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逐出源门 大周江南,临江城 临江城位处大周帝国之东,浑海之畔,为江南府治所。三月时节,正是春暖花开之时,怒涛江自西而来,滚滚江水一路浊浪滔天,但至临江城畔因为此处河道几经疏通拓宽,反倒归于平静。 这一段江水被称为宁江,此时江面波光粼粼,北岸桃林繁密,林中桃花殷红粉白,美不胜收。 于桃林不远处,是一座高约数十丈的秀丽青山,山中树木葱郁,亭台楼阁掩映其中,一条可容七八人并行的石质台阶蜿蜒曲折而下,延伸至山脚。 山脚下,一座高大的古朴山门拔地而起,其上牌匾黑底金漆,写着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千古源门。这四个大字下,则有一行小字——“临江学宫申乌桕”。 源门乃是人族之中历史最为悠久的源卡师宗门,历经千余年,数代王朝而不倒,如今在各府大城都有高手分设学宫,申乌桕是两百年前出生临江的源卡御者,是源门之中杰出弟子,正是他创立了源门的临江学宫。 此刻学宫思齐殿中,一百零三名身着青衣的少年正一字排开站定,在这挂满了源门先贤画像的大殿之中等待训话。 在源门学宫之中,穿青衣者都是源卡童生,是源卡御者序列中最底层的存在,这些少男少女每日修炼魂念、源能,他们袖口都纹着三道白线,这意味着他们已入学宫三载岁月。 这一百零三人面前此时站着一位身材普通的中年人,他方面大耳,皮肤白皙,体型富态,笑容可掬,一双小眼透出狡黠市侩的神色,似乎只是市井之中一位普通之极的富家翁。但其银纹月白底的长衫腰间,那块串着四枚红色珊瑚珠的玄纹石圆佩显示此人是一名“一阶四星”的卡士! 大周境内宗门林立,任何人但凡有源卡御者天赋都会被宗派吸纳,但这些人里大多天赋平平,又或者气运不佳,难以觉醒源海之中的星魂源星,一生只能以稀薄源能催动不入流的“庸级”源卡,唯有觉醒星魂源星,踏入一阶者,才能够称之为真正的源卡御者,脱离童生范畴,正式进入“士”的阶层。 “......,李博夫,方毅!”中年卡士双手背在身后,一口气报出七个名字,似笑非笑道:“以上七人,天资愚钝,三载以来,修为无所进益,奉高祭酒之令,逐出学宫,但念在你们这三年来刻苦勤勉,只要自愿,可以留在学宫之中充当杂役!尔等可有异议?” 只见被报到名字的七人之中,六人都脸色惨白,惶恐无状。只有最后一人微微冷笑,竟似毫不在意,他大步迈出队列,朗声道:“我有异议!” 那中年卡士微咪双眼,收敛笑意,看似苦口婆心道:“方毅,这三年来,你源能修炼并无长进,天资愚钝,实在不适合继续待在源门学宫之中修行!更何况三月之后,百宗演武即将开始,依你们七人的资质,只会给源门丢人现眼罢了!更何况作为童生,凭借现今的修为,也可以驱使庸卡,此生富贵足矣!”言下之意,源门对你已然仁至义尽,不要不识好歹。 只见这方毅身形高大挺拔,虽然姿容普通,但眉如长剑,目光如电,自有一番锐气,他摇头冷笑道:“天资愚钝?陈先生,只怕是我们家世平庸,出身寒门,没有给高祭酒和诸位进献钱财,所以三年来只能修习最简单的入门功法吧!”他声如洪钟,在这思齐殿中面对卡士也是毫不畏惧:“我等出身寒门,刻苦勤勉,自问天赋并不在其他同窗之下,譬如在下,以区区入门功法,魂念已至庸九级,源能虽弱,但也至庸三级!” 他此刻虽身着青衣,但锋芒毕露,谈吐间气势不凡,竟让中年卡士和其余同窗都默然无语,看着他侃侃而谈。 “当年洪祭酒在时,因材施教,天赋强者得以传授更高品质的修炼法门,但高祭酒一来,却将学宫修炼之法当做结党营私的手段,非家世不凡,或进献大笔钱财者,不得修炼进阶法门!”方毅此话一出,顿时百名同窗都面露震惊羞惭之色,齐刷刷盯着这个敢于直言不讳的少年,而其余六位同样被逐的童生也都露出愤慨难平之色。 陈先生脸色尴尬之极,双目怒火隐隐浮动,但脸上仍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干咳一声道:“方毅,高祭酒已经签发学宫令,此事再无转圜,你还是收敛一二,不要放肆!” 方毅冷笑一声,戟指向着思齐殿殿首一尊真人大小的斑驳青铜雕像道:“先圣公输羽创立源门,历经千古岁月,乃是昔日人族至强宗门,但如今宗门之中却尽是蝇营狗苟,贪得无厌之辈,我方毅今日得以离开这种污浊之地,倒也落得爽快自在!” 说话间,他来到公输羽青铜像前跪下,心中暗道:“先圣在上,我方毅今日虽脱出源门,但素来心怀大志,如今大周日暮西山,鬼冥一族与外邦蠢蠢欲动,愿先圣护佑,我愿效仿先人,斩灭鬼冥,安邦定国!”默然祷告完毕,三拜之后,他便起身脱去身上青衣,随手丢在地上,哈哈大笑:“诸位同窗,方毅告辞!” 说罢便要大步而去,那陈先生脸上阴晴不定,眼珠一转,故作和蔼,沉声道:“方毅,我看你性格坚毅,倒也有几分能耐,这样吧,若你愿意,我可以推荐你留在学宫做杂役主管,你看如何?”他此言一出,其余六名被逐出的童生面面相觑,这些人本就是寒门出生,如果直接被逐出学宫,回到故乡被人耻笑不说,还需要为生计奔波,而在学宫之中,杂役主管薪金不菲,也可小富一方。 方毅却不为所动,满脸嗤笑道:“杂役主管?陈元化,看来你果然不了解我方毅,昔日大魏高祖轩辕武穷困潦倒,居空墓穴,饥餐野果,渴饮山泉,有豪富曾要招募他为家奴,他曾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世间,怎可为奴为婢?杂役主管,被人驱使,呼来喝去,我虽自问比不上大魏高祖,但也素有大志,又岂会为区区杂役主管一职而折腰?” 他此刻除去青衣,只剩月白短衫内衬,略显狼狈,但这一番话说出,顿时众人侧目,只觉他气势如虹。 陈元化恼羞成怒,脸色铁青,大喝道:“方毅,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大魏高祖相提并论?你如今被逐出学宫,必定会为众人耻笑,没有源门庇佑,今后我看你如何立足于世间!”他本就对方毅一众寒门弟子看不上眼,以往将此类寒门弟子逐出之时,总有人跪地乞怜,痛哭流涕,让他生出高高在上的满足感,这方毅却是一身傲骨,令他内心深深厌恶嫉恨反感。 方毅却再不理他,转身大步而去,大声吟诵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一时之间,思齐殿中声若震雷,先贤画像乃至公输羽雕像都似乎在微微震动。其余童生也是目瞪口呆,看向方毅离去背影,只觉此人身形伟岸之极。 陈元化怒火中烧,冷哼一声,目光扫视,看向呆立在人群之中的李博夫,诡笑一声:“李博夫,你若还想留在学宫继续修行,就随我过来吧!” 第二章 斋主糜封 方毅离开思齐殿,回到童生寝居之中收拾好自己物事,换上便衣,正要离去时,只见同窗李博夫气喘吁吁,大步而来。 见方毅已经换了衣服,收拾好行囊,他忙殷切道:“方兄,你今日一番话,令我心情激荡,大丈夫立于世间,的确要心怀大志,我也决定离开源门,不知道方兄有何打算!” 方毅心中一动,这李博夫平日善于钻营,总喜围着豪门子弟打转,阿谀奉承,三年来自己和他关系平平,只能算得上点头之交,没想到今日却有几分骨气,顿时对他高看一眼,微笑道:“劳烦博夫兄过问,三月之后,帝龙城便要举行百宗演武,我打算以无宗童生的身份前往参加演武!但求能得到朝廷青眼,哪怕做一名普通战卒,也可报效国家!” 李博夫微微一怔,目光闪烁道:“方兄好志向!只是帝龙城和临江城相距千里之遥,如今大周动荡,盗匪四起,路途只怕并不太平吧!” 方毅道:“无妨,我准备走水路出发,宁江至京楚大运河一段还算太平,而且虽然我源能微薄,但也足以驱使庸卡,普通盗匪,即便打不过,但自保有余!还不知道博夫兄有何打算?” 李博夫面露犹豫,吞吞吐吐,半晌终于道:“如果方兄不嫌弃,我也想随你一起前往帝龙城,参加百宗演武,不知你意下如何?” 方毅心中微觉诧异,不过转念一想,前路艰难,如果有熟人能够相互照应,也无不可,当下点头道:“这样也好,那等你收拾完毕,我们一起下山罢!” 李博夫匆匆收拾好东西,和方毅一起大步下山,站在山脚,看着那书有千古源门四个大字的山门,李博夫感叹道:“三年前我来到学宫,踌躇满志,一心想成为强大的源卡御者,没想到今日却被逐出学宫,实在是令人唏嘘!不知道方兄是否也有些后悔?”说话间,他暗自斜眼看向方毅。 方毅却没有丝毫愤懑之色,一脸洒脱,微笑道:“今日源门,早就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多亏学宫之中藏书众多,让我阴阳符文之学得以进益,否则在当日洪祭酒离开之时,我就会萌生去意。因此我们离开,无需心怀怨怼!譬如昔日公输无垢和独孤风华,以女子之身,脱离源门,也能创下英魂殿和风华流霜两大宗门,如今和源门同为七大名宗之一,我等男儿,又怎能为一时困厄伤怀!” 李博夫顿时默然,脸上阴晴不定,口中敬佩道:“方兄豁达,小弟不及,此去帝龙城,路途遥远,道路不靖,我们需要好好筹划,还有两个时辰即将午时,不如先去宁江码头,在附近吃了午饭,好好商议一番如何?”方毅点头称是。 两人结伴而行,向临江宁江码头而去,码头位于城北渡口,顺着宁江畔桃林一路向北十余里便可抵达,两人一路行进,但方毅只觉李博夫心事重重,只道他还为被逐出学宫之事耿耿于怀,出言宽慰,谈天说地下,脚程迅速,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宁江码头附近。站在岸边远远看去,宁江之上,千帆竞渡,百舸争流,往来船只络绎不绝,渡口附近坊市繁华,行人如织。 方毅道:“前往帝龙城,路途遥远,也需要不少盘缠。不过我料想咱们身上钱财匮乏,我在学宫之时,因家中拮据,因此常自制庸卡赚些钱财,此处坊市之中材料丰富,庸卡也方便出手,我们在这里住上三两日,等做几张庸卡卖了,手头上应该能宽裕一些。” 李博夫点头答应,自告奋勇去附近的董家客栈租赁客房,方毅便独自一人前往源卡坊市。 码头坊市区块分明,源卡坊市比起其他地方稍显冷清一些,不过因为源卡材料和成品价格昂贵,所以收益不菲,来往行人也大多锦衣华服。方毅此刻一身蓝布衫,略显寒酸,但他背脊如松,行进之间步如流星,倒也透着几分不俗气质。 此处坊市方毅也曾来过,其中“清源斋”虽然门脸看似清隽恬淡,比不上坊市之中挂着天下第一坊匾额,豪华之极的“乾元坊”,但斋内源卡材料价格公道,斋主糜封性格温文尔雅,颇有儒商风范,所以方毅径直便进了清源斋内。 “原来是方毅小兄弟,多日不见,来来来,陪我痛饮几杯如何?”清源斋中糜封独自一人悠哉坐于矮几之后,一身白衣,长发披散,三缕长须飘逸洒脱,手中提着一只精致的白玉瓷壶,形态慵懒,见了方毅,也并未起身,显然多喝了几杯,神态微醺。 方毅有些奇怪,以往到清源斋内,糜封虽偶尔也会显出狂士气势,但身为商贾,到底也不会如此放浪形骸。 方毅皱了皱眉道:“糜斋主,您是否遇到了什么烦心之事?” 糜封目光呆滞,放下酒壶,长叹一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如此佳人,世所罕见,求之不得,黯然心伤也!” 方毅不由哑然失笑,这糜封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儒雅俊秀,谈吐温和,平日里颇有不少女子春心暗许,却没想到居然会情场失意,在这里借酒消愁。 他干咳一声道:“糜斋主你器宇轩昂,玉树临风,即使一时受挫,但想必最后还是会抱得美人归,不必如此伤怀吧!” 糜封摇头道:“娥皇岛上的佳人,什么玉树临风的男子没有遇见过,美人如玉,求之不得,呜呼哀哉!” 方毅顿觉头皮发麻,他生性淳朴,对男女之事没有任何经验,自然难以理解糜封为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心情,而且娥皇岛乃是当今七大名宗之一的风华流霜宗门所在,这里面出来的女子,每一个都是绝世佳人,当下也不再费口舌去安慰他,转移话题道:“糜斋主,此次前来,我是为了采购两份储物庸卡的制作材料,不知道可有存货。”各类庸卡之中,储物庸卡材料最是昂贵,但制作成功之后利润也更大些,而且因为十分实用,容易出手,所以方毅打定主意借此赚一笔盘缠。 幸好糜封还没有完全醉倒,伸手一探,手中便出现一只铜铃,晃动数下,只见随着清脆铃声响动,一个头发花白,方脸拙态的老仆驮着腰背大步走出,他意兴阑珊道:“方兄弟,为兄失态了,实在抱歉。糜伯,拿两份储物庸卡的制作材料给方毅兄弟,总价,就算四十金币吧!” 方毅也不推脱矫情,连忙道谢,他身上总共也不过五十枚金币,原本估摸着正好买齐两份材料,这些钱还是这些年自制庸卡出售所积蓄下来的全部身家,能省下十枚金币,对他而言也是一笔意外之财了。 糜伯也不说话,转身便取出了两个筷子长短的黑漆木盒,一声不吭的递上,方毅打开稍稍验看了下,取出金币递了过去,老者接过金币略微掂量一下便点头退去。 第三章 栽赃嫁祸 方毅将材料收入自己的储物庸卡之中,见糜封还是一番黯然神伤的模样,忍不住劝慰道:“糜斋主,虽然方毅年幼,并不通晓男女之情,但也知任何事即便一时有所挫折,也需越挫越勇,斋主所钟情的女子既然是天之骄女,如果看到您如今这幅模样,想必只会更加轻视疏离。而如果糜斋主振奋精神,坚韧不拔,即便她一时无意,但至少会对你敬佩欣赏!言尽于此,希望糜斋主能够早日恢复昔日风采,方毅先告辞了。”说完之后,他也不啰嗦,转身离去,只剩下糜封楞在当场,若有所思。 方毅买好材料,慢悠悠向董家客栈方向走去,此时将近午时,天空温阳高悬,春风拂面,已经略有暖意,虽然离开了学宫,但他内心却一片轻松,因此心境缓和,步伐悠然。 源卡坊市街道宽阔笔直,方毅平日在学宫之中,多是打坐冥想,又或者锻体聚源,倒也难得如此悠哉漫步,正在此时,迎面而来三位神情肃穆的青年和他擦肩而过。 这三人都身穿黑色武官服,墨锦长裤,脚下一双玄色官靴,身后披着猩红底衬的乌云斗篷,官服胸口位置绣着巨大的獬豸暗纹,仰天咆哮,姿态威严,三人神态冷漠,目光冰冷。方毅心中一动,从这身打扮来看,这些人应该是出身宗判府的獬豸巡察。 大周立国虽然多亏宗门之力,但朝廷为避免宗门实力膨胀,在天下各处都设有宗判府,用以监控宗门,仲裁宗门纠纷。宗判府弟子多是皇亲子弟、勋贵之后,也有部分和皇室关系紧密的宗门中人,一个个实力强劲,行事霸道,且总喜欢插手宗门纠纷,名为仲裁,实则打压削弱宗门势力。源门虽然历史悠久,门人遍地,但在宗判府面前也要退让三分。 方毅从前虽有耳闻,但今日却首次见到宗判府巡察,心中只觉这三人一身杀伐之气,而且这三名青年看模样大不了自己几岁,但为首那人腰间却挂着串有三颗红珊瑚珠的玄纹石圆佩,显然其身份和实力竟已经达到“一阶三星”的卡士境界,这令仍然在庸级境界打转的方毅心生羡慕之情。 走出源卡坊市,外围街道便显得热闹许多,形形色色人等往来穿梭,街上各种声音嘈杂不已,显得喧闹繁华。方毅远远望见李博夫从董家客栈匆匆而出,和一名穿着临江学宫中杂役灰衣的青年鬼鬼祟祟一起钻入旁边小巷之中。 方毅心中疑惑,悄然快步跟近,侧眼看去,只见两人交头接耳,神色诡秘,方毅心中一动,源能涌动,左手护腕上镶嵌的卡囊中一张庸卡无声弹出在掌中,随着其上符文脉络散发幽光,他双目之中闪过一圈针尖大小的暗金符文,转瞬即逝。 