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掉下个美少年 金乌西沉,晚风急,许是因为刚下过一场暴雨的关系,天色比以往还更要显得沉黑。十一月的天,冰冷的风呼呼地刮着,泥土的腥气散在空气里,为这静谧的诡夜更添几分低迷、诡谲的气息。 行馆西侧七号房,烛光乍亮。 房内驼背的老太监眯着眼睛用金拨子拨了拨灯芯,将灯盏放往高处,室内比先前更亮堂了些。只是这一点光芒和比起旁侧别的房间来说无异于萤火和皓月,而且房间里除了两张床外,连一把多余的凳子都没有,可见其逼仄、简陋的程度! “人呢,过来自个拿水!” ‘咚’的一声后,外面响起不耐烦的叫喊声。 “小主子……”正在铺床的小太监看一眼正坐在灯下看书的人,回想起近些时日途中受到的冷遇,委屈地都快要哭了。 驼背老太监转头瞪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劝诫道:“灯光伤眼,小主子都看了一天了,也该歇歇了,省得坏了眼睛。” 夜玖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上因为久翻而微微泛黄的书页,他抬起头来,灯光在他苍白的容颜上落下淡淡的阴影,令得他那一双本就比寻常人黑的眸子此刻看起来更是非同寻常的幽暗。 而这幽暗中,又好似似有冷光一闪而逝…… “小主子?”驼背老太监声调里带着担心,还有隐约的——提醒。 夜玖垂下眼帘,再抬起眸时其内已经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沉静,他起身,往门外走了过去。一旁的小太监以为他要过去提水,忙蹬蹬蹬地跑过去:“小主子,这等粗活奴婢来做就好!” 夜玖沉默地绕过他,走下了楼去。 小太监忙跟上。 “小笙,回去!” 楼梯处的拐角,一直沉默走着的夜玖转过身来,猝不及防的小笙差点撞上他的胸膛,忙站住了脚。 夜玖转身下楼去。 天黑夜静,他住的地方接近荒园,听说里边还死过人,故而无一人在此游荡。他却不怕,反而有些享受这样的沉黑带给他的安宁。 浅浅吐出一口气,他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低头间却是脚下踩了个空,短暂的慌乱之后,他快速平静下来,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自救,却是被那荆棘划伤了手掌心,血腥味在鼻尖聚拢的那一秒,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 背后一阵剧痛袭来,他疼得闷哼一声,皱紧了眉心。略微定了定神,他看向四周。拜常年生活在黑暗中所赐,他夜视能力相当不错,借着仅有的那么一丝微光他摸索着,一颗拳头大的珠子样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摸索着将其抓到手里,又用袖子将它擦干净,污垢尽褪时光华乍现。 明亮的光芒将不大的空间照得清清楚楚,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口枯井里,就在他想直起身时,忽觉后背一寒! 只来得及滑下袖中匕首,侧头就见一道黑影鹰隼般向他袭来,冰冷的杀意直渗透他四肢百骸,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惨白得可怕,鬓角有冷汗滴下,其身未能挪动半寸,致命处就已在他人掌握之中。 刹那喉头紧窒,脸色憋红。 袖中箭,蓄势待发。 “咦……” 就在他即将晕厥的时候,喉头却是一松,带着泥土腥味的空气扑入鼻翼,他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好一会,他呼吸才平复,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张满是泥巴,已经辨不出五官的小脸,而那上面的一双眼睛却是出其的亮,就好像里边藏着两颗正发光、发亮的小太阳。 他忍不住又咳嗽出声。 “哎你没事吧!”听他咳那么久,生怕他真咳嗽出个好歹的人忍不住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夜玖身体一僵,挪得离她远了些。 额…… 她眨眨眼,这是被嫌弃了对吧?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刚一直咳……”搓了搓自己满是泥巴的手,她解释得干巴巴的。 她清醒后就发现自己在井里边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另一个‘她’干的好事,可偏生她脑子里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忆,现在也只能抓瞎。 夜玖掩嘴咳嗽,不理她。 “哎。” 她不要脸的凑过去,看人一脸戒备地后挪,她也跟着他挪,一直把人逼到了井壁上退无可退才停下。 他戒备地盯着她。 她有些小受伤,她又不是长得贼眉鼠眼的怎么今儿就被人当贼一样戒备了? “哎……” 说话的下一刻她看清楚他的容貌,到嘴边的话就那么咽了下去,她直直看着他,眼中充满惊艳之色。 是美男耶! 她一直以为男子跟爹爹一样英姿勃发就是极美了,却没想到眼前这一个看起来未及弱冠的少年更是美出了新高度——他五官精致却不显女气,长眉入鬓,面若敷粉,唇若点朱,形菲薄而优美。而他整张面孔上最为吸引她的是那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眸,其形狭长精致,微有上挑,睫毛长而卷曲浓密如小扇,遮住那黝黑得过分的瞳眸,被这样一双眸子注视着,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忍心动他分毫! 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高岭之花,盛开在皑皑雪峰,冰清玉洁,不沾染凡俗半点尘埃。 头一回的,不知道脸皮为何物的她也有些发窘……美少年这么美,刚自个儿还在搓自个儿手上的泥巴,这给人的第一印象会不会太糟糕了些? 她心里郁闷至极,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人脸看,视线跟被粘上面似的,一点要挪开的迹象都没有。 夜玖的喉咙本就如如火灼烧,平生又是第一次被人这般火辣辣的注视着,刚清凉的嗓子又是一阵瘙痒,忍不住又连连咳嗽起来。 她这从惊艳中回过神来,听他咳嗽,手忙脚乱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囊里摸出一瓶子药递过去:“你喝点这个,会好些。” 夜玖没有接,只是捂住唇,深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那啥……”从来能言善道的她难得说话打结,抓了抓稻草窝一般的头发,扯开瓶胆,将药瓶凑他面前:“我爹吼我吼到喉咙痛的时候,我阿娘都是给我爹吃这个的,你相信我,这个真管用。” 药清香扑鼻,闻着都精神大振。 夜玖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即便是只粗浅懂些医术都能闻得出来这么一小瓶药价值连城,她就这么给他吃了? 她却误会他不肯吃,有点郁闷了:“你别不信呀……这真能喝的,你相信我。” 夜玖也的确是喉咙难受,想了想接过药瓶,喝了一口。甘甜的药液入口,一阵凉意在口中泛滥开来,喉咙顿时好过了许多。 他把药瓶还给她。 她把瓶胆放他手上:“等下还不舒服就再喝一点。” 夜玖沉默地盖上瓶胆,执意把药瓶还给她。 “别啊!交个朋友嘛,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喝点,喝了就会好了!” 她说完,握住他的手将瓶子捏紧在他手心里:“不打不相识嘛,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就到这里了?” 夜玖沉默地看着她紧握着他的那一只手,这也是第一次他和人有肢体接触。他能觉察到她对他没有恶意、没有鄙夷,很友善的在对待他。 她是不同于秦公公、小笙还有母皇以及那些把他当作所有物或者是棋子的那一类的人,他不能跟她像对他们一样说话。她在问他,他该怎么回答呢?一时间聪颖的头脑竟有些发蒙,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她,无声张了张嘴。 这样的表情落到她眼里就是——他不会说话! 她脸上顿时露出同情之色:“不能说你写吧!”她伸出手来:“对了,我姓夏,名语冰,你呢?” 夏语冰…… 无声的,那三个字绕着他唇齿间流连了一圈。 夜玖看着她伸出来的手,白白嫩嫩的指头,肉嘟嘟的看不到一点的骨头,应该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 这一刻他觉得被误会成哑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他轻轻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 “夜玖……” 夏语冰抬起眼看他因为安静而显的温柔点眉眼,忍不住笑起来:“长长久久,嘿嘿,不错嘛比我的名字好听多了。” 夜玖没有回答,只是收回手,安静地垂下了眼脸。 “交换了名字我们就是朋友了,对了……”夏语冰丝毫不介意他的过度文静,笑嘻嘻的:“对了,出去后我要去平京,你来自哪里要去向何地?” 他来自…… 夜玖眨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眸底的幽暗之色,好一会,在夏语冰以为他不会回答她的时候,他一字一笔在她手上写道:“不说。” “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夏语冰下意识追问道。 夜玖抬起头,迎着她的注视的目光。 “那啥……我没别的意思。”夏语冰干笑着:“嘿嘿,我就是问问……问问。你要是不乐意,不说也没关系的哈哈哈……” “与你无关。” 突然响起的声音低而沙哑,像是低低吹响的笙箫,动听至极。 夏语冰干笑的声音一停,然后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眸子:“你会说话?” ------题外话------ 新的一年,大家新年好,包子我们一起加油↖(^ω^)↗。 002:交个朋友吧! 夜玖回道:“我不哑。” 只是还不习惯说太多的话。 夏语冰一噎:“可是你拉我手写字!” 说完,她扬手,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还被他握在手中!眼眸一瞠,她耳根子发烫,忙地她抽回手,背在身后。 夜玖手上一空,突然就觉得手有点冷。 他有些失落地垂下眸子,想起了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白兔,它有着雪白的皮毛,摸起来很暖和。只是那一年的冬日太冷,他没有食物,别无选择之下只能吃了它。 时间过去太久,他已经忘记了兔子的样子,可那温暖一点点的在手心变得冰凉的感觉却是怎么都忘不掉。 而她方才…… 他有些难受地摩挲指头,仿佛这样才能把先前她的暖香留住。 好一会的安静。 平静下来的夏语冰悄悄看他,忽地就觉得方才是自己反应太过。他看起来就不像是那种看了女孩子就想占便宜的人,所以她实在没必要自寻烦恼。 想通了这个,她用手肘戳了戳他:“哎,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夜玖抬起头来看她一眼,用手指了指上面丛生的杂草:“掉下来。” 夏语冰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可真笨,怎么走路不看路的?” 夜玖有些闷闷的:“黑。” “所以闭着眼睛踩?”夏语冰笑得更欢了,手勾着他的手臂,探脑袋去看他脸上此刻的表情。 夜玖身体微微一僵,却是放软了身子让她依偎着,只低着头看着她那双明亮的写满了笑意的眼睛,忍不住地,用手点了点。 这回身体僵硬的换成了夏语冰。 她抓住他的手,撅着嘴:“眼睛是人最重要的部位,一般人不能随便碰的。” “交换了名字就是朋友。”夜玖认真的道。 他很喜欢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就像是太阳一样。就像是他一直渴求,却碰触不到的光芒,而现在就在她的眼底,他想触碰,就真的动手了。 为什么她不让他碰呢? 她明明说,他们是朋友。 夏语冰有些哑然,有些犯难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半天憋出来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她想,这下他应该明白了吧! 夜玖不说话,低下头,碰了碰她勾住他手臂的那一只手。 夏语冰触电般缩回手——啪啪打得,脸真疼。 “呵呵呵呵。”她干笑四声,换了个话题:“那啥,时间不早了,我们上去吧!” 说罢,不等他回答,她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夜明珠,勾住他的腰身,足下一用力,几个腾跃,便是出了井,站稳后才松开他。 “不知道你要去哪里,我就放你在这好了。”夏语冰从腰间取下一把造型精巧的匕首放到他手里:“给你防身用,别以后碰到危险了就傻乎乎的任人宰割。” 任人宰割吗? 夜玖拢了拢袖管,将袖筒里淬了毒的小弓弩更往里头收了一些。他自是不会告诉她,若是方才真的她伤害他,他袖子里的箭一样会要了她的性命。 夏语冰见他又不说话了,一时之间倒也没想到什么话要说:“那我走了,有缘再会。”说罢足尖一点,纵身飞向远处的屋顶,几个纵跃便是消失在了深黑的夜色里。 夜玖久久凝望她离去的方向,直到听到小笙急唤他的声音。 小心翼翼的,他将她给他的匕首收在最贴近心口的地方后提步,按照原路返回。 “小主子,你去哪里了,可急死奴婢了。” 小笙一看到他,大喜过望,哽咽出声来。 夜玖看他一眼:“没事。” “这里这么荒凉,万一有个蛇鼠虫蚁的咬您一口……”小笙哭了。 夜玖拒绝去想如果,他不欲与小笙多说,绕过他,他回房去。 小笙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了回去。 房内秦公公早备好了热水,夜玖进去洗漱过后就安置了。 烛火隐约,冷风中摇曳不定。 啪嗒! 午夜时分,豆大的雨点从窗外飘进,阴风阵阵,呼号声如同百鬼夜行。 夜玖有些不舒服地皱眉,睡梦中似有什么将冲破封锁记忆的樊笼,嘶吼着要挣脱而出。 冷汗涔涔。 “起风下雨了,不平静喽。” 秦公公关上窗户,老眼深深地眯了眯。 窗外,一无声的杀戮正在进行。 十来个执大刀、长剑、长矛的黑衣人和月国的护卫战斗在一起,刀与剑相撞,长矛和长剑相击,激烈撞击的声音被大雨掩盖,血腥亦随着雨水流走。 此时此刻无人注意到,一道身影去而复返,只坐在那一侧房间到房顶,深黑色的身影和暗夜融为一体。 …… 次日,天光大亮。 侍卫套好车马,等半个时辰后,三位戴着精致珠帘面纱的丽人在侍女的簇拥下上了马车,得得得马蹄声沉,车行平稳。 又一会,一辆造型古朴的马车追了上来。 仪仗队在前,三位丽人和那造型古朴的马车在中间,侍卫在后,车队有条不紊的前行。 日头一点点的升上去,金乌明亮的光芒洒向大地,只正值冬日,即使阳光再灿烂,天儿终究还是冷的,四周除了车轮滚动发出的声音和马蹄声,竟别的声音一点也无。 马车内,夜玖半眯着眼睛,藏在袖子中的做手一点点的描绘匕首精美的纹路。 也是一点点的,在理自己的心思。 “夏语冰。” 轻轻的,她的名字在齿间流连,他闭上眼,仿佛又看到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向波澜不惊的心底竟起了微微的波澜。 他伸手摸向后颈,拉出一根红绳绑着的血玉,睁开眼睛,久久凝望着那上面栩栩如生的麒麟图像,淡色的唇,紧抿成一条笔直的线。 003:有府不能归 “阿嚏!” 正策马疾奔的夏语冰重重打了个喷嚏,换来同行的人毫不掩饰的掩饰的嘲笑,她策马转身,一马鞭狠狠朝着身后甩去! “陈安逸,找死啊你!” “说的是你自己吧阿夏。”名唤陈安逸的男子正是弱冠之龄,一身淡青色的骑装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良好身材,他眉目俊秀而神色张扬,正是英姿飒爽的儿郎。 他往后一个弯腰,避开了她甩来的马鞭,离她远了些这才又道:“哼哼,你爹都发话让你一回府就丢你跪祠堂,我劝你现在最好是对我好点,不然到时候连偷摸给你送你包子的人都没有。” “说得好像你给我送过包子一样。” 夏语冰毫不客气戳破他的牛皮,就冲她府邸的防守,她爹要真想罚她,十个他变成苍蝇都飞不进来。 反而是他,哪一次他被罚跪跪祠堂不是她给送的吃的? 而且吧他俩从小到大,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大祸、小祸不断地闯,半斤八两谁都不要说谁,不然怎么说物以类聚呢? 陈安逸深深的觉得脸疼,有个爱冲人心头插刀的好朋友太心塞:“阿夏,我的玻璃心都碎成渣渣了。” 真爱演! 他的心要是真当她面儿碎成渣,她一定会第一个上去补上两脚! 夏语冰翻了个白眼,忍住想冲他再甩一鞭子的冲动,调转马头,放慢了速度跟他走一起:“对了,你从京中过来,我爹和阿娘那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大发雷霆呗!”陈安逸回了个白眼给她:“你说你,这么多年怎么就光长年纪不长心呢?那么点栽赃陷害的事你都干不好,出门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兄弟!” “我一直拿你当我亲姐!”夏语冰皮笑肉不笑的。 “还想不想听后面的事了?”陈安逸斜着眼睛看她。 小人得志! 夏语冰就不爱看他这得意的脸,哼道:“你不说,我还不爱听呢!那些个事儿,只要进了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到底,不过一个时间的早晚而已。 不过要真是因为她迟知道而出了事…… 夏语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陈安逸顿觉后颈一凉,看着她那模样,差点没吓出一身冷汗来。 怎么能忘记这货一肚子坏水? 他立即告饶,倒豆子一般说道:“你师叔带着你受害的师姐到你家要讨个公道,你爹大发雷霆,若不是你阿娘拦着,现在你都要上官府和江湖的双通缉榜了。” “也就只有那一个烦人的,芝麻大点的破事都当天大的事儿来办。就他那脑子,要是再晚生三十年跟我一样年纪,他肯定活不过十八!” 每次看到他,她都想绕道走好吗? 整个清风门内,夏语冰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二师叔了,也不知道当初师傅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让这么个人混到长老这个位置? 陈安逸同情地看她一眼:“我也觉得他小题大作了,这世上尼姑又不是没有,而且头发什么的没了又不是不能再长,至于闹这么大吗?还那么大老远的过来,还把人带你府上,这不是摆明败坏你名声吗?” 夏语冰怪腔怪调的道:“我原来还有名声这东西,谢谢啊!” 陈安逸一噎,才想起她还有个鬼见愁的名号,顿时有些尴尬地捏了捏鼻子:“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唉,咱不说这个,就说说你的打算吧!你别告诉我这会儿你真想赶回去跟你师姐端茶赔罪,然后跪祠堂啊你?” “你当我跟你一样傻?”夏语冰白了他一眼。 “那你打算?”陈安逸疑惑地看着她。 “找个地方避避风头,我爹脾气我还不知道吗?雷声大雨点小的。”夏语冰瘪瘪嘴:“若我二师叔不在那里了,我爹顶多骂我几句也就罢了。” 陈安逸想想也是这么一回事:“那你现在有地方可以去吗?” “暂时打算去我小师叔那里混。”外祖母和舅舅那边要是看到她过去,一个个肯定都是惊惶惶的,而清风门她暂时又回不去,想来想去她也只能去小师叔那里了,而小师叔住处就在离此地不太远,骑马很快就能到了。 “既然是打算,那就是没决定了。”陈安逸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对了阿夏,你听说没,月国使臣今早出的驿馆,不过三日就要进京了。” 月国? 夏语冰想了想:“就是专产美女和美酒的那个小国?” “可不就是嘛!”陈安逸挤眉弄眼的:“听说这一次不止进贡了数百坛美酒和三位美人,更献上了一个绝色美少年,京里边儿不知多少人想一睹那人芳容呢,你有兴趣没?” 夏语冰眼皮子一跳,下意识想到今早看到的情形,那时候她只是目送他乘坐的马车跟上车队后就走了,别的也没太留意。只是现在想想陈安逸说的地点,描述的情形,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她压下心头的那一份不安:“打听清楚他们具体路线了吗?” “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的!”陈安逸兴奋地一拍大腿:“今晚他们肯定会在下一个驿馆休息,我们半夜过去,一起看看那美少年到底美成个什么模样!” 夏语冰伸手:“路线图呢?” “我办事你放心!”陈安逸一拍胸膛,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来,未等他展开夏语冰一手就接了过去,她调转马头,甩鞭策马就跑。 陈安逸傻眼,反应过来立即催马追她:“喂,你倒是等等我啊!” 她等他才奇怪呢! 夏语冰扫一眼地形图,脑子迅速记忆,将那路线图牢牢记住后将地图往怀里一揣,催马疾行。 “驾!” 马蹄声急,泥水四溅。 疾风再起,阴云渐渐遮蔽了日头,而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那戌时竟然比寻常的时候天色还要更黑一些。 一路疾行,夏语冰于行馆外猛地勒住马,骏马高高扬起前蹄,长长嘶鸣一声后才猛地踏在了平地。 夏语冰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守卫驿馆的人见来人是她,立即收了武器,小跑着走上前来接过她手上缰绳:“郡主,里边请。” 004:谁更跋扈 策马奔了一路,夏语有些发烧的脑袋此刻也是冷静了下来。与人相交贵在投缘,她主动与夜玖相交是因为他既得了她的眼缘,性格也合她心意,又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既然是这样,他是什么样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就算是皇室贵胄百年后,不也同样是青坟一座,白骨一堆? 豁然开朗! 夏语冰一舒胸中闷气,大步走进驿馆。 里头管事的人看到她,先是脸色一垮,旋即换上一副和善的笑脸:“郡主,老规矩?” “老规矩。” 夏语冰打小不规矩,挨揍离家出走是常事,她对各处驿馆那是了如指掌,当然了驿馆管事的当然也对她这个小魔星印象……深刻。 夏语冰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己休息的房间,不一会儿干净的袍服和水都送了过来,当然了托盘里必不可少的还有一瓶子专治跌打损伤的药。 一番洗漱,她下楼用膳。 其实也是想碰碰运气,说不定就遇到他了呢? 不得不说,夏语冰运气相当之好,她才到二楼就看到了在一楼角落里独自用膳到夜玖,心情顿时大好,懒得一步步走下楼,她直接是足尖一点,从楼上飞了下去,直落到夜玖对面的位置:“嘿,又见面了。” 熟悉的声音让夜玖抬起头来,他望着眼前英挺秀气,眉眼明亮的少女,深黑色的瞳眸里,先是掠过疑惑之色,随即就被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喜色取代。 夏语冰笑起来,心情更是飞扬:“正好肚子饿了,我同你一道用膳。” 可是领着一位丽人下楼安排用膳的管事看到她,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而让他更不好的是,身边的丽人竟然直直朝着那一桌走去了。 走!去!了! 管事的顿时头大如斗,连忙跟了上去。 那丽人看着身姿窈窕,走路却是一点不慢,很快就到了桌前,她明媚的杏眼往二人脸上一扫,语带轻蔑:“果真是什么样的人结交什么样的朋友,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嚷嚷成何体统!” 夜玖眉眼一沉。 夏语冰一拍桌子,冲着往这边走来的管事的喊:“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腿脚怎么慢?速度点,这头驴子没拴好,赶紧拉出去!” 管事的脚底顿时跟生了根似的站住了脚,脸拉得比苦瓜还长。 那丽人闻言柳眉一竖:“大胆,谁许你口出狂言的?” 夏语冰懒懒地掏了掏耳朵:“教训我,你当你是我爹还是我阿娘?好大一张脸,这么大的脸盆儿装得下不?” 故意的,她用双手画了好大个圈。 那丽人一张脸顿时憋得通红:“放肆!你竟敢这般羞辱于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傻了啊?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还要跑出来问的蠢货,这么多年你确定你吃的是饭而不是稻草吗?” 夏语冰一脸‘你为何这么蠢’的表情,差点气哭那丽人。 管事的眼看着就要出乱子,忙跑过去,说时迟那时快,那丽人已经扬起了手,狠狠的一巴掌就冲着夏语冰的脸招呼了过去! 要糟! 管事的眼皮子一跳,千钧一发间,斜边伸出一只手,扣住了她的! 管事的才松一口气,下一刻便是听到那极其瘆人的骨节错位声,以及那丽人惨的一声呼号,脚步踉跄退了几步。 “你竟敢……” 她扶着桌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难以想象那个一路任她欺负的呆子竟然有胆子反抗她不说,还这么干净利落卸了她的手臂! 夜玖深黑色的眸子幽暗犹如暗夜穹苍,:“七姐……” 不大的声音,却饱含警告之意。 那一声‘七姐’听得夜青玉抖了抖,咬紧牙关,心生畏惧却不肯服输:“我才不是你七姐,谁知道你是从哪里蹦出的野东西,没教养的……” 夏语冰一巴掌打断她口中剩下的恶言,咧嘴,露出一口冰冷锋利的贝齿:“对同胞兄弟都能口出恶言,其心必恶。看着你都伤了我的眼睛,更别提听你说话了,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听到从你口中说出的任何字。” 她轻蔑的瞥一眼气得浑身颤抖的夜青玉:“愤怒?想打人?还是想告状?呵,管事,过来,告诉她,我是谁?” 不喜欢以势压人可不代表她不会! 被点到名字的管事连额头上的虚汗都顾不上抹,跑过来:“小姐是皇上御封的赤月郡主,祖父是当朝丞相,父亲护国侯。” 夜青玉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她虽跋扈了些,却也不是蠢人,在来殷前,母皇再三叮嘱她说在殷‘宁惹太子,莫惹鬼见愁’。而这‘鬼见愁’就说的是护国侯唯一的嫡女夏语冰,一个绝对不能招惹的煞星!她死死地记住了,并跟母皇发誓一定看到人就远远避开,谁能想到自己还未到殷就把人给得罪透了。 这一刻她深深的后悔了,早知道她就听婢女的在房间用膳了,若非如此,自己怎会倒霉催的碰上这档子事? 道歉? 她捏着袖子,面纱下的脸色青白不定。 夏语冰从来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只是不想在夜玖面前闹太过:“管事的,另备份晚膳和酒到我房间,闲杂阿猫阿狗的谁都不许放进来!” 说完她拉夜玖:“走,随我去我房间吃酒。” 夜玖却是由着她拉了去了。 管事的目送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转过身来深深看一眼看还在原地的夜青玉:“请。” 语气中,已没了先前热切。 夜青玉狠狠一咬牙,回房了。 另一边,到了夏语房内的夜玖却是低垂着眼帘,一直到有人送饭菜过来离开都是那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 “嘿,想什么呢?”夏语冰拿手在他面前晃晃,她面上看着平静,实则内心忐忑。连那跋扈的人都知道她名号,他不可能不知道吧? 那他…… 夜玖抬起眼来,却是一副大惑初解的模样:“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005:仙落卿怀 这样? 怎样? 夏语冰脑袋一歪,随即抚掌笑起来:“聪明人就要会审时度势,能动口就不动手,用最少的力气解决讨厌的人,岂不快哉?” 夜玖看着她快活的模样,深色的眉眼里似也有一尾活泼的小鱼游动起来,带动长眉舒展,那一瞬间浅笑的模样真如冰雪初融时百花盛开时那般姝丽,依旧是清冷的模样,此刻却分明多出几分人间烟火气息来。 夏语冰看得眼神一直。 夜玖看着她呆呆的模样,慢慢敛起笑容来,眉眼里多出一抹疑惑之色:“怎么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夏语冰颇觉尴尬地笑了笑,直言:“你笑的样子很好看,应该多笑笑的。” 笑? 夜玖眉眼里疑惑之色更深,他只知人有悲欢喜乐哀等情绪,却不知道那到底该是什么模样,这从未有人教过他。 而听秦公公念叨,他十岁之前甚至是不会说话的。而据他自己所知,除了记忆里那一抹锥心刺骨在噩梦燃起的深红,便是常年的深黑与他为伴,而一点烛光对他来说就是唯一的光源,他连见到太阳都觉得奢侈。 所以,笑是什么? 夏语冰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惊得瞪大了眼睛:“不会吧!你连笑都不知道是什么?” 简直就是卧了根大草! 天雷滚滚都无法形容此时她受到的震撼。 夜玖垂下眼帘,长而卷曲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缩在袖子里的双手的手指亦然微微蜷起,修长的指节根根泛白。 他的确不知道,可是错了么? 她说他是他的朋友,既然是朋友,为什么她不能为他解惑? 难道她,也最终会变成他身边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对他效忠,实则对他只有冷冰冰的要求的人吗? 一想到她看着他的眼底不再有明亮的光芒,他一颗心就好似被揪着一般难受,他抬起眼来,瞳眸中有一抹难掩的惊惶之色。 未语,容色已有伤哀。 夏语冰才觉自己反应太过,不由得有些心虚,想了想她双手捧起脸,眯着眼睛,嘴角弯出一个大大的笑弧来:“你看,高兴了,这就是笑了。” 他看着她,她漂亮的颜容一如刚才。 她说这是笑,可是如果笑是这样子,那为什么他看不到曾经在她眼里看到的明亮光彩?分明,她就是在敷衍他! 夜玖的眉眼染上几分薄怒之色,他豁然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哎!” 夏语冰有些摸不清头脑他情绪怎么说变就变,回过神就起身追过去,在门口追到了他,拉着他袖子不让他走:“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她有些委屈。 她又不是故意去碰他禁区的,而且她也有很努力弥补了,他怎么还这个样子呢? 夜玖走不掉,只能转过身来,深黑的的眸子望过来,看着她眼圈在泛红,心里莫名的就多了那么点难受。 他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不是这样子。” 夏语冰奇迹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心口的沉郁一下子就轻松起来,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夜玖眼睛一亮,唇也跟着弯了弯。 果然作出的笑脸如何能与真心的笑容相比? 夏语冰心情大好:“敢不敢跟我一起出去玩?” 她说这话时,天生美丽的桃花眼更是流光溢彩,说不出的神采飞扬。 夜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我要回去交待一声。” 夏语冰只当他平日被保护太好,所以性子才会如此敏感,她想把他的性格变得开朗起来,于是一拍他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跟个女子一般要顾那头尾?你进去走到那窗户边,我去牵马过来!” 根本容不得他拒绝,她说完足尖一点,飞身下楼。 夜玖凝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只想起自己曾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人不轻狂枉少年! 微微勾了勾唇,他关上门,去到她交代的窗边。 开窗,就听骏马一声长长的嘶鸣。 他低眼望去。 那骏马四肢修长、健壮有力,一身皮毛光滑其色深黑,除了额心一簇白之外再无杂色,它四蹄稳稳踩地,头颅高高扬起,铜铃般大小的眼睛里神色高傲、睥睨,将它血统里高傲展示得淋漓尽致! 而骑在骏马上的人,她着一袭宽袖广身的白布袍,双肩若削,身材挺拔而颀长,深色的腰封下的小蛮腰不盈一握,跨在马身的长腿笔直、修长!明黄的月光落在精致却不失英气的面庞上,更为她平添几分威仪,不苟言笑的模样宛若远古战神天降,天人之姿令人神往。 他看得心一动,心底好像有什么破土而出。 同一时间,她也在看着他。 月色下,侧窗前,他孑然而立,容色姝丽而气质出尘脱俗,冷风拂起他艳红绣金的衣袂,更显得他姿容绝美,所谓仙姿玉质亦然不过如是。 夏语冰陡然笑得灿烂,英挺的眉目神采飞扬:“下来,今儿我带你玩个痛快!” 夜玖唇角也是一弯,往前一步,直挺挺往下倒去! 冷风寒冽,那艳红的衣袍猎猎在空中翻飞,恰如在空中绽放的一朵绝美红莲。 她却是看得眼皮子一跳,急起身,纵身接住他下坠的身躯,一把拥入怀中,坐稳在马上,急声相斥:“不会轻功你也就这么跳?” 知道的是她在下面看着,不知道的看他那模样还以为他是赴死! 她都有些不敢想,要不是她武功高强,他就这么跳下来,后果会怎样? 夜玖却是一勾唇角:“你会接住我。” 那么肯定的语气,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有些发怔的看着他,心里的一切情绪骤然久放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 生死知己,当以性命相付尔! 他如此坦荡,她又何须作伪? 夏语冰展颜一笑:“对!” 迎着他一刹那如冰雪消融后明丽的笑容,她心一动,想到她刚才接住他时他单薄的身躯,顿时就有了主意:“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好!” 夜玖毫不犹豫的应了。 “就不怕我带你去刀山火海?”夏语冰故意开玩笑。 夜玖:“你不会!” 夏语冰本来还想打趣他几句的,只是看着他写满了认真的眉眼,那些促狭的话语都咽了下去:“那好,你坐稳了!” 她单手揽紧他的腰身,另一只手扬鞭策马,喝一声:“驾!” 晚风急,掀起衣袂翻飞,艳红、素白、深黑三色交织在一处,于月夜中成别样美丽风景。他悄悄转头,凝望着她在夜中越发明亮的双眼,心中涌上无尽欢喜,这一幕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而也正因为记得太深刻,所以在多年后久别的重逢那一日,才会痛得那般撕心裂肺。 006:夜探深宅 不过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那一切都是再遥远不过的事了,既如此,那便暂且搁置不要再提罢! 月夜纵马,知己在侧,何等快意! 夏语冰策马扬鞭,一路兴致盎然,直到目的地。 “这里?” “就是这里!”夏语冰率先下马,顺着他的目光一指那掩映在丛林里的深深宅院,转过头,她眉眼狡黠:“今儿带你好好玩耍!” 就这么座宅子如何玩耍? 夜玖有些不明所以,却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心里生出的疑惑,相信她:“好。” 夏语冰笑起来,她就喜欢他这知分寸的性子。 “来,扶着我,你下马来!” 朝他,她伸出右臂。 夜玖默默看她一眼,扶住她的手臂,才要跨过腿,却在此时突生变故——那之前一直温驯的骏马突然高高扬起上半身,硕大的脑袋一转,一个响鼻,那灼热的气息正朝着夜玖的脸喷去! 夜玖猝不及防间身形一歪,却是反应极快的调转身形,脸一侧,双手紧紧抱住马颈。也在同时,夏语冰反应过来,纵身跃上马背,一手揽紧他的腰,一手勒住缰绳,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厉声斥道:“小白,反了你!” 名唤小白的骏马顿时气短,头颅一垂,沮丧地将扬起的前蹄踩回了地上。 夏语冰松开缰绳,抱着夜玖从马背上跳下来:“你没事吧?” 夜玖抿紧了唇。 那一瞬间的失重感和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危险却不能自己化解,生死一线要依靠别人,这让他心里不舒服的同时也升起一股子壮志来——总有一日他也定要如她此时护他一般的护她周全! 他抬起眼来,看一眼小白。 极通灵性的骏马仿佛洞悉了他的心思,那一双过分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人性化的不屑,它转过了头去! 夜玖狭长的凤眸危险地一眯,语气里却是带了些淡淡的失落:“神骏高傲,通晓人性,它如此也是应该的!” 小白一听,顿时觉得很愉快,于是稍稍侧过头,给了它一个好眼。 夏语冰闻言更觉得他在难过,赔罪道:“真是不好意思,除了我,小白打小就不爱与他人亲近,我也从未带人一起同骑过,所以也不知道即使有我在它还是这般任性。” 说完怒地一拍小白的脸:“小白,道歉!” 小白秉性高傲,做错事认错的方式就是低下它高贵的头颅,当然了它是出了名的除了夏语冰的账谁都不买的倔货! “我并无事。”夜玖''''善解人意''''的道。 小白转过马脸,硕大的眼睛在看到夜玖眼底的那一抹挑衅时顿时就怒了,如果此刻它能说话必定会大骂——连马都算计,真不要脸! “小白……”一旁的夏语冰虎视眈眈。 形势比人弱…… 无比憋屈的小白不得不向夜玖低头,同时也把这笔帐记下来了——就这么个阴险的货色怎么配和跟它英明神武的主人在一起玩耍?! 夜玖上前,摸摸它的头:“真乖!” 小白:“……”好想踹死他! 粗神经的夏语冰并未意识到这一人一马之间的暗潮汹涌,只以为他(它)们和解,万事大吉了:“来,你跟我后边,别出声了。” 夜玖点点头,把手收回来。 小白暗搓搓扬起一只前蹄,正准备下蹄时夏语冰忽地转过身来:“前边儿黑,你还是牵着我的手走吧!” 夜玖从善如流的握住那一只朝他伸来的白白嫩嫩的小手,同时转过头,轻飘飘看了小白的蹄子一眼。 小白火速把蹄子收回去,一副若无其事吃草的模样。 夜玖轻轻一笑。 走前面的夏语冰回过头来:“怎么了?” “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一语双关。 夏语冰笑起来:“接下来,跟紧喽!” 夜玖嗯一声,抬头望天,月色正好,再低头望一眼她和他交握的手掌,只感觉从未有一刻这么心安过。 于他来说——一世长生也比不过此刻时间凝固,携子之手,与子同舟。 他稍稍握紧了她的手。 “可是冷了?”前面专心走路的夏语冰问道,此刻他们正踏在阵法之中,她要精心计算每一步,不能再如刚才一般看他。 因为无法看到,所以担心。 “无事。”心潮略有起伏的夜玖回过神也发现了自己正处于一处玄妙的阵法当中,他并不懂阵法,却因为有她,他深刻的记下了她带他走的每一步。 从最初的迷雾重重到后来的拨云见日,看似走了很久实际不过两刻钟。 他们在门口停下脚步,夜玖这才看清楚这里并不是他先前所见的深宅,而是一处再普通不过的院落,木门沉厚,隐有异香。他成长环境并不好,但终归出自皇室,稀罕一些的东西多少也是知道的。 就比如这木门,看似寻常,实则取材为香木。而这香木世间罕有,就是月国的皇室也只有一把束之高阁的纨扇。而这里却是毫不吝惜的做成两扇不起眼的木门,当真是低调中见奢华,让人不敢小觑。 他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更慎重了些。 夏语冰却没有丝毫顾虑,她上前把门拍得啪啪作响:“小师叔,开门,我来看你了!” 几处灯火亮起,不一会便是有童子上前来将门打开:“请。” “许久不见,小青儿你还是这么乖。”她玩笑的声音里带着促狭,明明是最寻常不过的名字生生被她唤出几分亲昵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唤的是小情儿呢! 夜玖眸色一暗。 小青退后一步避开她摸他脑袋的魔爪,白皙清俊的容颜未有变化,语气里却分明含着懊恼:“师叔自重,师尊在内殿等您。” 清风门素来男多女少,门规甚严,以下犯上是大罪。别看夏语冰年纪小,可因为有个好师傅,她在门内的辈份奇高,加上她无法无天的性子摆那,寻常人怎敢招惹? 更别提小青一个小小药童了! “小师叔那样的妙人儿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榆木疙瘩徒弟?”夏语冰忍不住叹起气来。 榆木疙瘩小青:“……”好想揍她! 夜玖不愿意她把注意力过多投于他人身上,握了握她的手:“进去吧!” 夏语冰记起自己有正事,也就放过了他:“我们走吧!” 小青却拦在了他们面前,严肃的道:“师尊有吩咐,除了师叔,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007:老不修的组团坑人 “我带的人怎么就是‘闲杂人等’了?” 夏语冰不满地嚷起来,她抽出被夜玖握着的那只手,赶苍蝇一般对小青甩甩:“走开走开,别挡我路了。” “师命不可违!”小青半步都不退。 “好啊!”夏语冰邪气地一挑眉:“你今儿是跟我拗到底了是吧?” 她威胁地把手指捏得噼里啪啦响。 小青想到她变态的折腾人的手段,那气势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顿时一下子就泄了大半:“师叔应当知道师门规矩!” 清风门弟子规第一条就是——同门之间应团结,不得相欺。 他想,这下肯定能镇住他了吧? 夏语冰却是惊讶地一挑眉:“师门规矩?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夜玖扯了扯她的袖子。 夏语冰回过头去,便见他摇头:“不要因为我坏了规矩。” 小青闻言又有了底气:“师叔你为长辈,当为我门弟子榜样,以身作则!现时日已经不早,您若不进门,便请了!” 他作出送客的姿势。 夏语冰斜睨他一眼,又望向了夜玖:“别听这小家伙瞎说,那些腐老定下的条条框框我在师门就不曾遵守过,更遑论是在这了。” 况且在她带他来这之前,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不然怎么说要带着他玩个痛快呢? 她笑起来,眉眼间净是狡黠:“走,我带你闯关!” 夜玖再没有任何犹豫:“好!” 夏语冰瞬间笑得意气风发,一把将他的手抓在手里,二话不说扯着他一跳。 刹那间景色变幻。 夜玖惊讶的发现不但先前的名唤小青的童子不见,就是那院落也全然不见了踪影,现在的他们就好像置身在迷雾中,目之所及处都是一片模糊。 这就是阵法的威力吗? 隐隐地,他深黑色的瞳眸中闪过一抹少有的灼热,握着她的手一紧。 正专心破阵的夏语冰感觉到他突然的异动,以为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怕了,于是难得有耐心安抚他道:“我们正处于阵法中,你小心些,跟紧我。也别怕,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移形换影阵而已。” 移形换影? 夜玖正沉吟,忽地一道雄浑而洪亮的声音骤然在这片空间响起:“夏丫头,你好大的口气!今儿这小小的移形换影阵是困不住你,那再加一个迷踪大阵和风行阵呢?别走了,你就留这罢!” 那话落,阵内突有飓风天降,利刃一般劈开他和她交握的手掌。 夏语冰被那巨大的力道震得连退三步,手按紧肺腑,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顾不得擦去唇上的血迹,她愤怒地大喊:“师尊,你坑我!” 精通阵法、阵型诡诈狠辣,清风门最牛掰的人物就那么一位——一泓尊者!他不是常年闭关吗?怎么就跑出来挑这时候祸害她?! “顽劣不堪、骄纵无状、目无尊长,夏语冰,你要不能从阵法里走出来,就喊一声认输,向你师姐端茶道歉,再到师门后山面壁思过三年!” 夏语冰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卧了根大草,为什么她二师叔也在这? “小虾米,粗枝大叶的习惯你得改改了。你真天真的以为在个枯井里把身上天痕香的痕迹抹去了,我们就无法追踪到你了?” 不用说,这慢条斯理的声音肯定是她小师叔的! 这么多人等她一个,都是天底下声名显赫的人物,丫们凑一起不带她师傅,是三缺一等她一起打马吊吗? “一群老不修的!” 夏语冰一边狼狈的躲闪着,一边在心里咒骂,想到夜玖,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脑子又乱了,这一乱,一道风刃直划开她的左臂,瞬间鲜血四溅,她疼得闷哼一声。顾不上捂住伤口,她猛地一侧身,连着避开四道劈向她的风刃,才站到安全处就扯嗓子大喊:“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要死在阵中也是我技不如人!但是我朋友是无辜的,你们放他出去,不然等我出来你们休想有好日子过!” 弟子规那是普通弟子才要遵守的,清风门像她这样的精英弟子从来都是被容许各种斗的,即使高层也是经常的切磋。辈份什么的也就压压小弟子和那些不知清风门内情的外人,这还是祖师爷定下的规矩。 不过别人大多还没放肆到挑衅尊长,只有像她这样从小养在清风门,因为天纵奇才被师门重点培养,然后回到家被放养,等大人们发现不对劲想要灌输她是女子应该贤良时,她已经彻底的被养歪了。 不过这里面,不得不提还有她亲祖父的功劳。 那一只,绝对的老狐狸呀! 想当然,老狐狸养的小狐狸,岂是任人欺负了不报仇的孬种? 院落内,想到她手段二人都有些发怵,不约而同望向一泓尊者。 一泓尊者哈哈大笑:“夏丫头,自作孽不可活!我本吩咐小青让你独自进来的,是你自己固执要带人闯。自己造的孽,你就是哭着也要把那尾巴收拾了!至于以后……也得你找得到我啊!” 语气里只有快意,哪有一点长辈欺负小辈的羞愧? 二人一愣,拓麻的,好想欺师灭祖! 他是跑了,他们可要怎么办? 还是小师叔月明反应最快:“风轻,我突然想起来我药房里还有一副药要熬,你若无事的话随我走一趟可好?” 二师叔云淡瞬间明白:“师父,师弟打小一到晚上眼睛就不好使,我去帮帮他。” “去吧!”一泓尊者挥手,完全不把他们的小心思看在眼里。 “徒儿告退。” 月明和云淡告辞出来,一出院门立即凑一起,两人虽然不精阵法,但是多年在老不修和近年夏语冰的双重摧残下,他们多少也懂得一些破阵的方法。 只是——毕竟术有专攻,他们即使是亲眼看着一泓尊者布置的阵法,自己试却根本没用。折腾一会,不得不沮丧地放弃了。 月明俊雅的脸孔已经有些扭曲:“我去多准备些疗伤的药以备不测。” 一语双关。 云淡胖胖的面庞上也满是后悔之色,可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走,我帮你打下手去。” 自各自而立之年分开各自收徒开始,师兄弟二人还是第一次如同儿时一般齐心协力,仿佛当年患难与共的情形又回来了。 这是个相当好的情形,不过在阵法里的夏语冰和夜玖可就没那么好了,尤其是夜玖,他虽然脑子里记下用兵策略无数,接触阵法却是真正的头一遭。更倒霉催的,此刻他深陷的三阵相连已然成为绝世杀阵! 从最初的跌跌撞撞到中间的勉力抵挡,再到现在的力不从心,他原本整洁的衣袍已经成破烂的布条,一身细嫩的肌肤布满血口,就连脸蛋也未能得以幸免,最严重的一道硕长的伤口几乎从他额角深入他颈项间! 就差点,就差那么一点要了他的命! 而现在……他眼神迷茫,感受到体力的一点点流失,修长的手指蜷缩起,这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很多,而最为清晰的那一张容颜却是她的。 她的笑、她顾盼神飞的模样、她张狂的表情都在他眼前清晰,这一刻他发现他们明明认识不过两日,却分明她已经成为他生命里不可切割的部分。 突然的,他心底就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来。 008:真真假假 “咦……” 一直关注着阵中情形的一泓尊者忽地露出一抹疑惑之色,以他对阵法的了解自是不难看出夜玖对于阵法只仅仅停留在‘纸上谈兵’的段数,可刚才他明明就已经堕入危险中了,怎么这会子突然没事了呢? 不免的,他对夜玖多出几分兴趣来。 夜玖浑然不知自己引起了一泓尊者的注意,他正沉浸在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里,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他根本不用计算就能准确地走在安全的区域! “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一泓尊者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想了想,喃喃道:“到底是在哪见过呢?脸很熟呀,我明明记得有那么一个……谁来着?” 阵法中夜玖一步步地走着,越走越稳。 而另外一边的夏语冰显然就没有这样的好运,她叫骂许久都没用后不得不闭了嘴,冷静下来她开始开动脑筋,快速地思考脱身之法。 “移形换影、迷踪大阵、风行阵,以师尊尿性必然是会以风行阵作为主攻之阵,迷踪大阵为辅,最主要是它和移形换影相辅相成,这叠加的效果是将两阵威力放大三倍不止,要想破阵……” 所有阵法都是以人力结合自然之力施为,天地分四面、八方,道家阴阳八卦含括所有方位,故而以此为主体。 夏语冰踏在艮位,进三退一;再飞身入离位,退十斜行五步。 她走每一步,步子的大小都完全相同,甚至是连落地的轻重都是一模一样。谨慎的,她缓慢而坚定地前行,一道道凌厉的风刃从她耳边、颈项间、肩胛间险险擦过,未伤其身,只她白色的袍服已破烂成一条一条的,被那可利刃一样的风吹起时狼狈如乞丐,她却是咬紧牙关不肯后退半步! “真是个倔丫头!” 一泓尊者笑笑,又看了看眼前已经从阵中走出来,紧盯着他的满身伤痕、眉眼间却沉静如暗夜星子的少年,忍不住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两个选择,下去救她、或者杀了我!” 分明就是故意为难,他明知他做不到! 夜玖垂下眸子,垂下的长而卷翘的睫毛将瞳眸里升起的杀意掩盖,他转身,毫不犹豫往阵中走去。 一泓尊者却是起身拦在了他的面前:“年轻人,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次好运不代表永永远远的好运。运气这东西,用着用着说不定它就那么没了。” 夜玖坚定地拨开他的手,换来一泓尊者含笑地摇头,然后他伸手,夜玖只觉得颈项后一痛,顿时就陷入昏迷中。 一泓尊者接住他软倒下的身子,不经意看到他脖子上的红线,拉出来一看,眉眼一凝:“原来……真是故人之子啊!” 叹息声里,几许惆怅,无限惋惜。 他唤来小青,指明把人送给月明照顾。 小青恭顺应一声,带人走了。 一泓尊者再次将目光投入阵中。 夏语冰已经开始感觉到吃力,为了不让自己昏迷,她把下唇都几乎咬烂了,鲜血沿着她唇角滴下,极致妖冶的红和她此刻苍白的脸色相映,更显得她狼狈不堪。一步步,步履蹒跚,几近踉跄! “你已经连破两阵,现在认输再向你师姐端茶认错赔罪,回去思过三个月即可!”她毕竟也不过二七之龄,能走到这份上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一泓尊者也是难得才生了恻隐之心。 “认错认错,我有什么错?” 夏语冰避开一道袭向她的凌厉风刃,她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冲着阵心嘶吼,她知道师尊必然在那里:“大师姐为人嚣张跋扈,平日对人苛刻、颐气指使、欺压同门也就罢了,可她万不该打凌师兄的主意!门内谁人不知凌师兄早已经向伯父求得许可,只等心蕊师姐学成就带她回府成婚,他连请帖都制好了,结果呢?” “怎样?”一泓尊者才闭关出来,又是个早不管事的人,这次出来只是存了考校她的心思,并不知道门内纠纷。 因为云淡的告状,他动手……稍微重了些。 而今听她这般说,他隐隐已经有些后悔起自己的草率来。 “怎样?!” 夏语冰想到那情形,怆然嘶吼:“心蕊师姐做师门任务时被人玷污,不堪受辱跳崖自尽身亡尸骨无存。凌师兄受此打击神不守舍,不是喝大量的酒就是疯了一样要去找心蕊师姐的尸体!本是同命鸳鸯,而今生死相隔,他们难道不惨吗?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大师姐不但不反省,反而想趁凌师兄醉时成好事,这等下贱之事让我碰到,只是削了她的发、扒了她的衣扔出去的我有何错?!” “当真有此事?!”一泓尊者也是被惊到了。 夏语冰已经没有力气理他,刚才情绪的剧烈波动已经抽干了她的力气,她即使再努力的想要保持清醒此刻也已经是不能,直挺挺地倒地晕了过去。 “夏丫头!” 一泓尊者回过神就发现事情不对,立即撤了阵,都忘记要走,直接是飞过去把人抱起来,当他看到她即使昏迷着却依然还是紧咬着唇的倔强模样,忍不住的鼻子一阵发酸,抱着她,他寻到月明,把人交给他后,对旁边的云淡道:“你跟我出来!” 云淡有些忐忑地跟了出去。 “芳丫头和凌意、兰蕊三个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出门,一泓尊者就直截了当的问道。 云淡咬了咬牙:“一切都是有人在暗地里操控的。” 一泓尊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云淡整理了会思绪才道:“芳儿打小倾慕凌意,因而欺负心蕊确有其事。我身为刑堂之主本应该约束她的行为,可从查到的事情里我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芳儿是我的女儿我清楚,她虽然性子高傲却并不是会欺凌弱小之辈,而面对那心蕊,她总是暴躁易怒,很轻易的就能被挑起火起来!也就在这样的事情没多久后,芳儿跋扈的名声开始在门内外传扬开来。” 一泓尊者皱起眉头,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心蕊受辱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云淡正要说的时候,忽地听到里屋传来月明的惊呼声,忍不住地侧过头,担忧地往发声的地方望了过去,又侧过头望向一泓尊者:“师父……” 一泓尊者幽幽一叹:“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我们走远些吧!” 009:自古红颜多薄命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世间事,福兮,祸兮谁也不能预料到。故而有人说,百年后,风流人物亦不过是黄土一捧。 只是有些话,开解他人容易,自己接受却是那么的难。 月明手上还维持着端着药碗的手势,那之前还滚烫的药碗此刻被他紧握在手心,却好像已经感觉不到它的温度。而那过度惊愕的表情在他脸上凝滞住,他哆嗦着唇:“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能再说……再说一遍吗?” 话语,已如哽似咽。 未哭,脸上的悲伤却是已经满溢。 那眼神,极度的绝望黑暗里仅有一丝希望的亮光残存,好似抓着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怎么都不肯放开手,明知道自己会死,却还是固执的以为自己最终能够获得救赎! 这样的眼神,夜玖看得太多了:“你可以选择自欺欺人。” ‘砰’的一声,药汁四溅! 浓黑色的药汁溅在他洁白的鞋履上,烫到了他的脚,他却已经感受不到那一股子烫意。比起心里突生的刀剐一般的疼痛,那样的疼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他眼底的最后一丝光芒泯灭,脸上表情恍惚而迷茫:“方便告诉我……她……她是……她是怎么……” 抖着唇,他却怎么都说不出那一个‘死’字。 好似说了,她就真的殁了。 而她,也其实是真的殁了。 夜玖拒绝为他解惑:“不方便。” 家事,为何要说与外人听? “我去熬药……”月明低着头,恍惚地转身走了出去。 夜玖垂下眼睑,冷肃的寒意彻底敛尽后他方才抬起眸子,望到不远处的夏语冰,他掀开薄被,着鞋履,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 点点艳红从他裹着伤口的纱布沁出来,每一步都扯动伤口,都是极疼的,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苦一般,走到了她的塌边。 她正昏迷着,面上表情恬静。 那一双总是流光溢彩的眸子被遮挡在眼皮下,几层的褶子,在眼角的弯处带出优美的一尾钩。那是天生多情的桃花眼,顾盼神飞间,比他见过的任何宝石都要美丽,也让他割舍不下。 既如此,何必放下? 缓缓地,他缓缓摘下脖子间的红玉,珍而重之地套入她的颈项。 一泓尊者正在门口,烛光下的少年眼底的柔光温和缱绻,他慢慢放松的眉眼就好像是一副正展开的水墨画,每一笔都是极尽美丽,引人入胜。 这举动,却是不合时宜的。 可一泓尊者舍不得去干扰,去破坏这一幅美丽的画面。 他转身,慢慢退了出去。 走到院中,月明正失神地坐着石凳上,眸色空洞。 他走过去:“还好吗?” 月明愣怔怔地转过头来,唇无声地张了张,看到师父那一双洞彻世事的眸,那些多余的问话只化作一句痛心的悲鸣:“为何要瞒我?” “早告诉你,你就能好过一些吗?”一泓尊者在他对面坐下来。 月明埋首在双掌中,双肩痛苦地颤抖着。 “早晚都是疼痛,不如让你心宽一些时日。”一泓尊者苦涩一笑:“我本以为能多瞒着你一些时候的,这孩子的到来……命数如此啊!”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指缝里漏出来,太悲恸,才更哭不出声。 一泓尊者安抚地拍了拍月明的背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如何能让它过去?! 月明猛地竖起身来,赤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一泓尊者:“告诉我!师傅你告诉我,她是怎么……怎么……怎么……死的!你告诉我!” 他完全失态,一双手紧紧攥住了一泓尊者的肩膀。 “她……”一泓尊者闭了闭眼睛:“十二年一个晚上,凤鸣宫燃起烈火,传闻她于烈火中抱子*,灰飞烟灭。只事实是她的确死于那一场大火中,而孩子却被月国女皇派出来的死士带了回去,养在了膝下,多年未有其消息,只在今年他随着使臣队伍一起往殷国来。” 月明的手失力般滑下。 他骤然站起来,脸上的表情似哭又似笑:“灰飞烟灭、好一个灰飞烟灭!白瑞泽,你当初是以天立下誓言,说你此生以性命护她,今生今生永不相负,而今,而今……你却让她灰飞烟灭!你狠,你好狠哪!若早知如此,我就是承天下人之唾骂,也不把她交付到你手里!” 重重的一拳击在石桌上,那足有成年男子拳头厚的石桌顿时碎裂成齑粉随风四散,鲜血沿着他紧握的手背不断流下,触目惊心。 “人死不能复生……”一泓尊者叹息:“她生前选择的是白瑞泽,即使是死,也不会后悔说未选你。我与她虽不过三面之缘,我却是知道她是个极外柔内刚的女子!这样的人,不会轻言后悔,只会骂自己瞎了眼睛选了那么个人。” 月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一泓尊者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她死得很蹊跷,你若想为她报仇,我支持你。虽然这件事过去了那么久,但是真的打定主意要查,总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来。而看眼前的情形,那少年是知道当年的真相的,既然是这样,他还能安全的在月国那多疑的女皇手底下活到现在,肯定也不是个简单的孩子。反正门内最近无事,你倒不如就跟在他身边,为她好好照顾他,她若泉下有知,也必然会感激你的。” 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她的感激。 要的,只是她回头看他一眼,可是她的眼光总是放到最远处,而看不到她背后的他。 而那白瑞泽,那一个英武不凡的人,就是因为这样才得了她的青眼吧! 月明霍然睁开眼眸:“师父,我懂了!” 人生短暂,不过百年,他为她照顾好她的儿子,那么日后黄泉相会,那白瑞泽有何颜面再越过他站到她面前?而他,也绝对不会再允许! 一泓尊者看他这德行就知道这人又钻牛角尖了,可这么多年都没扭过来的性子,除了那一个人,谁又能扭得过来,忍不住就在心里边骂了一声‘孽障!’ 只是…… 他凝望着月明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的想起那个智计才谋皆不输给男儿的女子,一声轻叹:“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十分怅惘,无限惋惜。 010:尴尬癌犯了好么 月光凌凌,冬风寒冷。 夏语冰是冻醒的,睁开眼就看到他在身侧,忙掀被子,去拽他的手:“你还好吧?” 正迷糊着的夜玖被她这一拉,整个人直栽倒在她身上,一股子极好闻的香味儿窜入鼻翼,他鼻尖动了动,头轻轻蹭了蹭,小小的打了个呵欠,睡着了。 睡!着!了! 被他压底下正要开口叫他起开的夏语冰瞪大了一双眼睛,下颌一仰,眼神儿直对上那锁骨下方的黑色头顶的发旋儿,她简直想哭——还在长身体,被压扁了怎么办? 关键是——还痛! 姿势……也太尴尬了些。 叫醒他,那更尴尬好吗? 就在她挣扎在叫醒他两个人一起尴尬,还是就这么着等他自己醒来一个人尴尬之间挣扎时,月明和一泓尊者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夏语冰眼睛一下子就直了,慌地想一把推开他的脑袋,可是在看到他脑袋上的纱布时,那伸出去的手又僵在了原地,比她更僵的是月明和夏语冰这师徒俩。 两人怎么都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面,一下子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夏语冰狠心一闭眼睛,拿去平时干坏事了在自家爹面前不要脸的架势,飞快的,她扯出一抹笑,睁开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呵呵,好巧,师尊和小师叔携手前来是有何事?” 呵呵…… 一泓尊者和月明都感觉身侧有凉风吹过,尴尬癌都犯了。 不过还是一泓尊者比较绷得住:“看看你受伤没有。” “我壮得跟牛犊子样的,受了伤也肯定很快就会好了。”夏语冰装模作样一看窗户外边儿,打哈哈:“那啥,时候也不早了,师尊和小师叔忙到现在也累了,便早些休息吧!” 重要的是——赶紧走吧! 蓝猴,为什么说完就觉得这话有点污? 呜呼,果然就不该看坊间那些男子与男子不得不说的故事的绘本了,她都变污了,明明之前她还是个正直的少女!好吧,这话说出来其实她自己都不相信。 于是,低下头,坚决不让自己继续开脑洞,不然以后还怎么面对师尊和小师叔? 一泓尊者和月明自是不知她脑洞已经开到宇宙里的黑洞大小了,只以为她尴尬,便尽量的长话短说。 一泓尊者道:“夏丫头,你带人过来是想为他配些养身的药,是也不是?” 说起正事,夏语冰脑子一下子就转过来了:“医者自当以救治病人为己任,否则再高的医术也是无用,师尊你说对不对?” 一泓尊者斜她一眼:“说人话!” “虽然我和小九哥哥才认识,但是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就是身体太弱了些。”夏语冰为拉近关系不要脸的用了亲昵口吻,恳求的目光望向月明:“小师叔,你一向疼我,我小小小小的要求你肯定不会拒绝我对不对?” 她用左手的大拇指甲掐着小指甲指腹的小小一点表示‘小’的程度,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一副‘我相信你,你肯定不会让我失望对不对?’的表情。 月明心情早在进门前就收敛好了,这时纵然心情复杂面上也是丝毫不显:“我若不同意,你就打定主意硬来是吗?” “我一向尊敬小师叔,怎么会干那种没品的事?!”夏语冰正直脸,选择性的忘记了自己曾经干过这样的事不下几十次的事实,当然也同样忘记了自己是真打算硬来的事。 嗯,人艰不拆嘛。 果然她是个机智的少女! 深知她个性的月明此刻只想:“呵呵。” 他也真的哼出来了。 夏语冰装作听不懂他语气里的嘲讽之意,笑得开心:“小师叔笑了,就是答应啦,谢谢小师叔!” 月明转身就走。 “反正你就是答应了。”夏语冰在他背后喊,决定要是明天他不帮忙就拆了他这院子、毁了他的药材,看他一下子到哪里找这么好的住所去! 一泓尊者看她这德行,决定不告诉她自己劝月明答应的事,只看一眼靠得亲密的二人:“你也早些歇着,明儿我也要走了。” 夏语冰目送月明走远,听到这话,脑袋转过弯来:“师尊,你刚问我那话嘛意思?” 她眨巴眨巴眼睛,怎么好像有点不寻常? 被忽略了很久的一泓尊者一梗脖子:“时候不早了,人老了要休息了。” 说完转身就走,留她一个人抓心挠肺的难受。 …… 次日,当夏语冰知道自己要带小师叔离开的时候心情是崩溃的。 虽然小师叔医术超群,人也俊雅非凡,但是架不住其人心思深,总是笑盈盈的给你设绊子,她吃不消啊吃不消啊! 想起了师尊昨晚上没有说完的话,机智如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师尊又坑了她一把! 只是这时候,师尊和二师叔都已经走!了! 卧了根大草! 夏语冰一咬牙,紧紧闭上的眼睛睁开时,脸上已经堆满了谄媚的笑意:“小九哥哥!” 为了昭示亲昵唤的一个名儿,叫多了其实也就顺口了,当然了他也没排斥,于是她就这么叫了,一边把他拉到身边儿:“我临时有事,你先随我小师叔走,等我办完事就去寻你。” 夜玖看她一脸牙疼的表情,再看一眼她目光望向的方向:“我想和你一起走。” 语气十二分的执拗。 夏语冰更牙疼了,可她不想跟小师叔在一起摔! “那啥……”她搓搓手,一脸讨好的表情:“我小师叔在你那里,即使我找不到你,他也很快就能帮我找到你的。” 夜玖低着头,一字一顿的道:“我、能、找、到、你。” 为她系上的血玉里有一只雌虫,雄虫在他这里,不止她安全与否他能通过雄虫感应到,而只要他离他不远,他的人通过特殊的金线花一样能查到她的位置。 所以,他很快就能找到她的,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 夏语冰只当他是不服气,若是让她知道真相,怕是心要塞了,只是现在她不知道。而做下这事的夜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未来有多庆幸自己的这个举动! 011:最初的悸动 天上白云飘,地下马儿走,枯草染白霜,树木岁枯荣,正是冬寒料峭时,一阵凉风出来,夏语冰下意识地拉了拉脖子上大氅的系带,随口‘嗯’了一声。 “你‘嗯’毛线啊嗯?!”一路被当做隐形的陈安逸真受够了她的走神,策马到她前头,愤怒地冲她大吼:“我说我生气了,你听到了没有啊啊啊啊啊!” “啊?” 夏语冰闻言抬起头来,疑惑脸:“你突然鬼叫个什么劲儿?” 陈安逸简直要疯:“我刚才跟你说话,你就一个字都没听到吗?” 刚才? “刚才你说什么了?”夏语仔细想了想,笃定的道:“没有啊!我记得你明明刚才就在那鬼吼鬼叫的,没说话,我肯定!” 陈安逸瞬间崩溃,简直不能愉快的玩耍! 他控诉的声音拔得老高:“我跟你说我生气了……我生气了!我!生!气!了!” “你生气干我毛事?”夏语冰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怎么就不干你事了!”陈安逸一条条痛诉她的罪状:“抢我地图、丢我在山林,害我遇到危险差点小命就挂了,这么多的事都是你抛弃我惹出来的!” 一个大男人就这么曝露出自己的短处真的是大丈夫吗? 而且,就一个小树林都走不出来,还要她把他从捕兽笼子里救出来这样的事非但不瞒着,还这么大声的说,他脸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夏语冰斜着眼睛看那正晒伤口的人,忍不住地又想起了那一个满身伤痕却丝毫不在意,却在她悄悄离开的时候露出了难过表情的人,忍不住的心里的罪恶感又在节节攀升。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没有她在,小师叔会照顾好他吗? 他那么单纯而别扭的人,真的能应对她那个看着善良,实则一肚子坏水的小师叔吗? 她又走神了。 正在撸袖子各种花样晒伤口的陈安逸一看她这模样,满腔悲愤再忍不住,狠狠地一甩马鞭:“夏语冰,老子要跟你绝交!” 心太塞,简直不能再爱了! 夏语冰回过神就只看到他策马离去的气冲冲的背影,忍不住心里再升疑惑,她到底又哪里惹到他了?这人才几天不见脾气就变得这么阴阳怪气的? “莫名其妙!” 她无语道一句,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去找夜玖。 夏语冰下马来,对小白道:“你去跟上前帮路痴引路,带他回去后你就自己回府里等我。” 小白不依地拿头蹭她的下颌。 “乖。”夏语冰拍拍它的头。 小白依依不舍地去了。 夏语冰自己则是摸出怀里的地图,循着自己刚才来的路,使轻功返回了去。 可想而知,一心在前面等着她上前认错,哄他高兴,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原谅她的陈安逸看到单独而来的小白时心里有多崩溃、有多想哭! …… 另一边。 道是轻车从简,那拉车的双骏却皆是有名的宝马,而车身更是用上等的金丝楠木做成,其里抽屉、小桌、书籍、点心、药材、小桌子样样不缺。甚至的,月明还弄出了一个小炭火炉子,一边烤火,一边熬药,淡而清雅的药香从车厢内飘出来,随风飘去了很远很远。 夜玖的目光随着那水蒸气飘远,眸色淡淡,无喜无悲,看不出在想什么。 “喝药了。”月明将熬好的药汁倒在碗里,递到他面前。 夜玖没有接,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 其实从他上马车,发现夏语冰不见后,他就没出过声,安静地就像是一尊瓷娃娃,看着美则美矣,实际上却没有魂魄。 就仿佛她走了,连同他的生命力也一并带走了一般。 月明是过来人,虽然夜玖此刻缄默不言,但是从言行举止他很轻易就猜出了他心思:“小虾米那人看似粗枝大叶,实则心肠极软,你且看着,不用我们去找她,她过不了半个时辰就要自己寻来了。” 夜玖转过头,凝望着他的眼睛,好似在看他是不是在撒谎一般。 说实话,月明其实刚才只是一时嘴快,说出来就觉得后悔了,只是在看到他投过来的眼神时,心里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酸感。想当年他也便是默默的注视着‘那个人’,而也因为他一直太缄默,导致心里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出口,她就已经成为了他人妻。 一步错过,此生就是错身擦肩再无机会了,而今天人永隔。 他闭上眼睛:“喜欢就争取吧!再过一年,她就要及笄了,她家世太显赫,当今皇帝绝对不会轻易允婚,你还有时间。” 夜玖摩挲着匕首上的精致纹路的手一紧:“多吗?” “其实也不会很多。”月明长舒出一口气,认真的道:“她祖父是当今丞相,那样老谋深算的人肯定会以她意愿为择孙女婿的第一条件,然后就是他的安排了。” 而最可怕的就是后边这条,那只老狐狸绝对会把人骗到圈套里耍得团团转,还让人对他感恩戴德的,简直是可怕! 夜玖不动声色地将重点记住:“多谢。” 月明摇摇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 再怎么说她也唤一声‘小师叔’,他虽然怜惜他这一份心思,却也不会把她的一切都透露给他,无关其它,只是做人原则而已。 夜玖明白,点了点头。 忽地,他袖管一动,下一刻他深色的眸子骤然掠过一抹亮色,光芒骤然亮起,那一瞬间就好像云破月初一般,他脸上的笑容竟是比仙芝玉兰盛开还要更风华绝代! 秒懂的月明笑眯眯地出了车厢,随外边驾车的小青一起坐了。 夏语冰压根不知道自己已曝露,只打心眼里觉得带着一身寒意进车厢会招了寒气给夜玖,又怕招到小师叔,于是跟八爪章鱼一样趴在车顶,开了天窗,招财猫一般的冲他扬起爪子,压低了声音:“我在这里。” 夜玖眸中的喜悦之色慢慢敛去,低下了头不理她,从她此刻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发顶和旁边露出的一截白皙如玉的左颊。 生气啦? 夏语冰挠挠头,从怀里抓出刚摘下的野生栗子:“这好吃,我特意给你带的!” 夜玖收在袖管里的手动了动,抬起头来望进那一双极其漂亮的大眼睛里,看着里面毫不掩饰的赤诚,他阴郁的心情总算稍稍好起来,伸出手,接到了她手上的栗子。 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那么好看! 夏语冰手枕在下颌上,看他慢条斯理剥栗子壳,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然后又觉得,看到他此刻的笑脸,她这一路拼了命的赶路也是值了! 突然的,她听到下面他在唤她,疑惑地,她挑眉看去——夜玖正站起来,很努力地把手往她面前伸,那嫩黄饱满的栗子肉在他修长白皙的手间是那么的好看,而更好看的是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的光芒。 “给我的?” 夏语冰突然瞪大了双眼。 012:约定,无法不花痴 夜玖有些疑惑的眨了下眼:“嗯。” 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不是吗? 夏语冰嘿嘿的笑,知道自己是问了个傻问题,谁让她在师门养成习惯了——好东西都靠抢,抢得快就得到的多,抢得慢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一有东西拿出来大家都是卯足了劲儿去抢,自己抢的东西都要自己留着,哪有拿出来分享的道理? 习惯成自然,这一下子还真没反应过来。 “谢谢啦。” 她伸手取来吃,一边也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你也吃。” 含糊不清的调调,她双颊鼓鼓,挑挑拣拣分东西的模样就好像一只在准备冬粮的小仓鼠。只是以夜玖少得可怜的生活常识来说,他当然是不知道‘仓鼠’是什么,只是觉得她这模样特别的好看,而且同他特别的亲切。 夏语冰看着他斯斯文文吃东西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笑,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好奇道:“明明有在吃,为什么我看不见你在咀嚼的动作?” 像她,无论吃什么双腮都是鼓鼓的好嘛! 夜玖沉默一瞬:“吃得少。” 他以前的食物总是不够吃的,所以不能一次吃完,要留一些到身上,不然没人给他送膳食的话,他就要挨饿了。 这些话,哪怕知道说了会博得她的同情,会使得她对他更亲近,他也不愿意在她面前说。少年的心敏感而又自矜,最是讨厌被同情。 夏语冰却把这当作他有家教的表现,皱了皱小鼻子:“男人嘛,就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赤手搏猛虎、傲然渡江湖,这才最是快意。真不知道现在的人家是怎么想的,一个个男儿养得跟女子一样爱涂脂抹粉不说,还以娇弱拥有纤瘦的小腰为美。” 她一副不敢苟同的模样。 夜玖看了看自己手里捏着的只咬了一小口的栗子肉,果断地将它全塞到嘴里,用力地咀嚼着,可大概是吞得太猛,他一下子就被呛到,顿时连连咳嗽起来。 “哎,你怎么吃点东西都会被呛到?还好吧你?” 夏语冰忙问道。 夜玖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哪里能回答她的问题? 夏语冰看他这狼狈样儿,心头一紧,忙旋转车顶的机关,让整个车顶完全打开,她跳到他身侧,发现他的脸已经是赤红的一片——只是不知道是被呛得还是羞得? 她伸手运气,然后动手狠拍了他背后几处大穴,他被拍得身体往前一倾,张嘴,小半个卡着的栗子一下子就被他吐了出来。 “喝点水。” “谢谢。” 夜玖取她手里的水喝,声音嘶哑,垂下的眼帘里掩不住那挫败之意。 他又不开心了。 感觉到他情绪不对的夏语冰想了想他被呛之前自己说的话,恨不得自打嘴巴,于是打哈哈道:“我说的都是那些粗莽之人,你可别学。” 他长得好,面无表情时君子端方,清冷如仙;笑时温润如玉,实在教人心喜。要是这样的他变成她口中那样子的人,那才真正无法想象呢! 夜玖从她口气里没听出‘敷衍、安慰’,也就放了心,取帕子拭了拭唇后将茶碗放下,坐下时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坐。” 夏语冰依言坐下了。 “我也去平京,进城,住一些时日。”他的目光中有着几分忐忑,声音也因此变得更低了:“你可以来找我吗?” 进了城,他就是笼中囚鸟,等待他的前是悬崖,后是荆棘,身陷两难之境的他唯一能借助的力量就只有母亲旧部的势力。 求人难,求人带他去见她,更是难如登天! 且,私心下,他并不希望他身边的人过早关注到她。 夜玖手摩挲袖中匕首纹路,唇抿得紧紧的——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只要有空都会陪你玩。”夏语冰拍着胸脯打包票,就怕到时候他听了她的名号和那些劣迹斑斑的事不跟她玩。 城里边,跟她玩的多是那些想要依附她爷爷或爹的官儿的女儿,而真正和她玩得好的一个都没有。而她也不稀罕往贵女世家圈子里跑,不然哪怕是她名声不好听,她府上的荣耀摆在那里,她想跟谁玩就没有谁敢不要她一块儿玩的! 只是不屑罢了,最是厌烦那些笑靥如花,手段阴狠的女子了! 而男儿里边儿,她看得过眼的就只有陈安逸了,嗯,现在还多了一个他。 她笑嘻嘻的:“只是到时候你别嫌弃我烦就行了。” 夜玖脱口而出:“不会的!” 他希望她来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嫌她烦呢? 夏语冰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夜玖白玉似的耳垂一红,强作镇定:“你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 夏语冰笑起来,伸出小拇指到他眼前勾了勾:“来来,好朋友拉钩,友谊天长地久。” 他想要的是她整个人完完全全的属于他,只是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么就让她暂时把他当好朋友吧! 自己的心思,自己明白就好。 学着她,夜玖伸出小拇指和她的手指勾在一起。 “还有盖章。”夏语冰大拇指微弯曲,与他的大拇指相贴合,‘盖章’后,她扬起的笑脸灿如夏花:“约定了喔!” 是啊,约定了! 夜玖嘴角无声翘了翘:“嗯。” 夏语冰拍拍他的手:“对了,反正我最近也没事,不如我就在你身边扮个书童吧!”越说她越觉得有趣,站起了身子似模似样向他微微一福:“公子,是时候用膳了。” 夜玖配合着她:“嗯。” 缩在袖管里的手缩了缩,有点想要摸摸她的脑袋。 她发色黑亮,乌发柔顺细腻而有光泽,摸起来一定很舒服吧! 他这么想着。 她佯装严肃地作捧水盆状:“公子请净手。” 夜玖乖乖地把手伸了过去,作洗手状,慢条斯理地,一举一动都极是优雅,而之后‘用帕子来擦拭指尖’的动作,无物却更似有物,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迷人。 “你手真好看!”夏语冰放弃演戏了,一脸惊艳地盯着他手看还不觉得满足,硬是拉过他的手和自己比:“怎么比我长这么多呀?” 她有些怨念,手指短也就算了,还那么多肉! 同样是人,为什么他的手指就又长又好看?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夜玖想了想,手稍稍滑下一些而后拱起,将她肉肉的手掌收在手里,抬眼认真的看她:“这样,一样的。” 他那样认真注视人的样子,就好像他的眼里就只有一个人,那样的专注再加上那一张绝世美颜,简直让人无法不花痴。 而此刻,她的手还被他握在掌心。 脸蛋儿,悄悄爬上了红晕,一直蔓延到颈项里。 夏语冰低下头,突然间心如小鹿乱撞。 013:就是这么凶残 马车是在傍晚的时候到的驿馆,夏语冰并未能扮成夜玖的书童一路相随,只因她临时接到了府上用海东青传来的讯息,只看了一眼,同他告别后就匆匆跳下车走了。 夜玖下马车时,月国的旗帜已经不见,他见到的就只有急得像热锅蚂蚁的秦公公和小笙。 “小主子你去了哪里?奴婢……奴婢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大喜之后,小笙一个没控制住,哭得稀里哗啦的。 秦公公只拿眼瞥一眼月明师徒,随后恭顺地低下了头去:“小主子。” 声音里,有着一丝颤意,分明是欣喜。 许是,见到熟人了罢。 夜玖并不想知道他们之间有何交集,只对秦公公道:“启程。” 秦公公暗一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笙,把毫无防备的他扯得一个踉跄,在他迷茫看过来时深觉丢人的秦公公咬牙低语:“去,赶马车去。” 小笙急急忙忙地跑了。 气氛一时尴尬,直到小笙赶了马车过来,夜玖上车,马车开始行驶后,紧绷的氛围才缓和下来。 “神医……等等。”秦公公大着胆子拦住了月明师徒的马车。 什么时候见过的? 月明想了想,没印象:“嗯?” 形象略显得高冷。 秦公公显得有些惶恐:“奴婢斗胆,请问神医……” 这里就两辆马车,小主子是从这辆马车下来的,是他亲眼所见,那么神医是不是就此以后会帮衬小主子一些? 他虽然和神医只有一面之缘,却也记得那时候神医和非蓉殿下十分要好。 月明最是不喜和宫内人打交道,尤其是内宦,明明心如明镜却总爱说一半留一半,他意味不明地‘嗯’一声,直接把缰绳交到小青手里,自己进了马车内。 小青赶着马车跟上夜玖。 秦公公摸不透他的想法,咬了咬牙,拔腿跟上马车。 …… 而另一边,使轻功一路飞出丛林的夏语冰却是遇到了麻烦。 她一脸懊恼之色,愤恨的目光盯着前方数二十名黑衣劲装手持弓弩的汉子,手摸到腰间的软剑,随时准备出招! 前来送信的海东青落到了黑衣人首领的肩膀,正漫不经心地梳理着羽毛。 上当了! 夏语冰心里当真懊恼得狠,真是关心则乱,这海东青虽然和府里那一只有点像,但是那一只明明是高冷得完全不鸟她好吗?然而这只——它让她摸了下爪子竟然没啄她,她还以为是它丫转性了,没想到却是个冒牌的。 冒牌的还不算,还给她挖了这么大坑! 而且,拿人家人开玩笑是大不敬好吗? 夏语冰本就一脸的沉怒之色,现在更是怒火中烧:“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首领看她一眼:“乖乖交出命就是。” 夏语冰嗤笑出声:“好歹也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黑衣人首领一招手,其他的黑衣人立即发动弓弩连射! 夏语冰眸色忽地一沉,刹那间整个人的气势发生了惊人的改变,素手一抬,银色软剑出鞘,一招‘天狼嗜月’,强横剑气将朝她设来的箭尽数包裹,用力一挥,那些箭头一瞬间转向,飞快地朝着那些黑衣人射去! 那些个黑衣人反映慢些的,都被射成了刺猬,剩下的立即后退趴下,避开那箭雨的同时再度朝着她发动攻击。 夏语冰一柄软剑舞得滴水不漏,那些箭别说是伤到她了,就连近她身都做不到,黑衣人首领正是看到她这般厉害,这才收起轻视之心,亲自上场同她过招。 夏语冰招式极其凌厉,毫无花哨,招招逼人要害,狠辣到极致,且她内力极其深厚,一连过了数百招黑衣人首领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她的呼吸却还是绵长而轻缓,没有丝毫紊乱的迹象,而她的脚步更是稳了。 一点都不像累了,反而像是刚刚才进入状态! 黑衣人首领却是越来越近颓势,他不恋战,就想走。 夏语冰会让他走吗? 笑话! 干脆利落地长剑一横在他颈项间,就要划下。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谁想杀了你吗?”黑衣人首领急中生智,大声喊道。 同时,有海东青破风而来,直击她面门! 夏语冰狠辣地一剑将黑衣人首领毙命,一抬头,长腿凌厉上劈迎上那凶猛的海东青勾爪的同时猛地脚往地上一砸! 地上瞬间多出一个老大的坑来。 一阵羽毛随风乱飞。 夏语冰干净利落收拾完所有的黑衣人后这才站定,眼眸中的冷色褪去,转为澄澈,她看一眼周围的死尸,又看看在坑里挣扎的海东青,心思一动,便是大概猜到刚才出什么事了。 “你把人杀光了都不留活口让我怎么办?还有说好了记忆共享的呢?还能愉快玩耍吗?” 没有任何声音回答她。 她也不在意:“那你好歹得让我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不然我回去怎么交差?还是你想自己去面对人了嗯?” 风影楼。 那声音是在她心底响起的,只有她才能听到,同时有些记忆信息在她脑海里清晰,一会儿后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这情形是十分诡异的,自己和自己对话这么流畅无阻碍,当然若有现代的医生看到这情形便能解释——人格分裂。 “那鬼地方的人怎么找到我们了?” 夏语冰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她把海东青从坑里拎出来,凶残地扒光了它的毛:“丫,还啄我不?” 果着的海东青桀骜地瞪着她,张嘴还要啄。 夏语冰冷笑两声,扯发带生生将它鸟嘴绑上,再从黑衣人首领身上扯下一块布,把果着的海东青鸟爪子绑了,倒拎着晃晃荡荡走。 海东青眼睛顿成蚊香圈,一圈儿又一圈儿。 这下,连挣扎都没力气了。 夏语冰泄愤一般又恨恨拍了它两巴掌,然后按照原计划打道回府,只是她到底还没忘记她爹还在生她的气,没敢去找她爹,而是先去找了她祖父。 哦,对了! 黑衣人首领那边用海东青传递的就是她祖父病危的讯息,不然她也不会那么急地就丢下了夜玖,甚至连小师叔都没打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老爷子,我回来啦。” 她从外院儿直接使轻功飞得进院子里来,才到门边就把门拍得噼里啪啦响,一边在那里大叫。府邸里护院看是她,又暗暗回了自己的岗位。 不一会儿,门从里边被打开,走出文雅至极,脸上带着笑容的老爷子:“哟,舍得回来了?” 那话里打趣的意思,一听就懂——说的就是她怕挨罚,故意拖到她二师叔和大师姐走了才肯回来,还是不走正门那种。 夏语冰装作听不懂他的话,只兴冲冲的扬了扬手上的海东青:“老爷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老爷子定睛一看,不由得乐了:“你终于把毛毛逮到手了?” 毛毛就是侯府的那一只高冷的海东青,除了对夏琼华表现温顺之外,就连老爷子都没得到它一个正眼,就更别提夏语冰了。 就是因为这,夏语冰没少暗搓搓对毛毛动歪脑筋,她那一身绝顶凌云的轻功就是在和毛毛斗的时候练出来的——老爷子知道这事后都笑疼了肚子,然后每次在听到别人夸她轻功好的时候都忍笑忍得好辛苦。 夏语冰把海东青往老爷子面前凑:“不是毛毛,是果果。” 一丝不挂的果! 老爷子仔细看了看,还真看出了不同:“功夫又有长进了吧?” 不然怎么能逮到这玩意儿? 夏语冰骄傲的笑:“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孙女儿。” 老爷子也笑得开心。 “不过老爷子,你猜猜,我回来遇到什么事了?”夏语冰一脸的神秘。 014:简直没心没肺 老爷子摸了摸八角的小胡子:“暗杀,刺杀你的人换了新的,还是你感兴趣的地儿的人。嗯,对方的人肯定都被你收拾干净了。” 她身上血腥味犹存,一双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么个他一手教养出来的小丫头,她的心思如何要是猜不到,他还是老狐狸吗? 夏语冰嘟起了嘴:“就知道瞒不过你。” 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 “可是你猜得到是哪个地儿派出来的人吗?”挤眉弄眼的,夏语冰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狡黠之色,翘起的唇角得意又故作神秘。 “难道……风影楼?”老爷子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就是那里!”夏语冰一拍大腿,开心的道:“早听说他们武功高强,今儿一试果然名不虚传。”虽然不是她亲自去打,但是看着记忆里那个她打得就很过瘾了。 老爷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变幻莫测。 风影楼内高手如云,其价格是同行中价格最高的那个,和高价格等同的是它近乎百分百的成功率!而且只要雇主出得起价钱,他们根本就不会问猎物的身份,动起手来毫无顾忌!且任务失败了一次后,雇主若是不放弃这个任务,能把价钱不断往上加,他们可以一次次派出杀手直到完成任务为止! 简直太难缠! 撇去这个,他其实更想知道她到底得罪了什么样的人,使得那人要对她下这样的重手? “你最近又惹什么祸了?” 话一说出口,老爷子自己就后悔了,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果然,夏语冰一脸的坦荡:“太多,记不清楚了。” 老爷子:“……”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特别的呢?”他不死心。 “没印象了。”她从来就不是会记那些事的人。 这可是关乎她小命,她怎么就不知道上点心呢? 老爷子劝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夏语冰理直气壮:“您教过我,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我轻功好。” 老爷子‘呵呵’:“真的遇到罕见的高手,你就是往身上挂双翅膀都没用。江湖高手榜都是唬弄那些初入江湖的菜鸟的,你还真当真了?” “这么多年的门内学习的东西我还没还回去呢!”夏语冰笑得没心没肺:“放心吧,我打不过的话还有另一个呢。” 老爷子:“……” 就这么个混账家伙怎么放得下心哟? 他头疼地抚额:“行了,你赶紧回去换身衣裳。” “那这个呢?”夏语冰笑眯眯地把至今眼睛还在冒蚊香圈的海东青果果提溜到他眼前。 老爷子想起这茬,更头疼了:“想玩就玩,不想玩丢厨房让人宰了吃了。” 最重要的是,别在他眼前晃了,眼晕。 挥挥手,他赶她走,他要静静! 果果听得浑身一颤,整只鸟都不好了,可奈何叫也叫不出,动也动不了,只能僵直了身体让人宰割…… 夏语冰嘿嘿的笑,拍拍它的脑袋:“走,吃肉去了。” 果果双眼一直:“……”已经生无可恋。 这时候还有心情逗鸟? 老爷子想把她——赶!出!去! 夏语冰在老爷子还没真正动手之前赶紧溜之大吉了,她回了自己院子。她院子里虽然她人老是不在,但是人员齐备,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少。 “郡主回来啦。” “恭迎郡主。” 才进院子,里头的丫鬟、婆子都迎了过来行礼。 “找个笼子来。”夏语冰将果果交给身侧的大丫鬟惜缘,惜缘长着一张妙美的瓜子脸,杏眼桃腮格外好看,整个人也透着一股子大家子气儿。她是打小就服侍在夏语冰身侧的,办事细心又牢靠,很得夏语冰信任。 “没毛的鸟儿倒也是个稀罕的。”惜缘将海东青拎手上,笑了一句。 “都别顾着玩了。”四十左右的妇人,夏语冰的乳娘陈氏走上前来:“前儿夫人还在念叨着郡主,是想郡主想得紧了,郡主要是得空不妨过去看看。” 夏语冰忍不住问道:“阿娘近日身体可还好?” “夫人的身子素来不好,尤其是现在入冬了。”陈氏叹息一声:“郡主你也知道的,夫人最是闻不得炭火味儿,只每日捂着汤婆子出不得门,最盼的就是郡主回来了。” 夏语冰皱了眉头:“安排洗漱吧,迟点我去见阿娘。” 陈氏应一声,指挥丫鬟们去忙了。 半个时辰后,打扮一新的夏语冰带着陈氏和丫鬟们去了她阿娘的院子。 “夫人,郡主来看您了。”夏秦氏房里的大丫鬟铃儿听到通报,喜笑颜开地小跑着进来,对在软榻看书的夏秦氏道。 夏秦氏原名秦娇娘,生得一副柔弱堪怜的模样,却是外柔内刚的性子,不然也不可能以柔弱之躯管理好弱电房护国侯府的内院,将内务管理得井井有条,就连挑剔的老爷子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夸赞她一声——厉害! 只是如寻常母亲一般,见到最心疼的女儿,她的面孔永远是最亲和的。 放下手中书卷,秦娇娘的脸上扬起笑容来,那灿烂的笑容冲淡她脸上病气,苍白的脸上也多出几分红晕来:“这小皮猴儿,总算舍得回来了。” 她话音才落下,夏语冰不依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人家在外边儿可一直惦记着阿娘,可是一回来就来阿娘院子里了,而今竟听到阿娘这般说,真的好伤心。” 铃儿忙迎上去,为她解下大氅。 夏语冰一身轻后,凑到秦娇娘身边,抱着她的手臂,一副撒娇的模样。 秦娇娘被她这样儿逗笑:“行行,我家的小皮猴长成大姑娘了,以后都叫你小美人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夏语冰笑嘻嘻的,拉着她的手,为她切了切脉:“寒气入体,略感风寒……铃儿!”她皱着眉看向铃儿:“你是怎么照顾人的?” 铃儿双膝一软跪下,低着头不说话。 “别怪她,都是我自己。”秦娇娘拍拍她的手,笑容温和。 “阿娘……”夏语冰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对自己这个说话永远是温温柔柔的阿娘束手无策,说说不动她,她也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起身,她走到秦娇娘背后,盘膝坐下,气沉丹田,双手贴在她背后,将自己雄浑灼热的内力缓缓朝着她体内输送过去,护住她的心脉,也驱赶走她身体里的寒意。 秦娇娘眉眼中神色疼惜又无奈,却也打起了精神,放松身体接受女儿的给予。 她虽然不会武功,却也知道习武之人内息很重要,很多次她都想拒绝的,可是每一次女儿动作都是那么的快,根本就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的女儿啊…… 秦娇娘阖上眸子,压抑下心头翻滚的情绪。 015:狗腿小冰冰 一阵子后,夏语冰才收了双掌。 秦娇娘的身子已经暖和许多,面色也红润不少,她转过身,取帕子沾了沾夏语冰略有些冷汗的额角:“冬日我素来是这样,不用你每次都这样。” 夏语冰笑嘻嘻的:“我练武功就是为了保护阿娘的,帮不忙阿娘,我打小习武又有何用?”她顽皮的眨眨眼,故意作不满状:“难道阿娘就认为,女儿一直是那般顽皮,就只知整日追逐毛毛玩儿?” “你不是这样,那是怎样?”冷厉的声音从外头传进,走进着一身淡蓝色绸袍的中年男人,他身材颀长而五官俊美,腰配长剑,身形笔直如出鞘利剑,一身的杀伐之气,让人一眼看去就望而生畏。 当然,这‘人’绝对不会是夏语冰。 “爹爹……”夏语冰十二分不满的语气,翘起的嘴都可以挂一个茶壶。 丫鬟、婆子多余一干人等退下,把空间留给他们。 夏琼华拉了椅子坐下,和夏语冰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里净是不满:“你想想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儿,有一件不是祸事吗?” “侯爷……”秦娇娘道:“她还小。” “还小?我这么大都能带兵打仗了!”夏琼华瞪眼,手一指一副满不在乎样子的夏语冰:“你再看看她是什么样儿?多大个人了,成天不是和一帮子纨绔子弟吃喝玩乐,就是招猫逗狗,一点正形都没有!” 关键,她还是个女儿家啊! 别人府上的女儿这么大了,求亲的门槛都会被媒婆踏破,他府上呢?别说是无人问津了,就是他厚着脸皮主动跟人套近乎,别人哪一个不是立即面色惨白连连推辞的?而就是前不久,他才跟皇帝透露出想为她招婿的想法,三天后全京的适龄才俊都有了婚约不说,就连那些才十一二岁的,都有了好不好! 简直心塞! 他生的这是女儿吗? 简直就是专门克他的活祖宗! “人生一世,及时行乐,为何要守那么多规矩?”夏语冰跳下软榻来,笑眯眯地往她爹面前凑,见她爹皱眉,赶忙喊道:“这是祖父教的!而且祖父说得对,你走哪里都恨不得把规矩给背身上,累不累啊你?瞧瞧瞧瞧……” 她从他发中挑出一根白头发拈到他面前:“都未老先衰了!爹爹,你的心要放宽点,你养大女儿不容易,女儿以后要好好孝顺你的,你可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注意健康,有病就要寻大夫。看你回来身体肌肉绷紧,想来是累了,来来来,让你家最可爱、贴心、美丽、善良的小棉袄为你敲敲背。” 说罢,狗腿地开始为他爹捶背。 夏琼华真被她气笑了,一大串数落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夏语冰见状,更卖力起来,一边敲,还一边问他哪里不舒服,酌情下力。 “别以为你讨好我,事情就能过去。”夏琼华舒展身体,舒服的想哼哼,可是想到她干的事,还是没好气的哼道。 “这事师尊已经训我了,我也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为此我已经深深的反省了多次,最终我得出结论——做事切记冲动,要三思而后行。”夏语冰一本正经的撒谎。 暗下决定——以后干坏事一定要暗地里下手,不能让人抓到把柄重蹈此次覆辙! 夏琼华很满意点点头,当然他是不知道自家女儿真正想法,不然肯定会跳起来用佩剑敲她脑袋,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张狂。 “这事是你师门的事,既然你师尊都教训过你了,那就到此为止。”夏琼华说罢看她一脸欣喜的模样,话头一下子转了个弯:“不过我这边可没这么轻易结束,待会傍晚我要考验下你功夫最近有长进没有。” “啊!”夏语冰当即垮下脸色:“不要啊!” 求救的目光望向秦娇娘。 秦娇娘张嘴,夏琼华不待她开口就斩钉截铁道:“这事就这么定了!” 夏语冰顿时转过脸来:“爹爹你明知道我只会轻功还这样,真是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有本事闯祸,就得有本事收尾!”夏琼华就是这么冷酷无情。 夏语冰‘呵呵’:“无法沟通!” 她罢工! 不过,也就想想而已。 到了傍晚,晚膳后,夏语冰一步三挪地跟着她爹到了习武场,而她爹根本不给她取剑的机会,她才进场就一剑直冲她面门戳来! “爹爹,你看清楚,我是你亲女儿!亲的!不是你在护国寺外的小溪流捞起来的卧槽!”夏语冰连蹦带跳,死狗一样躺地上哭。 “还敢骂脏话!” 夏琼华再卷剑花,一招摘星式直刺夏语冰咽喉。 “我果然是你捞的!”夏语冰使劲往后一滑,一个驴打滚避开她爹剑锋,足下一点,飞出老远。 夏琼华提步追上,长剑拨、勾、挑、刺、招招都光明正大,却十足狠辣地朝着夏语冰身上各处要害刺去! 夏语冰哇哇大叫,在空中闪来闪去,一身衣袍在风中成破烂的一条条,长发也是乱七八糟类鸟窝,就连靴子也掉了一只,那模样说不出的狼狈。 “救命哇,谋杀亲女了!” 她张口大喊! 灌注内力的呼喊声,传出老远老远。 护国侯府所在的地段是平京最好的地段之一,一整条巷子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护卫众多。这要是换他人府上闹腾,他们的护卫肯定是要出来看上一二的,然而护国侯府嘛——脑子有坑才会过去帮忙。 再说了,位高权重、凛然不可侵犯的护国侯的热闹,看起来其实还很好玩的。 而最喜欢这热闹的,还是皇城此刻在寝宫的那一位。 “哈哈,果然是小冰冰最有意思了。”天子笑弯了腰,而一旁听这笑话儿的公公也是悄悄压了压上扬的唇角。 天子又笑了一阵,大手一挥:“小陈子,明儿是三皇子生辰。皇后给诸皇城贵女都下了帖子,你去提醒一声,可别掉了护国侯府的。” “诺。”陈公公一甩拂尘,下去了。 他走后,天子敛了笑容,冷声对报告讯息的死士道:“继续盯着,一有异动,立即上报!” 016:奇葩中的极品 夜色苍茫,雪花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下,一地银霜。 暗夜中,一道暗影鬼魅一般掠入护国侯府某院,以三声夜鸦鸣为信号叫开了一扇窗户,他从窗外翻进,单膝跪地向对面椅子上坐着的人行礼:“主子。” 室内昏暗,那人几乎和暗夜融为一体,无声无息,却分明有一股子危险的张力弥漫在整个空间,让人颤栗。 其开口,声沙哑沉幽:“云芳和风影楼的关系,即刻去查,不得有丝毫遗漏。另,安排阁内冬英、夏梅、秋葵三位长老来京,入住城内东苑轻音阁。” “属下遵旨。” “下去!” 转瞬间,那一道黑影便如来时一般飞快地消失了。 室内,那人伸出手,指尖摩挲一颗棋子,低低笑一声:“有些人真是安逸太久了,才忘记了教训,既如此我便当一回好人,教你们好好记记什么人动得,什么人动不得!” 狠狠一捻,松手的那一刻,玉石做的棋子碎成齑粉散落在地。 这一夜,有不少人于睡梦中惊坐起,冷汗淋漓。 夏语冰却睡得很舒服。 当然了,任谁连着赶了两日的路,回来又被当靶子抽得要死要活,再被逼着泡了药澡上了药之后累成狗会睡不着的。 只是这伤口睡死了不觉得有什么,大早上起来可就觉得疼了,所以院子里一大早就响起了她犹如鬼哭狼嚎的叫声。 惜缘好不容易帮她上好了药,要扶她出去吃早膳。 夏语冰扒拉着床单死不肯动,嚷嚷着自己已经残废,不喂不吃! 夏琼华听到这传话气笑了,冷脸一撂:“饿死算了!” 秦娇娘起身:“我且去看看她。” “去什么去!惯得她!”夏琼华喝道。 秦娇娘立定了脚步,眼眶微红:“侯爷要怪,就怪妾身吧!都是妾身未能带好冰儿,妾身愿意领罚,冰儿还小,不懂事……” “不就是一顿饭嘛,小孩子,让人照看着又怎么了?”老爷子打断她的话,责备的眼神儿往夏琼华身上飘:“多大个人了,还老爱和小孩子家家一般计较,像个什么样儿?” 夏琼华一噎,最惯那丫头的就是他爹啊! 怎么能忘记,那丫头打回来就跟他爹屁股后边跑的事儿了? “用膳……用膳。”老爷子一语定乾坤。 三人用完早膳,夏琼华见老爷子十二分热心的吩咐厨房仆妇给夏语冰准备这样、那样的吃的,简直心塞得不要不要的,他小时候怎么就不见老爷子对他这般好过? 真人比人得死! 太心塞! 愤懑的夏琼华决定出门,训手底下的兵去! 秦娇娘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袖筒里的手指无声动了动,旋即垂下眉眼,淡色唇轻轻一抿,模样娇柔如同菟丝花。 老爷子一转过身就看到她这模样,再顺着她面对的方向看向门外,一声轻叹隐于喉间:“你身子不好,便早些回院子里罢。” “儿媳知道。”秦娇娘扶着铃儿的手离开。 …… 一骑绝尘自宫殿出,直抵护国侯府。 彼时,夏语冰正舒服地躺在吊床上晃悠,一边吃着惜缘给敲的小核桃,听得说皇后给她下帖子邀她去参加三皇子的生辰时,半个核桃肉卡在喉咙里,差点没呛死她。 这可吓坏了惜缘。 “郡主你好些了没?”她急忙为她拍着背。 夏语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才吐出了核肉,摆摆手:“没事,弄……弄点水来。” 惜缘忙将水递上。 夏语冰喝了几口,缓缓平复下呼吸。 “那郡主……你去吗?”惜缘在一边小心翼翼的问,她可是知道自家郡主最不爱去的就是这一类的场合了。 “去,为什么不去?”夏语冰脑袋一歪,笑得邪气:“一年多没回来了,大家伙儿一定很想我,当然了我也很想他们就是。” 惜缘:“……” 郡主总是这么自信真的好嘛? 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丫鬟,惜缘是不会这么吐槽自家郡主的,她在确定自家郡主不是开玩笑后利落地把郡主从吊床上拽下来,拉去洗漱、换衣、上妆。 重点在眼睛‘上妆’,白白的粉跟刷墙壁刷了一层又一层,总算是把夏语冰跟熊猫一样硕大的两只淤青的眼圈给遮住了。 夏语冰对着模糊的铜镜看不清自己长相,不过她素来对自己容貌不在意,所以在上妆完毕后她就坐马车出发了。 马车一路向前,不急不慢。 一路到目的地,才下马车进门,夏语冰就收到了无数‘快瞪到脱窗的眼珠子’,她目不转睛地随陈公公从他们身边走过,走老远都还能听到他们说‘活见鬼’的话。 其实前来迎人的陈公公也是被她这造型吓了一跳,不过到底顾及她身份没敢说,只是当他把人带到帝后和一干贵女面前时,天子笑得那叫一前俯后仰,就连素来端庄优雅的皇后也是有一瞬间的惊愕,旋即也是捂嘴笑了起来。 底下的贵女们莫不以帕子压住上扬的嘴角,纤柔的肩膀一耸一耸的,要笑却不敢在御前失态的样子好不辛苦。 惜缘已经好久没为人梳妆过,早先一心只想着给自家郡主把伤遮遮,却没想到郡主那般心急,都不让她看看就要走了。而现在她看清楚了,真恨不得找个打个地洞钻进去——呜呜,要是侯爷知道她把郡主打扮成这样招摇过市,肯定撕了她的心都有! 她无措地望着夏语冰,惨白的脸色都可以和夏语冰此刻的脸媲美了。 “臣女拜见吾皇、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寿无疆、龙体康健;皇后娘娘千岁,青春貌美,年年都像十八岁。” 夏语冰自顾地下拜,没有丝毫阴影的样子。 皇帝笑出了眼泪来:“哈哈哈……来人……快,快给端盆儿水来。” 她一身披红挂紫带绿不说,一张脸也跟调色盘似的五彩缤纷,简直笑死个人。 陈公公打了水来。 夏语冰乖顺地洗了脸,一抬头。 皇帝本来端着水在喝,一看她眼睛上那硕大的俩‘轮子’,一口水‘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017:不要和你做朋友 如果说之前的夏语冰是一个花花绿绿的小丑,那么现在的她不看衣裳的料子,简直和路边的乞丐没什么两样……可能有些乞丐还比她的气色还要更好一些。 真是不能再滑稽了! “哈哈哈哈……”皇帝指着她的脸,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 夏语冰摸摸自己的脸,低头骂了十句‘窝草’之后彻底淡定下来,抬头,她十二分真诚的道:“皇上您一笑价值不止万金,笑得如此灿烂更是价值连城,臣女惶恐得此嘉奖,就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一副为难的表情。 皇帝正开心着,大手一挥:“讲!” 夏语冰道:“今儿是三皇子生辰,臣女是最后一个来的,走得太急,也未能捎上好礼故而心中甚觉羞愧。而现在皇上您给了臣女这么重的见面礼,臣女自知受之有愧便想借花献佛,将此献给寿星,以祝其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皇帝闻言更乐,唤三皇子:“清寰,你看看,这丫头明摆着就是空手觉得丢人才扯了这么一通有的没的。朕可不管她这事,你想要什么生辰礼物尽管寻她要,可不许她随便的送你些奇奇怪怪不值钱的玩意儿就这么混过去。” 被点到名的殷清寰从席位上起身来,笑得洒脱:“启禀父皇,宝物易得,真心难寻。儿臣能得她真心祝福,已经是很高兴了。” “皇儿心性豁达,不是计较的人。”皇后慈爱地看殷清寰一眼,上翘的嘴角一朵笑花噙着,看着越发端庄美丽。 “你看呢?”皇帝笑眯眯地看向夏语冰。 “我看啥?”夏语冰疑惑的表情转为委屈:“皇上,您非得让臣女说老实话吗?明明都是家丑不可外扬的说。” “此话怎讲?”皇帝一下子还真没转过弯来。 皇后也没想起来,望向了她,殷清寰更是如此。 夏语冰不甘不愿的道:“一年前,臣女不小心偷了刘阁老钟爱的大白鹅烤了吃了,刘阁老闹到了府上,臣女为了躲避处罚,一点银子都没带就跑路了。路上东飘西荡半年多才遇到师门的人,回到师门不久,臣女又闯祸了,这不……” 她指指自己淤青的眼圈,控诉:“昨天回来,饭都没吃上,爹爹就给来了一顿‘铁板烧’,简直不能再悲剧了。” 皇帝显然想到了她被抽的事,笑起来:“你爹爹呀,就是太古板,让你受委屈了。” “还是皇上您深明大义,仁慈宽厚。”夏语冰立即拍马屁。 “这样……”皇帝唤来陈公公:“赏她黄金千两,锦缎三匹,白银三千两,另送一柄玉如意,你且去取来。” “皇上,臣女爹爹要是有您一半儿的好,臣女就是被打死也心甘情愿呀!”夏语冰大礼叩谢君恩,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喜日子不说那些。”皇帝摆摆手:“你这模样也是不好喝酒的,这会子在外边儿也不似在宫里头有诸多避讳,你且随清寰去御医那边取些药膏擦擦。” “谢谢皇上。”夏语冰一转身:“有劳三皇子带路了。” 皇帝笑了笑,觉得自己拉郎配十分成功。 皇后眼底也有些笑意,只眉目间到底有了丝凝重之意。 而另外一边,显然情况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穿过宴厅出门,走过一段木桥,假山边,殷清寰停住脚步,转身道:“想必,你也明白父皇和母后的心思了,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喜欢的不是你这类型的。夏小姐,你是个好姑娘,你适合更好的男子。” 夏语冰眨巴眨巴眼,被发好人卡是几个意思? 而且:“怎么说得好像我看上你似的?” 殷清寰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好毛线! 夏语冰一瞪眼睛,反正看他这性子也不像是仗势欺人那种,那她就直说了!上下扫他一眼,嘴儿一瘪:“身似搓衣板、腿像烧火棍儿,脸清瘦无肉,就你这德行,我真想不通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会认为别人第一眼看到你就恨不得哭着喊着要嫁给你?” 如果她没记错,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好吗? “早听闻夏小姐洒脱不羁,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寻常,殷某佩服。”殷清寰笑容满面的冲她抱拳,风度翩翩。 “呵呵。”夏语冰嘲讽地笑两声:“你这人虚得很,鬼见愁怎么了?鬼见愁,也没看见有鬼找我来着啊!” 殷清寰倒是一怔:“我不是那意思。” “不是这意思是什么意思?”夏语冰四下一看,发现四周没人,暗暗撸袖子——他再敢说她坏话,她就揍他丫的! “我其实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殷清寰坦坦荡荡:“你我虽然未见过面,但是我已经知道你很久了,你不是好酒吗?我正好喜爱酿酒,有机会你可前去一品。” 他从怀里取下一枚玉佩递给她:“凭这个,你可自由出入我府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夏语冰眉毛一竖,警惕地看着他:“说,你到底嘛意思?” 殷清寰把玉佩往她手里塞:“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和你做个普通朋友。” “我朋友太多了,顾不过来,你还是省省吧。”皇宫里边的人心眼最是多了,才不要和他们来往,不然什么时候被卖都不知道! 夏语冰摆摆手:“走走,药快点给我,我疼着呢!” 才不乐意继续跟他扯淡。 殷清寰有些黯然地将玉佩重新收回袖管中:“既如此,请吧!” 这还差不多! 夏语冰屁颠跟他后边儿走,等到了御医那里,她压根不需要御医交待,能拿的都拿走了,气得那御医吹胡子瞪眼睛的,要不是碍于殷清寰在场,他都要跳起来破口大骂了,哪里用得着像这只能摆出一脸肉疼的模样? “方老,您今儿可真大方,十分感谢,我还会再来的。”大扫荡之后,夏语冰笑眯眯地同方御医道别。 方御医顿时感觉膝盖中了一刀,好像把这坑货宰了一了百了好吗? 018:揍人 回去路上,殷清寰问夏语冰:“看起来,你们关系不错?” 夏语冰:“呵呵。” 她和这宫里头大部分的御医都熟好么,但为嘛要告诉他? “你‘呵呵’是什么意思?”殷清寰停住脚步看她,总觉得她对他有些不友好,不过她这模样,倒是比那些对他毕恭毕敬的人看起来顺眼很多。 他还是很喜欢同她说话的。 “当然就是笑的意思。”夏语冰睁眼说瞎话,双手叉腰,哈哈哈哈笑几声,然后斜着眼睛看他:“难道在你的眼里只有这样才是开心的表现?” 殷清寰:“……” 总有一种智商被鄙视的感觉。 夏语冰不爱理他,大步走了回去。 今儿为三皇子办宴的地点是一座植满奇珍异草的庭院,如今是冬日,后边儿梅林红梅已经全部盛开。用膳的地儿近梅林,梅花娇艳,有风吹起时花瓣纷纷落下时分外的好看。 帝后终是不会在外头久留的,此时已经回宫了。 夏语冰径直入梅林,不喜被打扰的她寻了一株最高、枝桠最为繁茂的梅树为目标,足尖一点,飞跃上去,斜躺下眯着眼睛睡觉,反正现在还早。 不过,总有那么一些人爱打扰他人清静。 “我看,皇上的意思是想把夏语冰许配给三皇子。” “这不明摆着嘛,不然怎么就叫了她之后又点三皇子的名?” “哎,音姐姐,你别伤心,三皇子同你情投意合,定不会那么容易变心的。再者那夏语冰生得跟男儿一般,只要三皇子不瞎眼,肯定不会舍你而就她的!” 看上她就是瞎了眼? 夏语冰听得眉头一抽,低下头,从枝叶中看去,一红、一紫、一淡蓝色的三道身影就在她所在的这一棵树下,而也在此时那着淡蓝色襦裙的女子叹息道:“一切自有命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而且那夏小姐只是人生得不好,人品差了些,可那家世却是强了我数倍。” “哼哼,她不就仗着家世欺负人嘛!”着红色长裙的女子气愤道。 “你小点声。”一身紫色襦裙的女子以指点唇:“可别让别人听着了。” 着红裙的女子显然是个烈性子:“这明明是众所周知的事,哪怕就是她站在我面前,我也一样敢说!”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只是……”着淡蓝色裙子的女子叹息一声,以袖遮面:“夏小姐若是以后真的和清寰结为夫妇了,希望清寰也能待她如待我一般的好。” “音姐姐你真是太善良了!”两个女子叹息道。 夏语冰却是实在听不下去了,从树上一跃而下,在三人惊愕的注视下落到他们面前,笑眯眯走近那着淡蓝色裙子的女子:“我本来以为说得出那番话的人的脸最起码应该有脸盆那么大,现在看到你,我知道我错了,你的脸简直跟锅子一样大,都能横竖煎下几百只煎饼还有剩地儿的简直牛掰兮。” 她一副忏悔的表情。 楚音面色赭红,一张脸几乎红得能滴下血来:“你……” “你什么你?难道我说错了?”夏语冰眉毛一竖:“自古婚约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同男子私相授受也就罢了,还在这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念你情郎名字。啧啧……你脸皮是用砖头砌的吧?” 楚音差点泪奔。 “还有你!”夏语冰走到红衣女子身边:“我就是仗着我家世好欺负人了怎么滴?我还就欺负你了!” 三两下,果断干脆地扯了她的发饰,弄皱她的裙子,在她惊恐的目光下一巴掌拍她嘴唇上:“你该庆幸我没有拔人舌头的习惯,不然你这辈子都甭想说话了。” 红裙女子惊恐地捂住嘴,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十分可怜。 夏语冰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落到着紫色裙子的女子身上,后者强作出一副镇定的模样,额头却是滴下冷汗来,小腿打着颤,哆嗦得筛糠似的。 “过来。” 夏语冰冲她勾手指。 挪啊挪的,紫裙女子蜗牛一般走到她面前。 “刚才不是说得很欢畅吗?现在怎么不说了?”夏语冰双臂环胸,挑眉看着她。 那女子支支吾吾,冷汗源源不断地从她额头滑下,呼吸急促。 “有本事在我背后说,没本事当面告诉我、哎哟喂,不说话就以为我制不了你了?”夏语冰扬手,一耳光甩她脸上:“看你还敢不敢说!” 019:恶人先告状 ‘啪’的一声脆响。 那女子脸被打得歪到一边,她捂着脸,眼泪盈眶:“你……你欺人太甚了!” “我就欺负你怎么着?”夏语冰傲气地扬起下颌,挑衅地看着她:“姓梁的,有本事,你打回来啊!” “我今儿跟你拼了!” 谁家女儿不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尤其是像她们这样的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打小吃什么都吃过,却都不会是吃亏的主儿! 气怒的梁芸儿扬起手,巴掌狠狠朝着夏语冰的脸甩去! 夏语冰眉眼一瞪,扬起手来。 ‘啪’的一声脆响! 楚音攥住了身边钗环散乱的林月儿的手,二人皆惊叫出声来。 那一巴掌,不是夏语冰打人,而是梁芸儿的那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了夏语冰的脸上,而夏语冰扬起的手却是低下来,撕了衣襟! 她一屁股坐地上,哭天抹泪:“救命啊!” 那声音,老远都听得见。 几道风声,却是那远处盯着此地的护卫齐齐而来。 梁芸儿脸上此刻一个大写的‘懵’字,直到看到皇家护卫前来,她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冲着夏语冰吼:“你陷害我!” 夏语冰就只哭,不停地哭。 梁芸儿急了,对着那向她投来冷漠目光的皇家侍卫指着自己的脸:“你们看,我刚才也被她打伤了,肯定有印子。” 那么大的声音,还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那是不可能作假的。 她相信,事实胜于雄辩! 可事实是——她脸上白白净净的,连一点红印子都看不见,哪里像夏语冰,一张脸本来就滑稽,再添了巴掌印,半张脸都肿了一倍了! 皇家侍卫一脸‘你当我们是傻子吗?’的表情,都懒得搭理她,他们走到夏语冰身边,搀起她:“你没事吧?” “我要告诉皇上,我受欺负了!”夏语冰哭得眼眶都红了,可是吐字却是字字清晰,话里的委屈之意也绝对不会让人听错了去。 楚音见状,上前:“夏小姐,今儿事……” “是她打我,我报仇也只找她,你只是在边上,我不会把你牵扯进去的!”夏语冰抹一把泪,转头,又哽咽的对侍卫们道:“这位楚小姐和旁边的林小姐只是恰好在这,事情和她们没太大干系,麻烦你们帮我把她们送回去。” 话说得挺正常的,可仔细一琢磨,却分明透露着不寻常。 四人在这,都钗环散乱、一身狼狈的,真说没点事,谁信呀? 楚音和林月儿也想到了这一点,却在夏语冰坚持要去面圣之后默默把自己要辩驳的话咽了下去,主动要求同去面圣。 于是,四人就这么闹到了皇帝面前。 彼时皇帝才回宫不久,一听这事,觉得事儿不大,不过既然牵扯到了夏语冰,他还是让陈公公把人宣了人到殿内。 夏语冰一看到皇上,就嚎啕大哭:“皇上,您要为臣女做主哇!” 她半张脸肿着,眼睛淤青着,一张脸简直惨不忍睹,再这么一嚎啕,都变形了,简直太惨了,皇帝都不忍心朝她看了——丑得伤眼睛! 梁芸儿也哭了,下跪:“皇上,臣女是冤枉的!” “怎么个冤枉法儿?”皇帝看向她,比起哭得一塌糊涂的夏语冰,梁芸儿即使哭,那也是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好看,皇帝眼睛一亮,顿时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问话的声音也亲切多了:“你且详细道来。” 梁芸儿抽泣道:“是她先甩臣女一巴掌,还辱骂臣女,臣女才还手的。” “你说我先打你,那你说说,我同你素无冤仇,我为何不打别人,单单就只打了你?!”夏语冰转身,梗着脖子,愤怒地瞪着她。 “你本纨绔,又有何说不得?”梁芸儿哪里敢说出先前自己说的那一番话? 她不敢,可是夏语冰敢! “梁芸儿,我虽然纨绔,但是也是守规矩的人。今儿三皇子生辰,我不过是应邀前来为他祝贺,而后随他拿了一些药,坦坦荡荡毫无私情!可你呢?我明明就听到你在背后嚼舌根子说我生得跟男子似的,只要三皇子不是瞎子就肯定看不上我!” 她说完,转过身,对皇帝重重磕了三个头,泪流满面:“皇上,臣女自知不才,名声败坏,不敢高攀皇子殿下。可是今儿是真真受了奇耻大辱,臣女恳求皇上告知那些个爱胡乱猜度的人,我夏语冰就是这辈子伴青灯古佛,也绝不嫁权贵之人,求皇上成全!” 再磕头,一直磕到了底。 皇帝的脸色变了变:“小冰冰,你是何秉性,别人不清楚,朕还能不清楚吗?”他亲自下去,扶她起来:“乖孩子,有朕给你做主,别哭了。” “皇上您仁慈,可天下人对臣女不仁慈哇!”夏语冰抱着皇帝的手臂,鼻涕眼泪都往那上头擦:“臣女不过就是爱招猫撵狗,去去花楼喝酒,可您看看名声被人传成了什么样?呜呜呜呜,臣女明明就是一个安静的美少女呜呜呜。” 皇帝太阳穴突突直跳,忍住把她丢出去的想法儿:“你先起来。” “臣女心痛、臣女的心都碎成渣渣了呜呜呜呜呜。”夏语冰继续哭,不仅哭,还加大了音量,那声音简直比魔音穿耳更恐怖。 皇帝实在受不了了:“行,朕答应你!” “有圣旨给不?”夏语冰果然不哭了,抬起兔子一样红的眼眶看着皇帝,一副‘你不给圣旨我继续哭你看的表情’。 “君无戏言。”皇帝再一次想把她丢出去! “上次臣女下棋赢您,你输给臣女三个美少年的约定至今尚未兑现。”夏语冰翻旧账,才不肯这么轻易就罢手。 皇帝老脸一红,随即抬手就抽她:“死孩子,这事能乱说吗?” 夏语冰瘪嘴哭:“那您还说君无戏言?” 皇帝头痛,只得下了圣旨,而后就让陈公公把几个丫头片子全给扔了出去,太讨厌了,简直不想见到她们了! 梁芸儿走出宫门的时候还是一脸的懵,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林月儿有些担心地想要上前询问几句,却被一旁的楚音拉住了袖子:“我小腹有些疼,恐是月事至了,能否借你马车一用?” 020:我家闺女是泼皮 马车上,林月儿不解地看着上车后一点事都没有的楚音,皱紧了眉头。 “妹妹,知道得多,不一定是好事。”到底是表姐妹,楚音深知林月儿脑子就那么一根筋,不跟她说清楚,她定然憋不住事儿,到时候肯定闯祸,倒不如现在就跟她说清楚了。 “夏语冰这么多年‘鬼见愁’的名声远扬而没被严重惩罚,不仅仅是因为她有个好爷爷、有个好爹,更是因为无论她闯多大的祸,皇上都给她兜着的缘故。我今日是故意把你们往她所在的地儿引的,故意说出那一番话,为的就是试探她的心思。” 她说着,轻笑一声:“而大殿上她和皇上的一番话,让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皇上有意把她许配给三皇子为正妃!想必她也是知道了此事,才会有那一番动作。” 林月儿一脸惊愕:“你事先怎么没同我说?” 她有些委屈,觉得她有些太忽略她,不把她当好姐妹了。 “我同你说?”楚音抬起眼来,略带了一丝尖锐的眼睛盯着她:“让你演戏,你会吗?让你作假,你真以为夏语冰和林芸儿都是简单的货色会看不出来?” 林月儿有些讷讷的:“那好歹也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啊……” 知道自己没用是一回事,被人点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楚音摇摇头:“现在事已至此,我只要知道事情于我有利就好。” 说罢,她警告地看林月儿一眼:“夏语冰这人行事邪门儿,且丝毫不顾颜面,这样的人真要动起来很可怕。你若是无事,便离她远点。” 林月儿急忙点头,她今日被吓得够呛,而且还知道了这看似一场女儿家的玩闹,实际则是算计的事的原委。现在就是借给她十个胆,她也不敢去招惹夏语冰的。 “在马车上把自己打理好,今儿的事封口,谁都不能说。”楚音说完再叮嘱一句:“如果有人问起今日事来,你就说只看到了梁芸儿打夏语冰,别的一概都说不知道。” 林月儿点头:“都听你的。” 楚音下马车来。 不多时,两辆马车缓缓上路,消失在远处。 …… 护国侯府内,正有风暴掀起。 发火的人,自然是护国侯,原因自然是——看到了夏语冰那张丑脸。 这便是典型的亲爹心思,再恨不得揍死自家老闯祸的熊孩子,可是看到自家熊孩子被别人揍了,那心里简直就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痛快! 尤其是——夏语冰还在一边鬼哭狼嚎。 夏琼华忍了半天,等惜缘为她脸上敷好药的下一秒,便是冲到她面前:“谁抽得你?” “梁芸儿,吏部侍郎的嫡女。”即使受伤,夏语冰告状仍然字正腔圆。 夏琼华把人名字记住了,问她:“你揍回去没?” 夏语冰委屈:“我前过未赎,哪里还敢闯祸?” 夏琼华一巴掌拍她脑袋上:“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今儿就这么蠢?被人打了,你都不揍回去,你还是我女儿吗你?” “我是你在护国寺旁的小溪里捞起来的!”夏语冰捂着脑袋霍然站起来,指着自己的脸:“我要真是你亲闺女,你丫会舍得把我揍成猪头三吗?我跟你多大仇、多大怨,都让你忘了打人不打脸?!” 夏琼华一噎,倒是忘记了自家熊孩子脸上的伤自己有一大半的功劳。 “而且你还打我头!”夏语冰泪眼汪汪的控诉:“我就是这么被你打笨的,呜呜呜呜,果然不是亲生的不疼,呜呜呜呜,我好疼、我好伤心、我好难过、我玻璃心都成渣渣渣渣了呜呜呜。” 她唱作俱佳:“小白菜,地里黄,三两岁,抛溪旁,过得苦、没衣裳,我滴那个亲爹,我滴那个亲娘……你们现在在何方?什么时候才来找我?我过得好惨嗷嗷嗷!” 可怜夏琼华一身傲骨,哪里斗得过夏语冰这等不要脸的泼皮? 他捂着发疼的脑袋:“好好好,我错了。”下次揍她,一定记得避开脸。其实把自家女儿身上唯一的优点——有一张好脸给揍成现在这德行,他也有些罪恶感的。 夏语冰捂脸嚎啕:“我过得真的好惨,想吃点什么都没银子买!” “我把你的月银还给你还不成吗?”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在夏琼华眼里都不是什么问题。 “北风那个吹,一点银子就够吃个王八还要帮人酒楼当小工洗碗三个月。”夏语冰继续哭,好不容易亲爹终于肯给银子了,不多哼哼对得起她受的罪吗? 悄悄把五指张开缝隙,她偷偷瞧着自家爹爹的反应。 “以后皇上的赏赐,我都不扣你的。”因为不知道今儿有赏赐,夏琼华允诺得很痛快。 “你说真的?”夏语冰顿时不哭了。 “我要是骗你我就跟你姓。”夏琼华随口就来。 “爹爹你好没诚意!”夏语冰又扯开嗓子嚎。 夏琼华倒是没想到她这下子脑子好使了:“别哭了,大不了我给你写字据。” “……” 夏语冰火速地从桌子上搬来纸笔墨,夏琼华也真写了。 “你果然是我亲爹,亲爹,饿了,我要吃好吃的。”夏语冰把盖了大印的字条同圣旨收一块儿,笑嘻嘻地挽住她爹的臂膀,欢快地摇啊摇。 夏琼华低眼看她:“你别笑,太丑了。” 夏语冰:“……” 甩开他的臂膀就抹泪:“你果然不是我亲爹!” “八宝斋开了新的肉食全宴,去不去?”夏琼华抛出诱饵。 夏语冰眼睛一亮,旋即哼一声:“我是那么容易就被收买的吗?” “岭湾新进了一对大白鹅,战斗百余场,至今也无一场败绩。”这本来就是他想送给她今年的生辰礼物,咳咳……虽然她生辰都过去好久了。 ‘我爹竟然送我大白鹅!’ 夏语冰整个人都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爹,心中跟有一万匹神兽咆哮而过一样一样的,她没听错吧?她爹不是最讨厌她玩这些,还说她没个正形吗? “咳咳……”夏琼华老脸有些发烫,却强持镇定:“是有个家将养的,我看着挺凶狠的,反正你走哪都跟螃蟹似的,带着它们也不会吃亏,就收下了。你要不喜欢……” “亲爹,我喜欢,我真喜欢!”夏语冰一蹦三尺高,扯他的手:“走走走,我们这就去看它们!” 至于吃饭什么的,哪里有大白鹅重要? 021:就是让你憋屈 从来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厢夏语冰正要拽着她爹出门,那厢就有一骑轻骑到了侯府门外,骑士下马来,叩响了青铜兽头做的门环。 “来者何人?”里头传来询问声。 “江北大营统帅徐知,有急事禀报侯爷。”徐知报上自己的身份。 大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徐知上前问那出来的侍卫:“敢问侯爷可在府邸内?” 护卫道:“大人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去报信儿。” “多谢了。”徐知客气道。 夏琼华才出大厅就遇到了前来报信的侍卫,问过话后,有些歉疚地看夏语冰一眼。 “没事,我自己一个人去也行的。”说不失望那是假的,然虽如此,夏语冰还是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爹爹有正事忙,我就不打扰了。” “行,你自己小心些。”公务在即,夏琼华做不到因私忘公。只到底对她心存了些歉疚,于是从袖管里取出银袋给她:“想吃什么,就自己买吧!” 纵使美味佳肴,一人独尝又有何滋味儿? 夏语冰到底忍下了心里的苦涩,接过银袋,眯起眸子:“爹爹记得早些回来。” 其实她知道的,他公务忙,这个‘早些’真早可能是三五天,迟些就是十天半个月,甚至几个月都有可能。可是她宁愿自欺欺人,给自己一个希望。 夏琼华何尝不知道? 他心底轻叹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去吧。” 夏语冰也只能自己去了,走大街上,她猪头三一样的脸引来不少回头率,若换作平时,她定然要把这些胆敢瞧她样儿的人揍一顿的,可是现在真心没心情。 走着走着,便是看到有一处酒铺子。 她掀帘子走了进去。 “哎,你……”正打酒的陈安逸看到她,先是一喜,然后猛地想起她把他丢下,让他跟小白一块儿回来的事后,一张脸又迅速黑下去,哼一声,别过头不看她。 夏语冰也看到了他,眼睛一亮:“正愁没人喝酒呢,你在这,来来,打酒一起上八宝斋去。” 陈安逸也是无肉不欢的主,自然知道八宝斋上了新的肉食全宴,可看到她这样儿,完全没有对他有半点抱歉的意思,他又不舒服了:“谁要跟你喝酒?走走走,哥忙着呐!” 把酒壶一拎,他就要走。 “别啊哥!”夏语冰拦住他去路,嬉皮笑脸的:“这时候早着,那么急着回去干嘛?” “干嘛都比跟你在这耗着强。”陈安逸赌气。 “喂喂喂!”夏语冰收起笑脸,伸出右手的食指戳着他*的胸膛:“犯什么抽呢?阴阳怪气的,难不成你想不通去宫里头净身了?” 她颇有些怀疑地往他小腹下方瞄去。 “你才净身呢!”陈安逸一巴掌就往她脑袋上拍去。 夏语冰侧身避开他的手:“那怎么阴阳怪气的?” 陈安逸突然觉得自己太傻了,怎么就跟一缺心少肺的人生气呢? 顿时,他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再也提不起精神生气了。 “对了,谁那么有本事把你打这样?”揭过这事,陈安逸凑她身边,很不怀好意的问。 “说来话长。”夏语冰斜着眼睛看了看他手上拎着的酒瓶,摸了摸下巴。 陈安逸十分上道:“八宝斋,我请客。” “好兄弟。” 俩勾肩搭背上八宝斋,酒逢知己千杯少,俩都是能喝的,八宝斋的肉菜是真好吃,酒也是真的很香,俩一边说话一边吃酒,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夏语冰一醉,就开始变身话唠。 陈安逸比她尚清醒些,便是问她脸上的伤从哪里来的? 夏语冰就哭,把她爹那一段一句话说完后,梁芸儿那一巴掌被她搜肠刮肚用尽形容词描绘出来,知道的人是清楚她被打了一巴掌,不知情的倾听者都以为她是被打残了! 陈安逸当场拍桌子:“欺负我兄弟,这仇……非报……报去!” “就是,我们抓……那啥……保镖,走!”夏语冰把手上酒杯子往地下重重一砸,趔趄着往楼下走。 “等……等我……”陈安逸歪歪斜斜,踉跄着追了出去。 “等等……你们还没付银子呐!”掌柜的跟他们身后叫唤。 两醉鬼一前一后奔出去,谁还管他那些? 掌柜的无奈,只能记账后,让小二把账单送到俩人府上去。 夏语冰和陈安逸螃蟹一般在街上走,行人、马车无不避让。夏语冰一张脸成猪头三了不好认,可陈安逸好认啊!夏语冰和陈安逸同称‘平京双害’,俩人只要出来都待一块儿,太好认了。 也因为认出来了,所以才倍觉意外。 夏语冰人送外号‘鬼见愁’,一直是无法无天的主儿,基本都是她欺负人的份儿,今儿她自个儿却被欺负了,这当然是一个极大的八卦。 事实证明,百姓的力量是强大的。 八宝斋里夏语冰的那一番醉话很快就传扬开来,而事件主角之一的梁芸儿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大家都想知道能揍鬼见愁的到底是怎样的母夜叉? 这事很快传到了梁芸儿的耳朵里,她气得一手横扫了桌子上所有的茶具,一张娇容扭曲,狰狞类鬼:“夏语冰,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声音凌厉、冰冷,带着一股子不可撼动的凛冽杀意,让人畏惧。 室内伺候她的婢女都缩起脑袋,不敢吱声。 梁芸儿砸了茶器还嫌不够,气咻咻地起身,将博古架上的东西皆狠狠砸在地上,那股子狠劲儿,简直就是把那些东西当夏语冰来砸。 一阵阵噼里啪啦声响,久久不绝。 直到外边传来敲门声,走进来被丫鬟簇拥而来的美妇人。 “娘!”梁芸儿看到美妇人,一腔委屈再忍不住,她扑进她的怀里,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个不停。 “外边的都听说了,你倒是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梁氏从怀里拉出哭得伤心的女儿,牵着她的手,往软榻边行去。 “事情是这样子的……”梁芸儿忍着委屈,抽抽噎噎地说事情的经过。 022:纨绔相争 小梁氏听完梁芸儿的一番诉说,不由得秀眉紧蹙:“这事邪门得紧。” “可不是吗?”梁芸儿自回来就已经想清楚了原委,她真是不明白——明明是她们三个人一起得罪夏语冰的,又不单单只是她一个人,那时候楚音和林月儿都还在那里,论得罪狠的程度,那林月儿根本比她还要更狠。只是为什么夏语冰就独独挑了她下手? 是当她软柿子好捏吗? 这般想着,梁芸儿又想砸东西泄愤了。 “你稍安勿躁。”小梁氏按住她的手,拍了拍:“且等我和你爹爹商量商量。” “要出去辟谣吗?”梁芸儿想到了楚音和林月儿,那一场打架里,她们可是证人。 “暂且按兵不动。”小梁氏道:“宜信那边出了水匪,皇上现在正是用到护国侯的时候,定然不会想在这个时候让他分心。唯今之计只有暂且忍耐下来,等这风头过去,对了,我想起来,月国的使臣就快到了,皇上到时候定会钦点人带礼部官员去迎接,我已早早在八宝斋定下包厢,准备好了一切,毕竟……你也时候婚配了。” 接见使臣,定然会派皇子。 而今皇帝年迈,太子沉稳、敦厚而不太得皇帝喜爱、二皇子贤名远扬却未有执掌军权、三皇子虽得皇帝宠爱却似对政务不上心。当今皇帝态度却是暧昧不明,让人不得不打起全部的精神,就怕自己站错队,连累自己不说还会连累家人,夺嫡事,成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败则肝脑涂地。 小梁氏虽是一介妇人,也是胸中有丘壑之辈,虽夫婿官仅是侍郎,但实际尚书早被他架空权利,现在吏部真正掌握实权的人是他,他已经站好了队,所以知道的内幕才会这般多。 “娘……”梁芸儿娇嗔一声,脸庞微红。 “我家女儿长大了。”小梁氏笑着打趣一声。 母女二人说话间,有丫鬟匆匆而来,边跑边喊:“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闹闹腾腾的,成何体统!”小梁氏眉目一凛,对身边的大丫鬟媛儿道:“把人给我带过来,我倒是要看看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她竟敢这般喧哗!” 媛儿应一声,出门很快把人带了回来。 “夫人,我们运货出城的马车,被……被人截下来了!”丫鬟一进门,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面色惨白,冷汗不停地流着,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 “谁人竟如此大胆敢截我们的马车?” “回夫人的话……是……是那郡主娘娘和威远侯府的世子爷。”丫鬟都快哭了。 小梁氏眉心一跳,急促道:“是运往哪里的车,快说!说!” 丫鬟被她凶兽一样凶狠的目光吓得瑟瑟发抖,哆嗦着唇,哪里说得出话来。 “我让你说!”小梁氏霍然起身,一脚狠狠对着丫鬟的心口踹了去,语气狠辣:“再不说,我拔掉你的舌头,让你以后都没法子说!” 丫鬟被踹得往后摔去,她哭着从地上爬起来:“呜呜呜……是东城。” 小梁氏脑门子一轰,不详的预感成真,她一个踉跄。 “娘!”梁芸儿担忧地扶着她。 小梁氏死死地攥住梁芸儿的手,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媛儿,快去使人唤老爷回来!” 媛儿急匆匆小跑着出去。 小梁氏低眼看向前来报信的丫鬟,眼底一抹阴毒乍现。 丫鬟恐惧地挪了挪身子。 梁芸儿偏头看向小梁氏,莫名地,心里竟有些发寒。 小梁氏抬起眼来,微微一笑,依旧是之前美艳绝伦的模样:“孩子你也累了,早些歇着。” 梁芸儿到嘴边的话在看到她眼底不可违拗的坚定后,默默地咽了下去:“女儿恭送母亲。” 小梁氏拍了拍她的手,款款而行。 她身后的两个二等丫鬟架起地上哭得惨兮兮的丫鬟,走了出去。 梁芸儿握紧了双拳,努力忘记丫鬟方才最后一眼求助的眼神。 小梁氏带人回到自己的院子,立即是让两个二等丫鬟用绳子绑起了那丫鬟,只留出嘴来、闭紧门窗,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这边地界。 房间内,仅仅剩下四人。 小梁氏斜倚在檀木椅上,两个二等丫鬟为她捏肩膀、捶腿,她艳丽的容貌上勾起一抹妩媚至极的笑容,恰如那一条正吐着信子的美女蛇:“说,事情的原委都说出来,敢漏掉一个字,要你的命!” 早被吓破胆子的丫鬟哆嗦着,将事情缓缓道出。 …… 事情其实是这样子的——夏语冰和陈安逸说要‘报仇’,那就是真的往梁府行去,只是二人都喝得差不多醉了,走的并不是前门而是后巷。只是这二位竟然在途中遇到了死对头,两方人马一言不合之下就开打了起来,赶巧了梁府运动西的马车路过,一不小心就被人给掀翻了。更凑巧的是,掀翻东西的那人手里拿着长剑,往下一划竟然把厚实的布袋子给划破了,露出了里边满是伤痕,死相凄惨的尸体。 这两帮人马虽然个个都是实打实的纨绔子弟,但是到底年纪都不大,平时最多把人打打残了,把人弄死的事还真没干过,猛地见到这尸体,当真是被吓得不行。 打斗一下子就停了,纨绔子弟后边悄悄跟着的侍卫看到这情形也是有些傻眼,有人认出赶车的车夫是梁府的人,当即派人去京兆府报案。 京兆府尹为人清正,刚正不阿,平日最见不得这些吃饱撑着没事到处闯祸的官宦子弟,本不欲搭理他们。只是在听到报案的人说的事儿后,当即就带了人往事发地赶。 而京兆府的动静也引起了百姓的注意,他们跟在后边儿,到了目的地后虽然场地被京兆府的衙役封锁,却还是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边看,那架势就像恨不得这会儿自己能有长颈鹿的脖子。 在京兆府办案时,两帮人马难得的没有闹腾,站到了一起。 夏语冰这会儿酒已经全醒了,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问旁边的陈安逸:“你没事吧?” 023:太不要脸 “没事儿。”陈安逸一拍自己的胸脯,骄傲的道:“我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儿?” 夏语冰当没看见他刚一巴掌下去那冷汗直冒的样儿:“待会事完了,我就直接回去了,你呢?” 他既不说,就让他逞强去,反正疼的又不是她! 陈安逸忍下那疼痛,咬着牙关:“没什么事,我也就回去了。” 疼死他了,他要找大夫! 夏语冰真想端盆水给他,让他看看他自己此刻扭曲的表情,只是想到他素来好面子的性子,话到了嘴边还是拐了个弯:“那也行。” 不过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京兆府尹派人把尸体和梁府赶马车的人带走后,顺道儿也把他们这两帮人马给带到京兆府府衙去了,道是有些事要问。夏语冰倒是无所谓,陈安逸却是想骂娘,他已经疼得受不了了好吗?可让他这么个大男人在好朋友和死对头面前哭——他真的做不到啊! 好在和他们打架的那一帮死对头也都受不轻的伤,一个个鼻青脸肿跟猪头似的,倒是娱乐了了陈安逸,他幸灾乐祸之下,倒也不觉得那么疼了。 夏语冰瞅着他那德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有脸笑的。” 陈安逸小着声,话却是十二分的欠揍:“一帮人陪着疼,多好。而且吧……”他手指着对面监房里的一堆‘猪头三’,压低了声音道:“都没到春节祭礼,能看到这么多猪头,你难道不开心吗?” 开心个鬼! 夏语冰一记爆栗敲在他头上:“缺心眼吧你!” 陈安逸委屈地揉着自己发疼的脑袋,正想辩论几句,突然看到她肿成猪头的脸,顿时就把自己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狗腿凑她身边:“哎,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啊?” “我又不是神棍能掐会算。”夏语冰离他远点。 “这倒是。”陈安逸点点头,又往她身边凑近了些,发现她在挪,忍不住问:“你干嘛?” “蠢是会传染的。” 陈安逸:“……”会心一击啊! 他恨恨坐地上:“说得你好像多聪明似的。” “猪也是最会这么自我安慰的。”夏语冰很同情的看着他。 陈安逸:“……”好想把她扔出去! 转过身,他哼一声,不理她了。 夏语冰闭目养神,才不管他。 时间慢慢过去,昏暗的监房已经开始点亮了油灯,有风袭来,灯火明灭不定,而那呜呜呜的风声却似百鬼在嚎哭,让人不寒而栗。 “喂,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 “人又不是我们杀的,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 “放我们出去!” “对,放我们出去!” “再不放了我们,等我们回府有你们好看的!” 打架的纨绔子弟这都虽然是第一次待这地儿,但是听到的鬼故事却多,而传说中的孤魂野鬼最喜欢的就是在监房寻找‘替身’,他们是越想越害怕,一通合计,几个人扶着粗壮的木头冲着外边的人大喊。 夏语冰睡了一觉醒来,眼瞅着他们喊得脸红脖子粗的都没人搭理他们,甚至是看护这里的衙差都不见了踪影,心里便是明了了,这恐怕是那京兆府尹早就想要给他们一个教训,今儿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哪里肯就这么轻易放他们走?怕是最早,也得明天中午。 只是,她并不想在这里待。 于是她拍拍手,站起身来。 迷糊中睡着的陈安逸这时候睁开了眼睛,瞅着她的动作,脑袋歪了歪,正打算问她干嘛的时候,就听到她在那里喊:“来人啦,我月事来了,急需月事带和干净的衣裳,快来人哪!” 靠,这么不要脸?! 陈安逸刹那,一丁点的睡意都没了。 不光是他,就连对面喊着的人也是惊愕的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一副被惊吓过度的表情。 “有没有人?血崩了我!”从来不知道脸皮为何物的夏语冰继续在那大喊大叫。 府衙内的书房,府尹听到衙差的汇报,差点把手上端着的杯子给砸了:“这……这真是……这真是成何体统啊!” 一个女儿家,这等事也是能乱说的? 而更可恶的是,他根本就没办法求证,也根本不敢去求证此事是真是假。 毕竟,她再能闯祸,那也是个女子。 堂堂男儿汉,怎能同她一般见识? “算了算了,把她放出去……”想了想,府尹头疼地扶额:“反正也没啥,一帮人全放了吧。传话给他们,下次若是他们有事儿犯我手上了,就不会是今儿这么简单了。” 公然打架,那也是有罪的! 衙差领令下去,把话传达后,人全都给放了。 夏语冰最先走,陈安逸跟她后边,用手肘子戳她:“哎,你真……真那个……那个来了?” “和你在一起简直拉低我智商。”夏语冰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才出门,足尖一点,身形快如凌空飞燕,不多时便是消失在了黑暗里。 陈安逸瞅着她消失的方向摸了摸下颌:“脾气这么差,肯定是真的!” 确实是真的! 夏语冰一回府只来得及吩咐惜缘给准备月事带后就冲进了茅房,惜缘一看她这架势就猜到她可能弄裤子上了,于是吩咐下去准备月事带和干净的衣裳以及热水过来。 底下丫鬟一阵忙碌,半个时辰后,夏语冰也终于一身干净坐在了书桌旁。 照例的,她拿出书看,目光冷不丁一扫,扫到了窗户边挂着的鸟笼上,眼珠子一转,她笑起来,起身,轻手轻脚直往窗边走去。 024:投缳 这一夜,除了偶尔传来的鸟翅膀飞扇的声音,一切相当平静。 次日清晨,夏语冰一觉睡醒神清气爽,在惜缘的服侍下上过药后,看时间还早就出门溜达了。 京城里边儿,起得最早的除了守城的将士,便是那些个商人了。 夏语冰饶有兴致地逛着,她鲜少早起,倒是不知道京城里边的朝食也有这么多花样儿,而且有些香味飘出来,勾得人食指大动,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尝。 这么多好吃的要先吃哪样呢? 她正想着,忽地脚步一顿,在她的左斜方,有一处馄饨小铺,铺子收拾得极为干净,有四五张小桌。铜炉上的铁锅里热烟袅袅正上升,一股子异常香的味道从里边飘出来…… 咕噜。 忍不住地,她咽了一口口水,当即举步往那边儿走去。 看着铺子是一位老妇,看到她过来,不但没有见到客人的欣喜,反而是面色一白,急忙起身:“走,你走,今儿我们铺子不做生意。” “不做生意你煮这么香的味道出来是要做什么?”夏语冰倒是止步了,只觉得老妇脸上的表情太怪异,怎么看都有一种违和感。 老妇见赶她不走,急了起来:“都说不做生意了,你还在这干什么?” 夏语冰越发觉得不对劲了,就故意道:“这里可是皇城地界天子脚下,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地儿,你一介小小商妇不做生意就不做生意,还想赶我走?知不知道我是谁啊你?” 老妇眼底陡然流露出一抹希冀的光芒,但是很快的这光芒被一股子绝望的死气取代:“这位姑娘,你还是走吧!免得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 语毕,哀伤地叹息一声。 她得罪了人? 夏语冰顿时就明白了,再一看旁边店铺的热闹,以及别的早客即使被这里的高汤勾得馋水直流,却还是绕道去了别的店铺买朝食吃的举动,心里就有了谱。 她一甩袖子:“姑奶奶我号称‘鬼见愁’,只有旁人不敢得罪我的,倒还没有人敢得罪我的!今儿我想吃馄饨,你就给我做,我倒是要看看我搁这吃东西,谁丫敢到我面前找不痛快!” 能被叫‘鬼见愁’的,整个京城就那么一位! 老妇一愣,反应过来后差点给当场跪下求帮忙,只是想到她纨绔的名声,到底没敢轻举妄动,不过到底心底有了主意。 她擦了擦手:“小姐且等着,老妇人去准备东西。” 说是准备东西,其实是去了铺子的一旁的耳房,推门进去就见里边一着红嫁衣的少女脖子正套在梁上白绫上,她的脚下方二十厘米处,有凳子歪地上。 “欢儿啊!” 老妇差点被吓得肝胆俱裂,忙跑过去,搭着凳子站上去将少女救下,使劲地掐少女人中,好一会儿少女终于有了些生气儿,那一双紧闭的眸子也缓缓睁开。 “欢儿啊,你要真死了要祖母怎么活呀!”老妇紧绷的神经一放松,顿时就嚎啕大哭起来。 名唤欢儿的少女也是哭出了声来:“祖母……” 就在祖孙俩抱头痛哭的时候,外边忽地传来喧哗声,祖孙俩身体一僵,尤其是欢儿,她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悲痛之色,苍白的脸上已经不见半分血色。 而此刻店铺内,夏语冰斜着眼睛睨着站眼前的五大三粗的汉子,掏了掏耳朵:“你刚说啥,我没听到,你再说一遍?” 梁洪文浓眉一竖,满是横肉的脸因为发怒挤在一起,其颜容更显得丑陋:“哪里来的丑八怪,给老子滚回哪里去!” “丑八怪,呵,你可真有自知之明啊你!”夏语冰上下扫他一眼:“南瓜脸,癞蛤蟆身段,猪的蹄子……我就好奇了,你娘当初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把真孩子丢了,养大了胎盘,才有了你这么个货色?” 梁洪文最恨别人嘲笑他的身材和长相,她这揭短揭太狠,一下子就把他给惹火了:“玛德,老子撕了你这张破嘴!” 夏语冰霍然起身,撸袖子,一脚踏在凳子上,气焰比他还嚣张:“你个不长眼睛的,我今儿就告诉你了,你丫要是敢动我一根指头,我就挖了你祖宗十八代的坟去!” “你个贱、人!”怒气喷发的梁洪文扬起拳头就朝她那张贱嘴砸了去。 “丑八怪你敢骂我!”夏语冰身形一侧避开他的攻击,长腿横向一扫,直接攻他下盘,同时亮出拳头,在他避开她腿攻击时,凶狠的一拳头直砸断了他的鼻梁! 梁洪文连连后退几步,不光鼻子流血,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面孔更显得狰狞:“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随他而来的十来个兵士闻言,立即冲了上来把她给围住了。 “不要脸的,打不过我就找帮手!”夏语冰‘呸’一声。 梁洪文森然冷笑:“老子今天就揍死你!” “姑奶奶我会怕你?”夏语冰冷笑出声。 梁洪文面色一沉:“给我上!” 场面顿时混乱,铺子里一片哐当声。 一炷香后,夏语冰白着脸一边狼狈地躲避他人攻击,一边大喊:“我可是皇上御封的郡主,金尊玉贵,你们这等莽夫要是敢伤我小心人头落地!” 郡主会肿着一张脸,衣着寒酸到小铺子用朝食? 梁洪文冷冷一笑,最讨厌这些个骗子了:“这里是我的地盘儿,你就是龙也得给我盘着,郡主?郡主算个球,什么玩意儿?” “你竟敢口述狂言说郡主不算个事儿,那你呢?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梁洪文欣赏她狼狈奔逃的德行,认定她是谎话败露后害怕了,更是得意洋洋:“我可是守城的将官,说一不二!你就算是郡主又怎么了,惹恼了我,一样让你人头落地!” 夏语冰这时候也不硬撑了,瞅准空隙往外一冲,对着空中大喊:“快来人帮忙!” “你叫啊,你就算是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梁洪文话还没落音,就见十来条黑色身影齐刷刷从天而降,他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德行。 025:三告 京兆府门口的大鼓被敲得‘嗵嗵嗵嗵’直响,其声儿不仅仅惊动了府衙里边的人,也引得外边的百姓朝这方向围拢来。 鸣冤鼓响,必有惊天冤案! 府尹被惊得匆匆从床上披衣而起,快速洗漱一番后快步往大堂赶,遇到书记官,便是问了一句:“可知是何人击鼓鸣冤?” 书记官回答:“回大人的话,擂鼓者是赤月郡主……” 府尹脚步一顿,调头就要走。 “这次是真有冤案!”书记官急忙把话说完:“她并不是自己状告别人,而是帮一对祖孙状告梁洪文,待会您看看状纸就知道了。” 府尹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儿传的梁芸儿打了夏语冰的事,他有一种预感,这梁洪文怕是和这梁芸儿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关系。 顿时就有点不想管这事了,但是想了想,万一案子里边真有点什么的,他身为京官,若不能为民做主,那当这官儿也就没意思了。 “走!” 二人一道,走过长廊,直入书房,走过一个小侧门,进入大堂。 府尹落座,重重一拍惊堂木:“升堂!” 分成两排站立的衙役敲起水火棍,一致声道:“威武!” 威严肃穆。 堂外方才的窃窃私语顿止,百姓皆是站直了身体。 “带告状者、受害人、被告人!”府尹再敲惊堂木。 有衙役出去,百姓自发让出道来。 夏语冰最先大摇大摆走进来,因她是郡主之尊,且还是有等级的,故而堂上还有一把为她准备的椅子。她倒是只看了一眼,就往堂下跟柱子一样站着了。 “拜见府尹大人。”她笑嘻嘻的递上状纸。 有人过去接了,呈给府尹。 府尹接过一看,顿时眉头拧紧,先前心头以为是她儿戏的产生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深深的怒火,以及那一份心头不可名状的恨。 很快的,老妇人牵着欢儿进来了,一番叩拜。 最后进来的才是梁洪文,他龇牙咧嘴的,一进来就冲着府尹喊:“大人,您可要为我做主,这等刁民光天化日之下殴打我守城将士,简直罪大恶极!” “呵呵,馄钝铺就是城池,你红口白牙的可真会乱说。”夏语冰嗤笑一声,手指向他,目光看向府尹:“大人,我今儿不过是在店铺里等朝食吃,这人带十数人进来二话不说就掀我桌子,气势汹汹的让我滚!我好言好语与他相说,他却威胁着要撕了我的嘴!” “你言辞恶劣、狠毒至极!”梁洪文立即辩驳:“大人,她骂我貌丑、辱我不说,还累及家母,我也是忍无可忍才向她动手的!” “我说你丑,错了吗?”夏语冰气势汹汹的反驳回去:“大人,若说真话都错,那天底下岂不都是谎言?而且貌丑是真,既然那么怕人说,为什么出门时不把脸给蒙起来?脸露在外边不就是让人看的吗?既然是让人看的,又何必在乎别人的只言片语?再说了,我不过就说了句‘你娘当初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把孩子扔了,把胎盘养大了才有了他’的话,这也算辱骂他母亲吗?我读书少,还望大人给我解惑一二!” “你……”梁洪文被挤兑得涨红了脸,撸袖子就要动手。 “肃静!”府尹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我有冤情要说!”夏语冰叫得比惊堂木拍响的声音更大:“大人,我有三告!” “准!” 夏语冰道:“第一告:告梁洪文擅离职守,我派人查过城门执勤安排表,这个上午本应该是他带人守城,然他却擅离职守,惹是生非!他身为守城的将官尚不能以身作则,若是其余的将士都类他,关系百姓的第一道屏障因而形同虚设,皇城何敢说安?” 百姓们闻言交头接耳,府尹也开始正视其说辞来。 夏语冰继续道:“第二告,告梁洪文辱我亲人!他骂我是贱人,那我的亲人是什么?众所周知我祖父乃是当朝丞相、爹爹是皇帝御笔亲封的护国侯,他们为国为民,忠心耿耿,得人钦佩,今日竟容人这般辱骂,实在令人齿冷!” 本来心里就在打鼓的梁洪文一听这话,差点没跪了——靠,竟然真特么是郡主!而且,还不是别人,竟然是那个号称‘鬼见愁’的那个…… 他陡然一阵绝望。 夏语冰斜着眼睛看他,现在知道了,晚了! 她继续道:“不仅如此,在我表明身份后,他不仅辱骂于我,还说那儿是他的地盘!我就想笑了,我虽不才,却也记得爹爹教过我‘天下之地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今天子脚下,一个小小的守城将官竟然敢口出狂言,说这里是他的地盘,敢问他将天家威严置于何地?将皇上的颜面至于何地?” 字字铿锵,义正辞严! 这下不仅仅是府尹大人对她印象分猛地拔高,堂门口的百姓也是对她刮目相看,尤其是那些个知道老妇人祖孙事,却碍于梁洪文权势不敢相帮的平头百姓,都忍不住暗暗为她鼓起掌来。 口齿伶俐,简直解恨! “郡主娘娘,是小的有眼无珠,您饶了小的吧!”梁洪文再抖不起威风,落水狗一般的跪倒在她身前,拼命地磕头求饶,不一会儿额头就磕出了血来。 “你现在知道求我,那刘清树求你的时候,你可有放过他?!”夏语冰凶狠的一脚踹到他心窝上,踹得他身体重重往后倒去。 堂内外,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 夏语冰恍若未闻,面向府尹,厉声道:“大人,我的第三告,告的就是梁洪文谋财害命不说,还想强迫民女!欢儿,事情是怎样,你且当着大人和众位乡亲父老的面儿一一说清!” 府尹的目光望向堂下。 欢儿重重一个头叩下去,猛地抬起头来,悲声哭喊:“大人,求您为民女做主啊!” 那声音若子归啼血,字字含悲带泪,宛若一记重锤击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间,让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026:难证清白 府尹眼前一晃,脑海里似有记忆如火山的岩浆一般就要喷涌而出,他猛地闭上眼睛,死死攥紧了拳头才将那一股子情绪压下去。 “你有何冤屈,且道来。经本官查明是属实,必定严惩凶手,还你一个公道!”他睁大了血丝密布的眼睛,一席话铿锵有力! 这无疑是给欢儿打了一针强心剂。 欢儿忍住哭泣:“大人,民女状告梁洪文,他勾结地痞害死刘郎,做假证致使亡魂含冤不得昭雪!” “详细事,你且一一道来!”文书道。 欢儿抹一把脸上的泪:“事情是这样子的,一月前……”随着她的讲述,当初发生的事,仿佛清晰眼前。 原是欢儿和其祖母去护国寺拜佛途中惊马,她为救祖母而崴了脚,恰巧梁洪文带兵经过此地救了她们,还带了她们回城。为表示感谢,欢儿祖母备了酒菜照顾他和他手底下的弟兄,那梁洪文当时还装成一个豪爽之人,道是:‘你们祖孙开个铺子仅能维持生计,我们这一个个小伙子都特能吃,若是把你们的口粮都吃掉了,那就是在害人了。’ 不过后来,到底还是吃了酒菜,只是在走的时候悄悄留下了一大锭的银子。因为此,欢儿的祖母更感激他了,欢儿也对他印象极好,此后他便三不五时过来了,不仅带人照顾她们生意,还帮她们忙上忙下,那时候她们打心眼里认为他是个好人,甚至一度,欢儿还有着认他当干大哥的想法。 只是有些伪装,是注定经不起现实的考验的。 半月后,欢儿虽然仍未能把认干亲的话说出口,却也是真心把他当大哥了,而她即将在十一月成亲,心有忐忑便是有些神思不属,被他看出来,她心中无甚主意,便将此事告诉了他,当时还没怎样,只是在半个月后,她就听到了未婚夫因为盗窃被人抓住打死的噩耗。 她当时六神无主,下意识寻他帮忙,可是却在门口听到了他正撂的狠话:“那姓刘的小子要是识趣些,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短了命。你们一个二个的可把眼睛给我睁亮了,从今儿以后给我好好守着那馄饨铺子,只要发现有男人敢找欢儿,出门就给我弄死了!” 她当时如遭雷击,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而就在当夜,她从隔壁的小院后门出去,在荒山寻到了未婚夫的尸首,看着尸体上累累伤痕和烙印,她几乎疯狂! 寻了地儿将尸体藏起,她跑下山,想要告状,可是才回到城里,她就被梁洪文的人给看住了。而这时候她也惊恐的发现自己的铺子内外都布满了人,她为了报仇不得不忍气吞声,只是在梁洪文说要纳她为妾后,她终于再忍不住拿了剪子想与他同归于尽! 男女体力先天悬殊大,而梁洪文又是习武之人,她哪里打得过他?而当时的情形,若不是在最后她用银钗戳破了喉咙的皮,怕是就此丢了女儿家的清白! 梁洪文见她一心求死,就以她祖母威胁她,她不得不放下了簪子,而他也退让一步撤回那些看守她的人,只远远派人盯着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她们的铺子,不许她们有任何营生,而从那以后也没商家敢把东西卖给她们。 幸而她们是自家种的粮菜,而她祖母为了吸引人来帮忙,想出日日熬高汤的法子。只是来看的人多,却无一人敢得罪梁洪文,本来她都已经绝望了,让她嫁给梁洪文这禽兽,她宁愿死,她也是真投缳了的,只是被祖母救了下来。 祖孙抱头痛哭时听到了外边动静,无路可走的她们只能搏这最后一次,只终归上天眷顾了她们一次,让她有机会在大人面前为未婚夫伸冤! 欢儿说完,已经是泣不成声:“大人,民女与刘郎乃是青梅竹马,他是何品行民女焉能不知?他那样骄傲、自矜的人,即使是有人把银子堆积成山送到他面前,他亦然不会接受,既如此,他又岂会去行那宵小之事?” 府尹点头,文书着重记下这点。 梁洪文此时已经近乎绝望,可是他不想死,急中生智,他高声喊:“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要求对证!大人……” 他面朝府尹:“大人,今日冲撞郡主,是小的错了,可是草菅人命这样的事,小的纵使有天大的胆子,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当日那姓刘的确实是潜入他人府邸偷书被人抓住,主人气愤不过,打了他一顿后就放他走了,他是活着离开那里的,大人,小的有证人!” “证人是谁?” “回大人的话,证人乃是那薛府的主人,只要您派人过去将人带过来,就能知道真相了大人!”他一磕到底,声音悲切,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心里却是敲算盘敲噼里啪啦响,那姓薛的是他哥哥手底下照顾的商户,这时候怕是早得到消息了,肯定会想办法帮他的! 至于那姓刘的的尸体,他在派人看住欢儿的时候为防止夜长梦多就在找到尸体后用化尸水把尸体给化掉了,现在他们找证据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悄悄地,他斜着眼睛睨了欢儿一眼——这贱人竟然连同他人害他,他今儿走出这里,定教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带证人来!”府尹点了人去。 欢儿心中有压抑的不安,这种不安在那薛宅主人到来,说出:“那刘姓小子偷的是我府上孤本,我也实在气愤,才让人下手重了些,但是我敢担保人走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他带来的奴婢也纷纷应和,说是自己亲眼看到刘清树离开的。 这时候外边的一些百姓也骚动起来,开始说刘清树根本就是丢了读书人的脸,修身不正,别看生得人模人样,却是一个惯偷,被人抓无数次等等等等。 梁洪文配合着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委屈之意,好像他是真正被冤枉了一般。 府尹一敲惊堂木:“肃静。” 顿时安静。 一片寂静中,欢儿缓缓站起身来,她血红的眸子将周围的人望了个遍,那样深的凝视,好似恨不得将在场所有人的脸印刻在骨髓里一般,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了露出犹疑之色的府尹脸上,她忽地仰天怆然大笑:“苍天无眼,明镜蒙尘,这浩大皇城已无正义,你们这些血口喷人的混账,我方欢对天发誓,死后定为厉鬼,不收你们性命难偿我今日之恨!” 说罢,一头决绝地冲着台前撞去! 027:血溅公堂 ‘砰’的一声,鲜血飞溅! 她一袭嫁衣似火,那本该是喜庆的颜色,此刻却成最后的极致的绚烂,就好像盛开在血河里的曼荼罗花,那颜色灼灼,几乎将所有人的眼睛都灼伤。 欢儿死了。 她倒在血泊里,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她头中流出来,黑发散开,乌黑的发、苍白的颜、嫁衣的红成最惊心动魄的场面,而最为慑人的是她那一双凌厉的双眼,饱含着对人性的绝望、不公,仇恨,至死都睁大着,不愿闭上! 那些个红口白牙说谎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而背后一身的冷汗,显然是想到了她临死前那番话,不寒而栗。 堂内外,一片死寂。 直到——一声悲哭!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他们望过去,就见那个从进大堂之后就毫无存在感的老妇人手上握着锋利的剪子,那尖锐的头已经戳破她脖颈上的皮流出了血来,她对着堂中‘明镜高悬’的牌匾凄声高喊:“老天您真不公平啊!我们平头百姓不过是想求口饱饭活下去,却抵不过这黑暗官场官官相护,一朝被害就家破人亡,白发人送黑发人!天下正义在哪里?明镜高悬的公道在哪里?同胞的善良在哪里?都不在!都不在!这里在的只是一*佞的小人,一群为富贵所驱使的走狗!老妇人我若有来世,宁为乱世狗,不为这大殷国人!” 决绝一戳,自戕而亡! 短短时间,两条人命,死相凄惨,这变故惊呆了众人,也让人如梦初醒,心头愤慨! 夏语冰红了眼眶,站出来:“大人,你看到了吗?两条人命,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就葬送在这公堂,就凭这些人的红口白牙,你就真打算放过这猪狗不如的畜生吗?” 她手猛地一指向梁洪文。 梁洪文白着一张脸,他是怎么都没想到欢儿那么柔弱的女子竟然刚烈至此,为了证刘清树清白血溅大堂;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老妇人最后那一句话——‘宁为乱世狗,不为这大殷国人’,这简直就是戳心之言啊!他从未有一刻这般慌乱过。 先前的笃定烟消云散,他哆嗦着唇:“大……大人……” 府尹重重一惊堂木打断他的话:“来人,把这外边人全抓进大牢,待本官一一审问,若是发现谁人撒谎,定重罚不赦!” 衙役们多是底层百姓所执役,老妇人祖孙的死激起了他们骨子的愤怒,得令,一个个的如狼似虎拎着链子就把外边的人全锁上了。 “都带下去!”府尹一声厉喝。 哗啦啦的铁链响,不过少顷,大堂内就几乎空了。 夏语冰没有动,她直挺挺的站着,面色冰冷,眼眸空洞,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直到府尹开口让人替惨死的祖孙俩收尸。 “慢着!” 府尹看向她,夏语冰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道:“你会为她们讨回公道的,对吗?” 府尹不答反问:“为了一时的气怒,你毫无准备把人带过来告状,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英雄?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该钦佩你的勇气?” “我没……” “你有!”府尹冷声打断她的话,手猛地指向欢儿:“你看看她,若是你行事之前考虑一二,以你身后的权势,是完全可以护住她的。可是你没有,你莽撞行事,是你……是你的滥好心害死了她!你就是个刽子手!” “我不是!”夏语冰红着眼睛瞪着他:“事情发生太快,我根本没法子拦下她!而你……要不是你今日足够冷静,派出人时能先仔细审问之后带回来,又怎会使得事情失控到这样的局面?而现在,你把这事都往我身上推,呵呵,若是这样能让你好过些,你尽管推吧你!” 府尹面色一白,夏语冰才不会管他如何,她一声口哨,唤来自己在外面的人手带走了欢儿和老妇人的尸体,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而府尹,他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无声泪流。 他蹲下身来,四十多岁的汉子,突地抚掌哭得像个孩子。 他其实一点都不冷静,在审这件案子的时候,他的心就是乱的,因为这案子和他当年的情形太过相像了——当年他深爱的未婚妻被歹人看上,那歹人为了逼娶她,竟然对他下了黑手,幸而他命大活着回来,只是那么巧的,他正好听到那糊涂的县官判他的未婚妻不知廉耻与人私相授受,还说他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那一个刚烈的女子,在非议之下百口莫辩,为自证清白她也是血溅了大堂。 当时的他,离她仅仅隔了一扇门。 然后,从此天人永隔。 很多的时候他都在想,如果那时候他再快一点,不怕死的再快一点,那么他深爱的她,是不是就能见到他最后一面,见到了他,是不是就不会白死? 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后来,他努力念书,高中状元,选择了最累的京兆尹的官职,为的就是让百姓不为昏官所误,却不想今日他一时疏忽就酿成了惨剧! 他悔啊! …… 而另一边,夏语冰一行人到了一处棺材铺子,打点好后方才离开。 一路上,她分明觉察到身后有异样的动静,却选择了按兵不动,直到她回到府邸,一番洗漱。 “小姐,老爷子那边派人过来,说请你过去。”惜缘从外边来,禀报道。 夏语冰应一声,披了大氅往外走。 惜缘正要跟上,已经到门口的夏语冰忽然回过头来:“就在这待着。” 惜缘低低的应一声,目送她离开。 而后,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刚才的小姐好陌生,也很……危险? 028:自信 昏暗的室内总是让人压抑的,尤其是这里还是绝对紧闭、安静的空间,更是让人心头不安宁,就连老爷子这等老狐狸,此刻也是坐立难安。 “若无事,我便走了。”沙哑的声音如此道,一道细小的罡风随之而起,其衣袂无风自动,暗黑之中其神色冰冷、寒凉,如同暗夜的死神一般高傲、睥睨。 说着,便是要站起身来。 “慢着!”老爷子总算开了口。 “嗯?”意味不明的声音。 老爷子斟酌道:“你这件事做完的下一步……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你想的怎样不在我关系的范围之内。”夏语冰声音冷漠无情,由此可见并不是那一个活泼开朗的那个人格。 老爷子最怕就是这人格的突然冒出来办坏事:“我是你祖父,是你的亲人,而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你要知道你现在做的并不是一件小事,你在做之前应当同我商量,而不是事到临头了,我还要跟你玩‘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游戏’。” 他是真的恼火了,这人行事太没轻重了:“你要知道,你并不是一个人,你的背后还要那么多条性命,一旦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那又怎样?”夏语冰嗤笑一声,沙哑的声音更是冰冷:“他人生死与我何干?再说了,那些个愚蠢的人类看到事情的接二连三发生,只会更高兴我帮他们把池子里的水搅浑了,然后就会去忙着栽赃陷害,争取将自己手里的筹码最大利益化,哪里有时间把心思动我脑袋上?” “自负的人总是跌得最惨的!”老爷子也是气怒了。 夏语冰冷笑出声来:“我走的每一步都经过周密计算,认真筹谋,能走到如今我凭的是自己的真本事,我有这个能力!” 老爷子一噎,就这么会功夫,那冷漠的目中无人的家伙却是冷哼一声:“走了!” 那黑沉的墨色从她眸底褪去,渐渐转为澄澈,她眼底还有着几分朦胧的水雾,看起来无辜又可爱,正是第一人格的回归。 她看清楚是老爷子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老爷子,我有大事同你商量。” 老爷子望着她灿烂的笑脸,眼神黯了黯,却只是顿了一顿就换上一副温和的笑脸:“阿夏,你就只有有事才想得我来?” “哎呀,你想多了啦。”夏语冰笑嘻嘻地从袖管里掏出一个纸包,当着他的面打开,漂亮的大眼睛冲着他眨巴眨巴:“路过八宝斋,我特意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叫花鸡。” “这么孝顺?”老爷子似笑非笑地扬起了眉梢。 “你这么怀疑我,可真教我伤心,明明就是特意孝顺你的。”夏语冰不满地瘪了瘪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算了,就让你误会我居心叵测罢了,这鸡我自己带走了。” “真连玩笑都开不起了。”老爷子拍掉她的手,摇了摇头,却是快速地打开了纸包,拆了荷叶的包裹,敲了泥,那香酥的肉香顿时四溢,引得人食指大动。 “好菜要配酒才更妙啊!”他撕一块吃了,一边吃,一边斜着眼睛睨着夏语冰道。 “必须的。”早做好了充分准备的夏语冰立即献上美酒。 “你也一起吃点。”老爷子示意她自己动手:“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夏语冰深以为然,于是祖孙俩一边吃一边聊:“老爷子,你说现在什么地界儿不太远,又很安全不引人注意呢?” “当然是封地,一般都有专门的人手管辖,遇到主子不管什么事儿的,只要那地儿的官儿不怎么贪,百姓的日子那都是好过的。”老爷子的话说得格外意味深长:“而且,你不是也有封地吗?” 夏语冰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她是郡主,御赐封地名为赤月,正好符合老爷子说的一切条件。 顿时就喜上眉梢:“你真聪明啊!” 老爷子笑眯眯的,话锋突然一转:“你手底下有人被毁了路引还是犯了大错需要躲,否则你怎会突然问起这事来?”他这话等于是将她撒谎的后路堵死了。 夏语冰嘿嘿的笑:“暂时不能告诉你。” 老爷子‘哦’一声:“那我猜猜……” “别猜了,别猜了……”夏语冰急切打断他的话,不满地瘪嘴:“事情还没有做完就被说出来意味着有曝露的风险,你心里明白就好,现在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老爷子哈哈笑出声来,饮酒一杯:“行行行,我不猜,不猜不猜。” “这还差不多。”夏语冰笑嘻嘻地为他斟酒:“来来,这酒喝了很暖身体的,最近的天儿是越发的冷了,你可得好好保重身体。” 老爷子眼底漾起暖意:“你也是。” 夏语冰拍着胸膛:“我是习武之人,身体最是强健不过了。” 老爷子笑一声,忽地眸色一沉:“最近发生的事,你什么都知道还是只知道一部分?” “怎么突然这么问?”夏语冰讶异地挑起了眉。 老爷子道:“只是关心你。” 夏语冰迎着他关切的目光,心里头那一抹不舒服悄悄咽了下去,想了想,她老实道:“只知道一部分啦,你知道的她要比我聪明,大事自然是她做主啦。我们早分工了,我负责吃喝玩乐,她负责一切做主的事,嘿嘿。” 她说完,看老爷子没动静,有些纳闷地在他眼前招招手:“怎么了?她是不是又惹您生气啦?” “她惹我生气了,不是还有你这个小丫头逗我乐呵吗?” 老爷子微微一笑,眯起的眼睛将眼中幽暗遮得干干净净:“好了,不说了,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就先回去,好好休息。”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夏语冰笑起来,忽然怔了一怔。 夏老爷子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 “哈哈哈没什么啊!”夏语冰笑嘻嘻的:“就是她刚让我告诉你——东风已至,她吏部动手完就是户部,还要请您多多配合。” 老爷子顿时皱起眉头,就要开口。 夏语冰立即双手交叉在胸前做禁止手势:“你们的事与我无关,你刚说的我累了,我是真累了,我要休息了。” 说完一阵风样走了。 夏老爷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皱更深了。 029:梁氏谋 今夜对于梁家,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书房里,除了小梁氏是女子之外,梁家三房但凡是能主事的男子都在这里。 梁老太爷一脸的凝重之色:“我有预感,我梁府很快便要大祸临头了。” 在场的人闻言莫不锁紧了眉头,一时间氛围沉重。 “府尹陈志那边是皇上最信任的纯臣,拉拢不得,且他秉性刚正,寻他通融是无用的,要走只能走刑部的路子。我已经寻了刑部的同僚说了此事,他应我,此案子移交上去他定会多关照些,尽量让三弟少吃点苦头。”梁洪实名为吏部侍郎,却实掌握尚书之权,他为官多年,这话说出来自是令人信服的。 梁洪华闻言忍不住恨恨骂一句:“三弟这人就是个闯祸精,平日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这回竟然闯下这么大的祸。早知如此倒不如一早就打折了他的双腿,也省得招出这等祸事来!” 梁老太爷眉头一拧:“老二,说什么混账话呢?” “我说混账话?”梁洪华冷笑一声:“三弟这样,还不都是您纵的?!” 梁洪文是梁老太爷老来子,打小就被当眼珠子似的养着,无法无天的纵着,他要星星就没人敢给月亮的,不然怎会成这样的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若是当初管束得严一些…… 梁老太爷面色有些灰白,有些疲惫地半闭上眼睛。 “老二!”梁洪实警告地道一声。 梁洪华到底怕这个大哥,到嘴边抱怨的话又恨恨咽了下去。 小梁氏出来打圆场道:“夫君,毕竟现在三弟在地牢里关着,不知其境况。他是你们看顾着长大的,二哥也是担心三弟,只是表达的方式糙了些,其实也是心急,都是一家人……唉!” ‘一家人’这三个字眼提醒了梁洪华,现在梁府大祸将近,若是此刻他们非但齐心还自乱阵脚,岂不正是称了敌人的意? “爹、大哥,大嫂说得是,我嘴拙不会说话,其实心里就是这意思。”正好有小梁氏递过来的梯子,他一贯厚脸皮,也就顺着下了。 梁洪实冷睨了他一眼:“无事。” 只是这到底有没有‘事’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梁洪华被这么一眼看得汗毛倒竖,立即转移话题道:“大哥,三弟那边安排我相信你定已经安排妥当。只是咱们家到底得罪了何人,以至于对方要下这么重的手来借刀杀人?” 平京里谁不知道夏语冰是个成天招猫逗狗的纨绔,空有个郡主名号却是什么权利都没有,而且梁府和护国侯府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他是怎么都不相信梁府的变故是她下的手。 不是她,那会是谁?谁在这背后看似不经意,却又把她的价值算计得淋漓尽致,翻手之间就搅得梁府一团糟? 梁洪实眯了眯眼睛,看向妻子小梁氏。 小梁氏道:“是谁暂且不好说,我也只是有了一个怀疑的人。” “你说。”梁老太爷除了大儿子外,最信任的就是这个聪慧的大儿媳妇了。 小梁氏道:“先是芸儿的闺名被败坏,然后是我们府邸运尸体的车被掀翻尸体被曝出,后又是她逛到馄钝铺子遇到那一对祖孙求助,再到京兆府鸣冤,每一个地方都少不了她的影子。” “据我派出去的人汇报,夏语冰之前并未去过这家铺子,而这一对祖孙和她也是素不相识。”梁洪实开口道:“而且我也带了今日陪三弟的人过来询问,三弟确实是在她后头闯进去的,她也的的确确是一早就透露出了其郡主的身份。” 这事梁洪华也知道,问的时候他也是在一边旁听的,他补充道:“当时夏语冰衣着简单,又是那样鼻青脸肿的德行,三弟还以为她是故意撒谎骗人的。” “还有……”梁洪实道:“之前你让我调查夏语冰的事,我也查出结果了,那一次之所以芸儿能打中她并不是她故意害芸儿的,而是她之前才挨了打,反应这才慢了些。之后她和陈安逸是喝了酒从八宝斋出来的,打架也是他们的对手挑起来的,并不是她蓄意滋事。” 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她只是参与者而不是策划者,而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理由、也没有动机这么做。可是小梁氏却直觉的认为梁府的一系列事和她脱不了干系,只是说这些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我也只是怀疑而已,也不排除是别人借她下手的可能。不说她了,就说明日夫君上朝第一件事就要上表请罪,且把惩罚要求得越酷烈越好。” 梁洪华闻言立即期望地看向梁老太爷,梁老太爷嘴唇无声动了动:“你还有什么主意,尽管说出来吧!”再怎么疼爱小儿子,一家人的性命也比一个人的重要多了,他没得选。 小梁氏道:“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只要皇上不发令,那悠悠之口便是好堵的。” 梁家三个男人想到公堂上听得最清楚的人都是自己人,且都被投入了牢里,都觉得事情还不算那么糟糕,还是有很大的挽回的余地的。 “另外,明儿我亲自代替芸儿向夏语冰赔罪去。”小梁氏此言一出,三个男人的目光都难掩惊愕的看着她。她也不顾忌,直接说了:“我总觉得她有些可疑,既如此何不借着这机会一探?再者这样做来,也可以让皇上对我们印象好些。” “夫人此言甚是有理。”梁洪实点头:“只是到底委屈了夫人。” “只要大家好好的,我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的。”小梁氏莞尔一笑。 “那就这么办吧!”梁老太爷一锤定音:“时候不早了,都早些歇了,明儿还有硬仗要打。” 几人陆续离开,回到自家卧室,梁洪实的面色就是一冷:“爹到这时候都还想着护着那孽障!” 小梁氏为他抚背顺气:“夫君莫气,我们的人早派出去了不是吗?” 梁洪实转过身来,牵着她的手感动的道:“还是夫人思虑周到,安排周到后又提前准备了这说辞,不然这回我们定是要栽了。” “妾身方才还忐忑,夫君会不会怪妾身不念亲情,而今总算可以放心了。”小梁氏娇娇弱弱地倚在他怀里,柔声说道。 “那孽障哪有夫人你来得重要?”心病了结大半,梁洪实看怀里美人更觉得心荡神驰,于是抱起她,被翻红浪。 却不知,在他们的屋顶上有两人,一人黑巾蒙面抱臂而立冷若玄冰,一人衣衫褴褛壁虎般趴伏在瓦片上,他抬起头时,满眼净是苍凉。 030:御史威武 东苑:轻音阁内 无灯无光,只有微敞的窗户边有那么一缕月光投进来撒在木质的地板上,就在这里有三扇可移动的木门将阁内外隔开,今夜正中间的那一扇门缓缓打开。 “主子!” 早等候在此的四人立即站起身,恭敬朝着走出来的人行礼。 走出来的人身形掩映在一袭黑袍中,整个人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而其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却是让人无法不严阵以待。 “离歌。”沙哑沉幽的声音点名道。 离歌便是那一日去到护国侯府的男子,他站出来:“云芳和风影楼少有联络,但是属下调查到,她有一条暗线联系白国,至于联系的是何人,暂时还未查到。风影楼的楼主那边属下已经派人过去洽谈过,他说除非您跟他打一架,否则免谈。” 其实风影楼那作死的楼主的原话是这样的——“人家好久不见你家宫主了,嘤嘤嘤嘤,好怀念她的伺候,没有她的捏捏不开心,没有她的抱抱睡不着,人家好想好想她呢!亲爱的你快快寻她去,若你能让她陪人家切磋一场,人家什么要求都满足你哟。” 说完还冲他抛了个媚眼,差点没吓死他! 对爱披人皮的人妖,他真不爱打交道。 一声冷哼:“冬英。” 冬英是位年约二九的女子,人如其名冷若冰霜,生得英气而身材修长:“梁府人的罪行属下已经送到了刘御史的书桌上,且他已经阅过,重新写了奏折。” 刘御史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爱挑刺儿,什么都敢说,要不是皇帝需要个讲真话的,就这人这张嘴皮子,怕是现在坟头草都有成年男子那般高了。 这几日梁府风波不断,尤以今日闹得最厉害,他会放过才怪! “夏梅。” 夏梅名字听着是女儿家的名字,实际上却是一个生得雌雄莫辩的少年,他年约弱冠,生得一双细长妩媚的狐狸眼,薄唇微启间那声音勾人至极:“陈大人那边连休息都不顾上,连夜急审公堂扣留的人,只是到底还是冬英姐姐手快,才没让坏人得逞呢,一切在计划中。” “秋葵。” 秋葵圆乎乎的脸看起来很是老实,属于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双十的年纪,却因为身形窈窕纤细,显得比实际年纪小:“商铺的收益比去年增长了三倍有余,属下这次来安排好明年的计划用银后,带了银子十万八千两、铜钱四万八千贯,另有一千两额的银票七百张,除去最近散出去的一万三千两银子,我们手头可动用的银子足够支撑全部计划。” 散布谣言什么的,最花钱了,不过没关系,她还会在这待很长一段时间。偌大的平京都是达官贵人,定不缺银子,有主意就有商机,而做生意是她的最强项。 “大街小巷,能动用的人手,不要浪费一个!” “属下遵命!” 黑袍人道:“陆续将我们的人手渗入平京,这事夏梅你来办,要多少银子都问秋葵拿。两个月之内必定要见到成效,否则阴阳楼第七楼,你下一遭。” 夏梅娇滴滴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干涩了:“遵命!” 