的铃铛响的越发欢快了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却有些渗得慌 “在下听说王爷府上养了种稀奇的宝贝不仅长得奇妙而且还认主忠心在下实在好奇的很不知郡主可否了此心愿” 宝贝安平皱着眉头道:“难道你中蛊了那双头腹锦蛇只解蛊虫你若沒中蛊要去也沒用” 慕容钰卿道:“在下自然沒有中蛊至于在下要它有沒有它用这好像沒有必要告诉郡主你把” 一句话堵得安平哑口无言她仔细掂量了一番慕容钰卿要了双头腹锦蛇却左右挨不着自己和爹爹的计划而她认识的人中也并沒有人中蛊需要那蛇换句话说那蛇给他或是不给他对自己都沒有不利之处可慕容钰卿却可因此好处为自己踏踏实实办事 “你要它也可以但要在你帮我和我父王成事之后” “郡主这是在跟在下讲条件么”慕容钰卿挑眉 安平强自镇定道:“不然那你想怎么样” “在下帮郡主的事和帮王爷的事自是不同腹锦蛇在下帮郡主达成所愿时就想要得到” “至于其他郡主身为女儿身不懂朝中大事在下好心建议郡主不要乱搅局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恐怕会适得其反郡主你说是么”慕容钰卿收扇起身向她走來 安平被他突然起來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发现身后是被桌椅绊住 岂料慕容钰卿根本再沒瞧他一眼掠过她身边将门推开外头朦胧的灯光瞬间映入他的眸中闪着点点华光似乎可以喜人魂魄 “郡主再犹豫下去天可就要亮了若是被下人发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郡主就再不能如愿了” 安平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却见夜色浓重突如其來的寒风灌进房中冷的她打了个哆嗦 “卿公子就依你的我进宫的那天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她转身再不停留坚定地消失在灯影幢幢的长廊上 ************** 今日的天色格外的阴冷狂风打在紧闭的窗门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听起來像巫蛊之术中老态龙钟的巫师默念着咒语 花晚照觉得自己应该是醒來了的 意识已苏醒脑袋疼的像要炸裂可是不管怎么努力眼睛都无法睁开身子无法动弹 牙齿似乎要被什么大力崩裂口中一点点弥散出鲜血的味道…… 慕容钰卿破窗而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骇人的景象床上的人似是已昏迷不醒嘴上像开了一道血口子不断像外溢着血泡和乌血鼻孔里也是如此黑红的颜色沾满了枕头和被褥 饶是镇定如他突然见到这样的景象也忍不住暗沉了眸色 慕容钰卿立即翻身上床将花晚照扶了起來一手抵住她的下颚被迫其开口一手扔进颗药丸再双手合掌运气打在她背上点住一连串大穴 花晚照虽睁不开眼无法动作却依旧可以感受到有人喂自己吃了什么可她除了顺从咽下连咳嗽反抗都做不到 这是蛊发了么 就在她清晰地感受到撕裂般的痛苦沿着经脉传遍全身一股暖流突然自小腹窜起开始拼命追赶前面的痛处 小半时辰后慕容钰卿的额前已微微浮起曾薄汗他伸手将花晚照掉了个方向沿着她的脖颈又是点住一排穴位 回气收手他睁开眼接住软倒在怀里的人 “慕容钰卿”喷涌的血液早已止住干涸在花晚照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狰狞可怕她睁开赤红充血的双目声音沙哑的仿佛在碾磨上碾过 慕容钰卿搂着她端过放在床头小桌上的水杯:“别说话先喝口水再……” “我恨你” “……” 房中静的只能听见咯吱直响的窗户声和花晚照粗重的喘息声 她突然伸手紧紧抓住慕容钰卿的衣襟脑袋狠狠撞在他的锁骨处:“呜呜……慕容……我恨你……我讨厌这种感觉……你滚我不要再见到你 看到我这样你现在满意了吧慕容我讨厌吐血的感觉你怎么不杀了我你杀了我算了……呜呜……“ 第033章计谋 案前支着脑袋休息的王勃突然惊醒袖摆扫过桌边不甚打翻了早已冷却的茶盏 “皇上”门外传來保世疑虑的声音 “现在什么时辰了”王勃站起身楞楞地看着地上的水渍在大红的绒毯上晕散开來颜色暗沉 “回皇上寅时将过” 话音刚落大殿上响起“噗”地一声声音不大却极其特别是用來传递信号所用 王勃捂额手心的冰凉和额前的灼热相触给脑子带來一片清明 “保世你先退下” “是” 门外细碎的脚步声渐远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王勃坐回到龙椅上目光盯着地面的人 就在刚才地上无声无息跪了个黑衣影卫 “万芳阁被人硬闯晚公主吐血不止” “什么”王勃面色巨变惊得拍着扶手跳了起來:“就在现在么快传太医不不要叫太医快将秦姚带去万芳阁” 他一边说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向殿门:“來人摆驾万芳阁” ******************* “嘭” 卧室被人大力撞开迎面扑來一阵甜腻温暖的香气 “啊给我滚出去”房中未点灯依稀可以看到帐内的人惊恐地向里面蜷缩 “晚照”王勃关上门抬手就要掀床头的层层帐幔 “不要”里面的人立刻死死抓住那手冰冷的温度和巨大的力道让他不禁瑟缩一下低头看去隐隐可见床上散布着疑似血迹的痕迹 她果然又吐血了王勃下意识地看一眼紧闭的窗门怎么秦姚还不來 “让我先看看你好不好乖放手让我瞧瞧你”花晚照的情绪似乎很不稳定他只好顺着她的脾气柔声安慰 房中空气充斥着甜腻的香味这种香味他似乎在哪里闻过可却一时想不起來 “呜呜……”里面传來嘤嘤哭泣的女声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你……我怕你会嫌弃我可是你一听到消息就赶來了你是关心我的对不对你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女子娇甜哭腔的嗓音钻进他的耳里在心里挠着痒不等回话身体已先语言一步做出了回答他反手大力握住那冰凉的柔荑另一只手掀开帐幔里面的人尖叫一声伸出手里捂住他的双眼 “不要看” 帐内的香气更甚王勃只觉一股热血涌到脑部全身脱力倒向床内 沒有意料之中的疼痛传來他被帐内的人搂在了怀里 脸部和手部的触感太过真实女子特有的香气窜入鼻尖王勃脑中霎时一片晴明不好这香有问題 “嘭”房门再次被人从外大力撞开灌进的冷风掀起半开的床幔耳边传來安王爷的怒喝:“安平你怎么会在这里” 新鲜空气灌入床里力气和神智也随之恢复王勃大力推开搂抱着自己的人站起身來眼深森冷而恐怕他看到安平近乎半裸的坐在床内而这张床的真正主人却不知去向 “这这是怎么回事”秦姚一下子沒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事情脸色惨白 安平早已哭得花容失色死死拉紧身边的被褥遮住自己的身子却恰好露出床上那块血渍 “爹……秦贵人……不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混账还不闭嘴你……你……”安王爷气得脸色铁青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皇上您是否该给臣一个说法” 秦姚也盯着那块象征贞洁的血渍嘴唇颤抖发白:“皇上……这……” 自始至终王勃始终沒有发话安平从沒见过这么恐怖的眼神仿佛沒有温度的黑洞深邃中透着无边的压抑和危险那种几乎洞穿人心的注视叫她几乎传不上气这样的王勃沒有了平常温和的笑容沒有了君子般温润的恬淡有的只是身为君王的威严和暴戾 “王安平朕问你花晚照去哪儿了”声音平静的毫无波澜像是怒气爆发前的平静 “我……我不知道我……我刚醒來就……就看到你……冲……”安平断不成声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王勃唇边勾起一抹浅笑安平心中大骇这种笑容她还在慕容钰卿身上看到过 王勃回头冷笑着扫一眼门边的安王爷和秦姚以及他们身后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很好这次真是干的太漂亮了” “王安平你不是想入宫想很久了么今天朕就如你所愿后日举行封妃大典朕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算清这账” 说完扔下惊愕不已喜怒不定的安王爷等人独自大步离开 他记起那股熟悉的甜香从何而來了试问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男人还有谁有这个本事如此嚣张地从他的地盘上带人走很好慕容钰卿你可知道朕等你很久了这一次定叫你尝尝什么叫人货两空 ******************* 第034章交易达成 慕容钰卿浅笑不变对葵的毒牙和凶相视若无睹 “乖快点过去”安平伸手摸摸它露在外头的脑袋轻唤 葵吐字血红的信子回头瞧着她绿豆大小的眼睛里似乎写满了疑惑 “快点过去葵他是你的新主人” 安平的哄声起了作用葵不情不愿地蠕动身子够向已伸手出來的慕容钰卿 他这才看清这条双头腹锦蛇的另一只头原本应该是尾巴的地方愕然长着一只沉睡的蛇脑袋它逼着双眼仿佛冬眠 “葵”磁性的嗓音低低响起葵浑身一颤嗖地一声钻进慕容钰卿的衣袖里从脖颈处缠绕而出看向安平的眼神已变得陌生戒备 安平到底沒有慕容钰卿那么淡定她稍稍后退半步:“现在它已经听你话了” 漂亮妖媚的眼睛里目光流转慕容钰卿慵懒道:“回到盒子里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可以出來” 葵吐了吐信子表示听懂银光一闪便不见了 “多谢郡主”他拱了拱手饱含深意地道:“后日郡主大喜在下一定十里红妆相送” 当日夜晚京城郊区上空绽放出四瓣花的礼花信号城门处一人携着百里加急军函直奔城外军营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已无声无息驻扎在了郊区外的树林里 看似平静的夜空狂风吹不散乌云 ************* “启禀皇上宫中各处都寻过了始终不见晚公主的下落”御书房外殿影卫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混账”里面传來瓷器破碎、砚台打翻和公函倒地的声音:“公主一定还在宫中你们再找不到提头來见” 慕容钰卿就是本事再大也要顾及她现在的身子恐怕他已经知道花晚照怀孕的事情了母体虚弱失血根本经不起大幅度的折腾他若真心想让她活命就断不可能带她离开 会藏在哪里呢王勃在房中來回踱步脑子里分寸大乱他不是沒想过让花晚照活下來的办法只是那些法子都太凶险大人都危在旦夕又如何保得住孩子 王勃手中捏着中午影卫送來的消息果不其然当日那个敢在大殿上跟晚照叫板的人就是慕容钰卿他潜入安王爷府中有何居心 如今王侯之造反之事犹如板上钉钉可棘手的却是他沒有罪证根本无法定罪偏偏这个时候花晚照又被带走了 他是打算为花晚照解蛊的那么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抢占先机乘着慕容钰卿为花晚照解蛊后最虚弱的时候将其一网打尽 “秦笛领命出城沒有” “会皇上秦大人已出城门” “传令下去后日大婚时全城戒严除非秦笛领兵归來不准以任何理由放行” “喳” ************ “她还在昏迷么”迷糊中花晚照觉得有将她抱起不远处有人在说话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清在哪里听过 “恩”头顶上方传來慕容钰卿的声音“这些年一直让你在宫里呆着可想出去” 短暂的沉默 “在哪里都无所谓你这次……有把握么她现在可不仅仅是中蛊肚子里可还养着一个呢” 还养着一个什么花晚照懵懂的脑子听的有些迷糊却感受到原本轻柔的怀抱突然变得紧致有力慕容钰卿的嗓音有些沙哑:“她不知道这些我现在只想着救她” 女声再次响起感慨悲伤:“你……她不知道也好不过你可确定要拿这个东西救她么我医术毒术再好也抵不上你到时候碰到意外我可不能保证你能活下來” 懵懂的脑子变得越发沉重花晚照无力去听他们接下來的谈话便沉沉的睡去彻底昏迷前她感到额前一片湿凉慕容钰卿似乎在笑:“反正她是恨我的恐怕等她知道真相只会更恨我我死了倒也干净” …… ************ 第三日皇帝大婚天空竟然飘起了大朵大朵的雪花灰蒙蒙的天色翻着白鱼肚的颜色与满城艳丽的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王府上一片喜庆混乱安平安安静静地坐在闺房任由喜娘打扮 “妹妹今日……”王安石依在梳妆台边打量着凳子上新娘眼中犹豫踟蹰 “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哥哥难道不祝福我么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就要成为王勃哥哥的新娘了” 她沒有如往常一样喊皇帝哥哥而是喊得名字 王安石听的一愣眉头立即皱成一团:“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和爹计划的事情” 安平不语 王安石立即站直身子喝退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下人 “安平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还有那天在宫中到底是怎么回事爹问了你多次你都不肯说你到底是怎么跑到万芳阁晚公主的卧室里去还和皇上闹出这样的事情來” 安平道:“我原先就一直奇怪为何爹不肯让我嫁给皇帝哥哥他总说我小再等等我直到现在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打算将我嫁个他因为在爹眼中女儿的幸福和他的野心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 “他不让我嫁我偏要嫁我不想管你们这些事他若还当我是个女儿就事成后放我和我夫君一条生路” 王安石惊的差点想掀了她的盖头看看自己妹妹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爹就是为了你的幸福考虑才不肯将你嫁给他就算爹肯放了你们你以为哪个男的受得了这样的侮辱他会对你好么他喜欢过你爱过你么依我看他最爱的只有他自己的妹妹晚公主” 安平放在膝盖上的手倏然抓紧“哥哥可是现在你们不是依然要将我嫁出去么” “我的傻妹妹爹为了你已经部署下去了你以为你家皇帝哥哥还有命等到成亲么那日的事情宫里早已封锁了消息别说是假的了就算你是真的**给他我和你爹也不会把你嫁给他的” 第035章最后的部署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哥.”安平大叫一句.突然问道:“爹让谁在宫里接应我们的人.你么.” “不是.是卿兄.” 卿公子.安平默念了两遍.他们之间有过交易的.他承诺过会对自己十里红妆相送.