方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巷深处,只见那学宫杂役递给李博夫一件东西,小声嘱咐,后者神情紧张,将东西接过收好,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过了片刻,那杂役神态倨傲的拍了拍李博夫的肩膀,便向巷口匆匆而来,方毅连忙闪身走远,藏到一处墙角位置,这才回身看去,只见李博夫正低着头从巷口走出,而刚刚的杂役早已不见踪影。 李博夫面无表情返回董家客栈,方毅心中疑惑,思索片刻,心中暗道:“李博夫今日突然舍弃留在源门学宫的机会,而且主动要与我结伴同行,和我如此亲近,实在和往日性格大相径庭,看来是有所图谋。不过我和他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想来是陈元化心胸狭窄,今日被我当众顶撞,想要找我晦气,俗语有云,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倒要看看,他们准备如何对付我!” 方毅素来胆气过人,即便猜测到李博夫对自己有所企图,也丝毫不惧,反倒兴致勃勃,想要一探究竟。 方毅脸上毫无异样,将那张庸卡贴合在护腕处,持续输入源能,双目之中的符文异象也隐匿不见。他径直走入客栈之中,此时李博夫还在柜台前,看到方毅,双眼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但脸上却强作镇定,笑道:“方兄,我已订好了房间!现在距离午时还有大半个时辰,我们不如先回房歇息一会,再用午膳?” 方毅点头应了,两人便跟着客栈小二去了定好的房间,这董家客栈设施已经有些年岁,客房陈设略显老旧,但胜在整个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除了简单桌椅之外,还有一张可容三四人睡下的小通铺,被褥床单都是新换的,叠放的整整齐齐。 李博夫装模作样的在桌边将行囊打开捣鼓了片刻,方毅也不点破,坐下看他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过了片刻,李博夫突然一脸懊恼道:“不好,我把籍卡漏在了学宫之中!”方毅心中暗笑,嘴上却道:“这可麻烦了,丢了籍卡,往来通行不便,就算到了帝龙城,也无法参加百宗演武,李兄,你好好想想,会丢在何处!” 李博夫目光闪烁,想了想道:“估计是收拾行囊之时丢在了学宫寝居之中,方兄,劳烦你等我一阵,我现在回学宫去取如何?” 方毅欣然道:“没问题,你快去快回!对了,你这行囊要不要收拾好,万一有什么贵重物品......”李博夫慌忙笑道:“方兄说笑了,里面不过是几件旧衣而已。”说话间,将那包裹故意摊开在桌子上,露出里面叠好的衣物,然后告罪匆匆而去。 方毅等他走了片刻,略一思索,起身来到那包打开的行囊前。 他小心翻看了一下,里面除了几件旧衣服和琐碎物品之外,还有一张灰扑扑的源卡藏在衣物夹缝之中。 他心中一动,取过这张源卡,仔细查看了一番,只见卡片表面符文脉络比起普通庸卡繁杂细致许多,通身灰色,阳面赫然有三个包裹核心材质的“中枢符”,他稍稍运转魂念,探查了一下卡片功用,顿时心中一震:这居然是一张比入门级源能修炼功法要高出整整三个等级的一阶上品功法——星屑聚合功! 这也是源门之中赫赫有名的源能修炼功法——“诸天星辰符”中基础阶段的法门! 第四章 临江宗判 方毅知道了此卡功效,心念电转,顿时明白了陈元化的毒计,再看向那行囊之中的旧衣,都是一些看不出明确归属,普通之极的衣物,而且李博夫身形和自己相差无几,只要没人证明,李博夫一口便能咬定这是自己的包裹。而此刻李博夫恐怕不是回去取籍卡,而是去通知陈元化的人来捉拿自己。 方毅冷笑一声,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好撞见了李博夫的鬼祟行径,想必毫无防备下,必定会被栽赃为盗取源门修炼功法的无耻小贼,加上今日在思齐殿中,上百人都能证明自己对源门心怀不满,两相印证,就算他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依照大周帝国各大宗门的规矩,未经师长允许,擅自修炼本门功法或者盗用者,除去童生身份,废除全部修为,并贬为贱民,不但自己只能操持贱业,子孙三代都要低人一等! 方毅心中泛起阵阵寒意,只为了一点小事,居然用这种毒计谋害自己,这陈元化果然心胸狭窄,手段毒辣! 方毅看着手中源卡,心中电光火石之间便打定主意。他先将这源卡放回原位,出了房间,喊过一名跑腿伙计,给了他一枚银币,认真嘱咐了几句,那伙计不敢怠慢,连忙疾步而去。 方毅不慌不忙返回房内,也不去看那张包含高阶源能修炼功法的源卡,只是重新拿出左手源卡,好整以暇的躺在通铺之上,等待李博夫去而复返。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客房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只见李博夫带着陈元化以及源门四名执法弟子鱼贯而入,李博夫瞥了一眼脸色镇定的方毅,没来由的心中一慌,目光闪烁,声音飘忽道:“方毅,不要怪我不念旧情,你盗取源门功法,罪不容恕,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陈元化满脸笑容,脸上的肥肉微微颤动,故作可惜的叹道:“方毅啊方毅,在思齐殿中,你口出狂言,我还以为你一身傲骨,自命清高,没想到转眼就成了梁上君子,做出这种下三滥的无耻勾当!幸好源门将你逐出,否则,如你这般毫无操守,品行不正之徒,早晚会败坏我源门千古清誉!” 方毅莞尔一笑,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他慵懒的坐起身子:“陈元化,人人都说你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我今日才算见识到你的手段,不过,你单单凭借李博夫一面之词,就急着给我定下罪名,也太心急了些。俗话说的好,捉贼拿赃,你们说我盗取源门功法,不知道这功法在什么地方?” 李博夫看了陈元化一眼,后者目光冰冷,冲他微微眯了眯眼,李博夫一咬牙,径直走到自己的包裹处打开,很快便找出了那张源卡,也不敢去看方毅,拿到陈元化面前,默默递上。 陈元化接过,哈哈一笑,随意的扬了扬手中源卡:“方毅,这可是从你包裹之中搜出的铁证,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但这句话刚刚说完,陈元化却只觉手上一轻,源卡竟然被人从身后夺走,他顿时大怒,口中骂道:“大胆狂徒,竟敢如此放肆!”一时之间源能涌动,气势磅礴,转身一看,只见一名穿着暗金色长袍的威严老者不知何时出现,正站在他的身后,其长袍胸口处绣着硕大的赤金织锦解豸像,头上戴着一方墨玉进贤冠,面无表情,脸上皱纹如沟壑一般深邃,双目冰冷如刀,显然是个性情冷酷的角色,而刚刚和方毅擦肩而过的三名青年獬豸巡察则面无表情的跟在这老者身后,一言不发。 陈元化心中一惊,顿时收敛源能,额头冒出一层细密冷汗,躬身施礼道:“原来是宗判大人!刚刚陈某不知,还望赵大人勿要怪罪!” 那老者不置可否,也不理陈元化,只是对着方毅淡淡道:“你就是方毅?是你让人带话,说有人盗取了源门学宫宗门宝物?”他此言一出,陈元化微微一楞,李博夫目瞪口呆的看向方毅,学宫几名执法弟子也是面面相觑。 方毅原本只想引来那三名獬豸巡察,没想到如今却来了级别更大的临江宗判,当下正色施礼道:“正是在下,方某因为天资愚钝,不得不离开学宫,这李博夫和我同行,但却被我意外发现其伙同杂役盗取学宫源卡。原本想着劝说其迷途知返,但他却借故离开,不知所踪,我担心源门丢失源卡,但身为弃徒,又不好亲自送返,免得惹人误会,因此只能守在此地,看好赃物,也希望在獬豸巡察来之前李博夫能够幡然悔悟,劝其自首。但我万万没有料到,李博夫竟然颠倒黑白,在陈先生面前信口雌黄,诬陷我盗取源卡!这实在是令方毅痛心疾首!”他这番话说的面不改色,只看得陈元化等人目瞪口呆,李博夫更是惊骇莫名,他怪叫一声:“胡说八道!宗判大人,明明是方毅盗取源卡,我是回学宫通知了陈先生,因此离开,大人切勿听他一面之词!” 宗判专门负责各处宗门纠纷,也常常借机插手宗门内部事宜,这是朝廷为抑制宗门势力坐大而设立的重要职务,如今大周虽然日暮西山,但对宗门监控反而更加严厉,因此包括源门在内,都对其忍让俯首,不敢做出头鸟惹来事端。 陈元化在学宫之中作威作福,原本想的就是栽赃方毅,然后以此为借口将其内部处置,没想到竟然被临江宗判撞上,此时见方毅一脸淡定,心知不妙,但却无可奈何,只能先冷眼旁观。 赵宗判冷声道:“如今你们各执一词,我也无从判断,你们可否还有其他证据,能够自证清白?” 陈元化这才赔笑道:“宗判大人,我们刚刚从方毅包裹搜出这张源卡,又有李博夫为证,人证物证俱在,必定是他偷盗无疑!” 赵宗判捻起手中源卡,丢给了陈元化,淡淡道:“我说了,你们是否还有其他证据?!不要再给本官顾左右而言他!”说话间,腰间配饰浮动,却是一条串着六颗亮黄金珠的白星岩圆壁,晃动间铿锵作响,赫然是一名“二阶六星”卡师,这个级别,已经超越了源卡御者的基础境界,堪称是一位真正高手。 方毅来到赵宗判身前,躬身举起一张庸卡,大声道:“我有证据在此,请宗判大人过目!”他此言一出,陈元化和李博夫都是惊疑不定,隐约觉得今日之事已经脱离了原先预想。 第五章 捕风捉影 赵宗判随手拿过庸卡,一缕源能催动,眼前便投射出了李博夫和学宫杂役在小巷密会的场景幻象,清晰无比,仿佛置身实地一般。 李博夫顿时脸色惨白,如同被抽取了脊梁骨般软到在地。一边陈元化也难以置信,口中喃喃道:“这......这是,捕风捉影卡?” 方毅挺直腰板,等那幻象场景运转完毕,他才淡定道:“正是,幸好方某身上带了一张捕风捉影卡,宗判大人,您是源卡高手,想必知道这种庸卡只能记录场景声音,并无自行制造幻象的功能吧!不知道这段幻象,是否可以作为证据!” 捕风捉影卡是一种功能相对单一的庸卡,能够将一段场景中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事物的动作声音都丝毫不漏的记录下来,有人以此类庸卡记录风月之事,别有一番滋味; 而方毅则是因为喜欢钻研符文书籍,随身携带这张庸卡,主要是为了记录一些难得一见的孤本内容,然后再等有空之时慢慢抄录。 庸卡所呈现的场景,明确的证明了李博夫和学宫杂役私下密会,而且藏有源卡的包裹为李博夫所有,宗判看完之后,点头道:“有此证据,可以证明方毅所言不虚,李博夫,你也是源门弃徒,却心怀不轨,品行不端,简直令人不齿,比起你的同窗方毅,简直就是无德无行之辈!依照大周各大宗门成例,我贬你为贱民,剥夺童生身份,交出你的籍卡,现在且先随我回宗判府听候发落吧!” 他此言一出,李博夫如丧考妣,跪在地上一把抱住陈元化的大腿,痛哭流涕道:“陈先生,陈先生,你告诉......”话还没有说出口,只见陈元化早已一掌砍在他的脖颈,将他打晕过去。 陈元化一脸愧色道:“宗判大人慧眼如炬,在下险些冤枉好人。”说着一脸诚恳的对着方毅行礼道:“方童生,刚才是我被这无耻小人蒙蔽,还希望你不要怪罪陈某!” 方毅轻笑一声,也不说话,这陈元化果然翻脸无情,转眼就撇清了自己,不过李博夫也是咎由自取,这也是他为虎作伥的代价!否则一旦自己中招,恐怕就是家破人亡的结局,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心中没有半点愧疚。 陈元化见他笑而不语,又对赵宗判道:“宗判大人,李博夫品行不端,私盗源卡,不如还是交给在下,带回源门学宫处置,您看如何?” 赵宗判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道:“贵门出了这种丧德之徒,自然家丑不可外扬,但宗判府职责所在,只怕,不太方便吧~”说话间,老者双手抱胸,右手三根手指轻轻搓动。 陈元化脸上抽了抽,拱手道:“只要宗判大人愿意将此獠交由在下,但有所命,不敢不从!” 方毅看在眼里,心中微冷,如今大周官场果然黑暗,即便是朝廷钦命的宗判府也如此贪财,不过他并非迂腐之人,微笑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么小子是否可以离开?” 赵宗判看了他一眼,突然轻声笑道:“倒是忘了方小兄弟,陈先生,虽然方毅已经不是源门中人,但到底帮你捉住了门中盗贼,你须得酬谢一二吧?” 陈元化愣了愣,看向方毅,不情不愿的干笑道:“方童生品行高洁,清高自矜,想必看不上我源门所酬吧?”他如今计划失败,恨不能活剥了方毅,哪里还会给他什么酬谢,因此出言挤兑。 方毅却心知肚明,这赵宗判公然索贿,自己看在眼里,如果不从陈元化那拿些好处,反倒会惹上麻烦,而且在陈元化身上敲上一笔,他也没有半分愧疚,当下摇头道:“陈先生此言差矣,举告盗贼,获取酬金,便可让更多的人遇贼之时积极举告,使四海清平,此乃善举!如果我为了维护自己的品行就不接受酬金,那么那些只为酬金而举告者就会因为羞愧而不愿接受酬金,以后遇到盗贼,没有酬金之利,自然不愿再积极举告,如此一来,岂不是助长了盗贼气焰。所以,方毅却之不恭,坦然受之!”他这话一出,陈元化顿时僵在当场,哑口无言。 赵宗判哈哈一笑,脸庞也露出几分玩味的神情,心道这少年比起陈元化来知趣太多,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元化道:“此言不虚,陈先生,以我之见,举告酬金,可为盗贼赃物十之一二,源门功法,乃是人族至宝,虽然这里只是一阶上品的基础功法,但数千枚白晶币也是值得的,你怎么也得给方毅五十白晶币,才能体现出源门感激之情吧!” 陈元化脸庞抽搐,干笑道:“宗判大人,陈某一时之间,身上也没有如此多的钱财啊,这......” 方毅心中早已乐开了花,他平时花钱,最多用到金币,那也多是购买庸卡材料时候才会花费的巨额资金,而一枚白晶币,可抵百枚金币,宗判这一句话,等于就是要陈元化出五千金币,这已经足够普通三口之家殷实的过上三五年了。而单单给方毅的“封口费”就要五十白晶币,那么陈元化想要带走李博夫,所需的钱财数目可想而知。 赵宗判随手摸出一张晶币卡丢给了陈元化,大大方方道:“无妨,这卡里正好有五十白晶币,本官就先借给你吧,等你回学宫了,连本带利送还给本官就行!” 陈元化捧着这张晶币卡,双手微微颤抖,结结巴巴道:“这,这可如何使得?”他虽是源卡御者,但到底不过只是四星卡士,一生积蓄能有多少,如今这赵宗判显然狮子大开口,但他欺软怕硬,面对比自己整整高出一个大等级还多的六星卡师,以及对方的官职身份,只能一脸憋屈,打落牙齿和血吞。 赵宗判却不理他,叉手从他手中又夺过晶币卡,塞入方毅手中,一脸欣赏道:“方毅,我看你有几分才干,既然源门不要你,不如你来宗判府吧,我给你安排些差事如何?”他这话倒是临时起意,不过看其年纪轻轻,就颇通世故,智计过人,因此出言招揽。 