阴阳楼第七层,那里面各种奇葩机关,不会把人弄死,但绝对能把人折腾到自己想死,一提起来绝对是整个楼里人的噩梦! 他一点都不想去,必须要更努力了! “冬英,你改头换面,明日寻个借口卖、身入护国侯府,这时候那个大小姐正是需要人保护,你去正合适。” 冬英从来为黑袍人命令是从,想也不想就果断应了。 接下来的时间都是秋葵在向黑袍人报告楼内事宜,以及接下来的安排,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近寅时,他们这才散了。 …… 次日,根本不等梁洪实请罪,快嘴刘御史就上了折子在那嚎:“皇上啊,一人性命含冤归黄泉,两个烈性女子为其鸣冤不成而血溅公堂,何其惨烈!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何其可恨,皇上,您一定要严查此事,不然天下百姓的心都会寒的啊!” 梁洪实立即站出来:“皇上,臣愿意全力配合。” 皇帝眯起眼睛:“梁爱卿,那被告人朕没记错的话,那是你三弟吧?” 梁洪实慷慨陈词道:“确实是臣弟。只是他若是真犯了罪,微臣也定然是不会包庇的,毕竟他的命是命,旁人的性命那也同样是性命啊!” 皇帝点点头,这小子还是很识相的。 刘御史阴阳怪气道:“这世上多的是那些说一套做一套的人。” “刘御史,我有何错,你尽管道来便是。”梁洪实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刘御史冷哼一声:“皇上,这梁府先是被查出秘运尸体出城、接着又传出了梁洪文擅自离开岗位、以言语羞辱郡主、羞辱皇家、再被挖出害死人的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哪不是有罪的?皇上,这有句话叫作‘打虎亲兄弟,打仗父子兵’,您想想若不是有人背后包庇着,这梁洪文一个小小的守城将官,天子脚下,他岂敢这般嚣张?” 这老头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梁洪实心头一慌,旋即叩头喊冤:“皇上,臣冤枉啊!臣办事从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平日都是忙碌不止。逢休沐日,才得以闲暇一会儿啊!” 吏部尚书就是个混吃混喝的吉祥物,有梁洪实在他根本不用管事,为了自己以后的悠闲日子,他想也不想就站了出来:“皇上,现在正是考核的时候,吏部实在很忙。” “忙就可以不管家事了吗?”刘御史就是咬死了梁洪实。 “若这是罪,臣愿领罚。”梁洪实就把自己当块滚刀肉了。 刘御史气得笑起来:“好,你忙,你没时间管家事,那皇上……” 他正对皇帝:“一个连府里兄弟和女儿都约束不好的人,皇上您如何能相信他能办好吏部的差事?前几日那梁芸儿打郡主在前,近日又有梁洪实嚣张逼死人在后,皇上……这分明就是藐视皇恩啊!” 梁洪实道:“臣女无知、鲁莽,臣在此向丞相赔罪了。” 夏皓站出来,冷哼一声:“侍郎一家人的脸都大着呢,我怎受得起你的赔罪?”一转头,他就对着皇帝哭:“皇上,臣心里苦啊!臣家子嗣单薄,如今只有冰儿丫头一根独苗苗,臣平日就是连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可是她被人打脸了呜呜……皇上,前儿她是被打脸,要是后头有个三长两短的,那臣要怎么活下去哟。” 瞎说,明明夏琼华揍她跟揍死狗一样好吗? 这话梁洪实自是不敢说出来的:“臣为此事已经罚了小女跪祠堂念经,她也知道是自己错了,在祠堂里受了风寒都不肯动,现在还在那边跪着。臣妻子今儿一大早就坐马车去护国侯府看望郡主了……” “以下犯上就是一个赔罪可以原谅的吗?”刘御史抓住这点作文章:“皇上,今儿梁芸儿敢打郡主,明儿就敢打公主,此事绝对不能姑息!” 031:诈尸吓死朕了 不能姑息你老母啊! 梁洪实就不明白了,这死老头怎么就跟条狗一样的咬着他不放了?什么仇什么怨呀这是?平日他也没怎么得罪这死老头啊! “皇上,御史大人这话戳心啊!”他大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芸儿年少,一时冲动之下才闯下祸事,如今已经知错悔改,难道就不能求一个原谅吗?” “随便道歉有用的话,要刑部官员干嘛?”刘御史阴阳怪气的哼。 “你……” “够了!”皇帝被他们吵得脑仁儿疼,厉斥一声打断梁洪实辩解的话:“陈志,梁洪文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一一道来。” 陈志站出来:“启禀皇上,梁洪实害死刘清树一案,臣尚在取证之中。” “还没证据?”皇帝皱了眉头。 陈志道:“若非有大冤案,那又何人会血溅公堂以死明志?皇上,此案关系重大,臣恳请皇上把此案交给臣全权处理!” 血溅公堂鸣冤到哪里都是天大的事,更何况是在这平京城内? 皇帝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准了。” “在此之前,臣有两告!”陈志一掀官袍,跪了下来。 梁洪实心里突然砰砰直跳,就要站出来,皇帝却是先发了话:“说!” “第一告,梁洪文身为守城将官,却擅自带人离岗,所守之地防卫行同虚设,正如赤月郡主所言——他身为守城将官尚不能以身作则,若是其余的将士都类他,关系百姓的第一道屏障因而形同虚设,皇城何敢说安?” 别人安全不安全皇帝是不关心,但是自己的这条小命他却是分外珍惜的,一听这事,顿时龙颜大怒:“简直是放肆,你今儿回去就给朕抽他二十大板!” 他想说五十大板的,但是案子还没调查之前就把人弄死了,那天下读书人还不批死他?不怕武士的刀,就怕读书人的嘴啊! 陈志应道:“臣遵令。” “你不是还有第二告吗?告什么?” 皇帝不喜欢谁了,第一直觉就是——neng死他!这会子梁洪文已经是上了这死亡名单了。 “臣第二告,告这梁洪实藐视天家。一个小小的守城将官竟然敢在天子脚下耀武扬威,道这皇城是他的地盘,他如此说将天家置于何地?” 皇帝抓起镇纸就朝梁洪实砸了下去:“姓梁的,朕的天下怎么就成你家的了?” “皇上,臣惶恐!”梁洪文躲都不敢躲,被砸得鲜血直冒也不敢喊疼。 “都敢把天下当你家的,你还有什么好惶恐的?”皇帝骂完还不罢休:“走,都随朕去京兆府,朕倒是要看看那梁洪文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皇帝发话,谁敢不从? 由皇帝带头,文武百官都往京兆府跑,这么大的阵仗自然是极其惹眼的,加之欢儿和其祖母的事已经传开来,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为何。只是有御林军开道,那些个想凑热闹的百姓也不得不压下了那份儿心思,只等着结果了。 皇帝一到京兆尹府,连口茶都没喝就直接让升堂,衙差敲起水火棍,不多时狱卒便是将监狱里边的重要犯人都给锁了来。 “谁是罪犯梁洪文、薛意?”皇帝一拍惊堂木。 “皇上,草民冤枉啊!”薛意大声喊冤,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皇上,那刘清树离开草民府邸时,明明都还是活着的哇!” “现在让你说话了吗?”皇帝惊堂木种种一拍:“来人,把这刁民给朕拖下去打十大板!” 衙役立即上来把人拖下去打板子了。 “梁洪文呢?”皇帝没看到人,又是一敲惊堂木。 两个狱卒抬了担架过来,皇帝瞅过去,看那人身上还盖着布,眉眼看不清楚,眉头就是一竖:“抬来的什么东西?” 两个狱卒跪下,其中一人道:“罪犯梁洪文昨夜便写下了血书,服毒自尽了。” “死了?”皇帝不可置信道。 梁洪实听到这话,当即嚎哭一声,冲出来扑到那担架上:“三弟啊!你怎么这么傻啊!” 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这人死了可就不好办了…… 皇帝琢磨着办法时,就见那担架一动,紧接着那‘自尽’了的梁洪文便是一翻身坐了起来,双眼灼灼直瞪向皇帝。 皇帝被吓了一跳——诈尸了? 陈公公忙挡皇帝面前,壮着胆子一喝:“大胆!” 梁洪文脸色惨白惨白的,僵硬的转过头,对着旁边面色惨白、哆嗦着唇的梁洪实道:“大哥,你是不是也在想,我怎么还没死?” 梁洪实着实被吓到,这下才惊醒过来:“三……三弟……” 梁洪文惨笑一声,转过头面对皇帝:“皇上,我的确是看上那方欢儿起了心思,才下手害她未婚夫刘清树惨死,又逼得她血溅公堂以示清白,是我利欲熏心,铸下大错,百死莫赎。” 皇帝这才回神儿来,没死啊,还能说话呢! 只一想到自己刚被吓到的事,就觉得分外丢脸,惊堂木重重一拍:“说,你是如何犯案的?” 梁洪文深深看了梁洪实一眼,梁洪实被看得心惊肉跳,正要说话,梁洪文却是转过了头去:“我串通薛意假道是大文豪的孤本引刘清树和几个读书人前来,而后在他走时污蔑他偷了那孤本,令下人打了他半死后丢了他出去。另外我的人早埋伏在半路,一看到他就把他给打死了……”梁洪文咬了咬牙,一口气招供道:“丢了尸体我怕还是会有人寻,于是几日后我又寻到了那尸体,用化尸水把那尸体化掉了。” 刚被打完抬起来的薛意一听到这话,直接就晕了过去。 杀人还毁尸灭迹! 皇帝龙颜大怒:“天子脚下,你竟然如此妄为,你心里还有王法吗?” 梁洪文重重一个头磕地上:“皇上,我知道我做错了,杀人偿命,我愿意!可是我不愿意被人扣上怕死自尽的帽子,更不愿意死在自己亲大哥的手里!” 什么? 此话一出,整个公堂一片哗然。 ------题外话------ 第一次推荐,收藏的妹纸都是漂亮妹纸,╭(╯3╰)╮ 032:一个萌萌哒一个太狠毒 平地惊雷啊这是!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是望向了两兄弟,梁洪实心里不详的预感成真,可他反应也是够快的,当即作震惊状:“三弟,你缘何这么说?” “你使人在我饭菜里下毒,怕我不死还在我胸口补了两掌。”梁洪文讽刺的笑了:“大哥,你真是我的好大哥啊!” “三弟,我真没有啊!”梁洪实大声喊冤。 “你是没有,定计划是大嫂!”梁洪文就是那种‘我死也要多拉几个陪葬的’性子,这会儿他也不兜着了:“昨夜是谁在房间里对大嫂说,我这个孽障哪里比得上大嫂重要?” 梁洪实这下是真惊呆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皇帝这会儿也缓过来了,惊堂木一拍:“梁洪文,你方才所言之事,详细道来!” 梁洪文想也不想便要开口,就在这时,梁洪实猛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直接就对着梁洪文的喉咙刺了过去,毫无防备的梁洪文颈项被刺穿,鲜血飞溅。 “护驾!” 御林军立即过来一部分将皇帝护住,另一部分人直接将梁洪实给捆了,案子到这里已经是没办法审了,皇帝受到惊吓,当即就把事情交给了陈志全权处理。 三日后。 薛意作为梁洪文的帮凶被查抄家产,斩首示众。 吏部侍郎梁洪实以左侍郎实掌尚书权的事曝光,他卖官鬻爵的事一并被揭发,另外以权为其家人谋取私利的事也被一桩桩的挖出来。陈志带人抄了梁府,从里面搜刮出的财物可供国库使用三年,皇帝听闻后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将财物充公,梁府凡满十二岁的男丁斩首,女眷全部流放岭南,终生不得回京。 而身为其上司的吏部尚书不但被免了官职,还被剥了官身赶出了平京。而因为吏部掌管着全国官吏的任免、考察、升降、调动等事务,是为六部中最肥、且权利最大的缺,这一下子就空出了两个实权位置,怎能不招人觊觎? 一时间,官场人心攒动。 …… 另外一处,青坟前。 一袭黑袍的人将烈酒撒在坟前,在其身侧,燃烧的纸钱所产生的袅袅白烟随风瞟向天空。 三杯酒后,跪下,缓缓磕头。 一旁烧纸的夏皓等不到她站起来,便是走到她身边:“人死不能复生,而且你已经为他报仇了,还帮他安顿好了未婚妻和其祖母,已经够了。” “那些人还活着,怎么叫够了?”她站起身来,声音比这月光更清冷。 “一命抵一命……” “他们的命是命,刘大哥的命就不是了吗?”深黑色的斗篷落下,那未被恶鬼面具遮掩住的半边光洁的侧脸露出来,是如寒冰一般的冷冽。 “我跟你无法沟通,你把夏语冰给我叫出来!”夏皓心太累,跟这人无法沟通。 “这事她不必知道!”她斩钉截铁拒绝! “她有权利知道!”夏皓反驳。 她冷哼一声:“你不是想她一直维持光风霁月的性子吗?怎么?现在就出这么点事,你就想把她拽到血腥的漩涡里边去了?” 夏皓凛冽的眸子直视她:“有些事,她也该知道了!” “比如我这般丧心病狂?”她冷笑起来:“老爷子,你可别忘了,没有我,她现在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夏皓瞬间就犹如被针戳一般,浑身的气儿一下子就没了——‘她’是夏语冰幼时在被迫害时生出的另外一个人格,还是完全不影响另一人格的存在,犹如一体双魂。只是这两重人格一个光风霁月,性子大大咧咧;一个暴戾狠辣,心机深沉,说不清楚谁是主人格,但是每次遇到大事出来做主的总是暴戾的这一个。 要问为什么对付梁府的人? 当年夏语冰落难,是少年刘清树救了他,她身份尊贵不能明着感谢,只在每年的年后掩人耳目送礼,这么多年都未断过。而梁府的人——当年她落难,就有梁府人算计,旧愁新恨,岂能不报? 故而‘她’先设计梁芸儿,再自己故意去那铺子里引出梁洪文,用气话把人气动手,在欢儿祖孙俩终于出来求助后顺势让自己的人手扮演祖孙俩,同时掩人耳目地将祖孙俩送往秘密住宅。而后就是公堂闹,一早就准备好的证据岂容梁洪文狡辩?之后更是把梁洪文的最后价值利用得淋漓尽致,那梁洪实确实只派人毒死梁洪文的,是‘她’杀了梁洪实的人手后让自己人扮演成杀手,故意让边儿牢房里的一个她早准备好的人把梁洪文带到梁府,让他听到那番话对其家人死心,迫使他下定决心死都要咬出梁洪实,然后搭上整个梁府的人! 这些事如同九连环,她扣每一环的时机和人都掌握得相当清楚,清楚到让人不敢相信她仅仅只回到平京不到几日就布置出了这么个大局。更可怕的是‘她’顺利不但达到了目的,还搅乱了殷的官场,却一转身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我家孙女是人格分裂症患者,肿么办?求助,挺急的! 可心里又有诡异的迷之自豪感是怎么回事? 夏皓叹息一声:“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她’转身,都不等他,大步向前走。 夏皓:“……”明明是自家孙女,一样的脸,怎么就那么想抽死眼前的这个? 祖孙俩一前一后回到侯府,‘她’坐下去,拨弄了几下棋子,然后趴在了棋桌上。 不一会儿,夏语冰揉揉眼睛坐起身:“咦,祖父……现在什么时辰了?” 夏皓心里老泪纵横——终于恢复正常了! 他脸上表情却是淡淡的:“子时了,你也快回去睡吧。” “我又睡着了?”夏语冰揉揉脑袋,往棋盘上一扫,苦着一张脸:“我果然没天分,祖父以后你就别让我陪你下棋了,我棋招太差了。” 夏皓:“……”心里暂且平衡,虽然下不过另外一个,但是对付这个倒是绰绰有余。 他淡然道:“你也有你的优点,不必妄自菲薄。” 夏语冰乐起来:“我知道比你年轻比你帅还比你高,哈哈哈祖父明儿见,我会记得给你带小核桃吃的再见啦。” 说罢,一阵风一样的跑了。 夏皓气不打一处来,这毛毛躁躁的还不如那个‘她’呢! ------题外话------ 被自己感动了,我竟然写出了存稿o(≧v≦)o~好棒o(≧v≦)o~好棒 33:我家主人是精分 把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夏语冰却是欢欢乐乐地回了自己院子,换下一身衣裳后,她本来都爬上软榻了,冷不丁又想起了果果来,眼珠子一转,趿拉着木屐朝窗边走去。 正在笼子里梳理自己好不容易长起来的羽毛的果果感受到来自某人森森的恶意,鸟喙一颤,啄到了自己的肉,痛得它一缩。 “果果,你果然是个忠心的小东西,我院子里人都睡了,就你等我回来。”夏语冰幽幽叹息道,手伸进去,戳戳它的爪。 果果一缩。 “别怕我嘛,你看看,你在这也待这么久了,你主人都没来寻你,怪可怜的。我就给你这机会,放了你,你另外找个主人吧!”夏语冰打开了鸟笼。 果果警惕地盯着她。 夏语冰笑嘻嘻地拍拍鸟笼子:“今儿是我心情好,下次可就没这机会了哟。” 果果吓得一哆嗦,忙从鸟笼子里出来,却不敢跑,而是展开肉翅膀飞到她肩膀上,讨好一般用自己的脑袋蹭着她的脸。 “真不跑了?”夏语冰打开窗户,睁大了眼睛看着它。 果果张开翅膀,抱住她的脖子,表示自己忠心不二。 “真乖。”夏语冰摸摸它的脑袋,亲昵的语气下一瞬间就变得沙哑沉幽:“哼,算你识相,否则明儿小白就多了一顿马粮。” 果果要是人,它肯定泪奔了。 我家主人是精分,肿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只是,它不是人,是海东青,只臣服于驯服它的人。 “你这么乖,等你变漂亮了,我就带你玩。”秒切换成亲昵的口气,夏语冰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把果果抱下来放到地上,自己安安心心去睡了。 果果松开翅膀,低下头瞅瞅自己好不容易长起来的绒毛,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容易了。 夏语冰这一夜睡得很好,次日自然起来也早,在外的时候养成了自己凡事亲力亲为的习惯,便也没有唤人来伺候洗漱,只简单洗了个脸,换了身男装就骑马出府了。 “阿夏,这里。”八宝斋里,陈安逸欢乐地冲她挥爪子。 从侯府到这里已经半个时辰,夏语冰摸摸肚子,嗅了嗅里边飘出的香味,果断下马来——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几笼小笼包、五个白胖的肉包、一碗瘦肉粥、几碟可口小菜很快就上了来。 夏语冰毫不客气开吃。 陈安逸有些傻眼的看着她看似优雅,实则飞快地将吃食消灭:“阿夏,你吃这么多,为什么都不会胖?”不像他,为了维持自己的身材,都不敢乱吃肉好吗? 朝食只喝了一碗小米粥的人伤不起! 夏语冰搁下筷子,优雅地一擦嘴:“天生的,你羡慕也没用。” 陈安逸‘呵呵’:“吃那么多,你好意思说你自己是女人吗?”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羡慕嫉妒恨呢! 夏语冰斜着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你早上喝的不是茶,是镇江醋吧!多少年份的?怎么到现在还能闻得到那醋味?” “才不要跟饭桶说话!”陈安逸哼一声,别过头去。 “行,有志气你别跟着我!”夏语冰站起身来就走。 陈安逸一副‘本大爷才不要理这鱼唇的凡人’的拽样,暗地里却是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她,内心在那叫,我还不信你真丢下我走了。 夏语冰还真就丢下他走了。 陈安逸眼看着她骑到马上,再装不下去了,把银子往桌子上一拍,从楼上就飞了下去,落到她面前控诉道:“阿夏,你好无情!” 平京双害的名头不是白叫的,陈安逸那么冷不丁从楼上飘下来吓到不少人,可看清楚他俩模样,愣是没一人敢上前说半个字儿的。 只一些喜爱八卦的人听到这话,张大了耳朵。 夏语冰耳聪目明,怎会觉察不到这偷偷看着自己的目光?她却是懒得管,双臂环胸,挑高了眉眼看着陈安逸:“饭桶你说谁呢?” “哈哈哈,饭桶说你呢。”陈安逸反射性回答完突然觉得不对劲,立马又纠正道:“我不是饭桶,我意思是说饭桶不是在说我……” 夏语冰不忍心看他卖蠢,出声打断他道:“想去就给我速度快点,磨磨唧唧的,你要是个女人,我定是抽死你了。” “玛德,你要不是个女人我肯定和你拼了!” 陈安逸大声反驳,只是转念一想到她绝世傲人的轻功,又万念俱灰了——他武功好有毛用,他追都不到她哪里还能揍她? 这真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夏语冰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呵呵。” 陈安逸:“……”心好塞,已经不会再爱。 到底夏语冰还是没把他丢下,带了他一起走。 西尾街,对比永安街的繁华、商铺林立、来往皆是权贵,这里才是真正的三教九流之地,聚集着来自五湖四海讨生活的人。人多了,管理就很难了,于是官家在经历好几次整顿都毫无效用且还损兵折将后,约谈了这里的最大的头儿,此后这地段只要不大规模的死人,官家睁只眼闭只眼就不管了。 西尾街的特殊性造就了这里人的彪悍和排外,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基本都是被扒得只铜板儿都不剩一个才能离开的。 而夏语冰却是这里的常客,带着陈安逸,她熟门熟路地到斗鹅场,叫来管事的,把她爹爹寄放在这里的一对大白鹅抱出来。 管事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去而复返。 “这真你爹给你弄的?”陈安逸自打看见那一双漂亮的大白鹅,那眼珠子就没从它俩身上挪开过,那语气里满是羡慕嫉妒恨哪。 夏语冰一脸得意:“不是我爹,还能是谁?” 她蹲下身,打开笼子:“包子、馒头,出来。” 陈安逸一个趔趄:“这么威武霸气的大白鹅,你取这名字?” 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有鹅,任性!”夏语冰一副狂霸拽的模样,眼看着两只大白鹅出来,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来跟巡视领土的霸王一样,另一只却是诡异的安静,一出来就呆呆的不动了。 陈安逸也注意到了这奇怪的一幕,正想说话,忽地就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夏家丫头,你赔我的大白鹅来!” ------题外话------ 老爷子小剧场—— 落下最后一颗棋子,老爷子好开心,又赢了孙女儿。 夏语冰:“让我悔一棋吧~(>_<)~不要输。” 老爷子:“棋场如战场,落子无悔。” 夏语冰撸袖子:“再来。” 老爷子:“嗯。”内心OS:哈哈哈,就你这臭棋篓子你一辈子都赢不了我哈哈哈。 一盘棋子后,老爷子怒吼:“错了,这一步,我要重下!” 夏语冰看一眼他,随后拈起那一颗棋子,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搓,飞灰落下。 老爷子:“……”妈蛋,忘记这货是精分QAQ,/(ㄒoㄒ)/~ 034:皇后在召唤 夏语冰和陈安逸都是一副见了鬼的德行——卧了个槽,这老货怎么在这蹲点儿? 下一秒:“跑!” 二人异口同声,夏语冰把两只鹅往自己怀里一抱,撒丫子跑的同时不忘回头:“陈安逸,你不帮我把人引开,我就没你这兄弟!” 陈安逸目瞪口呆望着那些人追她的方向:“……” 为了大白鹅把兄弟丢下,是真大丈夫所为吗? 下一刻,他想哭——玛德,她是个娘们儿! 背后的目光针一般刺过来,陈安逸转身,硬着头皮挤出一张葵花般灿烂的笑脸:“嘿嘿,刘阁老,您老好啊!早啊!” 刘阁老哼一声:“看到你俩,老夫怎么好?来人!” 他招手。 十来个练家子围上来,把他团团围住。 “都是读书人,动不动就打架,实在有辱斯文嘿嘿……”陈安逸干笑着,心里已经是悲伤逆流成河。虽然他没有帮着自己好朋友偷鹅,可吃的时候好死不死被逮个正着真的好伤心的呜呜。 刘阁老嗤笑出声:“就你,还读书人?” 陈安逸最不喜欢别人说他没文化了,愤怒壮了他的胆子,抬手一拍挺起的胸膛:“《三字文》、《小学》、《大庸》《老子》,我也是读过的。” 刘阁老一脸的不忍直视:“《三字经》是孩童的启蒙书,四书乃为《论语》、《大学》、《中庸》、《孟子》。五经……” 陈安逸已经蒙圈儿:“……”什么鬼? “绑了他!”刘阁老不跟蠢货废话。 人多势众,陈安逸不过花花架子,很快就被制服了。 刘阁老森然的目光看着他:“今儿夏丫头不拿大白鹅赎你,你也就别想回去了。” 被押着的陈安逸还在挣扎,还在嚎叫:“你少看不起我了……”在刘阁老越老越蔑视的目光下,他声音越来越低:“我们是好兄弟,她一定会来赎我……” 泪奔,这话他自己都不信呜呜呜。 “老实点,夏丫头是不会把大白鹅带回府的,说,她会藏哪里?”刘阁老一戒尺狠狠抽在陈安逸手背上,他如今虽然年老将致仕,可老当益壮脾气不减当年! 陈安逸在现在被刘阁老抽死和以后被夏语冰揍死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东临书院的第二座宅邸,她有个窝。” “走!” 刘阁老让人麻溜地弄了个麻布袋子把陈安逸装了,只给留出一双眼睛看路,然后抬着走了。 出西尾街,不明真相的路人看到这阵仗,都惊叹道:“这猪看着不大,却得要这么多人抬着,肯定很重,想来一定是野猪吧!” ‘野猪’陈安逸:“你才是野猪,你全家都是野猪,你祖宗十八代都是野猪!” 当然他真敢心里骂而已,现在的他缩袋子里,恨不得再不出现在这世间。 然而此刻,夏语冰却还在跟追她的人赛跑,她真不是故意耍帅,而是她怀里的那只威武大白鹅兴奋得莫名其妙,嘎嘎嘎嘎在那一直叫,目标太大真心伤不起! 眼瞅着后边的人就要追上来,她赶快加速,就在这时有车队过来,有帘子掀开,一张熟悉的面庞毫无防备的撞入眼帘。 夜玖! 夏语冰感动得想哭,而这时夜玖也看到了她,他目光先是一凝,然后目光缓缓移到她抱着的一对大白鹅上,再抬起眼时眸子里一片迷茫之色。 那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夏语冰才要发怒,冷不丁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她在那!” 威武的大白鹅嘎嘎嘎嘎叫,翅膀拍得啪啪响,好似在说:来吧小人,本将军等你来战! 夏语冰一扭头,眼看着那追了她一路的三人疾速往这边来,她眼睛一直,下一刻飞快地一把抓起大白鹅就朝夜玖的马车扔了过去,然后转身提气就飞奔。 大白鹅嘎嘎嘎嘎大叫,好似不满她的逃跑一般。 扔错对象了! 疾速飞行的夏语冰脚下一软,差点没从空中掉下去。 “站住!” 后边的人,依然穷追不舍。 “傻子才站住!”夏语冰赶紧稳住身子,提速。少了一只大白鹅,再把怀里这一只的嘴塞住,她速度提升了不止三倍,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那三人追丢了目标,又不敢往侯府跑,只能先回去复命了。 夏语冰原计划是想把大白鹅带回自己外边的小窝养着的,转念一想那陈安逸没骨气的肯定会出卖她,就直接回了侯府。 “郡主,你可……”惜缘到嘴边的话在看到她怀里的大白鹅时戛然而止。 罪魁祸首夏语冰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拍拍手:“好生养着,我有大用处。” 陈氏走过来:“郡主,换身衣裳吧!” 夏语冰这时候也觉得不舒服了:“去备热水。” 陈氏唤来小丫鬟,把事情交代了下去,她服侍夏语冰进去的时候忍不住同情的看了还呆在那里的惜缘一眼——幸亏我迟来了一步。 不一会儿,热水送了过来。 夏语冰沐浴后懒洋洋地趴在书桌上,由着陈氏用帕子为她绞着湿发,突然她抬起脸,眨巴着眼睛看着陈氏:“奶娘,我想吃你做的五花肉了,待会做给我吃好不好啦?” 陈氏慈爱地看着她:“再弄点莲藕和排骨玉米汤好不好?” 夏语冰笑得眯起眼睛,抱着奶娘的手撒娇:“最喜欢奶娘了。” 陈氏正要说话时,惜缘走进来,先是行了礼,然后道:“郡主,皇后娘娘派人传了口信给你,让你进宫一趟。” 夏语冰脸色一垮:“吃不了了。” “皇后娘娘召见可是大事,疏忽不得。”陈氏先安抚了她,然后对惜缘道:“你且去,把郡主的衣裳都寻出来,我来配。” 惜缘想起上一次她帮郡主做的打扮,窘得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奴婢这就去办。” 即使再不愿意,夏语冰还是乖乖地换上一身衣裳跨上了马车。 “对了。”她交代陈氏和惜缘:“要是有人说要用我的大白鹅换陈安逸,你就说我堂堂侯府郡主,哪里会认识那些阿猫阿狗的,让那些人边儿去。” 陈氏和惜缘面面相觑,然后同时想到——陈少爷要是知道自己还不如鹅的话,会哭的吧? ------题外话------ 搞笑剧场—— 夏语冰捂脸花痴状:“伦家丢大白鹅给小九哥哥,小九哥哥肯定会帮我把它养得白白胖胖的。” 夜玖深思状:“她会想要怎么吃这鹅肉呢?” 次日,二人相见。 夜玖端来一盘烤鹅肉和一瓶酒,和点心。 夏语冰——O(∩_∩)O~,小九哥哥好热情,拍肚皮,吃得好开心。 夜玖:“鹅肉好吃吗?” 鹅肉? 夏语冰/(ㄒoㄒ)/~/(ㄒoㄒ)/~赔我大白鹅! 035:有大出息的人 夏语冰素来的宗旨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陈安逸会不会哭,真心不在她的考虑之内,把自己重要的事交代好了,她就上了马车。 驭夫甩了甩马鞭,马车平缓往宫里的方向前行。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宫门口,几乎是夏语冰才下了马车,便是有皇后那边派出来等在这里的嬷嬷过来引路:“见过郡主。” “天儿冷,林嬷嬷这一身可穿得薄了些。”夏语冰笑笑,虚扶着林嬷嬷起身的同时,一只精美的荷包就此递了过去。 “喝点热茶,便就暖和了。”林嬷嬷袖子一滑,便就将那荷包接到,放手里掂了掂,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了几分。 “我看这天儿,喝酒才是最好的。”夏语冰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听皇后娘娘说嬷嬷你酿得一手好梅花酿,不知道我今年有没有这个口福尝尝?” 林嬷嬷赶紧行礼:“郡主真是折煞奴婢了,那梅花酿又不是什么值钱的,郡主若是喜欢,奴婢这就去给郡主备去。” “那么客气干嘛?”夏语冰从腰间摸出一锭金子,光明正大塞她手里:“待会我回去的时候你给备一坛子便是。这是酒钱,不然没了下一次我可是会很难过的哦。” 林嬷嬷推辞不过,也只能笑笑着收了上前引路。 夏语冰到皇后的凤藻宫时皇后正抱着手炉看书,她过去,先给皇后请安:“臣女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 “你这孩子,哪来的这么多规矩?”皇后打断她的话,着人给她看座、上茶不说,还亲自去搀着她去自己位置下首坐下。 夏语冰笑嘻嘻的:“娘娘亲善,臣女却不能恃宠生娇啊!” “你这张巧嘴,惯是油嘴滑舌!”皇后一点她的唇,嗔怒道,心里却是高兴的。 “臣女所言,句句是真。”夏语冰睁大眼睛:“不信您问问,这宫里头谁人不说娘娘您跟菩萨似的,温和善良、胸襟开阔,大公无私啊!” 皇后被她认真的模样逗得笑出声来,着人拿披风来,对她道:“说我和善,可我这边连你影子都看不见,真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夏语冰作诚惶诚恐状:“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掌管内宫诸事,每日都是那么的忙,臣女怎敢无事相扰?” “就是太忙,才想要个人共同承担啊!”皇后似无意的说道,却是一语双关。 夏语冰笑嘻嘻的:“哦,我懂了。”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小冰冰,也让朕听听,你懂了什么?” 脚步声近,一片行礼声中走进来的不是皇帝又是谁? 皇后和夏语冰忙起身行礼:“臣女(臣妾)见过皇上,皇上……” 皇帝一摆手:“也没什么外人,这礼便是免了吧!”他说完笑眯眯地落座,对夏语冰道:“来,告诉你皇伯父,你懂了什么?” 夏语冰顺着这杆子就爬了:“皇后娘娘说太忙了,想要个人共同承担,这不意思就是说之所以能把内宫治理得如此好,就是因为有皇伯父帮忙嘛。难怪我阿娘说‘夫妻齐心,其利断金’,正是皇伯父和皇伯母这般恩爱,大殷才如此强盛、太平啊!” “哈哈。”皇帝笑出声来,打趣她道:“有个同心协力的人确实是好,你呢?小冰冰,再过几个月你可就及笄了,你可有看中的少年郎了?” 夏语冰闻言哼哼:“皇伯父您还欠我三个美少年呢!” “姑娘家家的,哪里能把这话挂嘴皮子上?”皇帝一别脑袋,颇有些八卦道:“平京这么多出色的少年郎,你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皇伯父,您是故意戳人心窝子呢!”夏语冰一副委屈的模样:“爹爹可同我说了,他一放出我要招赘的消息,这京城里边莫说是少年郎了,就是垂髫童子都马上订了亲事了好不好?” 皇帝一想,顿时有些不厚道的笑了:“哈哈,好像还真有这事。” “哼,那是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我,所以没那个胆子往我面前凑!”夏语冰跺脚,恨恨的道:“我日后的夫婿,以后定是武功高强、英俊潇洒、骄傲的大侠!” “这又是为何?”皇后颇感兴趣的问道。 夏语冰十二分理直气壮的道:“这样我爹爹揍我的时候,就有人帮我了!” 皇帝和皇后闻言先是一愣,旋即都是笑出声来,尤其皇帝,他抱着肚子,都笑出了眼泪来:“哈哈哈……小冰冰……你就……就这点出息……哈哈哈哈。” “我这才叫有大出息好不好?”夏语冰用力一跺脚:“皇伯父、皇伯母,我爹爹那么凶残揍我,可不会把我往死里揍,可别人揍我,那绝对是要我小命啊擦!” 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那一次在那馄钝铺子里,不是我嗓子扯得快,我这条小命恐怕就得交代在那儿了!” 梁洪文一案结案后皇帝有看过结案陈词,对于这一段他是知道的:“你侯府的护卫未免也太没用了些,这样朕那边正好来了一群护卫,你给挑个去。” “他们长得好不好?”夏语冰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双眼亮晶晶的冒小星星。 皇帝这会有点能理解夏琼华为什么老爱揍她了——跟这么个女儿良好沟通简直太难,反而下手比较痛快! 幸亏这货不是自家亲闺女,皇帝想到自家让他老头疼的跋扈女儿,突然觉得对比她来说还是自家的女儿真的挺不错的:“有的,陈公公,你带她去吧!” “皇伯父,您简直太帅了!”夏语冰十二分膜拜的道。 这狗腿样太伤眼睛了! 皇帝赶苍蝇一样摆摆手:“去吧去吧!” “谢谢谢谢。”夏语冰欢快的把陈公公给拖走了……真正的,拖。 皇帝眼睛一直,旋即扶额:“……” 皇后笑笑:“皇上,她一片赤子之心,倒是难得。” “此话当真?”收敛了面上表情的皇帝不怒自威,哪里还有先前半分慈祥和蔼的模样。其实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一国帝王怎能没有威严? “她说话时眼神清澈,话几乎是不经思考就说出来,是真正的心直口快,不作伪。”皇后低声道:“真要是装,总会有破绽的。” 皇帝‘嗯’一声:“希望朕不会看走眼。” ------题外话------ 无节操小剧场—— 某一日知道了夏语冰真面目的皇后震惊不已:“你竟然一直在骗我!你骗了天下人!” 萌萌哒的夏语冰1号:“木有呀,伦家一直这么可爱(⊙o⊙)!” 冷酷型的夏语冰2号:“成王败寇,你,死!” 双重人格,奏是这么任性!╭(╯^╰)╮ (小剧场不等于正文,觉得好玩而已,另外,求个收藏(*^__^*)嘻嘻……) 036:千雪乖乖 皇帝是在梁洪文一案后,越想越不对劲。那一些案子看似和夏语冰没有关联,可抽丝剥茧下似乎又能看出她的几分影子。在他的面前、天下人面前她总是表现出一副纨绔、无害的模样,可是他昔年还是皇子韬光养晦时不也是把自己伪装成无害的模样吗? 越是咬人的狗,越是不叫! 他既不放心,那必然要弄清楚这件事,故而才有了今日对她的试探。 “皇家训练出来的死士都只忠于陛下您的。”皇后勾唇一笑,迎上皇帝投来的目光,吐气如兰道:“今儿她选了暗卫回去,若她一切都只是伪装,假以时日必然会露出狐狸尾巴。到时候,那护国侯府……”余下的话,他们都懂。 皇帝握住皇后的手:“悠悠,还是你最懂朕。” “为陛下您分忧,是臣妾的福分。”皇后浅浅一笑,她保养得好,虽然年约五旬,却是犹如三十多岁的少妇,风姿绰约,妩媚娇娆。 皇帝看得心一动,皇后螓首微微地垂下,那斜飞的媚眼却是极其勾人。 皇帝更是心猿意马,唤皇后身边的嬷嬷:“传朕旨意,朕乏了,郡主选了人就把人带走,不用来请安了。” 林嬷嬷领令后便去传令了。 彼时夏语冰已经到地儿,陈公公上前道了皇帝口谕后,二十来个着黑衣短打的少年由一位统领领着出来,然后木头桩子站他俩面前,纵使不言不语,也有一股子掩饰不住的杀伐之气,令人心颤。 夏语冰有些怕怕地拽了拽陈公公的手臂:“要不,你给选个?” 陈公公也是心慌得厉害:“郡主,奴婢不敢逾矩。” 夏语冰泪眼汪汪的看着陈公公:“陈公公,我以为除了皇伯父你是最疼我的。” 陈公公望天,催眠自己——我啥都没听见。 统领面无表情走他们面前:“见过……” “我啥也没看见!”夏语冰一蹦三尺高,缩陈公公后面跟见了鬼似的哆嗦个不停。 被当作挡箭牌的陈公公:“……” 被当作鬼的统领:“……” “郡主,他们不会伤害您的。”统领尽量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凶,天可怜见的,他为皇家训练死士多年见到最多的是死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娇娇女。实在不会应付不会应付啊摔! “真……真的……吗?”好半天,夏语冰才跟乌龟似的从陈公公背后边探出脑袋来,她似又觉得自己曝露太多,又缩了缩,只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露在外头盯着他。 统领严肃起一张脸,下一刻就见夏语冰跟受到重吓一样把眼睛给闭上了,他铿锵有力的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努力压低声调:“是真的。” “真的?”好半晌,夏语冰才瓮声瓮气的道。 “真……是真的。”半途转换调子这件事,真是比杀人还困难,统领近崩溃中。 夏语冰探出脑袋来,挪啊挪啊,从陈公公背后挪出来碎步走到统领面前,睁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他们听我话吗?” 统领已经不敢说话,点头算是答应。 “那我就放心了。”夏语冰长舒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大概不知道,我很会拉仇恨的,我就怕不小心惹了他们,脑袋不注意就搬家了。” 统领内牛满面:“……”不用你说,这真看得出来。 得到保证,夏语冰乐呵呵地就蹦跶下去挑人了,比比身高、戳戳这人的脸、戳戳那人的胸膛、再戳戳另外的人的下巴,她玩了一大圈,终于拖了人出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那少年身材修长玉立,面色冷峻而眉目清冷,尤其是一双眼睛,彷如内敛千年冰雪,让人觉得哪怕是靠近他,都会被冻伤。 不可否认,他的确生得极其俊美。 统领完成任务,立即把剩下的人都给带走了。 陈公公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差事办完了:“郡主,咱回去吧?” “该说的还没说呢!”夏语冰戳了人几下,发现人不理她,她胆子又肥了起来:“对了,你有名儿没?” 少年冷声回道:“十!” “不好听不好听。”夏语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得给你改个好听的,嗯……改个什么好呢?对了……我就叫你千雪吧!”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很有意境不是? “千雪谢主人赐名!” “不谢不谢啦。”夏语冰开心道:“嗯嗯,既然你认了我当主子,那我就有必要告诉你——你家主子我温柔善良、娴雅大方、人见人爱,所以作为护卫的你要用心的爱惜我、保护我、不让人揍我。然后为了咱们以后友好相处,你得凡事顺着我,我说的都是对的、我做的都是没错的、我闯祸绝对是别人栽赃陷害的!” 陈公公:“……”这么不要脸的话她都是怎么说出来的? 千雪冷漠的冰山脸也有了一丝裂痕,却也照着她的话说了一遍。 夏语冰笑嘻嘻的戳戳他的脸:“真乖。” 陈公公扭过头:“……”简直不忍直视。 就这时候,来传令的林嬷嬷来了:“奴婢给郡主请安了。” “嬷嬷客气。”夏语冰笑嘻嘻的:“这么急匆匆的,是有何事?” 林嬷嬷将皇帝的口谕传达。 “这样啊!”夏语冰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反正没事,我也便先回了。” 林嬷嬷和陈公公行礼:“恭送郡主。” “天儿冷,你们也早些回去。”夏语冰说完,便是带着千雪走了。 她走得快,早早就出了宫去。 “什么?她一早就走了?”听到宫女传来的消息,凤藻宫的侧殿中,眉目张扬的少女狠狠摔下了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茶杯四分五裂! 跪在地上报信的宫女瑟瑟发抖,滚烫的茶溅在她身上,她面色惨白,却是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可见少女积威之重。 “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少女犹不解恨,对着外边高喝:“来人,把这没眼色的打死了丢出去!” “公主……”都不等她说出‘饶命’二字,她就被身强体壮的嬷嬷给塞了嘴拖了出去。 “夏语冰,你不来这,本宫还寻不了你吗?”少女冷哼一声,唤人:“一,给本宫去查她的行踪,本宫出宫你还没有查到的话,就自裁谢罪!本宫身边可不留吃白饭的狗!” 无声音应答,却有一道暗影鬼魅般往外掠去。 ------题外话------ 无节操小剧场—— 夜玖问:“为什么四公主那么恨你?” 夏语冰:“╭(╯^╰)╮,她嫉妒我貌美如花、英俊潇洒。” 夜玖认真脸:“我要听真话。” 夏语冰认真脸:“当然是真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十二岁时装扮成少年郎设计公主被山贼绑走,然后英雄救美哄得芳心暗许美得冒泡的时候被揭穿是妹纸的丢脸的黑历史才不要告诉你╭(╯^╰)╮。 (为杯具的公主点蜡,看在灵儿很努力说冷笑话的份上,妹纸们收藏个吧!) 037:天下第一马屁精 公主的马车才出了宫门,便是听到了一的关于夏语冰去处的汇报。 “她去东临书院了?”公主一脸惊愕的表情,那简直就跟看见了狗已经不吃翔一样,她十二分怀疑地看着一:“你确定你没眼瞎?” “属下的确是看着她同人一起进去的。”一恭顺的回道。死士不必有情绪,只唯主人的要求绝对服从、并且忠诚。 “那还等什么,赶紧过去!”公主一声娇叱! 马车很快就动了,车速极快往东临书院驶去。 而在东临书院,夏语冰偕同千雪一起进了书院,书院的学子看到她先都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然后就是拔腿就跑,她所到之处根本就是烟尘滚滚,人一个不剩。 夏语冰:“……”感觉心肝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呵呵,他们看到我的绝世美貌,羞惭了。”她停下对书院里好玩的地儿的滔滔不绝的介绍,干笑着对着千雪解释。 千雪:“哦。” 夏语冰放心了,带着他畅通无阻地寻书院的山长去了。 山长正在整理教谕送过来的学子的岁考成绩,看到她,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而后便是道:“又有什么事了?” “学生今年落下不少课程不说,连岁考都没赶上,私心里觉得无比羞惭。只是年关将至,让教谕帮忙补课却是不行的,学生此番过来是想山长布置些课业,好让学生在府邸好好参读参读。” 一番话,说得诚心诚意,她脸上的表情更是无比真挚。 山长听完却是嗤笑一声:“再不说人话,你就哪里进来的从哪里出去!” 入学八年,一次岁考都没赶上的人有资格说这话? 开玩笑吧! 她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夏语冰谄媚的笑:“生我者,我爹娘也;知我者,山长也。” “所以呢?”山长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 夏语冰正色道:“事情是这样子的,学生今儿和陈安逸一起来上学,可中途吧遇到了刘阁老。这刘阁老非说您教得博弈之术差他远矣,硬是拉了陈安逸过去比赛,陈安逸拗不过他,只能去了。” 她一边说着,发现他面露不悦之后赶紧再接再厉道:“这陈安逸是您亲传的得意弟子,学生倒不是怕他会输,只是担心他让棋输了会堕了您老的威名。” “这刘老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赢不过我就去找陈安逸那小子!”山长怒哼道。 夏语冰立即拍马屁:“他那什么天下第一都是自夸的,哪里比得上山长您真人不露相,又高风亮节啊!” 山长道火气一下子消去大半:“确实如此。” “今儿嘛是刘阁老欺负人欺负到我们家门口了,这场子山长您一定是要找回来的!”夏语冰是时候的添油加醋。 “对,就是要教他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山长说完,忽地大力一拍她脑袋:“小丫头,对我你也敢用激将法,胆子不小啊你?!” 夏语冰抱着被打疼的脑袋,泪眼汪汪的:“山长,学生所言句句是真。” “得了吧你,你十句话里边有两句话是真的我就阿弥陀佛了。”山长一副看透了她的高人模样。 夏语冰委屈地低头:“原来学生的可信度在您这里是如此之低。” “说你几句你还装委屈上了?”山长扬起手。! 夏语冰忙跳开,控诉:“学生本就驽钝不堪,再被您这么打下去会变得更蠢的。”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山长收回手去, “这个必须有!”夏语冰说完,神秘兮兮的凑山长面前:“山长,学生这次可不是空着手来的,猜猜,学生给您带什么来啦?” 是的,山长和夏琼华是忘年交,不然就凭夏语冰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法,不是走的后门够强硬,她早就被开除学籍了! 山长想了想,最后还说放弃道:“你还是自己说吧!” 她送东西素来随意,基本是想到什么就送什么,而且全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真让他老人家去猜,他就是想破脑袋怕也是猜不出来。 就知道您会这样。夏语冰嘟了嘟嘴,转身冲外边喊:“千雪,进来。” 山长闻言看去,便是看到那修长玉立的少年捧着一个藏青色的坛子过来了。 “这是?”山长挑起眉头。 “上好的梅花酿,常年饮用可以祛寒不说还能美容养颜,于女子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而且吧听说夫人怀孕了,学生私心想着她定是会喜欢的。” 夏语冰说完,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求表扬''三个大字。 山长笑起来,格外给面子夸了她一句:“真是个好孩子!” 山长年近花甲,却是膝下空虚,好不容易今年其夫人被御医诊出怀孕的喜事,他自是珍而重之,只恨不得把夫人捧到手掌心里。她这礼物,送得正是再不是不过了。 他接过千雪递过来的酒坛子,吩咐书僮:“把酒给夫人送过去。” 书僮应一声,去了。 “我们现在就去找刘老头去!”山长这下是斗志满满了。 夏语冰正求之不得。 三人一前一后往外走,直往她的宅邸而去。 而那宅邸里,被捆在椅子上的陈安逸也的确如夏语冰撒谎的一样,仅仅只有一只手能动,还是因为要陪刘阁老下棋的缘故。 刘阁老下一棋,摸摸胡须道:“陈老儿自打当上山长以来后一大把年纪都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自己棋下得烂,教的徒弟更烂,真是烂上加烂,不忍直视啊!” 不能说话的陈安逸:“……” 眼看着快输了就马上悔棋,而且一盘就悔了四次的人说这话真的合适吗? 他好想哭,该死的阿夏不会真抛下他不管了吧? “说谁烂呢?!”山长从外走进来,一眼就看到被绑着的陈安逸,当下一皱眉头:“刘老头,你一大把年纪的这么欺压小辈,成何体统!” “你看到我欺负他了?”刘阁老才说完便是觉得眼前一阵风刮过,再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对面的陈安逸连人带椅子都失踪了。 明白了是什么情形的他立即站起身来:“来人,给我抓住他们!” 回答他的是他带来的人一个个被丢他面前的声音,而干完这件事的千雪拍拍手,不忘记对他一点头,然后追夏语冰而去。 被气得脸色铁青的刘阁老:“……” 玛德,这是挑衅,绝对的! ------题外话------ 无节操小剧场—— 萌夏夏一号:我家男神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就让我大庭广众扔给他一只呆头鹅是啥意思? 灵儿:偶是作者,就是这么任性!(高傲脸) 凶残夏夏二号:再不放夜玖,揍你! 灵儿:下午就放,保证!(泪奔) 凶残夏夏二号:好好说不听,非得找打!(傲气脸) 灵儿:伦家不写了,你好凶残呜呜呜。 (PS:奏是酱紫,推荐求收藏,有PK,推荐期间都是二更哟,收藏的妹纸都是美丽的妹纸,爱你们么么哒) 038:小甜蜜 “阿夏,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终于可以自动活动筋骨的陈安逸泪眼汪汪,抖抖肩膀,晃晃胳膊腿儿半晌才觉得身体总算是自己的了。 夏语冰''''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在暗地里怎么骂我!” 陈安逸立即举手赌咒发誓:“我刚才绝对没有骂你!” 夏语冰斜睨着眼看他:“你发誓,要是刚才骂我了你从今以后就跟活太监一样一样的,你敢吗?” 陈安逸捂着裤裆,一脸的震惊之色:“阿夏,你为何如此没节操?” 夏语冰双臂环胸:“你倒是说说,你敢吗?” 陈安逸理直气壮的看着她:“当然……不敢了。” 一低头,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果然不能跟发小撒谎,尤其是这么个小心眼的,他好可怜呜呜呜。 “大男人一个装什么小可怜呢!”夏语冰最不爱看的就是他这模样,转身,她对已经跟上来的千雪道:“你跟他一起过去把我的马牵回府。” 陈安逸这才注意到千雪,眼珠之一转,凑她身边:“什么人啊这是?” “关你屁事?”她才没好脸色给他。 “不说就是未婚夫了……”陈安逸贼兮兮的笑:“哪里找来的极品?啧啧,不光脸蛋好、气质佳、身材也是标准的细腰大长腿,你真赚到了!” 说着,冲走过来的千雪狗腿的喊:“妹夫!” 夏语冰:“……” 好想抽死这唯恐天下不乱的丫! “乱说什么呢你……”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安逸打断道:“妹夫,走走,我真要好好跟你请教请教,你是怎么把我妹……” 他手才碰到千雪的肩膀,下一刻只听的喀嚓一声响,他的手臂就垂了下来,而千雪已经离了他数米之远。 一脸懵比的陈安逸:“……” 谁能告诉他,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夏语冰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招手,她唤千雪过来:“你跟他到西尾街取了马后就先回侯府,我还要出去采买些东西。” 千雪微微点头表示答应了。 夏语冰瞄一眼还是一副傻了吧唧模样到陈安逸,不厚道的又笑了起来,随后足尖一点地面,不过几个纵跃的功夫便是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之内。 千雪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子在看到她露的这一手轻功后,眸色沉暗了一些,不多时又迸发出一股子争强的战意。 而陈安逸,他回过神来没看到她,差点没哭了——麻麻,伦家不想跟这动不动就卸人手臂的危险人物在一起啊啊啊! …… 月国的使团进京并不算小事,关注的人挺多的,所以夏语冰很快就打听到了他们一行人落脚的地点。 彼时夜玖正由秦公公伺候着净手,忽地感觉到雄虫有了动静,沉黑的眸子一亮,手上的动作就顿住了。 秦公公搁下帕子,看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忍不住道:“小主子?” “你出去。”夜玖收回手,沉默着走到椅子旁边坐下。 秦公公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办了。 门关上,夜玖感受着雄虫动静道越来越大,面上虽然还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但是在谁也看不到的袖子里,他的一双手紧紧交握在了一起,指节因紧张而绷紧、泛白。 她,快过来了吧? 外边儿,夏语冰用内力震断了栓子,从打开的窗户跳进来,想大步流星走到他身边的,可脚步才提起来就下意思地放轻了脚步。 直到走到他面前,她才发现自己的异样,心跳陡然就快了两拍,就那么僵硬的站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夜玖抬起眼帘:“你来了,坐。” 声音平静,宛若古井不起波澜,却又低沉的该死的动听。 夏语冰脑子一下子就像是被猫咪抓乱的线团儿,没有回答,却是悄悄歪了歪脑袋看他——数日不见,他似乎又好看了许多,真真跟仙人似的。 清冷至极,身在凡尘,却不沾染俗世半点尘埃,真真是心若琉璃白。 一下子,心头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失落,她扬起头,笑了笑,故意问他:“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呀?就不怕是坏人来?” 夜玖缩在袖子的手微微一紧:“我知道是你。” “知道是我?” 夏语冰心跳陡然快了两拍:“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那话语里,有着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欣喜。 她记得刚才自己除了震断那栓子之外,可没发出半点声音啊! 他,到底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难道——心有灵犀? 哎呀,想想都觉得羞涩呢! 夜玖深黑色的瞳眸里掠过一抹后悔之色:“就是知道。” 口吻,有点儿赌气。 其实只是掩饰自己的紧张情绪,他还不想让她知道他在她身上留下的标记,。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直觉?”夏语冰故意佯装严肃的问道,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开心。 夜玖松了一口气,沉黑的眸子也是亮了几分,却不期然的正和她亮晶晶的眼眸对上,两人都是一愣,旋即都觉得脸颊隐隐发烫。 一瞬间,尴尬般沉默。 “那个……” “那个……”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却说了一样的话,又不约而同地住了嘴。 “我说……” “我说……” 又是异口同声,两人面面相觑,还是夏语冰忍不住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还是我先说吧!” 夜玖点点头,黑亮的眸子里专注而有神,璀璨的光芒好像是漫天的星星都落到了他的眸子里,那目光温柔到醉人。 夏语冰的耳根子微微地红了:“那个……我今天丢给你的大白鹅是我爹爹送我的生辰礼物,你要好好养着。虽然它看起来很呆,但是我爹爹说了它打架很厉害的,以后要是谁敢欺负你,你就放它去啄死他丫的!” 她想起来行管遇到的夜青玉,忍不住磨了磨牙。 夜玖想说现在没人能欺负到他,可是想着她多担心他一些,然后就会多多来看他,于是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嗯。” 他会很努力变强大的,她的处境他已经清楚了,以后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 却不知,他这样的表情看来多么的像受了委屈又不说。 “你放心,外边我也会帮你多注意的!”夏语冰自己脑补出一系列关于他的剧情,越想越心疼了,嗯,以后她一定会保护他的! 夜玖:“……”总觉得她误会了什么。 ------题外话------ 无节操剧场——追男神的方式 萌萌哒一号夏夏:男神好帅,求交往,哎呀,这么羞耻的话很难说出口嘤嘤嘤。 凶残的二号夏夏:直接拽回去。反抗捆回去就是! 夜玖——女盆友双重人格怎么相处?在线等,挺急的。 (一二号共同想法)夏语冰:我还没嫌弃你是病娇,哼! 039:英雄弯下杨柳腰 “还有还有,快过年了哎。”夏语冰自顾的道:“嗯,等你住的地方定下来了,我就挖个地道到你那儿跟你一起玩儿。” 夜玖点了点头。 他们一个是大喇喇的习惯了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男女之防,一个是压根不知道,想要一起玩,却不能来往太明显招人眼,就只能私下这样混了。 夏语冰笑起来,随即有些烦恼的道:“你不问,其实应该也是从我小师叔那边知道我那情况了。唉,其实现在情况还复杂了些,就在今儿皇伯父给送了个死士到我身边,以后想要出来混就更困难了,被监视的感觉好不爽啊!” 可是又能怎么办? 祖父和爹爹,一文一武,都是掌握着极大的权柄,即使没有反心,却也因此会成为皇上的心头刺,只要人一挑动,就会想拔。 这世上,小人从来不缺。 夏语冰叹息一口气,趴在桌子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夜玖伸出手,摸摸她的头。 她青丝如绸,顺滑而有淡淡的清香,摸着很是舒服,他只想安抚她的,这一刻却有些舍不得收回手。甚至忍不住的去想,她长发披散在肩头上时又会是怎样一副动人的模样? 想着,耳根子微微发烫。 忍不住,勾了一缕在直接,轻轻缠绕。 就好似,绕指柔,缠的是两颗逐渐靠近的心。 “喂,我头发又不是玩具,有那么好……”仰起脸的夏语冰余下来的话在看到他脸上认真的表情后便是自动消了音,脸儿却开始发烫。 哎呀,果然美少年就是美少年,近看真是越来越好看呢! 瞅瞅那皮肤,哎呀,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不知道摸上去手感会不会很好?还有他干嘛要穿交领的袍子?明明锁骨那么好看,可是现在都看不到了,差评!(星星眼)不过腰封今天特别赞,这么一看那小腰真是又窄又好看,让她不禁想起自己看过的词儿——叫声情哥哥,慢褪裳,容奴细赏,英雄最美是蜂腰,哎呀呀…… 她脑子里的看过的男女画面自动换成他的身材他的脸,一个没忍住,鼻下一热,两管鼻血就那么沿着人中流了出来。 夜玖看到她流鼻血,先是一怔,旋即抬起她的下颌,用帕子捂住她鼻子,以避免她再次流出血来。同时空出的手去把她的脉,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流鼻血了? 回过神的夏语冰顿时无比羞惭——YY美少年竟然YY到流鼻血,简直太羞耻了!可是美少年真的好温柔呀,手跟暖玉似的,暖和又好摸。 暖玉? 她骤然想起自己脖子上挂的那一块,也同时想起了自己找他的目的——她今儿是来还玉佩的啊擦!怎么一见到他就给忘记了呢? 不对,现在干嘛要还? 不还,绝对不还了,到嘴里的东西哪有吐出去的道理? 她正心里盘算着,忽地就听他道:“有点上火,你最近饮食要注意清淡一些。” 夜玖把完脉,把手掩在了袖子里。 就这么完了? 夏语冰眼神一直,忽地想到她明明刚才就有吃美少年豆腐的机会的,可是却因为胡思乱想错过了,嘤嘤嘤嘤,这简直就是分分钟哭晕在茅厕的节奏啊! “不对,你再看看,我肯定还有别的毛病!”夏语冰一撸袖子,跟抽剑似的把手伸他面前,语气无比沉重:“你仔细看,真有什么病,不要隐瞒,请你如实告诉我,我承受得住的。” 她说得好像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一般,这让夜玖不禁也有些怀疑起来,仔细把了把脉确实没发现她有别的毛病,可看她这表情又觉得好像真有点什么。他之前只粗通些医术,今日随月明正式学医也不过半月,病人是她,他真不敢大意:“有何症状?” 夏语冰想了想:“心跳莫名其妙的加快、脸一下子就红了、还有突然就跟个二傻子似的。” 夜玖脸色一变,站起身来。 “哎,你哪儿去?”夏语冰赶紧拦着他,心里暗喊糟糕。莫不是她调戏他显得她太轻浮了,所以他才生气了? 夜玖严肃道:“我让师傅给你看。” 夏语冰一呆:“我没什么啊?不对,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师傅了?” “前些日子我养伤耽误了来平京的时间,你小师叔给我配药的时候发现我还是很有天分的,就收了我做记名弟子。”夜玖毫不隐瞒地将事情头尾说了个清楚,末了有些紧张的看着她:“你在这等着,我很快就来。” 弄清楚了原委的夏语冰颇有些哭笑不得:“我没事的……” 夜玖十二分认真打断她的话:“不能讳疾忌医的!” “我真没事,你看我能蹦能跳的!”怕他不相信,夏语冰还在他面前蹦跶了几下,然后拍拍胸脯,表示自己身体倍儿棒! 有些病症是有一定时间的潜伏期的,不到那个发作的时间点,是看不出来的。 夜玖牢记着这话,果断选择不信任她:“师傅就在对面的房间。” “呵呵……”夏语冰干笑两声,倒退几步走到窗边,冲他摆手:“还有点事,我先走啦,等你乔迁新居了,我再去拜访。” 说罢,好似背后有鬼追一般急跳出窗,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夜玖:“……” 他还是决定去问问师傅。 …… 另一处,刘山长得知自己被骗过来心里本来十分不爽的,可是看到陈阁老暴跳如雷却找不到正主儿发泄的时候,他的心情谜般好了起来。 他回了书院,照例如往日一般去看自家夫人和未出世的小宝宝去了。 “嬷嬷,取那梅花酿来。”夫人看到他来,使唤嬷嬷道。 “这梅花酿是特意给你弄来补身子的,为夫尝一口便好。”等嬷嬷捧了酒坛子过来,刘山长拍开泥封,倒出酒来,大杯给了夫人,小杯给了自己。 “夫人……你怎么了?”他突然觉得自家夫人的脸色好像比刚才差了些,立即搁下了杯子,急切地拉着她的手问道。 夫人蹙起眉头,手抚着凸起的小腹,笑得勉强:“妾身突然觉得腹痛,劳烦夫君请大夫来。” “为夫这就请大夫去!”事关妻子,刘山长整个人都变得焦躁了,不顾形象地赶紧往外奔。 而夫人在他走后却是端起了那杯酒:“嬷嬷,你也尝尝。” 那从刘山长拍开泥封就傻了的嬷嬷闻言终于回神,她走过来,颤着手捧起那小杯的酒饮一口,忽地,酒杯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而同时,夫人咬着那杯沿,泪流满面。 ------题外话------ 现在一点,要是早上七点我能起床,果断就二更! 下午三点要木有,那就是(ˉ﹃ˉ)口水(ˉ﹃ˉ)口水……没了。 040:灭门惨案 二十年前,青城方家庄富甲一方,而诸多产业中又以酿酒最为出众,而这梅花酿就是其最广为流传的一种。这酒当年一经推出,便是广受文人骚客的好评,而户部当时也有将这酒提名御酒的打算,只是可惜一场灭门惨案毁了方家,让那好酒彻底断了货。 可是现在,它重现人间! “夫人……” 嬷嬷扑通一声跪下:“奴婢求您,一定要先保住身体啊!” “保重身体……”夫人闭上眼睛,声音哽咽:“这么多年我苦苦调查,都查不出一点线索,而今事情终于有了一丁点眉目,你让我放弃?你让我放弃?” 她豁然睁开双眼,发红的瞳眸里有着不顾一切的执拗和疯狂,神态近歇斯底里,而最后的那句话,几乎是声嘶力竭吼出来的。 “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嬷嬷哭着劝她:“夫人……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而若是老爷和夫人在天有灵,他们也绝不会容许你现在就这么贸然去查的。” “就是真的拿我方雨和肚子里的孩子的命去搏又有何关系……”夫人怒极反笑,一双眸子更是猩红无比:“我方家一门一百四十七个人不能白死,我定要那凶手满门的性命,以祭他们的在天之灵!” “夫人……” “嬷嬷,他们不能白死!这仇,我必须得报!否则我苟且偷生又有何意义?!”方雨打断嬷嬷的话,咬牙切齿的道:“当年你抱着我从泔水桶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发过誓的,你忘记了吗?” 忘记? 怎么能忘? 嬷嬷的眼前似又出现那一大片的猩红,而刚失了丈夫和爱子的她强忍着悲伤抱走躲在泔水桶里面的小姐,那时的小姐才十岁,面对这惨烈的变故,小小的少女挺直了背脊,举着左手对着滔天的大火发誓——我方雨对天发誓,从此只为复仇而活!有生之年定要用仇人血祭我方氏一门一百四十七条人命,此仇不报,天诛地灭、人神共弃! 而后面的十年,她们为了查案子,埋名换姓四处跑,可是家财已尽,她们两个弱女子根本无法聚财,幸而方雨打小爱诗词,靠着帮人抄写书本、写信挣钱。而在方雨摽梅之年时,正是遇到了丧妻十年的刘山长,她仰他才名,更看中他曾是东临书院的山长的身份,于是郎有心妾有意之下,年纪相差了三十多的两人走到了一起,直到现在。 这些年里,方雨就没有放弃过偷偷调查方家案子,对于她来说,这是她活着的唯一意义。而现在,终于有线索自动送到她手里,她岂有放弃的可能?! 嬷嬷抬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重重磕了一个头,哽咽道:“但求小姐,也要注意身体。”这个世上,她只有她这一个亲人了。 方雨站起来,搀扶起嬷嬷:“嬷嬷,我会的。” 嬷嬷哽咽着点点头:“那奴婢先将这里收拾了。” 方雨明白,再一会儿刘山长和那大夫也该到了,她点点头:“小心些。” 嬷嬷收拾这边干净后退了下去,方雨走到妆台前,用粉扑了扑发红的眼眶后才回到原先坐的椅子上,果然没过多久,刘山长便是带着大夫来了。 大夫为她把了脉:“夫人这是长期的郁结于心,今儿情绪起伏过所致,我开几副药,煎着吃几次,夫人注意些情绪便是会好的。” 刘山长千恩万谢地送走大夫,让书童拿下去熬了。 “妾身有身孕后,便是过于情绪化,自己倒是不觉得,倒是累得夫君担心了。”只有夫妻二人,方雨温柔地看着刘山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为夫倒是没什么事,只是辛苦夫人了。”刘山长学识丰富,自是知道妇人三十而怀孕生子的辛苦和危险,心疼她都还来不及了哪里还会觉得累? 方雨柔柔一笑:“为夫君孕育子嗣,本就是妾身的天职,怎会觉得辛苦?只是这怀孕了难免有些贪嘴,今儿你送过来的梅花酿妾身是真喜欢,却是不知是谁送过来的?” 刘山长闻言一乐:“你真喜欢?” 方雨有些害羞地点点头。 刘山长笑出声来:“哈哈,夫人不妨猜猜看?” “请恕妾身驽钝。” “哈哈。”刘山长抚须大笑:“是夏语冰那丫头,说这女子喝了是美容养颜的,专门给你带的呢!” 方雨的心顿时跳慢了两拍,缩在袖子里的手指甲深深抠入掌心:“那她有说是从哪里得来的吗?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让她过来见个面?” 刘山长正要回答,却忽听到外边一阵吵嚷,于是对方雨道:“等等,为夫先出去看看。” 方雨点头,垂下的眸子里一片冰冷。 …… 刘山长一出去,就看到不远处的四公主和夏语冰一边你追我跑,一边掐架。明明只是两个人,却是生生闹出了鸡飞狗跳的架势。 “都给我住手!” 他快步走到二人身边,一手拎一个人耳朵,硬生生将她们分开:“多大两个人了?怎么一见面就掐,把我这书院当什么地方啊你们?!” “是她先动手的!”夏语冰率先展示自己被撕得烂了几道口子的右边袖子,还有脖子上的几道鲜红的在冒血的伤痕,以显示四公主的凶残程度。 “你也还手了啊!”四公主身上真没什么伤,她气势汹汹指着自己的散乱的头发:“你把我头发弄得乱七八糟了!” 夏语冰立即反驳回去:“明明就是你嫌头发动不好跑,自己扯的,你冤枉我!” “你最会骗人了,谁敢冤枉你!”四公主对吼回去。 “我不就骗过你一次吗?”夏语冰真觉得委屈:“这么多年了,你见我一次,揍我一次,我哪次还手了?姑奶奶,我跟您认错还不成吗?您老以后别阴魂不散老缠着我好吗?” 她只是临时想到自己忘记带银子了,想要到刘山长这里蹭一顿饭,可真没想到会遇到这人啊!早知道不来了,今儿点忒背! “你……”四公主说她不过,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哎……”夏语冰一下子就傻了眼。 刘山长被她们烦得不得了,一人一个爆栗子敲下去:“都给我安静,到了书院就是学子,敢闹腾就要付出代价!都别在这傻站着,两人分开到你们各自的礼仪教谕哪里把女儿家的规矩抄个十遍,不抄完,不许回去,去!”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夏语冰抱着被敲疼的脑袋,泪眼汪汪的看着刘山长:“我……” “再加三遍!”刘山长果断道。 夏语冰赶紧跑了。 刘山长冷厉的目光移向四公主,四公主脑袋一低,抽抽噎噎地也走了。 “真是欠教训!”二人都离开后刘山长恨恨骂一句,回头就把事儿跟方雨解释了一番。 ------题外话------ 为啥妹纸们都木有说话的/(ㄒoㄒ)/~/(ㄒoㄒ)/~/(ㄒoㄒ)/~/(ㄒoㄒ)/~ 伦家很寂寞,好不好。 041:喂,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都是富贵人家的女儿,难免娇气一些。”方雨柔柔的道。 “哪里只是娇气,分明就是跋扈。”刘山长摇摇头:“算了,不说她们了……夫人你可好些了?” “好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 刘山长站起来:“我去看看那边药好了没?” “不急的。”方雨拉住他,笑着道:“你还有事,便先忙去。妾身这会子精神头不大好,待会喝了药,也便是要歇一歇了。” 孕妇嗜睡,这一点刘山长也是知道的:“那你好生照顾自己。” 方雨点点头:“夫君也是一样。” 刘山长出去,方雨目送他离开后立即站起身来,去唤了嬷嬷进来,吩咐道:“待会儿书童送药过来,你便倒了,我很快就回来。” 嬷嬷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话:“小姐,当心。” 方雨点头,披上斗篷,装了些小点心出去了。 一路,脚步急切,难有从容。 夏语冰正趴在书桌上抄写,冷不丁听到有声音传来,眉目乍冷,立即地转头看去,目光在看到那来人时温和了下去,她很快露出惊喜的表情:“夫人,你怎么来啦?” 鼻尖动了动,她深吸一口气,眼睛闪闪发亮:“你给我带吃的来啦?” 方雨坐到她身边,将食盒放下,打开:“看你这样子,饿了吧?” “是很饿很饿好不好?”夏语冰撅着嘴,眼巴巴的看着正散发着香喷喷气息的点心,再看看她,小心翼翼的问:“山长不知道吧?” “自是不会告诉他的。”方雨笑笑:“你走了又回来肯定是没带银子出门,想来离这近就来这吃了,只是好死不死的遇到了四公主,对不对?” “你真是太厉害了。”夏语冰一脸佩服的表情,然后就开始大倒苦水:“我那是真的很饿了,可那四公主还追着我打,我简直受不了了好吗?我们有仇就算了,可就那么丁点事,我都忘记了,她偏生记了这么多年,不依不饶的见我一次揍我一次,还有完没完了?” 她一脸崩溃的表情。 方雨抿唇:“女儿家,总会有些小心眼。” “她哪里是小心眼,明明就是针尖儿眼。”夏语冰拇指掐着食指的指腹尖尖,愤怒地比出针尖儿的手势,然后摆摆手:“算了,不说她了。” 提都不想提了,神烦! 方雨道:“好了,不说她了,就说你今儿送来的梅花酿吧!我甚是喜欢那味道,不知道你那还有没有?可以的话,再匀我一坛可好?” “你说那梅花酿啊!”夏语冰随口道。 方雨心口一紧,声音微低:“嗯。” 夏语冰为难地挠了挠头:“这是我从宫里边弄出来的,那人那里我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要不这样……”她顿了一顿,然后道:“我明儿再进宫去,看能不能讨得一坛来。” “宫里的东西……”方雨喉头发紧,眼眶一阵阵发烫,发红。她深深呼吸一口气,压抑下心头汹涌的情绪,抬起头来:“麻烦的话,那就算了。” 话说得客气,可那一双在袖子里交握的手,十个指甲却都深深的掐进了肉里。 也是疼痛,才让她维持得了眼前的冷静。 “确实有点麻烦。”夏语冰皱着眉:“这酒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林嬷嬷酿的,而这林嬷嬷常年是伺候三皇子身边的。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有人传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要嫁给三皇子,为这事我还和那梁芸儿打了一架,我当时那个气啊,就在朝堂当着皇上的面儿求了一道不嫁给权贵的圣旨。估摸着是皇后娘娘觉着我还不错,于是有心撮合我和三皇子,不然怎么就让林嬷嬷过来接我了?” “林嬷嬷……”方雨的声音有些发颤。 夏语冰奇怪的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方雨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脸色是多么的苍白:“对了,那林嬷嬷长什么样儿?” “你真没事吗?”夏语冰有些不放心的问。 “我真没事。”方雨强行挤出一抹笑:“那林嬷嬷长什么样?” “也就那样,个子不怎么高。哦,对了!”夏语冰一拍大腿:“她左眼的眼角有一颗泪痣!” ‘哐当’一声。 方雨手边的点心盘子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夫人?” “我……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我……”方雨颤着声,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你早些回去……”夏语冰站起身来:“还是我送你回去吧!你这样子,我不放心。” “不……不用了……”方雨站起身来,胡乱地冲她摆了摆手:“你快些抄,早点回去。” 匆匆地,她走了。 夏语冰歪着头凝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渐渐地那明亮的眸子变得乌黑、暗沉,而那上扬的唇角也是变得冷硬,转身一拂袖,将那门扉紧闭。 她将地下的点心和碗碟捡起,装入食盒,而后快速提笔,写了一封信笺,那字体铁画银钩、一笔一划力道遒劲,仿佛一个个的字体将破纸而出。那是和之前抄写的疏懒、狂放完全不同的字体,只是分了左右手,却是犹如两个人所书写。她写完后等墨迹干透,取早先准备好的信封,将信笺装进去后以火气密封敛于袖中。做完这一切后她静止不动,慢慢地,深黑的墨色从她眸中褪去,变得一如寻常时候的澄澈。 夏语冰小小打了个呵欠,看一眼那桌上凌乱的大字,肩膀一垮,无比哀怨地低下了头去,有气无力的道:“什么时候才抄得完啦?” 应景一般,她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还让不让人活了?”夏语冰郁闷地摸摸肚子,再看看食盒里脏了的点心,咽了咽口水,一咬牙,拿起笔快速书写起来,嘴边念念有词:“写完吃饭、写完吃饭、写完吃饭……” 一直到暮色四合时,夏语冰才终于抄完,把字儿一交给刘山长,她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赶紧奔自己府上去了——实在太饿了! 042:并不是单相思 吃饱了好好睡一觉,真是再好不过的享受了。 夏语冰这一觉就睡到了次日正午,在惜缘的伺候下洗漱后,陈氏打发出去拿食盒的小丫鬟回来了,道是老爷子新得了赏赐,要她过去长长见识。 “老爷子,长见识也得让人吃饱再说好不好?” 到老爷子书房,夏语冰第一时间拿了书桌上的点心盘子端手上,咬着慢慢吃。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老爷子顺手倒了一杯水给她。 “让我来看赏赐是假,逼问我话是真啊原来。”夏语冰喝一口水,不客气的啧啧两声:“老爷子,您心底的算盘可是敲得越来越好了。” “少跟我扯皮。”老爷子在椅子上坐下:“你昨儿到皇帝那边使了一出‘将计就计’后又跑到东临书院,到底打什么主意?” 不是在一块儿,他也实在猜不透她想法儿。 “我还去看了月国那皇子呢!”夏语冰双手捧着脸颊,一脸梦幻的补充道:“我曾经以为爹爹就已经是世间少有的丰神俊朗的男子,没想到他竟然比爹爹还要生得好看,那……” “男子要生得那般好做什么?”老爷子真不爱看她这花痴样,太给他们老夏家丢人了。平日没个女儿家的样子也就够了,可见到漂亮男子就走不动路丢人不? 夏语冰脸上笑容一收,扬起脖子理直气壮的反驳道:“男子生得好才好,哪怕是生他的气,我只要看到他的脸就可以原谅他;但是要换一个丑的,那简直会让人活不下去的好吗?” 颜狗的世界里——美颜即正义! 老爷子头疼地扶额,他跟她就这事真心无法沟通:“咱不提这事,就提你去东临书院的事……”他洞若观火的眸子朝着她要抢话的嘴一扫:“别跟我瞎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只知道你从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老实说,你去那边干什么?” “祖父,那您告诉我,我做出的一切决定您是否都会支持?!”夏语冰脸上的吊儿郎当的神色收起,连话语称谓都用上了平日不会用的敬语。 老爷子也慎重起来:“要看是什么决定。” “好。”夏语冰道:“两年前,我于一个茶寮救下一个濒死的妇人,然后她告诉我她要寻她的失散了二十年的女儿。她的手里有着她女儿多年前的画像,以及姓名。很凑巧的,这名字和刘山长的夫人一模一样,而且当我画下刘山长的夫人的相貌时,她当即就抱着画像哭了,说刘山长的夫人就是她的女儿。” 老爷子‘嗯’一声:“然后呢?” “然后她告诉了我一场二十多年前的灭门惨案,另外给了我一条特别重要的线索,我顺着她给的线索查下去,又查出了一件血案和一场冒名顶替案。而现在因为要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了,所以这三个案子就正好一起办,正是有仇报仇、有冤陈情。” 夏语冰说完轻轻笑一声,只是那笑意丝毫不达眼底,面上的表情更是冷峻,如笼寒冰。 老爷子叹息一声:“又会牵连不少人吧?” “我问过她了,她说把这事往夺嫡的路上牵,不会引起皇帝对我们府上的注意。”夏语冰保证道。 这个她,当然就是另一个人格了。 “没有万无一失的事。”老爷子幽幽叹息一声:“三个案子你都跟我说说,我看能不能补充些东西进去。而且吧,明面上的人我才能动手安排下去做事。” 夏语冰犹豫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答应。 祖孙俩这一商量就是整整一个下午,等夏语冰从老爷子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隆冬,有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院子里梅花却是无惧严寒盛开着,是为银白色的天地唯一的色彩。 “冷的话,就披我的斗篷回去。”老爷子拎着斗篷出来。 “不用。”夏语冰搓搓手,回头对着老爷子一笑:“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吃一顿饭,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早些休息。”老爷子笑笑。 “嗯。”夏语冰点头,提足,身形极快地在雪地掠过,而那松软的白雪上却是半丝痕迹也无。是真正的轻功能水上漂,踏水无痕。 老爷子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蓦然有些鼻酸。 世人只道她纨绔无状,又岂知她不但轻功独步天下,一身内家功法和才学亦然不输男儿? 这样的孩子若是生在别的人家,必定是会引以为傲,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其名声,可是在这侯府里,这却是一种负累。因为殷国的夏府有了一个门生遍天山的丞相;再有了一个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护国侯,绝对不能再有一个惊采绝艳的夏语冰,所以很多的时候他都宁愿她傻一些,再傻一些,这样的话七年前…… 他痛苦地阖上眼眸。 …… 轩窗未闭,雪落纷飞,纵使屋子里有烧起银丝炭,依旧寒冷。 “小主子……”小笙磨蹭了半晌,实在冷得受不了了,哆哆嗦嗦地问:“能不能……把……把把窗户给关关关上?” 夜玖在纸页落下最后一笔,眉也未曾抬起过:“下去。” 小笙闻言苦着一张脸:“小主子……” “下去!”斩钉截铁的两个字。 小笙只得下去了,临走时看了看敞开的窗户,到底没把它给关上。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一个雪团子从外边飞进来,正砸他脚边。 夜玖抬起头来望向窗外,内敛深沉的眸中掠过一抹他自己都未发现的欣喜,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才定睛就对上那一张倒挂着的,笑容洋溢的脸。 “郊外的有一处空置的皇家别院,我去看过了,那里的梅花今晚会盛开。你要是睡不着,就跟我一起去吧?”夏语冰笑嘻嘻地,语气也是欢快的,像是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儿。 她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比那星辰都要更漂亮。 夜玖唇角弯了弯,然后——转身就走。 “哎,不去吗?”夏语冰脸上笑容一敛,从窗外跳进来,急匆匆跑到他身边,拽住了他的袖子,眼巴巴的看着他,显得可怜兮兮的。 “雪大。”夜玖垂下眼帘,伸手将她略显冰凉的手握住,一起在炭盆上面烤。 夏语冰想说她不冷的,可是看着他沉默的侧颜,嘴巴上却是不由自主的道:“真的冷呢,我刚才来得及都没发现冻麻木掉了呵呵。” 043:制造机会也要上啊! 夜玖抬眼看一眼她,随后将她的手拉起来,贴在自己的颈项上:“这样,有没有暖和一点?” 夏语冰脸一下子就红了,可是奇异的,那先前乱掉的心却恢复了正常的频率在挑动。她想她明白了,为什么在软榻上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总是他的身影? 原来,这就是动心啊! 不然何以解释她跑那么远,就只为这黑夜见他一面? 她笑起来,学他把他连同自己的手贴到自己脖子上:“这样更暖和。” 她肌肤滑滑的,肉肉软软的,可舒服了。 夜玖微微眯起眼眸,很喜欢与她的这一份肌肤相贴的亲近。 他想起今日问师傅关于她症状判病,师傅回的话——傻子啊!她这是对你动心了哈。不过你要记住,她这人最是喜新厌旧了,你可千万别轻易答应和她在一起,不然等她厌倦了抛弃了你,你还真没地儿哭。 抛弃吗? 怎么会呢? 他怎么会容许她抛下他一个人呢? 突然升起的浓重阴翳掩映在眸底,隐去,也无声无息。 夜玖将她的手包裹在手掌心里:“去看雪,我陪你。” 夏语冰脸上的笑容一僵:“……” 可是已经不想去了怎么办? 她撅着嘴:“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夜玖深黑色的瞳眸望进她眼里,看懂她眼里真切的不舍:“那就不去。” 于他来说,只要她在他身边,去哪里都一样。 “那不行那不行!”夏语冰立即跳起来:“我是想好了今儿带你过去看梅花的,不能半途而废。而且吧这梅花要乍开那一刻才是最美,错过了怪可惜的。” 她拉着他的手走外边儿,脑袋探出窗外看了看,然后转头对他道:“这雪已经下得小了,你再加件披风,我这就带你过去。” 夜玖道:“好。” 夏语冰笑眯眯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如梦似幻的笑容来,而那一双曾经握着他的手则是贴在了脸颊上,用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花痴! 夜玖出来就看到她笑得傻兮兮的不知道想什么的模样,好似有什么脱离控制一般,心里一阵烦闷。大步地,他走到她身边:“走吗?” 夏语冰猛地回过神来,看他披上的大氅,心里留了点心思,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可不能让人知道你半夜溜出去,还是跟上次一样我先下去接着你。” “好。”夜玖的回答是一贯的简洁、毫不迟疑。 夏语冰笑得眉眼弯弯:“我先下去咯。” 她手扶着床沿,身子往外一翻就出去了。 夜玖走到窗边,从窗户里钻出去,身往下扑去。 夏语冰凌空而来,手臂一勾便是将他抱在了怀里,足尖一踏松软的雪,身形如鹰隼一般直击长空,数个纵跃后便是出了城。而在那城外,有一匹枣红色的大马正在那里等着她。 夏语冰放夜玖下来,马儿走过来亲昵地蹭蹭她的面颊,她笑眯眯的抱着马头对他道:“这是大红,也是难得的汗血宝马。” 她拍拍马头:“来,大红,跟这位哥哥打声招呼。” 大红比小白来说温驯许多,它前蹄踏了踏,身子往夜玖那边侧了侧,大眼睛里满是友善。 “大红很喜欢你呢。”夏语冰惊喜的道。 夜玖走过来,抬手摸摸它的头,大红也蹭蹭他的手掌。 “它很乖。”偏着头,他对她说。 “马儿是最通灵性的动物了,它喜欢你,证明你和它有缘。”夏语冰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笑容来:“你要是还没有座骑的话,就寻个日子把大红带回去,这样来年我们就能一起踏青了。” 青草茵茵,树木郁郁葱葱,鲜花盛开,百鸟归林,他和她,想想都好高兴哎! 夜玖拒绝的话到嘴边转了一圈最终没能说出来,他不忍心看到她眼底的失望,就想她的眼睛一直亮晶晶的,笑容一直那么灿烂的。 “好。”只要她高兴,一切都好。 “那就这么说定喽!”夏语冰兴高采烈的说完,翻身上马后又朝着他伸出手:“走,我们看梅花去喽。” 被她脸上的灿烂的笑容感染,夜玖的唇角也牵起一朵小小的笑花来,踩着马镫,他上马,坐在了她的后边儿。 “路途有些颠簸,抱紧我别松开。”夏语冰拉他的手环在自己腰间,一边侧着头:“记得,抱紧哟。” 夜玖分明从她眸子里看出几分不怀好意来,却什么都没说,双臂以一种绝对守护,却不会碰到她的姿势虚抱着她,身体始终离她有些间距。 想要保持距离? 夏语冰眼底掠过一抹狡黠之色,马鞭一甩:“大红,快!” 大红一声嘶鸣,下一刻已如离弦的箭一般往前冲去,夏语冰手控缰绳,策马前行,挑的全是陡坡,马儿的速度又是十二分的快,所以马背是颠簸的,两个人想不接触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感受到后边胸膛传来的热度,夏语冰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只是想想觉得挺对不起自家爹爹的,爹爹教她一身好骑术是让她强身健体的,而她却用在了吃美少年豆腐上,罪过啊罪过啊! 不过,真的很爽啊! 像是感受到她兴奋的情绪一般,大红奔跑的速度更是快了。 直接造成的后果是——到了目的地夜玖一下马,就吐了。 “你没事吧?”等他吐完了,有些心虚的夏语冰走他身边,递帕子给他。 夜玖接过擦了擦唇,抬起头来:“没事。” 夏语冰看着他苍白的脸,内疚的道:“对不起啊!我真没注意到你身体的情形,下次不会了。” 夜玖摇摇头:“真的没事,你不是说看梅花吗?” “你才吐过,经不得风,我们寻个地方歇着先。”夏语冰放了马,看了看四周,指着前边道:“那里有个小门,我们就从那里进去。” “嗯。” “走这边。” 夏语冰对这里很熟,而且因为雪下后积累了厚厚一层,即便现在是晚上天儿仍然是很亮的。熟门熟路的,她带着他绕过护卫,摸到小厨房里。 ------题外话------ 晚上去看《荒野猎人》咯,有妹纸看过没? 044追男神的正确姿势 时值赏梅之季,因为皇家别院里边小厨房里的食物和柴薪都备得十分的足,夏语冰带着夜玖进去后,完全把这当自己府上,很快就生起了火煮起姜汤来。 “要不要吃点夜宵?” 端姜汤给夜玖的时候,夏语冰顺便问道。 喝一口姜汤,他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夜玖抬起头:“会麻烦。” 菜肴做好会有香味飘出去,他们两个毕竟是偷摸着进来的,被人抓住可就不好了。 夏语冰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时候人都睡了,不会有人注意这边儿的。再说即使有人注意到又怎样?我真要离开,也没人能拦得住。” 她信心满满。 夜玖也就点了头:“嗯。” 夏语冰问道:“那你喜欢吃什么?” 因为自己喜欢吃,又常年四处跑的关系,她对做吃食很有一套,今儿有心在他面前露一手,自然要用心了。 夜玖素来是有得吃就吃,没得吃就饿着,于是他道:“不挑。” “真是乖宝宝。”夏语冰促狭地朝他笑笑,眨眼睛:“对了,你才吐过,胃肯定不舒服,那些油腻的你吃下去会不消化。我这就帮你煮点八宝粥……对了,你喜欢咸的,还是甜的?” 被她一句‘乖宝宝’叫得脸颊微烫的夜玖有些不自然的回道:“都可以。” “甜的养胃,就甜的吧!” 夏语冰当即拍板,她绕小厨房里,取核桃、杏仁、黑米、薏米、红枣……等材料,将米泡了一会儿后便是开始煮了,在等待粥熟的无聊时间,她坐他身边:“不觉得无聊吧?” 不等他回答,她又继续兴致勃勃的道:“不过等会儿就不无聊啦,今晚月亮这么好,我带着你过去可以一边赏月、赏雪,还可以看梅花盛开。对了,那梅花是皇上特别从别的地儿移植过来的,开起花来是红色的,一朵一朵的挂在枝丫可好看了。” 没听到他回答,歪着头,她看着他:“哎?” 为什么不说话? 夜玖望着她的眼睛:“你最好看。” 毫无防备被夸奖的夏语冰眼眸一瞠,脸颊一阵发烫。 “那啥……也就是一般一般啦。”她转过头故作不在意的道,极力想要掩饰自己心里的高兴,可那嘴角却是止不住地向上扬,将她此刻真实的心迹曝露无疑。 “是真的好看。” 为他担忧的样子好看、为他忙碌的样子好看、而口是心非的模样,都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好看。好看到让他已经将她所有的样子记下来,完完整整保留心间。 夜玖低头,拉过她还沾着水的手,用袖子一点点的为她擦干净。 一根根的擦拭着,指头和指缝里,一丝一毫都没有漏掉。他表情认真而专注,眸光沉静而温柔,那样的感觉就好像是他现在不是在为她擦拭手指,而是在擦拭着一件无价之宝。 而重点是——美少年低下头,侧颜美杀啊! 夏语冰心里尖叫不止,嗷,要是早知道美少年会为她擦水,那她只弄湿手指干嘛?湿身才是对的哇! 到嘴边的肥肉吐了出去,好悲催,这人生简直起伏不定好伤自尊心。 夜玖这时候抬起头来:“怎么了?” 夏语冰一脸吃了米田共的表情:“我突然想到刚才在笼子里有看见鸡,我弄只吃吃。” “我帮你。”夜玖牵着她手站起来。 “不用了。”夏语冰把他之前放下的汤碗取来放到他手心里:“你把这喝完了,我弄点粥和菜,很快就好啦。” 夜玖目送她离去,低头看一眼手上的汤碗,将之递到唇边,仰头喝下那剩下的汤,放下碗,他朝她走去。 她正忙着,鸡毛被她以极快的速度拔掉,在那热水里一滚后,多余的内脏被剥出丢了干净,而后往其肚子里填充上一些东西,用锡纸包裹着放到了炉膛里。然后她开始择菜,取盘子…… “你要是实在没事,就帮我看着火吧!”百忙之中,她看到他,笑嘻嘻地吩咐了他一声。 …… 三碟小菜、一只叫花鸡、两碗八宝粥,一壶梅花酿。 夏语冰将东西置于一棵较为粗壮的梅树后,下去带了夜玖上来:“赏月、赏梅,还有雪,更重要的是有吃的,你尝尝,这些合不合你胃口,来……”她把筷子递到他手上。 夜玖接过,尝了尝菜:“好吃。” 夏语冰笑起来,拎起酒壶倒酒:“吃好菜,自然要配好酒,你尝尝,这是我去年酿的。” 夜玖举杯,夏语冰端起来,二人碰杯,俱是一饮而尽。 “感觉怎么样?”她问他。 夜玖回答:“香而不腻,有点甜。” “就是这个味儿。”夏语冰笑嘻嘻的:“来,吃菜喝酒。” “你也吃。”刚才一直都是她在忙,他就帮她看火还差点弄熄了,夜玖脸上没表现出来,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挫败的。为了弥补,他把鸡肉好吃的位置都先夹给了她。 夏语冰也给他夹菜:“你也吃。” “你也吃。”夜玖继续给她夹。 夏语冰看着自己碗里堆起的高高一堆笑出声来:“好了,我们自己夹自己吃吧!不然待会菜都冷了,就不好了。” 夜玖默默地端起碗来,看一眼身边的她,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来。 雪落纷纷,依旧是冷的,却因为身边这人、这景,让他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真好,有她在的地方,真的很好。 低下头,他用饭粒压下了上翘的唇角。 ------题外话------ 今儿去买手机了,后天恢复正常八点更新,写出多少存稿我更新多少字,本文不断更。 喜欢的,就支持下,谢谢。 045:表白 “之前我们派出去的人,现在有回音了么?” “至今未有回音。” “抓紧时间去查,另外吩咐下去,准备迎接楼主进京。” “楼主也要出来了?” “毓秀宫的三大长老现身京城,想必其宫主有其重要事交待在办。你也知道的,这么多年来,我们楼主一心想与他们宫主分个高低,只奈何其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次好不容易有其线索,楼主是说什么都不会放过这机会的。” “那夏语冰那边?” “这一次皇帝又给了她一个武功高强的暗卫,我的计划要重新调整。” “好。” 余下的声音,消失在风里。 夏语冰耳朵动了动,直到再听不见任何声音才收回心思,眸子里一抹暗沉升起而后转瞬即逝,她抬起头来,笑眯眯的:“我吃饱了,你再多吃一点,菜还多着呢!” “我也吃饱了。”夜玖搁下碗筷。 “那等我下,我处理下东西。”夏语冰把东西收起来,夜玖也帮着她收拾,一切弄好之后她打包后跳下梅树,而后寻到别院里的池塘,用石块在冰面上砸出一个大洞后,她将那些东西全部扔了进去。做好一切后她回来,看夜玖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她唇角微微一勾,足尖一点,踏着树身上树,靠着他身边坐下:“哎,我过些日子要出门了。” 夜玖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夏语冰道:“过年后,我要给师尊、师傅、师叔们拜年,而且还有年度的考核。再然后就是回府随着爹爹和阿娘拜年,会很忙,到时候怕都没时间去找你玩。” “我不忙,等你有时间。” “不行的。” 夏语冰苦恼地捧着脸:“现在一切尚且平静是因为你还没入了皇上和这里贵人们的眼,等你入了他们的眼后,就会忙了。而且吧,你是不知道我被盯得有多紧。” 之前府上固若金汤也就罢了,现在还多了个皇家的暗卫,真是怎么想怎么不痛快哎! 夜玖抬起眼帘:“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山。” “哎?”夏语冰忽然记起来:“对了,我怎么忘了,师叔收你为徒了!” 夜玖点点头:“我陪你。” “可是你真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吗?”夏语冰高兴的同时,也是有些迟疑。 “无事。”夜玖说得肯定。比起她来说,再大的事,也不算事。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夏语冰开心得笑弯了眉眼,伸出小指在他眼前晃晃:“来来来,我们拉钩。” 夜玖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这样!”夏语冰抓住他的手,尾指勾住他的小拇指:“拉钩约定,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最后,她大拇指和他大拇指相印,盖章。 夜玖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唇角也跟着微微勾起来,这时有冷风吹来,她肩膀轻轻一颤。他这才发现她衣着尚单薄,于是接下自己披风的带子,将之披在了她的身上,迎着她投来的询问目光,他回答道:“这样,暖和。” 然而,他身体却在打着哆嗦。 鹅毛大雪随风飘扬,地上的积雪夜更厚实了。 夏语冰的心,此刻却是暖暖的——一个人肯在冷的天气里毫不吝啬的把他的披风给你,自己却在挨冻,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对那个人有着一定程度上的欢喜? “那……” 她把披风解下,身子往他身边偎依过去,察觉到他身体迅速从僵硬的状态变得柔软,她笑起来:“这样,更暖和。” 夜玖看着怀里的她,眼睛眯成月牙状:“嗯。” 夏语冰有些害羞地红了脸,悄悄嗅一口他身上的墨香,忍不住想要笑。早就想着离他更近些,今儿可算如愿以偿了,嗷,他的怀抱真温暖,要是能一辈子抱着该有多好嗷嗷嗷! 真希望这夜不要结束啊! 这是她的心思,亦然是他的心思。 ……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没有不亮的天,所以即使再不舍,黎明时分,她还是得跟他道别了。 “等你确定住所了,我再上门拜访你。” 送他回来后,夏语冰说完这话,想了想又叮嘱道:“你最好是沐浴一番,这一路风雪的,真冻着会生病的。” “你也是。”夜玖把披风披在了她身上,她回去还有一段路程,这样暖和一些。私心里,他想着虽然自己不能陪着她回去,但是这披风能披在她身上,他也知足了。 “嗯,谢谢了啊!”夏语冰仰起脸笑笑,转身从窗外翻出去。 夜玖到嘴边的话在看到眼前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时,悄悄咽了下去。 只是——一张倒挂的脸骤然出现在窗外,是夏语冰,罕见的她的脸上带着些许紧张之色:“对了,我心悦你,你心悦我吗?” 夜玖的心一下子噗通噗通跳得飞快,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 “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好了我走了。”匆匆地,夏语冰走了。 夜玖:“……” 他左手伸向胸脯,面无表情的脸露出一抹梦幻般的笑容来。 如果让一点定力都没有的夏语冰看到他这表情,肯定会嗷地一声尖叫,然后化身为狼将其扑倒的。只是很可惜她走得实在太快,而且她一摸回府就迅速上了软榻,而后是怎么想怎么懊恼。 他都没回答,是不是被她吓到了? 嗷嗷嗷,她明明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 果然是脑子坏掉了,不然那样子的话是怎么说得出来的? 可是…… 夏语冰拉紧身上的披风,笑得傻兮兮的——这是他的披风哎,有他身上的味道,这样穿着的感觉就好像是被他抱着。好幸福,好开心……她眼前又浮现先前在梅树下他们相依相偎的情形,忍不住的,她裹紧了披风,吃吃的笑了。 ------题外话------ 今天加班到九点多,然后就是灵儿银行卡不见了,找死了都木有找到,耽误了更新时间,尽量在明天晚上恢复正常更新,多更一些,其实真不是故意写这么迟的~o(>_<)o~ 046: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沉沉睡去。 次日,她是被拍门声惊醒的。 “怎么回事?”匆匆地着靴披裳起身,打开门夏语冰就看到了一脸急色的跟在惜缘身后的方雨的心腹嬷嬷,有寒风吹来,她拢了拢衣裳,让开身:“进来说。” 嬷嬷一进来就给她跪下了:“求求您,救救我们家夫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夏语冰示意关了门的惜缘扶嬷嬷起来。 嬷嬷非但不肯起来,反而是一磕到底:“这事,不方便有外人听。” 夏语冰下颌朝着站在她身边的惜缘一点:“你先出去,不要让其他人靠近这里。” 惜缘应声退下。 那关门声响起后,嬷嬷才仰起头来:“夫人前儿去查一桩旧案,本已经掌握了线索,可是……”咬着牙关,她咽下后边的话,重重磕了一个头:“求求您,求求您到长乐赌坊救救我们家夫人。” “这我可就不明白了,夫人好好的去长乐赌坊做什么?”夏语冰眯起眼睛:“而且你先前说的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跑过去,会有用吗?” 嬷嬷顿时语塞,支支吾吾的。 夏语冰想就知道她把她当那种有头无脑的人,懒得同她计较:“行,这事交给我办,你回去吧!” 嬷嬷羞愧地低下头:“是。” 她离开了。 不久,惜缘走进来:“郡主……” 夏语冰打断她的话:“先打水我要洗漱,再让奶娘给我挑出行的衣裳来。” 惜缘退下去,隔了一会儿,她和陈氏一起带着东西来了。在她们的服侍下夏语冰洗漱后,坐在了梳妆台前,陈氏拿起木梳,为她先梳直了发:“郡主,今儿你想束什么发?” “随意就好。”夏语冰对于发型从来都不在意,舒服就行。 “那就蜈蚣马尾辫吧!”陈氏比了比,觉得很衬她今儿的衣裳。 夏语冰‘嗯’一声:“对了,奶娘,今年你们冬衣都做好了吗?” “奴婢们的倒是都做好了。”陈氏轻轻一笑:“倒是郡主你成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裁缝都来了三四回了,愣是一次都没见着你。哦,对了,还有夫人说快过年了,你的首饰也该添一些,有空了就去珍宝坊看看,喜欢什么就买下来。” “你知道我真不爱那些。”珠宝、玉石对她来说,真心没有吸引力。 “女儿家家的总是要打扮的。”陈氏只有一个儿子在府外边养着,她陪在夏语冰身边的日子比陪在自己儿子身边的日子还要长,故而她是真的把夏语冰当自己女儿来看待的。是真的打从心里疼爱,才会碎嘴念叨:“你都是快及笄的姑娘了,可不能总是这么素净下去,知道的道一声侯府简朴,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穷得连给你置身行头的银子都没有了。” 夏语冰听得笑起来,没有说话。 侯府其实真的只是一个空架子,若不是她阿娘打理得好,现在恐怕揭开锅都难。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和当前混乱的朝局脱不了关系,如今皇帝只贪图享乐,皇子为各自私利想方设法往重要的职位添自己的人手,这样一来那些有才能却没有后台的人很轻易就被那些关系户挤走了,这些关系户也就罢了,可偏偏多是些脑袋装了稻草的。 如今的兵部尚书就是这么一个,他和户部尚书不和,拉不下脸要钱要粮,人给多少他就只拿多少,造成将士们补给出了很大的问题。而夏琼华所处的位置却是极微妙,且他不但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还特别实心眼。不忍心看手底下将士挨饿,他不但是把自己的俸禄全部贴了上去,更是在得到夫人的同意后,把府上的收入也一起贴补了进去。 只是这事,只有特别亲近的人才知道。 她其实很想吐槽的——做好事不能留名就算了,被人知道反而还要遭殃,这世道真的让人很郁闷。 可郁闷,又怎样? 爹爹决定的事,她除了支持,还能做什么? “爹爹去宜信这么久了,可有捎信回来过?”夏语冰突然想起来,她爹带兵剿匪已经有那么些天了。 陈氏手上梳子一停。 “怎么了?”夏语冰立即问道。 “夫人让我不要告诉你的。”陈氏叹息一声:“前儿有斥候传信回来,老爷情形有些不好,夫人已经着手下去安排事宜。只是夫人到底身子不好,实在不宜出门,你最好是劝劝她。” 夏语冰皱紧了眉头,这时候正好陈氏为她扎好了发,她站起来:“我去阿娘那边。” “郡主,带上这个。”惜缘把汤婆子递过去。 夏语冰拒绝了:“我不冷,你们把这收拾下。屋子里冷,你们绣花或者是做活儿记得把炭火烧上,也同外边院子里的人说声,没事就屋子里歇着,这时候用不着人。” “是。” 惜缘和陈氏异口同声应道。 夏语冰‘嗯’一声,走出去,直接是去了秦娇娘的院子。 彼时秦娇娘正在喝药,看她过来,从椅子上直起身。 “阿娘,你别动,就那么坐着好了。”夏语冰在火旁烤了烤,去了一身寒气后才坐到她身边。 “天儿这般冷,你怎地就不会多穿些衣裳?”秦娇娘把盖在膝盖上的毯子拉起来要替她盖上。 “我不冷。”夏语冰手压着那毯子:“阿娘,你东西收拾好了就好好休息,爹爹那边我去。” 秦娇娘眉头微微一蹙:“你都知道了?” 夏语冰拉她的手:“具体情形,我想听你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秦娇娘叹息一声,把来龙去脉说了,最后总结道:“说来说去还是银子的事,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而且现在即使有银子又如何,现在冰天雪地的要把买好的东西运过去可要费不少心力。”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想自己去的。 夫君在那受苦着,她为人妻子的,在府里哪里能坐得住? 只是她的身子…… “唉……”忍不住的,她叹息出声。 “阿娘!”夏语冰攥紧她的手,认真的道:“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秦娇娘闻言扬起了眉梢。 “嗯。”夏语冰重重点头。 047:三宫心思 皇帝在知道夏语冰大肆伐木的时候是深刻的怀疑她脑子又抽了的,他本不想管她,可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听到汇报后就着人盯着这事,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想要干嘛? 夏语冰先让人伐木,再然后就是召集一帮子狐朋狗友找那些挑东西的挑夫和铁匠以及会做冬衣的妇人,一切做得差不多的时候她进了宫觐见皇帝,压根就不顾皇帝边儿上还有着殷清寰,一进御书房的门跪地下一拜然后张嘴就嚎:“皇上,求救命啊!” 皇帝嘴角有些抽搐,这姑娘难得打扮得好好的,怎么一张口就这么让人幻灭?眼睛都被伤害了! “你说。”到底是忍住了没让陈公公把她给丢出去。 殷清寰闻言也是看向了她。 夏语冰道:“我爹爹待宜信剿匪,最近下雪天寒地冻的,物资不能得到及时的补给。臣女阿娘特别担心爹爹,便是让臣女给带些东西过去,只是臣女打小就没怎么管过银子,便是去找朋友凑,也只凑了几万两银子而已。” 说完,她讨好的看着皇帝。 “将士们是为民做事,朝廷理应大力支持。”皇帝说完侧身小声问身边的陈公公:“户部那边怎么就没上折子?” “最近折子太多,大概是您还未见着吧!”陈公公压低了声音回道。 皇帝点点头,打算回头再翻去,他清咳两声,坐直了身体:“你现在还缺多少银子?” 夏语冰回道:“皇上,臣女现在最缺的不是银子,而是大夫和药材。”冰天雪地的,没有足够的衣裳御寒,人是很容易生冻疮的,而且军医的医术普遍不高,这次要是有御医过去的话还能配合着给将士们治治陈年旧伤,正是一举两得。 皇帝本都打算忍痛拨出自己私库的银子的,现在一听她不要银子只要御医和药材,顿时就高兴了:“好,朕下令太医院的人全力配合你。”宫里头的妃子们最近都挺少生病的,正好叫那些吃白饭的御医干点事。 夏语冰喜滋滋的一拜到底:“谢谢皇上。” 皇帝也是开心了,陈公公却是清咳了一声。 皇帝想起来自己还有的事了:“对了,这么大的事你女儿家家的抛头露面的不合适,朕让清寰配合你吧!” 被点到名的殷清寰站起身来:“儿臣遵命。” 夏语冰:“……” 呵呵,说好的不要拉郎配呢? 到底嘴巴上没吐槽出来,她抬起脸:“那就在这多谢皇上了。” 皇帝乐呵呵的:“你这也是为朝廷分忧,不谢,不用谢。” 又叹息一声:“果然是长大了,都知道为朝廷办事了。” “臣女当不得如此夸奖。”夏语冰有些难为情的挠挠头:“爹爹虽然揍臣女的时候凶残了点,毕竟也还是自家爹爹,要是他真有个什么事,臣女肯定难心安的。” 皇帝笑眯眯的:“你有这份心思就好,下去吧!” “谢谢皇上,臣女告退。”夏语冰退下去了。 皇帝看向哦;、殷清寰:“寰儿,你看呢?” “虽然毫无形状,但是却是个孝顺的。”殷清寰道。 “做你正妃如何?”皇帝笑眯眯的。 “父皇!”殷清寰跪下来:“儿臣已心有所属,求父皇成全!” “成全?!”皇帝脸色蓦然一变,狠狠一挥下手边的奏折:“谁把你教成这德行的?为了一个女人,到手的助力都不要,你脑子里都装的是稻草吗你?!” 殷清寰沉默不说话。 皇帝气得胸口直起伏:“孽子,你就在这跪着,不改变心意你就别起来!” “儿臣遵命。”殷清寰身姿笔挺地跪着,竟是半点怕的样子也无。 皇帝更心塞了:“滚,别出现在朕面前!” 太伤眼睛! 殷清寰站起身,走了。 皇帝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没有丝毫迟疑离开的背影,差点没气抽过去。 陈公公赶紧上前为他顺气:“皇上您息怒,息怒啊……” …… 宫里头从来就不是能藏住秘密的地方,这事很快就在暗地里传了出去。 东宫内,太子嗤笑一声:“父皇还真是会为老三铺路啊!” “只是三皇子目前还看不出心思来。”谋臣沉吟道。 太子冷哼:“谁会把狼子野心曝露在外边?” 他的储君之位怎么来的,谁会比他更清楚? 谋臣眼底掠过一抹狠辣之色:“皇上想为其铺路,我们不如抓紧这个机会,彻底断了他们的路。” “卿有何妙计?”太子忙问。 “护国侯府从来中立,能得之殿下您日后的路定当一帆风顺,可若得不到……”谋臣伸出手,狠狠往下一切:“那便彻底断了!” 太子瞳孔深深一缩,眨眼之间,那一双眼里已只有冰冷的杀意。 同一时间,西宫内。 贵妃听到汇报,打发了宫人出去。 “母妃,那个姓夏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成天就只会折腾这些个幺蛾子。”四公主提起夏语冰就没有好语气,咬牙切齿的,要是人在面前,她定是要上前咬上几口的。 贵妃优雅地抿了口茶,妖娆的凤眸斜斜上挑望向那显得沉默的青年:“清律,你有何想法,不妨说与我听听。” “冬日寒,她此举无心胜有心,若无意外办好了,许宫里头会多出一桩喜事来。”殷清律笑容平和,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贵妃那一双妖娆的眸子复刻在他的脸上,因为他过人的风度,反而显得华贵、大气。 贵妃轻笑出声:“快过年了,要那么多喜事作甚?” “母妃的意思是?”殷清律抬起眼眸看向她。 “人手已经交给你了,该盯着的,盯得紧些。”明明是细声慢语的语气,贵妃媚眼里却带出冷凝的杀意:“前不久不是东临书院的那夫人到处寻证据么,我们手里头的,也是时候放出去了。这一次老三和夏语冰出门,东宫那边肯定是要出手的,我们不妨等在他们后边儿出手。现在朝廷的水已经浑了,那我们也不妨伸手,将之搅得更浑些,毕竟……浑水才好摸鱼不是吗?” “母妃高见。”殷清律低下头,垂下的眼皮恰如其分的将其中的野心遮挡。 “母妃、哥哥,你们想干什么?”四公主在一边听得似懂非懂的实在郁闷,忍不住就叫出了声来。 “做什么?”贵妃低低笑出声来,因为保养得宜,她近四十仍然犹如双十的少妇,成熟而魅惑,那性感的唇弯出勾魂摄魄的弧度:“做,皇家的人都会做的事。” 殷清律站直了身体,面向四公主,轻轻张嘴:“夺嫡。” ------题外话------ 以后正常八点更新,加更的话在三点,不会迟到现在了。 048:我在等你 这边回到府上的夏语冰是这样回复老爷子的提问的:“再过个几日东西备好了,就出发。” “路上危险,你自己小心些。”确定她没转换成凶残模式,老爷子说话的口气也就随意了许多。 “我知道的。”夏语冰笑笑:“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我亲自书写的信,任何关于我的消息都不要轻易相信。” 老爷子‘嗯’一声,叮嘱她道:“见了你爹别乱说话,人多眼杂的,总有些不安好心的等着抓你把柄。” “这我知道。”夏语冰挽着老爷子的手:“你就放心吧!这次的事我是按照你的要求去安排的,就是不相信我,你也得相信你自己啊!放心啦,等我平安归来。” 老爷子拍拍她脑袋:“行了,回头记得跟你阿娘说一声。” “嗯。” 祖孙俩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才散了。 …… 当天晚上,夏语冰从密道出来,直接去了夜玖新搬住的府邸。 府邸占地面积较大,是很多年前被幽囚的废太子府邸,这里景色尚可,只是荒废得久了看着有点荒凉,好在那住人的房间倒是收拾出来了,可以从亮起的烛光看到里边人的大致身影。 夏语冰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她师叔,她脚步一边后挪,一边笑嘻嘻的开口道:“哎,师叔你在这啊!呵呵,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哈哈我……” 云淡打断她的废话:“进来。” 夏语冰脸上才堆起的假笑顿时一僵,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后挪的脚步收回来:“哦。” “腿残了,走这么慢?”云淡挑起了眉眼看她。 夏语冰立即加快了速度走进去,在他下方坐下来,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嘿嘿,这不是来了么。” 云淡慢条斯理道:“听说你要去宜信?” 谁说师叔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扑药材上的,拖出来,她保证不打死他! 夏语冰干笑两声:“师叔你消息真灵通。” 云淡没好气瞥她一眼:“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你这点破事。” “所以师叔你有何指教?”夏语冰问得小心翼翼,之前可有过被他坑惨的经历,她不小心不行。 “你带的人反正乱七八糟一堆,多带一个也无所谓。”云淡喝一口茶。 “那都是我的好朋友,哪里乱七八糟了……”夏语冰理直气壮的声音在看到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嘲弄后渐渐消音,她嘀咕:“其实也是有那么……那么一丁点儿用的。” 云淡轻哼一声:“你的事我不想管,我让你带的人你带上就是。” “小青儿么?”要是带他,夏语冰倒是不反对。小青师从师叔,还是亲传弟子,虽然尚未出师,但是医术很好,尤擅丹药,有他在她一方面可以受伤了不要吃药,另一方面心情不好了调戏调戏他,绝对是好的消遣啊! 哎呀,想想都觉得好高兴呢! 云淡不客气的道:“收起你那荡漾的表情,小青是绝对不会让你带出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小徒弟本性纯善,真要跟这一肚子坏心眼的人在一块,还不得被欺负死? “啊!”夏语冰垮下双肩,语气哀怨:“那是谁呀?” “夜玖。”这两字儿云淡说得格外的慢,也格外的意味深长。 夏语冰的心一下子就跳快了起来,半晌后她咽了咽口水,紧张的道:“师叔你没骗我吧?他……他怎么可能会同我一起出去?” “他怎么就不可能跟你一起出去了?”云淡搁下茶杯,抬起眸子看着她:“你不是还想着他还准备接受皇帝觐见吧?别傻了,月国整体实力这些年来一直在降,也是因为这样这次才送了三个公主和一个皇子过来,图的是什么这不用我说你也是知道的。你知道,我们当今的皇帝心里也是一清二楚的,所以三个公主一到就被送进了宫中,而夜玖,他则是因为我报了他是我新收的徒弟的身份,才得以留在这。” 若不能留在这里,他那般的容貌,等待他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夏语冰心里一凛:“是我思虑不够周全。” “你有你的难处。”云淡倒是不怪她:“只是你日后的脑子不要只放在怎么把人追到手上,而是要更多的放在他的处境上,不然下一次我可就帮不了他了。” 清风门不涉朝廷是非,这是几百年来的规矩。 “嗯。”夏语冰沉声应道,随即她有些羞赧地挠了挠脑袋:“师叔你都知道了啊?” “知道什么?”云淡装傻:“是知道某人大半夜不睡把人带出去吃东西、看雪、看梅花?还是某人黎明时鬼吼鬼叫强迫性的表白?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呆如木鸡并且面红耳赤的夏语冰:“……”嘴上说着不知道,其实这么清楚的说出来真的好吗? “好了好了。”云淡不开她玩笑,摆摆手:“他就在我左边的第三个房间里,你过去吧。” “我过来是找师叔你的,和他哪有关系呀?”夏语冰这般说着,却是站了起来:“那啥,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云淡不说话,那一双眼眸却是分明看穿了一切。 夏语冰灰溜溜地溜走了。 只是到底没舍得就这么回去,按照他说的,她走到夜玖门外,手都摸到了门上,却突然的没有推开的勇气。昨夜她只是凭着一时冲动就跟他告了白,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而她太过匆忙地离去,也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现在想来真的很让人沮丧。她又想起刚才师叔对她说要考虑他处境的话,忍不住地就觉得委屈了。 扶在门上的手无力地滑下,夏语冰转身,像只被斗败的鹅,垂头丧气地打算离开。 而就在这时候,门吱呀一声从里边打开来。 她身体顿时一僵,不可置信的转身。 夜玖深黑的眸子将她难得呆愣的表情收在眼底,开口道:“等你好久了,你就这么走了吗?” 夏语冰差点热泪盈眶。 这世上还有比你在等的人,那个人同样也在等着你更好的事吗? ------题外话------ Happyfool''sdaytoyou。 049:故弄玄虚 木桌上一方烛台将室内照亮,夜玖斟了两杯茶,一杯给她。 夏语冰喝着茶,正襟危坐,很努力想要作出一副从容的模样,却忍不住做贼一般偷偷看他,每每他看过来时,她却又在第一时间移开视线,眼光乱瞟就是不敢看他。 她的勇气好像在踏进门后,就彻底的消失无踪了,心好乱。 有些不知所措,可是看着他,心里就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她想挠脑袋。 忍不住,又悄悄看了他一眼。 那么直接、灼热的注视,夜玖又不是木头人怎会感觉不到?只是她不说话,他一时间也找不到话来说,只得相顾沉默,气氛一时尴尬。 他讨厌口拙的自己。 就在这时,一阵嘎嘎的声音响起。 夏语冰立即醒神,眼神精准地捕捉到正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大白鹅,她转头,惊喜地对夜玖道:“哎,你把它也带来养啦?”之前一直没看到它,她都以为他会把它给杀了。 夜玖也看到了那摇晃走来,神情好似呆滞一样的大白鹅,他朝它招了招手,在它向他走过来时他回答夏语冰的话:“它是你送的。” “哈。”夏语冰想到那一日的情形笑出声来。 她笑着,将走来的大白鹅抱怀里站起身来:“这鹅和我府上的那一只是一对儿,可威武了!哎,对了,我起名字不好听,要不你给它们起名儿吧!” 包子、馒头什么的,总觉得太土气。 夜玖选择性记住了她的话‘鹅是一对儿的’:“小洲、小秋。” 夏语冰:“好呀。”虽然不明觉厉,但是总比包子、馒头要上档次。 夜玖点点头,心里默念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是那个淑女,他却不是君子。 只是,又有何关系呢? 他,自有安排。 “可惜了。”夏语冰突然叹息一声。 夜玖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要不是现在下雪,我们出行就能带着它们了。”夏语冰摸摸它的小脑袋,眯着眼睛笑:“我爹爹可说了,它们打架超级厉害的。” 夜玖眸色微黯,他想起师父说的——你骨骼清奇,本是练武奇才,只可惜你在幼时便是被挑断了经脉,这一生你练武也最多只能练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想成为高手是不可能的。 不能成为高手又怎样? 只要勤耕不辍的努力下去,他就不信自己比不过那些练内门功法的人! 他的人,他自己保护,才不要依靠其他人! “关于出行,你是怎么安排的?”他换了话题。 “一帮人出去,一帮人回来呗。”夏语冰无所谓的耸耸肩。 “那么简单?”他直觉不是这样子。 经过这许多日云淡的教诲和自己亲身体会过的生活经验,如今的夜玖已经不是最初见到她时心思如同一张白纸的模样,而因为她的动向是他重点关注的方向,所以他会考虑得比较远一些。 夏语冰眯着眼睛笑:“有些问题嘛,你往简单了想,就是简单;往复杂了想,那便是复杂了。” 夜玖深色的眉眼看着她:“愿意说吗?” “你想听?”夏语冰挑起眉梢。 “你愿意说,我就想听。”夜玖肯定的道。 “那我说,你听着便是。”夏语冰摸摸怀里的呆头鹅,目光望向外边:“带那么多的人,其一是为了安全,虽然我们一帮子人都不算什么好东西,但是家世摆在那里,多少皇上和府里头的人会派人暗中保护;其二是为了一路畅通无阻,官场上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都可能是一个大局的关键,我们这么多人一起,有些个不安分的人也必须熄了那作乱的心思,其三就是……” 她笑得邪恶:“浑水才好摸鱼啊!” 夜玖一下子就想到了大殷的局势——皇帝年迈,太子殷清昭沉稳持重却不受皇帝喜爱,只是因为当今皇后大龄产子,所以才能占了是长子的便宜坐上储君的位置;二皇子殷清律素有贤名,却是看似温文和善实则野心勃勃,最大的依仗是其母妃身后的威远侯府,而他母妃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其妹妹殷清雪更是皇帝最宠爱的唯一的公主;而三皇子却是正宫皇后所出嫡长子,皇后家族是殷国有名的世家大族,背后势力不容小觑。 如今夺嫡几近被摆上台面,不难猜出她说的浑水摸鱼,就是在这三位的斗争中取得利益了。那么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呢?他查过了她最近有秘密让人派人手协助方雨调查昔日方家灭门之事,也查到殷清寰在此事上插了一手……可是他有些想不通她的目的。 她身份已经是尊贵至极,夺嫡之争,依他来看,她最好的自保方式就是保持中立。可是她现在明明就是以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参与了进来,却又没有具体的偏向谁,让人真的觉得疑惑。 “看看,你整张脸都皱成包子了。”夏语冰忽地凑他面前,有些不怀好意的问:“喂,想什么呢?” 夜玖反射性回答:“想你。”想一切关于她的事。 夏语冰毫无防备被这甜蜜话甜到心坎里,羞涩道:“想我是应该的,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得走了。你这边要走,该收拾的东西赶紧收拾好,别到时候缺这少那的就不好了。” “好。” “那我走啦。” 夏语冰放下鹅,走出门去。 夜玖起身相送,有心想留她多一会儿,却不知为何话都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开不了口。只能默默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而夏语冰,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平静,她一边走着心里一边暗叫——快留我、快留我、哪怕就一会儿一会儿都行啊! 可是她都出了门,后边默默跟着的人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夜玖!” 夏语冰蓦然转过身,狠狠一跺脚,快步跑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在他惊愕间双臂拉着他的脖子往下,闭着眼睛一口对着他的唇亲了上去! ------题外话------ 一天忙下来,手酸软得不行,而且看着不停掉的收藏和永远沉默的评论区,╮(╯▽╰)╭,算了,不管有木有人看,写完算了。 050:咚 亲了,真亲了哎! 夏语冰在软榻上翻来覆去地打滚,一闭上眼,那一幕就清晰的显现眼前,真的太令人羞涩了。她双手捂住滚烫的脸,有些不敢去想他现在的心情,是的,方才就在她冲动地亲了他之后,回过神来的她也被自己吓到,一松手,连道别都没来得及说就丢下他跑了。 哎,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轻浮的女子啊? 好烦啊! 不行! 她是喜欢他才这样的,又不是对旁人都这样,所以他怎么可以觉得她轻浮? 她不轻浮,一点都不轻浮,若是他胆敢这样看她,那她一定……一定…… “唉呀!” 夏语冰猛地一扯被子盖住头顶,整个人都窝了进去,在被窝里乱蹬一气。 一会儿后,她从被窝里钻出来,之前萦绕在她身上的焦躁已一扫而空,她面色沉静,眸若含冰,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冷冽至极的气息。 举步,她朝窗边走去。 在鸟笼里打瞌睡的果果猛然惊醒,一抬头就对上那一双冰冷的眸子,本能地,它悄悄缩了缩脖子。 “带出去。”她把信筒绑在它爪边,开了窗户。 果果扑棱着翅膀,立即是飞走了。 她冰冷的眉眼凝视着它离开的方向,久久之后,一抹复杂的情绪从她眸中升起,但又很快隐去。 抬手,她关掉窗户,一切归于沉寂。 她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无声无息。 …… 两日后,殷清寰到底没能和夏语冰一起走。 皇帝对于此事是十分震怒的,虽然打发夏语冰走的时候是和颜悦色的,可一转头杀去殷清寰的府邸时却是龙颜大怒的,只是再大的怒火在看到胸腹上一条深可见骨的触目惊心的刀伤后,也是彻底的消失了。 “查,给朕查,朕倒要看看是哪帮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刺杀皇嗣!”回宫后第一件事,皇帝就是令陈公公召来了刑部的尚书和左右侍郎,将案子交待了下去。 “臣遵令。” 刑部的官员诚惶诚恐的应道,而在离开谢恩时,三个人却是心思各异。 另外一边,没了殷清寰,夏语冰自然就成了一帮纨绔的头儿,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上了路。京里边儿的百姓目送他们离开都松了口气——大半的祸害都走了,真是太好了。 冬天的天气并不会因为有人要出行于是天晴,却是好在没有继续下雪,但是温度还是很低,地面不仅湿,且还滑溜。这时候夏语冰早先让人伐木捆绑起来的东西就派上了用场,那些个纨绔看到她亲身示范使用后都二话不说亲自上去试了,即使不小心摔倒,可是看到同伴撑着站稳不说还能滑行,好面子的少年们都是忍着痛装作高傲的模样继续尝试,直到自己能滑行、不会摔倒为止。 陈安逸就是其中一个:“嘿,这玩意你想出来的?” “不是我难道会是你?”夏语冰一个白眼翻过去,继续向前滑。 “怎么看着闷闷不乐的?”陈安逸挤眉弄眼的:“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哥开心一下哈。” “你这么贱,伯母知道吗?”夏语冰一脚冲他下盘扫过去。 陈安逸侧身一躲开,就冲她嗷嗷叫:“咱说归说,别动手啊!” 他好不容易才能站稳,经不起她摧残,求放过。 夏语冰皮笑肉不笑的:“你倒霉了,我就开心了。” 话说完,一拳头就冲他脸招呼过去了。 陈安逸脑袋往后一仰,避开她的攻击后还来不及高兴脚下就是一滑,顿时就摔了个大马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哈哈。”夏语冰不给面子的笑得很开心。 前边的纨绔们听到这声音往后看,都是忍不住笑了。 有些个好凑热闹的甚至跑了过来,冲着陈安逸叫:“还没过年呢,孙砸,爷还木有给你准备压岁钱,表跪,快起来。” “孙砸你毛,老子是你大爷!”陈安逸鼻青脸肿地从地上爬起来,抓着一块冰就往那幸灾乐祸的人脸上砸去。 “哟,孙砸砸人了!”这帮人是都不嫌事大的,一个二个的见状都是生龙活虎般抓冰块砸人,有些轻功好的就飞上树梢去找雪……然后一帮人就玩疯了。 夏语冰趁这时候跑到了夜玖身边,他今儿只是作寻常大夫打扮,且为了不影响出行,他的脸上还特意用药水抹黄了肤色,虽然这样五官就显得没有那么惊艳,但是那一双眼睛却仍然是那么好看,让她怎么都不会错认他。 他没有和御医待一块儿,一个人坐在大石头后边儿,静静地看着远方出神,眸色清冷,一个人仿佛就是一个世界,任何人都无法打扰。 她匆匆冒进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了,可下一刻又觉得自己很委屈。 “为什么不理我?” 夜玖抬起头来,面前的少女一脸的倔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冰雪在融化的关系,他似乎看见她的眼眸中有细碎的光芒在闪烁,透着点点的脆弱。 心的一角仿佛被一只小手攥紧,他站起来:“我没有。” “你有!”夏语冰咬着牙:“从出发到现在,你跟我从始至终就说了三个字!” 而她,一直紧盯着他,他难道就一点都没发现吗? “好多人陪着你。”夜玖认真的道。 “可是他们都不是你!”夏语冰低低咆哮出声,愤怒地,她推他到大石头上,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凶狠地犹如一头被激怒的小兽一般朝着他的唇狠狠啃了上去。 夜玖没有反抗,他的双手依然垂在身侧,而他深黑色的眸子更是一点异色也无,还有他的唇本就薄,此刻更是因为抿紧而成了一条直线。 许久之后夏语冰睁开了眼睛,热泪盈满了眼眶。 他的无动于衷比直言拒绝还要更伤人,她放开手,凄然一笑:“我懂了。” 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他只是不会拒绝而已。 心,真的很痛。 转身的那一步,就好像是踏在流血的心间,将心踩碎成一片片。 她难过到近乎窒息。 却是在下一秒,手肘一疼,她猛地抬起头就看到一片阴翳当头罩下,腰背骤然一紧,胸口撞上那坚实的胸膛,她到嘴边的惊呼声都被堵在那冰凉的唇中。 051:么么哒 她懂什么?她根本什么都不懂! 看到她站在少年中犹如众星捧月,他恨不得把她抢过来绑到自己身边,让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也只能有他一个人!而那些多余的人,都该死,都该被撕碎! 心里狂妄的叫嚣着,理智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他知道若是他在她眼皮子底下这么做了,那么她不但不会属于他,反而会离他远远的,再也不敢靠近他。没有人喜欢一个疯子,他清楚的知道,所以在她的面前他会用最温和的伪装全副武装起自己,怎么能,怎么能让她看到那样丑陋的他呢? 在失控之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关好心里的野兽,离她远远的,不让她觉察出端倪来。可是她却误会他,误会他不喜欢她,那怎么可以呢? 他喜欢她,更胜过他自己啊! 所以,她哪里懂了?哪里懂了?! 汹涌的怒火最直接表现为最凶狠的掠夺,夜玖箍紧了她的腰身,她的身体宛若上天为他量身定做,毫无缝隙的贴合,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身体宛若陷入一团绵软中,整个人舒服到不可思议。而心底的浮躁也被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抚平,久久之后……他低头埋进她颈项间,呼吸急促。 而整个过程中都是懵圈儿的夏语冰,可怜的她到现在还是眼睛冒着蚊香圈儿,脑子跟装了一团乱麻一样乱到不可思议,她想笑,又想尖叫,更想捏捏自己看这一切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上,刺激得她肌肤一阵酥麻,她这才像是回魂一般缓缓下移视线,而当她目光落到他嫣红得如同玫瑰花一样的唇瓣上时,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而视线,再挪不开去。 还想再尝尝那味道…… 夜玖呼吸终于平缓,抬起头来便是看到她痴痴看着自己的模样,那样直愣愣的眼神,眼里分明就只有他一个人。心,很欢喜,也很平静。 也让,他想做点什么。 夏语冰感觉腰间一松,张嘴,却还没等她说出话来,他的唇就亲了过来。 如果说先前的KISS是暴风骤雨般的摧残,那么现在的就是春风细雨般的温柔,她怔怔地看着他眼里如同跌入了星光一般璀璨的光芒,整个人就好像浮在云端。 晕陶陶中她听到他说:“语冰,我心悦你。” 那一瞬间,她感动到想哭——这真的是她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 接下来的路程,陈安逸惊讶的发现夏语冰一改之前的凶残,好说话到不可思议。 “不会是刚才被砸脑袋上了吧?”骑马并肩而行时,小心翼翼的,他问她。 “是被砸到了,但是不要紧。”人逢喜事精神爽,夏语冰现在哪怕是看到地上一根烂草,也会觉得无比顺眼。所以对陈安逸,也是第一次十二分的有耐心。 陈安逸却是被吓了一跳,赶紧赶着马到一帮子小伙伴身边哭道:“完了完了,她脑子被砸出毛病了,我到时候怎么跟夏叔叔交差呜呜。” 一帮曾经领受她无情摧残和毒舌攻击的小伙伴也都是一脸受惊吓的表情,理智一同地选择了跟她保持距离,决定没事不要去她眼前作死。 于是,一路的吵吵闹闹诡异的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作为当事人的夏语冰却是完全没感觉出来这情形的诡异,她只觉得这样正好——正好方便了她夜深人静时摸到外边儿和夜玖约会。 那一天的KISS无疑是为她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她已经不满足两人约会只牵牵小手摸摸头,而是一逮着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她就会蹭夜玖身上毫不害臊的要么么哒要抱抱。只到底两人年纪还小,而夜玖又有心克制,所以即便很多次都到了快走火的边缘,他还是很理智的克制住了。 夜玖在心里发过誓言的——未能光明正大娶她进门,他绝对不碰最后的底线。 她还小,他不能伤害她。 只是这心思是他的,却不是她的,若是她知道他这么想,定会哭笑不得。究其愿意还是她打小被带歪太过,作为一个不受管教的纨绔,夏语冰人虽然还是黄花大闺女,但是小黄文还真是没少读,而且她相当没节操,不但看BG,什么GL、BL更是毫不忌口。 这也就直接导致她三观不正,不然寻常的女孩子哪里会向男子表白不成强行KISS的? “难不成,是他还不会?” 没人的时候,夏语冰暗搓搓地琢磨着,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然后顿时醍醐灌顶般清新过来,决定回去之后就把自己珍藏的某宫那啥图的借给他学习学习。 这一夜,她才同夜玖依依不舍的道了别,回自己的帐篷打算睡觉,屁股都还没坐稳,忽地听到一道风声,她侧身,一道清锋正擦着她脖颈而过。 “是谁?!” 夏语冰一个驴打滚翻出去,暗黑色的身影追击而来,冰冷的剑刃直取她要害。 “靠!”夏语冰就势往边上一滚。 也在这时候,一道藏青色的身影箭一般朝这射来,三枚银钉自那人袖中出,死死钉住暗黑色身影手中的剑刃,而三枚银钉中有一颗正中那暗黑色身影的手腕。 哐当一声,那人手一垂,剑就掉了下去。 转身,他就想跑。 可是下一瞬间,他就被人卸了下巴,整个人被掐着脖子拎了起来。 “说,是谁让你来的?”夏语冰从地上爬起来,掀了他的蒙面布巾后一巴掌就冲他脸甩了过去,力道之大,打得那人脸都歪了去。 那人咬紧了牙关,眼睛闭紧。 “哟呵,不说是吧?”夏语冰拔下发簪,在他眼前比划:“你说我现在往你脸上划个十道八道的,然后在你伤口上涂上蜂蜜,再弄个蚂蚁窝搁你身上,你会不会感激我?” 那人眼底露出一抹恐惧之色,就在这时一道破风声疾速逼近,直接就穿了他的咽喉。 “可惜了。”夏语冰有些无奈地看着被冬英丢下的尸体,然后一转头,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脸的谄媚:“哎,妹纸你谁?功夫这么好哪儿学的教教我呗?” 052:人贱自有天收 冬英看都没看她一眼,追刺客去了。 “……”夏语冰瘪嘴,拍拍身上的灰走回自己帐篷里就开始敲鸣锣。这是出发前大家商量好的,一旦有什么变故或者是祸事,第一时间发现的人就鸣锣向人示警。 她这一敲,整个营地的人都惊醒了,尤其是她那一帮小伙伴,连衣冠都尚来不及整齐,就一窝蜂地往她这边跑过来了。一支支火把点亮,照亮了这一方的天地,当大家伙儿看到她脚旁边那黑衣人的尸体时脸色都是不约而同的变了。 “我觉得吧,刚才的事只是一个引子,后边的路肯定也不太平了。”夏语冰倒是老神常在,拿那鸣锣的锤子锤锤后背:“你们待会把护卫点齐了,今儿在这歇一晚上养足了精神,明儿就回去吧!” “阿夏,你这么说什么意思?”陈安逸第一个站出来了。 夏语冰道:“冰天雪地的,大家伙儿给我面子,跟我一道出来把东西运给我爹爹,我心里感激。只是这都开始死人了,那就代表后边儿肯定有危险,大家伙儿就赶紧回去得了。” “就是有危险我们才不能走。”陈安逸反驳道:“你赶走我们,自个儿去冒险,这不摆明着看不起我们哥几个!再说了,有危险怎么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几个贼不成?” “就是,阿夏,兄弟我陪你。” “我出门带着护卫呢,跟你一道儿,不会有事的。” “对对对,我们兄弟几个都是铁交情了,你要真弄我们走,那就是不仗义。” 一帮子人七嘴八舌的附和着。 “好吧。”夏语冰妥协了,把锤子放下来:“既然不走,那我们就商量出个章程来,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偷袭我们。” “就是就是。”一大帮人把她围中间,七嘴八舌出着主意。 “我归拢了下,第一:我们帐篷不能离太远了,而且出去一定要留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守外边儿;第二:让御医给准备有刺激性的药粉,我们打不过人家用药粉弄死人也是可行的;第三:不固定时间清点人数,每个人都记好自己带的人,以免有贼混进队伍里来;第四:东西看守好,吃食什么的尽量吃干粮。” 夏语冰话才说完就有人抱怨:“没肉我吃不下干粮。” 说话的是个胖墩儿,名唤秦阳,刑部左侍郎家嫡次子。因为上头有个文武双全的哥哥顶着,没压力的他就以吃喝玩乐为己任,只是这样的人在遇到吃喝玩乐样样比他还精的夏语冰后就彻底拜服,沦为她小弟了。他这次出来爹、娘、兄长没一个同意的,还是他机智,千难万难地从后墙翻了出去才跟上了大队伍。 “命重要还是口腹之欲重要?”夏语冰一个白眼翻过去,挑剔的眼神把他从头看到脚,然后手一指陈安逸:“你瞅瞅,他这样的都为了保持身材戒了那些重口味的,你这么胖还敢吃肉?!” 秦阳一脸受欺骗的表情看向陈安逸:“你不是跟我说你成天吃肉,怎么吃都不会胖吗?” 陈安逸干笑两声,转头就跟夏语冰哀嚎:“人和人之间的信任还有没有了?” 夏语冰斜着眼睛看他:“那也得你是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要不是人……”陈安逸后边的话在看到小伙伴们撸袖子的动作时顿时就给咽下去了,夏语冰这个没良心的却在后边起哄:“自己不是人就骂别人不是,你血管子里流的不是血而是墨汁吧?” 陈安逸:“……” 不是不想反驳她,而是他正在被群殴啊啊啊! “你们先揍着,我先去办事。”夏语冰冲人群喊一声,然后就去传命令下去了。这营地里除了护卫就是御医,她的命令自然是没有受到丝毫质疑,反而是御医们听到她的安排,觉得她关键时候还是顶点用的。 除了方御医,他对着夜玖道:“这死丫头和她那一帮子狐朋狗友真是没半点用处,都这时候了不想着帮忙还在那里折腾,脑子都是被马踢过的,一个比一个更不顶用。” 夜玖手上捏着的药锤一紧,垂下的眼皮遮住眸底的暗沉。 方御医又继续道:“你把这药多弄点,死丫头最挑剔,就按我给你的方子弄,不然多加了东西她会过敏。” “哎,说我呢?”夏语冰从掀帘子进帐篷来。 方御医虎着张脸:“不干正事过来溜达个什么劲儿?” “来看看您老安全与否啊!”夏语冰一脸笑嘻嘻的:“嗯,现在看来,您老还是那么的老当益壮,再活个千万年都不成问题。” 方御医都被她给气笑了:“你骂我是乌龟呢?” 夏语冰一脸受了大冤枉的委屈表情:“我明明恭维您会福寿绵延,万寿无疆的……” “行了行了。”方御医懒得听她扯淡:“说吧,要什么东西?” “要一瓶正气丹、三瓶养心丹、两瓶散功散。”夏语冰翻脸比翻书还快,笑嘻嘻说完后又的伸出一根手指:“当然了,要是您手头方便,从指头缝里漏那么一两丸的凝碧丹那也就是再好不过了!” 这凝碧丹是救命的良药,最是难以炼制不说,需要的药材奇多,制作程序也是非一般的复杂、繁冗,而且成丹的几率很小,炼制的时间却要很长,就是方御医,几年下来也才存了几颗。 所以方御医的拒绝就格外的简单粗暴:“滚!” 骂完尤不解恨,他抓旁边的药秤赶她:“滚,别让我见着你。” “话好好说,不给就不给别动手打人啊!”夏语冰边跑不忘回头边喊:“而且真不是我说啊,老方,药本来就是给人吃的!你看我有病,你有药,你是大夫,我是病人,你不给我难道还自己都吃了?” 气喘吁吁的方御医:“……”这辈子都不想看到她! 愤怒地跺脚,转身回帐篷内,膝盖却是一麻,顿时就摔了个五体投地,半天爬不起来。 “有事吗?” 方御医闻声抬起头来,到嘴边骂人的话在看到朝着他伸出手逆光而立的少年那一双深黑的瞳眸时彻底消了音。 053:病发 次日启程时夏语冰收到方御医差夜玖送来的药瓶子里装的凝碧丹时挺惊喜的:“嘿嘿,就知道他最是嘴硬心软了。” “丹药的效果很好吗?”夜玖看着她,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快。从他进来到现在,她盯着药瓶的时间比盯着他的时间还要多,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她就不能好好跟他说会儿话吗? “救命的药,你说呢?”夏语冰说完把药瓶一放,笑嘻嘻凑他面前:“听我师叔说你很有医术天分,你现在跟方御医身后边办事,他要是炼制这药你就悄悄学着,到时候我就不用问他要啦。” 夜玖觉得她这想法相当不错,就应该是这样,有他在,她不需要其他人。 “嗯。”他会好好学的。 夏语冰其实也就嘴上那么一说,听他答应这么认真,真有些自己在教坏纯良孩纸的嫌疑:“这药方是大夫的命根子,尤其是好药,基本都是不传之秘。你要真把炼制凝碧丹的方法学会了,就自己偶尔炼制,不要让旁人知道了。” 好吧,她其实也是真希望能有取之不竭的凝碧丹的,所以方御医对不起了。 夜玖皱了皱眉:“只给你。” 除了她,他才不要给任何人。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夏语冰笑眯眯地往他怀里扑,毫无防备的夜玖被撞得一个踉跄,到底还是扶住她的腰稳住了身子,一低头就看见怀里那一张过度兴奋的笑脸,他的唇角也跟着弯了一弯。 夏语冰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冲他哇哇大叫:“大早上笑得这么美是犯规的,我都要流鼻血了好不好?” 嘴上这样说,可那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写满了痴迷和惊艳。 夜玖白玉一般的耳根顿时就红了,长而卷翘的睫毛垂下,轻轻颤动间就像是振翅欲飞的燕尾蝶,美得让人不能呼吸。 夏语冰一下子就看痴了,回过神踮脚一口亲在他眼皮上,一双手抱紧了他的腰身:“小九哥哥,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永永远远都是我一个人的。” 她急切的话语很霸道,可是他分明从中听到了几分不自信。 夜玖微有些惊讶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她的眸色一点点的变深,然后很快地又转变成之前一般的浅色,变换之快仿佛只是他的错觉。而也在这时候,她忽地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冲着跑了。 这? 夜玖一顿,立即追了出去,可是哪里还能寻到她的身影? 夏语冰是去找方御医的,可是中途看到了千雪,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站住了脚:“昨夜你去哪里了?” “追人。”千雪的回答一贯简练。 夏语冰冷笑一声:“什么人是连你这样的高手都要追一夜一个早晨,都带不回来的?” “属下知错。”没办好差就是没办好差,千雪不会辩驳,他单膝跪在她脚边:“愿接受惩罚。” “惩罚了你,然后让我这个倒霉蛋在刺客来的时候被杀死,你就好交差了对吗?”夏语冰知道自己不该发脾气,可是实在控制不住在心中乱窜的暴戾之气,而她的头也在这时候开始作痛。 这样的情形,让她想杀人! 在失控的最后时刻,夏语冰足尖一点地面,直接用轻功飞到自己的帐篷前,护卫见是她,退了一步站回原位。 夏语冰掀开帐帘,里面已没有他在。 一抹痛苦之色从她眸中升起,渐渐地那眸中的清明之色彻底被沉冷取代,她站直了身体,取药瓶倒出一颗药往嘴里喂去,而后将药瓶一一收起,盘膝而坐。 …… 接下来的路程里,陆续又有刺客来袭,只是因为大家的守卫工作做得极好,倒是没出什么乱子。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数日后抵达宜信,他们到的时候还是清晨,敲开府衙的门县令看到这一大帮人,即使心里再不快,也得让人把他们好好安置了。一行人洗漱、休息了一天,彻底解了乏后,由夏语冰聚到一块儿,她让护卫请来县令,询问这边的具体情形。 县令倒是没隐瞒,可说了也跟没说差不多——现在是军匪僵持对峙着,没有消息传来。 “可有匪徒那边寨子里的地形图?”夏语冰皱着眉头问。 县令摇头:“据活着回来的人道,那边有数处天堑不说,地势夜极高,出了名的易守难攻,且山路十八弯,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们所在的具体位置。”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 有战神之称的夏琼华都没办法攻克,他们能想出主意吗? 好一会儿沉默后,夏语冰站起身来:“现在第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大军所在的位置,让他们调养生息,我们自己也是。” “我们都差不多休息好了,大家商量商量主意吧!”陈安逸提出来。 秦阳道:“对,我还不信了,我们一大帮人会拿那帮子匪徒没办法!” 有人漏气道:“他们要那么容易收拾,哪里轮得到我们?” “你怎么说话呢?”陈安逸一拍桌子,瞪着他:“三个臭皮匠还顶半个诸葛亮呢,你怎么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怎么着,别人天天说我们没用,你就真把自己当废物看了?” “就是!”秦阳在一边帮腔:“要真是这样,你出来干啥?!” 到底一帮子少年年轻气盛,自尊心奇高,低迷的士气一下子就被激起来了。 夏语冰摆摆手:“这样,大家先各自回房,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主意都写下来交给我,然后我明天统一安排。不然吵吵闹闹的,倒是难理清思路。” 她是这帮人的头儿,素来鬼点子多,大家都很信服她,于是各自散了。 县令出门,暗笑他们太天真。 御医们倒是觉得不错,想到自己这趟出来不但能在夏琼华面前捞人情还能参与剿匪,都是兴致颇高,拿出研究药方的聪明和耐心,认真想办法去了。 而当夜,夜玖敲响了夏语冰房间的门。 他孑然而立,俊美的容颜上一片端肃之色,仔细望之,那素来清冷的眸子里分明掩着慌乱之色。 咚咚两声闷响,回荡在空寂长廊。 屋内明珠亮,窗纸上照出那一道窈窕的身影,恍然如梦。 冷风起,寒雪纷纷。 他觉得有些冷,手扶上门,最终鼓足了勇气推门进去。 054:黑化的预兆 夏语冰正伏在案上写着东西,闻声抬头向他看一眼,复又低下头去继续奋笔疾书。 夜玖走过去:“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夏语冰‘嗯’一声:“你说说你的想法。” 不咸不淡的声音,态度也是全然的公事公办,好似他就是她伙伴中的任何一个一样。夜玖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也知道这时候并不是计较这些的好时机:“用轻功卓绝之人先绘制出地形图,再寻当地的老乡来绘制从山上下来必经的通道,再让县令下令让捕快注意采买年节用品的非本城人。” 夏语冰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不说话。 夜玖被她直接的目光看得耳根子有些发烫,却也没有闪躲,迎上了她注视目光:“可是我考虑不周?” “你考虑得很周到。”夏语冰轻笑一声:“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明明是夸奖的话,可是为什么听着就那么像在嘲讽呢? 夜玖手缩在袖筒里,沿着匕首的纹路一点点勾画下去,让自己要冷静下来:“你的想法呢?” 那声音里,有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委屈。 “我还没有想好。”夏语冰复又低下了头去,提笔在纸上写字。 夜玖张了张嘴,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怔怔地,他看着她,想到自从早上一别后,她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可是直觉告诉他,她是在怪他。 可是他是哪里错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她。 被这么直直的盯着看,夏语冰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好不容易用药压下去的疼痛又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捏着笔的手一紧,她猛地抬起头来,对上他迷茫的眼睛,那一股子怒气更是控制不住地往上飙升。 她摔笔,站起身愤怒地冲他咆哮:“你看着我干什么,滚啊!” 夜玖讷讷地站起身,抬手,想要靠近她。 夏语冰狠狠打掉他的手,手臂一挥,手指向门外:“听不懂人话吗?滚啊!我让你滚!” 她双眼赤红,像是被惹怒的凶兽,那样凶狠的目光好像瞪着的不是朋友,而是一个仇人! 夜玖心里一阵钝痛,黯然地垂下眸子往外走。 门关闭的声音一传来,夏语冰顿时就像是被抽走了全部力气一般颓然坐倒在了椅子上,用力的,她捂住如同被铁箍箍住一般疼痛的头,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沿着她鼻尖滴下,原本红润的脸色此刻白如金纸。 痛,剧烈的疼痛。 疼到极致,她用头去撞桌面,却是整个人一歪,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不可置信的,夏语冰抬起头来,正望进上方少年那毫不掩饰担忧的凤眸里,她鼻子突然很酸,突然就那么想要哭,眼泪在此刻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对不起。”夜玖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着眼泪。 夏语冰呜咽一声,终是再忍不住,脸深深埋在他怀里,崩溃地哭出声来。 她滚烫的眼泪湿了他的衣,也烫疼他的心,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难过?更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她开心起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此刻紧紧拥抱在怀中。 灯光下,环抱着少女的少年身形还略显单薄,但是隐隐之中已可窥见日后他为她遮风避雨而展开翅膀时的模样。 夏语冰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稳定下来,却是埋头在他胸膛里不肯起来——实在是太丢人!前一秒赶人走,后一秒就在人身上哭得稀里哗啦的,没脸了呜呜呜。 她不动,夜玖自然也不会动。比起被她漠视,他更愿意和她这般靠近着。 夏语冰是等着他主动放开她的,可是等啊等啊的怎么都没等到,反而是自己站得双腿发软,而他却还丝毫未有放开她的迹象,实在是憋不住了,她扬起头来,恶人先告状:“不是让你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夜玖一愣,被她过河就拆桥的行径吓到。 夏语冰得寸进尺,伸手戳着他的胸膛:“谁让你进来的?” 夜玖深深看她一眼,无理取闹的某人为表示自己正义骄傲的扬起了下颌,一副‘你能把我怎么着’的小样儿,别提多傲娇了。其实他也没有想把她怎样。 抬手,他将手臂上搭着的大氅披在她背后,细心地为她系上带子,然后将她双手握在掌心捂着:“这样,不冷。” 夏语冰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所以他不是被她赶走的,而是怕她冷特意去取了大氅回来?明明记得他之前过来的时候他是没有披的,她记得相当清楚的! 鼻子一酸,她抽出被他握紧的双手,在他错愕间整个人扑到他怀里,双臂紧紧锁住他的腰身,抬起头,那声音恶狠狠的:“我警告你,不要对我太好!不要!” 夜玖回握住她的腰肢,眉眼里是沉凝的认真:“我只想对你一个人好。” “那就一直好下去,不能半途而废!”夏语冰霸道地更拥紧了他。 夜玖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记住你今日的承诺,否则……” 夜玖低下头,温柔的一个吻封住她未放完的狠话,彼此呼吸交融时,他温润的脸庞擦过她的脸颊,轻声而坚定的在她耳畔道:“一诺允之,以命践之。若有违之,天地共诛之!” 夏语冰的心跳一下子快起来,侧过脸来,她看清楚他眼中的坚定。这一刻心里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通通烟消云散,那之前头疼也是彻底得到了治愈。 她笑了,笑得愉快:“我也会一直对你好的,一直一直。” 他点头,他也会的。 夏语冰漂亮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线,跳起来:“最喜欢你了。” 夜玖为她娇俏的模样惊艳,忍不住地再度低下头来。 夜,很静。 灯光下,两道影子交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缱绻美好。 055:太看不起人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夏语冰一夜好眠到次日清晨,在婢女的伺候下洗漱后用了朝食,散了一会儿步消化后,她派人传令让所有人去府衙的大厅里头共商剿匪的计划。 而后,自己往那大厅走去,等她到时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他们看到她来,依着尊卑之分,一一向她行了礼,她也一一按照礼仪该回的回了才坐到了属于她的座位上:“你们有想出办法整理出来的,交给我看看。” 经过一夜的思考,大部分人都想出了主意,闻言起身将自己写好的册子给交了上去。 夏语冰接过一本本册子,一目十行快速翻阅,觉得有用的就打开,那些没什么用的就先放到了一边,等她全部看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能为剿匪出一份力,是我们的荣幸。” “也没有很久。” 大家都表示没什么意见。 “我挑出了几条靠谱的建议,大家也一起帮忙参考下。”夏语冰低头看着册子:“首先,我们要寻找本地有名的猎户,借寻药草之名让他们开口说出自己狩猎的路线,再由我们的人来绘制地舆图;其次,张榜公告说本城发了瘟疫,御医摆摊子在外边帮人免费检查身体,特别留意那些武夫,伺机打听其来历;再次,严格控制米粮和年节用品以及药材,每户限定其购买斤两和数量,核对户籍确定成员无误后才允许购买。” 夏语冰解释道:“有了舆图,我和皇上赐给我的暗卫就能寻到贼匪山寨的饮用水所在地,我们找到之后立即就把那能让人饮了那水后症状类瘟疫的药粉弄到水里边儿去。人都惜命,他们肯定会伪装成平民下山来的,到时候我们的人和我爹爹的人手齐心协力,等着抓人便是。等抓到人,我们再酷刑拷问出其根据地的所在,杀那些个贼匪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点头,这样办起来的确不错。 县令道:“贼匪狡猾,即使我们能攻打他们的山寨,那也不一定会胜利。且那些贼匪盘踞在山上已经有两百多年,人数有多少我们根本就无法统计,若是他们的人手多过我们的人手太多,到时候要怎么办?” 夏琼华带来的将士不足两千,加上本地的守将,那也不过三千之数,难啊! “我爹爹精通兵法,只要敌人现身,定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对自家爹爹,夏语冰就是这么信心十足。 “前几日才打过一仗,我军损失惨重。”县令摆明的没信心。 夏语冰冷哼一声:“你当现在还是*月秋高气爽的天儿,走哪都不怕呢?也不看看,这天寒地冻的,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睡也没好地方睡,他们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得有足够的体力才能发挥出来好吗?” 县令老脸一红,随即不服输的辩解道:“剿匪皇上难道不会让户部给拨银子?” 夏语冰‘呵呵’:“我爹爹带多少人,多少粮草过来你没眼瞎怎么就不知道去看看?” 县令想到那一日的接人看到的情形,沮丧地低下了头。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夏语冰拍板:“陈安逸,你带人去寻猎户,然后把信息综合起来做好记录给我。” 她说完,看了不远处的刘清一眼。 这刘清是刘阁老的孙子,其伯父、叔父、哥哥、弟弟都是进了翰林院的,偏就他一个人文不成武不就的,整日游手好闲,被认为是刘家之耻,可就是这样的他,却是能绘得一手极好的舆图,分析、综合能力极强。 歪在椅子上的刘清坐直了身体。 陈安逸应了声。 夏语冰道:“方老,日后劳烦你过带人在外边开摊,有嫌疑的人也要麻烦你记录下来了。” 方御医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夜玖轻轻朝她颌首,这事他会监督完成的。 夏语冰唇角抿了抿,也朝他一点头,对他,她是相信的。 “县令大人,各商铺那边就需要你的人去通知了。”在别人的地盘,也得给别人点面子,夏语冰说话也客气了些:“刚才我是急了才说出那样的话,你大人有大量,还请见谅。” 县令连声道:“不敢不敢。” 心里到底好受了许多。 事情到此刻便是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陈安逸就此办事去,夏语冰带着方御医一干御医去往夏琼华所在营区,而县令自然是派人跟城里边商铺的人打招呼去了。 别说,夏琼华第一眼看到自家闺女带一大帮人过来,那表情绝对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在方御医和一帮御医为将士们诊治的时候,夏琼华把她拉边儿去训了:“不在家待着,你跑这干嘛来了?” “府里边闷,我们一帮人出来玩玩儿。”夏语冰眼看着自家爹爹要发火,立马收了不正经的德行:“其实是阿娘整日担心你的安危,不得安枕,我便是来了。不过你放心啦,我这次出来是得了皇上允许的,不光带了一堆你需要的东西,还给你带了一大帮能用的人来,爹爹,我办事你放心。” “你在这一天,我就一天放心不下来!”夏琼华才不相信她的鬼话。 “爹爹,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就一次!”夏语冰抱着他的胳膊,摇啊摇的撒娇。 “那你说说,你口中所谓的能用的人里边包括不包括你那一帮狐朋狗友?”夏琼华凉凉看她一眼,到底忍住了没把她往边上丢。 “爹你难道就不知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吗?”夏语冰跺脚:“我带来的东西里,粮食和药材都是其次,人才是最重要的!你以为所有人里边就御医们重要吗?” 夏琼华点头,他还真心这么想,就跟她混着的那些人,都是平京有名的不学无术的纨绔,成日都不干正经事的。就这么一帮人,除了打仗的时候哭着喊着逃跑,还有什么用处? “爹爹!”夏语冰真生气了,甩开他的手:“你敢不敢跟我赌,除了跟贼匪打仗需要你们动,其余的事情我们可以一力解决不需要任何外援?” ------题外话------ 明天早上我改过来,没写好…。 056:继续么么哒 既然是想要爹爹对她刮目相看,就必定得真的做出成绩来。 夏语冰回去后立即闭门思索,将想出的办法如何实行又做了细致的规划,一点点的推敲下去,不说每个计划都做得天衣无缝,起码是做到了不会因为一两步失败就落到全盘皆输的局面。 次日,她就把打赌的事儿跟自己的小伙伴儿们说了,小伙伴儿都表示被看轻很不开心,接到了她细节化的命令,一个个都是卯足了精神去做,发誓定要从此非让人刮目相看不可。 她这边忙得热火朝天,夏琼华那边就得到了充足的时间来养精蓄锐、休养生息。 虽然说打赌,但是毕竟是和自家的闺女打的,夏琼华在几日没见着她的情形下也有些坐不住,便是派了心腹过去查探,心腹查探一番后回来只道了一句:“卑职有负侯爷信任。” “怎么回事?”夏琼华讶异地挑起了眉头。 “郡主所在的院子守卫固若金汤,莫说是卑职,就是连一只苍蝇都难飞进去。” “不是说只带了几十个人吗?”夏琼华询问的目光看向心腹:“你仔细说说情形。” 心腹回道:“卑职听令去探查郡主的事宜,却只打听到郡主自打回去后就闭门不出,于是卑职便是去寻了郡主的院子。到外边卑职就发现护卫皆是武功高强之辈,尤其是其中一婢女,出手狠辣果决,卑职在她手下未能走过五十招便是落败而逃。” 夏琼华摩挲着下巴思考,他这心腹可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没道理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啊! 打赌都开始了,莫不成是所有人都还在给她守院子? 真是奇了怪了。 “你先下去。” “属下告退。” 屋里边只剩夏琼华一个人的时候,他仔细想了想她来后的动静,喃喃道:“铁匠、绣娘、御医……那一帮纨绔子弟,她到底会怎么做呢?” 隐隐地,他竟有些期待起来。 而另一边,夏语冰一帮人多日的努力也见到了成效。 “最近辛苦大家了,今晚上不醉不归!”为了犒劳他们,夏语冰不仅特意包下了这里最有名的名叫戏凤楼全场,还贴心的按照他们的喜好叫好了姑娘,待姑娘们把那美酒一斟,小曲儿一唱,猜酒令后几巡酒喝下来,一帮人都玩得嗨得不行,好像连日来的疲惫都在此刻被一扫而空。 笙箫歌乐,琵琶琴弦,盛世长安。 灯红酒绿,各处繁华入各眼。 最高的楼上,夏语冰手扶着护栏,明媚的眸子望着那一片灯光闪闪处,嘴角笑弧温润,却又隐隐带着一丝难言的危险味道,灯光晕黄照在她脸上,更为她添了一份别样的魅惑气息。 灯下看美人,灯美,人更美。 “既然来了,为何不过来?” 她转过身来,带着笑意的眸子看着后面拐角处,正对上那一双默默凝望的她的视线,她笑起来,脸上的笑容更是犹如春暖大地复苏,最后的冬雪尽融,春花乍开一般的灿烂耀眼,让人移不开视线。 夜玖脸莫名的觉得有些烧,想退走的,脚却好似有自主意识一般往她那边走去,等他回神,人却已经和她只有咫尺之遥,他都可以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兰香味。 他喜欢这个味道,悄悄地,深深地嗅了一嗅。 “不生气,不躲着我啦?”夏语冰哪里能没发现他的小动作?笑嘻嘻的,她整个人跟没骨头一样往他身上靠了去,亮晶晶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平安归来。”夜玖低头,避开了她直接而灼热的注视。 “我好可怜,你都不关心我了呜呜。”揪着他的袖子,她嘤嘤嘤嘤的假哭。 夜玖:“我没有。” “没有为什么不看我?”夏语冰立马不哭了,气势十足的质问。 他怕再这么看着她,就不舍得她跟别的男人去冒险了啊!那么的想,独占她的每一分每一秒,可是现在以他的能力根本就办不到,这一刻他真恨自己的无能。 夜玖低下头,从袖管里摸出一只大的锦囊,握着她的手,将之放到她手上:“这里有防蚊虫叮咬、避蛇、治伤的药,你小心些,别弄伤自己。” “虽然你错开了话题,但是看在你对我好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啦!”夏语冰欢乐地将锦囊挂腰间,双臂环住他的腰:“为了奖励你,赏你一个么么哒。” 她‘啵’的一口响亮的亲在了他眼睛上。 夜玖耳根子红透,白皙俊美的容颜上亦是染上了一层淡绯色,那唇温润嫣红勾人……这一刻就好像是那清冷的神祗终是动了凡心,沾染俗世红尘软红千丈。 夏语冰有亵渎了神的错觉,可隐秘中却又有一种禁忌的刺激。 她还想要更多,更多。 脚尖一踮,主动凑上去,吻上那一直渴望的唇。 夜玖微怔,旋即闭上眼,低下头,轻轻扶住她纤细的腰肢。 这一刻,心境是从未有过的圆满。 …… 寒风凛冽,夜月如弓弦,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皆是以鬼魅般的速度行于山上。 高山、天堑,山路十八弯。 这里不止有隐秘岗哨遍布各处烽火台,亦有狼狗警惕地守护着这一片地带,再加上这里天然而形成的九转轮回大阵加持,如何能让这里不成为将士禁区? “分头行动。” 话落音,夏语冰和千雪已经是奔往了两个方向。 她速度极快,而也在途中,她眼中的清澈之色也是被沉冷的深黑取代,平日总是弯起的唇角此时抿成一道陡峻的线,个人的气势融入山川海岳,如同清风细雨让人半点都差觉不到她半点破绽。 良好的夜实能力打底,再加上强大的记忆力,她不但把路线图一一记在脑子里,更是利落地寻找到了贼匪的藏宝库,连着做了数个记号后,她寻到贼匪取水的水井里边下了药。 而同时,千雪在最远的水源处也做了同样的事。 一起归来,途中相遇却也皆是不发一言,匆匆而归。 有寒风起,鹅毛大雪纷纷而落下,天,似乎又要变了。 057:杀伤力强大的熊孩子 这一夜,有刘清被人半夜从睡梦叫醒,搁夜明珠至灯盏,铺纸磨墨挥笔尺绘舆图。 这一夜,有秦阳珍而重之拆掉黑熊皮做的大氅,取银票算盘,拨拉算打一遍又一遍。 这一夜,有夜玖半夜查库房,后而磨墨奋笔疾书。 这一夜,有陈安逸盘查人手,将武功极高的护卫全部组织到一起,分出守卫、进攻的人安排到位。 这一夜,有县令半夜起去见守城将领,其房间灯亮了一夜。 而夏语冰,她打开窗,看着黎明时分却因为下了极大的雪而显得明亮的天地,浅浅的勾唇一笑,而那双深黑色的眸子里却是毫无感情的冰冷。 天,浅浅亮了,而那多日以来的预谋,也终于犹如一只沉睡多日的雄狮,一朝苏醒便是亮出了它锋利的爪牙! 不到三日,城内的百姓开始出现呕吐、腹泻、低烧的症状,一开始人们只当是生了普通的病才会这般,可是当生病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大面积的开始死人后,在死亡阴影下笼罩的人们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爆发了第一次的混乱。而就在这时候,由方御医牵头带领的御医在外边设置了摊子,免费为人义诊,为人诊脉后道是瘟疫,却还是有办法治。 百姓们立即牢牢抓紧了这根朝他们伸来的救命稻草,拖家带口的去看病,而宜信城的县令这时候表示御医人手不够用,当即让城里边的大夫也参与了这一场救助。官民一心,不多时混乱的局面就被遏制住,而在这时候夏语冰适当站出来,她拿出的据说是皇帝赏来的药材,让正处于水深火热的百姓对远在平京的皇帝是十分的感恩戴德。 而宫里头,一封厚厚的记载着夏语冰日常的书信也被送上了皇帝的案头。皇帝仔细看过之后,很是高兴了一番,也就不小气了,大笔一挥让户部尚书给银子和粮草、药材给夏语冰他们送去。 宫里头的事,从来都不是秘密,皇帝这么大笔一挥,那些个跟夏语冰一块儿出去的纨绔子弟的爹娘敏锐的嗅到了不对劲,一个个的开始慌起来。这俗话说得好,自家孩子再没用,哪怕平时做人爹娘的嘴巴上说恨不得孩子去死,可真到了孩子在危险地儿的时候,最先冲出来保护孩子的永远是他们。 于是一个个操心的爹娘都放出了自己的眼线,当他们得知自家孩子在的地儿正是瘟疫的地段后,好些个人没哭昏过去。而女子之中的后宅妇人从不缺杀伐果断之人,由刘阁老夫人牵头那些个孩子不在身边的夫人一个个振作起来拿出自己压箱底的银子,去到药铺买了药材,再抽调出自己府中豢养的高手,明里暗里的跟着户部的药材一块儿往那宜信送了过去。 夏语冰收到老爷子五百里加急送来的信后,不厚道的笑了。 她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目光却是在打开的瓮上一扫而过——有些事,是时候了。 次日,在义诊的摊上,有眼尖的将士认出了与他们有过交战的匪徒,将其捉住了,却在方御医的干涉下,被掩人耳目的送到了夏语冰的面前。 “你们寨子里男子多少人?情形是怎样的?”夏语冰凉凉的目光在眼前五个被绑得跟粽子一样的男人身上扫过。 被抓的人皆紧咬着嘴,不说话。 “不开口是吗?”夏语冰也不急,专业的活儿,自然要有专业的人干:“千雪。” 从房梁飘出一道黑影,稳稳落在她面前。 “交给你了。”一句话说完,她半眯起眼睛,缩在椅子上悠闲的端起茶杯喝茶。 一刻钟后,五个男人里边两死三伤,其中伤的人里边一个被彻底拔掉了舌头、一个被剪刀了半边舌头,另一个一嘴的血,在巨大的恐惧之下,他哭着交代了。 “早说不就好了,人哪,就是喜欢自找罪受。”夏语冰施施然搁下茶盏站起来往外走,走了一半又回过头来对千雪道:“这里太脏了,我回来之前这里整理干净,不该有的东西不要有。” 千雪面无表情的‘嗯’一声。 夏语冰的目光落到千雪身上,眉头微微一敛:“逼问的工作那么简单,你办得一点都不潇洒不优雅,寻个时间跟人学学,再没有下次了。” 这次说完,她就真走了。 带着刚收到的消息,她去寻了夏琼华。 当夏琼华看到她带来的宜信完整的舆图,以及那贼匪窝详细的地图后,不可谓不震惊:“你这舆图,出自哪一位大师的手?” “只有大师才能绘制出舆图么?”夏语冰故意卖了个关子。 夏琼华眉头皱了一皱,忽地醍醐灌顶:“绘制舆图的人就在你带来的那帮人其中的一个。” 夏语冰却并不接话:“爹爹,这布防图我都给你搞到了,接下来怎么打仗那都是你的事了。” 详细地,她把寨子里有多少真正的战斗力人手以及贼匪设置防护的地点都一一指出来,解说给了夏琼华听。夏琼华是越听越震惊,最后当他听到她已经安排了人易容成贼匪的模样带着御医去山寨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么心智卓绝、有勇有谋的姑娘真是我家那个熊闺女吗? “爹爹,该做的我都做了,然后我的主战场要转移了。”夏语冰只一句话就把夏琼华的心思给拉了回来。 “你想干什么?”夏琼华发现对自家闺女不能小觑后,也终于是把她摆在了和自己同等的位置上来,而且他有种谜样直觉,她口中的‘主战场’才是她这次出来的主要的目的所在。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夏语冰这次倒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这事牵扯重大,要真告诉了他,怕是十有*计划要胎死腹中。所以宁愿现在不要跟他说,以后他知道了怪罪她,她也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眼睛眯成月牙状,夏语冰朝着夏琼华微微一笑。 夏琼华却觉得整个人都不大好——总感觉闺女要干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058:软刀子 夏语冰真想藏点什么事儿,夏琼华是绝对调查不出来的,这之间的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夏语冰太聪慧,而是其在于她是他唯一的女儿,太在乎,就注定了他对她做任何事都不会成功。 “没别的事,女儿便就告辞啦。” 夏琼华看着似模似样行礼,一双明眸却是难掩狡黠的自家闺女,深深觉得这么个女儿真的是这辈子向他讨债来着,头疼的扶额:“去,去,没事少在我面前晃悠。” 夏语冰高高兴兴出了营帐,到外边接过守营小兵递过来的缰绳,策马扬鞭而去。 雪落纷飞,走出帐篷的夏琼华远眺着那一人一马恣意自由的身影,心跳忽地加快,内心油然而生起一股子想要追上去的冲动。可到底还是想起她交付的事情,把这想法给按捺住了。 …… 夏语冰抄近道回院子,半途中就遇到了埋伏。 偷袭她的十个人皆以黑巾遮面,据她观察,他们个个气息沉稳、步伐稳健有力,显然都是内外功兼修的好手。 身为她暗卫的千雪理所当然的出来帮忙了,为她分走了几个注意力,但是这显然不够,夏语冰敏锐的觉察到暗处还隐匿着的眼睛,而且就在她的不远处。 这下,真有点头疼了。 若是千雪不在,她倒是没顾忌该杀就杀,可到底他在,她总不能趁着他为她挡杀手的时候把他结果了再杀了那些杀手,假惺惺的说‘为他报仇’吧?那得多虚伪、下作?她虽然不是个好人,可这种忘恩负义的事她还真干不来。再者吧——不说他本身是皇家调教出来监视她的死士的身份,就是他死了她要没丁点事,那朝堂上的皇帝肯定就跟屁股被火烧了样蹦跶起来对她下手。 可真不动,别说是藏在暗处的人了,就是眼前的这几个都足以对她造成性命威胁。只唯一庆幸,她这次出门没把小白给带出来,不然这会儿就真要哭了。 哐当一声! 这么一走神间,其中一个高手不仅把她左手上的玉镯给斩断了,更划破她的小臂,在上面留下一道几可见骨的伤口,艳红的鲜血顿时如水般流了下来,染红了她的衣袖。 夏语冰差点没疼哭出来,而刺伤他的人根本就不给她包扎的机会,凌厉的一剑又朝她刺了过来,而且是直取她最脆弱的喉咙,而另外四个黑衣人也是纷纷亮剑,往她四处要害刺去! 要是被刺中,那还不成刺猬? 夏语冰果断选择弃马,在地上一个打滚,她良好的耳力听到远处隐隐有传来野兽的闷吼声,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袖子一抖,暗劲震碎了袖筒里藏着的药瓶,那里边儿的药粉顿时纷纷扬扬洒下。 五道剑光齐齐朝着她躺的地面刺下,夏语冰想也不想就再次猛地一抖袖子,屏住呼吸后闭眼睛把两瓶足够辣的辣椒王研磨成的辣椒粉朝着五人的脸扬去,五人下意识的躲闪,可那呛辣的气息却随着那突起的风强行灌入他们的眼睑,刺激得他们眼泪直流,睁不开眼。抓住这机会夏语冰猥琐地再摸出更大两瓶辣椒粉,凭借自己超强的轻功,帮千雪那边的五个黑衣人也料理了。 “好像外边还有几个盯着的。” 夏语冰为自己包扎好伤口后,一边在袖子里摸东西,一边对边上的千雪说。 千雪深深看了看她的袖子,然后跟躲瘟疫一样躲了去,听到丛林几声响声,不多时千雪拎着血淋淋的长剑出现在她的面前,夏语冰就知道人都被他给解决了。 那么接下来——她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弧,靠近了那十个被她卸了下巴的黑衣人。 黑衣人们目光凛冽,皆是一副死也不从的样儿。 夏语冰这人最喜欢的就是调教不听话的,所以她让千雪把他们面对面摆在一起后,不但耐心地将他们脸上的黑巾给摘了不说,还帮他们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揭开来,露出一张张五官平的不能再平的脸来。 “瞅瞅,一帮人一毛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从一娘肚子里蹦跶出来的。”一张张脸的拍过去,夏语冰‘啧啧’两声:“不过呀,这要真是从一个娘肚子里蹦跶出来的,就真的要把娘给吓死了说。而且不是我说,你们仔细看看你你们,被人毁容,不但不报仇反而还给人卖命,真不知道你们都是菩萨转世呢还是猪投胎的这么蠢!” 是人就都有弱点,而这弱点被人抓住,就成了软肋。 夏语冰就这么抓住了他们的软肋,大肆的抨击:“被人跟狗一样养着,只为求那一颗两颗的药续命,对施给你们药的人言听计从,却忘了那让你们这样惨的就是那施药的人。你们除了被奴役、驱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是最看不起这样的人了,这样,我这正好呢有那么些克百毒的药丸给你们,你们收了吃了告诉我要杀我的人是谁,等我报了仇,再取了药丸给你们彻底解毒自由怎么样?” 正是一大棒子打完,再弄一颗甜美的枣子哄哄。 黑衣人们眼神闪烁不定,而也就在这时候,虎啸声响彻了这一片天地。 千雪的眼神刹那间就变了,迅速站到了夏语冰的背后。 而夏语冰,她笑嘻嘻的看着黑衣人们苍白的脸,一拍脑袋:“哦,我怎么忘记了?刚才怕你们杀我,为了逃脱,我特意把最吸引丛林凶兽的药粉倒地上的这事了?哎,我真是不长记性啊!” 她唉声叹气,可那一双眼睛里却是充满狡黠之色,分明就是故意。 黑衣人们想不从都没办法——不能动,若是不接受,定逃不过一个‘死’字。而比起死在猛兽的嘴下,他们宁愿死在她的手里。于是一个个的黑衣人,屈辱地在她面前低下了头颅。 “真乖,服药后记得到县令府上找我。”夏语冰满意地取药丸给一个个的黑衣人喂下去后,才解开他们的穴道,然后果断地拽着千雪——跑! 就这么跑了? 才获得自由的十个黑衣人目瞪口呆看着他们消失的身影,再一转头看到那不断朝他们快速逼近的凶兽,哪里还敢多想什么,直接是取剑上了! 059:她有病 这样做真的是大丈夫吗? 不止是那些苦逼和凶兽战斗的黑衣人这般想,此刻和夏语冰一块儿坐在不远处高树上盯着‘战场’的千雪也是脑子有些难转弯来,尤其是某人还在这时候递过一大把瓜子。 作为一个合格的死士,他脑子里被灌输的忠诚不会允许他有拒绝主人的想法。 纵使不解,他还是把瓜子接了过来,发现她又去摸袖子,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主人,你的意思是让我拿着这个当暗器去偷袭那些黑衣人吗?” 夏语冰愕然的抬起头,看他一脸的严肃,没忍住笑出声来:“瓜子还能当暗器使?” 千雪皱眉:“武功高到一定境界,摘花飞叶皆可伤人。” 而且这叫‘瓜子’的东西前尖而后圆,颗颗饱满,他有信心偷袭将人一击致命! 卧槽,这货竟然是认真的! 脑筋一转,夏语冰想到他是皇家培养的死士,又笑不出来了。 千雪敏锐的发现她情绪的变化,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他眼神清澈如水,一望即可见底,其中情绪一览无遗。若是忘却他过于彪悍的武力值,只看他祸水级别的脸儿,这妥妥就是一个纯真无暇的美少年呐! 被这么美的少年望着,她受不了啊喂! “那啥……”夏语冰装模作样咳一声:“这不没事看戏也是一件很累的事儿,吃点瓜子看着才更有意思。” 她从袖子里再摸出一大把瓜子,拈瓜子磕:“喏,就是这样吃。” 千雪耳根子一烫,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别过了头,不敢看她。 哎! 发现他不好意思,夏语冰倒是来兴致了,用手肘戳戳他:“挺好吃的,你不吃吗?” 而且还有免费的大戏看,不要太浪费啊! 千雪默默地离她远了点。 “也不是什么大事。”夏语冰往他身边凑:“说你呢,怎么一下子说话一大串不打突儿,一下子又惜字如金,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往外蹦跶?” 她想起她的小九哥哥,再一比较,发现两人性子真的很像哎。 千雪被逼到再挪就要掉下去的地步了,干脆地足尖一点,飞身往远处的树梢而去。 “切……”夏语冰不满意地哼一声,从他消失的方向收回目光,拈瓜子继续嗑,一边看着那下面黑衣人和凶兽相斗,两条长腿晃荡在空中,好不悠闲的模样。 而处于战场的黑衣人们可就没这么好过了,他们眼睛被辣椒粉伤了,只偶尔能睁开眼睛,于是都选择了听声辩位。他们以为凭他们的武功会很容易收拾凶兽的,可是这一个个的凶兽却都是一副发狂的模样,大半个时辰对打下来,他们之中已经有人开始体力不支,而凶兽还有好几头在负隅顽抗。 “蝼蚁尚且惜命。更何况人乎?”夏语冰嗑完瓜子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只梨子,吃得那叫一津津有味。 再难打的战役,也终有结束的时候。 最终还是黑衣人们杀了所有凶兽,却都累得瘫倒在地上,一个个的人身上*的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们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最深的深可见骨。 夏语冰轻飘飘从树上飘下来,从袖子里边摸出疗伤的药分给还活着的五个人,然后叫:“千雪。” 千雪从远处飘来,落到她面前。 夏语冰手一指:“把它们皮子都剥了带先带回去,回头再叫几个身强体壮的来把肉带走,正好最近各种吃素到吐,有了这些肉我们也正好换换口味。” 千雪眼也不眨地去办了。 夏语冰的目光移回还活着的五个人身上:“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还没被她收服就先被她坑了一把,虽然这会儿她是拿出药了,但是他们的心里怎么平衡得了? “都不说话啊?”夏语冰笑眯眯地一个个看过去,看得他们是心惊胆颤的。 “好吧,你们要效忠你们的主子我不反对。”夏语冰毫无顾忌地蹲下身,手臂撑膝盖上,双手捧着脸:“不过这样到底损害了我的利益,这样我废了你们的武功,把你们扔到我刚发现的蛇窟里泡那么个十天八天的,你们要是能活着出来,那么我也就既往不咎了。” 她脸上的表情真诚,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可这话的内容,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特殊保命手段,谁敢擅长蛇窟?而她先前才用药让猛兽发狂,谁知道她不会往他们身上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者蛇类,即使冬眠,一大群被唤醒攻击废人,那也绝对不比猛兽差啊额滴娘啊! “属下隶属东宫。”黑衣人们还是低头了。 “我与东宫俗物仇怨,他们为何害我?”夏语冰冷哼一声,拎着地上的长剑抵住他喉咙,锋利的刀锋映照出她冷漠的眸子,是比这剑还要慑人的冰冷:“说,我要听实话!” “我说的句句是真,您……” 夏语冰一剑穿了她喉咙,冰冷的眸光在剩下的四人身上缓缓扫过:“你们,谁说?” 四人皆是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终于开口:“属下……隶属中宫。” …… 两天后,好消息传到了夏语冰手上,与好消息一起回来的是夜玖。 他面目依然沉静,可那一双眼中分明多出了某些曾经激烈扬起又渐渐归于沉寂的情绪,让夏语冰是纳闷又稀罕,拉着他的手问他一路发生的事。 “顺利进去,里应外合擒贼。”夜玖道。 夏语冰傻眼:“就这么完了?” 夜玖皱起眉头:“计划,你清楚的。” 夏语冰抓狂:“计划是计划,离真正过程是有距离啊喂!”她拽住他的双手,无比期盼的看着他:“过程,你们里应外合收拾贼匪的过程,快说给我听听。” 夜玖不明白她的激动,想了想,在她无比期待的目光下道:“扣了贼王,然后找重要人手控制住,你爹爹来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剿灭了他们。”为自己点赞,他说得很详细了。 夏语冰一脸的生无可恋,果然跟寡言少语的人聊天会逼死强迫症患者! 060:不痛的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夏语冰郁闷地低下了头,掰自己手指头。 夜玖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怎么?”他们赢了,她不应该高兴吗? 夏语冰一抬头看见他一脸懵比的表情,长吐出一口气,早知道他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了,想要知道详情……嗯,还是到时候问爹爹好了。这么一想,她再次振作了起来:“没什么,对了,你这次过去没受伤吧?” 去贼匪窝当内应,心理素质不好的还真心干不了这活儿,当时情形那么乱,那他? 她怀疑的目光直往他身上瞄。 夜玖摇头:“我躲了。” 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如何,便不会去打肿脸充胖子给人惹麻烦。