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答应不会上王勃哥哥的性命.那爹爹的计划会受影响么. “你好好的怎么问这个.”王安石正色道:“安平.此事不容你开玩笑.你老实说.当日宫里那事.是不是和卿公子有关.” 盖头下的人顿时陷入了天人交战中.安平搅着手中的红帕子冷静道:“沒有.和他沒有关系.我只是不想你和爹爹出事.” 王安石长松一口气.摸了摸她脑袋上的喜盖:“今日你只要乖乖的就好.你放心.待爹成事有的是出色公子供你挑选.” 安平沉默的点点头.哥.请原谅我.妹妹不是有意想骗你.只是你们真的不懂.其他公子再出色.也比不上王勃哥哥分毫.有的人给你的感觉是别人倾尽所有都无法替代的. 与之相对的是冷清静默的皇宫.喜帐都已布置妥当.新房中一切都是新的.然而奇怪的是毫无人气.连走动的宫女太监都基本无个. 皇帝寝殿.王勃身着龙袍负手立在桌前.凝视着桌上的画像.上面画着花晚照分封为晚公主一身艳妆夺目的样子. 从不得宠的皇子走到现在.一步步一点点.他是看着自己如何为了这个皇位变得伪善变得割舍.难道如今自己还要为了它割舍掉自己仅剩的感情么. 江山美人.如何抉择. 秦笛的兵力已经用來集中对付王侯之.慕容钰卿为了救花晚照必定大伤元气.此刻若挟持了花晚照与之谈判定是十拿九稳.当然.他更希望那个男人可以死掉.如果他死了…… “启禀皇上.秦大人已遵旨部署好了.”保世的声音突然响起.王勃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來.收起了画卷. “王府动向如何.” “一切正常.” “郊外的伏兵.” “秦大人已着人盯梢.” “好.随我前去宫门.” 游戏的gaochao部分.他们又将玩出什么花样.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也到了前仇恩怨一并结算的时候了. *********** “你料的不错.唐若依那个女人果然打了这泉眼的注意.竟瞒着皇帝将向晚花的花种埋到了这里.”女人回头微微一笑.笑容极尽嘲讽. 顺着万芳阁泉池逆寻而上眼前的路被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包阻断.看似无路可走.可谁又能想到那泉水本是地泉.在山包的下面有一条蜿蜒的小道直通一处水雾弥漫的泉池. 这就是与地气相接的泉眼.泉池里的水顺着四周位数不多的小道流出.在地表上汇聚成两股分别流入万芳阁和皇帝寝殿. 慕容钰卿抱着花晚照安然落在岸边一处光华的大石上.泉池周围被密密麻麻的绿藤包围.过高的温度扬起了水雾几乎使得他们看不清彼此. “时间不多了.你何时开始.算算外头应该天色已黑.王勃带人前往宫门.” “你将药材都放好就出去吧.记得每隔半小时按顺序放一只我给你的信号弹.”如此便可保证宫中动乱不断.再加上今晚王侯之的助力.他就不信王勃秦笛会有时间顾及此处. 他说过已十里红妆迎送安平出嫁.至于那红妆是锦缎所织还是鲜血染就可就不再别人的选择范围内了. 敢将注意打到他的晚儿身上.他慕容钰卿怎么可能不好好嘉奖一番对方的勇气. “好.我这就出去.”女子将带來的东西尽数摆在泉边干燥的地方.仔细一瞧.竟然是花信使的四样信物.影使的乌榕藤、梦使的藤簪、露使的藤鞭以及被无数人误认为是阁主令牌的六角牌. “她还昏迷着如何入泉治疗……” “是我点了她的穴道.无碍.” “那你小心为上.红弹响过三声务必出泉.”女子利落地转身消失在水雾弥漫的地泉边. 慕容钰卿这才解下自己的外衫平铺在青藤上.将怀中的人轻放上去.他走到女子方才所在的位置.将那四样东西拾了起來. “呵.要美人还是要宝藏.这样土气的选择竟然也会发生在我慕容钰卿的身上.不过……罢了.就算我难得糊涂一回吧.” 慕容钰卿语罢.发力震碎了六角牌外层的玉石.玉石碎成粉末.露出里面一块干枯坚硬的东西來. “果然是青皮鳖壳.”他收了东西.半搂起地上的花晚照.抬手解开了她身上的睡穴. 轻声附耳哄道:“晚儿.快醒來吧.” 几乎同时.花晚照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颤.她睁开了眼眸.可是瞳孔却沒有焦点.毫无昔日的灵动透着死寂和迷茫. “慕容…….”她下意识地抓紧身边人的衣襟:“我……我在哪里.怎么有水的声音.为什么不点灯.” 慕容钰卿扫了眼高高插在岩缝高处的三只火把轻笑道:“因为我们现在要解毒.旁边是泉眼.难道晚儿想燃着火把在为夫面前宽衣解带.” 可花晚照却沒有像平常一般对他的挑逗言行恼羞成怒.她的笑容有些僵住.犹豫道:“你……你真的打算为我解毒.” “晚儿这话什么意思.”慕容钰卿的笑容有些冷了. “我……我从秦笛那里听说.你……你在阁里用活人取……取蛊实验.所以……” “所以你以为我在骗你.其实是想杀你取蛊皇.”慕容钰卿语气平静地接了话.一言不发地抽回揽着她的手就要走. 花晚照慌地扑上去拉住他:“别.别.慕容你别扔下我.我错了.我……我……” 慕容钰卿停住脚步.回头过头來. 花晚照不是个特别漂亮的女人.可以说他接触过的大部分女人都比眼前这个或靓丽或妖媚或艳丽.毫不夸张的说花晚照最多只算的上是清秀.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的呢. 第036章解蛊以命换命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失忆归來.她的言行举止与之前的她判若两人.若不是他亲自验证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真的是同一个人. 故意求亲是想试探她的反应.本以为她会一夜不睡或是砸光房里的东西.却沒想到这个丫头直截了当地逃婚了.她果然不认识自己.却敢使脑筋抢了自己的房间. 说她欺软怕硬.但她却敢一脸畏惧却无比真诚地说着慌.骗他说那些成亲的珠宝是自己捡的.而且哀求自己替他保守秘密. 说她天真傻气.但她却为了他不惜手染鲜血. 俏皮的她.善良的她.独特的她.真心的她……是了.从來沒有一个女子会如此真心的待他.站在平等甚至是保护的位置上想用心呵护他.正是这样的心情让他不知不觉深陷其中.自己中毒时对她的依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慕容钰卿长叹一口气:“我沒有要离开.你先脱衣服.我将青皮鳖壳放入泉中就來.” 花晚照这才松手.她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外面和里面是怎样的光景.可是慕容钰卿在.就足以让她安心. “这么快的速度.娘子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为夫.”慕容钰卿将青皮鳖壳化粉入泉后归來便看到花晚照光着身子蹲在原地.手里抱着衣服尽量遮挡着身子. 花晚照羞红了脸.嚷道:“慕容你真不要脸.” 不同她什么也不知道.慕容钰卿深知时间紧迫.他三两下除了自己的衣物抱着花晚照便跃向泉心. “你见过那个男人对自己女人还要脸过.”他濡湿的声音响在耳侧.听的她越发面红耳赤. 花晚照刚想反驳.脚踝接触到水面传來一阵酥麻和刺痛感.她全身瑟缩一下.水快速地浸沒锁骨处.脚踩不到水底.只能更紧地攀附在慕容钰卿的身上.刺痛和酥麻在加深.就算要紧牙关也忍不住全身发抖. “晚儿乖.不要咬着嘴唇.”慕容钰卿低低哄道.一手揽着她一手去扶上旁高处许多的石柱:“将手伸过來.对.扶着它.” 在他的指引下.花晚照终于够到了可以支撑自己身体的东西. 耳边突然传來悦耳的口哨声.她可以感到岸上有什么东西同时响起.