第六章 富阳传闻 方毅一脸感激道:“多谢宗判大人,不过在下已经准备前往帝龙城参加百宗演武,只能辜负大人好意了!” 赵宗判招揽之意也只是临时起意,当下不以为忤,点头道:“也好,年纪轻轻,正是四处闯荡之时,我看你也是个人才,到了帝龙城,无论百宗演武成绩如何,若你愿意为朝廷效力,可以去皇城宗判总院,提我赵宗元的名字就可以!” 方毅心中感激,再次拜谢,毕竟此人虽然行事贪婪,且目的多为打压源门,不过到底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让自己化险为夷之余还平白无故得了一笔横财。 随后赵宗元便扯着陈元化,让獬豸巡察抬着昏死过去的李博夫大步离去。 方毅把玩着手中的白晶币卡,看着远去的陈元化怨毒的目光,心知此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思索一番,与其在临江继续逗留,还不如早日启程,只要离开了临江城,一时半会,陈元化想要动自己,就没有如此容易了。 打定主意,方毅将晶币卡去附近的皇家大周钱庄兑了一叠金票和若干金银铜币,又买了些许干粮物资,便去码头找寻客船。 从临江城前往帝龙城,有水路和陆路两种选择,水路沿着宁江逆流而上,经吴江府,至京楚大运河段北上到达京畿府,然后抵达京浦渡口,这就算到了帝龙城南郊。而陆路单从直线距离而言,倒比水路近一些,但想要抵达目的地,需要穿过云州府和卫州府,这两府境内山脉延绵,路途曲折,行进速度十分缓慢。最近更有大批山贼盗匪啸聚山林,治安不靖,所以相比较而言,水路反倒更为便捷。 宁江码头周围船只密布,单凭自己寻找客船十分不便,所以码头上自有招揽船客的掮客,方毅找了一个从前见过几面的张老实,说了自己的要求,这看起来有些沉默寡言的中年掮客便道:“方童生,这里的客船多是短途,如果您要直接前往帝都的,那就有的等了,就平日而言,长途客船从宁江码头一个月也只发三五次船,您要不着急的话,倒是可以等等,约摸再过五日就有了。”方毅摇头道:“那就算了,我想着最好今日就能离开临江,既然没有长途客船,短途客船都是去哪里的?”张老实殷勤介绍道:“短途每日都有客船往来,按您的方向看,离得最近的自然是吴江府的富阳城,也有去会稽城西子湖赏玩的雅士——不过去会稽须得清晨出发,现在只有前往富阳的客船了!” 方毅思索片刻,心道:“杭城西子湖倒是闻名天下,可惜今日是到不了了,不过富阳城我倒一直想去看看,当年轩辕武曾被强敌追杀,困顿落魄,迫不得已在富阳城荒林乱葬岗空墓穴中隐匿踪迹,可谓龙困一时。比起风光旖旎,脂粉气略重的西子湖,大魏高祖龙困之地倒是更值得瞻仰一番。”当下打定主意道:“那就麻烦帮我找一艘今日前往富阳城的客船吧!” 张老实也不嫌介绍的短途客船佣金稀薄,依然殷勤备至,带着他来到了码头南段停泊的一艘中等客船前,船主是个衣着朴素,须发花白,五十来岁的老汉,精神矍铄,身体硬朗,听说方毅要前往富阳,那船主道:“好教这位小兄弟知道,这几日富阳城可不太平,老朽虽然想做成几笔生意,但也希望来往客商都平安无事。如果小兄弟你并不急着前往富阳城,大可再等上数日,等富阳城那边安稳下来再出发不迟。” 方毅心中暗道,这船主倒是和张老实一路人,都这么实诚,别人是巴不得多赚点钱,哪管你去什么地方送死,当下问道:“不知道富阳城出了什么事?” 那船主叹气道:“就在七天前,富阳城里出现了一个杀人狂魔,七日下来,日日都有人被杀,而且人人都被开膛破肚,摘走心脏,鲜血流失大半。小兄弟啊,老实告诉你,我这些天回富阳城,都不敢进城居住,都是带着一家老小住在船上避难!”说话间,船主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惶恐惧之色。 方毅眉头大皱,杀人狂魔,连杀七人,还开膛破肚,挖走心脏,抽干鲜血?这的确是丧心病狂,胆大包天了!富阳城虽不及临江、会稽这种一府治所,但也算得上是一座中城,肯定有一些实力不凡的源卡御者坐镇,凶徒连续行凶七日都没有被抓住,看来这杀人狂魔也并非凡夫俗子,更有可能这杀人狂魔也是一名源卡御者! 方毅问道:“船主,不知道被杀的七人都是什么人,难道富阳城竟没有人能够捉拿住这凶徒么?”船主苦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被杀的那七人都只不过是普通百姓,有男有女,还有一个年仅九岁的童子,哎,这真是作孽啊!听说也有源卡御者前往剿杀,但这杀人狂魔滑溜的就像个泥鳅一样,每次都能逃之夭夭,恐怕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吧!” 方毅暗道:“吴江府也算是大周腹地,富庶久安之地,居然出了如此狂徒,真是令人唏嘘。不过走水路必经富阳,临江又不宜久留,这凶徒不被我遇到就算,真要被我撞见,我必拼死将其诛灭!”他嫉恶如仇,胆大包天,恨不得插翅就能飞往富阳城,当下斩钉截铁道:“多谢船主解惑,不过我今天必须离开临江,麻烦您给我一间客舱吧!” 那船主见他神态坚决,也不再劝,要了十二个铜子的船资,告之客船还有一个时辰即将启程。 而方毅没急着上船,反又去了一趟源卡坊市,既然这富阳城有些危险,他自然也得筹划筹划。 他此时手上除了一张自用的储物庸卡,一张捕风捉影卡,一张源矢庸卡,还有家传的壮志决魂念修炼功法源卡,以及两份储物庸卡的制作材料,再就是一笔意外横财。 他知道自己源能强度偏弱,但学宫入门的锻体纳源入门功法效能太过薄弱,想要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源能强度,只能买上一些丹药用以辅助修炼。 第七章 采购丹药 以方毅目前的实力,此刻最适合辅助源能修炼的丹药自然是“培源丹”,这种庸级丹药能够提升源海之中源能的生成和聚集速度,只不过价格昂贵,一颗鱼眼大小的药丸便需要足足一枚金币。之前方毅曾经一咬牙一跺脚尝试买了一颗,虽然服用之后自己锻体纳源功生成的源能的确比平时要快上一倍,但药效也不过持续一个时辰,想要借由丹药提升自己的修炼效果,那需要投入的金币完全不是他这种寒门子弟所能够承受的! 要不是平白得了一笔五十白晶币的横财,方毅也不会舍得购买培源丹。 不同于源卡材料,丹药基本上都被几大名宗所垄断,坊市中出售丹药的商家不过三家,源门的“千古斋”,咒宗的“问心堂”以及武宗的“魏风堂”。方毅刚刚被源门扫地出门,自然不想去送钱给对方赚,而相比较起来,魏风堂丹药品种和品质到底不如咒宗,毕竟咒宗始祖骓天罡可算得上是大周开国元勋,大周高祖赵渊曾经御赐京畿望京山为其私人所有,七大名宗里面,咒宗也是和皇室关系最为紧密的宗门,因此这问心堂的生意,其实可看做是皇室扶持,其招揽的炼丹师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堪称天下第一。 实际上如果不是源门和武宗都有自己密不外宣的独特丹药配方,恐怕大周乃至周边诸国的丹药贸易早被问心堂一家垄断。 问心堂在源卡坊市中央位置,地势开阔,足有六层高楼拔地而起,庸级丹药都设在一楼,中央位置一巨大的环形柜台,柜台内部是十二名姿容俱佳的清秀佳人,身穿雪白长裙,气质脱俗,端坐在柜台前,一颦一笑都令人如沐春风。 而在柜台内部中央,则是一个粗大的圆柱形丹药柜,密密麻麻的整齐排列着一个个贴着不同标签的抽屉,十二名身手矫健的白衣青年则随时准备取药、打包。 购买丹药的顾客都十分有序,分别整齐排在十二个白裙佳人面前,方毅也不例外。不过购买丹药的人不算太多,而且问心堂中的伙计做事麻利,很快便轮到了方毅。 “公子您好,问心堂欢迎您的大驾,奴婢小琴,将竭诚为您服务!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接待方毅的少女眉清目秀,笑意浅浅,端坐在柜台之前,一手持笔。方毅微微一笑:“我要五百颗培源丹,再来一葫芦的锻体源液。” 少女小琴早就笔走龙蛇,等到方毅说完,也写好了一张单子,递给身后待命的白衣青年,低声嘱咐道:“培源丹用玉瓶装好,葫芦切记口部封蜡!”方毅点点头,心中感慨,这问心堂果然名不虚传,别看这小琴只是简单一句话,但毕竟丹药可用瓷瓶,也可用玉瓶装盛,这话说出之后,便让人自然生出暖心之意。 那青年很快便用托盘将十个晶莹剔透足有半掌高的玉瓶,和一只通体青碧,人头大小的葫芦端到柜台之上。 少女小琴温声道:“这位公子,培源丹一枚为一金币,锻体源液一百金币,共六百金币。”方毅取出六张巴掌大小的金票递上,那少女接过验看后,又提醒道:“公子不要忘了,培源丹一次至多服用两颗,每次服用之后,需得歇上六个时辰才能继续服用!否则容易在体内积淀毒素,切记!” 虽然这少女提醒自己是职责所在,但如沐春风的态度还是令方毅心生感激,他收起玉瓶和葫芦,拱手道:“多谢姑娘提醒!” 出了问心堂,方毅又去清源斋打算再购置几张防身庸卡,但清源斋大门却不知何时关的严严实实,门上还落了一把大锁,他无奈之下只能到乾元坊,买了一张铁衣庸卡,一张疾风庸卡,这两张庸卡前者可以防御全身要害,后者能提升速度身法,方便追击逃命。 一切妥当之后,方毅便径自上了客船,从临江前往富阳,虽然是逆流而上,但宁江水流平缓,中午出发,傍晚时分便可抵达。 站在甲板上,方毅回望临江,此时春阳微暖,江风略寒,但他却有脱出囚笼的感觉,只感到一阵神清气爽。 一边欣赏江景,一边吃了点干粮充饥,方毅便返回自己的客舱之中。 这间客舱虽然狭小,但单门独户,无人滋扰,他此时身上虽然宽裕,但却不愿松懈,毕竟今后如果想要用丹药辅助修炼,所需要的钱财不再少数,而船上不方便进行锻体纳元修炼,做张储物庸卡倒是正好。 船舱之中,不如陆地平稳,舟船行进之间微微摇晃,方毅盘腿坐在狭窄的木床之上,稍稍适应之后,在脑海中先将储物庸卡制作过程和所需符文一一回味。 源卡无论品级高低,魂念强者便于制造源卡,源能强则可以驱使更强大的源卡,方毅魂念已近庸级巅峰,在制作庸卡上自然颇有优势。 方毅出生于临江城百里之外方安镇,虽然出身寒门,但家中却自有一套隐秘的魂念修炼之法,因此这也是为什么在学宫之中,他虽然源能修炼进展平平,但魂念强度却算得上出类拔萃的原因。 庸卡又称伪源卡,只因为真正源卡都能纳入源海之中,和源卡御者融为一体,但庸卡却只能作为随身物件使用,而且庸卡制作比起真正源卡简易许多。 比起使用条件苛刻,制作困难的昂贵源卡,庸卡自然更为普及,其中储物庸卡则实用性很强,区区一张三寸长,一寸两分宽,薄如蝉翼的庸卡,却可存储最多六尺立方的东西,即便是只有微薄魂念的普通人也可使用,方便之极。 无论是制作庸卡,还是真正源卡,魂念强度至关重要,方家虽是小镇寒门,但祖上却是大魏闻名遐迩的豪雄方天杰,这个名字如今知晓者也不再少数,其魂念、源能都十分强悍,不但是一代制卡大师,制造出不少名噪一时的高等源卡,更是战绩彪炳的八星卡王。 第八章 制作庸卡 方天杰是曾经响应大魏高祖轩辕武之“灭鬼令”而对抗鬼冥一族的人族高手之一,他雄起江东,斩杀无数鬼冥高手,以一己之力独斗四名同级鬼冥卡王不败,还斩杀其中两名,扬长而去,被当时世人称之为“江东猛虎”,并且麾下一度聚集一批高手称雄一方。 只不过他性格豁达,并无开疆扩土之志,在轩辕武横扫天下之时选择急流勇退,将自己的地盘拱手相让,自己隐居一方。大魏王朝建立之后,几次拒绝了大魏皇帝的征召,不愿入朝为官,甘愿蛰伏乡野,从此默默无闻,和心爱之人闲云野鹤。之后数百年来方家家道中落,方家后裔也泯然众人,家族曾经的源能修炼功法也早已遗失,但祖传的魂念修炼法门“壮志决”残篇却流传了下来。 魂念如心,或坚韧不拔,或狡黠如狐,或霸道勇猛,方家壮志决,脱胎于《王道壮志典》,需要自幼便树立雄心壮志,养成坚韧不拔之心,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再辅以魂刻之法,以魂念领悟先贤豪杰的精气神和不朽意志,以此修炼魂念,一旦达到大成,可谓将这些先贤豪杰的意志溶于一体!正因如此,心志平庸之人,难以领悟其中精神。而方毅性格,契合此决,因此在魂念修炼一途进展迅猛,如果不是他出身寒门,没有足够的灵药辅佐,恐怕此刻魂念已经突破庸级,登堂入室。 客船船舱之中,方毅坐在木床之上,从自己的储物庸卡中取出瓶瓶罐罐各种制卡材料和使用已久的工具。他身上的储物庸卡还是自己第一次自制而成,有五尺六寸立方的空间,虽然此后他也制作出更加完美的庸卡,但却一直将这张储物庸卡留在身边。 聚形砂,芥空晶粒,源髓液,通幽黑水,这些储物庸卡的材料并不复杂,只要有钱,在各处坊市上都能买到,也亏得方毅之前有所积蓄,否则也不够买下两份材料。 他取出悬空铸模,这是以悬空金制作而成的方形铸模,长六寸,宽三寸,厚三分,只需稍稍输入一丝源能,便能平稳悬浮于半空之中。 聚形砂,砂粒分明,每一粒都是细如粟米的银色晶体,方毅小心翼翼的将悬空铸模上方的注砂细孔插入一只半截小指头大小的赤铜漏斗,然后将白瓷瓶中的聚形砂从漏斗缓缓注入悬空铸模之中。 聚形砂撞击在赤铜漏斗之上,发出清脆悦耳的沙沙声,悬空铸模中部的材料是用两块透明的透魂水晶打磨而成的水晶薄片,因此银色聚形砂灌注其中,可以看到其逐渐灌满铸模内部的空隙。 等到赤铜漏斗中的聚形砂停止下落,方毅才撤去漏斗,将剩余的聚形砂倒回瓷瓶之中,用同样以悬空金制成的圆塞将注砂口牢牢封住。 此时聚形砂在铸模之中,已经形成一张粗陋的卡片模型,方毅右手微张,源海之中薄如晨雾的淡白色源能缓缓涌动,从手中注入悬空铸模中。只见悬空铸模竖脊而起,犹如失去重力,缓缓悬浮在他面前,然后便停滞半空,即便客船行驶时微微摇曳也是纹丝不动。 铸模两侧透魂水晶散发出淡淡白光,方毅双目微垂,眉心魂宫之中,魂念如水,缓缓浮动,庸九级的魂念分成两道细长如发的无形魂丝,一根探入装着源髓液的白瓷瓶中,一根则探入盛着通幽黑水的黑瓷瓶内。 源髓液犹如水银般粘稠,魂念细丝探入其中,从瓷瓶中再延展而出,便化作一截银丝在空中蜿蜒,像是活物一般刺入透魂水晶。 透魂水晶在沾染源髓液的魂念银丝穿刺下犹如无物,被轻松穿透,而另外一面,沾染了通幽黑水漆黑如墨的魂念墨丝也同时穿透。 一银一黑两根丝线同时开始在卡片雏形两面篆刻,魂念强度的优势就在此刻体现,方毅一心二用,分别在庸卡阴阳两面同时篆刻源能符文,这要换做别人,只能按部就班,先完成一面,再完成另外一面。 源能符文同时在阴阳两面篆刻的好处就是大大提升制卡速度,让庸卡材料的效能发挥的更加淋漓尽致,储物庸卡阴阳两面最少需要九枚基础符文,不过方毅魂念涌动,魂丝如龙如蛇,“聚源符”、“贯通符”、“增效符”、“蕴魂符”......一道道脉络繁复的源能符文急速形成,他很快便在庸卡两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各十二枚符文,符文多寡,效能大不一样,这也是为什么有人制作的储物庸卡有六尺立方的空间,而有人则只能制出四尺立方空间的储物庸卡。 阴阳两面共二十四枚符文一气呵成,繁杂的符文脉络散发着点点如星辰般的微弱光芒,双面符文互相辉映,让在铸模之中原本还粒粒分明的聚形砂紧密聚合在一起,色泽也变成淡白如乳,似乎已经形成一张完整的卡形。 不过方毅知道,此时还只能算完成三分之二的工序,真正核心的材料还未使用。 