完成任务后,他便是带着御医们寻了早看好的位置藏了起来,一直等到对战结束己方胜利才把人带出来。 夏语冰也的确没看出他有受伤的迹象,于是一颗心便是落回了肚子里,她正想说话来着,夜玖却突然深深嗅了几口,沉凝的目光锁定了她的正往后边缩的左手。 “你受伤了!”这话是肯定。 不等她拒绝,他强行拉过了她的手,扯开她的袖子便是看到她手腕上那已经被血浸透的帕子,而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帕子的前端露出的深深血肉分理处已几乎看到骨头! 他呼吸顿时一窒。 亲密拉手的姿势有些太那啥了,夏语冰尴尬地想要拉回自己的手:“这么点小伤,一点儿都……”‘不疼’二字在和他充满着悲伤的眸子对上时,便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夜玖放下她的手,走了出去。 哎? 夏语冰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摸不透头脑——生气了? 没过多久,外边传来脚步声。 她抬眼看去,便是看到他端着一盆子热水向她走了过来——所以这是帮她打水去了嘛。 夏语冰心头的不安一下子就没了,乖乖把手给他,让他帮她解帕子。 “疼,告诉我。”夜玖说完低头,用那细细的银针一点点挑开那帕子。她伤口太深,当时也就那么胡乱地包扎了一下,没用药的后果就是那帕子被血浸透后紧紧粘在了皮肉上,不小心些能把她肉都给揭下来。 他挑得格外的仔细,一点点地戳,一点点扯,入微一般的细致。 夏语冰低垂下眼睑,从她这角度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发顶,可饶是这样她还是知道他生气了。他气得是她不爱惜自己,可是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她又能怎么办呢? 房间里的静默,实在让人难受,而他在半个时辰之后还是维持着低头的动作,手上拈的银针却是换了一根又一根,染血的帕子夜丢了好几条,而她的手臂上还有小半块儿帕子死死粘在肉里边儿。 这帕子取材是上等冰蚕丝,料子极滑、极冰,十分的贴合皮肉,否则也不会在挑了那么长时间之后还有残存在肉里。 可他的动作,还是慎重的,没有一点点的浮躁。 她想,再也不会有人同他这样对她好了。 “其实是疼的。”夏语冰声音低低:“可是疼了,能告诉谁呢?我虽生于侯府却是在门中长大,师尊、师傅、师叔他们是把我做下一任门主培养的,对我要求极其严格,我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流血都不能流泪’,所以受伤了都是自让小师叔给我包扎,只要是没残废,练武便是一日没落下。这期间我实在太疲惫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悄悄观察同门的人,我看到我师门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师兄妹们,看着他们受伤了会有他们的师傅照顾着,会有同门关心着,疼了可以哭,累了可以撒娇休息,心里说不嫉妒那是假的。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就私自出了山门去找我爹娘,然后就出了意外,当我醒来看到他们消瘦的脸和那差到极点的精气神后,真的哭了。而在我后来知道我发生意外期间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后,我真的恨死了自己的任性。” 夜玖手一顿,抬起眼深深地凝望着她。 夏语冰望着他笑了,一双眼眶有泪珠滚滚:“我爹为了找我,私自带近卫离开驻地,被皇上当庭众目睽睽之下扒了衣裳罚打了四十大板;我阿娘为了找我落下终生病根,每逢冬日便再也不能出门;我祖父为了找我,那样心高气傲的他卑微地求遍了所有人;而我的师尊、师傅他们为了找我,不惜向敌人低了头,拱手让出了到手的利益。可是这些他们都瞒着我,他们为了不让我担心就说什么都没发生,所以痛算什么呢?我不痛的。” 只要她关心的人都好好的,她哪怕受到再大的伤害,那也是没关系的。 “我会心疼。”夜玖抬手,轻轻抚过她的眼睛,她落下的泪滴灼了他的手,也是烫了他的心:“想哭了,就哭,有我在。” “我才没有想哭。”夏语冰拍开他的手,胡乱地将眼泪擦干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只是眼泪不小心跑出来而已,才不是我哭了。你,快点帮我包扎,等明儿我还要出去办事呢!” 夜玖深深看她一眼,没有揭穿她的掩耳盗铃的行为,低下头,他继续用银针给她挑那帕子。 半刻钟后,他终于挑了干净,简单擦洗后重新为她上药并且包扎。 这过程里夏语冰看天……花板,看地也不敢看他,等他为她完全包扎好松开她的手时,她兔子一样从座位上跳起来:“今晚的事谢谢你了,我明天得起早,我先走了。” “我送你。”夜玖跟了出去。 “不用了不用了……”夏语冰跟屁股着火了一样跑得飞快,可明显的夜玖比她更快了一步,在门口他接住了她撞来的身子拥入怀中,在她身体僵硬时他低下头伏在她耳边道:“以后,有我。” 夏语冰僵硬的身体,一下子就放软了下来,伸出手臂,她也环住了他的腰肢,整个人埋进他怀里,呼吸着他的气息,激动的情绪一点点的稳定下来后她抬头:“谢谢你。” 061:坑人的前奏 谢谢你的理解,谢谢你的心疼,谢谢你为了我而担忧的心,更谢谢你一路与我相伴的不弃不离。 喜欢你,真的是我做过最好的事。 这一夜,她难得没有做噩梦,睡得十分安稳。 次日一早,夏语冰便是寻去了夏琼华在的地儿。 彼时夏琼华才洗漱完毕,听到部下的汇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自家闺女站到面前,他还是有些想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平日不赖床到大中午绝不起来的人,今儿怎么就起那么早了? “爹爹,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们这次剿匪,是全部都清剿完了吗?”帐篷里就他们父女俩,夏语冰也就开门见山问了。 夏琼华皱了皱眉:“这事差不多了,你就适可而止,早点回去。” 他不想她太锋芒外露,须知木秀于林必被摧之。 “爹爹你放心,出主意的人是我带来的所有人的智慧结晶,顶多的我也就故意引导一下,不会让人看出什么来的。”夏语冰懂他的担心,主动招供了。 夏琼华看她一眼:“具体什么情形,你说说。” 他好酌情判断。 夏语冰便是把跟自己带的一帮人一路上出谋划策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听得夏琼华吃惊不已,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家女儿一眼,目光极其复杂的看着她:“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 “没有很多。”夏语冰一副老实的模样。 夏琼华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手探向她的经脉,夏语冰没有反抗,只是保持了自己内力正常的运行。 “你境界已经快到宗师了?”即使做了心理准备,夏琼华仍然是被她体内浑厚精纯的内力吓到了。 “摸到了宗师的门,等空下来,就能朝着那方向冲击了。”夏语冰想了想又道:“五年一次的大比就要开始了,我这次出战的结果直接决定我是否有资格继承门主之位。” “怎么突然想到跟我说这些?”夏琼华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就是突然想说了。”夏语冰眯起眼眸掩去眸底的一抹精光,摸摸脑袋,她一副纯良的模样:“嘿嘿,其实就是怕你老觉得我没人要,在我不在的期间,随便寻个人就把我给许配出去了。” 夏琼华立即是想到了他到处寻官媒的事来,老脸一红,恼羞成怒地一记爆栗敲她脑袋上:“谁让你没个女儿家样,到处荡来着?” “女儿家那样儿我很难学会啊!”夏语冰捂着被敲疼的脑袋哇哇大叫:“你能想象清风门的门主坐在大椅上绣花的场景吗?” 夏琼华有点心虚,随即哼一声:“八字才一撇的事。” “不懂情况就别乱讲。”夏语冰哼哼,不忘记把自己来意再说一遍:“你还没跟我说你剿匪剿了多少呢?” “在寨子里的全部剿灭了。”夏琼华皱着眉头:“只是昨夜我夜审他们,他们招供还有同党一早就出了城,去到闽江那边了。” 闽江四处环水,城市位于水上,交通工具是渡船。 夏语冰想了想,心里大略有了主意:“爹爹,这些事都要咱再从新计划,现在就不说他们了,就说你抓到的这些贼匪,你打算怎么办?” 夏琼华想了想:“身强力壮的全部押解回京等待圣裁,老弱妇孺便是就不动了,那些被抢回去的女子,想回去的就让她们回家去,不想回去的就在那里吧!” 其实夏琼华也挺苦恼的,他知道这样根本是治标不治本,可是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爹爹,我仔细看过那山上还挺不错的,适合药材生长。那些老弱妇孺别的干不了,种药材、采摘药材肯定能做得来的,我小师叔现在正在平京,你要觉得可以的话,回去的时候你带个信儿给他。”夏语冰诚意十足的出着主意。 寨子里已经没有匪徒,将士就没有留下的理由。 夏琼华想想,觉得挺不错的:“也行。” 这样不但看着了那贼匪的窝,更让那些妇孺有事可做。正是一举两得。 “那就这么决定了。”夏语冰站起身:“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夏琼华正考虑事情,也就嗯一声,让她走了。 “不对啊!” 越想越不对劲,夏琼华仔细将她说的话、前后做的所有事连在一起,心里蓦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 甭管夏琼华怎么想,已经完整任务的夏语冰却是好心情地去了夜玖的房间, 夜玖正整理药材,见她过来,停下了手里的事。 “没事,我就坐坐。”夏语冰自发拉凳子坐他身边,翘着二郎腿,很是悠闲。 夜玖倒茶给她,然后拉了把自己凳子坐在她身边。 “还是你好。”茶到手里才真觉得渴了,夏语冰这才想起了刚才从进她爹帐篷到现在离开在这,她一张嘴似乎就没怎么听过。 喝一口茶,整个身体都暖起来了。 她眯着眼睛笑,漂亮慵懒的模样十分可爱,只是那眼底的狡黠将她真性情出卖,让人本能的觉得诱惑的同时也觉得危险,而她动人的声音也像那水妖:“我明天有个活动,小九哥哥要参与不要?” “好。” “好,我就喜欢你这么立场坚定。”夏语冰笑嘻嘻的把脸凑到他眼前:“接下来的话你要听清楚了。不能跟任何人说。” 夜玖点头,他不会跟别人说的。 “是这样,我不但派人拦下了我爹跟皇帝报信的信鸽,还截了加急快件,所以除了我们本城的人是没人知道除了一早离开的贼匪,寨子里边的已经剿没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派人手在这划那寨子为我所有,然后……”夏语冰眼里狡黠的光芒更浓,奸笑的模样像是一只看到了肉的狐狸。 夜玖配合问:“然后呢?” 夏语冰笑得贱兮兮的:“后边的事,迟点告诉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接皇上命令跟着押运粮食来的人是户部尚书,这货看我爹不顺眼,老扣我爹粮食。今儿他是奔我手掌心来了,不狠狠教训他,他根本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袭击朝廷命官,罪名不小。”夜玖实话实说道。 “这才是我要跟你讲的,你听我说啊!”夏语冰拉低他的颈项,在他耳边,将自己想了几日的计划一一说给他听。 062:心狠手辣 负责清理雪的侍卫和将士在前面清理出道路来,后面的驭夫小心跟上,十三辆马车,除了三辆有坐人外,其余装的不是粮食就是药材。 这一行车队自然就是殷国皇帝派出来的车了,经过四天的赶路,他们已经快到了宜信,只是那些个一心想要看到自家儿子的达官贵人们却对此速度表示了相当的不满。他们一再催促加速,那架势,真恨不得马儿能长出翅膀带他们飞过去才好。 而作为被催的那个人——户部尚书严逸就不是那么愉快了,可惜却也冷不下脸拒绝。虽然他官职不小,但是面对一大堆位高权重人的家眷,他还是发不起脾气来。能发么?朝廷里大家伙儿姻亲关系复杂得要命,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说不定就是某某官儿的三夫人的二舅子的弟弟什么的,世家出来的那些人都一群疯狗,敢惹他们简直是嫌乌纱帽戴太稳了! 严逸脸上的笑脸几乎挂不住:“很快了,很快就会到了。” “很快是有多快?!”刘阁老有些抓狂:“就没有个具体时间吗?” 刘清这小子虽然不学无术的,却是他老妻最疼的宝贝疙瘩,一听到这宝贝疙瘩在那瘟疫发生的地儿,她哭晕醒来就病了,喂药不喝不说还茶饭不思的,只一个劲儿的念着她宝贝疙瘩的名字。真真是死个人了,他都不得不出来亲自抓人了好吗? “大雪封山,行路难,这您是知道的。”严逸苦口婆心的解释:“而且天寒地冻的,这大晚上的行路也不现实,无论是马儿还是人的体力都消耗不起。” 刘阁老简直要疯了:“给个具体的时间就那么难吗?” 严逸一张脸拉长城苦瓜状,无语凝噎。 “算了算了。”刘阁老烦躁地摆手让他出去。 严逸道一声告辞,这才下了马车。 “大人。” 车厢内的作小厮打扮的男子看到严逸回来,立即是将火盆移到他面前,严逸就着那火盆烤了烤手,等手上暖和后他抬起头来:“现在什么情形?” 男子压低声音道:“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过,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严逸眼中豁然掠过一抹杀意:“继续派人查!” “已经再派人过去了。”男子说完小心翼翼的道:“大人,会不会是御医为了控制住瘟疫的蔓延,派人封锁了场地?而他们正好染上了,所以才耽搁了?” 每逢城镇瘟疫,当地掌权者都是这么干的。 严逸冷笑一声:“再怎么染病,回个信儿的力气那也肯定是有的。” 男子意有所思的点头。 “而且,你不觉得这瘟疫来得也太诡异些了吗?” 诡异? 男子一脸莫名。 “但凡瘟疫,必定起由是山崩、洪涝、旱灾、地裂后才发生的,可是这一次,却在夏语冰带着一帮子人过去后就发生了。而诡异的是,我们就在这时候不仅和那边断了联系、派出去的探子还一个个的有去无回,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严逸冷静的分析道。 “大人的意思是瘟疫是假?”男子怀疑的道。 “夏琼华为人光明磊落,这样的事绝对不可能出自他的手笔。倒是夏语冰,这人以纨绔、小心眼出名,一身轻功登峰造极,又带了一帮子纨绔,为了救她爹,肯定是什么馊主意都能想得出来的。” 不得不说,严逸的推测已经接近真相。 只是到底,没有任何信息来源的他只能将这怀疑留在心里边儿:“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一边派出探子,一边按照原计划去宜信。”严逸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夏琼华这次功成身退的话,声誉必然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峰,这却是我们和皇帝都不乐意看到的。而若是我们能证实‘瘟疫’的事是夏琼华的女儿造假,不用我们动手,御史们的弹劾奏折都能把他炸得满头包,到时候我们就有机会对他们下手了。” 男子深以为然:“我这就命令队伍加速。” 严逸抬手拒绝:“就按照现在这速度匀速前进直到宜信。” 男子眼中有显而易见的不解:“大人?” “没想通事情关节之前,我们刻意拖慢了速度,给了人既有的印象,突然加速的话会让人起疑。”严逸最不敢小觑的就是刘阁老,所以还是谨慎为上。 “那这些东西我们也是带宜信去?”那边没消息,他们就没办法吞这批东西啊! 严逸点头:“倒是便宜他们了,不过这样正好。” 东西越多,才越能让夏琼华父女死得快,欺君,从来就不是一件小事! 男子脸上亦是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马车缓缓行驶中。 …… 另一侧山头,夏语冰再一次同后边的人手低声确认:“都埋伏好了吗?” 这些人都是她爹近卫队里的骨干成员,都跟她混得很熟,而且他们在知道‘打劫’的对象是老扣他们军需的户部尚书严逸后无不摩拳擦掌表示想要收拾这孙子很久了。 “埋伏好了。” 一声声压抑着兴奋的声音从后头传来,间或夹杂摩拳擦掌的声音。 夏语冰满意的‘嗯’一声:“到时候听我号令,咱们干票大的!” “好!”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好吗? 马车缓缓从山下驶过,夏语冰眯着眼睛,手一招,一行三十人从山上跃下,直逼近山下车队。 前面铲雪的护卫立即是拔出武器备战,后面的驭夫勒住马,惊恐的看着这从天而降的黑衣人。 “怎么回事?”事发突然,马儿勒太急了,每个马车都受到一定的颠簸,严逸坐稳后掀开帘子,探出头一看,眼中露出疑惑之色,随即把帘子放下,仔细听着外边动静。 后边两辆有人的马车看到这阵仗后莫不缩回了脑袋,窝在了车里。 夏语冰扛着一把重剑,以极其嚣张的姿态指向护卫的首领:“这地界,是老子的!想要搁这过去,可以,东西留下人原路返回!” 这么一大批东西,丢了他们还能回去? 侍卫首领的脸都黑了,二话不说提剑就刺! “呵,敬酒不吃吃罚酒!”夏语冰冷嗤一声,却是动也不动,等那侍卫首领到她面前时,她身体诡异的一旋转,重剑狠狠一劈,直把那人劈从中劈成两半,顿时鲜血四溅。 惨烈的情形刺激到了侍卫和将士们,他们一边安排人手去保护马车里的人,一边迎战。 063:更想弄死他了 圈养在笼子里的狗如何斗得过荒野嗜血的狼? 这一战役与其说是两方人马对战,事实却是夏语冰所带领的近卫队伍压倒性的完虐侍卫。 不多时,地上便是七仰八叉倒了数具尸体。 寒风起,血腥的味道和死亡的气息充斥了这一方天地,胆子小的人已经开始抱着膝盖哀哀哭泣。 收拾完最后一个能打的,夏语冰拎着还在滴血的重剑敲敲最前面严逸的马车:“一个个的是自己下来,还是爷来赶你们下来?”既痞又恶,她把贼匪头儿的形象演得活灵活现的。 近卫们一个个站在她身后,表示很期待看到老拿鼻孔看他们的严逸这会子脸上是啥表情。 严逸和作小厮打扮的男子战战兢兢下了马车,在他们后边儿刘阁老蹒跚着下来,最后面的一辆马车里就只有两位夫人和三个丫鬟相互搀扶着下来了,丫鬟们一个个都是眼眶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她们才哭过。 夏语冰邪肆的眼神儿从她们身上瞟过去:“哟,女人一个个都水灵灵的啊!” 故意的,还吹一声口哨。 丫鬟们闻言更是吓得跟鹌鹑似的,手拉手站一块儿生怕被拉走。那两位夫人倒是还镇定,可那种镇定在看到外边儿如同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后彻底烟消云散,只剩掩不住的惊慌之色。 刘阁老到底年纪大,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我们把值钱的东西都留给你,弱女子无辜,你让她们走。” “让她们走?”夏语冰好像听到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三声,笑完斜睨着眼睛看刘阁老:“早先爷让你们把东西留下,人麻溜儿回去,你们不听仗着有几个懂皮毛功夫的人就妄想宰了爷,自个儿在一边看好戏。现在爷把那些人都收拾了,你们见没人护着了,就想从爷眼皮子底下走了,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你想要什么,我们能满足你的都会满足你。”刘阁老试探的道。 一位夫人附和道:“是的,只要你放了我们,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银子没了还能再挣,可小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她不敢赌,也根本没有那个勇气去赌。 另一位夫人忙道:“有的,都给你。” 夏语冰意味不明的‘哦’一声,看向严逸:“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严逸被她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背后发凉:“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便是。” “都达成共识了是吧?”夏语冰把重剑重重往下一戳,双手压在剑柄上:“好,值钱的东西都给爷留。女眷特殊点儿,准留下衣裳,男的嘛着一条里裤出去就好了。” 这德行,简直雁过拔毛! 不光是被打劫的对象瞠目结舌,就是作为己方负责打劫的近侍们都表示自己被这不要脸的命令惊呆了! “嗯?” 夏语冰转身,凉凉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 近侍们立即行动,一个个的冲上去赶马车的赶马车,抢东西的抢东西,对女眷和刘阁老他们还客气点,对恨了老久的严逸——他们不但凶残是扒走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就连里裤都没给他留…… 收完所有东西,夏语冰令人用化尸水把侍卫的尸体都化了:“都老实点,敢说出去,你们死定了!” 威胁完毕,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留下的刘阁老双手环胸,冷得瑟瑟发抖。 两位夫人和三个丫鬟都是一脸的惊恐之色,可以预见今儿的事将会成为她们最不愿回想的噩梦。 这里边最惨的就是严逸和他身边的男子,两人都只余了一条亵裤的他光着大腿和屁股蛋子,双手捂着小腹,简直羞愧欲死。 …… “我们就这么走了?” 一帮人分成两半,一半人押运着军需回去,另一半人跟夏语冰躲在不远处看热闹,难得看到严逸那狼狈德行,他们皆表示太爽。只在他们看到夏语冰起身的动作后忙跟着一起站了起来,其中有人大着胆子上前问道。 今儿的事一切都是她安排,他们都是听她的,走一步算一步。 “就这么走?”夏语冰摸摸下颌,笑得一脸奸诈:“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可是冰天雪地的把人这么冻着也不合适吧? 近卫们有点儿心虚,雷霆军素来军纪严明,头条就是不能饿死也不能抢人东西,再就是不能害老弱妇孺,最最不能碰的就是朝廷命官,可今儿他们全犯了。 夏语冰十分了解这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怎么?吃饱、穿暖了就忘记了是谁害你们挨冻、受饿的人了?” 一击就中! 近卫们想起自己多年挨饿受冻苦逼的经历,心底的愧疚立马烟消云散了:“都听你的。” “我们这样,这样……” 夏语冰把他们凑一块儿,将事情安排下去。 阿嚏! 严逸猛地打了个大喷嚏,直感觉背后发冷。 “天儿冷,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去宜信吧!”刘阁老颤声发言,天儿冷,光膀子什么的简直不要太虐。 那两位夫人也是点头,却是看也不敢朝严逸的方向看上一眼——非礼勿视。 “我先去寻点东西来。”严逸脸皮子再厚也没办法光着俩屁股蛋子赶路,强忍着羞怒道一声,走入林子里。 很厚的积雪,人行走起来很艰难,而树木多是光秃秃的,根本是连叶子都难找。 严逸手里握了块儿石头想要杀野兽的,可是没走多远就听到熟悉的呼唤声,顿时欣喜若狂地转过身,可脸上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儿,只是这模样配上那一条随风飘的白色亵裤,怎么看怎么喜感。 成功伪装的夏语冰快步走他面前,一脸的惊愕之色:“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你的衣裳先给我。”严逸快冻死了。 夏语冰‘哦’一声,诚惶诚恐地将披风解开了递给他。 有衣裳加身,严逸总算好过了些:“二狗,寨子里边现在怎么回事?” ‘二狗’夏语冰谄媚的回道:“兄弟们都还好,没什么大事。不过夏琼华家那废柴女儿染了瘟疫快死了,我摸出城的时候都看到雷霆军的人在买白皤和冥币。” “此话当真?”严逸一下子就精神了。 “当然是真。”夏语冰对于诅咒自个儿丝毫没压力:“城里瘟疫蔓延,死了很多人。夏琼华为了不让着瘟疫传出去,让人封锁城门,别说是人了,就连个蚂蚁都不许钻出去。” “我们派过去的探子呢?”严逸若有所思的问。 “进来容易出去难,为了不让夏琼华有所察觉,老大把人留在寨子里了。”夏语冰说完,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大人,您不是跟人一块儿送军需过来,怎么会落到这么狼狈的境地?” 严逸一想到那些个无良的贼匪就恨得牙痒痒:“你知道活动在这附近有另外的贼匪团伙吗?” “您遇到天狼团了?”夏语冰一脸的惊讶。 “天狼团?”严逸疑惑地抬起眉梢。 夏语冰忽悠人都不带脸红的:“就是才崛起的一支山贼队伍,团伙几百个人,个个都是好手,和我们打了几次都赢了。老大恨她恨得牙痒痒,也没办法灭了这帮人。” “这么厉害?”严逸倒抽一口凉气。 夏语冰猛点头,把自己使劲夸:“尤其是那首领,武功高绝,那简直堪称天下第一人。” “天下第一人么?”严逸冷冷笑起来:“二狗,我们的计划按要改了,你过去联手三阳把刘阁老和那五个女的都给杀了,然后再把我砍成重伤。” 靠,这酷爱栽赃陷害的老贱人! 夏语冰心里骂人,面上却作惶恐状:“这怎么行?”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你做好这一切后立即找几个人作猎人打扮来接我,然后我想办法联系皇上,到时候一箭三鸟!”严逸眼神中狠辣之色尽显。 明白他意思的夏语冰更想弄死他了。 064:最骄傲的粽子 可现在还真不能弄死他,夏语冰扭曲的想——回头定要狠狠收拾这人面兽心的东西,好歹把情绪稳定下来了:“一切都听大人您吩咐。” “事办利索点。”严逸警告道。 夏语冰一副忠犬样:“会的。” 严逸满意地回去了,夏语冰跟她后边儿。 刘阁老冷得不行,看严逸带人回来,心里一喜:“这位兄弟是?” “要你命的人!”夏语冰一马当先,亮出匕首猛地朝他刺去! 一旁的女眷被吓得惊声尖叫起来,而收到严逸眼色示意的三阳猛虎一般冲到女眷身边,抓起两个丫鬟,生生把人脖子给扼断了。毫不停歇的,他又把罪恶的杀手伸向了剩下的人。 三两下,该死的人都死了干净。 严逸冷冷看一眼气若游丝的,却仍然睁大了一双仇恨眼睛瞪着他的刘阁老:“还想着夏琼华来为你们报仇?呵,等着吧!等着我把他和雷霆军送下地狱陪你。” “你……”刘阁老嘴巴里鲜血源源不断流下,喉咙咕噜两声,终是断了气息。 “去!”严逸看刘阁老不爽很久了,现在看他死了,心里还是很愉快的。 夏语冰离开,不多时带了人来,而这个时候严逸已经让三阳在他身上制造出了伤口,一帮人就这么抬着严逸走了。 …… 药铺里,中药特有的药香随风飘散在空气里,驱散了几分血腥的气息。 严逸捂着受伤的伤口从药铺出来,坐上马车,独自往驿站而去寻求帮助,目的是为返回平京。 夏语冰目送他离去,确定他不会突发奇想去而复返后叫三阳:“喂。” 三阳下意识看她,就只看到一道黑影从眼前一晃而过,然后就再也没有知觉了。 夏语冰让扮作百姓的近卫把三阳拖小巷里,亲手宰了,用化尸水化了,拍拍手:“开泰,记住他样子没?” 开泰转过身在脸上一阵涂涂抹抹:“郡主,你看看。” 夏语冰上下仔细看了开泰的易容:“不错。” “谢郡主夸奖。”开泰高兴地笑弯了眉眼。 夏语冰勾勾手指,和几个近卫脑袋凑一块儿:“现在我们的地图是向闽江,开泰先过去当内应摸情况,我们再一举收拾那些那些剩下的贼匪。干完这事后我们就回去和爹爹他们会合再弄死严逸,兄弟们有没有信心把那些想要害我们的王八羔子一个个都收拾了?” “有!” “那还等什么,出发!” 开泰先走,夏语冰带人往另外方向去,不同的方向,却是同一个目的地。 三日后,开泰到闽江,成功接近贼匪并且打入内部,而夏语冰却带人到了闽江的地方军里边儿找人去了。 闽江四面环水,房子都建立在水上,是名符其实的水城,地方军主力是为水军。 夏语冰坐船上,叼着根鱿鱼丝儿看着那前来汇报的小兵,打断道:“你毫无逻辑乱说一堆废话的总概括就是——你们将军现在正忙,没时间见客是吧?” 她现在是作男装打扮,一身布衣,除了那张脸长得好点儿,综合看来就跟一般的江湖人没两样,会让人重视才怪。 小兵颇有些不愉快的道:“知道就快滚,我们将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哟呵,还有脾气了?”夏语冰叉腰站起身来:“你姓什么名什么,报上来。” “将军府门前,容不得你这种人撒野!”小兵那被她这看不起人态度惹毛了。 “我这种人……我这种人怎么了?”夏语冰哼一声:“一个小小的将军府,我想来就来得,我可告儿你,识相的把门开咯,让你们将军亲自接我进去;不然我也不介意把你们这些虾兵蟹将收拾了,自个儿拆了这门儿闯进去。” “有本事你来!” 这下子不光是传话的小兵怒了,旁边听着这话的守门的士兵也是发怒对她以剑相向。 “来就来!” 夏语冰足尖一点,飞身到那门边,凭借诡谲莫辩的身法,三两下就把那士兵们给丢到了水里边。收拾了他们后一脚踹向大门,那凶残的一脚下去,高大的木门顿时倒塌。 “有刺客!” 府里边的将士听到动静,皆是赶了过来。 夏语冰不闪不避地和他们正面对上,凭借绝顶轻功在人群里乱窜,推人撞人,把府里边闹得一塌糊涂,自己却没有伤到分毫。这么大的动静岂能不惊动将军刘福? 刘福召弓箭手,围拢了夏语冰所在的包围圈:“再不束手就擒,就宰了你!” 夏语冰果然乖乖不动了,士兵们把她捆成粽子推到了刘福面前。 一帮人都恨她恨得要命,虽然她没有动手揍他们,但是她狡猾跟狐狸似的,借力打力,专门推人来对付自己人,弄得大家伙儿都鼻青脸肿的简直郁闷不行。现在她就要被收拾了,大家伙儿别提多开心了。 “就是你,拆了我的门,闯我的府?”刘福坐在上位,语气阴森森的。 “就是爷,怎么着了!”纵使被捆成粽子,夏语冰也绝对是最痞、最骄傲的粽子。 这么欠揍的语气有点耳熟啊! 刘福疑惑的看她两眼:“你是谁?” “爷是谁,你那么大俩眼珠子瞪着都认不出来,还留着干嘛?”夏语冰斜着眼睛看他,蹦蹦跳跳地要找椅子坐,却是被士兵用长戟对着,她也不在意,继续蹦跶,还不忘吩咐人:“来人,给爷上茶!” 刘福鼻子差点没气歪过去,这阶下囚还有没有点自觉? 他愤怒的咆哮:“来人,把这不知好歹的东西给老子叉出去关牢里边儿!” “你确定?”夏语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刘福更暴跳如雷:“快来人,使劲叉出去!” 夏语冰就这么被叉进牢里边儿了,她也不在意,被推进去后还热情地冲同牢狱里边的狱友打招呼:“嘿,兄弟们,午饭吃了没?这里伙食好不好?” 同牢狱里的狱友:“……” 靠,这人有病! 而另外一边,刘福的心情可就没这么好了,直到军师过来,两人商量了会军事后,他忍不住把这事跟军师说了,末了还补上一句:“那小子,真娘的嚣张!” 军师笑笑,却冷不丁的想到某个小魔星,他脸上的笑容僵住,小心翼翼的问:“他多大?” 刘福浑不在意的道:“十三四岁吧!” 卧槽! 军师火烧屁股样猛地站了起来,刘福被他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得也有些紧张起来:“怎么了?” 军师哭丧个脸:“那人十有*是赤月郡主。” 赤月郡主? 刘福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连屁股上的灰都顾不上拍,从地上爬起来就跑:“快,快放人去。” 065:大闹狱房 狱房里边,狱卒嗑瓜子聊天儿。 “看到那小子没?嚣张得要死,刚把将军府踹门都踹了,闹得鸡飞狗跳的。” “真是好大的狗胆。” “可不是吗?闹腾别的地儿就算了,跑将军府闹,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就是,看到时候将军怎么惩治她。” 两人说完,嫌弃的目光看向夏语冰。 “看什么看?”夏语冰高傲的睨他们一眼:“没见过爷这么帅气的人是吧?土包子!” “说谁土包子呢?”两个狱卒顿时扔了瓜子,气势汹汹的手指向她。 “说你俩啊!”夏语冰挑衅的看着他俩:“怎么着,脑子不好也就算了,连耳朵都长着跟没长似的,就你俩这怂样还出来混个毛?爷要是你们,早拿把剪子把自个儿戳了去见阎王爷了。” 好毒的一张嘴。 同狱房的人被狱卒欺负得够了,听得很爽,理智上还是离她远了点,怕被连累挨揍。 狱卒们气得冒烟,拿钥匙开了门,气势汹汹逼近了她。 “你俩可看着点!”夏语冰丝毫不怕,把找死的境界演到极致:“爷身份可高贵着呢!就你俩小虾米也想动爷,哼!爷可告儿你们了,今儿爷在这伤了一根毫毛,等爷出去爷挖你俩家里十八代祖坟去!” 狱卒眼睛利着呢,这小子就张脸好看,一身布衣,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出来的。而且一个被送到狱房里边儿,还是踹了人将军府们门被士兵丢进来的人,他们怕个鸟! “娘的!” 两人吐一口唾沫,直接上手揍人。 夏语冰即使被绑成粽子,那也是弹跳力绝佳的粽子,闪躲什么的绝对不是问题。就一会儿的功夫,她不但是把两个想揍她的狱卒踹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更是蹦跶到外边跟不远处的狱卒们打招呼:“嘿,兄弟,松个绑呗。” 卧槽,这小子不是刚被丢进来吗? 狱卒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眼看着她到自己面前。 “抓住她!” 不知道谁扯的这一嗓子,这一声后大家都醒了——这人可是将军那边人丢进来的犯人,要让她跑了,他们就完蛋了。一个个的哪里还敢闲着,忙追她。 夏语冰转身就跑,只是奈何手被绑着,没过多久就被抓了,她不满的咕哝:“真是太不善良了。” “老实点!”狱卒们把她架到木架子给捆结实了。 “捆我干嘛,我不就让你们松个绑,你们不绑就算了,还把我捆这?喂喂喂,我们是什么仇什么怨啊擦!”夏语冰破口大骂。 “娘的,让老子揍她!”先前两个被撞的狱卒这会儿缓过来了,拎着鞭子走到了她身边。 “敢揍我,你还要命不要!”夏语冰下颌抬得高高的,眼底却是闪过一抹心虚。 狱卒们当她这是虚张声势,一个个的哈哈大笑:“就这么不是东西的,还敢威胁人!” “到了我们的地界儿,就是条龙,你也得给我盘着;是只虎,也得给我卧着!”老虎不在,猴子称大王,狱房里一向如此。 “你们……”夏语冰又气又怒。 众狱卒看着她青白的脸,觉得狠狠出了一口怨气,心里就跟夏天吃了冰西瓜一样痛快。 就在这时候,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众狱卒有志一同朝着发声处望去,就见将军带着军师一阵风似的朝这边儿跑了过来,他们赶紧丢了手上的东西,给将军和军师行礼。 刘福有急事要办,本不想搭理他们的:“一帮人在这都……” 说话时眼睛往那边儿一瞟,看到那上面被绑着的夏语冰,他腿一软,差点给跪了,后边儿的话哪里还能说得出来。 军师嘴角艰难地扯扯,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县令这时候也是赶了过来,看到这情形,问狱卒们:“不是让你们看着人吗?一个个凑这是怎么回事?” 狱卒们不敢不答,战战兢兢的把夏语冰欺负人的事给说了。 刘福和军师听完,简直对夏语冰拉仇恨的本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才来多久,一帮人都得罪光了…… “都是误会误会。”军师被刘福一个劲的使眼色给郁闷地得不行,硬着头皮走县令面前干笑着:“郡主年纪小,难免调皮了点,她刚刚故意逗你们玩的哈哈哈。” 玛德,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好不好! 可就是这样,他还得继续往下说:“郡主,您看,我们陪也陪您玩儿了,您就跟我们回去?” 郡主? 这丫是郡主? 刚还洋洋得意的一帮子狱卒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有这么——‘不拘一格’的郡主吗? 县令也吓了一大跳:“这是哪位郡主?” “爷是哪位干你屁事?”夏语冰怒哼一声,斜着眼睛睨着一脸苦哈哈的军师:“还有你,爷告儿你,是你们绑的爷,可不是爷自个儿来的!爷可撂话这了,今儿爷就在这不走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军师都快哭了。 刘福这会儿也不敢装缩头乌龟了:“郡主,咱不是玩儿嘛,呵呵……” “呵呵你妹呀呵呵!”夏语冰喷得他满头包:“爷一早好声好气让人向你传报求见,你丫忙也得出来好声好气跟我说一声啊!你派个小兵跟我唧唧歪歪,还动手是几个意思?怎么着,爷这个正二品的赤月郡主找你这从五品的将军办点事都要跪着求?” “姑奶奶,您要办啥事,末将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求您跟末将走吧!”刘福真恨不得时光可以倒流,没招惹到这姑奶奶才好。 “还有你!”夏语冰矛头一下子调转对准县令:“你,手底下几个小狱卒都管不好,你吃白饭的啊你?看到本郡主礼都不行个,眼瞎了还是礼仪教养都被你今儿当午膳吃肚子了?” 无辜的县令:“拜见赤月郡主。” “现在,晚了!”夏语冰誓将无理取闹进行到底:“爷告儿你们,爷改明儿回去一定把今儿的事告诉皇伯父,爷……” “郡主,您不是有事吗?咱一切都好商量,好商量。”军师已经不指望刘福和县令能救场,只能抓住了她话里边的一截尾巴来说,他朝刘福和县令狂使眼色:“将军、县太爷,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是。”现在谁还敢说不是? 刘福和县令脑袋点得跟小鸡嘬米似的。 “哎……”夏语冰哑了火,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道:“先给爷松开!” 066:中饱私囊的伪君子 军师赶紧给她松绑了,弯腰:“您请。” “哼!”夏语冰甩甩袖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一行人出门,坐船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的士兵们看到夏语冰不但是好模好样的出来,自家军师、将军,还有那县令都跟其后边点头哈腰的奉承,一个个的差点没瞪掉眼珠子,心里跟刷弹幕似的咆哮——这小子什么来头? 然后赶紧回想,先前在绑人的时候自己都干了啥啥啥。 夏语冰就在一大堆诚惶诚恐的视线中走了进去,坐大厅主位上,喝了小半盏茶后道:“爷今儿过来是要借一批粮草和药材,速度准备起,爷今儿就要带回去。” 刘福一根筋的脑子根本斗不了夏语冰,直接把挑子撂给县令:“这些东西不归末将管,县令就在这呵呵呵呵。” 县令不大了解这位性子,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个人,更别提眼前坐着的还是一个正二品的郡主,加上先前在他狱房里出的那事儿,他想不小心都不行:“郡主要多少请说,本官当尽力筹措。” 夏语冰凉凉笑两声:“尽力?爷要的是你们倾尽全力!” “这个是自然自然的。”县令额头上冷汗直冒。 “这事你看着办,爷就在这等着。东西好了爷觉得满意了就走,不然……”夏语冰似笑非笑的在三人身上绕了一圈儿,吊起了他们的胃口后慢条斯理的道:“冒犯郡主的罪,就不知道你们承不承受得起了。” 还有雷霆军的军威啊擦! 这要是别的郡主前来,这么嚣张他们斗不过还能打死了毁尸灭迹,但这位可是掌管着雷霆军这支铁骑的人唯一的血脉,真要是这么干了,怕是过不了几天他们就要用全县人的血浇灭这位的怒火了。 “知道了。” 三个人苦哈哈的,简直欲哭无泪。 “既然知道了还不快去,事情紧急,你们耽误得起的吗?”夏语冰把茶盏往那桌子上一放:“还是担心爷到时候不给银子?我可告儿你们,治瘟疫那是大事,事情办好了爷跟给皇伯父那边说,你们也能得到赏赐。” 她似笑非笑的眉眼看向三人:“怎么,一个个的就那个喜欢屁股底下的位子,都舍不得再挪上一挪?”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 三人眼睛都亮了,尤其是县令脑子转得最快,正二品的郡主代表什么?代表能近皇家,见皇上啊!他来这这熬资历的,要是能抱上这根大腿,这位哪怕只是在皇帝面前为他美言那么一两句,他升迁起来都比他在这苦哈哈的熬四五年来得容易! “为郡主办事是天大的荣幸,定当万死不辞。”县令义正言辞。 军师这时候脑子也转过来了:“万死不辞。” 刘福觉得随大众是没错的:“万死不辞。” “那就仰仗各位了!”有事让他们办,夏语冰不介意跟他们说句客气话。 三个人心里边有了底儿,又听得她跟他们客气,十分满意,雄赳赳气昂昂的办事去了。 夏语冰眯着眼睛看他们消失在门外后,慢条斯理地端起那未喝完的半盏茶,拈起那茶盖轻轻晃动着那里边的茶,唇角一抹笑弧冷冽:“好戏,就要开场了呢!” …… 一处商铺后门,四个健壮赤膊的汉子从船上把粮食和药材分类一大袋一大袋的卸,下边儿二十来个同样的汉子走过来,用肩膀接住他们放下来的袋子,背着走进商铺。 “这次的粮食比往年都多,只要您过去跟大人说把粮价和药价再调上去点儿,又是一笔大钱。”杨二毛跟在开泰身边儿,谄媚的道:“这我们挣钱了,才能孝敬大人更多的银子打关系是不?” 是个鬼! 开泰几乎已经不能按捺心里的火气了,不是郡主让他来这,他都不知道他们的口粮和药是这样被人给贪了!严逸这该死的贱人,他们拼死拼活的在前线打仗,他嘴里哭喊着拨不出粮食和药材,背地里却勾结贼匪把东西卖掉从中谋取私利,简直罪无可恕! 他回去定要跟侯爷禀报此事! 深呼吸强行将怒火按捺下去:“我回去就跟大人说,你们做事也要当心,别让人给发现了。” 杨二毛嘿嘿一笑:“安全着呢!” “那就好。”开泰提出:“我走这一路也累了,寻个酒楼,我要喝两杯。” “地儿早安排好了,还是老地方。”杨二毛挤眉弄眼的:“这次还给您安排了几个姑娘,都是迎春楼出名的角儿,您可得好好享受,玩得开心的话别忘记在大人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那是当然。” “多谢兄弟。” 杨二毛引他坐船去了那地界儿,几杯酒下肚后,开泰借着跟他喝酒的时候抹了他脖子。 杨二毛只感觉脖子一疼,手一摸,低眼看到那满手的血,嘴里血咕噜冒了一口,他整个人重重砸在了桌面。 姑娘们看到这情形,都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不止。 开泰为了不泄密,将姑娘杀了干净,把人都毁尸灭迹后他走出来,去到商铺买了衣裳,再到暗巷改变自己的容颜后坐上一艘船,扮演那买东西的百姓,一边也仔细的注意旁的动静。 刘福从县令得知了几个有粮食和药材商铺后,带着士兵们坐着船去弄粮食。 开泰估算好他们经过的时机,佯装不经意跟划桨的船夫道:“听说那宜信闹瘟疫缺粮食和药材,我怎么就看见有粮食和药材从宜信运到了云和商铺?奇了怪了,难不成是人中饱私囊?” 刘福耳力好得很,听到这话立马让停船,让人抓开泰到自己船上:“这话是真的?” 开泰装惊吓状:“将军,小的……小的是亲眼所见。” “你带我过去!”刘福那个气啊!他是军人,最是讨厌那些个把贪军需中饱私囊的蛀虫,他发誓抓到这些人,定要将他们一个个的都宰了:“除了云和商铺,还有的别的地儿吗?” “有……还有……”开泰诚惶诚恐地将一个个倒卖军需的商铺抖出来。 刘福的脸色越来越差:“贼子,好大的胆子!” 他命令:“加速!” 不远的渡船上,一袭红裳的少年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深黑色的眸子里闪耀起一抹璀璨的华光,那一点明亮让他整个冷峻的面庞柔和,玉容无暇,遗世独立。 067:撩男神 天水一色,此时静寂。 不多时,一道灰色的身影从远处踏水而来,落在他的身后,单膝下跪:“归去的车马皆已备好,随行人员核查完毕。” 少年‘嗯’一声:“归。” “是。” 有人划桨,渡船离弦的箭一般离去。 而在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场激烈的杀戮正在上演,半个时辰后,终于是那粮铺里的人双拳难敌四手败在了刘福带来的兵士之手,被绑了手脚带上了船。 刘福一抹脸上的鲜血:“把这里的粮食都收了,带回去!” 军需特供,怎能落于这些贼人之手? 这事,他必然要禀报给皇帝的,倒是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勾结贼匪、倒卖军需! “是!” 兵士们齐声相和,动手背粮食。 不大的粮铺里人来人往,大袋大袋的粮食和药材被从仓库搬出来,放上船。 一只只船,被装满,驶离。 此情此景让刘福愤怒地握紧了拳头,不说药材,就单单只说这么多的粮食都够五万大军三年的军需!他不敢想,一个商铺尚且如此,那还有其他的商铺呢? “查,给我仔细的查!” …… “不用送了,爷自个儿带回去。” 夏语冰骑着马,难得给刘福一个好脸:“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凑上百石米,这么多药材,你还是很有能力,很有前途的。” “谢郡主夸奖。”刘福表情木木的,都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嗯,爷可不是轻易就夸人的。”夏语冰调转马头,骑马上前,带着后边的队伍踏着夜色前往归途。 刘福等一干人等没有再送,也没有走,只是等他们走远了还是站在那里。 “将军……”许久之后,军师提醒刘福道。 刘福恍惚回过神:“走,走了?” “走远了。”军师让小兵把船弄好:“咱们回去吧!” “好。” 一干人等,回了府。 到将军府时,刘福突然叫住了军师:“今儿我叫你嫂子温了一壶好酒,你也一起用饭吧!” “好。” 将军和军师下船,进府,二人到书房。 “四继,那么多的粮食,真的那么轻易的能运进来而不被发现吗?”刘福的声音有些抖。 “……”四继沉默好一会才道:“要有人为其保驾护航。” “谁?” “将军真的想知道?” 四继抬着头,定定的看着刘福,很明白的看清楚他眼底的挣扎、愤怒、不安、还有……痛苦。 “我知道,我知道的。”刘福低下头,脸深深埋进大掌中,声音沙哑而破碎:“可是四继,我不甘心啊,我真的不甘心。当年我们一个山里出来的兄弟,那一仗就是因为没有粮食,没有粮食……那么多的兄弟,全身骨头都饿凸出来了,一根一根的,皮包着骨……活活的,活活的饿死了。这么多的粮食,哪怕只分给那时候的我们一点,就一点点……” 四继的手搭在刘福的颤抖的背上:“时间不会重来,现在即使知道我们也无能为力。将军,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现在你即使是上折子也是没用的。这一次护国侯率领江北大营的将士对战贼匪,皇上也是没有拨多少银子的,将士们都饿着肚子。若不是郡主带着一帮人和粮食到救急,现在又到我们借东西,护国侯输的结果也不会比当年的我们好到哪里去。” “奸臣当道、奸臣当道啊!”刘福悲愤地仰头大骂。 四继深深叹息,垂眸的那一刻,一抹精光自他眼底一闪而逝。 这一夜,刘福和四继借酒浇愁。 次日,黎明。 与他们醉酒未醒的状态相比,坐在马车里正在赶往归途的夏语冰可是精神抖擞,脸上的笑容也是异常的灿烂:“小九哥哥,你办事能力真的棒棒哒。” 事情比想象中结束得更顺利,她不吝朝他竖起大拇指。 夜玖拿小点心给她:“是你聪明。” 这次的计划都是出自她的手,而且人手都是她的,他起的不过是在她来之前为她掌控这个局面而已。 “掌控全局人才是局胜利的关键。”相处得久了,夏语冰很容易就分辨出他话里的真正含义,她把咬一口觉得好吃的核桃酥塞他嘴边儿:“;来,谢礼。” 夜玖下意识抿唇,怔怔地看着她。 “好吃才给你的。”夏语冰一瞪眼,作势要收回手:“你不吃我就自己吃了啊。” 夜玖立即将那核桃酥咬了进去,在嘴里嚼着。 夏语冰‘嘿嘿’笑两声,探出身子凑他面前,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小九哥哥,核桃酥好吃不好吃?” 太紧张,根本没尝出味道。 夜玖不想说这么丢人的话,好在面瘫脸不泄露心里想法:“好吃。” “真的好吃吗?”夏语冰更往他面前凑了些。 夜玖呼吸一窒,她的鼻尖和他的鼻尖只有一指之隔,她的呼吸喷在他的唇间,酥酥麻麻的,让他的心不争气的开始心跳加快,耳尖一点点的红起来。 大脑一片空白,都忘记要回答她。 夏语冰却是不依不饶:“刚才我才咬了一口,什么味道我忘记了,我再尝尝!” 说着,对着他的唇就亲了上去。 灵活的舌头顶开他的唇,土匪一般的扫荡。 夜玖从最初的懵到后来渐渐回应……过程持续了挺久。 一吻结束,夏语冰轻喘息着退开,双手抱着他精瘦的腰身,笑得像是偷了腥的小狐狸:“尝过了,味道很不错。” 一语双关,说核桃酥,也是说他唇的味道。 夜玖的耳朵红得几乎能滴下血来,平日看起来清冷的眸子此刻也是湿漉漉的,懵懂的模样像是丛林幼生的小鹿,真真教人爱到心坎里边儿。 夏语冰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子骄傲感,这么美的美少年是她的哟! 她一个人的哟。 恶作剧的,她逗他:“小九哥哥,你也说说,你喜不喜欢这味道啊?” 夜玖恍然回神,低眼看她,她勾人的桃花眼上挑,眼角眉梢都是媚意,天然的娇态,无需刻意便是绝美,他喉结无声滚动,仔细的看着她的眉目,直到她几乎不耐烦要离开,他瞬间犹如那迅猛的猎人抓住自己窥察了多时的猎物,以最激烈的实际行动告诉她——他喜欢她的味道,任何! 068:我最喜欢你 夏琼华看到自家闺女乐呵呵的带着许多粮食和药材回来也是很开心的,将事情吩咐给部下做去后,父女俩难得有时间坐在一起聊会儿天儿。 “匪徒都没了,事情差不多了,爹爹今年可以跟我们一起过年了吧?”夏语冰不客气地把瓜子放她爹爹手上,拍拍手,拈起瓜子一颗颗的剥。 夏琼华一看,乐了:“都多大了,还是一点都没改。” 夏语冰打小吃瓜子有一毛病,就是没事的时候喜欢剥很多瓜子仁放一块儿吃,她觉得一颗一颗的吃不止是嗑的时候会伤牙,更重要的是吃得不过瘾。 “别岔开话题,说说又要去哪里?”她才不吃他那一套。 夏琼华有些忧伤,觉得自家闺女还是装傻充愣扮二的时候好糊弄。 “别想着搪塞我啊!”夏语冰一下子就看穿他未实行的企图。 “好吧!”夏琼华实话实说了:“边疆最近有些不太平,我打算这次回去就跟皇上请旨出发。百姓辛苦了一年,怎么着也得让他们过个平安、团聚年吧!” 他叹息着说完看她没动静:“怎么了?” “没怎么。”夏语冰停下手上剥瓜子的动作,抬起头来认真的问:“爹爹,我就是想问问,你能年后出发吗?” 夏琼华面露歉疚之色,摸摸她的头:“乖。” “我知道了。”苦涩道一声,夏语冰低下头去。 夏琼华心里闷闷的,一颗颗的他剥开那瓜子:“我不守边疆,他不守边疆,谁来守?要知道,先有国,然后才有的家。现在四国局势不明朗,人心动荡,年年都有战乱,最苦的不是我们,是百姓啊!” 战乱后,百姓流离失所、居无定处,死在疾病、饥饿中的不计其数。他帮不了太多的人,能做的就是为国家守护好边疆,尽量的让守护的百姓不落到那样的地步。 “可是……” “孩子,乖。”夏琼华打断她激动的话,把全部剥开的瓜子放到她手心里,朝她笑了笑,站起身来:“你才回来,自己休息,明儿就回去,别让你阿娘和老爷子担心。” 说完,他就走了。 夏语冰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可是直到他高大的身影离开她的目之所及之外,她都没有叫住他。 手一点点的攥紧成拳,她努力压下心口的疼痛。 起身,她漫无目的的朝外边走去。 这里是大军驻扎的营地,外围是草原,只是现在被积雪覆盖,能看到的都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一步,一个脚印。 静静地走了许久之后,她突然停住,转身:“小九哥哥,既然来了,就陪我走走。” 少年的脚步顿住,波澜不惊的眉眼里掠过一抹羞涩之意。 夜玖是看到她一个人走才决定跟着她的,而越跟着她走,就越觉得她很不开心。不想惊扰她,他就跟在她身后,沿着她的脚印一步步的走,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隐秘了,却还是被她发现了。 只是现在听着她低落的声音,他的心也隐隐作痛起来,走上前,他与她并肩:“好。” 夏语冰没有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往前走着。 夜玖跟着她,随着她的步伐一步步向前。 一直走到了深林里,安静了一路的夏语冰忽然停住脚步:“小九哥哥,别人一家人的团聚重要,我们一家人的团聚就不重要了吗?” 夜玖也停下来:“你爹爹是好人。” 在平京的这许多时日,足够他明白当前的局势以及朝廷里那些臣子的不作为。 夏语冰苦笑出声:“是啊,他是好人,对所有人来说他都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是他为什么不能对我们家人好点呢?我长这么大,和他在一起过的年屈指可数,好不容易今年留在这里,可是他一听到边疆动乱,就要请缨前去。他跟我说那边的百姓辛苦了一年,要让他们过个平安、团圆年,我知道这样是没错,但是阿娘为了府里事宜也操劳了一年,为什么爹爹就不能多陪陪她?” 无国则无家,听起来多么大义凛然的一句话,可是这背后凝聚了多少驻守边疆将士的鲜血,包含着多少个家庭对亲人殷殷的期盼又有谁知道? 夜玖沉默地环住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不要难过。” “我不难过。”夏语冰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 “嗯。”夜玖不会拆穿她伪装的坚强。 “嗯。”夏语冰猫儿般嘤咛一声,侧身,整个人贴到他身上,头深深埋入他的胸膛:“小九哥哥,你是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眷恋的声音,带着让人心疼的脆弱。 在那么多人面前纨绔、狡诈的她,唯独只在他面前才会做回真实的自己。 这一份独特,足够让夜玖喜欢她到骨子里,他垂下双臂,回环住她的腰肢,低下头来:“即使你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你。” 得到满意答案的夏语冰轻轻哼一声:“小九哥哥,你对我真好。” 夜玖将她更拥紧了些:“会一直好。” 夏语冰‘嗯’一声:“那你要跟小师叔好好学医术,以后我的身体就交给你啦。” 很有歧义的一句话让夜玖的耳根子有些发烫,他低低应了一声:“好。” “嗯。”夏语冰仰头,微笑着道:“那我们回去吧。” “好。” 不舍地,他松开她环住她的手臂,与她一起往回走。 一双手垂下,还是眷恋她身上的温暖。 “回去之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不过大多都理顺了,只要下手办就是。”心情大好的夏语冰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等那些都办好了,就差不多可以过年了,过年我们这里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到时候我带你逛,你一定会喜欢上这里的。” 夜玖指尖轻轻动了一动,略快一步,牵住她的手,十分认真的道:“我只喜欢你。” 夏语冰一怔,旋即笑起来,手指下滑,与他十指紧扣,傲娇地扬起下颌:“那是,你最喜欢的一定是我,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好的人吗?” 069:杀戮之始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眼神灿烂明亮,仿佛整个世界的光彩都映照在她的眸中。 他喜欢她这样的模样,像一颗闪闪发光的小太阳。 抬手,夜玖摸摸她柔软的发顶,笑弯了眉眼。 “别摸我头,不然我会长不高的。”夏语冰跳起来,却因为与他十指紧扣,只跳开一步。 “不矮。”夜玖认真的道。 夏语冰的确不矮,继承了她爹爹优秀基因的她还未到及笄之年,如今身高已近七尺。夜玖也算是在同年龄段的少年中身高偏高的,可她和他站在一起,两人看起来也没相差多少。 “逗你玩儿呢!”夏语冰笑起来:“对了,再过些天就回去了,你有什么打算?” “跟师傅学医。” 月国女皇送他和那三个公主过来,目的肯定不简单,以前是不关心故而她不问,可到了现在就不能不问了。 “你来殷,目的是为何?”夏语冰很认真的问道。 夜玖轻松的表情渐渐敛起,目光凝重的看着她。 夏语冰在他久久的沉默中终于是选择了放弃,故作轻松一笑:“有事就记得跟我说声,这边儿地界儿我比你熟,可以罩着你,放心做事吧!” 她从他手里把手抽开,在她的手将要彻底脱离他手的那一秒,他忽然握住她的手一拉,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头深深埋在她的颈项间:“现在还不是时候。” 夏语冰没有说话,垂下的眸子里有幽光浮起,一点一点的将整个视线占据:“不早了,回去吧!” 她从他怀里挣开,却没有挣开他握住他的那一只手,径直往前走。 夜玖踉跄一步,被动地跟着她上前:“你生气了?” “没有啊,我没有生气啊!”夏语冰转过身来,歪着头,一脸奇怪的看着他:“好好的,我生什么气?” 夜玖咬咬唇,只定定的看着她。 “都说没生气啦。”夏语冰扑哧一笑,拽着他走:“饿死了,待会一定要多吃很多很多好吃的。” 夜玖跟着她走,从最初的被动到后来的亦步亦趋,始终没有被抛下过。 她依然是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是他却分明觉察到她变了,那样的感觉就好像——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 其实,这不是他的错觉。 深夜,夏语冰披着斗篷从院子行出,避人耳目去见拿着她的令牌留在县令府邸的五个刺客,五人一早得到传令自然不敢先睡,早早等候在那里。 夏语冰推门进去,五人闻声而从椅子上站起,脊背绷紧,这一种只有在面临性命危险时才会有的本能让他们既警惕,又有些疑惑,可疑惑的念头终究还是抵不过那从心里生出的恐惧,一个个都握紧了自己的兵器。 “这是第一次的解药。”夏语冰抬手,丢出五个瓶子。五道劲风声响,瓶身分五个方向而去,那速度极快,直奔五人的面门而去。五人不敢不接,伸手接住后那轻薄的瓶身毫无异样,他们的手却都被震得发麻,不是她在,他们怕都是要丢下这瓶子了。 何等惊人的控制力! 五人心头惊骇,将瓶身攥紧在手心里。 “话,我只说一次。”那声音低沉而沙哑,却是字字凛冽,带着让人战栗的杀意:“潜回皇后身边,依旧按照她的命令行事,暗地里给我监视好她,还有楚音。” “是!” “日后但凡皇后有动静,带信息给八宝斋的掌柜。” “是。” 夏语冰抬眸,冷而深邃的眸子从五人脸上一一扫过:“事成,我会给你们应得的奖励,彻底给你们自由;当然的如若你们胆敢背叛,就是下地狱你们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记住了!” “是!” 这样犹如实质性刀刃的目光下,谁敢说一声‘不’? “走!” 五人应一声,同时离开。 夏语冰站在阴影里,被恶鬼面具遮住的半边脸亦如鬼魅般冷魅,暗黑的眼眸微微一眯,她走出去,立定在廊道上,低喝一声:“冬英,出来!” 一道身影从远处掠来,停在她身后。 “主子,属下不知是主子,有无礼处,还请主子责罚。” 冬英半跪在地上,头低低的,面色虽无表情,心情却是乱得一塌糊涂。 冷酷主人和纨绔侯府家的郡主,这画风完全不像的两个人竟然是一个人?! 简直可怕! 更可怕的是之前在营地里,她那样对主子不敬,想到主子狠辣的手段,纵使一向心思沉静的她也有些发虚,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过去,她一定对主子恭恭敬敬。 “你哪里错了?”夏语冰转过身来,暗夜里她黝黑的眸子沉冷如冰,迫人的气势让人几乎都抬不起头来。 冬英的额头都贴到了地上:“属下对主子……不敬。” 夏语冰嗤笑出声:“起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一次不是你错,只是日后若是犯错,宫里头犯错了该受什么样的惩罚,你身为长老自当清楚。” 冬英身体一颤,缓缓站起来:“是。” 夏语冰往回走,冬英亦步亦趋跟上。 一直到门前,夏语冰停下脚步:“千雪有动静吗?” 毕竟是皇帝给她的人,用着是怎么都不放心的。 冬英七上八下的心这会终于稳定了些,压低了声音回道:“有信鸽落到他手里,他一封都没有回过,也没有接触过任何人。平日都是照着主子的吩咐办事,看起来是和主子一条心的。” “继续盯着。”皇家出来的死士会这么简单吗? 夏语冰不相信。 冬英夜觉得办事要更稳妥些好,毕竟日久才能见人心:“是。” “下去。”夏语冰自己开门进去了。 冬英为她掩好门,自己轻轻一跃,飞上隐蔽的地界儿,盯着这一所宅院。 回到屋子里的夏语冰脱下斗篷收在包袱里后取夜明珠,借着这光芒她走到床边,弯腰手探进去,从枕头底下摸出信来拆开,一抹诡谲的笑弧渐渐在她唇角弯起:“都来了,那就好好尝尝我为你们准备的杀戮盛宴吧!” 独一无二,保证所有人都尽兴哦! 毕竟,不想当猎物的猎人,不是好猎人不是吗? 她轻轻的笑起来,那笑意却是丝毫不达眼底,深邃的眸子冰冷、充满杀意。 070:和平底下的危机 连着出了好几天的太阳,道路上积雪已经融化干净,只留下一滩滩的水洼,方便行车马。 “这就走……” 刘清坐在前行的马车上,打开侧边的窗户看那不断后退的路,回想起自己在宜信的点点滴滴,都觉得像是在做梦。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家这么长时间,也是第一次直面对贫穷、疾病、死亡,没有家人和随从的陪同、帮助,只自己跟朋友邀好了做事,自己想办法自己负责做事的后果,感觉——很不错。 同车上的秦阳伸了个懒腰,笑眯眯的拍拍肚子:“哈哈,回去就可以吃肉了。” 虽然前几天吃了许多野味,但是县令府上的厨娘哪里比得上他府上特意从酒楼请来的大厨的手艺?出来这么久,他最想念的果然还是他府上大厨做的香喷喷的红烧肉啊! 想想那肉,红红的,瘦肥分明,咬一口,香儿不过分甜,肥而不显得腻…… 他猛地吸溜一声。 坐他对面的陈安逸看他那馋样,脚蹬过去:“口水擦擦,丢人现眼。” “你是嫉妒我有肉吃。”秦阳哼哼。 “嫉妒你?”陈安逸像是听到笑话一样笑起来:“你回去确实有肉吃,藤条炒肉,香喷喷,新鲜香辣出炉,我想伯父一定不会小气,会‘好好’犒劳你的。” 秦阳眼睛一瞪:“有你这么不仗义的兄弟吗?” 陈安逸摸摸下颌,冲他挤眉弄眼:“你要实在是想就去宫里净个身,哥不拦你,正好阿夏还缺个‘姐姐’,你顶上去我想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有这么损人的吗? 秦阳气得举起了拳头:“信不信我揍你?” 边儿上的刘清拦住了他:“别闹了。” 秦阳怒气冲冲指着陈安逸控诉:“这是我闹吗?” “不是你难道还是我?”陈安逸小人得志,翻了个大白眼。 这俩闹腾起来除了夏语冰,真还没人制得住,陈安逸钻出马车,往前后仔细看了看:“奇怪,怎么都没看到阿夏呢?” 马车里边正要掐的两个人闻言钻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一大圈儿都没见着她人影。 于是陈安逸叫住驭夫:“把车停停,我们等夏侯爷。” 回去的队伍是有队形的,前面的是先锋队伍,中间是京城里边来的御医和跟夏语冰来的小伙伴以及绣娘、铁匠……最后才是江北大营押着的囚禁贼匪头子的囚车,为了前行速度,除非有特殊事情,不然是不会轻易让车扰乱队形。 驭夫是知道这事的,停下了马车回头道:“这个恐怕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急性子的秦阳立即哇哇叫起来。 “别在这瞎叫唤,人这么说肯定是夏侯爷提前交代过的。”刘清扯住他:“这样我们先下车,让马车先行。等会儿我们找到阿夏了,回头再追马车。” 秦阳不乐意:“你要去你自己去,又不是吃饱撑着,我好好的车不坐,偏下去折腾。” 在他的想法里,反正回去就能见着,不差这会儿。 “来的时候一起来的,回去也要一道儿回去。”刘清坚持,率先下了马车。 “你就懒死吧你。”陈安逸鄙视地道一句,跟着下了马车。 秦阳眼睁睁看他们往后跑,一张胖脸要哭不哭得皱成了包子:“烦死了!” 小心地,他下了马车,追着他们去:“你们倒是等等我啊!” 有条不紊前行的车队里冒出这仨,一下子就引起了人注意,只是大家伙儿相处久了互相认得不好说,便是有雷霆军的人将这事禀报给了夏琼华。 夏琼华听后纵马前来:“好好的怎么下车了?” 三个人闻言立即停住脚,就是里头性子最急的秦阳和最没个正形的陈安逸都低着头乖得跟鹌鹑似的不敢说话,只敢暗戳戳地戳刘清,示意他上去说。 刘清其实也是有些紧张的:“我们就是想问问阿夏……阿夏去了哪里?” 夏语冰不喜欢坐马车,这样的场合她一般都是骑马的,他们刚找好久都没看到,有些担心。 “阿夏啊……”夏琼华皱了皱眉:“前儿她病了,身子还未完全康复,要再过个几日才回去。” 三个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什么时候病的?” 他们这才想起来,确实好几天都没看到她了。 夏琼华扬眉看着异口同声的三个人,三个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一个个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暗骂自己一句‘冒失’,怎么能在人爹爹面前问这种话? “有方御医照看着,很快就会好起来,你们不用担心。”夏琼华打发他们道:“都上车去吧!” “我们想等阿夏一块儿。”刘清不想走。 “一起来,自然要一起回去。”陈安逸是真担心夏语冰,虽然他俩老吵架,但是他还真不希望她出什么意外。 “对对对,没道理我们先走啊!”比起挨打,秦阳其实更想知道夏语冰现在的病情,他偶像老大啊,千万不要出事啊喂。 “上车!”夏琼华目光冷冷:“我话不说第三遍!” 三个人脖子一缩,最终还是屈服了,回头追上马车,乖乖上了车,只是一个个都垂头丧气活像是打了败仗的公鸡。 “刘清,你有什么主意?”纨绔群里边刘清是老二,他相貌温文儒雅,气质谦和,但是撇去这具有欺骗性的外表,整个群里边儿脑子里最好使、一肚子坏水的人的就是他。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要不这样,也不会跟这一帮人就混一块儿去。 所以有事儿,陈安逸是立即就想到了他,而他问完,秦阳也是恍然大悟,眼巴巴的看向了他。 刘清眼眸闭了闭:“阿夏病情我们不知道,但是从她没有跟我们一块儿回来就能分析出来她病得肯定不会太轻,不然她爹也不会让方御医在那照看着她。” 秦阳顿时就急了:“那我们赶紧回去,阿夏病了需要照顾啊!” “你是不是傻啊!”陈安逸一拍秦阳脑袋。 “你干嘛啊你?”秦阳抱着脑袋大叫。 “说你傻你还真傻,她爹都让我们回来了,哪里还会让我们回去?”陈安逸简直不敢相信自家小伙伴竟然如此之蠢。 “我……我也是担心……”秦阳嗫嚅道。 “所以我们回去就着重给她搜集补身子的药材和各种药膳,最好是能请到身家清白,又擅长药膳的人。”刘清说完就看到自己两个小伙伴眼睛里直冒佩服的红星,他笑了笑:“所以都多留点心。” “好好。”两人小鸡嘬米直点头。 “嗯。”刘清靠着车身闭目养神,一会儿后思维却渐渐发散,仔仔细细将来回宜信发生的种种事在大脑过滤一遍后,他开始觉得有东西是自己遗漏了。 比如…… 他浅浅笑起来,哎呀,看来很快他就又有事要做了。 071:归程之前的布局 该走的人都走了,那么留下来的人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未完成的事了。 夏语冰晌午时带着冬英出门,给路边的小乞儿银子,指点他将城里有几户人家的当家人都约到宜和酒楼里,然后她们先去酒楼开了个隐秘的房间。 等小二将菜上上来,她们要等的人也都来了。 “装病的事,多谢诸位,这是剩下的银子。”夏语冰说完,冬英立即取出银票,数了递给在座的十来个人。这十个人都是最寻常不过的百姓,也是最早被查出‘患病’——其实就是自愿服用了药患病,然后鼓动住在同地段朋友去看病的人。所以是说,这所谓的‘瘟疫’,不过是夏语冰自导自演的一场‘引君入瓮’的戏码。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这十个人‘病了’,他们身旁的朋友只有有类似症状出现的人自然会害怕自己被传染,这时候再有人传出‘瘟疫’,且还有宫里头来的御医免费看诊、施药的消息,百姓们自然就会去了。这样一来,真正被夏语冰的药弄得生病的贼匪们暗中探听到这消息,定然会乔装来掳御医,这样一来就正好踏入了她为他们设的圈套里。 这,是整个计划里至关重要的一步。 在这之前,让刘清根据多个当地猎户的描述绘图的是第一步、夜探山寨,踩地点、下毒记地形是第二步、引君入瓮是第三步、彻底剿灭贼匪是第四步。 一步一步,环环相扣,其中每一次的筹谋、料想种种的可能性、可行性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毫无差错,尺度把握得相当之好,贼匪落网并不是偶然。 “谢谢谢谢。”十个人都是心满意足的收好了银票,每人几千两的银子,足够他们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生一场病、说几句话就能得到这些,他们真是觉得这买卖太划算了。 夏语冰冷声警告道:“收好银子就嘴巴闭紧,一年之内不许有大手花银子的举动,真要花,也要暗地里装个经商的样子出去一趟,表示是自己挣的银子再来花。” “这个是当然。”突然之间发财是最容易让人怀疑的,在场的人都是笨蛋,这道理自然是懂得的。 “明白就好。”夏语冰站起身来:“我会留下人暗地里看着你们,一年之内表现好的,我还有银子奖赏;若是不听话被我抓到的,不要说银子,他性命我都会收了;当然了若是你们种有人发现到别人不听话在这里放字条告诉了我留在这里的人,那么被揭发的那个人的银子就是揭发的那个人的。” “是。” 十个人暗地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无轻松,都是一脸的警惕之色。 夏语冰‘嗯’一声:“这边的酒菜你们吃着,不够就继续叫上来,银子我付。” 说罢,她在他们千恩万谢的声音里信步往外走去。 冬英跟上。 出了酒楼,夏语冰问冬英:“信,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 “沿途给严逸递话的人手安排好了吗?” “酒楼、长街、驿馆里我们的人员都已经就位。” “平京里边呢?” “我们的情报网已经建立,除了平京七成以上的乞丐都为我们所用之外,我们的人也渗透了酒馆、青楼、赌坊、酒楼、饭馆之中,随时等待主子的命令。” “做得不错。” 冬英闻言,攥紧的拳头这才松开,一手的冷汗。 主子积威甚重,只是这一问一答,她也不敢忽悠,斟酌字句,生怕自己说错惹怒主子,现在可算是回答完了。把手往裙上擦了擦,她心才彻底平静下来。 大概走了走,夏语冰回到县令府上。 她是借着‘生病’留下来的,县令得夏琼华的话后自然记得要多照顾她一些,听得她出门就开始担心,直到看到她是真的全须全尾的回来这才彻底把心揣回了肚子里边儿。 “郡主,你身子没好,就在这院里待着,不然加重了病情就不好了。”她所有的计划并没有告知县令过,县令只当贼匪是夏琼华剿灭的,跟她没啥关系,他对她的印象只停留在她带来的粮食和药材救了夏琼华这件事,以及把御医让出去给百姓诊治这两件事上,算是不好不坏。 “我什么样,我自己知道。”在外人面前,夏语冰还是一副纨绔的样儿。只是若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她此刻眸底尽是冷色,和之前那个眼中带笑的‘她’其实有很大的差别。 冬英悄悄退了一步,她还没那个胆子和主子话家常。 县令被噎了一下,心里有些不痛快,倒是记住了她身份,才没发火:“那你早些歇着。” “用不了几天我就走了,放心放心。”夏语冰说完自顾的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这目中无人的熊孩子! 县令脾气再好,这时候也想发火了好吗? “这教……哎哟。”他膝盖一弯,捂住突然疼起来的小腿,差点被跪下。 我家主子也是你能骂的? 冬英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走过,曲起的手指再弹出一道细微的劲风。 “哎哟。”县令又是一声痛呼。 …… 夏语冰回到自己院子坐了一会儿,就去寻了方御医。 彼时方御医正在炼丹药,看到她来,便是把看火的事交待给了下人。 “走走。” 他领她出门,神色正经,无之前嫌弃的模样。 他是平京里边除了夏老爷子、秦娇娘之外,唯三知道夏语冰有双重人格的人,所以一看她神色就知道现在的她目前是阴暗型人格占据主要意识,心里有底就知道怎么和她相处了。 二人走到院子安静处,方御医问道:“是有大事要发生了吗?” 夏语冰冷笑出声来:“没有大事,我就不能出来了?” “重要的决定都是由你来做,不是吗?”方御医实事求是道。 夏语冰眸底的阴翳这才散开了些许:“跟在你身边学习的少年,你怎么看?” “你小师叔安排过来的那个?”毕竟是老了,方御医也是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 夏语冰‘嗯’一声。 “很聪明的少年,接受能力强,就是表达上有些问题。”确实是根好苗子,方御医不吝赞扬。 “人品。”夏语冰冷冰冰丢出两个字。 “你看上他了?”方御医疑惑道。 夏语冰冷哼一声:“只是想知道而已。” 死傲娇啊这孩子! “见微知著。”方御医跟这个样子的夏语冰很难轻松说话,就实话道:“做事很细心,心眼很好,待人虽然冷漠,但是上心之后会用行动上示好,而不是光用嘴说,很可靠。” 夏语冰下颌微扬,唇角噙起一抹细微的笑弧。 要不是方御医小心观察,还真看不出来她这是心情好。看她这样,他忍不住问出自己一直很想问却又得不到的答案的问题:“你和阿夏,到底谁才是主要人格?” 夏语脸色立即就变了:“三日后,离开这里!” 说完,转身就走。 072:被提起的婚事 三日后,夏语冰和方御医等留下的一干人等踏上归途。 而这时候,严逸已经先所有人一步回到平京,面见了皇帝,一见到皇帝就开始嚎啕大哭。 皇帝是在御书房招待他的,见他这样儿真的是很纳闷儿啊,那么多人一起过去的就他一个人回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 “爱卿有事,不妨道来。” 严逸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皇上,微臣有负皇命,求皇上责罚。” 到底出啥事,你倒是说啊?这寒冬腊月的,大中午正打算跟爱妃赏梅、听曲儿的,好了,现在被他这么一嚎,皇帝再好的兴致都没了。 可这人是大臣,还是办事回来的大臣,没问明白事儿还真不能就这么叉出去…… 皇帝耐住性子:“是怎么回事?” 严逸磕头一磕到底:“微臣送军需去宜信,遇到了贼匪。” “这样啊!”皇帝相当淡定:“夏爱卿已经端了贼窝,再过些时日就要回来了。” 严逸眼底掠过一抹恨意,却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喜极而泣:“真的吗?” “难道朕还骗你不成。”匪患除了,皇帝挺高兴的,这人是他派出去的,功德也得算他身上。自己的人手也没损失多少,不错不错。 “刘阁老啊,林夫人、楚夫人啊,你们的仇,有人给你们报了啊!”严逸哭嚎道。 “什么?”皇帝脸色一变,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陈公公赶紧上前把皇帝扶稳当了。 严逸抹了把泪,哭哭啼啼的道:“快到宜信……时时……我们遇到……天……天狼团的贼匪……不但是刘阁老、林夫人、楚夫人,就是跟着去的侍卫都被杀光了呜呜呜。” “竟有这回事?”皇帝拍案而起,愤怒道:“这些个草菅人命的狗东西,朕一定要把他们脑袋都斩了!” “皇上大恩。” “行了行了,你滚回去。”皇帝现在不想看到他。 严逸行了礼,慢慢地走了。 他一走,皇帝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别人死不要紧,刘阁老不能死啊! 他太子时期的伴读,除了一个刘山长,就只有一个刘阁老了。人越老就越是念旧,尤其是那些少年时期就陪身边到现在依然在一块儿的伙伴真的是太重要了。 可是现在刘阁老没了,好好的一个爱斗鹅的老头儿,就这么没了? “怎么就能没了呢?” 皇帝实在难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陈公公也是很早就陪皇帝身边的,知道皇帝有多看重刘阁老,默默地,他在一边儿细声细气道:“皇上,节哀。” “怎么就死了呢?”皇帝恍若未闻,只念叨自己的。 陈公公轻轻叹息一声:“皇上,您休息一会儿吧!” 这两年,皇帝的身体也是不行了。 皇帝总算回神:“不休息,走,摆驾东临书院,朕要看看老朋友去。” 这是世界上他硕果仅存的老伙伴儿了,再不看几眼,实在不放心啊。 “是。” 陈公公下去安排了。 …… 东临书院,接到禀报的刘山长携妻到门外迎接皇帝,行过礼后,皇帝打发了闲杂人等走,只让刘山长陪他在屋子里边说话儿。 刘山长让妻子温了皇帝喜欢的酒菜来,两人喝酒。 皇帝几杯酒下肚,就开始叽里呱啦了:“幸亏你还在,你要不在,朕就真的没法儿活了。” “可是出了事?”刘山长想起刚才行礼的时候皇帝那紧张兮兮打量自己的眼神儿,觉得很不对劲儿。 “出大事了。”皇帝闷一口酒,表情要哭不哭的:“刘老犟头,没了。” “什么?”刘山长手上的酒杯啪一声掉在了地上,顾不上御前失态请罪,他不可置信的再问:“皇上……你说……你说什么?” “刘老犟头没了。”皇帝呜呜直哭。 刘山长心头一片的兵荒马乱,他跟刘阁老争强斗胜了一辈子,虽然无数次暗地里诅咒对方早死早超生,但是当听到这人就这么没了,却并不会觉得轻松,反而是无法接受。 “那么一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呢?” “就是啊!”皇帝哭着拍桌子:“刘老犟头,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呜呜呜,朕当时就不应该答应让他跟一起去的,就不该的。” “他跟去送军需了?”刘山长也并非不理俗事之人,这么一听也是懂了。 皇帝点头,边喝酒边哭。 刘山长失魂落魄的,胡乱喝酒。 …… 数日后,夏琼华押着囚车进京。 这时候正是早朝时间,皇帝听到这消息立即让人去请了夏琼华上殿来。 夏琼华一袭戎装,只摘了配剑就随陈公公进了大殿,给皇帝行礼之后才从袖子里取出折子递上:“末将幸不辱命!” 陈公公接过折子,小跑着递给皇帝看。 皇帝想为刘阁老报仇很久了,憋了一肚子的火,他拿过奏折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快意地一合折子:“夏爱卿不愧是朕的爱将,这次剿匪干得好!” “末将只是奉令而行,皇上英明。” 皇帝被这话捧得高兴:“赤月郡主呢?她这次带了那么多人去,也是帮了不少忙吧?” “小女染了病,在宜信多留了几日,如今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夏琼华虽然不知道自家闺女为什么要装病,还一定要让自己把这事跟皇帝说,但是想到她在剿匪一事上运筹帷幄分毫不差的智谋后也是对她放心。反正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她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她的。 “染了病?”真疼假疼的,这么十几年了,皇帝自己都分不清楚了,但却是真的担心了:“什么时候病的?严重不严重?有没有御医旁边跟着?” “去之后几天就染了病,方御医照看着她,并无大碍。”夏琼华朝皇帝深深一拜:“末将多谢皇上对小女的关怀。” “有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这小丫头得朕的眼缘,朕自当多疼她一些。”皇帝哈哈笑两声,让夏琼华平身后叫夏老爷子:“对了,丞相,朕要是没记错的话,小丫头过了年可就及笄了,婚事什么的,人选有了吗?” ------题外话------ 终于写出存稿,我好帅! 073: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夏老爷子站出来:“回皇上的话,人选已经有了。” “有了?”皇帝眼底掠过一抹冷色,语气却是感兴趣一般的:“哦,说说。朕倒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一家的青年才俊,能得你的青眼。” “微臣目前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人。”夏老爷子面不改色的撒谎:“前儿孙女儿的师傅派人送信来,说是已经为她择好了夫婿。至于那夫婿的人选是谁,信上倒没说其人的具体信息,不过微臣相信,能入得清风门掌门的眼的人定然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清风门是天下闻名的宗门,夏语冰小时候多灾多病,为了让她好好活下去,还是皇帝用清风门欠皇室的一个人情换得了她拜在其掌门座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就那次跟那掌门打过一次交道而已,还是那种打过一次就再也不想搭理那种,现在要让他派人去问这事,人肯定不会搭理他。 皇帝真想掀桌,这老狐狸嘴巴里什么时候才能出点有用的东西? 只是到底记住了皇后恳求的话,便是耐下性子:“生辰八字合过了吗?” “她师傅给合过了,十分相配。”反正那掌门不在这,皇帝也不可能跑去跟人对质,夏老爷子根本就不怕自己的谎话被拆穿,什么事都往人身上推去了。 “吉日还是让司天监选,这样吉利点。”皇帝不死心,决定下朝了就让陈公公跟司天监的人说明年的所有日期都不适合举办婚礼!他最疼的小儿子都还没成婚,别人成毛的婚! “不用那么麻烦的……” 皇帝打断夏老爷子的话,义正言辞的道:“小丫头是朕看着长大的,朕是拿她当女儿一般的疼,她要出嫁,朕怎么着也得给她选个好日子。” “皇上,您错了。” “啊?” 夏老爷子一本正经道:“她若嫁出去,以后所生的孩儿冠的必定是他人之姓,那我们夏府就等于是断了传承。正是考虑到这点,微臣才托她师傅为孙女儿寻个入赘的夫婿,这样也算是我们夏府的血脉延续下去了。”说着抹了一把泪:“谁让夏府人丁单薄……” 让夏府人丁单薄的罪魁祸首的皇帝:“……” 他想了想雷霆军日后军权的交接,又想了想夏家人对朝廷安定做的贡献,以及随后自己可能失去夏家人的后果,很是权衡一番后他果断道:“对,入赘的好。” 嗯,可以考虑怎么笼络那个郡马爷了,回去就跟皇后商量去。 “微臣谢皇上体谅,吾皇万岁万万岁。”夏老爷子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 皇帝纵使心里还是有疙瘩,但也就这么让这事到此为止了,宣布了此次对夏琼华的封赏后,又另外赏了不少好东西给夏语冰后这才下令退朝。 夏家父子下朝回府,夏老爷子看着自家蠢儿子一脸的纠结之色,很多次张了口,却每每都是欲言又止后,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是把人叫到了书房。 一到书房,夏琼华就憋不住问了:“爹,我闺女真的被她师傅许人了?” 老爷子示意他坐下,可夏琼华这会儿哪里坐得住?自家闺女好不容易变聪明了,还没在自己身边多待些时间就要许给别人,这心塞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好不容易养得白白胖胖的小白菜还没欣赏够,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一头猪去拱却不能拦一样一样的。 “现在倒是急上了,平常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多关心关心她?”夏老爷子没好气的道。 “我不是忙吗?”夏琼华一脸的苦相:“爹你倒是说说,我闺女那对象儿……哎哟。我闺女还小,那么小成什么亲啊,不行不行,招赘也不行!” “过了年,她可就及笄了。”夏老爷子提醒道:“女孩子都是这前后出嫁的,而且前些时候你不是老惦记着要把她许出去吗?怎么现在有人选了,你又不肯了?” “这能一样吗?”夏琼华愤愤的道:“那不过是先挑人,慢慢挑,我不急的。” 他真没想这么早把闺女许人。 儿子这么蠢逗起来太没成就感了! 夏老爷子‘哦’一声,淡定道:“这事假的。” “假……什么?”夏琼华差点没跳起来,结结巴巴的重复:“假……假的……啊?” “你闺女那德行,你还不知道吗?”夏老爷子翻白眼给他看:“她不乐意的,谁能勉强她?”更何况另外一个人格的凶残程度直接爆表,这人还没见过呢。 “对对。”夏琼华安心了一下又不安定了:“可是爹,你在大殿上当那么多人面儿说了这事,若是迟迟没有办婚事,这不等于是欺君吗?” “你刚不是说你闺女还小吗?”夏老爷子把歪理说得一本正经:“既然还小,干嘛急着让她成亲?皇帝问起来,我们就说是要考验人啊、阿夏又闯祸了去避风头了啊……等等各种借口拖延时间,直到找到让我们都满意的人选为止。” 夏琼华嘴角扯了扯,皇帝什么的果然是用来忽悠的对吗? 不过自家闺女不用那么早就被人拱,他还是很开心的。 “对了爹,边疆那边儿不太平,我正打算跟皇上请令前去。”这事本来早就应该在朝堂上跟皇帝的,只是那会儿在听到爹和皇帝的对话后,他整个脑子都被‘我家闺女竟然那么快要招赘’的字眼刷屏,回来都浑浑噩噩的,根本就把这事给忘了。现在好了,心里没事了,他就把事儿给说了。 夏老爷子面色一沉:“这事不急,你剿匪那边的事你先跟我说说。” “诶……”没能听到预想中的责备夏琼华还是很惊讶的,不过还是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剿匪的事跟他爹说了,说完忍不住叹息一声:“过去我真是小看了她,论谋略、心机、本事,她比我更强,若为男儿,定是我大殷之福啊!” 夏老爷子不客气打碎他的美梦:“然后我夏家,断子绝孙!” 夏琼华一愣,旋即想起这如今朝廷的局面,郁闷地低下了头:“爹,皇上的忌惮,我不是不明白。只是我们军人天职就是为了保护百姓,若做不到护他们平安,我做这个官又有何意义?” 这傻儿子啊! 夏老爷子苦笑一声:“琼华,我知道你心怀百姓、天下大义。可是你能不能在心里分一点的空间,就一点点给你的妻儿,这么多年,她们真的很不容易。” “娇娘在府上有您照看着我很放心,阿夏在清风门有她师傅看着,回府闯祸有您看着,有什么是不容易的?”夏琼华叹息道:“爹,我知道我陪她们娘俩的时间少。可是您要想想,先有国,才有的家,她们娘俩现在的生活都是建立在无数个像我一样保家卫国的人牺牲和家人团聚的时光,守卫边疆才能换来的。而那些牺牲的将士们的家属,还有战后那些流落在街头的孩子们,他们多的是吃不饱、穿不暖,有些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娇娘和阿夏比起她们来,实在幸福多了。” 幸福? 夏老爷子忍了这么多年的火气终于是爆发了:“幸福,哪里来的幸福?娇娘嫁给你之后,你在府上留过多久?阿夏自降生后,你照看过她几回?这些我也就不说了,就单单说银子的事,你把你的俸禄拿去救济你的同袍,还有那些可怜的人的时候,可有想过娇娘带阿夏也是要花银子的?你没有,你不但没有反而还向她伸手要银子,要不是娇娘把手里的嫁妆铺子打理得好,一个钱掰成两个花,你能有银子吗?” 夏琼华震惊了:“这些……这些娇娘都没跟我提过啊!” “提?”夏老爷子怒道:“你还有脸说提?这么多年来,娇娘衣裳换来换去就那么几件,阿夏首饰盒空空如也。别人不说,你自己长了眼睛就不会自己看看吗?” 夏琼华羞愧地低下头去:“是我忽略她们太过,我对不起她们。” “你对不起她们的岂止是这么一点?若不是你的忽略,七年前阿夏……”夏老爷子脸色一变,顿时噤了声。 “阿夏怎么了?”只听到一半的夏琼华却是急了。 “你走吧!”夏老爷子疲惫地摆摆手,不愿和他多谈。 “爹,你告诉我,七年前,七年前阿夏怎么了?”夏琼华不肯走,他爹这态度太可疑了,事关女儿,他怎能不重视? 夏老爷子看着心急如焚的儿子,要是当年的他也能多看顾着点阿夏,阿夏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同样的,要不是他们的忽略、放任,事情也不会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他疲惫地闭上双眼:“你可记得,七年前的除夕,你带阿夏出去玩,却临时接到皇帝急召。你让部下带着阿夏回府,进宫觐见皇帝后就急匆匆带兵出发的事?” “儿子记得。”正是因为临时丢下她走,一走就是三年,所以夏琼华对这事记忆非常深刻。 “可是那时候出了事?”一下子,他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心跳开始紊乱。 夏老爷子点头:“我们都以为你是把阿夏也带走了,便是没有去找。直到三年后你回来却没有带回阿夏,我这才知道阿夏失踪了,而很巧的,在你回来后的次日阿夏的师傅派人过来告诉我阿夏找到了。可是他没有说阿夏是在哪里被找到的,我也试图问阿夏,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肯说,三年,整整三年的时间,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夏琼华脸色惨白如纸:“怎么……怎么会……” “琼华,阿夏有的时候大大咧咧,爱闯祸,可是这次她杀伐果断解决了贼匪、带雷霆军的近卫去外地调运粮食、再让你们大部队先出发然后独立安排后手,这期间你就没觉得她有哪里奇怪吗?”夏老爷子睁开眼睛,疲惫的挥手道:“仔细想想,实在想不出来就等她回来问她。” 夏琼华头脑发沉,告辞的话都忘记说,浑噩的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书房。 庭院幽幽,冷风拂面。 寒梅的冷香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看向四周,这里只有几株寒梅,名贵的花草是一株都无。往前走去,廊柱早已掉漆,而地板上也有一些缺了豁口。 往院子里走,青木门陈旧,却仍是干净。 小径未有冬雪,桃李树下有坐旧的大椅,还有光滑的石桌、石凳。 再往里走,只听得铃儿道:“夫人,这次皇上的赏赐下来有不少现成的金子,可缓了咱们的燃眉之急了。对了,小姐过了年可就及笄了,簪子和衣裳现在也该备了。” “冰儿素来不喜钗环,也甚少佩戴簪子,就给她打个玉钗,然后你去寻那陈氏让她用一两金做个精巧些的花样给绕在钗子上也就差不多了。”秦娇娘道:“至于衣裳,皇上那边赏赐的有一匹少见的冰丝绸,便是用那给她做套裙子。其余的一些寻常的布料和封赏都存着,像往常一般到黑市处理换银子过来便好。” “及笄是大事,这样太委屈小姐了。”铃儿迟疑道:“小姐毕竟是皇上御封的正二品的赤月郡主,若让人看着她的及笄典礼如此寒酸,会让人笑话的。” “银子用在正经上头比打肿脸充胖子来得好。”秦娇娘道:“我相信我的女儿不是那等贪慕虚荣之辈,否则就是这么多年皇帝御赐给她的赏赐还有她本人的俸禄,她要真想打扮自个儿定是会向我索要,可是你看这么多年了,她可曾问我要过一两银子?” “小姐心善,知道夫人有难处才会这般体贴。”铃儿轻声叹息。 秦娇娘弯唇轻笑,那是为人母的骄傲。 在外边听着这一切的夏琼华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他没有想到事情比他爹告诉他的程度还要更深。不但是妻子精打细算,就连女儿的俸禄和平日的赏赐都倒贴给了他。而他对这一切竟然是丝毫未觉,不是爹告诉他,他不知道她们还要瞒着他到什么时候。 这是他的失职啊! 他没有走进去,而是去了厨房。 厨房的仆妇看到他来,都是停下了手头上的事来拜见,夏琼华示意她们忙各自的,而他自己取了鲜鱼来,亲手做了羹汤和红烧鱼,再盛了米饭一块儿放到食盒里拎了出去。 这时辰正到了饭点儿,秦娇娘绣完最后一朵花,放下针线,正打算让铃儿出去传膳,往门口看去正看到了拎着食盒来的夏琼华,她一怔,下意识扶了扶发髻,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措,忙收回心神,拢袖子缓步走过去,温声问道:“侯爷,你今儿忙完了?” “我们很久没有单独在一起吃饭了。”夏琼华牵住她的手。 秦娇娘一瞬间心跳加快,而这时候外边的铃儿掩嘴轻笑一声,将外边的门给关上了。她有些手足无措,却也有些雀跃,心里好像有一个个甜美的泡泡冒起来。 几不可闻的,她轻轻‘嗯’一声:“侯爷忙,妾身知晓的。” 夏琼华牵着她的手走到桌边,从食盒里取出菜和米饭,自己盛好了放到她面前:“来,尝尝。” “这是侯爷自己做的?”厨房里的厨娘做的菜是什么样子,秦娇娘一清二楚,她抬起头来,鼻头有些发酸:“你那么忙,休息的时间都不够,要吃什么菜吩咐一声就行,何必去亲自下厨?”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做给你吃了。”铁骨铮铮的男儿打仗起来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牺牲,可是让他说情话,那就是真不行了。 为了避免她再追问下去,夏琼华执筷,夹一块鱼肉到她唇边:“尝尝,看好不好吃?” 秦娇娘轻轻咬住那鱼片,咀嚼了咽下,在他期盼的目光下,颤声回答道:“很好吃。” 别说是鱼了,这会儿就是他喂她砒霜,她也会毫不犹豫吃下去。 天知道,她盼这,已经足足盼了近十四年。 这一刻,她终于再忍不住泪流满面。 “怎么哭了?”夏琼华忙放下筷子,手慢脚乱地为她擦眼泪:“不好吃你就不要吃,我这也是几年来的第一次下厨,你不喜欢就直说,真不用顾忌我颜面的。” “没有不好吃。”秦娇娘颤抖的手握住他的手到下颌前,眼泪源源不断地流下,她却是笑了,幸福的笑了:“能尝到侯爷亲手做的菜,是妾身的福分,妾身只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夏琼华将语无伦次的她拥入怀中:“对不起,娇娘,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他对她一点点的好,就让连爹都夸赞不止的女子手足无措,可见这些年自己对她有多么的冷淡,多么的混账。可是她对他不但没有恨意,反而是一如当初的深爱和支持,这更让他歉疚。 “没有……没有……”秦娇娘哽咽着道:“侯爷心怀天下,心怀百姓,妾身自嫁给侯爷,便是料想到了日后的一切,所以不会心生怨怼。这些年,侯爷也是待妾身极好的,妾身没觉得委屈。” “娇娘……”夏琼华喉头一哽,可到嘴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秦娇娘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她梨花带雨的丽容映入他眼帘,夏琼华只觉得心头一动,下一刻心随意动,他抱起她到床上,解裳覆上她的娇躯。 “侯爷……”衣衫剥离后的凉意让秦娇娘身体轻颤。 夏琼华吻去她脸上的泪水,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蜗:“叫我‘夫君’。” “夫君……” 她后面的声音被他堵在唇中。 被翻红浪,云生雨起,酣畅时他在她耳边道:“娇娘,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秦娇娘身体骤然一僵,却是没有说话,只更缠紧了他…… 直到*歇,她望着伏在自己颈项的他,无声地,两行清泪沿着眼角滑下。 …… 夜,才开始。 皇宫里边儿,皇帝闭着眼睛享受着贵妃揉肩伺候,好一会儿,彻底舒坦了,便是将贵妃拉到自己的膝上,拉着她的手笑着道:“贵妃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可是皇上您难得才会想起臣妾来。”贵妃拉长的尾音里,似有无限的委屈。 “宝贝儿,朕不是忙着吗?”佳丽三千,可只有贵妃娇媚无双勾人,皇帝凑过去亲她:“不过现在忙好了,有时间多陪宝贝儿了。” 贵妃避开他凑来的嘴:“皇上您忙什么,妾身是一点都不知道。只知道这些日子没看到皇上,妾身还以为皇上您不要妾身了,日日担惊受怕,就怕自己有一日醒来就到了冷宫。” 她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宝贝儿你别哭,别哭。”皇帝哄着她:“这不是最近忙剿匪的事吗?你应该知道的啊?难道这些日子清律过来都没跟你提提?” “律儿素来知礼、恪守规矩,岂会同我这妇道人家议论朝事?”贵妃为儿子说好话,也为自己添彩之于,也没忘在皇帝耳边不着痕迹给皇后上眼药:“妾身也是知道自己本分的,自古后宫不得干政,所以哪怕是担心着,也不敢去打听什么。宁愿提心吊胆着,也要守着这规矩。” 皇帝想起近些日子皇后老求这求那的,心头掠过一抹不喜,又看到贵妃这体贴、乖巧的模样儿,是越看越觉得好看了:“朕的爱妃真乖,说说,喜欢什么,朕都给你弄来。” 天下男人最直白表达自己喜爱的的方式就是——给女人买买买,富有四海的皇帝自然也不例外。 女人嘛,这时候自然要矫情一些,不然这次得了就得意忘形可就没下次了。 贵妃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选这时候狮子大张口,而是以退为进继续卖乖:“恕臣妾愚钝,臣妾真的想不出这世上还有比皇上您的喜爱更贵重的宝贝了。” “爱妃,你这张巧嘴真是太会说了。”皇帝被捧得极为开心,最直接表现就是狠狠要了她一回。 *歇后,皇帝主动把剿匪一案的一些细节也跟贵妃说了,贵妃仔细听着,越听就越是觉得不对劲。她想到梁家覆灭之前小梁氏暗地里派人送来的信,趁着皇帝高兴,小心翼翼的道:“皇上,臣妾愚钝,有一事不明白,还望皇上您能为臣妾解惑。” 皇帝正在兴头上,也不在意:“问。” “夏侯爷去了那么久都拿那些贼匪没有办法,怎么郡主只送了军需过去之后侯爷就犹如神助,那么快就拿下了贼匪?”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可,说太明白就会让人怀疑了。 贵妃聪明的停在了这一点上。 皇帝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尽,披裳起身:“小陈子。” 陈公公从外边儿进来行过礼,轻声儿问:“皇上您有何吩咐?” “更衣起驾去御书房。”皇帝心底这会儿跟扎了一根刺儿似的,不把这事情弄清楚,他是怎么都不舒服的:“另,派禁军立即去带严逸进宫。” “是。” 穿好衣裳的皇帝和陈公公一起走了。 贵妃看着他们离开,确定他们不会再回来后铺纸磨墨取笔,快速写下满满一张纸后搁下笔,净手后等墨迹干透。亲手折叠,取信封装了信后用火漆封缄。 “把这信,速速送去二皇子府上。”她把信交给心腹宫女。 宫女接过,小心收在袖子里,披了斗篷出去,一路避开护卫,轻车熟路出宫,坐上通往二皇子府上的马车。驭夫驾起马车,车轮滚滚向前。 不多时,马车便是到了二皇子府的后门,宫女拉紧斗篷,敲门。 很快地,门被打开,宫女通报自己身份后,便是有人过来引她进去。一路直到二皇子书房,她看到正主后从袖管里套出信,恭敬地双手呈上。 殷清律接过,仔细阅读一番后,笑了。 他走到烛台边,将信凑到火舌上,火苗舔到那信纸边角,立即就燃烧起来,很快便是连同信封都燃烧殆尽。 “大晚上的出来递信,辛苦你了。”他转过身来,笑容温和清雅,风度翩然。 宫女脸儿微微一烫:“能为您分忧,奴婢之幸。” 殷清律缓步走到她身边,她惶恐地后退一步,他却是轻笑一声:“斗篷带子松了。” “是……是吗?”她的声音有些打颤。 殷清律‘嗯’一声,眼睑低垂,抬手拆开那松垮的带子,为她重新系好后退一步,叮嘱:“天儿冷,回去记得暖手了再休息。” “谢谢殿下,奴婢告辞。”她福一礼,中规中矩退下,脚步却明显的比之先前要显得凌乱,透露出其主人内心的此刻紊乱的心情。 殷清律眉宇间掠过一抹得色,回到书桌后,沉淀思绪,铺纸提笔,在上面书写着。 而宫女已经坐上回宫的马车,顿时她脸上的红晕之色尽褪,她取一张白帕子,咬破指尖,忍痛写下一行字,等血迹干透,她将之卷起塞入一支小竹筒中,密封。 做好这一切后她从香囊中取出哨子吹起,却无一点声音,只是很快的有暗黑色的身影从远方掠来停在她的车顶,轻扣响那车窗。 她立即是将小竹筒递了过去,那人接过,暗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暗夜里。 而她,她将哨子装回香囊里,坐直了身子。 她眉目冷冽而沉静,不见丝毫慌乱,就仿佛之前在她脸上看到的小女儿家的羞涩只是他人错觉。 车轮滚滚,驶入宫中。 同时的,收到她信的人到隐秘的地点,将小竹筒绑在雄鹰的爪上,然后放飞雄鹰去那远方。 ------题外话------ 嗯,上架了。 文文写到现在,上架其实不代表什么,我就是想说感谢在我70个收的时候收藏的三个妹纸,不是你们,我那时候就真的放弃了。然后想说既然写了,就坚持写下去吧!这文成绩不好我知道,但是我想知道坚持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做一件事我想看看有始有终后会是怎样。 谢谢愿意看的人。 074:主子,你人设已崩你的敌人都不知道 皇宫里从来就不是能藏得住秘密的地方,皇帝夜召严逸进宫的事很快便是由各宫安插的眼线传回到了主子的耳朵里。 (东宫内) 太子匆匆披裳起身,令宫人拿自己的令牌去请谋臣到大殿内叙事。 “父皇从西宫出来便是立即召见严逸,诸卿可知其意?” 谋臣都到齐后,太子殷清昭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严大人是户部尚书,此次押运军需去宜信,却在半道上遇到劫匪,身受重伤最后还是被猎户所救,然后想办法回的京。目前我们已知的关于严大人的事是这个。”其中一谋臣道:“皇上从西宫出来就立即召他进京,肯定是贵妃娘娘同皇上说了什么。” “这个不用你说本王都知道,本王召你们过来,就是想知道父皇召他是要做什么!然后我们要如何应对!”殷清昭发了火。 “太子您别先急。”另一位谋臣道:“依老夫看,皇上召见严大人真正的意义在于夏侯爷。” 殷清昭猛地抬起头:“你说,继续说。” 那谋臣道:“此次夏侯爷前去剿匪,却是去了久攻不下,拿那山贼束手无策。可自从赤月郡主带着一帮人送了东西之后,夏侯爷就仿若有神助一般很快就拿下了山贼,这不是很奇怪吗?” “对呀!”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想当初夏语冰带那么一大帮纨绔子弟和那个手工艺人浩浩荡荡去宜信的时候,京里边儿所有人都当她是去搞笑的,就连他也这么认为。可是后来她们一帮人到那里后,没多久就传出了夏琼华把贼匪剿灭的大好消息…… 殷清寰猛地一拍桌子:“你的意思是,真正出主意的人是赤月郡主?” 说完,他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不止是他,他的谋臣亦是有如此感觉。夏语冰其人大家都是了解的,整个就一纨绔,成日闯祸,若不是她生在侯府,怕是现在坟头草都有两米长了。 就这样一个人,突然就变得沉稳、杀伐果断了? 擦,这可能性简直跟二傻子突然变神童一样一样邪乎! “不可能。”殷清昭自己否定道:“她应该没那本事。” “老夫看也是如此。”第二位说话的谋臣道:“若要判断人性子,观其行为举止就可窥见其中一二。赤月郡主大大咧咧、眼神清澈而明亮,根本就是心里不藏事的人,而她过往行事风格也证明了这一点、她有些小聪明,却做不到统筹大局。老夫宁愿相信是有人暗中助夏侯爷,也不相信是赤月郡主一手筹谋的此事。” “确实是如此。” “老夫也认为是这样。” 一干谋臣皆是如此道。 殷清昭在此刻也是彻底的将这种臆测从脑海彻底抹去,他仔细想了想道:“夏侯爷身边有什么新面孔是你们没注意到的吗?” 众位谋臣将人选仔细回想了一遍,却都无所获。 殷清昭皱紧了眉头:“没有特殊的面孔,那人选是不是在夏语冰带去的人里面?” “老夫认为极有可能!”立即有谋臣赞同道。 随后接二连三响起谋臣赞同的声音。 “那这样……”殷清昭道:“立即派人去统计夏语冰带去并且带回来的人,每一个人的生平都要查得清清楚楚,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才。找到了,能为我们所用就重金诱之,不能为我们所用就杀了!” 他得不到的助力,才不会留给别人! “是!” “那再说说,皇上召严逸,是为什么?”殷清昭把话题又拉回了原点。 众谋臣想了想,其中有人道:“皇上大抵也是怀疑到了赤月郡主头上,现在郡主没有回来,严大人先回来了。皇上肯定是想听听一路上百姓对赤月郡主的看法,嗯……或许还有对夏侯爷的看法。” “是啊!夏家人虽然人丁凋零,实力却不容小觑。夏丞相门生遍天下,夏侯爷是朝廷砥柱,百姓心中的战神,这些年随着战事的频发,他声势、名望越发高涨,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这样的家里,如果再出个惊采绝艳之人,皇上那把龙椅上哪里还能坐得安稳?” “夏家之所以安全,也是因为只有赤月郡主一个女儿。” “今儿夏丞相彻底掐灭了皇上想把赤月郡主许配给三殿下的苗头,而皇上之前还给过赤月郡主圣旨,许她不嫁给权贵。既是如此我们便不用担心护国侯府成为任何一位殿下的助力,对他们我们做到恭敬、偶尔攀点交情便好,这是于公;于私,殿下如今已经是储君,只要做到小心警醒无大错,任是皇上再偏心,也是没办法越过您另传为给其他殿下的。” “是的,殿下您风评一向很好,只要继续保持下去,皇位唾手可得。” 储君关乎国之根本,太子只要不傻了吧唧犯下滔天罪孽,是绝对不会被废掉的。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所以大家都对此十分放心。 殷清昭从听到消息就开始绷紧的神经这会儿终于松了些许:“行,本王会多加注意的。今晚太辛苦你们了,来人……看赏。” 很快便有太监抬着装有奇珍异宝的箱子过来,在谋臣们面前一一打开,珠光宝气耀花了一干谋臣的眼。 殷清昭不吝财帛,很大方给他们打了赏。 这一次密会,便是在谋臣们连声感激中落下帷幕。 他们以为自此后便是胸有成竹,却是不知道只因为他们对人既定的印象,导致真相在他们面前拐了个弯,离他们越来越远,直到他们后来想起今夜,都追悔莫及。 …… (御书房) 皇帝召见严逸的目的确实是和殷清昭和其谋臣讨论的问题是同一个,或许是同为父子都位于高位思考模式大概相同,皇帝不但最初得出的结论和太子一样,也同样的在最后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只是到底皇帝比较多疑,还有……记仇。 “你说你快到宜信的时候被山贼刺伤,那山贼什么来头?” “天狼团,人数并不多。”严逸想到那一日‘光腚’之辱,狠狠磨了磨牙:“只是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不但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劫财,就连尸体都没给人留下。” “混账!”皇帝愤怒地大拍桌子。 “皇上您息怒……”严逸抹一把眼泪:“都是微臣无能,救不了刘阁老,呜呜呜……微臣若不是想着留着这条贱命跟皇上您禀报这事,让您给刘阁老和那些死去的人报仇,微臣早就跟刘阁老一同去了呜呜呜……” “朕知道你是个忠心的。”皇帝让陈公公把人从地上搀起来:“你这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不会责罚你的。你今儿回去好好休息,等过几日你身子养好了,京兆尹那边审理案子后你跟朕过去,朕倒是要看看什么样的人竟敢截杀朝廷重臣!”“微臣谢皇上大恩。” 皇帝‘嗯’一声:“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严逸退下。 “你过去送送。”皇帝让陈公公过去。 “嗻。”陈公公去了。 皇帝翻出今儿夏琼华呈上的折子,正要看时外边忽然听得有人前来通报道是四公主求见。 “让她进来。”皇帝道。 “父皇,这么晚了您还在看折子啊!”殷清雪走到桌边,却是看也不朝满桌的折子一眼,而是寻了个空地儿,把自己拎来的食盒打开,取出里面的汤来:“白天看一天了,晚上还看,您累不累啊?真是的,御医都让您要早点儿休息了,可您还要熬这么晚。天儿这么冷……这是儿臣熬的,您随便喝点暖暖身子。” 她话说得浑然不在意一般,可那端着碗的手却是小心翼翼的,若是仔细看去,还能看到指头上几道细微只经过简单处理的几道伤痕。 “雪儿长大了,知道心疼父皇了。”皇帝这辈子耳边多的是人拍他马屁,唯独这个女儿被他宠得无法无天,在他面前是什么话都敢说,且她还是唯一一个会指责他的人。可他偏偏就喜欢她这骄傲的小模样,认为皇家尊贵的公主就当如是,乃至于她别扭表达对他的关心时,他会觉得无比开心。 当然了只有她是这个特例,不然你换个人试试,皇帝肯定只会下令把人活生生剐了! 皇帝喝完了汤,让殷清雪坐在他身边儿:“说说,大晚上献殷勤,是不是看上什么东西了?” “父皇您富有四海,天下的好东西莫不在国库,儿臣想要,问您拿便是,哪里需要献殷勤?”殷清雪哼哼两声:“难道在父皇眼里,儿臣为父皇做任何事都是带着目的的?” 她气上了。 “父皇的错。”皇帝哄着她:“别生气了。” “儿臣哪里来的胆子跟父皇生气啊!”殷清雪别扭地转过身背对着他。 “嘴儿翘得都能挂油瓶儿了,还说不是在生气?”皇帝把她转过来面对自己:“好了好了,是朕错了,是朕误会你了,不会有下一次了。” “这还差不多。”殷清雪哼哼道。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时候不早了,父皇早些休息。” “知道了。”皇帝送她走。 殷清雪走到门边的时候皇帝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真的没什么事儿?” “有事。”殷清雪转过身,义正言辞的道:“您不许就这么熬夜,更不许难过,好了,没事了,早些休息。” 她大步走了。 皇帝深深凝望她离开的背影,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凤藻宫) 皇后半闭着眼睛,手中拨弄着一串念珠,听到心腹吴嬷嬷禀报的话后停下手,冷哼一声:“自己献完殷勤还不够,还要把女儿拉去凑数,贵妃娘娘又长进不少啊!” “娘娘,贵妃这一招棋揍得实在是对您太不利。”吴嬷嬷道:“四公主心无城府,素来得皇上疼爱,这一次过去,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为二殿下增光是必然的。这样一来,贵妃母女的对皇上的无所求对比起您对皇上的有所求,皇上的心会怎样想,您定当清楚。” 这么多年的夫妻,皇后岂会不清楚。 “夏家人,太不识抬举!”若是他们乖乖答应皇帝提的事,她岂会落下风。 “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 “三殿下固执,与其强行让他娶他不喜欢的女子,倒不如顺着他的心意娶他喜欢的……” 皇后手里的念珠线断,念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那声音回响空荡的室内,更是让人听得心惊胆颤。 吴嬷嬷嗵的一声跪下去:“娘娘饶命。” 皇后眼神凌厉似箭:“这件事,提都休要再提,本宫的儿子,岂是那等没落人家的女儿能相配的?!” 吴嬷嬷只连声道‘饶命’,别的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滚下去。”皇后不想看到她。 吴嬷嬷惶恐地下去了,皇后闭上了眼睛。 世家贵女有她们行事的准则,她们生而富贵、被家族养得无一不气韵高华,有来自血脉的骄傲,这样的她们择媳必然要择与她们门第对等的人家的女儿,而不是让儿子随心所欲的选择。 所以,直到在日后的倾轧里她棋差一招落败身亡,也不曾后悔过自己今夜的决定。 哪怕她承认,吴嬷嬷未说完的主意是个很好的主意,也是一样。 因为于她来说,世家的骄傲远比性命更重要。 …… (野外) 方御医迷糊间听到有鸟翅膀扑腾的声音,闭着的眼睛睁开一道小缝儿,没看清楚是什么,眼睛又闭上了,脑袋一歪,呼呼大睡。 赶路太累,露宿在林,实在让人身心俱疲。 尤其——对老人来说。 夏语冰沉默地加了薪柴,等那火烧得极旺之后才抬手,解开了肩膀上雄鹰爪子上的小竹筒,一目十行的看完,她唇角牵起一抹冷冷的弧度。 他们怀疑她,那又怎样? 别忘记世上有一句话叫作——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些个自以为是的人,如何能想到她情形的特殊性?而真正了解她都是她至亲的人,她确信他们之间的任何人都不会往外泄她的秘密。如此,敌在明,我在暗,事情的进展皆在她一手掌握之中。 她双眸危险的眯起,丢帕子在火堆里,任由那染血的帕子被烧为乌有。 之后,取随身携带的纸笔,写下命令,塞入竹筒,放飞雄鹰。 次日方御医醒来时夏语冰已经烤好了山鸡肉,他打个呵欠从地上坐起来,看一眼她眼中的红血丝:“你又一夜没睡?” “漱口了就吃东西。”这个‘夏语冰’不爱多说话。 冬英端水送过去。 方御医漱口后便是开始吃东西,其实一路上对于要她们两个年轻的姑娘保护他这么一个老头子,他其实很不乐意的。只是在见识过韭菜一样收过一茬还有一茬,好像永远没完的刺客后,他就果断的把自己的安危交给了她们。实在是,就他所见的杀手也没她俩宰人干净利落。 三人吃完,继续赶路。 这一路上,传消息就没停过。 方御医有时候吃饱了无聊了就数送信的鸟,得出结论——海东青比较拉风、雄鹰比较凶残、鸽子比较春萌……看起来都很美味的样子。 几日后,一行人整理后就进了城。 然后,方御医和冬英欣赏了一出现实版的‘变脸’——那之前与他们在一起浑身散发着冷气的,沉默寡言的人,一进城就变成了嘻嘻哈哈,看小姑娘就调戏的纨绔,各种甜言蜜语说得不要太溜。 人设崩毁好厉害,三观需要重新建了好吗? 冬英哪怕已经知道自家主子是个‘双面人’,可真正接受起来,还是有些……崩溃。 “习惯就好。”方御医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她。他行医多年,也是见多识广,可那一年当他看到夏小姑娘眨眼睛就判若两人的时候也是吓傻了好吗? 冬英脸色木木的,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唉。”方御医叹息一声,同情地拿手在她面前晃荡:“走吧,先回去。” 风尘仆仆的一身,真需要好好休息了,野外真不是他这把老骨头能住的。 冬英回过神来,应一声,朝自家主子看去,就看到自家主子正拉着一卖花小姑娘的手,都快亲上……亲……真亲上去了靠! 主子你这么牛掰我们毓秀宫的人真不知道啊! 冬英崩溃地捂脸。 方御医顺着她目光看去,也是头疼的一扶额,这小混蛋也真是简直了——你说你一姑娘调戏另一个姑娘这样真的有意思吗? 夏语冰大方买下了小姑娘的一篮子鲜花,在小姑娘含羞带怯的目光下拎着花篮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方御医果断转身看后边的摊子上的东西,正义脸表示自己不认识这小混蛋。 夏语冰走到冬英面前,献上鲜花:“鲜花赠美人,姑娘你不要害羞的接受吧!” 姑娘? 冬英松开手,一眼就看到对自己笑得温柔的主子,差点没被吓得魂飞魄散——这么温柔的人真的是我家那个不近人情、铁血冷酷的主子吗? 能求人设不崩吗? 啊啊啊! 她快疯了! “姑娘,虽然在下生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是你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在下,在下……” 方御医实在不忍心再听下去了,转身一手捂脸一手捂住夏语冰的嘴:“小混蛋,你还能不能要点脸?大街上的真的合适吗你?” 夏语冰眨眨眼睛。 方御医见她没说话,果断把她拖走了。 冬英麻木地站在原地,直到看到他们走了老远才如梦初醒追了上去,和他们一起上了马车。 驭夫驾马,车轮滚滚向侯府。 约莫一个时辰后,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夏语冰回到侯府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在那叫:“老爷子、爹、阿娘,我回来啦!”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哟,你舍得回来啦。”老爷子是最先迎出来的,拉着她紧张的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儿确定她没什么事后道:“我还以为你看上外边的花花草草,打算四海为家了呢!” “外头的花花草草哪有您这张脸看起来赏心悦目啊!”夏语冰挽着老爷子的手臂,笑容阳光更灿烂:“在外头老想您了,您想不想我啊?”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良心。”夏老爷子一拍她的脑袋。 “哈哈,我就知道我是老爷子您心里的无价之宝。”夏语冰可劲儿撒娇卖乖。 方御医轻咳一声,表示自己不是木头桩子。 冬英则是表示,自己被打击着、打击着已经崩溃了,她就是根木头桩子。 “哟,老方你什么时候来的?”夏老爷子像是才发现方御医似的,一脸惊讶的问。 “装,你就装吧你!”方御医不满的哼哼:“我跟你孙女儿一起回来的事我就不信夏小子没跟你说过,明明就是你忽略我,找什么破借口。” 夏老爷子爽朗的大笑出声来:“既然知道是借口,那就不要拆穿嘛。你在我眼里没有存在感已经很可怜了,不说的话还没人知道,你现在这么一说大家就都知道了,啧啧啧啧!” 他一脸‘你竟然如此愚蠢’的表情。 方御医差点没被气得暴走:“夏老头,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夏老爷子也不生气,挤挤眉眼:“你比我厉害,来,吐一根给我孙女看看稀奇。” “快、快来一根!”夏语冰无比激动地拍手。 方御医:“……”好想毒死这不要脸的爷孙俩。 “哼!” 他一甩袖子,往外走,这鬼地方他不待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许久不见十分想念,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夏老爷子走过去拦住他。 夏语冰也配合着拽他袖子:“方老,您跟我家老爷子多年好朋友了,又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们什么性子别人不清楚,您还能不清楚吗?玩笑,玩笑啦。” “区区玩笑就能弥补对我的无情伤害吗?”方御医气愤脸。 “两坛梨花酿、一坛杜康,还有一大桌的好菜。”夏老爷子大敞开双手,作陶醉状:“是从八宝斋特意请来的大厨,真真是色、香、味俱全,光闻着就想流口水啊!” 吃了数日烤野味吃到快要吐的方御医想到自己曾经吃到的美味,悄悄吞了一口口水。 “哼,这点东西就想收买我吗?”不行,他是有节操的人,才不要为小小的口腹之欲折腰。对,老方,你就要这样,干得漂亮! 夏语冰这时候幽幽的开口道:“我上次从外边带回来了某个孙姓的药王的药方孤本,老爷子,你说我是献给我小师叔呢?还是……” “哈哈,就知道小丫头最孝顺了,知道心疼老人家这赶路的辛苦,这么早就准备好了谢礼。唉唉,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就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瞧瞧,你看着都像瘦了一圈。”节操是什么?能吃吗?抢着说话的方御医表示,他完全不在乎这个。 夏老爷子瞅着自家孙女儿胖了一圈的脸蛋儿,嘴角抽了抽——老朋友节操已经掉光了,要不要提醒他捡起来? “就知道方老最和蔼、最会心疼人了。”夏语病接住这话头,说完语风一转,竖起大拇指道:“正所谓好马配好鞍,药王的孤本只有您才配拥有。我就没见过比您医术更高超、医德更好的人了!” 方御医被捧得心里格外舒坦:“小丫头,有眼力,日后定成就不俗。” “谢谢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夏语冰认真脸。 继续努力当纨绔吗? 还是继续努力用阴谋颠覆朝堂? 夏老爷子有些崩溃,为了不让这俩继续扯淡下去,他出面道:“再不去,饭菜都要冷了。” “对对。” 三人往厅堂里走去,落座。 “咦,怎么不见爹和阿娘?”夏语冰左看右看没看到人,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你阿娘没见着你回来,放心不下,日日求佛祖保佑你。你爹见她这样,便是带她到护国寺上香去了,听说那边菩萨挺灵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夏老爷子一边倒酒,一边满不在意的道。 自从那一日书房和儿子谈话后,儿子和儿媳的关系一夜之后就亲密得跟成亲……不,是比成亲那时候还要更恩爱。他看得很满意,儿子终于开窍了,不错不错啊! 只是府上终究人多,儿子又是个拉不下面子的,为了给他们制造私人空间,他知道儿媳惦记着孙女儿的安危,就把护国寺菩萨灵的事在饭间提了一提。果然不出他所料,饭后儿子就把儿媳带出去了:“这会儿应该到护国寺了,你阿娘有你爹看着,你放心。” “当然放心啦。”夏语冰笑嘻嘻的举起酒杯。 方御医劈手把她手上酒杯夺过来:“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 “那吃菜。”夏语冰拿公筷给方御医夹他喜欢吃的菜:“这个最好吃了,您多吃点儿。” “这还差不多。”方御医心满意足开吃。 “你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嗯,少吃点。”夏老爷子把她面前的荤菜挪开,推一碗小米粥到她面前。 夏语冰哀怨脸:“老爷子,我还是您孙女儿吗?” “再怎么样,都是。但是这些,和眼前让你喝粥无关。”夏老爷子坚定地把勺子放到了她手上。 “老爷子您不疼我了。”夏语冰委屈脸,好像下一秒就要哭给他看。 “想听实话吗?”夏老爷子认真脸。 “嗯。”夏语冰重重点头,她想知道她那么辛苦的回来,为毛老爷子要给她吃这个。 “你胖了。”夏老爷子肯定的道:“你阿娘按你原来的尺寸给你做了衣裳,你要是再这么吃下去,日后肯定吃不下。为了节省银子,你还是减肥吧!” 夏语冰不可置信的捂住胸口…… 受到一万点的伤害,血槽已空! 夏老爷子笑得慈祥:“乖乖,吃吧,吃不完也没关系,你下一顿还是这个配青菜。” 夏语冰:“……” 我要离家出走! 而之前说夏语冰瘦了一大圈,现在正在埋头苦吃的方御医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他,忙着呢! 075:美人皮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十二分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美味的荤菜移开,夏语冰闭着眼睛默念了此话一百遍后才睁开眼睛,痛苦地拿起勺子喝粥。 夏老爷子看着她这小样,不厚道的笑了。 他就是爱看她明明不想吃,却又不得不吃的模样。 大的事上他已经拿不了她了,要是小事上还治不了她,他还配是她祖父吗? 一顿饭,只有夏老爷子和方御医吃喝得痛快,夏语冰完全是在遭罪,只是她的教养不允许她先长辈撂筷子搁碗。于是只能默念‘荤菜是让人胖的万恶之源’,一边悄悄咽着口水,努力忽略那扑鼻的酒肉香。她忍啊忍的,终于忍到他们吃完饭,几乎他们放下筷子的那一刻,她就把碗筷一搁说是去消食就跑了。 “老夏,你过分了啊!”方御医拿帕子擦了擦嘴。 “那是我孙女。”夏老爷子站起身:“出去走走。” 二老走出去,到院子里逛。 其实还真没什么好逛的,侯府看着占地面积大,其实里边要啥啥没有,寒酸得很。 方御医倒也不嫌弃:“老夏,天儿要变了。” 有风起,梅花扑簌簌而落下,像是在下一场花雨,美丽,却又带着别样的凄艳。 夏老爷子轻笑一声:“很早以前就变了,只是有的人发现了,已经开始准备抵抗的物什;有的没发现,等待他们的就是开得灿烂的彼岸花了。” “老夏,你素来中立,这一次呢?”方御医问。 夏老爷子笑一声:“我?我老了,这事轮不到我搀和。” “可是阿夏她……”方御医迟疑的没有说完。 “她已经长大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夏老爷子笑容虽浅,可那眼底满是骄傲。 方御医一怔,旋即笑了:“是啊!她长大了。” 两个老伙计相交多年,默契满满,说到这里便是彻底打住了这个话题。 “对了,阿夏的身体怎么样了?她病情……到底是怎样?”夏老爷子说得隐晦,但是他知道方御医是懂他的意思的。 方御医摇摇头:“似乎是有越来越重的趋势了。” 在回来的路上,掌握身体主权的一直是夏语冰那个冷漠的人格,直到回到城里才彻底切换回来。 “就没有办法治吗?”夏老爷子有些急了。 “融合或者去除,现在都无法做到。”说到这里,方御医十二分认真的盯着夏老爷子:“而且说真的,老夏,这两种无论是哪一种最后成功,结果真的会是你想要的吗?” 融合就代表成为完整的个性,但是谁也保证不了融合了就是真正的将两种人格的优点结合到了一起。而哪怕是真的成功融合了,那一个人是不是他们熟悉的人还是问题。 而去除,更残忍,就是在两个人格里面任选其一。 选择了这个,就没有了那个。 夏语冰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无论是活泼、爱闯祸的那一个人格,还是杀伐果断的那一个人格,都是他们喜爱的,恨不得呵护在掌心的。 很多的时候,他们其实是把‘她’当成了他们的两个孙女。 为了让其中一个活着而割舍另外一个,这跟要他们下手杀人没什么两样。 这道理,方御医懂,夏老爷子也懂。 他扪心自问,是否真的愿意割舍这两种人格的任何一种?可是认真想……他根本就不敢、也不忍心去想啊! 夏老爷子痛苦的闭上眼睛:“这事,让她自己做主,我不干涉。” “我也是这么想。”方御医拍夏老爷子的肩膀:“老夏,她的人生,就让她自己选择吧!而且世间事向来祸福相依,她这般的特殊,何尝不是老天爷赐予的福气。” “唉……”夏老爷子叹息:“也只能这么想了。” 两个老爷子相视一笑:“外边儿冷,里边歇着吧!” 方御医应了,两人边走边聊,等到了屋里烤火时夏老爷子让人去请夏语冰过来,不一会儿仆人回来禀告说:“郡主院子里边的人说郡主只在屋子里换了身衣裳就出去了,至今未归。” 这死孩子才回来又去哪里了? 夏老爷子郁闷不已:“找,派人给我把人找回来!” “是。”仆人退下。 不一会儿,便有百来个侍卫从侯府出发,四处寻人。 …… 夏语冰回京从来就不是秘密,有心人一探,那就知道了。 皇帝很想见她,但是想到她才回来,一路风尘仆仆的肯定累了在府上休息,便是忍了没去派人宣她。 太子殷清昭到底记住了谋臣的话,在宫里修身养性,没事到皇帝面前刷刷脸,就算完了。 二皇子殷清律见太子如此,知道现在见夏语冰完全是把自己送到明处给他父皇当靶子,就只专心的搜集奇珍异宝,准备在过年的时候献给皇帝。毕竟皇帝对他挺好的,也对别人挺好的,好吧……他父皇就是一多疑、小心眼的人,要是这时候成日没事往他身边儿凑,招嫌弃不算事儿,最怕就是招忌惮。 他决定只偶尔去问个安,刷脸这事有他妹就好。 殷清雪最近去皇帝那里刷脸的确很勤,而且她脾气正对皇帝的胃口,父女俩玩得挺开心的,经常可以看到他俩在御花园逛的身影。 别的妃子可就不高兴了,但是没办法,皇帝高兴啊!这宫里头,还有比让皇帝高兴更重要的事情吗?没有!所以即使一个个的都不高兴,却还是得忍着,只是也都暗戳戳的庆幸——是公主总比别的妖妖娆娆的小妖精好。 妃子能忍那是级别不够,但是皇后就不一样了。 身为皇帝的正妻,她如何能忍儿子被忽视后自己也受到冷落? 只是她的骄傲让她做不出那些个争风吃醋的事来,最重要的是皇帝带的玩耍的不是别人而是殷清雪,她就是吃醋,也没个由头啊! 最后的最后,她只能化愤怒为动力,让家族的人挑选出合殷清寰年纪的世家女供她参考,夏家人那边是一块铁板啃不了,她就另外尽快找个能帮她的儿媳妇。 皇后娘娘忙着挑儿媳妇,殷清寰没人管着就自由了,所以在接到人传信儿说是有酒会,立即是换了身不显眼的衣裳,就出门去了。 蓬莱酒阁、风月楼,京里边最大的酒楼和花楼今夜被人大手笔包下,其内里都灯火通明,鼓乐喧天,人潮如织,源源不绝。 风月楼的表演大厅正中央的舞台上正有花魁娘子表演击鼓乐,一曲毕,换来如潮水般的叫好声。 夏语冰在这时候端着酒站到了舞台上。 陈安逸立即在下边儿起哄:“阿夏,表演个!” “来一个!”秦阳也在那不怕死的叫唤。 另外的那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她的小伙伴立即跟后边儿鬼吼鬼叫:“来个,来一个。” 一个个拍巴掌,节奏抓得相当准。 夏语冰一抬手,下边儿立即是静了下来:“今儿把大家聚在一起,是想说一件事!” 她竖起一根手指:“爷这一趟把你们拐去宜信,说带你们寻乐子,其实只是私心。大家伙儿心里明镜儿似的,却还是二话没说就跟爷一道儿去了,哪怕是中途遇到危险也没人就孬种撂挑子跑路,而是坚持陪爷走到最后。爷真心感激你们,别的好话爷也不会说,只是在这表个态——日后但凡兄弟有事,叫一声爷,爷定然是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爷,我们是自个乐意跟您去的!” “就是,您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您罩我们这么多年,我们要一遇事就撂挑子,那能配当你兄弟吗?” “就是,阿夏,大家伙儿都是心甘情愿的。”陈安逸叫得最大声。 秦阳也不甘示弱:“爷,只要您用得上我,叫一声,刀山火海我都去!” “刀山火海也去!” “去!” “都去!” 一声声嘶吼,不绝于耳! “好!”夏语冰长喝一声,:“今晚这场子爷包了,大家敞开了肚皮痛快吃、痛快喝,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众人齐声相和,与她一起饮尽杯中酒。 “痛快!”夏语冰将空酒碗往下一倾。 “痛快!”众人有样学样。 夏语冰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也是笑。 陈安逸这时候道:“阿夏,别光顾着笑,跳支舞。” “对,阿夏的鼓舞是一绝,很难得才能欣赏到哎。”立即有人附和。 “不来一曲,来一段也行啊!”秦阳眨巴着眼。 “就是就是,来一段,来一段。”有人拍手。 “来一段,来一段。”众人纷纷相和。 就在夏语冰准备推辞之时,一道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整个风月楼,伴随着这声音响起的还有女子嘲讽的声音:“早听说殷地男子柔弱,却没想到今儿还会有人起哄让人在花楼跳舞,要脸不要?” 众人喝声顿停,愤怒的寻找声音的来源。 花魁娘子的脸色也是一白,下一刻却是担心的朝夏语冰看去。 夏语冰五官英气,身形修长,今儿又是作男装打扮,行事豪迈,口口声声自称‘爷’也难怪有人把她错认为男儿。 她朝花魁娘子点了下头,安抚了她后站出来:“哟呵,哪里来的一只缩头乌龟叫唤呢?” “说谁缩头乌龟呢?”那嘲讽的声音顿时变得尖锐起来。 夏语冰双臂环胸:“显而易见的啊!谁缩着不肯露面,谁就是缩头乌龟!” “你……” 那声音刚落,一道身影鹰隼般从外掠至舞台,走向夏语冰。 这是个十*岁的少女,生得浓眉大眼,琼鼻樱唇,一头长发用各种色彩艳丽的发绳编成一条条辫子后又用一根黑色发带高高束成马尾垂下,耳坠璎珞。一身各色图案织就的裙子上下分开,看似包裹得严实的同时腰部又露出一截雪白的肚皮,随着她走动间若隐若现,极具异域风情。 她就像是一只波斯猫,高傲,却也勾人。 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她更骄傲地挺起了傲人的胸脯停在了夏语冰面前,准备迎接她的赞美以及臣服。 “乌龟你好。”夏语冰不负众望的开腔了。 乌龟? 刚才还沉浸在看到美人惊艳中的众人一下子就清醒了,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白洛妃的脸色刷地就黑了:“你骂我什么?” “我看姑娘你长得挺漂亮的,怎么就是个聋子呢?”夏语冰一脸同情的看着她。 众人不厚道的跟着笑了。 “你说谁是聋子呢?”白洛妃的脸色黑得几乎可以,一双冒着杀气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夏语冰,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千刀万剐似的。 这姑娘一看就是被人呵护在掌心,千娇万宠的主儿,夏语冰最不耐烦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也是冷下了脸:“这位姑娘,今儿是我请客招待我兄弟,你没事请早走,这里不欢迎你。” “呵,说得好像本……本姑娘要赖在这里似的。” “那走啊!”夏语冰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你……”白洛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她是来找场子的,怎么可能什么事都不干就这么走了? “我就赖这怎么了。” 她高傲地扬起下颌:“你不是要跳舞吗?跳啊!” “你一不是我朋友,而不是这里客人,凭什么我要跳给你看?”她这么不好打发,就别怪人算计她!夏语冰脑子一转就有了主意,也就说得故意了:“还有你说我们殷地男子柔弱,看不起我们的舞,难道就你这么个丫头片子,也能跳出雄浑、振奋人心的舞蹈?” 她故意轻蔑的笑了。 白洛妃顿时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场炸毛:“殷地男子本来就柔弱到不堪一击,跳舞更是!” 这话一下子就拉足了仇恨,让一帮子被她美貌迷倒的人立即对她横眉竖眼,摩拳擦掌想要在她漂亮的脸蛋上留下几个大耳刮子印。 夏语冰在背后做了个动作示意底下安静,大家伙儿都是跟她混久的人,见状立即安稳坐了下来。一个个幸灾乐祸的,倒是想要看自家老大怎么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那我们不妨打个赌。”夏语冰不失时机的设圈套。 “你说!”白洛妃不负所望的一脚踏进去了。 夏语冰道:“我们出去到外边的舞台上跳舞,谁赢得的喝彩声更多、更激烈,谁就是赢。赢的人有资格让输的人办一件事,输的人不能推辞。” “好!”现在别说是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一心想要打压夏语冰的白洛妃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下去准备。”夏语冰道。 “慢着,这里都你的人,他们不能参与进去。”白洛妃指着里头的人道。 “就这么几个人你也在乎……”夏语冰耸肩,一摊手:“既然你对你自己这么没信心……” “快去准备,啰嗦什么!”白洛妃愤怒地打断了她的话。 夏语冰愉快的下去准备了,花魁娘子跟她后头,为她打理衣裳。 “她身姿窈窕,身段一流,举手投足都散发着野性的味道,恐怕是有备而来……” “丽娘,让你担心,我的罪过。”夏语冰握住她的双手,深情的凝望着她的眼睛:“可是看着你为我担心的模样,我又觉得好开心。所以即使这是错,我也宁愿一错再错。” 丽娘哪怕知道眼前人是女儿家,心跳还是不争气的跳快了两拍,她从夏语冰手里抽回自己的双手:“别说了,时间紧,你着衣后还有别的安排吗?”以她对她的了解,她定然是有留暗手。 “惊喜公开之后那还叫惊喜吗?”夏语冰笑得神秘,勾住丽娘的肩膀:“美人儿,这惊喜是独独给你一人的,你若是满意呢,就帮我个忙。” 丽娘娇嗔一声:“您都解决不了的事,小女子又……” “你行的,也只有你行。”夏语冰食指压住她的唇,蛊惑一般压低声音道:“相信我。” 丽娘恍惚地点了头:“好。” 夏语冰满意的笑了,松开她的手:“好了,我们可以下去了。” 随手,她抓起一张狐狸的面具将脸藏匿,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快看看,我帅不帅?” 丽娘回过神来,也是笑了:“很帅。” “爷就是天下第一帅。”夏语冰自恋摸一把下巴,搂着丽娘下楼了。 她下楼的时候,白洛妃早准备好了,看她下来还搂着丽娘,两人跟连体婴似的,不屑的哼了一声:“纨绔。” 夏语冰笑笑,也不在意:“美人优先。” “自当如此。”白洛妃高傲地扬起下颌。 夏语冰搂着丽娘走到台下坐下,而此时他们的周围早聚集了一帮被敲锣打鼓吸引过来的百姓和隐藏身份而来的各家和夏语冰一党极不对盘的纨绔们。 赌坊里,赌局开,十二分的热闹。 风月楼斜对面的酒楼里,有男子临窗而立,望着底下的喧嚣笑得像是一只勾人的妖精,他细长的狐狸眼眯着,修长白皙如葱管的手抚摸着怀里雪白的狐狸:“真堕落啊!堂堂苍冥的公主殿下竟然在这里同一个纨绔比舞,呵……” 他忽而轻叹一声:“找不到人真的很无聊呢,为什么要躲着人家呢,明明和人家这么相爱,却偏偏抛弃了人家一个人孤零零的,难道是人家新换的人皮不够美嘤嘤嘤。” 抚镜自照,他唇色嫣红,宛若点朱。 不止容色勾人,其声也如靡靡之音,即使这般怨妇自怜的话,也是十分的悦耳动听。 可是那话的内容,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同房间的四个婢女闻言皆是打了个哆嗦,而在她们面前还躺着一个男子的尸体——那尸体全身都完好的,甚至连致命的伤口都找不到。 只有一点——他的脸皮被生生扒了下来! 而他的脸皮,就贴在临窗男子的脸上。 却无一人敢吱一声,只默默低着头,尽量不让自己腿肚子抖得太厉害,引人注意。 076:绝代天骄 揽镜自照的男子认真选出了让自己看起来很美的一百多个角度后,这才满意地收起了镜子懒洋洋道:“这边儿赶紧收拾了,不干不净的看着真碍眼。” 他抱着白狐,摇曳生姿地走了出去。 楼顶镶嵌的明珠照亮他的容颜,是如珠如玉一般生动、妙美,而那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正是整张面庞上点睛的一笔,一颦一笑间,都是难以言喻的勾魂摄魄。 而其身形纤瘦而修长,一袭白裳衬上慵懒的气质,让人惊叹,好一只勾人的狐狸精。 他以美貌开道,所到之处,众人皆自发让出道路来。 “人家要这个位置。” 他站到了丽娘面前,微弯的黛眉露出些许委屈之色,眼眸似有泪意,明明是霸道的话,却被他说得让人感觉是丽娘强占了他的位置,而他现在想要回来又怕被欺负一般。 这道行千年的狐狸精啊! 丽娘自诩美貌,在此刻却也是自惭形秽,起了身:“请。” 他哀怨地看丽娘一眼:“可是你把这坐脏了,要擦擦。” 抬臂,他兰花般翘起的手指指向椅子她方才坐的地方,很认真的道:“真的很脏,你要擦仔细一点哦。” 丽娘的脸刷地就红了。 周边的人一听这话,都生起气来,有站过来想理论的,可当他们看到抱着白狐妖媚入骨的美人儿时,别说是斥骂了,就是连呼吸都下意识轻了。 “我来帮你擦,我来。”陈安逸撸袖子。 “我来,我来。”秦阳挤过来,才不会放过向美人献殷勤的机会。 尴尬在一边的丽娘:“……” 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美人儿却是看也未朝他们看上一眼,身子优美的一旋,落座在此刻正在熟睡中的夏语冰的大腿上,还撒娇一般头埋在了她的颈项,小小的、优雅的打了个呵欠。 那动作不要太熟练! 目瞪口呆的秦阳:“……” 同样看傻了眼的陈安逸:“……” 果然阿夏才是他们之中最有男人味的女人吗? 眼已瞎,求拯救! 夏语冰迷糊‘嗯’一声,睁开眼,一眼就看到眼前木头桩子样的俩人面色难看的模样,疑惑地眨眨眼:“怎么了?” “我要跟你绝交!”陈安逸跺脚,跑了。 “呜呜,我真的看错你了。”秦阳咬着手帕子,呜呜呜也跟着跑了。 搞什么鬼? 夏语冰一下就清醒了,正想坐起来就发现身上一沉,低头,她惊讶的瞪大眼睛,差点没吓死:“你谁呀?” 她推他,可是她的手还没碰到他就被他抓住,力道不大,却足够扣紧她的手而让她无法挣开,而自始至终他都是闭着眼睛的,身子亦不曾移动半分。 “不要吵嘛,人家累着呢。” 奶猫一般软软的声音真的会让人耳朵怀孕啊! 配合着他,他怀里的白狐睁开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根本舍不得开口苛责。 可是这情形不太对啊! “你先放开我。”夏语冰挣扎。 “松开,你跑了人家要怎么办?”美人儿睁开眸子,那一双眸子里雾气朦胧,漂亮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大狐狸,垂着耳朵在主人身边,求爱抚、要抱抱。 在所有人都羡慕夏语冰的艳福时,只有夏语冰自个儿欲哭无泪——她真的不认识这人啊! 就在这当儿,节奏明快、激烈的乐声响起,将人的注意力一下就吸引了过去。 夏语冰挣脱不了,就干脆自暴自弃的把人往怀里一抱,抻长了脖子往舞台上看,了解敌情。 反正怀里的是美人,不亏! 苦中作乐的,这么一想,心里平衡多了。 更何况怀里的美人儿骨肉均匀,暖暖的,抱着可舒服了。 她这么自然,美人儿却开始不自然了。 美人儿正想离开时,忽然看见她侧过去的左颈一条淡粉色的疤痕,狭长的眸子一瞬间睁圆,而后,他勾起唇角,浅浅笑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个夜晚真是美好啊! 幸福地,他环住她腰肢,深深埋在她怀里,眯着眼睛睡下。 几乎被压扁的可怜白狐从他怀里钻出来,走到了夏语冰肩膀上,长尾卷住夏语冰的脖子,小脑袋一歪,跟它主人一样甜甜地睡着了。 彻底沦为一人一兽抱枕的夏语冰:“……” 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算了,还是看表演吧! 她发散的思维收回,集中注意力在舞台上。 乐曲的前奏到一段落后,白洛妃站到了舞台上。 身为苍冥公主的她自然不可能就一个人上台表演,她临时住的府邸离这很近,便是不客气地让暗卫把人都叫了来。所以现在台上不止有奏乐的乐师数十个,更有伴舞的舞女七个。 七个舞女个个身姿婀娜,容貌美丽,而在她们中间白洛妃戴金色坠流苏皇冠面具,盘着灵蛇髻。一袭飘逸的艳红色绣金花舞裙勾勒出她妖娆的身材曲线,正是蜂腰翘臀,人间尤物。 让人不由得好奇,有这般身段的女子若是摘下面具,那面具下的容颜会是怎样的国色天香? 拨弄古筝的乐师勾出宫音,然后有另外的乐师以笙乐相合,共奏起节奏明快的的舞曲。 七个舞女旋转着往后去,白洛妃立于正中央,身子如灵蛇扭动时,那双臂亦是类蛇臂一样变幻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手势。她旋转、跳跃,月华照在她美丽的容颜上,让她看起来就像是惑人的妖精。 突然,乐曲变得激昂、热烈,然后就如火山岩浆爆发一般骤然将火辣辣的热情喷薄而出。 白洛妃双臂一上一下的飞快作摇铃状,七个舞女同一时间分散开站在她后方定点七个方位,犹如众星拱月一般将她捧在正中央,而就在此时白洛妃身形开始快速的旋转,速度不是越来越慢,而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那艳红色的衣裙就像是熊熊的火焰,以不可一世的姿态闯入人的眼、掠入人的心,让人都来不及思考,就被她抢占了所有注意力,视线犹如磁铁一般吸在她身上,再挪不开。 “好!” “好!” “好!” 震耳欲聋的叫好声不绝于耳,掌声雷动。 台下众人,莫不看得如痴如狂。 声声呐喊到嘶哑,手用力拍到疼痛,却仍不休,是激动到了极致。 “我们公主的舞可是苍冥一绝,殷人想要同我们公主比,简直是自取其辱!” “可不是吗?我倒是要看看,那小子还有什么脸继续嚣张!” “那小子,根本连给我们公主拎履都不配!” 苍冥国人都露出了骄傲的笑容来。 各个赌坊里,掀起了下注的热潮。 平京最大的赌坊——长乐赌坊更是热闹无比,赌徒们把桌子团团围住等着下注,叫加注的人一边收银子一边在那卖力的呐喊:“现在赔率是一赔一百,要下注、加注的朋友请早哎!” “我加第一个,五百两银子!” “我加第一个,一万两银子!” “我加第一个,一万两金子!” “我加第一个,三两万金子!” “我加第一个,十万两银子!” 赌桌上的人热情似火,你争我抢在押注。 这时候闲着没事的十来个雷霆近卫们看得大饱眼福后出来溜达,顺便看看热闹。 见这边这么闹腾,他们也凑了过去问:“一赔一百,谁一,谁一百?” “当然是郡主赔一百了。”记录的人不耐烦的道。 “我跟你说呀,小伙子你可别犯倔押冷门儿,我们这地儿谁不知道郡主不学无术,你敢押她,亏不死你!”旁边的等着下注的一位大叔道。 谁说我们郡主不学无术了,我们郡主牛着呢! 雷霆近卫们心里反驳的这些话嘴巴上自然是不敢轻易说出来,可是他们相信他们郡主!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家郡主……额……会不会跳舞,但是就冲着郡主是自家人份上,他们也要果断地押她赢。 当负责记录的人报这个注的时候,所有人都跟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他们,然而他们毫不在意,大摇大摆走出去,等着看他们郡主表演。 而这时候,寻夏语冰的侯府侍卫们也是来到了大街上。 不过,街道都给人潮堵掉了,耳朵都要给呐喊声震聋了,他们根本没办法大张旗鼓寻人,只得去打听,可这时候谁理他们啊? 侯府侍卫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等这边安静些了再说。 而此时的舞台下,白洛妃摘下面具往下抛出,露出那张绝世倾城的容颜后,气氛更是到了最高点。 尖叫声、掌声、叫好声,久久不息。 白洛妃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下走下台,趾高气扬地走到夏语冰面前:“可不要输得太难看了!” “真吵。”窝夏语冰怀里从舞开场睡到现在的美人儿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单手支着下颌,眉眼似睁未睁的望着夏语冰,娇声抱怨:“刚刚就是她在那跟个兔子一样又蹦又跳的吵得人家睡不着觉的吗?” 吵! 白洛妃高傲的脸顿时就青了。 夏语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颤抖的手指着白洛妃:“哈哈……兔子……哈哈。” 白洛妃愤怒地瞪夏语冰:“你有本事,就上啊!” 夏语冰眼珠子一转,笑得不怀好意:“上你?” “你流氓!”白洛妃气得对她大喊。 “我是个帅气的流氓。”夏语冰笑嘻嘻的:“接下来,是我的时间了。” 拍拍美人儿的肩:“起来。” “人家一个人在这等好无聊,人家要和你一起玩。”美人儿站起来了,可下一秒夏语冰站起来时,他就跟得了软骨头病一样,又整个人挂在了她身上。 夏语冰其实很不想带这么个‘人形挂件’,可是想到他刚才‘神助攻’帮他气人,顿时就高兴了:“行,反正小意思,带着你玩也没什么。我打鼓,你用什么乐器配合我?” 美人儿歪头想了想:“编钟好了。” “准备编钟去。”夏语冰对身边的冬英道。 冬英应一声,下去了。 “跟一个不男不女的货色临时组成对子共舞,你想赢我?”白洛妃望了望冬英离开的背影,转头看着连体婴在一起的两人笑得讽刺,下颌扬起:“我告诉你,你现在跪下跟我磕三个响头认错、认输还来得及,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不让你出去丢人现眼了。” “哪里来的乌鸦呱呱叫真特么的聒噪。”夏语冰掏掏耳朵。 “就是,真的很吵哎。”美人儿娇声娇气抱怨。 然后有志一同,往舞台上走去。 美人儿怀里的白狐跳上他肩膀,看一眼脸色发青的白洛妃,然后果断高傲地拿白臀对着她。 白洛妃敢以性命发誓,不光他们,就连那只臭狐狸都在鄙视她! 哼,等那嚣张的小子输了,她定要亲手料理他们俩,还有就是这只该死的臭狐狸。 一定! 精彩的舞曲后,余音绕梁,那勾魂摄魄的舞姿仿佛仍在人的眼前,久久不能遗忘,众人皆在回味中,正美时忽地看到夏语冰带着‘人形挂件’和一只狐狸上台,都是忍不住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乐师呢?” “乐器呢?” “没有伴舞的吗?” 大家左看右看,四处找寻。 夏语冰十分淡定的站着,美人儿和白狐依旧懒懒的挂着。 不多时,十五面大大小小的鼓和一套65只的编钟被人搬了上来。 夏语冰指示他们安放方位,大家有条不紊的忙着。 台下,人们咬耳朵。 “虽然阿夏是自己人,但是我觉得吧,有那乌龟小姐珠玉在前,这一把输赢难说啊!”陈安逸对着旁边的作路人打扮的殷清寰道。 “她看起来胸有成竹,想必早有谋算。”殷清寰倒是比较乐观。 “她胸有成竹?”陈安逸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了?”殷清寰一头雾水。 陈安逸抱着笑疼的肚子,指着秦阳:“哈哈,你问问她……阿夏最紧张的时候……哈哈……哈哈是不是……是不是就是这样儿?” “似的似的……”啃猪蹄子的秦阳百忙之中口齿不清的附和道。 殷清寰:“……” 她真如此奇葩?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看到她时,她那一副披红挂绿的装扮以及那一张花花绿绿的脸——突然就好想回去,不忍心看她丢脸了哎! 其实不止他们这样想,几乎下边儿所有人都这么想。 白洛妃的舞蹈给人的视觉冲击太大,美人、极致火辣的舞蹈,都让人过目难忘。可夏语冰就只用这么些鼓,一套编钟,连正经点的乐师都没有,这能折腾出名堂来吗? 倒是雷霆军近卫们对她有迷之信心,完全一副等待自家郡主一鸣惊人的派头。 这时候下边儿侯府的侍卫已经发现台上的人是他们家郡主,可已经知道原委的他们实在太纠结——是带郡主回去被愤怒的众人用唾沫淹死呢?还是带郡主回去迟了回府被丞相大人骂死呢? 两难啊! 就在此时,夏语冰拿起了一双鼓槌,扎马步,捶了一下鼓面。 ‘咚’的一声! 也在这时,美人儿拈起长形棒敲了个低音。 两音相合,并不算悦耳。 夏语冰再敲,‘咚咚咚咚’四声。 美人儿懒洋洋地,换丁子形的木锤随意敲了两声。 这两人跟闹着玩似的。 “这也叫乐曲?” “明明就是闹着玩的嘛!” “浪费时间,回去了。” 众人满腹的期待这会儿就跟被水浇灭的火一样,连半点小火苗都升腾不起来了。 “没什么看头,回去了。” “回去回去,时候也不早了。” 人潮开始慢慢散去。 白洛妃高傲地扬起下颌,哼,果然殷地男子都是软趴趴的,一点用都没有! 陈安逸低着头,浑不在意吃东西。 殷清寰捂脸,简直不敢相信夏语冰就这水平还敢跟人撂大话。 “她真的学过吗?”殷清寰觉得这问题好羞耻。 “好像……我也不清楚。”陈安逸想了想,回道。 “可是你们先前不是说她打得好,一定让她表演吗?”殷清寰有些不可置信。 陈安逸耸耸肩膀:“起哄,都熟人,你懂得。” 秦阳也在一边嘿嘿的笑,一张嘴油汪汪的格外喜人。 所以…… 殷清寰正经脸,双手往他们肩膀一拍,果断道:“我们还是走吧!” “不要。”秦阳还没吃饱。 陈安逸拍拍手:“不急。” 殷清寰无奈,只得又坐下了。 这时候,人潮散得差不多了。 只不远处的屋檐上,乌发红衣的少年从夏语冰踏上舞台到现在,视线就没有半刻离开过她,如影随形,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闹着玩呢,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云淡喝一口酒。 “不是,会赢。”谁都可能会输,她肯定不会,夜玖对她,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所以这死孩子是不会走了,是吧?是吧? “好吧!”云淡把酒囊口塞上:“我陪你一块儿,不过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这一次你先她回来?又为什么她回来没有半夜去找你?” 大晚上没看见翻墙的小虾米,好不习惯。 夜玖眉眼一沉,就在此时,一声‘咚’声! 闷的声响,迎合人的心跳,瞬间便是如那火星撞地球,那一刻的火花四溅。 夜玖的眼睛一亮。 夏语冰握紧鼓槌,又是咚咚两声,而美人儿长袖从摆放好的六只丁字形木锤和两只长形木棒上一拂而过,八只一同飞起,同时奏乐! 咚、咚咚、咚咚咚锵,一声声,都是紧扣在人心头的乐声。 远走的众人,开始停下脚步。 戏谑的人,闭了嘴。 可这就够了吗? 不够! 远远不够! 夏语冰眼神一厉,身形猛地一转,手上的鼓槌狠狠击在面前一双大鼓上,衬着那美人儿编钟骤然用长形木棒敲小钟敲出的高音,她飞身而起,飞快地在旁边的大小钟鼓上敲出最直击人心的声音! 那是飞龙在天的霸道,睥睨天下的尊贵、傲然! 那是鹰击长空的凌厉、凶悍,不可一世的张扬! 鼓声、钟声交织,用最激烈的演奏构出一个崭新、令人目眩神迷的世界。 那时盘古巨人持巨斧劈开混沌分出天地,雷电撕裂长空,万物初生长,从最初幼小的朦胧无知,到后来成长后的凶残张扬,弱肉强食,它们在残忍规则中从弱向至强进化。 而后——飞龙长吟在天、翻云覆雨。 火凤于烈火中涅槃,群鸟朝拜。 白虎咆哮在平原、万兽俯首叩拜。 玄武水中游,睿智双眸容纳全世界。 鼓声咚咚,钟声铛铛。 夏语冰极致的旋转,一双再普通不过的鼓槌在她手上今夜却似有了千万般的变化,咚咚咚的好一阵舒缓乐曲之后,她手中的鼓锤再一次快速击打起来。束起的乌发在激烈的击打中散开,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黑色流光,令人目眩。 “是熟悉的味道呢。”美人儿轻轻笑一声,慵懒的身形忽地笔挺站直,白狐站在他的肩膀,恭敬地将一管碧玉笛捧到他唇边。 笛声呜呜,一下子就融合进入她以乐声构建出的天地里。 而这时,乐音的世界已经改变。 地面在崩裂,百兽奔逃,不顾一切的躲藏。 火热的岩浆从地底喷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整个世界。 沉睡的恶魔,他已苏醒,狂妄宣告要霸占这个世界。 百兽哀鸣,飞龙折翼,凤凰流下血泪。 绝望间,有神灵苏醒。 她踏飞龙,挽长弓,用凤凰涅槃之火为箭,与恶魔战斗到一起。 刹那天地撕裂,日月无光。 艰苦卓绝的战争之后,神灵终于战胜恶魔,将恶魔永远封印在极寒深渊。 所有生灵虔诚跪拜它们的神。 而神灵背对着太阳,笑容悲悯,身后万丈华光。 …… 这注定是一场属于耳朵的华丽盛宴。 也是一场,人间极致的狂欢! 直到最后大编钟的尾音落下,众人都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们傻傻的看着披头散发的夏语冰,这一刻,他们的眼底再没有之前看到她人时的避之不及厌恶,只有犹如羔羊般臣服的温顺,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屈下双膝,跪在了她面前。 夏语冰握着鼓锤的手臂颤抖着负在背后,汗津津的下颌微扬,气质神圣不可侵犯。 香汗淋漓的美人儿勾唇轻笑,单膝跪在她脚边,亲吻她的鞋尖:“亲爱的,普天之下我心只悦你。” 夏语冰装X的表情一下子崩裂:“嘛意思?” 不是脚动不了,她现在就想拔腿就跑。 奇怪,她不过一个恍惚,让‘她’跳了支舞,怎么情形诡异成这样? 还有……还有那外边跪了那么多人……卧槽,她怎么有种在组织妖教的诡异既视感? 吓死宝宝了! 美人儿狭长的眸子忽地一眯,霍然起身,手掐住她的脖子:“说,你到底是谁?!” 这声音既冷又厉,杀气凛冽,吓死人。 夏语冰崩溃,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放开我们郡主!” “放开我们郡主!” 混在人群里的雷霆军近卫和侯府的侍卫看到自家郡主被挟持,顿时如梦初醒,一个个亮出武器飞上舞台,将二人团团围住。 被掐住脖子的夏语冰老难受了:“我是夏……” “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弄清楚的。”他伏在她耳边:“记住,我是姑苏凉,我还会来回来找你的!” 一阵香风起,他松手,雪白的身影如一道流光没入天地,转瞬不见。 姑苏凉是离开了,骚动却在继续。 一大帮人把夏语冰围在一起,是看上看下、嘘寒问暖。 夏语冰忍着难受一个个的回答他们的问题,说得口干舌燥,等差不多打发了过于操心的‘亲友团’之后,她左右看几眼:“咦,跟我打赌的乌龟小姐呢?” 众人闻言,也是左左右右的仔细寻人。 可左看右看,是连根人毛都没看见。 “切,溜了。” 众人一阵鄙夷声。 “好了好了,别为那不相干的人烦心,走走,我们先去蓬莱阁喝酒,再去风月楼抱姑娘。”夏语冰手一挥:“走,不醉不归!” “走!” 一帮人浩浩荡荡冲蓬莱阁去了。 “可是郡主,丞相他……”侍卫跟后边儿急切的叫唤。 “难得郡主高兴,请众兄弟吃喝玩乐,你们也就别端着架子,敞开肚皮吃喝。”雷霆近卫们凑过来,生拉硬拽的把侍卫拉入他们阵营。 然后大家伙儿高高兴兴去赌坊取自己赢的银子。 这一场斗舞,虽然没有专门的人判定输赢,但是从白洛妃溜走来看,光气度就输了一大截。 既如此,宣布与否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 他们只知道重要的是——他们的郡主没给他们殷地男儿丢脸…… 丢脸? 不对呀,郡主是个女的啊擦! 077:决绝,两不相干 这情形正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吃喝玩乐,不醉不归,一夜狂欢导致的直接后果是——当次日皇帝派出的陈公公到侯府宣旨时,夏语冰压根不在府里。而且不止是她,就连跟她一起去宜信的那一帮狐朋狗友也都只有刘清一人在府上。陈公公和出来宣旨的太监将这事禀报给皇帝后,皇帝就一个字儿——查! 这平京是皇帝的地头,皇帝想要查事儿,多简单啊! 很快的,便是有禁军统领金焕进宫,将昨夜发生在风月楼外夏语冰同那白洛妃斗舞的事一五一十的跟皇帝说了,皇帝听了没表态,只是问:“那一帮人现在在哪里?” “醉倒在风月楼里,个个酒气冲天,怎么叫都叫不醒。”金焕这话其实还是好听的,事实上是他带兵过去找人时,这帮人还在风月楼横七竖八睡得跟死猪似的,那酒气差点没把他们给熏死。 皇帝沉吟一声,摆手让他走了。 金焕行礼,告辞。 皇帝唤来暗卫:“去问问侯府现在什么动静?” 一道风声,而后无踪无影。 半个时辰后,暗卫过来禀报:“郡主昨儿晌午时同方御医一起回的侯府,而后他们一起用膳,郡主最先离开。之后丞相和方御医聊了会郡主的病,丞相后来想找郡主时郡主已经出门,丞相于是派侍卫去寻郡主,结果侍卫和郡主都一夜未归,丞相急得团团转,实在是等不了才在早上又派出一队人马查到郡主醉倒在风月楼,他气得砸了一地的东西,发脾气说让郡主不要回来了。” 也因为是这样,所以金焕去找的时候,夏语冰还在风月楼醉得跟什么似的。 风月楼是什么地儿? 那可是平京有名的花楼,男人最爱的醉生梦死、一掷千金的*窟,她跟一帮人却待了一晚上! 尤其她还是个女儿家! 这要换谁府上出这么一祸害早八百年就要被扫地出门了,可关键侯府就夏语冰这一根独苗苗,这就没办法了。 皇帝有些同情夏老爷子了,脸色就比先前稍微好了那么一丢丢,‘嗯’一声:“下去。” 暗卫疾退数步,出门时身体诡异一旋,便是不见了踪影。 御书房,皇帝皱眉思考中。 陈公公是个明白人,在边儿上悄声问道:“可要寻千雪过来问问?” “千雪?”皇帝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陈公公笑得谄媚:“皇上您是贵人多忘事,奴婢说的千雪就是您给郡主的那个死士啊!” “对噢!”明白过来的皇帝一拍大腿:“去,快去把人宣了问问。” “哎。”陈公公应一声,下去传唤人了。 召死士这种事,自然不可能下明旨,只能是传口谕。 皇帝安排千雪在夏语冰身边,说得好听是保护,其实谁都知道那就是变相的二十四小时监视。 而今宜信一事的真相未明,他好不容易打消了对她的想法儿,她却在昨夜闹出那么一出,如何不让人生疑?再者,一个能用乐声使得他人发自内心臣服,下拜的人,就真的是个不懂事的纨绔? 皇帝不相信。 他在御书房等着,一个时辰后,陈公公满头大汗小跑着过来。 “什么事儿弄得这么慌慌张张的?”皇帝见他这样儿,忍不住问道。 “皇上恕罪。”陈公公跪倒在皇帝面前,头磕在了地上。 “恕什么罪?”不就跑了一趟,怎么就弄出罪了?皇帝还真就不明白了。 陈公公道:“那千雪嘴跟蚌壳似的,一个字儿都不肯说。奴才急了,便是让人对他动了刑。” “结果呢?”皇帝急问。 “大刑能动的都动过了,人也弄得半死不活的,还是哼都没哼一声。”太监残了那一处,内心多扭曲、阴暗,那折腾出的刑法有多变态可想而知!可人偏硬是忍下来了,而死士又都是没家人的,不怕死之后那就是什么弱点都没有,教人空有毒计却是无法下手。陈公公也是实在没了办法,又不敢真把人就这么弄死,于是就匆匆跑来请罪了。 皇帝咬牙,真不知道夸自己的人训练死士的方式太成功,还是郁闷丢了孩子都没套着狼。 “不是还有个方御医吗?下旨传过来!” 他还就不信邪找不到人问了! “那千雪?”陈公公惴惴不安的问道。 “千毛的雪!”皇帝大怒:“一卷席子裹了,丢乱葬岗去!” 没用的人,活着干嘛? 陈公公被吓得一哆嗦,急忙下去处理了。 不多时,一辆马车从宫里头出去,驶向东城。 时间如梭,天黑时分狂风起,一阵骤雨之后,雨势变大,直成瓢泼大雨。大雨哗啦啦,豆子一般砸在泥土地上,是一砸一个小坑儿。 青城乱葬岗,横七竖八摆着各种尸体,腐烂的、未腐烂的,缺胳膊少腿儿、掉脑袋的,各种都有,这些尸体死相不尽相同,却也有相同的一点——都是横死,凄惨至极。 身形庞大的十来只秃鹫在雨中滑翔,寻到目标后便先是到目标身边,张开嘴,伸长脖子、张开翅膀,准备起飞,而后它发出“咕喔”声,见对方毫无反应,就用嘴啄一下尸体,马上又跳了开去。这时,它再一次察看尸体。发现目标仍然没有动静,它便放下心,一下子扑到尸体上狼吞虎咽起来。 浓重的血腥味更远的扩散在空气里,引得枝头夜鸦凄凉嘶鸣。 疾风暴雨,吹不散,也打不开这里浓重的阴气。 这里,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就在秃鹫愉快进食之时,突然间有一道银色流光从天而降,被扫到的最近的三只秃鹫凄鸣一声,下一刻身体断裂成整齐的两半,溅出的鲜血如暴雨,洒了一地。 其余的秃鹫见状,纷纷停下进食,惊恐地拍打着翅膀滑翔奔逃。 却根本不等它们飞远,又是几道银色流光朝它们疾射而来,几声凄鸣后,它们庞大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滚烫的鲜血如暴雨一样浇在了这片血腥的大地。 不远处裹着黑色斗篷的人收起了连收割了数条秃鹫性命却滴血未沾的软剑,在漫天的黑色中,踏着血腥而来。 恶鬼的面具遮住了她半边脸,狰狞的纹路看起来诡谲而恐怖,而她露在外边的另外半张脸却是白皙如玉,脸部的线条也亦是如同刀削斧凿一般凌厉,真正的眉眼如刀,目光如刃,让人望而生畏。 一步一步,她踏过遍地血地尸骸,最后停在了千雪的身边,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他肚子才被秃鹫啄破,露出里边艳红的血肉和一截肠子。 他面容却是安详的,看到她,甚至眼眸中还有星星点点的亮光。 他生而姝丽,即使脸上遍布雨水,形容狼狈,却仍然有一种惊心动魄之美,犹如陋室明娟,让人无法不注意,无法不为之倾倒。 可她,却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为什么?” 为什么? 她虽然没有问明白具体,可是千雪懂。 为的是她眼中暖如烈阳的光芒,为的是她杀伐果断时的魄力,其实他到她身边不久,就发现了她掩藏在和善的面皮下绝情冷酷的真面目。 可是,他没有对任何人说。 为什么要说呢? 最初的想法是——她这般强大,可以做到那么多他想做,却又不能做的事,他想要看看她究竟能做到何地步。这要是报告了,就再也看不到了。而渐渐地他也发现她知道了他在暗地里观察她,她却没有点破的,只是让冬英——那一个武功甚至比他武功还要高强的婢女盯着他的事,所以他更是下定决心守着这一份默契。 不得不说,能在那么多死士里脱颖而出,活到现在,他靠的就是他无比精准的洞察力。 而后面发生的事,再一次证明了他直觉是对的。 因为他觉得,十分的有趣。 后来他看着她定策剿贼匪、无耻反陷害严逸、张狂逼军需、利落扫清后续障碍……一步一步,环环相扣,算无遗策。而他将所有事连在一起仔细剖析,明白她在布一出大局,而这局面翻开后导致的结果他猜会震荡大殷半壁江山。 昨夜的一场鼓舞,抒发的就是她的豪情壮志,代表着她真正吹响这一场战斗的号角! 这之后的精彩,如何舍得错过? 这样的她,为何要背叛? 大刑加身命悬一刻时,他也不曾后悔过自己的守口如瓶,可亲眼看到她的这一刻他却是后悔了——后悔再不能陪在她身边看日升月落,守她一生平安。 原来,不知觉间,他已对她情根深种。 可是,这些却是不能告诉她的。 而她,也不会想知道。 所以,他什么都不会说。 收起眼中的眷恋,千雪努力地张开嘴:“因为……你是主人。” 声音嘶哑,低小,在暴雨声中几乎可被忽视。 可夏语冰却是从他的唇形里读出了这个事实,她俯下身,点住他的穴道,制止他血液的奔流:“记得你如今的话,若有一日你背叛,我定将你剥皮削骨烹肉!” 不会有那一天的。 即使背叛天下,他亦不会背叛她。 千雪心里这般起誓,口中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便只能轻轻摇了摇头,阖上眼眸。 夏语冰面无表情抬手撕裂袖上布料,裹住他伤口后,弯腰抱起他来。 十道黑色的身影闪电般现身这里,跪倒在她身前:“主子。” “毁尸灭迹。”夏语冰冷冷的唇角吐出四个字后,足尖一点,身形鹰隼一般朝远方掠出,消弭在浓重的雨幕之中。接下来的事,毓秀宫的人会做得很干净。 她把人带到轻音阁,给喂了保命的凝碧丹后让夏梅照顾着,她自己则是换了身衣裳,撑伞去寻她小师叔了。 “师尊受了风寒,服药后早睡了。”小青守在门口,不让人进去。 已经切换到吊儿郎当型人格的夏语冰勾着油纸伞,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竖起手指:“打个商量,人命关天,这事得小师叔出马,不然办不了。” 小青不肯:“师尊临睡前吩咐了,无论是谁一概不见。” “这么无情?”夏语冰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小青点头:“师尊说,你要是过来,可以找师弟。” 夏语冰脸色一黑,旋即她搓着手嘿嘿的笑:“小青儿,你看咱俩关系这么好,我今儿就求你帮这小小的一个忙,你是绝对不会不帮你师叔的吧?” “师命不可违!”小青面无表情。 夏语冰跳起来:“你榆木疙瘩啊你!你师尊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小青面色木木的,转身进门后,当着她的面儿‘砰’的一声把门重重关上了。 碰了一鼻子的灰夏语冰:“……” 好想暴力拆门啊擦! 郁闷地,她转身,正想着这么大晚上的要去哪里请大夫,走着走着便是到了廊道上,忽地看到有灯光闪烁,她警觉停步,凌厉的眸子往那方向扫去。 瞬间,怔住。 长廊下,少年着一袭薄裳,及腰长发披散,手中提着的八角宫灯照亮他如玉般清润的容颜,化不开的温柔在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更显眉目缱绻。 是多日不见的夜玖。 夏语冰回神,却是一抿唇,转身就走。 “等等!”夜玖再无之前从容,丢了灯,急急追着她跑。 夏语冰心乱如麻,越走越快,却实在心乱没有看路,一脚踏空,手上油纸伞飞了出去,身体也一同失去平衡往那台阶下摔去。 追来的夜玖见状,快跑两步,整个人往下躺,硬生生给她当了回垫子。 暴雨倾盆,一下子就将他们给浇成了落汤鸡。 夏语冰挣扎着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却是被他死死地抱住了腰肢动弹不得,逼得她发了火:“你想干什么?” “别走。”夜玖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惶恐。 “不走?”夏语冰冷笑出声:“不走在这干什么?” “听我说。” 这些日子他早就想明白了,想要跟她坦诚一切。不见她是因为她还没有回来,而昨夜她回来了,在那样的情形下他如何能去见她? 雨夜失眠,他听得她的声音,匆忙披衣提灯,可她,眼里却好似不再有他。 莫非,她是喜欢上了那个和她合奏的男子? 毕竟,那样的默契的鼓钟相合,男才女貌犹如天造地设。 想到这里,他是真的急了。 她想知道什么,他告诉她便是,只要她不离开,不对他这般冷漠,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即使,揭开最不愿意回想的过去。 “我已经不想听了!”夏语冰点住他的穴道,站起身来,凉凉的目光穿透雨幕看着他失措的脸:“你有你的秘密,我有我的秘密,我们彼此都有隐瞒,无法做到坦诚。既然如此,何必在一起你猜我猜大家猜?索性今日说明白,自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两不相干!” 她拽下脖子上的玉佩,重重丢在他身上:“入我清风门,便守我清风门的规矩,从今日后,请尊我为师叔!” 一个称谓,划开的是天与海的距离。 也是彻底的,撕裂了他们曾经有过的美好的过去。 他穴道被封,说不出话来,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远方,他再也看不见的远方。 “师弟?” 小青听到动静跑出来,就看到失魂落魄的夜玖躺在雨地里,忙跑了过去,发现他不能动后立即为他解开穴道:“你怎么了?” 夜玖就着他的手站起来,恍惚地朝着廊道走回去。 小青有些不放心,想要过去问问,却被出来的月明拉住了:“他也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师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小青只觉得,即使夜玖什么都没说,可是那离去的背影却是让人看得眼睛模糊,心里就像被什么哽住,难受得要命。 月明摸摸他的小脑袋:“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 小青疑惑地看着他。 月明笑笑:“不经历暴风雨的摧残,如何学会珍惜日出时的珍贵?这于大自然的生灵是,于人,也是一样。” 可跟眼前这一切有什么关系呢? “师尊,我还是不明白。”小青老实道。 “你现在不需要明白。”月明轻笑一声,忽地剧烈咳嗽起来。 “时候不早了,师尊早些歇着吧!”小青见状忙道。 月明‘嗯’一声。 小青搀着他的手,师徒二人往房间内走去。 雨声,渐渐小了。 夜幕,更沉了。 八角宫灯斜在地上,被风再一吹,烛火啪地灭了。 夜玖前行的脚步一顿,他转身,望向沉黑的雨幕。那是她消失的地方。 昔日记忆,忽地在眼前清晰。 是那一日,她突兀撞入他的眼里,那真诚、热切的目光,即使在那逼仄的井底,只有明珠照耀的地方,也像是一对闪闪发光的小太阳。 是那一日,驿馆她毫不犹豫挺身相护,让他远离羞辱。 是那一夜,她策马楼下相侯,许下承诺此生不负。 是那…… 种种种种,美好的、不愉快的记忆都完好的存在他的心里,都是他那么努力呵护的一切。可是就在今夜,一切都毁了,她决绝的说,此后他们两不相干! 两不相干…… 他紧握住手上的玉佩,冰冷的唇角勾出一抹阴戾至极的笑弧来:“怎么能再不相干呢?明明是你先招惹的我,招惹到一半,就想丢下我一个人吗?” 这世间岂会有这么好的事? ------题外话------ 话说大XXSY的百比一的订阅啊,才这么点V收藏还有人订还是很开心的(*^__^*)嘻嘻…… 其实这一章要是有时间的话内容远远不止这些,上班族,伤不起。 d==( ̄▽ ̄*)b谢谢订阅的妹纸,么么哒(づ ̄3 ̄)づ╭?~ 078:欺人太甚 他举步,回返。 冷风暴烈,吹乱他的发,乌黑的长发张扬的飞舞在浓墨得化不开的夜色里,更显得他身形孑然,可那背脊却是直挺挺的,即使看着单薄、瘦弱,实际内里却已是无坚不摧。 他整张面庞隐在黑暗中,唯有那一双墨黑的凤眸里,冷光熠熠。 一步一步,咚咚咚咚。 那是脚步声,亦是心中锁链断裂的声音。 在房门口停住,推开门的那一刻。 同时,他放出了心中的魔。 …… 夏语冰几乎是逃一般离开府邸后,又跑了老远,终于才在一棵大树下停下脚步来。 后悔吗? 在心里,有冷酷的声音如此问道。 不! 她吸吸鼻子,在心里回答——我承认我没有你聪明,可是我也不是会拖你后腿的人。如今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好似在刀尖行走,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既如此,我又如何能分心?而且我知道的,我分心不可怕,你要是分心的话那就是彻底的完了,侯府的安危和那么多人的性命都背在我们身上,我不能这么自私。 那个冷酷的声音没有回她。 她哽咽道——你说的,我都尽力去做了,所以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也不要利用他。我们的事,我们自己做就好,不要再牵扯无辜的人进来了。而且我知道你也是在意他的,不是吗? 她们是一体,虽然做主的事情都是‘她’,但是她们的记忆有极大一部分是相通的。 她能感觉到,‘她’对他也在意。 只是真正把一个人的放在心里的时候就会害怕失去,而她们要做的事太危险,到了真正需要牺牲人的时刻,她怕‘她’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出去当替死鬼。 依旧没有回答。 她开始有些慌了——我知道这样过分了,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从来都没求你做过什么,这一次就当我求你,求求你了…… 无声的,她泪流满面。 许久之后,终于有声音回答——好。 她陡然一喜,下一刻伤哀之色彻底从她眼中褪去,只剩冰冷的寒意。 抬手,重新将面具覆上,变成了那个无坚不摧的另一个人。 她面无表情地望向远处。 垂下的十指却微微蜷缩,绷紧的指节根根发白。 是不是所有人都只喜欢爱笑的那个人? 她的存在,是不是就那么的让人厌恶? 即使她比那个她聪明、能干,却还是永远只能活在黑暗里? 祖父、阿娘、方御医,他们对她看似一样,实际是有区别的。她能看出来,即使是一样的动作,他们对她永远藏着小心翼翼,就好像她是一个外来的掠夺者。 可明明她们就是一体啊! 而她对外界失望,把自己藏在黑暗里,安慰自己即使所有人都对她这样,另一个她是唯一不会这样对她的人之后。可是今夜她的不信任却是彻底摧毁她自以为是的堡垒。让她看清这真相——那个她其实也怕她,打从心底认为她是一个彻头彻尾可以毫不顾虑舍弃一切的人…… “呵。” 她凉凉笑出声来,眼眶一阵发胀,却是倔强咬住了唇,固执不让自己脆弱的眼泪外流。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吗?为什么会伤心?不伤心,没必要伤心,别人算什么,她有她自己就好! 足尖一点,直皇宫的方向掠去。 她不是那个她,想要办的事,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会办到! 冬风冷冽,她御风而行,直达皇宫,寻到太医院。 当夏语冰推开方御医的门时,却并没有察觉到人的气息。 他去了哪里? 警觉地,她闭上眼睛,仔细听了听,却依然没有发现这里有多余的人声儿。 不对劲! 她关上门,转身,足尖点地,使轻功飞过围墙到那守门人身后,从后边一勒他的脖子:“说,这里的人去了哪里?” 冷夜幽幽,她沙哑的声音宛若鬼魅。 那人被吓得腿肚子直打颤:“皇上……皇上那边去了。” “什么时候过去的?” “是……”死亡阴影的笼罩下,那人哪里敢撒谎:“晌午时候……去了一次,刚……刚才又去了。” 下一刻,骨头断裂声响起。 夏语冰松手,那人‘嗵’的一声摔在地上,圆瞪着眼,脖子呈扭曲状歪到一边,已经是断了气。 她取化尸水,倒在尸体上将之化去。 宫里头失踪几个宫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人会去在意。 毁尸灭迹完,正要离开她忽地听到脚步声从远及近而来,以她的耳力可以辨别是有六道呼吸声……她窝在了墙角。 是下雨,她一袭黑裳并不会惹人注意。 不多时,六人到了便是到了太医院门口。 陈公公停住脚步,一甩手上拂尘,笑着对那着太医官服的方御医道:“把你安全送达了,咱家也该回去了。” “公公走了这一路,怕是也口渴了,不若进去喝杯茶?”方御医邀请道。 陈公公摆手:“不了不了,这时候儿啊也不早了。皇上那边得人伺候着,那些个新进的孩子们毛手毛脚的,他们在那,咱家真不放心。” “也是,你是皇上身边伺候的老人儿了,新人哪有你伺候得周到?”皇帝生性多疑,心眼小,能跟他身边这么多年不止还活得好好的,还牢牢占据着总管太监位置的陈公公不得不说是个人才。 这是事实,方御医也说得是实心实意。 陈公公这样的人精儿哪里会分不出谁真心,谁假意? 闻言,笑起来:“方大人,咱家想起来,这些时日雨下个不停,咱家这腿就酸哪!你要是方便的话,就给咱家配点药,咱家让手底下的孩子熬些,喝点儿,也省得大晚上疼得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 这就是要提点的意思了。 人老成精,方御医自然也是听得懂这言外之话,笑道:“里边儿请。” “都在这候着。” 端着脸对手底下的四个小太监吩咐一声儿后,刘公公转过身,也是客气道:“方大人,你先请。” 这人生在世,年纪越往后长,毛病就越是会多,没人敢保证自己不会生病,所以宫里头的宫人多喜欢跟太医院的人攀交情,尤其是像方御医这种德高望重、医术高明的御医。大家更是争着抢着要跟他攀关系,毕竟‘朝中有人好办事’,所以即便是皇帝身边儿的红人陈公公,对他也是存着几分讨好心思,所以才会这般客气。 陈公公是客气了,方御医可不真敢把他的客气当随意。这阎王易惹小鬼难缠,陈公公成日跟皇帝边儿上,要是看谁不顺眼了,有事没事在皇帝跟前给上个眼药什么的,这人离完也就不远了。 要知道世界上从不缺乏天才,缺乏的只是既有能力,又会做人的人。 方御医能在太医院这么多年,那也不是白混的,眼力价等一。 “你腿脚不舒服,外边儿冷,别推辞了,请吧!”说着方御医上前了一步。 陈公公掩嘴轻笑两声:“那便一起走吧!” 二人并肩而行,一起进入院中。 虽然有心要陈公公提点,但是方御医也没有一进来就要人说话,先给把了脉,又认真查看了下他腿脚后,拿来纸笔刷刷刷写了两副方子后亲自抓了药,用纸包包好了给陈公公放桌上:“老毛病,没什么大碍。这些药你拿去,每日饭后喝一碗,两个月后,症状未缓解便请拨冗前来太医院一趟,我再帮你看看。” “真是多谢了。”陈公公把药方揣进了袖子里,叹息:“方大人,你不知道,皇上脾气最近不大好,都是郡主那事给闹的。你说郡主一个女儿家,没事不在府里学人绣绣花、管家,净往外边儿跑,这一次还跑宜信那么远的地儿,这时候才回来。唉……这人啊!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子,怎么夏秦氏那样一个玲珑心肝的人就得了郡主这么个不着调的?” “喝茶。”方御医识相的没有多问。 陈公公喝一口茶,接着道:“只是到底郡主是皇上看着长大的,皇上对她,咱家也是看着的真跟对四公主没什么两样儿。这不,皇上怎么就今儿叫你过去仔细询问郡主的病情了?” “皇上仁慈宽厚,我大殷之福。”方御医说这话自己都不信,可是嘴上却是说得情真意切的。 “是啊!”陈公公道:“皇上真的是再仁善不过的人了,你也是老帮夏秦氏和郡主看病的,以后但凡她们有什么毛病,一定要及时禀报皇上。夏侯爷为国尽忠,守卫疆土,皇上可交待了,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妻女。” 这话乍听没什么毛病,挺情真意切的,可若仔细听便是能分析其中的含义——一旦夏琼华有异动,便是要他立即收拾秦娇娘和夏语冰;而要是夏语冰有异动,那便是要他向秦娇娘下手,以达到威胁夏琼华和夏语冰的目的,正是一箭双雕,其心不可谓不毒。 “这是自然。”方御医慎重应答。 陈公公确定他听懂自己的意思,愉快的喝完茶后拎着药包站起来,轻轻一拍嘴,笑道:“哎呀你看咱家,一开嘴说话儿就说多了,时候儿不早了,皇上那边还要人伺候着,咱家便是先走了。” 方御医起身送他:“夜深露重,你也慢些。” 陈公公把药包交给手底下的太监,走进人撑开的大油纸伞里,一甩拂尘:“好咧。” 方御医目送一行太监离开后,这才转身回去。 窝在墙角的夏语冰这时候起身,也跟着走了进去,关上门。 “你……”方御医听到脚步声,转过身,突然就瞪大了眼睛,不等她说话就劈头盖脸冲她骂道:“你不要命了你,这时候跑这里干什么?” “救人。”夏语冰冷冰冰的道。 “这京里边难道就我一个……”噼里啪啦说到一半的方御医突然觉得这声音有点不对劲,立即是把后边的话咽了下去,语气严肃起来:“救谁?” 夏语冰的回答是直接扛着他飞身而起,离开这里。 …… (轻音阁) 方御医呕吐了好一会儿才自己掏出一粒丹药吃了,又喝了一大杯水才定下神来。 毫无防备的老人家被迫当‘空中飞人’那么久,会要命的好不好? 他想控诉来着,可看着对面儿坐着的那人冷得跟阎王似的一张脸,却是怎么样都提不起勇气,可又实在不甘心:“下次,下次不许这样了……” 说完,他自己都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太弱了好不好? “好。”冷冰冰的单音节。 方御医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自问自答得太投入,不小心给说出来了。 夏语冰以为他没听清楚,皱眉再说一遍:“没有下次,现在去看里边的人。” 千雪的伤势严重,只经过简单的清洗包扎,已经不能再耽误时间。 方御医这才看到病床上的人,大夫救死扶伤的天职让他一瞬间就忘记了夏语冰的可怕,他大步朝着千雪的方向走去,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宫里头人干的?” 夏语冰‘嗯’一声。 “我就知道,除了那帮变态,还会有谁这般丧心病狂的折腾人?”这人身上伤口纵横交错,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红白的皮肉往外翻卷,伤势严重的都能见骨。 方御医青着个脸为千雪诊脉:“你先出去,这边我来。” 到底记起了夏语冰是女儿家。 夏语冰这次没有异议,走了出去。 阁内,早为她烧好的银丝炭火盆,他们见她出来,莫不俯首叩拜:“主子。” 夏语冰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在首位坐下:“起。” 一个个的人,这才起身坐下。 “离歌,动我们宫里在皇帝身边的内线,查皇帝和方御医今天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墙角听了陈公公和他的一番话,她已经知道皇帝在对他施加压力,而她也分明觉察到先前方御医第一眼看到她的表情很可疑,既然如此就必须查清楚。她又不是另一个她,什么事都能大而化之处理,她的眼里可不能容一粒沙! 事无巨细,她非得弄个清楚明白不可! 夏语冰命令道:“另外,通知下去,我们在各宫的内线在明日之后都可以动起来,宫里头的所有消息都送到你手里,然后整理出来,届时我让冬英来取。” 离歌应一声:“是。” “夏梅,你重点盯紧京兆尹、刑部,大理寺那边也不要放松,所有值得注意的地方都整理成资料来。”接下来的事是要京兆尹和刑部一起发力,最后才扯到大理寺,故而她才会这般交待。 夏语说完又问道:“各个御史,尤其是刘御史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夏梅这样严肃的情形下是不敢胡乱发嗲的,便是恢复了他清润的男音:“只要主子你发令开始,我们掌握的资料第一时间就会送到各个御史手里,而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他这段时间也是费了好些力气,没有偷懒哦。 有心想要邀宠,可内心那膨胀的气球在看到自家主子那比阎王还要冷的脸色后,那气儿一下就瘪了……嘤嘤,还是等主子忙完再说吧! 夏语冰点了头:“秋葵,你准备好了吗?” 秋葵一怔:“外线的人手都已经到位,保证……” 夏语冰打断她的话:“我问的是,你准备好报家仇了吗?” 秋葵一下子就红了眼眶:“主子……” “你办事,我放心。”夏语冰严肃道:“我知道,你会将我交给你的事处理得很好。” 秋葵无论是统筹力还是执行力都相当强,最为难得是她行事极其谨慎,哪怕在最初接手这些事的时候,她也仅仅只犯过一些小错。 而今她已经成熟,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对她,夏语冰绝对放心。 对于值得信任的人,她一向是给予绝对的信任,这也是为什么毓秀宫人团结一致在她周围,唯她命令是从而不会背叛的原因。 秋葵终于是破涕为笑,眼中复仇之火熊熊:“我定然要让冒名顶替,辱没我爹爹名声的人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好。”