可是待她仔细听去又什么也听不见了. “慕容.你在召唤什么.” 腹锦蛇飞速缠上慕容钰卿的手臂.它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拼命的吐着信子摆尾巴. “晚儿.把右手伸出來.” 花晚照依言而行. “嘶.痛.……”腹锦蛇尖锐的牙齿刺穿了她的动脉.“慕容.” “别怕.”慕容钰卿开始低低地念着什么.腹锦蛇的尾巴越抬越高.尾部那脑袋开始缓缓睁开双眼.绿莹莹的眼珠透着骇人的光芒. “噗.” 花晚照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皮开肉绽的声音.惊恐:“慕容你在做什么.” 慕容钰卿瞧着脖间动脉处的蛇头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笑着安慰:“运功替你逼蛊.晚儿可抱紧了.要是掉下來为夫可沒那个身手救你.” “慕容.”背上一暖.身体里离开感到有两股暖流窜出.慢慢向心脏的位置移动. “晚儿.运动的时候切忌分心.你这样神情的唤为夫可是真想要为夫的命.”血液经过腹锦蛇的体内源源不断流入花晚照体内.速度之快哪怕是慕容钰卿才一小会就已经额头见汗嘴唇泛白了. “我就说一句.”花晚照固执地:“慕容.我不知道你要用什么方法救我.你让我相信你.上一次我终究心理还是存了忐忑.但这一次我是全心全意相信你.所以你得答应我要活下來.” 所有人都说沒有活路的事情突然有了转机.她可不是傻瓜.真相信慕容钰卿能找到什么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况且他自己也说过无药可解.那现在的情况不用说她也知道应该是凶险万分. 慕容钰卿一定是拿自己的命在赌.蛊虫封印不是不能解.而是迄今为止沒有一位医者会为了救治病人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 “你可以说谎.”花晚照死死抱着石柱.泪如雨下却声音愉悦:“我一直很讨厌你对我说谎.对我隐瞒.但看在你这么拼命救我的份上.这次本小姐就特许你可以说谎.” “慕容.答应我活下去.我不想你死.” “如果为此你要失去更重要的东西呢.” 花晚照摇头:“只要你在.我哪里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东西.你知道么.我本就是一个自私的女人.自从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我就开始分不清自己为何还要呆在你身边.是真的喜欢到离不开.还是为了活命的赌博.” “我沒想过你真的会救我.慕容钰卿.你是如此城府的一个人.在我心里你强大、深不可测、冷静敏锐.万不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坏了自己的整盘棋局.” 慕容钰卿轻笑打断:“晚儿这是在告诉我.我不该救你么.” “我不知道.我一方面自私地希望你能舍命救我.一方面又不想你有牵绊而深陷困境.哪怕是现在.我依然矛盾着.可是你瞧.我是多么懦弱的一个人.是不是如果我再勇敢些就应该挣脱你的救赎安静地迎接死亡.” 血液的大量流失导致他的唇瓣越发惨白.游走在花晚照身体里的真气也变得弱了下來. 但他的语调却严肃坚定:“你现在若是敢动.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花晚照吸了吸鼻子.笑道:“你还沒答应我呢.” 良久的沉默. 慕容钰卿突然轻轻笑起來:“我的娘子.哪里有拱手让人的到底.我慕容钰卿用命救回來的人怎么可能让别人夺了去.” 泪如泉涌.花晚照故作轻松:“那是.如果你死了.我才不会为你死去活來.我一定会早早改嫁.将你气活过來.” “好.” 小腹开始变得火热.两股气流打通身体脉络向小腹汇聚.他是如何打算将蛊皇引出.花晚照直觉腹部疼痛酸麻难忍.鲜血不断从嘴巴喷涌而出.不同于以往吐血的脱离和晕眩.这次她的意识无比清醒. 第037章宫门对峙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她不敢哼出声.生怕惊扰身后的人. “别憋着.把死血吐出來.”慕容钰卿有些吃力.声音却不见颤抖. “噗……”话音刚落.花晚照便喷出一股黑血.黑血遇水难溶.融化后晕散成的红色花朵.血色的泉水延道下流.浸润了旁边葱绿的藤条.犹如沉睡的魔法突然奏效.藤条仿佛有生命般地抽条生长.发出一朵又一朵的花苞.纯白而诞.继而有上自下被血红染就.直至遍体血红.鲜妍欲滴. 慕容钰卿忍不住嗤笑一声.高贵的花朵怎会匍匐在低劣的养分之下.唐若依妄图用地泉滋润改变向晚花的本性.却不知凤凰非梧不栖.向晚花的花朵只有吸食的鲜血才会绽放. 尽管残忍.但却美不胜收. 他双掌抵在花晚照的背后.面色惨白如纸.遍体身寒.眉睫上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蛊虫苏醒.必须以活人活血为祭.他本打算一己之力为花晚照换血再运功将其逼出.却沒想到蛊皇不愧是蛊虫之王.完全不似平常蛊虫那么容易对付.他拼劲毕生功力也无法将其逼出大穴. 难道真的只能使用最后一个办法了么. “晚儿.” “恩.”吃力地答应. “我刚刚抱你如入泉时将三味调养用的药材放在你的衣物里.等你醒來后记得让人炖后分作三次饮用.” 花晚照心里一紧.问道:“那你呢.” “此处是皇宫.我当然不适合待下去.放心.等你完全养好了身子我就來接你.” 花晚照沒有立刻答话.她动了动被腹锦蛇咬住的手.才轻轻应了一声. 慕容钰卿长舒一口气.突然单手收掌抬手点住了她的昏睡穴.她直觉一股更加强劲的暖流从背部夹带着什么直冲向腹部.血腥味霎时冲鼻而入. “慕容.你.……”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可是此刻想反抗已为时过晚.彻底昏迷前只來及感受到下体不断流出的血液和耳边宛如叹息的一声“对不起”. ***************** 新房寂静而血红.像是沒有硝烟的战场.弥漫着暖香味道的血腥. 安平独自一人静静坐在床边.外面沒有宾客满棚的热闹嬉笑.沒有宫女太监们打闹调戏的喜悦.甚至连宫里嬷嬷的讨喜参拜也不曾有. 哥哥和父亲是如此的信任那位卿公子.才让他大胆地将自己送进宫來.只是为什么她到现在.别说新郎了就连一个自己人都沒见到. 是哪里不对了么. 女人的直觉往往都是准确的.此刻宫门处的局势剑拨弩张.一触即发. “今日皇上大婚.臣身为皇上的叔父兼岳父出席皇上的婚礼.难道皇上就打算在宫门处大宴群臣么.”王侯之牵着马绳.傲然坐于马上.一副唯我独尊的神情. 他的旁边是一干心腹大臣.新娘的花轿被保护在中间位置.只是王侯之此刻不知道.里面的新娘早已被偷梁换柱了. “噢.朕却以为安王爷此言差矣.”王勃站在城楼上.气势丝毫不逊于马上之人:“自古国家君臣之分为大.哪里有舍大取小的道理.” “朕倒不知.王安平与朕大婚.安王爷却率领军队驻扎郊外这是何意.可是想顺便取了朕的皇位.好來个双喜临门.” 安王爷面色一邴.继而大笑起來:“皇上恐怕多心了.臣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紧张的很.如今女儿出嫁.嫁的又是九五至尊.臣的下属当然也是皇上的下属感激皇上对他们昔日的厚爱纷纷自发前來护驾.生怕婚礼出了什么状况惹得皇上不痛快.” 王勃眼神深沉.亦笑:“那安王爷可瞧出有什么动乱來了.” “现在沒有可不代表接下來沒有.皇上.吉时快到了.您不会真打算让新娘子在这吹一夜的寒风吧.” 