芥空晶粒有米粒大小,通体透明,共有六十四棱面,散发着七彩毫光,这种晶石颗粒只在大周中部终南之巅和海外少数险地出产,因此这一颗小小的晶粒价格,比其他所有材料加起来还要贵上一倍。如果是制作真正的储物源卡,那就需要更大,更完整的芥空晶石,据说顶级的芥空晶石有成人头颅大小,制作成的储物庸卡甚至能够自成一方小世界。 芥空晶粒虽然只有米粒大小,但却比薄如蝉翼的卡片还要略厚,因此需要以魂念搅成碎末,阳面十二符文之中,有一枚符文脉络形成中空的环状脉络,令聚形砂卡面微微内陷。 方毅此刻魂念聚合一团,将那颗芥空晶粒全部包裹在内,魂念如磨,缓缓蠕动,壮志决形成的魂念更是有着独特的坚韧之质,一炷香后,他才将那颗芥空晶粒绞成粉末,在无形魂念团之中散发着星星点点的七彩毫光。 第九章 锻体培源 魂念包裹着芥空晶粒形成的七彩粉末穿过透魂水晶,将粉末分毫不差的铺在庸卡阳面中央那圈微微内陷之处,很快这些七彩粉末便将内陷填平,整张卡面一片平滑。 方毅长吐了一口气,收回魂念,源能缓缓注入,只见庸卡阳面芥空晶粒粉末在源能催动下形成一片七彩色泽光滑如镜的圆形,而两面所有符文脉络也都在这一瞬间散发出一阵夺目华光,这才稍稍黯淡下来,整张庸卡此刻浑然天成,没有丝毫凹凸,银丝般的符文脉络和中央七彩圆心只是和卡面色泽不同,整体光滑如镜。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悬空铸模从脊处中央裂开一道笔直的细缝,方毅小心的取出一柄指甲大小,薄若蝉翼的刀片,将其沿着缝隙分成两半,再从中央铸模之中取出庸卡。 方毅将魂念缓缓包裹这张庸卡,以自身魂念温养刚刚成型的卡片,令其符文疏通流畅,然后再以源能灌注其中,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只见这张庸卡已经是通体漆黑,幽光浮动,符文脉络透出暗银纹底,中央七彩圆心也黯淡了许多,但将庸卡拿在手中,对着光线微微转动角度,可见圆心位置七彩毫光若隐若现。 方毅将魂念探入这张储物源卡空间,只见其中空空荡荡,一片灰白之色,整个空间方方正正,默算其尺寸,正是六尺立方,已经达到储物庸卡能够达到的储物空间极致! 而他将庸卡制作完成,便感觉眉心微微鼓胀,魂宫之中魂念缓缓游弋,不由心中大喜,这正是魂念将要突破,强度进阶的感觉! 他心中感慨,壮志决虽然只有残篇,但却已经令他的魂念即将晋入一阶,只是临江学宫所学入门源能修炼功法实在太过基础,令他源能强度进展缓慢,只叹祖先将家传源能修炼功法“天雄霸星典”遗失,否则自己何必在临江学宫浪费三载岁月。 方毅制作完庸卡,已经是傍晚时分,他吃完晚膳,吐纳一番,便和衣而眠。夜晚行船缓慢平稳,一夜无事。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客船已至富阳城码头。方毅下了客船,也不急着找船北上,直奔城门而去,富阳城始建于大夏,几经修缮,作为大周中等城邑,城高六丈,城墙斑驳古旧,来到城门处,只见进出城的行人排成了一条长龙,城门口的门卒盘查森严。 虽然入城者盘查的比出城者要松懈一些,等轮到方毅时也已经日上三竿,虽然拖沓,但进城的百姓也不敢喧闹抱怨,一个个脸色肃然沉重。 进入富阳城中,只见来往行人神情萧瑟,地面上散落着零星的纸钱,一阵风过,森白的纸钱和枯叶四散飘零,整个城市的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哀戚悲凉的气息。 由于出城盘查的极为严苛,许多人都被迫滞留城内,方毅连续找了三家客栈,方才找到房间住下,不过富阳城内此时虽然不算太平,但好在这座城中并无源门学宫,也算远离了陈元化的威胁,他正好可以安心修炼一段时间,再慢慢找船继续北上。 安顿好住处,吃过午膳,方毅便去集市买了一只沐浴大桶,从客栈要了热水,取出那只人头大小的青碧色葫芦,小心翼翼的在桶里倒入三滴赤红如血的锻体源液。 只见木桶之中热气蒸腾的清水瞬间变成一片血红色泽的液体,而且表面还不时泛起咕咚咕咚的水泡,看起来宛若血池,方毅除去衣物跳入木桶之中,吸了一口气,便将全身浸泡其中。 源海虽然虚无缥缈,即便剖开尸身也无从寻觅其踪迹,但却能以魂念感应到其存在。 人之身体,奇妙无穷,上古之时,人类便效法猛兽异族,锻炼体魄,慢慢又逐渐摸索出吐纳养生之术,但两者结合,却发现了锻体纳源这种能够增强源能的方法。 只不过直接驱使源能让人类所能提升的战力十分有限,因此远古时期,源能强大的人类也只不过是鬼冥一族之中地位稍高些的奴隶和角斗士。 直到后来禹皇窃取鬼冥天帝密藏之中的源卡制造术,制造了第一张源卡——镇鬼九鼎之后,才能令人族雄起,此后逐渐令大部分人族得以摆脱鬼冥一族的统治,自立自强。 而后人经过千百年的摸索研究,也逐渐形成了各种流派体系的锻体纳源功法,但其中以源门历史最为久远,因此入门的锻体功法为“熊猿戏”,再以吐纳功法“柔息术”辅助,都是模拟上古猛兽行止和吐息的功法。 熊猿戏乃是模仿黑熊和白猿的行动举止而创造的一套锻体功法,修炼之后能够让人沉稳势大如熊,灵动矫健如猿,柔息术则是模拟灵龟吐息,能够令人呼吸悠长细密,增强耐力。 这套功法用以奠定基础十分扎实稳健,不过源门功法本就以进展缓慢,但厚积薄发闻名,基础功法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如没有相应的进阶功法继续修炼,那源能增长的速度自然缓慢无比,因此方毅现在只能通过丹药灵液这些辅助手段增强自己的源能提升效率。 这锻体源液便是用十几种源能强大的凶兽之血,再辅助以数十种灵药熬制而成,三滴锻体源液对于源能仅仅庸三级的方毅而言已经是极限。 每一个源卡御者都知道,培源丹和锻体源液配合使用,能够提升源能修炼速度至少八倍以上,只不过大部分人却难以承受锻体源液带来的剧烈痛楚。 方毅刚刚将身体浸入大桶之中,便感觉浑身犹如被烈火灼烧一般,一股火辣辣的刺痛感遍布全身,从皮肤直透筋肉,骨髓之中,疼得他一口狠狠咬在木桶边缘。 热水中的锻体源液如同一根根钢针扎入方毅身体之中,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颗颗滑落,牙齿将木桶咬的咯咯直响。 方毅浑身颤抖,努力定下心神,一边强忍着痛苦,一边按照柔息术的吐纳方法吐纳呼吸。 第十章 壮志塑鲧 心神凝聚,吐息柔密,气若游丝,方毅魂宫之中,显现出一尊半透明状的男子虚影,这是“壮志决”魂刻之法中基础篇所需要领悟的先贤——夏鲧,传说鲧是禹帝之父,当年人族身体孱弱,只是鬼冥一族麾下的低等奴族,生活凄苦,终日劳役。而鲧性格坚韧,虽然动辄被欺凌虐待,但他一心想要让人族摆脱被奴役的悲惨命运,因此精心谋划下,终于盗取了鬼冥天帝所私藏的至宝——源种。 源种是一种极为奇特的能量本源,被释放之后,孱弱的人类也能够开辟源海,领悟源能,以至于人族陡然出现了一大批源能强大的个体,他们实力高涨之后便开始暴动,想要摆脱鬼冥一族的统治。 只不过那时候人族还没有掌握源卡制作和使用的法门,鬼冥一族强者如云,不但能够驱使源卡,本身还能进化出多重鬼相,实力强悍,因此当时人族被残酷镇压,那些源能强大者也被当做角斗士和苦力驱使。 而鲧则被鬼冥天帝捉拿,钉在不周山之巅的帝苑之侧,每日有苍鹰啄食其血肉五脏,第二日又恢复如初,鬼冥天帝想以此摧残其意志,令其臣服,但鲧却是一身铁骨,丝毫不惧,没有半点屈服之意。之后其子禹皇终于盗取源卡制造秘术,人族暗中积蓄实力,最终潜入不周之巅的鬼冥帝苑,一举击杀鬼冥天帝,那一战惊天动地,以至于高耸入云的不周山也分崩离析,轰然倒塌,鲧也被埋葬在大地深处。 壮志决开篇所魂刻的对象便是这位上古先贤,其不屈意志和铁骨热血,虽然在历史尘埃之中化作了只言片语,没有太多细节能够追溯其真实的面貌,但每次追忆其事迹,方毅都能够在魂宫之中将他的形象逐步刻画清晰,自己也越加能够感受到夏鲧的意志精神。 魂念仿佛一根极为细小的画笔,在这虚影之上不断描摹,这是一个面容朴实的男人,他的每一根须发都如同钢针一般笔直坚挺,双目之中透出不屈不挠的神情,虬实健硕的身躯布满了新旧伤痕,双手双臂之上,鲜血流淌,甚至胸膛都被生生剖开,露出森然白骨和残破血肉、五脏,整个身躯鲜血淋漓,满面血污,但他那张有些干涸的嘴唇定格在怒张的瞬间,仿佛正在发出响彻天地的不屈怒号!!! 方毅只感觉之前难以忍耐的疼痛,比起鲧被钉穿四肢,每日被苍鹰撕开躯体,啄食血肉和五脏六腑的痛楚,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不值得一提! 慢慢的,方毅感觉自己的身体感官逐渐减弱,那从皮肤直入筋骨的痛楚也一点点消失。源海之中,淡白如雾的源能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血色,在源海之中疯狂翻腾卷动,那尊鲧的虚影在这层血色之中依然如故,刚毅不屈!而端坐在大桶中的方毅此刻面无表情,皮肤上慢慢的泛起一层薄薄的黑红色泥垢。 此时方毅魂宫之中,水银般的魂念在中央凝聚为一点,一切念头,感官,思维,似乎也被凝聚在这一点之中,他这是以壮心决中的“魂念归一”凝聚全身意识,而鲧的虚影也似乎同时凝聚,与魂念合而为一,这位上古先贤的意志精神,此时此刻仿佛和他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时间一点点过去,沐浴大桶之中的液体颜色逐渐变成淡红,粉色,灰白,过了大约三个时辰,方毅才缓缓睁开眼睛,长吐了一口气。 除却全身上下隐约还有些淡淡的灼痛外,此外他便觉得通体舒泰,由内而外都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澄澈舒爽,将身上的黑红泥垢清洗干净,出了大桶,里面的大半桶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 方毅擦干净身体,换上一身短打衣服,取出培源丹,服了两粒,很快一股暖流便从五脏六腑蔓延至身体全身。 趁热打铁,方毅立刻开始修炼熊猿戏功法,熊戏举手投足,拙朴雄浑,猿戏则灵动活泼,两者结合,动静相宜,随着他在空间狭小的客房中闪展腾挪,一阵阵热力从四肢百骸升腾,源海之中依然呈现血雾状的沸腾源能开始慢慢变得略微浓郁起来。 熊猿戏并不算武道功法,纯以锻炼体魄为主,但在锻体源液和培源丹的配合下,源能增长的速度比平时提升了足足有九倍左右。 等到两个时辰后,培源丹药力消退,方毅源海之中的源能也逐渐恢复原本的淡白雾气,只不过比起从前要显得浓厚了几分。 望了望窗外的月色,此时大约是亥时三刻左右,方毅早就腹中饥渴,推门而出,房门外也是一片漆黑,唯有一楼大堂柜台上还亮着一盏萤石灯,客栈掌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翻看着账本。 方毅轻声下楼,那掌柜倒吓了一跳,连忙合上账本,从柜台后取出一根黝黑的大棒,低声喝道:“什么人?” “掌柜的,不用紧张,我是今日住客,练功忘了时间,不知道现在店内是否还有热水吃食?”方毅轻松道。 掌柜松了一口气,这才收起木棒,摆摆手道:“这位客官,小店早就打烊了,吃食是没有了,我这边倒还有半壶热水,您若不嫌弃,拿去用吧?” 方毅点了点头,他储物庸卡之中还有些干粮,有热水也足够了。 取过热水,他便直接坐在了大堂桌上,那掌柜性子倒也不错,热情端来茶碗水壶,方毅就着热水狼吞虎咽。他这次修炼效果虽好,但也耗费了不少体能,一口气竟然吃下足够平时三日的干粮,看的一边的掌柜啧啧称奇。 吃饱喝足,和那掌柜闲谈了几句,方毅正要回房,忽然远处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如同深山老林中的枭鸟一般,无比刺耳,将那掌柜吓得浑身冒出一层虚汗,方毅也是吓了一跳。 这声惨叫之后,便听得一阵骚乱,呼喝怒骂声远远传来,隐约有人在追赶什么,听声音似乎正是向客栈方向而来。 十一章 怪物凶猛 方毅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是那位连杀八人的凶徒终于现行?他起身走到客栈大门处便要移开门栓,掌柜连忙惊声阻止道:“客官,你这是做什么?” 方毅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出去帮忙捉拿凶徒啊!” 掌柜的连忙蹿到门口,拦住方毅道:“万万不可,那凶徒杀人不眨眼,您可千万不能开门 !万一被他闯进来,我这条小命可就交代了!”方毅挑了挑眉,耳听得那嘈杂声越来越近,眼珠一转,蹬蹬蹬便转身上楼,掌柜背靠在门上慢慢坐在地上,如释重负的长吐了一口气。 方毅回到房中,打开临街窗户,源矢庸卡、铁衣庸卡捏在左右手中,纵身跃下。 此刻虽已夜深,但月色明朗,月光映照下,窗外景色倒也看的十分清楚。 远处一团庞大如黑熊的黑影沿着大道急速飞奔而来,速度奇快,只是转圜之间有些笨拙,不时撞在附近民宅转角墙壁之上,顿时砖墙迸裂,尘土四溅,轰然作响,也令附近躲在房中的百姓发出难以压抑的惊呼。 那黑影之后,数名源卡御者此起彼伏,远远追来,其中一人速度最快,但也只是和那黑影堪堪持平,一时半会根本无法赶上。 方毅落在街道正中,飞身几步便拦在那黑影前进路线上,手中源矢庸卡催动,手腕一抬,瞬间源能便化作宛若实质的箭矢,波的一声激射而出。 银白色的源矢如迅雷般轰在远处迎面而至的庞大黑影身上,那黑影被源矢冲击的身形微微一滞,顿时发出一声刺耳之极的凄厉尖叫,犹如夜枭和婴儿哭泣时混合在一起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方毅顿觉耳膜隐隐刺痛,连忙张开嘴巴,抬头看去,只见那庞大黑影浑身仿佛裹着一层黑红色的血痂,脸上没有清晰的五官,只在眼睛部位透出两个黝黑深邃的细孔,口部则长着如同鹰鸟一般的血红长鸟喙,尖端微微向下钩起。 这怪物双手硕大如斗,手指部位又各长着锋锐如刀的血红色倒刃,宛若鬼爪。刚才方毅一记源矢击中它胸口,却只是轰碎了一层血痂,呼吸间这怪物便已经重新站稳身形,向着方毅疾冲而来。 身后一名离得最近的源卡御者大声疾呼道:“前面的朋友小心了,此獠凶猛异常,设法阻拦住他便成,不要硬拼!”声音清朗,只是离着方毅还有些距离。 方毅也来不及回答,右手一扬,一根源矢随手轰出,但那怪物这次却似乎聪明许多,虽然他在急速奔跑中转圜不便,但左臂一抬,便将原本要击中胸口的源矢生生挡下,只见咔嚓声响中,一层血痂如同硬脆的树皮一般剥落飞溅开来,而这次怪物的速度没有受到丝毫迟滞,大步流星,转眼便飞奔至方毅十步之外,顿时一股腥臭气息带着一阵恶风铺面而至。 在这一瞬间,方毅只感觉一股强烈的杀机笼罩而至,那怪物虽然双目只有两个黝黑深孔,但却散发出诡异之极的冰冷杀机,令他从头到尾仿佛被一股寒意透骨的冰水浇透,全身僵冷当场。 眼见怪物疾驰中举起右手利刃鬼爪朝着自己的胸口突刺而来,方毅只觉魂宫之中魂念猛然一颤,水银般的魂念犹如烟花一般炸裂开来,他只觉眉心处微微一热,全身僵冷的感觉也瞬间一扫而空,来不及查看魂念异样,铁衣庸卡瞬间催动。 