有这决心就好,她的手下不留懦夫。 欺负了她们的,就要有这种让仇人百倍、千倍偿还的觉悟。 “秋葵谢谢主子!” 秋葵从座椅上站起身,单膝跪在夏语冰面前,举起左手向天:“主子大恩大德,秋葵没齿难忘!此生愿随主子左右,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秋葵在此对天发誓,今生今世永不背叛,若有违誓活着愿受千刀万剐之苦、死了尝遍轮回之苦,永不超生!” 在诸天神佛是人心灵寄托,人们普遍信奉轮回的年代,这样的誓言实在太重。 可,没有犹豫的,离歌、夏梅也是同秋葵一样,一一郑重发了同样的誓言。 而在日后,他们也是真正做到了以鲜血和性命履行了誓言。 现在—— 夏语冰从座椅起身,从他们身边大步走过。 却未有一人起身,都是沉默地跪着。 夏语冰走到门口,拉开门时脚步顿住:“君以诚待我,我必以诚待之,若有相负,天地见证,我甘愿尝尽人间至痛,万劫不复!” 冷漠的声音落下,三人同时激动地转过身来,却只见她衣袂猎猎当风,消失在暗夜中。 …… 时间如梭,很快便过。 黎明之后,东边的天空却仍是暗得可以,与此同时好不容易在后半夜歇了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阴暗笼罩了整个大地。 一道身影,流光一般在空中掠过,闪入府邸。 晨时。 夏语冰和老爷子才用完早膳,都还没来得及散步消食,就被宣进了宫里头。 不止是他们,还有跟着夏语冰去宜信的那些小伙伴儿都被宣进了宫,头一回的跟自家爹或者是什么大伯、叔父的在一个朝堂上……人站着,他们跪着。 皇帝坐在龙椅上,先是亲和的表示了对年轻人的赞扬,肯定了他们勇于冒险、为国为民大无畏的精神,然后就开始给他们赏东西,后边儿还说了一溜的溢美之词。 不止是这些人蒙圈儿,就连他们亲爹还有亲戚什么的都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了,皇帝口中的‘青年才俊’真的是我家那不学无术,只知花天酒地蠢儿子(侄子、孙子)? 只有夏语冰一个人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模样实在和众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惹得皇帝都觉得她是不是吃错药了,点了她的名儿问道:“你今儿怎么回事?” 失恋了,又失去友情了呜呜呜…… 她虽然是听‘她’的话斩断和小九哥哥的关系,但是自己也是实在这么想过。可是,她那时候脑子不够用、太懦弱,不敢承认自己也有很阴暗的时候,便是把一切都推到了‘她’头上。她陷入沉睡后再苏醒时就后悔了,有心想要跟‘她’解释,可是‘她’怎么都不肯再理她了,更甚者是‘她’将昨夜的记忆封锁,一点都不曾对她开放。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她有些慌了,可是也实在想不出办法来补救,所以才这样的,但这话能说吗? 除非她脑子坏掉了! 只幸好,面圣不能直视皇帝脸。 她干脆自暴自弃的道:“就是被祖父训得狠了,觉得自己过去太颓废,于是决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皇帝珠链后的脸色一变,声音倒是带着笑意道:“哟,那不妨告诉朕,你打算如何改变呢?” 就知道会追根问底! 夏语冰重吐出一口气,打起精神道:“听说城西那边儿有个绣活儿很好的绣娘,臣女决定跟绣娘学绣花修身养性,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争取在一年之后成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的大家闺秀。”反正,出门的是‘她’,做主的也是‘她’,能有她什么事儿啊! 皇帝这会儿是真高兴了:“哎呀,丞相你家孙女儿可算长进了。” 夏老爷子出列,恭敬的道:“老臣谢谢皇上夸赞。” 皇帝哈哈笑两声,先把跪着的一帮人叫起来后,又叫人请苍冥的使臣。 “苍冥公主白洛妃,见过大殷皇帝。”白洛妃今日一如她之前在风月楼未表演时穿着打扮,极具异域风情,而那一双眼睛里也是盛满骄傲的,即使她见的人是大殷的皇帝。 她的确有这个骄傲的资格,殷国强大,那只是相对周遭一些小国而言。而苍冥的强大却是实实在在相对整个天下大局而言的,而今天下四分,从强到弱分别是北苍冥、东歧月、西魏、南殷。四大国,还是因为南殷一直抱着苍冥的大腿才能跻身四大强国之列,不然早被别的国家顶替了,这样的殷帝如何敢得罪白洛妃? “来人给公主看座。”皇帝也实在是能屈能伸之辈,即便是知道她对他不敬,也只是暗戳戳在心里扎人小人儿,面子上是一点都没带出来,语气也像是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那便是谢谢了。”白洛妃也是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皇帝让人送来的椅子上:“大殷皇帝,父皇此次派本宫前来是让本宫代为问关于去天野禁渊人选的事,三年前你派的人手实在太少了,另外的两国国君对此不甚没抗议过,只是最后被父皇给压了下来。这一次已经到了做准备、定人手的时候了,我父皇的意思是希望你这次派的人能多些,不然他无法向歧月和魏国的国君交待。” 放屁,明明老子派出去的人是最多的,明明是你苍冥舍不得送人进去,便是把老子的人弄了一大半过去冒充了,害老子被人误会好不好?这事老子已经吃了哑巴亏,认栽了,你却现在提出来是老子的错,之前的事一概不认,简直就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而这样的事一次也就算了,更气人的是还每隔三年都要来个那么一次! 而若不是这一次次的苍冥从中作梗,他这朝中又怎会青黄不接,以老臣居多,甚至有时候近乎已经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 皇帝额头青筋直跳,火在心里冒,牙齿也咬得咯吱咯吱响。 陈公公在一边看着老担心了,真怕他一不小心把牙给咬没了,正想凑过去问个话,却听到皇帝笑着的说:“这个朕会考虑的,不会让苍冥皇帝难做人的。” 那笑,真吓人! 陈公公悄悄往后退了好几步,就怕扫到台风尾。 白洛妃满意地点头:“这事本宫也只是带个话,其实本宫今儿进宫是另有要事。” “公主有何要事,不妨说出来给朕听听。”皇帝嘴上说得亲切,实际上心底猛地用针死扎苍冥皇帝和眼前这不长眼的死丫头的小人——让他们无耻、让他们霸道、扎死扎死扎死! 白洛妃道:“事儿不大,就是和你们赤月郡主打了个赌输了,本宫本应履行诺言的,可是临时有事便是急着先走了。今儿过来是想让皇帝你做个见证。” 她褪下手腕一串星月菩提子手串举起来道:“这一串菩提子是本宫从苍冥有名的大佛寺求来的,特意请主持开过光,可算是无价之宝,本宫素来珍爱。为表示诚意,本宫愿以这赠送给赤月郡主,了结赌约。” “能得公主珍爱的宝贝,是赤月的福气。”皇帝呵呵的,点出夏语冰的名字来:“赤月,还不过来谢赏。” 那一场大比造成的轰动是人尽皆知,可是赌约的内容却少有人知道,于是朝廷上的许多文武百官都拿苛责的目光看向了夏语冰,觉得这货就是个爱闯祸的,平日在京里边闹也就够了,这还闹别人国家去了。 有那么一些个夏老爷子的政敌站出来道:“公主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我们自当好生款待,赤月郡主素来行为乖张,爱瞎胡闹,有得罪处,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同她一般计较。” “夏大人,不要一天到晚只忙着争名夺利,连自家孙女都管不好,何来教育你门生?”立即有人幸灾乐祸的附和道。 更有人跳出来指责夏语冰道:“郡主,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收收心了,成天瞎胡闹算个什么事儿?哎哎哎,夏老一世清明,就这么被你给毁一干二净了。” 满满的恶意扑面而来,矛头直指夏语冰。 夏语冰低着头没反驳,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帝是知道内情的,看她这般懂事,心里也不免有些愧疚,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形他也实在没办法维护她,只能委屈她了。于是清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后道:“那个赤月啊,你也该收敛收敛了,朕念你年纪还小,也就不重罚你了。这样,赌约就此作废,你过去跟公主道个歉,回去面壁思过半月即可。” 这话一出,朝廷里那些个夏老爷子的政敌嘴脸立即就变成得意洋洋的了,而那些知道赌约内容却被自家长辈强制要求闭嘴的夏语冰小伙伴儿的脸色都变了,甚至是不可思议的望向皇帝。偌大的京里边儿,有事儿瞒得住别人可瞒不过皇帝,皇帝明明知道不是她的错,为何要这般下她的脸? 皇帝不是一向很疼爱她,很信任侯府的吗?既如此,为何要让这么多人羞辱她,给她难堪却丝毫不护,反而是意图粉饰太平?赌约的事说小了不过是两个女子之间斗气,说大了就是上升到国家尊严的地步了,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外来的人欺负,皇帝知道了不但不护短,还纵容别人欺负他们,他们要不要这么憋屈?! 苍冥的使臣,和白洛妃这时候脸上的轻蔑都已经不屑于去掩饰。 白洛妃得意洋洋道:“大殷皇帝果然是个通情达理的,只是本宫既然说要把东西送出去,就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只是皇帝你金口玉言,本宫也不好让你难做,这手串儿就当是本宫送给郡主的见礼吧!” 夏语冰站出来时,白洛妃却是把手串儿‘咚’的一声儿丢在了脚边儿,十二分恶劣的道:“哎呀,手滑,不好意思。素闻赤月郡主你聪明伶俐、温柔大方、待人得体,你应该不会怪本宫的吧?” 079:千夫所指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见过嚣张的,还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夏老爷子的政敌们看了虽然觉得痛快,但是也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感受,毕竟是同为大殷国人。 夏语冰的小伙伴们一个个跟绿了眼睛的狼一样恨不得扑上去杀了白洛妃,但是奈何家人拼死命的扯着,把嘴巴给捂着,根本动不了,只能是拼死命的瞪着白洛妃,那凶狠的模样好似恨不得生生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夏老爷子的同党则是有些焦急的看着夏语冰,就怕她会不顾一切的闹了,进而闯出弥天大祸来。 夏老爷子担心的看着夏语冰,不怕别的,就怕她第二人格跑出来吓人。 而皇帝,本欲开口,却忽地一皱眉,闭了嘴,只看向夏语冰,看她会如何处理。 众所瞩目下,夏语冰走到了白洛妃身边,弯腰捡起了那手串儿。 一阵剧烈的抽吸气声。 夏语冰小伙伴们的脸色一下子就涨红了,心里一阵失望,难道老大也要向恶势力屈服了吗? 夏老爷子政敌们看她这动作,先是一怔,旋即摇摇头,觉得她实在是太没骨气了。 夏老爷子的同党们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女儿家没骨气总比没命要好,反正她一向没什么好名声,再加上这条儿也不算什么。这正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夏老爷子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这平日的时候那凶残的第二人格早冒头了,怎么今儿一点迹象都没有? 隐隐地,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对那平日戒备的那个人格抱有多大的期待。 皇帝放下心来,原来不过是一个能屈能伸的孩子。 或许,真的是他多想了。 时候不早,今儿这事也闹够了,等她说完道歉…… “哟呵,这不是西尾街瞎子地摊上五文钱一串儿的菩提子儿吗?”夏语冰在众所瞩目下把手串儿甩了甩,笑得邪气:“公主殿下,你送人东西也得有个诚意不是,就这么个破玩意你拿出来,你好意思送,我还真不好意思收呐!” “胡说,这明明是本宫去大佛寺求的!”白洛妃这人性子是高傲了点,却不是个会作假的人,而且不过区区一串儿手串,又不是什么绝世珍宝,她犯得着吗? 夏语冰‘哦’一声,十分肯定的道:“那肯定就是你们大佛寺那边和我们这西尾街瞎子摊上进货的是同一处,不然这成色、大小、质地、甚至是绳子的颜色都一样,实在是巧合得有些过分了,也难怪你会看走眼。公主,这样看来还是我错怪你了,不过虽然你输了就赖账,但是我真的如你夸赞一般待人得体,这样我提醒你一句,这要想买真正的好东西就不能贪便宜,拿不出银子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一席话,不但把人连贬带损一顿,还顺便自夸了一下,这口才也是绝了! 这是非局中人的感受,至于局中人那就无比悲催了。 “这是真的,真的!”白洛妃简直要抓狂。 皇帝听得挺乐呵,反正火没烧他头上来,他乐得看戏。 “我没说假的啊。”夏语冰无辜的一摊手:“这的的确确是菩提子,不过也的确不值钱,我只是在告诉你这事实啊!” 她一脸‘我如此真诚你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无奈表情。 白洛妃一看她这样,差点没被气晕过去:“你……” “我就是如此的善良。”夏语冰自觉的接过话头,真诚的道:“公主殿下,不看你长得漂亮的份上,就冲你一输就立马翻我家世,对我青睐的份上,我也应该如此告诉你真相的,不用太感激我,我会害羞的。” 她脸上还真飘出两朵红晕来。 皇帝这时候脑瓜子也转过来了,她才到了他地盘就查他朝上重臣家底,苍冥那边到底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他有心给不知好歹的白洛妃脸色看看,就明知故问:“赤月啊,说了赌约的事这么久,朕还不知道你们到底赌了什么,不妨说出来听听?” 白洛妃的脸色刹那犹如调色盘一样,煞是好看。 夏语冰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刺激敌人的机会,立即高声道:“公主道是我大殷男儿皆是软弱无能之辈,臣女虽是个不着调的,却也是知道国家的尊严、利益高于一切!臣女就同她以舞打赌,跳的鼓舞正是皇上您亲编舞、自教导臣女的‘天颂’,就是想要告诉公主,我大殷皇帝有雄心壮志凌云,且他治理下国家的子民各个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所以臣女要的赌的结果就是让公主当着京城里边的百姓宣布——大殷男儿皆英雄,绝对不是她错看的孬种!” 这脸啪啪啪打得! 朝廷文武百官,尤其是夏老爷子那些嘲笑夏老爷子和夏语冰的那几个人这会儿莫不涨红了脸,脑袋都快低到裤裆里去。 而夏语冰小伙伴儿们的亲人都是松开了控制他们的手,第一次的去掉有色眼镜,正视他们眼中那个不着调,被他们鄙夷是纨绔,却被他们的儿子(哥哥、弟弟)们誉为是够义气的好老大的人,发现她其实眼神清正、傲骨铮铮丝毫不逊色男儿! 夏语冰的小伙伴们可都骄傲的挺起了胸膛,不是朝堂上不许喧哗,他们都要骄傲的宣布——看,这就是我们老大! 夏老爷子和他那一帮同党却是欣慰,这熊孩子也有干好事的一天啊! 干得真好! 整个朝堂上,心情最复杂的当属皇帝。 为啥? 他就是因为这壮烈的鼓舞之后,所以才怀疑的夏语冰。倒是忘记了在夏语冰还是个小糯米团子,他也壮志未老,便是悄悄地把自己编写的鼓舞教给小小的她,让她一遍遍学习,不要告诉别人。这事实在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忘记……也久到忘记自己国家的尊严、忘记自己曾有的雄心壮志、忘记自己曾经也是对她真正的好。 可是…… 皇帝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宣布道:“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白洛妃纵使骄纵,却也不是个完全拎不清的人,脚一跺:“告辞!” “退朝。”皇帝宣布道。 文武百官齐齐行礼,而后退下。 “老大,你今儿实在太帅了!” “爷,帅呆了!” 夏语冰一出门就被自家小伙伴儿给团团围住了,一大帮人簇拥着她,兴奋地各种夸赞着。 出来的文武百官莫不面色复杂的看着被簇拥着的她。 “没事没事,大家伙儿就这么散了散了,别闹腾。”夏语冰挺镇定,被人盯着也没什么特别表情。 大家伙儿还想另外说点儿什么,但是发现她今儿兴致不高,情绪有些不对后也就散了。 夏语冰跟夏老爷子回府,这时候夏琼华夫妇也是回到了府中。 “女儿见过爹爹、见过阿娘。”夏语冰过去打招呼。 “冰儿,你这是怎么了?”秦娇娘发现她情绪不对,走近她,握着她的双手上下打量着问道。 夏语冰恹恹摇摇头:“大概是晚上没睡好,头有点疼。” “大晚上不睡你又折腾……”斥责的话说到一半,夏琼华猛然想起那一次老爷子对他说的话,改口道:“没睡好就去休息,别到处乱跑,知道吗?” “嗯。”心不在焉的夏语冰应一声:“女儿告辞了。” “她这是怎么了?”秦娇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担心的问道。 夏老爷子让他们坐下,把今儿朝堂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对儿子儿媳说了。 夫妻俩听完一阵沉默,秦娇娘最先打破这沉默道:“我有些担心。” “我何尝不是?”夏老爷子叹息:“那白洛妃一看就是个记仇的,这一次临送人过去就只剩一年的时间,我怕阿夏会出现在这名单上。” 天野禁渊,四国每隔三年就会派人手去一次,可是从来都只见人进去,而没见人出来过。是以里边到底是什么样,没人清楚,但是它的危险却传遍了天下,让人望而却步,是真正的死亡之地。 “我是绝对不会让阿夏去的!”已经从秦娇娘那里得知夏语冰双重人格的事的夏琼华对女儿如今是满腹的歉疚,他保护她还来不及,又怎会舍得让她去那等死亡之地? “即使是拼着被皇上发配边疆,永不回京,我也绝对不会让阿夏离开我半步!”这一次,夏琼华是下定决心了。 “夫君无需如此。”秦娇娘道:“现在皇上对冰儿也是歉疚的,而且就我们侯府情形,皇帝要想用你,就必然不会让冰儿出任何的意外。而且皇上哪怕是不顾忌侯府,也是要顾忌清风门的,毕竟冰儿是他亲自送过去拜在掌门座下是首徒。而就皇帝那性子,真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他再不愿同清风门掌门打交道,也会厚着脸皮子去的。” “若是皇上正值壮年,你的分析确实是正确的。”夏老爷子叹了口气道:“现在皇上已经年老,虽然储君人选早定,但是就皇上最近行事来看,太子这储君的位置还能不能坐稳还是问题。这事我们明白,身为皇子的他们又岂会不懂?而一旦皇帝有个三长两短的,再有那苍冥的白洛妃插手,冰儿上名单只是迟早的事。” 秦娇娘一想确实如此,顿时娥眉紧蹙。 夏琼华道:“阿夏在策划的事,我想和现在的朝局脱不开关系。”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夏老爷子恍然大悟,笑起来:“我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 秦娇娘有些不懂:“她在策划什么?”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能猜个大概,但是这大概已经够了。”夏老爷子心情一下就放松了。 夏琼华看了看还是一头雾水的妻子:“到时候跟你说。” “也好。”秦娇娘看了看外边的天色,站起身来:“也快晌午了,公爹您才下朝,儿媳去叫人准备午膳。” 她知道他们肯定有事要说,便是自觉的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夏老爷子点头:“去吧。” 秦娇娘便是离开了。 夏琼华望着她离开的身影,微微的笑了。 “看来,你们在寺里边儿相处得不错。”夏老爷子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被抓包的夏琼华脸一红,略有些尴尬的道:“娇娘确实是一个宜家宜室的好女人。” “看到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夏老爷子叹息道,剩下的内容,他知道他会懂。 夏琼华眸色深了一深:“过去的,我早当是过去了,现在我的妻子是娇娘,女儿是阿夏。” 夏老爷子‘嗯’一声:“不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就聊聊你对现在朝局的看法吧!” “好。” 父子俩轻声交谈起来。 …… 夏语冰并没有起来用午膳,晚上倒是出来用了,却也只是用了一点点就在那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娇娘有心问,可是夏语冰一吃完人就不见了,她便也只能作罢。 而后面几日,夏语冰白天都这样,一到晚上却连影子都找不到,这会儿,不止秦娇娘,就连夏琼华和夏老爷子也开始为她忧心了起来,然并卵——白天的夏语冰走神依旧,晚上的夏语冰根本不知道在哪找。 时间如梭,天亮又天黑,六日之后,宜信贼匪的案子正式被上奏到了朝廷。 贼匪扰民、圈地害人性命,罪孽滔天,是任哪位皇帝都都恨之入骨的。 当陈志报上案件时,却有严逸站出来:“皇上,宜信的贼匪是抓捕归案了,那天狼团的呢?” “对呀,天狼团的呢?”皇帝点夏琼华出来。 夏琼华压根就没听说过什么天狼团的贼匪:“启禀皇上,末将不知。” “不知?”严逸冷笑起来:“你奉命去剿匪,查都不查明白的吗?” 他一转身:“皇上,这莫不是里边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你莫要血口喷人!”夏琼华不接受这样的污蔑:“皇上,末将去宜信那边就查过了,就宜信那边有贼匪,根本就连‘天狼团’是什么都没有听过!倒是听严大人这口气,好像熟悉得很哪!” “皇上!”严逸高呼一声,跪下来:“天狼团在伊东为祸百姓,夏侯爷去剿匪,为何只知道剿宜信的而不知将这里的一块儿给剿了?微臣差一点被害,难道就连怀疑的资格都没有吗?” “被害?”夏琼华这会儿是真愣了,他回来把兵权一交就带夫人去寺里,什么事都没听说过啊! 皇帝一看他这样,就皱眉了:“夏爱卿,严爱卿和刘阁老以及林、樊两家的夫人和楚、李两家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送军需和药材到宜信,途经伊东时除了严爱卿被猎所救侥幸逃脱,其他人皆丧命歹徒之手的事你当真不知?” “竟有这事!”夏琼华也是惊愕过度,才下意识说了这么句。 夏老爷子在一边听着,心叫糟:“坏了!” 在皇帝怀疑的目光瞟来的下一秒,严逸高声道:“皇上,这事京里边人尽皆知,夏侯爷却说他不知道!这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只有他自己清楚,只是可怜刘阁老……” 他呜呜呜的哭起来。 皇帝顿时勃然大怒:“夏爱卿,你还有何话要说!” 夏老爷子生怕儿子再说错话,站出来:“皇上,这事……” “闭嘴!”皇帝怒地一拍龙案。 夏老爷子脸色一白,下一刻就听得皇帝厉声高喝:“陈爱卿,你审讯贼匪的结果如何?” 陈志回道:“启禀皇上,贼匪有人招供说看到夏侯爷跟天狼团那边有联系。微臣怕审错案子,便是带了贼匪的一干人等仔细刑讯,他们口径统一的表示夏侯爷曾不止一次和他们联系过。” 此言一出,朝野上下一片愕然。 “难怪夏侯爷一回来,年都不肯好好过,就带兵出去剿匪了。” “是啊!不是有所图,岂会这般积极?” “这话可不能乱说,若不是这些年夏侯爷捍卫边疆,岂会有我们现在的安宁?” “做人可不能忘本!” “这是我们忘本吗?明明就是事实摆在了人眼前,不然是去剿匪,为什么只剿宜信的,而不剿伊东的?” “就是,而且仔细想想,这些年夏侯爷驻守边疆,很得民心。保不定那边的将士和百姓都是只知夏侯爷,而不知皇上了。” 这话,太诛心! “皇上,刘阁老和林夫人、樊夫人死得冤枉啊!”严逸抓准这时机嚎哭道。 皇帝这时候的脸色已经黑得跟阎王似的,那语气也是充满杀意的:“夏爱卿,你还有何话要说?” 这分明就是赤果果的陷害! 夏琼华岂会看不出来,却是不知道缘何严逸要针对他,更不知道那素来铁面无私的京兆尹陈志也在这助纣为虐,他只知道若是今儿不能为自己挣得清白,皇帝定再也容不下他! “末将要求当庭对质!”这是唯一的办法,子虚乌有的事他倒是要看看他们如何栽赃在他身上! 皇帝怒极反笑:“好,带犯人来!” 陈志下去,不一会儿就把四五个带着头枷的犯人给带了上来。 “你们可认得他?”皇帝一指夏琼华。 “认得认得。”五人是异口同声。 “那你们倒是说说,他是谁?”皇帝看向跪在最前头的那个犯人。 那犯人道:“回皇上的话,他是夏侯爷,罪民和他打过不止一次交道。” “那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跟你打交道的?”夏琼华这时候也是冷静下来,见招拆招。 那犯人看了看皇帝,一副畏惧的样子。 “让你说,你就说!”皇帝命令道。 犯人吓得身体一颤,忙道:“夏侯爷多次同罪民交易粮食和药材、以及棉布等物什。” “胡说!”夏琼华厉喝一声,对皇帝禀报道:“皇上,户部每年都有新拨的军需分发下来,末将有用的为何要花那银子同他们做交易?” 皇帝这时候也想起了夏琼华的俸禄,心里也打了个突。 严逸见状,立即朝说话犯人后边的那个暗使了个眼色。 那犯人立即道:“皇上,罪民有话要说。” 皇帝道:“准了。” “皇上,这交易不一定是用现银,而是铠甲、兵器……”那犯人说完,低下了头去。 皇帝刚下去的火气一下子就爆发了:“陈爱卿,可有此事?” 陈志回道:“回皇上的话,微臣根据他们提供的线索让人去查,查到了他们库藏里面不止有长矛七百二十柄、大刀三十二柄以及云梯四十座、更有铠甲四百二十副、弓弩、火炮各五十座。为防止他们污蔑夏侯爷,微臣还特意让拓印了兵器上面的铭文,送到监造者大人那里,方大人看过之后也说的确是出自国库附属的作坊,且也正是兵部拨给夏侯爷……” 他话还没说完,暴怒的皇帝已经抓起镇纸砸向了夏琼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末将没有做过的事,末将不会承认!”夏琼华掷地有声的道:“末将不知道缘何兵部拨的兵器会到贼匪手里,也不曾和贼匪打过交道。就凭他们几个红口白牙,却拿不出的的确确的证据来,这是诬陷!” “证据,你要证据是吧?”皇帝这会儿宰了夏琼华的心都有:“陈爱卿,你拿证据来!” 陈志道:“微臣为避免贼匪诬陷夏侯爷,不光是他们,就连其余的所有贼匪都审了一遍,发现所有人都能详细描述夏侯爷、以及夏侯爷心腹近卫的相貌。” 夏家人满门忠良,他也是相信夏琼华的人品,才查这么仔细,可是查出的结果却是让他怎么都无法接受——夏琼华真的是那种私结交贼匪、中饱私囊的小人。 “还有这个……”陈志呈上一叠信纸:“这是这些年夏侯爷和贼匪往来交易的明细,请皇上过目。” 陈公公立即小跑着下去拿,然后回去呈给了皇帝。 皇帝一字不漏地把那一笔笔账目清晰明了夏琼华交易的东西看完紧捏手上死死攥着,刀子一样凌厉的目光刮在夏琼华身上,恨不得能刮下三层皮:“好一个赤胆忠心的侯爷,你就是这样忠心于朕的吗?” 他豁然起身,一扬手,信纸雪花片一样洒下:“你自己看,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的看,认认真真的看!” 夏琼华去捡了,一看,眼睛豁然圆瞪,面色青白一片。 皇帝登时暴跳如雷:“来人,把夏琼华这叛国贼剥去官服,押入刑部死牢!把夏皓也剥掉官服带下去,关到刑部候审!” “皇上,末将冤枉啊!”夏琼华大声喊冤:“这些……” “来人!” 皇帝已经不愿意再听他辩解,在来的人把夏家父子剥去官服带下去后犹不解恨,坐下来刷刷刷写下圣旨令陈志查抄夏府,不但要他把夏府相关的一干人等全部押到京兆尹候审,并且还要沿途敲锣打鼓地把这事一字不落的告诉百姓。 陈志接旨后,面色复杂的下去了。 皇帝这才怒气冲冲宣布了退朝。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陈志就这么带圣旨,让衙役敲锣打鼓边走边说,仅仅只到晌午,整个京里的百姓都知道了夏府因夏琼华勾结贼匪而被抄,如今夏家父子被关在刑部,而与夏家父子有关的一干人等全部被押入京兆尹候审的事。 勾结贼匪,贪赃枉法,这是害国害民的事,如何能不引起轰动? 昔日英雄一朝成罪人,那些不知真情的百姓之前对夏琼华有多崇拜,现在就有多恨。 一个个的,在大街上破口大骂,把鸡蛋、青菜、石头往夏府人身上狂砸。 一时间,夏府的人人人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而夏琼华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千夫所指! ------题外话------ 祝福大家节日快乐,么么哒。 080:绝境逢生 晚上过一场暴雨之后,空气里四处都是泥土的腥味儿,街道巷口已经少有人在路上走,家家户户关门闭户。只有灯火在灯笼中,随着打更人的动作闪烁,明灭不定。 咚!咚咚! 一慢两快的更声响起,提醒是夜半三更。 夜,万簌俱寂。 一道黑影流光一般划过长空,直落入京兆尹府中。 “主子。”早等候在暗处的毓秀宫的宫人立即将自己身上的外裳和帽子脱下,双手捧着给她,夏语冰接过到一边换上后,掩人耳目地避开守卫来到大牢里。 秦娇娘正靠着墙边闭目养神,忽地听到有细微的啾啾声,她猛然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一张熟悉的面孔,看到那上面甚少出现的冰冷神情,她的心却是奇异的定了下来。 她轻悄悄起身,手扶着木栏:“阿夏,外边现在什么情形?” 为了区分双重人格的她们,秦娇娘管冷漠的叫阿夏,活泼的叫冰儿,总是一眼看透,从未混淆。 夏语冰心里一暖,却也只是说:“掌握之中。” 说完低头从怀里取出三支青色的小瓶子递给她:“记得用。” “那你自己呢?”皇帝没抓到她,肯定不会安心,可放她在外面,秦娇娘更不放心。 “照顾好你自己,爹爹和祖父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有事。”夏语冰坚定的承诺道,将瓶子都放在她手里后,握了握她的手,转身就走。 “阿夏,你要注意安全。”秦娇娘小声的在她后面喊道。 夏语冰脚步一顿,却也只是停顿了一秒,而后匆匆离去。 在外面,她将外裳和帽子还给宫人,足尖一点,极快消失在暗黑的夜色里。 (夜玖居处) 月明一觉醒来,发现夜玖的房间依然灯火通明,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口气:“这是第几回了?” 就是从夏语冰离开的那一日起,那一向沉默的人更是惜字如金,也比以前学习时更努力了。按理说这徒弟努力,他这个做人师尊的也应该感到欣慰才是,但是凡事都有个度,徒弟几乎不吃不喝的埋在医书里,实在太让人担心了好不好? 可是劝? 月明无力叹息,劝一个表面上温顺,其实一转身就继续我行我素固执得跟头牛似的人,他真心做不到啊! 心病还须心药医——月明觉得回头还是找夏语冰来比较好。 只是——他想到今儿听到小青说的事,忍不住又皱了眉头,他觉得还是应该先找夜玖谈谈。 他去到夜玖的房间,推开门,却是惊讶的发现——近几日拼命啃书的人竟然是抱着书在那发呆,久久都没有翻一页过去。 走神儿了? 就在这时夜玖回过神来,瞬间凌厉的目光直往外扫去,只是在看清楚来人时,那目光就软化了下去,那一双深黑色的凤眸也恢复到了昔日的清冷无波,他起身:“师尊。” 月明走过去,坐他对面:“在想阿小虾米的事?” 夜玖坐下,低头,食指翻动那医书,不言不语。 “不说就是默认了。”月明也不计较他的态度,他好整以暇道:“如今她陷入困境,你有好的办法没有?” 夜玖盯着医书,不说话。 月明也不急:“你可想好了,这次夏府落难是个好机会,只要你有办法帮到她,你想她难道不会对你刮目相看?” 年轻气盛的少年少女,闹别扭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他也是打那年纪过来的,清楚得很。 “没有落难。”夜玖回答了他提的问题。 语言简短,却不会让人听不懂。 也正是因为听懂了,月明才觉得惊讶:“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就连他都觉得夏语冰在劫难逃,夏府摇摇欲坠,于是已经准备人手劫法场了好吗? 这人对她的迷之自信真让人哭笑不得。 “看。”夜玖抬头,冷冰冰的唇里又吐出了了两个字:“用心。” 当一个人的全世界都只剩下一个人时,且对她有一定了解之后,联系到如今的局面,再仔细盯着她留下的蛛丝马迹一点点、不耐其烦的一遍遍推测下去,就能知道她大概会做什么。 用情至深,用心至极,就是这般。 月明闻言一惊,旋即收起玩笑的心思,面色肃穆:“关于夏府的事,你知道些什么内情?” “我信她。”他信那个睿智、冷静、杀伐果断的女子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家人轻易就被人加害。 只是…… 他微微眯起眼睛,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月明却是实实在在的郁闷了,这徒弟嘴巴紧得跟蚌壳似的,怎么撬都撬不开啊? 好吧,他不问了,实在走到最危险的那一步了,他就出手。 不过他俩这私事儿—— “你就打算和她这么冷战下去,没别的想法了?”月明忍不住问道。 这么多日,她不来找他,他也从不曾寻她,两个曾经那么好的人就这么断了联系,他如今又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想让人不疑惑都难。而他也看出来了,自家这徒弟就是个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可关键是他却也没有任何行动啊! 哎哟! 真头疼。 这般想着,他看一眼夜玖,这人依旧是那副沉默的模样,他郁闷的揉着太阳穴,觉得头更疼了。可转念又一想,他俩这事他们自己都不急,他一个外人在这急什么劲儿?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呸呸呸,他才不是太监! “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月明好整以暇的道。 “你是她的小师叔,这次事后她定然会把人送过去,届时她定会劝你去那里,我就秘密同你一起过去。”夜玖避而不谈。 “我问的是你对她什么想法?”月明不死心再问。 夜玖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你不说清楚,我如何能相信你!”月明这般好性子的人这会儿都忍不住要抓狂了:“你是我的弟子,她却是我的师侄……” 夜玖只用四个字就彻底堵住了他接下来滔滔不绝质问的话:“她是我的!” 他,是极其认真的。 月明从他眼里读出了这个,心弦一松,却又忍不住问道:“苍冥那边呢?” 夜玖闭了闭眼:“太容易寻到的,没有人会珍惜。” 月明瞬间懂了:“这样看来,你心里其实早打定主意了对吗?” 夜玖沉默地点头。 “好,既然是这样,我站在你这边。”月明说完站起身来:“不早了,你也早些歇着。” 夜玖安安静静地送他到门口,在他出门时忽地叫住他:“今晚她来了,你帮……仔细看看她好不好?” 月明一怔,转过身来,却见那少年依旧是那一副清冷如仙的模样,只是那红透的耳尖将他真实的……到底有些忐忑的心思曝露。 原来啊,平日清冷无欲是假,心思藏得太深才真。 “好。” 他应了,果真就看上少年淡漠眉眼间多出一抹喜色来。 痴儿啊! 他心里叹息一声,转身回走。 夜玖也正要打算关门,却忽地心一动,大步出门直往四处的屋檐上四处寻找。天幕暗沉,只有零星几个几颗星子挂着,那微弱的光芒根本不足照明,可他仍然不死心,一遍一遍找寻着,最后那眼睛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才转身回来,关上房门。 灯芯剪,继续挑灯夜读。 可是那书却是怎么都看不下去,夜玖的目光久久停在书页上,想,难道是自己过度思念才会出现幻觉? 他不知道。 而他更不知道的是——他头顶有人借着一片瓦的空隙,将他的容颜一遍遍刻入眼帘许久之后才决绝地把瓦片盖回原处,同时那黑色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黑沉的夜色中。 所以月明回到房间,小青就告诉他:“师叔说去找你,你看到她了吗?” 夏语冰? 月明一怔,旋即释然的笑了笑:“见过面了,你师叔一切都好,没事。” “才没有担心她。”小青脸色木木地往自己小床走去。 “是,才没有担心她到失眠睡不着,还老老实实把药送给她一点都不留。”月明手指着那曾经堆满了药瓶,如今却已经是空的柜子道。 小青:“……” 脸红得几乎都能滴下血来了。 “好了好了,休息吧!”月明不打算再刺激自家弟子了,不然小家伙非得恼羞成怒不可。 小青低着头闷闷应一声,这才回去躺着,黑暗里,一直绷紧的唇角这时候却是悄悄弯了一弯。 …… 斗转星移,天色明,又是一夜过去。 早上的时候,京里边儿讨论的都是夏琼华勾结贼匪害人一事,谈得那叫热火朝天。而且就此次宜信的事儿,大家讨论着讨论着内容就变成了——可能宜信的瘟疫造假,之所以这么说都是夏琼华为得利而故意干的。 此言论一经传播,顿时又在京里边舆论界掀起了滔天巨浪。 皇帝听到这事后把那次跟夏语冰去宜信的御医们都统一寻过来问了,得到确切答案后冷笑三声,然后回头就把以方御医为首的太医院一干御医给丢到了刑部大牢里边儿。 晌午的时候,有皇榜贴出来,皇帝悬赏缉拿夏语冰,有提供确切线索报官者,赏黄金万两。 这下,京城里边又轰动了! 夏语冰在风月楼一场鼓舞惊艳四方的热潮还没过去,大家才对她稍稍改观,这下被皇帝张榜通缉,她‘平京一害’的名头又被拿了出来跟夏府的事儿一起被人反复讨论。 朝堂里边也不平静,正所谓墙倒众人推,弹劾夏家人的奏折雪花片一样飘到皇帝手里。 在有前边足够证据证明夏琼华有罪的前提下,数百条他人罗列出的罪状真真假假皇帝看过之后根本就不会再让人仔细核查,于这一日下了圣旨昭告天下,夏琼华私自贩卖、交易武、器和军需,通贼匪为真,只念在他昔日为国立下的功劳,便只判了他斩刑;而丞相夏皓,因为包庇之罪,还有另外的人告他贪赃枉法的罪一并被判处斩刑;夏语冰剥去郡主封号,贬为庶民,因为在逃被定为逃犯,现在被官府张榜通缉;至于其他夏府的人,他们知情而不告,同夏府女眷一起流放岭南,三代不许回京。 皇帝的裁决一出,舆论的方向就转了,大家不再是讨论夏家人的罪过,而是转而讨论起他们落得的结果来。 有人同情、有人愤懑,也有人满腹怀疑,暗暗搜寻证据。 京里边表面上的平静已经压不住其内的暗潮汹涌,这时候有小部分的人还暗暗期盼着有人能帮夏府人翻案,因为他们还是不相信自己一直敬佩的英雄会是坏人;但是更多的人却是认为——夏府这下彻底完了。 严逸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很高兴,就着雨天,在府邸左右拥抱着美丽的小妾,吃着她们献上的美酒佳肴,看底下歌妓载歌载舞笑得好不快意。 …… 然而,夏府真就这样完了吗? 这一日,有刘清黎明时分带着御令叫开城门,坐马车出城,半个时辰后候马车回返,直奔皇宫。 早朝上,皇帝正皱眉听着人禀报朝事,忽地听到有人报:“皇……皇上……刘阁老求见。” 刘阁老不是死了吗? 文武百官闻言莫不被惊吓到,皇帝也是面色一白,回神来猛地站起身:“快,快宣!” 文武百官明里不敢有动静,暗里却都悄悄伸长了脖子往外边望去。 一会子后刘阁老颤巍巍的由刘清给扶上了朝堂,他见到皇帝,先拜。 “别,快,快起来。”皇帝亲自下去把人给搀扶起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两泡眼泪攒在眼眶里边儿:“刘老犟头,你还活着,没死呐!” “老臣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刘阁老看到皇帝,也很激动。 皇帝让人给刘阁老弄了把椅子过来:“你在伊东遇难的事朕都知道了,朕也把那没安好心的给抓起丢刑部牢里边儿了,你就放心吧!” “不对啊!”刘阁老刚还带着笑色的脸一下子就变了,手一指严逸:“皇上,害老臣的人明明就在这,您说什么浑话呢?” “呃……”皇帝这下也真是纳了闷了:“严爱卿说你们途经伊东,被天狼团的贼匪给害了,怎么现在你又说是被他给害的?” 到底怎么回事这是? “皇上,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刘阁老一掀袍子跪下:“皇上,我们是在伊东遇到了劫匪没错,可这劫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狼团的人,而是这严逸猪狗不如的东西招来害人的。” 他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当日怎么遇到的贼匪、怎么在错愕之中被捅了刀子、严逸怎么给他自己身上造假、他又是怎么活命的事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说完一抹泪:“皇上,夏侯爷是冤枉的,老臣也是被严逸这狗东西给害得……害得差点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原来那一日,夏语冰‘杀’刘阁老时那一匕首只是让他失血过多暂时休克,而另外的她还用自己的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等他们一干人走后,冬英便是把人给救了,然后把人交给毓秀宫那一个跟刘阁老一起老斗鹅的宫人毛二手里。之后刘阁老在马车里醒来,毛二根本就不用说什么,只是提供了饭菜和马车送刘阁老进京,刘阁老便是自己主动的把夏语冰想要借他手达成的效果今儿在这朝堂上给完美达成了。 皇帝听完那个怒:“严逸,你勾结贼人害朝廷重臣,该当何罪?” 严逸从看到刘阁老就知道事情不好,刚再一听刘阁老把事儿倒豆子一样跟皇帝说了,他就知道自己完了。可是他不能就这么认罪,认了,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皇上……”他噗通一声跪倒在皇帝面前,涕泪横流。 皇帝已经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来人,把他扒了官服丢刑部死牢去!” “皇上,微臣冤枉……”严逸哭着去抱皇帝大腿。 “刘阁老就是骗天下人也不会骗朕!”皇帝一脚把他踹边儿去,愤怒的道:“来人,都死的吗?快点,把这该死的给朕叉出去!快叉出去!” “微臣真的冤枉啊……”严逸见皇帝不会因此动容,便是看向了刑部尚书李沐所在的方向。 李沐这时候心里也慌着,看他看过来,立即一个警告的眼神丢过去。意思再明白不过——我在还可以帮你想想办法,要是你把我也一块儿扯进去了,大家没救了就等着被皇帝一起宰了吧! 严逸嘴巴一动,也是意思——你要是敢不管我,我死也要拉你当垫背的! 庭下的人就这么把严逸给拖下去了。 皇帝把刘阁老搀起来:“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瞅瞅,一脑袋头发全白了。 刘阁老想到自己的遭遇差点老泪纵横,但到底是忍住了:“托皇上的洪福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皇帝感动地拍拍他的手。 刘阁老这时候也想起夏琼华来,说话了:“皇上,夏侯爷的案子肯定另有隐情,您可得调查清楚再做决定啊!” 皇帝并没有直接答应:“这事不急……” 刘阁老眼睛一瞪,都快把人宰了不急,还什么时候急? 他正要说话,陈志这时候突然站了出来:“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准奏。” 陈志道:“微臣带人查抄了夏府,但是仔细翻找后并没有发现什么银子,而且里头但凡值钱的全是皇上您赐的,上面还有着御赐的标识。不仅如此,微臣还从夏侯……罪犯夏琼华夫人夏秦氏的装嫁妆的箱子里发现了这个。” 他低着头,把一本大册子递上。 “这是什么?”皇帝看着那足足有砖头厚的册子,疑惑的问道。 “皇上您看了就知道了。”陈志把大册子更往皇帝面前递了些。 皇帝接过来,仔细翻看,越看,脸色越是复杂,最后是羞得面红耳赤:“退朝。” 081:杀伐果断,抢占先机 散朝之后,文武百官各回各家。 相对于同严逸有关系的官、员们的愁云惨雾,本被告知了其人死亡,如今又平安归来的刘阁老府邸可谓是欢腾一片。 刘清趁大家热闹时溜出去到后院的第三个房间里,敲了敲门:“是我。” 一会儿,门打开。 夏语冰让开身:“有事里边说。” 刘清应一声,走进去。 夏语冰关上门,为他斟了一盏茶:“现在外边是什么情况?” “我才回来还没来得及派人出去打听,要迟会儿才能告诉你。”刘清喝一口茶,缓解了喉咙的干渴后又道:“不过阿夏,我今儿在朝上听着皇上处理严逸的事,恐怕事情不如你我想的那么乐观。” 照刘清和夏语冰之前商量的,只要刘阁老安全回来,皇帝自然就知道了真正勾结贼匪的人是谁,定然会先把夏琼华从死牢里提出来到普通的牢狱,可是皇上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退朝。 他把自己在朝堂上听到的都毫无隐瞒的告诉了她。 夏语冰听完急了:“怎么能这样!” “你先别急。”刘清安抚她道:“秦阳那边传来消息,他已经成功求他爹帮忙弄了人手看顾着你爹和你祖父,短期间他们是安全的。” “可是很快就要不安全了呀!”夏语冰双手紧握成拳:“皇上是好颜面的人,他岂会那么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么大一批兵器、铠甲的流出,兵部尚书肯定脱不了罪,而那兵部尚书是皇上的嫡系,皇上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舍弃他的。” 刘清仔细一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一时间面色就有些难看了。 夏语冰双手捂脸,声音哽咽:“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阿夏,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我们要赶紧补救。”刘清拽开她的手:“这事我也有错,是我把事情想太简单了。” “不是。” 夏语冰含泪摇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如果她不是急着想要表现出自己也是有用的,乖乖地按照另一个自己的布局走下去,事情何至于会到这样的地步? 她有些惶恐,更多的是无助。 “刘清,你帮帮我,帮我想想办法。”她抓住了他的手,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刘清一怔,旋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以前出大事的时候,她不都是最冷静不过的吗?怎么现在突然会变得六神无主? 夏语冰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松手:“对不起,我实在是太急了。” “没关系,出事的是你的家人,你也是太急了才会这样。”刘清料想不到她特殊的情况,只是推己及人,便将自己的疑惑给忽视了。 “我现在脑子很乱,我想一个人安静仔细想想。”再这么下去,她迟早会曝露,夏语冰急着赶人走。 刘清也觉得她现在的情形不适合思考,于是站起身来:“你好生歇着,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我房间就在你旁边儿,只要我在你随时过来都可以。” “好。”夏语冰送他出去,目送他离开后她关上房门。 只是一转身,她眼中的怯弱和泪意便是被冷酷取代。 心底,有弱弱的声音在说对不起。 做了这样蠢事,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 她冰冷的唇角抿起——这样的事只能一次! 弱弱的声音说再也不会了。 所有的声音顷刻消弥。 夏语冰垂下眼帘,走回桌边,用食指蘸了蘸茶水,一笔笔的写——按照她的计划,第一步动的应该是闽江那边参严逸的折子,然后再是秋葵告状,紧接着便是借着刘阁老撕裂严逸真面目,再由刘山长夫人告状,彻底把皇后,和她家族势力培养的刑部人马彻底拉下马。兵器的案子扯到兵部,光凭那些铠甲、兵器是斗不倒兵部尚书,但是若是加上他和他的嫡系虚报军功、以百姓人头充当敌人人头,且他亲族借着他这颗大树的包庇强行占有同县百姓财产,逼死十二户人家近八十人,还强占有夫之妇、逼良为娼呢?这些案子一出,再让把她在京城里边布置的人手将爹这些年被克扣兵器的事抖出来,他就是不死也得生生褪下一层皮来! 这样一来,户部、刑部、兵部的都会在这次行动中一网打尽,她便能换上自己的人马,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毁了!刘阁老的提前出现,陈志的报夏家人的底,皇帝被逼这份上,第一个想要牺牲的必然是夏家人,谈什么洗清清白?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她要不想满盘皆输必须要抢得先机速战速决! 认真思考一会后,夏语冰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开窗吹响口哨。 不多时,冬英出现,单膝跪在她身侧:“主子。” “让秋葵立即行动,同时派人将消息传给刘夫人!” “是!” 目送着冬英离开后,夏语冰关上窗户回来,坐在桌边仔细思考。 那弱弱的声音哭泣着,跟她说对不起。 她不想理,可那声音哭个不停。 她实在烦了,干脆屏蔽了意识。 明明是一个人,只是分了两重人格,为什么思考的方式会这么不同? 就不能默契点? 默契! 夏语冰突然一怔,恍惚想起了什么,突然脑海却是一阵刺痛,她痛苦地捂住头,重重磕在了桌上。 ‘砰’的一声。 颤抖着手,她摸索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哆哆嗦嗦放入嘴里,生生咽了下去。 好一会儿后,她才彻底平静下来。 这时她已经忘记之前想的问题,开始重新调整、布置计划,只到底这一次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 此时的京兆尹府正热闹着,听堂的百姓将门口和堂外的街道都挤得水泄不通,要问什么案子这么吸引人,自然是这一件——有人杀害朝廷命官不说,还拿着人家的官印和文书冒名顶替上任,一直升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这人,自然就是严逸。 皇帝之前让人把严逸叉出去,回头想想不放心,便是把人送到了京兆府看管着。 是以,陈志才能受理这案件。 陈志把手上的惊堂木重重往桌上一拍:“秋葵,诬陷朝廷命官可是死罪,你所言是否皆真?” 秋葵把头一磕到底:“回大人的话,民女所言句句是真,且还有相应的证据!” “有何证据,速速呈上。” “是我严氏一族的族谱。”秋葵从袖管里掏出族谱双手捧过头顶:“民女出自陇西严氏,虽不是大族,但家族人世代在殷为官,家风清正。族内的孩子最先学会的就是背五服以内的族谱,这人是真是假,让他一背便知。” 这的确可以作为证据,世家里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也会让后代子孙背这个,为的就是在落难时遇到族人好拿出证据求帮忙。这族谱对他们的作用,就等同于他们另一个身份证明。 文书下去接过族谱,交给陈志,小声道:“大人,陇西的确有一支严氏家族,官儿都不怎么大,却都是为官清廉之辈。” 陈志疑惑的问:“你知道?” “我就是陇西那边的。”文书回道。 “那你可认识严逸?” “不认识。”一个地界又不是只有巴掌大,哪里能谁谁谁都认识? 陈志想了想:“你先回位子上去。” 文书这才走了。 陈志又是一拍惊堂木:“除了这,你可还有证据?” “有!” 严秋葵道:“民女爹爹严逸是大殷三百二十二年中的进士,大殷素来有封存考卷的惯例,您去翰林院调出我爹爹中进士作的文章,再让这冒牌货用同样的题目作一篇,便是就清楚明白了。” 时间虽然过去了这么久,这期间一个人的样貌、身材会变,但字体和写文章遣词造句的风格和习惯却早在青年时定型,往后只会越加的熟稔。而能中进士的人大多有才,文章也必然有其风骨,不然天下文人若都作一样的文章恩科还开干什么? 陈志也认同这是一个辨认的好办法,便是让人过去翰林院调卷,之后再问严秋葵:“你再说说,你家人是如何被害的?” 严秋葵顿时红了眼眶:“二十一年前,民女爹爹得中进士后的同年被皇上委派到云县上任知县,爹爹接到官印和文书后立即带着家人赶往任上,只是快到云县边界时遇到了贼匪。民女的爹爹、娘还有不足三岁的弟弟以及三个丫鬟和两个奶娘、一个驭夫都惨遭毒手,唯有民女滚下了山崖才得以保住性命。” “这么年都不上告,为何今日来告?”陈志再问。 “大人!”严秋葵抬头道:“这贼人冒充民女爹上任,一路高升到了户部尚书,势力那么大,民女区区一介布衣就是有证据又如何敢轻易告他?而今他被送到了京兆尹府,定是做了什么事得了恶报,民女若不趁机上告,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大人,民女素来听得人夸赞您铁面无私,才大胆前来报案,以期将杀害家人的凶手绳之以法难道错了吗?” 这确实没错,陈志点头:“带人犯严逸。” 不多时,戴着枷锁的严逸就被衙役给带了上来。 “人犯严逸,有人控告你二十一年前在云县边界伙同贼匪不但杀害去上任的严知县一家,还拿着人的文书、官印冒名顶替就任可有此事?”陈志重重一拍惊堂木。 二十一年前云县的事? 严逸面色刹那惨白,怎么……怎么突然有人想起这事的? “就是他,他就是害民女一家人的杀人凶手!”严秋葵蓦然指着严逸尖叫起来。 “公堂之上,不许喧哗!”陈志重重一拍惊堂木。 严秋葵双眸含泪,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陈志又是一拍惊堂木:“严逸!” 严逸这些年大风大浪也没少见过,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他狡辩道:“二十一年前是我去云县上任的,何来冒名顶替之说?这小女子红口白牙诬陷我,她在诬陷我!” “你既说她是诬陷,那么在翰林院调你昔日得中进士的文章来之前,你先把族谱先背给本官听听。”陈志给他机会。 可严逸就是个冒牌的,他能背出来那才有鬼了! 硬生生把脸憋红,他好似受了大冤枉一般道:“我曾经为护皇后凤驾脑子受过伤,有些东西已经记不清楚了,后来我每天做的事那么多,又哪里想得起来去背那啥用都没有的族谱?” 真正世家出来的人,会说族谱没用? 除非脑袋秀逗了! 这话只有平头百姓才能说得出来,所以没常识真可怕。 陈志心里有底了,故意又问严秋葵:“他的话也的确在理,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严逸顿时松了一口气,眼中也有些得意的神色冒了出来。 严秋葵狠狠一咬唇,闭上了眼睛。 “有证据就拿出来啊!” “就是。” “那么多年的事了,你得拿出确切证据来啊!” “拿不出来,就是污蔑啊!” “看这姑娘年轻轻的,不会是骗子吧?” 外边一片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肃静!”陈志一拍惊堂木,三班衙役抖着手上的水火棍,齐声喊:“威……武……” 公堂上这才安静下来。 严逸得意地瞟严秋葵一眼。 “大人,民女有证据!”严秋葵豁然睁开赤红的眼睛,毅然决然的的道:“二十一年前,这丧心病狂的凶手是先杀了民女爹爹、弟弟和驭夫后……他……他们……他们一帮人凌辱了所有的女眷!民女亲眼……是亲眼看见娘从这严逸左肩咬下了一块肉来后被他残忍杀害!” 她痛哭出声,头一磕到底,悲声道:“大人,您若不信,剥了他上衣一看伤口便知!” 堂内外响起一片剧烈的抽吸气声,严逸刚才还得意的脸色这下彻底僵住——他下意识揪紧了衣襟。 陈志这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重重一拍惊堂木:“来人,剥去人犯上衣验伤! 衙役走过去,严逸正想叫喊,可突然身上一痛,然后便是连张嘴都做不到,更别提说话了。 而就在此时他上衣被剥掉,衙役看了汇报:“大人,人犯左肩确实有一块伤疤,依稀能看出是牙印来。” 严逸顿时面如死灰。 陈志高声质问:“人犯严逸,你招是不招?” 严逸不说话,其实他哪里是不想说?是压根说不出来好不好? 他急得满头大汗。 陈志却是怒了:“来人,先打他十大板子!” 衙役拖着长条凳子上来,把严逸按在上边儿,啪啪啪就是十大板子。 打完一轮,衙役退一边儿。 陈志问:“人犯严逸,你招是不招?” 严逸嘴巴一动,忽然发现能张嘴了,可是还没等他高兴,他就听到自己的声音道:“我招,我招!二十一年前,是我伙同贼匪杀害严家人,并且强了严家的女眷,清理他们的财物时发现了里边有官印和文书。我看文书上名字和我一样,且我和那死去的严逸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段都有三四分像,便是起了冒名顶替弄钱的心思。” 这话一出,堂内外一片骚动。 “还真是冒名顶替的啊!” “这人胆子也太大了!” “还能从小小的知县升到如今户部尚书的位置,这得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啊?” “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就那么不是个东西?” 百姓指着严逸议论着,都是一副愤怒的模样。 严逸面色青白,他不想说的,可是他这会儿惊恐的发现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嘴了:“我拿了那官印和文书带了两个兄弟就去云县上任了,那边的师爷核对之后,我便是正式上任。我本来只想捞一笔钱就走的,但那边的财主、富商们却是一个个的来宴请我,给我送大把大把的银子,这比我们打劫快多了,而且走哪里都有人捧着的感觉,一旦尝过就再也舍不得放弃了。我便是留在了云县,把受贿的银子五五分账,一半给跟我一道的兄弟,一半留给自己吃喝玩乐以及讨好上司和前来审查功绩的官员。” 贪污、受贿、行贿,这一桩桩都不是小事,文书奋笔疾书着。 陈志却有些纳闷,这严逸能混到户部尚书的位置,心里定然是有些沟壑的,怎么就只被打了这么一顿板子就什么都招了?不过疑惑归疑惑,看严逸这大有不招到底不罢休的样子,他也不会打断他的话,就让他说吧!反正事后,这些事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当然富商里边有听话的也有不听话的,云县也有个青城,那里有个方家。他们以酿酒扬名,家里人却一个个都是硬骨头,怎么都不肯给我银子,我便是暗暗地毁掉了他们的酒成为御酒的机会,然后让自己的兄弟扮作百姓去那吃酒当场上吐下泻的,以作假害人的名义把他们给抓了起来,逼问着他们交钱和梅花酿的方子。那老头儿挨不过打,还是交了银子,却是怎么都不肯交方子。” “我不敢把人在牢里弄死了,就打算威胁他家里人多掏银子,就这时候我听兄弟说这梅花酿女子喝了能身上留下冷梅香、且呵气如兰、肤如凝脂,便是起了把这献给皇后娘娘的心思。于是我就这么把人送了回去,再花重金买通那方老头的夫人身边的林氏偷出了梅花酿的方子,然后联合弟兄们在晚上把方家洗劫一空,人都杀了,一把火烧了干净。” 外边儿刚到的方雨由嬷嬷搀扶而来,闻言差点没晕过去。 “夫人……”嬷嬷眼睛里也含着泪。 方雨站稳了,悲声痛哭:“大人,民妇冤啊!” 百姓闻言皆是让出道来。 陈志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喊冤?带上堂来!” 方雨扯开了嬷嬷,自己跟着官差上前。 “刘夫人……”陈志是见过这位的,知道是刘山长的妻子,人还怀着孕,虽然身上没什么诰封,但是她肚子里这胎不止刘山长重视,就连皇帝也是十二分的关心着,可不能有个闪失什么的。 忙叫人给搬了椅子过来。 方雨却是扑通一声跪下了:“大人,这贼人口里的青城方家,就是民妇的娘家啊!那一夜,我方家主仆整整一百四十七条口人都是死在他们手下,一场大火之后,从此世上再无青城方家,求大人为我方家人伸冤做主啊!” 整整一百四十七条人命! 这是何等丧心病狂! 随着方雨悲哭,堂内外也同时响起剧烈的抽吸气声。 就为了一张方子抢人家产不说,还把人都杀了毁尸灭迹,这心思也太狠毒了! 百姓愤怒的目光利箭一样射向了严逸,恨不得能上去杀了这没人性的东西。 文书更用力的奋笔疾书。 陈志重重一拍惊堂木:“严逸,你伙同人杀害方家一百四十人,实在罪不可赦!你还有什么罪是没招的,速速招来……” 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说了,背了那么多条人命的他还能活吗? 已经绝望的严逸自暴自弃,觉得自己不好过也绝对不能让别人好过了:“我得到方子后寻了个机会让林氏把方子献给了皇后,皇后凤心大悦,我果然得到了高升,而那林氏便是留在了三皇子身边儿伺候着,因为她懂酒所以三皇子对她颇为信任。而我,皇后娘娘念着我献方子还有后面的护驾有功,便是让刑部尚书李大人对我照顾有加,我才得以步步高升做了户部尚书平步青云。这一次夏琼华带人剿了我兄弟,我为了给兄弟报仇,便是想出了陷害他通匪的计划。而之所以能联系到兄弟害夏琼华就是因为有李沐的帮忙放行,我才能办到,那夏琼华现在就在刑部死牢里关着,名声烂大街了!办成这事我特高兴,我早看他不顺眼了,凭什么一样的人他大权在握,人都要奉承他,我却得对每个人都小心翼翼侍奉着才能爬到现在这位置?还有皇后娘娘派人去刺杀夏语冰的杀手也是我花银子去找的,皇后娘娘交待了,夏语冰既然不能成为三皇子夺嫡的助力,那就不能落到其他的皇子手里,只可惜那夏语冰命大,活到了现在。” 前边的可以说是掉脑袋的罪,后边扯到夺嫡便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了,而且事关皇后娘娘和三皇子,陈志也不敢轻忽了,便是宣告道:“犯人严逸罪无可恕,现本府尹宣判判处绞刑,三天后午时三刻执行!现押入死牢,退堂!” 陈志重重一拍惊堂木,三班衙役敲起水火棍,齐声喊着:“威……武……” 方雨还想说什么,就只看到陈志匆匆地走了。 文书跟他后边儿,也一道走了。 三班衙役也出去,驱散围观百姓。 “夫人……”外边的嬷嬷这才小跑着进来,搀她起来。 方雨看向严秋葵:“姑娘……” 严秋葵一抹眼泪,起身走了。 “我们也先走吧!”嬷嬷道。 方雨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倒也没挣扎。 堂已退,人散,人心未散。 百姓们议论纷纷,原来夏侯爷不是那种私通贼匪的人,而是被小人陷害的啊! 这严逸也太坏了,怎么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陷害别人也就算了,还陷害夏侯爷,简直罪无可恕。 知道为什么事儿没曝光?皇后让刑部那边照顾着呢! 可不就是官官相护吗?亏得我之前还以为那刑部的大人有多清廉,原来不过一路货色。 皇后娘娘心思也毒,为了那一个位置竟然下这么毒的毒手。 …… 方雨由嬷嬷搀扶着走出去,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心情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夫人这是怎么了?”待两人回到书院,刘山长一看她这样,不由得担心的问道。 方雨推苍白着脸,只推说心情不好,便是先回了屋。 刘山长觉着太不对劲了,出门之前人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成这样了?他拉了嬷嬷来问,嬷嬷起初是不肯说的,可是实在太痛苦了,便是哭着将她们的身世以及今儿朝堂上的事一五一十跟他学了。 刘山长一听:“简直岂有此理……”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里边传出‘砰’的重物坠地的声音,立即是脸色大变跑进屋去,就看到方雨正摔在地上昏迷不醒,而她的身下有那鲜血在缓缓流出…… “快叫大夫!”刘山长惊得立即高声叫道。 嬷嬷赶紧去了,不多时便唤了大夫来。 大夫忙为方雨诊脉,然后开了方子让嬷嬷过去抓药后对刘山长道:“夫人心中积郁难消,此次出现小产迹象已经极为危险,若不能让夫人放松心情,待得几个月后好点的结果是大人孩子能保一个,危险的话就是两个都保不住了。” 刘山长一听,那还得了,送走了大夫后亲自把嬷嬷熬的药喂给方雨服下后同她道:“夫人,你家里的事为夫都知道了,你不必难过,专心养胎,明儿为夫就去当早朝上告御状。这冤有头债有主,为夫就是拼了这性命不要,也非收拾了那些狗东西不可,你且放心养胎,等候结果便是。” 82:请君入瓮,两大势力合并前夕 方雨闻言流下了感动的眼泪:“夫君大恩大德,妾身代方家满门谢过……” 她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却被刘山长温柔劝住:“夫人,为夫是方家的女婿,你家门蒙冤,为夫未能在寻找仇人一事上尽一份心已经是无比内疚了,现在在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且罪犯也已经被缉拿归案招供的情形下为夫还不能帮岳父、岳母一家人伸冤、报仇,为夫还是人吗?更何况……” 他轻轻抚摸着她已显怀的肚子:“再过几个月,我们的孩子就要出世了,为夫不愿意让孩子知事的第一刻知道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的爹爹是一个懦夫的事。” “夫君……”方雨扑入他怀里,泪如雨下。 “夫人啊!”刘山长把如今无比脆弱的她拥入怀中,故意逗她:“别哭了,好好养着身子,别到时候给生个小泪包出来。” “小泪包也是你孩子,你不许嫌弃。”方雨抬起头来,不服气的反驳。 刘山长笑起来,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双手粗粝的拇指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珠:“是是,为夫怎会嫌弃自己的孩儿呢?” “这还差不多。”方雨这才破涕为笑。 刘山长轻轻的笑了,再度将她拥入怀中:“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养胎,别想那么多,好生休息其余一切有为夫。” 他抱着她,手轻柔的顺着她背脊抚摸,一点点的让她平静下来。她今儿也实在是太累了,平静下来后没一会儿就在他怀里睡着了,只是面容上眉心依然紧蹙,手也紧紧抓着他的衣裳下摆,一副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刘山长叹了口气,眼中的温柔褪去,眸色一点点的变深。 老夫少妻,当真难同于同心携手共患难的妻子一般知根知底、交心信任啊! 他的夫人,看似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女子,若不是今日曝露出来,他是怎么都想不到她的身上竟然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 他问自己:“你后悔吗?” 他沉默,好一会儿在心里无声回答自己——不后悔,虽然可能她决定嫁给自己的作续弦的时候抱有一定的功利心,但是在最初初相遇时那一个他在长街一次次看到的那一个固然自己也穷困,却还是会无私的把抄书卖掉换来的银子匀一半儿救济患病邻居和流浪的乞丐的少女,她不是假的。而她与他二十余载的夫妻,她温柔贤良、知书达理,细心操持着他的一切俗务,免去了他的一切后顾之忧才让他得以安心教书育人。而今又为他怀了孩子,这样的她,他哪怕仅只有一点良心,也不会说后悔娶了她。 身负血海深仇依然纯善,这样的女子,世间能有几个? 得她,他此生之幸事。 所以,没有后悔之说。 只是,心疼。 心疼她的隐忍、更心疼她的坚强、善良,她一直很妥帖的照顾着他,可他从来都没有为她做过什么。这次就让他……让他也为她做些事吧!如他自己所说,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知事的第一刻就知道自己是个懦夫。 闭上眼,他开始仔细思索折子怎么写,还有——他需要更多确切的证据,比如那皇后身边儿的林嬷嬷…… (刘阁老府邸) 冬英单膝跪在夏语冰身前:“全都已经按照主子的安排行事,如今严逸被另押送至刑部死牢,陈志也是一退堂就写了折子去皇宫了。而那刘夫人回去后动了胎气,刘山长最迟不过明日便会当庭告御状,而今百姓口中声讨的人已经变成严逸、李沐等人。” 皇后和三皇子也在局内,只是他们身份摆在那里,哪怕有人有心想说,却也只敢私底下,而不敢当堂而言。 这,便是权利的好处。 夏语冰早料到会如此,此刻便也不会做过多的评价:“吩咐下去宫里内线保护好林嬷嬷,万不能就这么让她在明日早朝之前‘意外身亡’。”这也是她早算好的一招,所以在严逸早朝时被叉出去的那一刻,她宫里的内线便是将林嬷嬷藏到了一个绝对隐密的地方。没有她的命令,哪怕皇帝把整个皇宫地皮刮下来,也绝对找不到林嬷嬷。 冬雪应‘是’。 夏语冰继续道:“御史那边,刑部尚书玩忽职守、中饱私囊、贪污受贿的证据送过去,另外再次整理兵部尚书李沐和其部下、亲族所有的犯罪证据,在刑部尚书死的那一刻,我要李沐同时下马!” 大殷沿用三省六部制度,六部分户部、工部、吏部、礼部、兵部、刑部,吏部一支如今已经是她的人马,再换下户部、刑部、兵部几个尚书,她的势力将得到进一步的扩张,至于工部和礼部,这事之后,那便也到了动的时候了。 开胃菜不吃完,哪有胃口吃大餐? 工部管水利工程、土木兴建、器具锻造等事务,看起来和朝局没关系,其实里边儿有很大猫腻,其背后站着那可是太子的人;而那礼部负责对外交流,祭祀、教育,管理一应科考之事,这后边站着的人可是素有贤名的二皇子呢! 而动完了他们,那……还远吗? 明明有一身内力护体不应该冷的,可是冬英却在此时打了个冷颤,可一想到接下来主子的雄心大志,一腔热火便是在心底熊熊燃烧起来,她便是再也不会觉得冷了,反而是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是!” “另外控制舆论走向,百姓虽然盲从,却也不尽是愚蠢之人。”夏语冰眯起眼睛:“抓住朝里流出来的消息,对我们有利的一丝一毫都要利用起来,不容轻忽,然后交由我们的人在百姓群中扩散,给皇帝制造压力。” “是!” “另外告知雷霆军的人我们一早定好的暗号,在走过的路上石头、树上刻下这暗号,哪怕他们被分散到各处,我们只要看到了,就能寻到他们,然后让我们的人替换他们在军队里的位置。” 皇帝之所以选择对兵部的事在朝堂上避而不谈,要的不就是雷霆军的军权吗? 他既然这么想要,她又何妨成全他? 一个空架子,全是奸细,这礼物,她送他! “还有……”夏语冰眸中幽光闪烁:“皇家训练死士的位置,寻到没有?” “已经寻到。”冬雪禀报道:“现在我们的人正在确定人手,等数量确定,我们会把药丸的需求告知于主子。” 这就是那一次夏语冰去她小师叔搜刮药丸的原因了。 “这件事我交给你做,务必办好。” “属下定不负主子所托!”冬英坚定承诺。 “出去,别让人发现了……” “可是人家已经发现了怎么办?” 娇滴滴的声音响起,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一股巨力撞开,瞬间四分五裂,一阵香风扑入,四个美丽的婢女抬着的白色轿子飘然而至入房间内,粉面朱唇的男子斜倚在轿子上,青丝锦缎一般垂在胸前,狭长的狐狸眼妖媚上挑,和他怀里的那只白狐一样的媚态,活色生香的模样整就是一个勾魂摄魄的妖孽。 竟是风影楼楼主! 冬英反应过来立即起身挡在了夏语冰身前左侧,双手扬起,袖中的暗器已经蓄势待发。 夏语冰眯起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哎呀呀,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人家会害羞的啦。”姑苏凉迎着她的注视抛去一个媚眼,长袖舒展,他伸纤纤玉指取出镜子揽镜自照:“果然又美了许多,难怪亲爱的也看得目不转睛的,看来人家这次选了一张好人皮,可以多披几日了哦呵呵呵。” 一串银铃儿般的笑声响起,可那话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冬英绷紧了身躯,警惕提到最高点。 夏语冰却别说是变神色,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这段期间弃所有案子倾全宫之力查我,你想干什么?” 其实风影楼和毓秀宫严格说来还是合作的关系,风影楼司暗杀,是最隐秘、也是最凶残的杀手组织;而风影楼则是司收集情报,有遍布天下的关系网和人脉。两大势力现银交易合作得好好的,合作之外便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宁,但是自从两年前风影楼楼主姑苏凉和当时总是着一袭黑色斗篷、半边脸孔以恶鬼面具覆盖住的夏语冰打过一架,被虐得很惨之后,这货就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从此之后,只要发现她的踪迹,就一定要死赖着上去跟她切磋,每次都被虐得体无完肤却还是坚持屡败屡战,誓以黏皮糖坚决不肯放手之势缠她到底! 不得不说其精神相当可嘉,不过也因此风影楼的人在毓秀宫人面前总抬不起头来——楼主太丢人,他们做属下的脸上也无光。最重要的是风影楼除了伺候姑苏凉的是女子之外,杀手清一色都是男的,别说妹子了,楼里边就是连雄蟑螂都找不到一只。而毓秀宫则反之,不光海纳百川有各种各样的人才,更有美女无数,这杀手也是汉子需要妹子,自然也是板不起冷脸。 而久而久之的,他们觉得自家楼主追人家宫主死缠烂打还挺不错的,决定向自家楼主学学以免自己永远只是一条看着别人秀恩爱,默默垂宽带面泪吃狗粮的单身狗。在这样的大潮流带动下,还真有风影楼的人成功抱得美人归,这就更激励了别的人,所以这样一来,大家伙儿都想着,只要自家楼主追到了人家的宫主,两大势力合二为一指日可待。 只是现在…… 在暗处的风影楼的杀手咬手帕子默默垂泪——毓秀宫宫主看着是一个,其实是‘两个人’,楼主追一个都追了两年没半点进展,这又来一个,还是心有所属的,真是要了命哟。 属下们的怨念是一点都没有被姑苏凉感知到的,而事实上即使是他真感知到了,也只会是不屑一顾。 姑苏凉欣赏够了自己的美态后,满意地收起镜子抱着白狐妖妖娆娆地从轿子下来:“想干什么?当然是……” 冬英立即上前一步! “冬英,退下!” 夏语冰呵斥住要动手的冬英,由着那人一步三摇走到自己面前,甚至是坐在了大腿上。 “当然是人家想你啦。”姑苏凉浑然忘记自己怀里还有白狐,整个人妖精一样缠在她身上,双臂勾着她的细长如天鹅的颈项笑得千娇百媚:“亲爱的,人家今日可是盛装打扮才来见的你,你可要多看人家几眼。” 见她没有回答,他得寸进尺地将唇暧昧地凑近她的唇角:“或者……让人家亲你一下?” 他就像是一只发现猎物的大狐狸,狡猾地,伸出爪子一点点试探她的底线在哪里。 而被无良主人压扁成习惯的白狐则轻车熟路从它无良主人腰下钻出来,小小的一团团在了夏语冰的脚边,蓬松的尾巴一卷,绕住她的脚踝,闭着眼睛睡了。 夏语冰眼神骤然一厉,语气冰冷:“目的?!” “真是无趣呢!”在她动怒之前,姑苏凉移开唇的同时也懒洋洋地收回手,歪着身子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食指缠绕着她一束落下的发在指尖把玩:“人家的目的自然是想要战胜你,只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嗯,人家觉得实在太难了。正好那一夜同亲爱的你共那一日的鼓舞,突然就豁然开朗,既然人家无法做到让你心甘情愿向人家雌伏,那人家臣服在你身下也是极好的呀。” 他抬头,猩红的小舌在朱红的唇边暧昧一卷,眼神挑逗:“亲爱的,你看这样可好?” “好?” 夏语冰突然扬手,一股凌厉至极的罡风自她指尖升起,直扫向他的手。 姑苏凉反应极快,迅速避开的同时飞身而起站到了她的对面。 夏语冰同时站起身来,开口:“姑苏凉,年二十三岁,现魏帝……” 话到此戛然而止。 姑苏凉有一瞬间的微怔,旋即掩唇娇笑出声来:“难怪任由人家查都不阻拦,原来早备了后手,真是太坏了!” 夏语冰定定的看着他:“事不过三,问题亦然,你的目的?!” “好吧好吧!”姑苏凉一副‘我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小嘴一撇:“全面合作,风影楼和毓秀宫资源共享……” 夏语冰打断他的话:“我拒绝!” “你先别急着拒绝,等人家说完嘛。”姑苏凉妖妖娆娆走到她面前,在她冷然的注视下身子一歪,懒洋洋歪在了她之前坐过的椅子上,抬起右手搁在椅子的扶手上以手支颐:“你无非是顾忌着风影楼和毓秀宫训练人手的方式过于残酷,但真不是人家说了,人家那边的人虽然不及亲爱的你那边人手来得多,但是论起凝聚力、行动力,忠诚度,都比你那边高出太多了。” 夏语冰目露警惕之色,并不接话。 “人家才没有别的意思。”姑苏凉优雅地翻了白眼,接着道:“你还想听,人家就说,不想听,人家可就走了哟。” 他作势要起身。 夏语冰冷瞪他一眼:“说!” “真凶。”姑苏凉小嘴一撅,卖关子的话在看到她脸色有越来越冷的趋势后咽了下去,乖乖的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无非是因为你不会与人相处,毓秀宫完全是你的一言堂。” 他说到这里,歪着脑袋,目露疑惑的看着她:“其实你大可以让另一个‘自己’来处理人际关系这项……可是你为什么不呢?” “这个无需跟你说。”她许多记忆不曾对另一个自己开放,这事只有祖父和师尊知道,可夏语冰不想把这事告诉他:“你想要说的我都懂了,我可以接受毓秀宫和风影楼全面合作,但是做不到彻底的资源共享。” 和聪明人对话很痛快,就是不太需要去猜很多不必要的,只要听结果就行。 姑苏凉此时也收起来玩闹之态,坐直了身子:“你说。” “关系网可以共享,资源的共享在你没有拿出足以和我对等的筹码之前不可能。在这样的前提里,你愿意合作我提议将毓秀宫和风影楼合并,统称影宫,你我各出三个亲信担任副宫主管理宫主要事务。效仿朝廷六部制度,你我各选九人担任部门的主要管事,人员分散任职,每一个部门都要有双方的亲信;再另外各出亲信四十人组成监督小组,一旦发现宫里有背叛者,他们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好主意。” 姑苏凉笑盈盈地拍起了巴掌,然后有些不满的瘪了瘪嘴:“你计划这些不是一日两日了吧?亏得人家还以为是自己占了上风正喜着,真没想到你早就挖坑等人家来跳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软骨头似的往她身上靠:“快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什么时候开始计划? 那是在很久之前的皇家庄园里边儿,她听到了他来这里的消息,便是动了念头,却是暂时隐忍而不发。而后来她收拾宜信贼匪,预备后路的时候她就突然想到了他,心思一下子就活络了。于是才有了那一夜的鼓舞,故意的在合奏时毫不保留的将自己的性格展示,以他对她的了解,他定是会发现出不寻常。 而最早的,在他不知道她身份,却本能地坐到她身上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感觉到了什么。这样两相叠加,再在结束的时候故意地让另一个人格出现,这时候已经被疑惑冲昏了头脑他肯定会向她动手,在发现那个她身手不及她时他只会更加深了疑惑却不会杀死她。等他一走,她当夜回府上第一件事就是让果果带信给了轻音阁,交代下去他若是查她,就只要象征性地拦阻一下就够了。 然后他的动向正如她所料,却又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竟然在这段时间拒接所有任务,倾全宫人之力来调查她。她知晓此事后,立即将自己最重要的信息隐蔽,所以他现在查到的,都是她想让他知道的。 仅此而已。 可这些,她不会告诉他。 夏语冰低下头迎上他期待的目光,淡定的道:“你轿子到院子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来了。” 所以这是请君入瓮? 而他这只傻鳖还真蠢蠢的进去了,不但不知道要跑,还欢乐得各种蹦跶以为人家什么都不知道? 姑苏凉脸上的表情顿时就裂了,不可置信瞪她一眼,旋即崩溃捂脸:“太欺负人了!” 的确太欺负人了! 外边听着的风影楼的杀手也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残害——果然是智商不在一个层次上就无法愉快玩耍吗? 冬英的脸上却是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来,为自己点赞,她也是演技派! 主子是第一个发现的,她发现主子神色不对仔细听也就发现了不对劲,于是各种配合演。 而演出的结果——好满意,太开心。 夏语冰不想搭理他,但是想到如今他已经是自己的伙伴,于是勉为其难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反正你都习惯了。” 都习习……习惯了! 姑苏凉捂脸的手缓缓松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这话,你可以不用说的。” 梦游一样,他坐上自己的轿子:“起轿。” 四个美丽的婢女闻言足尖一点,同时飞起,白色的轿子往天空另一边飞去。 风影楼的杀手们也同时跟了过去。 所有人都走了,冬英想到那么爱美的姑苏凉上轿之前连镜子都忘记照,终于忍不住快意的笑了——一直都只有这酷爱披人皮的怪胎把人刺激得要死不活的,还是第一次他被人刺激得生无可恋。 简直不要太虐心! “你很高兴?”夏语冰的声音凉凉的响起。 冬英陡然打了个冷颤,单膝跪下:“属下这就去办事。” “去之前,叫人过来先把门修了。”夏语冰说完又交待道:“毓秀宫和风影楼合并的事,在我彻底解决了这边的事后你再宣布,且令姑苏凉为宫主,我不在一切事务让离歌同他商量,难以决断的就传信给我。” “是!”冬英嘴上应得坚定,心里却迟疑的想,离歌会欣然接受主子的命令……大概吧? “下去。” “是。” 冬英走后,夏语冰坐回椅子上,忽地肩膀一沉,她低眼看去,就看见毛茸茸白狐仰着小脑袋,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她这才想起刚才姑苏凉被她刺激过度,于是把小家伙忘在这了。 她正想把它赶走的,可看着它的摸样,却有些舍不得了。 挺可爱的小家伙,软乎乎的,尾巴蓬松蓬松,团在一起就像个毛线团子。 夏语冰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周遭没有任何人后,沉黑的眸子里有一股喜悦之色在眸底蔓延开来,她小心地伸手握住小家伙的背脊,把小家伙抱在怀里,小家伙也不挣扎,反而是自来熟地拿毛茸茸的脸蛋蹭蹭她的鼻尖。 “真乖。” 她愉快地笑了,眉眼舒展,笑容单纯而美丽,符合她本身年纪的纯真、娇憨。 她的早熟总让人忘记,其实她过了年才十五岁,正是女子的桃李年华。 ……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匆匆又是一日。 当天空出现鱼肚白,天色渐渐亮起时,上朝的更鼓便敲响了。 只渐渐地,天空又有雨下起来。 083:计夺刑部 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后雨势越来越大,最后大雨猛如瓢泼。 驭夫赶车在雨中,车轮滚过水坑时溅起一道道水色屏障与暴雨呼应,在暗灰色的天空里是唯一亮色。 而那暴烈刺骨的寒风,将泥土的腥味送达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刺鼻的味道,让人闻之作呕。 “不平静了啊!” 不知是谁,在马车里轻轻叹息。 声音,消散在风里。 多少人的忐忑、恐惧、不安……尽掩藏在这雨里。 …… 朝堂从来都是不见硝烟的战场,文人手中的笔为力更胜过武人手中的刀,这里的人用嘴杀伐,唇枪舌战所造就的后果绝不逊色于一场血色屠戮后的修罗场。 今天,注定不平静。 就连最先发言的人,都是皇帝而不是臣子。 须知,平日里都是臣子们有事启奏后,再有其他臣子提出补充或者反对的意见,这样他们自有一番争论。皇帝就听他们各抒己见,而后取最中肯的建议作为最终结果,话题到此为止。 而今日,似乎是为了抢占先机,皇帝第一个道:“经过连夜的会审,人犯夏琼华已经招认,他只是和贼匪有交易,却并未与其勾结在一起害国害民,真正与贼匪勾结在一起的人是不是别人,正是严逸。严逸此人丧心病狂,不但以贼匪之身冒名顶替我大殷官、员,还多次向同僚、上司行贿,实在罪无可恕。朕和门下省诸位爱卿几经商议后作此决定——人犯夏琼华私自与贼匪交易本应处以极刑,但是念在他多年为国立下的功劳,就只削其侯位,贬其为六品游击将军,自年后发配边疆驻守,未得召唤永不得回京。其手上雷霆军军权交出,雷霆军三万五千人自今日起化整为零充入三军,归各将军调派。” “人犯夏皓,位列丞相却未能起到监察作用,而致使人犯夏琼华铸下大错,但念在其年事已高,且为国操劳多年,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故而去斩刑而改打四十大板,自今日起削丞相官职,为庶民。犯妇夏秦氏知情而不告,便是随人犯夏琼华今日后离京,未得召唤一样不得回来。逃犯夏语冰……” 皇帝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到底有些不忍,而为了这一次彻底清扫夏家人的势力,他不得不狠心:“撤销其通缉令,削其郡主之位贬为庶民,此次归来后未经朕许可而私自离京,杀无赦!” 夏家人的判决,就此落定。 没有人反驳! 不是没有人想,而是没有人敢。 皇帝强调和门下省的诸位官、员‘几经商议’后才做的决定的意思就是——他意已决,绝不容许更改! 其实,这是必然的。 在朝堂的文武百官都知道,雷霆军在有战争时是皇帝心里的定海神针,但是到了如今的和平期又是快到传位的时候,不受皇帝控制的他们理所当然就成为了扎进他心里的一根刺,而现在明显他已经容不下这根刺了。 所以即使疼,也要拔,而且不把责任都往夏琼华身上推,他要如何能保得住李沐? 而不把夏琼华弄死,他也是仔细权衡过的——夏琼华是一员猛将,国家不能缺了他,现在没战争他可以当吉祥物震慑外敌入侵,反正国家不差养活他的那点粮食;而一旦有战争了,他便可以重新拿夏琼华当刀子用,重新抽回雷霆军交给他御敌便可。他不怕他打仗不卖力,这平京里头可有夏皓和夏语冰在这,即使他对他心怀怨怼,也不得不为了他们而听从他的调派。 皇帝这一招,不可谓不无耻! 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皇帝并不知道夏语冰早等着他这招来见招拆招,且还备好了一系列后招等着呢! 这厢,皇帝宣布完对夏家人的判决后,发现果然没有人提出异议后悄然松了一口气,而后道:“人犯严逸三日后判处腰斩极刑,罚抄其家产,府上男子皆判处斩刑,女眷十二岁以上的皆充作军妓,十二岁以下的皆流放岭南为奴。至于牢狱里那些贼匪——他们私购兵器、与人犯严逸勾结,罪无可恕,便是在三日后在东市场执行斩刑。” 他说完,四下环顾:“众卿可有异议?” “臣无异议。” “臣无异议。” 一干人附和道。 皇帝点头:“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皇上,老臣有事启奏!”刘山长这时候站了出来。 他这回可不是乱闯进来的,而是实实在在有官职在身,当年皇帝为了能跟老朋友玩耍,是授了他御史大夫的官职的,只是他嫌朝堂吵嚷太过,便是来得少。皇帝却当他是淡泊名利,不但按时给他发放俸禄,逢年过节给他的赏赐比给任何人的都多,甚至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匀他一份儿,可见对其重视程度。 所以皇帝这会儿听这声音耳熟,定睛一看,乐了——哟,还是老朋友呢! “准奏!” 刘山长道:“皇上,老臣求皇上为老臣伸冤。” “你有何冤,速速道来!”皇帝暗地里撸袖子,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的竟然敢欺负到他老朋友头上?! 刘山长道:“皇上,老臣续弦刘方氏,她闺名唤方雨,是云县青城方家人。” 喔,原来是给妻子伸冤啊! 皇帝明白了,只是云县这青城方家……怎么就这么耳熟? “继续说。” 他示意刘山长道,自己也想——到底哪听过呢? 刘山长道:“二十一年前,严逸买通林氏盗取方家祖传酿酒秘方后联合贼匪杀方家一百四十七人,富甲一方的方家这一夜后家破人亡,老臣妻子藏在泔水桶里边儿才侥幸逃过一劫,却也在日后不得不改名换姓,躲藏着生活直到她嫁给老臣做续弦,这才过上了平静的生活。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未跟老臣提过这事,直到昨儿她差点小产,老臣逼问之下她才哭着跟老臣诉了这血案。” 他说着,红了眼眶:“皇上啊,老臣两袖清风,老臣的妻子跟着老臣这么多年过得也苦啊!可是她们的仇人严逸和那个卖主求荣的林氏却是凭着这酿酒秘方一个平步青云,一个得了皇后的青眼跟三皇子身边伺候着,一个个都享着荣华富贵。而今严逸是罪行曝露得了应有的惩罚,那林氏的罪过就能轻轻揭过吗皇上?!” 他一掀袍服,当庭下跪,头一磕到底:“求皇上为老臣妻子做主啊!” 林氏? 皇帝觉得这人怪耳熟的,有些不确定的问:“此人可是眼角有颗泪痣?” 刘山长头一磕到底:“就是她!” “这么个女人,真看不出来啊!”皇帝对林嬷嬷也是有些印象的,看起来很柔柔弱弱的一个人,却是怎么都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干得出卖主求荣,害死主子满门的事来。 只能说,人心隔肚皮啊! 刘御史这时候站了出来:“皇上,微臣有疑问,皇后娘娘贵为国母,引这般蛇蝎心肠的人留在身边,当真只是看上了酒方?” 又有御史站了出来:“据人犯严逸招供,皇后娘娘让刑部的李大人对其多有照顾,才能使他升迁这般顺利。微臣斗胆问李大人一句——你收了人犯严逸多少银两,又为他的升迁做了多大的贡献?” 李沐一见火烧到了自己身上,立即站了出来:“我李氏乃堂堂大族,我身为李氏族人又岂会眼界如此之低,贪那区区银两?而人犯严逸,我本官与他不过泛泛之交,他临死之前的胡乱攀咬的言辞,岂能当真?” “当不得真?”刘御史冷然的笑了:“若不是李大人你亲自放行,人犯严逸这户部尚书如何能在刑部大牢行走自如?若非如此,人犯严逸又哪里来的本事和那些个贼匪串通起来陷害夏琼华与之勾结残害百姓?难道——千里传音?” 刘御史说完,扑哧一声自己先笑了。 朝廷上,同时也有小声的窃笑声。 “本官事务繁忙,岂能十二个时辰都紧盯着刑部大牢?”李沐狡辩:“而且看管刑部大牢的人,又不只有本官。人犯严逸想要进入刑部大牢,除了本官之外,他还可以让其他人为其开路的。” “皇上!”刘御史道:“刑部关押的都是我大殷犯下了罪无可恕大罪的死刑犯,李大人身为刑部尚书,却任刑部如菜市场一般任人进出,未起到监督之责,这分明就是玩忽职守!” “本官……” “够了!”皇帝打断他二人的话:“李沐,你身在其位却未尽到其责,自今日起交出官印,停职候审。” 昨儿严逸招供可是当着那么多百姓面儿,现在这事又被人给提起来了,他想装聋作哑都不行。 “皇上,这事实都摆在这里了,您还是选择视而不见,难道就因为李大人是您的外戚,所以包庇吗?”刘御史疾首痛心的大呼:“皇上!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啊皇上!” “皇上,您若不能秉公处理,若是人人都效仿之,社稷危矣啊皇上!” “皇上您一定要秉公办理啊皇上!” 皇上他老人家脑仁儿疼:“定罪需要确切的证据,仅凭你们三言两语如何能成?” “微臣有证据!”刘御史从袖子里掏出奏折来。 这老不死的擦! 皇帝真恨不得弄死刘御史这根棒槌,都说把人停职候审了你咋还不依不饶了? 可他还真不敢把人弄死了,这刘御史是根棒槌没错,可人最起码不说假话,心眼子实,这还是他特意给朝臣竖起的‘纯臣’的榜样,要真把人不明不白弄死了,朝廷里还有人敢说真话吗? “呈上来!” 天知道说完这话,他得咬自己牙关多重。 刘公公一溜儿小跑下去拿奏折了。 皇帝这才看到还跪着的刘山长,看他跪得身子都有些不稳了却还搁那强撑着,顿时心疼得不得了:“刘爱卿,下朝了朕令陈志亲审那林氏,必定会还你妻子一个公道。” “皇上啊……”刘山长老泪纵横:“老臣的妻子身怀有孕,却因为惦记家仇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老臣斗胆,求皇上看在老臣多年为皇上您尽忠的份上一定要严惩凶手,否则……否则老臣的妻子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老臣也就活不了呐!” 皇帝一下子愣了:“刘爱卿你何出此言?” 刘山长便是把昨儿方雨小产和大夫交待的事都一一给皇帝哭哭啼啼的学了,一席话毕,他嚎啕道:“皇上,老臣年近古稀,至今膝下空虚,可好不容易盼了这么跟独苗苗,若是她们母子有个三长两短,老臣这心也就死了,倒不如跟了去一家团聚呜呜呜……” “这可怎使得?”皇帝一下子就急了。 今儿刘阁老称病没上朝,据说病得还挺严重的,所以他老朋友里边身子骨健朗的就硕果仅存的这么一位了,要这位有个什么事儿,他连说句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了可要怎么办? “查,一定严查!” 皇帝咬牙切齿:“皇后她识人不清,充当了贼人的保护伞,也是有罪。刘爱卿你放心,三日之内,朕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老臣谢皇上大恩啊!”刘山长头一磕到底。 “快快起来吧!”皇帝真怕他磕重了把一把老骨头给磕坏了。 刘山长这才起来。 皇帝道:“陈志!” “微臣在。”陈志站出来。 “朕赐你金牌,令你主审方家一案,另外查李卿罪责一事,也交由你来负责。”皇帝让刘公公把金牌和刘御史呈上的没打开过的奏折一起送到了陈志手里边儿。 后来的后来,皇帝无比的后悔没看一眼这折子,要是真看到了,他定是扣下来,不会让它落到陈志手里,不落到陈志手里边,后边一系列的事又如何会发生? 也许这便是古人说的——世间因果从来一饮一啄,天注定。 “微臣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陈志双手举过头顶接过那令牌和奏折,而后珍而重之将它们放在了袖子里。 刘御史道:“皇上……” “陈爱卿以铁面无私为百姓称道,把案子交给他,朕放心!”皇帝真怕再让这棒槌说下去,他会忍不住把这棒槌宰了,干脆就不让他说了。 刘御史好歹做了这么多年官,知道皇帝的底线在哪,见状也只能见好就收了。 皇帝顿时满意了:“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无事奏。” “臣无事奏。” …… 无臣子上奏。 皇帝十分满意:“退朝,太子、二皇子留下。” 文武百官行礼退下。 “随朕到御书房来。”皇帝这时候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许是坐了太久,身形虚虚一晃。 “父皇,您可还好?”殷清昭立即上前扶住了人,关切的问。 “还好还好。”皇帝扶着他手走。 殷清律眼观鼻鼻观心,跟在后边一言不发。 陈公公跟最后边。 到御书房,皇帝坐下了:“各自坐吧。” “谢父皇。” 殷清昭和殷清律各自坐了,只殷清昭坐得位置离皇帝近些,殷清律远些。 皇帝问:“老大、老二,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该懂的也早该懂了,那么朕且问你,今日李沐一案,你们有何看法?” 这可是个难题! 皇帝重视皇后,一并对皇后的家族也很重视,更何况这李家还是殷国首屈一指的世家,人才济济,不好得罪。刘御史之所以敢,那是因为这货知道很清楚是皇帝特地竖给朝臣看的榜样,皇帝不会眼睁睁的看他死,而他本身父母双亡不说还无妻无子无女的。今儿这事传出去,他一旦有意外,李家人那绝对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所以这李家人只要不是脑子进水了,就绝对不会动这根棒槌,哪怕这棒槌实在让他们太心塞,也只能忍了这口鸟气。 可是他们则不然,倒不是他们怕,而是这帝心难测啊! 殷清昭惦记着幕僚告诉他要中规中矩的忠告,于是道:“这事是大事,如今全民皆知,若不能秉公办理一定会招惹众怒。” 皇帝闻言看向他:“那依你的意思?” “儿臣的想法是——陈大人既然已经接手此案,定会秉公办理,不会让您失望的。”殷清昭这话也是仔细想了想才说的,确定没什么疏忽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殷清律却是知道,他父皇要的绝对不是这个答案。 可没点到他的名儿,他也没必要去说。 于是沉默着。 其实吧,殷清昭的回答的确中规中矩,换成了明君,定是讨喜的。可关键皇帝不是啊!他小心眼爱记仇,用人唯亲,而且李沐他是要将来留给殷清寰的臣子,哪能让他就这么没了? 这李沐就跟兵部尚书尉迟靖一般,哪怕有罪,他也得保下来! 不然在证明夏琼华无罪的证据确凿下,他明明可以放人,却还是咬牙把罪都让他顶了的道理是一样一样的。 只是,事可一不可二…… 皇帝这时候也犯愁了,便是想到自家俩儿子了,便是拿这考验他们了,一是考他们真实才能、二就是看他们的心胸了。 只是老大这回答,他不满意。 皇帝想到了殷清律:“老二,你可有话要说?” “启禀父皇,儿臣对皇兄的话并无异议。” 皇上闻言不觉有些失望,却还是忍不住怀疑:“真的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 要殷清律真跟这么回答,等待他的必然是一顿臭骂,殷清律人精一样的,如何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于是他道:“对此事,儿臣确实没有想法。不过——现在临近年尾,吏部那边才安稳下来,户部又出了事,这要是刑部也出事,传出去的话未免会让百姓人心浮动,所以儿臣斗胆建议,此事可容后再议。” 皇上一听来劲了:“怎么个容后法儿?” 殷清律一脸的为难之色:“这冬日极冷,人又不是铁打的,总会有个头昏脑热什么的……儿臣之前见陈大人面色有些苍白,怕是也感染上了风寒,要多注意身体了。” 皇帝顿时醍醐灌顶一样清醒了——他虽然不能推迟处理案子,但是陈志可以‘病’啊! 只要陈志病了,又哪里还能审案子? 皇帝喜之后又开始犯愁了,早知道能这么办,他又何必将那写着李沐犯罪证据的折子交给陈志? 心里这般盘算,他嘴上却是道:“越近年尾人越是忙啊!陈爱卿连日的审案子,想必是累着了,朕不能再给他压力了,得让他好好休息才是。” “父皇仁厚、体恤朝臣,乃是大殷幸事。”殷清律不失时机的恭维道。 皇帝顿时龙心大悦:“老二,还是你会说话。” “儿臣句句实话,万不敢担欺君之罪……”殷清律一脸惶恐之色,从座位上站起来,掀袍子,跪了下去。 “老二,你想多咯。”皇帝亲自起身走他面前把他搀起来:“来来,朕也许久未与你对弈了,今儿有空,正好你陪朕几局。” “儿臣最近棋艺有了些进步,还望父皇不吝赐教。”殷清律识相的道。 “好好好。”皇帝更是高兴了:“年轻人好学,那是好事。” 说着,好像才看到殷清昭似的:“老大,你杵这也没事,早些回去吧!” 殷清寰脸色一阵青白,当着皇帝的面儿却也不好发作,恭敬行礼:“儿臣告退。” “去吧去吧。”皇帝摆摆手。 殷清昭退下,走出御书房时朝里面其乐融融对弈的父子看一眼,差点咬碎银牙。 这一天,东宫内,噼噼啪啪砸了无数瓷器。 (刘阁老府上) 夏语冰听着冬英汇报的消息,半眯起眼睛:“你过去,用我们准备好的折子暂时替代陈志手上的那一份折子,然后今夜,血洗刑部,不留一个活口,所有杀人证据的指向都朝向李氏家族!” 想要包庇,岂有那么容易! 这刑部——她,要定了! 084:恶有恶报 这一天,许多人坐卧难安。 (凤藻宫) 一卷圣旨将皇后幽禁,她接旨时一派平静的模样,等传旨的陈公公走后去到自己休息处内,听在皇帝身边的眼线报告说二皇子殷清律正在御书房陪皇帝下棋,父子相处其乐融融时,再镇定的人这时候也不免慌了。 她唤来死士,亲自写信向家族求救。 (三皇子宫内) 殷清寰看着哭天喊地的林嬷嬷被带走,多少有些不忍,便是私下同陈公公说稍稍照顾她一些。 陈公公面上应了,但是一出这宫里,笑面佛一般的脸孔立即变为恶鬼。 他站到林嬷嬷面前:“把这恶婆娘嘴给咱家塞了!” “陈公公,看在我们多年交情份上,我不求……”林嬷嬷哭得涕泪横流,她自从知道自己被人看管起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昔日犯的罪曝露,自己完了,她这么多年一直活在痛苦中,死对于她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她不怕死,可是她还有心愿未了。 陈公公是个心思狠的,哪里会让她把话说完? “快来人!” 凶神恶煞的太监熟练地取出帕子将林嬷嬷嘴塞了,推搡着将她带上马车,押送到了京兆尹府邸。 而在京兆尹的死牢里边儿,林嬷嬷看到了一个人。 “姐姐……你还没有死?”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我没看到你这恶人得恶报,怎么可能会死?”来人正是方雨身边的嬷嬷,她说完‘呸’一声:“你这猪狗不如丧良心的贱人,不要这般唤我,恶心!” 林嬷嬷流下泪来,跪着双手抓着牢房的木柱子:“姐姐,我知道是我错了,是我丧良心,被狗屎糊了眼睛才为了贪那一点银两做出那猪狗不如的事,可是我……我也是有苦衷的啊!” 不等嬷嬷接话,林嬷嬷哭着又道:“我那侄子欠了一屁股赌债,赌坊那边催债,道是不拿一万两银子赎他,便是要我一家人女的拉到青楼为娼、男的全部卖到苦地去做活儿。我不过是个做人奴婢的,哪里拿得出这许多银子?这时候严逸正好找上来,我也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就想着东家那么多酒方子,丢个一张的算不了什么,便是带他来了,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干出那样的事儿啊!” 嬷嬷气得浑身直发抖:“林氏,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得轻巧。一张酒方子在你眼里不算什么,可是你知道吗?就这么一张方子,那是东家几代人改良了无数次的心血结晶!你自己无知引狼入室,还在这不知悔改,简直该死!” “我知道,我该死……我该死。”林嬷嬷哭着自打耳光。 “你不该死谁该死?!”嬷嬷眼中流下泪来:“林氏你扪心自问,你在方家的那些年里东家一家对你可有不好?我们这些姐妹可有对你加害过?” “没有……没有……”林嬷嬷失声痛哭。 “既然都没有,为何你会做出这样的事?”嬷嬷悲哭出声来,嘶声厉吼:“一百四十七人,方家整整一百四十七条人命啊!就为了你一己私欲,让这么多的人无辜枉死,你于心何安?良心何在?!” 林嬷嬷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嬷嬷抬手一擦眼中的泪水:“林氏,若你还有一丝良知尚存,便是把你害人的事原原本本跟大人说了吧!” 林嬷嬷看着嬷嬷绝情的脸,捂住嘴,终还是把想要哀求她照顾自己侄子的话咽了下去。 不多时,陈志升公堂。 告状的嬷嬷和林嬷嬷都被带到了堂上。 林嬷嬷已经没有求生的想法,一到公堂便是源源不断地把她当年如何同严逸合谋的事一一都给说了,为了加强事情的真实性,她还拿出了自己藏着多年的严逸手书的证据呈给了陈志。 陈志仔细确认确实是严逸的手笔,便是让人带了严逸来。 严逸被带上来,自然是供认不讳。 陈志让文书把罪状写好,让林氏和他分别画押了。 云县青城方家的案子,至此也算是告一段落。 陈志正想宣布退堂时,却听外边有人在喊:“大人,民女也有一告,跟这案子有关。” 陈志定睛一看,正是那昨日的严秋葵,他对这个姑娘挺同情的,便是把她宣了进来。 严秋葵过来先行了礼,才道:“民女告这林氏子侄林二狗签了字借了银子,到了时间却没有还。民女去他家追讨,他却是耍横——道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大人,民女的银子也是辛辛苦苦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挣来的,放出去图的就是那点儿利息,今儿他赖账不还,要是别的人都同他一样,民女还要不要活了?求大人为民女做主啊!” “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陈志一拍堂上惊堂木:“林二狗可在?” 严秋葵道:“大人,民女让人把他带来了,就在外边儿。” “带林二狗。”陈志高声道。 不多时,林二狗便是被衙役带了上来。 他上了堂,却并不跪,反而得瑟道:“我姑姑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儿,你们最好是对我好点儿,不然我让我姑姑跟皇后那边吹点耳旁风什么的,你们这帮子人一个个都得玩完。” 林氏一听这话,脸都白了。 严秋葵当即喊冤:“大人,您可要为民女做主啊!” 陈志重重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岂容喧哗?来人……将这林二狗推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这就是杀他的气焰。 三班衙役里立即就有人站了出来,往林二狗那边走去。 林二狗可不干了:“大人……” “畜生,你干什么?”林嬷嬷真怕这狗东西再说出点什么不敬的话,也顾不得这是在公堂,叫骂出声来。 林二狗一听这声儿,往林嬷嬷那一看,顿时面露错愕之色:“姑姑,你怎么在这?” 林嬷嬷只掩面哭泣。 衙役已经到林二狗面前,一人拉住他一只手臂。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林二狗这才回过神,边挣扎边在那喊。 衙役才不理他,生生把他拖了下去,二十大板子打得他是鬼哭狼嚎,差点没痛晕过去。 衙役们干多了这事,板子打完,熟练地跟拖死狗一样又把他拖到了公堂上。 这下,林二狗就是想抖威风也不敢了。 陈志重重一拍惊堂木:“林二狗,你欠这位姑娘银子不还、赖账可有其事?” 林二狗往严秋葵那边一看,眼睛一直,转头看向陈志,口呼‘冤枉’:“大人,我压根就不认识她啊!” “严秋葵,他说不认识你,你有何话要说?”陈志道。 “大人,他这是明耍赖。”严秋葵道:“他说不认识民女,那纯属无稽之谈。民女经营长乐赌坊多年,开赌场之余也是靠放利为生,这事京里边但凡是赌徒就没有一个不知道的。民女手里边还有他借银时写下的字据和按下的手印儿,请大人一观。” 说着,她从袖管里取出契约,双手捧过头顶递上。 文书过去拿了,交到陈志手里。 陈志打开契约,但见上边儿借出的金额和借期间应付的利息、何时归还,都写得一清二楚,落款处也的确有林二狗的手印。从这契约的干净程度来看,这契约是双方在平等的条件下签订的,不存在胁迫、欺诈之说。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也就稀奇了。 须知——长乐赌坊是京中最大的赌坊,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既然长乐赌坊这么挣钱,肯定就不会缺这些银子。只是奇就奇在——这姑娘从告状开始就把人心往同情她的方向带,等到事实揭露,她又在有理有据的一方,就是谁跳出来说三道四,她全能理直气壮的反驳。所以从这里并不难看出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个针对林二狗设的圈套,可是即便是圈套,那也是个赤果果阳谋! 既然是阳谋,那便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他无需多过问。 陈志一拍惊堂木:“林二狗,有契约在此,你还有何话要说?” 林二狗听到长乐赌坊的名字时整个人就懵了好么? 契约在那,白纸黑字红手印儿,他想狡辩都不成啊! “姑姑、姑姑,你一定要救我啊!”他现在能求的,也只有林嬷嬷了。 可林嬷嬷,她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啊! 林二狗求救无望,只得转头向严秋葵砰砰砰磕头:“严老板,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您来。这么多年,小的一直照在您那边顾着您生意,求您看在往日情分上,多宽限个几日,就几日好不好?” “我同你何有情分可言?”严秋葵冷笑道:“早知你姑姑是帮我仇人卖命,别说是五万两,就是一个铜板我也不会借给你,大人!” 她向陈志道:“民女不要别的,只要他今儿能拿出银子来,这契约民女便是不要了。倘若他拿不出银子来,那么也甭怪民女不客气,他们一家不是还有个大院子,院子里边有小妾、儿女几个、老妈子、仆妇、小厮什么的一堆。这样正好,民女那边正缺人手,这女的嘛都送青楼里边,男的民女最近才买了块荒地正要开垦,便是拿他们顶上。” 这话听着,合情合理。 严秋葵说完又道:“大人也别怪民女心狠,民女挣下家业不容易,这次若不杀鸡给猴看,往后再有人跟这林二狗似的,民女最后也逃不过倾家荡产的下场,求大人明断。” 她头一磕到底。 陈志对这姑娘现在真是刮目相看,看着挺和善一人,行事利落完全不输男儿啊! 只是…… 他把怀疑放到了心里边儿,一拍惊堂木:“林二狗,欠债还钱,你有何话要说?” 可怜的林二狗哪里还能说得出别的话来? 只得认了:“大人,草民愿意以严老板的所说的方式偿还。” 他现在已经没靠山了,又证据确凿的,再耍赖非死不可。这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还没活够,可不舍得死。至于家里边的人,在他的想法里,他发达的时候她们跟着他享福了,现在他落魄了受罪了,她们理所当然也要陪着他。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他自个儿招来的,和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更没想过,有一种活着叫——生不如死。 无知是福,所以他现在还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而一边听着的林嬷嬷此时却突然疯狂尖叫起来:“林二狗,你这畜生、畜生啊!” 不是有衙役拉住她,她都要扑向他了。 林二狗被吓了一跳,也在那骂:“说我畜生,你这赔钱货又是什么东西?” 她已经不是他的靠山了,他何必再对她客气? “你当年协同外人卖主求荣,害死你东家那么多人的事,别以为我就不知道!”林二狗骂骂咧咧的:“你东家当年可对你不薄,老夫人可是把差点被卖到火坑里的你用大价钱才买回的恩人,可你都做了什么?哼哼,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那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林嬷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一心要保护好的亲人,竟然这般看自己。那这些年,她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和煎熬算什么? 林二狗掏掏耳朵:“说得好像我需要似的。” “啊!”林嬷嬷蓦地尖叫一声,疯狂扑向林二狗,嘶声尖叫:“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已经疯了。 林二狗缩一边儿,看都不对她多看一眼。 陈志做了最后的宣判。 方雨的嬷嬷旁观了这一场闹剧,觉得快意的同时又有些想笑——林氏,若是当年的你料到自己的家人如今一样会落到原来的下场,你还会选择卖主求荣吗? 在堂上,她却没有说多余的话,退堂后默默地走了。 陈志留下了严秋葵,。 严秋葵不卑不亢任由他审视,也不开口。 陈志浸淫官场多年,一身官威慑人,寻常小儿、女子根本不敢与之对视,这姑娘却丝毫不受影响。许久之后他收回官威,赞道:“严老板不愧是女中巾帼,定力、胆识都是一等一。” 严秋葵轻笑一声:“民女不过区区一介商人,当不得大人这般夸赞。老实说大人留下民女,想来为的不是跟民女打招呼,而是为了民女背后站着的人吧?” 陈志但笑不语。 严秋葵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关于那个人,民女只能回答您——无可奉告。” 陈志脸色一黑。 严秋葵却丝毫不怯:“大人,民女主子只让民女转告大人一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世上皇上给不的公平,她便是捅破这天、撕裂这地,也会让公理重现人间。” 她说完,迎着陈志锐利的目光轻笑一声:“告辞。” 真正的,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陈志却沉默了。 085:打脸皇帝 今日发生的这一切真的全是巧合吗? 林嬷嬷认罪、严秋葵讨债……她明明可以出去后暗地里处理林二狗,为何要在公堂上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自己的处理方法?而这处理方法又为何跟牢狱里边林嬷嬷同刘夫人身边嬷嬷哭诉的当年若是没能拿出银子的后果一模一样? 这真的仅仅是一场巧合吗? 不,他并不这么认为。 严秋葵的处理方式与其说是杀鸡儆猴,倒不如说是逼溃林嬷嬷的最后的心理防线,让她生不如死。而这儆猴的‘猴’怕指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她最后的举措真真正正证明了这一点。 而纵观今日案件,蹊跷之处频出。 他记得林二狗求饶时说:“严老板,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您来。这么多年,小的一直照顾您那边生意,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多宽限个几日,就几日好不好?” 这话在当时听是没什么不对,可现在想来这话,重点就在了‘这么多年’这四个字儿上。 很有可能林二狗被追债,这时候被当着林嬷嬷的面被发落,不仅仅不是巧合,而且还是早有预谋。也或许林嬷嬷一案的曝露,跟这也不无关系,而顺藤摸瓜便是摸到了严逸…… 想到这严逸,陈志突然想起了那一日严逸突然在公堂上畅所欲言罪过的事,皱起眉头来——一个能做到户部尚书位置的人,心理素质岂会那么差,只那么一问他就统统招了? 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在这之前他都做好了自己要花大量的时间撬开严逸的嘴,让严逸认罪的准备,却不想这么轻而易举就结了案,而正因为严逸所供案件皆是属实,他便没有再追查下去,但是现在想来却是细思极恐。而沿着这样联想下去,近些时日朝中高官的一个个落马…… 他想起了严秋实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大人,民女主子让民女转告大人一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世上皇上给不了的公平,她便是捅破这天、撕裂这地,也会让公理重现人间。” 皇帝近日所做的最不公平的事就是对夏家人案子的处理,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他们是被陷害的,可是皇帝却是一意孤行判了他们的罪。硬生生的把享有清名的侯府抹黑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让人齿冷。 今日在朝堂的不作为,是对皇帝彻底失望——皇帝为稳定朝局,亲佞臣害忠臣,为此不惜亲手栽赃陷害忠臣,其心可诛! 有些话,注定是不能说的。 既如此,便看着。 看着那女子将如何捅破这天、撕裂这地! 他相信,那一个在夏府风波里一直没有露面,曾在他的公堂字字铿锵道出三告的人,必定不会让他失望。 潜龙在渊,必定一飞冲天! 人因有希望而有动力,陈志平息了心中的愤懑后,全身都有了干劲,回到书房,他打开了今日刘御史呈上的折子来看,越看越是觉得眼睛刺痛,最后终忍不住愤怒一拍桌子:“简直罪无可恕!” 提笔,他奋笔疾书,写下奏章。 之后他出去唤衙役来,告诉他们线索让他们去暗查案子,晚点回来禀报。 他等着他们回来。 只是到了晚上,他们都没有回来,而皇上却是在这时候让人给他带来口谕,以他身体欠佳为由勒令他在府好生休养,他手上李沐的案子暂且由刑部右侍郎接手,相应证据全部交上去。 分明掩耳盗铃! 他冷笑出声,坚定地拒绝了。 “那就对不起了大人!”传令的死士蓦地拔剑,对着他的胸膛抬手便刺。 陈志本能的躲闪,可是却也敌不过那剑刺来的速度,只能任那冰冷的剑贴上他的颈项,在他以为自己将死时却在此时一道罡风声蓦然刺破窗纸,硬生生将这剑刃断为两截。 他本能的瞪大了眼睛。 ‘嘎吱’一声,门突然从外边被章开,香风没入。 四个美婢白色软轿抬着绝色难辨雌雄的美人飘然而入,而美人小手儿一挥,一道雪白的身影快如闪电朝这边窜来,啊呜一声张口,只听得一声闷哼,那执断剑的死士手中短剑哐当一声坠地,他想要扯开那咬住他咽喉的东西,却又被它一口狠狠咬下。 死士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小小的白色身影熟练地从他身下爬出来,慢条斯理地将自己尖尖的嘴在他身上擦干净。 陈志这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只白狐。 “多谢……相救。” 他艰难地站起身,拱手向美人道谢。 美人掩嘴儿一笑:“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夏小姐救命之恩,某没齿难忘。”陈志道。 “那是自然。”美人愉悦的轻笑出声来:“大人,你身为府尹身边儿却没个高手护着,这样实在太不安全了。今儿你的话实得人家的心思,那便这样……” 姑苏凉唤:“星河。” “属下在。”抬轿的婢女站出来一个。 “自今日起,你就跟大人身边儿保护着大人。”姑苏凉纤手一指陈志的方向,而后以手支颐:“要保护好了哦,不然这楼里的规矩,可不会因为把你送出去就对你不用了哟。” 娇软的声音,听着跟撒娇似的,可只有跟在他身边的人才知道他有多可怕。 星河的肩膀几不可见轻轻一颤:“属下遵令!” “这怎使得?”陈志忙道。 “大人是难得的清官,就凭这点,如何都使得。”姑苏凉说完,掩唇小小打了个呵欠:“时候不早了,人家也该睡美容觉啦。” 三美婢闻言足尖一点,抬着软轿飘然向外而去。 再一次被自家无良主子遗忘的白狐脑袋一低,旋即雪白的身影闪电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陈志目送她们身影消失在远处后才转过身来,这一看便是看到了身边娇柔美丽的星河。他熟读孔孟,知晓男女有别,再者男女七岁不同席,这留个女子在身边太不合乎规矩。 他清了清嗓子,正想劝人走,却看见那‘娇柔美丽’的姑娘从怀里掏出一支藏青色的小瓶走到尸体身旁,拔下瓶胆,倾斜瓶身,只听几声滋滋声,那成年男子的尸体便是被化作一小滩水,而她弯下腰,用腰下系着的帕子将水吸干净后将帕子装到随身携带的香囊里。 自始至终她面色冷静、动作熟练,一看就是熟手。 她做完这一切看向一直盯着她看的陈志:“大人可有事要吩咐?” 陈志果断把最初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告诉自己现在不是一般时候,他需要保护:“姑娘保护某安全就好。” 但愿他不会被毁尸灭迹。 “是。” 陈志把歪倒的椅子扶正,资料捡起来,继续处理公务。 星河站在他左手边的座位上,无声无息。 书房一下就静了下来,不多时有雄鹰自外边飞进落在了陈志手边,陈志停笔往它的方向一看,就看见它爪子上绑着的竹筒,他打开来看,便看见那字条上铁画银钩一般写着数行小字。 他皱着眉头看完之后提笔写了一个字放回竹筒里,而后烧掉了字条。 雄鹰飞走之后,书房再度恢复了寂静。 (刘阁老府邸) 夏语冰从雄鹰携带的竹筒里取出字条,看到陈志的回复,唇角微微一勾,取纸写下数行字,等墨迹干透后放到竹筒里后唤驯鹰人来,交待了雄鹰该送信的位置。 做好这一切后她用金钩子将烛芯往外挑一些,房间因而变得更亮堂,低头,她提笔写字。 一会儿后,外边忽地传来‘砰’的一声。 夏语冰停下手中写字的动作,抬头,冷眼盯着那两扇才换上又再次被破开的房门。 香风扑鼻。 紧接着,人未到,声先至:“亲爱的,人家回来了。” 夏语冰低下头去,继续写字。 “为什么不搭理人家?”姑苏凉一步三摇扭着小腰从外边走进来,看她还在奋笔疾书,不由得撅起了小嘴,身子一旋的同时拉开她的手,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偎依进她的怀里,勾着她的脖子,不满的抱怨:“人家都为你做好了事了。” 娇气的声儿,控诉。 “冬英的任务。”皇帝的确是派了死士过去传令,却没有下达诛杀陈志的命令。而那倒霉的死士才出宫门就被冬英给杀了,根本就没机会见到陈志的面,真正到陈志那边的不过是毓秀宫揪出来被灌了药、精神被控制的叛徒,正好一举两得。 夏语冰是这么交待冬英的,只冬英比她想的早回来,一问才知道是姑苏凉抢了她的任务。 所以需要感激吗? 夏语冰停笔,冷静的看着他。 “你就不能理解一下人家想为你做点儿什么的心情吗?真是无情、无理取闹。”姑苏凉委屈的撅嘴,好似有满腹的委屈,如果他有耳朵的话,此刻定是耷拉了下来,好不可怜的模样。 夏语冰不客气的指出:“你有这闲情逸致去抢别人的任务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在两宫合并后未来发展的方向上,另外……”她皱眉:“别没事就看那种无聊的话本子,更别在我面前演。” “诶……”姑苏凉一怔,旋即笑盈盈地扑入她怀抱里:“就知道你是关心人家的,不然怎么连人家在做什么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哎呀呀,人家就知道你是爱人家的……” 夏语冰:“……” 谁来把这聒噪的二货丢出去! 好在姑苏凉还是个会看脸色的,发现她有暴走迹象后立即乖乖地从她怀里抬起脑袋,眨巴着眼睛一副很无辜的模样:“亲爱的,那说好咯,人家处理两宫的事,你有需要的就同人家说哟。” 夏语冰黑着脸‘嗯’一声。 “那你早点休息,人家要睡美容觉了。”姑苏凉说完,幸福地回归原位抱着,就这么在她怀里睡了。 睡!了! 夏语冰额头爆出井字,狠狠一咬牙,到底是记起来他现在是自己的合作伙伴才没把他打残了丢出去。 低头,她提笔继续写字。 而在此时,她怀里的大狐狸一样的男子却悄悄把眼睛睁开一道缝儿看了看她,而后在她发现之前闭上了眼睛,小小的打了个呵欠,这一次是真正的睡了。 一整夜,烛光未灭。 次日卯时,姑苏凉醒来便是发现自己是在床上,而昨夜怀抱的人,却已不见了踪影。 人呢? 他不免有些懊恼,昨儿不是装装样子么,怎么就真睡着了? “来人!” 声音落下,一道暗黑色的身影从梁上下来,单膝跪在他身侧:“主子。” “她何时走的?” 这个‘她’是谁,显而易见。 “辰时接到报信出的门。” “那为何不叫醒人家?”他说这话时似笑非笑,可那眼里分明已经有了凌厉的杀意。 那属下暗地里打了个寒颤,不敢隐瞒:“是宫主不让说的,说您难得睡熟,不要叫醒您。” 姑苏凉脸上的笑容一敛,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那属下也不敢动,就那么跪在那里。 “哎呀呀,果然人家这次的人皮好看呢!”姑苏凉伸纤纤玉指从袖管里取出镜子,上下打量自己的脸蛋,手背翻转,兰花状翘起的指尖在颊边轻轻滑过,而镜子里妖娆的美人也是做着同样的动作。 “真美。” 他掩嘴轻笑出声来:“世人都对美人特别宽待,就连她也不能免俗,不过这皮人家也披得太久了,得重新换一张了。不然惹得她日久生厌,那可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嗯……”拉长的尾音就好像一尾钩子,优美却冰冷、致命。 那属下忙连应‘是。’ “真是乖孩子。”姑苏凉笑吟吟地收起镜子,那属下忙上前为他掀开锦被,又屈膝为他穿上白靴。 不多时,那白色的软轿也是飘然而至。 姑苏凉坐上去,斜倚在轿子上,抬轿的四美婢足尖一点,飞身而起,不多时白色软轿便在了远方。 而留下的属下则是将房门关上时手一顿,有些纠结——主子连着坏了人家两次门了,这昨夜才补上的门不知能撑多长时间,要不要多准备几扇同样的门? …… 黎明前的黑暗是在黑暗里挣扎的人最难熬的时间,可对于某一群特别的人来说,这样的时机却是为他们提供了天然的掩护,方便他们干净利落在天亮之前做完手头上所有的事。 早朝时,陈志一脸病容,皇帝关心询问后才知是他昨夜感了风寒,便是道退朝后让御医给他看看。 陈志道:“感激不尽。” 皇帝客气:“爱卿连日审案也是辛苦了。” 陈志忙道:“不辛苦,这是为臣该做的事,只是因为身子实在不适,手头这案子……” “爱卿病都不忘公事,朕实欣慰。”皇帝道:“这案子便是交由刑部右侍郎主审,二皇子殷清律旁听,迟些你把卷宗和相应证据都交上来吧!” 刑部右侍郎站了和殷清律都站出来领了令。 殷清昭看这情形,不屑的笑了——他还以为老二昨儿献殷勤得了什么好处,原不过一烫手山芋。 他高兴了,面上不由得也带出几分得意来。 皇帝离他很近,看到他这模样皱起了眉,却也懒得训斥他,只是对刑部右侍郎和殷清律又交待了一些注意的东西,其实翻来覆去的话也就一个意思‘现在朝廷是用人之际,李沐是国家重臣,他的案子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 殷清律比殷清昭的心思可深沉多了,心里再不高兴,脸上也没有丝毫表现出来,温声应了。 刑部右侍郎是被赶鸭子上架的,但是碍于君威,也不敢多说什么别的。 皇帝满意了,转头又对陈志夸了一番, 陈志对皇帝已经不抱希望,对他的话自然是没什么想法儿,只是按照计划道:“皇上,京兆尹多了好多囚犯,已经再装不下,刑部大牢里边儿却还是空的。” 皇帝道:“那一批要斩首的死刑犯便都押送刑部大牢吧!” 反正都是要斩首的,暂时挪地方也没关系,更何况严逸他正愁没办法要过来呢!陈志这举动对他来说无疑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太好了! 陈志应道:“皇上英明。” 这事告一段落后,陈公公眼看着皇帝在那揉着太阳穴好似精神不济,便是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皇帝大有把朝廷变成他一个人的‘一言堂’的架势,文武百官有什么好说的? 都道是无事。 皇帝便宣布退朝了。 夏家人在午时被放了出来,马车所过之处鸡蛋、石头、烂掉的菜叶子一股脑的往那车上砸。 夏语冰站在大街上,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焦急,她想站出去的身子忽地一顿,极快的那一双眼睛里的清澈被浓墨似的黑取代,唇抿紧。她抬手将斗篷的帽子戴上,取面具遮面,而后她足尖一点飞身而起,几个腾跃便是到了那马车前面。 被砸得鼻青脸肿的驭夫本就很艰难地行驶着,冷不防看见马前突然出现一人,吓得立即勒了马。 这马儿是宫里头淘汰的老马,被这一勒,差点被摔了。 马车车身一震,听得车里‘砰’一声。 夏琼华掀车帘子下车来,锐利的眼睛盯着挡路的人:“何人拦我去路?” 这人气息太危险,身上毫不掩饰的血腥杀伐气息比他这个在疆场多年的老将还要浓烈,如何不让他戒备? 面上却没有带出丝毫,只心里暗想何时招惹到了这一位? 周边百姓砸东西的动作一停。 夏语冰一拱手:“某并非有意拦人去路,而是奉命赶来护送将军一程。” 不等他说话,她又接着道“夏将军乃是国之英雄,多年忠心耿耿护卫国土却一朝遭小人陷害,皇帝昏庸不辨是非断糊涂案才让您名声尽丧!我家宫主却是个明白人,道是昔日曾蒙将军大恩不敢或忘,今日见将军被愚民所辱而暗恨,却也记着夏将军昔日交待不敢乱杀无辜,便遣了某赠将军宝马香车,护送将军回府!” 她说完拍手,就听得有骏马嘶鸣,滚滚车轮声近,在他们的前方两辆双马的马车正往这边驶过来。 而再仔细看,这四匹马都是难得的神骏,而那马车更是千金难买的檀木所造,上面花纹古朴、大气,一看就造价不菲! 周围懂行的人无不瞪大了眼睛,猜是哪个宫的宫主这么大的手笔? 夏琼华的注意力却不在马车上,他盯着面前的人皱起了眉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看久了这人,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 而马车里的夏老爷子和夏秦氏却都莫不面露惊喜之色,明白这是阿夏来了。 “无功……” 夏琼华打量半天没看出什么来,正想拒绝却突然看见那人拉了拉斗篷,而随着她的动作露出一只洁白的手来,其小拇指上绿色的扳指入了他的眼,他立即就咽下了拒绝的话,转而道:“多谢英雄。” “若论天下英雄,谁能比得过当今夏将军?”夏语冰豪气的夸赞道。 夏琼华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家女儿夸得有点脸红,朝她一拱手:“多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夏语冰说完冲着马车的方向一招手,两辆马车上的驭夫都将车赶过来,下车。四人动作整齐划一,气势凛冽,一看就非寻常人。 “夏将军,您请。”夏语冰弯腰作邀请状。 夏琼华觉得今儿自家女儿太帅,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抬脚上车。 车夫在他后边上的车。 夏语冰又去到后边,恭敬地将夏老爷子和秦娇娘请了下来,分别安置上两辆马车后她看着周围围观的百姓,高声道:“皇帝昏庸残害忠良,百姓不辨是非,这大殷天下,想来不用多久之后便如此车了吧……” 她冷笑三声,手重重拍在马车上,面无表情离去。 那马车在她走之后瞬间四分五裂,木屑乱飞,而那拉车的老马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后便是再也没能爬起来了。 吓死人了! 百姓们惊悚地目送她离随马车离开的身影,默默垂下了拿着东西的手,都觉得脸疼。 …… 其实皇帝才是脸最疼的那一个! “当街赠宝马香车、又废了朕的车马,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这眼睛还没有朕了?!”皇帝听完禀报是勃然大怒,告知这事的人自然不敢回答,只鹌鹑似地缩着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陈公公忙为皇帝顺气儿:“皇上息怒,不值当为那些魑魅魍魉生气。” “朕哪里生气了?”皇帝蓦然拔高声音,在那大吼:“朕是上火、上火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您没生气。”陈公公忙道。 “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事,朕还不能生气了?”皇帝无理取闹。 “这帮人太坏了,您应该生气。”陈公公忙不迭的道。 “……”皇帝剧烈的喘息着,恨不得杀人。 就在这时候,忽地就听得外边传来通报声。 “赶紧去看看。”皇帝打发陈公公出去。 陈公公应声出去,不多时回来:“皇上,大事不妙啊!” 皇帝皱着眉,没好气的问:“怎么个不妙法儿?” 陈公公小心的回道:“金大人带着禁军去京兆尹府提了犯人,在大街上被歹徒袭击,人犯严逸、林氏还有贼匪都被杀了个干净,金大人身负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竟有这回事?!”皇帝拍案而起。 陈公公陪着小心道:“可不是吗?一道儿过去的禁军无一活口,据报信的人说,发生案子的巷子里那地都被血染红,尸体一堆一堆的,吓死人了。” “查!赶紧让陈志去查!”皇帝这会儿哪还有那个心思让陈志装病? “哎。”陈公公小跑着下去。 皇帝在那想了想又唤他:“慢着,你给朕回来!” 陈公公小跑着回来:“皇上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事没事,你下去。”皇帝不耐烦的摆手。 陈公公只好转身小跑着离去了。 “殷意、殷思!”陈公公离开后,皇帝唤自己的死士。 很快,两道身影由外而入,单膝跪在了他的身前:“皇上。” 皇帝命令道:“你二人分别去李府、凤藻宫,盯紧李大人和皇后,一有动静,立即汇报!” “是。”殷意和殷思离开了。 不多时,殷思过来禀报:“皇上,皇后娘娘一大早就以礼佛为名出了宫。” 这时候出什么宫? 皇帝眉头紧蹙:“三皇子那边看看。” 很快地殷思回来:“三皇子昨儿接到威远侯的帖子,今儿一早就出门了。” 皇帝眉头几乎打成死结,却也没说什么让殷思下去了。 又过了许久,殷意过来禀报:“皇上,李大人府上已经人去楼空。” 皇帝终于再忍不住拍案而起:“好一个李氏!” 086:自相残杀 皇帝这边盛怒中,夏府却是一片的和乐之象。 之前的一路有豪奢马车开路,又有夏语冰这个‘人形杀气制造机’一路护送,哪里还有不长眼的来上前招惹? 于是,一路平安。 只是夏家人经此大难,都是谨慎的,便是心照不宣以‘感谢’之名将夏语冰当客人一样给请到了府内招待。只是因为府邸前些时日被封,今日才解禁的关系,府里并没有仆人,夏琼华便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来,这次可多亏了你。”老爷子朝夏语冰举杯。 夏语冰端起酒杯,依旧是那一副冷漠的模样:“不敢当。” 只那声音沙哑而略显颤,泄露她真实的情绪。而她自己似乎都没发现自己眼角的余光总会不自觉地往夏琼华那边瞟,那不安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做错了事害怕家长批评的小姑娘,哪里还有先前长街上震慑百姓们时半点凌厉慑人的气势? 而仔细看去,她没有面具遮挡的另外半边脸上已经爬上了红晕。 分明是在害羞。 老爷子一见便知其缘故,却故意假装不知道一般,不厚道的作诚恳状:“英雄,这里没有旁人,不用紧张,不过一杯酒水。” 说罢,他笑着冲她举起酒杯,与她杯子一碰。 夏琼华的目光正在这时候看了过来,夏语冰手一哆嗦,酒杯哐当一声就从手上掉了下来,酒水洒了她一身。 “我……” 她脸几乎红得能滴出血来,声音细如蚊蝇,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老爷子更是乐得哈哈大笑,心里快意无比——哼,小魔星也有克星哈哈哈,看她还敢不敢老欺负他老人家! 秦娇娘正想打圆场,却忽地看到夏语冰突然摘下面具放到袖子里,然后欢呼一声从椅子上蹦起来,兔子一样跑到他们身边:“阿娘、爹爹、祖父,这些日子担心死我了,你们还好吧?” 看着她激动的模样,秦娇娘默默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得,明显的阿夏已经藏起来了。 忍不住地,她瞪了夏老爷子一眼——孩子第一次出来见她爹,就被你搅合了。 夏老爷子默默摸了摸胡子,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秦娇娘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瞪了公公,面色一白,正要告罪,夏语冰却是眼尖的看到了:“阿娘,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秦娇娘不便当着孩子和夫君的面说这个,便是微笑着摇摇头“有你带过去的药,我没事。” 夏语冰这才放下心来:“对喔,那药可是她……我特意让小师叔配来可御寒的。” 她笑嘻嘻地将秦娇娘上下打量一番:“本来还担心新药会不会有用,现在看到阿娘没事,我就放心啦。” “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秦娇娘摸摸她的小脑袋,却是想起了那一个不善言辞的阿夏,心里轻轻一叹。 “我自然不会有事啦。”夏语冰笑嘻嘻的,又往她爹面前凑:“爹,你好不好?” 夏琼华看着一下子就天差地别的女儿,有些后悔没有同之前那个多说几句话,这遗憾的情绪在恍惚间表现在了脸上,点头道:“还好。” “那现在……”夏语冰急切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就咽了下去,面上的神色也僵住了。 夏老爷子懂她的心思,笑着道:“别掩饰了,你爹已经知道了另一个的存在了。现在在她的安排下,我们都好得很,虽然名声坏了点,但是经过今日长街的一事后,怕是也没人敢招惹了。” 而这时候,夏语冰才读到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的记忆,可是她却有些不快。 为什么她总是最后一个知道事情的? 她不高兴另一个自己的隐瞒,可想着自己干错差点铸成大错的事,又把心里的那一份不满给咽了下去。回过神来她蹲在了夏琼华身边,摇着他的手臂撒娇:“爹爹爹爹,你见到了她肯定就知道她比我聪明,比我懂事,那你以后会不会就只喜欢她不喜欢我了?” “不会,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无论她们如何,都是他的宝贝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夏琼华这话说得肯定。 夏语冰却不满的撅起嘴道:“那可不一定!爹爹你要知道,她就好像是按照你心里完美女儿的标准量身定做一样的……” 她没有再说下去。 她小心眼的不想多夸另一个自己。 虽然自己跟自己吃醋有些奇怪,可是对一个处处都比自己强大、优秀的人,她真心觉得现在已经喜欢不起来。尤其是此次事件里,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在暗黑的小地方缩着,那一个自己完全没有跟她分享记忆的想法,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也着实让她觉得恐惧——她会不会真的就这么消失? 好在刚才,那个自己主动躲了起来,她才得以出来。 而她也不傻,阿娘脸上的苍白、祖父脸上的尴尬、爹爹脸上的恍惚,分明都是因为另外一个自己……他们是不是不希望自己以后都不要出现了?她忍不住往这方面去想,而越想,就越觉得恐惧。 她努力,很努力的想要抓紧点什么。 便是一眨不眨地,紧张地盯着他看。 夏琼华但看着女儿眼巴巴的模样,冷不丁又想起了之前长街上她眼中凌厉的光芒,两相一对比,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确实和她没法比。” 夏语冰眼中的光芒一瞬间就黯淡了下去,握着他手臂的手也松开了。 夏琼华浑然未觉:“你呀,还真得跟她多学……” “我就知道你喜欢她!”夏语冰豁然站起身来,厉声打断他的话,一抹泪,转身就往外跑去。 夏琼华嘴角的笑容僵住,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夏老爷子也是一头雾水。 只秦娇娘到底是女人,知晓女儿家的心思:“定是吃醋了,我去看看。” “没事,她脾气大大咧咧的,生气也不过一会儿。”夏琼华拦住她:“我这会也不担心她会闯祸了,这家伙虽然不着调,但是另外一个却是稳重的很。那行事手腕,若是个男儿,放我们军营里边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名震一方的将领。” 将军嘛,大多爱才,看上好苗子,难免犯这样的毛病。 昏君都把他们害成这样了,他这会儿还想着为其招贤纳才,是不是脑袋秀逗了? 夏老爷子懒得搭理自家蠢儿子,对秦娇娘道:“她那么大个人又不是小孩子,你就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秦娇娘却还是不放心:“我还是去看看吧!” “天儿这么冷,你如何能出门?”夏琼华站起身:“我去吧!” “你辛苦做了这桌菜,如何能不吃一点就走?”秦娇娘摇摇头,妥协道:“算了,公公说得对,我们还是先吃吧!” 夏老爷子也道:“吃吧,迟会儿即使她不肯回来,另一个也会回来的。” 她亲自送他们回来,必定会告诉他们些什么。 他相信她! “只是儿子啊!迟点另外一个回来的时候,你可别只盯着人不说话啊!”夏老爷子叮嘱道:“她有些不善言辞,却是十分的重情重义,看她今天这模样便是知道她其实很想获得你认可的,你可千万别自个儿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把人吓跑了。” 夏琼华自然也看出来了,答应道:“好的,爹爹。” “好了好了,别光顾着说话了,大家都吃,不然菜都要凉了。”秦娇娘笑着道。 她拉着夏琼华一起坐下。 食不言寝不语,一家三口默默用餐。 可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屋顶上猫着将这一切听到耳朵里的夏语冰却是恨得咬紧了牙根,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就知道他们在骗她! 说什么一样相待,都是假的! 她也是蠢了,强大、优秀的人谁会不喜欢? 而她,不过是一个头脑简单、爱闯祸的人,谁会喜欢她? 难过的,她呜咽出声来。 恍惚地,她离开了这里,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鬼使神差一般到了夜玖的院子里,而他就站在她不远的走廊上静静地看着她。 一种从未有过的狼狈席卷她的全身,她想逃离,却根本就提不起脚。 一动,都不能动。 尤其是看着那人向自己走来,脚更是像在地下扎了根似的,一动都不能动。 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的懦弱。 就那么的,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了自己的跟前,站定。 夜玖抬手,从袖管里取帕子递给她:“别哭。” 谁哭了? 夏语冰怔怔地抬手抚脸,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而迎着他眼底只有淡然,再没有关切的眸子,她更是心如刀绞。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为什么要听话的与他划清界限? 为什么不能把他拉到自己的世界里来? 为什么不能让他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这分明就是另一个自己也喜欢他,却在她一再告诫下不能碰他,因而在嫉妒之下做的事情!不然以那个自己的智谋,即使带着他,想要保护他根本就是易如反掌,就跟在宜信一样。 她应该一早就该发现的,可是听习惯了那一个自己的安排,竟然蠢到现在才看清这真相。 简直可笑! 她的人生就是一场被安排好的笑话! 她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被那个自己提在手中玩得团团转,说什么她只要负责吃喝玩乐就好,这分明就是那个自己想要让她受人厌恶,然后消灭她,独占这个身体的阴谋! 为何要不争不抢? 从今日后,属于她的,她一步都不会退让! 只是此刻——她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小九哥哥……” “擦擦。”夜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看到她这般脆弱的模样,自己心跳有多快,心有多疼。 “我家人不要我了,现在就……就连你……你也不要我了……”夏语冰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是你让我唤你师叔……” “不是我!不是我!”夏语冰激动地打断他的话,泣不成声:“不是我说的,是另一个……是有人控制了我!” 夜玖脸上淡然的面具龟裂,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吼完这句话的夏语冰自己也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这……”夜玖正想问她是怎么回事,就见她神色一变,也就在这一刹那间她整个人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明还是一样的眉眼,却在此刻看起来凌厉如刀,冰冷慑人。 夜玖到嘴边的话,顿时就咽了下去。 警惕地,他看着她。 夏语冰看到他这模样,深沉的眉目蓦然掠过一抹痛楚之色,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紧抿起,足尖一点,几个纵跃便是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夜玖抬出去的左脚收回,冷凝的目光盯着她离开的方向:“追上去!” 几道身影从暗中出来,唰唰唰如风一般朝着夏语冰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转身回自己屋里,翻医书来看,眼前的字字句句却是变成她的脸,而那样瞬间的转换的两种表情不断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而也在这时候他想起离开宜信时自己曾有的怀疑——心乱如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终于再坐不住,蓦然起身将那医书一放,去寻月明。 月明不在,屋子里只有小青,小青告诉他说:“前儿师叔一下子要许多解毒的药丸,要得很急,师尊这些时日都在为师叔赶制。昨儿炼了一宿的丹药,今儿早起就说缺了一味重要的药材,歇息都没歇,脸抹一下就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夜玖‘哦’一声,转身要走。 小青叫住他:“你找师尊什么事?急的话你先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夜玖脚步一顿,转头看他。 小青认真的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夜玖抿紧了唇,好半晌才道:“你有没有见过……见过一个人突然间就变成另一个人似的?” “易容?”小青问。 夜玖摇头:“是性格。” 小青想了想,十分严肃的道:“听闻几百年前的帝国有一种术法叫‘夺魂’,据说是把死掉的人的魂魄以特殊的术法弄到同这个人生辰八字一样的人的身体里,等一段时间后,若是那死掉的人的魂魄足够强大就能把另一个人的魂魄吞噬,然后重新活过来。而在未完全吞噬之前,这个人有时候的表现就像是两个人。” 夜玖想到夏语冰的表现,面色一白:“当真有这样的奇事?” 小青点头:“我听师尊说的,应该是……真的吧?” 他其实也不确定。 “只是……”他看着他:“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事?” “没事。”夜玖垂眸,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那一抹突升起的慌乱:“我先走了。” 匆匆地,他走了。 小青在他后边喊:“哎,等等,你还没说找师尊……” 夜玖走得更快了。 “奇怪了……”小青歪了歪脑袋,转身回了屋中关上了房门。 而夜玖快步回到屋里后也是将房门紧闭,仔细的将认识她以来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强迫性地一遍遍理清,最终锁定了时间段——在宜信的那段期间。 忽地有敲门声响起,他回过神来:“进。” 门从外边被推开,进来四个人,正是之前被他派出去的那四个,比之先前的衣衫整洁,现在他们的身上都挂了彩,形容狼狈。他们单膝跪在夜玖面前,头低下来:“属下有负小主子所托,跟丢了人。” “只是跟丢?”夜玖不信。 “快追上的时候被一女子拦下,我们与她恶战了一场却是不敌,最后还是她高抬贵手饶了我们性命。”他说完以头磕地:“属下办事不力,愿受惩罚!” 其他三人也是磕头道:“愿受责罚。” “你们办事不力,的确当受惩罚。”夜玖说完,他们身体垂得更低了。 “只是你们武功不及,也并非你们的过错。”夜玖道:“这事且搁下,你们联络人暗地里查最近关于夏府的一切事宜,所得的资料让人整理成册,立即上报于我。” “属下遵命!”四人异口同声。 夜玖命令道:“即刻去办!” “是!”四人退下,关上房门。 夜玖低头,陷入纠结之中。 而这时候,夏语冰并不好过。 冬英为她拦下了夜玖派出去追她的人手,她却是一路狂奔到了轻音阁,阁里的毓秀宫的人看到她正想打招呼,却见她风一般地上楼,然后进房间‘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宫人们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去打扰她。 而房间里,夏语冰关上门后背过身,身子沿着木门滑下。 她额头上冷汗涔涔,大颗大颗的冷汗沿着鬓角源源不断地滑下,太阳穴一鼓一鼓地跳着。她双眸紧闭,眉心纠结在一起,整张脸惨白如纸,唇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裳,黑色的衣裳宛若第二层肌肤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她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不堪。 而这一切就是她第一次强行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另一个不断抗争的后果。 只是她到底比较强大,虽然真正苏醒的时间比另一个她少了七年,她还是稳稳占了上风,而那个落败的人正在那里愤怒的大骂——‘你恼羞成怒就是因为我说中了你卑劣的心思,你这个骗子!’ 骗? 她骗了她什么? 明明都是她自己钻牛角尖,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她自己不领情关她什么事? 她正恢复体力,不想同她吵。 另一个见她不回答,更是认为自己有理——‘你就是一个小人、伪君子,我就不该相信你!你就是个恶魔,一个想要占有我身体的恶魔,你说……你说你的目的是不是要害我的家人?’ 真要加害会花这么多年布局救他们? 不与傻子论短长,因为傻子只会用其傻了那么多年的经验不遗余力地把你带沟里去。 她不是傻子,所以她选择闭目养神。 另一个她却当她这是默认,在那拼命的叫——‘恶魔你滚出我的身体、滚出我的身体……’ 她干脆把这声音彻底屏蔽了。 正是耳不听心不烦,身体已经有力气的她盘膝而坐,静静调息。 她功力深厚,聚精会神之下更是效果显著,半个时辰后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 起身,她取衣裳换下身上这一套,扔炉子里烧掉,而后出门。 “宫主。”早等在这里的冬英走过来,看她面色与之前无异这才放下心来:“这是皇宫里内线刚传出来的情报。” 她双手递上。 夏语冰接过,打开看了,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果然如此。” 手攥紧那纸条,上下揉搓一番,再松开手时,只有点点粉末沿着她掌心随风落下。 “再核查一遍我们宫里头的人手是否有曝露,另吩咐下去盯紧了剩下的几个部门,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即禀报。”夏语冰道:“还有苍冥白洛妃此次到殷的目的,带了多少人马、最近的动向今晚子时之前我要知道!” “是!”冬英领令而去。 “等等。”夏语冰叫住她。 冬英停下步伐,转身走回来:“主子还有何吩咐?” “将我这些年暗地里行事的踪迹抹干净,不要再露出破绽!”夏语冰眼中杀气凛冽:“那些嘴巴大的人,必要的时候,全部灭口!” 她绝不允许自己的秘密再被泄露出去。 “是!” 冬英走后,夏语冰集合毓秀宫在轻音阁的人手,听取他们最近各自收集的消息,再根据一件件事件的情形下达相应的指令。时间如同白驹过隙,渐渐地夜色弥漫在这片天地,房间内开始点起了蜡烛。 “今天就到此为止。”半个时辰后,夏语冰站起身来,宣布此次会谈的结束。 毓秀宫的人集体站起来。 “散了。” “恭送宫主。” 夏语冰‘嗯’一声,走出去。 外边已经是天黑的一片,夜幕低垂,有小雨淅淅沥沥。 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似乎是今日的贼匪和御林军被杀干净的惨案传出去后,百姓人人自危,如今家家关门闭户。 她脚步一顿,黑沉的眸子遥遥望向皇宫的方向,嘴角勾出一抹冷酷的杀意。 而后,她收回目光,足尖一点,纵身往夏府所在的方向而去。 087:志在谋国 深黑色的身影与黑夜无声融为一体,穿过长街、窄巷,入那密道,直达夏老爷子的书房。 酉时,房间里点燃的蜡烛驱散黑暗。 烛光晕黄如同橘色的小太阳,而那三个坐在一起的人两人都是眉目温和,最后一个……眼中更有着浓浓的关切。 那是夏琼华。 夏语冰脸上冰冷的表情一收,站在那里,突然就有了几分无措。 “外边儿天寒,阿夏关了门这边坐。”秦娇娘笑盈盈地拍着身边的座位道。 夏语冰怔怔地看向她,后者对她投以鼓励的眼神,她唇微微张合,却没有发出任何一点的声音。 想走,此刻却是连怎么抬脚都好似都已忘记。 从未有过的紧张之意,在心头蔓延,这让她觉得恐慌。 近亲情怯。 秦娇娘何等聪慧,一眼就看穿她了的窘迫,不由得一阵心疼,也是后悔——最早她在知道自家女儿变成双重人格时,她也是备受打击的,那一段时间内她朝不能食夜不能寐,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几近崩溃。夏老爷子见她这样,安慰她说,她还年轻实在不行,便再要一个孩子,她当面应‘好’,背地里却是流尽了眼泪,却无法告知夏老爷子真正的原因。 她不舍得、也不忍心、最重要的是不能就这么放弃女儿,便是不得已告知了公公女儿患病的真相,求着公公帮忙让方御医帮女儿医治,同时的自己也在暗地里想办法找各种土方子、寻名医。经过各种尝试却还是被告知女儿的病无法被治愈后,她绝望之下便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这现实,在心里拼命的一遍遍催眠自己当是生了两个女儿,一样疼爱就好。可是今日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做到一视同仁,很多的时候,其实她都是忽略了她的。而在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情形下,她甚至把这事当不可告人的秘密般藏着掖着,不是前些时日夫君主动追问,她都未曾有过想说的念头。而这也直接导致今日长街上的相会才是父女俩的初见,可在这之后她也还是没有多去过问她的什么,或者对夫君多说些什么,否则她也不会对他们生疏至此。 而若不是这一次家门差点被灭的事,恐怕她到死都不会发现自己的真正心思。 这些念头在心里过了一遍,秦娇娘内心更是煎熬难安,她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夏语冰身边时把手上抱着的汤婆子塞给她:“外有有风雨,你就这样过来定是冷的,来暖暖。” 同时的也握住她的手,轻轻搓了搓她的手背,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 也借由这手的接触,把内心的愧疚传递给她——以后阿娘一定会对你好,再也不会忽略你了。 手心里的暖,直接是传到了她的心里。 夏语冰慌乱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抬眼看到她眼中的伤哀之色,不由得又有些发慌:“阿娘……” 关切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阿娘没事。”秦娇娘温柔地朝她笑笑,安抚她道:“孩子,别慌,更不要怕。那里坐着的都是你的亲人,你祖父,你爹爹,每一个人都是对你真心喜爱的,你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只会疼你、爱你、保护你,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你的。” 夏语冰闻言看去,看到他们脸上的鼓励之色,心绪平静的同时也有丝丝喜悦的小火苗冒起来。 他们是喜欢她的,是真的。 她,也是有资格被喜欢的,对吧! 浅浅地,她唇角翘了一翘,只淡然的面色上看不大出情绪来。 可这样的一点,在一个用心观察女儿的母亲眼里,那也是不会被忽略的。 “走吧!”秦娇娘道。 夏语冰侧身将门闩上,再转回来的时候把汤婆子放回秦娇娘手里:“我不冷。” “冰冰凉凉的,怎么就不冷了?”秦娇娘把手上的汤婆子往她手上一放,怕她要还,便故作怒状道:“怎么?有本事了就敢不听我的话了?” 责备的话里却饱含着关心,让人心头发暖。 夏语冰摇头。 “那就好。”秦娇娘道:“走吧!都等着你呢。” 夏语冰‘嗯’一声,抱着汤婆子同她一道儿往书桌的方向走去,落座。 夏琼华眼看着这才有一面之缘的女儿坐下,清了清嗓子,稍稍缓解了自己的紧张情绪:“阿夏,你就是阿夏吧!” 夏语冰看了一眼秦娇娘,后者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她便是知道定是阿娘同爹爹说过了,这一声‘阿夏’他是在唤她,也是真正承认了她的存在。 可是…… 她悄悄看他一眼,下意识抱紧了汤婆子。 “我是。” 声音里,还是有些不安。 秦娇娘暗暗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 夏琼华看着这样羞涩的她,未见她之前想好的满腹的话突然就不知道说哪一句了。 这姑娘,实在太敏感了,就像是一只蜗牛,小心翼翼探着外边的动静,哪怕只是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迅速地钻进它的壳子内。 讲真,若不是亲眼看见她震慑人的场面,只是道听途说的话,他是绝对不敢把这两个人想象到一处——霸道的虎和小白兔能是同一品种吗? 可是想到她是双重人格的事,似乎这一切又有了合理的解释。 罢了罢了,反正再怎样也是自己的女儿。 夏琼华这般想着,便是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引,也是问出自己的疑问:“朝堂上最近的事,你都参与了什么?” 他才回来不久,知道的事情有限,想尽快弄清最近朝堂里边发生的事情。 而且他还有疑问,虽说他相信夏老爷子不会骗他,但是毕竟女儿还未到及笄之龄,再聪慧,要折腾出这么大的乱子他还是有些不信的。 问完,他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夏老爷子难得用青眼看了一眼他,暗想——难得蠢儿子也有不蠢的时候。 说到正事,夏语冰反而平静下来了:“都是我办的。” “都是你……什么?”夏琼华漫不经心的语气猛然拔高,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跟说了‘我吃了晚饭’一样的云淡风轻的表情,顿时就跟吞了个苍蝇似的接受无能:“你办的?!” 他猛然想起她在宜信同他说还有另外要办的事,急声问:“那时候你把带兵剿匪的事交给我,为的就是办这事?” 夏语冰诚实地点点头:“是的。” 受到惊吓的夏琼华跌回椅子上,脸色木木的:“你这一翻手,弄翻了小半个朝堂。” “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夏语冰诚恳脸。 “什……” “你一惊一乍是要干嘛?”夏老爷子一个脑瓜崩儿弹在夏琼华脑袋上,勒令他道:“你别问了,我来。” 夏琼华正想捂发疼的脑袋,突然发现女儿往这边看来,立即是坐正了身体,表示自己一点都不疼。 夏老爷子别过脸,不想看自家蠢儿子——太伤眼睛了! 于是他看向夏语冰:“这些风波我们只知道个大概结果,里头诸多蹊跷不明白,你来解释解释。” 夏语冰收回目光:“你想知道什么?” “刘阁老遇袭一案,天狼团是谁的人?”夏老爷子问。 “我在宜信调过一队雷霆军近卫拦劫严逸那一行人,天狼团不过是我一时兴起胡编乱造的。”夏语冰清楚的为他解释了这事情的真相:“一早我就知道严逸底子不干净,接到您的传信便是定了计划,等他到伊东时便是让雷霆军近卫们扮演贼匪杀了他们的所有护卫,只单单留下他和他身边一个叫三阳的高手以及刘阁老和夫人们。” 夏老爷子皱眉:“刘阁老被刺,是谁所为?” “是我。”夏语冰自己承认了:“那时被扒得只剩裤子的严逸去寻衣服,我便是扮作宜信贼匪与他联络的二狗子去接近他套话,便是知道了他想利用刘阁老的死来嫁祸爹爹的事,便是将计就计了。” 夏老爷子有疑问:“严逸是个谨慎人,从他自己让人把自己弄伤就能看出来,你要是假杀刘阁老他不会看不出来。而他一回来就口口声声说刘阁老死在了贼匪手下,这你怎么说?” 夏琼华不由得猜测:“莫非是刘阁老的心脏偏了些?” 秦娇娘却是轻笑出声来。 父子二人纳闷的看着她,夏语冰点头,肯定的道:“就是阿娘想的那样。” “是怎么样?”夏老爷子看向秦娇娘,夏琼华也一并看向她。 “这还是阿夏折腾出的给我解闷的法子。”秦娇娘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匕首递给夏语冰:“你给他们演示看看。” 夏语冰伸手接过匕首,扯开鞘,执匕首柄往桌子上一刺——就见那匕首刺入三分,而后有鲜血喷出,其余的七分却是直接缩回了剑鞘里边儿,竟然是能伸缩的。 父子俩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夏语冰解释道:“我那便是用这样的匕首刺的,而且考虑到刘阁老年老,刺完之后我用真气护住了他的身体防止他失血过多会有不测。而后我随严逸离开,半道分道扬镳我去了闽江,这时候我留在暗地里的人便是将刘阁老救到了马车上,一路护送他回京。” “那人刘阁老认识?”夏老爷子猜测道。 “认识,而且很熟。”夏语冰道:“那个人是我安排在西尾街的一个斗鹅的常客,和刘阁老有几分交情。我特意交代过,只带他进京别的什么都不用说,刘阁老到底是谨慎的,进京之前先给刘清送了信。刘清有皇上御赐的金令,守城将士看到金令就是没到开城门的时间也会为他打开城门,于是刘阁老得以掩人耳目入京,等他回来后自然而然的就做到了我想要利用他达成的效果。” “可是严逸那边有点不通。”夏琼华皱眉道:“他就是被你蒙骗知道了天狼团,以他奸猾的性子岂会不跟路人问个清楚就那么莽撞跟皇帝提出告状了?” “他问清楚了。”夏语冰肯定的道。 “那又是怎么回事?”夏琼华这时候真糊涂了。 “皇帝糊涂定了他的罪,就怕扯出李沐来,这一步我花大精力安排的棋其实是废了的。”夏语冰迎着夏琼华疑惑的目光,清楚的解释:“我离开严逸视线后第一时间先给我在伊东的人手传了消息,而后暗中跟着严逸的人随时跟他们联络。这样严逸路过伊东的乡镇时随便找人打听都能听到关于天狼团贼匪的不实消息,他的确谨慎,还特意给了几个人银子,让他们日后进京为他作证。” “也就是说皇帝要是有心派人查,也只会查到事情是假。”夏琼华抚掌赞叹:“布局环环相扣,何其谨慎,严逸不落马简直天理难容。” “这事你布置多长时间了?”夏老爷子却是关注到了重点。 早与刘阁老熟悉的人、伊东的人手,这些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 夏琼华仔细一想也回过了味来,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全局的事,七年。”而今年的彻底实施看似轻易,实则都是经过无数次和人一起推演过后才实行的方案。且不说她们在此投入的精力,就是人力、物力、财力,到如今也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 “七年前,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夏老爷子的这一问,也问出了夏琼华和秦娇娘的心思。 夏语冰轻轻吐出四个字:“天野禁渊。” 事已至此,她已经不想再瞒着他们。 三人闻言莫不面露惊骇之色,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秦娇娘惨白着脸,颤着唇问:“就是那个——天野禁渊?” 父子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夏语冰迎着他们的注视点了点头:“我活着回来了。” 而且不止她回来,她还从里面带出一批人手,经营七年组成毓秀宫。 “你这……” “过去的都过去了。”夏语冰打断夏老爷子的话:“说严逸之后的事吧!” 她低着头,不看任何人的表情:“我用他为官勾结贼匪害刘阁老为名丢他入狱,再让人告状扯出他是以贼身冒充官员的事,双案加身他已无活路。他便是把李沐给扯了出来,再有云县青城方家的,就是刘山长夫人一百十七口的命案,不止他再也不能翻身,也让皇后、三皇子牵扯其中。只皇帝包庇,只让李沐停职候审,皇后和殷清寰丝毫未受影响,这天下既无公道,那又何妨逆天而行?!” 她抬起头来,沉黑的眸子里杀气凛然:“所以我改了计划,以案子打动了陈志,再用皇帝的命令来了一出将计就计彻底让他甘心为我所用。于是今日的朝廷上,他把李沐一案的案子按照皇帝所期望的脱了手,而我就在皇城里杀光了贼匪,惊动皇帝,把作案凶手的证据引向李氏。皇帝在宫里知道皇后在这特殊时期去礼佛、殷清寰应陈安逸邀约出门、李沐府上人去楼空,以他多疑、小心眼的性子,明日他必然发落李氏,而以他狠心的程度,等看到我呈上的证据,定然会将李氏连根拔起!” 天! 三人都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李氏可是大殷第一世家,富可敌国,又有皇帝背后撑腰,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的谁敢设计李氏? 可是她,她不但设计了,还真成功了! 这如何能让人不被吓到? 夏语冰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李氏有灭门之祸必然不会不作为,这样一来必定会起战乱。届时爹爹有很大的可能重掌兵权,只要爹爹能掌兵权,我便能把换过的雷霆军的人手改头换面送回到爹爹麾下。收拾了李氏后,那接下来牵连就到了殷清律,再就是殷清昭,这时候我夏家已经以‘清君侧’救下皇帝,而皇帝定然是中风不能说话的,再然后皇宫里边一个在年后产子的妃子便是可以母凭子贵上位,爷爷就出仕,这时爹爹的位置再无能能撼动,就能守在这里,再无人敢动我夏氏分毫!” 这才是她真正想要达成的目的! 她不羡皇位、不慕富贵,要的不过是家国安宁,一家团聚。 她说完看向夏老爷子,沉声道:“这就是你之前问我,我没有回答你的答案。” 夏老爷子已经说不出话来。 夏琼华也是久久不能回神。 只有秦娇娘,她起身,颤着手将夏语冰拥入怀里:“你知道了,是不是?” 夏语冰靠在她的小腹上,眉眼安宁:“阿娘,苦了你了。” 秦娇娘眼泪啪嗒一下就落了下来。 回过神的父子俩看到这情形,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夏琼华问。 秦娇娘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阿娘生下我后本来还想要一个孩子,可是有一次皇帝以皇后之名召见了她,一番言语后阿娘便是服下了皇帝亲手端来的药。”夏语冰眼眸中光芒骤然一厉,声音冷冽:“自此后,阿娘再也不会有孩子!” 夏琼华猛然想起自己和妻子欢好那一日他说起孩子时她流下的眼泪,那时候的他以为她是喜极而泣,却没想到里头竟然有这样曲折的原因。虽然女儿只说‘一番言语’,但是他完全想到皇帝说的什么样的话…… 内疚的,他看着秦娇娘:“你怎么那么傻?” 怎么能……怎么能为他牺牲这么多却分毫不让他知道? 而这些还是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又还有多少? 思及此,越发觉得愧疚。 当年他旧情难忘娶了自请嫁的她,只匆匆圆了房就丢下她去了边疆,而他后来回来听到爹爹说她有了孩子,一算才知道就是那一夜圆房后她就有的。她怀孕的时候他不在,她生产的时候他不在,可是那时候他不但没觉得愧疚,反而觉得是了了子嗣的问题,不但放了她不管,还一心念着孩子是背叛那个人的证据,对她有时还有迁怒。 后来雪团子一样的女儿长大,看着她将女儿带得活泼可爱,他这才同她亲近了些,而后一晃眼,便是到了现在。这一切的一切想起来,他自己都恨不得打死自己!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你,便不会后悔。”秦娇娘终于是破涕为笑,轻轻抚摸夏语冰柔软的发,目光温柔:“更何况我还要谢谢你,给了我这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女儿。” “阿夏……” “日后啊,多照顾你妻儿一些。”夏老爷子打断夏琼华的话:“过去的你弥补不了,就抓紧现在,现在她们娘俩都在你身边呢!” 夏琼华点了头:“一定。” “阿夏,你现在住在哪里?”夏老爷子转而问她。 夏语冰回道:“住在刘阁老府上。” “别人家住着哪有自己家方便?我们一家人难得团聚,你搬回来住,毕竟自己家,习惯一些。”夏老爷子做主道。 “也让我好好照顾你。”夏琼华是真舍不得女儿再离开自己眼前了。 秦娇娘也道:“搬回来吧!” 他们都这样说,夏语冰自然不会有异议:“好。” 而且的确如老爷子所说——她房间有有四通八达到城内各个地方的地道,想去见人、做事什么都方便。 “那行……”夏老爷子站起身:“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小小年纪的,脑子里东西藏那么多也怪累的,明儿让你爹给你弄点核桃粥补补脑。你爹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倒是有一手好厨艺。” 夏琼华以前就没觉得君子应该远厨房,现在更是开心自己有一手好厨艺:“你想吃什么同爹爹说,爹爹都做给你吃。” 秦娇娘也是笑得温柔:“想吃点心,我来做。” 夏语冰从她怀里站起身来,迎着三双注视的目光,轻轻道一声:“好。” 三人闻言都笑了。 夏琼华过来拉着她的手:“走,时间还早,我们先比划比划。” 她在长街那爆发出的气势可是让他都觉得警惕,只是那时候知道是自家女儿便是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可是所有事都已告一段落,又是在自己家里,他便是趁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也可以抖抖做爹爹的威风。 他这个爹爹在脑力上比不上女儿,在体力上肯定要虐她一虐的。 夏老爷子突然有点不忍心看自家蠢儿子了——这人还以为是之前那个只会轻功的纨绔吗? 秦娇娘倒是挺期待的:“我也看看。” “我会尽快结束的。”夏语冰本来还想着要不要答应,现在闻言决定速战速决——外边风冷,可不能让阿娘着凉。 夏琼华颇有些不哭不得:“走,手底下见真章。” 四人拎着灯笼到校场,将灯都点亮了。 夏老爷子和秦娇娘站在廊道上遥遥看着场上——夏琼华和夏语冰站到校场正中央,才站稳,夏琼华觉得自是长辈,应该说个鼓励小辈的开场白什么的,可就在这时忽有一道乌光携雷霆之势正迎面袭来,他面色一肃,立即是咽下所有的话屏气凝神,拔出剑反击。 夏语冰一击不中,不退反进,长剑在空中划出凌厉的虚影,直取他身上各处要害。 高手过招,从来管中可窥豹。 那一招后,夏琼华便是知道这人比自己想象中更强! 多年身居高位,难觅对手,今日得之,怎能不酣战一场? 被彻底挑起了好胜心的夏琼华当即提剑反击,多年沙场征战的经验不是夸的,他不但是避开了她所有的攻击甚至还有余力去攻击她,而观他,龙行虎步,一柄剑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威势十足。 “阿夏不会输吧?”秦娇娘见夏语冰好似抵挡吃力,不由得担心的道。 “不会。”夏老爷子肯定的道。 秦娇娘不明白:“可是现在好像是阿夏落了下风。” 夏老爷子道:“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他行事的方式,琼华虽有大才,但是太过追求光明磊落,反而会削弱实力;而阿夏则不然,她思虑谨慎、杀伐果断,为夺胜利可以不择手段,这样一来即使琼华远胜于她,也很有可能在她手下吃亏。” 他手指着二人纠缠而战的身影,对秦娇娘道:“而且你仔细看,她这根本就不是落在下风,而是在消耗琼华的体力的同时计算他的实力。如果我没猜错,很快她就要反击了。” 秦娇娘半信半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夏语冰忽地飞身而起弃剑,袖里滑出双刃握在手里,而后猛地往下一劈。 夏琼华即刻就退,夏语冰却整个人突地往后翻去,长腿呈剪刀状夹住他的腰身狠狠一绞,封锁他退路的同时将他摔倒在地,不等他挺起身,她手上的冰冷的双匕便是贴上了他的脖颈。 “你,败了!” 冷冷的,她宣布。 夏琼华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僵着,呼吸急促,脸上的表情却是兴奋的,一双眼睛更是跟狼似的冒着绿光:“没打过瘾,再来。” 不是匕首封死了他的退路,他这会儿早蹦起来了。 夏老爷子扶额,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秦娇娘却是有些心惊胆颤的:“这刀剑无眼的,真弄伤了怎么办?” 说着就要上去拦。 夏老爷子却是拦住了她,义正词严的道:“琼华那臭小子那时候那么欺负你,你舍不得,今儿就让阿夏给你报了这仇。”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想看蠢儿子被孙女吊打的戏码哈哈。 “那是……” “好了,琼华脾气你也是知道的,现在让他罢手肯定是不可能的。”夏老爷子展示自己在朝堂历练多年的忽悠功力,极力忽悠秦娇娘道:“而且这段时间他被害到大牢里边蹲着,他嘴上不说,心里定也是憋屈得慌的。他这样的高手难得寻到对手,今儿难得阿夏肯陪他切磋,你就让他好好玩玩吧!” 说得好像夏琼华是个贪玩的大孩子一样。 秦娇娘完全没有想到自家公公会无耻的把自己往沟里带,毫无防备地顺着他的说法去设身处地的想,便点了头:“嗯。” 夏老爷子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不厚道在那偷笑——儿砸,你爹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这边的对话自然是没缺一个字的落到了正对峙的父女俩耳朵里,夏琼华脸上更是扬起得意的笑容:“再来一次!” “好。”老爷子说得对,爹爹以前那么忽略阿娘,阿娘苦了这么多年才苦尽甘来,她今日就当是为阿娘报仇了。况且经过方才的过招,加上她自己也在老爷子的教导下学习过同样的招式,她已经完全洞察到了他的弱点,打败他根本就不需要花多少时间。 不过这样的真相,夏语冰是不会告诉夏琼华的。 她话说完,便是收起匕首,松开对他的钳制,站起身来。 夏琼华这次反应挺快,人才获得自由,手上的剑就直奔夏语冰面门去了。 他快,夏语冰更快,一个侧身便是避开了那长剑,同时的她长腿猛地朝他小腿扫去。夏琼华跳起来,一个竖劈,锁定她的头顶,夏语冰身往后一侧,极致柔软的身体从双腿岔开的缝隙里钻出来的同时双手抓住他的脚踝往下一扯! 夏琼华反应极快地用剑劈向她的双手,夏语冰却是泥鳅一般往旁边一滚,避开他攻击的同时重重扯着他往地下一摔,在他身体落地的那一秒手一松整个人如豹子一般冲过去,快如闪电封住他穴道。 “你,败了!” 这一回,她都没拿匕首威胁他。 可是夏琼华却是知道,她刚才手有从他死穴轻轻拂过,若是她对他真动了杀心,现在的他就是一具尸体了。 “是,我败了。”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磊落男儿岂会赖账? 夏琼华笑得快意:“来,我们再来!” 夏语冰拂开他的穴道,没有丝毫异议:“好。” 然后的然后…… 校场就只听到这样的对话声:“你,败了!” “再来。” “好。” …… “你,败了!” “再来!” “好。” …… 最后的最后,夏琼华躺在地上,是连喘气都嫌累,再也爬不起来了。 夏语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再来?” 比起他一身狼狈,她不但衣衫整齐,就连呼吸都没有乱半分。 这才是真正的实力压制,绝对的单方面吊打啊! 语气淡淡,可她眼睛里分明藏着挑衅。 败得一塌糊涂的夏琼华将这看清楚,瞬间觉得无比心塞——她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可是悲剧的,他连骂她的理由都没有,因为这都是他自找的! 说好的抖抖做爹爹的威风呢,为何被吊打得这么惨的反而是他自己?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还有没有了? “臭丫头,我是你爹!”夏琼华逼急了无师自通get到了他爹不要脸的架势,虎着脸借题发挥在那吼:“还懂不懂孝道了?看见你爹躺地上还不把你爹扶起来?快!” 地上凉死了,他实在躺不住了,但是起来——别了,累得像狗的他身上唯二能动的只有手指头和眼珠了,哭晕在茅厕有没有! 做人爹爹做到这份上,太委屈! “好。”夏语冰弯腰,把她爹抱了起来。 没有错,身高七尺有余的她不但毫不费力地把身高八尺有余的她爹抱了起来,还步伐轻松地走到夏老爷子和秦娇娘身边同他们打招呼:“不早了,老爷子您早些歇息,我送阿娘和爹爹回去。” 礼数周全。 夏琼华内心经此暴击,眸色呆滞,已经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夏老爷子憋笑憋得好辛苦:“好……好。” 秦娇娘其实是想扶夏琼华走的,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夫君这般‘娇弱’的模样……嗯,她也想多欣赏欣赏:“公公告辞了,这边有阿夏送我们回去,您放心。” 夏老爷子一百个放心啊! 他只是快憋不住笑了好吗? 点点头,他飞快地走了。 夏语冰本来想慢慢走的,却是发现起风时秦娇娘的肩膀轻轻颤了下,便是加快了步伐。说加快,其实也不快,她是完全配合秦娇娘的步子,亦步亦趋地跟她一起走着。 秦娇娘自然是发现了这一点,却没有戳破她的体贴,只那扬起的笑容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 接下来的时间里,夏琼华发挥了粘皮糖的本事,一看到夏语冰就拉着她切磋,只可惜屡战屡败,越败越快,而夏语冰的武功的境界却隐隐又有突破的迹象,这又把夏琼华狠狠刺激了一把。 于是,更是死拉着她打。 夏老爷子和秦娇娘在规劝夏琼华无效后,发现夏语冰手下很有分寸——揍夏琼华从不揍脸,且每次都有分寸后,也淡定了。而夏老爷子更是从此有了个业余爱好——数蠢儿子战败的次数做出统计,然后再在次日的席间宣布。 每每这时,夏琼华脸色都是黑得不能再黑。 夏语冰这时候已经能和家人好好相处,虽然她话还是不多,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家看懂她真正的情绪——因为在家人身边的她除了跟夏琼华切磋时凶残一点,寻常的时候就是一个不善言辞、会害羞的姑娘,很好懂、很好相处。 这样的她让秦娇娘和夏老爷子看了也怪心疼的,只是这样一来,便更想着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好吧,暂时他们真没那能力,府里现在的支使的仆人都是她的人手、银子什么的都是她的。 不过吃软饭的一党也是有志气的,他们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夏语冰倒是从未想过他们会给她什么,只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是置身在天堂,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哪怕晚上熬夜一遍遍的修改计划,她也丝毫不觉得辛苦,反而是甘之如饴。 这一天晚上,她写完信件的最后一笔,突然地头剧烈的疼痛了起来! 她痛苦地皱紧了眉头,手一个用力,那笔咔嚓一声断在手上,那尖锐的木刺深深扎入了她手里,可这样的疼痛比起头疼根本就不算什么,极力地,她咬住唇,颤抖着手取出药,哆嗦放进嘴里,脖子一仰咽了下去。 闭目调息,却有一道尖利的声音在那不甘心的叫喊——‘你这个恶魔,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头又疼了起来,极其的疼,实在受不了,干脆的她吞了更多的药丸。 而那呐喊的声音,又响了一会后,才彻底消了音。 她的头痛终于缓解,调息一会儿后才恢复了正常呼吸,她疲惫地睁开眼睛,忽地就对上一张陌生美艳的脸! 88:魔鬼的蛊惑,森然杀机 她瞳孔深深一缩,眉目倏尔凌厉,也很快的这一抹厉色被淡漠取代。 她开口,声音低沉嘶哑:“姑苏凉!” “呵呵呵,就知道你能认出人家!”直起了身的姑苏凉掩嘴愉悦的笑,另一只手牵着裙摆在她面前踮起脚尖优雅地转了一圈,那繁复层层叠叠的艳红色的长裙金线所绣的桃花便是在她眼前宛若花瓣一样的绽开,后又随着他舞动的动作渐渐收起,让人看到花落后花瓣飘零,短短的一瞬间便是看了一整个的花开花落的全过程。 而他,便是那最美的桃妖,无需作态,便是已经美得颠倒众生。 颠倒众生的美人在夏语冰面前停下舞步,媚眼含春:“亲爱的,人家新换的人皮美不美?” 夏语冰移开视线:“美。” 他每年都换很多次人皮秀给她看,没有一张是丑的,她早已免疫。 而回答,自然是千篇一律。 可是落到某人的耳朵里,还是会欢喜。 “人家就知道你会喜欢的……”姑苏凉闻言银铃儿般笑出声来,纤纤玉指屈成兰花状从袖子里取出镜子揽镜自照,更觉得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怎么看都看不够。 “都要被自己迷倒了怎么办?”他作西子捧心状,秀眉微蹙,如哀似怨,楚楚可怜。 夏语冰垂下眼睑,将写好的信收起来。 姑苏凉抬眼便是看见她这动作,袖子一扬便学那戏子假哭且唱:“从来负心薄幸锦衣郎,左拥右抱,推杯换盏是美酒佳酿,却只见新人笑,何时闻过那旧人……旧人哭呀呀呀呀呀……” 夏语冰一瞬间凌厉的眸子盯紧了他。 姑苏凉手指作兰花状,好似拭泪一般沿着鼻梁线条滑过的同时,楚楚可怜望向她:“才赞过人家的美貌,转眼却连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人家,亲爱的,你当真好狠的心哪!” 夏语冰眸色越发冷厉了,唇亦抿成一道陡峻的直线,气势危险:“不许动他。” “他?哪个他?”姑苏凉却故意在那装傻。 夏语冰蓦然站起身来! “真是无趣呐!”姑苏凉这一次倒是没入她怀里,而是手一扬,直接是以内力吸来不远处的贵妃椅到身侧,整个人大狐狸般懒洋洋的窝了进去,而从方才进门就团在他脖子上的白狐则是跳到了他怀里,蓬松的尾巴一卷,同他一起看向了夏语冰。 他纤长的手指穿梭在白狐的毛发里,以手为梳为它梳理毛发,语气一贯的漫不经心,话却是如一柄利刃直直刺入她最柔软的胸臆:“你这么在乎他,那你可知道他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这与你无关!”夏语冰冷声下逐客令:“如果今日你过来只为说这件事,那么好走不送!” 她的事,还轮不到他来指点! “你的事,怎么能说是与人家无关呢?”姑苏凉斜挑起的狐狸眼里满是责备之色,那表情就好像在说‘你为何这么不懂事’一般:“毓秀宫和风影楼的合并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你和人家从此之后就是命运的共同体,也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而合并后影宫的领导者,舍你和人家其谁?