王勃面上笑的温和.长袖下的手已紧握成拳.他显得有些焦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王侯之敢如此嚣张地与他争论.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手中毫无证据无法真的将他治罪.而事实上.他手中也确实缺少能直接坐实他谋反的罪证.这只老狐狸太狡猾了.连带兵驻扎在郊外都已事先通过其他名目上报过.若真要定起來最多只能算是个护主心切办错事. 可现在的情况是这里都只是小问題.真正难办的是秦笛已带人突袭城外.却迟迟沒有消息传來.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边正僵持着.耳边终于传來保世急促的登楼声. “皇上.”他压低了声音冲上去.在王勃耳边一阵嘀咕. 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了些.他忍不住面露喜色.故作恍然:“安王爷带兵來护怎么不早同朕说.唉.刚刚士卒來报.朕那不成器的兄弟以为是什么图谋不轨之徒.竟然心急地带人去围剿了.” 几乎同时.王侯之这边也得到了下属的來报.顿时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握着马鞭和缰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若不是一边的王安石上言说了几句.他恐怕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來. “皇上.此事还请稍后再议.眼下吉时要紧.皇上还是早点命人打开宫门.放臣妹与臣等进宫吧.”王安石的声音透过寒风传到王勃的耳朵里. “皇上.刚刚墨画宫那边有人燃放了三支传信用的烟花弹.奴才派人去查探发现了这个.” 王勃伸手接过保世递上的一张字条. 他目光闪烁.将字条收了起來:“影卫那边有晚公主消息沒.”难道慕容钰卿就那么厉害.为花晚照解了蛊还能做到不暴露行踪. 保世道:“影卫那边倒沒什么消息.但是刚刚有万芳阁的宫女來报.说万芳阁浴池中从外引进的泉水竟被染成淡粉色.仔细闻來还有血腥的味道.所以奴才立刻就派人去查了.” 王勃眼睛突然一亮:“原來如此.” “传令下去.派一支影卫沿泉水逆行.查到它的源头去.” 他笑着冲外面的人朗声道:“來人.还不快开宫门.迎郡主和安王爷进宫.” 手中的纸条被人随手扔下.借着琉璃宫灯隐约可以看到一行清秀的小字:郡主被于墨画宫.公子有皇上想要的东西.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第038章慕容的交易 请使用访问本站。“在里面.”地泉门口重兵把守.见王勃敢來.侍卫们纷纷下跪行礼. “回皇上.都在里面.”回话的是往常专职负责在暗处保护王勃安全的影卫长. “都.很好.”王勃笑着撩起长袍.借着火把的光芒踏进了湿濡不堪的地下. “好久不见.皇上的阵仗还是这么大.”泉边一角.慕容钰卿手揽花晚照倚在一处岩石上.水渍顺着发梢流下浸透了他的衣衫.但怀中的人儿却干爽整洁.面色红润.对外界的声响毫无反应.似乎陷入了沉睡. 他何时看过慕容钰卿这么“狼狈”. “接见花间阁新任阁主.朕还嫌这样的阵仗小了呢.”王勃笑道.心里却暗自计算着慕容钰卿现在的功力. “呵.”慕容钰卿嗤笑一声:“突然记起.今日可是皇上大婚的日子.怎样.在下的薄礼可还喜欢.” 不用说了.将新娘子偷梁换柱的事情肯定是他从中作梗.只是慕容钰卿的礼可是那么好收的. “我是不会因此放你离开的.慕容公子最好死了这条心.” “放了在下.”笑容在眼底加深.雪白的唇色面色丝毫不减妖孽绝代风华的气质:“皇上是否弄错來这里的目的了.难道是菱沒有告诉你.” 王勃眉头一挑:“朕很好奇.朕的贵人是什么时候着了慕容公子的道.” 慕容钰卿抬手.冰凉的手指抚摸过怀里人儿的脸蛋:“ 皇上指的着道.莫非是这样.” “放肆.慕容钰卿你最好自重一点.”王勃的眸子里仿佛燃烧着两团火焰. “哈哈.你让我自重..”慕容钰卿嗤笑.全身都散发出危险:“你故意让王安平端汤进宫目的何在还用我说么.我就奇怪了.难道皇上这个时候不应该去关心关心墨画宫的新娘子么.我可是允诺过那个女人十里红妆相送的.你欲伤我妻、子.我又怎么敢不给点丰厚的回报.” 王勃果然愣住.但却沒有立即差人去墨画宫.而是静静打量花晚照片刻. “朕为什么想打她的孩子.你会不知道.比起墨画宫的那个女人.朕倒是对慕容公子的内心很感兴趣.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花间阁阁主自然不是凡人.怎么样.亲手弑杀自己骨肉的感觉一定不错吧.” 含笑的漂亮眸子此刻仍然含着笑容.只是笑意却冷了.冰冷中还透着点点哀伤.沒有人比他更心痛更无奈当时的决定.然而如果再选一次他依然会狠心地将孩子推向死亡. 蛊皇的力量他无法抗衡.只能皆有功力将它推至血脉打进还未成型的胎儿体内.最后断了母体和胎儿输送养分和血液的通道让蛊皇随胎儿一同流出.这样做.纵然残忍狠心.却能最大程度上减少对花晚照的伤害.而自己也能靠着所剩无几的力量拖着她回到岸上而不至气尽而亡. 但现在要做到只身逃离王勃的重重包围却几乎成了天方夜谭. “交易.只要皇上一句话.我便能了你夙愿.助你稳坐大唐江山.” 两个男人都沒再说话.信还是不信.敢赌还是不敢赌. 沉默在蔓延.但双方都知道彼此已沒有多少可以消耗. “好.朕答应.一物换一人.”王勃摆手.自动向旁边退一步.算是放慕容钰卿离开. 他会做这样的决定.慕容钰卿却是一点也不意外.他试着动一动身子.全身立刻传來钻心般的疼痛.喉头溢出一抹黑血.却被他立即咽了下去. 他认真地看着怀里的人.目光温柔如蒙着轻纱的月光.这是要将她的样子永远铭刻在心里.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借着石壁的力量起身.一步一步.一瘸一拐.扶着石壁缓慢的往外走.眼神坚定而深沉.散发着摄人心魄的灼灼光华.仿佛前面迎接他是夺目的朝阳. “我的人此刻应该拖住了你调去郊外班师回朝的军队.所以你别指望他们能赶回來围困住我.”经过他的身边.慕容钰卿停下步子.微微喘着粗气. 王勃一点也沒有被拆穿伎俩的羞愧.笑的云淡风气:“慕容公子是不是应该先交出东西.” 慕容钰卿亦笑:“劳驾皇上给在下一匹马.等在下出了宫门.它自然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王勃眼中闪过一丝暗恨.抬手示意满足他的要求. 慕容钰卿缓了口气.又深深看了洞内的人一眼.拍身上马.一骑绝尘. “传令.宣太医院所有太医进宫.将晚公主送回万芳……送到朕的寝殿去.” ************* 婚礼大堂.安王爷已经等得不耐烦來回踱步眉头紧锁. 被派去请王勃的侍从已经三次未果而归.他看着安静坐在旁边的新娘忍不住拍桌打骂起來. “混账东西.皇上换衣服要那么久么.误了吉时你们怎么担待.”桌上的茶盏被拍的闶阆响.宫人们吓得跪了一地.纷纷讨饶. “还不快去请.再不來本王就是抗旨也要带我家平儿回府了.” “是谁惹安王爷发这么大火气啊.”王勃满面春风地撩袍进殿. 安王爷面色一邴.笑的勉强僵硬:“还请皇上赶快带着平儿行礼成亲.臣朝务缠身.还望皇上早些放行.” 王勃瞥一眼站在一旁的王安石等人.笑的揶揄:“安王爷如此敬业.真是我朝福气.” 他顿了顿.语调转为疑惑:“只是朕有一事不明.还想请安王爷解惑.” “皇上请讲.” 王勃道:“我朝规定.蓄意谋反.结党营私.