只见源海之中的源能陡然便消散了大半,电光火石之间渗透全身,铿锵声响中迅速化作一层玄黑色的铁甲衣,护住他周身要害,连脸庞也覆盖上一层面甲,只露出一双眼睛。 轰————!!怪物利爪堪堪刺击在铁衣之上,顿时火星四溅,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 方毅只感觉自己胸口一闷,好像是被一头发狂的野牛正面撞击一般,整个人不由自主倒飞出去,噗通一声摔倒在地,顺势翻滚滑行出去十几步,这才勉强支撑着站起身体,低头一看,胸口铁衣已经凹陷下去一大片,随即他便感觉喉间一阵腥甜气息翻涌,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他眼角余光看去,追击者中速度最快的一名源卡御者已经飞身而至,此人一袭白衣,飞纵而起,长衫卷动,衣袂飘飘,包裹着白色武士长裤的双腿修长笔直,举手投足间身姿飘逸柔美,右掌一推,一条蓝色水柱喷涌而出,在半空卷动翻滚,便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湛蓝水龙轰向那怪物。 方毅虽被击飞出去二三十步,但也幸好铁衣庸卡防御住了大半伤害,他催动魂念感应全身,便知道刚刚虽然吐血,但还好只是受了一点内伤,不算严重。最要紧的,却是自己魂宫四壁隐约显现出无数细密之极的裂纹,裂纹之中透出乳白色的淡淡幽光,魂念在魂宫之中微微荡漾,开始缓慢的向内聚合旋转,似乎有魂宫重塑,进阶一阶的迹象。 而另外一边,湛蓝水龙结结实实的轰击在怪物身上,后者交叉双臂,挡在胸口,只见水龙节节爆散开来,激浪四溅,庞大的冲击力道让怪物身上大块黑红血痂被冲击剥落,整个身体不住向后缓慢滑行,将石板路面挤推的犹如脆弱无比的朽木一般层层碎裂,双足都陷入地面两寸有余。 这条水龙呼吸间便化作四散开来的蓝色液体,只见那白衣源卡御者右手招展,顿时空中、地面之上,四散溅开的蓝色液体纷纷悬浮半空,然后迅速聚集,分成几道更细长些的蓝色水蛇卷向怪物,似乎想要将其四肢捆缚。 但只见那怪物尖啸一声,身形翻转跃起,一双利爪反射出锋锐血光,爪刃仿佛旋转劈击的刀剑,数息之间便将周身收缩而至的蓝色水蛇劈散开来,随即对着那白衣源卡御者看去,双目之中血光杀气流转。 白衣源卡御者明显身形一僵,单膝跪地落在地上,脸上神情紧绷,双眼露出惊怒之色,但只见怪物发出一声尖啸,脚下一蹬,向着他大步冲去,他却一动不动,犹如泥塑木雕一般。 十二章 危急之境 方毅咬牙激发疾风庸卡,身形瞬间爆射而出,这白衣源卡御者虽然实力强悍,但似乎也和自己刚才一样,被那冰冷杀机震慑住无法动弹,他可不想看到富阳城中再添一条人命,因此潜能爆发,速度奇快,竟然后发先至,斜刺里结结实实撞在那怪物身上,只听轰的一声,感觉自己好像撞在了一根参天大树之上,浑身骨骼震动。他这一撞,虽然没有撞飞这怪物,却也令其冲势微微偏转,从那白衣源卡御者身体左侧看看冲过,利爪划破其左边肩膀,虽然鲜血四溅,但也避免了被这怪物利爪开膛破肚之厄! 此时又一名源卡御者赶来,却是一位身形魁梧壮实的汉子,脸庞黝黑,见那怪物一头撞入一间民宅之中,毫不犹豫,一手催动源能,便径直纵身跃入。 方毅心中一惊,咬牙叫道:“兄台小心!”正要跟入,却只听民宅之中响起一声短促之极的惨叫声,随即便是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喝,伴随着轰然巨响,民宅半边墙壁从里面被轰塌开来,刚刚那魁梧汉子倒飞出来,方毅一咬牙,连忙纵身接住,身形急转,在半空中如同风车一般将他身上的劲力卸掉大半,两人滚地葫芦一般落在了地上。 方毅摔的七荤八素,挣扎着爬起身来,只觉手上一片粘稠,抬头一看,那魁梧汉子胸口已经被划开一道大口子,透过血肉白骨,甚至隐约能看到心脏跳动,鲜血如同喷泉一般喷涌而出。他无力的捂住伤口,怒目圆睁,张开嘴巴似要说话,但喉间鲜血喷出,剧烈咳嗽间,血泡翻涌,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方毅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一柄大锤狠狠砸中,眼前金星乱冒,这是他十五年来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他只觉胸腔之中的心脏几乎要跳动出来,身体中的血液也似乎有些凝滞。 一声惊呼响起,方毅侧身看去,只见那倒塌的民宅之中,浑身血痂的怪物单手提着一具如同破麻袋般的尸体缓缓走出,它另一只手抓着还在跳动的心脏,张开那鸟喙一般的血红长嘴,露出里面细密如同锯齿般的牙齿,肆意的撕咬,吮吸,发出令人胆寒的咀嚼吞咽声。 将那颗心脏吃完,怪物双手抓着尸体,将整个头和鸟喙一样的长嘴埋入被撕开的胸膛,大口饮用鲜血。 这令人头皮发麻肝胆俱裂的场面生生震慑住随后而至的源卡御者,其中一人竟似乎被吓破了胆,转头就跑,刚刚那一声惊呼就是此人发出。 怪物将手中尸体的血液吸食的干干净净,一滴不剩,随手将缩水了大半的尸体丢弃在脚边,深邃的双目孔洞之中闪烁着血红的雾光。而它身上原本血痂剥落的地方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新的血痂。 怪物张开鸟喙般的长嘴,一条长满倒刺的黑红色舌头不住卷动舔舐着嘴边残留的血渍,然后向着方毅而来。它此刻步伐缓慢沉重,如同鼓点一般沉稳,每一步迈出,却让方毅心神震动。 怪物此刻那宛若实质的杀机就如同冰冷的大手一般,想要将方毅的全身死死按住,他的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奋力催动魂念,但此刻魂宫正在重塑关键,魂念运转明显有些迟滞。 怪物站在方毅面前,却并没有对他出手,只是单身将那魁梧汉子的身体提起,另外一只手探入其胸膛,方毅眼见这位气息犹存的汉子身体猛然一阵抽搐,便重重垂下,软绵绵的一动不动,只看的他睚呲欲裂! 怪物掏出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就在方毅的面前将其吞食,腥热的血液滴落,洒在方毅脸庞之上,他只觉自己是一只火药桶,而这鲜血就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一般。 轰———————— 魂宫层层碎裂,魂念也终于凝聚成一团圆润旋转的奇异状态,色泽宛若水银一般晶莹剔透,光滑无比,流转之时,通体却有隐约显露出一层层五棱形状的细微鳞片纹理。魂宫空间更是比原先壮大了五倍之多,整体如同一间巨大的五边形宫殿,每一道宫壁都平滑笔直,纯净如水晶一般。 方毅手腕卡囊处的壮志决源卡微微震动,竟然自行弹出,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转,便径直摄入魂宫之中。他来不及查看壮志决源卡的异状,只觉浑身一暖,那浓重的冰冷杀机终于冰消瓦解,眼见那怪物还在肆无忌惮的吞食鲜血,白衣源卡御者则依然动惮不得,除却吓破了胆子逃走的之外,还有两人呆立在远处,竟不敢近前。 方毅一抹脸上鲜血,催动源矢庸卡,那怪物猝不及防,被源矢轰在腰眼位置,手上一松,惨遭杀害的魁梧汉子尸体落下。 方毅一手扶住尸体,一手再次强行继续催动源矢,他源能薄弱,如此急速催动,源海之中源能迅速稀薄下去。 第二记源矢结结实实轰在怪物面门之上,怪物一个惨嚎一声,一个趔趄向后退了数步。 方毅还要催动源矢,却只觉源海之中源能枯竭,强行催动下,眼前竟然微微一黑,金星乱冒。 那怪物已经站定身形,喘息如蛇,只是面门之上血痂崩解大片,露出长满肉粒的血红色皮肉,它张开双臂,利爪曲张,双目闪动血色光芒,向着方毅大步走来。 蓝光闪动,只见一条水龙自后飞卷而来,却是那位白衣源卡御者已经站起身来,刚刚方毅的袭击,令怪物那精神束缚的能力消散,他才得以出手。 蓝色水龙蜿蜒盘旋,缠绕在怪物身躯之上,然后一股巨力将其卷的双足离地。 怪物双臂血痂咔嚓声响,如同充气一般层层爆起,怪嚎一声,生生将这条蓝色水龙挣断,一时间蓝水四溅,那白衣源卡御者脸上顿时惨白一片,没有半点血色,嘴角都渗出一丝鲜血。 怪物挣断蓝色水龙,轰然落地,迈开步子就要冲向白衣源卡御者。 十三章 魔童符离 方毅此时也已经缓过神来,抬手一道源矢射出,将猝不及防的怪物轰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看了看远处那两个依然呆滞的源卡御者,心中愤恨,连忙上前搀扶住一脸萎靡不振,脚步虚浮,摇摇欲坠的白衣源卡御者,后者身体一僵,随后才慢慢放松下来,倚靠在方毅身上。 方毅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急促道:“这怪物此刻难以匹敌,我们须得立即避走!”这只怪物连吞两人心脏血液,实力大涨,非同小可,如果继续对峙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白衣源卡御者倚靠在方毅身侧,脸色惨白,但神情却并不慌乱,他微微摇头道:“来不及了,你看!” 方毅回身看去,只见那怪物已经重新站起,足见其身躯更加强韧,自己的源矢对它而言恐怕只像是挠痒痒一般。 方毅深吸了一口气,将白衣源卡御者护在身后,沉声道:“你先走,我在这里阻拦一阵!”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生出如此大义凛然的念头,但只觉若能阻挡这怪物一阵,说不定这位源卡御者可以逃出生天也未可知。 倚靠在方毅身后的白衣源卡御者身躯微微一震,他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神情,晶莹纯净的眸子深深的看了一眼方毅,旋即微笑道:“我现在源能透支过多,体力匮乏,也跑不了多远,咱们联手对敌,还有一线生机!” 方毅心中暗叹,虽然这人并未趁机逃走,令他心中微暖,但自己和这位白衣源卡御者都已经是油尽灯枯,又看向远处那两个木然不动的源卡御者,当下大声怒喝道:“你们二人,在那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此刻怪物却诡异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远处那两个木然站定的源卡御者却如同两截木桩一般一齐栽倒在地。一个身形和七八岁孩童差不多的黑影蹦蹦跳跳的慢慢走来,还不时发出天真烂漫的笑声,在这月夜之下,显得无比诡异。 那身影走到近前,却是一个长得粉雕玉琢的男孩,只是他一身血红色的衣饰,脖子上戴着一只赤金项圈,其上串着九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血玉骷髅,蹦跳之时骷髅与项圈撞击,发出清脆声响。 这男孩笑容可掬,一脸憨态,但配合着身上的衣物装饰,以及此刻情景,直让方毅感觉一股冰冷诡异的气息贯通脊椎,直透天灵。 “今天我的阿大吃的差不多了,这四个就当是存粮吧。”诡异孩童双目透着邪恶气息,声音却显得格外苍老,好似一个积年的老怪附身在一个孩童体内一样,打量了一下方毅和白衣源卡御者,大大咧咧道:“两个小娃娃!快去帮我把那躺着的俩废物扛上!我还可以让你们多活几天,桀桀——四个童生,想来阿大此次也可以进阶成血傀魔卫了!” 方毅一口血痰啐在地上,冷笑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装神弄鬼的家伙,瞧你人模鬼样的,今日我就算死,也不会受你驱使!” 那诡异孩童突然放声大笑:“好极了!如今真是很少能见到如此胆大包天的年轻人,把你也炼制成血傀魔人的话,恐怕这血傀惊怖术威力会相当不错!”他脸庞圆润,大笑之时露出森白牙齿,四枚尖锐的虎牙更是醒目无比,随即他又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可惜,我的血炼之晶已经用完,阿大,吃了这小子吧,好歹也是位童生,一身精血,可不能浪费,勤俭节约可是你们人族的传统美德呢,哈哈哈!” 怪笑声中,那一动不动的怪物——血傀魔人便缓步向着方毅走来。 方毅看着远处寂静的夜空,心头沉重,这里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富阳城中其他源卡御者居然到现在也没有高手前来,看来自己今天小命要交代在这里,想起自己壮志未酬,家中爷爷翘首以盼,顿时生出强烈的不甘。 身后白衣源卡御者突然在他耳边低声道:“想办法拖上片刻,很快便会有人来救咱们!” 方毅心中一动,连忙大声道:“等一等!我技不如人,甘愿受死,但在这之前,起码也让我死个明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诡异孩童嘿嘿一笑,挥手止住血傀魔人的动作,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还真是个孤陋寡闻的娃娃,居然连我魔童符离都没有听说过么!”他自己一脸娃娃相,却喜欢叫别人娃娃,也是古怪之极。 白衣源卡御者在身后微微一惊,低声道:“魔童符离?这是四十年前归一魔殿麾下的鬼冥族护法之一,传闻他当年被大周源卡御者高手联手击杀,早已陨落在死亡峡谷之中!” 魔童符离嘻嘻一笑,天真烂漫的脸庞上显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白衣小子,你还算有些见识,不过本护法的血炼源卡已经和源海融为一体,只要有足够的血食,无论多重的伤势,都能够恢复!好了——我知道你们两个想要拖延时间,不过韩式周那蠢货早就被我其他两具血傀魔人引开,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还是乖乖做我阿大的血食吧!” 那血傀魔人大步走到方毅两人身前,庞大的黑影将他们笼罩,血红利爪张开,布满利齿的鸟喙之中刺舌卷动,散发出腥臭气息,方毅心中暗叹,此人狡诈如狐,再想什么办法拖延时间也是无济于事。 正在此时,远处天际之中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银色弧光,宛若长虹般的银白光芒划破长空瞬息之间便轰在血傀魔人左肩之上,直到这时候,一声犹如惊雷一般的破空声响方才缓缓传来。 这一击的威力比起方毅所释放的源矢而言何止强了上百倍,顿时将那血傀魔人轰的飞起,左肩连同整条左手伴随着无数血痂碎片断裂开来,整个身躯连续撞塌了三栋砖石砌成的民宅,这才带着浓浓的烟尘和碎屑落在石板地面上,坚硬的石板路面沿着它的身躯蔓延开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纹,地面都陷出一个巨大的浅坑。 魔童符离蹙眉看去,只见远处数道身形在天空急速靠近,他冷哼一声,看了一眼犹自挣扎的血傀魔人,咬牙道:“可恶,还是被识破了!”斜眼见方毅和白衣源卡御者脸上露出释然的神情,他满脸狞笑,圆润的脸庞上浮现出粗如蚯蚓的青筋,显得狰狞恐怖,撇嘴冷哼一声,尖声尖气道:“阿大!