既如此,人家真的就不懂了,你为何要舍人家这样才貌双全的美人不顾,反而去惦记那一个虚有其表的小皇子?” “我不喜欢你!”夏语冰语调冰冷、坚决。 动心,从来非己身能控制。 那一个人,最初是她发现,暗中保护的。 只是似乎,他更喜欢的是另一个自己。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她和另一个自己是一体的,只要那个自己和他在一起,也就等于是她。 既如此,何必分清? 姑苏凉一眼便是洞悉出了她的想法,顿时掩唇而笑,那笑声银铃儿一般清脆、动听,可那双妖娆的狐狸眼里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之意:“亲爱的,你真的很傻很天真呢!” 夏语冰冷眼看着他。 “那一天的事件后,他心里怀疑的种子便已种下,你当时就安排了后手阻扰他的调查。亲爱的你当时心情复杂之下没有想到人家不怪你,但是现在你肯定冷静下来了,那么人家请你扪心自问,你会那般做到底是不是潜意识就在怕他会嫌弃你,把你当成是占据这个身体的孤魂野鬼?”姑苏凉缓缓站起身来,扭着腰肢一步三摇走到她面前,魅惑的狐狸眼直视她眸中那一抹仓皇:“双重人格在不了解你的人眼里那就是被鬼附身,你的家人接受你尚需要这么多年的时间,更何况是别人?还有……” 他魔鬼一般对她循循善诱:“你再仔细想想,若不是此次夏家差一点遭遇灭门之祸,而你恰在此时充当救人的角色,他们会这么简单就接受你?” “你到底想要什么?”夏语冰逼自己冷静下来,可那带着怒火的语气和那涨红的脸却已经将她真实的不安出卖。 姑苏凉见她这样,知道不能再逼她了。 他眉眼含着狡黠,脸上的笑容绝美如妖:“人家想要的从来就只有你,这个身体里完完整整的……一个你。” 夏语冰面色一冷,断然拒绝:“不可能!” 姑苏凉并不为她的拒绝生气,反而是娇笑出声:“亲爱的,你要想想,这世界上不止有你一个聪明人,在你算计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同样在算计着你。这偌大的皇城到处都是你的敌人,他们已经有人查到了你,在暗中筹谋着对付你。” “我知道。”夏语冰从没把敌人当傻子过。 “既然知道,那为何要朝着错的方向走?”姑苏凉屈身,跪坐在她面前,冰凉的手捧起她的双颊,深情的眸子凝视着她,殷红的唇瓣轻轻张阖,其声婉转:“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你已经跟你在闹了,与其每日戒备不让她抢夺身体控制权坏事,为何不干脆杀了她?亲爱的,你的手早已被鲜血浸透,又何必在乎区区一个魂灵?” 他错了! 从那天另一个自己说出那句‘我是被人控制的’话后,她就已经不在乎那个自己。 不在乎,却并不代表着要毁灭。 而且她知道的,比起她,家人还是更喜欢与他们相处了多年的‘她’,她不想让家人伤心。 更不想让…… 夏语冰眸色一黯,声音却是坚定:“我不会因私废公!” 他们之间的默契根本就不需要质问‘为何监视我’这样的傻问题,其实他在监视她的同时,她一样派出了人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只是这一点,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她拂开他的手,冷声道:“在所有事情结束之前,我不会让她有出来的机会!要做的事,我也不会出任何差错。” “嗯哼那……人家就等着验收成果咯。”话头中间巧妙转了弯,姑苏凉拎着裙摆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再看向她时妖娆的眉目间罕见的带了冷意:“当然了,这中间亲爱的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风影楼和毓秀宫合并一事便是从此作罢,只继续从前一般合作,人家说话可是算数的哟。” “击掌为誓!”夏语冰绝不会让他有反悔的可能。 “人家好喜欢你这办事的魄力哟……”姑苏凉抬手迎上去,两只手重重拍在了一起。 他冷戾的眉目柔和下来,松手掩唇轻笑:“人家这就走了,要保重好自己哟。” 身形旋转的离开时,姑苏凉顺手摸了一颗她落在桌上的药丸,娇声道:“人家来的时候看你吃这糖果,还吃了那么多,想来定是极好吃的。这好东西嘛你不舍得同人家分享,人家偏生要带颗回去尝尝。” 说罢,不等她回话便是身形如魅影一般消失在门外,一阵香风传来,便是再没有了他的声息。 再一次被无良主人遗忘的白狐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离开方向,又看了看夏语冰,果断地跳上她的肩膀,蓬松的尾巴一团,爱娇地用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脖子。 夏语冰眼睑低垂,便是看到了那使劲卖萌的白狐。 白狐见她看过来,尖尖的嘴儿在她面颊上啾地亲了一口,而后好似害羞一般,它缩回身子,毛茸茸的小脑袋深埋入她颈项间,一双白色的前爪捂住尖尖的耳朵……一动不动了。 小家伙,真有趣。 夏语冰被它这一闹,阴郁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她双手握住它的背脊将它抱在怀里,走到座位上坐下。轻轻地,抬起那未受伤的手抚摸着白狐身上的柔软的皮毛,白狐享受得眯起了眼睛。 久久之后,她的心绪也沉静了下来。 仔细的,她将最近的事一点点的理着,再代入相关的人,重新再做推理,一次次之后她执笔,连着写下数道命令。等墨迹干透后她唤来冬英和驯鹰的人将所有的信都送了出去。 之后,她关门闭窗,却是伏案阅读毓秀宫递来的资料。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很晚很晚,她却没有丝毫睡意。 于是,她的房间的灯又燃了一夜。 次日,等着与她切磋的夏琼华到了中午还没看见她的身影,便是兴致勃勃去寻她。 “没关门。” 夏琼华嘀咕一句,也就自己进去了。 一看,却是一愣。 那仅有一丝微弱烛火的照耀下,坐在书桌后的少女眉心紧蹙,双眸紧闭,左手成拳状抵着太阳穴,右手握着墨迹早已干透的狼毫,在她的手边有一大撂的书本。 这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倦极而眠。 哟,都看什么话本子,这么入迷都通宵了? 在夏琼华的眼里,这个女儿似乎除了习武之外就没看到她有别的爱好,他正想多了解她,发现这情形后立即兴奋地凑过去,就着她手下未合上的书来看,这一眼看去,顿时惊得合不拢嘴。 这哪里是什么话本子,明明就是一本记事薄! 薄子不但详细记载着尉迟和其部下、亲族的名字,后边更是一笔笔的将他们所犯的罪都详细记录了个清楚,而她用朱砂在后边标注的正是用来拉他下马做的安排,只是大概是她太累没写完便是睡着了,于是笔停在了‘取’字倒数第二笔上,后续内容皆无。 再往她面前展开的写着密密麻麻的那些字对照着这标注来看,便能发现她在簿子上写的每一句话在这上面都可以找到至少有一二十句话的推理过程。这样的情形让他想起她在说起严逸案子时的云淡风轻,顿时一阵心疼。 “阿夏……” “嗯……”夏语冰恍惚地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夏琼华,眸子里顿时掠过一抹惊讶之色,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爹爹。” 她就要站起身来。 “别动。”夏琼华按住她肩膀制止了她。 夏语冰疑惑的看向他,夏琼华解释道:“你一宿没睡,现在起身腿肯定是麻的,多歇歇。迟些爹爹给你熬些乌鸡粥,你用了便是到床上睡吧,不然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夏语冰往烛台的方向一看便是明白了:“好。” 夏琼华闻言笑起来:“你歇着,爹爹去,很快回来。” 夏语冰点头。 夏琼华这才松手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过身来道:“有些事并不急在这一日两日,实在急可以同你祖父商量,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他总会给你提一些有用的建议。阿夏,你现在并不是一个人。” 他朝她鼓励一笑,这才走了出去。 “不是一个人……”逐字逐句咀嚼着他的话,夏语冰唇边缓缓绽出笑弧来,心里比吃了蜜还要更甜。 她垂眸,仔细看了一遍自己写的标注,正打算继续写时忽地看见有一道灰色身影从外斜飞而入,她瞬间抬头,手臂伸出,那灰色的雄鹰便是落到了她的手臂上。 她取下雄鹰爪上绑着的竹筒,拆开字条一看,唇角顿时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略微活动了腿脚,她写了留书,而后起身将桌子上所有重要的资料带入密道离开。 雄鹰飞走。 等夏琼华端着煮好的粥过来时,便只看到她留在书桌上的三个字——我走了。 他看着那铁画银钩的字,一阵叹息。 …… 夏语冰披上斗篷戴上面具坐上毓秀宫的马车直往护国寺的方向而去,车轮滚滚向前,她闭目养神的同时也在思考。 正如她所料一般——皇后在护国寺礼佛,皇帝派人来接,却无人回去复命后皇帝暴怒,只是看在和皇后多年情分、以及李氏一族庞大的份上他选择了暂时隐忍而暗地里开始搜集关于李氏一族的证据。 而后殷清寰的迟迟未回宫,皇帝又查到了李沐归了家族,且不久后掩人耳目出城的举动,哪里还能坐得住?于是他一面派死士寻找殷清寰和李沐,另一方面便是让人抬了凤辇以‘请皇后主持年礼祭祀之事’的借口让皇后回宫。 可是她会让皇后就这么容易回宫? 夏语冰睁开眼眸:“我们的人准备好了没有?” 在外边跟驭夫坐一块儿的冬英闻言回道:“一切已准备就绪,只等主子你安排。” 夏语冰‘嗯’一声,没有再说话。 车轮滚滚向前,到了护国寺路上半途后,夏语冰下车来,冬英则是让驭夫把车赶远到山林小道上藏了起来。 夏语冰纵身而起跃上远处的一颗高达三米的古树上,黑色衣袂与黯淡的天色完美融为一体,她居高处,俯瞰着这一片风雨将至的大地。 …… 皇后的马车从护国寺出发,也是往这边来。 吴嬷嬷在马车里伺候着皇后用茶:“娘娘,大师就是大师,佛理拈手即来,奴婢这几日跟着听着,也是心胸开阔了许多呢。” 世家的奴婢,那也是读过些诗书的,吴嬷嬷这话并不是单单奉承皇后。 皇后微微一笑:“大师若没有些本事,这护国寺的香火怎会如此鼎盛?” 吴嬷嬷道:“娘娘的话是没错,不过依奴婢拙见这只是其一。” 皇后闻言乐了:“看你的意思,还有其二、其三?” “自是有的。”吴嬷嬷道:“其二是拜佛的香客心诚、其三是佛祖感天下苍生之心而灵验,所以娘娘此行归去必定事事顺心,心想事成。” “你又知道了。”皇后开心的笑了,却是笑不露齿,极其优雅。 “奴婢说的可是大实话。”吴嬷嬷嘴角这时候也露出了一丝丝笑意来。 皇后摇摇头,将茶盏放下,闭上眸子,数着念珠。 吴嬷嬷退到一边,恭敬地坐着。 车轮滚滚向前,两辆马车皆在护卫的保护之下,防卫可谓是滴水不漏。 一路,安全。 只是到了一处路段后,听得‘砰’的一声,那路竟然是从正中断裂、深陷了下去! 马车一阵剧烈的摇晃,皇后被撞得头晕眼花,厉喝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人回答她。 马车直直往下坠去,武功低些的护卫都是被摔了下去落在陷阱里被坑里的竖起的长矛给扎成了刺猬,而武功高强的则是在下坠的途中借力固定自己的身体,设法救马车里的皇后。 夏语冰就在这时吹响了口哨。 毓秀宫埋伏在这里的人飞快冲出来站到大坑上面,弯弓搭箭直朝着护卫们射击! 瞬间,刀光箭影,黑色杀机扑面而来。 护卫们若是平日或许尚能在这危急中逃离,但是在脚不能沾地,且还有累赘在身的情况下,哪里能做到? 便,节节落败,被数箭穿身而亡。 在空中震荡个不停的马车失去支撑,直往下坠,吴嬷嬷本能的觉得危险,她看一眼正捂着后脑勺面露痛苦之色的皇后,一咬牙扑过去将皇后托举了起来:“娘娘,奴婢的小主子,原谅奴婢再不能伺候您左右了。” 皇后闻言一愣,却还不等她开口说话,便是惊恐的看到嬷嬷的身体被下面穿透马车的长矛活生生穿成了刺猬。 “嬷嬷……”皇后到现在哪里还能不明白她举动的意义,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吴嬷嬷张嘴,鲜血沿着她嘴角流下:“回……” 马车这时候往下又是一坠,嗤嗤嗤嗤几声,那刺入她身体的长矛更深地贯穿了她的身体,她连痛都喊不出来,只最后眷恋地看了泪流满面的皇后一眼,便是永久的闭上了眼睛。 刺入她手臂的长矛固定住了她的手,皇后体瘦,在那样有力的钳制下,就没有再掉下去。 皇后悲恸欲绝间,忽听到外边有人道:“二皇子交代过,皇后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马车都被扎半穿了,人定是活不了了,我们就这么回去复命得了。” “万一……” “落这样地步都能活下去,皇后能活下去才有鬼。再说了下边都是长矛,我们下去一个不小心便是会被扎成刺猬,还是算了吧!” “嗯……行。” 之后,再无声音。 死死捂住唇的皇后眼中流下血泪,等彻底安静后她才松手,厉声发誓:“殷清律,本宫与你不死不休!” 取脖间哨子,她狠狠一吹。 89:谁有她凶残 身在险境,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而煎熬。 皇后抓紧马车垮下来的车顶,小心翼翼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双手吊到发麻都不敢放弃。等人来救援,这已是她仅存的生路,而这生路还是吴嬷嬷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 吴嬷嬷是她的奶娘,她知事起吴嬷嬷便是伴在了她身边直到现在,主仆情分非同寻常,若不是这一次意外,她都想过这困境过去就送吴嬷嬷回本家养老的。可是现在吴嬷嬷死了,一切都毁了! 思及此,她不由得更恨——发誓必定要那殷清律血债血偿! “娘娘。” 外边忽地传来呼唤声。 皇后顿时回过神,知是自己人已到,定了定心神,描述自己的处境道:“本宫抓着马车的车顶撑着身体,这坑里埋着的长矛穿透了马车的一半,要当心。” “是!” 护卫小心地拆着马车车顶,将完成时有女护卫飞身而来,等车顶被提起来时她抱住皇后的腰身足尖一点便是将她带离了这里,落到远处的平地。 不多时其他的护卫也是朝这边聚集而来,对皇后拜:“皇后娘娘千岁。” 皇后此刻略整了仪容,道:“平身。” 等众护卫行礼起身后,她命令道:“你们分出三人去探前面的路,其余的人翻找这里,但凡发现有能做证据的物什都不能发放过!” 这些护卫同那一日刺杀夏语冰的黑衣人一样,都是李氏家族秘密豢养的死士,个个武功高强,忠心不二。 皇后用起他们来,放心的很,言语间连避讳都省了,狠戾的道:“哪怕是找不出证据,造,也要造出证据来!殷清律那小儿大胆加害本宫,本宫岂能轻饶他?!” 今日若不是吴嬷嬷舍命相护,她恐怕如今早命丧于此了。 想到忠心护主的吴嬷嬷,皇后眼眶就红了:“一定要把吴嬷嬷的尸体带出来,本宫要亲自为她念经超度!” “是!” 护卫们分散而行事,没多久,吴嬷嬷的尸体便是被人用绳子连同马车一道被拉了出来,当护卫劈开马车,皇后看到浑身都是血洞的吴嬷嬷时,面色刷一下就白了。 “娘娘,让奴婢给吴嬷嬷遮了吧!”女护卫有些担心皇后承受不住。 “不用。”皇后死死的盯着吴嬷嬷的尸体,颤抖着唇,一字一顿的道:“本宫要好好记住吴嬷嬷是怎么死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她眼神凶戾如狼。 女护卫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皇后也正如她所说的一般,好似拓印一般睁大了一双眼将吴嬷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给拓印到了眼睛里、心里。她唇咬得紧紧,在这期间未让自己发出一点,哪怕仅仅是一声哭音。 之后,她闭上眼睛,转动手上的念珠。 在她张口念出佛经的那一刹那,两道血泪沿着她面庞无声滑下。 这,才是最极致的悲伤。 许久的许久之后,搜集证据的护卫已经将这里仔仔细细都搜了一遍后,有人禀告道:“在前面的小树林发现有一辆马车的车厢,车上有二皇子府的标记,车内香的味道和二皇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皇后蓦然睁开眼睛,声色俱厉:“人呢?” 护卫禀报道:“驭夫身亡,马不见踪影。” 皇后一下子就想通了整件事——殷清律不知从谁那里得知了她今日回宫的事,便是派人布下了这陷阱害她。而听到部下报告说她随着马车掉入他的陷阱后,多疑的他怕她不死,亲自在远处盯着这边看她有无活着的可能,而之后时她的护卫赶来把她救起来,他看到这情形心知已经错失最好杀她的时机,匆忙之间便杀了驭夫,斩断绳索,自己驾马跑了。 不得不说,女人的脑补是可怕的。 而又不得不说,夏语冰的布置是恰到好处,每一步都走得谨慎,这样才能将皇后这般人物也误导。 皇后自以为得到了真相,命令护卫道:“令人保护好这辆车,这是重要的证据!” “是!” 皇后看了看阴沉沉,好似有大雨将至的天色,问道:“前去探路的三人,回来否?” “尚未归来。” 皇后一算时辰,竟已过去了两个时辰有余。 莫非是出了意外? 她蹙眉,点了一个护卫:“你去寻找那三个人,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其余的都随本宫先回护国寺。” “是!” 那护卫应一声,足尖一点,飞身而去。 皇后看一眼他离开的方向,当即下令启程,而后在护卫的保护下往护国寺回去。 一行人离开后的不久,夏语冰足尖一点树枝,鹰隼一般从高树飞掠而下。 她站稳时,四个扛着人的黑衣人便是出现在了她的跟前,他们将人放到地上,单膝跪在她身侧:“主子。” 夏语冰‘嗯’一声:“把他们弄醒。” “是!” 四个黑衣人异口同声应一声,伸手解开地上四人身上的穴道。 四人这才从昏迷中醒来,一睁眼便是看到自己的同伴跪在一个着黑色斗篷的人身前,心知不妙,下意识就想要咬破嘴里的毒囊自尽。 “你们真的甘心就这么死了吗?”夏语冰就在这时冷冷的开口道:“从知事起就被当做狗一般驯养,没有自由、没有自我,在药物的控制下身不由己的听从命令办事。任务做得好了没有奖励,任务失败了却要因为不能透露主子的信息而服毒自尽,你们的命就这么贱吗?” ?一席话说得护卫们眼神闪烁,若是能好好活着,谁会想要死去? 可是她凭什么让他们相信她是为他们好?? ??背叛从来就不是一件好事,多的是鸟尽弓藏的例子,与其日后受屈辱绝望而死,倒不如现在自我了结更干净利落!??这时已有人做了慨然赴死的准备,也有人心思活络,蓦然出声道:“你不杀我们是想让我们为你做什么?做完之后你会放我们自由还是继续控制我们?” 蝼蚁尚且惜命,更何况人乎? 这人的这一问,也是问出了在场其他人共同的心思。 “想让我控制你们,也得你们有那个价值!” 夏语冰嗤笑一声,冷漠的眸子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一只手就能掐死的蝼蚁,凭什么跟我在这说三道四?!” 四个护卫的脸上无不面露屈辱之色,而另外四个早归顺的黑衣人也在暗地里握紧了拳头——在他们被驯服后,她亦然是这般毫不留情粉碎了他们的自尊。 可是她真的很强,强到让人都不敢当面对她起反抗的念头,可是离开她的影响范围后却又无比讨厌自己那时的懦弱——背叛了主人的狗,要如何才能重新获得人的信任?而她即使说事成后会放了他们,可那时候的他们又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心里莫不悲凉。 也……不甘心! “不甘心?”夏语冰冰冷里带着嘲弄的眸子望着他们:“很好!不甘心的,还认为自己是条汉子的,就给我听清楚了。现在我给你们两条出路……” 众人闻言莫不看向她。 “第一……”夏语冰竖起一根手指:“死心塌地为我办事,事成之后我给你们解毒,从此你们远走高飞,海阔凭鱼跃,天高路远,我们再不相见!” ?她看着他们脸上昙花一现的激动表情,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同样的事成之后我给你们解毒,之后你们留在影宫办事。我在此可向你们承诺,会将你们和原来的宫人一视同仁,给你们平等的机会去竞争属于自己在影宫的位置,届时是位居人上还是屈居人下,但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这话一出,那本已就心存了希冀的众人更是心绪难平,激动不已! 这是他们从未想过的事——有人会为他们解开身体里的剧毒,让他们再不用受毒发之痛,而在这之后他们不但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更有可能借着她给的机会一飞冲天,从此成为人上人! 他们眼底都露出了炽热的光芒,只有人下意识的问了:“影宫是哪个地方的势力?” 夏语冰不答反问:“知道毓秀宫吗?” 众人闻言眼神里莫不露出凝重之色,点头:“知道!” 毓秀宫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情报组织,在这里就只有你不想买的,没有他们搜不出来的情报。它和风影楼并称江湖最大的势力,实力不分上下,江湖却有传言——‘宁惹风影楼,不碰毓秀宫’。 这是江湖人用鲜血才买回来的教训,说起这事,就不得不提一个人——当年雄霸南方,人称‘铁面阎罗’的博涵派的掌门铁辉。 四年前铁辉手底下一个被他作为下一任掌门秘密培养的弟子回府探亲回来便暴毙身亡,这弟子素来身体康健,又洁身自好,突然就身亡了实在让人觉得蹊跷。 铁辉便是让门下弟子对此事展开调查,调查后才发现那弟子的骤亡和他们死敌御剑门的人脱不了干系,更从调查中得知——将这弟子生平资料卖给御剑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毓秀宫的人!那时候的毓秀宫不过才在江湖上传出名声,人不仔细查还查真不到这地儿,所以铁辉本着软柿子好捏,在没办法嚣张杀上御剑门让其杀人偿命的情形下,把一腔怒火尽往毓秀宫这边发了。 他亲自带了门派中的精英人马捣毁了毓秀宫的一处据点,不但杀光了里面的人,还在其墙壁上用死去人的鲜血留下了挑衅的话后才得意洋洋的回去。殊不知他才带门中的精英有说有笑的回到门派,还没推开那门,便有一伙黑衣人从天而降将他手底下的精英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那一伙黑衣人一样的用他们的血在博涵派大门上留下了血淋淋触目惊心的四个大字——血债血偿! 铁辉这时候再蠢也是想到了这是来自毓秀宫的报复,只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动手了——那一伙黑衣人没有杀他,而是他们在最后抓了他,不但废了他的武功,还挑断了他的手脚筋,让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废人! 而即使是这样后,那一伙黑衣人也并没有就此放过他,而是把他带回了毓秀宫,他们并不用酷刑折磨他,而是请来了御剑门的掌门方啸天。时任毓秀宫的长老的冬英当着他的面,不顾他的嚎哭求饶和大吵大闹,把他门派势力的分布以及秘密产业的所有资料交给了方啸天,然后在方啸天走后命人带上他,让他亲眼目睹了他一切被方啸天带领的御剑门的门人占有的全过程。 然后,他们放了他。 从云端高高在上的一派掌门跌落凡尘成为人人喊打的落水狗、亲人弟子皆横死在眼前、几代人的心血一夕化为乌有,这巨大的落差和打击谁能受得了?于是他疯了,疯了之后别的话不说,只反复念叨一句话——“悔不该招惹毓秀宫,悔不该招惹毓秀宫……” 毓秀宫的名声一下子就传了出去,但是伴随这名声一并传出去的还有其狠辣的行事作风。 在江湖上,因为恩怨拔刀杀人并不少见,但是毓秀宫人不但把仇人杀了,还联合御剑门的门主方啸天把人门派给灭了不说,还把人家的一切据为己有的吃相太难看了!自诩有道义的江湖人对此多有诟病,便是要毓秀宫的人出来赔罪,向铁辉赔礼道歉。 夏语冰当时年仅十一岁,狠辣手腕已经初现端倪,却还远没到动不动就把人弄死的凶残程度。见此风波,只让宫人送去了她亲笔所书的四个大字——痴心妄想! 江湖人一收到这信,立即就炸了,却不好意思说自己脸被抽太疼了要报仇,便是联合起来打着为铁辉讨公道的旗号向毓秀宫宣战,声称要是毓秀宫的宫主跪在武林同道面前赔罪道歉,引颈自戮便宽恕其宫人罪过,否则定会将踏平毓秀宫,杀得其宫人片甲不留! 夏语冰闻言只是冷冷一笑,当即下令:“毓秀宫全体宫长老听令,所有据点的人只留一人,看到他们不要反抗,立即撤回!从南方到我们这里需要一大段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我们要给他们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 于是,江湖人士很轻易地就将毓秀宫除了老巢之外的所有据点收入囊中,也在其中获得了他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财富,那些个心思活络的便是凑一块儿嘀咕——一个个的据点都这么富有,那老巢肯定藏着金山银山、珍宝无数。 大家伙儿深以为然,更是在贪婪的驱使之下舍弃了捞一笔就走的想法,以最快的速度赶向毓秀宫的老巢,大张旗鼓地准备进犯。他们这时候还做着毓秀宫的宫人会弃宫而走,他们将得到金山银山和各种珍宝的美梦,却万万没有想到事实给了他们当头狠狠一棒! 毓秀宫的人在他们还没动手的之前便是以雷霆之势率先向发动了最猛烈的攻击——先锋部队不但是装备精良丝毫不下夏琼华麾下雷霆之师,就连那人也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 江湖人里边不乏武功高强之辈,却没有能完美指挥战役的军师,而哪怕是有,在这一场由夏语冰亲自指挥的战役里也只有被残忍碾压的份儿! 第一战,毫无意外的江湖人的队伍死伤惨重。 先锋部队之后便是有弓箭手上前搭起弓与弩,夏语冰根本就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当即下令射击,长箭凌厉而密集直朝着江湖人的驻地射去,不多时那驻地便是犹如血腥的修罗场,死尸一地。 这是第二战! 还活着的江湖人见识到毓秀宫的可怕之处,悔不当初,只把那流血的伤口一绑,药都没来得及上就赶紧抱头窜逃,尤其是那些武功高的、曾经叫嚣让夏语冰自尽的高手们跑得是最快。 夏语冰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简直笑话! 她亲自带着冬英、离歌、夏梅去拦截。 她们拦下人后,夏语冰布阵将他们困在大阵里,用他们曾经想要她死的方式,不但亲手将他们杀了个干干净净,更一颗颗的斩下了他们的头颅后用从他们身上割下的布料包裹起来,连同早先她下令割下的死去人的头颅一并打包,让数人快马加鞭送到还聚集在盟主府翘首盼望这些江湖人归来的那些个的江湖人的床上。 可想而知,当那一个个江湖人从美梦中醒来突然看到这一排排血淋淋的头颅时是怎样的表情。有些不甘心的,循着毓秀宫故意留下的线索去了毓秀宫的老巢,然后便是在那里看到了那未来得及收起的堆成山的江湖人无头的尸体,残肢断臂四处都是,这些人的死状一个更比一个凄惨。 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那些个吐得一塌糊涂的江湖人连站都不敢多站一会,回过神的下一刻赶紧离开了这里。 毓秀宫因而一战成名! 他们用无数人的鲜血给整个江湖的人上了生动的一课——不要轻易招惹沉睡中的狮子,哪怕这狮子还是未长成的,但只要招惹了它,它一样可以用锋利的牙齿将敌人生生撕裂! 从那之后,毓秀宫成为整个江湖比风影楼更可怕的存在,于是便有了‘宁惹风影楼,不碰毓秀宫’的传言。须知要是被风影楼的杀手列为猎物,死的不过是是一个人;若是得罪了毓秀宫的人,那死的可是全家不说还会让其一无所有,这可是用无数人的鲜血买来的教训,江湖人哪里敢忘记? 其实不光是江湖人,就连四大国的国君对此都表示了一定程度的关注,但是自呕吐过的那些个江湖人回去后,便是有人再按照他们所述去寻毓秀宫,也是没能寻到毓秀宫的影子。不但是如此,就连那曾经堆积成尸山血海的战场也是突然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不是那一排排头颅还在,所有人都会以为之前的事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而也正是因为此,天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神秘的毓秀宫上,等待着它的下一步动静。 只是毓秀宫成名之后并没有大张旗鼓做什么事,反而是从此沉寂了下来,只以卖情报为主,并不蓄意伤人。便渐渐地有人传出了毓秀宫在那一次战役里同样损失惨重,其宫主与人激战后身亡,现在那宫就是一被拔了牙的狮子——离彻底消失在这世上不远了。他说得活灵活现好似真见过一般,还真有一些人相信,但是大多的人都保持了缄默,而就在此人说出这话的次日便是被人发现赤身果体吊死在城门口,张开的满是血的嘴里已经没有了舌头。 此后,再无人敢议论毓秀宫的是非,毓秀宫在江湖上地位不可撼动。 而这毓秀宫的宫主则是被誉为枭雄一般的存在,大家明着不敢说,暗地里却都在猜测这到底是多惊采绝艳的人物?大多数人都猜是男人,有猜鬼神的、有猜妖怪的比比皆是。 只是,却无人见过这人真面目,甚至是关于她的一丝一毫都没有被传出来,仿佛她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不过这并不影响人们猜测她形象的热情,以及对她深深的畏惧。 他们是男儿,纵使己身没有自由,对于那般的人物那也是向往的。 只是现在她问他们这话,什么意思? 夏语冰迎着他们询问的目光:“我就是毓秀宫的宫主。” 什么? 所有人顿时如被雷劈一般僵在了原地,有人甚至是下意识掏掏耳朵,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夏语冰根本就不管被吓到的他们,又向他们抛出重磅炸弹:“毓秀宫和风影楼不日将合并,此后称影宫,势力的合并一切都要重新洗牌,新职位的设立时正是人才竞争上位的最好时机!” 天哪,来道雷劈死我吧! 八只呆若木鸡中,最惊讶的当属那四个知道夏语冰真实身份的人,他们一个个的已经不知道怎么用言语来表述自己内心的震撼,脑子里的卧槽弹幕一样疯狂刷屏。 一个十四岁的毓秀宫的宫主已经吓死了有木有! 毓秀宫和风影楼合并后成的影宫她定是绝对的领导者之一啊擦! 十四岁! 她才十四岁! 同样的十四岁,他们还在跟同龄人为了活下去而殊死搏斗,可是人家都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 喂,妖妖灵吗? 这里有妖怪,快!快把她抓走! ------题外话------ 十二点差几分的时候看了一眼电脑时间差点断更QAQ,匆忙填了上去,现在真正写完,一点十五,休息了。 晚上上课到九点半才回来的,嘿嘿,才这么晚的。 谢谢小G的支持和月票,蠢灵儿是在手机上才看到你后面的两条回复的,谢谢你,么么哒。 90 这些人到底都是心志坚定之辈,纵使一下子被巨大的信息量刺激晕了脑子,也在一会子之后冷静了下来——高额的回报定都伴随着同样高的风险,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只是从来富贵险中求! “属下愿效忠主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在永远当一条被别人掌握命运驱使的狗和做一条勇敢冲出囚笼为自己而战的狼之间,所有人都选择了后者! “现在便是到了你们向我表忠心的时候了。”夏语冰冷声道:“皇后今日最早派出的三人,我问你们,若是皇后问起你们探路缘何迟迟才归,你们怎么回答?” 这三人彼此交换一个视线,有两人同时起身问两个黑衣人借了三把刀砍向对方,顿时只听皮肉割裂声、鲜血四溅。 夏语冰眯起眼睛,不说话。 这两人做罢,持刀在她身前单膝跪下:“属下会说,勘察途中遇到了敌袭,我们不敌对方的人手,被砍成重伤后只得慌忙逃掉,还是李四循着我们留下的暗号找到了我们,将我们给救起来了。” 那个没受伤的的护卫道:“属下‘不敌身亡’,恳请主子收留。” “好!”夏语冰抚掌三声:“李四,皇后问你,你当如何回答?” 李四单膝跪下,回答道:“属下循着他们留下的暗号,救下了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李大和李二,救醒了他们以后才得知李三已经身亡。” 逻辑严密,并不会出问题。 夏语冰很满意:“李大、李二、李四听令。” “属下听令。”三人立即回道。 “我命你们立即回到皇后身边,彻底打消她的疑虑后为我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夏语冰说完又道:“这一次她回去护国寺肯定会联系其家族的人,只要你们有机会回去,就想办法联系里边和你们平日走得近的死士,动摇他们的心思。” “是!”即使艰难,他们也会努力去做的! 夏语冰就欣赏迎难而上的人:“今日多出的力,来日的保障。” 她点到即止。 大家都是聪明人,如何能不明白? 此三护卫磕头道谢拜离她,往护国寺的方向而去。 夏语冰转身看向四个黑衣人:“这一次你们做得很好,现在我要你们立即回去京城。等我的命令一到,你们即刻放出殷清律不顾人伦,刺杀嫡母的消息。” 在以孝道治国的大殷,刺杀嫡母,那是万死难赎的罪,尤其是这嫡母还是一国之后,这罪名可就更大了!有相关的证据,再有皇后的亲自作证,皇帝在这多事之秋为了力挽狂澜挽回自己‘明君’的名声定会将殷清律收监。在这个时候因为吴嬷嬷的死恨毒了殷清律的皇后必有后招对付他,她这一次根本就不需要动太多,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推波助澜便是能让皇后和他狗咬狗,两败俱伤! 自然,这一些是不必他们知道的。 四个黑衣人默契的没有多问,拜别她之后匆匆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他们走后,这里便只剩下了夏语冰和那唯一一个没有被指派命令的李三。 夏语冰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弯曲放到唇边,发出数声清亮的啸叫声。 不多时,便听得远处传来道道风声。 李三下意识地拔剑,站到了夏语冰的左侧,目光警惕地盯着发声方向。 “自己人。” 夏语冰一句话就让他退到了她的后边儿。 “属下拜见宫主!” 来的正是毓秀宫的宫人,由冬英带领着,整整齐齐数百人皆单膝跪在了夏语冰身前,高呼叩拜。 “起!” 夏语冰冷道一声,毓秀宫的宫人这才站了起来。 “冬英,我交给你办三件事!” “宫主请讲。” 夏语冰道:“第一:今晚之前彻底毁掉护国寺通往京里的路,就连小道也不能放过,务必多拦住皇后一段时间;第二:传令下去截杀一切来修路的人,换上我们的人手慢慢修路;第三:皇后回京对付殷清寰后,通知我们的人把工部消极怠工的消息传给皇帝知道。” 最后一算,是将殷清昭也算计了进去,正是一箭三雕! 冬英应‘是’! 夏语冰而后道:“李四,你便跟在冬英身边,好好学着。” 毓秀宫宫主神秘,其手下四大长老离歌、冬英、夏梅、秋葵的名字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四早在听到冬英的名字时心里就激动了,而今听到自个儿能跟其身边办事,如何能不高兴? “是!” 冬英一听这名儿,也明白了:“属下定不负宫主所托!” 夏语冰‘嗯’一声:“牵马过来。” 不多时,便是有人牵了马来,这马当然就是先前载着夏语冰到这里拉马车的那一匹马,她从人手上接过缰绳后踩着马镫上马,鞭子狠狠一抽,那马嘶鸣一声,旋即快如奔雷飞快远去,只余烟尘滚滚。 …… 夏语冰策马直赶到城外,将马儿交到毓秀宫的一处据点后,她走地道回到自己的房间。只是她才出密道,便是看到那不请自来美艳的男子懒洋洋的窝在她房间里的贵妃椅上,狭长的狐狸眼似睁未睁,一副好似已睡着的模样。 夏语冰若无其事合上机关,走到了书桌后坐下。 贵妃椅上的美艳男子却在这时睁开眼来,嘴儿一撅:“都不理人家,实在是太坏了!” 其声幽怨,还带着控诉,配上那楚楚可怜的表情,真是祸国殃民。 只是夏语冰才不会是会被美色所误的人,她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何事?” “就只有有事才能过来找你吗?”姑苏凉作难过状,施施然起身,熟练地拉开她的手,身子一软没骨头似地依偎进她的胸膛,纤细的手指从袖子里取出镜子揽镜自照,一边欣赏自己的美貌,一边娇声对镜子里的自己道:“亲爱的你这么想人家,真的很让人家伤心呢!” 为了表示他是真的伤心,他从镜子上收回视线,抬起头来,含泪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真爱演! 夏语冰伸手,一巴掌把他的脸推到另外一边:“有事就说,没事请走!” 正是眼不见心不烦。 姑苏凉不但是不躲,反而是将整个脸蛋都亲密贴在了她的手上,发出享受的呻、吟声:“亲爱的,每日都能在你怀里醒来,每夜都能在你怀里入睡,这便是人家最大的事了。” 他陶醉地拿脸蹭她的手。 夏语冰差点没下手拍死这个死不要脸的! 她冷冷的提醒道:“姑苏凉,即使你这次披的是女子的皮也改变不了你是男人的事实!” “人家当然记得人家是男儿身。”姑苏凉娇嗔一声,抬起头来,斜斜向她抛去一个媚眼后双臂勾住她的颈项,整个人只隔着彼此的衣裳与她紧紧贴合。 他在她耳边轻轻呼吸,吐气如兰:“只是亲爱的,人家从未把你当女儿家看,在人家的眼里、心里,便是再没人能比你更有男子气概,更让人家着迷了。” 他说完香舌在她耳边一卷,含住了她白嫩的耳珠。 夏语冰这回真没忍住,以手化掌对着他左肩狠狠拍去! 姑苏凉反应也是极快的一躲,躲入她右边的胸膛里,同时的在她掌风又起之时忽地眼中露出一抹兴味的光芒,他拼着被她打伤的疼痛,快手揭开她的面具,对准她的唇就亲了上去! 她头一侧,他的唇就正亲在她的颈项上。 夏语冰这次是动了真怒,只一瞬间,一道银光自她袖中滑出被她握在手上,带着椅子一个旋转,她将他扑倒在地,锋利的匕首抵住他的喉咙:“姑苏凉,你越界了!” 冷冰冰的声音里,饱含杀意。 姑苏凉面色一紧,却是迎着她的注视笑得千娇百媚:“人家只是想亲亲你,不能就算了嘛,而且人家也没有亲到,亲爱的你这般小气为何?” 说着,他不怕死地伸手去搂她的腰。 夏语冰的反应是丢掉匕首,生生将他手骨折断:“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一再试探我的底线!姑苏凉,我们只是合作的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我们拭目以待吧!”姑苏凉狭长的狐狸眼眯起,香舌在殷红的唇上暧昧一卷:“嘴硬的话从来做不得数,人家就等着日后你主动对人家投怀送抱哟。” 夏语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斩钉截铁的道:“姑苏凉,我再重申一次——我不喜欢你!如果必须要在这前面加一个界限,那么就一定是永远!” 她冷然的眸子盯着他骤然发白的面色,再一次残忍的道:“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你,哪怕这世上仅仅只有你一个男人,我的答案也不会改变,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姑苏凉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嘴角噙着一抹狡猾的笑:“亲爱的,你若真讨厌人家,就不会跟人家说这许多,既如此你必定是喜欢人家……” “姑苏凉,你就这般笃定我不会要了你的命吗?”夏语冰冷喝一声,软剑终于出鞘,冰冷的剑身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091:揭你美人皮 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让人色变。 姑苏凉却视那利刃为无物,不但未见半点躲闪的动作,甚至就那样迎着剑刃走向她,锋利剑刃划破他脖颈上的肌肤,艳红的鲜血沿着那伤口滴滴落下,他却别说是看伤势了,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的继续前行。 夏语冰此刻的脸色阴得能不能再阴,执剑的手在空中挽起一个冰冷的剑花,剑尖指向他的喉咙,声音冷厉:“姑苏凉,你是想死了么?!” 姑苏凉嘴角噙着迷人的笑,媚眼如丝:“还没睡到你,人家如何舍得?” 又进一步! 夏语冰却是在这时猛然收剑,往后退了一大步。 姑苏凉眸中蓦然升起一抹危险之色,恍若逗弄猎物已够的大狐一般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爪牙吗,鬼魅般的身影一闪,便是把她逼进角落里。 夏语冰骤然凝内力于掌心,一掌直朝着他肩膀拍去。 姑苏凉挺起了胸膛迎上她凌厉的掌风,似笑非笑的道:“亲爱的,对准了哟。” 夏语冰挫败地卸掉了所有的力道,想避开,却被他用身体封死了所有的退路。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低咆出声来! “人家不过想证实一件事而已,而今已经证实了。”姑苏凉轻笑出声,困她在墙壁与怀中的手臂一放,转而紧拥她在怀中,低头在她耳边喟叹:“看到了么?你说你不喜欢人家,可你的身体远比嘴要诚实。” 夏语冰冷着脸站在那一动不动。 姑苏凉却是伸出手指挑开她左肩的衣裳,殷红的唇在如雪如玉的肌肤上一吮,察觉到她身体的微颤,他低低轻笑出声:“你是喜欢人家的,是这样才舍不得杀人家,知道这个结果人家真的很开心呢!” 真是这样? 放屁! 如果现在不是正值多事之秋,事态紧急容不得出一点错,她哪怕是再想壮大势力,也绝对会因他今日之举动而杀了他,随后不惜代价覆灭整个风影楼! 可是偏偏,现在不能动手! 而这该死的,想来就是算好了这一点才踩着她的底线对她为所欲为,这让她不禁后悔早先的决定——算计他和风影楼!这小心眼的男人,简直就是睚眦必报! 可现在木已成舟,能怎么办? 之前她会想要和他合作,是看中他比寻常人更狠的手段,却是没有想到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一个敢拿命跟人赌的疯狂赌徒,她即使再有本事,也不得不在有所顾忌之下向他服软。 想想都后悔,真觉得自己瞎了眼才惹上这么个祸害! 简直烦躁! 夏语冰冷声道:“够了!” “才不够呢。”姑苏凉从来都是别人退一尺,他便进一丈的人,今日他以命搏她的让步,这是难得靠近她的机会,若是放弃了岂不可惜?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说什么他都会把握住这次机会! “你喜欢人家,人家也是很喜欢你呢,既然你与人家彼此喜欢,那何不与人家做些爱人之间应当做的事呢?”他声调暧昧,修长的手指入她腰间,拉住那线轻轻一扯,便是扯开了她的腰封。 她今日是着男袍,腰封被拆,衣裳顿时松垮下去。 夏语冰未料到他会突然有此动作,下意识去掩,他手却是更快地拆开她里衣的带子,在她着急去掩间拉着她身侧一侧,扶着她的背脊将她往地上压的同时扯散她一头青丝,落地那一刻她乌黑的长发丝绸一般铺在地上。他抽手直起身子,俯在上方定睛细瞧她,黑与白的极致对比中她乌发更黑,雪肤更白,犹如玉娃娃一般绝美无暇的面庞上没有丝毫表情,眸色依旧冷然,可那红透的耳根和骤然加快的心跳将她真实情绪出卖,这样的反差萌让他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正在渎神的快感。 这一刻,他已分不清自己的举动是真心还是假意。 眯着眼,他几近贪婪的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而唇,更是不由自主地往她唇边凑去。 却忽而,听到嘶的一声,面上一片清凉。 他眸色一凛,猛然回神朝她看去,却发现她正失神一般的看着他,她手中握着的匕首尖端还挑着那从他脸上划下的美人皮。 她竟揭了他的美人皮! 姑苏凉也是一怔,望着她的眸子里神色复杂。 夏语冰并没注意到他情绪的突然转变,依旧沉浸在他真实容貌带给她的巨大震惊之中——其实也怪不得她会这般,而是从她认识姑苏凉的那一天开始,她便知道了他有披美人皮的爱好。都说人最缺什么,才会更想要得到什么,因而她理所应当的认为他藏在美人皮下的是一张极其丑陋的脸,却是没有想到今日亲手揭了他的美人皮才发现,这被掩藏起来的脸才是真正的天姿国色! 他生得一张倒V的小脸,额头饱满而光润,鼻梁挺直而鼻头饱满,肌肤如雪,薄唇不点而朱,整张面孔上点睛的一笔是他那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其形优美,而眼尾自然上挑,一颦一笑间都是那浑然天成的勾人风情。 传言深海有妖——其容貌昳丽,歌声诱人。 他不但生得美,也的确有一把好嗓子。 用深海之妖形容他,最是贴切不过。 可这若是别人也就罢了,怎么会是姑苏凉? 这么美的人,总是爱披别人的皮是要闹哪样? 我的小伙伴这么美我竟然不知道? 她脑子里弹幕一样持续刷屏中! 姑苏凉看着她难得傻乎乎的模样突然就笑出了声来,狭长的狐狸眼里亮起的光芒更是犹如星辰般美丽,其声动听如吟:“呐呐……看到了人家的真面目,你这一辈子就可别想摆脱人家了,人家曾经可是发过誓的,无论男女,此生若有人能揭开人家的美人皮,人家便是嫁给谁。” 如宣告一般,他道:“亲爱的,恭喜你从此落入人家的手掌心。” 而后他以鹰隼之势俯下身来攫取了她的唇。 那一张天姿国色的脸远看都是祸国殃民,这再近看那更是让人呼吸都为之停止,这也直接导致夏语冰因为还在失神根本来不及躲闪,冷不丁就被他亲了个正着。 “唔……” 双唇相触,不知是谁发出的声音。 他的吻并无他长相一般的阴柔,而是暴风一般的张狂和暴戾,那样激烈的动作好似恨不得将她拆吃吞入肚腹一般。 夏语冰回神过来想要避开,可她越是躲闪,越是被他更动作激烈的侵占。她睁大了眼睛试图强行推开他的禁锢,他的身体却紧如第二层肌肤贴在了她的身上。 姑苏凉为了保持他美丽的体态,即使是冬日都着单薄、丝滑的绸裳,这也让她一贴上他的肌肤便是感觉到了手下肌肤的紧致与嫩滑,手心蓦然生热,她近乎被烫伤一般缩回手,却并不知道这动作对他来说无疑火上浇油。 …… 最终,他细密的吻落在了她全身的每一处角落,却并没有真正破她的身。而这一场情事结束后,他为她着衣时即使她摆出的一张冷脸也丝毫未能对他愉快的心情造成任何影响。 “亲爱的,现在我们谈谈正事吧!” 他犹如吃饱喝足却依然严防死守护食的大狐狸一般把她抱到了贵妃椅上,紧跟着自己也窝了进去,亲密地依偎在她的怀里:“今日人家亲眼看见那夜小皇子同殷清昭暗地里有了接触,而在这殷清昭离开后不久,殷清律也带人过来拜访了他。不得不说这殷清律的段位比那殷清昭高太多,同样是送东西,殷清昭送给他的都是些奇珍异宝,而殷清律不但送了他月国的厨子和珍贵的古籍,还在暗示他说要想见到与他一同来月国的三个姐妹,他也能帮上一帮的。” “无用之功!”夏语冰冷哼一声。 “你对他信心倒是挺足的嘛……”姑苏凉娇嗔一声,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半眯起的狐狸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她:“说到这里,亲爱的你现在能告诉人家你在宜信剿匪的同时到底做了什么事让那殷清昭和殷清律对你那么感兴趣?” 两帮人都在暗地里查她,却是被夜玖给误导引在了他自己身上。 姑苏凉虽然从来都没把夜玖放在眼里,但是这一次还是觉得这人还算有点脑子。 “并没有!”夏语冰冷冷道:“他们只是好奇在背后策划剿匪的人,想收归己用而已。” 假使她如今与他们对换位置,她一样会这么做! 姑苏凉掩嘴轻笑:“却也是够了。”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无需多问。”夏语冰冷声道:“你要盯的是你自己手下的事……” “别那么严肃嘛。”姑苏凉娇声打断她的话:“该做的,人家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等的就是亲爱的你……”他说到这里突然语风一转,狭长的狐狸眼里狡黠的光芒流转:“听说你在挖皇室和李家的墙角,胆子不小哟。” “你到处搜集各个势力筋骨不错、又有才的人纳入风影楼,没闹出动静来,同样的勇气可嘉。”说完这话,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警惕之色。 姑苏凉轻笑一声,低头作羞涩状:“承蒙夸奖。” 夏语冰冷声道:“彼此彼此。” “能得亲爱的你这般关注,人家真的很开心呢!”姑苏凉抬起头来,朝她眨了眨眼:“只是人家到底比不得你情报精通,这让人家有些不舒服呢。” 夏语冰闻言只冷冷吐出两个字:“锦衣。” 姑苏凉眸色一凝,撅了撅嘴:“好吧!这样扯平了。” 锦衣是他派去监视她的人,武功虽然不高,但是轻功和敛息术都登峰造极,这样的人整个风影楼拿得出手的也不过几个。他是因为把锦衣派到她身边,故而才能得到关于她动静的第一手情报。在今日之前,锦衣没被她给打回来,他还以为是锦衣藏得好没被发现,原来不过是她没动手而已。 他顿时就不高兴了。 不高兴,他就想作妖。 “你毁了人家的美人皮,你得赔一张给人家。”姑苏凉嘟着嘴,下颌扬得高高的,一副‘你不赔,我就不开心,不开心我就要干坏事’的傲娇模样。 夏语冰垂下眼睑不理他。 姑苏凉下颌扬久了有点僵,悄悄看她两眼,收回目光,再等一会儿,再悄悄看她一眼……这样的几次之后,发现她竟然一点理他的迹象都没有,真心觉得很挫败。 傲娇的孩子就是这样,你越理他,他越作得带劲,可你要是不理他,他自己就没事了。不过以姑苏凉的段位,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他在发现人不理他后,便立即发挥了‘山不就我,我便就山’的精神道:“不然这样啦……” 他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向她露出一个讨好的表情,接着娇气地摇着她的手臂撒娇道:“正所谓夫妻齐心,其利断金,这一次大局的事人家也来帮你吧!” 夏语冰抬眼冷冷瞟他一眼,直接无视了他扯淡的话,终于理他道:“你的人盯着苍冥那边就够了。” “不够不够。”姑苏凉伸出两根手指在她眼前轻轻晃了一晃,向来带着狡黠的眸子难得漾起认真之色:“三日之前,人家截获你宫人拼死带来的信息,正有一股神秘势力往大殷而来。” 夏语冰眼神骤然一厉。 姑苏凉松开握着她手臂的手,左手作兰花状到鼻下,掩嘴轻笑:“瞧你严肃的,你现在同人家是一体,那就是自家人,人家哪里会做出自伤羽翼的事来?” “自伤羽翼的事,你做得还少吗?”夏语冰冷冷看着他,这人喜怒无常,剥人皮子换上是常有的事,这为他寻人皮的杀手可就要费心了,没能为他寻得满意的人皮,最终都难逃一个死字。 别以为她不知道! 姑苏凉轻笑两声:“哎呀,人家倒是忘记了亲爱的你早就喜欢上了人家,才密切关注着人家的一举一动来着。好害羞呀!” 还能要点脸吗? 她搜集他的情报只是为了和他合作好吗? 夏语冰不欲与他辩论,直接无视他的废话,自顾的道:“江湖的人对毓秀宫有顾忌,只要看到标识便不会轻易动毓秀宫的人,到底是哪里的人胆敢将人逼死……” 她眼神突然一凛,寻求答案一般定定的看向他。 姑苏凉迎着她的注视一点头,轻轻吐出两个字:“帝国。” 夏语冰蓦地眉头紧蹙。 而姑苏凉也是难得的安静下来没去骚扰她。 为什么要强大? 帝国——就是他们必须强大的理由! 这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许久之后,夏语冰收敛起所有的心思,眸色冷冽:“自今日起,全力配合我,大殷之事速战速决!” 姑苏凉见她这模样,便知她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他凑过去亲了她唇角一口,在她含怒的目光注视下愉快地轻笑出声来:“你之召唤,吾之荣幸,乐意之至。” 夏语冰终于再忍不下去,一把推开了他! ------题外话------ 昨儿出去逛街买买买了,十二点之前才更新三千字,差点断更,刷网页都刷疯了! 今儿早上六点多起来,六点半开始写到八点半,上班不忙我改到现在……先更新一章,可能的话,大殷卷九章节之内结尾,转战斗大魏,嗯,就是男主的老家啦,他爱披人皮的秘密也就在这揭开哟(*^__^*)嘻嘻…… 092:为了世界和平 姑苏凉身子优美地一旋,在她对面站定,掩嘴轻笑:“好嘛好嘛,人家不闹你了……走了哟。” 朝她,他挥挥手儿。 夏语冰冷冰冰的看着他。 姑苏凉笑得更欢了,他最爱看的就是她明明生气,却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狭长的眸子上挑,冲她抛去一个媚眼:“可要记得想人家喔。” 话说完,在她动真怒之前,他鬼魅般的身形几闪,便是消失不见。 夏语冰随后跟着出去,唤冬英取热水她要洗漱。 冬英领令后很快就取了来。 纱帐之后,夏语冰大半个身子浸在木桶里,长发披散在背上,只露出一点犹如珍珠白的圆润肩头来。她面色沉静,双眸紧闭,本应是心沉如水的,却是不知为何总会想起方才她与他在纠缠的那一幕——他双手支在她身旁两侧,面颊泛红,凝望着她的双眸含水带雾,纤肩轻耸,脖颈下方的肌肤犹如三月桃花一般是那淡淡的粉色,而激烈动作间,他小腹上精瘦、优美的线条若隐若现,在最后那一刻动情时发出的声音,简直就是这世界最催情的药,让人瞬忘却韶华朝夕…… 天哪,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夏语冰回过神来,耳根子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鸵鸟一般她整个人都浸泡在了水里——她需要冷静冷静! 与她的抓狂不同,刚沐浴完,歪在贵妃椅上的姑苏凉心情却是好得不得了。 可风影楼的杀手们的心情这时候都不大好! 为什么? 因为他们楼主一回来就把残破的美人皮给扔了啊啊啊! 扔了美人皮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又要去给楼主寻美人,重新温一遍楼主剥皮再披上的噩梦了呜呜呜呜呜。 一大帮心里活动热闹,面色沉静的风影楼的杀手守在不远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人生无比的艰难,满满都是泪,简直已不会再爱。 只是他们的情绪从来都不在姑苏凉的考虑当中,他又仔细地将先前夏语冰难得的窘状回味一遍,真觉得从来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简直不要太开心。 他抬起眼,终于舍得回过神来,瞥一眼杀手们所在的方向:“都过来。” 杀手们立即抛了所有的杂念,低头走过去,单膝跪在他身侧行礼:“楼主。” 姑苏凉瞧着他们低头跟鹌鹑似的样儿有点不愉快,娇声嗔道:“一个个的,都给人家把头给抬起来,低着头跟缩头乌龟似的闹哪样呢?” 杀手们纵心有挣扎,到底还是畏惧他的威严,战战兢兢把头抬起来,却都一个个眼神闪烁,并不敢直视他。 “为什么不看人家?难道人家已经丑得让你们不敢直视了?”姑苏凉狭长的狐狸眼一眯,正欲发怒,却想起不久前夏语冰看自己的时失神的事,他忽地轻笑出声来,纤指探入袖中取出精致的小镜子,揽镜自照:“你们说说,人家美不美?” “美!” 杀手们立即异口同声的道。 “不要欺骗人家,人家的小心肝儿很脆弱的啦……”姑苏凉太不满意他们过快的回答,觉得他们没有深思熟虑不是真心。 “属下不敢妄言。” 这根本就不需要撒谎,所有风影楼里的杀手都真心觉得天底下再找不到比他们家楼主更美的人了。也因为这,他们每次在看到自家楼主被毓秀宫的宫主揍得鼻青脸肿回来都觉得心疼得要命,要不是畏惧于楼主的威严,他们其实都很想劝他——楼主,别披美人皮了,您要以真身上阵,肯定赢! 可是为毛主子那么爱披人皮? 风影楼的杀手们对此都表示十二分的不解,于是就暗地里讨论这事,经过无数次各抒己见的激烈讨论后他们统一得出一个结论——楼主肯定是为了世界和平! 对,就是为了世界和平! 楼主实在太美了,要是不遮掩就用原本的盛世美颜去外边招摇过市,那所到之处绝对都会是血流成河。他们的楼主太善良,不愿意看到这情景,于是就披着人皮,普度众生。 普度众生……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乱入了? 嗯,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了,当然这些他们也只敢想想,没人嫌命长敢在他面前说。 姑苏凉闻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端详镜子里的自己半晌之后,愉悦地娇笑出声来:“哎呀,以前没仔细看还真不知道,这一看,还真要喜欢上了,莫怪亲爱的也看得走了神,嗯……人家这容貌真是美极了,难怪……” 他眼神骤然一厉,手上的镜子同时往地上狠狠一摔! ‘啪’的一声,镜子重重砸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姑苏凉蓦然大笑出声来,那声音再无娇意而是尖锐、刺耳,以及浓烈的耻辱与恨意。 杀手们同时低下头,再不敢对那歇斯底里的人多看一眼。 久久之后,姑苏凉笑够了,又恢复成之前千娇百媚的模样:“没有人皮好难过呢,你们速速给人家去寻一张新的人皮来……嗯要是不好看的话,那……那就拿你们自己的暂时顶着用用也行的哟。” 这话绝对不是吓人的! 这事,他真干过! 还不止一次两次! 杀手们一抖:“是!” 而后立即起身,飞快离开此地。 浴室便只剩下了姑苏凉一人,他以袖遮面,唤:“锦绣。” 一道黑影从外掠进,停在他身侧,向他行礼:“主子。” 姑苏凉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斜躺着,以手支颐,似笑非笑的问:“夜小皇子那边情形如何了?” “除了看医书和配药,便是习武,甚少出门。”锦绣回道。 “奇怪呢!”姑苏凉歪了歪脑袋:“苍冥那边的人没有再和他接触了吗?” “有。”锦绣道:“白洛妃经常暗中前来,在他屋里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属下听她念叨才知道,原来这夜玖是其同父异母的弟弟。” “私生子?”姑苏凉感兴趣地挑起一道眉。 “不是。”锦绣道:“他是白国那个*而死的皇后唯一的嫡子,曾有传言是与她一起死在了大火中,但是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怎么到的月国、又怎么被月国的女皇记名成的九皇子?更为离奇的是,属下暗地里寻了他三个姐姐那里的月国的婢女来问,她们对他的生平都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是她们临近出发才知道有九皇子这么一个人。 隐匿十二年都不为人知,却在今年才跟随月国那三个公主到了大殷,不但好运遇到了夏语冰,还让她的小师叔为了不破收徒的誓言,以死去的徒弟的名义将他收在门下,将医术倾囊相授。 这真的只是巧合? 白洛妃挑了这时机到殷,掩人耳目与他会合,夜玖到底拿出了什么让她就认定他是她失散多年同父异母的弟弟? 白洛妃缺弟弟吗? 不缺的,白国皇帝子嗣颇丰,已知的皇子就有十个,其中比她小的有四人。而今白国无皇后,后宫之事由贵妃、淑妃、德妃三位夫人共执风印处理,而白洛妃生而尊贵,是贵妃所出的长女,甚得皇帝宠爱,只要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她想要个弟弟陪她,后宫里那些妃子都会很乐意让自己的儿子同她亲近的,可是她谁都不要,却偏偏出来找一个失散了十二年的人,且不顾他的一再拒绝都要带他回去说是没有目的谁信? 而就单单看白洛妃这个人,她能在那么多的兄弟的环伺下得皇帝至宠,真的就是一个简单的人?既然是这样,她来殷和夏语冰那一场看似意气之争的斗舞和在殷朝廷上的大放厥词的行为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而夜玖,这一个看似在所有局的局外之人,真的是表面上的那样无害吗? 姑苏凉不由得深思起来,将这些事一件件的串联起来,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夏语冰通过夜玖身上的某个证明查到了他真正身份,而在这时候夜玖身边他母后的旧部联系到了苍冥的人,白洛妃有自己的盘算,便是寻了提前让殷交出去天野禁渊的花名册的由头出了白国直抵殷。 在抵殷之前,夏语冰为了让这两姐弟会合肯定会想办法引起她的注意的同时把夜玖拉出来,便是有了她大手笔包下花楼和酒楼的事,再从这条线正面见白洛妃。白洛妃未等夏语冰跳完舞就匆匆离去,见的人定是夜玖,而后只要夜玖有相应证明,那这事就一点都没差了。能毫无痕迹的设计人,面面俱到做到这样地步的人除了夏语冰还有谁? 姑苏凉心里突然一阵不舒服,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的道:”为了这么一个人,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跪着的锦绣蓦然绷紧了神经。 ”真是让人不开心哪……“ 他不开心,怎么能让别人开心呢? 姑苏凉从贵妃椅上直起身,吩咐锦绣道:”取画纸和画轴来。“ 锦绣听令,很快便是取了东西来。 姑苏凉已磨好墨,等画纸到,他提笔放入砚台蘸饱了墨汁后便开始在画纸上作画,一笔一笔,描画的都是脑海里印象深刻的那个人以及……他自己。 半个时辰后,他以内力烘干墨迹,上好画轴,交给锦绣送到夜玖书桌上去。 他自己,嗯,愉快地找安慰去了。 …… 夏语冰看到没披人皮只换了一身衣裳又回来的姑苏凉时是拒绝的,当着他的面儿就要把门关上。 姑苏凉身娇体软,轻易就从门缝挤了进去,没骨头似的整个人缠在她身上:”亲爱的,你要是赶人家走,人家会叫的哟。“ 夏语冰脸色一黑。 姑苏凉仰起脸,眨巴着眼睛作天真状:”以人家现在的功力,只要开口,方圆……“ 夏语冰果断把门一关,由着他跟菟丝花一样缠自己身上,也不处理事情了倒头就睡。她往床上倒的时候是存了压他个半死的心的,只是这货狡猾的很,在她倒之前就绕到了她的侧边儿,她不但是没砸到他,反而是自己胳膊被摔得够呛。 ”亲爱的你疼不疼,要不要人家帮你呼呼?“罪魁祸首趴在她身上,使劲儿卖萌。 对着那一张盛世美颜,怎么可能发得起火来? 夏语冰狠心一闭眼,拉被子睡觉。 姑苏凉掩嘴轻笑,整个人犹如一只大狐狸一般把她的怀抱当自己的窝,轻易的就窝了进了她的胸怀,双臂和双腿缠住她的腰身和腿,这才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而一早就被他遗忘的趴在不远处软塌上的白狐这时候也跳上了床,钻呀钻地钻到了夏语冰放到被子外的手边,蓬松的尾巴把那手一卷,身子一团,也是很快就睡得香甜。 被这一主一宠当抱枕的夏语冰太阳穴边蹦出黑十字:”……“ 好想把他们——统!统!丢!出!去! 最后她还是没能把他们丢出去,她自己也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而另外一边,在书桌发现神秘画卷的夜玖再三确定这画卷没有特殊之处后才拆开那红线,慢慢将之展开,然后他看到了让他几近崩溃的画面! 狠狠地将画卷撕碎,踩断画轴,他快步行出门,声音既冷又厉:”刚才谁进来过这里?!“ 四个黑衣人从暗处出来单膝跪在他身侧:”并无人来。“ 无人,无人难道画卷会凭空出现? 夜玖眼眸中寒光冷冽:”搜!“ ”是!“ 四个黑衣人立即搜查周围。 夜玖冷然地盯着暗黑的天空,唇瓣咬紧。 不期然的,小青那一日的话又在他耳边回响——”听闻几百年前有一种术法叫‘夺魂’,就是把死掉的人的魂魄以特殊的术法弄到和同这个人生辰八字一样的人的身体里,等一段时间后,若是死掉的人的魂魄足够强大就能把另一个人的魂魄吞噬,然后重新活过来。而在未完全吞噬之前,这个人有时候的表现就像是两个人。“ 两个人! 是的,两个人! 若她们不是‘两个人’,以师尊和小青描述的那般单纯、大大咧咧性子的夏语冰如何会有那般的手腕掀动整个朝局?夏家的人都是忠心大殷之辈,如何能做得出与朝廷作对的事来? 而这一切,若是如今的夏语冰被鬼附身,那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对,就是这样! 夜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而为了谨慎起见,在这一夜白洛妃再一次前来提出要带他回国的要求时,他问了这个问题:”几百年前的帝国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术法对吗?“ 白洛妃皱了眉头:”你问这做什么?“ ”有或者是没有?“夜玖固执要一个答案。 ”即使是有,皇后娘娘也是无法死而复生了。“白洛妃以为他是想复活他母后。 ”那就是有了。“夜玖明白了。 ”有也是不行的!“白洛妃生怕他干出什么傻事来,急声道:”小九,那是邪术,是禁术,都是以人命祭祀,且还不一定成的!你知道为什么几百年前的帝国会四分五裂吗?“ 夜玖看着她:”因为邪术?“ ”就是因为这个!“这事白洛妃也是听她父皇说的:”当年的帝国大帝承天命、反暴政、领四悍将完成天下一统,其雄才伟略得天下人信服!可就是这样一个帝王,却因为在战役中伤了身子,人到五十才得了唯一的女儿名为赤月。传闻帝赤月此女承袭大帝之奇才,三岁能文,五岁习武,七岁就开始跟被大帝带入军中培养,故而她未成年便是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堪称世间罕有的绝顶天才!“ 她说到这里一顿:”只是天妒英才,在帝赤月十五岁的及笄大典上,她被人刺杀身亡。大帝骤失爱女,几近疯魔,他心思再不在朝政上,而是在如何复活帝赤月上。为此他不但搜罗寒玉给帝赤月做了棺木将她的尸体冻在了极寒之地,还听术士之言服下禁、药重振雄风要到了孩子,等那些孩子长大后,他便把孩子们带到极寒之地让术士施法,以直系血脉作引去地府牵引帝赤月的魂魄。这样的事,完全就是牺牲无辜的性命去救一个完全看不到希望的人,太残忍。四大将得知此事后一再劝大帝,已经执念成狂的大帝哪里听得进劝告,一年之差铸成大错,逼得四大将叛乱保命。而一些大帝的仇人趁次机会杀入皇城,大帝带着昔日旧部血战到身亡,等四大将闻噩耗归来便只看到大帝被剑、长戟刺穿支撑起的尸体。“ ”而后……“白洛妃叹息道:”四大将葬了大帝,从此帝国亡,天下四分。“ 这就是一代帝王的传奇,轰轰烈烈的开始,结局让人唏嘘。 她说完看向夜玖:”小九,你明白了吗?“ 夜玖迎着她的注视,好半晌才道:”皇姐,冰儿是皇帝御封的郡主。“ 夏语冰? 白洛妃对于这个有着男儿一般胸襟的女子还是很欣赏的,虽然嘴巴毒了点儿,但是既然是弟弟喜欢的人,那也没什么关系了:”嗯,这样的身份和你挺配的。“ 只要他不傻了吧唧想干复活他母后这种匪夷所思的蠢事上,她觉得他的一切她都能包容。 ”不是。“夜玖摇头。 ”不是这意思?“和他相处久了,白洛妃也大致能从他简单的话语里猜出真正的意思,她疑惑的看着他:”不是这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夜玖抿了抿唇:”封号。“ ”封号……赤月郡主怎么……“白洛妃猛然瞠目结舌:”你……你疯了?!“ 帝赤月和夏语冰能是一个人? 几百年的死尸复活? 借体重生? 开什么玩笑? ”没有……“ ”停!“白洛妃豁然站起身来,坚定地紧握住他的肩膀:”小九,你一定是最近累坏了,听你皇姐的,你现在最要紧做的事就是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了!“ 夜玖察觉她几近到了崩溃边缘的情绪,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白洛妃这才松了一口气:”明儿我来找你。“ 匆匆的,她一阵风样的走了。 夜玖定定的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深黑色的眸子眯起,不知在想什么。 …… 这一夜夏语冰做了一个梦。 在那梦里有豆蔻少女提枪纵马,英姿勃发,于战场领兵横扫千军后归来于殿前讨赏,朝官晃荡看不真切,只那坐在龙椅上的伟岸男子面庞清晰得不可思议,他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却分明是带着因她而起的赞许和骄傲:”赤月吾儿……“ 赤月吾儿…… 四个字犹如咒语一般打碎了所有的镜花水月,男子面孔瞬间模糊,虚影晃荡一阵所有都消失不见,四周空空如也,可是她却感觉一阵心痛,好似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哽咽一声,她忽地就流下了泪来。 而后,有什么温热的正覆在她眼睛上方。 夏语冰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清晰时便是看到俯身,双臂身在她身侧的姑苏凉。 ”亲爱的,你哭了。“ 他望着她,深情的说道。 夏语冰想到那梦境,脸色一黑,推开他,穿靴起身。 ”穿上衣裳就把人家给抛弃了……“姑苏凉从后边抱住她,不依不饶地凑到她耳边撒娇:”亲爱的,不开心就抱抱人家,亲亲人家……爱爱的话还不行哟,人家还小……“ 夏语冰一转身一拳正中他的眼睛,冷声警告:”再胡说八道,割了你的舌头!“ 这一次,她已经忍无可忍。 ”真……“姑苏凉还想嘀咕的话在看到她冰冷的神色后默默地吞了下去。 夏语冰这才理了衣裳出门,洗漱后用朝食,一家四口坐在一起,都发现她今儿的阴郁都写在了脸上。 ”阿夏,怎么了?“秦娇娘是最先问的。 夏语冰摇摇头,她就是不想说话。 ”不高兴,打……“夏琼华想到前几日看到她疲倦的模样,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打个马球什么的放松放松也好。“ 夏老爷子也跟着出主意:”不然院子里还有一大白鹅呢!“ ”祖父、爹爹、阿娘,我没事。“夏语冰不想让他们担心,难得开口解释:”只是做了噩梦。“ ”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没什么的。“夏琼华最是心宽了。 秦娇娘也点点头:”确实如此。“ 夏老爷子也点了头:”既然没事,先用朝食吧!“ 一家人开动,平安喜乐。 他们这边是平安喜乐,朝堂上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早朝上,先是陈志报告皇帝说是街上的凶杀案为李氏护卫所为不说,又连揭发了其玩忽职守、中饱私囊、贪赃枉法的数条罪状,这一桩桩、一条条的禀报出来不止是朝臣变了脸,就连心里有底的皇帝也是气得脸都涨红了。 ”好一个李沐!好一个李氏!“ 皇帝勃然大怒,连道三声后,当廷下圣旨撤他官职,一旦抓到立即判处死刑。而与他在朝廷同为官的李氏家族的人也被连累贬谪为庶民不说,还全部被收监到了刑部大牢里。 下朝之后,皇帝立即派了三万禁卫军去李氏家族抓人。 浩浩荡荡的禁卫军一出发,消息立即被送到了夏语冰这里。 夏语冰以雄鹰传书给离歌,让他立即把皇帝要派禁卫军抄了李氏的假消息传给李氏的探子。 ”最毒妇人心哪,三万禁卫军,想想都好可怜哟。“一旁软骨头一样贴夏语冰身边的姑苏凉将信息听得清清楚楚,嘴上同情的说一句,可那一双狐狸眼里分明只有幸灾乐祸的神色。 夏语冰拉开牛皮糖一般黏人的他:”我在忙。“ ”人家也没有在闲呀……“姑苏凉这次换的人皮是少女的,皮肤水嫩又白皙,衬上他无辜的表情,还真的毫无违和感:”人家有一直努力盯着你哟。“ 夏语冰确定自己和这人思路完全不在一个线上! 干脆的,她不理他。 坐椅子上,她等消息。 姑苏凉也不介意她的冷漠,熟门熟路摸到她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了。 夏语冰表示,他只要不说话,她其实还是能忍的。 …… 禁卫军上门,带着封条和兵器来封府抄家来了! 李氏一族的人早先得到李沐被撤官职、李氏其他与李沐同朝为官的人被下大牢时还不信这个消息的,眼看着真有浩浩荡荡的人马往李府而来,且个个凶神恶煞的时候,他们的便是开始慌起来了。 李氏族长先是派人送密信给皇后,而后立即召集族中出色子弟让他们从密道先逃,最后才召集族中众德高望重的族老在祠堂聚会:”李氏危在旦夕,是奋起反抗博一搏,还是束手就擒送性命?“ ”是我的错,他父亲死得早,我只教了他为官却没有教会他……“ 李氏族长打断李沐祖父告罪的话:”这事,以后再说,现在得拿出一个应对的章程来。“ 族老们纷纷发言,争论不休。 ”报,已经有禁卫军闯进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个子的人在外边报。 ”什么?!“ 李氏的族长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难掩惊愕的道:”怎么会?“ 这时候外边应该有死士和护卫当第一道防线挡着,皇帝的人怎会那么快就闯进来? 莫非是皇帝出动了皇家的死士?”这时候,一个族老突然难掩恐惧的道。 祠堂内所有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虽然没有附和,但是却都在心里认同了这个答案。 若不是皇帝派了死士,他们的死士哪里会那么轻易就死在他人手上? “皇帝是铁了心要收拾李氏啊!”李氏的族长跌回座椅上,容色凄怆。 族老们莫不露出悲伤之色来。 而也在这时候,又灰土头脸的人踉跄在外边报:“报,禁卫军杀了我们的死士后立即冲向内院,不但封了屋子,还在大肆的砸、抢、烧!” 祠堂里李氏的族长和族老们再坐不住,急走出门,果然看见前院、内院如今皆是浓烟滚滚。 “报,禁卫军杀了我们好多族人,我们已经……已经低挡不住了……” 身受重伤的报信人说完,身子往下一倒,当场身亡。 李氏的族长和族老们怔怔看着那死去的族人,又一同抬头遥望着曾经金碧辉煌而今在冒着滚滚的内院,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杀伐声,好似都看到了荣华富贵、门庭的骄傲正在以一种屈辱的姿势毁灭在他们眼前毁灭。 “李氏,气数已尽。”李氏的族长再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孩子们走了,或有百年便能再度崛起。”也有族老不肯放弃希望。 “宁肯身亡,亦不愿我李氏祖宗先辈受辱。”李氏的族长话刚落下,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齐望向他,他含泪怆然道:“今日之天大祸事是因我女儿嫁为帝王而起,连累李氏门庭,我是天大的罪人!就让我一死,谢这罪过。” “我未能管好沐儿,我也有罪,我亦愿与你同死!”李沐的祖父也是含泪站了出来。 家亡,他们的自尊心不容许他们成为逃奴! 哪怕是死,他们也要维持世家的骄傲! 族老门没有一个人选择逃,都默默回了屋子里先祭拜了祖宗先辈,然后便是取贮藏在这里的火油倒在地上,用火折子点燃了火,瞬间火舌疯狂吞噬了这里的一切。 ‘啪’的一声,象征李氏数百年的牌匾轰然倒塌。 熊熊烈火直冲天际,半边天都被烧红。 禁卫军杀伐的动作都停了,都难掩惊愕的看着那一片被火烧红的天空。 而那缩着装死的李氏的暗卫则是一逃离这里,便是飞到远处的屋顶将一篓篓雷火弹药点燃了引线朝着他们劈头盖脸地砸下,而后飞快逃窜。 轰、轰、轰! 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骤然从内院冲天而起,李府顿成人间地狱。 外边还在冲的禁卫军见状就要撤走,早埋伏在暗处的离歌会给他们这机会吗? 当然不会! 离歌一打手势,毓秀宫的宫人立即将点燃引线的雷火弹扔向了禁卫军中。 又是一片的血肉横飞。 侥幸活着的禁卫军们眼看着前进火海,后退还是火海,上头还有人在疯狂投掷雷火弹,自知已无活下去的希望,绝望之下选择了举剑自戕。 离歌和毓秀宫的人在外边盯了许久,确定无活着的人后,悄悄撤走的同时故意地把一方令牌丢在了此处。 完美完成任务后,他放出雄鹰给夏语冰回信。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先看到信的并不是夏语冰,而是姑苏凉,他看完啧啧赞叹:“果然只要你计划的事,就没有失败的,你真是人家心中的英雄,亲亲。” 夏语冰抬手拍开他凑过来的嘴,夺了他手上的字条来看。 “不要不理人家嘛……”姑苏凉亲着她的手,见她还是不理他,身子一旋,岔开了双腿圈在她腰间,故意地,他手摸到她腰间,作势要去抽她的腰封。 夏语冰脸色一冷,椅子往后退数步,一把往他背后扯去。 姑苏凉一个侧身,避开她的手,站起身来:“好啦,不闹你了,人家还期待接下来发展呢!” 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快结束。 夏语冰冷冷瞪他一眼:“最好是这样。” 她起身,再写了信让雄鹰送了出去。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 所以在不久之后,皇后身边的死士见到了皇帝,将皇后亲笔书写的信送到了皇帝的手里。 皇帝才派人去了李氏那边,看到信冷冷一笑:“这时候求饶,晚了!” 他摆手,让那死士滚了。 陈公公过来伺候:“皇上,时候不早了,奴才传晚膳可好?” 皇帝也觉得饿了,点点头:“传。” 陈公公‘哎’的应一声。 皇帝起身来,想了想还是把那封信给拿起来拆开了,当那熟悉的字迹印入眼帘时,他脸色瞬间就变了! ------题外话------ 今日的标题是最近萌的IDOL薛大的口头禅,真心觉得美好。 093:步步为营 “你安排皇后的信这时候传递到皇帝手上,意欲何为?” 在等待的时间里,姑苏凉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他却不但没藏着掖着把人叫到暗处询问,反而是大大方方把人领进来,得到答案了也不肯动脑子,只是眯着一双含笑的眸子望着她。 夏语冰正拿了一本兵书在看,闻言抬起头冷冷瞥他一眼:“好奇心会害死猫。” “猫有九条命,去那么一条也没关系的哟。”姑苏凉笑盈盈的说完,歪着的身子一动,换来夏语冰凌厉的一瞥,不甘不愿地停下动作:“好嘛好嘛,光天化日下不好看,人家懂的啦。” 这是夏语冰留他在这里的条件,她不接受她办正事的时候他拿她‘人形抱枕’。 “只是……”软骨头一样窝在椅子上的姑苏凉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窝着,狭长的狐狸眼眨巴眨巴:“没有得到答案人家就要自己开动脑筋去想,开动脑筋去想了人家就会累,人家累了呢就会想求抱抱,求抱抱之后呢……” “皇后的信能在这时候给皇帝送过去就证明皇后并不是存心滞留在护国寺,皇帝经过陈志揭发李沐的罪证后,盛怒之下发不止判了找到李沐就处斩刑判决,也一并发落了同朝堂李氏的人,还让禁卫军去李氏本家抓人。这举动虽然看起来像是他恨毒了李氏在打李氏的脸,但是若是仔细想来他这般举动何尝不是维护李氏?要知道现在朝廷律法上‘包庇’的罪名一旦成立,所受的惩罚并不轻,所以我判断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皇后和殷清寰。” 夏语冰打断他无休止的连续下去的话,跟他详细解释:“因而这信到手他嘴上会说不看,实际一定会看。只要他看到了上面的内容,便是会立即派人去查。他查了便会知道殷清寰并没有参与到任何事中,而皇后也没有异心,他的目光自然就落到了殷清律头上,而这时候皇后已经收到李氏的族长送去的信,必然会不顾一切的往回赶。” 姑苏凉接了下去:“而没有死士的汇报,皇后在回宫之前不会知道李氏门庭倾覆的消息,而三万禁军迟迟未归,皇帝查完皇后这边去查禁军的消息,等皇帝得知三万禁军于李氏那边覆灭……” 姑苏凉笑得不怀好意。 “已经得知门庭覆灭,恨上加恨的皇后必定死咬殷清律。”夏语冰冷酷的宣布:“殷清律必死无疑。” “可你不是已经让冬英把路都毁了吗?”姑苏凉有些不明白:“这样皇后如何能抵达?” “李氏那边不是有女护卫吗?”夏语冰说得理所当然:“家族生死关头,皇后定然不会再顾忌什么名门风范一定要坐凤驾才肯回京,况且我并没有毁全程,且在这个时候我已经安排有‘探亲回府’的人歇息在她们必经途中的茶铺里,她们根本就不用担心没有‘好心人以车马仗义相助’。” “原来如此。”姑苏凉掩嘴轻笑出声来:“如果人家没猜错的话,那一个女护卫也是你宫里的人吧!啧啧,毓秀宫不愧是一流情报组织,你们的人还真是无孔不入,让人防不胜防呢。” “风影楼解决掉了那些承头对付我的人后立即取而代之,连那人最亲近的人都没有对其生出疑心,这份本事也同样不容小觑!”夏语冰冷冷与他对视,二人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警惕之色。 阴谋家总是防备心重的,且总是推己及人,他和她都是如此。 他们都太理智,即使感情上信任对方,在大事上却做不到全然的信任。 哪怕是现在正合作着,满意对方手段的同时,也深深忌惮着。 所以很多事她瞒着他,他也一样瞒着她。 就比如——他对她真实的想法。 “虽然人家早知道自己很优秀,但是被亲爱的这般直白的夸奖,人家还是会害羞的。”姑苏凉巧妙将话题转移,手从袖子里摸出镜子揽镜自照,幽幽叹息:“哎,亲爱的你爱人家爱到无法自拔是应该的,人家毕竟是这世上难得的才貌双全的美人!而且别说你了,人家自己都快要爱上自己了。哎,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貌的人呢?” 夏语冰:“……”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画风清奇不要脸的人?! 简直要被他的厚脸皮打败了好吗? 她扶额,怎么忘记这人从来都不牌理出牌的事了? 低头,她集中精力继续看手上的兵书。 正是——眼不见心不烦。 姑苏凉对着镜子爱不释手的左照又照一番,陶醉的赞美道:“世间美人当如人家这般,粉面桃腮、媚眼迷离,唇……” 夏语冰老僧入定一般,直接无视他一切话语。 “奈何这美无人欣赏,人家只得顾影自怜。”姑苏凉眼角的余光扫过去,见她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便是叹息着把目光收回,继续欣赏镜中美丽的自己。 …… (皇宫。御书房) 皇帝派出去的殷意已经归来:“去护国寺的大半道路的确被毁,属下仔细查看了下那土壤,确认是雷火弹所致。” 皇帝不期然想到那尉迟靖,眉心深深一拧:“皇后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形?” 殷意回道:“皇后娘娘如今已在回返的途中。” “不是说道路被毁了吗?她一个女人家不要命的走回来?”皇帝急得转圈圈。 “殷思说遇到皇后娘娘的时候,娘娘已经和一个婢女坐上了马车。” “婢女?” 皇帝脚步一顿,想了想皇后信的内容,那里边的确是有提到被李家豢养的护卫所救,他明白了,这‘婢女’就是女护卫吧!不然以皇后的脚力,就是走上个三四日怕也到不了京里边儿。 “是的。” “不对呀!”皇帝又开始转圈圈了:“怎么就她回来?寰儿呢?他怎么没跟着一起?” “属下不知。” “唉唉唉唉……”皇帝烦躁不已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转了几个圈后猛然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来,脚步一停,命令道:“你速带朕的令牌去李氏本家那里,交待禁军只要把人犯李沐带回即可,其他李家人一律不得伤害。” 既然皇后没有起了异心,三儿子又在护国寺病了没有参与到最近的任何事里边,他自然就没有发落他们的想法。至于李沐,这人是犯了死罪,虽然圣旨已下,但是如今是多事之秋,接连两个尚书的出事,朝廷里事务都推后了处理,这要再灭了他,那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接任。 刑部是整个国家的司法中心,重要性不言而喻,不是自己亲信那绝对不敢把人往那位置上摆。而且吧现在朝廷可以捐官,以李氏本家的财力,一定能出一大笔银子买他的命,这样一来一方面能用银子捐给那些苦难的百姓收买民心,另一方面多出银子还能充盈国库正是一举两得! 这如夏语冰所料想的一样,不到最后一刻,皇帝是不会放弃皇后和殷清寰的。 殷意领令去办事了。 等待消息的时间实在太煎熬,皇帝这会儿跟屁股着了火一样怎么都坐不住,但他真没办法自个儿飞出去找人,可又实在担心皇后和自己的三儿子,便是急得在那转圈圈。 一不小心,转的时间长了,他头一疼,差点没摔了。 “皇上,您没事儿吧?”得亏是陈公公眼疾手快地把人给扶住了。 皇帝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深呼吸几口气后道:“胸口有点闷,没事儿。” 陈公公却是有些不放心:“要不宣个御医来看看?” 皇帝问:“太医院医术最好的是哪个?” “这太医院医术最好的……”陈公公到嘴边的话打了个突儿,一脸的为难状。 “怎么了?”皇帝看他这样,不禁纳闷的问道。 “奴才不敢撒谎,可却也不敢说实话,皇上恕罪呀!”陈公公这一下就给皇帝跪下了。 皇帝这会儿还真是搞不懂了:“怎么回事?你给朕说说,朕恕你无罪。” “那奴才这就斗胆说了。”陈公公道:“皇上您是贵人多忘事,这医术最好的,不是还给您关牢里头吗?” 皇帝这时候也想起了方御医来,烦躁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这人也是老糊涂了,就饶他这一次。你这就去带朕的口谕过去,到牢房里边把人领出来,打理好了带这边儿给朕看看。” 皇帝这几日老觉得心堵,也真需要御医诊治了。 这陈公公是一直跟他身边伺候的,他说医术最好,那肯定就是最好的,他信他。 “是。”陈公公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道一声告辞这才离开了。 御书房里边就只剩下皇帝和几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皇帝憋了一肚子的话没办法跟人说,就一趟趟地往外边跑,脖子伸得跟长颈鹿似的等人归来。 半个时辰后,他等到了通传。 “这么快就把人找到带回来了?”皇帝看到风尘仆仆的殷意,挺高兴的:“李家别的人没伤着吧?大致情形怎样,你给朕说说?” 094:料事如神 殷意面色凝重的回道:“不止李氏家族的人无一活口,就连三万禁军也全军覆没于此。” “什么?!”皇帝惊得是立即从椅子上蹦起来了。 殷意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皇帝重重跌在椅子上,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不可置信的喃喃:“无一活口……怎么……殷意!” 他猛然睁大眼睛,高声道:“你回来之前可有仔细勘察过现场?” 殷意沉声回道:“有。” “有什么发现?说!”皇帝从未这般疾言厉色过。 殷意回道:“属下反复勘察现场,初步判断是禁军去抓人时遭遇到了李氏本家族人的抵抗,两方人马激斗中被人以雷火弹偷袭。李氏的大门前的道路、里外宅院莫不充满了那火药爆炸后的气息,想必是有人动用了大量的军火。” “竟有这事!”皇帝又急又怒:“你把监管兵器制造的官、员通通给朕叫来!” “是!” “慢着。”皇帝叫住了才转身的他:“把今日去李氏本家的三万禁军的花名册整理一份,速速给朕呈上来。” “是!”殷意退下。 …… 此时的陈公公已经把人往御书房的方向领,为了同方御医说话,他特意让小太监只远远跟他们后边吊着。 “这次我能出来,辛苦陈公公了。”方御医向陈公公表示谢意。 “方大人客气,咱家不过就在皇上面前递个话儿,也没多做些什么。”陈公公也是客气道。 话说得轻松,可办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皇帝小心眼、多疑,最不爱听的就是人没事干给他推荐什么人了。这事在皇帝伺候久了的人都知道,常年在宫里头的方御医自然也是知道的。 “大恩无以言谢,我才出来也拿不出什么贵重的谢礼,还请陈公公收下这一瓶凝碧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方御医从袖中掏出一支白玉瓶,看四周无人这才小心地放到了陈公公手上。 凝碧丹可是保命的药,放宫里头一颗也是千金难求,而现在他一出手就是一瓶! 陈公公眼睛一下就亮了,但是面上却是假意推辞道:“这么贵重的药,如何使得?” 话是这么说着,手却握紧了那白玉瓶,根本就没有要退还的意思。 “怎使不得?”方御医把手放下,感激道:“陈公公可是救了我的命,这大恩我没齿难忘。你不肯收,可是嫌这礼太轻看不上眼?” 陈公公这才笑嘻嘻地把白玉瓶收袖管里边:“瞧您这话说的……恭敬不如从命,那咱家在这就多谢了。” 方御医忙道:“不敢当。” 陈公公十分喜欢方御医的识趣,有心提点他几句:“皇上身子骨儿最近不大好,脾气也是大的很。您哪,待会儿给皇上看了,即使皇上真患了重病也记得一定要往轻了说,不然皇上要是再动怒,咱家也是没办法保你的。” 方御医面露为难之色:“这可是欺君呀!” “哎哟喂,我的方大人哟。”陈公公一甩拂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咱家只是让您往轻了说,可没不让您给皇上开方子呀!您诊出皇上的病来,咱家是会亲自盯着煎药的,这样一来皇上喝了病好了,就是您的功劳,别的事儿就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方御医恍然大悟,感激的道:“多谢陈公公。” “不必不必。”陈公公脸上的表情恢复之前的轻松愉快,他唤小太监们近些,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一行人远去,谁也没有发现在他们刚才站定的假山后边有一抹白色的裙角露了出来。 …… (御书房) 皇帝正大发雷霆,颤抖的手在跪得黑压压的监造的众臣方向点过:“你们一个个都是饭桶吗?什么事都是一问三不知、一问三不知!” 众臣被吓得一抖,趴得就更低了。 皇帝更是气得心肝都疼了:“没用的东西,全都滚出去!” 再让他们在眼前晃,他怕自己忍不住把他们统统都宰了。 众臣如蒙大赦,道了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一个个的就跟屁股着火一般撤了。 皇帝看着他们没出息的样儿,差点没气吐血——他每年花大把银子养着的就是这么一群废物? “皇上……” 陈公公就是这时候带方御医来的。 皇帝正气头上,闻言眉头一竖,破口大骂:“皇什么皇上?滚,朕不想看到你,滚滚滚!” 他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人、任!何!人! 陈公公应一声,只是带着方御医和小太监们退到了御书房外边的廊道里,没有滚太远。不是陈公公不想带人滚,而是以皇帝的尿性,很可能随时改变主意把人召回去。 皇帝奏是这么任性,他让你滚你就得滚,可你真滚了他突然又召你了没看到人,那你死定了。 陈公公跟随皇帝身边多年,对皇帝可谓是了解至深。 这次他一样猜对了,皇帝很快就把他们召回进去了。 为什么? 因为皇后过来了啊! 皇后一进宫门便是听到了门庭倾覆的噩耗,顿时就晕了过去,还是女护卫用薄荷膏把她弄醒的。皇后一醒气都没多喘一口,立即就带人直奔御书房,见到皇帝先是一拜,随后痛哭流涕:“皇上,你可一定要为臣妾冤死的族人报仇哇!” 几十年夫妻,皇帝还是第一次看到皇后这般失态的模样,短暂愣怔之后赶紧过去把人给扶起来:“悠悠,你先起来。” 皇后握紧他的手臂泪如雨下,怎么都不肯起来:“皇上……皇上……臣妾活不下去了啊!” 皇帝听得一阵心揪,向她承诺道:“朕一定会彻查此事给你和你族人一个交待,你先起来。” “皇上……”皇后扑到皇帝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皇帝为了迁就她,不得不弯下腰扶住她的肩膀,耐心的用话语劝慰着她,等她哭够了才扶她到椅子上休息。 外边忽传来通报声,是殷意。 皇帝立即唤了人进来,殷意进来先给帝后行过礼,而后双手捧着呈上一本花名册:“今日派去李氏本家三万禁军的名单皆在此册中。” 皇后闻言立即是坐正了身子,睁着一双哭红的泪眼看着皇帝。 皇帝心疼得不得了,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亲自下去接了花名册带过来同皇后一起翻看。皇帝是怀疑禁卫军中有内鬼,皇后又何尝不是? 二人的目光从一个个名字上看过去,看到一半时皇帝突然发现了有几个熟悉的名字,而这时候皇后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回想了下那名字对印的人,顿时泪如雨下:“皇上,臣妾有冤要诉啊!” 皇帝赶紧扶住她:“你冷静些。” “臣妾真的无法冷静了皇上……这话本来臣妾是不该说的,可是臣妾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了啊!”皇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去冲皇帝跪下,哭着道:“臣妾多年管理后宫,扪心自问待诸位皇子和公主一视同仁,从未有过亏待,可这老二他不但刺杀嫡母,还联系禁卫军毁臣妾家门,臣妾到底是哪里招惹了他,才让他对臣妾和臣妾的家人下这般的毒手哇!” “光凭几个禁卫军如何能确认是老二做,万一是有人栽赃……”皇帝话说到一半,忽地看到皇后伤心欲绝的脸,猛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什么?你说……刺杀你的……刺杀你的刺客是老二的人?” 皇后因吴嬷嬷的死惦记上了殷清律,而今又发现家门的倾覆和殷清律有关系,更是恨毒了他:“臣妾不止亲耳听到刺客说的,还有证据!” 她痛哭流涕,头一磕到底:“皇上,臣妾身为他的嫡母,本该包容他的过错,让他知错悔改便是。可是臣妾那么多惨死的族人……臣妾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族人死去的惨状;张开耳朵就听到族人的哭声,臣妾真的忍不了了,真的忍不了……我李氏一族七百多人,整整七百多条人命……” 皇后情绪激动到近乎崩溃。 那是断子绝孙啊! 世家的人未雨绸缪,多是会在早早在灾祸到来之前修好密道通往外界的密道,为的就是灾祸到来时让族中优秀的小辈逃脱,再蛰伏起来以备日后再重振家族。 她李氏家族也是一样,可是她得到的消息,不止家族的人被炸死,族长和族老们举火祠堂*,就连那些小辈,那些本应该能活下去的小辈在出密道后都尽被杀害抛尸荒野被秃鹫啃食…… “皇上啊!” 皇后头‘砰’的一声重重磕在地上,头破血流,声嘶力竭的喊:“你可一定要为臣妾族人报此血海深仇啊!” 皇帝被皇后这一喊给吓得一抖,回神就看到她血流了满脸,立即弯腰把人给扶起来,急声道:“朕一定会彻查此事为你族人报仇的。” 皇后看着他,眼睛往上一翻,顿时就晕了过去。 皇帝急得在那大喊:“快传御医!” 外边候着的陈公公闻声赶紧把方御医带进来了,方御医给皇后看了道:“皇后娘娘这是急火攻心所致,内里并无大碍,只是额头上的伤需要立即处理。” “那还不赶紧处理?”皇帝立即在那吼道。 “男女授受不亲这……”而且皇后贵为一国之母,金尊玉贵的,没有皇帝允许谁敢碰一下? 方御医后半截话真没敢说出来。 皇帝这么一想也明白了,稍稍压了压火气道:“小陈子,唤几个宫女进来。” 陈公公应一声,去外边唤了宫女进来。 皇帝看着宫女在方御医指挥下给皇后额头包扎完毕后才放心出来,先让人抬了自己的御辇来将皇后送回去,又让方御医给皇后开了药,派陈公公随方御医一起抓药,然后去凤藻宫盯着。 人都走差不多后,皇帝看到了还单膝跪在那的殷意,想到他刚才看到了皇后失态的全过程,不免有些不悦,但大局当前,他还真不能把人就这么弄死了。 “你传令给陈志,让他立即带人彻查李氏本家和皇后遇袭的案子。” 说到陈志,皇帝也不免把陈志记恨上了,要不是这该死的在那举报李沐,他能派禁军往李氏本家去吗?不派禁军过去,哪里会有今日李氏本家灭门之灾? 这人简直就是个灾星! 还有那李沐,不就是那几个贼匪吗? 挪个地儿而已,几天后都要杀的玩意儿,值得你半路下杀手吗? 拎不清的东西! 越想就越是来气,他倒是把责任全推在别人身上,没半点往自己身上找原因。而要是他找原因便是会发现,这一切的一切根本就是他自找的——只要他没有为保尉迟靖而害夏琼华,有很多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不过那也只是有些事,不是所有事。 在夏语冰的计划里确实有覆灭李氏本家的事,只是她没丧心病狂到把人都给弄死的地步,真正丧心病狂的人是姑苏凉,他在得知她的计划后给自己人传了信,所以杀李氏小辈的事都是他干的。 当然这一些,都是皇帝所不知道的。 而这一些,姑苏凉也不会让他知道。 …… 殷意领令下去后立即去了陈志那边,将皇帝的命令通报了。 陈志闻言也是一惊,惹来殷意怀疑的目光相探,此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即补救道:“三万禁军和一族的人覆灭,这谁也太丧心病狂了!” 殷意道:“希望大人彻查此事。” 说完,他便如鬼魅一般的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陈志却皱起了眉,总觉得这人刚才的眼神有点奇怪。 可明明声音就没什么起伏来着? 大概是最近查案子累了吧! 陈志如此安慰自己道,眼光忍不住瞟到桌上的一封才合上的信上——来得可真及时啊! 他四周瞟了瞟,确定不会有什么人突然出现后将那封信取过来,将信里所书的内容逐字逐句记在脑海里之后,把信纸连同信封一切丢到火盆里,眼看着它们彻底化为灰烬后才站起来,理了理官服,出门。 他叫府里的三班衙役都随他套马出门,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李氏的本家而去。 ------题外话------ 蠢货作者摔了半残,所以今儿更新就只有这点了,明儿会多更一些,没写完总觉得不舒服。 推荐昨儿蠢货作者看的电影——《百鸟朝凤》,起初只是奔着那剧情介绍去的,真正看了之后了解到里面的人文情怀和唢呐的从兴旺到衰亡的过程后,真心泪奔。╮(╯▽╰)╭。值得电影院看的一部好电影,喜欢咱们大中国自家文化的妹纸建议去影院看看。 095:美丽的误会 前有鸣锣开道,两侧回避、肃静牌子高举,后头有三班衙役跟随在高头大马后,这一副一看就是要去办大案子的架势打到街上就颇受人关注。有消息灵通的一看他们这离去的方向,再往深方面一想,就猜到肯定是李氏本家那边出大案子了。 人们好奇者有之、看好戏者有之,幸灾乐祸者……自然也有之。 姑苏凉就是这幸灾乐祸这一拨的,且他不但是自己来了,还强拉硬拽地把夏语冰一块儿也拖出来了。 “亲眼验收自己的成果岂不比通过他人的耳报来得更有成就感些?” 八宝斋的二楼上,姑苏凉软骨头似的靠在夏语冰的肩膀上,看到那陈志一行人后,转过头来笑盈盈的低声在她耳边道。 夏语冰瞥他一眼,不客气地拆穿他真正心思:“明明是你自己想凑热闹。” 姑苏凉垂下眼睑,一副低落的模样:“你平日那般忙,都没时间陪人家,人家只是想同你过过‘二人世界’,才求着你同人家一起出来……” 他声音低低,头几乎都要低到胸口的位置去了。 “演,你继续演!” 夏语冰冷冷的看着他,看他今儿要耍什么花样! “你……”姑苏凉抬起眸子,那双媚人的狐狸眼里此刻泪光闪闪,衬上那雪肤玉容,微颤的唇瓣,更显得娇弱堪怜,惹人望之即升想要保护其的*。 而夏语冰别说是安抚他一句了,就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可她不动,并不代表别人不动啊! 八宝斋是京里边第一大酒楼,即使如今午膳的饭点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这里依旧是宾客满座、座无虚席的。能在这点儿还在这的,自然都是些有钱有势的爷们儿。 爷们儿嘛都有这爱好——看到美人受委屈,都会忍不住过去打抱不平。 他们管自己这样的行为叫作——怜花惜玉。 却在动手之前压根就不会考虑到人家到底要不要他们‘惜’。 “我说小子,这么个美人儿,你怎么就这么对人家呢?”靠他们最近的那一桌,有男子站起来,皱着眉头,手指着夏语冰斥责道。 哪来的小子? 姑苏凉眼尾一挑,忽地瞧一眼夏语冰,忍不住掩嘴轻轻的笑了。 夏语冰依旧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别说是搭腔了,就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施舍那人一星半点。 是的,与今儿姑苏凉作女装打扮不同,她长发以玉冠束起,着一袭靛青色的交领长袍,同色腰封下松绿的宝石,更显得身高腿长,衬上那一身冷冽的气势,教人实在让人很难把她和女儿家想到一块儿。 是以不光是指责她的人,就连整个二楼的人都以为她们这一对——她是男儿,姑苏凉是女子。 误会的产生,从来都是这般的美妙。 姑苏凉这人从来不嫌事闹大,他就喜欢看到夏语冰脸上冷静表情龟裂的模样,故意地,他娇娇怯怯朝那人看了一眼,又飞快低下头,一副好似怕被骂的模样。 美人的眼光让男子飘飘然,也更热血沸腾起来,他拉开椅子,大步走到夏语冰身边,盛气凌人的问:“小子,我同你说话呢!” 说话间,男子将夏语冰一身从头看到脚,看到最值钱也不过是那一颗松绿的宝石,就更是有底气了,下颌扬得高高的,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看着她。 夏语冰终于是看向了他,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男子豁然变了脸色,一脸戾气:“你知道我是谁吗你?” 夏语冰根本就不屑搭理他的话,身形鬼魅般一闪便是到了男子身后,揪着他的后领子往那护栏外一丢,那刚才还高傲的男子便是被吓得哇哇大叫起来:“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而与那同桌的几个男子也同时站起身来,快速将她们围拢了起来:“放开我家少主!” 夏语冰眼神一厉,抓住男子的手骤然一松。 男子身子往下一坠,他更是吓得惊声尖叫。 那几个男子正欲去救人,就见夏语冰又把人给捞了回来,却没有丢到楼里边,而是把人就那么拎着一只胳膊给吊在外头,而她冷冽的眼神一扫众人:“不想他死,滚远点!” 几个男子投鼠忌器,不得不退了数步。 而这时候被吊在外边的男子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有之前那股子嚣张劲儿? 他白着张脸、颤着声求饶:“英雄我错了,我就是嘴贱,我没坏心思,您放开我……我以后见着你都绕道走行不?”脚不着地的感觉太可怕了,这是二楼呀,掉下去他这张英俊的脸可就毁了呜呜呜。 “哎呀呀,白公子你这话说得可真伤人家的心哪。”姑苏凉这时候走过去,笑盈盈的看着脸惨白得跟扑了层面粉似的白楼,一眨媚眼:“人家看中你的侠义之心,才想着让亲爱的同你多多合作,你却说出这番话来绝了以后同亲爱的合作的可能。白公子你既这般没眼色、又不识趣,活着也是无用,那便早死了算了吧!” 美人儿娇软的唇,娇软的声音宛若天籁,可这话内容也太让人惊悚了。 不止是那白楼变了脸色,就连那几个白家的下人也莫不色变——敢情是人家一早就把他们给认出来了。 他们这是遭遇设计了? 设计他们的人是谁? 警惕的,他们的目光全部锁定了夏语冰。 夏语冰却是看向了姑苏凉,眸中冷色渐浓。 “亲爱的你难道没有为人家想过一点,哪怕只是一点?”姑苏凉顿时面露委屈之色,伸出的右手大拇指掐着小拇指的指腹的一点点在她眼前晃:“只是一点点?” 夏语冰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那眼神里却分明写着警告——下不为例! “下次人家会提前知会你的哟。”姑苏凉掩嘴轻轻一笑,而后看向白楼:“白公子,人家素来心善,不舍得碾死哪怕一只蚂蚁。就这么的把你弄死总觉得太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嗯,人家想想决定给你选择的余地。” 白楼心里那个悔呀,这哪里什么是娇弱美人——明明就是蛇蝎毒妇啊擦! 可是性命被掌握在别人手里,他就是有心也不敢骂:“你……你说。” 而且他,他畏高啊! 被吊这么高的地儿,要命了! 简直泪奔。 姑苏凉笑盈盈的道:“合作呢,便是大家互利互惠,至于怎么个互利互惠法,你现在不必知道;拒绝合作呢,那人家一定会记得把你风干的尸体给送到白府去的哟。” “好好好!”他几乎是一口就答应了! 傻子才会把君子一诺千金当回事,他们要是要求过分他就果断反悔! 天高地广,他就不信他们能找到他! 白楼面上不显,心里的算盘却是敲得噼里啪啦响。 “既然合作,就要付出点诚意哟。”姑苏凉从袖管里取出一颗黑色药丸,在他吃惊看过来那一刻,他屈指一弹,便是将药丸弹进了他的嘴里,那药丸入口即化,白楼都来不及吐掉便是已经消化。 “你……你给……给我吃了……” 夏语冰一下就把他给拎了进来,顺手丢在旁边的椅子上。 “少主!”白家的下人惊呼一声,却碍于夏语冰的威严,愣是不敢上前一步。 终于脚踏实地的白楼差点没感动的哭出来,就连不小心吃下去的东西是啥都忘记了,使劲的踩了几踩地面,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那刷白的脸才终于恢复了红润。 “你给我吃了什么?”到底他还是想起来了。 姑苏凉在他忌惮的目光下伸出纤纤玉指从袖管里取出一只镜子来,仔细端详镜子里美丽的自己确定自己依旧美艳后才慢悠悠的回答道:“自然是好东西,人家这么美,怎会把那不好的东西带身上?”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皱皱鼻子:“人家可是有品位的人。” 夏语冰‘呵呵’两声,别过头懒得看他。 姑苏凉立即是把镜子收了起来,千娇百媚地往她怀里依偎去:“亲爱的人家知道错了,人家不是故意看别的男人这么久的,乖,别吃醋嘛,人家心里永远最爱你么么哒。” 夏语冰冷冷的道:“你是男的!” 她吃毛的醋? 白楼差点没从椅子上栽下去,他一脸崩溃的看着姑苏凉:“你……你你你……你是男的?” 不止是他,还有白家的下人,以及所有看了整出戏的客人们莫不面露震惊之色,一个个的心里被大写的‘卧槽’二字疯狂刷屏——这么楚楚可怜的美人特么的竟然是男人! 要不要这么毁三观? 而他们稍稍回神后看见被姑苏凉偎依的那个‘男子’,更是一脸崩溃之色——麻麻,为什么现在还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和男、宠这般亲密玩耍?简直太不要脸了!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太……太让人羡慕了啊! “人家从没说自己是女的呀。”姑苏凉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笑得恶劣:“而且谁规定的,穿女装的就必须是女儿家,穿男装的就必须是男子?” 这话不吝又是另一个晴天霹雳!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看向夏语冰——这人是女……女的?! 096:决裂 夏语冰冷然视所有眼光为无物,看向姑苏凉:“玩够了没有?” 他闲着,可不代表她一样闲着。 “差不多了啦。”姑苏凉软软道向她道一声,又歪着头朝那一副至今不肯接受现实的白楼抛去一个媚眼:“白公子,可不要想着轻易离开殷地哟,否则这山再高、水再长,我们这般有缘,还是一样会有重逢那一日的哟。” 白楼冷不丁打了个冷颤,是被那样邪佞的目光吓醒过来的。 回过神,被戳中心里算盘的他不免有些发虚,嘴上却打哈哈道:“这怎么可能……哈哈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我说话算数的。” 不算数也不行呀! 天知道这人刚才给他吞的什么东西,没查出来之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举妄动的。 “真识趣儿。”姑苏凉掩嘴轻笑出声来:“今日与白公子相见真是有缘呵呵呵。” 白楼也跟着‘呵呵呵缘分啊缘分’,心里苦得就跟被灌了一大碗苦瓜汁似的。 泪奔,不要这孽缘行不行? “那约好了日后再见哟。”姑苏凉很满意他的识相,笑眯眯转过头冲外边打了个响指,不多时便有四美婢抬着白色的软轿从天而降,而他这时候一揽夏语冰的腰,玉足一点上那护栏,直接是飞到了那软轿上,而那软轿突然加了两个人的重量也没有颤动分毫。 四美婢手臂齐齐一扬,在众人目光注视下翩然如仙般抬着软轿远去。 白楼脸上的笑色一收,即刻唤小二结账后再不肯在这多待一秒,带着下人匆匆离去。 回到他临时租住的客栈,他问下人道:“你们可知他们是谁?” 其实问这话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这答案——太惊悚,因而不敢确认,便是想听听他们的答案。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晌才有人站出来道:“少主,这人坐白软轿、朱唇玉面、喜照镜子……十有*是那好剥人皮披着的风影楼的楼主姑苏凉;而戴着半边面具的那一位,可能……可能就是毓秀宫的宫主。” 姑苏凉追逐、纠缠毓秀宫宫主的事在江湖上人尽皆知,却少有人知道纨绔天下知的侯府郡主就是毓秀宫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宫主,故而天下人对她的身份至今只停留在猜测上面。而这些人因为姑苏凉对夏语冰的极度亲昵,所以才得出这般结论,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确定。 白楼眼睛一瞠,蓦地狠狠一拍大腿——靠,他刚才就是猜这个! 这要只是他自己猜那就算了,这么多人都猜,那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好吗? 知道真相的他眼泪差点掉下来——自己怎么就瞎了眼招惹到了这两个祸害? 只是仔细想想,他们真的是祸害吗? 不说风影楼有出色的杀手无数,单单毓秀宫,那遍布天下的情报网就足以让人心动想要捧上大把的银子同她合作。而今他们主动找到他,这机会简直是千载难逢啊! 而只要他抓紧这机会,那他在白家…… 白楼眼睛一亮,脸上的沮丧之色顿时一扫而空,葡萄般黑亮的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转了一转——毓秀宫的宫主……哟,他很有可能被毓秀宫的宫主给抓手腕抓了那么久而还活着呐!嘿嘿……只是好可惜没有看到那人真面目哎。 对了,若姑苏凉意有所指的那句话若是真的,那毓秀宫的宫主岂不就是女子了? 哇! 世界上竟有这般如此清冷脱俗、强大无比的女子! 白府众下人看着自家少主那越来越亮的眼睛便是知道自家少主脑洞已经开到天际,一个个的顿时都耷拉下脑袋,心底在那嘶吼——少主你是不是忘记你之前吃过什么了?这么忘事真的好吗? …… 白楼好不好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姑苏凉心情好却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夏语冰也不搭理他,由着他一个人傻乐。 这乐子是要大家分享才更愉快,姑苏凉自己乐了一会儿也没忘记夏语冰,便是从她怀里昂起脑袋:“亲爱的,无心之间做了这么一件好事你应该开心才是,为什么还要绷着一张脸?” 夏语冰已经练就能忽略他一切废话的本能,别说理他,就连看都不对他看一眼。 她自以为这样是对付他的好办法,实际是——她越这样,他就越是不屈不挠的闹腾她。 “亲爱的,你一直绷着个脸会未老先衰的。”姑苏凉抬起纤纤玉指,在她脸皮上轻轻滑过,惹来她冷冰冰的瞪视。 姑苏凉作神棍状笑得高深莫测:“少女,笑一笑,十年少。” 夏语冰:“……” 哪里来的神经病? 滚! 拍掉他的手,她闭目养神。 姑苏凉即刻放弃装样,凑她面前:“哎哎……” “招惹白楼合作定不会是做无用之功,你既不肯告诉我你的计划,那也别碍着我自己动脑子想事情。”夏语冰冷冷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姑苏凉眼尾儿明媚地往上一挑,掩嘴儿轻笑——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意外的好说话呢! 他今日设计她,她虽然语气冷漠,但是却未有拆他半点台的举动,反而难得的配合。 而现在出了八宝斋,他没有多提,她却自己主动揽过了他的差事。 他妖娆的狐狸眼望着她淡然的面孔,不无坏心的想——夜小皇子知道他们现在这般默契了,手段会更决绝吧! 怎么办? 突然好想画画儿了! 夏语冰被他看得心底毛毛的,一睁眼睛看到他这模样,警惕道:“干嘛?” “人家突然发现你好美,好有男子气概哟。”姑苏凉欢快地扑到她怀里,双手捧脸,一脸的赞叹之色,睁大的双眸里连着冒的拿亮闪闪的红心简直能闪瞎人眼。 夏语冰额头蹦出个黑色井字:“……”这真的是夸奖吗? 干脆的再闭上眼,不搭理他。 眼不见心不烦! 姑苏凉笑得更欢快了,声若银铃儿一般传去老远老远,久久方歇。 四美婢将软轿抬到了距离李氏本家宅院不远的地方,姑苏凉一边看着陈志带人在不远处翻找,一边从袖管里摸出一包瓜子儿,拍拍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不愿意理他才闭着眼睛的夏语冰的手:“看戏和瓜子更配哟。” 夏语冰并没有回应他。 姑苏凉也不觉得气馁,握住她的手臂,那冰冷的触感一经入手,他脸色蓦然一变,仔细一看却是她浓密的发间已是被汗湿透,更有那冷汗沿着她的侧颊水般流下。 “回京!” 姑苏凉再没了看戏的心情。 四美婢足尖一点,飘然抬着软轿离去。 半个时辰后,姑苏凉弄来马车,将夏语冰送回夏府,对来迎接的夏琼华只道自己是夏语冰认下的妹妹。夏琼华这大老粗见他一身女儿家的打扮,举手投足都是女儿家的做派,便是没有怀疑谢过了他,把他带进了府邸。 秦娇娘却是忍不住多看了姑苏凉几眼——总觉得这‘女子’身量好似高了些? 只仔细看到‘他’没有喉结,这才放了心。 “阿夏这是怎么了?”去夏语冰院子的途中,秦娇娘忍不住忧心的问道。 姑苏凉摇头,他声音无需作伪便是天然的婉转动听:“我难得到这里便是约了她到处走走,却没想到她……” 他忧心的朝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秦娇娘蹙紧了眉心:“是突然这样的?” 姑苏凉‘嗯’一声:“我们那时候正说着话,她突然就这样了。” 事实上,他也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秦娇娘没有再说话。 姑苏凉作担忧的表情,跟在了后头。 夏琼华把夏语冰放到床上安置后,让秦娇娘看着她,自己去夜玖府上请月明去了。 秦娇娘这才道:“姑娘,阿夏病倒,多谢你送她归来,只是如今府上人少,难免招待不周,姑娘若是有心改明儿阿夏病好了,我便同阿夏过去谢你。” “我与阿夏既是姐妹,便是不会在乎这些。”姑苏凉撒谎起来连草稿都不用打,说得那叫一真心真意:“而且阿夏素来待我极好,她而今病着,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若这样伯母……” 他顿了一顿道:“我那正有一些上好的补药,我这就去给阿夏送来。” 秦娇娘想说‘无功不受禄’,但是想到如今府里空空的府库,再想到女儿的病……这时候真不是矫情的时候。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改口道:“既是如此,那便多谢姑娘了。” “阿夏与我情同姐妹,我不过是做了身为妹妹该做的事,伯母您说这话实在太折煞我了。”姑苏凉忙道。 秦娇娘这才想起来还没问过他名字:“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姑苏凉朝她优雅行一礼:“我姓苏,因为生辰是冬日,我阿娘便是为我取单字‘凉’。” 他的确出生在冬日,那时皑皑白雪环京都,群臣贺都道这是天大的吉兆。 吉兆…… 在心里,他冷冷的笑了。 秦娇娘笑了笑:“苏姑娘,你们一个‘冰’一个‘凉’,又都出生在冬日,还真是有缘呢,怪不得能结为姐妹。” 姑苏凉面上也笑了笑。 秦娇娘又道:“你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这还是这一个女儿第一次有朋友过来,她想多了解了解女儿的过往,故而才有此问。 当初…… 姑苏凉长而卷曲的睫毛轻轻一颤,那是他最不愿回想的血腥过去。 将情绪沉淀,他抬起眸子,笑盈盈的道:“像伯母说的有缘,那是几年前,我饿晕在大石边儿,是姐姐拿了吃食给我,还因为要护着我受了不轻的伤。”他走到夏语冰身边,纤细的指头挑开她的衣襟,对看向这边的秦娇娘道:“这里的伤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秦娇娘这才看到那一道结痂的伤口,忍不住变了脸色——伤口正在脖颈,那是命脉! “那……” 她急急已到嘴边的话在看到姑苏凉脸上一闪而逝的伤哀之色时咽了下去,猛然回神——对阿夏来说是痛苦的事,对这个苏凉来说定也是一场噩梦,她怎好在第一次见到人姑娘就揭人伤疤? “那也是很久的事,就不提了。”秦娇娘笑着将自己的失态掩饰。 姑苏凉也是借着这台阶下了:“待会儿大夫也该来了,我这就去取了药材来。” “多谢苏姑娘了。”秦娇娘送他出去。 “伯母太客气了。”姑苏凉上马车之前将三个美婢留下,又转身对秦娇娘道:“姐姐病着,我刚才观姐姐院子里没有伺候的人恐伯母一人照顾着姐姐会照顾不来。这样我这几个丫鬟还是很得力的,伯母有何事,吩咐她们做便是。” 接受人第一次好意之后,第二次就不会太困难了,而夏府的确没有多余的人手,秦娇娘也实在对自己照顾夏语冰没信心,姑苏凉这一出,正是及时雨。 她感激道:“我便是代替我们阿夏谢谢苏姑娘了。” “让姐姐日后待我好些便是。”姑苏凉掩嘴轻笑,冲她摇摇手帕,这才踩上矮凳,款款上了马车。 秦娇娘目送他离去后才看向三美婢,刚才没看不知道,仔细一看竟然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只是她们美归美,一个个却都冷冰冰跟玉娃娃似的不见丝毫表情。 她觉得有些怪异,可又说不出哪里怪异,于是只能告诉自己——这大抵是苏家家教甚严的缘故。 “你们同我进来吧!” 到底惦记着夏语冰的病情,秦娇娘并没有多问什么便是把她们进了府里。 府门关闭,秦娇娘留了一个人守在这里,带着另外两个去了夏语冰的房间。 “你去柜子里拿几条干净的帕子。”秦娇娘点了个美婢过去,又对剩下的最后一个道:“你随我到床边儿去。” 美婢温顺一点头。 秦娇娘带着她走过去,坐在床头,为夏语冰先摘下面具放到一边,而后在美婢的帮助下帮她褪下了袍子,这会儿另外那个去拿帕子的美婢也回来了,秦娇娘接过帕子仔仔细细地将夏语冰身上的冷汗吸干净了。 不多时,夏琼华也把人给带过来了,秦娇娘站起来,迎了过去,对月明道:“麻烦您了。” “她也算我半个徒弟,没什么麻烦的。”月明笑得淡然。 秦娇娘这才松了口气,正欲同他说夏语冰的情形,目光却是落在了不远的夜玖身上,到嘴边的话便是转了个弯:“这位是?” “哦。”月明让夜玖上前来,介绍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孙。” 夜玖朝秦娇娘点了点头。 秦娇娘微微一笑,夸赞道:“是个少有的钟灵毓秀般的人物。” “过奖了。”月明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是很高兴自己的徒孙得到认同:“夜玖,这位便是小……阿夏的阿娘。” 夜玖道:“阿娘。” 秦娇娘的脸上的笑色顿时就少了几分,审视的眸子打量着夜玖。 夜玖也不闪不躲,就这么任她打量着。 就在这时,突然有痛苦的低吟声响起。 秦娇娘立即收回目光,转身看向月明,月明也是一皱眉,立即大步往床边走去。 夜玖立刻抱着药箱跟上。 秦娇娘想拦人,只是到底惦记女儿,忍不住往外头望——夫君不是去请月明来了吗?怎么人都回来了,他反而是没回来? 他又去干嘛了? 其实她呀,还真是错怪夏琼华了。 夏琼华哪里是没回来?他是被人拦住了啊! 这其实是秦娇娘的错,她只让人守门,没告诉人家夏琼华会带人回来,所以才闹了这么场乌龙;可这事严格说起来秦娇娘这么安排也没错,这要换成是任何一个寻常的婢女都不会出事,可关键这位还真不是,其实想想也是能帮姑苏凉抬软轿而没被剥皮的人,能是武功寻常之辈吗? 所以这会儿,夏琼华和那美婢正门口打得难解难分的。 “算了!”她深吐出一口气,快步往病床的方向走去。 此时月明给夏语冰号脉,一号,就知道是何原因了——她现在体内真气极度混乱,其中有一股极具破坏力,所到之处她筋脉尽损,再这么放任下去,她这一身功夫很可能就因此废了! “嫂夫人,你速速带人去烧些热水来。” 不方便说明原因,月明只能寻了个借口。 秦娇娘眼看着夏语冰面色越来越白,几乎都要被吓得六神无主,这时候听到月明的话,猛然回过神来:“你说……你说什么?” 月明不耐其烦又说了一遍:“嫂夫人,你速速带人去烧些热水过来。” “好好。”秦娇娘一个人弄不动,便是把两个美婢都带出去了。 房间已经没有多余的人,月明对夜玖道:“你速去把门关上。” “不要!”夏语冰的眼眸却在此时骤然睁开了,她正是另一个‘夏语冰’,被强行关闭在暗处的她无时无刻都想逃脱这个‘夏语冰’的禁锢,今日终于逃出来又见着了自己的亲人,她如何再忍得住? 她眼眸里净是慌色,不顾自己跌倒的危险,像是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攥住了月明和夜玖的手:“小师叔、小九哥哥有恶鬼要侵占我的身体,你们救救我!” “你说什么?”月明蓦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夜玖眸色猛然一凝,坐到她身侧:“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夏语冰崩溃地哭出声来:“是最近……是最近……她要强占我的身体,要让我彻底消失在这世间,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啊!” 那个黑暗的地方好可怕,她真的再也不想回去了! 再也不想了! 她如被吓坏幼兽,瑟瑟发抖。 “不要怕!”夜玖将她颤抖的身子拥入怀中,坚定的道:“我不会让那恶鬼得逞的。” 这一切正和他所得知的不谋而合,他早就做到了对付恶鬼的准备,只要恶鬼出现他就一定能收拾那恶鬼,绝对不会让那恶鬼伤了她的! 绝对! “小九哥哥……”夏语冰痛哭出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月明在一边几近抓狂。 “回去跟你解释。”夜玖瞥他一眼,而后安抚夏语冰道:“你先别慌,我先帮你把身体治好。” “不要!”察觉到他有松开她的意图,夏语冰更是死死抱住他的腰身:“我宁愿死,也不要把身体交给那个恶鬼!” 她说到这里更是痛哭出声:“那个恶鬼不止想占有我的身体,她还趁着我不在骗取了我爹娘和祖父的信任,他们都把她当作了我,可是她明明不是我……明明就不是我!” 外边忽地传来哐当一声。 夏语冰闻言看去,便是看到了那犹如失魂落魄般的秦娇娘,她的脚边滚着一只食盒。 “阿娘……”夏语冰稍稍从夜玖怀里抬起头,泪眼汪汪的唤道。 秦娇娘抖着唇:“你……你……你……” 话未说完,她便是直挺挺栽倒在了地上。 “阿娘!”夏语冰蓦然尖叫一声,松开紧抱着夜玖的手,却在此时一口鲜血从她喉头喷出。 不好! 夜玖眸色一深,立即伸手拂过她身上数道大穴,将晕厥的她放到了自己怀里,为她号脉,也是发现了她体内的真实情况,立即的他将她整个人翻转趴在他膝上,取针囊,熟练地将针刺入她周身穴道中。 月明这时候也回过了神,见他如此,便是强迫地逼自己沉下心神来。 他走过去,为秦娇娘一把脉才得知,她竟然被刺激得中风了! 秦娇娘身体弱他是知道的,她被有恶鬼附上了夏语冰的身的事刺激得中风第一次,若是那恶鬼再来必然就还有第二次,这样一来她身体哪里受得住?不若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算了! 月明打定主意后取银针为秦娇娘诊治后,又另外给她喂下药丸,趁着她神智迷糊间给她下了精神暗示。 而在这时,抬着一大桶热水的两位美婢正走了进来,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们的选择是立即悄然退回去,好一会儿之后才作若无其事状把热水给抬进屋里,退到一边。 月明这时候便是叫两美婢把秦娇娘搀到椅子上,在两美婢做好了正要退开时,月明却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冷声喝问:“说,谁派你们来的?” 两美婢摇头。 “不说是吗?”月明神色一厉,手旋转露出数根银光闪闪的银针,天女散花一般朝着两美婢射去! 两美婢互看一眼,其中一人眼底露出一抹决绝之色,另一个眼中泪光一闪,她们二人同时飞身而起,却有一人以自己的身体迎上所有的银针,而另外一个却在此时夺路而逃。 月明就要追去,那浑身被银针刺得跟刺猬似的美婢却是一抬手,直朝着月明扑去同时用最后的力气将秦娇娘的椅子踹远。 ‘砰’的一声,不止是美婢的身体被炸得四分五裂,就连这一块儿的屋顶都被波及砸了下来。 月明即使及时躲开了,却也是被浓烟熏得够呛,等他再追出去哪里还有刚才那美婢的身影? 不对! 月明想到秦娇娘,脸色骤然一变,立即朝秦娇娘奔了过去。 而也在此时,终于不敌眼看着就要被擒的守门美婢听到这一声爆炸声,眼中泪光一闪,旋即举剑自戕,一阵青烟从她尸体冒出来,一下子就化为清水,浸透土地再无踪迹。 夏琼华被这变故惊得呆了一呆,却是更担心女儿那边的情形,把剑一收,就狂奔着往那边而去。 “夫人、阿夏!” 他急惊风一般卷入内。 正在为秦娇娘号脉的月明抬起头来,看一眼他:“嫂夫人只是受了惊,并无事。” 夏琼华一颗急切跳动的心总算揣回了心里头,又看了看被帐幔笼罩看不清楚人的内间:“阿夏的情形现在怎么样了?” “过会儿也就差不多了。”月明让夏琼华先坐下来:“不过有些事,我要同你说。” 夏琼华看着他严肃的面孔,一颗心也是跳快了:“阿夏的病情加重了?” “不是病情。”月明说完这话正看到夜玖走出来,便是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把这事同我们都仔细说说。” 夏琼华闻言惊讶的看着他, 夜玖走过来,在他们下方位置坐下,郑重的道:“阿夏醒来便哭着说有恶鬼要占她的躯体,这症状好似几百年前帝国的‘夺魂’之术,若是不及早将那恶鬼驱除,阿夏恐有性命之危。” “就这事?”夏琼华闻言却是笑了起来。 “这还不算大事?”月明被他这反应弄得是一头雾水。 夏琼华笑道:“阿夏这病很早就得了,不是什么‘夺魂’,而是有点儿像是一体双魂。我们家里边都当是两个孩子在养着,这么多年都没事,哪里来的恶鬼之说?” “你一早就知道了这事?”月明不可思议的问道。 “也是最近……”夏琼华叹息一声,一拍自己大腿:“这都是我的错啊!” “此话……” “是有恶鬼!”秦娇娘慌乱的声音打断了月明未说完的话。 夏琼华闻言看向秦娇娘,不无惊讶的问道:“夫人,你说什么?” “是真的有恶鬼!”秦娇娘紧紧攥住夏琼华的手,苍白的唇哆嗦着:“我记起来了,是那恶鬼蛊惑了我和公公的心神,让我们以为她很早就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可是不是的。是最近,对,就是最近,她就是最近才出现的!” 夏琼华糊涂了:“可是那一天阿夏自己都说……” “那是另外一个恶鬼扮演的阿夏,不是真的阿夏!”秦娇娘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那个恶鬼用假面骗取我们的信任,为的就是要占我们女儿的身体,重新复活!夫君,这是真的……真的!” “可是……” “没有可是!”秦娇娘蓦地尖叫一声,一松他的手,猛然站起身来,快步跑向夏语病的病床前。 夏琼华立即追了过去,却让他看到了近乎肝胆俱裂的场面——秦娇娘举着手中的银簪,那尖利的一端正要刺向夏语冰的咽喉! “不要!” 夏琼华惊得大吼一声,抱住秦娇娘的身子猛地一旋,可饶是这样那尖锐的簪子还是在夏语冰的颈项上拉出了一道血口,顿时鲜血直流,一下子就把那枕巾给染成了红色。 秦娇娘握着簪子在夏琼华怀里又哭又叫:“你放开我,我宁愿杀了阿夏也不要让她被恶鬼占了身子!” 月明和夜玖这时候也冲了进来,看到里边的情形都是一愣。 夜玖反应最快,立即取纱布,就要往床边冲去,却被那冰冷如刀子一样的目光生生定在了原地。 月明一下子就发现了夏语冰气势的变化,立即将夜玖挡在背后:“恶鬼,你休要想伤人!” 而秦娇娘这时候也停止了哭闹,睁着一双充满恨意的眸子看着她。 夏语冰抬眸,冰冷的眸光从在场人的脸上一张张扫过去,最后停在了夏琼华的脸上,她定定的看着他:“他们都说我是恶鬼,你说,我……是不是?” 夏琼华看着她惨白的面孔,眼中有疼惜之色闪过:“我相信你不是。” 秦娇娘却是在此时又尖叫出声:“你就是恶鬼,你这个恶鬼,还我女儿来!” 夏语冰冷冷看过去,手扬起,但见下一刻夏琼华便是把秦娇娘牢牢护在了背后,同时警惕的目光盯紧了她。 夏语冰忽而笑了,眉眼弯弯,是纯真至极的模样,可她眼里的光芒却在此时犹如星辰一般一点点的变得支离破碎,而众人看着她,却忽地觉得有什么正在心里滋长,一点点的在冒出来,让他们开始觉得眼睛干涩,呼吸不畅。 她在他们的注目下掀开被子,赤着足走向外边。 踏过残垣、踩过鲜血,也好似踏着的是她自己已经崩塌的世界。 一步一步,每一步走得艰难,却也义无反顾。 直到…… 夜玖追过来,叫着她的名字。 她脚步一顿,回过头,却正是看见他手中一把匕首正刺进她的胸膛。 鲜血,四流。 魂魄,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她睁大一双深黑色的瞳孔,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自己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少年,嘴角扬起一抹凄美的笑靥,她颤抖的手握住他的,声音轻颤:“这匕首你只知是她送你的,可是你不知这是我让她为我在井里向你赔罪而送。” 她嘴角流下血来:“真可笑……夜玖你……你准备很久了对不对?这一把匕首……还有这刺的位置!” 夜玖已经说不出话来,几乎是傻了一般看着她。 夏语冰眼神一厉,在这时候用尽力气一握他的手,将那匕首更深地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题外话------ 谢谢ganlu1320还有jiahuachen两位妹子的月票,蠢作者其实一直惦记着想要道谢,但是估计是脑子太蠢,所以每次写着写着就忘记了,简直不要太虐了…… 今晚上总算想起来了,九十度鞠躬感谢。 097:狠下心肠 ‘哧’的一声,鲜血四溅! 艳红的鲜血减了夜玖满脸,他回过神看到她,瞳眸不可置信的瞠大:“你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伤那一个‘她’吗? 她没有! 她伤的,是她自己! 那匕首斩断的,是自己不该有的情念! 她没有伤任何人! 她问心无愧! 夏语冰忍住眼中泛滥的泪意,用最后一丝力气扬起下颌,决绝的道:“从此,再不相欠!” 握住他的手,骤然一松。 她绵软的腿已经支撑不住身体,身往后退重重往下跌去,而这时夜玖手上还握着那匕首的柄端,匕首被她动作带拔出来时那鲜血喷了他一脸,他瞳眸一瞠,丢掉匕首就要去接她的身体,可是有人比他更快! 姑苏凉矫若惊龙的身影从空中落下,手就那么一抄,手臂一环,便是将那要下坠的夏语冰给护在了怀里,同时身体一旋,后退至那墙角,这才站稳了身形。 夏语冰放任自己跌下去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努力睁开眼,而那人正好低下头,那一张妙美的美人脸顿时映入眼帘,她嘴唇无声动了动,却是一个音都未能发来。 “人家不过才离开一会,你怎就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了?”姑苏凉在她耳边喟叹,同时也封住她的穴道,制止她流血的伤口同时也取丹药给她服下,用内力护住她心脉。 她身上的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袂,他却好似浑然未觉一般将她轻抱在怀里,狭长的狐狸眼望向那在此刻冲出来挡在夜玖身前的夏琼华和月明时眼尾邪气地往上一挑:“哟,不知道的还以为夜小皇子是你们两位的儿子呢!” 夏琼华这才看到姑苏凉怀里跟血人似的夏语冰,急道:“你放下她!” “放下她?”姑苏凉殷红的唇瓣微翘,笑容如盛开的玫瑰,极致妖娆却也带着尖锐的刺:“然后看无动于衷的看着你们和这个伤得她奄奄一息的人送她入黄泉?呵,当真好笑。” “这是怎么回事?”夏琼华闻言惊愕的看向夜玖。 夜玖惨白着一张脸:“我……” “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月明挡在了夜玖的身前对夏琼华道:“阿夏受了重伤,要先把她救回来。” 夏琼华定了定心神,侧身面对姑苏凉:“这位姑娘,请先把小女放下来。” “为何要放?”姑苏凉眼尾邪气挑起,挑衅一般道:“人家今儿话就撂这了,人家今儿非但不会放下她,反而会将她带走。你们不懂得珍惜的人,人家可稀罕着呢!” “这位姑娘,这是夏某的家事,夏某教自己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插手!”夏琼华急切之下,也是动了真怒,只是到底看对方是送女儿回家的那‘姑娘’,才没有立即动手。 月明此时也站了出来,义正辞严的道:“姑娘你既与阿夏认识,定然也是想看到她好好的,她现在被恶鬼附身根本就不是原来的她。你若是真为她好,便是把她放下,让我们驱了这恶鬼!” “驱了这恶鬼……”姑苏凉低低一笑,眼眸低垂下,带着讥诮的眸子看着已是气若游丝的夏语冰,那眼神分明在说——看,这就是你一心想要保护的家人、爱人、师长…… 夏语冰眼神已经渐渐涣散,嘴唇动了动,艰难发出一声模糊的声音:“走……” 她再也不想待在这里。 姑苏凉眼底一抹惊人的亮光点亮,这光芒却是很快被他垂眸掩饰掉,他低下头去,凝望着她的眸子里的光芒虔诚而又深情,殷红的唇亲吻在她满是鲜血的唇瓣:“如你所愿。” 语毕,足尖一点,雪白的衣袂在空中划出一道虚影,鬼魅般消失不见。 “追!” 夏琼华哪里能接受女儿就这样被带走,立即就追了过去。 月明一顿,对夜玖道:“照顾好阿夏的阿娘。” 方才是秦娇娘又晕厥了过去,正因为要安置好她,他们才晚出来了一步。 交待完,他也追了上去。 夜玖怔怔的留在原地,眼前姑苏凉亲吻夏语冰的那一幕深深入他脑海里,不期然的和那一夜他曾撕碎的画卷上的场景融合,他脸蓦地一白,那心底因夏语冰的话而起的愧疚立即就被压了下去! 怎可忘记——恶鬼最会蛊惑人! 他动摇的心,这一刻彻底坚定! 他却不知,他与夏语冰的反目正中姑苏凉下怀,更不知道这是藏在暗处的神秘人在知晓姑苏凉折腾的事后将计就计配合着设计出的一出挑拨离间计,而他今儿这一脚踏进去,便是牛陷沼泽——再无回天之力。 夜玖转身,快步回了屋里,是与她完全不同的方向。 而从此后,他们的人生也——完全的背道而驰! …… 这事对于姑苏凉来说,却是是天大的好消息。 不过这时候,姑苏凉哪怕知道了也没时间高兴。 为什么? 因为他还带着夏语冰在逃啊! 他即使武功堪称一流,又擅隐息之术,可面对两大高手的联手追击,怀中又有重伤之人的情况下逃得也不免觉得吃力,大冬天的,他不但出了一身热汗,连气息夜已经开始有了些紊乱。 让他放弃? 怎么可能! 谁见过狡猾的狐狸乖乖吐出到嘴边的肥肉的? 再说——她于他的意义可比肥肉重要的多了! 急速奔跑中的姑苏凉突然看到前方金碧辉煌的‘楚楼’的招牌,眼底掠过一抹邪肆的光芒,同时的足尖一点,鹰隼一般直往那楼上掠去,寻到最满意的房间后,他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屋里正拎着皮鞭打人得尽兴的肥头大耳男子听到门开的声音,被打扰到了兴致颇觉不快,眉头一竖,一脚踹开脚下踩着的已经气若游丝的赤果的人,拎着鞭子大踏步往外走去。 姑苏凉抱着夏语冰进来,双方正面遇上! …… 夏琼华和月明夏迟姑苏凉他一步到了楚楼对面的街道上,二人四下张望一番后,异口同声道:“最后气息消失在这里。” 说完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难色来。 这里房舍林立,街道上人如潮水,要想找人,何等之难? 他们是依照夏语冰身上的血腥味才能准确找到姑苏凉的位置,可现在他们旁边就是好几家猪肉铺子,每个摊子下边儿都有那血水一大滩……简直不要太虐心。 “分头找!”还是夏琼华最先拿定了主意。 “也只能这样了。”月明同意道。 二人分头而行,打听一番后都是未有结果,小半个时辰后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只剩这一个目标了。”夏琼华望着那楚楼的招牌,难得露出了纠结之色。 月明脸上的表情也相当微妙。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楚楼是和风月楼并称京城第一的销金窟,它与风月楼共同的一点是——美人多,不同的一点是——它楼里边的美人全是……男的!而且这里是专门供那些有特殊癖好的王公贵族和有钱人来的地儿,不止是装潢得极其豪华,安保做得极好,一般人根本进不去!而它特殊的营业性质也让没有这等癖好的夏琼华和月明为难不已。 夏琼华虽然被贬年后去边关,但是毕竟之前他是侯爷,又素有战神之称,他的案子说白了就是一场冤案,除去那些个不明事理的,多数百姓都在为他抱不平,眼巴巴的等着他东方再起,这节骨眼上他能去楚楼晃吗? 根本就不能! 别人不说,就那皇帝,现在最惦记的事就是怎么抓他的小辫子。 一逮到,绝对就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送的节奏。 夏琼华求救的看向月明,却也难开口。 月明一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想了一想:“你在这守着,我去里边探探。” 夏琼华闻言感激地道:“真是谢谢你了。” “阿夏的事也是我的事,她唤我一声小师叔,也不能让她白唤。”月明说完,去到对面的成衣铺子买了套好衣裳换上,付了银子之后才从里边走出来,出门时一个年约七岁的左右的小少年与他擦身而过。 月明没有太在意,向夏琼华点头致意,随后进入楚楼。 而背对他而行走到巷子里的孩童停下脚步,将手上的钱袋子抛了抛,嘴角露出一个奸猾的笑容来。 随后他将钱袋子放到怀里,瞅了瞅四周无人,他就像是一只猫儿一般轻轻跃上屋顶,几个纵跃之后来到楚楼的一处窗户外,推开那窗户,娇小而灵活的身子从外边钻进来,小跑着到床前,从怀里摸出四五个瓶子和那钱袋子一起捧过头顶:“主子,东西都拿过来了。” 姑苏凉掀开帐幔走出来,将那些瓶瓶罐罐打开,鼻尖一动,脸上便是扬起了妩媚的笑容来:“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谢主子夸奖。”小少年低下了头去。 姑苏凉掩嘴轻笑一声,从他手里将瓶子都取过:“去叫管事的把热水和干净的衣裳送过来,另外叫人过来将这人尸体搬出去化掉,可别让人见着了不好哟。” 楚楼的真正大老板是他,他的地盘上他呼风唤雨都行,杀个人根本不算事儿。 尤其是——对他起了歹心的死肥猪。 想到那人死去时不可置信的表情,姑苏凉眼底露出一抹快意来。 小少年忽觉背后一阵发凉,应一声后赶紧溜走了。 姑苏凉施施然转身走回去,在床头坐下时唤一声:“锦衣!” 一道黑影从房梁落下,跪倒在他身侧:“主子。” “撤回锦绣,另速寻大师前来此。”姑苏凉的声音是难得的冰冷、凝重。 锦衣应一声,即刻出去。 姑苏凉转身凝望着仅一息尚存的夏语冰,从瓶子里各倒出一些药液到她嘴里,抬起她的脖子让她服下,做完这一切后他抓住她的手,又将自己的内力往她身体里送了进去。几个循环之后她体内的气息渐趋于稳定,他这才将自己的内力撤回。 只凝望她的视线却依旧定定的停留在她失去血色的面庞上,看着她即使在昏迷中也是紧蹙的眉心,下意识的他想要去抚平她眉心的褶皱,心随意动他也是真正去这么做了,可贴上她肌肤的下一秒,他的手又闪电般缩回,也是立即站起身来。 他眼中明显的闪过一抹慌乱之色,心跳也是骤然加快。 额头有冷汗流下,踉跄地,他连着后退了三四步才仓皇站定:“不……不会的。” 就在这时,有敲门声响起,正是来打扫的楚楼的人。 姑苏凉迅速整理了自己的情绪:“进来!” 门从外边被推开,楼里人沉默走进来,快速将尸体用麻布袋裹了搬出去,而至于那半死不活晕厥的一个楼里的人,他们也是一样搬出去了,走在最后的那个人转身关上房门这才与他们一起离开。 姑苏凉坐回床边,一脸深思状。 不多时,门外再度传来敲门声,他回神应了一声,门再次打开,锦衣带着仙风道骨的老人走了进来。 姑苏凉拉开了帐幔。 老人停在床边,看了看夏语冰,眉心一皱,仔细掐指一算后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是如何?”姑苏凉问道。 “具体事宜,等救回人再同你细说。”老人说着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数个物什,布置出八卦阵后交代姑苏凉将夏语冰抱到了阵中,而后取出符咒,开始念念有词,许久之后他骤然睁开眼,摇晃着银铃大声道:“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吾主赤月,大帝之女,承天地福泽而生的主人,听吾召唤,魂兮归来……魂兮归来……魂兮……” 一处祭台,念着招魂词的巫师突然身形一晃,猛地喷出了一大口血来。 “巫!” 巫师旁边的几个与他作同样打扮的人惊叫一声,及时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青衣布裳的的女子面上掠过一抹忧色,款款行至他面前:“还是不行吗?” “万事俱备,只欠冬风。”巫气息急促,这话说得是又急又快,而他眼底的亮起的光芒亦如火光熊熊:“公主,帝主将归,我们的帝主……将归,帝国复兴在望啊!” 他激动地都快落下泪来。 女子那一张波澜不惊的秀美面庞上也是露出了难得的激动之色:“帝主……真的吗?” “是的!”巫挣开弟子的搀扶,跪倒在女子身侧,重重磕头:“只是这东风掌握在公主您的手里,公主,为了我帝国的复兴、为了帝国子民能重新光明正大的站在这片土地上,请您务必要狠下心肠!” 女子面色骤然苍白,身形微微一晃。 “公主,求您,求您为帝国的子民想想,求您了!”巫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巫,为了帝国,本宫没有什么是狠不下心的!”女子脸色依旧苍白,但那挺直的背脊确如山崖青松风雪难摧:“按原计划联系帝国的人,让他们加紧赶路,在年前一定要出现在本宫的面前!” 她已孤注一掷,无路可退! “是!”巫激动应答,喜极而泣。 “速去!” “是!” 他们离开后,女子亲手将祭祀的一切物什收拾干净,一按台上的机关,那背过身的大佛转过身来,目光慈祥而悲悯。 女子笔直跪下去,咬唇默念心经。 …… 而这时候的楚楼里夏语冰已经悠悠转醒,看到姑苏凉,她有些疲惫地再度阖上眼眸。 此时的房间里已经只有他们二人在。 姑苏凉已从大师口中经得知她真正的情形,心情复杂得很,看她这模样儿却忍不住笑了,故意地他凑到她耳边:“亲爱的,人家费了那么多心思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连谢谢都不对人家说一句?” 夏语冰这会儿真没心情理他。 姑苏凉却不肯就这么放过她,眼尾妖娆地往上一挑,娇声撒娇道:“好啦好啦亲爱的,人家知道你对人家这般不客气正是因为你把人家当心上人的缘故。既如此,人家也不能小气,要包容你的一切小傲娇,你现在受伤了不能亲亲人家,那人家亲亲你,抱抱你也是一样的哟。” 这人连病号都欺负算什么事儿? 夏语冰感觉到脸颊上的温热,蓦地睁开眼睛瞪着他。 姑苏凉眉眼皆含笑:“哟,舍得睁开眼睛啦?” 话说着,香舌却妖娆在她唇边一舔。 夏语冰恨不得一口咬掉他舌头! “亲爱的,人家知道人家生得极美,可你这般直接、灼灼如狼一样盯着人家看,人家会害羞的啦。”姑苏凉双手捧颊,作羞涩状,咬着小帕子连连摇头,一副不胜羞涩的模样。 夏语冰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好险没吐出一口血来。 “哎哎哎,被人说中心思激动啦?”姑苏凉睁大一双妖娆的媚眼,手捏着帕子娇笑连连:“亲爱的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 他眼珠子一转,吐出两个字儿:“闷骚?” 夏语冰重重闭上眼睛,再搭理这贱人,她就是自己欠虐! 姑苏凉却是笑得花枝乱颤。 夏语冰此时真恨极了自己不能动的状态,不然她真想撕了他的嘴去。 就在这时,却忽地有骚乱声传来,而其中还有一道她熟悉的声音…… 夏语冰豁然睁开眼睛,就正与姑苏凉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对上,他殷红的唇瓣一翘:“想看?” 夏语冰抿紧了干涩的唇,没有出声。 “亲爱的难得提要求,人家如何舍得拒绝?”姑苏凉噙着笑容从床头缓缓站起身来,纤长的玉指一寸寸剥开自己披着的美人皮,露出那一副天人之姿的容颜和那曲线完美的赤果身段。 夏语冰呼吸一重,迅速闭上眼睛。 姑苏凉掩嘴轻笑一声,将那美人皮毁去后也不遮掩自身,大大方方走入浴桶将自己浑身的血腥洗去。 夏语冰心念静心咒,努力将那水声从自己心里驱逐。 可明显的,她呼吸的频率已乱。 姑苏凉嘴角勾起邪佞的弧度来,一侧身朝她的方向看去,脸上一瞬间绽开的笑容妖异而绝美,颠倒众生。 他从浴桶里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着床边走去。 晶莹剔透的水珠随着他的动作从他胜雪的光滑肌肤落下,在明珠璀璨的光芒下那一道道的线条都是这世界最勾魂的极致魅惑,每一步都带着颠倒众生的魅力。 “亲爱的,睁开眼睛看我。” 他的声音,如歌如诉,亦是魔魅一般的蛊惑。 夏语冰死死的闭上眼睛,那静心咒的咒语都念出了声来。 然并卵! 她不止耳根子红透,就连那因失血过多的小脸也是绯红的一片。 姑苏凉低低笑出声来:“你曾说过,永远不会爱上我,那么现在你为何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夏语冰豁然睁开眼睛,她脸上和耳根上的绯红瞬间褪去:“我从来说话算数!” 姑苏凉脸上的笑容一僵,旋即又娇笑出声来,只那眼眸中神色冰冷的一片:“亲爱的,人家真讨厌你这张口是心非的嘴……”最后的声音消弥在她的唇中,他强行撬开她的唇瓣,扯下帐幔同时封锁她身上数道大穴,只避开她胸口伤处,整个人死死缠住她的身躯。 亲吻、吮吸、几近疯狂一般的在她身上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夏语冰知自己躲不开后,便是由着他动作,只睁着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头顶上吊着的鸳鸯的香炉,眼底满是讽刺。 姑苏凉冷不丁对上她的双眸,激烈的动作顿时一停。 而就在这时,门忽地被人用力从外踹开! 夏语冰身体几不可见的一颤,姑苏凉唇角扯出一抹诱惑至极的笑容来,他抽掉她身上仅着的肚兜和亵裤于掌心粉碎,手肘屈起在她双耳旁,头低下去,温柔而缠绵的亲吻她的唇,赤果的身子伴随着口中暧昧的吟哦声而上下晃动,他长发披散下来将她的面庞遮住,赤果果的背脊和那挺翘的臀、笔直而修长的腿上都沁出热汗来。 掀开帐幔的月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让人面红心跳、口干舌燥的场景,顿时就僵在了原地。 姑苏凉却似才察觉一样猛地一偏头,看到月明,他拿妖媚的容颜上绽出极致魅惑的笑容来:“客人既舍不得走,只要给足了银子,奴家也不介意一并伺候了您哟。” 说完这话后,他香舌暧昧地在唇上一卷,那一双直勾勾望着人妖娆的媚眼更似能勾人心魄般。 这般犹如深海之妖的美色,让多年来心如止水的月明也是心跳失了序,可在回过神后,他脸刷地红了,板着脸斥姑苏凉:“堂堂男儿大丈夫,竟甘心以色侍人,荒唐、荒唐!”他拂袖离去,纷乱的脚步却将他真实的狼狈出卖。 姑苏凉轻叹一声:“真是没意思呢,亲爱的,那我们继续哟。” 令人耳红心跳的喘息声再次响起。 在外边因为觉得不对劲而停下脚步的月明闻声,老脸一红,匆匆下楼去。 从一地被他用药放倒的东倒西歪躺在地上的楚楼的人和宾客身侧走过,他并不作停留的出去,而后对街道上佯装在摊位上买东西的夏琼华摇摇头,这才大步离去。 夏琼华心里急,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先回去了。 姑苏凉从窗口居高临下看到他们离开,这才披上衣裳,回头又亲自伺候夏语冰着装整齐后才解开了她的穴道。 夏语冰身体恢复自由的那一刻便是扬手,狠狠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姑苏凉被打得脸歪向一边,唇角有血沁出来。 他没有捂脸,只是偏过头来,香舌一勾将唇角的鲜血舔去,狭长的眸子里光芒冷冽而危险:“亲爱的,你表现喜爱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呢!” “不可能的事说再多次也不会成为可能!”夏语冰冷冷的看着他,斩钉截铁的道:“我不会喜欢你,永远不会!姑苏凉,今日的事再有下次,我必让你粉身碎骨!” 姑苏凉瞳孔深深一缩,他压抑下心头突起的疼痛,眯着眼睛笑得妩媚:“人家也说了,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夏语冰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姑苏凉并没有立即追上去,只是眯起的眸子凝望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久久之后他伸出掌心贴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从来都是狡猾的眸子里难得的出现了一丝迷茫之色。 雪白的狐狸圆润地从外边儿滚来,细长的眼睛瞅了自家好似不正常的主人一眼,想了想还是果断转身追另一个好点的主子去——起码那一个不会轻易丢下它! 爱丢宠物的主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098:你果然离不得人家呢! 夏语冰没走出去几步,脚步便是一个踉跄,她痛地用右手紧捂住胸口,双膝弯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撑在地上的那一只左手手臂发抖,手背上更是青筋毕露。 她此刻不止额头上冷汗密布,面色也是惨白如纸,而那唇上更是寻不出半点血色,殷红的鲜血从她伤口处的衣裳里浸不来,将她原本白皙的手染得红透。 夜玖那一匕是直冲着她胸口来的,虽然偏了些许,但是一样伤她极重。胸口是最接近心脏的地方,她受了这样重的伤,大量失血之下精神都开始恍惚,而这还不是最疼痛的,最疼的是那匕首带来的效力几乎将她神魂撕裂,她虚弱之下生生被挤出了身体,魂魄都没了知觉,后边好像是听到有什么在召唤她的声音才重新醒了过来。 而后…… 夏语冰闭上眼睛,强行抵抗身体一*传来的剧痛时忽地觉得肩膀一沉,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到那一张毛茸茸的狐狸脸时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凄然的笑弧:“是你啊……” 白狐‘嗷呜、嗷呜’急叫两声,蓬松的大尾巴一团,团住她的脖颈,一低头,尖尖的嘴儿从脖子下边儿叼出一只精致的布囊,咬断那绳子,两只前蹄捧着那袋口一边往她嘴边送去,一边又发出嗷呜的急唤声。 夏语冰没有拒绝它的好意,张开嘴接住它倒下的药丸吞了下去。 一股子柔和的力量渐渐在心口蔓延开来,将那疼痛舒缓,她盘膝而坐开始慢慢消化那一股力量。 白狐迅速从她身上跳下来,短小的四肢快如闪电直奔向姑苏凉所在的房间,蹦跶到自家主人的肩膀上,发现自家主人还是一副蠢样后急得嗷呜嗷呜直叫唤。 姑苏凉这时才回过神来,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肩膀,白狐迅速抬起一只短小前腿直指向外边,‘嗷呜’急叫出声来,那一双狭长的狐狸眼里有泪光闪闪。 姑苏凉立即联想到夏语冰的伤势,脸色一变,急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夏语冰和她被血浸透的胸口。 夏语冰睁开眼睛,而他也正好到了她面前。 她神色一冷,却听得他在耳边轻叹:“亲爱的,你果然离不得人家呢!” 谁离不得他了? 夏语冰正要反驳,却突然地觉得眼皮子发沉,顿时失去意识。 “哎,所以说你的身体永远比你的嘴来的诚实。”姑苏凉伸出双手把人从地上抱起来,轻拥在怀里,低头看一眼她恬静的眉眼,那胸口郁积的一口闷气在此刻终于放心的吐了出来。 他脚步轻松地往房间内走去。 …… 他是轻松了,可没找到夏语冰的夏琼华和月明却是心急如焚,只是奈何,一个手上并无兵权,另一个势力并不在京里头,而因为夏语冰身份的特殊性,就是想出银子让人帮忙都不行。 在这样的情况下月明想到了夏语冰派来送药材的人和取药的人,心里有了主意后就安抚夏琼华道:“时候已经不早,你回去照看着嫂夫人,我带人去找。” 夏琼华也是担心妻子:“一有消息,你立即通知我。” “好。” 二人分向而行。 夏琼华回到府邸的时候夏老爷子也回来了,正在厅堂里边喝茶,看到他,唤他进来。 夏琼华心里忐忑,面上却跟没事人似的走到夏老爷子面前:“爹。” 夏老爷子并不急着戳穿他,只招呼他坐下状似漫不经心的问:“看你这么行色匆匆的,是打哪回来的?” “我……”夏琼华可没那个胆子把今日的事告诉他,可又实在不会撒谎,这不一下子就卡了壳,迎着他爹怀疑的目光,他急中生智:“那个……娇娘不是病了么,我刚送完大夫回来。” 夏老爷子‘哦’一声,慢条斯理的道:“从酉时送到戌时,两个多时辰,你请的这大夫住得还真够远的啊!” 夏琼华脸皮一紧,‘呵呵呵呵’的干笑:“对呀很远,是很远。” “今儿真辛苦你了。”夏老爷子平静的瞥他一眼。 夏琼华打小就怕他爹看他,在那样一双洞若观火的眸子注视下,他的心思就跟透明摆他爹面前一样一样的! 今儿被这么一看,他本来就没底的心就更没底了。 难道他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这么一想,夏琼华顿时如坐针毡,可又不敢立即招供,只得硬着头皮打哈哈道:“哈哈不辛苦,不辛……” “你辛苦了。”夏老爷子打断他的话:“你真辛苦了!不止让陌生人守着生病的娇娘,还让人重新修补了阿夏的闺房,更在门口跟人打了一场才送大夫送到现在衣衫挂彩的回来。你说说,你不辛苦谁辛苦?” 夏琼华的脸一下子红了,好半晌后才支支吾吾的道:“爹……你都知道了啊!” “知道什么?”夏老爷子将那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搁,眉眼凝着冰冷的怒气:“今儿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的说来,敢隐瞒一个字,你就不是我儿子!” 夏琼华被那声响吓得没出息的一抖,抬眼一看夏老爷子的表情,哪里还敢有糊弄的心思?当即便是一五一十的将今日的事都同夏老爷子说了,真一个字儿都没敢漏。 夏老爷子越是听,越是眉头紧皱,到得听完最后一个字气得摔了杯子,指着夏琼华责骂:“琼华,你糊涂了啊!” 夏琼华之前因为事情的突然发生才弄了个措手不及,现在自己这么一说,那些被他忘记的细枝末节也在脑子里清晰起来,而今又被他爹这么一骂,也是彻底想通了。 他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煞白:“爹……” “你这蠢货啊蠢货!”夏老爷子真恨不得打死这个不开窍的蠢儿子:“阿夏是什么样的人,你跟她相处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比外人清楚吗?” “我……”夏琼华一脸的追悔莫及之色。 “你……你……你简直就是猪啊你!”夏老爷子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口气没接上,他痛苦地捂住胸口,往后重重跌回了椅子上。 “爹!”夏琼华被吓得惊叫一声,火速跑过去,为他抚着胸口顺气。 夏老爷子好半晌才把气给喘匀了,能说话了的下一秒便是一把推开他,指着门口大声道:“你给我滚,今儿找不到阿夏,你别给我回来!” “爹,我先送你回去。”夏琼华实在不放心就这么把他丢这。 “谁要你送了!”夏老爷子大发雷霆:“你赶紧出去给我把阿夏找回来,我今儿把话撂这,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再没有你这个儿子!” “我知道了。”都这关头了,夏琼华敢不应吗? “知道了还不快去?!”夏老爷子一脚踹在他大腿上:“赶紧去!” “是。”夏琼华赶紧往外跑。 “回来!”夏老爷子突然叫道。 夏琼华赶紧跑回来:“爹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派个人,把方御医请到府上来!”夏老爷子心里已经有了怀疑,今儿这事他非弄清楚不可。 “我马上去办。”这时候就是夏老爷子要星星要月亮的,夏琼华也是不敢说半个‘不’字,更何况是到宫里偷个御医? 夏琼华打商量一般道:“爹你也先别气,身体要紧,我这就去。” 夏老爷子看自家蠢儿子那没出息的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都说要去了还傻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 夏琼华生怕把他爹气出个好歹来,再不敢说话转身就跑了出去。 可因为实在跑得太急,心也太急的关系,跑出门的时候差点被那门槛给绊倒了。 夏老爷子眼看着他这样,心里头刚灭的一把火又熊熊燃烧了起来,呼吸同时急促。他心知不好,立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顺着前胸缓缓平抚下去,饶是这样他也呼哧呼哧喘了好一会儿后才彻底平静下来。 他深吐出一口浊气,耐着性子将夏琼华方才说的事再梳理一遍,突然地,他眉头一皱:“夜玖、月明……阿夏,还有那武功高强的女子……” 他皱紧了眉心,在此将自己怀疑的地方想过一遍之后低声喃喃:“月明为娇娘医治后……夜玖的恶鬼之说……娇娘的突然的举动,而后便是阿夏被夜玖所伤,那伤势往胸口却偏离了几分,阿夏说他是故意的……” 他话头猛然一止,蓦然想到另一种可能,顿时瞠大了双目,低叫一声:“糟糕!” 立即的,夏老爷子赶往自己的书房,转开机关,走下密道。 …… 半个时辰后,离歌带着毓秀宫的人到了楚楼门口,求见姑苏凉。 楚楼管事的早得到命令,只肯放离歌进去。 “二长老……”毓秀宫的宫人实在不放心就这么让他单刀赴会。 楚楼管事的见状冷声道:“我们楼主吩咐了,除离歌之外所有人,硬闯者,杀无赦!” “你们好大的……” “住嘴!”离歌斥退要强出头的宫人,转身吩咐他们道:“都在这等着,一炷香后我若是还未出来,再闯不迟!” “是!”宫人们齐声应道。 离歌这才转过身来,对楚楼管事的道:“请上前带路。” “请!” 楚楼管事的上前带路,直接便是把他带到了姑苏凉的房间外边儿,而后敲门道:“楼主,人到了。” ------题外话------ 蠢作者今天木有灵感,所以决定明儿早上六点爬起来写,简直被自己虐哭了好么,看着空文档写不出东西然后时间过得飞快的感觉太可怕了! 099:楼主,属下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姑苏凉懒洋洋地窝在贵妃椅上,以手支颐,及腰未束的黑发如一匹上好的绸缎一般垂下来乌光透亮,更衬得他雪肤更白,红唇更红,抿唇轻笑间,便已是人间绝色。 此刻,他红唇微启:“等着。” 狭长的狐狸眼望一眼床上沉睡的人,他脑袋孩子气地歪了歪,才不想要人来打扰她的休息呢! 外边楚楼的管事闻言,站到了一边。 离歌一听姑苏凉的声音就恨不得拔腿就跑,可到底还记得此行的任务,肃容道:“风影楼和毓秀宫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姑苏楼主今日扣下我们宫主……” “小离歌,你可吵到人家了。”姑苏凉打断他的话,妖娆的狐狸眼眼尾邪气往上一挑,似笑非笑的道:“人家现在不开心,你若是识趣儿就闭上嘴巴乖乖等着;不识趣……呐,楚楼真不介意多收一具尸体的。” 离歌一咬牙:“那——得罪了!” 楚楼管事的闻言,即刻向他出招! 离歌祭出剑,立即反击,二人战到一处,顿时廊道里刀光剑影、杀气凛冽。 楚楼的人听到杀伐之声,隐匿在楼里的高手倾巢而出,直向离歌杀来! 等候在外边的毓秀宫的宫人也是听到了这声音,立即也是二话不说就杀了进去,两方人马厮杀到一处,战斗激烈非常,一片的喊打喊杀声。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害的姑苏凉依旧懒洋洋窝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直把那杀伐之声当成了悦耳的曲子,另一只闲着的手伸出来,有节奏地叩击着椅子的扶手,好似在合乐一般。 床上团在夏语冰脖子上的白狐眼睛掀开一道缝,娇气地小小打了个呵欠后又把头埋入了夏语冰的颈项,一双软软的前腿伸出来,把夏语冰的双耳给捂住了。 大好的睡眠时光,拒绝干扰! 一扇门,将一个楚楼隔成两个世界。 外边杀伐激烈,抛头颅、洒热血;里边,香气袭人,岁月静好。 …… 一个时辰后,离歌带着毓秀宫的部下狼狈逃离了这里。 他们的败,是必然的——自古就没有情报人员干得过职业杀手,尤其是在主心骨还在对方手里的情况下。 离歌一行人负伤回去,轻音阁众人看之无不面色凝重。 这面色最差的当属夏老爷子了,他好不容易从夏语冰留下的只字末句里分析找出可以联系的离歌,亲自找到人,结果人还是没能把自家孙女给带回来。 他再难坐安稳,站起身来把离歌叫到一处单独的房间,问他:“她在谁手里?” 离歌深呼吸一口气:“风影楼楼主姑苏凉手里。” “什么?!”夏老爷子倒吸一口凉气,面色顿时犹如乌云密布,眉头紧蹙:“怎么会……怎么会落到他手里去的?” 离歌想到自家宫主和姑苏凉恩怨难分的纠葛,顿时心慌得厉害,实在是说不出安慰夏老爷子的话,只能按事实道:“带她走的那一个根本就不是是女子,就是那姑苏凉。” 夏老爷子只是简单的将今日夏府之事说了一番,而他却实实在在将所有事情摸清楚了才组织人手行动,只是到底棋差一招直到楚楼才知道了楚楼的楼主是姑苏凉。 “琼华不可能连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夏老爷子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可到底也有些怀疑,便是看向了离歌,想从他哪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离歌说出自己已知的关于姑苏凉的信息:“若是一般男子扮女子,通过女子的特征细心一些便是可以将其分辨出来,但是姑苏凉不一样。他不但身形肖似女子,还好披美人皮,扮起女子来,是比女子还要更像女子。只要他自己不主动说,普天之下除了我们宫主,怕是找不到几个能分出他真实性别的。” “难怪……”夏老爷子喃喃道,忽地他一抬头:“宫主、公主?” 什么意思? “主子一手创建毓秀宫,是为宫主。”离歌觉得事已至此不必再费心掩饰夏语冰的身份,便是向老爷子一五一十地吐露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毓秀宫的事,夏老爷子是越听越惊讶,到最后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些都是真的?” 他不可置信的问。 “无一字作假。”离歌知道自家宫主最尊重的就是夏老爷子,当然不会说谎。 夏老爷子闭紧了嘴没有再说话,好久之后才消化自家孙女不一般牛掰的事实,这才道:“按照你说的,姑苏凉是不会伤害阿夏的,且等着明日吧!” 离歌闻言,惶恐的心这会儿总算有了底,应一声。 夏老爷子道:“你也受了不轻的伤,先包扎了。” “是!”离歌退下。 夏老爷子留在了这里,又将离歌说的这一切和夏琼华不久前对他说的话仔仔细细地串联在一起推敲了一遍,许久之后他低低叹息一声:“若是无法挽回,那就真是夏家天大的损失啊!” 定了定心思,他决定明儿亲自出马! 务必、一定要把自家孙女给接回去! 可姑苏凉会给他这机会? 怎么可能? 离歌一离开这房间,紧随其后而来的锦容便是立即返回了楚楼,把他们的谈话内容一字不差的学给了姑苏凉听,姑苏凉听完当即让锦容召来所有楚楼的人,一番交待后才散去。 …… 次日天刚亮,夏老爷子便是驱着马车同离歌一起赶到了楚楼,仔细一看,两个经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人都是有些傻眼——楚楼门户大开,一片空空荡荡,别说人了,一点声儿都听不见。 “去里面看看!”夏老爷子当即下了马车。 离歌担心里边有机关,先一步上前开路。 毓秀宫的宫人紧随其后,也是进入了楚楼。 只是让人失望的是——楚楼里边儿也和外边一样不见半个人,而且还不仅仅如此,就连这里边的陈设都一点不剩,整座楼阁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仿佛之前的一切的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只是人的一场黄粱美梦。 夏老爷子的脸色是彻底沉下来了,对离歌道:“不能再找了,赶紧走!” 离歌不解:“里头万一有机关什么的,他们藏起来了呢?” “他们不会藏在这里。”夏老爷子肯定的道:“造成这里如此之空的原因怕是我们昨夜谈话让姑苏凉的人听了去,这里已成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离歌仔细一想昨夜自己说的话,面色顿时难看起来:“撤!” 毓秀宫的人闻言围拢而来,将夏老爷子保护着上了马车,一行人火速撤离了这里。 而在此时,一直窝在屋顶暗处的锦容钻了出来,足尖一点,直往远处去。 不久之后,一只信鸽从一栋楼飞出,落到了锦绣手上,锦绣展信看过之后立即离开了夜玖府邸,循着风影楼留下的特殊印记找到了如今姑苏凉所在的位置。 “主子,锦绣到了。”楚楼的管事敲响了房门。 姑苏凉正窝在贵妃椅上抱着本《鬼怪杂谈》看得津津有味,闻声懒洋洋道:“让她进来。” 锦绣推门低头走进去,到得姑苏凉身侧时单膝跪下:“锦绣拜见主子。” 姑苏凉‘嗯’一声,以书遮面:“到床边给她看看。” 锦绣应一声,站起身来往床边走去。 还团在夏语冰脖子上的白狐听到动静,狭长的狐狸眼睁开一道缝隙,见是锦绣,蓬松的大尾巴一松,圆滚滚的身子一滚,滚到了夏语冰脖子旁边,脑袋懒洋洋地又枕回了身子上。 就这么几个小小的动作,却足以让锦绣看得胆颤心惊。 白狐秉性高傲,整个风影楼除了主子,再没人能靠近它。 事实上,也没人敢靠近它。 那些看它外表软萌想要打它主意的人,都死在了它那一口利齿之下。 而现在,它竟然依偎在一个女子身边,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只是转念又一想,若这个人是夏语冰,那也就不算什么稀奇了。 夏语冰哎,那可是毓秀宫的宫主,鬼才一般的存在! 当初她得知夏语冰的真实身份后差点给跪了好么,若不是风影楼叛逃者的下场太凄惨,她都想要投入偶像麾下,做不了大将,做个什么伺候的、捶腿、敲背的婢女那也没关系的呀! 只是现实太残忍,她根本没办法到人身边儿去,想当初知道锦衣能在跟偶像身边时她差点没泪奔,嫉妒得都要咬碎一口银牙了好吗?她绝望的以为自己还要苦等机会多少年才能跟偶像说上一句话,可是现在——幸福真的来得太突然了! 她就要摸到偶像的小手、小脸了嗷嗷嗷! 锦绣内心里的小人疯狂地举着帕子转圈圈,脸上的笑容怎么掩都掩不住,她轻轻跪坐在床边,激动到有些哆嗦手拉过了夏语冰的手,在摸到她脉象的那一刻,她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这是医者的本能,无论病患是谁,摸到人脉象的那一刻起,病患就只能是病患。 锦绣为夏语冰把过脉后,又倾身向前看了看她的伤口、眼球、舌苔……之后,她起身低头走到姑苏凉身边:“昏睡不醒是因为失血过多,不仅仅外在的伤口深及肺腑,内里的筋脉也是受到一定的冲击,等于元气大伤,要想彻底休养好,她一年之内就不能动武。还有她最近是熬夜太过,精神上有些支撑不住,也需要她多休息,所以主子你放的安息香助她休眠是对的。” 最后的那句完全是鬼扯——因为身为一个合格的属下要谨记时时刻刻以维护主子的颜面为第一天职,所以她才不会说破是主子为了把人留身边故意把人药晕的事实呢。 姑苏凉滑下书本,露出一双含笑的狐狸眼来:“小绣儿,你这张巧嘴儿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他表示很欣赏。 锦绣正义脸:“属下此言,句句属实,绝无虚妄。” “四婢里边儿你是最老实的,人家知道的。”姑苏凉轻笑出声,交待道:“这日后照顾她的事,人家就交给你咯。” “属下遵令!”锦绣简直太乐意了。 “好生照顾着,另外锦华……嗯,通知她到这边儿来。”姑苏凉懒洋洋又窝回椅子里,整本书遮住了面孔,再也不出声儿了。 锦绣默默退下去,先吩咐下去召唤锦华,再亲自去熬了药端到房间里来。 姑苏凉接过她手上的药碗,亲自端到了床边。 夏语冰此时已经清醒,只整个人靠在床边,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闻到那有些刺鼻的药味儿,她这才抬起头来,就看到了姑苏凉手上捧着的一碗琥珀色的药汁。 姑苏凉在她身边坐下来,舀一勺子药汁放到嘴边吹凉了,亲自尝了尝才将之递到她唇边:“不苦。” 夏语冰有些嫌弃的看一眼被他含过的地方:“药碗给我。” 姑苏凉才不肯乖乖听话,他细声细气哄她道:“这药呀,要一点点的喝才能让药效在身体得到最完美的发挥……来,不急哟,慢慢儿喝。” 他手上的勺子已经贴到了她的唇上。 夏语冰睁大眼睛瞪着他,咬过那勺子,在他眼底漾起得意之色时右手一动,头同时往左边偏去,不费吹灰之力夺过他手上的药碗凑到唇边一饮而尽,而后将药碗放回他手上。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一个眨眼间,姑苏凉完全是一副在状况外的懵逼表情好吗? “你可以走了!”夏语冰冷冷的宣布。 姑苏凉这才回过神来,娇媚的小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跟调色盘似的难看。 一边的锦绣看得双眼直冒红星——我家偶像简直太帅! 这时候她已经完全把自家楼主超级不好看的脸色给忽略了好吗? 幸灾乐祸的后果是——姑苏凉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她:“绣儿,不是闲着没事么,呐……正好,那恭房那边的尚未打扫干净,你去搭把手儿。” 锦绣眼眸顿时瞠圆,可一对上自家主子那双阴冷的眼睛——那一身的气势就像是被鼓胀的一下子被戳破的气球,顿时就瘪了,垂头丧气应一声。 嘤嘤嘤嘤,伦家的手是救死扶伤的不是扫恭房间好不好? 即使内心泪流满面,当面锦绣却不敢违背自家楼主的命令,只是放慢了脚步龟速一样的往外挪——能晚点死,坚决不要早死,什么早死早超生那绝对是放屁! 只是这房间到外边的路,就短短那么几步,她即使以龟速前行,还是没多久后就出了门。 要离开的最后一刻,锦绣悄悄转身看一眼自家的偶像美得冒泡的脸儿,顿时就觉得血槽重新被加满,在心里为自己呐喊一声加油后,这才果断转身,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房间里再度只剩下他们二人。 姑苏凉这才恢复欣喜之色,把勺子和碗往地上一放,脱了自己的靴子也是坐到了床上,只这回他没懒洋洋地往她怀里钻,而是把她稍稍挤出来,自己从后边抱住她的腰肢,头枕在她的右肩上,娇气的控诉:“亲爱的,你又不理人家了。” 夏语冰闭着眼睛不说话——要是她这会儿不是在调息养精神,绝对已经踹他下床了好吗? “亲爱的……”姑苏凉想摇她的手臂撒娇,但到底记起了她的伤势,便是幽幽叹息一声:“哎,人家知道你心情很糟糕,没关系的,你想哭、想闹、人家都会陪你,你只要回头就能看到最美丽的人家了。” 夏语冰不想理这自恋的家伙! 姑苏凉继续在那不懈的给她洗脑:“亲爱的,你就多看人家几眼,就几眼,高兴的话就夸夸人家,人家的愿望如此卑微,亲爱的你都不能满足人家吗?” 夏语冰:“……” 谁来把这扰人的苍蝇拍死! “亲爱的,人家是真心喜欢你的,心比真金还真。”姑苏凉扬起下颌,轻轻含住了她的耳珠。 夏语冰蓦然睁开眼睛,忍无可忍一转身:“姑苏凉,你闹够了没有?!” “人家哪有闹?”姑苏凉无辜的眨眨眼睛,表情一派的天真,只有那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满是狡黠之色。他这模样,就像是那恶作剧得逞的大孩子。 夏语冰忍住想要一巴掌拍死他的想法儿:“你再闹,我立刻就走!” “亲爱的你醒来没想着走,现在肯定只是吓吓人家而已啦。”姑苏凉笑盈盈地将自己的脸蛋儿往她面前凑:“呐,人家招惹了你的确是人家的不对,这样……” 他主动出着主意,闭上眼睛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亲爱的你实在想发脾气的话,就是打人家,人家跟你保证,就是再疼人家也绝对不会还手的。” 对着那一张倾城绝色的面孔,谁狠得下心动手? 夏语冰气着气着,再被他这么一闹,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来。 姑苏凉眼帘悄悄掀开一道缝,便是看到——那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人此刻笑容灿烂如春花、丽若朝霞,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宛若盈了一泓春水般,水波轻轻漾动间,便是让人心荡神驰。 一个没注意,他竟然是看得痴了。 夏语冰笑够了回过神,低眼便是看到他眼巴巴的傻样,脸上笑色一收,想想还是有些心情不忿,一巴掌直将他的脸给按在被褥中,使劲儿的蹂躏他的脸。 “让你嚣张、我让你嚣张!” 一边蹂躏、她一边恨恨的念。 姑苏凉回神过来就要挣扎,可第一次听到她这般孩子气的话,整个人如被电到一般身上酥酥麻麻的,从生理到心理一点想要反抗的想法都没有。 可胸腔里的那一颗心脏却是越跳越快,几近失序。 他涨红了脸,在她巴掌间艰难地看向她的脸,看到她脸上表情时,他脑子一轰,所有的想法一瞬间蒸发,只剩下明晃晃的两个字冒出来——完了! 夏语冰蹂躏他的脸许久之后才发现他一直都没动静,有些疑惑地住了手,看向他:“你还好吧?” 姑苏凉猛然回神,脸色却是木木的:“我要静静!” 游魂一般,他下床走了出去。 夏语冰挑眉看着他的动作,发现他是赤足时,正想要叫他穿靴来着,下一秒就听‘砰’的一声,他整个人都撞到了门上,不但是把门撞开了,还正面直直往下摔了去! 夏语冰扶额,这人怎么还有智商这么低的时候? 一边拿眼角的余光看过去,却见那人傻乎乎趴在地上,好一会儿后一点起来的意向都没有。 不会摔出什么事了吧? 夏语冰披外袍着靴走出去,看他还是四体投地那姿势趴着,便是小心地弯下腰来,将手伸到他面前:“起来。” 姑苏凉傻乎乎地抬起头来,从她的手一点点地看向她的脸,看到她眼神里不仔细看会忽略的关心时,他整个人就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狭长的狐狸眼一眨,顿时热泪盈眶,娇气的哭:“亲爱的,人家好疼……” 就是不肯起来。 夏语冰看看他,觉得他费尽心思救治自己,还为她找了这么个安静的地方给她养伤实在不错了,要是真就这么让他在地上躺着,以这人二缺的德行肯定能把他自己给闹病了。 她蹲下身,手一抄,单一只右手手臂便是把他托举了起来,不费力地往屋内走去。 围观的风影楼的杀手:“……”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得不承认——果然夏宫主才是真汉子啊! 只是突然觉得好心酸是怎么回事? 为毛他们怎么总有一种‘我家养了好久才养得漂漂亮亮、白白嫩嫩的小白菜要蹦跶去别人碗里’的谜之心塞感? 太心塞! 与他们心塞不同的是,姑苏凉的心情好得快要飞起,自打进屋那笑容就没离开过脸,他那一张容颜本就生得天姿国色,有天地造化之美,这一笑间更是美得勾魂摄魄,让人望之心神不属。 夏语冰都下意识不去看他,关键是他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就没离开过她的身上,惹得她召唤宫里驯鹰人的呼声都是顿了三顿才完成。 “你真摔傻了?” 关上窗户,夏语冰忍不住看向他。 姑苏凉摇摇头,双手捧着脸痴痴的笑:“亲爱的,人家现在是怎么看你,怎么觉得你美哟。” 一个随身携带镜子,揽镜自照时总要用各种溢美之词赞美自己的美貌一番的人突然改口说起别人美了? 简直不要太惊悚! 冷静如夏语冰这会儿也有些不淡定了,走到他身边,抚上他额头确定他温度与正常人无异:“没发烧啊!” “是亲爱的你的美貌让我目眩神迷。”姑苏凉痴迷的看着她,吟唱道。 夏语冰真心觉得他病得不轻,果断缩回手,认真的道:“在这等着。” “好呀好呀。”姑苏凉好好说话的样子。 夏语冰让人过去唤锦绣回来给姑苏凉看病,锦绣虽然很高兴接受自家偶像的召唤,但是在门口远远看一眼自家楼主那一脸如梦似幻的表情,她立即就止步了,义正言辞的转身对夏语冰撒谎:“宫主,我家楼主病了,是心病。这心病还得心药医,您就是最好的药,别人去都没用。” 她一脸悲壮的表情,朝夏语冰九十度鞠躬:“我们风影楼全部人的身家性命全系在您一人身上了,请您务必要帮我们照顾好我们的楼主!” 说完,都不等夏语冰回答,足尖一点,便是消失在了远处。 夏语冰:“……” 真失心疯? 她转身看向屋里捧着脸笑得傻乎乎的人,头疼的一扶额——真不该眼睁睁看着他摔的,看,现在真摔出毛病了吧! 摇摇头,她进屋里去,把门关上了。 逃一般走的锦绣在外边的巷子里捂着嘴嘻嘻的笑——楼主,属下只能帮你到这了哟。 ------题外话------ 今天你们家蠢作者写得挺开心的,╮(╯▽╰)╭,只是总觉得男主好像有领了女主戏份的诡异即视感……蓝后,算了吧,明儿还是愉快的大杀四方吧! 大殷卷将要结束,下一卷,出征魏国咯,有兴趣的不妨猜猜你们男主‘凉凉’的那一句‘你没有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意思? 100:断你皇权路 夏语冰回到室内问他:“书房在哪里?” 她需要笔墨纸砚。 姑苏凉捧着脸,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夏语冰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完全没把她的话听到耳朵里去,而此时再问他什么,他必然也是这一副傻不拉几的模样。与其在这同他浪费时间,她还不如回轻音阁。 夏语冰从来就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做了决定就直接转身向外边走去。 姑苏凉在她推开门时终于清醒,身形鬼魅般一闪,挡在她身前,雾蒙蒙的狐狸眼眨呀眨呀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亲爱的,你又要丢下人家走了吗?” 夏语冰冷冷看他一眼:“醒了?” 姑苏凉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语冰不喜欢解释:“让开!” “别嘛别嘛……”有疑问待会可以问别人,现在可不能让她就这这么走了,不然他之前做的那么多事不就等于是瞎子点灯——白费烛吗?姑苏凉打定主意,身往前倾软软地往她身上依偎过去,在她怀里抬起下颌,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楚楚可怜的看着她,手儿拽着她的上衣的衣摆撒娇:“再多陪陪人家,人家不要你走嘛。” 夏语冰低垂下眼睑,目光落到他脸上。 “要走,除非把人家也带走。”姑苏凉殷红的嘴儿一扁,往地下一坐,双腿盘住她的小腿,一双手紧紧抱着她的大腿,仰起头,含泪的眸子盯着她,一副‘你敢动我就哭给你看’的小样。 明明有一身好武功,却偏偏用卖萌来对付人,这样真的好吗? 夏语冰额角滑下三道黑线,很想扶额。 也很想问一句——还要脸不? 俗语有云: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 同理,对于姑苏凉来说,对付夏语冰,只要是有用的手段,管它是不是什么下三滥。 他就是吃定了她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才跟她这般耍无赖:“没说走的意思就是留下咯。” 高兴地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漂亮的脸蛋儿凑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儿娇声娇气的道:“既然都说要留下,就一定要多留几日,人家这什么都有,包亲爱的你满意哟。” 他简直就是把得寸进尺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 夏语冰看他眉目鲜活的模样,想到昨日在夏府众人看着她的那副神情,眸色一黯,那被伤到的地方又在作痛,喉头也是一阵发苦——昨日伤得最深的不是身体,而是她的心。 她没有想到,自己喜欢的少年视自己为恶鬼。 她没有想到,小师叔只一心想要维护另一个自己。 还有阿娘和爹爹…… 她有些难受的微闭上眼睛,却是感觉到眼皮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怔怔地,她睁开眼睛,下一瞬间整个人被轻拥入一个带着淡淡香味的怀抱里。 “有我。” 姑苏凉避开了她的伤口,却是第一次直面面对自己的内心。 迎着她蓦然变冷的脸色,他咽下喉头的酸楚,眯起眼睛笑:“我们会是一直的好伙伴,对不对?” 夏语冰这才没推开他。 “所以你身边人家一直会在,只要你回头就可以看见人家哟。”姑苏凉又恢复他软骨头的模样,整个人亲密地依偎在她怀里,娇滴滴的讨赏道:“人家这么乖,你要不要对人家好点?” “书房在哪里?”夏语冰选择性无视了他的问题。 姑苏凉脸色一垮:“亲爱的你好无情……” “我有事情要做。”夏语冰冷冰冰的道。 “好吧!”姑苏凉怏怏的应一声,把人领到了隔壁的房间后旋即亲自准备了炭火送过来。 他回来的时候毓秀宫的驯鹰人已经赶到,她正交待他些什么,连他进来她都没注意到。他心里有些不愉快,却识相的没有去打扰她,只是把火盆子放到了她的脚边。 而后自己坐到一边,作势拿着一本书看,却只是用书本遮住脸,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 夏语冰又不是木头,被人这般盯着怎会察觉不到? 只是他没来打扰她,她也就没训斥她罢了,而后面她越来越忙,便是把他彻底抛脑后边儿去了。 姑苏凉倒没觉得有什么不愉快的,看着她运筹帷幄的样子他反而觉得特别的安心,许久之后,他自己觉得自己什么事儿都不干自己都看不过眼了,便是放下了书本,让锦衣传令下去叫风影楼的杀手们汇报工作的都来这儿,他也一样处理起了公事来。 二人各忙各的的,偶尔会交换一个视线,偶尔会互相询问事宜,虽然各忙各的,但是气氛相当和谐。 忙着忙着就到了第二天,姑苏凉忙乎得差不多了,夏语冰却是忙到近乎飞起。 陈志那边有信息传来——他已经按照她的指示找到了‘殷清律参与李氏本家灭门惨案’的证据,只是为了不让皇帝怀疑他办事的效率所以暂且没有上交。 夏语冰的回复是——按兵不动。 贵妃身边的碧落也传了信息过来——贵妃这几日借口思念其母,借口回府都被皇帝拦住了。 夏语冰回复——盯紧贵妃,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即汇报。 盯着殷清雪宫人汇报——殷清雪这几日舍弃常用的林御医改而宣召了方御医数次,有几次都是把自己宫里的宫女和太监都打发出去了,里头恐有秘密。 夏语冰的回复是——看紧殷清雪,必定要查出她召方御医所为何事,查的时候需要的话可以采用强制控制的手段,特殊的时期办特殊处理。 毓秀宫宫人接到命令后按命令办事,在殷清雪再一次召方御医过后,他们通过特殊手段知道了殷清雪打的主意,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飞鸽传书给了夏语冰。 夏语冰看了之后,回复——必要时候可助她一臂之力! 