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安王爷目光闪烁.面色不改:“轻者问斩.重者株连九族.” 王勃点点头.走到主位上坐下:“安王爷答的很好.” “來人.将在场的所有官员包括王侯之王安石一并拿下打入大牢听后发落.” “皇上且慢.”安王爷挺了挺腰板.气势危险:“皇上这样做.可有何证据.” 王勃整了整衣袖.随意从袖中扯出一本账簿扔到地上:“这里记载着包括你安王爷在内的众多官员的贪赃贿赂往來.” “如果不够.朕这里还有各种來往书信.甚至包括调军入京的事宜.” “安王爷.你还有什么话说.” 龙威震怒.王勃拍桌而起. 第039章赔了夫人又折兵 请使用访问本站。“你.”安王爷一双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写满了不可置信.他颤抖地指了指地上本该早已灰飞烟灭的物证“你从哪里來的.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自然是有心人替朕仔细保管好的.”王勃冷笑道. “我不信.”安王爷拼命挣拖侍卫们的束缚.从怀里掏出什么点燃. “保护皇上.皇上小心.”保世吓得立即跳到王勃身前.他意外安王爷见计划败露想來个玉石俱焚. “啾.啾.”信号弹打在夜空中.燃放成花朵的摸样.那是花间阁才有的传信用的信号弹. 王勃淡定地推开前面的人:“你不用再指望你宫里接应的人來营救了.朕……” “哈哈哈.……”安王爷突然猖狂地笑了起來.“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 .真以为老夫将全部希望都压在一个來路不明的人身上么.” 王勃不语. “郊外的人只是欺骗秦笛和你那些心腹的小把戏.现在恐怕御史大夫已经带人欲攻进宫门了吧.” “识相点就快点放了老夫离去.否则.老夫不介意拼个你死我活.” 王侯之身子一扭.后面本來束缚住他的侍卫竟被直直摔到了前面.发出阵阵哀嚎.与此同时.王安石等人也纷纷拔出早备好的软剑.背靠背以剑相对.与周围的禁军僵持不下. 王勃却丝毫不为所动:“安王爷真是好勇气.难道你就不顾及你女儿的死活了么.” 安王爷大笑地撕下新娘子的面纱.“皇上仔细瞧瞧这可是老夫的女儿.平儿早就被老夫派心腹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你休想拿她來威胁老夫.” 这回轮到王勃大笑不止了.他招了招手.堂外立刻传來了安平带着哭腔的声音. “爹……” 用花容失色这个词來形容安平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太恰当不过了.禁军头领的刀明晃晃地架在她的脖子上.美人红衣红妆.无一不带着喜庆的颜色.同这样的场面比起來真是格格不入. “安平.你.……你不是离京了么.”王侯之大惊失色. 安平哭道:“我……女儿不孝.错听了小人的话被骗进宫还……还做了爹爹的牵绊.” 她又转头对王勃哭诉:“皇帝哥哥.我爹知道错了.你给他一个机会好不好.若不是平儿一直想嫁给你.他也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來.” 王勃冷笑:“王侯之欲夺权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此事安平你知情不报是为何故.” “还有.敢将注意打到朕的头上來.王安平你胆子不小啊.” 安平知道他说的是那天慕容钰卿帮他设计王勃的事情.顿时面色更加惨白.她吞吐道:“那是……那是……可是我真的很喜欢皇帝哥哥.可是你却总不理我.” 王勃厌恶地皱眉.抬手打断:“除了安平郡主.其他人给朕立刻打入天牢.王侯之.你若再敢动什么小心思.休怪朕对安平郡主做出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來.” 王侯之双眸血红.气得脸色发青.奈何被制的人是唯一的女儿.只能恨恨地认栽. “爹爹.爹爹.”安平哭着想扑上去.手脚却人死死地束缚住.开口不停地对王勃求饶、磕头.后者却冷漠万分.视若无睹. 一场闹剧就这样草草开始.草草收场.王勃的目的达到了.花晚照的蛊虫得解、又制住了王侯之坐稳了皇位.至于慕容钰卿.虽然放了他人离开可是花间阁阁主重伤的消息早已被他散播出去.就算他能或者离开皇宫也不一定能活着离开京城. 吵闹哭喊之后.喧闹的皇宫终于又归于沉寂. 他独自站在御书房的桌案前.抬头仰视着面前的画卷似在发呆.房门半闭.偶尔有冷风吹起衣袍秀发.他却浑然不知. “皇上.太医们说公主只要静养一段时日便好.几无大碍.”保世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里面的人沒有回话. 保世抬头望了望无月的天色.斟酌着补充一句:“公主一直昏睡着.皇上要不要……” “不用了.你们好生伺候着吧.太医们既然说要静养就静养吧.她醒來后有什么要求你们尽量满足就是了.” “奴才遵旨.” 保世答应着就要离去.脚才迈出一步又收了回來. “皇上.那宁贵人的事……” “菱什么时候走的.” “我们的人交接了安平郡主后.” “随她去吧.” 他事后让影卫的人彻查了菱的事情.才发现她被接入宫前曾在山上发生过一段意外.阴差阳错被慕容钰卿所救.知晓救命恩人是花间阁的人后便自愿入阁做了皇宫的卧底.想必菱当时为逼他出宫也沒少做功夫.只是她隐藏的太好又不得关注所以自己才一直沒有发现. 至于花晚照. 见了怎样.不见又怎样.慕容钰卿生死未卜她现在的身体能承受这样的噩耗么. ************* 三个月后. 万芳阁后花园. “公主.咱们该回房休息了.” “再一会.” 宁喜张了张嘴.终是沒说出什么话來.自从公主身体恢复以來.每天都会來后花园坐一会.说也奇怪.自从上次大婚万芳园出了冒血泉的事情后.后花园那些终年病歪歪的藤蔓转眼间抽条生长.开出了血色妖娆的花朵. 宁喜觉得自己从沒看过这么艳丽的花朵.花瓣不多却饱满傲然.旋转的样式宛如精灵悦动的舞蹈.但那肯定不是纯洁的精灵.而是散发着邪魅味道的魅精灵. 公主看它们的眼神忧伤而爱怜.似乎透过它们看着花朵之外的东西. “宁喜.太医说我的身子何时恢复.” 突然听见问话.宁喜浑身打了个激灵.可听清问话的内容.整个人又萎顿下去. 她瘪瘪嘴道:“公主.这话您都问了一个月了.您的身子一个月前就恢复了.但是太医说未免留下病根.平时还要注意.” 花晚照点点头.摸了摸枝头的花朵:“好.” 宁喜道:“所以公主我们还是快进去吧.虽然现在春天回暖了.但还是得小心得风寒不是.” 花晚照脸上的笑容淡的几乎看不见:“好.” 慕容钰卿.你答应过我的.如今我已痊愈你何时才來. “宁喜.你去跟皇上说.我想去秦大人府上住一阵.” 宁喜意外:“公主指的是秦笛秦大人.” “恩.” “你想去秦笛那儿为什么不自己过來跟我说.”花园门口.明晃晃的身影挡住了主仆两人的去路. “奴婢参加皇上.”宁喜连忙行礼. 花晚照抬头看着面前几乎三个月沒见的人.表情显得有些呆滞. “怎么了.太医不是说你身子一个月前就恢复了么.”王勃看她的反应有些不同寻常当即眉头蹙成一团.连忙大步走过來. “恩.我想去看看秦笛.好久沒见了.”花晚照后退一步.拒绝他的触碰.声音温柔却带着生冷的意味. 王勃的手僵在半空.场面顿时愣了. “想去就去吧.明天我让人送你出宫.”他收回手.笑道. “我想现在去可以么.”花晚照望着他.眼神平静无波. 第040章决定离开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花晚照抬头看着面前几乎三个月沒见的人.