给我把这两个家伙宰了!”说完不甘的一跺脚,身形翻转,嗖的一声,化作一道暗红色的血光飞速离去。 第十四章 白衣袁熙 被轰的半截躯体残破不堪的血傀魔人摇摇晃晃站起,大口吞吐,似乎在呼吸一般,它的腹部随着呼吸却缓缓鼓胀开来,从里面慢慢透出亮红色的光芒来,随着它腹部涨成大鼓一般大小时,里面的红色血光几乎要透射出来一样,而远处那发出强悍攻击的源卡御者却被一团血雾阻住,魔童符离怪笑道:“你想救这俩个娃娃?桀桀,先陪我玩会再说罢!”。 方毅心知不妙,勉强透支最后一丝源能,令之前残破的铁衣庸卡恢复大半,同时手下搀扶着那位白衣源卡御者便要狂奔而逃,但后者脚步虚浮,刚刚迈出一步,便险些摔倒。 那白衣源卡御者一脸虚弱,脸色苍白,苦笑着摇了摇头:“兄台还是赶紧自行逃命吧!”方毅一咬牙,他魂念强悍,意志如钢,虽然源能透支严重,但仍觉可以支撑一二,也不废话,直接一把抱起白衣源卡御者,入手之时,只觉此人虽然身形高挑,但却并不算沉重,也不及细想,便踉跄着向前急速奔跑。 那白衣源卡御者被他拦腰抱起,脸上一怔,不由泛起一丝怒气,但见方毅铁衣之下露出的眼神纯净澄澈,满是坚毅之色,顿觉心神微颤,微微垂下眼眸,任由方毅抱着自己大步逃离。 方毅急匆匆才跑出八九步,便只听白衣源卡御者惊呼一声,心知不妙,连忙纵身扑倒在地,将后者压在身下,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下,漫天红芒从身后席卷而至,他只觉背后叮叮当当响起一阵密集如雨的金铁交击声响,仿佛有无数飞矢激射而来,随后背上一阵刺痛,他终于体力不支,低下头来,隐约看到身下那白衣源卡御者脸色酡红,满脸羞赧担忧,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毅恍惚间感觉自己趴伏在一张软绵绵的床上,背后不时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感觉,隐约之间似乎有人将清凉之极的药膏敷在背后,之前那种灼热痛楚的感觉才逐渐消退,转而变得清凉舒爽,接下来的日子他只觉得似乎有人会时常喂他汤药饭菜。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一天,方毅只觉腹中饥渴,身上已经大好,意识也逐渐清晰起来,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之上,床头的龙血木围栏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身下铺着的是雪白顺滑的云蚕丝锦被,枕头则是入梦璃龙造型的黄色暖玉枕,弧线柔美,触手温润微暖,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 他心中微觉讶异,试着伏起身子,感觉背上伤势显然已经大有好转,虽还有些麻痒,但已经没有大碍。唯一诡异的是,自己家传的壮志决功法源卡,此刻却静静的悬浮在魂宫之中,被魂念和夏鲧虚影包裹在中央位置,他用魂念稍稍试探,却发现这张源卡丝毫不动,也无法摄出。 方毅只得翻身起床,此刻自己身上不知道何时换上了雪白的云州丝缟织就的寝服,他四下张望,自己所在的房间虽然看似低调,但每一样物件都堪称精品,很多东西也只是在自己曾经那些豪门子弟的同窗身上才能看到,也不知道这是哪一位富贵人家的宅邸。 似乎听到了方毅房间的动静,只见一位身穿嫩黄色襦裙的小丫鬟推门而入,见方毅这副模样,顿时惊喜道:“方公子,您醒了?!” 方毅心知也许是此间主人救了自己,忙拱手行礼道:“这位姑娘有礼了,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否是你家主人救了在下?” 那小丫鬟笑嘻嘻道:“方公子,这里是富阳城城守府别院,我家郡......公子暂时借住于此,您请稍等,我这就喊我家公子去!”说着吐了吐舌头,稍一施礼,便转身退去。 方毅心中纳罕,只觉这丫鬟天真烂漫,突然想起那一日那位白衣源卡御者,也不知道他伤势如何了。 正在胡思乱想间,门外响起一声爽朗笑声,声音清朗,虽是男声,但却有几分阴柔之感,房门开时,正是那位白衣源卡御者推门而入,他手上提着一只牙白色泽,精致无比的圆形雕纹镂顶食盒,一见方毅,眼睛一亮,脸上透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一脸感激道:“多谢方兄那一日救命之恩,若没有你舍命相救,恐怕我已经沦为那血傀魔人的盘中餐了!在下袁熙,日后方兄但凡有所差遣,我必定万死不辞!”说话间,已经将三层食盒摆开,取出里面一碗碧玉银耳粥,两碟叫不出名字的精致点心和四道色泽诱人清香四溢的开胃小菜,又见方毅脸色有些发白,忙上前扶住他道:“方兄你觉得身体如何,不要紧吧?”方毅摆摆手,有些奇怪道:“袁兄怎么知道在下姓名?” 袁熙忙歉然道:“方兄为救在下,重伤昏迷,恩人在前,怎能不知姓名,于是我便冒昧查看了一下您的籍卡,还望方兄勿怪!”顿了顿,又道:“方兄,你先坐下吃点东西吧!” 方毅正好饥渴难当,也不客气,便坐下端起粥来狼吞虎咽,袁熙坐在他的对面,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大口喝粥吃菜,温声道:“方兄,你身上伤势刚刚痊愈,进食之时不宜太急。”方毅脸上一红,放缓动作,干笑道:“方某粗陋,让袁兄你见笑了!” 袁熙忙摆手笑道:“哪有的事,方兄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危急之时不忘舍身相救,在下感激佩服还来不及,又怎会笑话。” 这袁熙白衣飘然,虽然面貌普通,但气质脱俗,看向方毅的双眸充满感激,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清丽澄澈,而且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一种柔美气息,若不是他喉间喉结明显,上唇有两撇如眉毛般的短须,简直让人以为这是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子。 方毅微笑道:“身为大周童生,扶危济困,乃我应尽之职,袁兄不必客气,不知道那血傀魔人后来怎样了,魔童符离有没有被抓住?” 第十五章 富阳城守 袁熙摇头道:“魔童符离到底是成名已久的老怪物,即便实力不及当年,却着实手段颇多,狡诈无比,不知道从哪又召来几名血傀魔人,韩城主虽杀了其中四名并且还生擒一名,但还是让符离逃之夭夭。不过这家伙也被韩城主重伤,一段时间内,恐怕他也难以作恶了。” 方毅皱了皱眉头:“归一魔殿龟缩在死亡峡谷之中这么多年,如今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么?”魔童符离当年也算得上是归一魔殿中的重要人物,虽曾被大周强者联手围剿,最后被诡刺之中的绝顶刺客重创,七重鬼相已经尽数破灭,现在也只能靠着血炼秘法炼制血傀魔人行凶做恶,实力大跌。不过这种坚忍狡诈的人物敢于操纵血傀魔人肆意猎杀百姓乃至童生,显然是有后手才会如此肆无忌惮,最大的可能就是归一魔殿又要卷土重来。鬼冥一族和归一魔殿如果遥相呼应,大周帝国那真的就是危如累卵了。 袁熙见方毅忧心忡忡,出言安慰道:“方兄不必担心,北方有武穆将军的镇鬼都护府坐镇,死亡峡谷又有九幽山诡刺宗门横亘其中,无论是鬼冥一族还是归一魔殿,想要大举入侵大周,都非易事!” 说话间,外面隐约传来哀乐奏鸣之声,方毅好奇道:“外面这是怎么回事?” 袁熙道:“是城守韩式周,他要亲自为富阳城中死去的十三名百姓和童生守灵祭奠,并且今日要公开处决那只生擒住的血傀魔人!” 富阳城城守府位于城中,作为中等城的城守府官邸修筑的还算威严肃穆,但明显有些老旧,而城守府后院已经被布置成灵堂,十三口棺材一字排开,灵牌如林矗立在中央位置,二十六根小儿手臂粗细的长明灯昼夜不熄,香炉上插着上百根长短不一的檀香,这是死者家属、祭奠者们祷告拜祭之时插上的,灵堂四周雪白纸钱挥洒满地,将原本别致清雅的后院变成了阴森悲戚之地。 富阳城守韩式周,年方四十,正值壮年,他体型清瘦,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长袍,长发披散在身后,这是典型的“复仇装束”,若某人身负血海深仇,便会一直身穿纯黑衣袍,散发披面,只有当除去仇人之后,才能重新佩戴冠、帽,换上常服,以显示复仇的决心。 他的脸庞十分沧桑,泛着一层淡淡的青黑色,颌下长须如草,杂乱无章,一双细长的眼睛不时微微眯起,让人很难看到他的眼神如何。总之,这位城守大人,比起朝廷大员,更像是一个不修边幅的落拓汉子。 方毅在袁熙搀扶下步入前厅,韩式周连忙将他们请入书房之中。 “此次能够逼退魔童,剿灭四名血傀魔人,并且擒住一名血傀魔人,还要多亏了两位舍生忘死,虽然幕后操纵者魔童符离还未抓住,但本府已经上报朝廷,大周十二州府乃至周边属国,都会传下海捕文书和通缉告示。”韩式周说话间,有两位仆役各端着一只木箱上前,肃然而立,他微微一抬手,这两人便上前半步,一齐将箱子打开,里面金光灿灿,装着满满一箱黄澄澄的金币,估摸着也有数千枚之多。 韩式周一脸诚恳道:“这些是本府的一点心意,希望两位千万不要嫌弃!”说话间,眼神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袁熙,似有恭敬之意。 袁熙一脸平淡,拒绝道:“多谢韩大人美意,不过这些钱我不能要,毕竟此次若非方兄,我早就魂归黄泉,哪里还能活命,不如将我那一份也给方兄吧!” 韩式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挤出一个笑容道:“也是,袁兄弟果然大气,倒是韩某孟浪了,那方兄弟,不如这些钱你就尽数收下吧?” 方毅摇了摇头:“我虽爱财,但如今富阳城中的百姓,童生,逝世者十三人,那日也有几户民宅倒塌,这些钱不如就分发给死者家属和这些受难百姓,用于殓葬安家、修缮房屋之用吧!这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一边袁熙敬服道:“方兄此举甚合我心!韩大人,就这么办吧!”说话间竟带着一丝命令口吻,看的方毅心中疑惑,而那韩式周也只是默默点头,对着两人深深一礼。 午时将至,韩式周派人接来死者家属,又令城守府兵丁分别抬着十三具棺材,自己在头前开路,自有人沿途挥洒纸钱,奏响哀歌,富阳城中顿时一片肃穆哀凄。 灵柩车队向着城东菜市口刑场而去,那名血傀魔人则被玄铁锁链捆的结结实实,囚在铁笼之中,四周有源卡御者严密守卫。 方毅之前昏迷不醒足足七日,早就觉得筋骨酸软,袁熙便拉着他一起跟在队列之后,两人不时偶尔聊上几句,便觉十分投契,倒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菜市口已经草草搭建起了一座高台,十三口棺材整齐安放在高台下方,而囚禁血傀魔人的铁笼则放在高台中央,这个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只剩下噬杀本能的怪物似乎也察觉到了死亡即将降临,不时扭动身躯四肢,挣的铁链铿锵作响,被捆缚的位置也渗出暗红色的血液,只不过它身上的玄铁锁链并非凡品,乃是一名源卡御者以特殊源卡制造出来的束缚道具,不但能够拘禁躯体,还能封印血傀魔人和魔童符离之间的魂念感应,这样即便魔童就在人群之中,也无法让这血傀魔人自爆伤人。 高台四周已经由武者团团围住,外围则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们看到面貌恐怖诡异的血傀魔人,心生恐惧,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诸位百姓,数日以来,富阳城中凶徒猖獗,肆意杀戮十三位无辜子民,身为城守,我韩式周内心惶恐!”韩式周大踏步上了高台,慷慨陈词:“今日幸得诸位勠力同心,终于擒拿住这怪物,为了缅怀亡魂,今日我要亲自将此獠于大庭广众之下正法!”他此举旨在安定人心,因此自然不会去提什么魔童之流。 16 轩辕遗迹 四周百姓顿时群情激奋,纷纷喝彩,更有人大着胆子将手边石子,烂菜叶丢向铁笼,砸在那血傀魔人身上,后者也只是略微挣扎,发出含混不清的古怪声音,这令四周百姓隐约一阵惊惶不安。 韩式周抬头看着金乌高悬,日冕之上已经是午时三刻,他缓缓抬起右手,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一只干瘦白皙的手臂,手掌五指摊开,一团紫色火焰凭空涌现,轻轻跃动。见他如此模样,四周百姓顿时逐渐安静下来,崇敬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方毅在一旁也看的目不转睛,他虽然博览群书,研究过不少符文,源卡,但毕竟品阶尚低,不论是袁熙的蓝色水龙,还是眼前韩式周的紫色火焰,对他而言都十分新奇。 袁熙在一边却轻轻咦了一声:“居然是琉璃紫灵火,这是当年水晶宫的三大镇派源卡之一!没想到却是落在了韩式周手上,这韩式周倒是手段颇多呀!” 方毅眼看着韩式周将这紫火丢在血傀魔人之上,拳头大小的紫火如同丢入了黑油之中,瞬间蔓延至血傀魔人全身,熊熊燃烧起来,台下一位身穿灰衣的源卡御者则微微抬手,只见血傀魔人身上的玄铁锁链如同蜡油一般融断滴落,旋即消失无踪,显然是他将这锁链解除。 虽然玄铁锁链被熔断,但这血傀魔人在这紫色火焰之中却仿佛依然被捆的结结实实,虽然身躯不住颤动,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随即从它双目、双耳,鼻孔,嘴巴孔洞位置透射出一道道明亮之极的紫色光芒,片刻之后,它的整具身躯都逐渐干瘪塌陷下去,很快铁笼地面上便只剩下一层薄薄的漆黑焦炭。 这诡异的一幕顿时让一众百姓发出轰然杂乱的声响,有胆大的高声叫好鼓掌,胆小的则吓得连连尖叫,更有人掩目低头,不敢直视。 方毅心知韩式周这下算是安抚了民心,只不过如何找到魔童符离就绝非易事,那老魔虽然实力大跌,但四十年来,多少豪杰都化作黄土英魂,他却依然存活于世,足见其心智非同小可。 当然这种人物如何擒拿围剿,自然不关自己事情,方毅想到自己来到富阳,就是想要缅怀瞻仰一番当初轩辕武困顿之所,此时富阳城乱像已经被韩式周暂时控制住,正好袁熙有事暂离,四周没有人能够说得上话,便悄然离去,以偿夙愿。 离开菜市口,方毅找人问清了当年荒林乱葬岗的地方,独自一人悠然前行。 荒林位处富阳城南,当年这里一片荒芜,林木葱郁,还有一座小山岗,战乱之时,大批尸体来不及收敛掩埋,便会随意丢弃此处,因此称之为乱葬岗。 只不过时至今日,这里早已经是另外一番景象,当年凄惨的乱葬岗尸骨早就被清除到别处掩埋,附近甚至还聚集了几个小村落,而轩辕武居住过的空墓穴则被重新修缮过,甚至还矗立了一座一人高的玄青石碑。 