殷清律那边的眼线也传来消息——殷清律和兵部尚书尉迟靖这两个闻到风声的人暗暗走到了一处,在这期间国家监造武器的地儿的管事也和他们有了联系。 夏语冰仔细想了一想回复——继续盯紧他们,而后安排皇宫里边的某些看起来不起眼,实则是殷清昭以及皇后眼线的人看到他们有往来的事。 他们自己作死,可怪不得她。 同时的她修书数封让人快马加鞭送给各地毓秀宫的宫人,要他们盯紧了地方军,一旦有动向立即报告给她! 安排这一手之后,她也让自己人立即查皇宫各门守将的和其部下的资料。 毓秀宫的搜集情报的能力极其出众,又在早有准备之下她要的东西很快就被送到了她手里,她一目十行的看着这些资料,重点的快手抄录下来,而抄录完重点后她便是将命令通过轻音阁的人下达。 在这期间离歌提出有事求见她,却被她拒绝,一来她重伤未愈,二来姑苏凉这粘皮糖恨不得十二时辰黏她身上,怎么扯都扯不动,她觉得太丢人。 还是不见的好。 离歌收了信,只给夏老爷子报了她平安的事。 夏老爷子这些日目睹轻音阁的忙碌之相,虽然未见到自家孙女儿,但是也能想象她忙碌的程度。大局当前,个人的情仇爱恨反而显得无关紧要,再加上他着实有些担心——他们这些做家人的是先伤了她,若是这次和谈不成反惹她发怒,她心神不属间万一下了什么错误的命令那可就糟糕了。 朝局如棋,星罗密布的棋子中有些看似无关紧要,实际是在这重要关头,每一颗都不能轻易舍弃,再者棋局从来是一步错,步步错,稍有不慎便会走到万劫不复的那一步。 他决定,等这些事过去了再去寻她。 为了不让自家蠢儿子冲动之下坏事,夏老爷子也把自己知道的夏语冰的一切事和她正在做的事告诉了夏琼华,夏琼华闻之羞愧不已,痛悔其过,恨不得立即找到女儿赔罪,可终究还是选择听了老爷子的命令将这冲动按捺住了。 至于夜玖和月明—— 夏琼华在请来方御医,在方御医帮助下解开了月明给秦娇娘下的‘暗示’后再问秦娇娘关于夏语冰的事,得到与之前迥异的回答后,恼上加恼更是恨足了月明和夜玖这对师徒。他不但是将夜玖给扫地出门了,月明来求见,他也坚决不见;人闯进来,他二话不说提剑就跟人打,完全就是一副‘拒绝任何合作’的架势。 这样的情形下,月明经过几次上门无望后彻底选择了放弃。 放弃那一天,也只把这事跟夜玖学了。 夜玖听完不发一言,只等他走后把房门一关,此后除了正常的解决生理问题,便是再也不出门了。 白洛妃过来求见,他一样给人吃闭门羹,惹得白洛妃也恼了,赌气窝在驿馆不出来了。只是她气归气到底担心自己的弟弟,便是把自己带来的高手分了一多半保护夜玖。 夜玖即使知道,一样不肯见人。 月明有心想要调解这姐弟俩之间的关系,但是也拿夜玖没办法。心病还须心药医,只有夏语冰亲自来才能解决这事,可自从那一日她被人带走后就跟人间蒸发似的再不见踪影。最早的时候他还想通过来这送药材、取药材的人找夏语冰来着,可是那些人根本就没再来过了。 而夏府那边,他放弃夏琼华那边后,本来想来个曲线救国的。可是夏老爷子一看到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最为厉害的是秦娇娘,她在得知是他利用她将夏语冰重伤后,那样温柔的人只要一看到他就立即化身暴龙,手边拿到什么就拿什么揍他,害得他连夏府的门都再不敢登了。 无比郁闷的他只能找自家徒孙研究药理打发时间,可是小青最近爱上了出门逛街,被拉住说什么话他都听却都是一副深思不属的模样。一次两次月明也就忍了,可第三次的时候他真忍不住问了。 小青一脸天真的回答:“师尊,我发现了好多好吃的。” 十一二岁的少年正是贪吃的时候,这是天性,月明自己也是打那年纪过来的,无奈只能放行。小青开开心心的答应了,然后每天都按时揣着一大包银子出去,按时揣几大包好吃的回来。 月明很好奇他都去了哪些地方,跟了他一日,发现他只是扫荡食铺和药膳铺子,觉得没意思也便没有再跟下去了。殊不知,在发现没人后边跟踪后,小青每日消耗时间最多的地儿就在夏语冰的那里,在这样的时间段里,姑苏凉倒是识趣的去处理自己的事了,才有锦绣和小青仔细为夏语冰疗伤、治疗的事。 锦绣觉得小青挺厉害的,不但小小年纪一手医术已经出神入化,难得是谦逊有礼,一来二去,两个同样对医术有着极大热忱的人没事干就开始坐到一起讨论医理。 锦绣比之小青大了五岁,除了医术好之外,见识也很广,尤其她特别爱搜集民间偏方和其对应的民间故事。她跟小青讲起这些偏方的时候也将这些故事讲给他听,她口才极好,妙语连珠、情感丰富、尤其是特别会吊人胃口,听她讲故事,总让人听完上一段儿就迫不及待想要听下一段儿。 不止是小青听得津津有味,风影楼里的杀手忙完自己的事后第一时间也会坐到他俩身边,边听故事边休息。 听着听着,就有人发现小青看锦绣的目光从最初的好奇、惊讶渐渐的变为害羞、很多的时候总会偷看着锦绣,而看着看着就出神了,脸蛋儿红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锦绣却是自己说完,笑嘻嘻一阵,就做自己的事去了。 然后每每这时便可以看到小青落寞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就是锦华给他好吃的也换不到他一个笑脸。 小少年这是单相思哟。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在风影楼里传扬开来。 姑苏凉在知道这事后,深刻的反思了自己黏着夏语冰多日却丝毫没得她青眼,反而老被她嫌弃打扰她办事的悲催来,觉得自己跟小青的遭遇太相似,顿时对这个老打扰他和夏语冰二人世界的小子有了同病相怜的同情。 只是——小青在瞅到姑苏凉那眼神时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了,这一日为夏语冰照例地疗伤后,走得是前所未有的早,连锦绣那里他都没去了。 姑苏凉:“……” 这不知好歹的小砸! 他再也不要和他玩耍了! …… 不急不忙间,十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这一日,黑云压城城欲摧,整个皇城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被囚禁在笼中,却毫无知觉的兽。 夏语冰凝神远眺,黑沉的眸子里满是肃杀之意。 姑苏凉将手上的斗篷披上她的肩头,在她回头之际将手上捂暖的汤婆子放到她手上:“亲爱的不是为了你自己,就是为了人家你也当心别染上风寒了哟。” 他扬眉一笑间,未落的星辰的光芒全揉碎在了他的眼底,那一双明眸更是闪闪发光,更显得他眉眼鲜活,那样明媚的光芒好似都驱散了这里的阴暗,重聚霞光。 夏语冰眼眸里的肃杀之意掩去几分,身形微微一侧。 姑苏凉掩唇轻笑,熟练地身子一旋入她怀中,拉着她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腰肢,头偎依在她的右肩,心满意足的喟叹一声。 白狐这时候从地上跳到夏语冰的肩膀上,蓬松的尾巴团住她的脖颈,娇气地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睛睡了。 夏语冰低眼看一眼他和白狐,眸里凝出一抹她自己都未发现的柔光,只是片刻她的目光重回到了皇城建筑上——今日那里才是她的主战场! 朝堂上,一场不见硝烟的厮杀正在上演! 陈志在‘经过多方、多日’调查、取证后终于在今日当廷上奏,带着铁证控告殷清律谋害嫡母不成,又伙同人将偌大的李氏门庭毁灭不说,还埋了大量的雷火弹生生将禁卫军三万儿郎炸得粉身碎骨! “皇上啊!” 陈志当廷大呼:“二皇子贵为皇子,却为了争权夺利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狂啊!” 殷清律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没干过的两件事的屎盆子都往自己脑袋上扣了下来,再难维持冷静之色,站出来喊冤:“父皇,儿臣冤枉啊!皇后娘娘不止是一国之母,更是儿臣的嫡母,纵使是给儿臣一百个胆子,儿臣也绝对干不出那谋害嫡母的事啊!” 陈志当即道:“皇后娘娘亲耳听到的你派来杀手说的话,那还有假?!” 皇后今儿也上了朝,闻言站出来给皇帝跪下了:“皇上啊!臣妾不但是亲耳听到了,臣妾的人手还看到了殷清律!这丧心病狂的人在发现臣妾的人手后立即杀了车夫,弃车只策马而逃!臣妾为了保留证据,不但让人保存好了马车,还将那日的车夫画像画出来,等陈大人接过案子后将这两样证据都交给了陈大人。” 陈志立即道:“皇上,微臣经过查证,这车夫和马车都是二皇子府上的。” “你撒谎,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自己府里多少人,殷清律不清楚,但是车夫都是谁,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当即道:“父皇,儿臣府里共有车夫十人,而今都在儿臣府里,您若不信唤来对证便是!” 皇帝有心给皇后一个交代,不但让陈公公亲自带人把殷清律府上的车夫带了来,就是里面的所有奴婢都一个不少的给带过来了。一大群人跪在皇帝面前,不敢面对圣颜,都跪在地上大呼万岁。 皇帝让殷清律点出管事的,而后让管事的点出里头的车夫来。 车夫站起来,皇帝一数,九个? 殷清律也是变了脸色:“父皇……” “闭嘴!”皇帝怒喝一声:“这里是你随便说话的地儿吗?” 殷清律憋着一口气,把头低了下去。 皇帝叫那管事的:“不是有十个车夫吗?” 管事的小心回道:“本来是有十个,但是最近有一个得了病……他……他死了。” “真的还是假的?”皇帝问。 “草民不敢欺瞒皇上。”管事的噗通一声给皇帝跪下了。 陈志站出来:“皇上,这人说话是真是假,带一人上来便知。” 皇帝这时候心里正恼着,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想知道他这葫芦里卖啥药,便道:“准了。” 陈志亲自下去把人带了上来,管事的一抬头,差点没被吓晕过去。 其他几个车夫闻言也是朝那人看了一看,亦是无不面露惊恐之色。 诈尸了! 这人是他们亲手葬的,死得透透的,怎么又活过来了? 陈志这时候道:“这人正是那一日送二皇子去那护国寺,被二皇子斩杀的车夫!” 皇帝闻言看向殷清律,怒上加怒:“人证在,你还有何话要说?!” 殷清律这会儿真懵圈儿了,他一掀衣袍给皇帝跪下了:“父皇,这车夫儿臣明明昨儿才见过的啊!” 皇帝冷笑出声:“你府上管事的和车夫看到他都一副见鬼的德行,你有何解释?” 殷清律急出了一脑门子汗:“儿臣……儿臣也不知道啊!” “二皇子你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陈志高声道:“皇上这人并不是二皇子府上的车夫,而是微臣让人照着那死去的车夫样子化妆而成,为的就是诈一诈二皇子府上这些人。而今皇上您也看出来了,这些人的的确确是在撒谎!” 皇帝大怒,点那管事的:“再不说实话,朕诛你三族!” 管事的这会儿真知道怕了,哆哆嗦嗦的道:“皇上,草民……是前几日二皇子他点了阿大驾马车带他出去,回来的时候他却是自己骑马回来,而后叫草民等一干人驾马车去寻阿大的尸体和马车,要草民等将其毁尸灭迹。主子有令,草民们哪敢不从,去到那地儿却只寻到了阿大的尸体掩埋了,苦寻一日一夜却始终不见马车,为了交差便是就撒谎说办成了他交待的事了。” “你撒谎!”殷清律这时候也顾不得形象了,大叫出声:“我在那日明明没有出去过!” “二皇子出去时守门的都有看到,回来时府上的丫鬟、婆子、护卫都是有看到的。”管事的说完把头低下去,看都不敢朝殷清寰看一眼。 皇帝便是问殷清律府中众人,众人不敢撒谎都道是自己确实有看见殷清律出去又回来。 “父皇……”殷清律这会儿真是百口莫辩,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根本就没做过的事会被扣在他头上,更不懂为什么自己府上的人都这么异口同声的在他父皇面前污蔑他。 他明明就没有亏待他们啊!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都要这么对他? 他精神恍惚间,又听到陈志说有铁证证明他勾结禁军残害李氏本家之人,为了斩草除根不漏口风出去生生用雷火弹炸死三万禁军的事,并且呈上了缴获的他亲笔书信、贴身玉牌的信物、印章…… 好像,还有他勾结尉迟靖、建造司的人的证据……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随便提出一件都足以要他的命! 可是明明好多的事他没有做,到底是谁在害他? 是他? 是他? 还是他? 他迷蒙的眼睛将文武百官模糊的面庞一个个看下去,蓦然一声狂笑:“贼人害我!贼人害我!贼人害我啊!” 而后栽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陈志怜悯看他一眼,对皇帝禀报道:“皇上,二皇子疯了。” “这混蛋!”要不是殷清律是自己儿子,皇帝听到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案子都恨不得诛了他三族!现在眼看着他发疯,皇帝的眼里只有冷酷之色:“殷清律谋害嫡母、残害禁军、勾结朝官罪无可赦,判其腰斩之刑,三日后执行!贵妃陈氏教子不严,剥去其贵妃之位贬为浣衣局的宫女,从此不许踏出浣衣局半步!” 昏迷的殷清律就这样被拖了出去。 皇帝这会儿也不想保尉迟靖了,这老货糊涂得要死,要他何用? 皇帝问陈志:“尉迟靖除了和人犯殷清律勾结,可还有罪?” 陈志当即把尉迟靖这些年和其部下、亲族所犯的罪一桩桩、一件件的数给了皇帝听。 皇帝本来就对尉迟靖起了杀意,再听到尉迟靖和其部下为谎报军功,不惜屠城以百姓人头充当敌军的首级献上,更有其亲族借着他的威风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在当地都有‘土皇帝’之称时一下子就爆发了雷霆之怒。当即下圣旨剥去尉迟靖的官职,将其下放至刑部大牢,让禁军捉拿其部下和亲族归案,审都不需再审,捉到了全部一块儿斩立决! ------题外话------ 泪奔,妹纸们,你们家蠢作者真不会写感情戏TOT 101:帝琴 一道道黑色的身影策马疾如箭矢往城外射去,哗啦啦的雨声亦掩不去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雨幕里分不清谁是谁,只可见那一道道透明的水帘溅起,而又重重落地。 浓黑与白交织,阴暗与微光同在,这样的场面就像高人手绘出的浓墨重彩的水墨画——气势恢宏,场面震撼! 禁军精锐,霸气如斯! 道上行人观之,莫不骇然退避。 八宝斋的二楼,姑苏凉却是轻笑一声,扬起了脸儿看向她,意味深长的道:“都倾巢而出了呢!” 夏语冰唇角几不可见的微微一弯。 “难怪要动用人家的人手,原来亲爱的你是等在了这里……”语气听着是有点小不满,姑苏凉却是笑得千娇百媚,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眼尾妖娆的挑起,望着她的秋水一般的眸子里三分狡黠、七分诱惑,美得勾魂摄魄。 这般勾人的活色生香面前,夏语冰也是将眼睛微闭上才脱离他的蛊惑,平静的道:“这是第二步的计划,等他们抓人归来给皇帝复命,便是到了我们实施第三步计划的时机。” “亲爱的,你真的好聪明,人家好崇拜你哟。”姑苏凉才不会允许她有逃避他的举动,娇嗔一声后,他身形一侧,细瘦的双臂将她腰肢揽入怀里的同时,嘟嘴亲在了她左颊上,‘啵’的一声。 夏语冰脸色一沉,蓦然睁开眼睛瞪他。 姑苏凉作无辜状眨了眨眼:“亲爱的,人家表达开心的方式一直是这样哎……如果亲爱的你是因为人家亲了你而觉得吃亏的话,那……”他水汪汪的眼睛看她一眼,羞涩地低下头去,声音细细:“那你亲回来便是。” 夏语冰:“……” 被人占了便宜,还要自己主动送过去再被人占一遍——他当她智商为零吗? 不想理他! “不亲人家就代表你不生气咯。”姑苏凉抬起头来,眼里满是狡黠之色,‘啵’的一口又亲在她右颊上,对着她冷凝的目光,他笑盈盈的:“左右对称方为美。” 夏语冰冷笑两声:“呵呵!” 拉开他的手,她转身就要走。 “别嘛,别嘛……”姑苏凉从她身后紧紧环住她的腰肢,声音闷闷的:“人家不闹了还不行吗?亲爱的你不能这样,今儿是你一早就拉人出来看戏的……” 夏语冰冷冷纠正他的话:“是你死皮赖脸要跟着来的!” 姑苏凉一噎,缓过来就立刻耍起了赖皮:“人家不要你走,不要你走,就是不要你走嘛!” 他滑下来,双腿往她小腿一盘,一双手紧紧抱着她的大腿,大有当她腿部挂件的意思。自从那一日他发现这招对她有用后,便是一来二去用上了瘾,时不时就要来这么一出。 可偏偏,她还真拿他没办法。 “再出幺蛾子,你自己主动滚!”夏语冰不甘心的冷冷警告道。 “亲爱的你好凶哦。”姑苏凉娇声抱怨一句,松手站起来的下一秒就跟没骨头似的往她身上偎了过去,熟练地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腰上,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只是看在你很厉害的份上,人家便不同你计较啦。只是你得告诉人家,这接下来会怎样的事发生呢?” 夏语冰不愿多谈:“看着便是。” 姑苏凉偏头看向那阴暗的天色,掩嘴轻笑一声:“呐……那人家就等着看咯。” 在她的谋算下皇城腥风血雨将掀,今日后便会动荡不安,他等着看她——一飞冲天! 至于那些在背后想要暗算她的人…… 他垂眸,小扇子一般精致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危险之意。 他们如此之近,敏锐如夏语冰自然发现了他情绪的突然变化,她却没有多问。对于这一个盟友,她虽然不是十分的放心,却也有着六分的信任,在这样的关头她相信他不会背叛她。 她知道他有事瞒着她,一样的她也有事瞒着他,可这并不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合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自己想要护卫的东西不是吗?她并不是眼底揉不得沙子的人,所以他有小心机她不会介意,而且一个人可怕之处不在于他有心机,而是在于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太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对他,目前是放心的。 夏语冰的目光重新投入雨幕中。 …… 皇帝这一次是下了狠心要彻底舍弃殷清律和尉迟靖,下手是又狠又快,在处理了殷清律后立即派进军精锐去斩杀尉迟靖的旧部的同时也让陈志去抄了尉迟靖的府邸。尉迟靖多年敛的一大笔财富被搜刮出来充入国库,其数额之巨大,就是听到陈志汇报的皇帝也差点没给活活气死,当即下诏令让陈志把尉迟靖的那些个妻妾子女全部投入刑部大牢。 原刑部尚书李沐大难不死归来,皇帝念在李氏本家惨遭灭门的一事上,对他多有愧疚,便赦免了他的罪过,让他官复原位,继续掌管刑部。 京兆府尹囚犯都已经满员,这会儿不往刑部装,还真装不下了。 李沐当廷接了圣旨,痛哭流涕领旨谢恩,信誓旦旦道:“微臣绝不再玩忽职守,一定会为皇帝尽忠以谢皇恩,天地共鉴!” 皇帝看着挺欣慰的:“制作能改,善莫大焉,你之前也不过是一时糊涂而已。” 李沐闻言更是泣不成声。 皇帝便是低声劝慰着他,又说了些旁的叮嘱。 君臣这边是在这正解着心结,皇后却是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她对于皇帝处理殷清律的事的结果十二分的不满意——虽然皇帝判了殷清律在三日后执腰斩之刑,但是她李氏几百人的血债岂是殷清律一条命就能抵的?再说贵妃那贱人只是被贬到浣衣局当宫女又没被赐死,更有殷清雪那死丫头在皇帝面前晃!皇帝一向宠爱那死丫头,指不定哪一天那死丫头就给皇帝灌*汤,皇帝一高兴就把贵妃给放了呢?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皇后下了狠心,绝对不给贵妃再翻盘的机会! 在殷清律害她李氏灭门时,未必没有贵妃母家威远侯府的相助,还有那陈安逸,若不是他下帖子请她的寰儿喝酒,寰儿岂会落到如今不复醒的地步? 血债——从来只有鲜血才能偿还,她必定也要贵妃亲尝灭门之痛,威远侯府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心里恨意滔天,皇后面上却只作哀戚之色,没把心思泄露出半点来。 皇帝跟李沐叨逼叨完了,往下一看这才发现皇后还在地上跪着,立即宣她起来。 皇后这些时日忧思过度、茶饭不思的,今儿又跪得太久,谢恩后这一站,顿时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就往前栽倒了去。她身边的宫女被吓得够呛,顾不得主仆有别立即过去扶住了她。 皇帝一看皇后晕倒,也急了眼了:“快,快宣御医!” 陈公公咚咚咚,一路小跑着下去找人了。 皇帝这朝也没心情上了,宣布退朝。 今儿早朝折一个皇子、一个兵部尚书,外边腥风血雨的一片,这时候朝中真没几个官、员还能在这若无其事上朝的,尤其是屁股不干净的官、员就更是了。 皇帝宣布退朝,他们正求之不得,口呼万岁后,立即退了下去。 不多时,方御医匆匆而来,为皇后诊脉之后把皇后的病情同皇帝说了,皇帝闻之无比心疼,让人用自己的御辇送皇后回凤藻宫,他自己走着回的御书房。 处理着桌上小山高的奏折的时候,皇帝多少觉得力不从心。 他搁下御笔,闭上眼睛,手指揉着太阳穴,仔细地,他将这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大小事回想一遍,越想越是烦躁。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看似没有关联,可又殊途同归——毁掉的都是他朝廷里的重臣。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黑暗的大手,在拨乱这乾坤。 皇帝烦躁的想要骂人——这要只是陷害也就罢了,偏偏这些近来被挖出的案子都是真有其事,苦主除了平民之外还有他自己倚重的人,简直不要太虐。 他都想问自己——这么多年朕在这把龙椅上都干了些什么? 简直都要怀疑人生了好吗? 越想,越是头疼。 “要是琴妃在,朕用得着这么……”皇帝话说到一半,忽地拍案而起,唤:“小陈子。” 陈公公被皇帝突然的举动吓得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地凑过来:“皇上?” “琴妃……琴妃现在在哪里?”皇帝急切的问道。 “琴妃……”陈公公快速在脑子里想了一遍其人,禀报道:“皇上您忘记了吗?琴妃被您打入冷宫已经七年,这七年内她青灯伴古佛,一步都没踏出去过了。” “快,快把她宣过来!”皇帝已经等不及要见她。 “奴婢这就去。”皇帝有令,做太监的哪敢不从? 陈公公一溜小跑就出去了,皇帝在书房里搓着手,越想就越是兴奋——是啊!他怎么就忘了,他宫里还有一个多智近妖的琴妃了?想当年他之所以能从众多兄弟里脱颖而出得他父皇注意,靠的就是她的指点。若不是她家世太低,且聪明到让他忌惮,这大殷的皇后之位他早就双手捧给她了! 有她在,他的一切难题定能迎刃而解! 思及此,皇帝顿觉扬眉吐气,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只是——一刻钟、三刻钟……一个时辰过去了,外边别说是有人回来,就是连声儿都没听到过半点儿。 皇帝又着急了起来——莫不是小陈子那边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外边忽地传来通报声。 皇帝蓦然一喜:“传!” 只是那惊喜的目光在看到陈公公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后顿时转为浓浓的惊愕:“这……这是怎么了?” “皇上啊!”陈公公哭啼啼的趴在地上:“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去请琴妃娘娘,琴妃娘娘却道是她再不恋这红尘,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她。奴才念着皇上的命令,冒险带人硬闯,可是才进门就跟进了迷宫似的,怎么走都走不出来。到最后,最后……” 他痛哭流涕:“奴才是被踹出来的呜呜呜。” 皇帝这才想起琴妃不但足智多谋,也擅布阵,一般人根本就对付不了她! 而他这偌大的皇宫,她若是真想走,还不一定能拦得住她。 想通这点,皇帝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想发火,但是想到自己冷落了人七年,事到临头才想她来,这一腔熊熊怒火又跟被冷水浇一般灭了。 “罢了,罢了,朕亲自去请吧!” 皇帝叹息一声,整了整衣冠,带人浩浩荡荡往冷宫而去。 (冷宫里) 一袭素裳的琴妃取过宫女手上的香三炷,倾斜着在火上点燃后双手拈在胸前,恭恭敬敬地低三次头敬香,而后将那香插于那佛龛上,退后四步跪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敲木鱼念那心经。 四个宫女退到她身后,亦是跪了下来,双手于胸前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檀香袅袅,木鱼咚咚,小小的佛堂里气氛祥和。 就在此时,外边忽地传来通报声:“皇上驾到,琴妃速……” “都在外边等着,朕自个儿进去。”外边儿,皇帝打断陈公公的话,就要往里头走去。 陈公公忙拦:“皇上,您是万金之躯,这里头邪门儿,您可万万不能以身试险啊!” “没事。”皇帝跟琴妃在一块的时候多少也跟她学了些关于阵法的知识,简单的阵法是难不倒他的,说着挥开陈公公,自己大步走了进去。陈公公吊着心在后边跟着,就怕一个不小心再被丢出去。 所幸,一路平安。 皇帝走进小佛堂里,清咳一声。 琴妃置若罔闻继续敲着木鱼、念经,只有那四个宫女站起来,向皇帝行了大礼。 皇帝打发了她们出去,把门关上了。 琴妃仿佛对外界完全不感兴趣一般,只继续她自己的事情。 皇帝不悦了,不满了,可看着她脂粉不施,素面朝天的脸,那一口气也渐渐消了下去。 能得皇帝青睐的,那必定是美人,琴妃确实生得极美——瓜子脸、俏娥眉,鼻若悬胆、唇若点朱,她整张面孔上最吸引的是那一双华贵的丹凤眼,开合有光,其神逼人。 而岁月似乎格外的优待她,她年轻的时候美丽动人,到如今这般年纪依然妙美动人不说,因为敬佛,所以身上更多了一股子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已不似凡俗中人。 近些时日,皇后常常垂泪,只惦记着报仇,那容颜就跟老了二十岁一般,露出了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老态。皇帝纵使对皇后有情,可对着那一张变丑的面孔,真心怜爱不起来。 贵妃倒是貌美依旧,可是皇帝因为殷清律的事恨足了她,自然不会往她那边儿去。别的妃子那边,一个个见着他,就跟哈巴狗见着骨头似的恨不得把他吞肚子里边儿,他看着就烦,干脆的就自己待着了,彻底戒了女色。 可现在,看到这般貌美的琴妃,皇帝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这样一来,他倒是把来找她的真正目的给忘记了。 “琴儿……”皇帝一双眼睛贪婪的锁在琴妃脸上,弯腰伸手就要去抱她。 琴妃手上动作一停,睁开眼睛,蓦然回头。 …… 八宝阁,夏语冰展开才收到的从宫里头传递出来的信息,看到上面的两个字,不由得陷入深思中:“琴妃……”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姑苏凉小小打了个呵欠,换了个姿势在她怀里:“若她此时复宠,对你是大不利。说句不好听的话,亲爱的若是你动手之前她在皇帝身边,你所筹谋的绝对不会这般顺利。” 三十多年前,琴妃是和夜非蓉齐名的绝顶天才! 而最重要的是,琴妃真正的姓氏——帝! 帝琴——她是大帝的后人! 姑苏凉眼神倏尔凛冽,看向夏语冰。 ------题外话------ 要是在凌晨两点半之前有订阅的妹纸,那就对不起了请再看一遍,因为你们家蠢作者下班很迟,饭都没顾上吃就跑去上商务英语课,下课回来已经九点半都快饿死了好吗?于是自己做了饭吃,写更新是从十一点开始,最早传上去的版本要是订了的都可以看到,你们家蠢作者修得有多丧心病狂——其实春作者是狮子座嘤嘤嘤嘤。 102:风暴前夕(1) 一道道黑色的身影策马疾如箭矢往城外射去,哗啦啦的雨声亦掩不去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雨幕里分不清谁是谁,只可见那一道道透明的水帘溅起,而又重重落地。 浓黑与白交织,阴暗与微光同在,这样的场面就像高人手绘出的浓墨重彩的水墨画——气势恢宏,场面震撼! 禁军精锐,霸气如斯! 道上行人观之,莫不骇然退避。 八宝斋的二楼,姑苏凉却是轻笑一声,扬起了脸儿看向她,意味深长的道:“都倾巢而出了呢!” 夏语冰唇角几不可见的微微一弯。 “难怪要动用人家的人手,原来亲爱的你是等在了这里……”语气听着是有点小不满,姑苏凉却是笑得千娇百媚,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眼尾妖娆的挑起,望着她的秋水一般的眸子里三分狡黠、七分诱惑,美得勾魂摄魄。 这般勾人的活色生香面前,夏语冰也是将眼睛微闭上才脱离他的蛊惑,平静的道:“这是第二步的计划,等他们抓人归来给皇帝复命,便是到了我们实施第三步计划的时机。” “亲爱的,你真的好聪明,人家好崇拜你哟。”姑苏凉才不会允许她有逃避他的举动,娇嗔一声后,他身形一侧,细瘦的双臂将她腰肢揽入怀里的同时,嘟嘴亲在了她左颊上,‘啵’的一声。 夏语冰脸色一沉,蓦然睁开眼睛瞪他。 姑苏凉作无辜状眨了眨眼:“亲爱的,人家表达开心的方式一直是这样哎……如果亲爱的你是因为人家亲了你而觉得吃亏的话,那……”他水汪汪的眼睛看她一眼,羞涩地低下头去,声音细细:“那你亲回来便是。” 夏语冰:“……” 被人占了便宜,还要自己主动送过去再被人占一遍——他当她智商为零吗? 不想理他! “不亲人家就代表你不生气咯。”姑苏凉抬起头来,眼里满是狡黠之色,‘啵’的一口又亲在她右颊上,对着她冷凝的目光,他笑盈盈的:“左右对称方为美。” 夏语冰冷笑两声:“呵呵!” 拉开他的手,她转身就要走。 “别嘛,别嘛……”姑苏凉从她身后紧紧环住她的腰肢,声音闷闷的:“人家不闹了还不行吗?亲爱的你不能这样,今儿是你一早就拉人出来看戏的……” 夏语冰冷冷纠正他的话:“是你死皮赖脸要跟着来的!” 姑苏凉一噎,缓过来就立刻耍起了赖皮:“人家不要你走,不要你走,就是不要你走嘛!” 他滑下来,双腿往她小腿一盘,一双手紧紧抱着她的大腿,大有当她腿部挂件的意思。自从那一日他发现这招对她有用后,便是一来二去用上了瘾,时不时就要来这么一出。 可偏偏,她还真拿他没办法。 “再出幺蛾子,你自己主动滚!”夏语冰不甘心的冷冷警告道。 “亲爱的你好凶哦。”姑苏凉娇声抱怨一句,松手站起来的下一秒就跟没骨头似的往她身上偎了过去,熟练地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腰上,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只是看在你很厉害的份上,人家便不同你计较啦。只是你得告诉人家,这接下来会怎样的事发生呢?” 夏语冰不愿多谈:“看着便是。” 姑苏凉偏头看向那阴暗的天色,掩嘴轻笑一声:“呐……那人家就等着看咯。” 在她的谋算下皇城腥风血雨将掀,今日后便会动荡不安,他等着看她——一飞冲天! 至于那些在背后想要暗算她的人…… 他垂眸,小扇子一般精致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危险之意。 他们如此之近,敏锐如夏语冰自然发现了他情绪的突然变化,她却没有多问。对于这一个盟友,她虽然不是十分的放心,却也有着六分的信任,在这样的关头她相信他不会背叛她。 她知道他有事瞒着她,一样的她也有事瞒着他,可这并不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合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自己想要护卫的东西不是吗?她并不是眼底揉不得沙子的人,所以他有小心机她不会介意,而且一个人可怕之处不在于他有心机,而是在于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太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对他,目前是放心的。 夏语冰的目光重新投入雨幕中。 …… 皇帝这一次是下了狠心要彻底舍弃殷清律和尉迟靖,下手是又狠又快,在处理了殷清律后立即派进军精锐去斩杀尉迟靖的旧部的同时也让陈志去抄了尉迟靖的府邸。尉迟靖多年敛的一大笔财富被搜刮出来充入国库,其数额之巨大,就是听到陈志汇报的皇帝也差点没给活活气死,当即下诏令让陈志把尉迟靖的那些个妻妾子女全部投入刑部大牢。 原刑部尚书李沐大难不死归来,皇帝念在李氏本家惨遭灭门的一事上,对他多有愧疚,便赦免了他的罪过,让他官复原位,继续掌管刑部。 京兆府尹囚犯都已经满员,这会儿不往刑部装,还真装不下了。 李沐当廷接了圣旨,痛哭流涕领旨谢恩,信誓旦旦道:“微臣绝不再玩忽职守,一定会为皇帝尽忠以谢皇恩,天地共鉴!” 皇帝看着挺欣慰的:“制作能改,善莫大焉,你之前也不过是一时糊涂而已。” 李沐闻言更是泣不成声。 皇帝便是低声劝慰着他,又说了些旁的叮嘱。 君臣这边是在这正解着心结,皇后却是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她对于皇帝处理殷清律的事的结果十二分的不满意——虽然皇帝判了殷清律在三日后执腰斩之刑,但是她李氏几百人的血债岂是殷清律一条命就能抵的?再说贵妃那贱人只是被贬到浣衣局当宫女又没被赐死,更有殷清雪那死丫头在皇帝面前晃!皇帝一向宠爱那死丫头,指不定哪一天那死丫头就给皇帝灌*汤,皇帝一高兴就把贵妃给放了呢?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皇后下了狠心,绝对不给贵妃再翻盘的机会! 在殷清律害她李氏灭门时,未必没有贵妃母家威远侯府的相助,还有那陈安逸,若不是他下帖子请她的寰儿喝酒,寰儿岂会落到如今不复醒的地步? 血债——从来只有鲜血才能偿还,她必定也要贵妃亲尝灭门之痛,威远侯府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心里恨意滔天,皇后面上却只作哀戚之色,没把心思泄露出半点来。 皇帝跟李沐叨逼叨完了,往下一看这才发现皇后还在地上跪着,立即宣她起来。 皇后这些时日忧思过度、茶饭不思的,今儿又跪得太久,谢恩后这一站,顿时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就往前栽倒了去。她身边的宫女被吓得够呛,顾不得主仆有别立即过去扶住了她。 皇帝一看皇后晕倒,也急了眼了:“快,快宣御医!” 陈公公咚咚咚,一路小跑着下去找人了。 皇帝这朝也没心情上了,宣布退朝。 今儿早朝折一个皇子、一个兵部尚书,外边腥风血雨的一片,这时候朝中真没几个官、员还能在这若无其事上朝的,尤其是屁股不干净的官、员就更是了。 皇帝宣布退朝,他们正求之不得,口呼万岁后,立即退了下去。 不多时,方御医匆匆而来,为皇后诊脉之后把皇后的病情同皇帝说了,皇帝闻之无比心疼,让人用自己的御辇送皇后回凤藻宫,他自己走着回的御书房。 处理着桌上小山高的奏折的时候,皇帝多少觉得力不从心。 他搁下御笔,闭上眼睛,手指揉着太阳穴,仔细地,他将这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大小事回想一遍,越想越是烦躁。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看似没有关联,可又殊途同归——毁掉的都是他朝廷里的重臣。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黑暗的大手,在拨乱这乾坤。 皇帝烦躁的想要骂人——这要只是陷害也就罢了,偏偏这些近来被挖出的案子都是真有其事,苦主除了平民之外还有他自己倚重的人,简直不要太虐。 他都想问自己——这么多年朕在这把龙椅上都干了些什么? 简直都要怀疑人生了好吗? 越想,越是头疼。 “要是贤妃在,朕用得着这么……”皇帝话说到一半,忽地拍案而起,唤:“小陈子。” 陈公公被皇帝突然的举动吓得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地凑过来:“皇上?” “贤妃……贤妃现在在哪里?”皇帝急切的问道。 “贤妃……”陈公公快速在脑子里想了一遍其人,禀报道:“皇上您忘记了吗?贤妃被您打入冷宫已经七年,这七年内她青灯伴古佛,一步都没踏出去过了。” “快,快把她宣过来!”皇帝已经等不及要见她。 “奴婢这就去。”皇帝有令,做太监的哪敢不从? 陈公公一溜小跑就出去了,皇帝在书房里搓着手,越想就越是兴奋——是啊!他怎么就忘了,他宫里还有一个多智近妖的贤妃了?想当年他之所以能从众多兄弟里脱颖而出得他父皇注意,靠的就是她的指点。若不是她家世太低,且聪明到让他忌惮,这大殷的皇后之位他早就双手捧给她了! 有她在,他的一切难题定能迎刃而解! 思及此,皇帝顿觉扬眉吐气,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只是——一刻钟、三刻钟……一个时辰过去了,外边别说是有人回来,就是连声儿都没听到过半点儿。 皇帝又着急了起来——莫不是小陈子那边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外边忽地传来通报声。 皇帝蓦然一喜:“传!” 只是那惊喜的目光在看到陈公公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后顿时转为浓浓的惊愕:“这……这是怎么了?” “皇上啊!”陈公公哭啼啼的趴在地上:“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去请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却道是她再不恋这红尘,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她。奴才念着皇上的命令,冒险带人硬闯,可是才进门就跟进了迷宫似的,怎么走都走不出来。到最后,最后……” 他痛哭流涕:“奴才是被踹出来的呜呜呜。” 皇帝这才想起贤妃不但足智多谋,也擅布阵,一般人根本就对付不了她! 而他这偌大的皇宫,她若是真想走,还不一定能拦得住她。 想通这点,皇帝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想发火,但是想到自己冷落了人七年,事到临头才想她来,这一腔熊熊怒火又跟被冷水浇一般灭了。 “罢了,罢了,朕亲自去请吧!” 皇帝叹息一声,整了整衣冠,带人浩浩荡荡往冷宫而去。 (冷宫里) 一袭素裳的贤妃取过宫女手上的香三炷,倾斜着在火上点燃后双手拈在胸前,恭恭敬敬地低三次头敬香,而后将那香插于那佛龛上,退后四步跪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敲木鱼念那心经。 四个宫女退到她身后,亦是跪了下来,双手于胸前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檀香袅袅,木鱼咚咚,小小的佛堂里气氛祥和。 就在此时,外边忽地传来通报声:“皇上驾到,贤妃速……” “都在外边等着,朕自个儿进去。”外边儿,皇帝打断陈公公的话,就要往里头走去。 陈公公忙拦:“皇上,您是万金之躯,这里头邪门儿,您可万万不能以身试险啊!” “没事。”皇帝跟贤妃在一块的时候多少也跟她学了些关于阵法的知识,简单的阵法是难不倒他的,说着挥开陈公公,自己大步走了进去。陈公公吊着心在后边跟着,就怕一个不小心再被踹出去。 所幸,一路平安。 皇帝走进小佛堂里,清咳一声。 贤妃置若罔闻继续敲着木鱼、念经,只有那四个宫女站起来,向皇帝行了大礼。 皇帝打发了她们出去,把门关上了。 贤妃仿佛对外界完全不感兴趣一般,只继续她自己的事情。 皇帝不悦了,不满了,可看着她脂粉不施,素面朝天的脸,那一口气也渐渐消了下去。 能得皇帝青睐的,那必定是美人,贤妃确实生得极美——瓜子脸、俏娥眉,鼻若悬胆、唇若点朱,她整张面孔上最吸引的是那一双华贵的丹凤眼,开合有光,其神逼人。 而岁月似乎格外的优待她,她年轻的时候美丽动人,到如今这般年纪依然妙美动人不说,因为敬佛,所以身上更多了一股子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已不似凡俗中人。 近些时日,皇后常常垂泪,只惦记着报仇,那容颜就跟老了二十岁一般,露出了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老态。皇帝纵使对皇后有情,可对着那一张变丑的面孔,真心怜爱不起来。 贵妃倒是貌美依旧,可是皇帝因为殷清律的事恨足了她,自然不会往她那边儿去。别的妃子那边,一个个见着他,就跟哈巴狗见着骨头似的恨不得把他吞肚子里边儿,他看着就烦,干脆的就自己待着了,彻底戒了女色。 可现在,看到这般貌美的贤妃,皇帝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这样一来,他倒是把来找她的真正目的给忘记了。 “琴儿……”皇帝一双眼睛贪婪的锁在贤妃脸上,弯腰伸手就要去抱她。 贤妃手上动作一停,睁开眼睛,蓦然回头。 …… 八宝阁,夏语冰展开才收到的从宫里头传递出来的信息,看到上面的两个字,不由得陷入深思中:“贤妃……”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姑苏凉小小打了个呵欠,换了个姿势在她怀里:“若她此时复宠,对你是大不利。说句不好听的话,亲爱的若是你动手之前她在皇帝身边,你所筹谋的绝对不会这般顺利。” 三十多年前,贤妃是和夜非蓉齐名的绝顶天才! 而最重要的是,贤妃真正的姓氏——帝! 帝琴——她是大帝的后人! 姑苏凉眼神倏尔凛冽,看向夏语冰。 ------题外话------ 不要怪你们家蠢作者只写一半,实在是因为你们家蠢作者写一会儿就趴在键盘上睡一会儿,简直被自己要蠢CRY~(>_<)~。不过要是能把大纲当正文,嗯,临时撸的大纲一千字算上,你们家蠢作者总共也有四千五百多字啊!你们家蠢作者先睡了,真撑不住了,明儿会早起写的,肯定的! 103:风暴前夕(2) 李岩吓得一抖,忙道:“皇上,这都是老臣的错,老臣的错啊!” “你做过的错事岂止这一桩?”刘御史站出来,面向皇帝:“皇上,臣有本上奏!” “准奏。”皇帝怒气冲冲的。 刘御史肃容道:“今年冬日暴雪之后便是暴雨,平京且有刑部大牢倾塌,别的地方一样有因水利工程被毁而出事。据臣所知,事态相当的严重。” 皇帝一听就更是气急了眼了,须知——天灾是上天的预警,在人固有的认知里,只有皇帝不仁天下才会出这等的祸事。每每这时皇帝不但要派人及时赈灾,同时的还要下罪己诏,祈求老天的原谅,免苍生之苦厄。他在位这许多年,天下一直风调雨顺,岂知如今竟出此等祸事! “说,刘爱卿,你说,哪里出事儿了!”皇帝这会儿都恨不得从刘御史嘴巴里掏出话来。 刘御史从袖管里取出奏折高举过头:“回皇上,是华西、怡南、东益、南昭四大省的防洪设施被洪水冲毁,其原住民十二万,到如今逃出升天的只有三万!” 这个数字一出,朝廷顿时一片死寂。 皇帝再忍不住从龙椅上跳起,指着李岩破口大骂:“李岩,你这个畜生!” 李岩面色惨白,身体抖若筛糠,不敢回话,只把眼角的余光偷偷往礼部尚书冯超那边望,恳求他的帮忙。不求他能保他性命,但求他能看在他俩共同干过的事儿上护他家人一命。可是那冯超却是狠狠一瞪他,那意思就是‘你若是敢把我抖落出来,你家里人就别想活了’,李岩眼中掠过一抹惧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皇帝令陈公公取来奏折,展开一看,更是怒不可遏,盛怒之下厉声宣判:“李岩此人实乃国家蛀虫,再留不得!来人,将此人拖出去!” 同时点出刑部右侍郎的名:“左卿,朕委派你主审此案,查出他所犯的案件后,将他与他的家人尽数绑在城门。朕下罪己诏的那一日,必以他们的性命平万民之愤!” 左青领令。 李岩闻言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在侍卫来拖他的时候,他忽然猛烈挣扎,嘶吼出声:“冯超,我贪污受贿,害人性命,你假仁假义,恩将仇报与我不过是一丘之貉!” 皇帝闻言,大叫一声‘慢着’,侍卫们的手一松,李岩顿时跟宽带面似的软在了地上。 冯超这时候站出来:“皇上,老臣冤枉啊!这人死到临头,信口胡言的话岂能当真?望皇上明察秋毫,还老臣一个清白哪!” “你有清白可言?”李岩自知自己横竖都是一个死后,就打定主意要咬死他。同样做错事的人,凭什么他就要身败名裂死于刀下,而这个人却可以安享富贵,一世荣华? 李岩嗤笑道:“冯超,别人现在叫你一声‘冯大人’,你听习惯了就忘记自己这职位是如何得来的了?” 冯超这人老奸巨猾,和李岩一起贪赃从来都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这么多年都没留下把柄,现在一听他喊出这事,顿时一阵惊慌。只他到底是久经官场的老人,再一想到那事儿都过去那许多年,当年当事人都已身亡,现在即使皇帝有心彻查此事,想要查证、取证根本就是难如登天! 他思及此,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底气,面上却义正言辞道:“本官坐上这位置当然是皇帝陛下慧眼识英才,加之本官德行尚可,为官清正。” “你有德行可言?”李岩冷笑出声:“你忘了当年的你恩师楚尚书的案子,我可是一刻都不敢忘记哪!” 皇帝当年盛怒之下判案,因为楚尚书很得他信任,又因事情牵扯重大,所以对这案子记忆深刻。现在听到旧案重提,怀疑之下,火气也是去了几分:“冯超,当年的案子里当真还有隐情?” 冯超面露哀戚之色,沉声道:“当年的事就是如皇上您所查到的那般,并无隐情。恩师出那等事,是*,律令森严,老臣即使有心想求情,无奈当时人微言轻,又深知法理不容情,便是未敢上奏。” 他抹一把眼泪:“皇上,恩师待老臣犹如亲子,恩重如山,只奈何当时老臣无法为他做些什么。老臣左思右想,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恩师照顾好他仅剩的家人了。” 这么一听,倒还是个有情有义的。 可皇帝虽然老了糊涂了,那也是这么多年大风大浪走来的,岂会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他看向李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当廷说明白!若说的确实是真,朕看在你戴罪立功的份上,或可免去你家人死罪。” 李岩闻言眼睛一亮,再无顾虑恨声道:“众所周知当年他恩师楚尚书之死是因为卷入科场舞弊案,起因是他的小妾与人有私,而后听从奸、夫的话当晚将考题偷出粘在楚尚书的官服背上。次日楚尚书去科场之时,便是有他一个被那小妾买通的随从将那考题摘下来,交到那奸、夫手里,那奸、夫再交到应考的举子手上。” “你都知道些什么,快说?!”刘阁老站了出来,他当年和楚尚书交情莫逆,好友惨遭横祸,他也是十二分痛心的。只是当年证据确凿,由不得人申辩,他纵然有心却也只能将心思按捺下,而今一听这案子竟还有内情,哪里还能再忍得住,立即就跳出来说话了。 “快说!”有一就有二,刘山长也跳了出来。 最近因为朝中人才紧缺,他便也被叫上了朝来为皇帝分忧,只是难料朝廷连番动荡,牵扯方面极大,他能做的也不过是下朝了给皇帝一些建议,旁的还真不知该说什么。 可是这会儿,他却忍不住了。 楚尚书此人君子端方,文采风流,不但在诗文上有极高的造诣,一手妙笔丹青更是堪称神作,此人之死,不止是其一家人之哀,更是天下文人之殇。尤其是还是在知道楚尚书可能是被陷害的情况下,他岂能不要一个结果? 而此时朝廷里的一些仰慕楚尚书的后生官员也是站了出来,问李岩要一个答案。 冯超面色惨白,汗如雨下。 李岩看他这狼狈样,顿觉心中无比快意:“当年事情败露后楚尚书被斩,其小妾与奸夫被浸了猪笼,那一批被卷入案子的举子都被永久取消科考资格,事情看似结束,其实真正的幕后凶手一直逍遥法外!” 李岩眼神一厉,手蓦然指向冯超:“幕后的真凶就是他!这人心胸狭隘,当年被楚尚书训斥冒进贪功、又被楚小姐拒绝求爱,心生恨意之下设此毒局!等楚尚书和相关人一死,他假惺惺的打着‘照顾恩师遗孀’的旗号照顾楚尚书家人,却是哄得楚小姐委身于他,而他为标榜清正,对外称绝不纳妾。其实呢,他早就在外边养了外室,生下了儿女,等楚小姐死后故意传出‘思念爱妻借酒浇愁’的消息,让同僚劝其续弦,他却没有去娶那些个年轻女子,不过娶了一‘孀妇’,还接纳了她一双儿女,此后再没有纳妾。读书人都道他秉性仁善,也正因为此他才能在同僚中脱颖得皇上您赏识而出坐上尚书的位子。可其实呢,那‘孀妇’和那一双儿女就是他亲生的,而楚小姐和楚夫人的死也和这人脱不了干系!” 朝臣闻言,一片剧烈的抽吸气声! 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中山狼啊! 设计杀了恩师不说,还哄占恩师之女,更利用人家父女的名声为其官声铺路,简直就是把人一家的利用价值都给榨了个干干净净! “冯超,你好狠的心哪!”刘阁老也顾不得这是在御前,一脚重重踹在冯超的身上。 “你简直就是读书人之耻!”刘山长也是顾不得风度破口大骂。 别的文官亦然对他怒目相对,尤其是那些昔日楚尚书的门生,更恨不得当场杀了他! 众怒之下,冯超面如金纸,拼着最后一口气大喊:“皇上,这都是污蔑、污蔑啊!” “这不是污蔑,我有证据!”李岩高声大喊:“当年我阴差阳错之下寻到楚小姐的贴身婢女,她现在就在我府上,事情真相如何,问她一问便见分晓!” 皇帝也是有心弄个清楚明白:“宣!” 不多时,那婢女便是被带了上来,她一眼看到冯超,便是连皇帝都忘记要拜,红着一双眼睛朝冯超冲过去:“贼子,你还我家老爷夫人小姐的命来!” 冯超闻声一看,差点没吓死过去——她当年不是死了吗?怎么活过来了? 带她上来的侍卫见状赶紧拉住了她。 “晓月!”这时,刘阁老和刘山长都认出了这曾经跟在楚小姐身后八面玲珑的丫头。 其实她如今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事隔多年和当年的小丫头长相天差地别,换成旁人或许不好认,但是她却实在是太好认了。因为她特征太明显——天生一双雌雄眼,那俩眼睛一大一小,万人里边也难出这么一个,故而刘阁老和刘山长这才多年后的第一眼看到她,就把她给认出来了。 晓月也是认识刘阁老和刘山长的,声儿熟,一看,顿时泪如雨下:“两位大人,求你们看在老爷与你们相交,小姐又多得你们的指点下,还老爷一个清白,为夫人和小姐报仇啊!” “这中间又发生了何事,你且道来!”刘阁老亲自让侍卫松开了她。 晓月泪流满面,缓缓说出了那一段往事:“当年老爷遭遇横祸惨死,这贼子花言巧语骗了我家夫人,得了夫人信任。他也的确是倾慕我家小姐,便是在这期间对我家小姐大献殷勤,夫人看在眼里,以为他是真心,便是在小姐为老爷守孝三年之后,做主成了这门亲事。两人也是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只是这恩爱很快就被打破。这贼子有一日喝醉了酒,无意中说漏了嘴,泄了当年的事,小姐闻言犹如五雷轰顶,枕边人是仇人谁也接受不了,更何况小姐的肚子里还有他三个月的孩儿。小姐冷静下来后写下绝笔信交给我后便是要我走。我担心小姐便是暗地里跟着她,却正见到她备了酒菜寻他意图与他同归于尽,可是小姐一个闺阁妇人哪里有这贼子的心机,一不小心就被这贼子看出端倪。” 说到这里,晓月悲声道:“我亲眼看着我家小姐被他强、后活生生掐死,血染卧房,而后半晕着的我随后被他令人带出去丢入远处的一口井中,我为了保住小姐的信,用帕子裹了将信含在口中。被丢下井中后我以为自己难逃一死,却幸而那井水不深,我高声呼救得过路的路人所救才逃出升天。我一心想着为我家老爷、小姐报仇,便是想着乔装打扮去见夫人,可是却在回去途中便是听到了‘小姐流产身亡,夫人伤心投缳’的噩耗。” 晓月泣不成声:“我家夫人从来坚强,如何会做出这等傻事来?定是贼子怕事情败露,所以斩草除根!我在那时无助之下只得躲藏起来,可是贼子的官越做越大,区区如我怎会是他的对手?我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卖身为奴,避开京城寻觅机会,却不想被李大人认出带回,从此我便留在了李府。” 李岩接过这话:“事情就是如此,而且你们若是觉得她说话不可信,大可到我书房一搜,我书房里边的《大殷律例》里有一封楚小姐的绝笔信,里面清楚的写着冯超的罪状。” 皇帝当即派人过去取了,不多时证物便是被呈上。 冯超这会儿不死心还在喊冤。 刘阁老和刘山长奉命去验信的真伪,二人端详看,表示这确实是楚小姐的真迹——楚小姐得楚尚书真传,一手瘦金体写得极好,其风骨他人难仿是其一,惯性用语是其二。而信上记载的那一件旧案之事,字字泣血,催人泪下,让人观之便能与当年写这绝笔信的女子的心迹感同身受。 确认之后,便是天大的愤怒! 皇帝更是暴跳如雷:“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无耻之人!来人哪,把这畜生给朕拖出去!” 侍卫架住冯超,冯超抖若筛糠,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皇帝宣判:“自今日起,免除冯超礼部尚书之职,其职位暂由礼部左侍郎代替!冯超此人忘恩负义、谋害恩师、杀其妻女罪无可恕,此案朕交由左卿你审查,务必将他这些年全部所犯罪过查清楚,定了罪状之后张榜天下,不用经过朕便可将其腰斩。其府上家人知情不报,充作罪奴流放岭南,三代之内不许回京!其人楚尚书因冤案身亡,乃国之损失,朕追封他为楚公。丫鬟晓月勇敢为主家伸冤,是难得的忠义之人,朕赐封你为忠勇夫人,赐楚姓,另将冯宅于你养老,赏赐千金。” 顿了一顿,他看向李岩:“你揭露冯超有功,随后你配合刑部那边将你和他勾结所作的违法之事一一交代清楚,但即使这般你也不能功过相抵,死刑依旧,不过朕可饶过你府上十二岁以下的子女不死。” 左青道:“臣领令。” “谢主隆恩!” “谢主隆恩。” 李岩和楚晓月皆是喜极而泣。 朝臣也是很高兴的,皇帝总算干出了一件好事。 皇帝这时候点了一直装缩头乌龟的太子殷清昭:“朕命你管理工部,你虽有不察之罪,但罪不至死。自今日起,你带人去四省赈灾,办不好事你就别回来了!” 三个儿子,一个跑了,一个昏迷不醒,他再不喜欢这个大儿子,这时候也只能用他了。 殷清昭闻言是差点喜极而泣,工部的出事他本以为自己要被宰了,可是现在他父皇让他去赈灾了!只要他把差事办好了,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他储君之位从此安稳! “儿臣愿将功抵罪!”立即就答应了。 皇帝冷眼扫这没出息的儿子一眼,有心骂两句,但是想到贤妃,终究忍住了。 宣判已下,多余的人便是被带了下去。 不多时,有人通报,道是去搜威远侯府的那武将回来了。 皇帝立即让人宣进殿中。 那武将进来,先给皇帝见了礼然后道:“威远侯印信和调兵虎符不翼而飞,世子和世子被人重伤昏迷不醒。据臣调查是说昨夜有人送信到威远侯府,侯爷夫人当即就派了人出去,不久后就救出了人犯殷清律。侯爷夫人为了救人犯殷清律,今儿一大早唤来世子和世子夫人,世子和世子夫人挣扎之下受了重伤,而人犯殷清律则是拿了侯爷的印信和虎符带着部下在侯爷夫人的安排下坐着世子的车驾跑了。” 陈洪一听,腿一软,直接给皇帝跪下了,悲声道:“妇人坏事啊!” …… 八宝斋里,夏语冰以指尖沾了沾水,在桌子上写下‘工、礼、威’三字。 下边传来通报声。 “让她过来。” 夏语冰手一拂,将桌面上水渍擦去。 披着斗篷的女子上来,跪在她身侧:“奴婢大仇得报,谢主子成全!” 她一掀斗篷,露出脸上那一双雌雄眼来——正是刚被封赏为忠勇夫人的楚晓月。 夏语冰‘嗯’一声:“从今以后你再不用受制毓秀宫。” 楚晓月闻言肩膀一颤,大惊失色:“主子,你不要奴婢了吗?” “该你做的事你已经做完了。”夏语冰站起身来:“楚家人在天有灵,今日起便可安息。” 楚晓月还想说什么,夏语冰已经冷冷打断她的话:“来人,送客!” 有人过来,对楚晓月道:“请!” 楚晓月含着眼泪,给夏语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主子大恩,恩同再造,来日主子再吩咐,奴婢甘为主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夏语冰垂下眼睑,默不出声。 晓月起身一抹眼泪,和那人一起退下。 夏语冰抬起眼来,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忽而心里怅惘——若她消失,可会有人铭记? ------题外话------ 科举案是有一回听评书听到的冤案,昨儿写着写着就加了许多内容,那啥,不算抄吧? 殷卷,女主在暗,很少露面其实掌握大局,但是到了魏地,就是完全相反了,求不被抛弃,o(>_<)o。 104:风云变色 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夏语冰沉下思绪认真思索。 殷清律叛逃,贵妃一党看似有了希望,其实不过踏进了她为他们编织的樊笼。这样直接造就的后果是——他若不谋反,皇帝也会以谋反的罪名杀了他。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和我为刀俎人为鱼肉上,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哪怕这‘鱼肉’是难斩的。 九五至尊、大权在握的诱惑,皇族的子弟鲜有人能抵挡。殷清律这野心家,她不怕他不谋反,只要他反,皇帝再派兵给她爹…… 她心口一疼,思绪暂时中断,那一日夏府的情形又历历在目。比起夜玖那一匕首的刺伤肺腑,他的态度更让她觉得难受,而阿娘那边…… 她垂下眼睑,微阖上眸子掩去眼眸中的失落。 “宫主,夏梅求见!” 下边儿,有请示声传来。 “见!” 夏语冰迅速将情绪整理,没被恶鬼面具遮住的另外半边脸恢复成昔日无表情的模样,眸色冰冷深邃,就只是坐在那里,冰冷的气势就让人不敢轻忽。 夏梅上楼来,单膝跪在她身侧行一礼,而后道:“刃部成员和宫内护法派出的人手已经集合完毕,请宫主指示!” “出城五百米外有一处茶寮,锦绣带着人在那里在那里等你。以三声鹧鸪鸟叫为暗号,对上暗号你们会合后,此次任务全听凭她的调遣办事。”夏语冰说完,又沉吟道:“宫内的人手里若有提出反对意见、偷传信者见之便立即安排你刃部亲信在暗地里一律格杀!” 夏梅闻言一愣:“宫主……” 夏语冰冷眼看过去,凌厉如刀的目光逼得他咽下到嘴边的话:“我的命令你也敢不听了吗?” “属下不敢!”夏梅头一磕到底,一背的冷汗——如何敢忘记自家宫主说一不二,又极其护短了?这么珍惜宫内人性命的人突然下达这样的命令,定然是发现宫里人出了内奸,想要借机除之!他安逸的日子过了太久,竟然都忘记要居安思危。 “属下短见,请宫主责罚。” 他的头重重在地上一磕。 “事情可一不可二。”夏语冰眼底的冷色稍少了一些:“下去!” “是。” 夏梅低头从地上站起,躬身退离。 他下楼后,又有人求见。 夏语冰让其上楼来。 “宫主,您要查的消息查到了。”披着蓑衣的黑衣人说完,低着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笺,拽住边角的那一刻他手骤地一扬,身形骤然暴起,直袭向夏语冰的面门。 夏语冰眸光一冷,身形未动分寸,却只见旁边一道冷光闪过,那妄图偷袭夏语冰的人‘啊’的惨叫一声,握着匕首的那只手‘啪’地掉在了地上,同时的另一道光芒闪过,他整个人顿时一分为二,四溅的鲜血染红了这一片的桌椅。 “属下护驾来迟,请主子降罪!”急行而来的冬英连脸上的热汗都没敢动手抹去,膝盖一软,直接是在夏语冰面前跪下了。 “不迟。”即使她没有来,这区区一个刺客她自己也能应付,且她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迁怒于任何人。夏语冰冷声道:“你押送东西后便是立即掩人耳目到城内,然后这般这般……” 最后的话语,她是贴在冬英耳边说的。 冬英听完,一脸的紧张之色:“主子,你怎么……” 夏语冰眼底闪过一抹痛色,微整了呼吸,她沉声道:“你既唤我‘主子’,我的命令你便是要无条件执行!冬英,不要令我的觉得我对你的看重你只是因为我瞎了眼!” “主子……”冬英急得落下泪来。 夏语冰眸色一厉:“下去!” 冬英看着那一张即便是天塌下来也不会变的脸,一抹脸上眼泪,站起身来,斩钉截铁的道:“主子,属下遵从您的一切指令,死而无怨!但是主子,任务之外,冬英对皇天后土发过誓,今生今世与吾主生死共之!” 她不等她说话,躬身朝她一拱手:“主子保重!” 足尖一点,她黑色的身影掠入沉黑的雨幕中不见。 夏语冰沉黑的眸子望一眼她离开的方向,蓦然站起身来:“速唤轻音阁所有人手前来!” …… 一夜的大雨之后到得早上,雨势不但未停,反而是变得越发暴烈。豆大的雨点打在人身上、即使有蓑衣的遮挡,也是极痛。 殷清昭为了表示自己是去‘将功补过’的,舍弃了平日爱坐的马车,身披蓑衣、骑着高头大马,揣着一块能调动闽江地方军的虎符,带着皇帝派给他的三十多名御医,以及三千禁军精锐押着大量的粮草、药材浩浩荡荡离开了平京。 他立功心切不假,却也惦记着自己的安危,一路都有派斥候查看。只是他这样的举动在锦绣眼里不过是做无用之功,在她的指挥下,他们的人早就悄无声息地混了进去。 盯着殷清昭的岂止锦绣,还有殷清律! 在威远侯夫人的安排下,他带着贵妃和碧落坐上了世子的马车离开了平京,而后连夜赶路快马加鞭到威远侯驻兵地,用虎符调动驻兵,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往平京赶。 这么多将士的突临,过往城市的将士是要拦的,殷清律抢在皇帝还没有发出通缉他的命令之前,以自己皇子的身份令他们打开城门,不从者,杀之! 手腕之强悍,所到之城,莫不血染。 威远侯手底下的将士虽心有疑惑,却为他所蒙蔽,并不知道宫内具体的情形,只知‘皇帝被妖妃控制,二皇子受皇帝委派调兵救皇帝’,即使疑惑但是还是按照命令办事。 殷清律和殷清昭很快遇上了,殷清昭本来还想抖威风,给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弟弟一个下马威,顺便打打落水狗的,但是一看到对方那么多人马,一下子就哑火了。 三千多人对三十多万人,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别说打了,就是人一人一口唾沫也得把他们淹死了。殷清昭眼见不好,当机立断:“跑!” “哪里跑!” 殷清律岂会放过这等良机,立即是号令将士合围。 殷清昭着急之下就想喊出他自己的身份,可就在此时听到‘砰’的一声,粗壮的一道闪电猛地劈下将沉黑的苍穹都照亮半边,他眼睛睁大,然后就看到了一匹很眼熟的坐骑——这不是我的马吗?怎么被别人骑着? 殷清律看着殷清昭坐在马上的半边身子,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来:“给我杀!” 群龙无首,战难持久。 不多时,殷清律的人马便是将殷清昭手下的全部人擒获,他看着这些人低头后露出的一截古铜色的颈项,心里陡然冒出一个恶毒的想法来。 …… 几日后的早朝上,皇帝听到禀报,差点没被活生生气死,他一拍龙案,破口大骂:“殷清律,你这个万恶不赦的畜生!” 朝堂上文武百官除了武将,文官多数面色惨白,牙齿咯咯的打颤。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因为——今日早晨在文武百官上朝的必经之处,不知是谁像摆西瓜一样整整齐齐摆了几大车的人头,而在最前面马车上死不瞑目的竟然是去赈灾的太子殷清昭的半截尸体! 一大早就看到这,能不被吓到吗? 而现在,有人报有大军正在进攻城门,指挥的人是那殷清律,这样一来杀殷清昭的凶手是谁,还用得着多想吗? 威远侯噗通跪在皇帝面前:“皇上,老臣愿领兵出战,亲手收拾那孽障!” “你收拾个屁!”暴怒的皇帝狠狠将镇纸往威远侯脑门子砸去,把人砸出一脑门子血犹不解恨,又大骂道:“你那些将士参与刺杀太子,那是灭九族的大罪,这时候知道了真相的他们哪怕是不想反,也得被逼着反呐!” 威远侯头重重磕在地上:“纵使如此,老臣……” “来人把这老东西给拖出去!”暴怒的皇帝压根不想听他的话。 “皇上……” “拖出去!” 侍卫架着威远侯,强硬地把他拖了下去。 皇帝重重喘了几口气,开始整合人手,分让人守护好宫门,可平京虽大,能调动的将士不过十万之数,要是和外边三十万大军拼起来,那简直就是给人送菜的啊! 皇帝急得团团转,宣布歇朝一会,自己火急火燎地奔贤妃那去了。 彼时贤妃正在拜佛,小佛堂里佛祖脸上的笑容悲悯,佛前有檀香从香炉袅袅升起,香味弥漫在这天地,伴随着有节奏的木鱼声,气氛祥和。 皇帝的到来却是打破了这宁静。 “贤妃,大事不好了啊!” 他扑腾到帝琴面前,夺过她手上的东西:“昭儿……昭儿他死了!” “什么?”帝琴猛然睁开眸子。 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儿子,薄情如皇帝这时候也是落下泪来:“他……都怪朕不好,派他出去赈灾,结果……结果他被殷清律那畜生给杀了。” “生死有命,是我与他无母子之缘。”帝琴眼中有两行清泪滑下,缓缓地,她闭上眼睛,声音沉痛:“皇上请走,我要为我儿念经超度。” “不行啊!”皇帝险些没急哭出来:“现在那殷清律举兵攻皇城,皇城将危啊!” “那又与我何干?”帝琴声音平静,可仔细听却能发现其中的颤意:“人总有一死……” “你不能现在就死啊!”皇帝捕捉到她情绪的波动,双手用力掐着她的臂膀摇晃:“你要为昭儿报仇,他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你忘了吗?当年你那么艰难才生他下来,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气息弱得跟猫儿似的,别人都说他养不大,是你!是你硬是坚持留下了他,一点点把他养到那么大……” “别说了!”帝琴蓦然睁开眼睛,指着门外:“你给我滚!” “朕可以滚,可是……”皇帝松开她的臂膀,含泪的眸子望着她:“琴儿你当真如此狠心吗?是,朕是对不起你,可是昭儿却没有对不起你啊!你把他抚养长大,他感念母恩,你被打入冷宫的这些年,即使你不肯见他,他逢年过节都在外边给你磕头,从未中断过……” 虽然是为了搬帝琴出来救命才说这番话,但是这事确实是真的,只是他一直对此保持着警惕,一度还因为殷清昭的举动猜忌他。而今这些想来,他才惊觉到自己失去了这么个孝顺的儿子,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 “琴儿,他是你和朕的儿子,你就真的忍心让他尸骨遭人践踏,死不瞑……瞑……” 再忍不住,他泪如雨下。 帝琴抬手,将颊边的眼泪擦去:“我会亲手手刃杀害昭儿的凶手!” 皇帝喜极而泣,握住她的手:“琴儿,朕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的。” “皇上,请把当前局势告知与我。”帝琴从他手上抽回手来,交叠放在双膝上。 皇帝这才发现她说话一直自称‘我’,心里有点心酸,也是有点怀念,当初他们相遇时,他隐瞒身份与她相处的时候,她也是这般自称的,那时候…… 他摇摇头,收回心神,缓缓地将最近朝廷发生的事告诉了帝琴。 帝琴听完之后,缓缓道:“将传国玉玺交给我,三日之后,我必解你皇城之危。” 皇帝闻言顿时面露挣扎之色。 帝琴不说话,沉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皇帝。 皇帝思绪快速转动,一番斟酌——她多智近妖那是以前,佛堂七年之困,说不定就没那么厉害了呢?而且她能动用的不过是他交到她手上的势力,他只要想收回,她一样得乖乖交出来!再说了,即便她有传国玉玺又如何,她本是孤儿,现在唯一的儿子也死了,毫无根基的她根本爬不上皇位。 而且——当年她风华正茂时他尚能控制她,现在她老了,他一样可以! 想通了的皇帝做出了这往后想起来都后悔得恨不得掐死自己的决定:“好,朕将传国玉玺交给你!” 帝琴垂下眸子,卷曲的睫毛掩盖下的一双沉黑的眸子里蓦然风云变色。 ------题外话------ 大杀四方留到明天,然后你们的男主娘娘就要霸气登场了。 不要怪你们家蠢作者懒,实在是因为明天有英语考试你们家蠢作者要去背单词和句子看文章了/(tot)/~/(tot)/~/(tot)/~。 105:血染城墙 当夏语冰得知三万五的雷霆军被急召而归,军权重归夏琼华手里那一刻,如释重负的那一刻也本能的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贤妃此人名帝琴,曾化名‘阿琴’闯荡江湖,和当年月国的夜非蓉被誉为‘双璧’,巾帼不让须眉。而就是这两个绝顶天才,一个神秘陨落后出现在苍冥,成为苍冥的皇后,而后一把火燃尽生命,其子被月国现任女皇死士秘密带回取名夜玖,这些年被囚密室直到今年才得以重见天日;一个成为大殷贤妃生下太子在深宫无声无息待了二十五年之后,突然被皇帝打入冷宫避隐佛堂七年不出…… 七年! 夏语冰眼眸蓦然瞠大,冷喝一声:“秋葵!” “主子!”坐在她下方的严秋葵立即站了出来。 “你派人……不,你亲自通知我爹,即使花费大量时间,也务必、一定要将全部的人马核实清楚,不得有丝毫疏漏!”夏语冰说这话是又急又快,她已经意识到将完整的雷霆军整合交到夏琼华手上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她要立即调整计划! “是!”严秋葵立即退下。 夏语冰点名:“利、出、鞘三部首领听令!” “属下在!” 三人站出来,异口同声应道。 夏语冰冷声道:“利部从外面抽出一半人手盯紧贤妃,她的一举一动都不要放过!出部的人保护夏府一家,期间有擅闯者、借故求见者一律杀无赦!鞘部的人速入皇城各大地段,依照我同你们说的将东西备好,看到天空信号弹的那一刻所有人立即行动!” “属下遵命!” “去!” 三人低头拱手,迅速离开。 一下子,八宝斋里的人就走了一大半。 夏语冰冷眼看一眼外边,唤八宝斋的老板:“辜鸿!” “属下在。”辜鸿站出来。 夏语冰冷声命令道:“城内的事你负责盯着,一旦有特殊的情形立即汇报于我。在这期间我不会派任何人过来同你接触,所有信笺都通过驯鹰传达。” 辜鸿一怔,意识到这里面的真意后立即低下头,沉声应道:“是!” 夏语冰深深看他一眼,旋即一招手,带着剩下的人手离开了八宝斋。 …… 城门被进攻,夏琼华临危受命,见到自己同生共死的将士后无比激动,才做完战略部署回到军帐,忽见一道黑影印记在了帐篷上。 “谁?!” 他一拔宝剑,冷喝出声的那一刻,手中宝剑直刺向那一道身影。 严秋葵身形一闪,鬼魅般避开他的剑锋,在他将有下一次攻击时沉声道:“属下奉宫主之令前来,有要事向将军禀报,请将军容许进帐篷说话。” 夏琼华闻言一喜,行军多年他自然能看出来的人没有杀意,便是收了宝剑:“进。” “谢将军。” 严秋葵进来,单膝跪在夏琼华身侧行礼后道:“宫主交待,让您即使花费大量时间,也务必、一定要将全部的人马核实清楚,不得有丝毫疏漏。” 夏琼华眉头一锁:“晌午之后我们便要开始突击,没那么多时间了。” “将军恕属下直言。”严秋葵道:“宫主行事素有自己的章法,从不会无的放矢,望将军慎重考虑。” 这一战的意义并不仅仅是护住城中百姓,而是关乎社稷之危,这等重要关头,确实容不得丝毫轻忽。夏琼华仔细想了一想,下定决心:“好。” 严秋葵施一礼,就要离去。 夏琼华忍不住叫住她:“等等……” 严秋葵站住脚步,转头看向他:“将军可有事要属下传给宫主?” “她……”夏琼华哽了一哽,到嘴边的问话到底咽了下去:“让她保重自己!” 严秋葵眼底掠过一抹悲凉之色,她转身来,朝着夏琼华重重一跪:“将军!” “姑娘。”夏琼华惊得立即就要去搀她。 严秋葵避开他的手臂,结结实实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时她额头已经是青紫的一片,晶莹的眼泪在她眼底打着转,却被她强行憋在了眼眶里:“将军,有些事请您用心而不止是用眼睛看、用耳朵听,我们宫……宫主能走到今日……不容易!” 她说完,头一低,起身匆匆离去。 留下的夏琼华愣在原地,仔细地将她话里的信息一品,一颗心顿时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心底陡然起冲动,恨不得立即飞奔去寻自己的女儿,可他脚才提步,便是听到外边有人禀报:“将军,副将军求见。” 他抬起的脚缓缓放回去,脸上的焦急之色亦然慢慢收起——如何能忘,他并不止是她的爹爹,更是一军的统帅,他的手上掌握着数万人的性命。 这样,怎敢任性? “阿夏,保重自己,爹爹这一次一定支持你到底!”在心底,他暗暗发下誓言,而后一撩披风,坐于大帅椅上,沉喝一声:“进!” …… 同一时刻,夏语冰找到了那一日姑苏凉为她请来招魂的大师。 “你果然来了。”大师正画着符咒,看到是她,抬起头用眼神示意她在对面坐。 夏语冰坐下来:“大师,我想……” “你要知道的很快就有人告诉你。”大师打断她的话:“我等着你来,不是为了给你解惑,而是想要同你做一桩交易。” 夏语冰唇瓣一抿,定定的盯着他看。 大师也不介意,就这么任她看着,自顾的道:“姑娘你天生命格奇异,前路坎坷却总有贵人相护,志同道合之友相辅,这是大运加身之兆。而你本性极其坚韧,若能渡过此关便是遇风化龙,从此一飞冲天。” 他说到这里也是一顿,慢条斯理的道:“当然了,反之则是魂飞魄散,遗臭万年。” 说完,他含笑的眸子看着她:“你说,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 夏语冰面色坚毅:“我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确有贵人相护、同伴辅助,然更多的是靠我自己!我从不信天,不信命,我只相信人的性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站起身来,神色冰冷:“若你等我只是想探究、蛊惑于我,那么……告辞!” “你若真的完全不信,就不会有今日之行。”大师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嘴中轻描淡写说出让她霍然变色的两个字:“赤月。” “你到底是什么人?!”夏语冰瞬间凌厉的目光刀子一样剐在他的脸上,手已经按上了剑鞘。 大师并不急,他含笑的眸子看着她:“你睡而多梦,梦中场景非战场便是朝堂,时有高大的男子对你唤‘赤月’、也时有凄切哭声、乞求声口口声声在唤‘帝主,魂兮归来’。” 这不是疑问,而是斩钉截铁的肯定。 夏语冰盯着大师严肃的表情,手缓缓地滑下来,也坐了下来:“是。” 声音里,少了之前的抗拒。 “是第一次离魂以后,你的梦里便多是这样的情形。”大师仔细端详她的脸色,又为她把了把脉:“你最近在吃什么药,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夏语冰缩回手,从腰间挂着的小袋子里取出药瓶,递给大师。 大师接过,打开药瓶,鼻尖凑过去一嗅,抬起头来,目光凝重的看着她:“你吃这药多久了?” “这药有问题?”夏语冰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大师锁紧眉头,正要说话,忽地听到外边有人急唤:“宫主,大事不好了!” 夏语冰豁然起身,对大师道一声:“告辞!” 她匆匆离去。 大师掐指一算,脸色一变,立即追了上去。 …… 此时的城门内,毓秀宫人伪装成的禁军精锐本来是按照夏语冰的命令只稍作抵抗就放殷清律的人马进城的,可是在他们到达的那一刻忽闻得悦耳的琴声响起,下意识望向发声初的那一刻,他们彻底迷失了自己。 匆匆赶来的夏语冰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在琴声的控制下,她毓秀宫的精锐人马宛如不知疼痛的杀器一般疯狂地冲出城去,和殷清律带来的人马正激烈地战到一起。 震耳欲聋的号角声里,人头、残肢断臂高高扬起又随着那滚烫的鲜血重重落下,燃烧的烽火照亮一张张失去血色的脸,见证着这一场惨烈的流血牺牲。 夏语冰顿时就红了眼睛:“支大鼓!” “宫主!” 她身后毓秀宫的宫人跪倒在她面前,莫不含泪:“您身体未……” “我的命令如今你们也敢不当回事了吗?”夏语冰蓦然转过身来,凌厉如刀的目光剐在他们一个个人的脸上:“既如此,你们还管我叫什么宫主?!” “不是这样的!”有人哭出声来:“宫主,弟兄们即使牺牲,那也是心甘情愿的,您为我们做够多了,我们也想要为您多做点……” “无谓的牺牲那是愚蠢!”夏语冰厉声打断他的话:“我以宫主的身份命令你们,半刻钟之内取来大鼓,否则我立即上战场,与弟兄们同生共死!” 她从来说到做到! “宫主!”毓秀宫宫人凄切的看着她,莫不流下泪来。 “去!”夏语冰厉喝一声! 毓秀宫的宫人只得含泪去取大鼓。 而这时候,战况厮杀越发激烈。 夏琼华的大军以利刃之势直从殷清律大军后边切入,双方激烈战到一起,夏琼华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战斗的这一刻沸腾起来,他双眼发火,手上挥舞的宝剑猎猎生风,一道道剑气如虹。 不止是他,雷霆军将士莫不如是——他们一个个红着眼睛,举着手上的武器,不顾一切地与敌厮杀,可渐渐地,意识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快,往旁侧撤!” 殷清律殿后的将军发现了雷霆军的异样,当机立断下令旁撤,而也正如他所料的一般,在失去对手之后,雷霆军的将士开始了自相残杀! 雷霆军有大殷铁军之称,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而今不杀敌自相残杀起来,这对殷清律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他听闻之后只觉士气高涨,更志得意满:“杀,杀个片甲不留,到时候兄弟们便是将相王侯!” “冲啊!” “杀啊!” “啊!” 厮杀更狠、战斗越发激烈! 这消息,很快被禀报给了夏语冰。 这对于夏语冰来说简直太糟糕了,她现在这边的情况是——半刻钟已过,不但是取鼓的人未归,她的头也开始隐隐发疼,而最后一瓶药她给了出去,现在她根本控制不了身体的疼痛。 更糟糕的是,另一个自己仿佛察觉到了她此刻的劣势,开始凶猛地跟她抢夺对身体的控制权。 不行,怎么可以给你?! ‘为什么不行?这身体本来就是我的!’ 危局当前,给你你控制不了! ‘那是你从未给过我机会,我其实不比你差,你放我出来!’ 不! ‘放我出来!’ 除非我死! ‘你这只恶鬼,我跟你拼了!’ 灵魂之间的你争我抢之间,她肩膀一热,下一刻另一个自己便是没了动静。夏语冰怔怔地抬起头来,就看到大师站在她的身后,而他的双手放在她的肩膀。 “姑娘,做你想做的事。” 大师双手往下一滑,夏语冰反射性想要躲开,可下一刻她脖子一暖,低头一看,一块栩栩如生的凤凰头的血玉正挂在她脖颈上,而那凤凰空空的眼眶正对着她的眸子。 “这……” “方外之人不得参与争斗,这战场是你的,就交给你了。”大师打断她的话,身形一掠,鹰隼一般消失在了远方。而也在这时候,毓秀宫去取大鼓的人终于归来。 夏语冰深深看一眼大师离开的方向,咬牙站起身来:“送我去城头!” “是!” 他们往城头飞跃的那一刻,便是有人发现了他们。 “就是她!” 巫一眼就看到夏语冰,差点喜极而泣。 奏琴的帝琴拨琴的手指一顿,却是头也未抬,手又是一划,划出森冷的杀机:“弓箭手,射!” “你们护着宫主!” 箭如大雨纷落而下,毓秀宫这边有十人,其中两人对身边是八人道一声后决绝地取剑,迎上箭雨,以自己的身体为盾,为夏语冰争取时间。 二人之力,如何能抵挡这滔天的箭雨? 不多时,二人便是如刺猬一般从空中坠下,而那过多的箭却是支撑起了他们的身体,直直以卫士之姿站立,最后眷恋的目光痴痴地望向夏语冰的方向,不舍的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两个,又是四个! 一样浑身是箭,一样至死的守护姿态,脸上却都是无悔的笑容。 夏语冰在空中看着他们,几乎要流下泪来。 “宫主,能为你而死……我的……的……荣耀。” 在终于送她到城头那一刻,最后一个保护她的毓秀宫的宫人弓着身为她挡下射向她的箭,源源不断的血染红了他的铠甲,一身的箭让他看起来如同刺猬,他脸上的笑容却是释然的、自豪的。 而他的一生,永远定格在了这瞬间。 夏语冰眼中的泪再控制不住流下来,她一支大鼓,长袖一摆强行运起内力横扫周边砖石布下防护大阵,而后拿起那鼓槌,赤红的眸子狠狠扫一眼帝琴的方向,右手重重往下一敲! ------题外话------ 谁能体会到你写得正高兴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了的悲催,想哭。 不能断更! 你们家蠢作者发上这段儿,接着写,今晚熬夜,拼了! 106:背叛 ‘嗵’ 石破天惊的一声,同时天空有惊雷炸响! 双声合一,震裂帝琴手下流光琴编织出的惑人版图成碎片,溃散于天地。 也在同时,夏语冰未痊愈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奔涌而出的鲜血迅速浸透艳红的衣袂,一滴滴顺着衣角滴在她脚下,剧烈的疼贯穿她胸臆,她却是抬手,鼓槌再一次重重敲下! 激昂的乐声,伴随着她浑厚的内力扩散在这一片天地。 帝琴奏琴的手一颤,忍不住想要抬眼望去,耳边却忽地传来老者冰冷的训斥:“不要忘记你是谁!” 她才抬起的眼眸一瞠,旋即含泪毅然低垂下去,手一拂,琴声犹如月光一般倾泻于大地。 这琴声是蛊惑的,充满诱惑力的,好像是一个充满了魅力的人在你耳边告诉你——看哪,你爱的、为之效忠的那个人被恶魔囚禁着。勇士们,不要犹豫、不要惊慌、更不要害怕,请勇敢的拿起手上的武器,救出她,救出她,为她而战吧! 为她而战! 为她而战! 城楼之下毓秀宫和远处那雷霆军的众将士才恢复的一点清明又渐转为狂热,再度举起了手上的武器。 而夏语冰此刻却感觉吃力,她能忍住身体剧烈的疼痛,却控制不了体力飞快的流失,手腕发酸、腿脚一阵阵发软,就快要支撑不下去。 站在帝琴身边老者观之,冷声命令:“弓箭手,准备,向东南、西北、正东三方连续射击!” 强劲的弓、弩发动,千万支箭一时如同雨下,纷纷而朝夏语冰射去。 夏语冰耳尖一动,冷冷看一眼那铺天而来的箭雨,唇角冷酷地一勾,左手一转,摘下束发的玉冠,长发披散下来那一刻按开上面的机关,白色丹药入口的那一刹,一股子暖流迅速从喉底流入肺腑,蔓延全身。 瞬间不止那被消耗的内力再次回归,且比之先前更要强上三倍。 她猛然回头,长袖横扫,那千万支向她射来的箭被她于空中被分为八股,落地时形成一个巨大的八卦,而正中心,她执鼓槌而立,重重敲下大鼓。 那是无比激昂、直击人心的乐音。 为何要沉迷梦境? 我毓秀宫的兄弟姐妹——你们为之效忠的人,岂会落到他人手里? 怎么轻易就忘记,说好的宁死不屈?! 曾用鲜血谱写的誓言,言犹在耳,请你们想起。 想起! 想起,曾经有人告诉过你们,她看重你们的生命更胜过自己! 不要忘记! 殷红的鲜血沿着她的脖颈、胸臆不断流下,夏语冰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她用力敲着鼓,鼓声急促、激烈,生生将被控制的宫人唤醒。 城楼下并不止是毓秀宫的宫人,就连殷清律手下的将士也忘记要进攻,远处的雷霆军停止了自相残杀。 他们抬头,望向那在漫天箭雨里击出石破天惊之乐的人,目光中都是掩不住的震惊。 她,是谁? 毓秀宫的宫人涣散的眼神重新恢复光彩,当他们看到夏语冰时,一个个莫不兴奋地睁大了眼睛,而很快的就有人眼尖地发现了她此刻的异样。 那人一声凄唤:“宫主!” 他飞身向前! 更多毓秀宫的宫人发现了夏语冰的异样,一个个的都要冲过去。 夏语冰强行咽下喉咙里的鲜血,厉喝一声:“不要过来!” 帝琴骤然换音,也是急促的,充满杀机。 鲜血染红了流光琴的琴声,她唇角亦有血流出来,面色惨白如纸。 手上抚琴的动作却是未有丝毫停顿,乐声一阵比一阵更激烈。 “快塞住耳朵!” 厉喝声出口的那一刹,夏语冰再控制不住地身形一晃,一大口的鲜血骤然喷在了鼓面上。 “宫主!” 毓秀宫的人纷纷塞住自己的耳朵,凄唤出声。他们不要命地前冲,可是他们冲的动作却是被阵法强行弹开,一个个下饺子一样地掉了下去。 也在同时,帝琴身边的老者下令停止放箭——会这么做不是因为突然对她起了怜悯,而是因为他骇然的发现射出去的箭不但未能伤她分毫,反似受她牵引一般为她在城头上布下防护、扩音的大阵。他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不是强行压住了,这会儿怕是也要吐出血来。 简直可怕! “塞住耳朵,抵御攻击!” 老者一声令下后,手下一拂,将内力源源不断地送入她的身体里。 帝琴艰难的情形才得到缓和。 而这一刻,夏语冰也终于缓过气来,缓过来的下一秒,她撕扯下外裳一块布分成两块分塞住耳朵,手上鼓槌再次猛烈敲击起来。 两种乐音于空中强强相抗,誓争高低! 强横的音浪呈波浪状向四周疯狂扩张,底下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声,都是未来得及及时捂住耳朵的人、马,他(它)们的耳膜生生被震裂,殷红的鲜血沿着他(它)们的耳根流下。 也在这时候,潜伏在殷清律队伍里的夏梅、锦绣一干人等含泪看一眼夏语冰的方向,由锦绣带一半照看掉下来的毓秀宫的宫人,夏梅带着另一半决绝往雷霆军的方向奔去。雷霆军离这还远,故而音浪没有对他们形成太大的伤害,而夏梅带着人的及时赶到,也拯救了他们。 可这些,都已经不在夏语冰的眼里。 她的天地里,就只剩下这乐音。 帝琴亦是一样。 她们之间,如果说帝琴是狡猾、暗藏杀机的蛟龙,那夏语冰就是丛林谨慎、凶悍的猛虎。双王相争,强强相抗,拼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都竭尽全力相抗。 帝琴手上的护甲根根断裂,十指莫不染血,流光琴根根弦子都被鲜血染得红透。夏语冰的情形一样不乐观,她本身就受了极其严重的伤未愈,而今又强行用药激发内力,透支的是自己的生命。她的头发晕,双眸已成赤红,而那握着鼓锤的手更是血肉模糊。 到了此时她们拼的不是谁的功力更强,而是谁能坚持到最后。 终于,帝琴身形猛地一晃,一口血喷在琴上,昏死过去。 老者也是喷出一口血来,退后数步方才站定,他深深看一眼夏语冰的方向,快走几步抱住帝琴,对部下道一声:“走!” 全部撤离。 夏语冰手上握着的鼓锤‘咚’的一声坠地,眸子里的朦胧的雾气散尽,恢复清明。 城楼下,死伤一片。 可这些,不够。 利部的人在贤妃出宫后却未有丝毫信息传到她手里,不是背叛,便是全军覆灭。这两种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而若是前者事情只会更严重。 她不能倒,在这样的时刻她绝对不能倒下! 她放出信号弹。 七彩的烟花在空中炸开,那潜伏在暗处的毓秀宫出部的人立即出动做好布防。而下方看到这烟花的毓秀宫众人含泪看一眼夏语冰的方向,也不再犹豫行动起来。 弟兄们不能白死,他们要夺下皇城,杀了那些贼人复仇! 城门大敞开,殷清律手下溃不成军的将士几乎是被驱赶着进入皇城。 夏琼华远远看见这情形,立即唤起雷霆军调息得差不多的众将士:“杀了逆犯!” “杀!” 雷霆军虎狼一冲入皇城。 策马飞奔入城的那一刻,夏琼华的心忽如刀绞,下意识一回头,却只看到万千箭中一角艳红一闪而逝。 而这时烽火起,杀伐声震天。 …… “杀啊!” 皇帝在寝宫被噩梦惊醒,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一竖而起,冷汗涔涔落下。 这时候,却忽地有脚步声传来。 “谁?”他厉喝一声,厉眸如电,朝着发声处望去。 “父皇,是儿臣啊!”殷清雪从暗处一步步走出来,往他的方向行来。 皇帝皱眉:“这时候谁让你过来的?” 他虽处罚了陈颜和殷清律,又下令囚禁了威远侯一家,但到底念着殷清雪是自己护在掌心的女儿,便只罚了她软禁,并没有多做处罚。 软禁! 皇帝眼眸猛地一瞠:“你是怎么出来的?” 他明明派了禁军看守她,她怎么出来的? 还有他寝宫那么多的护卫,怎么就放她进来了? “儿臣……儿臣当然是走进来的了。”殷清雪脸上噙着神秘的笑容,一步步靠近皇帝:“而且儿臣还特意为父皇熬了补药提神,不然父皇哪里有力气写传位诏书啊!” “你……你这是谋逆!”皇帝一掀被子,指着她怒骂道。 “您的皇位,不也是踩着皇叔、皇伯父的尸骨得来的吗?”殷清雪在皇帝龙床前五步之遥站定,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而且儿臣只是谋逆,又不是弑父。等皇兄得登高位,儿臣便是长公主,谁敢非议儿臣?” “你……” “儿臣一直很听父皇的话,这一次父皇你也听听儿臣的话好不好?”殷清雪跪坐在地上,打开食盒,取出里边的一碗汤双手捧着递给皇帝:“父皇,这是上好的补药,儿臣花了一整日的时间熬制的,您尝尝。” 他现在多病,身体正虚弱时,大补的药对他和毒药有什么区别? 这死丫头,明摆着就是要害他! 皇帝差点没气歪鼻子,手一挥,打开她端着的药:“滚出去。” “父皇……”殷清雪怔怔地看着那药碗,缓缓地抬起头来,带着委屈的眸子看向皇帝:“为什么不喝呢?这是儿臣的一片孝心啊!” “你的孝心就是让为父去死吗?”皇帝暴怒地一脚踹向她的胸口。 殷清雪闪身避开,袖中长鞭一出手卷起那食盒握在手里,另一碗药汤端出来,她眉眼一冷,直接是以长鞭捆住皇帝,强行地一点点将那一碗补药强行灌到了皇帝的嘴里。 皇帝一番抽搐,‘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殷清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令人取圣旨和笔墨来。 只是…… “什么,传国玉玺不见了?!”殷清雪暴怒,不可置信地抓住了陈公公的领子。 陈公公心虚的看一眼跟仇人看着她一样的皇帝,摇摇头:“确实不见了……只是奴才想起来,这几日皇上有去找过贤妃,恐怕传国玉玺会在她手里。” “那她人呢?她现在在哪里?”殷清雪厉声质问。 “她……她出去了……奴才也不知道她在哪里。”陈公公声音颤啊颤的,脖子都被她掐红了。 “没用的东西!”殷清雪狠狠将他往地上一推:“来人,把他们折断四肢,都给我绑了!” 侍卫领令而来,将二人缚住。 殷清雪看着他们冷冷的笑了,只要有皇帝亲口传位,传国玉玺并不急这一时,那么现在…… 她看一眼寝宫外的方向,唤一声:“方御医,进来!” …… 这时候的另一方,大师带着夏语冰避开人的追踪,寻到了小青。 “师叔,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小青被她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过来搀她。 大师一路把人带过来,这时候累得直喘气,便是把人交给小青。 夏语冰脚下发软,身形一个踉跄,整个人往下一压,差点把小青给压趴在地上去。 “大师您搭把手。”小青看向大师,大师却是摆摆手,表示自己没力气了。 小青面露难色,只得自己费力地把她撑起来,架着她往床铺的方向而去,好不容易才把她给摔在床上,他气都来不及喘匀,便是急忙去寻止血的药和水去了。 不多时,他回来,手上不止有药,还有茶水。 “大师您先喝着。”小青把茶壶放下,道一声,便是匆匆往床边跑去,到床边后,他弯腰将手上的托盘放下,对夏语冰道:“师叔,我这就帮你疗伤。” 夏语冰模糊‘嗯’一声。 小青担心的看了她一眼,起身将帐幔放开了。 大师此时倒了一杯茶,送到唇边,喝一口,却突地觉得脑袋发晕。敏锐地,他觉得不对劲,想大声呼叫,可下一秒他眼前便是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里屋的夏语冰闻声眼睛慢慢睁开一道缝,望向小青。 小青轻轻道一声:“对不起。” 什么? 夏语冰没有听清楚,想要听清楚时却是眼前一黑,再没有了意识。 107:脑残粉 小青看着陷入昏迷的她,渐渐地红了眼眶,嘴唇无声的蠕动,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颤抖的手抚上她的面孔,含着泪,低头将脸贴上她的面颊。 眼泪,落在她的唇角。 那是他无处可宣泄的悲伤。 许久的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来,眷恋的看一眼她的面孔,决绝起身离开。 …… 夏语冰是被痛醒的,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以及——那一张毛茸茸的脸。 白狐见她醒来,立即伸出粉粉的舌尖将她耳垂上的一点血迹舔干净,而后低下脑袋扒拉出脖子下边的小布袋子,叼开袋子,咬出里边的青色瓶子,双爪捧起咬开瓶胆就把瓶口往她嘴边凑。 夏语冰有些不解它的行为,却因为有第一次被它喂药的经验,便是配合张开了嘴,服下它喂的药丸。 那药丸入喉,她能感觉到自己枯竭的内力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身体的疼痛也缓和了许多。她向白狐投以感激的眼神,这已经是它第二次救她了。 白狐才将剩下的药丸揣回小布袋子里,一抬头就看见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害羞地一低头,又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悄悄瞅了瞅她,发现她还在看它的时候它蹦跶下去,穿过帐幔,跳到桌子上,对着昏迷的大师的手‘啊呜’就是一口。 大师也是痛醒的,差点没当即跳起来骂人,可当他看清楚那一脸高傲的白狐在慢条斯理地梳理自己的雪白的皮毛时,那一口气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赶紧地,他挤出手上的血,讨好地凑到白狐的嘴边。 白狐大爷傲慢地瞥他一眼,一口唾沫喷过去,蓬松的大尾巴一卷,快如闪电朝夏语冰的方向而去。 大师这才想起夏语冰来,一边把那唾沫在伤口处揉匀,一边快速跑到夏语冰床前:“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夏语冰醒来就没看到小青正纳闷间,忽地听到大师这话,心里疑惑更深:“怎么回事?” “现在解释……”大师急切的话语在看到她执拗至极的眼神时一顿:“唉,我实话跟你说,你那师侄不是好东西,就是他刚才用药放倒了我。” 团在夏语冰脖颈边的白狐也配合着嗷呜一声。 为什么会这样? 夏语冰正想问的时候忽地耳尖一动,她面色倏尔变冷:“大师你快走,有高手往这边过来了。” “不行,我得带你一起走。”大师怎么肯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大师你出这里之后立即去风月楼寻一个名唤丽娘的女子对她说‘鸾翔凤集’她对上‘钟灵毓秀’之后立即让她带信给锦绣和夏梅来救我。” 夏语冰这话是又急又快,丝毫不带停顿的。 “可是……” 夏语冰冷静地打断他的话:“我留在这我还能随机应变,你带着我不但不能帮我反而会害死你自己。” 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她不想把无辜的人给扯进来。 大师终于妥协了:“好,你等我!” 夏语冰一点头。 大师快步行至窗边,开窗遁走。 白狐蹦跶下去把窗户关上,又跳回到夏语冰身边,用毛茸茸的脸蛋蹭了蹭她之后这才跳下床缩到床底下躲藏起来。 夏语冰很想让白狐走,可是那声音越来越近,她自己也无法动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她也没有闲着,暗暗地运起内力游走在筋脉间,一点点的恢复体力。 很快,便是有人走了进来。 六道气息,两道是熟悉的,一个是小青,一个是月明,还有四道陌生的只能判断出是高手,暂且不能猜出其身份。 夏语冰心下有了判断后,脑子飞快地转起来的同时耳朵也张开着听着动静。 “刚才这里还有人的。”小青发现大师不见了,脚步一顿,立即快走几步掀开帐幔,看一眼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夏语冰,这才长舒了口气,对月明道:“师尊,师叔还在。” 月明对他一点头:“是个什么人?” 小青道:“是一个神棍,会一些武功。” 月明一皱眉头——神棍多是那贪生怕死之徒,看到事情不好自然就跑,这要是平日他定然派人去追了,可现在他还有要事要做,就暂且搁到一边吧! 思及此,他对那四个蒙面高手道:“我要检查她身体目前的状况,她毕竟还是女子,男女有别,你们在这等着就不要进去了。” 四个蒙面高手估测了下距离,点了头。 月明转身走进去,一边询问:“她怎么到的你这里?” 小青道:“是贤妃娘娘派遣人送过来的,说是她已经让高人拿着师叔的八字在宫里施法,很快就能驱走师叔身体里的恶鬼了。只是师叔的身体被那恶鬼占有时受了重创,贤妃娘娘担心师叔有个三长两短才把人送过来让我交给您照看。” 不止小青,就连小师叔都和帝琴有勾结! 夏语冰心底一阵震荡,却是将自己的气息压低到极致,最大程度上放松身体。 月明并没有发现夏语冰的异状,弯腰掀开被子,强烈的血腥味顿时扑入他的口鼻,他眉心一皱:“吩咐下去烧开水,而后叫夜玖问白洛妃要两个有武功的女护卫过来。” “是!” 小青退下去。 月明为防止夏语冰突然苏醒,封锁了她连昏睡穴在内的数道大穴后才直起身,掀帐幔走出去对那四个蒙面高手道:“她受伤不轻,你们先在这看着,我去准备些药。” 四个蒙面高手应一声,月明这才离开。 殊不知,夏语冰在他点她穴道的那一刻就把自己的重要穴道给挪开了,而现在他一走,她又重新运起内力来。 …… 只要有心,办事就有效率。 很快的不但热水抬了过来,女护卫也到了位,而一同前来的还有白洛妃和夜玖。 白洛妃在知道夏语冰需要沐浴后,主动的承揽了盯着的这份活。 夜玖当然不愿意夏语冰被人给看光光,执意让月明把闲杂人等都带了出去。 白洛妃让女护卫上前给夏语冰解开衣裳,当她看到夏语冰身上严重撕裂的伤口时,眉心也是忍不住跳了一跳,心里却是对这位不知是男是女的恶鬼生出几分佩服的心思来。 她并不是一脑子扎进感情里的夜玖和月明之辈,她很清醒的知道这‘恶鬼’今日的举动对这天下有多大的好处,而不闻目的,只谈这一份魄力,哪怕知道这是一只恶鬼,她也愿意自低身份结交。 女护卫很快为夏语冰擦洗干净,换上了衣裳。 白洛妃却没有让人立即出去叫外边的人进来,而是把女护卫赶到床外边,自己则是坐在了夏语冰的床头。 夏语冰没从她身上感应到杀气,已经恢复几分力气的她便是只戒备,没向她动手。 “说实话,夏语冰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的自私自利的人!”白洛妃压低了声音恨恨的道。 大殿上咄咄逼人的泼妇她也不喜欢! 夏语冰在心底冷冷反驳。 “我真不知道你脸有几层厚,恶鬼怎么了?恶鬼害你了哪里害你了?”白洛妃气不过,拿手指狠狠戳夏语冰的肩膀:“不就是借你身体一用,人帮你这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你,你的行为叫恩将仇报!我白洛妃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却是一个坦荡的人,可你呢!哼,我告诉你,即使小九喜欢你,我也看不上你!” 她这些日子从夜玖嘴里终于套出话,再加上今日来的路上听到的,她觉得恶鬼都比真正的夏语冰来得好。 恶鬼夏语冰:“……” 这人脑回路不正常! 可是眼眶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发酸? 白洛妃并没有察觉到夏语冰的情绪波动,她只是觉得自己手指痛了才把手缩回来,双手托腮:“要是我能早点与那恶鬼相交就好了,虽然不知道是男是女,就光凭在城墙箭雨里不顾伤势强行击鼓破琴惑,力保下雷霆军就足以让我把其看成榜样。”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那一夜真是和我比的人就是你吧!我当时还纳闷呢,能奏出气势雄浑、睥睨天下乐音的人怎么说起话来就整个一纨绔子弟,原来事实竟然是这样。” 许久,她幽幽叹息一声:“可惜你被驱……” 低眼,只一眼她到嘴边的话便是咽了下去,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眸子。 夏语冰睁着一双黝黑的眸子,嘴无声地作着口型:“我没有被驱走,你帮我一次。” 身陷囹圄,她不想单单等人来救她。 白洛妃能说出那样的话就证明她不是一个困于世俗偏见的人,她想赌这一次。 而不负她期望的,白洛妃读懂了她的唇语,兴奋地对她眨眨眼,拉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怎么帮? “输一部分内力给我。” 在她抬起头时,夏语冰无声地以口型告诉她,她真正的所求。 白洛妃二话不说地俯下身,一双手贴住她的后背,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内力全输了过去,一会儿的功夫她就面色苍白,她却丝毫不介意地把脸上热汗一擦,从袖管取出药服下,又将脸揉成红润状。 夏语冰清冷的眸子里升起暖意来,她体内内力已然充盈,要逃跑也多出了许多分胜算。 白洛妃正想说话,外边忽地传来催促声:“里面好了吗?” “好了。”白洛妃立即站起来,冲夏语冰一个眨眼,同时用口型告诉她:“我会帮你逃跑的。” 夏语冰点点头。 白洛妃这才让女护卫把带血的衣裳收起来带出去,自己亲自过去开了门。 月明带着小青和夜玖走进来。 四个蒙面高手跟随在后边儿,也是大步迈进去。 “慢着!” 白洛妃在床前挡住了他们:“夏小姐还是未出嫁的女儿家,给别的男子看到了身子她以后还怎么嫁人?你们,都不许进来。”说完她看向夜玖:“小九,你也学了这些时日的医术了,你来。” 月明皱了眉头:“我是大夫。” “小九也是大夫!”白洛妃说不让就不让:“而且你只是她小师叔,小九却是她的心上人。” 月明看一眼夜玖,也从后者眼中看到了坚持。 “也行……”他选择了同意,只是提出了一个条件:“夜玖你为她疗伤后取一些血和烂肉来,我想研究研究看她身上会不会有恶鬼遗留下的什么后遗症。” 床上的夏语冰冷冷的笑了,心底如死水一般平静。 白洛妃却是恨不得揍月明,可到底忍耐了下来,拉夜玖:“随我进来。” “等会。”夜玖取过月明手上端着的药,就着白洛妃掀开的帐幔走了进去。 再次看到夏语冰,他的情绪无疑是复杂的,惦记着她的伤势,他把不该有的情绪压下,坐到床边掀开她的衣裳,在看到她身上那深深的伤口时,眼眶却还是忍不住地一红。 默默地,他在心底说了声‘抱歉’。 小心翼翼地,他为她上药、包扎。 夏语冰在调息。 白洛妃却是站到了夜玖身后,屏气凝神等待机会。 终于夜玖为夏语冰包扎完毕,收手的那一刻,白洛妃取出自己准备好的帕子捂住了夜玖的口鼻。 夏语冰同一时间睁开眼睛,直接一记手刃劈在他的脖子上,把他劈晕了过去。 “呀,要低头仔细看呀。” 白洛妃冲夏语冰一个眨眼,夏语冰立即心领神会扶住了夜玖软下的身子。 白洛妃走出去,冷声对外边的人道:“你们到外屋去,这边要褪下里头的衣裳,可不能教你们看着了。” 夏语冰也适时模仿夜玖的声音道:“师尊,拜托。” 月明转身对四个蒙面高手道:“诸位,请。” 四个蒙面高手点头,大步离开。 月明和小青也走了出去。 白洛妃亲眼看着门关闭,十分淡定地走回到床前,看到夏语冰的下一秒那淡定的表情立即变成了花痴状,星星眼:“接下来怎么办?” “让他躺在这里代替我,你借机带我出去。”夏语冰说到就做,三下五除二把夜玖的衣裳鞋子换给自己,而后将夜玖身形一侧,背对着床,她这才从床上悄无声息跳下来。 这利落的动作哟! 白洛妃一秒变成她的脑残粉:“好帅。” 夏语冰吐出一口气,低头伏在她肩膀:“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好!” 动真格起来,白洛妃是相当可靠的。 她抱着夏语冰走出去,对月明道:“小九看到夏小姐的伤势情绪激动之下有些发晕,你要的东西你自己迟些取,我先把她抱回去。” 月明想到这些时日夜玖的闭关,叹息一口气:“好吧!” 白洛妃对他们一点头:“麻烦小青跟着跑一趟,待会给她看看。” 小青应一声,跟着她走了。 两个女护卫紧随其后,也走了。 四个蒙面高手看了看她们离去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四人交换一个目光,其中一个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这是?”月明见状,忍不住问道。 三个蒙面高手中站出一位来回答:“保护她们安全。” 月明点了头:“也好,我们在这先等等。” 三个蒙面高手点了头。 月光淡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凹凸不平。 白洛妃费了大力气才把夏语冰送到夜玖的卧室的床上,小青跟着凑过去:“我来看看。” 白洛妃应一声,退后却是一记手刃把小青给劈晕了过去。 夏语冰立即从床上下来,两个女护卫就要动作,却被白洛妃一个冷厉的眼神制止。 “你,过来。” 白洛妃对其中一个招手。 女护卫应一声,低头走了过去。 夏语冰对了比了下女护卫的身量:“把你的衣裳换给我。” 白洛妃命令道:“快!” 女护卫只得把衣裳同夏语冰换了。 “你在这等着,这小子要是醒了就把他打晕过去。”白洛妃交待一声,带着夏语冰和另外一个女护卫出去,出门后故意对身旁真正的女护卫道:“你在这守着,若有事立即向本宫汇报。” 女护卫应一声:“是。” 白洛妃‘嗯’一声,把夏语冰堂而皇之地给带出去了。 一直等到她们坐着马车离开,都没人发现她们的异样。 “后会有期。”马车驶到轻音阁时,夏语冰对白洛妃道谢,今日若不是她,她恐怕没有这么轻易就逃出来。 “举手之劳。”白洛妃面上淡定,心里的小人却在高兴的挥舞着手绢跳舞——好开心,偶像夸人家啦啦啦啦。 “嗯。”夏语冰感激地朝她一点头,就要下马车。 “等等!”白洛妃急声叫住她。 “嗯?”夏语冰疑惑的转身看向她。 白洛妃的脸儿一红,觉得刚才有点失体统,清咳一声,掐着嗓子问:“不知你姓甚名谁?是男是女?日后如何相见?” 这绝对是她这辈子说话最嗲的时候,别人还没回答,她脸就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 夏语冰并不愿多谈自己的事,可想到在自己昏迷时她说的那番话,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也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并不是什么恶鬼。你是个很仗义的姑娘,等来日安全了我当亲自登门拜访,告辞。” 说完,她跳下马车,快步往轻音阁走去。 “这样啊……”盯着她离去的身影,白洛妃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一抹失望是怎么回事。 …… 夏语冰一回到轻音阁便是立即下令让人去找锦绣和夏梅把人马撤回来,同时让四方的部下将目前皇城里边的情报送上来。 毓秀宫的宫人办事效率从来都是一流的,很快地将收集整理好的重点情报呈给夏语冰的同时也派人放信号弹通知各方,幸而锦绣和夏梅才赶到半途,看到那两发信号弹立即改变了方向直向轻音阁而去。 风月楼的‘丽娘’关上窗户对大师道:“宫主已经安全到了阁里,我带您过去。” 大师掐指一算,松了口气,跟她过去。 另外一些毓秀宫重要的人,也是赶向了轻音阁。 108:凶残 (轻音阁) 夏语冰等人都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点名开始问话:“夏梅,皇宫现在是何情形?” 夏梅站起来:“殷清律的大军在我们安排的人放行下成功进入皇宫,雷霆军紧随其后,我们刃部的人同时也在追查那用琴和主子你对抗的人,只是目前还没有有用的消息传过来。” 夏语冰‘嗯’一声,示意他坐下。 “锦绣。” “雷霆军活下来的将士身体无大碍,战事结束属下开些药给他们服下便好。” “利部。” “属下和宫里的兄弟失去联系,没有宫主的命令属下不敢进宫。” “出部!” “属下的人守着夏府,无一人出入,各处地道口也没人出来。” “鞘部!” “属下的人趁乱运走了国库里的银钱、珍宝、粮食,并没有人发现异样。” “辜鸿。” “两股势力在城外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属下派人去追查却发现他们神秘的消失了,一丝蛛丝马迹都没留下。”辜鸿说完又道:“另外宫里有方护法和朱护法的人过来联系属下,问属下宫主的行踪和最近调派的人手,都被属下糊弄过去了。” “离歌。” “投降的人已经安排好进入秘地,未有人敢反抗。”他宰了个闹腾厉害的杀鸡儆猴后,其余的就只敢在暗地里搞小动作了。 “锦衣。” “受伤的那些人属下都已经严格看管起来,没有活人逃出去。”出自风影楼的锦衣虽是女子,其手段却与姑苏凉的狠辣如出一撤,落到她手里的别说是闹的,就是有一点想要逃走苗头被她发现的都被她当着众人的面格杀了,于是她手底下一片太平——毕竟没有哪个傻的敢用自己脖子上唯一的脑袋去试女魔头手上剑的锋利程度。 “丽华。” 假扮丽娘的丽华站出来:“风月楼里殷清律的人都已经在属下的掌握之中,这些年他暗里搜集大臣们的证据属下已经整理完毕,只等宫主调阅。” 夏语冰一挥手示意她坐下:“夏梅、锦绣!” “属下在!” 夏梅和锦绣一起站出来。 “你们立即去皇宫,放弃追查用琴和我对抗的人,紧盯着敌我双方大军的动静,同时警惕第三方大军的出现,如若发现宫里头有意外动向,无论是什么都要立即汇报于我!” 她这话的意思就等于告诉他们——她对奏琴的人已经心里有数。 夏梅松了一口气:“是!” 锦绣低头朝着夏语冰一拱手,她和夏梅一同转身离开。 “利部。” 利部的首领站出来:“属下在!” 夏语冰道:“你联系冬英,让她调出一部分人手给你看护各大重臣的门庭,尤其是刘阁老、秦侍郎府邸。” 秦阳和刘清都是她看重的人,不能让他们被卷入这一场灾难中来。 “是!” “去!” 利部的首领退下。 “出部!” 出部的首领站出来:“属下在!” “你依然守着夏府,把心腹分出去帮助辜鸿,设法传消息给宫里说我中了剧毒,让他们把宫里救命的灵药给我带来。而后来多少人,给我困住多少人,四大护法和其心腹能杀就杀,不必手下留情。” “是!” “去!” 出部的首领退下。 “鞘部!” 鞘部的首领站出来:“属下在。” “你等运东西的兄弟回来后立即让他们去帮出部的人,只是隐在暗处,轻易不要出面。” “是!” 鞘部的首领退下。 “辜鸿。” 辜鸿站出来:“属下在。” “你依旧守着八宝斋,留一口井的井水备用,其余的全用上锦绣给你的药。” “是!” “去!” 辜鸿退下。 “丽华。” 丽华站出来:“属下在。” “注意安全。” “是!” “下去!” 丽华退下。 轻音阁里便是只剩下了大师。 夏语冰起身,走到大师面前深深施一礼:“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城头上,若不是大师破开那阵法救她出来,她怕是也活不到现在。她素来恩怨分明,大师帮她不止一次,理应受到她礼待。只是这边的事实在太多,她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对他说一句‘感谢。’ 大师忙站起来,虚托住她的双臂让她直起身来:“老夫惭愧。” 他好心帮她却因为一个不察,害她差点被害,现在想想都提心吊胆的。不过那样的难关她都能闯过来,也就从侧面更验证了这一点——她的确是上天选定的天命之人! 欣喜自己的眼光精准之余,他突然想到了之前没说完的药的事:“夏小姐,你服的药都是你师侄配给你的吗?” “以前是方御医,今年用的大部分都是我拿方子让小青配的。”夏语冰冷漠的眉眼里掠过一抹黯然,只是很快地她一眨眼将那抹不该有的情绪抹去,冷静的问:“药有问题?” “确实有问题。”迎着她刹那犹如被寒冰笼罩的眉眼,大师皱眉道:“而且还是很大的问题。” “请说。” 大师看破她冷静外表下深藏的痛楚之色,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起来,被亲近的人背叛,真的是莫大的伤害。只是这些话,他该说,还是得说,只是在说之前他先说道:“你身上的伤很严重,还是坐下来吧!” “我没事。”夏语冰固执的要一个答案。 “唉。” 大师拗不过她,叹息一声:“那你先说说,这药方是谁开给你的?” “是方御医。”夏语冰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喉咙是发苦的,方御医在她眼里一直是一位慈祥的老者,在她心里的地位仅仅次于夏老爷子。她是吃着他开的药长大的,却是怎么都没想到就连他也会害她。 她深呼吸一口气,咽下喉头的苦涩,咬字清晰的道:“从我苏醒之后就开始吃这药,期间药方改动过一次。那段期间我经常性的犯头痛,他把方子改过后另外给我炼药,我吃下去头痛之症才得到缓解。因此,我便是改而用这药,前一段时间我难以进宫便是央了他把方子交给了小青让他瞒着小……月明帮我炼制,我给你看的药就是小青炼制的。” 说完,她定定的看着大师:“我多少通晓些医术,我敢肯定这里边的药材是按照方御医的的方子配的,没有一点的偷工减料。”所以在听到药方有事的那一刻,她就锁定了目标人物。 “前后两张药方你有印象吗?”大师问道。 夏语冰丝毫不差地把两张药方上的药材、用量都背给了大师听。 大师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开口道:“这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也有极大的坏处,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这药初期是帮你凝魂,而后期便是激发你心底的阴暗情绪,使你冲动、易怒,不计后果的做事。” 夏语冰闻言面色一变,低咆出声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也是我正想和你谈的交易。”大师长吐出一口气。 夏语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老夫是方外之人,不能参与到你们之间的争斗去,只能送你一句话——凤凰浴火,非死不能重生。”大师说完冲她一拱手:“告辞。” 夏语冰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是误会了大师,立即道一声:“大师且慢……” 大师打断她的话道:“该说的老夫都说了,其余的便是天机不可泄露。” 他飘然离去。 夏语冰追出门外,却是已经没了他的踪迹,她扶着房门,蹙眉想着他说的那句‘凤凰浴火,非死不能重生’的话,陷入沉思。 …… (另外一处,夜玖的宅院) 月明在外边守了一会儿后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便是跟那三个蒙面高手交到一声后走进了屋里,掀开帐幔的那一刻他眼尖一下子就认出床上的人是夜玖。 出事了! 他心里一个咯噔,立即的快步走过去,俯身到床边,快速地拉过夜玖的手为他把脉,一番诊断下来他松了口气——不过是普通的昏迷。 他手放到夜玖鼻下,掐他人中。 “师……师尊……”夜玖迷迷糊糊醒来,好一会儿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刚才怎么回事?”眼皮子底下被偷龙转凤,月明心情不要太坏。 夜玖闻言立即清醒,仔细回想一番,眸色一沉:“姐姐。” 月明也是想到了这点,狠狠一皱眉:“你在这歇着。” 他出门去,把这事告诉了三个蒙面高手。 三个蒙面高手闻言,其中一个立即放出信号弹,很快地远方也传来回应的信号弹。 “告辞。” 三个蒙面高手对月明道一声,迅速离开。 白洛妃的马车在离开夜玖府邸时只在轻音阁停顿过,随后她回到府上是孤身一人,不用想也知道人在轻音阁。 四个蒙面高手在轻音阁会合,短暂交谈一会拿定主意后就分四方悄无声息地闯入了轻音阁。 夏语冰在房外,听到有异常的风声便是知道事情不妙,略微一想便是猜到定然是月明那边的那几个高手。若是体力在巅峰时期,她定然会想办法在战斗时将他们擒住,可是她现在正受着伤根本就没那个精力陪他们对打。 她看了看书桌上还未收起的情报,略微思索之后果断取出袖中暗哨下达命令。 这哨子吹起来外人是听不到声音的,只有跟她拿着同样哨子的人才能听到声音。 作为专业收集情报的人员,轻音阁的人在第一天住下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随时撤离的准备,如今听到暗号立即利落地搬出藏在暗处的放了药的烈酒,而后捂住鼻子,丢出已经打好火的火折子。 一处、两处、三处……每一处! 熊熊大火冲天而起,浓烈的酒香和让人身体发软的药香随风弥漫在这天地。 四个蒙面高手纵然鼻息被罩在黑布下,到底留出来一点呼吸的地方,他们不可避免地吸进了几口气去,登时就察觉到了情况不妙,下意识就想要逃跑。 她毁阁求生,他们不付出代价就想跑? 夏语冰站在风月楼的屋顶冷眼盯着他们狼狈的身影,右手高举,狠狠往下一切! 隐藏在她身后的弓箭手拉弓成满月,对准了四个冲出来的蒙面高手凶残射击! 铺天的箭雨里,夏语冰冷眼看着他们坠入烈火后的惨状,唇角勾出一抹冷酷的弧度——凤凰浴火,非死不能重生。 她倒要看看,她不肯,谁能要得她命去! 帝琴么? 她冷冷的笑了。 ------题外话------ 不是故意断更的,是写到了两千六百字复制粘贴了一点内容打算改的,可是书院不给过审核,于是你们家蠢作者改到了现在一点十一,郁闷。 109:夏琼华失踪 皇宫一役,至关重要,夏语冰亲自坐镇皇城。 毓秀宫和风影楼的人、雷霆军的将士闻说她来督战,莫不跟打了鸡血似的士气高涨,更是拼尽了全力去与敌人厮杀。这样一来殷清律的大军可就遭了殃了,他们本来就是疲惫之军,又在城门遭到了那样严重的打击,根本就是跟落水狗一样被赶进皇宫的,除了一些特别想要加官进爵的人还在努力拼杀外,大多数的将士已经没有心思打杀。 正是——军心涣散。 这情报很快就被送到了夏语冰的手上。 夏语冰见之,勾唇冷笑,立即下令部下分三个方面下手——第一:雷霆军的人追击殷清律所带领的威远侯的心腹人马,同时刃部混入威远侯大军的细作劝其他的将士投降,毕竟同为大殷国人,能避免伤亡就不要多伤人命;第二:立即寻找皇帝、皇后和传国玉玺,务必要抢在殷清律之前将他们先控制在手;第三:追查贤妃和其帮手的行踪,活捉不到就当场格杀! 下达这三项命令后,她又从四部中点出一些人手作为探子盯紧皇宫,以免有第三方的人马到这搞破坏。 人都走后就夏语冰一个人留在了文武百官上朝时待的大殿的屋顶上,她将自己下达的命令仔细又想了一想确定无疏漏之后不免想到了姑苏凉——辜鸿说城外有两股势力发生激烈冲突,会不会是他的人马? 这般想着,她眉头紧锁。 而此时的皇宫,她的命令正在严格执行。 很快地,除了殷清律带的那一支威远侯心腹不足三千的人马,剩下的将士都投降了。锦衣和锦绣、夏梅和离歌分出两个小队伍一边带着人看着他们,一边让手底下的人收了他们的盔甲、兵器。 夏琼华则是带雷霆军追击殷清律所带的那支人马,一路风驰电掣,直赶得殷清律狼狈不堪,慌不择路在逃。 早埋伏在宫里的严秋葵则是寻到了皇后——的尸体。在宫里硝烟四起的时候,这一个宁死也不愿受辱的烈性女子选择了从二楼的宫殿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而她宫里的宫女和太监则是慌不择路地逃,一片混乱里竟然有人踩着皇后的尸体而过却都没有对她看上一眼,当真是人死如灯灭,曾有过的一切权势在死后都没了作用。 严秋葵跟皇后严格来说还有仇,只是她到底不是心狠到没有底线的人。 她让人寻席子收了皇后的尸体,自己则是带人稳定了这宫里的人,之后她将讯息传给了夏语冰。 夏语冰观之,皱了眉头,却也没多说什么。 而很快的,又有人传来情报——不但是皇帝、陈公公失踪,就连传国玉玺也不见了。 夏语冰当即想到了被她忽略的一个人,当即让人带她命令:“查殷清雪!” 命令发出去不久便有人过来汇报——殷清雪和其贴身的两个宫女的尸体在后宫一口井里被找到,她们的尸身虽然肿胀得不成样子,但是从脸部的轮廓、其身上的衣着、发髻的配饰来看确定是她们无疑。 不好! 夏语冰想到一个可能,当即下令——找她藏在宫里的那个有身孕的宫妃。 半刻钟后,有人汇报——宫妃在其净房找到,却是已经死亡多时。 “怎么死的?”夏语冰当即问道。 回禀的宫人面露恶心之色:“是被人剖开了肚子,失血过多身亡。” 失血过多…… 夏语冰没来由的一阵恶心,干呕出声。 “宫主您没事吧?”宫人吓得脸都白了。 夏语冰强忍着心头的不适摇了摇头:“把尸体收了,另外搜查整个皇宫,可疑的人通通抓起来。” 她面露狠戾之色:“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皇帝、陈公公、以及贤妃一干人等找到!” “是!”宫人忐忑的下去了。 夏语冰撑住额头,一点点地将心底的异样情绪按捺下去。 皇宫里,她的人手都按照她的吩咐行动起来,可是直到殷清律被拿下,整个皇宫都被他们翻了三遍都没人查到皇帝一干人等的行踪。这事他们当然不敢瞒着夏语冰,寻到她,就按照事实说了。 怎么会这样? 夏语冰眉头紧锁,正要点出人来办事,离歌这时候走上前来:“主子,大家也打了一天一夜了,眼看着都已经是黎明时分,疲军不堪战,我们需要保存战斗力。” “若是现在不抓紧时间来追,必成后患。”夏语冰反驳了他的话,点出严秋葵来:“你从精神头还不错的人里面点出人来,顺着贤妃宫里一路出城,而后联系我们潜伏在暗处的人手,一有线索立即回禀。” “是!”严秋葵带人下去。 夏语冰点了锦绣的名:“你现在先和你医师的队伍会合,寻地方休息好之后立即找到太医院,我要你们联合御医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制出一批疗伤的药。” “是!”锦绣带人下去。 “锦衣、夏梅。”夏语冰点出二人的名字:“你二人负责将没受伤的、投降的将士集合到一起看守起来。等天亮了,带威远侯的世子同他们关在一处。” “是!” 锦绣和夏梅带人下去。 夏语冰接着点了离歌的名,命令道:“你带人手清点受伤的将士,把他们集合到一起,等天亮后去刑部大牢给陈安逸喂夏解药,然后把他丢给他们。” “是!” 离歌下去。 夏语冰又点出三部的首领:“你们各部的情况怎么样了?” 利部首领道:“并无异样,安全。” 出部首领道:“已经按照宫主的命令将消息传递下去,也收到了护法正赶来的讯息。” 鞘部首领道:“我们的人手已经回来,暗中等着协助出部的人。” 夏语冰‘嗯’一声:“都先休息,养好精神后再做事。” “是。” “都退下。” 人都走后,大殿里空荡荡就夏语冰一个人。 高大、豪奢的九龙九凤的龙椅上,夏语冰端坐着,更显得身形娇小、单薄。 她皱着眉,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太阳穴,闭上了眼睛。 夏琼华将将士们都安顿好了便开始惦记起见自家闺女来,他手下副将和将士们见状,都催他去看夏语冰。哪怕他板着个脸,他们也不怕,反而是嘻嘻哈哈把他给推了出去。 “这群没大没小的小子!” 夏琼华回头看一眼大殿里还在朝他起哄的将士,恨恨地道一句,脚步却是没有停顿,问到了夏语冰的所在处后,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去寻她了。 只是在大殿门口,他被一对双胞胎拦住。 是皇帝身边的那一对死士——殷意和殷思。 殷意道:“宫主休息了。” “我是她爹!”夏琼华瞪大了眼睛。 “宫主重伤未愈,休息了。”殷思道。 夏琼华陡然想到了在城头一闪而过的红色裙角,眼神黯淡下来,却忍不住地凝目远眺,只是终究距离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她。这一刻他却没有怀疑她是单纯的不想见他——因为他知道,除了她亲自坐镇,再没有人能令那些人唯命是从。而她之前重伤未愈,又强行擂鼓撕裂伤口,这一天一夜又耗体力又耗脑力的,就是换成他这个大老爷们也不一定撑得住。 “你们分出一人给她生盆炭火,别让她着凉了。”他叮嘱一句,得到殷意的应答后,他离开这里。 阿夏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记了,得给她弄点好东西补补,御膳房的东西多着,现在不用白不用。 回去的半道上,夏琼华惦记起这个来,便是转身朝御膳房的方向去了。 而在他走很久之后,夏语冰突然一阵心慌,从睡梦中惊醒。 殷思走上前去:“宫主,夏将军方才来过。” 夏语冰一怔,旋即垂下眸子:“说了什么?” “叮嘱我们烧一盆炭火给宫主。”殷思道:“哥哥去了。” 夏语冰咬了咬唇,半晌后才问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殷思仔细想了一想,肯定的道:“御膳房。” “御膳房……不好!”夏语冰猛然站起身来:“走多久了?” “半个时辰。”殷思道:“现在追,……” 夏语冰早跑出去了。 殷思一怔,放出一枚信号弹,也是立即跟出去了。 夏语冰疾速奔出去,却是没有找到夏琼华,就这样一直到了御膳房。 这时候,慢她一步的殷思也赶到了。 而很快的,闻讯赶来的殷意带着一大帮弓箭手赶到了这里。 “慢!” 夏语冰制止了他们贸然闯入的行为,同时命令他们:“所有人等,后退十五步。” 众人依言而行。 夏语冰仔细看了看御膳房的方位,心中有一番算计后从地上捡起数颗小石头,将其中一颗小石头往门上投去。只是小石头砸进去并没有听到声响,反而是那门奇异地扭曲了一下,然后石子不见了。 殷意、殷思和弓箭手面色皆是一沉,却都没觉得害怕——有他们宫主在呢! 夏语冰唤来殷意,把小石头交到他手上,让他按照她教的方法将小石头都投掷进入大阵中,一开始石子被投进去就像泥牛入海无消息,而渐渐地,投掷的小石头越来越多,那门几个诡异的摇晃后,便是听到‘砰’的一声。 成了! 殷意眸中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夏语冰足尖一点,毫无障碍地跃上高墙,吩咐弓箭手准备射击。 110:要你的命 几乎就在她下令的下一秒,御膳房各个房间的灯依次点燃,门扉次第而开,数百重铠持盾的武将从里边走出来,他们以盾牌形成一个绝对坚固的防护墙,护卫着走在后面的人。 夏语冰隔着人群,第一眼就看到了帝琴。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前仇加旧恨,她一双眸子里的神色比冰更冷:“把人交出来!” 帝琴闻言脚步一顿,同时示意武将们停下脚步。 隔着人群,她与夏语冰遥遥相望,眼眸中漾起一抹晶莹,那光芒折射着灯火的绚烂在她的眸底,更显得那一双眸子璀璨迷人,却又脆弱得宛若将破碎的琉璃。 心弦,重重一抖。 她睁大了一双眼睛,将对面人的模样尽收眼底,近乎贪婪一般。 喉头的有名字百转千回,却始终都未能叫出来。 夏语冰同样的看着她,她没有真正拿到过帝琴的画像,可是她直觉的认为这个女人就是她要找的人。只是这女人看着她的目光着实怪异,而更为古怪的是,她就这样看着她,心头陡升出一股子她自己都难分辨的复杂情绪,这样的感觉就好似——她们见过? 不对! 她现在是来上门要人的! 夏语冰面色一冷,屏蔽不该有的情绪,冷冷道:“我再说一遍,把人交出来!” “这里是御膳房。”帝琴也在同一时间收拾起自己此刻不该有的情绪,看似恢复昔日的冷静,实际一双掩在广袖下的双手死死地绞在一起,崩裂那未愈的伤口,又再一次流下了血来。 她却浑然不觉。 “皇帝、陈公公、我爹……”夏语冰一字一句的道:“还有传国玉玺。” “御膳房里多的是菜和作料,抱歉,你说的这些东西这里还真没有。”帝琴轻笑一声:“况且这里是皇宫,姑娘带着一大帮人夜闯怕是不妥吧!” “国难当头,我为保护国君,有何不妥?”夏语冰面无表情的道:“倒是你,贤妃娘娘,这么大晚上的不待在宫殿里,带着这么多武将在御膳房筹备的是什么覆灭大殷的阴谋呢?” “皇上最近身子有些不好,本宫也是想为皇上做些点心而已。”帝琴二两拨千金的回答道:“皇上忧心皇宫不安全,特意派了这些人保护本宫。姑娘既然是来保护皇上的,那不妨在这等着,等着本宫做好了点心随本宫一道去见皇上。” “皇上在哪里?”夏语冰话语直指重点。 “当然是在御书房了。”帝琴轻轻叹息一声:“皇上这些时日公务繁忙,除了上朝,整日整日地泡在御书房,就是今儿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没挪地儿,真是辛苦。” “最辛苦的是贤妃娘娘你吧!”夏语冰冷笑一声:“费尽心机杀人、嫁祸、而后还要在这撒谎,好一个头脑、好利的一张嘴啊!” “姑娘何出此言?”帝琴一副惊讶的模样。 “你不用在这拖延时间。”夏语冰冷冷拆穿她的企图:“大半个皇宫都在我的控制之下,你的人就是赶到也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你还真自信。”帝琴摇摇头:“但是你可知,从来计划赶不上变化?” 夏语冰以冷哼声表示自己的不屑。 “不信?你看那边。”帝琴手指往西南方向一指。 ‘砰’的一声,有火光熊熊冲天而起! 夏语冰豁然转身,就见那应该是雷霆军歇息的大殿已成火海,而接二连三的,皇宫的宫殿一座接一座的爆炸,硝烟漫天,人呼痛声不绝于耳。 她眼睛一直,猛地转身,凌厉如刀的眸子狠狠地剐着帝琴。这女人简直心狠手辣,那么多的人的性命,她怎么就下得了手? “从来成王败寇,只要能胜利本宫并不在乎是用何手段。”火光的照耀下,帝琴面庞更是如玉石一般洁白,眉眼温润,嫣红的唇张开,话语却是极致的残忍:“夏语冰,你若在此自戕,本宫或许还能留你的人一条性命。” “宫主!” 殷意和殷思闻言立即站到了夏语冰身侧,不肯稍远她半分。 “如果本宫没记错,你们二人是皇帝的死士。”帝琴含笑的眸子看着双胞胎:“现在皇帝有危险,你们却是站在了他敌人的身侧。她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才使得你们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为她所用?这样……你们说出她给你们开的报酬,本宫十倍的付给你们,换取你们到本宫身边来。” “你这女人莫要妖言惑众!”殷意怒声斥骂。 “我们兄弟生是宫主的人,死是宫主的鬼!”殷思坚定表忠心。 帝琴轻笑一声,盈盈妙目往三人脸上一扫,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美人计啊!” “你……” “住口!”夏语冰冷声打断了双胞胎反驳的话,抬手,厉声道:“弓箭手,射击!” “本宫可是当朝贤妃,手下都是皇帝派来的保护本宫的武将,你以为……”帝琴未说完的话在看到长箭如大雨直迎面而来时戛然而止。 护在她前方的武将立即踏着同伴的肩膀跳上去,将防护墙架得更高。 以为这样就安全了吗? 夏语冰冷冷一笑,飞身上半空,一双长袖舒展,于空中将箭雨分成三股,定点向东南、西南、东北三个方位落下,而后飞回来,令殷意和殷思斩断御膳房的大门前的四棵大树,分别定点于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而后架起弓弩,一旦看到阵法中有人冒头,立即射杀! 被困在大阵中的帝琴前面所有的防卫一下子作废,她令人站在原地,自己则是听声辩位,一番细听之后顿时面色一白——三门四金阵! 三门四金阵又名困仙阵,光听其名便知其厉害之处,而这阵法在外有弓箭手的环伺下,她即使破了这阵法也难带手底下全部的武将逃出生天。这些武将都是她身边百里挑一的高手,绝对不能就这么白白折损在这里! 糟! 在手底下的第二十一个武将被箭射中身亡后,帝琴心底的不安更是加倍的扩大,她不得不停住脚,大喊出声:“皇帝的确在本宫手里,你让人停止射击,本宫把皇帝交给你! 夏语冰眼眸中神色更是冰冷的一片,下令继续射击。 现在皇帝对她来说没有丝毫意义。 毓秀宫和雷霆军的人,每一个都比皇帝重要,她的人被杀了那么多,现在能多杀一个敌人就多杀一个,血债必定要以血偿! 管他狗屁的皇帝! 帝琴艰难破阵的同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更大声的道:“传国玉玺也在本宫手里,还有秦娇娘,本宫若是死了,你见到的将会是她的尸体!” 夏语冰眸色一沉,并没有立即停止攻击,而是派殷思赶紧去查四方的情报,将人员尽可能的汇总到这里来,她有预感这里将会成为她们之间最终决胜负的地方。 殷思领令下去,少顷在爆炸中幸存的毓秀宫的宫人和雷霆军的将士皆是匆匆赶到这边,夏语冰在人群中并没有看到殷清律的身影。 “殷清律他人呢?” 夏语冰问夏梅和锦衣。 二人皆是一脸的黑灰,狼狈不堪的样子。 夏梅低声回道:“突然的爆炸让大家不知所措,一片混乱里,我们也没注意到他。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才缓过神就听到了主子的召唤。”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也不知道。 “现在伤亡如何?” 夏语冰现在最关心、最忧心的莫过于这个。 锦衣道:“爆炸是从雷霆军那边开始的,由于事发突然,所以伤亡惨重。因为这个,锦绣先带着她的医师队伍和太医院的御医在为伤员疗伤。” 夏语冰眸色一黯:“离歌,你那边?” “我们听到爆炸声就立即跑了,倒是没受到太大的伤害,只是那些受伤的投降的将士伤势实在太严重的就没能跑出去,葬身在了火海里。” 离歌面带愧疚之色低下头:“属下办事无能,请宫主责罚。” 夏语冰摇头,唤四部的首领。 这一次,四部的首领的脸上都是一片颓然之色。 夏语冰心里咯噔一声:“现在是何情形?” “想要知道是什么情形,问问老夫便知晓了。”中气十足的声音自远方掠来,正是那先前在帝琴身边的老者,追随他身后而来的还有数百名着铠甲的高手。 这些人一到,御膳房的房间的数个屋顶被掀开,一个个手持劲弩的黑衣人从房间里跳出来,都是瞄准了夏语冰一行人。 “不如都住手如何?”老者拍了拍手。 对方实在人多势众,夏语冰示意弓箭手住手后,足尖一点跳下墙头,毓秀宫的宫人立即将她围在中间,以自己的身体为她铸造起一道坚固的墙。同时地弓箭手和用弩的人也是随时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老者袖子一扬,便是摧毁了那围墙,也在同时帝琴破开三门四金阵,带着活下来的七十多名武将站定在了老者的身侧:“父……爹爹。” 老者哼一声:“自己处理。” 帝琴眸色一黯,走上前去:“夏语冰,我们谈谈条件。” 她拍手,那随老者身后而来的高手们让开路来,秦娇娘、夏老爷子、夏琼华、秦阳、刘清两家人,还有朝中数位大臣都在。而在这些人都站定后,这其中的女眷——除了秦娇娘,其余的这些朝廷重臣的夫人都是走到了帝琴身后。 夏语冰看着那一个个被五花大绑的人面上的难以置信之色,哪里还有不明的——红袖招! 她冷笑出声来:“贤妃……帝琴,你等今日等了很久了吧?” “也才几十年而已。”帝琴含笑望着她的方向,掩在袖子里的手却是紧握成拳,钻心的痛却也不及此刻她心底钻心的疼痛,她几乎是一字一句,用尽平生全部的力气道:“我之前的提议,现在依然有效。” 111:算无遗策 就像是冷水滴入热油之中,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夏琼华是最先叫出来的:“阿夏,不要管我们!” 他落到这境地是他自己不敌别人,焉能连累女儿? 秦娇娘也急切的道:“阿夏,听你爹爹的。” 夏老爷子也是心焦地看着她,对着她连连摇头,哪怕是死他也不愿成为她的负累。 秦阳和刘清等一干人等却是被布巾子塞住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的,发出急切的‘呜呜呜呜呜’的声音。另外的朝廷重臣们先惊于枕边人变仇人的变故,又冷不丁看到一身杀气的夏语冰,顿时无不呆若木鸡,此时若不是他们的手被捆绑着,都特想擦擦眼睛——这人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纨绔吗? 众所瞩目中,夏语冰冷声道:“你绑走我爹爹,再炸毁皇宫,为的就是牵引我的注意力到此地与你对峙,好让你拖延时间等着这些人到。”这话并不是疑问,而是十分的笃定。 “没错。”帝琴的指甲深深扎入肉里,只有借着这疼痛的刺激,她才能在此刻冷静下来。 “那么你成功了。”夏语冰从保护圈中走出来。 帝琴看着她那越来越近的面庞,心头一片悲凉。 有心让她离开,可那话语却似石头一样塞住了她的喉咙,嘴唇无声张阖,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只能用通红的眼睛,悲伤的看着她。 夏语冰在离她五米之遥停下脚步,二人中间没有任何的间隔。看到她的面庞时,她心里突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见到这女人,她总会这样,可前前后后她们也不过见了两次,这是为什么? 她强行按捺下心头的疑惑,逼自己只想着目前的局势冷静下来:“可是你凭什么认为这些人于我来说就真的重要?” 她冷酷的道:“成大事者从来不拘小节,你杀了他们,我同样有办法杀了你们为他们报仇。背叛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她冷厉的眸子定向老者后的一点:“辜鸿!” 毓秀宫众人闻声莫不顺着她眼光看去,在看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时,都是气得涨红了脸,眉毛倒竖,有人破口大骂:“叛徒!” 站在老者身后的辜鸿肩膀一抖,更是把头低了下去不敢看人。 就这时候夏语冰负在背后的右手一动,一道暗风疾朝着辜鸿而去。 辜鸿毫无防备间被打了个正着,腰身一痛,眼眸蓦然瞠大,他青筋暴凸的手死死地掐住喉咙,有黑色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嘴中喷出来,他身体剧烈地颤抖几下,不过少顷就倒地毒发身亡。 同时的,那些曾经归属她的属下,却在今夜背叛了她的毓秀宫的宫人这一刻莫不落得和他同样的下场。短短不过几息的时间,站在老者背后的人就死了大半。 这变故是一瞬间发生的,谁都没有预想到。 惊呆的众人缓过神后,望向夏语冰的目光无不骇然。 夏语冰的面庞上覆盖着寒冰一般的冷色:“帝琴,你们所依仗的不过就是这些叛徒,现如今在你们身边的都死在了你们面前,那不在这的你们还能指望吗?” 帝琴一怔,顿时面露惊色。 就在这时候,那些站在她身后的夫人们齐齐震断束缚她们的绳索,纷纷对她身边的人拔剑相向。 “保护公主!” 不知是谁大喝一声。 帝琴身旁的武将们同时出手,对付这些娘子军,一拨人战成一块。 那站在帝琴身侧的老者足尖一点便是离开战争圈子,抬手制止了弓箭手的放箭的动作的同时眼神一厉,令身边一位男子直亮出利刃朝着夏琼华而去! 夏语冰也是抬手平息了身后毓秀宫人的躁动,却并没有上前帮忙,眼看着男子手上的剑将架到了夏琼华脖子上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团雪白的身影闪电般从暗处窜出来,小嘴一张,尖利的犬牙狠狠咬在了男子的手上,男子‘啊’的一声惨叫,那被咬到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肿,他手上紧握的长剑哐当一声落地,顷刻的功夫便是倒地身亡。 何等惊人的毒性! 老者眼中蓦然冒出精光,令身旁的人:“抓住那白狐,要活的!” “是!” 众人立即扑向白狐。 白狐眼眸中紫色的异光一闪而逝,它并不恋战,看见人来后立即退到后方,挨个咬上那绳索,轻易地就断开了夏琼华一干人等的束缚。 而此时,那一众人已近夏琼华一干人等身前。 夏语冰侧身,下令让双胞胎兄弟和离歌、锦衣等人上去帮忙。 他们即刻飞身而起,离歌和锦衣挡住了逼近的这边的刺客,双胞胎兄弟和夏琼华再而是护着一干才解开束缚的人们快速地往夏语冰背后的保护圈里退。只是他们快不过那团雪白的身影,它最先往夏语冰的方向奔去,到达目的后便是蹦跶上她的右肩,用毛茸茸的小脸蹭蹭她的脸蛋,蓬松的尾巴一卷,护住她的咽喉,乌溜溜的大眼睛讨赏一般看着她。 夏语冰眸含赞许之色对上它乌溜溜的大眼睛,抬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白狐享受地垂下耳朵,温顺地趴在了她的肩膀。 而后她抬头,抬手召来四部的首领,一番耳语。 四部的首领很快行动起来,老者手下是弓箭手正要行动却被老者拦住——他可没忘记那一日的城头之上她是如何利用那些箭布成阵的事。 损己利人之事,他从来不做。 老者气沉丹田,沉声喝道:“我们各让一步如何?” “怎么个让法?”夏语冰道。 “我们好好谈谈。”老者为表示自己的诚意,率先命令部下道:“住手!” 夏语冰同时冷喝一声:“回来!” 双方人马闻言都立即抽身,各自聚集到各自主子身前,形成保护之势。 被护在人群中的帝琴这才松了一口气,呼吸急促。 老者带着人龙行虎步走过来:“在谈之前,老夫有几问。” 夏语冰只冷冷的看着他。 老者锐利的眸子里寒光一闪,目光扫向夏语冰身后的娘子军:“你是什么时候策反的她们?” 众位朝廷重臣闻言,莫不惊喜的看着自家的夫人。 夏语冰并不说话。 那些‘夫人们’却是于此刻抬手,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揭开,露出一张张妙龄女子的面庞来。 “我的近卫。”也是真正隶属于她最精锐的一支队伍。 夏语冰看着众人从惊喜又变得失望的脸,目光定在老者脸上:“还有什么要问的?” “这一切都是你早安排好的?”老者从来都是冷峻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来:“你早就给背叛的人下了毒,而后轻易让我们的人带走你明着守护的人到这里,为的就是迷惑我们的视线,将他们带到你眼皮子底下保护?” “没错。”夏语冰承认。 她早就料到会有他们的人来劫,便是做了两手的准备。明着是让他们和自己的属下‘大战一场’,实际则是让他们故意放水,让他们亲自把她要的人送到她的手上,只因她觉得让别人保护着这些人始终没有她亲自看着的好,现在发生的一切不是就正如她所料吗? 话说到这,她不介意告诉他们另一个真相:“辜鸿和那些人的身体里并没有什么剧毒,只不过我宫里的人进宫效忠之后所用吃食里边都有一种特殊的药,久而久之便是积累了一定的药性。我刚才借力催发辜鸿身体里的药性让他毒发身亡,而只要他死了,那些个背叛者看到他的下场后必然方寸大乱,这样一来更是逼毒入肺腑,非死不可。” 她给过他们机会的,他们自己不珍惜,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夏琼华等一干人望向她,莫不露出了欣喜之色——她这头脑,当真绝了! 优势瞬间转为劣势,老者这边的人却心塞极了。 尤其是帝琴,她心思更为复杂,忽地,她想到一个可能,惊声问出来:“那之前宫殿里的爆炸?” “你安排的人携带雷火弹,以自杀式袭击袭击我的人对吗?”夏语冰既然解释了,就给他们一个明白:“我很早就发现了那些人却没有动他们,只是换了他们的东西,让他们尽情的给你们通风报信,然后让我的人用我们自己制的雷火弹送他们下黄泉。” 帝琴大受打击:“所以本宫听到的爆炸声,人声,以及你和你部下说的,不过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夏语冰平静的道:“恭喜上当,还有谢谢你们将我所重视的人都送到我身边。” 帝琴目光一直,松开手去,急切跳动的心脏终于恢复了平时的频率。 她身后的老者以及一干人等闻言却是差点没被气得喷出一口老血——他们辛辛苦苦这么久,敢情都是为她辛苦为她忙?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气人的事吗? 而秦阳和刘清这一帮她的狗腿子却是激动地拍起巴掌,欢呼出声来:“老大威武霸气!” 夏语冰一个冷眼瞥过去,这帮人摸摸鼻子,默默地抵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每次落难都要老大救他们,简直丢人。 “交出皇帝和传国玉玺你们或能活命哟。”宛若天籁的声音随风飘来,刹那暗香袭人,众人莫不抬眼看去——就见一乘白色的软轿从天而降,抬轿的四美婢皆是花容月貌,而要说最美却当属那坐在软轿里的人,其美貌已经超出人对美丽的界限,让人只能道一声,简直妖孽! 众人都是一时间看呆了眼。 夏语冰却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美人从软轿上轻飘飘落地,身子优美的一旋就到了她身前,手臂勾住她的颈项,扬起那张天姿国色的脸儿,娇声问她:“亲爱的,人家新换的人皮美不美?” 新换的……人皮? 美……不美? 众人望向他的目光顿时惊悚。 就知道是这样! 夏语冰忍下扶额的冲动,淡定的表示:“美。” “哦呵呵呵。”姑苏凉愉悦的笑出声来,环住她颈项的手松开,旁若无人地倚在夏语冰身上,纤长的手指探入袖中取出一面精致的小镜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番细瞧:“哎呀,人家真真是极美呢。” 这一对的对话简直雷翻了众人。 夏老爷子最先不淡定,他黑着脸在心底直扎姑苏凉的小人:“男女授受不亲啊混蛋!” 夏琼华想起府上那一日遇到的人,也是变了脸。光天化日之下这成何体统?只是到底顾忌女儿的颜面,没敢当众咆哮出声来。 秦娇娘攀着他的手,有些担心的看向夏语冰。 不明就里的夏语冰的狗腿子们都莫不羡慕自家老大的艳福,而朝廷重臣们在今夜经受过一次又一次的震撼之后,木木的表示——这一对站一块其实还挺赏心悦目的。 唯有帝琴的心思最为复杂,哪怕她不知道姑苏凉的身份,却是第一眼就能看出此人绝非善类。她有心想要提醒夏语冰不要与虎谋皮,可是话到嘴边,她又想起自己的立场,只能默默地把话又咽了下去。 众所瞩目中,姑苏凉收起镜子,掩嘴娇笑一声,娇滴滴的对帝琴那一众人道:“你们真的不用在这装惊讶试图拖延时间等援兵了,他们这会儿正急着往阴曹地府赶,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哟。还有你们让皇帝写的向苍冥愿意献出城池求救的国书呐,人家也帮你们截下焚毁了,不用太感谢哟。” 此话一出,帝琴身后那一干人等莫不露出骇然之色。 帝琴反而是轻吐出一口气。 “好一个夏语冰。”老者在这时候站了出来,拍了拍巴掌:“当真是鬼才,算无遗策啊!” “能得昔日大帝后人一声夸奖,荣幸之至。”夏语冰冷笑一声。 其他的不知情形的人闻言,却是齐齐发出一片剧烈的抽吸之声。 大帝,这个曾在他们心中犹如神一样的存在,竟然还有着后人? 对了,她先管贤妃叫什么? 帝琴? 那这位? 众人惊骇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老者。 老者却是笑了:“关于我们的你都知道,那关于你自己的,你知道吗?” “父皇!”帝琴顿时变了脸色,急叫出声来。 ------题外话------ 你们家蠢作者先更新一章。 112:颠倒黑白 夏语冰的心一瞬间剧烈跳动起来,直觉有不好的事发生,当即拒绝:“交出人,否则——死!” 和帝琴之间有特殊感应的原因,这一役后她会自己查清楚,用不着他来说。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故意在这时候说这就是为了扰乱她的军心。 她才不上当! “你怕了?”老者故意轻蔑的看着她。 夏语冰冷冷一勾唇角:“既如此,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她抬手。 简直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老者牙一咬:“老夫用你大殷的皇帝性命和传国玉玺换与你叙话的机会如何?” 夏语冰这才放下手。 老者咽下这一口闷气,他拍拍手,很快地就见有两名青衣男子押着皇帝从御膳房里边的房间走出来。 皇帝是蒙着眼睛被带出来的:“你们这群逆党,还想干什么?” “皇上!”诸位重臣见之莫不惊呼出声来。 老者一个眼神示意过去,押着皇帝的青衣男子中的一人解开了皇帝眼睛的束缚的同时也把锋利的长剑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那冰冷之意紧贴喉咙,皇帝顿时就不敢出声了。 老者这时候笑起来:“夏语冰,现在如何?” 夏语冰? 皇帝一愣,这才看清楚对面站着的夏语冰一干人等,眼眸不可置信的瞠大,若不是此刻手被捆着他都想好好擦擦眼睛看看——那一身冷冽气势的人真的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吗? 夏语冰面无表情的看着老者:“传国玉玺。” “这个不急,老夫跟皇帝先说几句话。” 老者说完走到皇帝身边。 皇帝戒备的眼神看着老者,就是这人,当着他的面儿杀死了殷清雪。新仇旧恨加起来,他要是这会儿能动,非生生撕了这人不可! “皇帝,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老夫,真正害你的人在那边呢。”老者手一指夏语冰的方向:“你不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江山会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就被颠覆,自己重要的臣子接二连三背叛吗?” 皇帝只看一眼夏语冰就收回了目光。 一个不足十五岁的女子有点本事正常,但能折腾出这么大的阴谋来? 这人还真把他当傻子了? 他嗤笑一声,恨恨地盯着老者,意思分明就是——不是你是谁? “你认为是老夫?”老者同情地看着他,手指一指夏语冰:“你搞错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她,从最初的拉吏部尚书下马再到剿匪、用刘阁老陷害户部、刑部尚书下马,然后是礼部、兵部的大祸,都是一手安排的计划!” “什么?”皇帝不可置信的叫出声来,脖子上顿时多出一道血迹。 诸位重臣亦是不可置信的看向夏语冰。 夏琼华心知不好,想要上前辩解,却被夏老爷子拉住了手臂。 秦娇娘站到夏语冰身后,牵住她的手给她力量,在她低下头时告诉她:“阿夏,无论如何阿娘都相信你是一个好人。” 夏语冰摇头,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也从来不是一个会逃避现实的人。这些事她既然敢做,就不怕别人说,也是时候她站出来了:“是,都是我做的。” “而且你还不止做了这些。”老者阴冷的眸子看着她:“你派人护国寺拦杀皇后却把这弑母的罪名硬扣在殷清律的头上,在皇上派禁卫军去李氏门庭带人的时候,你勾结里边的人不但逼得李氏家族的族老们自焚而死,更炸死了三万的禁卫军而后陷害殷清律,而后故意放出陈颜,让她博得威远侯夫人的信任带出威远侯的人马才导致今日叛乱发生!” “父皇,您别说了,女儿求您了。”帝琴哭着给老者跪下了。 “这事是她做出来的,为什么不能说?”老者凌厉瞪一眼帝琴:“怎么,莫非你还想为她担了这罪过不成?!” “父皇……” “我敢做就不怕人说!”夏语冰冷冷打断帝琴的话,扬起的下颌线条凌厉、孤傲:“而且你是谁?凭什么为我求情?” “我……”帝琴未语泪先流,嘴唇张阖,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老者点了她的哑穴,她说不出来! 夏语冰冷笑一声,收回目光。 这时候,听了他们所有对话的皇帝和诸位重臣都看着她。 如果说朝臣是因为罪证确凿被皇帝杀死是罪有应得,那三万禁卫军和今日枉死的将士却分明遭遇的是无妄之灾!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啊,她怎么就能为了一己私欲下那么毒的手? 诸位重臣看夏语冰的眼色立即就变了——跟看着杀人恶魔一般的愤怒。 “夏语冰,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 “简直恶毒!” “最毒妇人心哪!” “夏府一门忠烈,怎么就得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叛徒!” “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活在世上!” “吾宁死也不愿同弑君、大逆不道的人站在一起!” “耻与为伍!” 诸位重臣大骂着,挥开保护他们的人,走出了保护圈。 他们这时候知道忠义了,却忘记刚才是谁拼了命把他们救出来的。 夏语冰冷眼看着这一干人等,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 她不屑辩解,姑苏凉却不乐意了。 在他的眼里,她杀这么点人算什么,就是她要杀光天下人,他也只会觉得那些人死有应得。 可是眼下,她受了委屈。 他缓缓从她怀里直起身子,似笑非笑的道:“这位老伯,你知道得这般清楚却不阻拦,怎么今儿有脸在这说得这么大义凛然的,把自己标榜成忠义之士的?” 迎着众人的注视,姑苏凉掩嘴轻笑一声:“且你拿着死人说事,又没证据,这红口白牙的,任着你一言堂也不好吧!” “你要证据是吗?”老者一拍手。 少顷,金焕、碧罗便是被五花大绑带了过来。 夏语冰的眸色蓦然一凝。 老者终于在此时露出今晚第一抹快意的笑容:“这二人一个是禁卫军的统领,一个是昔日贵妃的心腹。他们已经招认是受了夏语冰的指派办事,他们的话就是证据!” “都被塞住嘴的,你得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呀,你一人说的话能算证据?”姑苏凉脸上笑容越发的妖冶,熟悉他的人却知道,这已经是他动怒的前兆。 “松开他们的嘴!”老者命令道。 押着他们的人将他们嘴巴里塞着的布条拉出来,夏语冰这才看到他们的牙齿无一颗存在,舌头被剪了大半,这看得到的伤口如此,看不到的呢?他们在这段期间到底遭遇了怎样狠毒的对待? 她恨不得立即出去杀了这群王八蛋! 姑苏凉却是强硬地扣住了她的腰身,不许她乱动。 夏语冰冷厉的眼神瞪着他。 姑苏凉在她耳边轻声道:“交给我解决,我必定让他们偿命!” 夏语冰这才冷静下来。 姑苏凉松了一口气,他看向金焕和碧罗,袖子里藏着的另一只手已经做好准备,只要二人但凡说出一个对她不利的字眼,他定然当场杀了他们! “你们说!”老者命令他们道。 二人看一眼老者,眼底顿时露出恐惧之色,双膝一软,直直跪在了地上。 老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可就在这时,只见二人头一低,而后只听‘砰’的两声响,他们身体倒下,头破身亡那一刻眼角的余光望见夏语冰脸上的担忧之色,都是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这是他们进毓秀宫向她发下的永不背叛的誓言,而今他们以性命执行! 毓秀宫的人莫不红了眼眶,可是如果这时候的人换成是他们自己,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来。 姑苏凉却是微怔,为他们的刚烈。 老者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会选择自尽,一时之间恼羞成怒,气得红了一张脸。 姑苏凉立即道:“他们宁死不都愿意陷害无辜的人,这才是真正的忠义之士,你这老东西!现在可没什么证据了,而皇帝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你的人带出来的,所以真正的反贼是你!” 他罕见的疾言厉色斥道:“是你在背后策划了这些阴谋,蛊惑皇帝,促进了战事的发生!” “事实她自己承认了,容不得你在这为她辩护,颠倒黑白!”这里面的确有老者大力推动的原因,可是他却是死也不会承认的! “承认?她承认了什么?”姑苏凉冷笑出声来:“三万禁军真正死因是你给他们下的毒!” 不是拿死人说事儿吗? 他也会,看谁更厉害! 姑苏凉说瞎话都不眨眼睛的:“当时夏语冰的人不过是去取李家人的罪证,正好赶上了这一场屠杀,她拼尽全力才全身而退。而她走后,三万禁军毒发又遭遇李氏家族的人的死士负隅顽抗,才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这和她丁点关系都没有。她之所以承认是天性善良,以为是自己的错才会把责任都担在自己的身上。” 老者顿时暴怒:“你撒谎!” “明明就是你红口白牙的诬陷她!”姑苏凉目光凛冽,一身煞气毫不保留地释放,其声更若惊雷:“你说她祸乱朝政,证据呢?那些遭殃的朝臣那一个是无辜被害的?而她今日来,若不是为了救皇帝,岂会落到落到被你这老东西当众陷害的地步?!” 字字铿锵,斩钉截铁一般的坚定! 诸位重臣和皇帝闻言,莫不愤怒地瞪向了老者。 老者气得都说不出话来,在那剧烈的喘息着。 姑苏凉趁热打铁,厉声质问:“而且你一介大帝的后人带着这么多高手出现在我大殷皇宫,挟持我们的皇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还不承认?!” 诸位重臣和皇帝闻言,更是愤怒不已。 “你这贼人,挟持皇上,还诬陷忠良简直可恨!” “亡国之奴竟妄想覆灭我大殷,其心恶毒!” “这才是真正的反贼!” 人群爆发出极大的动荡,眼看着一切的优势将归夏语冰,老者理智尽毁,不顾一切的暴吼出声:“这个夏语冰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那一个夏语冰,她是地狱归来的恶鬼,不止祸乱了大殷的朝纲,更弑兄长,而现在她还要弑母弑父,杀尽她真正的亲人,进而屠戮天下人!” “你胡说!”夏语冰愤怒驳斥。 她哪里来的兄长? 还有她的爹娘和亲人,她就是杀了自己也不会害他们分毫! 屠戮天下人? 呵,他当她是屠夫吗? 简直搞笑! 诸位重臣和皇帝也表示坚决不相信,这死老东西骗他们够了,他们坚决不上当! “死了的人还能回来?搞笑!” “呵,狗急跳墙!” “荒天下之大缪!” “不相信吗?”老者冷笑一声,阴毒的眼神蛇一半缠在夏语冰的面庞上,一字一句的道:“殷赤月,不过短短七年的时间,你当真就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题外话------ 或许晚上还有一更。 113:全部的真相 殷赤月? 七年前? 夏语冰瞳孔深深一缩,那一瞬间,深埋在脑海里的记忆之门轰然倒塌,那些曾经痛苦的、不堪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朝她袭来,剧烈的痛楚席卷她的心扉,她几乎痛到不能呼吸。 额头上,冷汗涔涔而落。 垂在广袖下的手指僵直,根根泛白。 她用尽平生的自制力也不能将这股子情绪抑制下去,一双眼眸泛出凌厉的猩红,眸光更是凶悍逼人宛若神兵出鞘,惊人的杀戮之气从她身上爆发,她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出手撕裂那一张可恨的脸。 “看来是想起来了啊!”老者狞笑出声:“也对,身体里的血液一点点被放干的痛楚和绝望,谁会记忆不深?” “不要再说了!” 终于冲开哑穴的帝琴跪在老者面前,痛哭出声:“父皇,您也已经杀了她一次了,难道您还想杀她第二次吗?” “贤妃!”皇帝蓦地大叫出声,他已经顾不得脖子上致命的威胁,赤红着眼睛朝着帝琴咆哮:“你跟朕说赤月是病死的!病死的!” 艳红的鲜血沿着他脖子不断流下,不是挟持他的人松手快,他这会儿怕都是喉咙被割裂了。 那么深的伤口应该是痛的,可是皇帝此刻却跟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几近疯狂的冲向帝琴。 逼得那挟持他的人不得不点了他的穴道。 帝琴不敢回头,泪流满面。 老者轻蔑的看着状若疯狂的皇帝:“是孤杀了她。” 他讥嘲道:“她这一条烂命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珍视,不过她命还真大呢!不但没有死,反而灵魂强占了夏语冰的身体,这么多年骗取这一家人的信任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当真其母的风范。” 皇帝眼中闪烁着极致惊喜的光芒,声音激动到颤抖,可奈何不能动,只能在那急声唤:“赤月……赤月真的是你回来了吗?你还记得我吗?” 夏语冰……不。 殷赤月睁大了一双猩红的眸子,好不容易将全部的疼痛抑制住,可这一声唤又摧毁了她刚在心底筑造抵御的城郭,被迫地接受了全部的记忆。 也,想起了他来。 想起多年前,那在人前君威显赫的帝王在她面前却是最温和的爹爹,他抱着她,哄着她喝下苦涩的药汁。她只说一声苦,他便是兴师动众令人四处搜寻甜食;她说想看四季之花,他便放下身段以帝王之尊亲自和御花园的管是太监亲自商定,花费数日的时间与精力为她打造出可以赏四季之花的暖房;她说想为他解忧,他便是批阅奏折的时候教她看奏折,一遍遍解释到她听懂为止。 那样对她好的父皇,在死后,她却是忘记了。 “父皇……” 这一声唤,隔了七年的时间,也隔出了生死多年。 皇帝激动的落下了泪来:“赤月……我的赤月……” 殷赤月红了的眼眶再忍不住落下泪来,秦娇娘挽着她的手臂的手一松,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 眼前这个‘女儿’竟然真的是一个恶鬼! 那她的女儿呢? 她的女儿在哪里? 殷赤月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心口一痛:“阿娘。” “我不是你阿娘,你是一只恶鬼!”秦娇娘眼中大颗大颗的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你骗我……你骗了我这么多年,你还有心吗?” “我失去了记忆……” 秦娇娘怒声打断她的话:“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吗?殷赤月……堂堂公主屈尊住进我女儿的身体,我应该感到荣幸,对你下跪表示欢迎吗?” 这些话的每一个字都如针一般扎入殷赤月的心脏,她想辩解,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是那么的苍白。她抬起含泪的眸子,既期待又害怕地看向夏琼华和夏老爷子。 夏老爷子纵使经过无数大风大浪,却还是有些难接受这样的事,可到底对方是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孙女……他回避了她的目光。 夏琼华则是想到了严秋葵的话,他……他想要试着相信他一次。 他迎上她的眼光,想要告诉她,他…… 秦娇娘蓦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冰儿,冰儿……” 她的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眼泪越掉越快,身形也在微微颤抖。 “娇娘,阿夏……” “她只是恶鬼,不是我们的女儿!”秦娇娘蓦然激动地打断他的话,抓住他的手臂松开,扬匕首在喉咙间:“你若是被她蒙蔽,我就是死也要你看清楚!” “她不是恶鬼,她是朕的女儿!”皇帝怎能容忍自己最喜爱的女儿被污蔑,愤怒地咆哮:“你们要什么,朕都给你们,不要伤她,不……” 他的哑蓦然被人点住,再发不出声音。 秦娇娘红着眼睛狠心往脖颈一划,伤口显现的那一刻,殷红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娇娘!”夏琼华心惊胆战的看着她流血的脖颈,又不敢叫太大声,就怕她一个激动把命葬送。 “你驱走她,驱走她啊!”秦娇娘哭着,匕首指向了殷赤月。 皇帝急得想要大叫,却怎么都叫不出声来。 帝琴捂脸哭泣。 老者则是一边得意的看着这一场亲自编演的大戏。 不知情的人,只能是围观。 眼看着秦娇念脖颈流下的鲜血越来越多,夏琼华终于狠下心肠,猛地一转身,面向殷赤月,厉声大吼:“恶鬼,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我女儿?” 恶鬼…… 夏语冰怔怔地,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 她几乎是僵硬一般的转头,望向她身后的那一张张脸。 他们的宫主,什么时候这么脆弱过? 毓秀宫的宫人莫不心中剧痛,齐齐向她跪下:“宫主,你永远都是你!” 他们的命都是她给的,他们宣誓过的,永不背叛! 殷赤月眼眸中终于亮起了希冀的光芒,缓缓地她再看向了夏琼华、亲娇娘,还有她曾经那么努力想要保护的伙伴……不同人的脸上都是同一种恐惧的表情,她眼中才亮起的光芒于此时犹如最脆弱的泡泡砰地一声炸开。 绝望灭顶而来。 心底传来窒息的痛比第一次死亡时更让她痛不欲生。 却在这时,一双温热的手突然握紧了她的手,强行地将她拉入了怀里的同时一并将她的面庞和所有的脆弱……都隐藏在他的胸膛里。 而后,她听到了他犹如天籁的声音。 “你还有我!” 姑苏凉抱紧她,抬起的眉眼刀刃般锋利看向夏琼华,语声冷冽:“他们今夜说了那么多‘真相’,那我也说两个!” 众目睽睽之下,他手指向帝琴:“第一:当年帝琴身怀有孕,生下的是双生女!” “什么?!”老者惊呼一声。 皇帝也是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帝琴。 帝琴惊骇地扬起了脸:“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姑苏凉冷冷道:“双生女,姐姐身体强健,是天生习武奇才;妹妹先天体弱被判断活不过十五;你理智的选择了放弃妹妹,把妹妹养在了深宫里,骗皇帝说你很仰慕大帝之女帝赤月,取一样的名字是希望女儿能沾光多活几年。可怜的皇帝被你骗得团团转,不但是答应了不向任何人透露她的信息,还把她成长以来的一切都捂得死死的,直到她七岁那年。” 他手一指老者:“他找到了你,你便是把殷赤月献给了她,而后他将她带到了极北的冰川,活生生的放掉了她所有的血祭了帝赤月,却是失败了。你怕自己的另一个女儿被找到,便是用心头血强行让巫拘来她的灵魂,用特殊的方式将她圈养而后试图把她的灵魂和帝赤月的灵魂相融,也失败了。你不甘心,再次让巫招魂,却是招来了两个,你便是把二人的灵魂送到了同一身体!” 方寸大乱的帝琴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的话等同于将她心底最不可告人的伤口撕裂开,众目睽睽之下,难以形容的羞耻。 姑苏凉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接着道:“七年前,若不是殷赤月在她孪生姐姐夏语冰的身体里苏醒,取代夏语冰活下去,真正的夏语冰根本就不会在三年后醒来活到现在!” 他们相处三年,携手作战历尽苦难才终于离开天野禁,分开后他却再也找不到她的原因就在这里。而后来他们分别建立势力,再次对上时他发现了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却不敢判定,便是跟她纠缠了这么多年,比青梅竹马相处更多的时间,他敢说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他更懂她。 秦娇娘却是快疯了:“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夏琼华眼疾手快趁机夺下她手上的匕首,强行的将她禁锢在怀里:“没事的,会没事的。” “我生下了孩子的!”秦娇娘崩溃的哭出声来:“我有……我有!” “有,有的。”夏琼华一个劲儿的安慰她。 秦娇娘却是泣不成声。 姑苏凉将殷赤月颤抖的身体更往怀里搂紧了些,低头贴在她耳边:“还想听吗?” 殷赤月缓缓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犹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样,她看着他,点了头。 “如你所愿。”姑苏凉道:“秦娇娘,你的确生下了孩子,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个真相。” 秦娇娘顿时停止了哭泣,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夏琼华和夏老爷子,以及其他一干人等都看向了姑苏凉。 姑苏凉的眼底,却只有殷赤月。 他看着她的眼睛道:“记得小青吗?” 殷赤月干涩的唇轻启,声音嘶哑:“记得。” 亲手将她药倒,就为了让她小师叔研究她的背叛她的人,她如何会不记得? “他就是秦娇娘和夏琼华的儿子,还有秦娇娘和帝琴其实是一对双生的姐妹。”姑苏凉一点一点地将真相说给她,也是在场所有的人听:“只是秦娇娘似乎是失去了记忆,而帝琴也不愿意让她想起来,于是这么多年对她避而不见。在这样的基础下,帝琴把你姐姐和当时还在襁褓里的小青给调了包,把你姐姐养在了秦娇娘膝下而把小青送到他师傅那里用特殊的法子压制他骨骼的生长,让他看起来比你小几岁,其实他只比你小几个时辰。” 他说完这话,有黑衣人带着昏迷的小青从天而降。 殷赤月看过去,就见那黑衣人撕下了小青脸上的面具,露出他真正的脸来——那是一张和夏琼华极其相似的脸,一样的美若冠玉,一样的风采翩然。 “原来……” 她看着秦娇娘和夏琼华、夏老爷子脸上突然爆发的惊喜之色,后又看向他们这边的紧张之意,只觉得这是天大的讽刺。 从始至终她都是被抛弃、利用的那一个。 她的人生就好像是一场笑话,所有的出场不过是为了逗人一乐。 他们很高兴吧,把她这般残忍地玩弄在掌心里。 殷赤月凉凉地笑了:“姑苏凉,这些你其实很早就知道了吧!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那一日鼓舞相合后的将计就计的试探时,还是在倾尽势力调查我之后为了看今日看我众叛亲离只能归你所用布的这个局?” 姑苏凉看懂她眼底的悲凉之色,蓦然一惊,再张开嘴声音已然嘶哑:“之后……” 他可以骗她的,可是他不愿意。 “你看,事实的真相如此。”他以笑容掩饰此刻浓浓的心慌:“你没有自己的身体,人家好披人皮,这都是被人算计的,既如此我们何不连起手来,将那些人杀得干干净净?” 殷赤月迎着他越来越不安的注视,冷冷一笑,下一刻猛地推开他,面向身后:“毓秀宫众宫人听令!” “是!” “殷赤月卸任毓秀宫宫主之职……” “主子!” “宫主!” 毓秀宫的宫人莫不惊呼出声。 殷赤月气沉丹田,更大声的道:“自此后,其职改为严秋葵担任,离歌、冬英、夏梅共辅之。利、刃、出、鞘四部首领升为护法,协助他们管理毓秀宫,但有背叛者——杀无赦!” “主子……” “我再不是你们的主子!” 殷赤月眼中有泪花闪烁,却是斩钉截铁的道:“你们就此离去,从此再不相干!” “主子你怎能不要我们?” “不能追随宫主,我们宁愿死!” 殷赤月厉声打断他们的话:“那就当我瞎了眼,救了你们这一帮没出息的东西!”她不想伤害他们的,却不得不说这样的重话。她已经葬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了,再不能搭上他们的。 她的事,于此时,将会彻底了断! 殷赤月狠心转过身去,不再去看那一张张伤心欲绝的脸,面向帝琴。 “赤月……”帝琴再一次落下泪来。 殷赤月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以一种冷静到冷血的声音道:“七年前死的那一刻,我知道是你舍弃了我,你是母亲我不恨你,我只当是自己把命还给了你从此再无纠葛。我忘却记忆重新来过,你却是紧追着不放的设计我,在我的宫里安插人手制造叛乱、看着我杀兄,做出弑父的事却毫不阻拦……当然了,你怎么会阻拦呢?你阻拦了,谁来完成你的计划?你真正喜爱的女儿和侄子怎能这么安然无恙的活着?” “不是的……不是的……你听我说。”帝琴泪流不止,哽咽道:“当年你外公带你出去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可是我拦不住。我也做了我最大的努力了,我唤回了你的灵魂,找到你姐姐的身体让人重新活了下来,你现在不是还活着吗?” “对,活成了人人惧怕,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殷赤月盯着帝琴的眼睛:“帝琴,若能自己选择,我宁为鬼永世飘零也不愿就这么活过来被你利用到底!” “赤月……” 殷赤月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转身向皇帝:“父皇,纵使被人蒙蔽而今才知道真相,我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后悔!这些年你昏庸不辩是非,奸臣当道,百姓民不聊生,你该受这惩罚。” 皇帝的嘴唇颤抖着无声张阖。 这么多年里听的无数奉承,也不及她这一声呼唤动听,皇帝老泪纵横。 殷赤月双膝一软,对皇帝跪了下去:“女儿不孝。” 记忆的回归让她记起了谁才是真心待她的人,真的,可笑的,这个人一直都是皇帝。而仔细回想皇帝开始昏庸的时机,正是七年前她死之后,所以她才是直接导致朝局混乱的真正原因。 他们都有错,可是更大的错却是这些将他们推入深渊的人! 她对着皇帝恭恭敬敬三个响头磕下去而后起身,身形鬼魅般一闪,到皇帝身后时手臂一横,抱起他时足尖一点,以极其快的速度往远处掠去。 她还重伤未愈! 姑苏凉不敢耽误,立即追了上去。 “宫主!” 毓秀宫全部的人一个不留地也追了过去。 呼啦啦地,人一下子就走了大半。 留下的众人呆在原地,直到老者一声唤:“杀了这些人!” 那些早虎视眈眈的弓箭手闻言立即拉满了弓,射出箭。 诸位重臣顿时犹如惊弓之鸟,纷纷躲避。 夏琼华护着秦娇娘和昏迷的小青走。 只有夏老爷子,他怔怔地望着殷赤月离开的方向,流下泪来。 他没有动,闭上眼睛迎接死亡。 114:最难熬的时间 黎明前的黑暗,在急切的人眼里是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于毓秀宫的宫人是。 于姑苏凉更是! 他们紧随她身后而来,却是跟丢了她,四周大地都寻遍,却是未见她丝毫踪迹。 姑苏凉发了有史以来的最大的脾气:“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风影楼的杀手们莫不心惊胆战,应一声后一刻都不敢在这多待,立即往更远的地方找人。 去了哪里,到底去了哪里? 姑苏凉仓皇四顾,不安一股一股地从心底冒出来,他手心已是冰冷的一片。 她身上伤很重,还带着人,她…… 不能再继续胡思乱想了! 他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一遍遍的回想起昔日与她患难相处的一幕幕,忽地,他眸色一凝——下一刻他足尖点地飞身而起,踏过那枯枝黄叶,身形鬼魅般消失在暗夜里。 …… 这时候殷赤月带着皇帝走暗道到了蓬莱酒阁,安顿皇帝坐下后让人唤来管事的。管事的是一个约莫四十的李姓男子,看到她当即单膝跪下,恭敬行礼:“主子。” “准备两大桶热水和两套男装。”殷赤月吩咐道:“再让大夫立即过来。” “是。”李管事起身走出去,把门关上。 殷赤月起身走到床边,解开了皇帝的穴道。 皇帝一得到自由马上从床上跳起来,激动地拉着殷赤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从头发丝儿到长靴,是一丁点都不肯放过。 “父皇。”殷赤月架住他的胳膊,眼眶红红的看着他:“对不起。” 对不起亲手设计他,害他平白受这些苦。 皇帝这会儿终于冷静了下来,他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止都止不住,亲切地,他拉着她的手坐到床上,欣慰的看着她:“赤月,我知道你在为我遭受的这些而内疚,不必的,正如你所说,我的不作为使得佞臣当道,百姓受苦,我该受这惩罚。其实呀,比起那些在事故中妻离子散、枉死的百姓,我能在这最后的时光与你重聚,已经心满意足了。” “父皇!”殷赤月敏锐的觉察到了他话语里的不对劲,急忙去抓他的手。 皇帝反手一抓,坚定地将她的手抓在手上:“赤月,我记得的我教过你的,不利的情形下当断即断,只抓紧最重要的,你今夜做得很好。只是你终究棋差一招,在有利的位置却错看了贤妃。” 他说到这叹息一声,脸上笑容苦涩:“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不会的,再也不会了。”今夜之后便是彻底的恩断义绝,当年帝琴的生恩,她已经用命相报了,她不欠帝琴什么,再也不会对帝琴手下留情了。 殷赤月紧张的看着皇帝:“父皇,你答应我,你会好好活下去。” 皇帝笑笑:“赤月……” 话都未说完他脸色蓦地一变,身子不受控制的前倾,一口黑血猛地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中毒! 殷赤月瞳孔深深一缩,再顾不得其它,反手一抓住他的手,搭上他的脉,一探,面色顿时惨白。 她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是大殷的皇帝,宁愿死在自己手里也不愿落到贼人手里活得苟且。”皇帝颤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眼中含着泪:“服下毒药我不后悔,我只后悔服下得太早,没能多看你……” “你不会死的,我马上为你逼毒!”殷赤月急切地打断他的话,想要强行扶起他,皇帝却是又喷出了一大口黑色的血来,她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父皇……” “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皇帝充满希冀的眸子看着她:“赤月,我今日把江山交到你手上。你答应为父,不要让大殷江山落到外人手里,不能让大殷百姓不能沦为亡国奴,一定要尽你所能守护这大殷江山。” “我答应你!”殷赤月握住他的手,悲声哽咽:“只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 “人呐,总归要……” “父皇!” 殷赤月尖叫一声,接住他轰然倾倒的身子那一刻近乎肝胆俱裂,皇帝眉头一拧,又是几大口黑血喷出来,最后的时间里,他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瞠大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她:“还有,你记……记住……帝王家……是……是不归路,你须……须以我为……为鉴……绝不对人动……真心……绝对不……不能!” “我答应你!”殷赤月的声音里带着浓烈的哭腔:“我都答应你。” 皇帝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来:“真玉玺在……花房。” 最后一个字说完,他身体猛地一抽,头向外歪,彻底没了气息。 殷赤月攥紧他无力滑下的双手,紧紧抱住他的尸体,再忍不住悲哭出声来:“父皇!” 昔日一幕幕,清晰眼前展现。 重重画面无一不是他对她精心的看护、教诲、疼宠。 那过去有多美好,现在想起来就有多恨。 为什么不早点想起来? 为什么?! 殷赤月,你就是个只会逃避的孬种! 你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个念头出的一刹那,她忽地惊觉自己的怀抱一空,剧烈的疼痛几乎撕裂了她的灵魂,她看见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跑出去,最后跑到了夜玖的宅邸,硬闯进去。 也看到夏语冰哭着抓住夜玖的手:“匕首呢!你快刺我,快,杀了恶鬼。” 她突然就停止了挣扎。 夜玖尚未来得及得知宫里传出的事,只是本能的心疼哭得这般伤心的她:“不,会疼。” 他不愿意再伤她。 “不杀掉她我会死的!”夏语冰痛哭出声:“小九哥哥,我不怕死,我只怕死了就再见不到你了。” 她双膝一软,直接给他跪下了。 夜玖赶紧搀扶起她。 “你不帮我,我就不起来!”夏语冰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臂,眼眶已经哭得红肿。 “别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夏语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再晚……再晚……嗝……就来不及……及了。” 夜玖挣扎许久,终是一咬牙,亮出匕首朝着夏语冰的胸臆再次扎入! 夏语冰脸上顿时露出解脱的笑容。 而很快的,她眼中的清明被暗黑取代。 夜玖的手猛地一松。 殷赤月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脸,深黑的眸子里的眸色一点点黯淡下去,直至倒下。 “阿夏!”夜玖接住了她软倒的身体,慌乱地抱着她去寻药为她止血。 他没有看见,一个几近透明的魂体从夏语冰身上飘入她脖颈间的雕刻着凤凰头的暖玉上,更没有看见那原本空洞的凤凰的眸子两点猩红一闪,旋即那整块暖玉化作一束光射向外边。 …… 在姑苏凉宅邸坐在蒲团上念经的大师猛地睁开眼睛,掐指一算,立即作起法来。 光束飘摇。 也在同一时间,那隐在贤妃佛堂暗处的巫有所感应,大喜之下也是同样唱起了祭祀的歌。 两股灵力在空气中相遇,却都同样温和的护住了那一道光束。 可就在这时候,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忽地席卷而来,两道灵力瞬间溃散于天地,大师和巫皆是身体往前一倾,吐出一大口血来,他们顾不上将唇边的血擦去,立即试图再行召唤。 天空之上,骤然电闪雷鸣,一道道手臂粗的闪电直直地劈向大师和巫的住所,房舍轰然倾塌时暴雨倾盆而落下,浇起地面一大串一大串的水花。 巫和弟子活生生被掉下来的砖石砸死,大师侥幸逃得一条命,却也是一身狼狈。 这,就是逆天而行的代价。 大师却顾不上这许多,掐指再算,顿时面露惊骇之色。 糟! …… 深宫一处贴满了符咒的宅院,那被锁链和数道血符捆绑的‘楚音’蓦然睁开了眸子。 同一时间,姑苏凉追到了夜玖的宅邸。 他破开门,直闯进去,悍然杀死拦阻的人,寻到了正喂夏语冰服药的夜玖。 “阿夏!” 他三步并作两步往床边走去,那二人同时抬起头来,夏语冰眼眸一瞠,夜玖立即是挡在了她身前:“抢她,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姑苏凉的眸子顿时就红了:“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大可试试!”夜玖坚决不让。 “姑苏凉,你走,我再也不……” 姑苏凉举起的手瞬间就垂了下去,他赤红的眸子紧盯着那从夜玖身后探出的那一张脸,只一瞬间,绝望的痛楚灭顶而来。 那不是他的阿夏。 夜玖紧盯着他的动作,袖中的毒囊已经蓄势待发。 却在这时,一团雪白的白影闪电一般窜到床上,狠狠一爪抓向了夏语冰的脸。 “啊!”夏语冰痛得尖叫一声,再次栽倒下去。 那道白影朝夜玖袭来,夜玖身形一侧,避开。 白影却直掠过他跳上姑苏凉的肩膀,小爪子指向外边,凄厉的唤。 姑苏凉猛然回神:“她若遭遇不测,我必以你二人十族性命血祭!” 他说完,身形鬼魅般消失在雨中。 夜玖心中自刺了夏语冰那一匕首之后的不安这时候猛然扩大,却还不待他细想,就又听到了夏语冰凄厉的尖叫声。他蓦然回神,迅速转身就惊骇的看到——夏语冰那被抓伤的那半边脸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腐烂。 …… 深宫之内,一道黑影风一样跑过小径,往御膳房的方向而去。 此时的御膳房外,尸体已经被清扫,只有血腥的味道残存。 一道黑色的暗影穿过雨幕,将一封信笺交到了代替冬英手里。 冬英拆信,细看一番后唤来了人,做了安排。 半个时辰后,气喘吁吁的披着楚音壳子的殷赤月停在了御膳房外,就在她站稳的那一刻,藏匿在屋顶的百名弓箭手同时向她射击。 这! 殷赤月眼睛一直,咬牙祭出身体里微薄的真气将箭扫到一边,形成简易的防护阵。 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冬英眼皮子一跳——这是? 却还没等她喊出‘住手’二字,就看到那隶属殷赤月近卫队的人从暗处冒出来,剑尖直指向殷赤月。 殷赤月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不得已,抽箭反抗,可纵使她招式精妙,但以楚音已经一丝真气不剩的身体根本就连两成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这样的她,如何是她精心培养的近卫的对手? 不多时,她便是伤痕累累。 越打,越是吃力。 她苦笑一声。 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吗? 多可笑,她竟然会死仔自己人的手里! 近卫队的攻势越发凌厉,她腿一麻,整个人倒下,数把剑直指向她。 殷赤月鼻尖都触到了那冰冷的剑尖,她绝望的闭上双眼。 就在此时,一阵兵器相撞击的声音响起,同时的空中忽有异香飘来,近卫队瞬间撤开。 威胁解除,殷赤月稍缓了一口气,以为是有人认出了她,她抬眼看去,却见那美如海妖的男子踏着刀光剑影正往她这边来。 姑苏凉! 他…… 殷赤月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真正挚爱一个人,只要她灵魂存在,无论换了什么样的躯壳,只要看她一眼,都能认出她! 