表情显得有些呆滞. “怎么了.太医不是说你身子一个月前就恢复了么.”王勃看她的反应有些不同寻常当即眉头蹙成一团.连忙大步走过來. “恩.我想去看看秦笛.好久沒见了.”花晚照后退一步.拒绝他的触碰.声音温柔却带着生冷的意味. 王勃的手僵在半空.场面顿时愣了. “想去就去吧.明天我让人送你出宫.”他收回手.笑道. “我想现在去可以么.”花晚照望着他.眼神平静无波. ************* “少爷.少爷.晚公主朝咱们府上來了.”轿子还未行到门口.秦府门前的小厮便连滚带爬地冲到后花园嚷道. 秦笛正在练剑.听到小厮的叫嚷剑势当下去了大半. 他收剑回鞘.落地站稳.接过下人的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汗渍:“你说谁來了.” “晚公主.小的再糊涂.公主轿撵的标志总不会看错.少爷赶快去前院吧.” 收敛的剑眉瞬间舒展开了.秦笛忍不住嘴角带了些微笑:“那你还杵着做什么.快去准备茶点.” 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后院. “你怎么來啦.”花晚照刚出轿子.耳边便传來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 花晚照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大笑几声然后说上句:‘好久不见是不是把我都忘了’.或者佯怒吼他句‘怎么都不來宫里看看我.’诸如此类.可事实上.她仅仅带着客套疏离的微笑点了点头. “晓露在不在.我想找她.” 秦笛的笑容瞬瞬间僵硬.张了张嘴.好长时间才想好说辞:“她病一好就离开了.你找她.” 动作顿住.花晚照抬头看他良久:“秦笛.你知道么.你从來就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 以晓露的性格和她对你的感情.怎么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掉. 秦笛尴尬地咳嗽两声.调转头岔开话題:“她确实不在.你要不要进屋坐坐.” 花晚照还未答话.旁边的宁喜便接嘴道:“公主.外面风大.我们还是进去吧.待会让皇上知道了免不了又要唠叨您两句.” 看着秦笛的目光闪烁一下.她扫了眼身后那些美其名曰保护她安全的侍卫宫女.对秦笛扯出个笑容:“好吧.” 也许是王勃瞧出花晚照最近精神不振有意顺一顺她的心思.竟然破天荒地同意她在秦府上小住的请求.对于这个答案.最高兴的本应是秦笛.然而此刻看着静静坐在自己房中等他回來的花晚照.他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來. “晓露为什么走.是不是……是不是花间阁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坐在黑暗中.眼睛却显得异常明亮.她尝试着说出慕容钰卿的名字.却依旧开不了口. 关于这个问題.秦笛一直在回避.直到现在避无可避.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这样的眼神. “他……”他犹豫道.“你真的想知道.就这样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活着不好么.” 花晚照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手心全是汗渍. “不好.你告诉我.他是不是……他是否还活着.” 秦笛移开注视她的目光.对着窗外的月亮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三个月前.慕容钰卿策马离宫.但他重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江湖.你知道的.他平常的行事风格……花间阁内部再度陷入混乱.包括未必堂在内的很多门派都在追杀他.” “未必堂……”花晚照默念着这个名字.“是白降想杀了他.” 秦笛摇了摇头:“白降趁机救出了碧华应该沒时间管这些.估计追杀他的人是墨池.” “晓露是因为这个才回去的对吧.他杀了花间阁那么多人.晓露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秦笛沒有说话.似是默认. 压抑的沉默在黑暗的房中蔓延. “我想离开这里.” 秦笛惊得看她. “秦笛.我想离开这里.” 花晚照又重复了一遍.坚定且坚决. “你疯了么.你觉得事到如今皇上会让你离开么.”秦笛的目光惊诧而不可思议. “所以我才來找你的.秦笛.我们还是朋友不是么.你知道我不喜欢这里.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花晚照起身.却沒有走上前來.目光灼灼不容拒绝. “晚照.你要清醒一点.你觉得他如果还活着会将你丢在这里不管不顾么.他是那种会将自己舍命救來的东西献给别人的人么..”他低吼道.试图唤回她的理智. 花晚照呼吸一滞.还未开口眼眶已变得绯红.她将眼睛瞋的很大.一眨不眨.语气却轻松欢愉:“我……我知道.所以我生气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他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他.就算他已成了一堆骸骨.我也要找到他.他为我沒了孩子.沒了野心.还可能沒了生命.我不想再让他沒了妻子沒了家.” “他答应过來接我的.既然等待太过漫长.不如这次就换成我去接他好了.” “孩子..”这一惊可吃的不小.秦笛几乎站立不稳.他倒退小半步.身子抵在了门闩上. 花晚照沒有说话.这件事是她醒后才知道的.沒了孩子她很痛心.可是又有怨恨谁呢.那句对不起是如此的哀伤而悲凉.他也在内疚.他也在伤心.他甚至为了怕自己难过瞒下了所有的事情.担下了所有的困苦绝望. 要知道.世界上沒有多少父亲会用勇气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你是担心我会责怪你.会恨你么.可是面对这样的你.我心疼都來不及.如何去愤恨责怪. “好.我答应放你走.”秦笛咬牙道. 花晚照眼前一亮.欣喜地:“真的么.” “明日傍晚我府上的人会出城办事.而我正巧要赴丞相大人的约.届时你可乔装随下人们混出城去.”纵然语气仍由不甘.但也只能如此了吧. 君子之道.发乎情止乎礼.就像晓露所说的那样.自己也该到了放下的时候了吧.秦笛自嘲道. “我最后得知他的消息.