这石碑是轩辕武称帝之后所立,上面却只写了四个苍劲雄浑的大字——“昨日已死”。 方毅从前也听人说过这里的景象,但却一直十分纳罕,轩辕武为什么要在昔日龙困之地树这么一座石碑,如果说他要遮掩当年落魄事迹,却不必多此一举。但如果说要缅怀昔日光景,“昨日已死”四个字却又有些令人不解。 方毅摇了摇头,也不再去多想,只在石碑前躬身拜了三拜,心中暗道:“昔日大魏高祖也算是和先祖惺惺相惜,如非‘归一之乱’,大魏恐怕还能延续数百年江山,还好当朝太祖仁善,大周立国之后,封了大魏后裔为郡王,也算一段佳话。我方毅如今也算是落魄一时,不知道数百年后,是籍籍无名之辈,还是能够和这些先贤一样名留青史呢?” 正在思索,忽听身后一人轻笑道:“方兄让我好找,原来你在这里!” 方毅回身一看,却正是那位白衣源卡御者袁熙,他明眸清亮,欣然笑道:“方兄,我还没有感谢你救命之恩,你怎能一声不响就离去呢!” 方毅忙告罪道:“袁兄勿怪,我来到富阳城,原本就是想缅怀昔日大魏高祖的遗迹,刚刚刑场上场面纷乱,我便偷闲来此瞻仰一二。” 袁熙眼波流转,看向那玄青石碑,语气有些庄重肃然道:“原来如此,难道方兄对大魏高祖也心生敬慕?” 方毅点头道:“那是自然,当年大汉灭亡,中土沦丧,鬼冥一族再度攻入中原,肆虐人族,若非大魏高祖‘灭鬼令’,令群雄并起,驱逐鬼冥,恐怕人族又要沦为上古之时鬼冥附庸奴隶的境地,依我看来,其保存人族之功,可谓天下第一!” 袁熙眼中闪过欣然喜悦的目光,他似乎十分激动,一把抓住方毅双手道:“方兄此言,深得我心,想必高祖在天之灵,也会视你为平生知己!” 方毅见这袁熙双眸晶莹,柔光灼灼,一脸热切的抓住自己的手,顿时心中一毛,不着痕迹的抽出双手,干笑道:“袁兄你过奖了!” 袁熙微微一愣,回过神来,抿嘴一笑,解释道:“方兄切勿误会,因为如今鬼冥一族之中,也有一些鬼冥归化人归顺大周,因此灭鬼令之事,被一些腐儒视为屠夫之举,又因为大魏立国三世而亡,世人便认为高祖一介武夫,只知醉心武道源卡,这才让归一魔殿造成大乱。” 方毅摇头道:“这些言论真是荒谬之极,虽然大周存在着鬼冥归化人,如今也算是大周子民,但当年鬼冥和人族势不两立,却是事实,岂能因为今日之事,责怪昔日先人?若无灭鬼令,人族即便不被灭亡,也沦为奴仆,哪还轮得到那些卫道士指点江山?而归一之乱,罪魁祸首,在公输无忌,其人走火入魔,堕入魔道,阴谋一统天下,勾结鬼冥,里应外合,那时高祖早已经退位,闲云野鹤,数百年来无人知其踪迹,早就不问朝政,大魏覆亡,又怎能怪在他的身上?” 十七章 义结金兰 袁熙听得一脸欣然喜悦:“方兄所言极是!人生在世,知己难寻,方兄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也和我志趣相投,在下深感相见恨晚!” 方毅心中暗道,这袁熙倒的确和自己算得上是一见如故,只不过总觉的他有些古怪,记得书上记载,大魏末代皇帝轩辕殃喜好男色,其中有一位龙阳君,身为男子,却俊美无比,比女子还要妖媚动人,一日轩辕殃与其午睡,龙阳君将这位皇帝衣袖压在身下,酣睡不醒,皇帝不忍将他唤醒,于是小心翼翼将袖子割断,世人便以断袖之癖和龙阳之好来比喻好男风者,这袁熙行为举止看起来有些女气,莫非也有此癖?想到这里,方毅不禁打了个寒颤。 幸好这袁熙除了刚刚情不自禁拉了一次方毅双手外,倒也没有别的亲密举止,两人谈天说地,也算十分投契。 忽然不远处响起稚嫩的童声,仔细一听,似乎是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之类,两人好奇,走近一看,却是在石碑之后的小树林中,两个八九岁的男孩正撮土为香,煞有其事的结拜。 一个梳着冲天辫,长得粉雕玉琢般的男孩一派天真道:“好啦,我们拜完啦,那你以后得叫我大哥!”另外一个看着有些憨厚的男孩疑惑道:“可我不是比你大一个月嘛,为什么我还要叫你大哥?”冲天辫一本正经道:“因为我比你聪明,力气也比你大,你叫我大哥的话,以后我罩着你!别人就不敢欺负你啦!” 憨厚男孩挠头想了想,咧嘴笑道:“那好吧,大哥!” 冲天辫眼睛一亮,站起身来,将憨厚男孩拉起,帮他拍去膝盖上的泥尘,老气横秋道:“好,义弟,从今天起,咱们就是兄弟啦!”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用油纸包着的大饼递出:“给,这是我特地给你带的,赶紧趁热吃吧!” 憨厚男孩迟疑的接过大饼,抬起头,看到方毅和袁熙正饶有趣味的盯着自己,顿时脸上一红,低下头,小声道:“大哥,那里有人看着我们!” 冲天辫看向方毅二人,警惕的瞪了他们一眼,拉着憨厚男孩道:“义弟别怕,我们赶紧回家,以后不认识的人可要离远一点,小心别让坏人拐了去!”说着拉着一脸懵懂的憨厚男孩一溜烟便跑没影了。 方毅原本第一眼看见这两个孩童,便想起那诡诈阴毒的魔童符离,不过这俩孩子天真烂漫,小小年纪学人结义金兰,倒也有趣,不由哑然失笑,袁熙却突然眼睛一亮:“对了,方兄,我们要不要学这两个孩子,也义结金兰罢?”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神情,似乎觉得这件事情十分有趣。 方毅愣了愣,仔细一想,这袁熙倒是性情中人,和自己也算是志趣相投,而且义结金兰成了兄弟的话,就算他有断袖之癖,也不好意思对自己下手,当下欣然道:“如此正好,我们也学这俩孩子,撮土为香,以天地为证,义结金兰!” 两人都是性格豪爽之人,准备妥当之后,便跪在地上,一齐对天拜道:“今日,我方毅(袁熙),愿结为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天地为证,日月可鉴!”祷告一番,又互问了年岁,序定方毅十五为兄长,袁熙十四为义弟。 虽然义结金兰只是两人临时起意,兴之所至,但起身之后,两人都觉彼此更加亲厚,方毅也少了几分尴尬,只觉这义弟虽然举止略微女气,但倒也性格爽直。 袁熙也显得十分高兴,说话语气都活泼了几分:“大哥你来富阳城是做什么的?游山玩水么?” 方毅笑道:“我哪有那闲情逸致,我是从临江城而来,要去帝龙城参加百宗演武,只是没有找到长途客船,因此先来富阳,同时来缅怀下先贤遗迹。” 袁熙眨了眨眼睛道:“百宗演武?大哥是想要为朝廷效力么?” 百宗演武,是大周朝廷举办,每三年一次,为的就是选拔宗门人才,为朝廷所用,而宗门之中,也希望能有人在朝廷之中占据高位,从而维护自身利益。只不过朝廷十分精明,百宗演武之中优秀者,要么以高官厚禄诱之,要么以人情女色惑之,倒也收服了不少宗门弟子心甘情愿一门心思报效朝廷,而那些死硬派,要么被发往镇鬼都护府,要么便被分派到偏远州府,不得重用,如今宗门和朝廷关系错综复杂,既是互相依存,但也明争暗斗。 方毅点点头又摇摇头:“古往今来,仁人志士,所想的自然是百姓安居,邦国强盛,如今大周境内暗流涌动,盗匪四起,鬼冥一族又似乎蠢蠢欲动,我当然想做出一番事业,安邦定国,但这不只是为了朝廷。”他自幼便思维独立,深信一个道理——君者为舟;百姓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在他心目中,这天下民为贵,君为轻,只不过这种思想不被历朝历代统治者所喜,因此方毅倒也没有说透。 袁熙目光闪动,微微点头:“那大哥你为什么不跟随宗门师长同窗一起前往帝龙城,反而孤身一人前行呢?” 方毅苦笑一声,将源门遭遇和之后被陷害一时大略说了一遍,最后道:“我能化险为夷,也算气运不错,如今我是无宗无门,所以百宗演武对我而言,十分重要,我还想着能够获取一官半职,好让我爷爷不会因为我被逐出学宫而太过失望。” 袁熙双眸之中闪过淡淡的寒光,冷哼道:“源门真是徒有虚名,没想到居然有这种阴险无耻之徒,还好大哥你智计过人,气运颇佳!以后遇到源门弟子,我定要他们好看!” 方毅心中感动,嘴上却劝说道:“义弟,源门弟子之中,也有好人,如陈元化这种,毕竟少数,源门好歹传承千年,里面有几只蛀虫,在所难免。今后可不能无端拿别的源门弟子撒气!” 十八章 暗潮涌动 袁熙翻了翻白眼,无奈道:“大哥你还真是心地善良,百宗演武之中,高手众多,我看大哥那日拦截血傀魔人,虽然源能稍弱,但行止果决,而且魂念强悍,竟然可以抵御血傀魔人的心神震慑,只要有不错的源能修炼功法,绝对能够一鸣惊人!”说着他惋惜道:“可惜我门功法不太适合你,否则......” 方毅忙摆手道:“义弟,你有这片心我就很开心了,宗门功法,不可私自传授外人,否则可是会被废去修为,贬为奴籍!放心,我会想办法提升源能的!” 袁熙莞尔一笑:“大哥,我相信你,以后你必定会有一番作为!”说话间,突然想到什么,取出一张庸卡道:“这是一张匿形庸卡,能够隐匿身形,只有拥有破幻瞳术类的源卡才能察觉,这就当做是做弟弟的给大哥您的见面礼吧!” 方毅正要拒绝,但见袁熙一脸热切,心中一暖,点头道:“好,那我就不推辞了,庸卡之中,匿形庸卡十分稀有,我正好见识见识!”说着取出自己之前制好的储物庸卡递给袁熙:“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我自己做的储物庸卡,有六尺立方的储物空间,就当是回礼吧!还望义弟你不要嫌弃!”不过他深知匿形庸卡也许没有储物庸卡实用,但价值而言,却珍贵稀有数倍。【零↑九△小↓說△網】 两人交换了庸卡,袁熙却是一脸惊喜:“没想到大哥你还懂得制造庸卡,难怪你的魂念如此强大,看来未来大哥恐怕要成为一名大制卡师了,到时候小弟有求,可不能拒绝!” 两人十分投契,虽然相识时间短暂,但一番相谈,甚是欢愉。 两人谈天说地,过了许久,只听见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婉转缥缈的琴音,这琴声舒缓若水,似乎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耳畔,声音柔美,十分玄妙,袁熙微微皱了皱眉头,无奈道:“大哥,家中长辈召唤,我得先离开富阳城了,不过等你到了帝龙城,可以去东市的铜锣胡同,那里有一家秭归胭脂店,你就说我的名字,自然会有人传话给我!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聚一聚!” 虽然两人相识不久,但袁熙对自己就如同亲兄弟一般,如此珍贵的匿形庸卡也毫不犹豫便出手相赠,令方毅很是感动,他心中不舍道:“好,义弟,那你路上小心,我们帝龙城见!” 袁熙依依不舍,挥别方毅,转身便飞身掠出,不一会便不见踪影,而那神秘琴音也若隐若现,逐渐消失。【零↑九△小↓說△網】 方毅看着手中匿形庸卡,心中生出一丝不舍。 方毅大步离去,返回客栈时,已经是未时二刻,那掌柜的看到方毅,殷切之极的打了招呼,方毅笑着应了,让他送些热水吃食送入房间。 不一会,只见掌柜亲自张罗,和两个伙计端来了热水,饭菜,殷勤一番后方才退去,显得十分热情,方毅心知估计是自己当日帮助擒住了血傀魔人,他们心生感激。 吃饱喝足,稍息片刻,方毅便开始修炼源能。 此刻方毅魂宫重塑,魂念已达一阶一星,源能却还停滞在庸三级,之前用锻体源液和培源丹辅助,也只不过让源能堪堪达到庸三级巅峰,这次修炼了数个时辰之后,终于隐约令他的源能有即将突破的感觉。 富阳城渡口,一艘华丽楼船扬帆而起,一位身穿银纹九蟒袍,披着金纹镶边白色鹤氅的青年矗立船头,他头戴白玉蟠龙冠,剑眉星目,俊雅不凡,睥睨之间,霸气微露,只是此刻神情阴鹜,目光冰冷,喃喃道:“一个乡野村夫?堂堂郡主,女扮男装不说,还和一个乡野村夫义结金兰?真是荒唐之极!” 他身后甲板上空无一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下一刻,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答道:“回王爷,正是如此,而且据属下来看,虽然此人不知郡主女儿家的身份,但郡主似乎对此人却青眼有加,二人相谈甚欢!” 这青年王爷冷笑道:“相谈甚欢?轩辕纯熙眼高于顶,和一介村夫也能相谈甚欢,看来此人倒也有些门道,查清他的底细了么?” 苍老声音忙道:“属下已经查清,此人自称是数百年前乱世英豪方天杰的后人,不过方家如今只是临江百里之外方安镇的一户普通乡绅罢了,家中只有十几亩薄田,这人父母双亡,和其祖父方三清相依为命!” 青年王爷眉头微微一皱:“方三清?这个名字倒是有些耳熟,不过那又如何,不要说什么方天杰的后人,就算是禹皇后裔,那又如何。如今是大周天下,区区匹夫,也敢觊觎孤看中的女人?”他顿了顿,声音微冷:“离城水路三岔口,风景宜人,倒是一个归葬的好去处,就让此人在那里了却残生,喂一喂江中凶兽鱼虾吧!” 那苍老声音恭敬答道:“属下遵命,这就下去安排!” 此刻江风激荡,青年王爷身上大氅随风乱舞荡,他伸手紧了紧领口,露出一丝温润如玉的微笑:“春寒风冷,郡主久居海外,此刻又在外面漂泊,怕是受不得这等天气,着人把府里那枚处罗国进贡的温凉玉坠送去给她吧!” 随即,一个阴柔之极的声音轻笑道:“谨遵王爷诏令!” 这边方毅在富阳城中略微盘亘两日,没有丝毫耽误,刻苦修炼下,源能终于到达了庸四级,这才找好北上客船,扬帆离去。 吴江府乃是水乡泽国,怒涛江江水被密如蛛网的湖泊沼泽分润,因此江面十分平静,这一段江水被称之为春江,客船逆波而上,倒也不算费力。 这一日,春雨绵绵,但天空温阳高悬,下起了太阳雨,雨后彩虹垂空,缤纷绚烂,煞是好看。 方毅所乘客船也是短途,抵达会稽城渡口后,他一时没有找到北上船只,只得暂且逗留居住几日,正好雨后西子湖上彩虹悬空,迷蒙苍茫,远山似有若无,宛若一位美人蒙上一层薄纱,更添几分妩媚神秘之感。 十九章 不可轻侮 西子湖自古天下闻名,方毅这几日源能修炼刻苦,进展迅猛,加上锻体源液和培源丹的辅助,已经到了庸四级巅峰状态,也正因为如此,他也不急着找船赶路,正好松弛心神,游玩一番。 方毅此时一身月白长衫,身形挺拔,倒有几分潇洒不凡的气势,这是他见自己的义弟袁熙喜欢身着白衣,不自觉也效仿一二。 西子湖畔,春风拂面,绿柳垂丝,其间夹杂着雪白春梅,色若霜华,淡香四溢,方毅信步而行,四周不乏游客游玩赏景。 会稽自古风雅之地,文人雅士辈出,比起临江城,本地人显得更为潇洒恣意,偶尔可见大袖飘飘,长发披散,赤足高歌的狂士高谈阔论。 湖畔堤岸,碧草如茵,精致华丽的织锦长毯铺开,几名身着华贵衣衫的贵人正盘坐其上,他们身前的几案上摆放着诱人的美酒,精致的点心,仆役和婢女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方毅远远便被外围巡弋的武者拦住,这些武者身披皮甲,腰悬宝剑,姿态威武,但实际上只不过是略通武艺,源能稀薄不入流的武者,虽然以他们的源能也能勉强使用类似储物庸卡这类无需太强的道具类庸卡,但到底只能做一些看家护院的行当,当然也有人会投入军中,军队之中最底层的士卒都是由这类武者担当,而真正的源卡御者地位则更高,高级将官必定是源卡御者无疑。【零↑九△小↓說△網】 “此处有几位贵人要赏景,不得靠近!”方毅此刻并未将代表童生的‘青铜圆佩’佩戴在身上,因此这武者态度显得傲慢无比。 