对,就是她! 姑苏凉一眼就认出了殷赤月,他几乎喜极而泣,于众目睽睽之下他落在她身边,单膝跪在她身侧,俯下身无比虔诚地亲吻她染血的赤足,再仰起脸时绝美的面庞上笑容璀璨如明珠生辉,明眸中却有泪光闪烁,声音哽咽:“亲爱的,人家来接你回家。” 白狐也是跳上她的肩膀,抱住了她的脖子。 殷赤怔怔地看着他,妖孽,也会哭吗? 他不应该是张扬的,永远最讲究的吗? 可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 他舍弃了爱披的人皮,衣衫褴褛的跪在她身侧,泪流满面。 他,是真正喜欢她的吧! 可是…… 殷赤月缓缓松开握住箭矢的手,努力朝他绽出一抹笑,而后在他惊喜的目光下,她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凝固。 “阿夏!” 姑苏凉蓦然瞪大眼睛,紧攥住她垂下的手,手心顿觉一片濡湿,他低眼看去,就看到——她掌心伤口上紫色的鲜血雨滴一般滴在箭上。 那是她之前握着的箭——有毒! ------题外话------ 谢谢wangdujun小妹纸的月票,看着好看,哈哈。 放心本文不是烂尾,所以你们家女主不会就这么狗带的。 115:让你们也尝尝至亲在眼前死去的痛 所以——毒从她的伤口渗进去,她…… 他心头顿时生出无尽的恐慌来,颤抖的手一点点地探到她的鼻下——一片冰凉。 他眼眸猛然一瞠,立即俯身去听她的心跳的同时把上她的脉,一颗心一沉再沉,直直坠入那最冰冷的地狱,漫天的暗黑席卷而来,他眼前发黑,从未有过的绝望犹如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他的心脏,不止心痛如刀绞,连呼吸都是那么的痛。 那么的痛…… 姑苏凉起身,捧住她的脸颊,强迫地撑开她的眼睛,声音嘶哑:“阿夏,你睁开眼睛看看人家,你不是最喜欢人家这张脸了吗?现在这上面没有任何人的皮干干净净的,你摸摸……你摸摸人家好不好?” 如今的殷赤月如何能给予他回应? 近卫队的人闻声停下了和风影楼的杀手们之间的打斗,都是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这一边。 楚音……她们的主子? 怎么可能? 风影楼的杀手们默默退到一边,感性些的已经在悄悄的抹泪。 姑苏凉没有哭,他努力地冲着她笑:“你的气性总是这般大,人家稍多说些废话你都会冷着脸,你……你不是老喜欢斥责人家吗?没关系,人家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话好不好?” “不算计你,凡事都跟你商量,你别生人家的气好不好?不要不理人家,你回一声,回一声。” 真正回应他的,只有她越来越冷的体温。 “啊!” 他蓦然地嘶吼出声,再忍不住地泪如雨下,凄声对天长唤:“阿夏!” “阿夏!” “阿夏啊!” 一声声的凄厉的呼唤从肺腑喊出,真如杜鹃啼血,声声皆悲,字字含泪。 豆大的雨点从空中砸下来,不知何时起的阴风阵阵亦如附和着他此时的绝望悲鸣。 风影楼的杀手们见状莫不红了眼眶,终于有人忍不住站出来劝他道:“楼主,人死不能……” “谁说她死了?”姑苏凉猛地一偏头,长袖带起的罡风狠狠甩向那发话的人,那人被震得连着踉跄数步,跌倒时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你们……都要死!” 姑苏凉阴戾的目光一张张扫过近卫队的人的脸,在众人不寒而栗的目光下他缓缓起身,扬起了长袖,掀开血腥杀戮的序幕。 也,掀开了大殷动乱的序幕。 …… 先是皇帝恶人挟持的消息放出去,紧接着就向天下人宣布了这恶人正是消失多日的夏语冰! 夏语冰是什么人? 平京双害之一,谁不认识她啊! 百姓听说她造反,丝毫不都带怀疑的。 他们拉帮结派地砸夏府的门,并且每日都从外往里边丢臭鸡蛋、烂菜叶、石头,更甚者还有泼马粪的。 夏家的人即使欣喜于在黎明时分宫变后逃脱,又认回了小青,府里却一点喜气都没有。 秦娇娘闭门不见人。 夏琼华照看着小青,有时候跟他说话说话的,就走了神。 听着的小青更不用说,看着是一副乖乖听话的模样,其实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他爹发呆,他也就跟着发呆,脑海放空,双眼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老爷子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遍遍的回想这些年和阿夏相处的一幕幕,越想也越是悔恨,忍不住的老泪纵横。 阿夏真的是个好孩子,虽然嘴硬,但是心肠最是柔软。那时候老者下令射出箭了,他也以为自己会这么以死赎罪的,可是她留在宫里的人不但及时赶到驱走贼人救了他们,还把他们一个个都安全送回了府上…… 悔不当初啊! 其实后悔的人里边儿岂止他一个? 秦阳、刘清还有她的一大帮狗腿子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自家老大有时候会看起来判若两人——玛德根本就是两个人好不好!真正保护着他们的一直是这个老大,可是在老大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却不但没帮上忙,反而狠狠往她心上插了一刀。一想到她那时候绝望的眼神,他们个个心心里都跟被刀剐一样难受。 可难受又能怎么样? 他们自从回府后就被家里人强行捆在了房间,别说是想办法联系别人了,就是喝口水都是别人喂,出恭都是别人把恭桶抬到面前,他们除了干着急求菩萨保佑还能怎么办? 他们手足无措,却有人成竹在胸。 三日后,贤妃带领着一干人等在大军的拥护下浩浩荡荡向皇城而来,携带天子诏书和传国玉玺道是‘前来救驾’。 守城将官大开了城门,恭迎他们进宫。 大军直攻向皇宫。 皇宫数道宫门都是敞开的,他们犹入无人之境一般进入了皇宫未遭遇丝毫抵抗,一直到大殿外。 “慢!” 帝琴已经从最初的得胜的欣喜中清醒过来,开始觉得隐隐有不对劲,便是抬手示意将士们停下脚步。 大军顿时停住。 帝琴点出两位斥候:“你们过去……” “不用了。” 宛若天籁的声音随着浓郁香风飘来,帝琴与众将士抬头,顿时看见天空中四位美婢抬着一乘软轿从天而降,而说话的人斜倚在软轿上扬眉含笑,美得颠倒众生。 也,危险到了极致! “快退!” 帝琴听得那罡风声,面色一变,大喝出声。 将士们迅速后退。 却在这时从他们后方爆出一声更比一声凄厉的嚎叫声。 被武将们护在中间的帝琴骇然回头,就见大军中末尾的将士齐齐反叛,举着兵器对着自己人杀来。 而也在这时,护在她前面的武将如被退到的多诺米骨牌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倒地。 姑苏凉在四美婢发动软轿上的机关对付武将们时斜倚在软轿上,修长的指尖探入袖子里取出不离身的小镜子,左手手指弯成兰花状缓缓地拂过自己的鬓发,秀眉微蹙:“这副皮囊怎么看怎么恶心,嗯……这些人今儿都别弄死了,待得来日统一全部剥了皮,人家从里边儿为亲爱的还有自己挑两张最美的披上。” 四美婢手一抖,攻势立即缓了下去。 姑苏凉从镜子中抬起脸来,骤然阴戾的目光箭一样射向她们,生生让她们打了个寒颤再不敢胡思乱想操作机关。 楼主疯了! 不止是她们,风影楼的所有杀手都有这样的认知。 这三日来,姑苏凉几乎是地毯式地搜索毓秀宫的人,见一个抓一个。就如三日前他突然改变主意一般,他并不杀人,而是统一地给他们服下化功散,而后一个个的捆绑起来跟畜生一样囚禁着,就等着收拾了帝琴一干人等后当众一起剥皮。 而今日,便是最后的日子。 可今日之后呢? 这世上没有了殷赤月,姑苏凉要怎么办? 没有人敢向他问这个问题,也没有人忍心看到那一张绝美的脸上再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能做的就是服从他的全部命令,对的,错的,毫无条件的执行。 地底于此时毫无预兆地打开,帝琴手底下的将士一脚踩空就掉了下去。 下饺子一般,哗啦啦啦的,几万名将士掉了下去,地板一关,便是再也不见了他们的踪迹。 饶是冷静如帝琴这一刻也是慌了,她身边现在能用剩下的不过百人之数,却还没等到她下令旁撤,就听到软软的一声:“住手。” 风影楼杀手冒充的将士们立即停下了手来。 帝琴一干人等得到短暂的喘息,莫不紧张的看着那收起了镜子,从软轿上起身向他们款款走来的人。 那真真是美到让人过目难忘的男子,色若春晓之花,肤赛阳春白雪,纤肩若削,柳腰如束,轻轻一笑间仿若有聚集天下璀璨之华光,让人为之惊艳再难移开视线。 他停在了一个个子娇小的作士兵打扮的人五米之外,狭长的狐狸眼微眯起,似笑非笑:“这位人家是该叫你夏夫人呢?还是该唤你一声二公主?” 秦娇娘——帝诗摘下了头盔,冷冷的目光看着他:“你待如何?” “如何……”姑苏凉掩嘴轻笑,媚眼轻眨一下:“不如何呀!人家只是想要知道是不是身体里流淌着大帝的血的女子的血都是冰的。” “你想干什么?!”帝诗想到了小青,声音都变了调。 “你吓到人家了啦。”姑苏凉不满地娇嗔一声,抬手向空中一招。 锦衣押着小青从天而降,在帝诗有动作时,手上的匕首一横直横在小青的脖颈间。 “你……”帝诗才抬起的脚步顿时僵在原地。 “别拿这样恐怖的眼光看着人家,人家会怕的。”姑苏凉作害怕状,声音却是邪佞的:“人家一怕,就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让你害怕的事来,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的啦。” 帝诗脸都气红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帝琴挡在了帝诗的跟前,代替她厉声质问道。 姑苏凉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那一双眸子里的神色却是犹如冰封一般,声音更是冰得能刺伤人:“就是想让你们尝尝,最珍惜的人死在你眼前的痛……而已!” 他话音落,锦衣手上的匕首狠狠一划,小青哼都没来得及哼出一声,一大簇的血花从他喉咙间喷射出来,他的身子顿时萎顿在地。 “小青!” 帝诗尖叫一声,拔出长剑直刺向姑苏凉:“你还我儿命来!” 锦绣一个闪身,便是和她战在了一起。 作伪装隐在队伍里的月明再忍不住站出来,快速到小青身边为他止住血,而帝琴也是亮出流光琴,意欲再施音波的攻击。 “带人来!” 就在这时候,姑苏凉一声令下。 旋即,老者和他手下的一干五花大绑的人被从大殿带了出来,而后皇族的人、文武百官和其家眷、太监、嬷嬷、宫女、毓秀宫的人、夜玖、夏语冰以及那才掉入陷阱里的几万将士一个接一个地被带了出来。 这…… 黑压压的一大堆的人,直教帝琴一干人等看傻了眼,住了手。 “惊喜吗?”姑苏凉掩嘴轻笑,如玉的容颜上的笑容颠倒众生,可那说出来的话语却是让人不寒而栗:“人家打算把他们连同你们的皮一张张全剥了,从里边儿呀挑出两张最美的,一张给阿夏,一张给自己。生不能同时,死能同穴,真真是一件极好的事儿。” 他像是才想到一般,轻轻拍一下自己的额头:“哦,对了,被剥了皮儿你们还是能活下来的,可是阿夏一个人在地底下太寂寞了,这样在人家下去陪她之前,你们先陪陪她好不好?” “阿夏……她……她死了?”帝琴猛地瞠大了眼眸,手中的流光琴哐当一声落地。 帝诗的手一抖,差点握不住那剑。 月明倒是没什么反应。 夏语冰脸上却露出了仿佛是大仇得报的表情。 夜玖侧脸怔怔的看着她,忍不住就想起了另一个她,也同时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姑苏凉已经不愿意在同她说话,面色一冷:“把他们拿下!” 一瞬间,那先前和他们战斗到一起的风影楼的杀手便是和他们战斗到一起,有姑苏凉的亲自参战,不过百招之内便是将他们统统拿下、捆绑。 姑苏凉看着他们脸上不安、恐惧的表情,脸上缓缓绽开的笑容极致的妖艳。 猩红的舌头在殷红的唇瓣一舔,他血液里嗜血的因子已然蠢蠢欲动。 ------题外话------ 明天要去上中商的英语课,所以你们家蠢作者又!写!不!完!了! /(tot)/~ 不知道看文的有木有要高考的妹纸,如果有,希望明儿亲能变身学霸,考试犹如神助,加油! 116: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先被推出来的是老者和其部下,很快地他们就被剥去了全部的衣裳,光天化日之下犹如赤果等待献祭的羔羊。他们一个个都面露屈辱之色,可是被喂下化功散的他们根本就软绵绵的提不出半点力气,且不是后头有人撑着他们根本就是连站都站不稳。 这一刻,死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姑苏凉优雅地在美婢的伺候下洗净了双手,纤指探入袖子里,取出刀来。 日光落在那刃口,有寒光一闪而逝。 他款款走到老者身前,取出刀刃在老者面前比划。 “住手!” 帝琴和帝诗同时尖叫出声来,拼了命的挣扎。 姑苏凉回头奇怪的看她们一眼:“他是你们的亲人,阿夏就不是了吗?昔日你们可以眼睁睁的看着阿夏被放干血身亡未有只字片言,而今人家只不过想要剥了他的人皮你们就这么大的动静?” 帝琴身体僵住,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帝诗却是强持镇定的道:“姑苏凉,你别冲动。你想要什么,你说出来,只要我们能给你的都给你好吗?” “不要求他。”老者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阴毒的眼神锁定姑苏凉,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 他全盛之时姑苏凉尚不惧他,更何况是现在? 姑苏凉只玩味的看着帝诗:“哦,你能给人家什么?” 帝诗含泪看一眼老者,恨恨地瞪向他:“你要什么?” “人家想要什么?”姑苏凉笑出声来,眉眼瞬间舒展开,魅惑的狐狸眼里波光流转,似有霞光从蓬莱聚集而来落于其身,他嫣红的唇瓣微启,声音是一贯动听的娇软动听,可那一字字却利如刀刃剐在她的心口:“帝诗,跟你这般无耻的人说话人家都嫌脏了嘴,人家又怎么会与你做交易?” 他以一种‘你很傻很天真’的眼神看着骤然变得愤怒的她,无比嘲讽的道:“之所以会搭理你,不过是想拆穿你的真面目而已。” 姑苏凉说到这里,刀尖直指向她,高声对近卫队和毓秀宫的宫人道:“看明白、记清楚了,是这个女人在那一日阿夏被刺伤后恢复了记忆找到帝琴,通过她的儿子小青给阿夏下毒困住阿夏;也是她在阿夏和帝琴一干贼人的对峙中作戏迷惑住夏琼华,进而牵引众人的注意力,使得阿夏绝望自卸其宫主之职带着皇帝遁走;更是她在阿夏回魂时模仿阿夏的手书,给你们下达格杀命令,害得阿夏死在自己最信任的部下手里!” 李三这一刻终于明白了自己那一刻的感觉是什么——那就是自家宫主啊! 近卫队和毓秀宫的人莫不悔恨交加,尤其是那些近卫队对殷赤月动手的人,她们凌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帝诗。她们认得她,这是宫主的阿娘,在皇宫将起政变时宫主就让她们保护着她,可是她呢? 她竟然骗得她们亲手杀了宫主!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恶毒之人?! 在一片刀子样的目光中帝诗眼神闪烁:“姑苏凉,你说这些真的只仅仅是为了她报仇而不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部分人闻言略带着怀疑的目光移向了他。 姑苏凉掩嘴轻笑出声:“别急着恼羞成怒,人家还没说完呐。人家说的前面的这些不过是跟大家说一下你做的好事儿,下面人家要说的才是你的真正野心。” 他唇角牵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来:“你用从驯鹰人那里得到了毓秀宫主要成员的联系方式,以阿夏的名义召集他们的同时推出夏语冰,让她模仿阿夏的口吻向他们下达命令。阿夏虽然卸任毓秀宫宫主之位,毓秀宫的人却仍然对她忠心不二,她开口的事,他们不会拒绝。而阿夏积威甚重,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们自然不会怀疑眼前的宫主是真是假,于是你就达到了将毓秀宫的势力收归己用的目的。” 风影楼的杀手这时候将夏语冰推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揭开她遮脸的面具。 看到她脸的人莫不发出惊呼声——半张脸完好,半张脸却是一团乱肉,看起来恐怖极了。 “啊!” 夏语冰于众目睽睽之下被揭开面具,就如被解开了最后一件蔽体的衣裳一样让她崩溃。女儿家如何能忍受自己丑陋的容颜暴露于人前,尤其还是心仪的男子面前! 她疯了样的挣扎,可身上使不出力气也是枉然,押着她的风影楼的杀手因为殷赤月的死恨毒了她,见此情形也不管她,就让她摔在了地上。 “阿夏!”帝琴惊叫出声来。 “她不是阿夏!”姑苏凉面色一沉,阴冷的眸子扫过这一圈的人:“你们!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动手!” 他再也不愿同他们多说。 被风影楼的杀手老练地在老者一干部下头顶开出一个洞,灌下那滚烫的水银,那兹兹的声音和人凄厉的叫声和在一起,简直让人汗毛倒竖! 姑苏凉眼角凌厉地挑起,手上的刀对着老者的脸狠狠划下。 “不要!” 帝琴和帝诗同时尖叫出声来。 姑苏凉眼底的神色一片冰冷。 为什么不要? 当初就是这人生生放干了阿夏身上的血,这仇阿夏不能报,他必定得为她报! 在老者的身上,他特意让人下了药,是那种就算是一丁点的疼痛都会被扩大十倍痛的好药。这人不是说阿夏一定会记得血液自身体流干的痛苦和绝望吗?那今儿他便是让这人也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 这人一定会记忆深刻的。 肯定会的。 一刀、一刀……数刀。 锋利的刀刃如同蝴蝶一般在姑苏凉指间翻飞,被死死按住的老者一声更比一声凄厉的叫出声,而他的皮却是一点点的被从肉上剥离,当一整块人皮活生生从他身上褪下来时他整个就成了一个血人! 这景象,太残忍! 一片恶心、干呕之声。 帝琴和帝诗的嗓子已经喊到嘶哑。 姑苏凉却是噙着笑看着她们:“人家剥得好看吗?” 帝琴沙哑的嗓子凄声大骂:“姑苏凉你不得好死!” 帝诗也骂:“你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 姑苏凉脸上的笑容瞬间更为灿烂:“哎呀,人家不是已经在地狱中了吗?” 这世间再没有殷赤月,天地于他都是地狱。 身既已在地狱,如何会将心向佛? 他噙着迷人的微笑,示意风影楼的杀手将老者和老者部下的皮都收拢起来叠在一处,而后道:“人皮鼓打起来应该会更有趣的,阿夏一定会满意人家送她的礼物的。” 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下,他道:“第二批人,带上前来。” 少顷,夜玖、白洛妃、月明、小青被推了出来。 这时候,夏语冰也被从地上强制拉了起来。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帝琴疯狂地挣扎着,声音已然破音, “那可不行。”姑苏凉右手抬起,食指摇啊摇:“人家说好了要让你们尝尝亲人死在眼前的痛苦的,若是让你们死了,那人家不就是言而无信了吗?” “姑苏凉,你这个疯子、变态!”帝琴破口大骂。 “那就好好睁开眼睛看着疯子、变态的精彩表演,一生只能看一次的大戏请务必仔细观赏,不要错过哟。”姑苏凉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娇媚,他捏住面前夏语冰的下颌,强制性地逼她抬起头来,声音比冰更冷:“忘恩负义也就罢了,还冒充人家亲爱的意图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简直过分!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不要脸的人呢?” 他说完轻笑一声,在夏语冰惊恐的注视下,扬起刀背在她完好的那半张脸上缓缓滑下:“哦,没关系,你不要呀正好,人家这就帮你把全身的皮都剥了。” “小九哥哥,救我!阿娘、爹爹、祖父救我啊!”一想到自己的人皮将会跟外公一般被剥下,夏语冰简直都快被吓得魂飞魄散,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啊! 被她点到名的人莫不露出悲哀之色,他们别说保住她了,他们连自保都保不了。 姑苏凉笑看她眼底的越来越多的恐惧和绝望的光芒:“被人抛弃的痛苦,你现在才尝到,美味不美味?” 夏语冰终于崩溃:“害她的人不是我,不是我!” “之前你是没有参与,可是后面你却是帮凶。”姑苏凉认认真真的跟她说:“阿夏没想过害你的,甚至是在人家劝她消灭你的时候,她也坚定的拒绝了人家。她舍不得她的家人伤心、失望,一心想在彻底稳定局势后就与你如以前那般相处,好好孝顺亲人。可是你不这么想,你认为她的目的是抢走你的一切,不甘心的你拼命想要在人前找存在感,这才暴露了你们一体双魂的秘密,而后小青故意在夜玖身边说出大帝的秘闻,才导致了夜玖以为她是恶鬼一心想要对付她。你可以帮她的,可是你不但没有,还一次次的害她。” 姑苏凉掐着夏语冰下颌的手转而扼住她的喉咙:“刀子插入心口,是痛的,很痛的!你却生生让阿夏痛了两次,这样的你难道不是罪大恶极?” 他在这时候看向夜玖,很满意看到对方震惊的神色:“没想到吧!当初和你心灵相通、冰雪聪明的女子会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吧!” 夜玖脑子已经彻底乱掉,他只觉得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一体双魂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一个被他看作是‘恶鬼’的人才是真正的被他们一次次加害的人。 他,原来一直都在助纣为虐。 不! 他蓦然睁大了眸子,红了的眼眶瞪着姑苏凉:“你一早就知道!” 知道全部的真相,却还是看着他一步步的踏入他人的陷阱里,一直走到如今的万劫不复的地步! 姑苏凉笑看他狰狞的面庞:“那是你笨,连真正喜欢的人到底是怎么样都看不清!你只一味的偏听偏信,而不寻当事人问个明白,落到如今这地步都是你自找的!” “我要杀了你!”夜玖困兽一般剧烈挣扎着。 姑苏凉笑,却是笑出了泪来。 他落到这样的地步,不也是自找的吗? 如果……如果当初他能早点将这些告诉她……不!哪怕时光就此回溯他也不会告诉她的!他要的阿夏,就是完整的一个阿夏,他绝不与人分享她! 他不后悔这么做! 狠狠地他一抹眼泪,一转身,手中的刀举起,直划向夏语冰的脸。 “啊!” 差点没被掐死的夏语冰才缓过气就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那锋利的刃口顿时入眼,她一声尖叫想要躲开,她背后却有风影楼的杀手冒出来死死按住她的肩膀。 “冰儿!” “阿夏!” 一声声的凄唤。 姑苏凉置若罔闻,手中的刀飞快地转动,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片刻的功夫就将她一直到脖颈上的人皮都剥了下来。 他的手继续往下去。 恐怖的场景再一次显现于人前,帝琴哭得肝肠寸断。 帝诗也是哭出声来。 夏老爷子一干人也是流下了眼泪,恨死了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 文武百官这会儿都肠子都悔青了,如果那一夜他们当时能保下殷赤月,今日是不是就不会落到自己和家眷全被人剥皮的地步? 真真——悔不当初啊! 殷赤月的一帮狗腿子一个个都不吱声,他们先是被殷赤月死亡的消息刺激得呆如木鸡,再看到这犹如地狱的血腥场景,哪里还能站得稳,一个个的晕了过去。 少顷,他就剥完了夏语冰的一整张人皮。 “接下来,谁呢?” 连剥两人之皮,他葱白的十根玉指仍然不沾半点血迹,刀刃上亦是如此。 只,地上血迹斑斑,留下证据。 可见他剥皮的技术如何的炉火纯青。 姑苏凉噙着笑,目光落在了夜玖的脸上:“呐,就是你了。” 117:女帝 “我杀了你!”夜玖充满恨意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 姑苏凉笑盈盈的目光从他脸上瞥过,嫣红的唇瓣得意的翘起:“呐,人家就爱看你这一副恨人家恨得咬牙切齿,却动不了人家分毫的模样。”他身往前进一步的同时扬手,狠狠将刀刺入他的胸腔之中。 夜玖闷哼出声来。 姑苏凉看到夜玖瞬间苍白的脸,脸上的笑容犹如曼珠沙华妖艳绽开:“这只是第一次。” 他狠狠抽那出刀,准备再次刺进去。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姑苏凉心忽地狠狠一颤,紧接着疯狂地跳动起来。 是救兵来了吗? 白洛妃简直要喜极而泣! 众人此时心底也是升起了微弱的希望来,莫不循声望去。 此时就见大殿的门轰然倒塌,四骑绝尘飞奔而入,紧跟着他们身后的是一队足有千人的着重铠的骑兵,而后再是万余的步兵。其动作、脚步声整齐划一,军容整肃,令人望而生畏。 他们进来后分成两队排开在道路两侧,手中的长矛重重杵在了地上 四位骑士于此时齐齐勒马,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严秋葵、离歌、冬英、夏梅,毓秀宫四大护法,一个不少。 姑苏凉几乎觉得下一刻心脏都要跳出来。 他是,众人更是。 众所瞩目下,有人缓缓行进来。 她身着一袭艳红色交领广袖长袍,束同色的腰封,更显得身段修长,挺拔如修竹。其鸦发高挽成随云髻,额心火焰印记下长眉斜飞鬓,鼻若悬胆,唇若点朱,这一张完美心型的面孔上最吸引的当属那一双凤眸,其形华贵大气,其眸若暗夜星辰,冰冷深邃,不怒自威! 她…… 姑苏凉手上的刀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而后他不顾一切的转身,朝她飞奔而去。 “恭迎主子!” 四大护法齐齐跪下,高呼出声。 分守两边的将士如同多诺米骨牌一样,她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单膝跪了下来。 近卫队和毓秀宫的宫人们莫不激动地流下了热泪——他们的宫主没有死! 真是太好了! 其余诸人,莫不露出震惊之色。 这……这谁呀? 宫主? 公主? 而这里面最惊讶的当属帝琴和帝诗,她们几乎以为自己在梦中——冰川下封存多年的少女,竟真……正在向她们走来? 众所瞩目下,姑苏凉扑到了那人怀抱里,悲声唤:“阿夏……” 这些时日伪装起来的坚强顷刻崩塌,他痛哭出声来。 殷赤月前行的脚步一顿,面色复杂的看他一眼,终究是伸出手抱住了他。 姑苏凉顿时就不哭了,他从她怀里抬起脸,红得跟兔子样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声音委委屈屈的像是被抛弃的才回到主人怀抱的小兽:“人家以为……都以为你不要人家了。” 殷赤月隐去眸中的所有情绪,冷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们之间,从来不存在要与不要,只有爱与不爱。 而于现在的她来说,爱,是她必须要割舍的东西。 正如父皇所说,帝王家是不归路。 她既决定承父志走上这一条路,哪怕途中布满荆棘,她也会坚定地走下去。 他为她做的她都知道,也感激他,却也仅仅只能如此了。 姑苏凉被她的冷淡刺得心里一痛,却是勉强自己做若无其事状从她怀里退出来,转而牵着她的手,有些小雀跃,也是十分的小心翼翼地向她献宝道:“阿夏,人家帮你报仇了,伤害你的人都付出了应付的代价,剩下的人家也帮你处理了好不好?” 她做不了的,都交给他,他来帮她做。 恶名,他帮她背。 只要她不拿这样冷漠的目光看着他,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殷赤月一阵心痛,她所认识的姑苏凉从来都是骄傲的,喜爱把人玩弄在掌心的妖孽,如今却为她这般而卑微、低声下气。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她不值得他这么做,不值得他这般委屈求全。 他的人生不应该绑在她身上,他值得拥有这个世间更好的。 可是这样的话,如何能对他说? 她逼自己狠下心来:“我的仇我自己可以报,姑苏凉,今日的一切我可以当没看见。现在——请回!” “你在……怪人家?”姑苏凉含着期望的眸子在她冷漠的注视下一寸寸的变成绝望的灰色,他猛地甩开她的手,扯着脖子嘶吼:“你看清楚,这些人,这里的每一个人直接的、间接的都染过你的血,他们是害你的人!” “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她为情所累,已经两次失去性命,最后一次,不能了。 为了这大殷的江山,她不能再任性! 而且她的…… 殷赤月狠狠压抑心底的痛楚:“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没有资格插手我的事情,请走!” 她一转身,长袖狠狠一拂,手指向后:“走!” “不要!”姑苏凉猛地冲过来,死死地抱住她的腰身,哭出声来:“阿夏,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告诉人家……” “我没有!”殷赤月猛地推开他。 毫无防备的姑苏凉摔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风影楼的杀手们再忍不住站出来,对着她持剑相向。 殷赤月冰冷的目光掠过他们,最后定格在姑苏凉的脸上,她长袖一抖,在他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她狠心扯下半截袖子,斩钉截铁的道:“姑苏凉,我最讨厌、看不起你这样死缠烂打的人!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要来找我,你与我再不相干!” “再不相干……” 姑苏凉的声音犹如他此刻的心一般,破碎不堪。 他痴痴的笑起来:“好一个再不相干……再不相干!” 殷赤月表情冷如玄冰,僵硬垂下的十指却是根根骨节泛白,压抑到了极致。 她从来对自己比对别人更狠。 姑苏凉眼底一片绝望的灰色,他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瞬间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一般,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阿夏,你狠,你真的好狠!” 明明已经看到他将真心捧在了她眼前,她依然选择将他的心狠狠摔碎。 可是他……他却无法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来。 “昔日你救我一命,而今我将这命还给你!”他蓦地抽过旁边人的长剑,狠狠朝着自己的脖颈划下。 不舍得伤不了她,他可以伤害自己! 他在赌,孤注一掷的在赌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赌她不忍心眼睁睁看他去死。 可是让他绝望的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动作,甚至是连眼神都吝啬于施舍。 在晕倒的那一瞬间,他只听到了风影楼杀手们的惊恐的叫声。 锦绣快速地为姑苏凉止血,锦衣和四美婢将他抱到了软轿上。 锦容立即召集人手。 锦华离开前冷冷的眸子看着岿然不动的殷赤月,撂下狠话:“殷赤月,我以性命起誓,若是楼主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风影楼和毓秀宫之间情谊尽断,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风影楼的杀手们都这一刻都恨毒了她的绝情。 这些时日以来,他们的楼主为她报仇可谓是倾尽全力,几日的不眠不休才成功将她的仇人拿下聚在一起为她报仇。可是她呢?她做了什么?一句感谢不说也就算了,还把他们楼主逼得当众自戕。 世上怎会有如此冷酷无情之人? 他们昔日真真是错看她了,她的心根本就是铁做的! 殷赤月冷冷一笑:“随时恭候大驾!” 将士们齐齐聚在她身后,含着杀意的眸子盯着这一干危险的人。 “那你就等着!”锦华撂下狠话,足尖一点飞身而起,带头离开。 少顷,风影楼的杀手们便是都走光了。 殷赤月带着将士们走向被束缚的众人,垂在广袖下的双拳松开,鲜血沿着掌心缓缓滴下,无人发现。 她走到了他们面前。 立即的,冬英取出玉玺和圣旨,递上。 殷赤月高举起玉玺:“帝薨,临死诏令其长女殷赤月继承帝位,是为大殷第五代皇帝!” 这时候,陈公公被人带出来。 殷赤月把圣旨交到他手上,陈公公仔细一看,的确是皇帝的亲笔信,便是照本念了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长女殷赤月天资聪颖、仁厚宽宏,且为人纯孝,故朕将这大殷江山交予她之手。只其今年幼,故而令刘阁老、刘山长出山为其太傅,教她文治武功,以期让她早日承祖宗之业,执掌这大殷江山,钦此!” 这时候王爷也从将士后边儿露出脸,小跑过来:“本王手上有皇家玉牒,其上有其名,可证明殷赤月确为皇兄之长女。皇兄深宠于她,早就写好了传位的诏书分别存于昔日她居住的花房和本王那里。” 同时的,他从袖管里掏出圣旨,再念一遍,是和陈公公手上圣旨一模一样的内容。 殷赤月眼眶微红,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在花房里不但有真正的传国玉玺,还有皇帝每一年她生辰时为她写的一封传位诏书,七年以来从未间断过。这些却是谁也不能说的,她只能忍着泪意道:“请刘阁老、刘山长!” 一会儿的功夫,松了绑的刘阁老和刘山长服下解药后被带了过来。 二人看到殷赤月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接过诏书,仔细看过之后对众人道:“的确是先帝亲笔所书的传位诏书。” 刘阁老看向殷赤月:“可否借传国玉玺给老夫一观?” 先前帝琴一干人等正是说自己手持有传国玉玺和圣旨来救驾,不然守城的将士是不会放行的。 “可。”殷赤月把玉玺交给他。 刘阁老仔细看了一看,又道:“可否叫几位同僚共验之?” 殷赤月心里明白他这是为了让更多人相信这事,心里感激,面色却是依旧是冷漠的模样:“可。” 刘阁老亲自点出三省和六部的官、员,大家一起看。 传国玉玺是一块完整的白玉雕而成,使用微雕,精雕出盘龙,龙角、龙身、龙纹清晰可见,再看底下,深红色的墨记那正是出于特供给皇室的那一种红色的墨。 “只是这墨看起来不像是最近沾染上去的。”有大臣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来。 刘阁老点头,看向了殷赤月。 众所周知皇帝下圣旨都要盖上大印,是一直都在使用,而这墨迹看上去不是最近染上的那不就等于是假的吗? 总不可能皇帝一直拿假的糊弄大家伙儿吧? 殷赤月也不与他们争辩,点名:“冬英,去。” 冬英领令去,走到帝琴身前去搜她的身,取出了她身上的那一个玉玺,而后将之呈给刘阁老。 刘阁老将那玉玺往面前一凑,顿时脸上一阵烧。 其他诸位臣子见状,仔细瞧过之后,脸上也是火辣辣的一片。 皇帝这么多年还真是弄个假的来糊弄他们! 两块玉玺看似一模一样,但是假的那块儿没有真的看起来那么的浑然天成,多了许多的匠气,且有些细致处仿得并不好。不放在一起比看不出来,放到一起仔细一看就能认出假的来。 刘阁老做代表向文武百官道:“传国玉玺和诏书都是真的。” 他说完,向殷赤月叩拜:“老臣恳请新皇尽快继位!” 现在朝廷动荡,她虽为女儿身,但惊采绝艳丝毫不逊男儿,大殷江山她来执掌会更好! 而且现在也是不得已了,皇帝儿女里边儿就只有一个殷清寰了,关键是人这会儿还昏迷着。而兄弟吧……这没胆子的王爷已经成殷赤月的狗腿子了,这没得选了啊! “微臣恳请皇上尽快继位!” 三省六部的官、员齐齐跪下,也是叩拜于她。 先不说这里边有一半是她培养的人,就不是她的人,在听到她身上近乎是传奇一般的事迹后,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反抗于她。 而且她死而复生又变成另一个人,不但救了他们,还让他们的家人也免于一死,就冲着这份恩德,他们也没办法再干出忘恩负义的事来。而且殷氏皇族的人都站出来承认了,又有皇帝的传国玉玺和圣旨,一切已经是定局。 事已经成定局了,那也不妨顺势而为之。 他们这些有影响力的人一跪,其他的文武百官也都跪下了。 “现在最紧要的是迎回先帝的龙体入葬!”殷赤月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刘阁老道:“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安葬先帝重要,朝政积压多日的公事一样重要。” 他磕头,一磕到底:“四省水患,昔日太子出发不久被就反贼殷清律所杀而无人治理,万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求皇上尽快安排大臣治理,让他们能活着过了这个年。” 是啊,再过三日便是年尾了。 刑部的右侍郎方清也道:“刑部的案子都押着等待审理,需要拿出章程,请皇上尽快继位。” “请皇上尽快继位!”文武百官齐声道。 殷赤月看着这一众人,半晌才应:“可。” …… 《大殷本纪。女帝传》有记载——女帝迎先帝龙体葬之,而缟素加身,夜,亲守灵。次日临朝,擢诤臣、贬恶吏,兴水利、治水患、救万民,乃为大善。是为清廉之治始。 ------题外话------ 后纪想了想还是打算给个完美结束,现在三点多精神支撑不住,眼睛疼得厉害,明儿起来再写。 118:炸毛 史官的所有记载的都是精简过的,事实上她确定会继承大统后做的事远不止于此。 殷赤月最先处理的便是皇城事变后姑苏凉留给她的烂摊子,这样她下了五道命令——第一:冬英带领一队人马护送御医们回太医院,用她们提供的药方配出给众人的解药;第二:夏梅和严秋葵带领各自的部下清点在皇城事变中受伤的将士,将他们统一摘盔卸甲聚集到一处;第三:离歌带领四部的人手亲自护送大臣和其家眷平安回府的同时将帝琴一干人等押入京兆尹的死牢里严加看守;第五:派毓秀宫的宫人和大军共守皇宫之安危。 事无巨细,她都安排了到位,让众人安了心。 于是,各司其职。 近卫队的人未领到命令,以为她们会被抛弃,如丧考妣过来请罪:“主子……” 殷赤月打断她们的话:“不知者无罪。” 她看着她们:“更何况你们执行的是我的命令,并没有错。” 近卫队的人闻言莫不喜盈于色。 “这一次,会是最后一次了。”殷赤月下一句话就让她们差点哭出来。 “主子,再也不会了!”她们发誓。 殷赤月身体忽地向前一倾。 “主子!” 近卫队的人莫不大惊失色,集体过来扶住她。 “青青,你带我去皇宫的花房。”大脑的晕眩越来越重,眼前已成叠影,殷赤月咬紧牙关逼自己清醒,不能让别的人再看到她脆弱的模样,这样会动摇军心。 “是!”被点到名的叶青青抱起殷赤月,飞快地往花房而去。 近卫队剩下的人也一并跟了过去。 花房离朝堂不算太远,叶青青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推门而入,花香顿时扑面而来,走进去,小径两旁逆季盛开的花朵争妍斗艳,往前去一乘秋千随风飘荡,悠悠似人间仙境。 叶青青此时却没有心情欣赏这美景,她急切地问殷赤月:“主子,去哪里?” “放我在……在秋千上。”殷赤月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字来。 “是!”叶青青立即加快了脚步走到到那秋千边将她放了上去。 “出去候着。”殷赤月已气若游丝。 叶青青不放心地看着她:“主子,这边并没有看到人。” “出去……”殷赤月坚持。 叶青青只得离开,临走怕她冷,还解下了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门扉关闭的那一刻,一团雪白从殷赤月袖子里钻了出来,是白狐,它跳下地,快如闪电一般直奔向远处,不一会儿大师便是被它带来了这里。 殷赤月看到大师,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 大师立即加快脚步走过去,抱起她,而后沿着小径走到一处院落,推开门,他走进去将她的身体放在玉棺之内,盖上棺材盖。 跟随他来的白狐眼里闪出人性化的光芒,张嘴,却是口吐人言,是殷赤月的声音:“我会一直这样?” “在集齐我说的物什之前,暂时只能是这样。”大师长吐出一口气:“而且因为这身体冰封了四百多年,你想要将她的身体灵活运用也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之前在大殿外缓慢的行走,并不是她故意放慢脚步而是她现在只能这么慢慢的动,而这还是她练习了四日的结果。 那一夜魂魄从楚音身体里飘出来,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自己会在冰棺里醒来,更没有想到自己醒来用的这一具身体的主人就是帝琴她们心心念念想要复活的帝赤月。 所以,她们才会那般的惊讶。 只是,帝赤月没有如她们所愿复活,真正活下来的人是她。 殷赤月眼底掠过一抹讽刺的光芒,‘嗯’一声。 大师道:“你的魂魄还很虚弱,每日清醒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时辰,现在这样的局势下,两个时辰的时间于你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你要想维持清醒就得待在它的身体里。到如今你一再的借体还魂虽然对大家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但是你是借着帝赤月的尸体还魂,并且现在要借助狐狸的身体养魂的事绝对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你需要有人帮你掩饰。” 他想了想建议道:“姑苏凉倒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他对外人心狠手辣对你却是痴情一片,你若开口让他帮忙,他不会不答应。” 可是她才那样狠的伤害了他…… 殷赤月垂下眸子,掩去里边的复杂之色:“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大师很诧异她的迟疑:“你和他之间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我不想再欠他什么。”大师是唯一知道她最大秘密的人,对她来说比寻常人来说值得信任,而且她也的确需要一个人来提点她。 殷赤月深呼吸一口气:“他对我好,我都知道,可是我没办法回报他任何。倒不如剪断我和他的过去,各自为安,这么想,我也就这么做了。” 她将今日在外边发生的事大概跟他学了一遍。 大师听完犀利的指出她最关键的问题来:“你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其实你真没必要这样的,因噎废食是傻子才会做的事。在这个世界上,不在乎的你的人才会背叛你,真正爱你的人会用性命守护你一辈子。阿夏,你素来聪明,你应当知道如姑苏凉那样的人,他能在失去你的消息后痴缠一个并不能确定是你的人数年,又在得知你死亡消息的那一刻亮出自己全部底牌差点血洗皇宫,你就应当知道他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 他凝视着她抬起的眸子,叹息:“而且你那般伤害他,等他好转,必定会不择手段将你握在手心里。” 有些人自己得不到的,宁愿毁掉也不会让给任何人。 殷赤月想到姑苏凉那任性的性子和他手中掌握的层出不穷的底牌,顿时一阵后悔,当真不该那般对他的。而今大殷江山不稳,若他和外敌联合起来对对她,她纵使有毓秀宫支撑能保自己周全,却还是会害得大殷百姓民不聊生。 大师看穿她的担忧,安抚她道:“现在弥补还来得及。” 殷赤月却沉默了。 大师摸摸她的脑袋:“阿夏,这世界上有些东西不要等到失去了再去后悔。” 殷赤月内心一震,抬起眸子看着大师。 大师笑笑:“看清楚自己的心。” 他再不愿多谈,转身离开了。 殷赤月烦躁地想要按压太阳穴,可抬起‘手’的时候差点没趴下。 白狐这时候拿回了身体的主导权——嗷呜,伦家要去看主人了,你去不去? 殷赤月缩着不肯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哟。 白狐乐颠颠地跳起来,快速往外奔去。 此时的风影楼临时据点一片乱,数万的风影楼的杀手一个个的摩拳擦掌,口中骂骂咧咧,不是锦华强制性地让他们不许轻举妄动,他们都恨不得立即找毓秀宫的宫人麻烦了。 锦绣和锦容端着染血的纱布从里边走出来,锦华看到她们立即代表大家迎上去问:“楼主没事吧?” 锦绣一脸要哭的样子。 锦容道:“伤口很深,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倒是无大碍。” “赶紧去给楼主弄点补身子的药。”锦华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一眼没出息的锦绣,气不打一处来:“还愣这里干什么?赶紧去啊!” “喔。”锦绣眼泪刷地流下,她胡乱一擦,跑了。 “你也别怪她。”锦容道:“现在楼主这样,还要她照看着。” 锦华哼一声:“我去清点人数了。” 锦容轻叹一声,忧心地看向里屋:“伤势是无碍,但是这心呢?” 在她没看见的地方,白狐的脚步一顿,抬头看她一眼,旋即跳进了屋内。 在屋里边守着的锦衣听到动静微闭的眸子蓦然睁开,待看见是白狐时若无其事移开眼,继续守在了外边。 她却不知,现在控制这一具身体的不是白狐而是殷赤月。 狡猾的白狐在看到锦绣和锦容时就主动让出了身体的控制权,殷赤月是将她们的话都在耳里,再想想大师的话更是不舒服。第一次有临阵脱逃的想法,可是想到自己顶的是白狐的壳子,也便没了顾虑。 更何况她……她真的担心他。 她笨拙地四腿并用走到床边,跳上床,却因为技术不纯熟而整个身体呈倒栽葱状杵在了姑苏凉的枕头边。白狐的身体虽小,但是真的很胖,她呼吸困难了好吗? 救命啊! 她后边的两腿胡乱地蹬,有心唤白狐,白狐却不理她。 简直了! 她只能自力更生,想开口,却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姑苏凉就在这时候醒过来的,一转脸到自家宠物倒竖的蠢样,以为它是在逗自己开心,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弧,纤长的手指一戳它背脊:“做什么?” 醒了! 殷赤月一慌,一个没稳住身体球一样地往下滚,她眼尖地瞅到下面是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顿时炸毛:“救命!” 她的声音! 姑苏凉眼神一厉,眼疾手快地把殷赤月胖墩墩的身子给捞了回来,却是扯动了伤口,他疼得嘶的一声。 外边听到动静的锦衣奔进来,看到他脖子上渗出血的绷带,惊得叫一声:“楼主!” ------题外话------ 端午安康大家。 119:此生不负 姑苏凉厉斥一声:“出去!” “可是……”锦衣忧心的看着他已经被血染红的纱布,怎么都挪不动脚步。 更何况她刚才听到了殷赤月的声音! 姑苏凉蓦然抬头,阴戾的眸子看着她,长袖狠狠一拂,直将她摔了出去。 帐幔无声飘起又落下,遮住里面一切情形。 “谁敢进,杀无赦!” 冰冷的声音震慑住想要冲进来风影楼的杀手们,他们无奈将锦衣从地上扶起来,默默地把房门关上。 锦容走到她身边:“你没事吧?” 锦衣抬袖拭去唇边的血迹,压抑地低低咆哮出声:“她到底哪里好?” “你疯了!”锦容忙塞住她的嘴:“楼主就在里面!” 锦衣恨恨地看她一眼,打开她的手,足尖一点飞身下楼。 锦容担心她,也更担心自家楼主,便是只点了几同伴去追她,吩咐一定要把她平安带回来。 那些人立即追了过去,锦容则是和一大帮同伴留下来,面带忧色的守着房门。 外边的动静瞒不过殷赤月,自然也瞒不过姑苏凉,二人却都保持了沉默。许久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抱紧她的手松开,披披风起身掀开帐幔大步走到外屋桌子边坐下,执酒壶,将里面的酒倒入酒盏之中,扬起脖颈狠狠灌下一大杯。 浓郁的酒香,瞬间四散在空气里。 殷赤月再无法沉默下去,立即的从床上跳下来,跌跌撞撞许久才终于走到他面前,仰起脸看他:“你不能喝!” 姑苏凉倒酒的动作一顿,略显得迷离的眸子低下来看着小小一团的她,轻笑一声,俯身将她从地上抱起到桌子上,无视她的注视又倒满一杯酒,就往唇边凑去。 殷赤月一狠心,一爪子拍过去,直将他手上的酒杯拍在地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人家做什么与你何干?”姑苏凉另外取出一只倒扣的酒杯:“而且你说也不说一声就硬闯别人的地盘,还拍掉人家再喝的酒,你懂不懂什么叫作‘不熟’?” 是谁当众说与他再不相干? 呵! 他再翻开一个酒杯。 殷赤月深深看他一眼,下一刻直接夺过他手上的酒瓶,双爪捧着就往嘴里灌。 姑苏凉被她激烈的动作吓到,立即地夺过她捧着的酒瓶,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看着她:“现在有那么多的事需要你做,你把自己醉死在这身体里,想做什么?” “我想要你振作起来!”殷赤月少有会这样激动的说话:“姑苏凉,你既然还活着,就好好的给我好好的活下去!别给我龟缩在这里当窝囊废,你这样的作践自己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不会感到愧疚的,更不会为你掉一滴泪!” “那是因为你喜欢的人是夜玖!”姑苏凉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大狐狸瞬间炸毛,他拍案而起,愤怒的反驳道:“我为你做什么,你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而夜玖哪怕是害你性命你不但可以接受,还无私的为他奉献一切!” 他红了眼眶:“我这辈子就是犯贱才会爱上你这么贱的人!” 殷赤月久久的看着他,半晌,才开口:“姑苏凉,我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不一样的傻。”姑苏凉凄然笑出声来。 “不管你信与不信,这些话我只说一次。”殷赤月道:“我以前一直把你当盟友,后来是知己,独独没有把你当傻子过。即使你用感情来设计我,我也没有气你的意思,每个人都会为着自己的目的而选择一些特殊的手段,你会那么做也不过是在情理之中。我正是看透了这些,才努力想要与你保持距离,而夜玖是真正澄澈通透的人,只是他属于夏语冰而不是我,我早就看了个清楚,也便不会存着奢望。而且我父皇驾崩前叮嘱我,帝王家是不归路,当无情方能无坚不摧。” 她抬眼看着已经冷静下来的他,冷静的道:“姑苏凉,你是一个好人,我却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你的人生还那么漫长,我却是有了今日可能没来日……”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姑苏凉沙哑着声音打断她的话。 “我想你走……” “你不是!”姑苏凉高声打断她的话,抱起她的身子举到眼前:“你是想和我在一起,你是对我动了真心才与我说这些!” 他的声音,因惊喜而发颤。 殷赤月避开他的注视。 不反驳,那就是默认! 心情从大悲到大喜的姑苏凉苍白的脸上终于透出了红晕来,而他灰色的媚眼也在这一刻充满了勃勃的生机,他狂喜的道:“阿夏,你就是这么个口是心非人,我不会看错你的,你就是爱上我了。” 因为担心失去,所以干脆放手不碰,这才是她的性格! “你故意说这番话要赶我走,其实你是想留我下来,想要我给你一个承诺,对不对?!”这一刻他终于明悟。 殷赤月红了脸,这笨蛋心里明白就好不要喊那么大声好吗? 外边的风影楼的杀手们那此起彼伏的抽吸气声,他当真听不见吗? 姑苏凉当然听不见,幸福来得这么突然,他高兴地都快疯了:“阿夏……阿夏!人家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最爱你……最爱……全世界最最最最爱你,最爱你了!” 他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 殷赤月此刻只庆幸自己有的是一张毛脸,不然老脸真没地儿搁了,一抬头正要斥他,却正对上他脖子上殷红的一片,她立即就想到了他严重的伤势:“快让锦容过来为你包扎!” 姑苏凉没听见,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高兴得快要疯了。 殷赤月忍无可忍,只能自己叫人:“锦容进来!” 而后强制性地把白狐的灵魂拱上去,自己缩一边了,她不丢这人。 看了这一场好戏的白狐愉快地蹬了蹬腿儿,脖子一伸,啾地亲了姑苏凉唇一口,而后害羞地用一双前腿捂住眼睛作羞涩状,蓬松的尾巴甩甩,好不欢乐。 姑苏凉被这么一亲大喜醒来,满怀喜悦的眸子却是对上了白狐毛茸茸的头顶,又看到白狐的招牌动作,眼眸里的喜色顿时如潮水般褪了个干干净净,他愤怒地拎着它的颈项往外扔去。 锦容正推门进来,被砸了个正着,差点没流出鼻血:“主子……” 她泪眼汪汪的看姑苏凉。 白狐抬起前腿摸摸她的鼻子作安慰,而后从她手上的托盘跳下去,迈着优雅的步伐往外走去。 锦容惊呆了,狐狸大爷竟然理她了,嗷嗷嗷,幸福来得好突然,她要一个月不洗鼻子! “愣着干什么,进来!”姑苏凉愤怒地咆哮。 …… 有姑苏凉的帮着遮掩,风影楼的杀手们并不知道殷赤月的具体情形,这其中也不得不说殷赤月之前极高的武功给了众人极大的误导,他们到现在还以为以她的武功能在这里来去自如。 殊不知真正在这里来去自如的是——白狐。 这货身为姑苏凉的爱宠,风影楼第一吉祥物,那傲娇性子和姑苏凉不相上下,脾气还大,风影楼的杀手就没敢碰它。而锦容自被摸了一下鼻子后,每次看到它都投以‘求摸摸’的渴望的眼神,却都被狐狸大爷直接无视,害她好不伤心。 不过风影楼杀手们也有喜事——自家的楼主总算不自暴自弃乖乖养伤,也不让人去给他搜人皮了,不是窝在房里跟殷赤月聊天儿,就是抱着他那爱宠自言自语,那一张美绝人寰的容颜上笑容从始至终的灿烂,堪称他们多年最渴望的福利没有之一。 楼主好,大家都好! 每日看着美人,心情倍儿棒! 姑苏凉情场得意这两日上扬的嘴角就没下去过,在觉得伤口不那么疼后就不顾自己楼里的人咬着帕子含泪挽留,带着锦绣包袱款款欢欣鼓舞奔殷赤月去了,殷赤月起初不乐意,可到底抵不过他的软磨硬泡,还是把他留在了宫里。 今夜,是除夕。 因为先帝刚大殓,殷赤月尚未真正继位便没有大宴群臣,只是让人带去了圣旨和赏赐。 文武百官们身体才养好,也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便也乐得领了圣旨谢恩。 (皇宫里) 被火药炸毁的宫殿已经修缮完毕,殷赤月叫了毓秀宫的众人来,在众人的一再挽留下她还是坚定了辞去了宫主的职位,而后她对严秋葵道:“严宫主此次相助,殷赤月不会忘记,来日若有事,殷赤月也必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她以茶代酒,敬严秋葵。 “主子……” 严秋葵捏着酒杯,噗通一声对着她跪下。 离歌、夏梅、冬英也是齐齐下来,他们这一跪,毓秀宫的宫人齐齐都跪了下来,他们的脸上莫不带着哀恸之色,一双双含泪的眸子看着她,伤心地、难过的……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低低抽泣。 “我做下的决定,不会更改!”殷赤月亲自扶了严秋葵起来:“毓秀宫在你手上,我放心。” “主子……为什么?”严秋葵红了眼眶。 “人生如棋,落子不悔。”殷赤月深深看她一眼,握住她双臂的手松开,转身将那一杯茶水饮尽,决绝转身离去。 “主子!” “宫主!” 她身后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悲切。 毓秀宫的宫人都无法接受那么保护他们的宫主真的要抛弃他们的事实。 那一日在宫主带领同伴救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以为不过先前她所说不过是权宜之计,可是现在……现在……这一刻他们真正明白,原来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不要他们了。 他们的宫主——再不要他们了! “宫主!” 毓秀宫众人红着眼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清时,终于有人再忍不住崩溃大哭。而这悲伤的情绪仿佛会传染一般,不多时这里便是哭成了一片,一干人莫不泪如雨下。 将哭声听在耳里的殷赤月低着头疾速行走,转弯入巷子的时候她正撞入一具炽热的胸膛里,熟悉的香味扑入鼻翼的那一刻,她脚步顿住,仰起头深黑的眸子望向他的眉眼,唇角苦涩地微微一牵:“是不是要说我心机深沉?” 她并不是真心放他们走的,而别说她,就是任何一个人苦心经营一个势力那么久,也不会轻易就放弃。她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欲擒故纵,她要的不是他们暂时的内疚后的忠诚,要的是他们即使清楚明白的知道她是个怪物,一样会忠心于她。 冬英就是她隐藏最深的在毓秀宫的棋子,她在冬英的手里放了大批的只会忠心于她的死士队伍,而假以时日冬英会还她一个建立在毓秀宫之上更大的只属于她的情报网,为她网罗最顶尖的人才和天下间发生大事,再不会让她落到那一夜险被帝琴所害的被动地步。 毓秀宫,必定要摧毁再重建,所谓的让位不过暂时,实际的权利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这就是她,一个永远隐藏自己真正想法的虚伪的人。 姑苏凉迎着她自嘲的眉眼,将她圈在怀里,俯下身,嫣红的唇瓣贴着她的耳垂:“每一个皇帝都是这世间最好的戏子,从古至今一直都是,你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我愿意承认自己的卑劣……” “不是卑劣。”姑苏凉打断她的话,双手捧起她的脸,十分认真的道:“你是坦然,阿夏,这世间再不会有人如你这般心怀坦荡。” 殷赤月摇头,举起手:“那你知道我再同他们演戏之前做了什么吗?” 姑苏凉不说话,似大海般能包括一切的眸子望着她。 “我毒杀了我的母后、姨母、弟弟。”殷赤月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前面的三个人里有一个是生了我的人,剩下的两个都是昔日我万分珍视的亲人,他们的身上都和我流着一样的血。后面的一个是我的小师叔,虽然谈不上敬仰,但是也是尊重的,可是我亲手杀了他们,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握住他的手:“而在更早的时候,我杀兄长、害死嫡母、拖累父皇身亡……姑苏凉,每一个和我扯上关系的人都没有好结果,我就是一个不详的、冷血的怪……” 姑苏凉俯下身,吻住她冰冷的唇瓣,堵塞住她一切自厌的话语。 殷赤月僵住了身体。 姑苏凉并没有深吻下去,而是停留在在她的唇瓣上,拉着她的手,身子将她抵在宫墙上,贴紧了她的身体,一点点的将自己的身上的体温传递给她。 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来,深情的看着她:“从今以后,不求共富贵,只愿共生死,此生不负。”当然这是后来史官简练记载的,其实殷赤月做的远远不止这些。 她将先帝下葬后立即临朝,并不严禁百姓嫁娶,准许年后欢庆,此是其一;其二她下旨御封刘阁老和刘山长为太傅,拜夏老爷子为相,辅佐自己左右处理国事,又将刘御史提拔为御史大夫继续谏言,再令陈志严审昔日未审完旧案,另外再贬谪了一干尸位素餐的官,员;其三安排夏琼华带一万将士护送工部的官,员和御医带药材和粮食去到灾区治理水患,兴修水利工程;其四和白洛妃达成协议,让她答应劝说其苍冥皇帝不趁着这乱象对殷发兵,却将夜玖扣留在境内;其五,年后将开恩科,广纳人才。 至于帝琴一干人等,她宁愿背负弑亲的罪责也没留她们活口。 小青临死前有提出见她一面,她没有去。 去了,她也不会对他手软,既如此,何必? 时间一如流沙,稍不注意就过了许久许久。 大殷的国事在殷赤月铁腕处理下,大伤的元气在渐渐的恢复,其它三国见状不得不歇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这样殷赤月有了更多的时间来处理国事,她采纳夏老爷子的意见,改革法度,实行军功、封爵制度治理国家。提拔了十来个能征善战的将领分出兵权的同时,也让将功折罪的夏琼华继续执掌雷霆军的军权,允许他将大军扩展到十万之内。 昔日父女成君臣,除了公事,别的一句都未有谈过。 有些伤口即使复原了,那曾经的伤害却会被身体铭记,再好不了。 只是夏老爷子在殷赤月的授意下做主给他纳了一位贵妾,夏琼华起初不同意,可在夏老爷子的以死相逼下,他不得含泪答应了。他纳妾那一日,殷赤月在皇宫内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也只是这一次。 不久之后,殷赤月升陈安逸的爹接任威远侯之职,而陈安逸则是和刘清一起被调为她的御前带刀侍卫,磨练他们一番后征得刘阁老同意将他们扔到雷霆军中刘清为军师,陈安逸则是被她弄到禁军里边儿发光发热。 雷霆军要赴远处训练,刘清自然得跟着一起去,临行前他发誓会以热血报君恩,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殷赤月看着昔日狡猾的少年变成如今沉默的模样,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一句:“平安归来。” 却只是这一句,就让少年泪如雨下。 她闭上眼睛,再不看他。 看到他哭,她总会想起另一张脸,每每都心如刀绞。 “姑苏凉!” 送走刘清的那一个晚上,殷赤月忽从梦中惊醒,高声唤出隐匿在心头多日的名字。 也在此时,团在她脖子上的白狐突然凄厉仰天长啸。 ------题外话------ 哎,好像我也能写感情戏的O(n_n)O 01:声音好听的还有可能是虎姑婆 冬去春来,草木逢春,大地到处一片青翠之色。 时值三月,桃花盛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鸟儿在枝头欢鸣,蜜蜂在花间飞舞,一片生机勃勃之相。 一队人马,走在商道上。 这队人马大约百来人,打的是白氏商号的白云绣大鹏旗,马车上挂着是的鹏鸟的车徽,二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往前山道驶去。中间的马车里,连着说了大半的白楼接过部下递来的水喝一口,接着介绍道:“这里就是鬼哭峡,因为四面地势不怎么高,风吹起来就跟鬼哭似的,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儿。” 他顿了一顿:“不过这地儿老出山匪,地势宽,一般没什么本事的商旅之人还真不敢过。” 说这话时他得意地一挺自己的胸脯。 姑苏凉意味不明的嗯一声,眸子低垂下望向膝上的白狐,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为白狐顺着毛。而真正的殷赤月则是在白狐的身体里,半闭着眸子,完全没把两个男人一道上的暗地里交锋看在眼里。 是的,一道上。 在姑苏凉寻找到白楼,要以他朋友的身份与他一起去魏国的时候,白楼的威风就抖起来了。他虽然没把殷赤月给认出来,但是本能觉得这是个人物,于是各种找机会套近乎,耍嘴皮子贬低姑苏凉抬高自己,做得不要太明显。姑苏凉则是以不变应万变,懒洋洋磨嘴皮子,半点都不以为然。 为什么?因为现在同他们坐在马车里的不过是一具傀儡,真正的殷赤月的身体在后边的一辆马车里装着呢!在白狐身体里的殷赤月能在外人面前说话吗? 呵呵,当然不会。 姑苏凉这一只天然黑在看到傻缺沿途卖傻当消遣看得乐呵极了。 只是现在…… 他长眉一蹙:“你先回去。” “干嘛?”白楼挺起的胸脯一收,不服气正想辩驳来着,就看到前面的护卫蹬蹬蹬地跑过来:“少主,前边儿好像不大太平。” 白楼伸手指指车上的旗帜:“没打起来?” “打了,可还是听到了动静。”那护卫道:“少主不妨歇歇,我们先派人过去看看。” “怕什么,过去。”白楼倒是不信了:“山匪还敢打劫我们?” “是!”护卫这才调转马头去了。 白楼转过身对姑苏凉得意道:“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我这般正气浩荡,管教那些魑魅魍魉不敢胡来。” 说着,又骄傲地朝殷赤月看一眼,可奈何人还是不理他。 姑苏凉也懒得理他,只是对上了殷赤月的一双琉璃目,无声以口型告诉她道——七十三人。 殷赤月垂下眸子,懒洋洋舒展了下四肢,旋即身体一僵,软了下去。 姑苏凉面上一本正经,暗地里却是噙着笑暗乐——她大概是在白狐的身体里温养久了,染上了它一些撒娇的习惯,比如伸懒腰,不自觉就窝他怀里不防备的让他抱抱摸摸什么的,吃嫩豆腐不要太方便。 福利哟。 “哎!” 木有人理的白楼郁闷,气势萎靡一会儿他又打起了精神正打算继续找存在感时却忽地听到外边有洪亮的声音传来:“劫道,此山今儿归爷管,此路归爷看,速速交出买路财,否则别怪爷不客气!” 姑苏凉似笑非笑的看白楼一眼。 “……” 被赤果果打了脸的白楼骂一句,跳下马车,火箭炮一般冲到前边儿。 殷赤月一动。 姑苏凉将帘子放下只余一角,看过去。 七十三匹马三层排开,牢牢挡住了前行的路,为首的是一位彪形大汉,他生得浓眉大眼,悬鼻厚唇,身高约莫九尺,体型健硕,紧实的肌肉将寻常的布袍也撑得满满的,一双流星锤握在手上虎虎生风。 他胯下是一匹通体雪白的神骏,比起他本人的寒酸打扮,这匹马可几乎是武装到了舌头。 而往后再看去,这些人的马有不同,却都是相差无几的装扮。 与其说是一队马贼,倒不如说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殷赤月抬爪拍了拍姑苏凉的手背。 姑苏凉低头看她一眼,眼中是明了的光芒。 这时候白楼已经冲到了那群人面前,指着自己挂的旗帜道:“看到没,这是白氏商行的旗帜,我们来的时候都交过保护费的,怎么还要交第二次?” 他到底有点脑子没把自己是白氏商行的少主身份泄露出来。 “哼,不过奸商尔!”大汉哼一声,流星锤一挥:“交,过不交,退或者死!” “呀呀呀!”白楼卷起袖子,瞅着大汉打量:“这么横!哪门哪路的,给爷报上名来!” “我……” “我兄长是何人需要告知于你么?”娇斥声落,听那马蹄声蹬蹬,从后方走出一骑桃红马的女子,她年约双十,生得乌发娥眉,樱桃小口,白玉颈,真真生得是极美。 美人儿! 白楼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不知这位小姐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可有定亲?” 美人儿啐一口:“色胚!”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白楼笑眯眯的取出折扇,作风度翩翩状扇呀扇。 “哼!”美人儿径直催马行到大汉身边。 白楼笑眯眯地看向大汉,一副万事好商量的口气:“兄弟你妹子害羞咱爷们儿不兴这套,今儿咱这是不打不相识。这里的东西你喜欢什么拿什么,只要给个面子让小生同你妹子交个朋友就行。” “敢对我家小姐无礼!” 后边的一群汉子火冒三丈,磨刀霍霍就要动手。 大汉眉头一皱,对美人儿道:“三娘,你退后边儿。” 三娘一抖袖中长鞭,狠声道:“这等登徒子,姑奶奶要亲自打得他满地找牙!” 说着从桃红马上一跃而下,扬起鞭子就朝着白楼抽去。 白氏商行的护卫一看自家少主有难,这还了得,立即是拎着武器就加入了战场。 大汉手下人也不示弱,双方人马很快打到了一起。 兵戈交锋中,帘子完全落下。 “很无聊哎。”姑苏凉懒洋洋地靠回垫子上,摸摸殷赤月的爪子。 殷赤月半眯着眼睛,离他远了些。 “哎,你说说,白楼那小子能撑多久?”姑苏凉没事找事往她面前凑。 “自己看着办。”殷赤月不搭理他。 “人家一个人很无聊的啦……”姑苏凉抱她起来,笑眯眯的眸子望进她乌黑的瞳眸中,长眉一挑,邪气的笑容里带着些不怀好意:“不然我们打个赌,赢的人为输的人办一件事?” “……” 显而易见的答案还拿出来当赌约,这人还能再幼稚点吗? 殷赤月鄙视地看他一眼,一爪子拍掉他的手,跳下马车跑了。 据说跟傻子待久了智商会低! “哎,这孩子……”姑苏凉叹息一声,拍拍自己被拍疼的手,嘴角的笑容却是轻松的。 “半炷香。” 他殷红的唇瓣微启,嫣然一笑,歪在了马车上。 不一会儿白狐归来,欢快地跳上他的膝盖,蹭蹭,要顺毛。 姑苏凉把卖萌的拨到一边儿去,掌心压住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任由它蹦跶就是跳不出他的手掌心。 半炷香后,一切正如他所料。 白氏商行的护卫连同白楼全被捆得跟粽子似的,抱着头堆在了一块儿。 “兄长!”三娘已经重归马上,手指向前方连着的那两辆马车:“里头好像有人。” 大汉闻言望过去。 白楼青着一双眼睛跟国宝似的,四处一望没看到姑苏凉和殷赤月,灰了的心又活络起来了:“我告儿你们,那两辆马车上可是我的好朋友,他们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你识相点儿立刻把我给放了,不然他们一生气,必然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三娘柳眉一竖,狠一鞭子朝白楼肩膀抽过去。 “哎哟。”被抽个正着的白楼身子一哆嗦:“你这妞儿,下手要不要这么狠?” “你嘴巴要是不干净,我不介意帮你用马尿洗洗!”三娘恶狠狠地扬了扬手上的鞭子。 “哼!” 三娘后边的汉子们齐哼一声,有些马儿膀胱已经蠢蠢欲动。 白楼的气势一下子瘪了下去,冲着姑苏凉和夏语冰的方向鬼哭狼嚎:“救命啊!我的亲兄弟,你们再不救我,我就要被抢过去当压寨小相公从此被人作践,过上水深火热的生活了啊啊啊!” 三娘小脸气得通红,又要动手,却被大汉拦住:“等等。” 说完,他策马到最前头:“这里边的兄弟,可否出来一见?” 他之所以不急着收拾东西走人,就是感觉到了这两辆马车里有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行军多年,他趋利避害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这样的直觉曾经数次救了他数次性命。 而他现在,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三娘催马过来到他身边:“兄长何必与他们废话,要想知道里边是谁,让弟兄们一搜便知。” 说着,她对后方的汉子们一招手:“搜!” “慢着!”大汉却是叫了停。 “兄长!”三娘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大汉丢给她一记警告的眼神,而后对着姑苏凉和殷赤月所坐的马车方向道:“里边的兄弟,可否出来一见?” “见了如何,不见又如何?”姑苏凉轻飘飘的道,他才松开白狐,元气满满小家伙立即随着他扬起的手指转圈圈,蓬松的尾巴一甩一甩地,很快活的样子。 有帘子的遮挡看不到里边的情形,但是声音却是传出去了。 如歌似吟,声若天籁。 外边儿的众人听得心一动,这声音当真好听哪。 大汉却是面沉如水:“姑娘……” 努力作凄苦状的白楼忽地扑哧一笑,换来三娘一个怒瞪。 “声音好听的可不见得都是姑娘哟。”白楼不怕死地冲着三娘晃脑袋:“还有你这种虎姑婆!” “你!”三娘策马转身就要收拾他去。 “兄弟啊,救我,虎姑婆要吃人了啊!”白楼一见她冲自己过来,立马尖叫起来。美人儿美是美,鞭子抽身上还是痛的啊! “姑奶奶倒是看看谁能救你!”三娘一肚子的火,到他跟前,鞭子狠狠往他身上一抽。 大汉有心试探马车里人的反应,没有阻拦。 长鞭破空凌云的一刹那,姑苏凉指尖一动,一道罡风从他指尖飞出,直迎上那鞭风。 两道风声于空中相撞,汇成一道直袭向三娘握鞭的手,三娘忽觉虎口一麻,手上的长鞭差点都甩了下去,她握住了手腕,娇斥一声:“谁!谁在偷袭?” 白楼这心总算落了地:“兄弟,你快帮我松绑啊!” 见死不救几个意思? 被捆着太羞耻了好不好? 三娘闻言一鞭子缠向白楼的脖子,对着姑苏凉威胁道:“有本事偷袭你有本事下车啊!缩在车里像个乌龟你还是男人吗?” “人家是男是女和你有干系?哦,当然了,你若分不出自己的性别大可解了衣裳当街裸奔一圈让别人告诉你嘛,何必这般拐弯抹角地向人家求证呢?”姑苏凉好不懊恼地蹙起娥眉,那一双妖娆的眸子里却盛满了气死人不偿命的戏谑:“这世上好人很多很多哟。” “你!”三娘狠狠一勒白楼的脖子。 惨遭池鱼之殃的白楼翻白眼,快被勒死啊擦! “脑子不好没关系,手没个轻重可不行的哟。”姑苏凉掩嘴轻笑一声:“呐,现在人家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乖乖放了白氏商行的人让出路来并且认错;第二:死!” “你好大的口气!” 这下不止是三娘愤怒了,她身后的汉子们也是上了火。 姑苏凉却是浑然不怕:“呐,人家数三声,三声后做不出选择人家就默认是第二种咯。” 他数:“一……” “慢着!”大汉对三娘道:“你先放了那小子。” “我不!”三娘今儿是铁了心的要收拾嘴巴没把门的白楼和那让她不高兴的人。 白楼:“……” 谁来救救他! “二……” 三娘把白楼甩到后边儿,催马上前,凌厉一鞭直抽向姑苏凉的马。 就在她鞭子将落下时,车帘子蓦地掀开,一阵逼人的香风直冲她面门而来,她猝不及防间被那香风袭个正着,顿时脑子就成了浆糊,而此时她胯下的桃红马也是嘶鸣起来。 香风有毒! 她意识到这情形闭住呼吸时,已经连人带马一起往下栽倒下去。 “三娘!” 大汉惊叫一声,立即催马过来,同时的他身后那些个汉子也是一同催马过来将姑苏凉所乘坐的马车团团围住,有人甚至搭好了弓弩瞄准了马车蓄势待发。 姑苏凉轻数一声:“三!” 02:三分颜色开起染坊来 马车骤然爆裂开来,扬起的木屑纷飞利箭一般地刺向四方,大汉率先躲开,其余诸人被这变故惊得一呆,身体却是本能的反应过来躲闪。 木屑来得又急又快,纵使他们躲了,一样是慢了半拍。峡谷里,只听得那吃痛声不断响起,再转眼看去,那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汉子便是倒了多半,而且皆是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一会儿便是人事不省。 有毒! 大汉惊骇地望向马车爆裂的方向——这般厉害的究竟是何人? 就在此时,香风起,有人从天而降。 他乌发及腰,鸦黑长发宛若黑色流光一般披散在身后,盘扣一直扣到了脖颈,其领子竖立,一身严实包裹在白裳中,除了那一张脸便只有长袖下十指泛着淡粉色光芒的指尖宛若小荷尖尖角初露。然,十分禁欲的打扮却也压不住那天生的天姿国色,他根本无需耍痴卖娇,只眉梢眼波流转间便是美得颠倒众生,犹如妖孽再世。 妖乎? 人乎? 也在这时,毛茸茸的一团从他袖中钻出,跳上他的肩头,蓬松的尾巴一卷,趴在了他的肩膀,半眯起狐狸眼,看似慵懒实际审视地看着下边的动静。 姑苏凉斜飞的媚眼扫一眼处于呆愣中的众人:“哟,都被人家绝世的美貌迷倒了么?哎,看在你们这么识相的份上,那……那人家就留你们个全尸吧!” 那口气就像是——能死在他手上是他们的荣幸一般。 他扬手,长袖带起两道飓风合于双掌中,正欲推出时,那从见到他就跟被雷劈一般的大汉这会儿终于惊醒过来,跪倒在他面前悲声呼:“殿下,是我啊!” 认识的? 姑苏凉双手往后一推,将手上的攻击化去:“你是谁?” 他这么多年未踏足魏国境,却在这第一眼就被认出来,莫名的让他觉得不愉快呢! 尤其是,在他未作伪装下被人瞧了去。 他目光危险。 大汉激动地眼眶都红了:“殿下,我是墨子毅,跟你一起长大的啊!” 他怕他不信,手指向白狐:“它……它还是你带着我们一起去雪山抓的!我的手上还有它咬的印子,你看。” 他撸袖子,将伤口给姑苏凉看。, 白狐闻言耳朵一竖,歪着小脑袋看着他。 墨子毅…… 姑苏凉仔细端详他几眼,终于把他和记忆里的人对上号来。 墨子毅,名清,字子毅,出自定国公府,是定国公的嫡次孙,虚长他四岁。当年是以他伴读的身份入的宫,陪了他四年,直到那一年的宫变…… 他狭长的狐狸眼里危险的光芒一闪,却是面无表情的‘哦’一声:“堂堂定国公府的公子,怎么落到落草为寇的地步了?” 墨子毅脸一红,结结巴巴的道:“也是……也是逼不得已。” 连忙的,立即示意让人把白氏商行的护卫给放了。 白氏商行的护卫一得到自由立即地把白楼护在了中间,同时戒备的目光在墨子毅和姑苏凉身上游移。 姑苏凉却是连多看他们一眼都懒:“好吧。” 他转身,往殷赤月所在的马车方向走去。 “殿下你要去哪里?”墨子毅大急,立即追了过去。 姑苏凉头也不回:“你走你的阳关道管人家作甚?” “殿下,我好不容易才寻到你,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墨子毅拦在他面前,急切的道:“不止是皇后,就是皇上也十分惦记你,要是他们知道你回来定然……” 最后未说完的话在姑苏凉骤然凌厉的目光下咽了下去,他委屈得不行,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 “你爱上哪便上哪,不要扯上人家。”姑苏凉嘴角噙着冰冷的笑,声音柔和却字字如刀:“若你胆敢将人家的行踪透露半个字出去,莫怪人家不念昔日情谊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说罢,足尖一点飞身而起,直落到马车前,掀帘子上马车。 “殿下!”墨子毅追来。 锦绣拦在了他的前方,将手中的药瓶抛给他:“不想你部下死的话,就让他们立即服下去!” 说罢,她跳上马车,一甩马鞭:“驾!” 马车疾驰而去,扬起灰尘漫天。 就这么走了? 白楼和白氏商行的一干护卫傻眼——那他们要怎么办? 墨子毅给部下们分服下解药后走到了白楼面前,白楼的护卫将他更护紧了些,当然如果他们一个个的没打哆嗦就好了——定国公的孙砸变劫道的劫他们,他们会不会被灭口嘤嘤嘤? “你想干嘛?”白楼努力作凶恶状:“我告儿你,虽然你是定国公的孙砸,但是我也是白氏商行的少主。我爹爹很厉害的,你要是杀了我,他们肯定会为我报仇的,你不要惹我,他们很可怕的……” 墨子毅肃容,继续前行。 白楼眼睁睁的看着他越走越近,内心是崩溃的——爹啊,你不孝的儿砸今儿怕是要死在这了!爹啊,看在父子一场情分上您可一定要给儿砸多烧几个美女,不然儿砸做鬼也不会放过您的呜呜呜。 墨子毅这时候已经走到他跟前,朝他一抱拳:“小兄弟,之前多有得罪,现在我在这里向你赔罪了。” “啥!” 正在想着他爹会给他烧几个美女的白楼眼珠子差点没瞪出去,震惊的看着眼前人,在看到他冷俊的面孔后跟咽鸭蛋一样把怀疑的话咽了下去,眼珠子一转,不怕死的勇气又恢复了几分。 “兄弟,这么客气你想干嘛?”这话问得有点小心。 墨子毅眼中掠过一抹痛色,却没有直面回到他的话,而是问:“小兄弟这是去向哪里?” 白楼从来都是给三分颜色立马开染坊的人,将这人和姑苏凉的之间的对话一分析,立即就得出了结论。没威胁了,他又开始耍小心眼子了:“我们呢是回商行,他呢……嗯,有点困难。” 墨子毅眉头一皱。 白楼心里咯噔一声,立即道:“不过困难归困难,但是吧!这事从来都是人办出来的,你那什么殿下和我是一道儿来的,他大概要去哪里我还是很清楚的。” 墨子毅看他一眼:“什么条件?” 被一语戳破小聪明的白楼嘿嘿的干笑两声,凑到墨子毅面前,以扇子半遮住面孔:“我带你找到你家殿下,你把你妹子的名儿告诉我可以不啦?” 墨子毅转身就走。 “哎……别这么小气啊!”白楼追上去。 墨子毅并不理他。 “也就一个名字。”白楼不依不饶地追。 墨子毅走到墨三娘面前,脚步停住。 白楼一个不注意直撞上他的背,差点被痛晕过去:“兄弟你这一身是钢筋铁骨不成?” 辣么石更! 疼死个人了! 他泪眼汪汪地捂着撞疼的额头,没有听到回答往前一看,正对上墨三娘那一双含怒的眸子,整个人一愣,立即是站直了身体:“三娘,好点了没?” “兄长,你把这纨绔带我面前作甚?”墨三娘俏脸一沉,不悦的瞪向墨子毅。 “他以殿下接下来的行踪换你的名字。”墨子毅道。 “你就这样……”墨三娘叱责的话一顿,语气骤然高扬:“殿下?” 墨子毅点头:“刚才我确实见到了他。” 墨三娘脸上露出似悲又似喜的表情来:“他……他还活着……” 墨子毅‘嗯’一声,面上也露出了难过之色来。 墨三娘一闭眼睛而后蓦然睁开,她定定的目光盯着白楼:“只要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就告诉我殿下的行踪对吗?” 白楼被看得有些心虚:“那个……你不告诉我,我也会告诉你的。” 对待美人,他从来做不到狠心。 “我们交换!”墨三娘斩钉截铁的道:“我姓墨,名蕊,在家里兄妹里排行第三,家人都唤我墨三娘。” “墨蕊姑娘失礼了。”白楼站直了身体,道:“我姓白,名楼,未取表字。” 墨蕊并不关心他的名姓,只在乎自己要的答案:“殿下接下来要去哪里?” “白氏商行。”白楼道:“他随我一道来的时候说会暂住在我那里一些时间,别的并没有多说,你们若是想要见他不妨去那里等他。不过……” 他看着墨家兄妹:“你们的殿下并不想你们将他的行踪泄露出去,而你们这一行人的目标太大,假使跟我一起过去目标未免太大,难免引起他人的注意。” 墨子毅深深锁紧了眉头:“好。” 墨蕊也点了头。 “那你们有章法了么?”白楼搓搓手,试探的问。 “你且先行,留下记号我们随后跟上。”墨子毅已经有了主意。 白楼道:“不用这么麻烦的。” 他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牌:“这是我们商行的大客户才发的玉牌,你拿这个到我们白氏任何一个商行,只要拿出这个给掌柜的看,再问掌柜的要一支千年份的红参,我就立刻能过去接你了。” “有劳兄弟。”墨子毅接过玉牌,冲他一抱拳。 “不麻烦不麻烦。”白楼同样抱拳还礼,眼角的余光却是悄悄往墨蕊的方向瞥去。 墨蕊却是踩马镫上马,目光平视前方,面无表情。 可即使是这样,美人还是美得教人心折。 白楼收起眼中的惊艳之色:“请诸位随我行。” “请!”墨子毅道一声。 白楼道一声:“客气。” 而后往自己的马车走去,上车后道一声:“启程。” 白氏商行的护卫重归原位,驾马出发。 墨子毅目送他们离开后,才迟疑地对墨蕊道:“三娘……” 墨蕊坚定地打断他的话:“兄长,没有人比我更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墨子毅嘴唇无声动了动,久久叹息一声:“也好。” “多谢兄长成全。”墨蕊眼中有泪花滚动。 墨子毅深深看他一眼,重新整顿自己的队伍,墨蕊也跟了上去。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暗处,将他们所有话听在耳里的锦衣鬼魅一般离开,追着姑苏凉而去。 03:狐狸成双 锦衣将自己听到的一五一十汇报给了姑苏凉。 姑苏凉‘嗯’一声,只道:“继续盯着他们。” 锦衣离去。 姑苏凉从殷赤月膝上抬起头来,眸含控诉:“你不理人家。” 殷赤月难得闲暇正在看一本游记看到精彩处,便是头也未抬,只一心二用回答道:“你上车的时候我叫过你,你没应。” “你可以叫第二次的!” 姑苏凉平日就是无理也要争出三分理来,在她面前更是,此刻他殷红的唇瓣撅得高高的,开启蛮不讲理的模式:“可是你,并没有!而现在人家跟你说话,你却是连看都不看人家一眼!” 殷赤月:“你想说什么?” 姑苏凉愤怒夺她手上书,红红的眸子盯着她:“这书能有人家好看么?” 跟一本书吃醋是几个意思? 外边高高竖起耳朵听八卦的锦绣闻言差点惊掉下颌——自家楼主智商已成负数,怎么办?求助,在线等,很急的! 殷赤月这会儿终于抬起头来,轻飘飘看他一眼。 姑苏凉梗着脖子,倔强地表示自己没有错,殊不知他这摸样多像是受了委屈求抚摸、求抱抱、求顺毛的白狐,尤其是那一双眸子,一样的弧度,一样的泪眼汪汪招人疼。 殷赤月想了想,伸出手将他往怀里一按,为白狐顺毛一般摸摸他柔软的发顶。 姑苏凉身体一僵,旋即放软了身体脸深深埋在了她怀里,掩藏起心里的不安和烦躁。 回魏之地,未有惶恐只因与她携手并肩太过美好,美好得让他都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里还残留着关于他的那些不堪的过去。而今冷不防偶遇了故人,他才惊觉自己拥有的一切就好像一个美丽的泡泡般一戳就碎,这样的感觉让他惶恐、不安、甚至让他有不顾一切离开的想法。 可是这些他怎说得出口? 烦躁地,他在她怀里跟麻花似地扭来扭去。 “既然避无可避,便直面面对。” 她笃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怔怔地抬起头来,看着她。 “车到山前必有路。”殷赤月淡淡的道。 姑苏凉沉默地垂下眼睑。 殷赤月不喜看他这副没生气的模样,她强行抬起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的眸子:“姑苏凉,即使没有,我在,也必然会为你劈出一条来。” 女帝,奏是这么霸气! 看着她眸子里不容置疑的坚定之色,姑苏凉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终于是露出了上马车以后的第一抹笑容来:“就知道你对人家最好了。” 欢喜地,他整个人窝到她怀里,亲昵地拿脸蛋蹭蹭她的脸。 殷赤月‘嗯’一声,摸摸他脑袋上的呆毛:“休息。” 少想那些有的没的自寻烦恼,安安静静当一只大狐狸才适合他。 姑苏凉软软应一声,乖巧地伏在了她的双膝上,像是被顺好了毛的大狐狸。 白狐这时候跳上殷赤月的肩膀,鄙夷地斜自家主人一眼,而后蓬松的尾巴一卷,卷住她的脖颈,四肢懒懒一伸,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趴了下去。 小小打了个呵欠,它伸出前腿拍拍殷赤月的脸,在她看过来的时候耳朵一颤一颤地——它也要摸摸。 有种养了两只宠物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殷赤月看看白狐又看看姑苏凉,嘴角抽搐一下,眸子里的光芒却是罕见的温柔。 她单手为白狐顺毛,另一只手伸出来,弯曲四指,唯一伸直的食指虚点在他额心上方,一点点于虚空描绘他侧面精美轮廓,也一点点的在理自己的心思。 殷国那边,她为了这一趟出行特意推迟了继承大统、宣告天下的时间,对外只宣称说国家需要银子,她不想劳民伤财。她是大殷第一位女帝,冠冕和袍服都需要特制,而龙袍的选材素来严格,做工又要求极致的精细,所以一时半会还真赶制不出来。而除了这个理由,她还对内说国家动荡才平息,她需要深入民间体察民情,以制定治国的计划故而决定于这时间出行。 国家焉能一日无君? 一开始文武百官都不同意的,认为很多事都需要她来裁决。她则是推说自己年纪小,经验不够,还把刘阁老、刘山长等一干德高望重的老臣推上台,让他们在她不在的时间里共同处理国家大事。文武百官还是不肯,这个时候她埋在朝廷里的人手就发挥了作用,以刘御史为首的一干人齐齐说她年纪小需要历练、为君需要体察民情等等若干理由支持她,这才有了她这一趟的秘密出行。 这是于公。 于私是她一早就答应过他来魏国,只是最初是奔着合作,而今推迟计划,他知道一切却未有多问,全循着她的安排在走。 他一路的体贴和温顺、依赖她都看在眼里,可是即使告诫了自己不要被昔日亲人的背叛所束缚,心里却忍不住会怀疑他真实的动向和目的,猜忌于心。 帝王,当无情无心才能有容天下之胸襟。 父皇以生命验证了这句真理,那么她呢? 殷赤月垂下眉眼,食指的指腹抚上他红润的唇瓣,轻轻摩挲。 不亲? 被干扰了睡眠的姑苏凉揣着一颗欢喜的心等了半天还是没等到她下一步的动作,终于忍不住将眼帘轻轻掀起,却发现她眼睑是低垂下的,卷曲如两把小扇子的睫毛遮住她眸中所有情绪,根本看不清。 她在想什么? 问? 还是安静一会儿吧! 他于心里微微一叹,阖上眸子,有些事他需要好好想想了。 外边赶车的锦绣听到里边彻底没声儿了,这才悄悄的笑了,而后加速度赶车——难得偶像和自家楼主过二人世界培养感情,她才不要让别人追到他们的马车呢! …… 马车一路疾驰,其速度堪称风驰电掣,不但彻底甩开了白楼一干人等,还比预计中更快一日,就在三日后的晌午时候到了城里边。 锦绣按着自家楼主的喜好选好了客栈停下马车,有小二迎上来为她牵马,她掏出银子给小二打赏,而后在小二欢天喜地地带领下很快就办好了入住。 姑苏凉和殷赤月携手走进客栈时,二人极其出色的容貌得到了不少人的注目礼,却因殷赤月周身冷冽气势太甚以致于这些人只看过第一眼后就赶紧把脖子缩了回去,生怕再多看一眼自己的眼珠子就会被活活抠下来。只在二人离开后悄悄议论,这俩出色的人是从哪里来? 也有不怀好意的暗中用银子跟掌柜的打听到他们房间的位置,而后悄然离开。 (房间里) “接下来什么打算?” 引路的小二走后,殷赤月问姑苏凉。 姑苏凉正在净手,闻言回答道:“当诱饵。” 殷赤月点头,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这么做确实是对的。 姑苏凉取帕子一根根地将手指擦拭干净,眼睑低垂:“魏国皇帝正值壮年,文治武功无一不精,又宽宏待人。皇后慈爱、仁厚,常布施于贫苦大众,深入民间为女子请愿,还提拔有才能的女子为女官。朝廷吏治清明,文武百官在其位置皆行其职责,为百姓办实事,国泰民安。” 他说着的是赞美的话,口气却是极其的讽刺。 殷赤月静静地看着他。 姑苏凉避开她的注视,问:“你对魏国的事知道多少?” “你肯开诚布公?”殷赤月不答反问。 “你说的,既然避无可避,便直面面对。”姑苏凉轻笑一声,款款走到她身边,软骨头一般依偎在她怀里:“而且纵使人家不说,又能瞒得过你几日?” 殷赤月垂下眸子看着他:“不一样。” “嗯?”姑苏凉眼角一挑。 你亲口说的是信任,我查到的是消息。 这样的话殷赤月到底没说出口,只是道:“说吧。” 姑苏凉深深看她一眼:“你还记得我们初遇吗?” 殷赤月:“记得。” 那是她苏醒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你差点杀死我。” 昔日夏语冰脖子上那一道疤痕,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姑苏凉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那时候人家刚被父皇的死士拼死送出来,看到一身是血的你还以为你是派来掳人家的坏人,这才动了手。” 他弱弱的解释:“若是早知道,人家定然不会这么做的。” “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殷赤月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关于你的事后面的事我都知道,你说说之前的事。毕竟魏国宫变的事我因为不太关注只知道些大概,而且自那一场宫变后,整个宫廷都被暗地里血洗过一遍,重要的人物大都不在,我想查也得费一番力气。” 她现在的关系网还在整顿,暂时帮不了他。 “知道呢。”姑苏凉应一声:“所以现在人家说,你听。” 他正想详细说,忽地听到外边传来敲门声,便是闭了嘴。 锦绣敲了敲门:“主子,饭菜送过来了。” 姑苏凉道:“进来。” 锦绣推门而入,带着端着饭菜的小二将菜肴在桌上布置后才退了下去。 殷赤月等人退走后道:“先用吧!” 沿途都是风餐露宿,才落脚也该犒赏下五脏庙了。 姑苏凉也是这般想,便是拿起了筷子,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忽地听到了异样的动静自隔壁传来。 04:假戏何妨真做 花楼、赌坊、客栈、酒铺、客栈等客流量大、集中之地,多半会被有心人安排探子,惯用的方法的方法是往其内安插或者收买人手。而为了方便行事,这些人往往会在房间的暗处开一个大拇指粗细的小孔,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可以从住客口中收集自己想要的情报,另一方面在有人出大价钱时他们也可以通过手段放倒住客换钱。 殷赤月本身就是做情报出身,看到姑苏凉的动静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侧过身和他面对面坐下。 姑苏凉和她有着十足默契,立即地坐直了身子将她的脸牢牢遮住,同时提公筷,为她布菜:“官人,这一路奔波你辛苦了,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多吃些。” 那声音,要多娇,有多娇。 殷赤月抬眸看他,不意外看见他一脸促狭的表情。 她从殷地出发时便是着男装,白楼和白氏商行的护卫愣是没一个发现她是女子,除去她本身气质冰冷让人不敢靠近的原因之外,便是帝赤月的这一具身体的确是得天独厚。不但生得红颜绝色,连身高也是达到了七尺又余,正是身高腿长,体态窈窕,唯一的缺憾是——胸小了点儿。 所以扮男子,她毫无压力。 而现在的情形下,以男子的身份出现的确比女子要好很多。 她只淡淡‘嗯’一声,便是取筷子用饭。 姑苏凉眼底掠过一抹失望之意,好似天塌下来她都这般平静,不过若是一遇到事就咋咋呼呼的,那也不是她了。他掩嘴轻笑一声,专心为她布菜。 说是布菜,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喜好,只是觉得自己喜欢吃的就一股脑的布给她。她也不挑,所有的菜都吃得干干净净,很快用完了一碗米饭。 “你也吃。”殷赤月搁下碗筷,她吃饱了。 姑苏凉欢喜的应一声,这才吃。 二人用罢饭,姑苏凉佯作不胜酒力伏在了桌子上,殷赤月走出去,唤小二将碗筷收拾后再送热水过来。小二得到打赏后办事相当给力,很快就把事情办妥了。 殷赤月正准备进房,她旁边的房间的门却在此时打开,走出一个年约弱冠、其身弱不禁风的男子来,看到她,他显得有些局促:“这位小哥,等等。” 殷赤月冷冷扫他一眼。 男子突然就觉得身上的衣裳一下子被扒光一样在她眼前是赤果果的,到嘴边的话也咽下去不少,他挠挠头,颇有些尴尬的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人身上看不出什么恶意来。 只是这又与她何干? 殷赤月:“有话直说!” “其实也没……”男子支支吾吾的。 殷赤月转身关上房门。 “哎!” 男子忙追上去,却险些没把鼻子撞歪了去。 他拍门:“小哥,你开开门。” 殷赤月置若罔闻,信步走进去抱起姑苏凉,走向屏风后。 “谁?”姑苏凉轻声问。 “无关路人。”听着那外边传来的敲门声,殷赤月皱了皱眉。 “杀了。”姑苏凉嫌吵。 “别轻举妄动。”人手未到,殷赤月不想惹麻烦。 “吵。”姑苏凉撅起嘴,十分的不满意。 殷赤月避开这话题道:“先洗漱,晚间换个隐秘点的住所。” 到得屏风后,她放下他:“你在这有住处吗?” “……” 殷赤月看他脸上郁闷的表情就知道没有:“洗漱好唤我。” 姑苏凉闷闷‘嗯’一声,老大的不高兴。 殷赤月走开了。 姑苏凉望着她的背影,殷红的嘴儿撅得可以挂一个油瓶儿,却也不好把她叫回来,只得自己自力更生。 不一会儿,便有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而这时候,门外的敲门声并未停息。 殷赤月眉心微蹙,大步走出去,将门打开。 男子未设防,差点一拳头砸到她脸上,瞧见她冰冷的目光,他顿时跟被吓坏的鹌鹑一样把手背在背后,缩着脑袋:“我……我……” “再不说出目的,你这辈子也不用再说了!”殷赤月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说话结结巴巴、行事拖泥带水的人,这人已经到了她忍耐的极限。 男子被吓得一哆嗦,闭上眼睛孤注一掷的喊道:“我想同你借点银子!” 就这么点事他结结巴巴半天都说不出来? 殷赤月真想把他脑子都给敲开,看看里边到底装的是什么鬼东西。 男子喊完半天没听到她声音,一阵沮丧,慢慢地他睁开眸子,无比委屈的看着她。 殷赤月:“我是神?” 男子微张着嘴,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他不说要多少,她怎么借? 跟智商不在线的人真心无法沟通! 殷赤月从腰间取下钱袋,塞到他手上:“拿着。” 沉甸甸的一包,不用掂也知道数额不少。 男子的脸上染上红晕:“小哥……我会还你的。” 殷赤月不想理他,转身。 “小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 ‘砰’的关门声直接截断了他喋喋不休的话。 她冷冷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再敢多说一个字、弄出一点动静,我剥你的皮!” 冰冷的杀意即使隔着一扇门,也让人犹如芒刺在背。 男子被吓得捂住嘴,只有眼珠子敢动。 “我会还给你的。”在心里他悄声道。 结束这段插曲,世界总算安静。 殷赤月走进去的时候姑苏凉已经洗漱完毕,他懒洋洋地倚在床头,以手支颐,看她进来,眼中顿时冒出欣喜的光芒,柔若无骨的身体就要往她身上缠去。 殷赤月一个冷眼就制止了他的行动,她拿起衣衫走到屏风后,快速洗漱一番后走出来。 “官人,你头发这般湿,人家帮你擦擦。” 无视她的冷眼,姑苏凉硬扯着她在床上坐下,他跪坐在她背后,握住她湿淋淋的乌发,一点点的用干帕子绞着。淡淡的皂荚香弥漫在这空间,气氛温馨。 只是渐渐地,情形就有些不对了。 殷赤月抓住他下滑的手,回头冷眼看着他:“别人看不到。” “做戏要做全套嘛……”姑苏凉软软伏在她肩上,媚眼如丝,其声若吟:“否则怎么取信于人,亲爱的官人?浸淫风月的老手,可不是那么容易就骗得过去的哟。” “你很有经验?”殷赤月眸光危险。 “官人。”姑苏凉委屈唤一声,一副泫然欲泣的小媳妇模样:“人家从来都是为你守身如玉,你怎可这般冤枉人家嘤嘤嘤。” 殷赤月:“……” 不演戏会死?! 姑苏凉表示虽然不演戏不会死,但是会上瘾,他再接再厉:“官人……” 那叫得一波三折的,让人心都尖儿都跟着发颤。 殷赤月头疼。 她一闭眼睛,警告一声:“别玩太过分。” “遵命。”姑苏凉眸子一亮,瑰丽的光芒在那双妖娆的媚眼流转,勾魂摄魄,那殷红的唇瓣张开,一点点,近乎膜拜一般亲上她的脸颊,身往下低,一点点地将她的身子压在柔软的床上。 须臾,娇喘轻吟声响起。 一室生香。 屋顶,有黑衣人将片瓦放回原处,悄无声息离开。 在他没看到的暗处,锦绣悄然追了上去。 “走了。” 殷赤月松开为他捏背的手,示意可以不要再叫了。 姑苏凉笑眯眯的像是吃饱喝足的大狐狸:“官人,可要人家一样伺候你?” 殷赤月:“你起来。” “不要,这样舒服。”他不但不起来,还整个人都缠在她身上。 “起来!” “不!” “我让你起……” 他以唇封缄她的气息,深情的眉眼看着她:“阿夏,我心悦你。” 殷赤月:“……” 她耳根处,红晕一点点向上蔓延。 …… 晚间万簌俱静时,殷赤月照旧脱离了身体,进入到白狐体内温养灵魂,接掌它的身体办事。 她灵巧地跳下床,迈开四条小短腿儿飞奔至门边,将门悄无声息打开一道小缝,娇小的身子从钻出去到隔壁的房间。房间里那之前问她借银子的男子已经熟睡,她寻到他放在枕边的包袱,前爪碰去,却在此时银光一闪,数道银针天女散花一般朝她扎来,她瞬间炸毛,飞快地钻到了床底下。 男子蓦然惊醒:“谁?” 无人回答他。 而他的房门也是紧闭的,看不出有人进入的痕迹。 他皱紧了眉头,闭上耳朵仔细听,忽地他嘴角扬起一抹笑,下床钻到床底下,用那蜡烛对着床底下照,果不其然看到一团缩着的雪白。 “小白,出来。” 他敲着床板。 殷赤月果断让出身体的控制权,白狐慢腾腾地走出去,它扬起头,轻蔑瞥男子一眼仿佛在说——愚蠢的凡人,唤朕何事启奏? 这么高傲…… 男子嘴角微微抽搐,指着自己的包袱:“刚才是你碰到的?” 白狐傲娇地一扬下颌,跳上床,伸出一只前腿作势又要拍下去。 “不能拍!”男子立即叫道。 白狐也没真拍,只抬起毛茸茸的脸看着他,小鼻子动了动,表示要吃的。 “里边没吃的。”男子无奈的道。 白狐眼睛一竖,龇牙咧嘴的。 男子无奈,打开包袱,露出里边真正装着的图纸和一些做机关、暗器的原材料来:“你看看,是这些。” 白狐轻蔑瞥他一眼,从床上跳下来,优雅地往外走去。 “小白你别走啊!”男子追上去。 谁小白? 你才小白! 白狐炸毛,一转身跳上他的肩膀,照着他脑门子就是重重一拍,在他呼痛之际跳下去,跑了。 男子立即追出去,却已经不见了它的身影,他只得垂头丧气回来关上房门准备休息,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便是坐了起来仔细思考自己今日未画完的机关图纸。 许久许久之后,他终于再度有了困意,想睡时忽地耳朵一动。 ------题外话------ 你们家蠢作者在补更新,所以今天晚上还有更新的。 05:一怒为红颜 似乎是隔壁那边传来的动静! 男子立即想起今儿二话不说借给他银子的‘小哥’,思虑一番从包袱里取出一只黑色的铁盒,而后悄无声息地往外走去。而此时的姑苏凉的门口,一个黑衣人正用竹筒捅破窗纸,嘴凑到那竹筒边。 同一时刻昏暗的室内,姑苏凉鬼魅般的身影从床上飘了下来,妖媚的眸子落到那窗纸上突兀出现的竹筒上,在闻得异样气息的那一刻他屏住呼吸,手指一屈,一颗毒药出手弹出进入竹筒成粉,指腹一堵,便是把那毒给返了回去。 放毒的男子未料及里头不但识破了他的计划,还将计就计,一个没反应过来,那有毒的烟和毒粉尽回呛入喉咙,他双眸猛地瞠圆,握住竹筒的手一松,尸体重重倒在地上。 ‘砰’的一声。 姑苏凉正想开门,却冷不丁听到隔壁的开门声,手上的动作一顿。 男子一走出来就看到地上躺着的黑衣人,眼皮子一跳,谨慎地,他等了一会儿确定那黑衣人不会突然暴起之后才走过去,蹲下身握住他的手仔细一探脉,顿时明了——中毒身亡。 凭借良好的视力,他寻找到了那一根用来放毒的竹管,摇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大晚上的害人,反倒害了自己的蠢货也真是够了。 他本不打算理这黑衣人,可是想到这是那‘小哥’的门口,仔细思虑一番,他偏头对里屋道一声:“小哥,杀生是不对的,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这里我比你熟,我便是帮你处理了吧!只你以后要念生命的可贵,切勿随意向人下杀手,罪过罪过。” 姑苏凉:“……” 怎么会有这么啰嗦的人? 男子又念叨了一番,这才把竹筒捡起,将黑衣人的尸体给背走了。 姑苏凉等他走后才回去,钻到被窝里,取出怀里的夜明珠将黑暗照亮,迎着殷赤月注视,他在床单上一笔一划的写——隔壁的帮忙把尸体处理了。 殷赤月点点头,本想也写字的,但是奈何白狐的腿她真心用不习惯,便只艰难地写了俩字——睡吧。 有事儿明天说。 姑苏凉读懂她心里的无奈,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在她不满的瞪视下他勾唇一笑,将她抱在颈项间,这才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 隔壁的男子却是外出折腾了一夜,到清晨时才归来,进客栈的时候他发现在‘小哥’的屋顶有蹲守的黑衣人,他有心想要敲门告知‘小哥’,只是这时候一是时间太早,二也是怕打草惊蛇,便是决定早上再告诉‘小哥’他发现了还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的事。 这样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解裳睡了。 一夜疲倦,他很快睡熟。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渐渐地天空浮起鱼肚白,那金色的光芒一点点从地平线跃出来,终于金乌耀眼的光芒如黄金遍洒在这广袤的大地。 男子也醒了过来,唤小二打水,一番洗漱后连早膳都未吃便去敲隔壁的房门,却没有人应。 他不死心,又敲。 “你是找这房间里的客人吗?” 男子闻言转过身,见是客栈的小二:“是的。” “他们一大早就退房走了。”小二道。 男子一听就急了:“他们什么时候往哪个方向走的?” 小二面露迟疑之色,眼睛却是看向了他,意思是——要赏钱。 男子更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木头啊! 小二眼瞅着有别的客人开了房门,不欲与他纠缠便恨声道:“辰时走的,出门左拐往市集方向。” “谢谢啊!”男子一阵风似的回到自己屋子打包行李,而后在小二愤怒的瞪视下火速下楼结账雇马车离开了客栈,他一路问行人打听,心里急切想要告诉恩人一定要注意,不要再招惹麻烦了。 殊不知,他们已经遇到了麻烦。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昨日锦绣按照殷赤月给的信息已经在城中买好了一处大宅邸,今儿一大早便是带了他们过去。姑苏凉看着宅邸布局和环境挺满意,天生挑剔的性子却不乐意用别人用过的东西,理所当然的要重新买。只是这时候风影楼的杀手们还在赶来的途中,而且一群刀山来血海去的糙汉子也难有什么审美,而锦绣又在为殷赤月制药,他现在身边唯一能动用的就是四美婢。 他不愿意。 他想这是和她在一起后买的只属于他们的家,理所当然的要自己亲手买东西来布置才有意义,便是兴致勃勃地同她说了。殷赤月以前和夏语冰共用一个身体,在无事的时候甚少出来走动,魏地的繁华她只在宫人的汇报中窥见丝毫,却也让她心生向往。 魏地励军功,推行军功爵制,故而人人尚武。而又因为这里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天底下最有名的铸剑大师都在此,这对于一个急于寻找一把适用的武器的武痴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殷赤月很心动,简单收拾一下,便是同他一起去了。 两人都是少年人,说说笑笑时与寻常人并无异,当然这说说笑笑的只会是姑苏凉,殷赤月只负责听,感兴趣了便是应个一两声。深知她脾性的他也不觉得失落,反而是亲昵地揽着她的腰身,一路叽叽呱呱开心地说个不停。 两个极其出色的少年(并不是),一动一静,相得益彰。 这就形成了一道奇异的风景,往来的路人即使未见姑苏凉的容貌,光听到那动听的声音就忍不住驻足朝他看去。 有些人只停留在想的方面,有些人却不愿意只停留在‘看看YY’的程度,实际行动起来。 李家公子就是这么一位。 他才从花楼里带着自己的狗腿子出来,逛进楼里打算为自己的相好买点好东西,冷不丁听到姑苏凉的声音,顿时那骨头都酥大半,再顺着那声音寻到那说话的人,只一个侧颜便已是惊为天人啊!行动派的他立即带着一帮狗腿子走到了姑苏凉身边儿:“美人儿,可否告知芳名啊?” 姑苏凉在正选发带。 殷赤月刚进了一个打铁的铺子,他觉得里边儿太热会有损美美的容颜,便是先出来等着,正好看到有卖发带的铺子,他最是喜爱她一头柔顺的青丝,不爱她用玉冠,便是想送她一条发带,便是进了楼里一边选,一边等着她。 却不想,等来了搭讪的。 还美人? 姑苏凉平生最得意的事是自己的容颜能让殷赤月为之着迷,最恨的是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对自己的容貌露出痴迷之色,只到底他记起来自己现在伪装的身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便是在心中死亡名册上添上此人的名字,面上不理他。 浑然不知已经上了人死亡名册的李公子近看越发觉得这位乃是平生仅见之绝色,一双皮泡眼肿的眼睛里露出邪淫之色,脸上却挂着自以为是风流的笑容:“有脾气的美人,我喜欢。美人儿,你喜欢什么尽管挑,哥哥今儿包你所有花销。” 谁稀罕! 姑苏凉再没有买东西的兴致,打算去找殷赤月。 “哎。” 李公子示意狗腿子将姑苏凉围起来,自己挡在他前面:“美人儿,给个面子嘛。” 姑苏凉斜睨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滚!” 李公子被这一眼电得浑身酥酥麻麻的,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一拍大腿:“有脾气的美人,哥哥我最喜欢了!” 有病! 姑苏凉绕过他就走。 “哎你别走啊!”李公子抬手去捉他的手臂。 姑苏凉肯按捺住性子陪他周旋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岂会让他碰到自己? 侧身一避,便是避开了他的手,径直往外走。 李公子脸色一沉:“玛德,给脸不要脸,追!” 狗腿子‘哎’一声,立即追去。 李公子自己也追了出去,出门还正好碰到了自己的好朋友刘公子,刘公子看到他手底下的人在追人,二话不说让自己的狗腿子也帮着追人去了,换得他走到李公子身边,李公子对他道的一声:“多谢。” “美人一起分享嘛。”刘公子冲李公子眨眨眼。 李公子嘿嘿笑两声:“走。” 此时这两帮狗腿子已经以姑苏凉为中心将他团团围住,边儿上的小商贩和百姓看到是此二人,皆是缩了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怕被两个小魔星注意到。一些个带了女儿、儿子出来的人赶紧将自家儿女给拉到暗处去。 如果说昔日夏语冰和陈安逸顽皮捣蛋是平京双害,那这李、刘二人便是魏国国都的两颗毒瘤,出了名的男女不忌,但凡他们看上的都会抢入府去,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才放出来。碍于他们家里滔天的权势,百姓们告到官府无用,只能隐忍下来,从此避开这二人走。 而今他们并不同情陷入危险的姑苏凉,只是松了一口气——幸亏看上的不是自己家里的。 险境中,人心自古多薄凉。 李公子和刘公子走到向围圈,狗腿子们自发给他们让出路来,他们站定在姑苏凉面前。 美人含怒,又是另一番绝美的视觉盛宴。 李公子和刘公子见猎心喜,越发想要把他弄到手。 李公子语含威胁道:“美人,识相呢,就跟哥哥走;不识相呢,哥哥今儿就捆你走。” 刘公子在一边帮腔:“美人啊,你最好乖乖……” 他话还说完,便是惊觉足下一震,一低头便是惊见脚下裂开一道足有儿臂宽的裂口来,他不可置信的沿着这道口子往前看,于人们发出的此起彼伏的抽吸气声中觉察到一股极其强烈的杀戮之气扑面而来,刹那他就出了一背的冷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不止是他,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 他们僵直着身子,屏气凝神那拎着一把重剑朝包围圈走近的‘少年’,一个个的指尖发颤——只轻轻一划便是把地面划开那么长的口子,要是划在他们身上,他们还有活路的机会吗?简直太凶残! 姑苏凉的眸子却是亮了,他欢喜的两步并作一步,花蝴蝶一般扑到殷赤月的怀里,手指向李公子和刘公子,撅起嘴,十二分委屈的带着哭腔道:“官人,他们欺负人家。” 殷赤月冷眼扫过二人的脸:“很好!” ‘很好’二人组心肝儿猛地颤了两颤,一双腿直打哆嗦。 这么多人看着,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李公子用力咽下一口口水,抬起头:“小子,你哪里来的,报上名来。” 吼完这句话,他自以为气势很足,还抬了抬胸膛。殊不知在他人眼里,他现在的模样多么像是一只不知死活拿爪子在猛虎面前挑衅的猫。 殷赤月冰冷的目光落到他脸上,薄唇微启:“玄黄校场,单战、群斗二选一!” 06:一言不合就约架 众人闻言,莫不发出惊呼之声! 魏地尚武,一言不合约斗是如人饮水稀疏平常的事,城里边儿的斗台随处可见,玄黄校场却是唯一特殊的存在。因为想要进入这里斗的人不但要缴纳一定的‘斗金’作为场地的使用费,还要签署一份保障双方权益的合同,内容大体是——自愿约斗,非死不撤,否则自愿将性命献祭。也就是说不管你是单人打架还是两大帮人马互殴,其中一方没有彻底死绝,另外一方就不能离开校场,否则双方都得死在这里。 这规矩不可谓不严苛,也有人试图反抗,最后的结果是——约斗的双方宅邸遭遇血洗,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来。当年这两家的灭门惨案震惊全城,有人把这事上报给了皇帝,皇帝派人传唤了玄黄校场的负责人,那负责人当场就拿出来死者双方签署的协议,而后伶牙俐齿斗翻一干朝臣。 皇帝笑抚掌称‘善’,不但下令放了那负责人,还给了他丰厚的赏赐。玄黄校场从此一战成名,更多的人关注到了这里,因为这里的特殊性,所以一度有‘鬼门关’之称。不过也因为此,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人,有拿得出手本事的都被贵人请了去,从一文不名到飞黄腾达者比比皆是,故而暗地里也有人管玄黄校场叫作——龙门。 鲤鱼跃龙门,从此一朝化龙,俯瞰九天! 当然了这些人是成功跃过去的,没跃过去的那就悲催了,他们无一不成他人通往锦绣前程的踏脚石,城外的乱葬岗里边有八成是玄黄校场的人运出去扔的这样人的尸体。 故而不是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或者是与人有死仇,真没人敢约这里。 而今,这少年竟然约斗玄黄校场,还开出这样的约法,让人想不震惊都难,这莫非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众人看傻子一样看着殷赤月。 众目睽睽之下,殷赤月:“不敢就跪下向我磕头认错,赔偿黄金千两。” 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打脸! 李公子脸色涨得通红:“斗就斗,群斗,你出几个人?” 能在这地界儿混到现在,他也不是没长脑子的人,即使再愤怒,他也要先摸一把对方的底细。 一直充作背景板的姑苏凉掩嘴轻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眉眼扫他和其身后的一干狗腿子:“对付你那一帮乌合之众,官人一人足矣。” 殷赤月未说话,冷漠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李公子恨得咬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你别后悔!” 他的狗腿子是没用,但是他爹还有暗中安排家族死士保护他,这些人个个都是高手,他们的本事他都亲眼见过,不信杀不了区区一个她! “你以为我家官人是和你一样没用的人吗?”姑苏凉说这话时,目光是一点都没落到他身上,他明亮的眸子只望着殷赤月,在他的心里,她是唯一的神。 殷赤月冰冷的眸色柔和下来,抬手摸摸他的脸。 姑苏凉轻笑一声,往她怀里钻,娇嗔一声:“官人你可真坏。” 他俩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更是气煞了李公子:“我也会亲自上场!” 亲眼,近距离的看她怎么死! 殷赤月抬起头,刚刚回暖的眸子一瞬间冷冽,冰冷的目光快速地在他背后的几个方向扫过,嘴角的弧度嘲讽至极:“乐意之至!” 那混在人群中保护李公子的死士莫不汗毛倒竖——他们被发现了? 殷赤月道:“走!” “走就走!” 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往玄黄校场而去。 途中刘公子有心劝李公子,可他也实在丢不起这人,加上他胆子小,便是没敢冒这个头。 比起好兄弟,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些。 …… 一言不合就约斗! 玄黄校场,呈圆形平整巨大的斗台随着约斗双方的进入才未显得空荡,与之相反的是观众席,一座更比一座更高的位置上坐满了看客以及赌徒,一个个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今日的约斗双方。 咦! 一个少年对一群人? 什么鬼? 不比众人的疑惑,李公子这会儿可正春风得意:“小子,你今儿死定了!” 敢当众踩他的脸,他要她的命! 殷赤月拎起重剑:“废话少说!” 李公子脸色一冷:“上!” 狗腿子和他的死士一拥而上,齐齐攻向殷赤月。 殷赤月脚步一挪,挥重剑迎上。 她的动作相比他们来说是缓慢的,甚至她的招式在外人眼里还略显生疏,空有杀气而无战力说的就是她。 几个招式比下来,她虽未受伤,但已是灰头土脸。 看着的人们不禁露出失望之色,一眼就能看出输赢的打斗有什么意思? “浪费时间。” “无聊。” “算了算了,吃酒去。” “走走。” 不断有人离席。 刘公子凑到姑苏凉身边:“美人儿,你得尽早为自己做做打算了。” “是吗?”姑苏凉掩嘴轻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眸子轻飘飘掠过他,落在斗台那一道修长的身影上——谁都可能输,唯有她绝对不会,他信她! 况且她敢约这里,目的肯定不止表面那般简单。 他认识的她,从来都是擅长蛰伏、隐忍的猎手,‘冲动’二字从来不会出现在她身上出现。 或许…… 他浅笑着,毓秀宫的势力比他想象的更深呢。 刘公子本欲与他争辩,却被他这一笑惊艳得忘了言语,回过神来,他火辣辣的目光也落在那与人相斗的殷赤月身上,暗地里一握拳头——美人儿他非要不可! 越来越多的人离席。 少顷,人都走了泰半。 殷赤月陷入苦战里。 却在一处的座位上有娃娃脸的少年从始至终一眨不眨盯着斗台:“有意思。” 他旁边的老者皱眉不语。 他旁边的少女却是翘起了小嘴:“她被赶得那般狼狈,有什么意思?” “方伯,你跟她解释。”娃娃脸的青年看得起劲,不想被打扰。 方伯沉应一声,对看向他的少女解释道:“她身法高绝、招式精妙,却因体能的限制未能发挥出其真正威力的一成。可就是这仅仅的一成却能战那么多的人而不落下风,实属难得。” “发挥不了,那也没用。”少女没耐心,望向青年:“哥哥,我们难得出来,还是去听说书吧!” 再枯燥的故事被说书先生那张嘴一说,都变得妙趣横生,她可爱听了。 她摇他的手臂。 娃娃脸青年拍拍她的手,目光却未移开半分:“这一场打斗远比你想的有意思。” 他手指向斗台:“你且仔细看,现在她出招的速度是不是比之前更快了些?” 少女闻言看去,惊得‘咦’一声。 不止是少女,就连他们身边想要走的人也是停下了脚步。 娃娃脸青年接着道:“方伯说得对,她体能受到限制未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但是现在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她招式的威力在大幅度的增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是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形,故意在与人斗争中强行解封自己的实力。” “我记得爹爹说生死斗争最能激发人身体的潜力了。”少女喃喃道。 “对。”娃娃脸青年开心的笑了,颊边两个酒窝甜甜的,很醉人。 “是个疯子啊!”少女这下是彻底坐稳了。 不光是她,旁边的人也是坐稳了。 诚如娃娃脸青年所说,殷赤月已经从最初的出招生涩、身体移动缓慢中解脱出来,她身法越来越灵活,威力叠加,一招天狼噬月使出,数道劲风凭空起,一下就震开了包围她的人。 “天哪,她的剑竟然没有开锋!” 不知是谁,尖叫一声。 没开锋又如何? 众所瞩目中殷赤月重剑一横,足尖点地,身体如灵巧的燕子一般飞身而起,直取向最强的那一个死士。先除强而后杀弱者,可以给人最直接的威慑! 那倒霉的被选中的死士只觉得利芒迎面而来,他下意识躲闪,却就在迟一步的那个瞬间有重剑迎面砸下,他哀嚎一声,顿时脑浆迸裂,尸体重重砸了下去。 天! 死士还好,狗腿子都被吓到腿软了好吗? 殷赤月一击得中,立即乘胜追击,天狼噬月的招式再度施展开来,看台上的观众都被逼得缩在座位上不敢冒头,更何况是站在场中和她对战的人? 一声声宛若西瓜碎裂的声音响起,骇人至极。 待得那罡风停下,好半晌观众依旧不敢抬起头来。 “服吗?” 冰冷的声音,响彻斗场。 观众这才意识到战事已经结束,悄悄地探出头去看,顿时一阵倒吸气声此起彼伏,就见——斗场死尸遍地,一滩滩脑浆和血水里,殷赤月肩重剑,脚踩在那李公子脸上,威武霸气。 先前嚣张的李公子这会儿已经吓得尿裤裆,哆嗦着:“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放了我,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 “是吗?”殷赤月嘲弄的眼神看着他。 李公子一看有戏,立即点头如捣蒜:“对对对,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只要你放了我。” “很好。”殷赤月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冷然道:“那你去死吧!” 07:打你脸 她手一扬,扛着的重剑在李公子的惊骇的注视下狠狠直朝着他的面门砸下。 “啊!” 下面的刘公子吓得失声尖叫:“救人!” 这会儿谁敢救? 更何况,很多的人都巴不得李公子死,不是傻的有几个会去救? 众目睽睽之下,就在殷赤月手上的重剑将要砸到李公子时,一道怒喝声宛若在校场炸响:“尔敢?!” 殷赤月背后一寒。 飞快地,她侧身避开那攻击,同时身体猛地一弯,拎着那被吓得处于懵圈状态中的李公子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她五指成爪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挡在自己的身前,给自己当盾牌。 “你……” 那刚落地二人被她的无耻惊到,酝酿起的攻势不得不收起。 李侯爷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看着儿子暂时没有死亡的危险,便是将自己激动的情绪压了下去:“这位小兄弟,有话可以好好说。你才初来乍到,闹出人命总归是不好,这强龙还难压地头蛇对不?” 这番话听着客气,却是软硬兼施。 若是一般的人,听着或许会考虑一二,但是殷赤月可不吃他这一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斗自然也有斗的规矩。” 她看着他们,眸色冰冷:“愿赌服输。” 李侯爷呵呵笑两声:“先前是犬子不懂事,招惹到了小兄弟,在这本侯愿代替犬子跟你赔罪。” 成大事者,从来能屈能伸。 他朝殷赤月深深一揖,再抬起头时笑着道:“英雄出少年,小兄弟你一表人才,与犬子也是不打不相识,不若当着大家的面儿,当场把话说开和解了一起去迎宾楼吃杯水酒,交个朋友?” 他天生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说这话时还真有那么一点真诚的味道。 这时候李公子也从过度惊吓中惊醒,接过他爹的话头小心翼翼的讨饶道:“小兄弟,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我混账,你大人有大量莫要同我一般见识。” 他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憋着一把火——她敢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他一旦得救绝不放过她! 殷赤月面无表情的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拒绝? 李侯爷面色一冷:“小兄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殷赤月傲然道:“我若不快,杀掉这人、捅破这天又如何?” 她手一紧,李公子顿时呼吸困难。 李侯爷眼中掠过一抹冰冷的光芒:“看来今儿你是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了?” “我是严格按照校场的规矩办事!”殷赤月冷哼一声:“不过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还附带着……” 她轻蔑的看他一眼:“二十七个帮凶。” “既然知道就赶紧放了我儿子!”李侯爷看着儿子那憋得青的脸,再沉不住气威胁道:“我儿子若是有个闪失,我要你们的命!” 这时候,他身后的管家飞身而起,将姑苏凉从观众席上给拎了过来。 “或者,你想要他先死?” 李侯爷话落下,管家掐住了姑苏凉的脖颈。 殷赤月脸色顿时一变:“你敢?” 姑苏凉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李侯爷自以为抓到了她的软肋,威胁道:“严英,你也不想他就这么死在你面前吧?” 严英是她写在路引上的化名,姑苏凉化名是‘苏凉’,在商量名字时他曾一度死缠烂打要她用‘苏月’这名字,她当时只看书并不理他,后来实在被他缠得不行了便是道:“苏月、苏凉一听就是兄弟,你想跟我乱、伦?” 姑苏凉那么机灵的一个人,闻言也是傻了。 殷赤月则是好心情的摸摸他脑袋上的呆毛,觉得逗他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姑苏凉反应过来后立即是抱着她的手臂摇呀摇,乐得眉开眼笑的:“亲爱的,你是已经做好了娶人家的准备了吗?” 这会儿,无语的人就换成了她。 他则是笑得跟偷了腥的狐狸似的,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唠叨他自己的优点,表示真的他宜室宜家。 殷赤月生无可恋脸。 他们相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很和谐。 言归正传,此时。 殷赤月银牙一咬:“放了他可以,我有一个条件。” 李侯爷应了:“说。” 殷赤月持着重剑一指管家:“我要与他单独斗一场!” 李侯爷闻言看向管家。 管家一怔,旋即道:“愿听侯爷差遣。” 心里则是暗暗起疑,他什么时候招惹到了这一位? 李侯爷这才道:“好!” 殷赤月却并未立即松开李公子,而是道:“这一次,可以按照校场的规矩办事吗?” 她语带嘲讽。 李侯爷老脸一红,恨她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可之前的确是他们的过错,重重应一声:“可以!” “好!” 殷赤月扣住李公子的手松开些许,冷漠的眸子看向管家:“一起放人。” 管家盯住她的手,在她放手的同时也放开了姑苏凉。 姑苏凉一获得自由便是扑倒殷赤月怀里,嘤嘤直哭。 殷赤月低下头,有些无奈的轻声在他耳边道:“别装过头了。” “知道啦。”姑苏凉以袖遮面,也悄声道:“回去记得跟人家解释哟。” 殷赤月‘嗯’一声,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 这时候,李侯爷已经带着李公子退出这里。 殷赤月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离开。 很快的,偌大的斗台便只剩下殷赤月和管家两个活人。 二人面对面而立,都是戒备的看向对方。 观众席上,少女悄声问娃娃脸青年:“哥哥,她会赢吗?” 娃娃脸青年面色凝重:“我也不知道。” 少女‘啊’一声,问旁边的人:“方伯,你看呢?” 方伯的目光在斗台上的二人身上打量一番:“稍后自见分晓。” 那就是不知道咯。 少女有些失望的移开视线,看向场中,粉拳捏紧:“小哥,加油啊!” “又不是你比,紧张什么?”娃娃脸青年闻言,转过头调侃她道。 “我只是看不惯有人仗势欺人。”少女哼一声。 “只是这么简单?”娃娃脸青年故意道。 少女粉颊一红:“要你管。” 娃娃脸青年面色一沉,审视的目光看向斗台。 与此同时,李公子低着头坐在李侯爷身边儿:“爹爹……” “有本事闯祸没本事收拾,你还有脸叫我?”李侯爷一肚子的火,今儿他要是再迟来一步,收的就是他的尸体了这败家的儿子到底知不知道? 李公子这时候也是心有余悸,可心底更多的却是不甘心:“儿子知道错了。” 李侯爷听他服软,到底也不忍心再多骂他:“回去后,跟着你李叔好好习武,别成天招摇。” 经过今天的事他算是看透了,要是儿子自己不长点本事,他能保得了儿子一时却保不了儿子一世。也是时候让他学点东西了,他回头就给儿子安排去。 李公子心里顿时升起抗拒的情绪来,可是想到自己要报的仇,总算是好过了些,低声:“爹爹,那小子有点邪门,李叔能打得过她吗?”他自己才刚栽过,不怪他小心。 “打不过又怎样?”李侯爷眼中浮现一抹阴狠之色:“别忘了,还有二十六个高手在暗处候命。” “所以她必死无疑。”李公子一想到她接下来的下场,顿觉十分快意。 李侯爷道:“她这样的人桀骜难驯,很难为人所用,与其等她成长起来有朝一日威胁到我们,倒不如趁着现在她羽翼未丰之前彻底毁了她!” “爹爹高明。”李公子心悦诚服。 李侯爷脸上露出一抹得色。 远处将他们爷俩对话听在耳里的姑苏凉勾唇轻笑,李侯爷,当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虚伪。 不过这一次他想要害她…… 他眼底闪现出一抹冷厉的光芒,倒是要看看谁更狠! 他看向斗台上。 斗台上,殷赤月和李管家大约估计了对方的实力后,同时出手。 殷赤月挥着重剑重重砸向李管家,李管家亮出长剑与之抗衡,两道极其强横的力量狠狠撞到一起,顿时狂风起,吹动他们的衣袂猎猎当风,她一身赤红,如同最绚烂的火焰,熊熊燃烧在这广袤天地。 一击相撞,两人迅速各自退开。 他们的虎口都有些发麻,眼底却都燃起了熊熊战意。 殷赤月再度攻击,重剑横扫,直往李管家腰身扫去,李管家飞身而起,双手握紧长剑,狠狠朝着她的头顶劈下。剑招凌厉,剑锋冰冷,攻击快而凶猛。 这要是被劈中,人都要成两半好吗? 观众席上,一阵剧烈的抽吸气声。 娃娃脸青年皱起眉头,他身边的少女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方伯漫不经心地看李侯爷父子一眼,看到他们脸上的喜色时摇摇头,正打算收回视线时却忽地发现一道冰冷的视线锁定自己,他顿时戒备,顺着那视线方向看去,却只见那边的观众席上人头攒动,根本看不清楚是哪一位。见状他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怀疑,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斗台上。 姑苏凉从座位上起身,也是将心头的情绪按捺下,往斗台上看去。 殷赤月在看到长剑劈来时不但未躲,反而持重剑强悍迎上,剑与剑的激烈碰撞开出耀眼的火花,沉重的乌剑刃口银光亮起,一道血光飞溅。 李管家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连后退几步。 “开锋了!” “天哪,不可思议!” “简直彪悍!” 姑苏凉脸上的笑容如春花一般灿烂。 殷赤月的心境却如古井无波,她丝毫不做停留,再度持剑攻向李管家。 李管家也是狠下了心肠,使出自己最强横的招式与她对战,可是越打他越惊骇——这是人吗?娘的,这简直就是一个怪物!别人是越打久就越力不从心,她却是根吃了大力丸一样,越打越精神。而更为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她的气势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增强,出招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已经是独木难支。 “好厉害啊!” 少女忍不住发出惊叹声,一双美眸亮晶晶的。 娃娃脸青年皱眉,终于忍不住问道:“方伯,清风门的武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方伯:“这一位,不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法?”娃娃脸青年追问道。 方伯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这里人多耳杂,回去再说。” 娃娃脸青年点了头。 他们能坐得住,李家父子却是坐不住了。 李管家是李侯爷的心腹,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他死在这里的,他眸色一沉,放出召集人的信号弹。 ‘砰’的一声,七彩烟花在天空天女散花般绽放。 08:以牙还牙 想耍赖? 殷赤月眼神一厉,挥着重剑直刺向李管家心脏处,李管家连退数步,横剑抵挡她接下来的攻势。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她不但没有进攻,反而是一样退后数步。 这是力竭了吗? 李管家热汗密布的脸上终于扯出一抹笑容来,而在他看到从天而降的二十六个黑衣人到自己身边时,他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了数倍,跟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她。 殷赤月负重剑在身后,冷厉的眸子隔着人山锁定李侯爷:“你第二次的言而无信!” 李侯爷并不以为耻:“那又如何?” 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一批人要是还杀不了她,他外面的府兵便也是时候调动起来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他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能从他手底下逃出生天! 殷赤月冷笑一声:“欺负我一个人?” “死人,那还叫人吗?”李侯爷冷嗤一声,对她表示十二分的不屑。 所以他这是倚强凌弱凌定了? 殷赤月眸子里掠过一抹危险的光芒——可惜,她从来就不是弱者。 这厢她如此,少女却是担心得不行。 “哥哥,我们下去帮帮她好不好?”她扯着娃娃脸青年的袖子道。 娃娃脸青年点点头:“她师从清风门便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理当一帮。” 方伯却制止道:“这事情没这么简单。” “额……” 二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他。 方伯解释道:“她不是一般人。” 他说这话时之前跟在她身侧少年的脸在他眼前忽地一闪而过,他一怔,总觉得似曾相识。 “方伯……”少女伸手在他面前挥挥。 方伯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娃娃脸青年也在看他,顿时眸子一低:“而且她临危不惧,想来定有后招。” 就在这时只见殷赤月右手拇指和食指弯曲放到唇边,她眉眼皆厉,气沉丹田一吹,一声清越、高亢的啸叫声顷刻响彻校场。 众人闻声心一荡,恍惚以为自己听到了凤鸣之声。 其声回环,绕梁不歇。 而后不久便是有数道黑色劲风从远处席卷而来,近了看却是一个个黑衣人,每个人的手上或持弓箭或持盾牌,他们以殷赤月为中心落下,不过稍顷便是围绕着她在这斗台布置出一个可攻可守的大阵。 殷赤月傲然的看着李侯爷:“你还有什么手段,大可都使出来。” 李侯爷眼神闪烁,再没有先前的张狂,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他眼神一瞟,试图寻找姑苏凉,可现在哪里还有那红衣绝色的少年? 李公子差点没哭出来:“爹爹,要怎么办?” “闭嘴!”李侯爷冷喝一声,面孔扭曲到吓人:“都是你这混账惹出来的祸,你现在还有脸哭。” 李公子惊恐地捂住嘴,再不敢出声。 李侯爷狠狠一咬牙,事到如今也只能硬拼了! 他放出召集府兵的信号弹的同时对李管家和那些黑衣人下令:“杀!” 李管家和那些黑衣人同时动了,只是在李管家持剑扑向盾牌阵的那一刻,这些个黑衣人长剑对准的方向却是李管家毫不设防的后背。 顿时,鲜血四溅。 李管家瞠大了双眸,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般死法,一口老血喷出来,乏力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黑衣人中走出一人,毫不犹豫割了他的脑袋。 这……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侯爷惊得呆住了,也让周遭的观众席上的吃瓜群众陷入不解中——突然反水是怎么一回事?这些黑衣人竟然也是她的人? 吃瓜群众表示被深深的惊吓到了。 姑苏凉媚眼一挑,她果然擅长反转局面呢。 殷赤月扬手于空中,重重拍了三下。 李侯爷心脏忽地就跳慢了一拍,回神死死地盯着她。 有黑衣人走到她跟前,解开背上的包袱往下一倒,哗啦啦的跟下饺子似的滚出二十六颗人头,和之前李管家的那一颗在一起,正好是他府上全部精锐。 李侯爷睚眦欲裂,拔出剑隔空直指向她:“你好狠的心肠。” 殷赤月冷笑一声:“不过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李侯爷,仗势欺人也得有个度,是你自己先越过了那度,怪不得我。而今你最后的倚仗不过是一些个府兵,你确定要将无辜的他们也扯进我们私人的争斗中来?” 李侯爷握剑的手一颤:“你莫要在这妖言惑众!” “那换个说法。”殷赤月讥诮的眸子看向他:“你就在这等着,看看他们到底会在多少年以后帮你们父子俩收尸。” “你……” 李侯爷也是想起了自己放出信号弹这么久都没有府兵赶过来,顿时瞠大了双眸,嘶吼:“你已经对他们下手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越是肯定,心越是慌。 殷赤月没有回答他的话,她傲然的态度却是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侯爷面色惨白。 这‘严月’不过一介布衣,到魏地也不过是一朝一夕的时间,她哪里来的这么强大的力量? 心里一阵后悔,怎么就不长眼招惹到了这个煞星? “你想怎样?” 这话几乎是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恨自己的落人下风,却没有了之前嚣张的底气。 “那要看看,你肯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前后花了这么多时间,可不是只为了陪他扯淡。 李侯爷一咬牙:“条件你开,只要不太过分,本侯都应允!”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殷赤月沉黑的眸子看着他:“那意思是李侯爷和李公子的性命不值钱了?” 她右手高高扬起。 李侯爷面色一变。 李公子被她吓破了胆,闻言扯着他爹的袖子哭嚎道:“爹爹,你就答应她,你都答应他,儿子还不想死啊!。” 他是亲眼看着自己的死士和狗腿子一个个被她用剑砸死,那血腥的场面简直犹如地狱,他真正被吓破了胆。别说是条件了,只要他如今能给的,除了这一条命,他都愿意给。 他实在是被吓破了胆啊! 李侯爷恨不得给这没出息的儿子一巴掌,可是这儿子再怎么熊那也是自家的,而今自己的小命还握别人手里,除了妥协,他还能怎么办? 他狠狠咽下胸口的怨怼之气:“随你开!” 李公子总算不哭了,可怜巴巴的看着殷赤月。 殷赤月一扬眉:“你府库的东西我都要了。” 李侯爷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侯府传承到现在已经四代,四代人积累的财富惊人,而且这些东西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怎能说给就给她? “你倒不如杀了本侯!” 他心里这般想,也是怒吼出了声。 拔剑,他飞身而起,直刺向殷赤月。 殷赤月眸色一冷,手重重往下一挥:“抓活的。” “是!” 大阵移动,将她四周护得密不透风。 同时的那些斩杀了李管家的黑衣人齐齐飞出,从四面挡住李侯爷所有去路,杜绝了他想逃跑的可能。一群人战到一处,李侯爷纵使武功不错,可是对上一群高手,他又哪里是对手? 不过百招,他便是被人一剑穿透膝盖,腿一软,顿时从空中掉了下去。 他身体重重落在地上的那一刻,一口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同时的数把长剑架在他脖子上,硬是让他不敢再有任何大弧度的动作,只能瞪大了一双眼睛。 殷赤月让人把刚才趁乱想要溜走的李公子给提溜到他面前,李公子一看到他爹这凄惨的模样,双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那小身板剧烈的颤抖着,让人简直怀疑下一秒他骨头都会被抖散架。 “你想干什么?”眼看着殷赤月越来越近,李侯爷眼中的恐惧之色越来越浓。 “讨点利息而已。”当着他的面,殷赤月亮出匕首,在李公子身上比划着。 李公子瞠大了瞳眸,僵直了身子是一动都不敢动,额上有冷汗涔涔落下:“小哥……饶了我……饶了我……” 除了哭,他已经没别的办法了。 “你杀人取乐的时候,可有饶过那些人?”殷赤月眸色一厉,手起匕落。 “啊!” 两道鲜血飞溅,李公子凄厉哭喊出声。 “你放了他,有事冲我来!”李侯爷冲着她厉声大喊。 “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了。”殷赤月矮下身,在李侯爷宛若吃人的目光下对着李公子下边又是挥了三下。 观众席上的吃瓜观众的男人莫不捂住了小腹下面,可饶是这样还是觉得下面凉飕飕的。 一个个的人,莫不恐惧地看着她——真狠! “我要杀了你!”李侯爷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阉割,眼睛里一片赤红,他拼了命地挣扎,却被黑衣人们用剑死死压制,他一声顺遂,什么时候沦落到这样凄惨的地步? 都是这小子! 都是这小子! 他要杀了她!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疯子一样冲她嘶吼,更是拼了命地挣扎。 殷赤月令人抬走昏死过去的李公子,慢条斯理地在李侯爷身前蹲下身来,手一拂,快速封住他身体数处大穴,在他吃人的目光下,她含笑——将他的手脚筋全部挑断。 09:逗狐狸 李侯爷犹如笼子里的困兽一般,喉头发出激烈的‘呜呜’声,一双充血的眸子瞠大着,几乎要瞪出来。如果此刻他的眼神可以杀人,那么殷赤月早被他千刀万剐。 可是,他动不了。 甚至,被封住哑穴的他连一句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殷赤月收起匕首于袖中,掐起他的下颌与自己对视:“李侯爷,现在肯了吗?” 李侯爷赤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沉黑如渊的眸子,陡觉一阵寒凉,他心头激烈燃烧的怒焰瞬间被扑灭,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和忌惮,以及对于自己行为的后悔。 他也是想岔了——侯府府库有多少财富他自己都不知道,她如何知道?若是刚才他随口敷衍了她去,送她一些财物,何至于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当真是悔不当初。 殷赤月眸色一沉:“还是不肯?” 冰冷的杀气铺面而来,李侯爷被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忙眨眼睛,表示自己同意。 殷赤月拂开他的哑穴:“真同意了?” 李侯爷忙道:“同意。” 殷赤月凉凉一笑:“早这样合作不就完了吗?” 李侯爷也悔啊! 要是早知道,他说什么都不会招惹这一尊绝世煞星,碰上她,他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殷赤月松开他的下颌,命令部下将人带走。 少顷的功夫,人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殷赤月往观众席上走去,她所到之处人们莫不立即让出路来,都是既惧怕却又带着羡慕的目光看着她,众所瞩目下她一路畅通无阻到姑苏凉身边:“回去了。” 姑苏凉掩嘴轻笑一声:“官人真真是威风呢。” 殷赤月‘嗯’一声,手臂一横揽住他的腰身,足尖一点地飞身而起,几乎是御风而行,不一会儿便是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娃娃脸青年顿了一会,选择追了上去。 少女也要追去却是被方伯拉住,她不满地撅起嘴:“我也要去。” “你不能去。”方伯坚定的道。 “为什么呀?”少女十二分的不满:“哥哥能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去?” 她是天生的武学奇才,论武功她甚至还强过她哥哥呢! 方伯迎着她的注视:“那少年并非善类。” “我知道啊!”少女眼神亮晶晶的:“这就是说书先生说的——快意恩仇。男子汉大丈夫,理当如是。倒是那李侯爷父子,他们一再的出尔反尔简直枉为男儿!” 她气呼呼的。 小姐你弄错重点了好吗? 方伯有些无力,隐晦的指出:“‘官人’是亲密伴侣间才会有的称呼。” “所以呢?”少女眨巴眨巴眸子。 方伯太阳穴上青筋直抽,咬牙道:“他们是一对断袖。” 所以小姐你就别把心给落人身上了好吗? “断袖?”少女面露惊诧之色:“什么意思?” 让一个老人家说这些很羞耻好吗? 我家小姐这么傻白甜,怎么办?在线等,很急的! “就是那少年喜欢的是男人,懂?!”方伯几乎是咆哮着说出来的。 “额……”少女呆了一瞬。 方伯满意的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怎么可以?”少女举起粉拳作加油状,杏眸里好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那样芝兰玉树的美少年怎么可以喜欢男子?她定是被骗的,我要拯救她,一定要他重归正途!” 方伯顿觉头顶上有一群乌鸦飞过…… 果真是怀春少女什么的眼睛都瞎的啊! “小姐……” “方伯你也觉得我很伟大对不对?”少女双拳抵在颊边,笑眯眯作陶醉状:“啊!不要惊讶,我就是这么一个善良、大方、热于助人的大好人。” 方伯面无表情。 明明就是傻缺、看不清局势、热衷犯二的二货。 “走,拯救美少年去!” 少女说走就走,足尖一点地面,身形宛若鹰隼一般疾往外,追她哥哥而去。 一言不合就追人什么的简直吐艳! 可又能怎样? 方伯也追她而去。 一行人离开后许久的许久,刘公子才从座位底下爬出来,寻找到自己的狗腿子后再不敢多待一秒赶紧回了自己的府邸,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死都不肯出来。 他娘刘秦氏闻说此事,便是亲自带人去看他,逼问之下,刘公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自己亲眼所见说了。这些事即使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可那般惨烈的情形却是让他犹如惊弓之鸟,迫切的需要庇护。 刘秦氏一听就怒了:“我定会为你报仇!” 李公子一想到李侯爷父子报仇后的下场,顿时面露恐惧之色:“娘,我没仇要报。” “你被吓成这样,怎么就没仇了?”刘秦氏出身高门,自幼受宠,嫁人了其夫君也是对她格外的好,她有这个底气,而她的家族也有这样的底蕴让她无忌惮做她想做的事。 她宝贝儿子被吓成这样,这口气她无论如何都是忍不下去的。 “你听娘的,乖乖养着,别的一切交给我。”她安慰他。 “不要啊!” 李公子崩溃的哭:“不要报仇、不要!” 斗台上那惨烈的场景和一颗颗染血的头颅……那地狱一般的场景又好似于眼前浮现,他‘啊’的尖叫一声,顿时就晕了过去。 刘秦氏大惊:“快,请大夫来!” 她的大丫鬟赶紧去了。 少顷的功夫,大夫便是来了,他为李公子诊脉,皱起了眉头。 刘秦氏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我儿怎么样了?” 大夫放下李公子的手:“回夫人的话,令公子是惊吓过度、心神不属,若是他自己不肯醒来,那就……” “那就什么?”刘秦氏陡然厉喝出声。 大夫噗通一声给刘秦氏跪下了:“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刘秦氏身形一晃。 “夫人……” 她身边的大丫鬟赶紧过去扶住她。 刘秦氏好不容易坐稳了身子,气息急:“你说……你说什么?” 大夫跪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将刚才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刘秦氏面色一冷,她的手陡然掐在大丫鬟的手臂上,那样大的力气指甲深深掐入大丫鬟的肉里,大丫鬟却是连吭不敢吭一声,硬生生的承受着。 “来人!” 她豁然起身。 有身强力壮的两个仆妇从外走进来:“拜见夫人。” 刘秦氏眉眼皆厉:“把这庸医给我打二十板子扔出去!” “夫人饶命啊!”大夫一脸惊恐地抬起头来,连声求饶。 刘秦氏冷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 仆妇加快脚步,架起那大夫硬生生把他拖了出去。 刘秦氏深呼吸几口气,定下心神来后让大丫鬟伺候笔墨,她亲笔写了信,而后让大丫鬟出府带给她娘家人。待得大丫鬟走后,她去正厅,等她夫君归来。 …… 另一处,殷赤月已经带着姑苏凉回了府邸。 姑苏凉亲手为她斟茶:“亲爱的,喝一些,润润喉。” 接下来,她答应的为他解惑的。 白狐从他袖子里钻出来,跳到殷赤月身上,蓬松的尾巴一团,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在她看向它的时候,它乌溜溜的眸子望着她,前腿拍拍她的手,求抚摸,求顺毛。 殷赤月唇角一勾,五指成梳梳理着它软软的毛,另一只手接过姑苏凉递来的茶抿一口,迎着他期待的目光道:“你猜。” 姑苏凉:“……”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瞧瞧,她才跟他在一起多长时间,那么冷漠的一个人竟然都学会捉弄人了…… 姑苏凉额头一排黑线滑下,却也是顺着她的话将思路整理一遍后道:“你进玄黄校场是为召集人手……不对。” 他想到了:“你之前去了卖剑的铺子,那里有你的人!” 殷赤月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姑苏凉继续道:“然后你通过他们,联系到你的人手。以你谨慎的性子必然是一早查清楚了李侯爷父子的底细,故而才会针对他们布出那一场大局来。” 他说完矜持地扬起下颌,眼中却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分明在说——夸我,快夸我。 殷赤月夸他一句:“不错。” “只仅仅是不错?”姑苏凉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开始想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殷赤月也不打扰他,任由他动脑子。 姑苏凉仔细思索一番还嫌不够,又将今儿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三遍后,有些不确定的道:“不会是那李、刘公子都是你引来的吧?” 殷赤月冷瞥他一眼:“思维真发散。” “别嘛别嘛……”姑苏凉从椅子上起身,挤掉白狐,整个人窝在她怀里,一双玉臂勾住她的颈项,勾魂摄魄的媚眼直勾勾的盯着她:“人家笨,你跟人家解释解释好不好?” 殷赤月垂眸看眼前绝色的容颜,唇角一勾:“你这是色诱?” 姑苏凉:“……” 他呆住了好吗? 这这这……这真的是她吗? 不会被人换魂魄了吧? 紧张地,他盯着她:“亲爱的,你别吓人家啊!” 殷赤月面色一冷:“胡思乱想什么呢?” 这语气一听就是她! 姑苏凉这下放心了:“没事就好。” 殷赤月瞥他一眼:“话,我只说一遍。” “嗯。”姑苏凉表示自己认真听着。 殷赤月道:“我虽然暂时不能以自己的令牌号令毓秀宫的宫人办事,但是有冬英暗中的安排,以毓秀宫收集情报的速度,当我踏上魏地,这里的人定然都已心中有数。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我,这件事,我给他们一晚上的时间考虑。” 她看向他:“不用怀疑,今日陪你出去我并没有存心想惹什么事。” 姑苏凉温顺地伏在她肩上,低声道歉:“对不起,人家想岔了。” “换作是我,也会这么想。”以己度人,殷赤月并不怪他:“我去到卖剑的铺子里一开始纯粹只是看剑,在听到人群喧哗声才出去看,便是看到了你被人围在了那里。” 她眸中掠过一抹危险的光芒:“我回到铺子里,亮出自己的身份,做好了随后的计划。” 每一步都是算得恰到好处,随机应变,不可谓不强。 姑苏凉自问心智不差,却也觉得输了她一筹:“接下来呢?” 猜不出她全盘计划,索性他问她。 “接下来……”殷赤月拉着他起身,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抬手拍了拍他脑袋上的呆毛:“现在能用的武功不过四成,趁着还能用这身子的时间我要去药浴了。” “就这样?” 姑苏凉目瞪口呆。 殷赤月点点头:“先走了。” 她大步走了出去。 “等等……”姑苏凉忙追上去。 殷赤月这时已到门口,闻言转过身来:“在我休息的期间来找我的人一律挡住不见,若有硬闯者,杀无赦。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他带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凭他变装的本事和高绝的武功,定是能帮她挡住人。 比如那自始至终观察她的娃娃脸青年、一个少女、一个老头,或者还有那刘公子…… 她眸子危险地一眯,转身提步远去。 姑苏凉停下脚步,将她的话一品,殷红的唇角一勾——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010:超级大忽悠 浴房里,锦绣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她看到殷赤月来,立即是迎上去:“少爷。” 这是她们都商量好的,无论人前还是人后,都以‘少爷’称呼她和姑苏凉,以免不注意时让有心人听了去,进而怀疑、调查他们的身份,惹出不必要的是非来。 殷赤月‘嗯’一声,走过去,将手臂伸到她面前。 锦绣伸出手托住她的手臂,而后把脉,一会儿后她抬起头,沉吟道:“未到水到渠成时,今日之事可一不可二。” 殷赤月眉心维蹙:“最坏的结果?” “筋脉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压力断裂,此后即使再续筋脉,也再难达到武术巅峰。”锦绣面色凝重,顿了一顿后补充道:“还有就是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留下永久的祸患。” 她这一次强行的解封,已经将一些筋脉重创,只幸好还在她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殷赤月垂下眸子:“我知道了,这些不要告诉任何人。” 锦绣皱了皱眉:“可是……” “没有可是。”殷赤月打断她的话:“我们开始。” “额……好吧!”锦绣去关上房门。 殷赤月走到火上架着的药桶前,解开衣裳挂在架子上,一丝不挂地浸泡入滚烫的药液里,抱神守一,运转体内的功法,化开那股灼烫之意的同时也让药液的精华滋养自己的身体。 冰火两重天。 她的脸颊被一层寒霜覆盖,脖子下方却是一片的妖艳的灼红,滚烫的药液咕噜咕噜冒着硕大的泡泡在她四周翻滚着,她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仍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锦绣走过来,将火更烧旺了些。 半个时辰之后。 再次加完柴薪的锦绣看一眼她,心理油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意——真不愧是她的偶像,太厉害了! 这要是换作别人第一次被煮,早就被煮熟了妥妥的。 抹一把汗,她将目光收回,继续盯着火。 …… 宅子里边儿,两相对峙。 姑苏凉早就想到会有人追到这里来,却没想到最早到这里的竟然是这人——原先住在他们隔壁的那个无比啰嗦的男子,这人自报名字为云墨,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劝他们弃恶从善。 弃恶从善…… 姑苏凉银牙紧咬,要不是打不过他,早把他嘴巴缝上了好吗? 这不知哪里来的人不但武功奇高、身法更是一流,好在他不下死手,不然今儿不光四美婢,就连他自己都要折在这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耐下性子听这人唠叨。 云墨持续唠叨:“少年,人要有向善之心,随意杀生是万万使不得的。须知天下从来都是因果轮回,今儿你们杀了别人,来日别人便会杀了你们,正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姑苏凉懒洋洋倚在廊道上的柱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世上有佛?” “当然有。”云墨郑重的道:“人心虔诚,一心向善,必受佛祖庇佑。” 姑苏掩嘴轻笑一声,语气促狭:“客栈里你处理尸体、破坏现场的动作可干净利落着,不像生手啊!” 云墨脸一愣,旋即脸‘腾地红了’:“罪过,他有害人心……” 而且他也为他念了一晚上的往生咒。 “那李家父子又岂是无辜之人?”姑苏凉掩嘴轻笑一声,却是眉眼冷厉,字字如刀:“今日校场,若不是她武功高强、做的准备充足,得胜的他们会放过我们?” 云墨:“……” 他噎了一会,硬着头皮道:“可是……可是现在受伤被囚的人是他们。” “若不是他们,便是我们,未来还有更多因他们父子而受害的人。”姑苏凉冷冷道:“你自诩慈悲,可你在来之前可有打听过今日事情之起因、李公子是何等的人物?” 云墨哑口无言,他还真没打听过。 出客栈后他当时急着找人,到校场便是看到殷赤月杀完了人。他自小生活环境单纯,何曾见过这么残忍的杀人手段,当时就恶心得吐了个天昏地暗,等他缓过神一切都结束了好吗? 而后他……他便是到了这里。 云墨厚着脸皮:“少年你可否告知一二?” 姑苏凉:“呵呵。” 当他是生活百科全书呢? 他本不欲理他,只是仔细一想,便是福至心灵。 “大哥啊!” 他站直了身体,一脸灿烂的笑容,亲昵的唤。 云墨:“……”突然有不详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姑苏凉热情地凑到他面前,狭长的狐狸眼里满是真诚:“大哥,你相貌堂堂,武功高强,一看就是锄强扶弱的真英雄。我们现在处境相当的危险,你堂堂大侠定会鼎力相助,不会见死不救对不对?” 云墨:“话是这么说……” “就是这么说没错的!”姑苏凉一口接过他的话:“英雄真是高义,我等佩服,来,这边请,我们共商退敌大计!” 云墨:“……”他到底是答应什么了? 姑苏凉热情洋溢地道:“请。” 云墨已经懵圈…… 姑苏凉趁火打劫,把他拐到了屋子里头,开始跟他打听事情。纯洁的小白兔哪里会是千年狐狸精的对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云墨的来历和底细,以及此行的目的便是被姑苏凉掏得干干净净,而其人竟然还是毫无察觉。 (为云墨默哀一秒钟) 姑苏凉打听清楚了立即是见机行事:“清风门此去甚远,路途漫漫,你的事情又耽误不得,不若这样……” 怎样? 云墨眼巴巴滴地看着他,等着后文,可姑苏凉却是欲言又止。 云墨终于沉不住气问:“很为难的吗?” 姑苏凉等的就是这句话:“倒是不算太难,但是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他伸出右手,大拇指掐着小拇指尖,表示——就这么一点点。 云墨疑惑地看着他:“然后呢?” 这时候不应该表示——有困难尽管说,我能帮忙的一定竭力相助吗? 真是够呆! 不过——他喜欢! 姑苏凉忽悠道:“不瞒你说,我们今日带走李侯爷父子真的是无奈之举,为的就是让李府的人投鼠忌器。我家官人虽然武功高强,也小有些势力,但是我们才到这里不过一日,哪里比得过李府在这的树大根深?” 他以袖遮面,双眸更是雾蒙蒙的一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云墨这回听懂了:“我可以保护你们。” “那怎么好意思呢?” 云墨正想说‘你太客气了’,姑苏凉却是先抢过了他的话道:“既如此,这宅邸的防护工作就交给你了。真是太感谢你了,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一头雾水被发好人卡的云墨:“……” 他刚答应了什么? 姑苏凉双手合十,笑眯眯的道:“宅子里的安全就都拜托给你啦,人家还有事先出门了哟。” 说罢起身,出门。 “等等!” 云墨立即急忙叫道。 他还不清楚自己到底应该干嘛啊! 姑苏凉这时已到门口,闻声转过身来,媚眼斜飞:“大哥,我家官人精通机关阵术,只是暂时因为特殊原因在闭关,等她出来,你但凡有问题便可直接寻她探讨,相信你一定会有大收获的。” 说到这里,他一顿,似笑非笑的道:“当然了,你若是急着走,或者是帮着别人倒打一耙的话,那你就只有跋山涉水去寻清风门了,再见咯。” 他摆摆手,真走了。 云墨:“……” 好像这人不像是会骗人的人。 他决定等等。 保护一个宅邸的安全,这个他还是能办到的。 所以娃娃脸青年、少女、方伯在外边想要闯进来的时候就被他给拦住了,好说歹说没说通,差点动起武来,却到底是方伯积威重,把要动手的少女给拦下了,投了名刺。 云墨收下:“我会转达的。” “多谢。” 方伯道一声,带着娃娃脸青年和气呼呼的少女离开了。 他们走后,很快来了第二拨人。 一回生,两回熟,云墨很自然地——把人打跑了。 这是李府的人。 刘秦氏娘家也派出了人,也没捞得半点好处。 陆续又来了两拨人,云墨照样打走了。 …… 浴房里。 殷赤月穿好衣裳,出门时紧了紧衣领,才走出去。 行至院中,一片静寂。 她驻足,右手放到唇边,一声清啸,穿云破日,响彻天地。 毓秀宫在魏地主要负责人闻声皆是立即朝发声处赶来,另外一些个掌管铺子、酒等等的人则是立即停止营业,让伙计放下一切事宜准备账目。 在一大帮人匆匆赶来时,云墨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一听到那声音立即循着那声音寻到了殷赤月:“哎,小哥,是我。” 他同她打招呼。 殷赤月眉尖一挑——这人怎么在这里? 不过认真一想,她就想通了他之所以会被姑苏凉留在这里的缘由。 她点头,算是同他打了招呼。 云墨对别人都能淡定,可是不知为何在她面前总觉得局促:“那个……他……”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不知道把自己留在这里的人的名字! 简直被自己蠢哭了…… 他脸‘腾’的红了:“是……把我留下的……那个……我留下……” 越急,他越结巴得厉害,越是词不达意,半晌都没说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他急得都快哭了。 011:妈呀,有鬼! 云墨目送她离开,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内才收回视线,他正想回原位继续守着去,可是刚提起的脚步却在此时一顿——他好像有什么事忘记了。 什么事儿? 他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而后一拍脑门:“对了,名刺!” 那人让他转交给她的名刺他刚才忘记给她了,他的心里顿时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定要尽快把名刺转交给她;另一个说——她刚才都说有要事要做,他怎么能去打扰她呢? 终究是最后一个小人占了上风,于是他摸摸袖中的名刺,提醒自己明日一定不能忘了这事。然后他理了理刚才殷抬手动作滑下交叠的长袖,信步往最初的方向走去。却是在他走后不久,一道雪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到院子里,它乌溜溜的眸子里紫色的异光一闪而逝,如帝王巡逻自己的领土一般,它将整座宅邸好生逛了个遍,而后归去,到殷赤月睡的床上,蓬松的尾巴一卷,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团,不动了。 不久后,门外传来脚步声。 白狐耳朵一竖,乌黑的眸中一片警惕之色。 门‘吱呀’一声从外被推开,当那一片艳红的衣袂出现在它的视野时,它眸子里的警惕之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淡然之色,坐直了身子。 姑苏凉走进来便是看到殷赤月如睡美人般沉睡着,再一看坐立的白狐,立即就明白了她现在用的是白狐的身体。不然以白狐那种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都窝着的懒惰性子,它会坐着? 呵呵,若真有那么一日,定然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和云墨谈好了?”姑苏凉坐到床边。 殷赤月‘嗯’一声:“这一次你做得不错。” “一直都很不错好嘛?”姑苏凉不满的娇嗔一声,而后眸子却是一黯:“只是抱歉,都是因为人家,你才卷入这一场风波里来。” 她本可以好好当她的女帝的,却是为了他来到魏国,这才到就为他收拾烂摊子,他真觉得对不起她。也有些忐忑,她会不会因此而嫌弃他。 “不然……人家以后出门都戴……” “不用。” “可是……” “没有可是。” 迎着他微愕的目光,殷赤月冷静的道:“只要足够强大,他们便是再不敢招惹,而我们来魏国为的也不是过平静的日子。” 今日校场的轰动,她要的就是引起别人的关注,非常时期,非常办法,她可没有这么多时间耗在这。 姑苏凉:“……” 好像他一个人在悲风伤月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想要好好谈个恋爱怎么就这么难? 心上人是木头怎么办? ╮(╯▽╰)╭哎。 算了,她一直就是这样不解风情的人。 姑苏凉道:“所以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问的是最早她没有说完的话。 殷赤月不答反问:“在鬼哭峡遇到的那两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姑苏凉面色微变。 “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勉强。”殷赤月道。他不说,她自然也不会说,既然决定拿下这一只狡猾的大狐狸,就得先把他驯服了,不然老想着往外发展,什么事都心里兜着算是个什么事儿? 这些话,她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面上,也是十分淡然的表情。 姑苏凉:“……” 总觉得她会误会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老实道:“他们是兄妹,哥哥名叫墨子毅,妹妹名唤墨三娘。昔日人家还是东宫太子时他以人家的伴读入宫,陪了人家四年,就这点关系。” “墨三娘呢?” “她没什么啊!” “真没什么?” “哪里来的什么?” “仔细想想你们到底有没有什么?” “我们真的没什么。” 姑苏凉耐心的解释:“定国公府最初以军功起家,满门皆是武将,当年的墨子毅是人家的伴读之一。只逢年过节的会在父皇赐菜给他们家的时候过去凑个热闹,有的时候无聊了也会同他一块儿到他府上坐坐,这才认识的墨三娘,却也只是眼熟,并没有多打过交道。” 殷赤月点头:“我明白了。” 原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 姑苏凉怀疑的看着她:“你明白什么了?” 她现在顶着一张毛茸茸的脸真的很难看出情绪,而她的眸色又太淡然,让他都有些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殷赤月严肃道:“你的回归很快便不再是秘密,这时候你最好还是和以前的朋友保持距离较为妥帖,以免有心人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姑苏凉:“……” 他本来也没打算和这些人来往。 “好的。” “还有,接下来大概会这样。”殷赤月心情一好,耐心也就有了:“今日引起轰动,来这里探查的人都被云墨挡住,明日这里定会有重头戏上场,所以我刚才看了宅邸一番。这里的山石草木极多,我正好可以利用起来布置出一道天然的可攻可守的大阵,而在外边的墙上你去找一些碎裂的玻璃和淬了毒的钉子插、好,这样一来即使有人翻墙,也不会有好处可捞。” 姑苏凉:“……” 他们的脑回路蜜汁相似,东西他都已经让人在弄了(微笑脸)。 “好。” “等你的人手到齐,我这边再联合云墨在里边布置出攻击的机关,让他们牢牢记住走的方位,让他们能按照之前一样报信又能保证别的人没有可乘之机。” 殷赤月说完自己的想法,看向他:“你还有要补充的吗?” 姑苏凉认真的道:“亲爱的,请你务必收下人家的膝盖。” 太强大了,有她在的地方简直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 殷赤月扬起下颌:“准奏。” 她想摸摸他的脸来着,可是狐身的腿太短,只能懊恼作罢。 姑苏凉没有错过她眸中一闪而逝的懊恼,瞬间觉得自家心上人简直萌萌哒,他抱起她在怀里,与她额头相抵,蹭了一蹭后,轻笑一声:“亲爱的,你真好。” 殷赤月傲娇脸,她不好谁好? 不对! 她又悬半空了啊喂! 救命! …… 次日,正如殷赤月所料,有大军围宅。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魏帝早朝时未见到李侯爷,问了一句。 刘秦氏的夫君——当朝丞相立即是向皇帝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殷赤月的‘恶形恶状’给道了出来,一声声的求魏帝为他们做主。 必须做主! 魏帝虽然早看这俩老货纵容子弟胡作非为不顺眼了,但是这俩是他在朝廷用得最为顺手的两把刀,而且他们也很听话,目前朝廷里还真没有人能取代他俩。 而且这里边也牵扯一件事——在他这天子的脚下,竟然有区区一介布衣不但捆了他的大臣,更把他另外一个大臣的儿子给活生生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的,这简直就是活生生在扇他的脸!即使最先错的是李侯爷,那这人也不能这么干! 皇帝点了散秩大臣方大人带领一万步兵去抓人,而后才继续上朝,这才有了官兵围宅之事。 云墨是最早发现的,立即想要冲出去。 锦绣拦住了他:“大哥,我们主子早有准备了。” 云墨想起昨日殷赤月与自己侃侃而谈的关于防护阵的事,心底不由得有了几分底气:“既如此,我便回去补个回笼觉了。” 说完,抬脚便走。 锦绣:“……” 卧槽,这人心好大! 不过,够帅哎! 她也相信她偶像早有准备,哎呀呀,她还有药材要晒,先去准备了。 殷赤月的确早有准备,趁着昨晚的功夫,她以狐身指挥着姑苏凉已经将防护阵做好了,所以她在知道有官兵围宅也能十分淡定。 姑苏凉却是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一刻都不安静。 为啥? 这孩子从来只听过阵法,却没有真正见识过阵法的威力,而今不正是机会吗? 殷赤月正在狐身里,看他这恨不得把脖子伸成长颈鹿,面上却使劲装淡定的样儿,便是主动开口道:“我也正想验收阵法的成效,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姑苏凉:“既然你想看看,那人家便是陪你吧!” 说完立即抱起她在怀里,平时爱走的碎步变成大步,走得格外豪迈。 殷赤月:“……” 呵呵,少年你敢不敢再口是心非一点? 她到底没吐槽。 一人一狐到外边儿,姑苏凉眼巴巴的看着外头。 外边,方大人令官差过去拍门。 那官差道一声:“是。” 而后,他小跑着上去,手向门环抓去—— 他顿时瞠圆了双眸。 空的? 怎么回事? 他不死心,再抓,一团空气啊卧槽! 方大人没听到敲门声,皱起眉头:“你倒是敲啊!” 那官差一咬牙,使劲儿再一抓,依旧是一团空。一转身,他对上方大人那一张可怖的脸,噗通一声给他跪下了:“大人……有鬼啊!” “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鬼?!”方大人以为他是胆小,对身边的人道:“你们俩,上去!” “是!” 两个官差上去,越过之前那个官差,手探向那门环。 空的? 不死心,再一抓,那门环就在眼前,他们对准了去抓,却依旧是一团空气。 这时候,正有一阵阴风出来,扑簌簌卷起灰尘。 方大人下意识抬袖去挡,却忽听道一阵此起彼伏的剧烈抽吸气声。 012:简直丧心病狂 “有鬼啊!” 不知是谁先惊叫一声,此后尖叫声不绝于耳。 哪里来的鬼? 方大人挪开袖子,往那里一看,也是一愣。 “人呢?” 他急抓身边的官差问,额头上青筋都暴出来了。 被抓住的官差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不见了。” 真的不见了。 那阴风过,门诡异地扭曲了一下,三个大活人就不见了啊喂,太吓人了! 方大人手一松,强持镇定:“说什么胡话呢?” 那官差一个腿软,差点没跪下去:“都是真的,我亲眼……亲眼看到的,大人您若不信,大可问问他们。” 他手一指向后边的官差们。 方大人闻言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被他目光扫到官差们闻言莫不后退一步,一个个的面无人色,生怕他点到自己上前去。明晃晃的日头还顶在头顶上,可是每一个人都觉得特别的冷,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缠着他们似的。 不会是恶鬼向人索命吧? 胆小些的、身上背着人命的官差都想要哭了好吗? 方大人眼神闪烁,定了定心神,许久之后转身点出十来个官差:“你们几个,再过去敲门。” 他定要亲眼看到才相信。 被点到的倒霉蛋腿一软,一个个都给他跪了:“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您饶了我吧!” “大人,饶了我们吧!” 一大帮大老爷们差点没痛哭流涕了。 方大人:“……” 这群没用的东西! 他怒喝道:“你们若不去,我现在就宰了你们!” 他拔出长剑,直指向他们。 官差们浑身一个激灵,在死亡的威胁下不得不起身,哆嗦着腿往那门的方向走,他们颤着的手才伸向门环,那门顿时呈旋涡状,就在他们面前一扭曲。 “啊!” 官差们莫不惊叫出声,就想撤,可下一秒他们的脚就踏空了。阴风再起,一刹那飞沙走石,风停后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 “有鬼!真的有鬼啊!” 后边的官差看到这情形,简直吓尿了,也不顾命令了,直接跑到远处躲着。 方大人也是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可是他亲眼看到的啊!大活人凭空消失得干干净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宅邸还真是邪了门了。 仔细想了想,他心里有了个模糊的猜测,却也不敢就这么大胆的行动,他决定先回宫,将此事禀报给皇帝,毕竟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就这么走了?” 姑苏凉抱着殷赤月,正看得津津有味呢。 殷赤月冷瞥他一眼,拍开他的手,跳上他的肩膀:“他们还会再回来的。” 姑苏凉‘嗯’一声,狭长的狐狸眼里满是狡黠:“到时候来一个收拾一个,串在一起可以做许多许多串串香了,嘻嘻嘻。” 殷赤月:“……” 心真大! 那正在一个圈子里瞎绕的十几个官差蓦然觉得背后一寒,更是哭爹喊娘求救命。 是的,就在一个圈子,并不大,可是他们走不出去。 这情形就和鬼打墙一样,明明看得见出路,却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姑苏凉乐滋滋地再欣赏了会儿他们恐惧模样后,笑眯眯地对殷赤月道:“亲爱的,我们先用膳,回头再做安排,人家一切听你的。” 窝在心上人的背后,被保护的感觉好开心嘻嘻嘻。 殷赤月‘嗯’一声,有些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于是他们开开心心回去,殷赤月回到自己本体里,洗漱一番后叫锦绣唤云墨一起用膳。 云墨这时候早洗漱好,他随锦绣去的路上听到有人恐惧的叫声,好奇之下决定去看看。 锦绣拦住了他:“公子跟我后边走吧!” 云墨答应了。 锦绣上前,他跟着锦绣的脚步走到那院子的空地,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那十几个官差拼命地在原地绕圈圈,一个个的面色惨白跟受了大刑似的。 心理和生理的双重煎熬,可不就是受了大罪吗? 云墨眼睛一亮——对了,他们的护山大阵原先的功能就是这样的! “走走,我们用膳去。” 他催锦绣,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跟殷赤月讨教了。 锦绣‘嗯’一声,转身带路。 倒霉蛋们,嗯,在原地。 几人用罢早膳休息时,云墨果真向殷赤月提出想让他帮忙修补护山大阵的事,殷赤月心里早等着这个,闻言欣喜,面上却是再淡然不过的表情:“此去陇西路途遥远,我这边还有事情实在放不开手,最少要在一个月后我才有空。你若是很急的话,我建议你另外寻人去。” “我不急。”云墨忙道。他师傅可是足足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他现在也才用了一个多月,还剩两个多月的时间呢,他真不急。 “真的吗?”殷赤月同他再确认一遍。 “真的。”云墨认真点头。 “那好,你先住在这里,一个月后,我随你过去。”她一锤定音。 云墨脸上露出喜色来:“真是多谢了。” “你昨日帮忙守护宅邸,我还未说谢谢。”殷赤月起身,朝他深深一揖:“多谢兄台仗义相助。” 云墨忙起身:“不敢当,不敢当。你那日在客栈不问二话便是借给我银子,我当时也未说感谢,小哥,真是谢谢了。” 他也朝她深深一揖。 “不过随手之举,当不得谢。” “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也当不得你这般郑重致谢。” “当得,你可是帮了我大忙。” “以后还要劳烦你奔波劳累……” 姑苏凉‘扑哧’笑出声来,妙目在二人身上流连,他以袖半遮面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狐狸眼,里面波光流转,好似倒映满天星光引人沉醉。 二人不约而同看向他,眸中都带了惊艳之色。 姑苏凉掩嘴轻笑一声,道:“二位相见即是有缘,都是仗义之人何必这般客气的说那些客套话呢?依人家看倒不如这样……” 他望向云墨:“我家官人并无兄弟姊妹,你若不嫌弃,便是结拜成兄弟如何?” 云墨闻言一怔。 “怎么?”姑苏凉语气有些发冷:“莫非是大哥看不上我家官人?” 云墨忙道:“不是不是。” “那为何不应?”姑苏凉步步紧逼。 云墨道:“我自小无父无母,是由师傅拉扯成人,也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兄弟。”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来,颇有扬眉吐气之意,抱拳道:“云墨,年二十有五,来自陇西。” 殷赤月同样抱拳道:“严英,年二八,来自大殷。” 严英——英雄出少年不外如是。 倒是好名字! 云墨笑道:“我虚长你几岁,你唤我一声兄长吧!” 殷赤月唤一声:“兄长。” “哎。”云墨笑出声来。 殷赤月指着姑苏凉,介绍道:“这是内子,苏凉。” 内子! 锦绣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脸都红了。 姑苏凉短暂的惊愕之后,冷扫锦绣一眼,而后起身款款走到殷赤月身边,身子一侧坐在她大腿上,一双玉臂揽住她的脖颈,笑眯眯地望着云墨道:“兄长唤我阿苏便好。” 旁若无人秀恩爱什么的简直要闪瞎人的狗眼好吗? 锦绣心里‘我屮艸芔茻’不断刷屏。 不对,楼主啊您才是男的啊喂! 云墨淡定地从善如流道:“阿苏。” “哎。”姑苏凉欢喜的应了。 锦绣:“……” 这么没节操的人绝壁不是我们楼主。 殷赤月抿唇,压下上扬的弧度:“兄长,既然你决定在这里住下,这些你可要记清楚了。” “什么事?” 殷赤月将自己要在内院也打算布阵的事跟他说了,云墨虽然不大懂,但是抵不住他对这十分感兴趣:“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他的本意是想要跟在她后面,帮着她布阵。 殷赤月却是故意屈解了他话里的意思:“我本不欲麻烦兄长的,可实在缺少人手忙不过来,现在兄长又主动提出来,那么我便说了。”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一脚踏入她设的坑里的云墨催促:“你说。” 殷赤月道:“我的初衷是在院子里布置阵法的同时也布置一些机关,只是阵法易摆,机关却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做,不瞒兄长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机关我来做。”云墨想着自己没能送这个弟弟见面礼,立即主动揽任务上身。 “我们一起吧!”军政之事,一通百通,而且她也喜欢机关,虽然没有具体做过,但是脑子里还是有一些想法的、这次有这么个便宜兄长,她正好实践一番。 云墨十分乐意:“好!” “那一言为定,我去取纸笔来。”她拉姑苏凉起身。 “大哥,人家也去去就来。”姑苏凉道一声。 “我在这等你们。”云墨并不介意。 殷赤月便是和姑苏凉相携离开了,途中他问她:“你好像对他不陌生哎。” 不然他那提议,她怎么就轻易答应了? 殷赤月道:“师门交好。” 璇玑门门下的弟子繁多,个个都是心灵手巧之辈,而这云墨却是门主唯一亲传弟子,不但得门主真传,且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任的璇玑门门主就是他。而清风门和璇玑门素来交好,她当年还是‘夏语冰’的时候去过那边几回,不然师尊也不会让她来给璇玑门布防护大阵了。 云墨对她没印象,她却是对他有印象,故而于客栈一眼就认出了他来。只是当时碍于自己身份,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便是催了姑苏凉先走,却未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是到了她身边。他不谙世事,若是放他去清风门,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倒不如一个月后她亲自跟他去璇玑门。 姑苏凉酸溜溜的:“当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呢。” 殷赤月脚步一顿,拍他脑袋上的呆毛:“确实,所以你现在可以靠着我。” “靠一辈子吗?”他灿若星辰的眸子望着她。 殷赤月嘴角微微扬起:“你说呢?” “就不能给人家一个肯定的答案吗?”姑苏凉控诉着,眼中的笑意却是真真切切的:“没关系,靠不了你一辈子,那人家就努力把自己变成一棵大树让你来靠。” 他转身,双臂揽住她的腰,埋首在她颈项间:“会一辈子对你好,所以不要难过。” 殷赤月一怔,旋即微微的笑了。 她自己都未注意过,自己在说起‘师门’二字的时候的黯然,他却不但注意到了,还想到要安慰她,这么温暖的话从这一个一直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任性的人嘴里说出来,真真让人惊喜呢。 他果然是成长了。 她伸出手臂回抱住他:“大势所趋,无可避免。师尊若问罪于我,我甘心受惩罚,却不会后悔当初那么做。” 而且知道她身体的秘密,不但没有视她为妖孽,反而是暗地里将她收为关门弟子悉心教养的师尊不会是那般迂腐的人。只是她到底杀了月明,即使师尊不找她,她日后也定会主动上门请罪的。至于门派大比和掌门之争,或许她终究要辜负师尊了。 她于心底叹息一声,松开他:“我们走吧!” 不能让云墨在那里久等了。 姑苏凉‘嗯’一声,牵着她的手往书房走去。 