是來自东南方向……” 第040章大结局我们回家吧 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四个月后 “老板要一间房”一位相貌普通俊秀的紫衣公子跨栏而进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提着两包药材 “哟晚公子您可來了我前些日子还在跟伙计说您今儿个不來采购了呢”老板显然很熟识这位紫衣公子见他过來连忙放下手中的算盘招呼 “我一直给您留着西边那间房呢就怕变了位置您不习惯” 与老板的熟络不同紫衣公子的脸上一直挂着清浅的笑容疏离而礼貌 “那就多谢……” “唉老板本公子刚刚要的房间呢不是说好了西边的屋子今日归本公子的么”话未说完便被一道嚣张不悦的声音打断 与满身贵气的紫衣公子不同插话之人身材瘦小长发高束穿的有些不伦不类衣着虽也光鲜亮丽却怎么瞧怎么俗气再加上说话嚣张至极的口气听的老板眉头大皱 “你刚刚客人少时让你选你偏不选现在房间都被定完了你來抢什么新鲜” “嘿本公子就喜欢这样你管得着么你”那小子无比得瑟地瞥一眼旁边完全不理会人的紫衣公子语调要多狂傲有多狂傲 “这房间是人家早就订好的你跟着瞎起什么哄要住店去别家去我家沒房了”老板显然被气得不轻胡子一翘一翘甚是滑稽 “本公子还就赖你这家了”这边两人相持不下那边紫衣公子却径直离了柜台缓步朝楼梯走了去 “唉唉你给我站住说的就是你你走什么走”瘦小子见自己被人无视了甚是不爽地跑上前去拉住别人的衣袖大有‘你不给本公子让出房來本公子今天就不罢休了’的气势 可这紫衣公子明显不喜欢别人的触碰那鸡爪一样的手才刚碰到袖子他便立即侧身躲开了 “这位兄台您想要住店应当去找老板跟在下计较是为何故” 他终于开口了可眼睛却始终看着别处不落在身边人的身上 瘦小子见状更不爽了双手叉腰道:“本公子最喜欢干些为难别人的事情了” “你刚刚说你房间在西边最里面” 紫衣公子不欲多说点了点头 瘦小子为难道:“听说那是最后一间你住了那我住哪里” 紫衣公子奇怪:“那是公子的事情与在下何干” 瘦小子的眼珠子贼溜溜地转转笑的几分不怀好意:“公子刚刚承认了那西边最里的一间是您的” 紫衣公子愣了一下点头 “哈哈如此甚好甚好”瘦小子肃容抱拳道“此刻天色已晚在下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所以嘛……再见晚安” 说完人一溜烟消失在西廊的尽头安静的走廊上传來清脆干净的落锁声 紫衣公子僵在原地眼神依旧迷茫的好似沒有焦点 这里是位于京城东南方的一座小镇距金陵数百里之遥镇外有一座山坡传闻山顶终年开着一种神奇的花朵但是山路崎岖难行镇上的人竟沒一人曾亲眼上山见过 “这位公子昨日占了在下的房间今日还要跟着在下上山这是为何”刚上山的路平坦宽阔并不难行但紫衣公子依旧走的缓慢他在前面走着后面三步处跟着昨日与他抢房入住的瘦小子 “你上山我也上山为何说我跟着你”瘦小子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时不时瞄一眼前面的人 “……” “公子应该听说过这山越往上越崎岖难行在下劝公子还是早日回去的好” 瘦小子笑道:“回去实不相瞒在下也是有家室的人都怪在下粗心一不小心丢了心上人这不好不容易才查到他的所在这才赶來” 紫衣公子脚步微顿几不可察:“那公子的心上人在哪” “就住在这山上” “山上沒有人住” “那你为何登山” “……” 紫衣公子站定在一处平缓处胸膛微微起伏似有微喘 “公子还是请回吧或许是谁误导了公子的方向这山上只有一千年寒潭”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赶我走”瘦小子也停了下來依旧和他保持三步之遥 “……” 紫衣公子转过身來和上次一样目光径直掠过他看向远方 “回去吧别再跟着在下了”语气已带了诱哄 面前的人却固执了起來:“我说过了我的心上人在上面我不远千里寻他而來你是谁凭什么阻止我” “回去吧” “我不除非他亲口对我说他不要我了除非他心里已经真正沒有我了否则我是不会放弃的”瘦小子吼完不再理那紫衣公子一股脑儿往前面的山路冲去 “小心”手臂突然被人大力拽住瘦小子只觉得自己失重撞在一堵软实上面耳后传來一声闷哼他连忙回头查看却发现紫衣公子用力过猛一头撞上了旁边的树干 “你怎么样沒事吧”瘦小子连忙伸手替他揉被撞伤的脑袋 可紫衣公子头一偏躲过了他的触碰:“前面是阵法你……你不该乱跑” 叹息声里夹杂了无奈 怀里的人却犹如发怒的狮子径直跳了起來 “你玩够了么慕容钰卿”他对地上的人怒目而视清脆的女声因出奇的愤怒而走了调 不用说那瘦小子正是花晚照 “在下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那紫衣公子索性坐在树下不起声音平淡的几乎沒有任何起伏 “那这是什么”花晚照举起一只爬满裂纹的玉骨扇扇坠上的铃铛受到晃动疯狂的响了起來 “……” 花晚照蹲下身來眼眶红的好似白兔她抬手抚摸着面前男子的面容一言不发 因为任凭玉骨扇在他眼前如何晃动他的眼睛始终黯淡无光、一眨不眨 那双曾经妩媚万千摄人心魂的眼眸此刻仿佛蒙上一层薄雾除了迷茫只有迷茫 “慕容你不是说过等我身体好了就來接我的么” “你会不会责怪我擅做主张不听话乖乖等你而是不远万里來寻你” “慕容孩子的事我不怪你” 慕容钰卿迷茫的表情终于有了 一丝松动他动了动唇像是想说什么迎來的却是突如其來的亲吻 花晚照双膝跪地轻轻拥住他:“一个人过会不会很孤单” “每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陪在我的身边哪怕有时候人不在你却总有办法让我知道你的心在”她从怀里取出那只早已沒有香味的药囊 “我是个自私的女人从未想过为你做些什么哪怕是当时你用命为我解毒我想着的也是你不可抛下我” “慕容这次换我追你好不好我做你的眼睛做你的依靠在你孤单的时候抱着你在你寂寞的时候陪着你在你失眠的时候唱歌哄你睡觉” “好不好” 她感到怀里的人轻轻抽吸着抬头正瞧见他微润的眼眶 “功力和眼睛要想恢复得在山顶待上三年借寒潭之力” 泪水无声滚下花晚照笑道:“本小姐还不至于那么不济自家相公的安危还是能护周全的” 她起身拉他:“走了慕容我们回家去” 慕容钰卿沒有动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欢快:“以后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别说你要在山顶待三年就是三十年在你病好之前那里都是我们的家” 慕容钰卿沉默半晌微笑:“晚儿经历过蛊发濒死的样子” 花晚照反问:“你怕” 慕容钰卿摇头:“晚儿怕” 花晚照笑道:“其实人一旦死过一次就不会再那么畏惧死亡了我现在胆子已大了很多而且你沒有中蛊无人可救只要你还活着我便可以说服自己无所畏惧” 慕容钰卿抬手冰冷的大掌准确地落在她的双眼上:“你不后悔” 日日陪着一个武功尽失的瞎子 花晚照拉下那手原本漂亮无暇的手掌此刻却布满了枝条般的刺伤眼眶中褪去的红色立刻浮现上來 “不后悔”她笑着吻了吻他的手心“但你要答应我不能什么事都一个人担着两个人分担总比一个人硬撑要好上许多” 慕容钰卿道:“好” “你说过让我相信你我现在郑重的答应你所以以后你也要相信我” “好” “那么夫君我们回家吧” 金色的阳光洒在青草地上两道人影十指相扣消失在阵法催动的耀眼红光里 正文完 ****************** 呼~正文部分到此处总算完结了(*^__^*) 历时165天的更新现在回过头來看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讶原來坚持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由于是处女作且属于无提纲创作写作相当缺乏经验因此《卿心难测》还有很多很多不足之处包括人物性格设计、情节设计、对话设计等等 但是这都不是阻止我前进的理由下一部作品《燕调?芙蓉殇》会在2月底或3月初开坑这次的作品比《卿心难测》更加大气恢弘人物性格更加突出明了情节设计也更加紧凑跌宕最重要的是这次一定会有一份漂亮的提纲小短篇 《燕调》不是穿越言情属于正剧历史言情希望各位亲爱的读者们多多捧场~小晚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工作顺利万事如意新的一年中好书不断快乐不断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