方毅默然无语,虽然对这种耀武扬威的家奴心生不满,但他却也不屑欺负这种角色,转身便要走开,迎面却只见四名穿着粗布麻衫的壮汉吃力的拉着一台朱红色的四轮辇车缓缓而来,辇车之上,一名身穿紫色绸衫的肥胖青年挥舞长鞭,一边抽打着那四名壮汉,一边嬉笑道:“尔等如此雄壮,怎么却似小娘子般无力!” 那四名壮汉一个个都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脊背,肩膀部位衣衫破烂,露出血痕,他们目光呆滞,满脸麻木,似乎是行尸走肉一般,只知道咬牙向前,用力拉车。 方毅心中暗怒,但他也知道大周不禁蓄养奴隶,一入奴籍,便如同猪狗一般任主人欺凌,旁人根本无从管起。 他神情冷漠,稍稍让过车辇,便要走开,那紫衣青年却大喝道:“那穿白衣的小子,见我车驾,为何不避,竟然敢如此无礼?”说话间,手中长鞭扬起,狠狠向着方毅脑门抽来。 方毅心中思绪纷乱,根本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猝不及防间,只来得及举起左手阻挡,只听啪的一声,长鞭狠狠抽在他手掌之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溢出。 方毅顿时大怒,他不顾伤势,顺势抓住长鞭,在自己手腕上卷死,冷声道:“大胆狂徒,你敢当众侮辱大周童生?!不管你是何身份,太祖有令在先,源卡御者,不可轻侮,违例者处以劓刑!你可知罪!!!” 那紫衣青年微微一愣,随即大笑不止,脸上肥肉颤抖:“哈哈,小小童生,也敢张狂?我黑齿阳处难道还怕你不成?”说话间,他用力想要抽回长鞭,但方毅此刻催动源能,左手巍然不动,仿若铁铸一般,将长鞭扯的笔直,发出咯咯响声。 黑齿阳处沉下脸来,一双眯缝眼如同细线一般,透出阴冷光芒:“小子,见好就收,本大爷看你是童生,不跟你计较,你要是再敢放肆的话,哼哼,可别怪我不客气!” 方毅冷笑一声,这黑齿阳处虽为贵族,但明显不是源卡御者,气力比起自己来小了许多,他用力一扯,只见这胖子惊呼一声,犹如一只肉球一般从车辇上翻落,狠狠摔在了草地之上。 黑齿阳处气急败坏的爬起身来,此刻他华丽的紫色绸衫沾满了尘土和草屑,整齐的发髻歪了一半,鼻子红肿,显得狼狈不堪,他怒喝道:“反了天了,来人,把这臭小子给我拿下!” 不远处的武者护卫早就拔出宝剑,气势汹汹的跑来,刚刚那位傲慢的武者举起长剑指向方毅,恶狠狠道:“无知狂徒,你竟敢惊扰黑齿公子的车辇?还不给我束手就擒!” 方毅早将源矢铁衣两张庸卡捏在手里,他也不废话,一挥手,一道源矢激射而出,直接射中那傲慢甲士头顶皮盔,那甲士只觉嗖的一声,头上一轻,皮盔早被源矢击落在地上。 方毅此刻源能已经不比从前,源矢威力更加强悍,而且控制起来圆转自如,顿时吓得傲慢武者一缩脑袋,手中长剑落地,喃喃道:“您......您是源卡御者?”脸上哪还有半分高傲神情,满是惊骇恐惧。 源卡御者,乃是人族中流砥柱,各朝各代,都对其优容有加,即便是最普通的童生,无论在朝廷还是在宗门之中,都能够领取一份不错的俸禄,并且享有最低等贵族的地位,见官可不行跪拜之礼,能够佩戴青铜圆佩彰显身份,可以乘坐双轮辇车,虽然很多特权看起来华而不实,但却实实在在能够凌驾于普通人之上,而作为一名武者,也只不过比普通庶民要稍好一些罢了,哪里敢得罪源卡御者。 这时候,远处那几个贵人也被惊动,一起起身走来,其中一个身穿宝蓝色云纹便服的青年微微笑道:“这位童生有礼了,黑齿兄弟平素性格耿直,无意间得罪了阁下,在下代他向您致歉!今日之事,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这么算了罢!”。只不过他语气矜持,云淡风轻,看似道歉,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方毅冷笑道:“哦?几位看来也是富贵人家,想必也知书达理,不知道当朝太祖律例,是否是兄台的面子和寥寥数语,便可轻易丢弃在一旁呢?” 蓝衣青年脸色一僵,干笑道:“兄台说笑了,太祖之言,一言九鼎,自然不能轻易言弃,只不过......” 二十章 黑齿伯达 “好!”方毅不等他说完,大喝一声,指着黑齿阳处道:“既然如此,太祖有令,轻侮源卡御者,施以劓刑,并可由被辱者当场刑之!”话音未落,脚下一顿,一把扯住黑齿阳处,只见这胖子满脸横意,犹自冷笑:“我叔叔乃是当朝司吏大夫黑齿简是也,你敢动我?!” 方毅嘴角微微上扬,依然流着鲜血的左手随意向上一扬,略微催动源能,一道柳叶大小的源矢射出,只见嗤的一声,黑齿阳处肥硕的鼻子四周显出一圈血线,方毅松开他的衣襟,掷地有声道:“有何不敢?”。 黑齿阳处瞪大了双眼,只感觉鼻子一凉,随即一股剧烈的刺痛从鼻间传来,伸手一摸,大片湿腻的血水伴着一坨软肉滑落手掌,他只觉血液自鼻间涌入喉间,顿时涌入一股腥甜气息。他惨叫一声,捂着鼻子,鲜血长流,呛吐不止。 那几位贵人一个个目瞪口呆,蓝衣青年更是脸色煞白,看着方毅,声音颤抖:“你,你居然敢割了黑齿阳处的鼻子?!疯子,真是个疯子!你的父亲是谁,你到底有何依仗!” 方毅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他深恨那些没有任何才能,只是靠着祖辈庇荫就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更何况这黑齿阳处居然敢折辱自己,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他又怎么会因为权贵威势,就忍辱负重,丧失了自己的尊严和骨气呢。【零↑九△小↓說△網】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方,名毅,昔日‘江东猛虎’方天杰便是家祖!”方毅一字一顿道:“方家虽然没落,但猛虎之志,不敢忘却,我方毅绝非苟且偷生之辈,无论是谁,想要折辱于我,我必以牙还牙!不死不休!” 这边动静闹得很大,远处看热闹的游客早就在不远处围观,方毅此言掷地有声,顿时引得他们大声喝彩,更有一名狂士大笑道:“说得好!江东猛虎,后继有人!黑齿阳处,自取其辱!” “幼稚!一个数百年来早就没落的寒门子弟,口气倒是不小!”突然之间,一个不屑的声音从旁响起,只见一位须发枯黄的干瘦青年排开众人,缓缓走来,他双目阴鹜,颧骨高耸,嘴角下垂,透着一股如同毒蛇般的阴冷气质。 “是黑齿伯达!”有认识的人低声叫道。 “他是咒宗麾下分支宗派‘摄魂学宫’的弟子,实力强悍,而且心狠手辣!这位童生恐怕要遭殃了!”有人隐隐为方毅担心,交头接耳。 黑齿阳处捂着鼻子,在旁人搀扶下瓮声瓮气叫道:“呆(大)哥,搬(帮)我抱(报)球(仇)!”,他鼻子被割,说话古怪之极,引得旁人暗自窃笑,只是那黑齿伯达在场,都不敢放声大笑。 方毅看向这黑齿伯达腰间,只见那里挂着一面青铜圆佩,其上串着六颗铜珠,正是一名庸六级的童生!方毅心中凛然,此人源能强过自己,自知今日恐怕讨不了好,但他毫不畏惧,打定主意,奋力一搏,实在不行,有疾风卡和匿形卡,危急时刻,也能够逃之夭夭。 黑齿伯达目光冰冷,语气森然道:“小子,你小小年纪,出手倒是狠毒,动辄割掉他人鼻子,真是无法无天!” 方毅反驳道:“此言差矣!黑齿阳处,虽为官宦子弟,但并非源卡御者,却敢轻侮于我,悍然挥鞭袭击将我击伤,并出言不逊,我以太祖之律令,处以劓刑,名正言顺,何来狠毒之说?如果真要说无法无天,令弟对童生呼来喝去,更肆意鞭笞羞辱,目无太祖!无视朝廷法纪,这才是真正的无法无天吧!” 黑齿伯达微微一怔,冷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诡辩之徒,我也不跟你计较,你不是童生么,那咱们就用源卡御者的方式决一高下!来,看着我的眼睛!”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诡异无比,仿佛充满诱惑,方毅不由自主看向他的双眸,只见那双阴鹜的眼眸突然变成亮黄色泽,碧绿色的瞳孔深处,一圈圈不住向内旋聚的古怪符文浮现其上,方毅只感觉整个人都似乎被摄入一个不断旋转的世界之中,整个天地也变得漆黑一团,只剩下那令人心悸的黄色眼睛,变得越来越大。 而方毅耳边,一个个威严恐怖的声音不断呵斥道:“给我跪下!”这声音时而如洪钟奏鸣,时而像是低声威胁,无数同样的话语交织在一起,那威压不断的挤压着方毅的身躯。 此时此刻,经过之前进阶,方毅魂宫已变得宽广辽阔许多,如果说原先的魂宫是一间简陋狭小的茅草屋,那现在的魂宫就算得上是用砖石砌成的坚固大屋。其中魂念体积不增反减,平时凝聚在魂宫中央,形成一团不住旋转流转的银色半流质状态,像是一团即将凝固的水银,从毫无规则的形态逐渐变成球形。 而随着那一声声不断威压而至的声音在方毅四面八方响起,一只巨大无比的亮黄色手掌逐渐向方毅抓来,这令他感觉自己如同一只渺小的蚂蚁一样脆弱无助。 幻境!这个黑齿伯达,竟然是一位幻卡师! 源卡御者之中,有一些特殊的分支,幻卡师便是其中之一,平常源卡,催动使用,只需要注入源能或者纳入源海即可,但幻卡却需要同时注入魂念和源能,两两结合,制造出宛若真实的幻境,惑人心神,直接攻击对手魂宫,令其心生恐惧,陷入幻境之中不可自拔。 只不过这黑齿伯达的魂念强度明显还未达到一阶,大约只有庸八级左右,大周各大宗门,强大的魂念修炼法门都十分稀有,普通宗派专攻源能,一个源能庸六级别的童生,能够拥有庸八级的魂念强度,其实已经是出类拔萃。但方毅是谁?当年方天杰纵横天下,魂念超群,靠的就是那篇《王道壮志典》的修炼法门,虽然这篇法门流传至今,只剩下残篇壮志决,但依然令方毅魂念强悍无比,在如今大部分人只重视源能修炼的时代,堪称魂念天才。 廿一章 险破幻境 在黑齿伯达幻境威压之下,方毅咬紧牙关,魂宫之中那团粘稠的银色球形液体状魂念随着鲧那尊半透明虚影一起膨胀开来,呼吸间便形成一尊巨大无比的银色巨人,以不屈之姿生生抵住大手。 只见那亮黄色大手如光如雾,遮天蔽日,在这幻境之中,简直犹如魔神降临,已经将代表方毅的巨人身躯捏在中央,缓缓挤压,虽然这是幻境,但方毅仍然感觉全身骨骼咯咯作响,这就是幻境的强大之处,以幻象影响真实世界,传说有强大幻卡,能够制造出一方世界,将人摄入其中,繁衍生息。 鲧化作的银色巨人虚影缓缓的被大手向内挤压,那银色的身躯不住的崩解成散发着银芒的碎屑,庞大的身躯在亮黄大手的缓慢挤压下似乎也在逐渐缩水。 壮志决到底只是一门锻炼魂念的法门,此刻方毅的魂念等级虽然强大,却比不上对方借由幻境源卡激发出的攻击,因此虽然苦苦支撑,但也只是靠着魂念坚韧,勉强拖延时间。 正当方毅一筹莫展之时,那张莫名自行遁入魂宫的壮志决功法源卡轻轻一震,鲧化作的银色巨人虚影随之轰然崩解,好像是银色沙砾堆砌的雕像,瞬间化作无数银色细点纷纷落下。 亮黄色大手失去滞碍,随即携着狂猛霸道的威势向着方毅而来,但下一刻,所有银色细点重新汇聚为水银般的魂念,环绕着那张悬浮在魂宫中央位置的源卡迅速汇聚起来,源卡在这一团魂念之中迅速凝为一点,然后再次震动,这一震动下,银色魂念化作人形,形成一尊更加凝实具象的银色人形。 鲧!以这奇特的源卡为核心,魂念为躯体,重新化作一尊强大的银色小人,虽然其形态比之前的巨人小上许多,但其右手缓缓伸出,那亮黄大手便拍在上面,却仿佛是拍在了一座巍峨雄壮的高山之上,轰的一声,无数流光翻卷乍起。 亮黄大手微微一滞,银色小人的右手好似一根钢针扎入厚实的牛皮之上,只是微微受阻,便长驱直入,原本不断捏紧的幻象大手剧烈震动,他似乎隐约听到一声惨叫响起,随即全身一松,身体上受到的强烈压迫消散了大半。 亮黄大手就好像是充满了气的皮囊,虽然仍然想要继续用力碾压方毅的身体,但被刺穿的部位却透出一道醒目的银色光芒,好像是皮囊内的空气在不断泄漏,庞大的手掌也缓缓萎缩,原本强大的威压逐渐变得疲软下来,那一声声威喝声也没有了原先的气势。 方毅顿时精神一振,银色的魂念小人不断挥舞拳头,如同一根根钢针刺出,亮黄大手很快便被刺出一个个透亮的细孔,如同筛子一样,一道道银色光线从中透射而出,大手干瘪的速度急剧加快,数息之间,方毅只感觉眼前一亮,遮天蔽日的大手无声无息的破散开来,烟消云散。 幻境消散,只见黑齿伯达捂住双眼,两道血线从指缝渗出,嘴巴一张,一片嫩芽大小的东西不由自主吐出,迎风便化作三寸来长,带着玄黑色纹理的源卡,轻声飘落地面。 黑齿伯达惨声叫道:“好好好!今日是我栽了!”方毅此刻也并不好受,幻境消失瞬间,银色小人也随之从魂宫崩解开来,那张源卡再次悬浮在魂宫中央,只是魂念似乎消耗不少,眉心位置也隐隐传来疼痛麻涨的感觉。 一名贵族青年眼尖,似乎看出方毅状态不佳,恶狠狠道:“你伤了伯达兄,来人,他也受伤不轻,咱们一起上,好好教训这臭小子!”说罢撩起袖子便要动手。 方毅此刻虽然魂宫状态不佳,但对付一群武者和贵族却不在话下,冷哼一声,正要催动源能,一边黑齿伯达却大喝一声:“住手!我乃堂堂童生,技不如人,折在他手上,那也就罢了,如果还乘人之危,以多欺少,那我黑齿伯达有何脸面存活于世!都给我退下!今日之仇,我以后自会自己讨回,谁要敢再节外生枝,就别怪我不客气!”此言一出,原本还摩拳擦掌的贵族青年只能停下脚步,一个个恶狠狠的瞪着方毅,其中两人上前捡起那张源卡,搀扶着黑齿伯达登上车辇,然后狼狈离去。 四周围观者见他们离开,纷纷拍手鼓噪,大声叫好,方毅心中暗叹,这黑齿伯达虽然手段令人不齿,却也有几分傲骨,只不过经过此事,他也没有兴致继续游山玩水,转身便匆匆离去。 回到会稽城中,方毅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宽阔的街道上,看到身穿华贵衣衫的富豪贵族一个个行止悠然,排场惊人,眉眼之间透着高高在上的傲慢,而那些辛苦劳作的小商小贩,普通庶民,则行色匆匆,面容倦怠,神情卑微谨慎。 方毅心中沉重,他知道大周经历了这几百年的时光,早已不复刚刚立国之时的强盛姿态,很多上位者只知道敛财享乐,一个个脑满肠肥。土地被贵族大量兼并,赋税沉重,很多庶民只能卖身为奴,依附在这些贵族地主羽翼之下,卑微的活着。 当年轩辕武创立大魏,锐意改革,分封土地,废除奴籍,魏高祖在位五十年间,便一跃成为当世第一强国,诸国臣服,鬼冥一族也龟缩一隅,不敢妄动。虽然魏幽宗轩辕殃的确是个昏君,做下许多荒唐事,但他也提拔了一些称得上是贤臣的人才,为何公输无忌刚刚举起叛逆大旗,便有那么多人望风归附?等到大周立国,太祖赵渊也曾想遵循魏制,但最终却不了了之,此时土地大半被贵族和强大宗门占据,许多人沦为低贱奴隶,国库空虚,盗匪四起,其中玄机,可想而知。 方毅首次对自己参加百宗演武,然后争取一官半职报效朝廷的理想生出一丝动摇的念头。 “朝堂之上,虽然有奸佞小人,但也有武穆将军那样的忠贞之士,我也不必因为这些小人便生出退避之心,更当逆流而上,争取立下大功,到时候封侯拜相,辅佐君主,肃清朝纲,然后再徐徐革新,外御鬼冥,内安盗匪,如此天下可定!”方毅虽然心智过人,但到底还是青涩少年,所以此刻还抱着美好而天真的理想,打定主意之后,便不再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