不一会儿他们便是拿了东西回到云墨那边,殷赤月将自己大致的想法同云墨说了,云墨仔细听一并也提出自己的看法,二人就事论事,灵感碰撞出新的火花无数。 “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话后,云墨感叹:“真想不到英弟你小小年纪竟然对机关之术有如此见地,你若入我们璇玑门,师傅必然一心以你为主,看都不带看我一眼的。” 云墨没说错,他师傅就是这么个怪咖,只对有才能的人青睐有加,对庸碌之人那是看都不多看一眼的。就是他,他师傅也经常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殷赤月勾唇:“兄长客气了。” 云墨认真道:“这还真不是我跟你客气。” 他想了想道:“你是不知道,清风门一泓师尊有个女徒弟,我师傅惦记人家好多年了,每年都眼巴巴的盼着人家来盼不到之后就没事往门里寻长得好看的师门中和那人年纪差不多的师兄和师弟,道是他拿不下人家,这些师门的兄弟凭着美色有一半的可能性帮他拿下人家,还说只要能拿下她,就毫不吝啬的把一身的本事相教,简直丧心病狂。” 殷赤月:“……” 她是不是该庆幸这么多年幸好没去璇玑门? 不过想到璇玑门那一个当年她走的时候,死抱着她不肯让她走的小老头,她还是觉得很有趣的。 姑苏凉似笑非笑看着她,眼里嗖嗖直冒刀子。 “还不止于此……”云墨憋太久了,好不容易吐槽一次,正要吐槽个痛快时忽地听到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原处传来,听那气势像是巡演有素的大军。 他面色一变,到嘴边的话生生转了个弯:“情形不妙。” ------题外话------ 晚上出门,先更。 013:斗阵 这样的声音,明显就是大军来犯。 殷赤月面上表情淡淡:“此地是人口密集区,为了一个我,他们即使动用大军也会投鼠忌器。” 大隐隐于市,并不是没有道理。 如今日这般情形她早有预料,才会在锦绣买房时给出相关建议,而今的情形正如她所料一般,也正如她说的,即使有大军来犯,为了一个她,他们没那个胆子甩开所有的顾忌而对这座宅邸发动大范围的猛烈攻击。 姑苏凉掩嘴轻笑一声:“为壮声势带这么多人,反而是露了怯。” 可不就是这道理吗? 云墨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没想那么多。” “心宽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姑苏凉说这话时眼角的余光瞥向殷赤月,是一语双关。 殷赤月有些失笑,她说云墨,又何尝不是在说她? 她素来喜欢把一件事反复琢磨,再寻找出最好的捷径,确实费心又费力。只是她天性谨慎,而且一路走来步步危机也容不得她有丝毫大意,环境造就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有人天性懒惰,我也就只能谨慎一些,以期活得久些。” 她挑起的眉眼意有所指看向他,那意思是——为了保护你,我也是很费心的。 姑苏凉:“……” 所以你是公然撩汉吗? “官人的话,总是对的。”他整个人更是往她怀里深偎依去。 殷赤月也纵容着他。 云墨笑:“你们感情真好。” 殷赤月唇角微微一扬:“兄长若是无事,一旁观战可好?” 那声音可是越来越近了。 “求之不得。” 云墨很期待看她御敌的英姿。 “兄长请。” “请。” 说走就走,殷赤月带路,步入院内,走入阵心之中。 方大人勒马站定,对身侧的老者道:“就是这里。” 老者看宅邸一眼,皱眉思索,而后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朝着宅邸门的方向扔去,有阴风骤起,风停后那银子却是不见了踪影。 方大人道:“方才我们的人也是这般不见的。” “正如你所料一般,是阵法所致。”老者手指着前面的‘门’道:“这是幻阵,你所看到的门并不是真的门,这里其实是一片空地,人之所以会不见并不是凭空消失,而是障眼法迷惑了你们。如果老夫没有算错,你们之前丢的人还在这附近。” 方大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可以解开吗?” “先给老夫一些时间。”老者心里还有些疑问需要解开。 方大人点头:“请。” 这一位是连皇帝都要敬上三分的人物,他怎会连这一点面子都不给?更何况现在还是他有求于人。 老者策马上前一些,气沉丹田对里面喊:“里面布阵的大师,可否出来一见?” 殷赤月眸色一变。 一直关注她的姑苏凉眉心微蹙,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写——认识? 殷赤月眸色凝重,是默认。 她也算流年不利,一出手竟然就碰到了清风门分门的门主——一白尊者。这一位和师尊还是同在老祖座下学习阵法的,只是二人虽为师兄弟却是水火不容,最终在门派大比中师尊险胜过他成为清风门总门的门主,而一白尊者自然就成了分门的门主。许是从少年时结怨太深的缘故,这倆人都近百岁了,却还是一见面就斗得死去活来,从不消停。 好死不死的,今儿她遇到他了。 姑苏凉的眸色也是深了几分,打定主意若是她不能拿下外边这人,他也就不藏着掖着这一身武功了。 云墨和锦绣却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俩对于殷赤月有着谜之信心(脑残粉不解释)。 一白尊者一呼不应,再呼道:“可是同门中人?” 殷赤月心中一疼,这时候她有何颜面自称是清风门中人? 她声音低沉冷冽:“要战便战,何必啰嗦?!” 竟然是少年? 一白尊者面上却是浮现一抹怒色:“唤你府上能做主的出来。” 殷赤月的回答是——她长袖扬起,带出两道罡风移形换位,阵法诡异地一扭曲,顿时飞沙走石。 正是一言不合就开打! 天狗吞日一般,外边的景象突变,天色沉黑的一片。 “这……” 方大人何曾见过这般诡异的情形,顿时脸都比方才白了几分。 一白尊者也是被激出了火气,他对方大人道:“你且带人准备好弓弩,听我说‘放’就立即放箭!” 他倒是要看看,里边的人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方大人求之不得,立即退后照办。 殷赤月对身侧三人道:“兄长和锦绣退回廊道上,阿苏帮我一把。” 脑残粉立即退了去。 姑苏凉站到她背后,一团雪白从他袖子里钻出来,跳到他肩膀上,乌溜溜的眸子里紫色的异光一闪,正想跳到殷赤月身上的动作一顿,它趴在了他的肩膀,蓬松的尾巴一团,把自己团成毛球,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眸子来警惕地盯着四周。 殷赤月不用回头,仅凭他(它)们的气息就确定了他们已经做好准备,本还有些紊乱的心这一刻彻底的平静了下来。她长袖再拂,罡风起,隐隐之中竟有金戈铁马之声。 一白尊者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手也是高高一扬,带起地上沙石回击,其气势强横,丝毫不弱于她。两道强横的气息于空中相撞,大阵顿时扭曲,隐隐之中可见那先前不见的十几个官差的身影。 方大人心一喜,心道:“当真是有本事。” 一白尊者却不轻松,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这一探便知对方的本事可能与他不相上下。 这时候,短暂扭曲的大阵又恢复到了原样。 他收起小觑之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放箭!” 方大人立即道:“放箭!” 顿时,箭如雨下,纷纷射向宅邸。 一白尊者飞身而起,足尖点在马背上,长袖猎猎当风,几番席卷生生把箭雨分成八股,直射向大阵主要的八个方位。 这是要强行破阵了。 方大人和正在射箭的弓箭手们莫不面露叹服之色——好深厚的武功! 看来,破阵只是迟早的事。 他们放心了。 然而事情真有这么容易吗? 殷赤月面沉如水,手弯曲成爪催动内力用力一吸,地上铺着的黑白棋子宛若有生命力般蹦跳而起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八卦,黑白阴阳鱼于中游动,生生逼得那所有的箭头转向并且呈一束,在空中四分五裂,火花四溅。 简直就是活生生打脸! 方大人和弓箭手莫不觉得脸疼,不约而同看向一白尊者,只是太过暗的天色下,他们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却本能的觉得这一位肯定是要发火了。 一白尊者已经恼火得不行了好吗? “一泓你个老东西,你有本事打架你有本事出来啊你?” 这么逆天的本事和这手法,除了他那个死对头,还会有谁? 一泓尊者? 弓箭手们没听过这名儿,方大人听过啊! 他心里暗喊一声‘糟’,难不成那一对少年人是这一位座下弟子? 不对啊! 他明明记得一泓尊者只有三个徒弟,且都是几十岁的人来着。 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正想上前说,却忽地听到有暴风席卷,一抬头就看到空中好似有巨大的漩涡起呈龙卷风状直撞向那八卦盘。 原来是一白尊者遇到死对头,出了全力了。 殷赤月不敢轻忽,双手快速结出几个手印,而后将整个八卦盘化整为零,在那龙卷风将到头顶时用力一推,八卦盘再现,以吸纳之势包裹住龙卷风,一点点的吞噬。 “就知道是你这老东西!” 一白尊者这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是一点余力都不留,在她艰难吞噬这一股龙卷风的时候,再次催动另一股龙卷风朝着宅邸袭击而去。殷赤月反应不及,就见阵法诡异的一扭曲,天色骤明,她和姑苏凉顿时暴露在人前。 一白尊者见状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两个少年是什么鬼? 一泓老东西人呢? 他眼神四处搜索。 方大人一眼就看到刚才丢失的官差们,却只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目光落到那抵抗龙卷风的少年(并不是)身上,也是露出了惊讶之色——竟然是这般年轻的少年? 殷赤月面色一沉,长袖狠狠一拂,八卦盘彻底吞噬龙卷风,却承受不了那巨大的力道于空中碎裂成齑粉纷纷落下。而这时候她踏出一步,就趁着一白尊者还在找人的时机启动备用的阵法。 一时间宅邸景色一变,竟然好似出现瑶台,有仙子奏乐,丝竹声悦耳,让人宛若置身仙境。 方大人和弓箭手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地。 他们忘记了,一白尊者却是没有忘,他是阵法大家,心智极为坚定,短暂的恍惚之后立即回过神来:“老夫便是让你这小儿看看,什么叫做班门弄斧!” 小小幻阵,还能拦得住他? 他长袖一拂,如仙境般的画面一阵扭曲,丝竹声不见,仙女无踪。 他面色顿时露出得意之色来。 就真这么简单让他破阵? 殷赤月唇角冷酷一勾,双手扬起。 014: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长袖带起的劲风席卷,顿时飞沙走石,她面沉如水,足踏七星方位,那刚刚大亮的天色一瞬间又黯了下去,同一时间冰冷的杀意蔓延在这一片天地,令人胆寒。 竟然是七星杀阵! 一白尊者这时候也收起了轻视之心,面色凝重——要想破此阵必定要先找出天权星的位置,再断掉开阳和天璇所在的位置,这样一来阵法自然就破了。 他在心里快速计算起来。 殷赤月岂会给他那么多的时间? 她长袖一卷,阴风骤起,直袭向一白尊者的面门。 一白尊者听得风声,立即躲开,七星宝剑于此时祭出,挽出一朵剑花,亦是直奔殷赤月面门而去。 殷赤月身形一侧,避开那攻击的右脚重重一踏地面,一线光芒倾斜,摇光星的光芒一闪,在一白尊者飞身而起时她身形疾速后退数步,双掌一合,而后掌心翻转,推出一股子极寒的真气。 一白尊者早在发现她退的时候就本能的觉得不妙,已经准备好了迎击,他料想她年纪轻轻能在阵法上有如此造诣已经是十分的不错,便是没把她往武林高手的方向想。这样一来,便是有些大意,直到那一股子极寒的寒意在他身前化作数个阴兵,他才真正觉得脸疼。 他们是在斗阵,不是斗武啊! 怎么就想岔了? 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挥舞七星宝剑迎上那些阴兵,与他们战斗到一起。阴兵性属寒,而七星宝剑却是至刚至阳之物,正是克制他们的法宝,故而他游刃有余。 其实事实上,殷赤月要的并不是他的性命,只是给他制造麻烦,困住他而已。 她跳出阵法,足尖点地,直飞到方大人面前。 方大人看着一白尊者站着的那一方黑不溜丢的地儿,再看看到自己面前宛若杀神的少年,心都凉了:“你……你想做什么?” 他到底是记得自己是朝廷大员,没丢脸跪地求饶。 殷赤月声音冷冷:“有事和你谈。” 方大人确定她没有想杀自己的意思,胆子也壮了一壮,清咳一声:“不如换个地方?” 这地儿一片黑一片白的,内心承受不了啊! 殷赤月拒绝:“不用!” 刚才耗费的时间很长,她一共醒来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与他长谈怎么可能? 方大人到嘴边的话在看到她冰冷的面孔时迅速转了个弯,语气也委婉下来:“你想说什么事?” 只要不是随意杀人放火,他都能答应的。 殷赤月也没想过在这杀人放火,以上纯属他脑补过度。 她冷声道:“你禀报皇帝,我于玄黄校场应李侯爷校场父子生死斗约得胜,他们不但一再食言还妄想杀人灭口。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向他们动手,只是看在李侯爷是朝廷大臣的份上只是废了他们而没有向他们下死手,明日午时我便将李侯爷父子送回。望皇帝念在我是个恪守规矩的武人不要计较,我到这不是为了结怨,只想安静做点小生意,今日的事不过是一场误会。” 不要招惹她,便是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这是她的潜台词。 方大人:“……” 呵呵,少年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要这么高好吗? 你只想安安静静做小生意,身边带那么多高手是怎么意思? 你自己那么强的本事又是怎么回事? 你可是连一白尊者都困住的人啊! 当然了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吐槽,嘴上道:“我定会如实禀报给皇帝。” 这也是如今最妥帖的解决办法了,不然他带这么多精锐将士都解决不了一个她的事情传出去,不光是他的脸,就是皇帝、更甚至是他们整个国家的脸都要丢光了。 “多谢。” 殷赤月转身就走。 方大人:“……” 为毛老子竟然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殷赤月才不管他如何想,回去之后解开那最早被困在这里的官差的阵法,长袖一拂,一道轻柔的劲风便是将他们托住,在他们惊叫时将他们安稳送到了方大人身边。 没有管一白尊者,她知道以他的本事破七星阵只是早晚的时间。 她再次扬手,院中数块大石头飞起,直接填入阵法里,那敞开的院落再次构出大门,扭曲几下后,便是宛若实体。 做完这一切,她垂下手,对姑苏凉道:“回去。” 姑苏凉过去扶住她:“累吗?” 殷赤月:“先进去。” 姑苏凉看她苍白的脸色,殷红的唇瓣一抿,却是没多说什么,看似扶住她却是直将她整个身子撑住,路过云墨和锦绣身边时,他道:“兄长,官人有些累了,人家扶她先去休息。” 云墨看这斗阵看得是大饱眼福,本欲想与她谈自己才有的灵感的,可是在看到她苍白的面孔后他默默咽下了到嘴边的话,转而道:“你好好照顾英弟。” “兄长,告辞。”殷赤月也是道一声。 锦绣紧随他们后边而去。 云墨想了想,决定回去画图,得把自己灵感留下,不然迟会儿没了他就该哭了。 …… 他们各干各的去了,方大人可不敢就这么带人走。 等啊等的,一个时辰之后一白尊者终于破开七星阵,从里边走了出来,这一片天地一下子就亮了。 方大人赶紧走过去,发现他毫发无伤后,内心一直吊着的气总算松了下来。只是看着一白尊者那明显不好的脸色,他小心翼翼提议道:“尊者,我们先回宫里去?” 一白尊者:“你先回去,老夫还要在在这多留一会。” 方大人迟疑的道:“尊者是同我一起来的,若是就我回去,待会皇上问起来,我很难交差。” 加上办坏了差事,他实在忐忑难安。 一白尊者怒地一拂袖:“本尊办事,还要你来指点?” 方大人硬着头皮道:“皇上那边,我也是要交差的,若是尊者有个意外什么的,我就是万死也难赎其罪,还请尊者先随我一道回去。若是尊者想,迟些时候再来也是可以。” 软硬兼施的一番话简直气笑了尊者:“好,走!” 方大人心里苦啊,却还是陪着笑亲自给他牵了马来:“尊者请。” 一白尊者冷哼一声,踩镫上马,策马离去。 方大人也是立即上了马,召唤人手:“走!” 大军气势汹汹而来,犹如丧家之犬般垂头丧气回去,如此反差,直教那些长街上吃瓜群众啧啧称奇,都是一股脑的跟人打听是出了何事?只是谁都说不上来,有些知情的便是又把殷赤月在玄黄校场的事迹拿出来讲,然后联系到这大军的事上,有人做了如此定论:“定是大军也在她手上吃亏了,那少年看着年纪小,却真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啊!” 周遭的吃瓜群众表示结论深得他们心,这一位绝壁是大大的牛人! 大家一溜儿赞美她之后,慢慢地风向就变了,转而开始骂起李家父子实在太丢他们男人的脸,也太没有武夫的精神,言而无神什么的简直愧为男子汉和那少年简直没法儿比。 他们说得热闹,客人们也听得热闹。 小二跑得勤快,给客人添花生米和酒,顺便多捞赏钱,皆大欢喜。 “等等。” 靠窗的位置,白楼取出三钱碎银交到小二手上:“你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吗?” 小二忙,被叫住本是不高兴的,可是看到碎银眼中的不快顿时化作欣喜,他一边手快地把银子收回袖管里,一边道:“是初来这里的两位少年,不一般的厉害。” 他翘起大拇指。 白楼心里大致有了推断,却还是多问了一句:“昨儿到的?” “对。” 小二们看着是不起眼,却是最不会让人起防备心的人物,所以一旦周边发生大事,他们往往先于旁人得到第一手八卦,为的就是在客人问起时能对答如流,从而获得更多的赏银。而这一位不但消息灵通,脑子也极为好使:“小哥,莫非你与这二位是朋友?” 他尚年少,娃娃脸,稚气未脱,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纪。 白楼看他有趣,又从钱袋里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子给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呆。”小呆名字呆,揣银子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慢,那手一翻便是将银子收回了袖子里。 白楼笑嘻嘻的,逗他:“不若你辞了事,我带你去见他们可好?” 小呆眼珠子一转,正想说话却忽地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反射性地他挺高了胸脯,正色道:“老板待我恩重如山,楼里忙着,我不会落跑的,谢谢客人好意。” 他说完一转身,面露惊讶之色:“老板,您怎么来了?” 掌柜面无表情的道:“还忙着,别躲懒。” 他这么说,那眼中的欣赏却是藏不住的,看得出他很喜欢这聪明的少年。 小呆应一声,飞快地跑下去了。 老板在楼里逛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白楼笑眯眯的,也不急着走了,他有预感,小呆肯定还会再回来的。 果不其然,一会儿后,小呆借着给客人上菜的空当儿跑到他身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格外有神:“你若是真带我见到他们,我愿意跟在你身边儿办事。” 哟,也太机灵了! 白楼心里高兴,嘴上却道:“你刚才不是说老板对你恩重如山,不会跑的吗?” 小呆脸不红气不喘:“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这是为自己的未来负责。” 有意思! 白楼却不愿意一下子就如他所愿,他面色一沉,冷声道:“你出尔反尔太快了,我用着你实在不安心,你还是老实待这儿吧!” 他起身便走。 “等等……” 小呆没想到他会变脸这么快,赶紧追过去,可是白楼人高腿长,他一副小短腿儿哪里追得上? 于是,一出门便是不见了他的身影。 有泪花浮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恨恨地跺脚:“你一定会后悔的!” 咬牙,他转身。 却忽然地,他颈后一痛,顿时眼前一阵发黑,身体笔直栽倒下去。 也在这一刻一道身影扶住他,长袖微抬便是将他的面孔掩盖,而后带着他走到暗处发现无人时足尖一点,鹰隼一般往远处掠去。 而此时的酒楼里边儿,老板没看到他的身影,本想找,可是生意实在太好,便是放弃了这打算,只恨恨骂一句:“今儿的工钱,你小子别想要了!” 长街上人潮如织,白楼在小摊子上东挑挑、西选选,都是选的少女喜爱的玩意儿。 买好东西后,他回到白氏商行大部队休息的客栈,打算休息好了再寻了姑苏凉他们,而后再回府。 想着想着,便是想到了酒楼里遇到的小呆——这可是好苗子呢! 过几天,就过几天,他调查过他的底细后便把他带身边儿办事。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015:美梦?噩梦? 魏帝这会儿一点都不愉快,他让方大人带那么多的人出去是抓人的,可是现在人毛没抓回来不说,这一个个的人还都灰头土脸的,巨大的落差让他火大,简直就像是一记火辣辣的耳光当众抽在了他的脸上。 金銮宝殿,皇帝捏着配件的手都发白了,好歹忍住了上前刺方大人的愤怒:“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大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来龙去脉详细地说了,越说大殿越静,而他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小,一番话说完,死寂的大殿上他几乎能听到自己此刻剧烈的心跳声。 太忐忑、不安。 悄悄地,他拿眼角的余光瞥一白尊者,期待他能帮着说几句好话。 一白尊者在皇帝发火之前站出来道:“皇上,此少年乃是我门中弟子,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魏帝对一白尊者还是有着三分尊敬的,闻言按捺下火气,询问道:“此话怎讲?” 既是门中弟子,如何会不相识而相斗? 魏帝也不是傻子。 一白尊者在来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一切,此刻虽然心有不忿,但是还是一五一十将原因道来:“详细来说她应当是总门师兄作为下一任门主培养的亲传弟子,因其人长年以面具遮面,故而甚少有人能见其真面目。今日斗阵,老夫略输一筹却也看出来她并无伤老夫之心,否则以她的本事,老夫也不可能现在站到你面前。” 这么说那少年比一白尊者更厉害? 魏帝面色阴沉不定。 沉默一会,他道:“尊者是朕的座上贵宾,既是一场误会,你与她又是同门,倒不如朕置一场酒席宴请她,把话说开了去。” 倒是要看看,是何等人物! 一白尊者人老成精,虽然和师兄不和,但是对于自己门里优秀的弟子还是习惯性要保护的,更何况是那般天才的人物?他不想少年就这么被皇帝惦记上,便道:“门规所限,她难面见皇帝,其行有不妥之处,老夫在这里代她向你赔罪了,希望皇上你给老夫三分薄面,莫要同她一般计较。” 说罢,一揖到底。 皇帝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只是隔着珠帘无人能窥见其表情,其声中却是可窥出几分怒意:“不过是简单一场酒席,尊者是不是想太多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文武百官闻言,莫不噤若寒蝉。 一白尊者却是不惧:“清风门总门的门主,不能面见任何一位国君。” 清风门之所以壮大而未让诸国国君觉得有威胁便是因为这原因,分门的人可以晃悠跟国君交朋友,总门的人却不行。能留在总门的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尤其是门主,绝对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这样的人若是被某一个国君笼络,天下怕是都要乱掉。非乱世而门主不出,这是清风门对诸位国君做出的保证。 魏帝揪住他话语里的毛病:“她一日未上任,便不是。” “门派大比在即,她很快就会是!” “但是现在不是,既不是,几杯水酒又如何饮不得?” “皇上,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白尊者抬起头,义正词严的道:“清风门总门门主传承之事是天下盛事,届时诸国国君和江湖重要门派的人都会去观礼,这里面但凡有一人嘴里传出你曾于魏地私会她的消息,魏地便是再难太平!” 他是魏国人,不愿意看到魏国将士流血牺牲。 魏地面色沉冷如冰,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话的确有道理。 清风门总门的门主是香饽饽,却也是极为烫手的山芋,除非他有把握将之抓在手心,否则是连碰都不能碰,否则稍有不慎便是会为自己和这国家招惹上大祸! 他暂时还不想打仗。 且,为了那么一个人得罪偌大的清风门和使得别的几国戒备,不值得。 即使那人的存在令他如鲠在喉,此时他也必定得忍! 思及此,魏帝叹息一声道:“既如此,尊者就带水酒过去同她喝上几杯,也算是为朕尽了地主之谊。” 一白尊者道:“老夫定会将皇上的心意传达。” 即使魏帝不说,他也是会去的。 魏帝‘嗯’一声。 旁边的公公一甩拂尘:“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文武百官大早上上朝,站到现在已经饿到腿软了,谁还有力气上奏?再有魏帝心情现在明显不怎么好,只有傻子才会选这时候去触霉头! “臣无事启奏。” 此起彼伏的声音,都是如此道。 魏帝道一声:“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帝在叩拜声中离去。 散朝后,方大人梦游一般跟着一白尊者出来,临分别时,他站住脚,有些不确定的问一白尊者:“那少年当真……当真会是你们总门下一任门主?” 一白尊者面色冷冷:“欺君,是杀头的重罪。” 方大人咽一口唾沫:“您什么时候再去她那边?” “干卿底事?” 一白尊者冷冷一拂袖,策马离开。 碰了一鼻子灰的方大人:“……” 要不要这么冷酷? 方府的车夫问他:“大人,您回府还是?” 方大人这才回神,上了马车,沉吟一番后,他让车夫赶车殷赤月他们住的宅邸。 …… 此时的宅邸里边儿,姑苏凉五指成梳有一下没一下地为白狐梳理皮毛,一双眸子却是定定地瞧着殷赤月沉睡的面庞。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她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她是从他扶她进屋后就陷入了沉睡,一般这时候她应该在白狐的身体里温养着,会同他说话。可是今日她并没有,他都看过几回白狐的眼睛了,自始至终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间越久,他越是坐立难安。 白狐哧溜一声跳上他的肩膀,伸出右前腿拍拍他的脸,示意自家主人看向自己。 这时候闹什么闹? 姑苏凉不想理它的,可想到它的特殊性,还是瞅了它一眼。 白狐趴在他肩膀上,一双前腿捂住毛茸茸的脸,而后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大眼睛闭了又睁开,而后一跃而起,期待的看着他。 “你说她在做梦?” 凭着多年相处的默契,姑苏凉硬是拼出了它想要表达的信息。 白狐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然后安抚地拍拍他的脸。 她没事啊! 姑苏凉的心一松,旋即脸一红。 他竟然被自家宠物安慰了! 白狐眼看不妙,猛地向前一扑,快如闪电窜到外边。 姑苏凉追出去,哪里还能再看到它身影? 不得不折身回来。 坐到床边,他凝视着她沉睡的容颜,她嘴角此时呈微翘的弧度。 白狐说她在做梦,那这梦定然是甜美的,却不知这梦中可有他否? 殷赤月的确在做一场梦,一场极美的梦。 梦中似是阳春三月,桃花灼灼,花落纷纷。 桃花树下,白衣胜雪的少年执一把匕首,在那桃树上镌刻着什么。 她看不清他的面孔,却奇异的能察觉到少年此刻的认真。 “荼哥哥。” 清脆的童音随着银铃儿声一道响起,跑来的小少女约莫十岁的年纪,生得玉雪可爱,尤其是那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好像是晚间的星辰光芒都落在了她的眸中,让人一看就为之喜爱。 也,熟悉。 殷赤月仔细想,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仔细看下去。 此时的少年闻声将匕首一收,展开了双臂迎接那飞扑而来的小少女,将她抱住怀里,一刮她的小鼻子:“大帝前些日子才道你稳重许多,却原来你还是这副泼猴样儿。” “再泼的猴儿将来也是荼哥哥的。”她哼哼。 “小小年纪,打哪知道的这些?”他逗她。 “哼,我天生聪明,自己想到的。”小少女从他身上挣脱下来,将曲裾的皱褶拉平,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道:“我将来可是皇太女,现在在培养君威,荼哥哥不许再拿我当小孩子看。” 少年一本正经下拜:“微臣拜见女皇万岁……” “哎呀,谁让你拜的!”小少女一跺脚,搀他起来:“就算是日后,也只会是别人拜,不会是你。” “你错了。”少年突然道。 “呀?”小少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少年却是扑哧笑出声来:“赤月,你傻傻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啊!” 他捏她婴儿肥的脸蛋,笑得张扬又恣意。 小少女哇哇大叫,追着少年打。 赤月…… 她的记忆里没有少年,没有! 就在这时,那少年却是站在了她的对面,他面上笼罩的一层雾散去许多,可她依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一双幽深的凤眸,其目光穿越亘古,直达她心灵最深处。 灵魂,都为之颤抖。 这是为什么? 她捂住胸口,踏前一步,想将少年看得清楚,却是在这一瞬间桃花散尽,四周呈冰天雪地,那七尺寒冰之下装着一副寒玉棺,里面绝美的少女静静地躺着。 这是她? 不对,这不是她! 殷赤月猛然想起自己借体还魂的事,蓦然从梦中惊醒。 016:后遗症 一时,心绪难平。 自从用这一副身体后,她做梦的时间越来越长,梦到的人和事越来越多。而这里面不得不提的是,在梦里她似乎把自己代入了‘帝赤月’这个角色,不但她所有的感情她都能感同身受,有的时候她还甚至有一种错觉——梦境里自己经历的一切与其说是做梦,倒不如说是一番正在梳理的记忆,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片段让她几乎都快要忘记自己是帝赤月而非殷赤月。 这便是借体还魂的后遗症? 她想着这问题的时候,灵魂已在白狐的身体里温养着。 白狐此时啃完一根肉骨头,四肢在那大树上舒展,舒服了之后它舔舔嘴,蓬松的大尾巴一团,把自己团成一个毛茸茸的团子,藏在树上,闭上眸子睡。 当然也没有忘记问她:现在要用身体不啦? 殷赤月挥散心里的不安,回答:“要。”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白狐从大树上一跃而下,落地的那一刻便是让出了身体的控制权,殷赤月掌控白狐身体往房间里走去。只是虽然习惯了用四条腿走路,但是到底没有白狐来得那么快,正好碰上锦绣便是用前腿拍拍她的脚。 锦绣手上拎着药箱,忽地发觉脚背传来的异样,低头一看,毛茸茸的一团在她脚边,她面色顿时露出惊讶之色——这不是狐狸大爷吗? 殷赤月跳到她药箱上,学着白狐团成一团。 锦绣眨眨眸子,颇有种做梦的感觉,本欲跟狐狸大爷念叨几句,却怕它不耐烦挠自己,便是小心翼翼捧着药箱,重新迈开脚步往殷赤月的房间而去。 姑苏凉听得脚步声抬起头往外望去,看到是锦绣,招呼她过来给殷赤月看看。 锦绣行过去,牵着殷赤月的手,一番把脉后道:“只是疲劳过度,并无大碍。” “你仔细看看。”姑苏凉仍是不放心,她刚才身体的冰冷的程度有些吓到他,不然也不会急唤她来。 锦绣重新再把脉:“确定是这样。” 而后道:“最近在使用药浴,所用的药的药性都是至阳至刚的,而少爷的身体却是至阴至寒,冲撞之下多少有些后遗症,只要熬过去了这些时日便是再无大碍。” 而最近这一段的时间,她的身体会比寻常时更冷。 要是熬不过去呢? 她药浴的时候他并不在,情形是怎样他也不清楚,他不喜欢这种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 姑苏凉沉默一会后道:“除了药浴,还有别的法子吗?” 锦绣摇头:“目前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 殷赤月身体特殊,她是花了好久才习惯把她的脉,而且是在主人的配合下才能想出药浴的法子来。现在若是想要换,她一时半会儿的哪里能想出办法来? 姑苏凉垂下眸子,正思虑间,手背却是被拍了拍。 他视线看过去,就看到白狐一双沉黑的眸子看着他。 是她! 她醒过来了! 他沉黑的眸子里的阴霾之色顷刻散尽,有明媚的光芒亮起来,那一张天姿国色的脸庞因而鲜活,美丽至极。 锦绣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家楼主情绪的变化,有些纳闷的看向他,脑子里升起一个大问号来——楼主今儿咋这么好哄?亏她刚才还在绞尽脑汁想借口…… “你先出去。” 察觉到她的目光,姑苏凉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锦绣有心想要多问几句,可想到他阴晴不定的性子,默默地她咽下到嘴边的废话,拎着药箱回去了。 门一关,姑苏凉把殷赤月抱到自己跟前和自己对视:“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于疲惫,多睡了会儿。”殷赤月照着锦绣的话说。 梦境的事她暂时不想提起,其实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梦里的事很清楚,可那一张张脸却是模糊的,直至今日才堪堪看清楚一双眸子。 那一双凤眸…… 心口,骤然一阵疼痛。 “你是不是瞒了什么事?”她眸色变化明显,姑苏凉心细如发,如何会察觉不到? “只是在想,一白尊者很快就要上门了。” 姑苏凉抿唇。 她避而不答,这更是证明了他的猜测是真,她果真瞒了他事情。只是她现在不愿意说,他也不好逼着她说,不如……嗯,算算时间,大师也应该快来了。 他道:“有他在,安全一些。” 一白尊者是连魏帝都要敬上三分的人物,有他在魏帝面前周旋,限于清风门门规,魏帝暂时不会想动这里。而只要一白尊者在此,那李、刘二府的人即便是想动手,也会投鼠忌器。 殷赤月看他一眼:“我不想留他,你是否会怪我不顾大局?” 事实上,留一白尊者在此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不愿。 她现在是门里的罪人,只等办完这边的事去门中接受惩罚,哪里还有厚颜利用门里的人? 姑苏凉轻笑一声:“不会,人家相信你会有更好的应对之策。” 其实这一点,他在说留一白尊者的那一刻已经猜到她会这么做。 比起他的不择手段,她惯用的是阳谋,他不想改变她;而她,也不会轻易为他改变,所以顺其自然便好。而且比起一白尊者,他更觉得她的本事厉害些,不然怎么就把人给困住了? 殷赤月眸色柔和下来:“嗯。” 毛茸茸的脸上看不见表情,心里却是欣喜的。 无条件的信任,太难得。 她温声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在外面布置的阵法他即便来了也要费很长时间才能破开,现如今闲着不行,你抱着我去外边,先与白楼会合。另外借他的手在这多寻几个靠得住的仆人,方便招待人。” 魏地尚武,内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人的武功如何,他们这宅子总归要进外人的,可不能全部都放高手在这。现在羽翼未丰前,大张旗鼓之后要做的就是韬光养晦,买一些普通的家仆的事也是时候提上议程了。 “外院的阵法在买好仆人后我便撤了换上兄长的机关,后宅阵法保持原样。” 姑苏凉含笑听她说完话:“还有吗?” 殷赤月一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好气的道:“通往这里的地道早挖好了。” “所以你是一早就想着随人家来这里咯?”姑苏凉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笑容更是灿烂得过分:“如果人家没猜错的话,这宅子也是你的人预留的,至于买家仆——你只是‘借’白楼的手买,却并不是真买,而是趁着这时候把你早买好的人带过来而已对不对?” 他一副‘你快来夸我快来夸我’的骄傲样儿。 殷赤月:“……” 好想拍他两爪子! 他当她是真神,掐指一算什么都有吗? “家仆的人选只是有,却没有早现成买好的,即使有我也不会用。” 他也不想想,他们不过初来,要是真用那些早调、教好的家仆,这不是明摆着说他们来这做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要真这么蠢的干,还不如把风影楼的杀手叫来伺候更安全些。 不过让杀手们充当仆人,这画风也是太清奇…… “逗你玩儿呢!”姑苏凉哪里想不到这些。 “你说的事的确重要,却也没重要到立刻就办的地步。”他顿了一顿才道:“其实你忽略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是将你的身体养好,今儿先不急着出去,按照白楼行进的速度来算,他今日午时便是应该到了这里。既然到了,你在玄黄教场的事迹他定然也听说了,在这样的时间与其我们去寻他,倒不如让他自己主动上门来。” 殷赤月想想也是:“嗯。” “那接下来,仔细说说你的事。”姑苏凉担心她累着,便是将她抱在怀里,垂眸看她:“让人家猜猜,素来低调的你在魏地却一改往日作风变得如此高调,想来不仅仅是为了扬名吧?” 殷赤月心里咯噔一声,旋即却是释然了。 就知道瞒不了他,不过她也没想瞒着他就是。 她道:“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姑苏凉猜:“是让你能清醒更长时间的药还是其它?” “一块能让我清醒的玉。” 大师曾经给过她一块,却只是一部分,而正是这一部分在那一夜护住她神魂不灭得以借尸还魂。大师告诉过她,只要集齐剩下的玉,她就能完全融魂,从此不受拘束。 只是融魂后,一样有巨大的后遗症。 这个,她暂时不想告诉他。 姑苏凉蹙眉:“玉?” 殷赤月解释道:“双翼玉,华丽七彩,世间至宝,传言应在国库里。” 他建议:“去偷?” 她反对:“国库里守卫森严,且高手无数。” 如果事情这么简单,她早就派人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而且她不怕高手,就怕抢夺中毁掉这玉,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你是想魏帝主动把玉献给你?” “嗯。” 姑苏凉并不怀疑她的本事,正想就怎么让魏帝献玉一事发表自己的看法时却是一怔。 双翼玉,这名字他好像……听过? “你知道这玉长什么样子吗?” 按捺下心头的不安,他问她。 017:原罪 莫不是他知道些什么内情? 她联想到他昔日身份,倒是明白了:“玉如其名呈双翼形,月光下流光溢彩,华丽如凤凰双翼,故而称‘双翼玉’。” 殷赤月说完,看他的反应。 姑苏凉苦笑一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果然知道。 殷赤月等他说出内情。 “国库奇珍无数,你之所谋,若非是它,必然能成。可惜,它却独独不行,盖因魏国祖训有云——玉在国在,玉碎国亡。”姑苏凉低低叹息一声:“且不说它的存在对魏国的特殊意义,只说它的所供之地,全国上下除大祭司再无人知晓。而大祭司真实身份成谜,他只逢皇权更迭,新皇加冕时才会出现,带领新皇去那双翼玉所在之地祭拜,祭祀完成之后又会再一次消失于人前。” 大祭司…… 殷赤月蹙眉,这人竟然是连她毓秀宫的宫人都没查出半点消息来……这样看来,魏地还真是卧虎藏龙,看来她行事还要更小心才是。 不过,大祭司出现的条件…… 她仔细想了一想,问姑苏凉:“你来魏国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姑苏凉一时没跟上她思路,疑惑的看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殷赤月耐心地将话语重复一遍:“你来魏国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她注意到他瞳眸骤然的紧缩,眉心更是紧蹙了些。 姑苏凉垂下眸子,扇形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阴鸷之色:“救出母后,为父皇报仇。” 殷赤月没有说话,他的回答并不在她预料之外,可她心里就是有一种预感,事情远远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简单。她想知道那一年的魏国皇宫到底发生了什么,具体来说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可以说吗?” 她知道这是他心上难愈合的伤,可是此刻却也不得不揭开,她只有知道了所有事才好定计。 姑苏凉沉默。 就知道瞒不过她…… 可是她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会不会看不起他? 但若是不说,她以为他不信任她,日后再不与他交心又要怎么办? 这世上没有能包住火的纸,她已经到魏国,只要是有心,定能自己查到,与其让她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事,倒不如他亲口告诉她。这样一来他在她面前便是再没有了秘密,而后他想要知道她的事情,以她的性子念在今日之事上,定会多透露几分,而只要有这几分他就能大致推理出来关于她的一切。 以秘密换秘密,挺值的。 思及此,他心定了下来,不再隐瞒:“现在的魏帝是父皇一母同胞的兄长,当年祖父最中意的继位人选是他,传位诏书写的新皇的名字也是他的名字,可是他在祖父驾崩接到顾命大臣的传位诏书时却是强硬地将其更改,力排众议扶持我父皇上位。并且为了避嫌,他在我父皇登基后的一个月后便是自请封王,远离权利中心。我父皇一再挽留,奈何他去心坚定,在大殿上以死相逼,我父皇这才不得不答应下来,而后他便是去了封地,这一去就是二十年。” 不恋权利,如何会做出杀兄夺位的事来? 殷赤月眉心紧蹙,等着他的下文。 姑苏凉继续道:“这二十年内,内有父皇励精图治,外有他带领精兵强将捍卫国土,百姓的日子一日好过一日,魏国的国力也是大幅度增强,国泰民安,政治清明,父皇极是高兴。在天下人都以为魏国会继续这样下去时,一场猝不及防的灾难降临了。” 他捏紧了双拳:“那一年将过年时,父皇照例去跟皇太后请安时看到皇太后面上难掩忧色,便是多问了一句。皇太后不肯说,他便是在离开后着人传唤伺候皇太后的宫女来询问,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皇太后思念到封地多年不见的长子之故。” 他顿了一顿,眼前那人温和的面庞再一次栩栩如生,他眼眶泛红,声音略带了哽咽:“父皇一片孝心,有心给皇太后一个惊喜,便是着人带密诏召他进宫过年来。在他到来之前,父皇一再同我说他是如何如何惊采绝艳的人物。我心向往之,却也有些不服气,有心想要与他较下高低,便是日日盼他归来,直到那一日的宫廷夜宴。” 那是一切祸患起的根源,如果能重来,他宁愿自己从未出现在那人面前。 可是正如世上没有后悔药一般,过去的事永远不会重来。 亲手揭开这伤疤,他心底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可事情积压太久,他也想要诉说。 “他的确如父皇说得那般惊采绝艳,甚至过犹不及。他从一初出现,便是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纵使他只着寻常衣衫,却好似自带华光,让人无法不去注意他。在他光芒笼罩下,盛装打扮的一干人等就好似妄图与皓月争辉的萤火虫一般存在,气场之强,无人可比。” 这是一个由内而外都很强大的男人,即使他恨不得生啖其肉,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也是因为如此,他才更恨他。 “我年少气盛,上前挑衅,他一一化解,巧妙不给我尴尬。我虽败,但也服气,甚至定下目标以他作为榜样而努力。夜宴之后,我有心想要拜他为师,却碍于面子不好开口,就在我苦思冥想接近他的办法之时,次日父皇在御书房召见我。在那里我再一次见到他,一生戎装的他看起来更是威严霸气,我心生艳羡,目光险些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但到底记得自己的身份,才没出糗。例常的行礼后,他同父皇道我是天纵奇才,有心在他留在这里的时间里亲自教导我文治武功。父皇极是开心,便是让我在他身边学习,我得偿所愿更是喜不自胜,卯足了劲的学,起初他很认真在教,我也很认真在学,可渐渐地,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殷赤月蓦然想到一个可能,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姑苏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攥紧了双拳。 “师傅教授武功时身体的碰触免不了,可是太频繁就不正常,而且不止是教授武功时,授文时他也总是离我很近,有的时候我甚至一侧身就能碰上他的脸。我开始有了防备,而他好似看穿我意图一般,不但不收敛,反而越加放肆,不止在他的王府,就连在自己的东宫也能察觉到有一道炽热的目光缠绕在我的身上如影随形。” 那是他的噩梦,也是他最黑暗、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我觉得不安、恐慌,便是把此事告诉了父皇,父皇却道是我最近不努力,一心想着逃避功课,亏得他一早就为我说好话,还自己揽罪上身道这是他管教太过严厉之错。我这时候才知原来他早在我之前就在父皇面前递了话,有心争辩,却被父皇惩罚,道是我身为储君竟是一点苦头都不能吃。在我跪在宗祠的那一刻我便是知道,在父皇的心底他的地位远胜于我,我父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我,除非我能拿出证据来。” 可是那时候的他哪里能拿出证据? 而且这样羞耻的事情,如何能与外人言说? 他无比恐慌,又心急,这一急便是急出了病来。 “出宗祠,我便是一病不起,父皇无比担忧,为我请御医治疗。我心想病着就病着,起码不用面对那个可怕的人,便是排斥吃药,我都趁人不注意使白狐帮我喝掉。风寒不是大病,我的病却是一日重过一日,我父皇觉察到不对劲,便是让人盯着我,我发现了这事便只能乖乖喝药,病渐渐好转的同时我发现每每自己次日起来身上总会墨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些青青紫紫的痕迹,一开始我以为是被蚊虫叮咬所致,可在我发现身上的印子有一处类似牙印时我就知道这事情远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于是我有有一晚上我喝药之前叮嘱白狐,一旦发现有人靠近我便立刻弄醒我,然后我喝下药就睡了,果不其然在午夜的时分,我迷糊从睡梦中情形,惊恐的发现竟然有人伏在我身上解我的衣裳!” 他的身体颤抖着,那是他最为耻辱的过去。 “是他!” “我剧烈的挣扎,叫喊,他这一刻撕破了虚伪的面具,想对我用强。幼小的白狐抵挡不住他,被他摔晕了过去,我眼看着衣裳越累越少,越来越绝望,就在我以为自己逃不脱的时候父皇竟然带人闯了进来!” 于绝望中获得希望的喜悦,让他激动到落泪。 当时的他,以为自己终于能逃脱。 可是,他错了。 “父皇看到这场面惊呆了,而后便是震怒,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忘记要请人带御令调派大军,只指挥身边的死士想要绑走他。可是那些个死士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夜血腥的梦里,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他杀了死士后一不做二不休,不但杀了父皇,还血洗了整个东宫!我父皇的一个死士拼死带我逃走,在途中为了躲避他的搜捕,寻了个身量与我差不多的男孩剥下他的皮让我披上,而后与我分两路走。此后我一个人跑,披着那张皮当过乞丐,睡过乱葬岗,跟老鼠一样只敢缩在暗处,逃啊逃啊,在我以为痛苦将无止境的时候我遇到了你。” 他伤了她,她却救了他,以绝对强大的姿态护着他,让他燃起对复仇的渴望。 这些,他已经不用再讲述。 可是心,那么的痛。 若能重来,他宁愿那一夜自己受辱,也不愿从那时候家破人亡。 都怨他…… 他殷红的唇瓣泛白,贝齿深深陷入唇瓣里,丝丝鲜血从齿缝沁出来。 那一张从来都是妖娆的容颜,此刻惨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 罕见至极的脆弱模样。 惹人怜惜。 可她宁愿看到他恣意张扬的模样。 灵魂飘回身体,殷赤月从床上坐起身,张开双臂拥他入怀:“不要难过。” 姑苏凉一怔,才发现她已经是人身。 泪水不争气地涌出眼眶,他的面庞深深埋入她怀里,更是紧紧回搂着她,他就知道她能包容他的一切。 这世界再没有哪里,比她的怀抱更安全。 从第一次遇到她,她护住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 而今,更是。 他在她怀里泣不成声。 殷赤月低下头,脸贴着他柔软的发顶,闭上了眸子。 只有最孤独的人,灵魂才会在相依时得到慰藉。 他满身伤痕,她又何尝不是? 原罪,始于贪婪和欲、望。 018:各有算计 一白尊者行至半途突然勒马。 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他以同门的名义去见那少年,少年会肯见他否? 能被师兄当作继任掌门的人定不会是凡俗之辈,他不敢打包票说自己有多出名,但是但凡是同门出来的人哪怕只是路过魏国也会寻名义与他相见,当然了他要不要见全得看那日他心情好不好。而遇到的这少年,她分明看出他的身份却执意不相认,这里头到底藏着什么? 还有——魏帝那样一个眼底不揉沙子的人被打脸,他会这么轻易就算了吗? 不会的,除非他另有谋算! 这些年魏国兵强马壮,魏帝又是有雄才大略的君主,他若谋的是控制这少年进而兴兵戈与诸国争雄,那这天下可就要大乱了! 思及此,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见,还是不见的好。 他策马,急急返回自己的府邸。 迟他一步的方大人却是到了殷赤月的宅邸,左等右等不见一白尊者,他觉得肯定是一白尊者路上耽误了,于是耐着性子继续等,等啊等的,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差人去打探却得到了一白尊者早回府邸的消息。 “这人怎么这样啊!” 方大人恼火不已,可自己又没本事把这门给敲开,没办法只能自己气呼呼地回府了。 (皇宫。御书房) 暗卫将一白尊者和方大人的举动一五一十禀报给了魏帝,呈上画像。 魏帝接过画像展开,眉峰一蹙,旋即那眸中一抹耀眼的光芒点亮,而后又如流火一般彻底消失归于冷然的沉寂,他将画像收起,摒退一干人等。 最后侍奉的太监将门关上后,他方起身,走到那博古架旁,手按住第三层第二个架子上的一处凸起,只听嘎吱一声,那博古架翻转过来,露出里面不为人知的一个内室。 他走进去。 室内挂满了画像,一帧帧画像都是截然不同的风景,画中人却是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画上的少年不过黄口之年,那妙美的眉目和五官无一不似天工妙笔所绘,每一个拆开都是无可挑剔的好看,汇合在那张巴掌小脸上更是绝美无双,而那一张脸上最吸引的人的就是那一双妖媚的狐狸眼,无意中展露的风情胜过人间极致的美景,让人只看一眼便是再难忘怀。 时光流光,昔日场景又一次清晰眼前。 魏帝冷酷的唇角微微一勾——八年前,耀眼灯火中走出来的少年一袭红裳似火,执剑在手,扬起的小脸精致得犹如仙童,却是性烈如火,骄傲得不可一世。 少年说与他比剑。 他应了。 剑招绽放时,少年眉目鲜活,耀眼如同火焰,这火烧进他的眼里,也烧进他心里无人可驻的荒原,催生出罪恶的种子……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里,他从未放弃过寻他却是一直无果,而今他自己送上了门来。 还是和……和别的人一起! 他眸色顿时冰寒。 怎么可以呢? 他最心爱的人儿,如何能落到别人手里? “清风门……” 他攥紧了画像,冷冷的笑了。 …… 姑苏凉蓦然从噩梦中惊醒,从床上一坐而起,下意识摸索旁边的人,却只摸到一处冰凉。 白狐不在,她也不在。 她(它)们去了哪里? 他惶然四顾,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他越发恐惧,赤脚下地,胡乱摸索中撞开房门。 在旁边屋子里休息的白狐蓦地睁开眸子,乌溜溜的眸子一转,往床上看去。 殷赤月扯过披风,身形一闪便是到了门外,推开门便是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痛,身体本能比脑子快一步动作,双臂一张,将人抱在了怀里。 极致的冰寒冻醒了姑苏凉。 他动作顿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阿夏……” 月光下,那一张绝色容颜更是清冷如仙,可他却分明从她眼里看到了心疼。 好怀疑,这是一场梦。 却是他,求之不得的美梦。 殷赤月唇瓣微启,正要说话却忽地听到有细微的声音传来,她眸光微闪敛起所有情绪,双臂一抬她打横抱起他来,冷厉的眸子往那西南方向一扫,旋即转身进屋,一道风声起,门彻底关上,隔开一切视线。 缩在暗处的锦衣这才敢呼吸。 那一眼,太可怕。 她决定还是赶紧去召集同楼里的人,有殷赤月在,谁动得了她们楼主啊! 她就先走一步了。 房间里,殷赤月抱着姑苏凉到床边,放他下来。 姑苏凉正是缺乏安全感的时候,死活不肯放,声音软软的哀求:“阿夏……抱抱人家……怕。” 无尾熊一般缠在她身上,雾蒙蒙的眸子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好似她放手就是大大的坏人。 殷赤月依旧是松了手:“现在放手。” “不要……要抱着你睡。”他是真怕。 “放!”她铁石心肠。 “阿夏……” 他都要哭了。 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这么无情? 殷赤月不与他争辩,冷冷的眸子盯着他。 姑苏凉被她冷漠的眸光看得心里发慌:“阿夏……” 他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不要讨厌我……” 哆嗦着,他松开对她的紧缠,缩到床的另一边,一双手臂紧紧环住自己的双膝,明明是那么的怕,却拼命装出‘我很听话’的样子,声音却近乎支离破碎:“我不缠着你,我就在一边……在一边就好。” 他双眸难掩惊慌,好像她下一秒就会抛弃他一样。 可是她怎么会抛下他呢? 殷赤月放弃为他寻帕子擦脸的打算,在他紧张的注视下起身,坐到他身边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张开双臂将他拥入怀中:“明儿别出门了。” 一双漂亮的眸子都哭肿了,不好看。 重新回到她怀抱里的姑苏凉恨不得整个人黏她身上,听她说话都没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便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脑袋往她怀里拱了拱,双臂和双腿更是犹如藤蔓一般紧紧缠住了她,好似不这样她就会跑了一般。 真是吓到他了。 殷赤月看他这动静便是知道他压根没听到她说什么,轻轻叹息一声,下颌搁在了他柔软的发顶。 她在想事情。 一白尊者出乎她意料之外没有上门,仔细一想却也不难猜出他的想法,只是到这一步,他想息事宁人……那绝对是白日做梦。 以己度人,如果她是魏帝,自己的地盘上发生了朝廷重臣被截走打脸的事,她定会在第一时间派人去抓人的同时将人的身家资料弄到手。魏帝已经这么做了,只是她和姑苏凉才到这里,又是用的假身份,那么现在魏帝能得到的就只会是她(他)们的画像。 这一步,本也在她的预想之中。 只是从来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未有想到魏帝对姑苏凉抱着这样龌龊的想法,所以这时候和白楼来往只能在暗中进行而不能搬到明面上来。而想要在这里扎根下来不被魏帝拿捏在手,她必然得和这里的多方势力接触,且这势力还是越庞大越好,这样一来加上她自己的毓秀宫和姑苏凉的风影楼,魏帝即使是帝王也得忌惮不敢轻易动手。 不过,魏帝既然能为一己私欲做出杀亲弟弟的事来,可见这人也是个疯子。 且,还是不择手段的那一种。 殷赤月眸色骤然一冷。 他狠又如何? 她,也同样不是善茬。 敢动她的人,她必然让其付出血的代价! 她身上的杀气太过凛冽,一瞬间外放的气势让人胆寒。 睡得迷迷糊糊的姑苏凉有些不适应地抬起头,软软的唤:“阿夏……” 殷赤月眸中的冷色一收,垂下眸子看他,声音暗哑:“先睡。” “哦。” 姑苏凉乖乖应一声,阖上了眸子。 殷赤月的目光从他微颤的睫毛挪到他殷红的唇瓣上,心神一动。半晌后,她抬起手,沿着他的眉骨抚摸下去,最后落到他殷红的唇瓣上,那上翘的弧度好似待人亲吻一般。 鬼使神差地,她按了按。 他嘤咛一声,檀口微张,叼住了她作乱的手指。 殷赤月眼神微微一闪,抽回手指,在他将醒未醒间俯下身,在灵魂脱离身体的那一刻依照内心的所想,亲吻了他的唇瓣,那味道和她想象一般的甜美。 只可惜…… 她动动腿儿,第一次对自己要在白狐身体里养魂的事表示心塞。 绝色美人在怀,自己却是只能看不能做别的事,真心虐。 睡得迷迷糊糊的白狐这时候醒来了,取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后大力鼓动她——你可以借着人家亲亲摸摸抱抱主人么么么哒。 殷赤月:“……” 她选择沉睡。 不能用自己的本体碰,她宁愿只眼巴巴看着! 白狐使劲儿鼓吹——主人身上软软的香香的你真不摸摸蹭蹭? 殷赤月丝毫不为所动。 白狐嗷呜一声扑向姑苏凉——你不摸伦家摸啦主人伦家来了么么么…… 忍无可忍的殷赤月迅速抢占身体的控制权,而后跳下床,快走几步到架子旁边,照着那水桶就跳了下去,然后立即把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了白狐。 白狐一身毛湿透,四肢拼命地在水里挣扎,它怕水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啊! 殷赤月不理它。 嘤嘤嘤伦家再也不敢了求放过——白狐就是这么识时务的狐狸。 殷赤月这才掌控这身体,从水桶里跳出来。 白狐一到地上立即夺过身体的控制权,快如闪电奔到床上,就着被子打滚,一定要把自己美美的皮毛打理打理干净,嘤嘤嘤一身湿毛太丑了伦家不要嘤嘤嘤。 ------题外话------ 电脑坏了,一点钟偷摸着到店里码完更新的我简直要哭出来,┭┮﹏┭┮ 019:飞蛾扑火 夜,更深了。 这一夜,却有许多人彻夜难眠。 客栈内,少女在床上打滚了大半夜之后,到底耐不住心里浓浓的好奇心,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快速打理自己一番后拎着剑出门,咚咚咚咚直敲隔壁她哥哥房间的门。 灯光驱散了黑暗,身影隐隐约约。 不多时,一脸倦容的娃娃脸青年过来开门,恶狠狠的磨牙:“凌芳菲,现在什么时辰你知道吗?” “丑时啊!” 凌芳菲理所当然的回答,往里闯:“外边还有点冷,我们进去谈。” “夜闯男子卧房,你成何体统?!”娃娃脸青年太阳穴边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好歹忍住了才没向她动手。 “江湖儿女自当不拘小节!”凌芳菲振振有词:“而且凌慕云,你是我哥哥,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哥,又不是别的男人。况且不就晚上一起聊聊天,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以前还一起沐浴过呢!” 凌慕云:“……”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有这么个二货妹妹! 简直了…… “那是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 他强烈纠正她! “那也是有过啊!”凌芳菲嫌冷,一弯腰,直接从他手臂下钻了进去,大摇大摆坐在里边的椅子上,在他愤怒地看过来时冲他招手:“过来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这召唤狗的手势…… 凌慕云简直都快暴走,‘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大踏步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咬牙切齿的道:“你最好是真的有事说,不然我一定把你丢出去!”大晚上的扰人清梦,简直罪无可恕! “没事我找你干嘛?”凌芳菲小嘴一撅,拍拍旁边的椅子:“坐下,我有大事跟你说。” 这货是我妹! 这货是我妹! 这货是我妹! 重要的事情念三遍! 凌慕云压下暴走的情绪,坐到她身边:“说!” “哥哥哎……”凌芳菲歪着脑袋看他:“就是关于那两个少年,你还知道些什么?” 大晚上就是为了向他打听别的男人?! 凌慕云鼻子都差点气歪,拍案而起,指着门的方向:“你给我滚!” 越远越好,简直不想看到她。 “说话就说话,发什么狗脾气啊你?!”凌芳菲也是拍案而起,比他更凶:“而且我找你,是跟你谈关乎我终生大事的重要的事,你怎么可以不认真对待,还在这呵斥我?” “啥?” 凌慕云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看上那一个持重剑的少年了!”凌芳菲掷地有声的道。 卧槽! 反应过来的凌慕云顿时化身咆哮教主:“你疯了你?” “我好着呢!”凌芳菲只退后一步,掏了掏被他大声吼得发疼的耳朵,骄傲地扬起下颌:“那少年不止生得丰神俊朗,还武艺高强,就是夫婿的最好人选!你这次带我出来,阿娘也不是嘱咐过你要为我物色夫婿的人选么?现在好了,我自己有看中了,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关于那少年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就行,其余的事我自己安排。” 她警告他:“要是你有所隐瞒导致我追人失败,你就等着养我一辈子吧!” 这白痴! 凌慕云都恨不得给她脑袋上浇一盆洗脚水:“方伯说的你没听到吗?那少年是断袖!断袖!” “断袖怎么了?”凌芳菲丝毫不以为意:“为了了解这个我还特意去买了话本子,那里边断袖也是可以生儿育女的。而且断袖也可能不过是人家好奇之下的尝试,就像表哥娶表嫂之前,不也养过一段时间的娈童吗?” 真看不起他大惊小怪的样儿! 读懂她表情含义的凌慕云差点疯了! 他忍无可忍一把拎住她的耳朵:“有用的书不看,成天看那些乱七糟八的你还是不是姑娘家了?凌芳菲我告诉你,你听话就给我好生待着,不听话我打断你的腿把你拎回去!” 与其让她痴缠一个断袖少年,他宁愿打残了她再养她一辈子。 可他忘了,他压根就不是她的对手。 凌芳菲此时也是火气上了心头,一掌挥出,强劲的罡风朝着凌慕云的脸扑去,他火速侧脸避开,她耳朵一获自由就疾退至门外,攀着那护栏,借力一翻身便是从二楼一跃而下。 绝对不能让她就这么跑了! 凌慕云追出去,也是从二楼跃下,追着她而去。 方伯这时候才从暗处站出来,怕他们兄妹晚上遭遇麻烦,也是追了过去。 他们走后,隔壁的房间有低低的啜泣声响起。 黑暗里,墨三娘死死地捂住唇,却仍然控制不住悲声的外泄。 这么多年……她苦苦等了这么多年,以为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终于等得了至爱的殿下归来。 可是她听到了什么? 她听到…… 夜晚客栈里听到的话和刚刚听到的一切的讯息糅合到一起,她几欲疯狂。 “啊!” 她再忍不住地尖叫出声,扯被子往地下扔,接下来是枕头和被褥……等能扔的她都一个劲儿地往外扔。 墨子毅一进来,迎上他的就是她凌厉的长鞭攻势。 他身形一侧,避开她的攻击的同时绕到她背后,掐住她的手臂用力一带,直将她另一只手也拉过来紧紧压在背后,她手上的长鞭啪一声坠地时,身体也再动弹不得。 “放开我!放开我!” 墨三娘犹如笼子里的困兽,死命地挣扎着。 “三娘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墨子毅愤怒地在她耳边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墨三娘哭喊出声,更用力的挣扎着,手腕被攥成青紫色,那么剧烈的疼痛却也比不过此刻她心里的痛苦。她整个人呈歇斯底里的状态,又是披头散发的样子,真跟疯了一样。 墨子毅强行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狠狠一记耳光扇过去。 ‘啪’! 那么大的声音。 墨三娘脸上火辣辣的疼,白嫩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鲜红的巴掌印显现,她停下挣扎的举动,不可置信的睁圆了双眸,滚烫的热泪在眼眶中打转转:“你打我?” 墨子毅心中一痛,却不得不狠心道:“打得就是你!” “为什么?”墨三娘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兄长,我做错了什么?” 墨子毅咬着牙,狠狠的道:“三娘,阿娘从小就教我们,不要去妄想不属于我们的东西,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可是我有错吗?”墨三娘激动的哭喊出声:“我心悦一个人,有错吗?” “你心悦一个人是没错,可是那个人对你毫无感情,你在这发疯,不是错那又是什么?”墨子毅真恨不得狠狠拍醒这一个死脑筋的妹妹:“别说是殿下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就是以前没有的时候,他也未曾对你动过心,从头到尾都只是你一厢情愿!” 这话,太残忍。 就犹如一柄刀,生生将她的心割裂,鲜血淋漓。 墨三娘一双眸子已成赤红,:“他不曾对我动心如何,从头到尾都是我一厢情愿又如何?我是他的未婚妻,我的手上有先皇亲笔写下的婚书,只要一日婚约未解除,我便一日是他的人!” “三娘,你醒醒,你醒一醒好不好?”墨子毅握住她的肩膀,紧紧地:“那是先皇定的娃娃亲,人都已经没了,如何能作得了数?况且现在的情形,即使归来的殿下并不是断袖,他上门要求履行婚约,爹娘又如何会把你嫁给他?你听我的话,放手吧!” 从头至尾都没有希望,为何不干脆放下? 墨三娘崩溃地大哭:“我放不下,放不下啊!” 若是她能放下,又怎会痛苦这么多年? 墨子毅也是红了眼眶,他知道他的话是在她伤口撒盐,却也不得不说:“放不下也要放下,三娘。殿下失踪这么多年,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殿下了,你和他是没有可能的,不要说爹娘,就是我也不会把你交给他。” 墨三娘哭声一止,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墨子毅避开她的注视,狠心道:“这次回去,我会让爹娘给你物色一个夫婿,让你尽早嫁出去。” “我不要!”墨三娘睁大了一双红肿的眸子,头一次跟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自家兄长:“人之所以为人,是讲忠信义,言出必行。殿下归来,无权无势又如何?他是我的未婚夫,我就是日后跟着他吃糠咽菜我也绝对不会羡慕你们奴仆成群、锦衣玉食!” “可是殿下不会娶你!” 墨子毅简直要被她的固执逼疯。 要是殿下真有心,他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会帮她。 可是现在,分明就是她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 “现在不会不代表日后不会!”墨三娘决绝地看着他:“兄长,有姑娘去追逐另一个少年,我便是去追殿下。你若是今日不让我走,我就自尽在你面前!” 她说到做到! “你这又是何苦……” 墨三娘怆然打断他的话:“苦……我都苦了这么多年了。” “我打小就知道我是要嫁给殿下的,也一直为能配得上殿下而努力着。可是一场宫变,一切面目全非,那么多人都说殿下死了,我却不信,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我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了现在,终于等到了殿下。” 她表情似喜却分明被渲染上浓烈的悲伤:“兄长,殿下如今喜欢少年又如何?昔日我能为殿下舍弃武装扮红妆,今日我一样能为了殿下舍弃红妆就武装,只要他喜欢,我可以当自己是男子。” “你何必呢?” 做得再多,殿下也看不到啊! 墨子毅放开对她的钳制,眼睛红了一圈,心里无比的难过,太心疼她。 “只要殿下能喜欢,我做什么都可以。” 为情而生,为情而死。 墨三娘知道自己的行为无异于是飞蛾扑火,可她心甘情愿。 愿以余生豪赌一场,无怨无悔。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长鞭,朝他一拱手:“你回去回禀爹娘,此生若不能嫁给殿下,我愿从此青灯伴古佛,再不出嫁。兄长,告辞!” 墨子毅急了:“这么晚,你要往哪里去?” “我现在哪里都不去。”事实上她也没有地方可去。 墨三娘道:“我会在这里等着那一对兄妹回来。” 她的打算,还不想跟他说。 墨子毅知道她性子倔强,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于是道:“明日先回府上,一人计短两人计长,阿娘素来疼你,定会为你想出万全之策来的。” 他的喉头亦然有些干涩:“我……我也会帮你。” 最后的话语,声音细弱,却也足以让人听清楚。 墨三娘的眼泪再度涌出泪来,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办。” 她不想牵连任何人。 转身,她大步走出屋去。 寒风吹起,风干她脸上的泪。 她面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坚定。 020:醋海生波 天色渐明时碧蓝的天空的东方开始浮现鱼肚白,而后点点金光从云中透出来,渐渐地红红的影子若隐若现,而后不久火红的太阳便是升了起来,灼热的光芒遍洒大地。 云朵散开,天空万里无云,是难得的好天气。 殷赤月收招,还剑在鞘,接过锦绣递来的帕子将脸上的热汗擦拭干净:“然后?” 单膝跪在她面前的毓秀宫的宫人回禀道:“墨三小姐回到了客栈的房间继续等,凌芳菲在方伯的干预下被凌慕云打伤,他们带着她连夜赶回了碧游山庄。” 殷赤月眸色微动:“碧游山庄。” “他们以锻造武器起家,一等的武器多是出于此地。现任庄主是一流的大师,其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几年一等的兵器皆是出自此子之手。” 他说完又道:“凌芳菲是天生的武学奇才,习武一日千里,少有人能及。只大概是家人太过宠爱她,所以养成了一副过于单纯的性子,总是闯祸。” 否则凌夫人也不会这么着急想把人给嫁出去。 殷赤月眼眸眯起:“还有吗?” “还有……”他想了想道:“碧游山庄的人给您投了名刺。” 她怎么不知道? 殷赤月眯起眸子:“投给谁手上的?” “云墨。” “何时?” “前日午时。” 是她‘沉睡’的时间。 殷赤月微微抿唇,之后云墨找过她几次,到底是忘记跟她说,还是刻意? 下一秒她就否决了自己的的第二种揣测——以云墨的老实巴交的性子,八成是忘记了。 现在这时候…… 她顿了一顿,问他:“还有事?” “无。” “继续盯着,有事再来汇报。” “是。” 他离开后殷赤月转身,就对上了锦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少爷,你超厉害的。” 跟他们一起来,都没出去,却是不动声色布置好了一切,简直不要太棒。 果然是她的偶像! 锦绣竖起了两只大拇指,脸上的笑容比那阳光还要更灿烂。 谁都喜欢被夸。 殷赤月唇角微弯:“你也不错。” 医术高明,上一次在校场能强行使用武力,大部分的功劳都要归功于她。 锦绣脸顿时红成了苹果,差点没尖叫了。 偶像夸我了夸我了啊啊啊! “我一定会更努力的。” 绝对不负偶像的期待! 殷赤月点头:“我信你。” 她在医术上天分的确少有人能及,加上刻苦认真的性子,成为名医的那一日不会太遥远。 锦绣‘嗷’一声,兴奋地都快要晕过去:“我这就去看医书!” 一定要尽早找出办法,还她健康! 殷赤月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身影,唇角勾起,往里屋的方向行去。 房间的姑苏凉初醒,听得她的脚步声了却不愿从温暖的被窝起来,抱着被子打了个滚儿滚到外边,以手支颐,乌溜溜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望着走进来的她。 “不起来?” 殷赤月搁下剑,打开柜子找衣裳。 “不要,要阿夏亲亲才能起来。” 心结已解,姑苏凉又恢复了他黏人的本性,撒娇信手拈来。 殷赤月挑衣裳,声音没什么起伏:“那你继续睡。” 才不惯着他。 “好狠心……” 娇软的声音响起的下一刻,他便是到了她身后,柔若无骨的身子贴上她的后背,一双玉臂环住她的腰肢,下颌搁在她的颈项边,娇气的抱怨:“怎么可以下了床就对人家这么坏。” 那口气活像是她吃了不认账的负心女…… 殷赤月平静的指出:“是你自己赖床。” 她可没说他任何。 姑苏凉脸色一垮,嘴儿不满的撅起,任性的道:“你不亲亲,你就是坏。” “我刚练完剑。” 她一身是汗,往他面前凑什么劲? 姑苏凉满不在乎的道:“当年血水里我们都一起泡过。” 所以他怎么会在意她身上的偶尔的不净。 相反,他还喜欢呢。 嗯,她的一切,他都喜欢。 幽幽的,他叹息一声:“真想把官人变小了日日捧在手掌心里啊!” 这样她就是他一个人的,谁都再抢不走了。 殷赤月脑补一番那画面,面上泛起笑意:“别闹。” “哪有!” 他就是这么想的。 “待会一起去碧游山庄。” 她时间不多,耽误不起。 “再抱一会儿。” 他还舍不得放开她。 殷赤月垂眸,视线落在他交握在她小腹上的双臂上。 很紧,好似松了她就会跑一般。 这傻子。 算了,惯着吧! 自家的男人自己不好好惯着,难道还等着别人来? 她握着他的手臂,在他怀里转过身,仰起脸,轻轻一吻落在他撅起的唇上,含笑迎上他难掩惊讶的眸子,声音低而暗哑:“还要亲亲吗?” 傻子才不要! 要! 必须要! 送上门的福利简直太妙! 心情飞扬的姑苏凉就怕她改变主意,立即地捧住她的脸,加深彼此之间的亲密。 “英弟,关于这个……” 闷头走来的云墨将要跨进门槛时下意识抬头,一看到里屋情形,脸顿时红得跟煮熟的大虾似的。他忙用袖子遮住脸:“我突然想到还有事,先行一步。” 急急忙忙就要退。 “等会。” 殷赤月却是叫住了他。 要不要回头? 云墨很是纠结了一番,到底还是转过了身来,只眸子盯着脚尖,一副局促的模样,好似刚才被人瞧见的人是他自己一般。 姑苏凉见他这模样,刚才被打扰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他软软地依偎在殷赤月怀里,娇笑出声:“官人,兄长害羞了哟。” 云墨白皙的脸涨得通红,挖地洞埋了自己的心都有。 怎么就偏偏赶上这时机了? 要是早一点,早那么一点点…… 殷赤月打断他的胡思乱想:“迟些我们会出门一趟,兄长有何需求尽可对锦绣说,她会安排好一切。” 云墨被她平静的语气神奇地安抚了下来,他想到那个毛毛躁躁却十二分热心肠的锦绣,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来:“没问题的。” “兄长寻我,是有何时?”殷赤月将话题拉回正轨 云墨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忙走过去,将手上的草图递给她看:“你看,这是我根据你之所言设计的改良后的神臂弓的箭,1宋寸为3。12cm,按6~8寸计算,就是19~25cm。” 殷赤月想了想道:“根据这样的长度,截面积也必定相应减小,箭的长/截面直径比和普通的箭相当或略粗壮一点是合理的,如果和普通的箭一样粗,则空气阻力太大,速度衰减很快,射程也会大大缩短,箭要做得轻些才好。” 云墨点头:“我也是这么想。4石6斗拉力,40cm的做功距离,这样的复合弓,大约可以使20g/22g/24g的箭分别获得140~150m/s的初速度。我计算过16~26g的箭的各种情况,不考虑更轻的箭是因为弩的能量转换效率太低,不考虑更重的箭是因为初速度低,又要减少迎风面积以减少阻力,要达到预定的重量,箭需要几乎全部由金属组成,再增加重量就达不到了,因为箭的长度应在6~8寸,不应超过9寸。” 殷赤月‘嗯’一声:“就按照你的想法做。” 云墨笑起来:“到时候给你看成品。” 殷赤月唇角微勾:“我期待你给我惊喜。” “不会让你失望的。”云墨开心地收起草图,攻克难关的感觉就是好啊,他现在浑身都是力气:“我先去忙,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哈哈哈。” 他愉快地跑了。 殷赤月看着他背影,摇了摇头。 这人一忙起来便什么事都顾不上,昨儿就是窝在房间里一日,晚膳时分还是锦绣敲门无果后强行破开门把人给拽了出来。看来为了这人能长长久久活下去,她该为他多准备些瓜果点心、肉脯什么的,不然一个月后她就得带一具干尸去璇玑门了。 带干尸…… 这画面其实还挺喜感的。 她唇角微微一翘。 一直注意着她的姑苏凉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这好不容易才解决掉一个夜玖,现在又来一个云墨,这是几个意思? 他揽着她腰身的手一紧,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官人先前不是急着去碧游山庄,怎么现在就不急了?嗯。” 最后那个字,一音几转,端得是格外的意味深长。 纵使是粗神经如殷赤月也是发现他的不对劲,她蹙眉,不答反问:“你在闹什么?” 刚不都是聊正事吗? 她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好好的怎么就闹上了脾气。 可就是这态度才让人冒火好不好? 姑苏凉跟被踩住尾巴的狐狸一般炸开了一身的毛,声音尖锐到变调:“谁闹啦?他好看你们聊得投机,你继续看他去,看人家干嘛?” 气呼呼地,他松开她,快走几步把自己扔在被窝里,一拉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分外用力的哼,传递出的中心意思只有一个——宝宝很生气,宝宝需要人哄! 殷赤月莫名其妙,这人怎么变脸跟翻书似的? 而且好好的,她去看云墨干嘛? 催进度? 人才走好吗? 一头雾水的她愣怔地站在了原地。 没声儿…… 竟然没声儿! 姑苏凉窝被子里憋得脸都红了,终于憋不住从被窝里钻出来,望一眼还站在原地毫无动作的她,委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走,人家不要看到你,呜呜……走啊!” 那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噼里啪啦地掉。 他眼眶红红,眉眼倔强,偏生相貌又过于美貌,这样就使得他看起来更招人疼。 殷赤月就是再傻也不会选这时候出去,更何况她高的智商可以填补低的情商,所以她没有按照他说的立即出去,反而是走到了床边坐下。 “不想看到你!”姑苏凉脸上明明出了喜色,却是傲娇地别过头,暗地里却又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悄悄瞥她,留意着她的举动。 多么的欲盖弥彰啊! 殷赤月有些想笑,抬手摸摸他头顶上的呆毛:“真的不想看到我?” “一点都不想看到你!” 语气气呼呼的,可是脑袋却没有从她手底下挪开半分。 反而是嘴角微微翘起,明显享受的模样。 殷赤月也很喜欢他发顶柔软的触感,忍不住多摸了几下过足手瘾后站起身,很遗憾的道:“本来还想带你到碧游山庄选一把好剑的,现在你既然不想看到我,那我便自己去了。” 选剑! 姑苏凉闭着的眸子骤然睁开,发现她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脸看,脸一红,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 “哦,那我不看了。” 殷赤月施施然走走回柜子边,拿出男装,径直往外走。 当真,没朝他多看一眼。 她就这么走了? 姑苏凉目瞪口呆,回过神眼眶又红了,掀被子在地上,也顾不得未着靴下地就往外跑:“你给我站住!” 可等他跑到外边,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一股子浓烈的悲伤袭上胸臆,他身子一软,蹲下身来抱着自己的膝盖,滚烫的热泪大颗大颗落在地上,纤瘦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活像是被抛弃的孩子,满心的惊惶和无助。 似又回到噩梦的边缘…… 他双手揪紧了里裤的料子,身子瑟瑟发抖。 止不住的恐惧在胸口蔓延,他在坠入噩梦之时却忽然听到她担忧的话语:“冷吗?” 他身体一颤,强烈的欢喜驱散了阴霾,蓦然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面前的她——那一张脸仍然是没有多少表情,可那眸子里分明就盛满了关切,她在担心他! 她真的担心他,没有不要他! “阿夏……” 他激动地扑到她怀里,喜极而泣。 021:万剑谷 碧游山庄如其名,依山傍水而建,环境清幽。 “如若不是你带路,人家实在难以相信碧游山庄是这个样子的。” 姑苏凉站在马车旁,有些惊叹的望着犹如江南水乡一般雅致的宅院,颇有种三观被刷新的感觉。其实也不怪他这么想,毕竟外边锻造兵器的地儿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情景,人来人往的忙得热火朝天,哪里像是这里冷冷清清,景色美妙得跟度假山庄似的? “这便是一流和三流的区别!”殷赤月微微颌首。 “你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姑苏凉偏头,有些好奇的看向她:“还是你以前就来过这?” “来过一次。” 那时候她还是‘夏语冰’的时候,师尊带着她来到这里,为她锻造了一柄长软剑,十分适合女子用。这剑她本也是十分珍惜的,只是自那次宫变后,她再也不想和过去的‘夏语冰’有任何交集点,便是再没有想过再去找回那一柄剑了。而以她之前的武功任意一把剑在手,她都能发挥极强的战斗力,对敌毫不怯场。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武功至多能使出的只有五成,这样一来遇到敌人就糟糕了,所以她需要趁手的兵器,才有了这一次的出行。 殷赤月迎着他微有探究的目光,平静的道:“走吧!” 姑苏凉想着这里不便说太过隐私的话,便是没有接着再问下去,上前他挽住她的手,看到她面上再次覆上的半边恶鬼的面具时忍不住恶作剧地戳戳:“你好似对这样子的面具情有独钟哎。” 分开后的第一次相聚,以后的数次她都戴着这面具,披着一身黑斗篷,教人难辨是男是女。 想到过往,他掩嘴轻笑:“当年你老胖揍人家,人家恶意揣测你定是长得极丑才会有这般糟糕的审美观,那时候人家还信誓旦旦要剥了你的伪装看看你到底长啥样呢。” 殷赤月唇角微勾:“现在呢?” 现在看到了怎么样? 她也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具体的样子。 多年的默契,姑苏凉怎会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正是人家心目中最完美的样子。”他双眸亮晶晶的,白皙的容颜浮上淡粉色,恰如暖玉生烟,美艳得不可方物。 大白天的说什么情话呢! 殷赤月面色冷然,白玉似的耳垂却是泛着红:“不早了,进去。” 害羞了哟。 将她表情变化收在眼里的姑苏凉掩嘴愉快的笑,她表情最近可是越来越丰富,这不就代表着在她的心里他的地位是一日重过一日了,这是个好兆头,他相信日后她彻底接纳自己绝不是难事。 只是她脸皮子薄,惯爱装面瘫,他心里清楚就行,不能当面戳穿她,万一她恼羞成怒就不好了。 这般想着,他‘嗯’一声,小鸟依人般挽住她的胳膊,随她一同叩响了门。 此行并没有想象的顺利。 碧游山庄的庄主和其夫人前一日才出发游览山河去了,现在执掌庄里事宜的是凌慕云,他正在气头上,并不是十分乐意见人,尤其是那一个让他和妹妹感情第一次陷入冷战中的人。 只是到底自己先递了名刺,若是只因为私人恩怨便是将人拒之门外,也实在显得他太过小家子气。 他踌躇一会儿还是让方伯去把人领了进来,而后客气让人上茶,此后互报姓名,说明目的。 听完殷赤月的话,凌慕云是拒绝的:“碧游山庄的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的七月,实在没办法安排下去锻造,再者好的材料搜集也是需要时间的。” “我可以提供原材料。”殷赤月早有准备。 “并不只是原材料的问题。”凌慕云傲然道:“不是我自吹自擂,这天下上好的制造兵器的材料,别的地方缺的,我碧游山庄必定还有多的。” 殷赤月同意他的话:“但是多并不意味着这里面有我要的。” 她准备的材料是千年的寒铁,触手生寒,配合她新练习的功法可以大幅度增加攻击的威力,这才是她执着的缘由。不过也不可否认,她对他锻造的技术也是相当的看重。她从来都是要求完美的人,能做到百分之百的话,为何要屈就于百分之八十? 这就是她不在外边儿找铸剑师而是上碧游山庄的原因。 “你可以先看看原材料。” 她将手边的黑色的长布包递出去。 凌慕云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长布包,他本就不愿意与她有多的牵扯,趁此机会推辞掉也是好的:“既然你已经准备好原材料就去寻别的锻造铺子吧!天下间并不只有碧游山庄一家锻造兵器的地儿。” 他叫方伯:“送客!” 方伯走过来:“二位客人,请。” 殷赤月面色沉静,不动分毫。 姑苏凉却是受不得气的,似笑非笑的看一眼凌慕云,殷红的唇瓣微启:“官人,不能锻造兵器的铸剑师活着也是浪费浪费粮食,最近粮价上涨,人家都不敢浪费银子,这人却光明正大的浪费着,真真让人讨厌呢!” 他媚眼一眯,嗜血的杀意毫不掩饰。 方伯绷紧了身体,那是遇到强敌才会有的反应! 这人,根本就不像表面那般无害! 凌慕云攥紧了拳头,刚抬起的臀再一次坐了下去,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羞恼。这可是在他自己的地盘,莫非这俩还能将他欺负了去? “你想干什么?” 他理想中的效果厉斥,最好是让这二人知难而退,可脱口而出的话却分明是色厉内荏,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是在虚张声势。 这话一说完,他自己的脸先红了一半。 “人家想干什么?” 姑苏凉一派纯真的模样,歪着脑袋望向殷赤月,娇软的声音诱人得如同情人间的耳鬓厮磨时呢喃,话语的内容却是让人不寒而栗:“官人,人家想要把他的指头一根根掰断,然后用刀子,一刀刀的把他的皮剥下来。” 对了,剥皮! 他双眸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语气却是委屈的如同一个馋糖果多日的孩子:“人家好久都没披新人皮了,好不习惯嘤嘤嘤。” 喜好剥人皮披上的妖孽…… 凌慕云差点没从椅子上跌倒下来,他难掩震惊的眸子盯着姑苏凉,讲话都结结巴巴起来:“风影……风影楼……你是风影楼的楼主姑苏凉?!” 姑苏凉朝他丢过去一个白眼:“即使你知道了人家的芳名,人家也不要理你。” 重新地,他眼巴巴的望着殷赤月:“官人,好不好嘛?” 他真的好想再披人皮呢! 卧槽! 道破真相的凌慕云都宁愿自己刚说的话都是放屁啊啊啊啊! 姑苏凉那样心狠手辣的妖孽,就是他爹娘都不愿招惹的,他怎么就碰上了? 他简直要哭了。 “内个严……严公子啊!” 他换上正义脸:“碧游山庄订单实在太多,每一个铸剑师都忙,独独我有空。哈哈……那个你看……你既然都把原材料带过来了,你这么诚心,我要是不帮你锻造出一把绝世好剑出来,不就堕了我碧游山庄的威名吗? 殷赤月面无表情的看向他:“呵呵。” 凌慕云的脸火辣辣的疼,可怨不得别人,自己闯的货就是哭着也要自己收拾了,他真不想自己的皮被剥下来嘤嘤嘤,他还小,他还没娶妻。 硬着头皮,他也跟着干笑:“严公子一看就是幽默的人,真好。” 殷赤月:“……”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下于锦绣。 凌慕云继续道:“这人好,出手也定然不凡。我一看那布包的别致造型就知道里边儿肯定是极好的原材料,我们铸剑师最喜欢的就是用好材料锻造出兵器了。” 他哈哈哈的干笑几声,憋住这尴尬癌,生硬地想要把场子给圆回来:“严公子把东西交给我,我必然在你限定的时间内交出完美的作品来。到时候严公子你得了一把绝世神兵,我们山庄又多出一重好名声,这是双赢啊双赢啊!哈哈哈。” 他笑得都快哭了。 眼巴巴的看着殷赤月——是死是活,你倒是给个准话儿啊! 她站起身。 这是要答应了么? 凌慕云眸子里的光芒顿时大亮,心里的小人在狂喜,哈哈哈的叉腰笑,面上却拼命作出一副冷静的样子,站起来:“合作愉快。” 他示意方伯:“把东西拿过来。” “慢!” 如冰的声音,一下子就冷冻了局面。 凌慕云面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方伯更是全神戒备。 殷赤月毫不在意,只冷冷道:“万剑谷。” 这地儿他们知道,怎么了? 凌慕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说,一脸懵逼看着她。 “我闯。” 碧游山庄的规矩——闯过万剑谷的人不但可以在谷里任选一把兵器作为自己的武器,还能让庄主免费锻造一把剑。 碧游山庄的剑从来都是一剑出,万家求,这样的规矩一传出去立即吸引了无数人前来闯关。天上从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儿,天下多的是头脑发晕之辈却也不缺头脑清醒的人。 这些清醒的人通过观察闯关的人和自己搜集的小道消息得出结论——娘的,这是个坑!一个专门为了把碧游山庄名声向世界推广的天坑! 一泓尊者、璇玑门主、碧游山庄庄主三位高人联手花费几年时间布置的谷是那么容易闯的吗? 摔! 这不是坑是什么? 是天坑有木有! 得到真相的他们眼泪掉下来,老老实实自己寻材料向碧游山庄下单子,再不敢生乱。 可就是这样,碧游山庄因万剑谷扬名天下,吊打一干以锻造武器的别的一干商家! 紧接着那订单跟雪花片似的,让不是同行的其他商人也红了眼! 莫不捶胸顿足,他们怎么就想不到这么好的广告? 可是再一想,他们有本事集齐璇玑门门主和一泓尊者这两位牛掰人物么? 不能啊! 不服,也只能憋着。 默默的,再绞尽脑汁想别的广告方式。 然后,十五年! 碧游山庄的万剑谷出名的一年内吸引了无数人来闯,却未有人能从谷里取出一把剑,都是满怀希望而来,一身是伤绝望回去。从这之后的十五年,碧游山庄的万剑谷再无人敢闯。 而今,她竟然说要闯?! EXCUSE/ME! 凌慕云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你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离谱的事? 殷赤月冷冷瞥他一眼:“我要闯万剑谷!” 一字一顿,他再听不清楚那就是聋子。 可这会儿凌慕云宁愿自己是个聋子! 麻麻,有人要闯谷怎么办? 他想哭。 ------题外话------ 晚上要出门,同事离职请吃饭,SO,我已经go、die。/(tot)/~ 022:群雄出动 位于碧游山庄后的幽谷草木繁盛,一片的鸟语花香,潺潺小溪旁有小动物出没,看到生人来立即藏躲起来,绿草在风中轻颤,花香扑鼻,蝶儿翩飞,景色极致的美丽。 这,便是万剑谷? 姑苏凉带三分冷厉的眸子望向凌慕云,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确定是这?” 一路上这人一直叨咕劝他们离开无果,保不准这人领他们走错路呢? 凌慕云苦着张脸:“确实是这,没错的。” “你看呢?” 姑苏凉问殷赤月,他记得她说来过这的。 她略点了头。 姑苏凉这才放了心,与她十指紧扣。 可凌慕云不放心啊! 他还想劝他们三思而后行,可对上姑苏凉那隐含威胁的目光,那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转而艰难的道:“这里头危机四伏,你们要是现在改变主意的话,我可以立即为你们锻造新剑。” 英雄总是惜英雄的,他忌惮姑苏凉,却是看好殷赤月。 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不应该因一时鬼迷心窍废在这。 而且他妹妹…… 娘的,想想都绝望。 殷赤月转过身来:“多谢引路。” 也多谢他的好心,虽然她一点都不需要。 凌慕云有些受宠若惊,可看到她冷漠的面庞,那一点儿小欣喜的火苗儿也是熄了:“愿君得偿所愿。” 他算是看出来了,她心意坚定再不会更改。 与其苦劝,倒不如祝福她。 也许,她能创造奇迹也不一定呢! 还有就是,他也实在好奇万剑谷里到底是什么情形。 说来惭愧,他虽然是碧游山庄的继承人,但是真正进万剑谷还是很小的年纪,而且还是误闯,那一次不是他祖父来得快,他怕是小命都会丢。经历过死亡的威胁后,他是再也不敢来这了。可好奇却是忍不住的,这万剑谷的一切于他就像是一只悬在眼前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果子,能看得见,却吃不到,就越是想要,只是到底缺了几分底气,便是只能馋着,不敢动手。 而今,有人主动,他也再起了心思:“在这之前,我有个不情之请。” 有求于人,殷赤月还是很客气的:“说。” “你若是真能闯过万剑谷,请绘出里面详细的地图给我。”凌慕云说完觉得有些不妥,忙补充道:“你绘制补出也没关系,只要详细跟我讲述一遍,我会自己寻人绘的。” 殷赤月道:“不用。” 凌慕云松了一口气:“那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口述再让人描绘总会差些,哪里有亲眼看过的人绘好? 她可以,真好。 殷赤月转过身去,从姑苏凉手中抽出手。 姑苏凉不肯放,攥紧了她的手,眉眼里皆是固执之色:“一起。” 殷赤月拒绝:“危险。” “正是因为危险,所以更要一起。”从凌慕云的叨咕中他已知了万剑谷的可怕,虽然他信任她的实力,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已经没有高超的武艺护身不说,一日最多也只能清醒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要在白狐的身体里养魂,这让他如何能放心得下? “不管,人家跟定你了。” 姑苏凉将她的手臂紧紧抱在怀里,大有‘你不带我,我就缠定你’的决绝架势。 殷赤月深黑的瞳眸如日光灼灼,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姑苏凉被她看得脸皮子有些发烧,却是固执地扬起下颌与她对抗。 边上充当背景板的凌慕云:“……” 娘的,绝对是在秀恩爱! 可上前打断他们——宝宝做不到啊摔! 最终还是殷赤月先收回目光:“好。” 姑苏凉欢喜得露出笑容来,松开抱着的她的手臂,转而牵住她的手:“一起。” 殷赤月点头,向前一步。 姑苏凉也跟着过去,二人一道走入其中。 如画的美景诡异地一凹,然后只是一个眨眼间走进去的二人便是已经不见了踪影,然后画面又恢复到原样。 凌慕云生生出了一背的冷汗,踌躇一会,他便是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书房,他亲笔书数封信飞鸽传书到各个武林门派。 名声太盛也是一种压力,万剑谷扬名之后无人能从中取出剑,不知是谁传出了里头藏着大量奇珍异宝的虚假消息。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许多人都对万剑谷生出觊觎之心,一个个却碍于魏帝对这里的高度重视以至于无人敢动。可是天子的保护是一把双刃剑,保不准这一剑就在什么时候杀了他们,他不敢大意。他继承爹爹的衣钵后,便是想要让万剑谷示重的心思。 只是,难啊! 几年前,爹爹因为练功走火入魔而心智大损,智力同痴儿无异。这样的爹爹如何能将破开万剑谷的法子教给他?他也动过去寻一白尊者和璇玑门主的心思,只是这两位高人,一个常年闭关,另一个醉心于机关之术不肯多见外人,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两个地方隔得也太远了,他要是把时间耗在赶路上面不管庄内的事,庄子里迟早完蛋。 阿娘和妹妹都是性子单纯之人,武功过人又如何? 双拳难敌四手啊! 他只能将压力担在肩上,竭尽全力保护山庄,也小心翼翼的不去招惹魏帝。 一忍,就是这几年。 而今,他终于有机会或可甩开这包袱了。 从书房里出来后,凌慕云望着天边火红的太阳,长吐出一口浊气:“成败在此一举了。” …… 大消息! 大消息大消息! 有人闯万剑谷啦! 碧游山庄的少庄主亲自传出的第一手消息,时隔多年又有人闯万剑谷啦! 这消息犹如一滴水骤然落到烧开的油锅里,顿时在天下炸了锅。 酒楼、茶肆、饭馆儿里边,大家聊得不再是风花雪月和寡妇门前,而是把焦点都聚集在此事上,一个个的脸上或阴戾或不怀好意、或心有算计……浮生百绘,一一上演。 (御书房) 魏帝听到这讯息,确定这闯关的二人是姑苏凉和殷赤月后,捏坏了一双他最爱转捏的铁球。 “好,很好!” 他就这么想要找死吗? 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死去,哪有那么容易?! 魏帝唤来死士,以御令调出三支死士精锐约莫五百人:“立即入万剑谷,抢出姑苏凉!” 五百死士领令而去。 之后,魏帝唤来方大人,命令他带一万大军守住碧游山庄。 方大人领令而去。 他走后,魏帝出御书房,乘坐御辇来到一处宫殿。 宫殿华美而恢弘大气,却是宫门紧闭,无人看守。 总管太监张公公过去敲门,不一会儿后有宫女上前开门来,对上那明黄的轿辇,立即跪下呼‘吾皇万岁’。 张公公去里边通报接驾。 魏帝留下了轿夫,只自己一人进去。 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女跪在道路两旁,叩拜,皆呼‘万岁’。 却无一人敢把目光从那深黑色的靴子上挪到魏帝身上,这一位铁血的皇帝寻常时候已经是威势逼人,而今又携一身煞气,简直犹如阎王再世,谁敢不长眼的敢弄出动静吸引他的注意力? 没人敢,一水溜儿的人皆把脑袋低到最低,就怕一不小心送了性命。 魏帝一路畅通无阻闯入内殿,他进去时里边的美人正在画眉,她从镜中看到他难掩煞气的面庞,一双风流的狐狸眼妖冶地上挑,身却不动分毫:“大伯,今儿想让弟媳侍寝么?” 那声音犹如轻羽,轻轻的搔动人最痒的心底一处,端得销魂。 美人如妖。 只是那话语的内容,内涵略多。 魏帝蓦地停下脚步,寒冰般的眸子盯着镜中画眉的美人,浓烈的杀意毫不掩饰。 美人却丝毫不惧,她画好最后的眉尾斜飞的一笔,站起身来,却好似没骨头似的斜倚在梳妆台上,掩嘴轻笑:“或者,就只是为了看这一张熟悉的脸,然后再一次的醉酒,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重情的……” 她话语一顿,而后殷红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畜、牲!” 张公公蓦然色变,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魏帝脸色更是冰冷得骇人:“你找死?” “大伯何出此言?” 美人垂手交握在小腹上,语气是天真的,脸上的笑容犹如曼珠沙华般妖艳,眉眼间却是充满了那浓烈的根本不屑掩饰的恨意:“弟媳不是早死了么?你忘记了么?就死在八年前的那一夜。” 那一夜宫门血染,宫殿内的道路都被那血染得通红,寒鸦凄鸣,是为他们最后歌的葬曲。 她挚爱的夫君就死在那一场变故里。 那样惨烈的场景,她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 只恨,不能手刃仇人! 姑苏语双眸讥诮的眯起:“或者你忘记了,需要弟媳告诉你是如何亲手杀掉一母同胞的弟弟、残害无辜宫人、幽禁弟媳、并逼死皇太后等一桩桩一件件你犯下的滔天大罪?” 魏帝脸色几次变化,却终还是按捺下心里澎湃的杀意:“凉儿,没有死。” 凉儿…… 姑苏语瞳眸顿时深深一缩,魏帝一双眸子紧锁住她,却见她下一刻就已经收敛了全部情绪,面色冰冷:“所以你想借我,引他上钩?” 魏帝确有此意,否则也不会留她到现在。 姑苏语笑出声来,先是轻笑,而后近乎是癫狂的大笑,她笑出了泪来,目光凶狠如刀:“魏行逸,你做梦!我姑苏语哪怕舍了这命,也定然不会让他落到你手里!” 魏帝冷冷看她一眼:“你姑苏家,可不止你一人。” 姑苏语瞠圆了双眸,洁白的贝齿深深陷入唇瓣,鲜血从齿缝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不想你家门倾覆,便好好活着。”魏帝说完,目光瞥到一旁的张公公:“带人看好娘娘,她若损伤一根汗毛,你们所有人自尽谢罪!” 张公公噗通一声跪下:“是。” 魏帝拂袖而去。 (毓秀宫内) 严秋葵接到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迅速集结四部精锐人手,由冬英带领着火速赶往魏国。 冬英领令后,自己明着带领四部的人手,暗地里却让千雪统帅之前她从各个世家,以及殷赤月从皇家挖的死士队伍交由千雪和李大带领着早她们一步出发,直向碧游山庄去。 又能追随她左右了。 千雪策马,素来淡然如水的眸子此刻精光熠熠。 喜悦,在心里。 (天下各处) 武林人士统统出动赶往魏国,为的就是能一睹闯关人的英姿,当然了更多的他们还是为了传说中的宝藏而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从来不是假话。 当然了也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是为了自己担心的人而来。 比如一泓尊者和璇玑门的门主。 023:危局 外边的风云变幻影响不到万剑谷,他们在前行。 “你可知我们此行的目的?” 累了停下来休息的间隙,殷赤月问姑苏凉,无怪乎她会有此问,实在是她发现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跟她在一起久了,他的性子有越来越往‘傻白甜’发展的趋势,具体表现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就像现在她突然决定闯谷,他连缘由都不曾问过。 须知,他们已经进来一个时辰。 姑苏凉打开了水囊递给她:“你知道就好了。” 十分理直气壮的口吻。 殷赤月:“……” 所以他是在确定她不会加害于他之后,各种放心大胆了对吗? ╮(╯▽╰)╭。 不过这样,也好。 可是有些事,该说的还是得跟他先说。 殷赤月道:“碧游山庄的万剑谷出名之后的十五年中未有人从这里取出一把剑,之后便是有人传出这里藏有重宝的消息,引得多方觊觎。我们这次闯谷若能得剑出去,必定会引得天下人瞩目。要想不在明面上被为难,必定要把自己放在一个瞩目的位置上。” 姑苏凉闻言也开始思考起来:“只要能从这取剑出去,你到城里边儿定会有多人递上名刺结交,届时不要说一般的人,就是魏帝也不在明面上轻易敢动你。” 这就达到了暂时他们想要的安定,然后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筹谋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只是其一。”殷赤月肯定他的答案,而后道:“万剑谷之于碧游山庄,之于天下意义特殊。” “嗯?”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这里被传有重宝吗?” “这和凌慕云对你提出的要求有关系?” 殷赤月很欣赏姑苏凉总能抓住她话语里的重点的本事,也便是耐心给他解释:“这里有没有重宝虽然到我目前还不知道,但是天下人把这里当成一块肥肉却是真的。凌慕云让我绘制出这里的地图,为的就是揭开其神秘面纱,示众天下保自身安稳。只是自碧游山庄曾经的老庄主仙逝后,现任的庄主几年前练功走火入魔已经如同痴儿,凌慕云年纪尚轻根本就没有打开这里的本事,所以便是把希望寄托在了我身上,只要我能达成他所愿,我便是卖了他天大的人情,日后我若是有求于他,他必定不会推辞。” 一个人的人品,从谈吐之间便可看出大概,凌慕云是君子,毋庸置疑。 “那你有把握吗?” 纵使相信她是天纵奇才,知道真相的姑苏凉还是忍不住会为她担忧。 殷赤月取过他手上的水囊,喝一口水润润喉才道:“五成的把握,另外的五成看运气。” 师尊和旋即门门主、碧游山庄的庄主联合起来布置的满是陷阱的万剑谷,就是她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 “亲爱的,我们还是原地返回吧!” 姑苏凉立即就改变了主意。 万剑谷这么危险还是留给别人好了,他不在乎任何身外之物,唯一在乎的只有她的安危。 “你要什么,人家定会为你寻得的。” 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也舍不得让她拿性命冒险。 殷赤月偏头,望着他难掩担忧之色的眸子,唇角微微上翘,心里有喜悦如同波纹一圈圈在心湖漾开,却是坚定的道:“这一趟,不能不去。” 姑苏凉蹙起了眉心:“为什么?” 为什么…… 殷赤月深呼吸一口气,眯起眸子,黑沉的瞳眸望向远方,目光深邃而悠远:“我听到有声音在召唤我。” “额……” “怀疑?” 她的目光重回他的脸上。 姑苏凉摇摇头:“相信你。” 只要是她说的,他都信。 真傻啊…… 这话要是换别人听,肯定会认为她脑子有问题,也只有他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殷赤月心里叹息,心情却是很好,却并不打算跟他详细解释这些,而是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好好记住。” “嗯。” “师尊布阵喜好将迷惑人心,所以你在这里看到的很多东西都是幻象,不要去相信。”殷赤月给他打比方:“这里封了也有许多年,你看眼前风景如画其实不然。” 她从袖子里掏出几枚棋子,飞射而出。 姑苏凉凝目看去,便是看到不远处的‘潺潺溪水’秒变大树,周边全是及人高的草。 他才想起,一路都是她牵着他走,否则真让他自己走,还真不定会撞成什么样。 “你师尊真厉害。” 他由衷赞叹。 殷赤月‘嗯’一声:“师尊的确厉害。” 没有他手把手的教,便是没有现在的她。 “阵法和奇门遁甲在一起通常以五行方式排列,下面五行与颜色,方位对应的关系你要牢牢记住。”殷赤月道:“属火的颜色:红色、紫色;属土的颜色:黄色、咖啡色、茶色、褐色;属金的颜色:白色、金色、银色;属水的颜色:黑色、蓝色、灰色;属木的颜色:黑色、蓝色、灰色;属木的颜色:绿色、青色、翠色。” “五行结合天干地支与方位的对应关系是:甲乙东方木,丙丁南方火,戊己中央土,庚辛西方金,壬癸北方水。寅卯东方木,午巳南方火,辰戌丑未四隅土,申酉西方金,子亥北方水。” 殷赤月说完,问他:“记住了吗?” 姑苏凉摇摇头:“再说一遍。” 从未接触过这些,一下子还真记不清楚。 殷赤月便是又耐心给他复述了一遍,姑苏凉仔细记,加上自己的理解,便是记住了。 “然后便是细致观这些颜色判定方位,紧跟在我后面,能躲就不要硬抗。” “好。” “还有……”殷赤月很郑重的叮嘱他:“在这里你的五识,最不能相信的便是你的眼睛。” 姑苏凉点头,见识过了。 “启程。” 殷赤月将手里的水囊还给他。 姑苏凉装好,牵着她的手走。 她的手骨节匀称,莹白如玉,微有凉意握着却是极舒服。 而且,十指紧扣,肩并肩走,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他微微的笑。 眉目舒展,唇角微翘,浑然天成的妖媚和清纯糅合,更是美好至极。 …… 风景,却是一点都不美。 他们现在所在的方位在山腰上,这里与对面山峰仅有一根儿臂般粗的铁链相连,铁链下的一切被浓雾所笼罩,而正因为看不清楚不知其高低,反而是更让人平添恐惧。但凡是有恐高症的人往那下面瞧上一眼,怕都要被吓哭。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姑苏凉到底记起来殷赤月交待的话,问道。 “真倒是真的。” 殷赤月若有所思的道。 “有什么不对吗?” 姑苏凉总觉得她还有话没说完。 殷赤月上前仔细看了一看,从地上捡起数块小石头,运真气将小石头抛出去。 迷蒙的一切,顿时清晰起来。 她扶额~(╯﹏╰)——还不如不清晰呢。 姑苏凉看过去,也是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铁链下方实在的只有两丈多高不算可怕,但凡是轻功卓绝的人都会惧怕这点高度,可关键是那下边儿一溜儿遍地都是色彩斑斓的毒蛇,简直不要太好看。 “恢复原样?”殷赤月看他脸色不好,建议道。 姑苏凉深深吸一口气,这点他还承受得了,只要不看还是没问题的:“不用。一起走?” “我先过去。” 她熟悉阵法,万一前面有什么拦路也好处理了。 “好。” 姑苏凉看出她的盘算,也不欲与她争。 阵法什么的是他的短板,他有自知之明,才没有一定要在人面前逞强的心思。 殷赤月最欣赏他的也是这一点:“我先过去。” 说罢,她足尖一点,飞身而起上那铁链。 铁链突增重量,一下子摇晃地厉害。 姑苏凉的心提起来,睁大了眸子去看,却见她身如灵燕,几个纵跃间便是不见了踪影。 是安全了还是…… 他拒绝去想后一种可能,半刻钟后,一声高亢的长啸声响起。 这是安全了。 姑苏凉紧绷的心弦一松,也是飞身而起,踏那铁链。 他身法卓绝,轻功比不得殷赤月却也是一流,到底是凭着自己的功力到了半路,可就在这时候铁链忽地一震,从中间断裂,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往下坠去。 这……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对面等人的殷赤月脸色一白,就要上前。 “不要管我!” 姑苏凉高喝一声,他紧攥住自己握住的这一截铁链,危险当头他出奇的镇定,身下用力握紧铁链一荡,飞羽般飞向那往殷赤月方向去的铁链,在与其还有一段距离时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放掉怀中紧抱的铁链,扑向另外半条铁链。 这简直就是与天搏命! 即使看到他已经成功抱住铁链,殷赤月的紧绷的神经也没有松开半分。 距离这么远,光凭着一条铁链而没有其它支点他根本过不来。 要是真让他就这么掉下去…… 不行! 绝对不行。 他们身上是携带了避蛇虫的药,可是砸到蛇窟里,谁能保证安全? 那么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她飞身而起,以鹰隼之势冲向他的方向。 姑苏凉正艰难地借着铁链荡,发现动静一眼就看到了她,他眼眶顿时就红了,想叫她不要管他,可是这样的情形下如何能一心二用?他心一横,借着铁链往上爬。 能爬多少是多少,能让她远离危险一分算一分。 她待他这么好,日后就是刀山火海他也随她。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危局中各自努力。 却在这时候,铁链再度从中间断裂。 024:驭蛇 殷赤月一脚踏空,身子一斜,长腿后挽缠住断裂的铁链,同时一按手腕镯子一处凸起,金丝绕出,直往姑苏凉的方向而去。 却于此时大风起,吹起峰中毒瘴直扑入他的口鼻。 姑苏凉立即屏住了呼吸,想要借力而起那手上抓着的铁链却再一次断裂开来,他身体直坠下去。 她的金丝绕缠空。 刹那,白狐惨鸣。 轰! 头脑中好像有东西炸开,殷赤月眼前一片空茫,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如潮汐在她胸腔涌动,她死死咬住唇才让自己没有当即崩溃。 长腿一甩,直甩开那沉重的铁链,再不用力气,任由自己往下坠去。 正极力控制自己身形的姑苏凉冷不妨看到她这模样,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阿夏!” 平日柔婉似咏叹一般的声音如今已成破音。 能出声,那情况不算太差。 殷赤月彻底冷静下来,快速在脑海里计算和他的距离。 近了。 越来越近了,终于她抓住时机再次按动手镯上机关,金丝绕猛地一缠便是将他腰肢缠住,再用力一拉,直将他拉到怀里以左臂拥住,来不及跟他解释许多,她右手一抖,黑白二色的棋子雨般落下。 棋子落下的地方只听渗人的嘎吱声响起,如同锈掉的机器重新启动时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响,一块巨大的隔板从地上升起来,正好就遮住了那一大片毒蛇聚集地,让它们无法爬出来。 “阿夏,你有没有事?” 一安全,他立即急声问她。 “现在有事的人是你,现在不要说话,别妄动内力。” 不想分心,她干脆点了他的哑穴。 而后,仔细看下面的情形。 下面,平静无异样。 殷赤月心一松。 可随即,她又警惕起来。 璇玑门门主布置在这里的局,会这么简单? 事实证明,真没这么简单。 就在他们还有十米的距离要落在隔板上时,一柄柄长矛蓦然从隔板的凹处如雨后春笋冒出来,黑沉沉的乌枪头泛着点点紫色,一看就是曾经被人抹了要人命的剧毒。 娘的! 好脾气如殷赤月也想骂脏话了。 绿、青二色,正是阵法里的东方,即使闯过了这里,等着他们的还有刀山和火海。这要是放在昔日她定然无惧,可现在她能用人身的的时间只剩下短短半个时辰,姑苏凉又中了毒,这要怎么办? 还不如刚才掉蛇窟呢! 对了,蛇窟! 她顿时有了主意,解开捆着姑苏凉的金丝绕,在快落到长矛上时猛地出手,数百根长矛生生被她折弯,而她脚才在长矛杆子刚,借力一跃,御风而行直往远处机关所在的地方去。 只要能毁了这机关,他们就安全了。 姑苏凉红着眼睛的看着她一人苦苦支撑,好想自己帮忙,却是被制住一动不能动,心里无比痛悔。 若是之前信她,不开口说话,那毒瘴是不是不会入自己口鼻了? 鼻子发酸,身体轻颤。 他定是被吓坏了吧! 殷赤月这么想,有心想要安抚他,可实在笨嘴拙舌说不出安慰的话,而现在所处的险境也根本容不得她一心二用,她几乎是祭出了全部内力在赶路,可越往前,那长矛就越灵活。 伸缩自如,宛若有人巧手拨弄机关对付外来者。 一力破百智。 殷赤月长袖一抖,数道刚劲的罡风席卷,直将那些长矛生生拔出,于空中粉碎。 她踏沙而行,一路所向披靡。 若此时有人这般看着,定会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不是鬼,哪来的这样神鬼莫测的手段? 只是从来表面的风光不代表实际一样的潇洒,她的手段是狠的,内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可是她不能停,也不敢停。 她知道的,若是停下,下一刻穿肠破肚的就是她。 大阵和机关的加持,何其危险,怎能容忍丝毫松懈? 不能! 她全力飞奔,缩地成寸,终于在将力竭时寻到阵眼。 袖子藏着的双匕出,斩断双齿轮上维持运行的铁链,强行毁掉机关。 咔嚓一声! 机关的齿轮错位,上面的瞬间内缩,而后隔板轰然倾塌。 土石飞溅时,她使最后的力气将姑苏凉的脸按在自己怀里,自己屏住呼吸,于飞沙走石中辨出生路,一飞冲天直奔向远处足有十个青年手拉手环抱的大树上,坐稳后放姑苏凉于枝桠,颤着手从袖子里取出解毒药喂他服下,而后解开他身上的穴道。 解药入喉,姑苏凉恢复一二力气后立即运内力恢复功力。 殷赤月看他一眼,松了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只好在,她早先做好了准备,这一晕,脖子挂在了树杈上,背后又有粗壮的枝桠相护,这才没有跌下去。不然闯过那么危险的机关大阵没死,却因为体力不支从树上掉下去摔死,这笑话简直足以让人笑一年。 姑苏凉恢复几分功力后立即看向她,发现她双眸紧闭,脸刷地就白了。 立即的,他去把她的脉,却碰到了一团绵软。 他愣怔地垂眸,就看到白狐仰着毛茸茸的脸正对着他。 下一刻,她暗哑的声音响起:“明日我会醒来。” 而后白狐的眸色一黯,只是比之先前多了几分担忧之色,它拿头蹭蹭主人的手掌,再抬起头时,一双湿漉漉的眼眸里好似有泪水弥漫一般。 姑苏凉鼻子一酸,也是红了眼眶。 他抱白狐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它的头:“没事的,她只是累了。” 却是不知道这话是安慰它,还是安慰自己。 白狐从他掌心抬起头来,呜咽一声,而后挣脱他的手,从大树上飞快下去。 姑苏凉眸中泪水迷蒙,却也不敢耽误时间,轻轻地,他将她抱到自己身边,解下腰间的水囊,倒出些许含在口中,低下头,一点点的沁润她的唇瓣,而后取帕子,一点点的将她脸上的沙土拭去。 做好这一切后,他脱下她的长靴,卷起她的裤腿,眼看着她脚底的红肿和小腿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口,眼眶一热,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他早知她破解机关不容易,却也未想过她会受这么重的伤。 而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曾吭一声。 甚至在最后力竭晕倒时还存了一口气,怕他担心亲口告诉他,她安全着。 她…… 噙着泪,一点点的为她清理伤口。 每看到她身上多一道伤口,他的心就更痛一分,也更恨自己。 恨自己无用,恨自己对她的连累。 可饶是这样,他也不舍得放开她。 只是,若一直这样下去,他成为她无法负荷的负累,又要怎么办? 生平第一次,他对这一份感情生出不确定的心思来。 注定是无法平静的一天。 这里在此时,才得到了短暂的平静。 同一时间,同一片地儿也不平静,魏帝派来的硬闯万剑谷的五百死士,不到一个时辰便是死了二十个。 只是进来容易出去难,皇命在身焉能就此而退? 一个个的,都继续往里走。 越走,死的人越多。 等他们到殷赤月和姑苏凉所到的山腰时,死伤的死士已经一百有余。 “队长,他们最后的踪迹在这里。” 有人探查后禀报死士队长。 队长上前一步,摸到那断裂的铁链拉上来仔细看一番后,再看看底下一大片残砖断壁,正想看个清楚时一大片浓雾突起,瞬间就将他们的视线遮蔽住。 这…… “人定在下面,你们,下去看看。” 队长点出二人。 二人站出来,取出自己随身所携带的鹰爪钩,小心下山去。 队长和一干死士在等待。 须臾,有阴风起。 浓雾更甚,不止是峰底,就是四周都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队长皱眉。 就在此时,听得两声惨叫。 队长眉心一跳,立即点出轻功和攀壁功夫最好的四个死士下去寻人。 可不就,就有四道惨叫声响起,而后无声无息。 这…… 队长让其余的死士这里等着,他要亲自下去看看底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亮出鹰爪钩,一步步往下移。 众死士屏息以待。 不多时,底下传来他低沉的声音:“都下来。” 人出声,代表没事儿。 众死士下饺子一般,一个个跟着下去了。 一个个的人都很快,他们很快找到了被毁的机关,而后很快地与色彩斑斓的毒蛇面碰到了面。 这是掉到了蛇窟吗? 死士们不怕毒蛇,可恶心啊! 那么多毒蛇,团团在一起,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队长:“杀!” 不杀了这些毒蛇,他们要怎么前行? 死士们高高举起了手中长剑。 被惊扰的群蛇竖瞳中寒芒阴毒,一条条地快速游动,直扑向敢闯入它们乐园的人类。 刹那,血雨腥风。 而这也引来了盘踞在这的巨蟒,当那三条足有水桶粗,条条重过百斤的巨蟒朝这边游来时,不光是死士们,就连队长都差点喊出一声‘卧槽’!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浓密的树荫里,姑苏凉眸色冰凉,正吹奏玉箫。 箫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群蛇,疯魔。 也在这时候,队长意识到了不妙:“这里有驭蛇人!” 箫声和蛇类突然的疯狂联系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四百多死士杀得眼睛都红了,死蛇堆了一地,可这又如何? 那源源不断冒出的毒蛇简直让人头皮发麻,还有…… “啊!” “啊!”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彻峰底。 是巨蟒,巨蟒们来了。 它们巨大的嘴巴一张,都能活生生吞下一个人,而那尾巴一甩,都能把人活生生砸死。 还有那阴毒的一条条色彩斑斓又细瘦的毒蛇,咬人一口都能让人毙命。 四百多人,短短时间竟折损过半! 队长狠心,拼命杀出重围循着那箫声到那树下,他血红的眼睛望向上面:“阁下是何人,竟如此大胆与朝廷作对?” 箫声顿。 远处的喊杀声,似乎也小了许多。 他一喜。 就在这时,那树上侧坐的少年望向下方。 骤然入眼,宛若黄泉路上,曼珠沙华绚烂绽放。 少年之绝色,天下罕见。 他尚来不及惊叹,便看得那绝色少年殷红的唇瓣微启,声音悦耳:“死。” 队长敏锐的察觉到危险,就想退,忽地就感觉到脖子一痛。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手捂着喉咙,都来不及再说出一个字,尸体便是重重砸到在地。 白狐飞快爬上树。 少年收起玉箫,修长的手指轻抚它的头顶:“一个,都不要留下。” 白狐乌溜溜的眸子里紫色的异光一闪,而后从他手下钻出来,快如闪电下树,直奔向那有死士们所在的场地。 群蛇惧怕药的味道,已经散去。 白狐却不怕。 它娇小的身子快如闪电,趁他们慌乱无序间,将他们的喉管一一咬断。 血腥里,那一抹雪白是唯一的亮色。 也是,这世界最残忍的色泽。 025:各方反应 有风,吹起。 雪白的皮毛如根根分明迎风微动,白狐扬起头,吐掉口中的水,蓬松的大尾巴一甩,短小的四肢却是快如闪电,穿越那乱草和荆棘所构成的障碍,回到树上。 嗷。 它低低鸣一声,慢慢爬到主人手边。 少年垂眸看它,一抹失望之色从他眸中一掠而过,而后他抬手,轻轻抚摸它昂起的脑袋。 “她累了,我们一起守护她可好?” 他道。 白狐低头,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蹭他的掌心。 这是同意。 少年眸中光芒变得柔和,他复拿起玉箫,吹奏起来。 箫声悠悠,一曲安魂。 天地安宁。 这一方,此时,净土。 …… 有些人不在江湖,江湖上却处处都流传着她的传说。 京里边儿。 酒馆里,爷们儿议论着。 “哎,你们说那少年郎真会把李侯爷父子给送回去吗?” “话是当着方大人面说的,自然是作数。” “这便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啊!” “那可不一定。” “哦,你有何高见?” “高见没啥,不过你们想啊。这少年郎既然能在方大人带兵相围下也安然无恙,这本事能小?所以啊,人呢是会送过去的,但是完不完整就要另说了。” 这人说完,大家都纷纷称是。 这李家父子为恶一方,多的是想收拾他们却没胆子收拾他们的人,故而他们落难并无人会同情,只会拍手称快。 却有人这时候问了:“那少年郎看起来年纪不大,这么本事那到底是何身份?来此又是要做什么呢?” 对呀,她来,想要做什么? 临窗的桌子边,青衣落拓,年约弱冠的青年以手支颐,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到酒杯里,蘸了蘸酒水,而后在桌子写下一个字。 “少……少主,时辰不早了。” 抱剑的仆人看了看天色,提醒道。 “还早,还早得很哪。”青年懒洋洋掀起眼皮子,他五官不算精致,组合起来却是让人善心悦目的好看,难生防备。 “该凑的热闹还没凑到呢。” 他扶桌而起,脑袋往外边儿探去。 剑仆意欲再劝,却听他扑哧一笑:“来了。” 好奇地,剑仆也看向外边。 有马车缓缓驶过长街。 外边的商贩走卒也注意到了这一辆马车,第一眼是寻常,第二眼却是遍体生寒。 缘何? 缘于马车用作拉车的马是两匹黑色的瘦马,纯黑的色泽挑不出一根杂毛,却都枯瘦如柴,肋骨清晰可见。车造型是寻常,可那用作遮挡的车帘和车窗用的布都是密不透风的黑色,而那车夫也是一袭黑裳,面色惨白,一双眼睛却是漆黑如同两个黑黝黝的洞,与其说他是人,倒不如说他是鬼差更贴切一些。 “棺材子!是棺材子!” “就是这个不详的家伙!” “他怎么跑出来了?” “谁让他出来的?” 有人尖声叫。 “棺材子?” 青年看一眼剑仆。 “北街棺材铺里的小老板,年二九,出生时其母难产断气,他在棺中出生。他渐长大,其家人却一个接一个的死,到得他六岁时他全家已只剩下他一个人。众人皆言他是天煞孤星转世,不敢靠近他,他生而孤僻也甚少和人打交道,终日在暗黑的铺子里,因为有着一手做棺材的好手艺,这才活了下来。”剑仆一五一十的道。 “那倒是有意思了。” 青年起身。 剑仆跟上。 桌面酒水写的子淡去,只隐隐看出一个‘月’字。 被人咒骂、被人围观、甚至被人惧怕,棺材子面上始终没有半点情绪,他只驾驶着马车慢悠悠到侯府门口。 “什么人?” 凶神恶煞的府兵持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今儿是李侯爷父子被放回的日子,他们不能大意。 任何一个可疑的人,他们都要仔细盘查。 棺材子不说话,只放下手中的缰绳,转身,惨白的手指勾开那黑色的车帘,然后将身子让开了些,让里边的一切更好的展露于人前。 “哑巴……啊!” 声线从漫不经心到恐惧的变化更突出他此刻的惊恐,而他惨白的面色也印证了这个事实。 哗啦啦。 埋伏于此的府兵都冲出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头儿一样的人到那府兵身边:“怎么回事?” 那府兵面色惨白如纸,一转身,呕吐不止。 这情形显然是问不出什么了。 府兵头儿上前几步,往马车里头看,看到里面情形时瞳孔亦是深深一缩,他到底镇定一些,极大的恶心之后立即转身:“快,禀报夫人,侯爷和世子回来了!” 那声音,极厉。 “是!” 府兵立即敲门。 门应声而开,府兵匆匆跑进去。 不多时,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面带喜色的贵妇人走出来,贵妇人看到府兵头儿,顺着他的目光就看到那辆黑色的马车。 她喜上眉梢。 脚步加快。 到马车边,她喜得流下泪来,看向里边:“老爷……鬼啊!” 两个血肉模糊的人,没有皮。 她的尖叫声,前所未有的凄厉。 身子蓦然萎顿在地。 “夫人!” 兵荒马乱的声音。 “手段太毒。” 侯府对面人府邸的围墙上,剑仆眉头深深蹙起,在额心挤成一个‘川’字,神色间是厌恶还有浓浓的不认同。 青年倒是拍拍手:“干得漂亮。” 剑仆:“……” 少……少主脑子是有坑! “人这是替天行道,你有本事也上不了。”青年一副懒洋洋,睡眼惺忪的模样,脑袋上一撮呆毛竖起极活泼地摇晃:“这么有意思的人,好想结识啊!” 剑仆:“我们要……” “哎呀呀,万剑谷那么热闹,怎么可以少了我呢?”青年站起身来,足尖一点墙头,凌云之鹰一般往远而掠去。 剑仆:“……” 除了追,还能干什么? …… “被剥了皮?” 话传到魏帝耳里,魏帝勃然大怒。 “皇上,您要为臣妇做主啊!” 李夫人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简直! “传一白尊者,快!” 魏帝一肚子的火气。 公公急忙下去传。 不多时,一白尊者便是被带了过来。 “皇上,这是?” 一白尊者看到了哭哭啼啼的李夫人,不由得纳闷的问道。 “你们清风门的人是人,朕的大臣就不是人了?”魏帝狠狠一拍龙案,霍然起身,一双眼睛里冒着熊熊的怒火。 周遭的宫女太监莫不吓得低下头去,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一时间,御书房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一白尊者也是被吓了一跳,可他不明白:“皇上何出此言?” “你在跟朕装傻?” “在公公传唤时,我正在炼丹。” 皇帝压住火气,咬牙切齿道:“你那好门人生生将李家父子人皮剥去,派的是棺材子把人给送回来,真好狠的手段啊!” “这不可能。” 清风门的人不重杀戮,门里怎会有这样的人? 一白尊者争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到黄河不死心是吗?” 皇帝冷笑一声:“带棺材子来!” 五花大绑的棺材子被侍卫押上来,被推搡着跪在地上,他惨白的面孔却是一派平静,依旧是那副没有生气的样儿。 一白尊者看向他:“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棺材子黑洞洞的眸子看向他,半晌,咧嘴一笑。 那笑容显现在那张寡淡的脸上,就好像是木偶被注入灵气一般,他整张脸因而变得生动,仔细看其实他不丑,清俊得很。 就如同,正常不过的少年一般。 可是他不正常,他是棺材子。 “剥皮呀。” 太久没说话,那声音沙哑如同破锣一般,让人听得怪不舒服。 “对。” 一白尊者把那心中怪异的感觉压下去,这棺材子的情绪是……兴奋? 不应该害怕吗? 他有些不懂。 “剥皮啊,一刀一刀,每一刀的力道都是一模一样,从头皮一直到脚掌心的皮,一张完整的皮剥下来毫无瑕疵,简直就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艺术品。” 棺材子说到这里,声音骤然尖锐,他眼中的狂热似火,不是被绑着,都要手舞足蹈起来:“那两张皮我收藏了起来,作为代价我送人离开,这是等价交换。” 十分的满意。 他兴致高昂。 一白尊者却是白了脸:“剥皮的人长什么样?” 棺材子顿时恢复如常,嘴紧闭,不肯多说一个字。 “他是个疯子。” 一白尊者肯定的道。 他看向皇帝:“疯子的话,做不得数。” 魏帝甩冷脸子:“你可别忘了,昨儿是你那门人答应把人送回去。” 她有重大的嫌疑! 且即使不是她做的,这个锅她也背定了! 一白尊者还想再争。 魏帝冷声道:“要想解决这事,把她从万剑谷叫回来!” 李夫人放声大哭:“皇上,您要为臣妇做主啊!” 一白尊者心一凉。 原来,等在了这里。 …… “剥皮,这怎么看都是那一位的手笔。” 毓秀宫鞘部的人休息时,收到讯息后休息时大家聊天儿起来。 “必然是。” “是又怎么了?只要宫主喜欢他,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宫主…… 顿时一片静默。 众人的脸上都是一片黯然之色。 “我不相信宫主真的会放弃我们,大家伙儿都打起精神来,不能让宫主看到我们死气沉沉的样儿。” “对,要让宫主看到我们的精气神儿。” “对!” 大家都要振作。 …… 御剑山庄。 方啸天着人清扫山庄,仆人来回忙碌。 “爹爹,有客人来么?” 身材修长,面容清俊的少年练剑归来看到这情形,不禁疑惑的问道。 方啸天严肃的面庞上难得露出笑意:“确实是客人,不……应该是稀客。” 少年扬眉:“谁?” 方啸天笑笑:“来了你就知道了。” 少年欲再问,方啸天拍拍他的肩膀:“好好练,若那人心情好能指点你一招半式,胜过你练十年也说不定。” 说罢,留下一头雾水的少年,径直离去。 “哎……” 少年摸摸脑袋:“有这么厉害的人?” …… 碧游山庄。 李侯爷父子被剥皮的消息当然也传了过来,凌慕云烧掉飞鸽递的信笺,而后拍拍手,寻妹妹凌芳菲去。 凌芳菲对外宣布绝食,这时候却正拿着丫鬟偷拿来的点心飞快吃着。 外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快藏起来!” 她立即丢掉手中的绿豆饼给丫鬟,丫鬟眼疾手快接住,同时把点心盒子往床底下一塞,而后低眉顺眼站着。 凌芳菲扑到被子里,拉被子盖住脖子以下全部身体,只露出‘苍白’(涂着厚厚白色粉)的脸,双目无神,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026:别有洞天 </script>这世上的人都有想要守护东西,不一定都能为之想出好的法子来,却都有着同样的坚持而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凭什么要她放弃? 不要! 凌芳菲一掀被子,跳下床,着靴出门。 丫鬟小跑着跟上:“小姐你要去哪里?” 凌芳菲脚步一顿。 丫鬟差点撞上她的后背,‘唉哟’一声,连退几步。 凌芳菲转身道:“你看看外面的情形。” 她能感觉到庄子里多了许多道陌生的、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自己去查,远没有丫鬟去查来得不引人注意。 “好。” 丫鬟立即去了。 凌芳菲换了个方向,去到她爹的书房。 …… 万剑谷。 墨三娘潜伏在人堆里听到李侯爷父子悲惨的事迹尚来不及拍手称快,就被一白尊者要进万剑谷抓人的消息震得五脏俱焚。 她的焦灼,明白的写在了脸上。 墨子毅劝她:“有大军围着我们不好动,只现在武林人士都往这边赶,为的就是一睹万剑谷被破开的后的情况,我们到时候混入其中才好寻人。你也先别急,他既然敢同人闯万剑谷,必定有着一定的本事,总不会白白送了命去。” 墨三娘还是不放心:“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墨子毅坚定打断她的话道:“三娘,你要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那哥哥想办法安排接应的人,万不能让人落在魏帝手里。”当年皇权更迭的原因至今扑朔迷离,她直觉不该相信魏帝。 “好。”墨子毅答应,同时也告诫她:“一切有我安排,你万不可轻举妄动。” 墨三娘‘嗯’一声:“我会的。” “好。” 他们也该部署人手了。 …… 人心的浮动在殷赤月的算计之中,具体的情形却因为即使是毓秀宫的人也无法将讯息传入万剑谷中,所以她暂时也是不知道的。 她再次醒来仍然是在白狐的身体里,迷糊地眨了眨眼,舒展四肢,浑身舒坦以后缓缓站起身来,抬头,看天空发现此时已经是暮色低垂时分。 睡了挺久。 也,挺舒服的。 悠悠箫声悦耳,在这幽林,更别有一番宁静致远的味道。 再趴会儿。 她再趴下,下颌枕在交叠的前腿上,阖上眸子让自己沉浸在这美好的氛围内。 少年一曲吹完,低垂下的眼睑望向她。 没了? 殷赤月睁开眸子,意犹未尽地舔舔唇。 “还想听吗?”他问她。 殷赤月想听,可到底记起来他们还有事要做。 “饿吗?”她问他。 这里一片乱,想来他没有乱走,而他们出行也没带干粮,嗯,这话问得其实有些多余。 她站起身。 “走吧。” 她把身体控制权还给白狐,不然换她自己的真没把握这么跑下去不被摔死。 “好。” 姑苏凉收起玉箫,抱起殷赤月的身子,从高树上飞跃而下。 白狐极快跑下来,落地那一刻跳上姑苏凉的肩膀,把身体的控制权让给她。殷赤月坐在他肩膀上,指挥道:“左三右七,直行十三步。” 姑苏凉照走。 殷赤月再次推算,待他走完最后一步又道:“练过走梅花桩吗?” “练过。” “这里布的是剑而不是桩子,落下时尽量要轻。” “好。” “踏一脚你右脚第二步的位置,而后飞身而起,开始闯剑桩。” 姑苏凉按照她说的踏上去,一刹那间,那前面本平坦的地面便是冒出许多倒插的剑来,年月很远,有些剑已经被腐蚀,有些却依然是锋利的。 剑的排法,的的确确和她说的一样。 他飞身而起,踏过剑尖,按照昔日踏梅花桩一样的步法,分毫不差踏着。 “左三右五,快!” 殷赤月突然道。 姑苏凉足尖一顿,下一刻却是毫不犹豫按照她说的步法去踏。 而下一刻,就在他刚才所站的位置上那一把剑收缩进土中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排绿色的箭矢,也就是说只要他刚才慢一点,现在那箭尖都要将他的足底穿透。 殷赤月将心悸压下去,更打起了精神眼观六路。 “右二左五再左八右七。” 姑苏凉踏完一侧身,让开贴面而来的三只毒镖。 阴冷的风和杀机,留在背后。 “右四,落东南方第二把剑上。” 姑苏凉足尖一点地面,飞身而起,却下一瞬间觉得脚脖子一痛,却不敢耽搁,直照着她说的去做。慢一瞬,就等于慢了数步,都不等到他落到她指定的剑上,地下的剑和箭矢就跟全有意识一般从地底冒出来,于空中汇集成一张巨网,四面八方直向他刺来,若是被刺中,哪里还有命在? 殷赤月瞳孔深深一缩,急道:“往上冲,看准西北方向,跳!” 姑苏凉嘴唇泛出惨白色,大脑有短暂的迷糊,可她的话却让他清醒,狠狠一咬牙,他不再抵御身体里肆掠的毒,拼尽全力冲天而起,如一道流光冲出了剑网的攻击范围。 他才落地,尚来不及**便是又听得她道:“东南方向走四步再笔直往前。” 脑子里,一阵晕眩。 他牙齿深深陷入下唇,有丝丝鲜血从齿缝流下,疼痛让他清醒,这样才能一步步按照她说的走。 好在,没有走太远。 殷赤月看准地方,叫:“停,就这里。” 姑苏凉一身衣裳被热汗湿透,眼前一阵恍惚,却仍忍不住往后看去。 看了才发现其实他们并没有走出多远,只是到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地方。那之前他们走过的地方,数不清的长剑和不知何时出现的箭矢一点点的再度归于土中,又恢复成平坦的土地。这时候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之前自己没有看到那箭矢,因为没有必要,在她突然让他调转方向的时候,他便是懂了。 果然这里机关重重,得听她的才是。 只是,眼前已然有重影出现。 殷赤月这才看到他脸色不正常,问:“你怎么了?” 姑苏凉低下头避开她的注视:“中毒,不严重。” 他之前,有慢了一步。 殷赤月责备自己太大意,立即道:“我腰间有一盒解毒丹,你快服下一粒。” “不……” 姑苏凉想说自己没事,却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完,整个人就笔直往下栽倒了去。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下意识的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做了人、肉垫子。 殷赤月眸子一瞠,落地后在地上打了个滚,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到自己身体旁,叼出玉盒,咬开那锁,尖利的指甲扎入一颗药丸里,而后蹦上姑苏凉的脖子边,就着他微张的嘴,把解毒丹喂到了他嘴里。 他已经昏迷,无法吞咽。 她想了个笨办法,自己咬开水壶,小心地捧着水灌入他的嘴里,而后费九牛二虎之力将他脖子抬起来,小爪子往他喉咙一拍,逼着他咽下药去。 “一定要好起来!” 看着他苍白的颜容,殷赤月一颗心七上八下难以安稳。 丛林多危险,万一有猛兽过来就糟糕了。 她担心着却也不能在这干坐着,便是从袖子里叼出装棋子的袋子,咬断那绳子,倒出其中的棋子,而后咬着那棋子一颗颗的绕着他排列起来。 兽身哪里能同人身比? 寻常只要一挥手就能办到的事,她现在要花十倍的时间都不一定能办好。 半刻钟后,她选择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白狐,让白狐来做这件事。 白狐比她来说那可是灵活多了,可一人一狐就方位沟通很有困难,弄了半天才布出阵法来。 弄完,白狐也累惨了,重新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殷赤月。 殷赤月趴下来,数着时间。 却发现,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过。 等啊等啊,漫长的黎明之前的黑暗过去,终于迎来了太阳。 姑苏凉也终于醒了过来。 殷赤月第一个蹦到他面前:“好些了吗?” 其实想要给他把脉的,可她现在还是狐狸,完不成这么艰巨的任务。 姑苏凉眯了眯眸子,将脑子里最后一丝疼痛驱散去,昨夜的记忆回笼,他道:“没事了。” “真没事?” “嗯。” “你还是……” “真的没事,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殷赤月发现他没有想要沟通的欲、望后也放弃了追问,大不了恢复人身后给他把脉:“我们现在要找洞府。” “洞府?” 四周不是荒山就是野林,洞府在哪? 姑苏凉四周看一番,疑惑的目光最终停在了她的脸上:“找到洞府后要做什么?” “找到你就知道了。” 她暂时还不想告诉他。 殷赤月说完又道:“你起来,我带你去找。” 姑苏凉缓了缓,抱着怀里冰冷的娇躯站起身来,腿上的麻痹过去后,问她:“怎么走。” 殷赤月跳上他的肩膀,指挥着他破了自己的用棋布下的防御阵后拍拍他的脸示意他转身正对前方:“笔直往前走十五步,然后左转走十步,看到一条小溪,你踏入小溪沿着它一直走,走到尽头你会看到有一块大石头。” “这里你也来过?” 不然怎么这么清楚? “看过图。” 她还真没来过。 “那你记性真好。” “天赋而已。”口气稀疏平常。 “许多人都想要却得不到呢!” 姑苏凉轻笑一声,前行十五步,而后左转弯,走出十步后果然看到一条小溪。他踏进去,却奇异的没有感觉到脚下有水。 可眼下,的确是溪水潺潺,还有小鱼儿呢! 幻阵吧! 他想了想,按照她说的一直往前走。 走到小溪尽头,他果然看到了一块青色的大石头。 沉默了一路的殷赤月道:“用手拍那青石中间一下,寻常力道。” 万一拍成粉末,他们就得蹲在外边,那乐子可就大了。 姑苏凉照办了。 而后便是听到有咔嚓的声音,他警觉地抬起头,就见前方那山渐渐从中间裂开,一扇石门翻转,露出里面的洞府来。 竟然别有空间! 姑苏凉的眸子亮了些许:“真是天衣无缝啊!” 他之前还以为这山是一整座呢! “嗯。” 殷赤月也得承认:“这机关做得巧,如若不是我一早看过草图,也看不出来这山还另有玄机。” 璇玑门主心灵手巧,当真名不虚传。 “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姑苏凉嘴上这么说,到底还是个谨慎的没有立即跑进去,而是点了火折子,先扔进去,等了一会儿发现火光还没灭,这才走进去。 洞府里床桌椅碗筷一应俱全,连米都有一缸子密封着。 姑苏凉看过一番后笑:“本还想去打猎的,这下倒好,省事了。” “最好是出去打猎。”殷赤月没他那么乐观,密封得再好也改变不了这米是陈米的事实,而谁知道这米里边有没有什么东西? 身临险境,必然得步步小心。 姑苏凉:“额……” ╮(╯▽╰)╭。 她最大,按照她说的办吧! “你先放我下来。” 殷赤月算过了,再过一刻钟她就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了,正好换他休息。 姑苏凉也的确要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也就领了她的好意,只是没把她往床上放,而是解了自己的披风铺在地上后这才小心地把她放了上去。 一路机关重重,他也得谨慎一些。 殷赤月看他开始打坐,便是开始绕着这洞府到处转悠,转得差不多后她在自己的身体里苏醒,稍微活动了下身子,她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出去干嘛? 当然是找吃的! 万剑谷虽危险重重,但也不是每个地方都是危险的,有些地方就特意栽培了果树,还有天然的小溪,为的就是不让闯这里的人饿死、渴死。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这地方。 027:傲娇 </script>在出洞府后,殷赤月为保证他的安全,不然外人循着他们的足迹寻到这里,特意寻了一块大石头击碎,以碎石在洞府口布置出一个迷踪阵后才离开。 荒山野林,杂草成堆,小径难寻。 好在她到底对图记忆深刻,又精通阵法和机关,才能用手上的金丝绕在这里开出一条道路来。只是虽然路开出来,但是也不代表问题就解决了。须知现在是三月份,冰雪初融,大地回春,树木才抽了新枝桠开花,可以吃的果实根本寻不到。而那些动物们,许是因为这里有着重重机关的原因,所以除了以前死在这里腐烂的,根本就找不到活的。 起码她走了快半个时辰,一只都没看到。 太心塞。 莫非是记错位置了? 殷赤月脚步一顿,仔细回忆一遍自己曾经看过的图,在心里默默摆正自己的位置走一遍,这才发现刚才不小心走错了一步,于是就这么一步错步步错,位置就彻底错了。 她睁开眸子,呼出一口气,而后侧身,左行五步,脚步落地时一根成年男子手臂般粗的木桩子平地竖起,她飞身而起踏在那木桩上,双手用力一吸,吸起数颗石头重重砸向地面。 石头落地的那一刻,数百根木桩齐齐从地上冒出,其中一半直拔地从四面八方飞来齐齐直射向她。 殷赤月往前一跃,双腿劈开到极致成一字落在左右两根木桩上,一双长袖卷起强劲的罡风正面迎上那些飞来的木桩,绝对摧枯拉朽的力道将那些木桩碎成齑粉飘落,此时有风起,吹起木屑翩飞,里面夹杂的药粉也随着木屑翩翩落下。 当年的璇玑门主和一泓尊者在这里布防是做了两手准备的,第一就是一泓尊者布在这里的木头阵,阵中的木桩真真假假,要求破阵的人不但要一五一十按照阵法踏实木桩,还要把假的木桩全部碎掉方才算破了这阵;第二是璇玑门主选取木桩的时候特意的做了让它们不轻易腐坏的包装还嫌不够,愣是还将木材掏出一个小孔,放入经过特意包装过的毒粉,为的就是让人兴高采烈以为自己终于破了阵的时候让人死于中毒。 他们的设想是完美无缺的,可是就可惜在破阵的人是殷赤月。她不但精通阵法、武功高强,还因为现在用的身体被冰封四百多年以至于百毒不侵,所以这些对她都造不成阻碍。 毁掉那些木桩后,殷赤月双腿一并站起身来,犹如水上漂一般踏着绝对快而精准的步法破开这阵法,在她落地的那一刻那些竖起的木桩子又再次缩了回去,只留下一地的木屑,看起来就如一条寻常的大道一模一样。 可是她比谁都清楚,这和平的表象只是蒙蔽不懂行的人的障眼法。 殷赤月转身,阖上眸子,集全部注意力于听力上,除了威风声她丝毫不意外的听到有机关在地底启动的声音。也就是说今儿她破了这一遭,来日若是有人闯到这里,要是那人逊色于她,那么她今日遇到的、没遇到的罪那人统统都得遭受一遍。 不错! 她抄了近路,心情很好。 心情好,运气也就好了。 不多时,她便是寻到了小溪,从里边叉出两条大活鱼,又用石头打了一只飞过这里的山鸡,简单处理之后,她用一根野草将两条鱼和一只山鸡绑到一处,又挖了些泥巴这才往回路赶。 两刻钟后,她到了洞府外,却并不急着进去,先是检查自己之前布置的迷踪阵,确定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后她这才绕过阵法走进去。洞府有阳光的照耀还是有点黑,可她有着绝好的夜视能力,所以这暗地方并不会给她的行动带来任何阻碍。她走进去,白狐看到她,立刻欣喜地朝她扑过来,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手上的吃食,吸溜一大口口水。 “等会,我先去捡点柴禾,吃熟的。” 殷赤月拍拍它的小脑袋。 白狐眨眨眼,歪着脑袋蹭蹭她柔软的掌心,也就乖乖的走回姑苏凉身边了。 殷赤月朝着姑苏凉看去,发现他还维持着之前她离开时打座的姿态,脸色除了苍白些,看不出有什么中毒迹象。她便是放了心,先是将自己手上泥巴放下,又将拎着的一串东西挂在墙上后,便出去捡柴禾了。 洞府外最不缺的就是枯草和树枝,她很快就背了一大捆进来,寻了一块空地她架起烤架,放好枯草和枯枝。而后摘自己腰间的水囊,倒入之前自己挖来的泥巴里,将其打湿之后取来洗干净的山鸡,先用锡纸包裹住而后用泥巴整个糊上,再把它埋到枯枝下面。 她生火,烟火气息弥漫。 火光灼灼,照亮她所在的这一块地儿的时候,打坐的少年也是渐渐有了苏醒的迹象。 先是睫毛轻颤,再是薄薄的眼皮子底下眼珠有了滚动,而后是那干涩的唇微张,吐出一口热息来。 目光一寸寸聚焦,周围的一切从模糊变得清晰。 忽地他鼻尖一动,鱼香味下一刻以势不可挡之势扑入他的口鼻。 这是? 姑苏凉往前方看去,就看见背对着他盘膝而坐坐的少女正翻动着烤架,而在她的腿边窝着一只白狐。她每翻动一次那烤架,白狐就跟着兴奋地竖起一次身子,只是在看到她没有取下来的迹象,便是又沮丧窝了回去。 画面,十分的生动有趣。 忍不住的,他掩唇轻笑出声。 殷赤月闻声侧过头看他,沉黑的眸子里亮起一道光芒来:“醒了?” 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喜悦。 姑苏凉却是捕捉到了,心情因而就更好了。 他‘嗯’一声,稍稍活动了自己的身体,等那麻痹感过去后才起身缓缓走到她身边坐下,惯性地伏在她双膝上,歪着脑袋,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狐狸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亲爱的,这般与你在一起,人家又好似回到了从前呢。” 语气有些怀念。 于他来说,那一段时光虽然充满黑暗和杀戮,但是到底他们并肩携手,互为依靠闯过了一切难关。以前不愿意回想这一段是因为缺了她,越回想越觉得痛苦。可现在跟她在一起了,就恨不得将关于她的所有点点滴滴的记忆全部拼凑在脑海,哪怕是一点一滴都不愿忘怀。 殷赤月垂眸看一眼他,唇角微翘:“你变了。” “哪里变了?”姑苏凉轻盈地翻了个身,正面面对她的同时伸出一双玉臂勾住她的脖颈,他眼角含春,殷红的唇瓣轻启,在她唇边吐气如兰:“是变得更美了么?” 酥媚入骨的声音配上这一张国色天香的容颜,活生生的一勾魂摄魄的妖孽。 殷赤月唇角微微一翘:“故意打岔子。” “哎呀……”姑苏凉轻笑出声,带着点点哀怨的眸子深深望着她:“人家有没有告诉过你,太坦白会让人家不愉快?” “我只知道,假话你不会爱听。” 她不会骗他。 她眼中的认真,也说明了这个事实。 姑苏凉心里涨涨的,欢喜都快要溢出来,嘴角上翘很想笑,却是娇气地抬起下颌,带着小任性道:“哼哼,人家早看穿了,你就是个不懂情趣的呆头鹅。” “你不喜欢?”她的确不擅长与人交际。 “谁说不喜欢啦?”他一双眸子瞪得溜圆,一副要炸毛的模样逗乐了殷赤月。 她的目光落到他不点而朱的唇瓣上,眸色渐深。 姑苏凉突然有一种自己被当作‘肥肉’的即视感,下意识想要退开。 殷赤月的动作比他更快,她拉下他的双臂环在自己腰间,自己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起他的下颌,俯身╭(╯3╰)╮了上去。 霸道娇妻爱上我的jpg。 姑苏凉一惊,反应过来立即欢天喜地反╭(╯3╰)╮了上去。 难舍难分时,煞风景的咕咕声响起。 二人都是一怔,殷赤月松开他,目光落到姑苏凉肚子上。 他的脸飞快得红成了虾米,一低头,整个人往她怀里缩,怎么都不肯冒头。 殷赤月忍不住微微的笑了,她抬手,取下烤架,将那烤好的鱼取下来,一条给凑来的白狐,等白狐欢天喜地咬着熟鱼去一边吃后,她从袖子里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耐心地将鱼刺一点点地挑掉。 姑苏凉本来觉得丢人是怎么都不肯抬头的,可到底熬不住那扑入口鼻的越来越香的鱼肉味儿和那打鼓声越来越大的肚子,还是悄悄滴抬起了头来看她,想着要是她笑他,╭(╯^╰)╮他就不吃她做的吃的! “张嘴。” 她却像长了第三只眼睛一样,把鱼肉送到了他的嘴边。 他下意识的张嘴,那鲜嫩的鱼肉入口时才醒过来。 (⊙o⊙)… 她不笑他? 她竟然都不笑他? 为什么? “你不在乎人家了……”他不要吃了!/(tot)/~ 找不到存在感的人,就要作妖。 殷赤月这才抬头,十分纳闷地将他从头看到尾。 才不要理你! 傲娇的某人直起身,转头,气呼呼地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实在很莫名其妙。 殷赤月不是很懂他会这样的原因,只是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她习惯了他说变就变的脾气,也不觉得有什么。他不吃她自己吃,刚烤好的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姑苏凉左等右等没等不到她来哄他,忍不住悄悄侧头看她,却在看到她时一蹦三尺高,语气控诉:“你故意的!” 028:是敌?是友? </script>哪里故意了? 殷赤月抬眼,看到他气呼呼的模样,总觉得这样儿眼熟。 嗯? 白狐吃完一条鱼,伸出前腿拍拍她的手,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无声诉说着渴望。 原来如此。 这时候真不是闹分歧的时候。 她把手上的烤鱼递到白狐嘴边,待它叼一边去后拍拍手,起身走向姑苏凉。 要干嘛? 姑苏凉不止是一张白皙的面孔涨得通红,眸子里亦是怒火熊熊,整个人现在处于‘一点就着’的状态中。 宝宝现在很愤怒! 很!愤!怒! 殷赤月走到他身边——抱住了他。 暖和又柔软的身体一入怀,姑苏凉的气就消了大半。 她的怀抱一直是他最喜欢、最安心的避风港。 只是现在——不行! 宝宝不能这么轻易被打发! “你放开我!” 生气了,自称都要变。 ‘人家’什么的,太没有杀伤力,宝宝不要! ╭(╯^╰)╮! 殷赤月侧过头,在他耳边温声道:“乖,嗯?” 她寻常说话惯性会将声音压低,那低沉的语调中带着磁性,简直好听得不要不要的。 姑苏凉这才老实下来没有动了,嘴角欢乐地上翘,却又想着不要那么轻易就让她看出自己的情绪来,便故意哼哼:“每次都要占人便宜,你若为男儿必定是那色中饿狼。”他可没有忘记第一次看到他真实容颜,她是怎样一副惊艳的表情。 殷赤月垂眸看一眼那一双他的——紧紧缠绕着她腰间的手,静默一秒钟,而后道:“饿了么?” 姑苏凉抬头看她脸上认真的表情,目瞪口呆jpg。 这时候真的不应该说说情话吗? “阿夏讨厌!” 可是这样的阿夏才是他喜欢的啊! 松开紧抱着她腰肢的手,他拉着她,开开心心在火堆边坐下。 不生气就好。 殷赤月拿一根略湿的木柴,拨出火堆里的烤鸡,敲掉泥土的那一刻,肉香四溢。 姑苏凉看着她手上熟练摘骨的动作,只觉得心里满满都是幸福。 殷赤月剥完烤鸡的骨头抬头,想叫他吃,就看到他双手捧脸,笑得痴痴的,那表情真的很傻,只是美人终究是美人,这样看来更别有一番娇憨的味道,具体……很美就是。 她将肉放到他唇边:“张嘴。” 姑苏凉:“……” 脸微微一红,低垂下眼睑,乖乖接受她的投喂。 白狐这时踱步过来,看到自家主人没出息的样子,有心想要争宠,可实在吃得太饱,便是只走到殷赤月的脚边躺下去,蓬松的大尾巴一卷,把自己团成个毛线团子,就这么团在这了。 用餐的事告一段落后,二人在洞府里消化一番后,决定再次启程。 殷赤月苏醒的时间今日还有一个时辰三刻钟,姑苏凉想起自己之前的无理取闹有些内疚,可到底脸皮子薄说不出道歉的话,只用那双可怜巴巴的眸子望着她。 “这里藤很多,去寻些绑到一起备用。” “好。” “粗些,结实些的。” “……” 姑苏凉眼神闪烁,其实他也挺……嗯,粗的。 殷赤月怀疑的目光看向他。 姑苏凉清了清嗓子:“我们走。” “好。” 由殷赤月指点,二人寻到一处树藤密集地,采集一些后用那匕首将多余的叶子和其它都削去,再拉紧。 “好了!” “嗯。” “现在怎么走?” “我们现在在大阵的东南方……嗯。”殷赤月仔细想了想:“往北方走,深林里树叶比较密的方向是北方,反之就是南方。” “嗯,人家知道的。” “走。” 姑苏凉弯下腰来,殷赤月伏在他背上。 他背着她走,手上还挽着一捆木藤。 白狐跳上他的肩膀,此时控制它身体的是殷赤月。 路上不乏机关和陷阱,有她,都不是问题。 只是这里幸亏没有别的人,否则让人听到一只狐狸口吐人语,怕是要疯了。 …… 这事儿呢,真是不经念。 晚间的时候,就碰到人了。 一行足有二十人的队伍,都是青衣短打的武夫打扮,里面不乏高手。 殷赤月的本意是绕过他们去,可是看着姑苏凉越走越慢,腿肚子都软了的时候,便打消了想法。 也实在是因为,那一伙武夫里负责警戒的一个人也看到了他们。 “你们,干什么的?” 口气,凶狠。 其他人闻言莫不起身,抄起了武器。 让他回答,不行! 殷赤月立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白狐则是钻到了自家主人的袖子里藏了起来。 她暗示的一捏他腰间的嫩肉,然后自己装作才睡醒的样子:“路过。” 到底说不出软话来。 那负责警戒的武夫正要开口斥他们,武夫里边却有一人先开口道:“两位小兄弟,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他这么一开口,不止那一个负责警戒的,别的武夫也同样的没了动作,显然这人是这里的头儿。 头儿身高七尺,生得浓眉大眼,身负重剑,倒是一副忠厚的模样。 只是这年头,画虎画皮难画骨,没有真正深入了解过,谁又能敢说真正了解谁? 这世界上最不少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欺骗。 殷赤月道:“影宫来,好奇而已。” “影宫?” 那头儿面露疑惑之色,他身边的人也纷纷表示没听过。 “老大,这俩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人,话也没个老实的,不如……” “我们是受人之托,不是来打家劫舍!”头儿打断自己人的话,说完后又对殷赤月道:“两位小兄弟,此地不安全,你们还是尽早离去的好。只是有一点,你们不能将我们出现在这里的消息告诉给别人。” “老大,这怎么可以?!” “对呀,活人的嘴哪有死人能保密?” “他们都不说自己真实来历,这样我们怎么放心?” “杀了他们!” 群情汹涌,都是想要他们的命。 姑苏凉略微偏头,眸色泛寒:“亲爱的,人家过去剥了他们的皮?” “别闹。” 现在还没到时候。 殷赤月等着那头儿发言。 “都闭嘴!” 头儿火大了,解下背着的重剑狠狠往地上一扎:“你们说够了没有?” 轰的一声! 地面顿时以重剑为圆心而向四周裂开五条蜘蛛网似的人大拇指般粗的裂缝,那样强横的力道幸好是扎在了地上,这要是扎在人身上……那还有命在吗? 擦! 激动的众人一下子就安静了,老老实实的低着头,再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头儿拎着重剑朝他们走来。 姑苏凉手摸到白狐的头,浑身紧绷。 白狐悄悄龇牙,待命中。 殷赤月手腕上镯子一转,金丝绕随时可以祭出。 “两位小兄弟,这也是大晚上了,他们不放心让你们走。你们要是现在走,又是晚上,丛林难保有野兽什么的,你们还是留在这,我们虽然人不怎么多,但是好歹能护送你们一程。”头儿说的情真意切。 姑苏凉却是不肯相信这世界还有好人,他仰起头,似笑非笑:“哟……” 殷赤月狠狠掐在他腰间嫩肉上,姑苏凉面色顿时扭曲,倒吸一口凉气,那到嘴边的话也随即咽了下去。 谋杀亲夫呀! 殷赤月不管龇牙咧嘴的他,只淡然看向头儿:“可。” 她从他背上跳下来,敛去一身冷锐气质的她看起来清俊而又贵气,半张面具更为她添几分高冷和神秘,这就衬得脏兮兮的姑苏凉好似她跟班似的。 姑苏凉疼着,倒是没想那么多。 只是习惯了光彩照人,现在这样真心不习惯。 只是一切的小心思在她拉着的手后,所有的心情都只剩下了欢喜。 殷赤月牵着他的手走到头儿跟前:“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能在这里走而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而你们或多或少都有挂彩。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们,那么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头儿看他们是少年,本不会太在意,可是当听到她说第一个字后,下意识屏气凝神看着她。 她似乎,与生俱来就带有让人信服的魅力。 不光他,他手下一帮人也是如此。 殷赤月道:“我们可以不要求知道你们告知于我们你们是何身份,来这有何目的。我只强调两点:第一,在我们指点你们行进的时候不要问为什么;第二:为我们挡去一些对我们不怀好意的人,同样不要问为什么。” 头儿一怔。 他看看她,这人脸色冷得吓人。 再看看姑苏凉,灰扑扑就跟乞丐似的。 这俩人来这是何目的? 再有,他们突然决定和他们组团,这…… 福兮祸兮? 心里纵使有疑问,他仔细想了一想,还是答应了:“好。” 诚如她所说,他们需要倚仗。 “那就这么说定了。” 殷赤月一语定音,而后牵着姑苏凉的手越过他走到武夫所在的地方,在他们戒备的目光下自在的在头儿先前坐着的用干草铺成的座位坐下,而后道:“现在我们饿了,有吃的和水都拿一些过来。” 她说完,看一眼姑苏凉,又补充一句:“水囊要没人用过的。” 姑苏凉暗暗捏了捏她手心,就知道她最懂他啦。 这俩? 被命令的武夫们目瞪口呆。 见过这么反客为主的吗? 他们刚才还叫着要杀了他们,他们都忘记了吗? 这么理直气壮的命令他们,就不怕他们下毒? 现在的少年胆子都这么大? 天哪! 头儿也是惊讶不已,只到底他比兄弟们要定力好一些,看一眼兄弟们的傻样,他摸摸鼻子,不是自己一个人丢脸就好:“好。” ------题外话------ 不让用表情符号,~o(>_<)o~tot 029:他们是什么人 </script>篝火熊熊,火红的光芒驱散黑暗,将这一片天地照亮。 袅袅白烟,肉香味和烈酒的味道随风四散。 猜拳声、喝酒声、大声说笑声、声声不绝于耳。 很热闹。 可就在这静寂里,却有两人从始至终面色冷然,虽然是和众人坐在一起,却分明与他们清晰的划出界限成了两个世界。 头儿喝一口酒。 烈酒入喉,放下酒囊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起身往他们的方向走去:“二位还需要些什么吗?” 殷赤月漠然的眸子看向他:“不用。” 那声音,比冰还要冷不说,还冻人。 头儿面色有些僵:“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这深林里晚间很冷,二位还是多做些准备的好。” 殷赤月‘嗯’一声,垂眸看向姑苏凉。 他在早之前简单用水洗漱后,连吃都没顾上就伏在她膝上睡下了。许是因为特别累的关系,这样有人吵,他也不曾醒过来,反而睡得格外的甜美,好似这是在柔软的云间而不是荒郊野外。 心里如此想,嘴角轻轻往上一翘。 她没有搭理头儿的意思,这让一边站着的头儿有些尴尬。 他看着她,她却在看着别人。 那人,明显是睡下了。 他要是说话,会不会把人吵醒? 一时间,左右为难。 却是在这时,一阵凉风吹来。 殷赤月手臂一抬,长袖当被盖住少年略显单薄的身躯,一抬头,看到头儿,冷清的眸子里;掠过一抹不解之色:“还不走?” 头儿:“……” 能不能友好的聊天? 他有些崩溃。 可是真的有话想要说啊啊啊! “那个,不知道你方便不……” “不方便!”殷赤月果断地截下他的话头,声音却是比寻常轻了许多,却又保证以习武人的耳力能听到她说的话:“今夜会不安全,做好御敌的准备。” 头儿屏住呼吸,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却等到她低下了头半晌都没听到从她嘴里说出半个字儿来。 所以,就这么完了? 完! 了? 擦! 头儿暴走,可又不敢当真在她面前闹腾起来,他站那,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谢谢。” 一转身,步子飞快。 殷赤月从眼角的余光看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平静地收回视线,再次垂眸正与少年那一双惺忪的睡眼对上。 一刹那,就如金乌乍现,冰雪融化。 她眼底的冷意飞快地褪下,声音也是轻柔:“醒了?” “吵。” 少年白嫩的面颊绯红的一片,显然是没睡好,身子毛毛虫一般动了动,又整个人往她怀里钻,一双玉臂环住她的腰肢,娇气的在她耳边撒娇:“阿夏……阿夏……” “嗯。” 殷赤月眼底一片柔光,也是伸出手将他抱住,防止他身体滑下去。 “困呢。” “继续睡。” “那阿夏呢?” “等你醒来。” “不会突然走掉?” “不会。” “唔……” 少年满足地弯起唇角,垂下头,在她怀里寻了个舒适的睡姿,继续睡了。 殷赤月唇角的弧度越发上扬,她伸出手,掌心贴在他的腿上,以一种柔和的力道为他缓解疲惫。 她以自己的方式宠他。 却不知,这样的画面给对面武夫们多大的心理刺激。 “头儿,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坐在头儿身边的武夫以一种惊悚的神情看着对面的二人:“是我太笨还是这世界太疯狂了,怎么会有人喜欢和自己一样的少年而不是软乎乎的妹子呢?” 他的话,得到同伴的一致赞同。 头儿朝那相偎依的二人看一眼:“真正的爱情是不分性别的。” 那个一看起来就不凡的少年,他不想把她往蓄养兔儿爷的方向去想。 “也的确是真爱啊!” “必须的,刚才人跟我们说话气场多强大、多冷,可是你们看现在,啧啧,发得一手好糖啊!” “对对对。” “好了好了!” 头儿打断大家的八卦,肃容道:“今儿恐有敌人来,大家都别睡太熟,免得再有伤亡。” 此话一出,大家的情绪都有了明显的凝滞,有些人的眼眶已经悄悄红了。 都是一个镖局出来知根知底多年的兄弟,这路才走了一小半儿就死了一大半,他们一共两百多号人来这里,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三十来个人。这一趟差事要是不成功,他们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头儿狠狠一咬牙关:“已经走到这地步,我们不能就这么空手回去。” “对!” “一定要找到回去!” “一定!” “一……慢着!” 有耳聪目明的武夫突然喊停,这一圈的人同时闭嘴,都感觉到了从背后传来的森森冷意。 这? “啊!” 人凄厉的叫声,撕裂这静谧。 游走的毒蛇吐着信子,以一种绝对柔软的姿态,速度却丝毫不慢地直朝着这方向游来。 一大群! 整整一大群! 青色、黑色、红色……等各种各样色彩斑斓的,有毒的、没毒的毒蛇! 武夫们无不变了脸色,从地上一跃而起,抄起武器。 头儿冷喝一声:“一起撒雄黄粉!” 毒蛇好似听懂了他们的话,一条条地竖起躯干,碧绿色的竖瞳盯着他们,咝咝吐着信子。 武夫们的冷汗都要掉下来。 人蛇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谁都没敢动。 紧张的氛围里,有笛声响起。 呜。 这一声犹如号角声,群蛇狂猛出动。 头儿瞳孔深深一缩,大家同时洒出雄黄粉,在群蛇慢下的那一刹那,他重剑戳进了那燃烧正旺的火堆里,猩红的火舌和那炭火扑向来不及退走的蛇,噼里啪啦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里,有肉香味四溢。 蛇被烤熟了! 可是武夫们谁都笑不出来,因为——群蛇短暂退下去后,又不要命一般扑上来了。 而且似乎还有后来的同它们会合,数量多到可怕的地步。 平白哪里来着多蛇? 而若不是有人驱使,这些蛇怎么会这么不要命的袭击人? 那驭蛇人在哪里? 头儿边挥重剑边分心循着那笛声寻找,终于锁定了方向,他高声道:“六儿,西南方向!” 名唤六儿的武夫闻言足尖一点,飞身而起直向那西南方向而去。 笛声有了短暂的停顿。 头儿的压力一缓,侧身斩断一条五步蛇的蛇躯时,他猛然看到一条足有水桶粗的蟒蛇正扬起了身子就要往那殷赤月身上砸去,而殷赤月却好似未发觉一般连头也不曾抬起来过。 “小心!” 他惊叫一声,不顾一切杀出重围,可终究慢了一步。 眼看着蟒蛇就要砸到殷赤月! 巨大的乌黑的的头颅带着千钧的力道,他几乎可以听到头颅碎裂的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白皙的手掌从殷赤月身侧探出,艳红色的光芒一闪,下一刻头儿便是惊骇的看到——蟒蛇身体于空中一僵,在那二人飞身而起时,一簇簇血花于空中凄艳绽放,蟒蛇的身躯随之四分五裂! 天! 这是多么可怕的杀人手段! 头儿心里惊呼一声,一阵后怕——万幸没有与他二人为敌。 至于其它,他还要应付朝他袭来的毒蛇,没有时间去想。 姑苏凉御风落下,睡意彻底从那一双狭长的狐狸眼里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绝对冷酷的杀意:“竟然敢放小宝贝惹人家亲爱的,这样的罪人如何能饶恕呢?” 绝艳的笑容在那张天姿国色的容颜绽放,他揽殷赤月入怀,横玉箫在颈侧,箫声起,其音杀伐凌厉。 群蛇动作一顿,而后以比来时还要更快数倍的速度往回游去。 窸窸窣窣,不一会儿便是不见了踪影。 伤痕累累的武夫们总算得以喘一口气,手中的武器一松,狼狈倒地。 大家都不是头一回闯江湖的人,群蛇的突然离去为什么,他们很清楚。一个个的劫后重生的人把感激的目光投向那吹着玉箫的少年,却都在看到那绝艳如妖的容颜时,恍若入梦。 郎艳独绝,天下无双。 头儿走南闯北见识广泛,可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如妖似魅的美少年,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愣怔。可到底想到了那去追人的六儿,他猛然清醒过来时脸色骤然泛白,一刻都不敢耽误,直往那群蛇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一直追,终于到了蛇类聚集地。 然后他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无数条蛇缠绕在一个人身上,那人不住发出惨叫的声音。 六儿在那人不远处,神色呆滞,都被吓傻了。 好在头儿还是有些神智的,他冲过去一巴掌拍醒六儿,而后强行带着他离开了这里。 再度回到营地时,篝火已经重新被燃起,周遭却再没有了大声说笑声。 大家都在忙着包扎伤口,清除蛇毒。 只是那两个人,还是例外的。 那清贵的少年盘膝而坐,似是已经入定。 她身边那绝色少年却在擦着一管玉箫,察觉到有人看他,眸色一寒,他忽而停下手上擦拭箫管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头儿道:“呐,亲爱的已经睡下了,人家不想同你们说话,不想死呢就乖乖闭上嘴,保持距离对大家都好哟。” 迎着那寒气四溢的眸子,头儿抬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他默默转身,查看弟兄们伤势去了。 姑苏凉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殷赤月:“亲爱的,他们是什么人?” 030:老天你还我正常的三观! 事情总不会那么简单的。 须知,她从来都不是会做无用功又烂好心的的人,以他们如今的情形,带上的尾巴多,秘密就会有曝露的危险,他不信她想不到这点。至于日行一善什么的的从来都和她搭不上边,所以这里边没有猫腻,他才不信呢! “他们是金燕子镖局的人。” 殷赤月一样压低了声音:“他们的总镖头和御剑山庄有些交情。” 也就是说,她是在卖御剑山庄的面子。 姑苏凉懂了,双眸亮晶晶的:“所以亲爱的你看那头儿还挺忠厚的,便是指点一句,而后任那驭蛇人用小宝贝们向我们发动攻击,直到最后才让人家出手。” 殷赤月‘嗯’一声。 生死关头最能考验人的品性,不是吗? 姑苏凉轻笑出声,欢喜地搂着她:“亲爱的,你坏得真可爱。” 殷赤月面色淡然,白玉似的耳垂却悄悄的红了。 黑夜完美隐藏了她这一刻的羞窘:“今晚还有场硬仗打。” “不怕。” 有她在,他什么都不怕。 他信她。 殷赤月回环住他,靠在他的肩头,不再说话。 她闭上眼睛,一个念头后,软玉温香的身体渐渐变冷。 白狐的娇小的身子在他袖子里动了动。 姑苏凉唇角微微一勾,他将殷赤月的身子放下来搁在自己身上,让她的脸侧对着他的胸膛,这样一来别人看到的就只是‘她在沉睡’而不是怀疑其它。 做好这一切后,他也开始调息。 诚如她所言,今晚这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另一边,头儿查看完兄弟们的伤势后,重新生起了火来。 不一会儿篝火熊熊燃起,将这里的黑暗驱散。 “阿六,你去放哨,晚间换我。” 武夫里除了他,也就阿六一人未受伤了,而阿六轻功超群又惯会藏匿,是现在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人选了。 阿六也知道,便是没有异议:“好。” 他去了。 头儿坐下来,因为兄弟又死了三个的关系,大家的面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难过之情。 心里有愤懑,便是会忍不住抱怨。 “我们都留下了他们,他们为什么不帮帮我们?” “是啊!明明都有驱赶蛇的本事,却在快伤到他们自己时才动手,他们怎么能这么自私?” “既然这样,我们还保护他们做什么?” “累赘!” “都闭嘴!” 头儿冷声制止他们越来越过分的话,看一眼姑苏凉和殷赤月的方向,发现二人没有任何动作后,心里吊起的一口气这才松了下来,收回目光他低声警告道:“人家帮我们是情分,不帮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根本就没有怪人家的理由。 “更何况若不是那少年驱走了蛇,我们还要损失多少也说不一定。” 这话,在情在理。 可偏偏,有爱掐尖子的人唱反调:“呵,头儿你这么帮人家说话,莫不是看上了人家?” “对!” 立即就有人接腔。 “不然那俩人来,你怎么就不顾大家的反对一意孤行要留下他们?” “就是就是!” “说不定那些蛇就是他们引来的!” “对,就是他们!” “你们不要太过分!”头儿终于怒了,一张黑脸胀成紫红色:“说是他们引来的人你们有证据吗?拿不出来就不要瞎说!还有!” 他冷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若是有人心存不满,认为和留下他们的我在一起会死得早,那么现在……”他亮出重剑,指向身侧,话语简单粗暴:“都给我滚!” 咦。 姑苏凉颇感兴趣的朝他多看了两眼,等着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殷赤月也听着。 武夫们顿时鸦雀无声,死一般的静寂里只有柴薪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啪啪’,也像那打脸声。 他们都有自知之明,不是靠着头儿,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在这到处都是机关的万剑谷顺利来去。 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服软。 头儿也不想把事情做绝:“越到晚间就越不安全,都戒备着。” 他说完走了,离他们远些,离姑苏凉和殷赤月近些。 是实在烦了。 他也受了伤,之前没顾得上包扎,现在伤口隐隐作痛。 掀开裤管,好几个蛇的牙印子,好在其上无毒。 就在此时,一阵罡风迎面而来。 他瞬间浑身肌肉绷紧,下意识一抬手,正接到那迎面而来的青色瓷瓶。 姑苏凉扬起的手垂下,略理过衣袖后手臂搁在了殷赤月背上,垂下了眼睑:“一颗。” 这样子,分明就是施恩不望报。 头儿内心感激,遥遥朝他一抱拳,打开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在掌心,凑到嘴边放进去,一口吞下。 有暖流滑过咽喉直达腹部,体内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这是好药。 赶紧的,将瓶盖盖上,剩下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之后,为自己疗伤。 入定很快。 也很安心。 可别人不安心啊! 一会子后,有两人借口‘三急’一前一后离开了这里,聚合在远处的草丛。 “那两个少年不会是硬茬吧?” “不过会些雕虫小技而已。” “可是……” “没什么可是!都已经到了这地步,现在我们应该做的就是……” 一刻钟后,二人笑哈哈的回来了。 坐下时,他们加入正商量着怎么安全过这里的武夫们讨论的队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总觉得——背后发寒。 莫不是有人发现了什么? 心怀鬼胎的人都多疑,悄悄四望,却看大家说话的说话休息的休息,根本就没有什么异常。 那应该是想多了吧! 他们这般安慰自己,可是心里的那阴云却始终挥散不去。 …… 快到子时时,大家已经昏昏欲睡。 原本不会这样,完全是因为姑苏凉往火里边加了些安息香的关系。 殷赤月抬手碎掉身侧的数块石头成小块儿,长袖一拂,拂开那粉尘后等那狂风起时将石子一大半送了出去。而后闭上眼睛,拉过姑苏凉的掌心,在上面轻轻写——百人。 姑苏凉休息了大半个晚上已经差不多恢复了精神,等她写完,他抓住她的手,写下两个字——正好。 殷赤月嘴角微微一翘。 原来他也一样算着时间。 她反手,在他再度抓来时指头穿过去,与他十指紧扣。 姑苏凉眼中惊喜的光芒掠过,低头,微凉的一个吻落在她的耳垂。 呼吸灼热。 殷赤月的耳根子一下子就红透。 是一声尖锐的哨声救她脱离尴尬中。 紧接着,短兵相接。 百来个黑衣人闯入这里,他们的剑凌厉地直向武夫们刺去。 沉睡的人骤然惊醒,立即反击。 头儿是最先起来的人,他炮弹一样冲到最前面,挥舞着重剑为后面还处于迷糊状态中的兄弟撑起一道安全的屏障。 刀剑相交,光影错乱。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战场。 却在这时候,有一人在那头儿毫无防备的背后,悄悄亮出了长剑,猛地朝他背后刺了去。 殷赤月一按镯子,金丝绕直往那人背后甩去。 拼杀中的头儿感到背后一寒,下意识回头就看到那两把刺伤他后背的剑,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啊’的大叫一声,奋力顶开那前面的长剑,将人甩开,一转身,却见那那人直直倒地,嘴角流下鲜血来,顷刻便是气绝身亡。 是他们出手了吗? 头儿猛地朝姑苏凉和殷赤月所在的方向看去,却来不及多看两眼,便是听到有人在那喊:“金燕回在那边,杀了他!” 这人正是那出去的二人中的其中一个一。 头儿——金燕回蓦然回头,不可置信的隔着刀剑看那遥遥与自己对立的男人——一起长大的金燕归:“师兄?” “杀了他,还有他们!” 金燕归声音绝对的冷酷无情。 黑衣人们齐齐加速了攻势。 这般的情况下,如何能要到真相? 金燕回咽下喉头凄楚,再挥动重剑拼杀。 可是他的速度越来越慢,渐渐的都快要举不起重剑。 他本能的觉察到不对劲,眼看着兄弟们也是跟他一样,他心中的愤恨犹如海浪猛地汹涌而出:“兄弟们,咱拼死杀了这叛徒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报仇!” 此时此刻,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也得你们有那个本事!” 金燕归得意道:“今儿我会看你们……慢慢死在我手上。” 小人得志的嘴脸露出来,一下子就撕裂了昔日伪装的通情达理的假面,是那般恶心。 可是恶心又能怎样? 重剑哐的落地时,金燕回满是英雄末路的绝望。 临行前师傅的叮嘱犹在耳边——小心燕归。 他没有看清这白眼狼的真面目,害死了镖局那么多兄弟,而今自己也将丧命。 不甘心啊! 真不甘心! 若能重来,他…… 热的鲜血飞溅在他的眼脸上,臆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甚至神智还是清醒,他猛然睁开眼睛,就惊骇的看见——那绝美如妖的少年执剑闯入黑衣人群中,身法行云流水般优雅,剑法却是绝对的狠辣无情,每每剑挥剑落都要收割几条性命。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那个戴着半边面具的‘少年’,都看不清她是怎么出手,所到之处剔除了镖局的武夫,其余的黑衣人一死一大片。 而她自始至终都是那一副冷漠的表情,好似她收割的不是人的性命而是一堆的萝卜白菜。 何其可怕! 杀神再世啊简直! 不好! 金燕归刚才还得意的脸此时已经是冷汗涔涔,不敢久留,赶紧一转身脚底抹油就要跑。 可是殷赤月能容许他跑吗? 不能! 她足尖一点,踏过死人将落下的人头,手上的金丝绕猛地往前一缠。 金燕归到底有些本事,立即就闪身避开。 他快,殷赤月更快。 一击不中,她长袖一甩,带起猎猎罡风直击向他面门。 他立即抬袖去挡,足尖一点就要起身用轻功飞走。 殷赤月岂会让他如意? 她手上金丝绕一甩,缠住他的膝盖弯,狠狠一拉。 “啊!” 金燕归惨叫一声。 一双小腿和鲜血同时落下,染红了地上的嫩绿色的草。 他身体重重砸在地上。 许是老天爷也看不惯这伪君子,他脑袋正砸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顿时血流如注,加上失去双脚的痛,一下子就昏死了过去。 殷赤月这才走过来,一脚踏到他胸膛上,直踩断他几条肋骨,确定他没有反抗之力后用金丝绕将他缠起,甩到金燕回和那些个获救的武夫群里。 她走过去。 姑苏凉已经杀光了所有人,他执剑而立,红衣猎猎当风,脚下一地尸体,却无损他半点丰姿。 真好看。 而这样好看的人是她的男人! 殷赤月嘴角骄傲的扬起。 姑苏凉看到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放弃装13,欢快地犹如一只花蝴蝶扑到她怀里,娇声撒娇:“亲爱的,人家美不美?” 大热天冷水浇一脸的酸爽! 激动不已等着他们回来的金燕回和众武夫此刻的表情:(⊙o⊙)… 然后他们呆滞的目光看向殷赤月。 殷赤月捧起他的脸,认真道:“美。” “哎呀呀,人家知道自己很美啦,可是听亲爱的说出来更开心嘻嘻嘻。”姑苏凉挣开她的手,从袖子里取出精致的小镜子,对着自己的容貌三百六十五度角仔仔细细的看,一边看还一边对自己各种赞美。 词汇量相当之丰富,一刻钟都没说完! 不但如此,还明显有滔滔不绝的迹象啊擦! 金燕回和众武夫的心情是崩溃的。 掀桌! 刚才狂霸拽大屠杀的就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娘娘腔二货? 老天你还我正常三观! t 031:背叛之痛 </script>篝火再燃,在新的营地。 之前那个营地有太多的尸体,血腥味浓厚易引来猛兽不说,睡死人堆也很考验人的胆量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殷赤月提出挪帐篷无一人反对。 只是遭遇背叛,又再有伤亡,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 不过这些都和殷赤月和姑苏凉无关,他们住在武夫们为他们扎好的帐篷里,洗去一身的血腥后便在毯子上休息了。 于他们来说,今晚也是累的。 他们睡着了,有些人却是彻夜难眠。 金燕回闭着眼睛在毯子上翻来覆去,不但没睡着,胸腔里的一腔怒火反而是越来越盛。 金燕归他怎么就能那么狠心? 那么多兄弟的性命啊! 他怎么能?! 一个打滚,他起身着靴,拎着重剑就往外走。 有兄弟被惊动,揉着惺忪的睡眼问他:“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撒尿。”金燕回随口敷衍。 “哦。” 这人有三急,识相的自然是不会多问。 且那人也实在困得很,这么一声后,翻个身又睡死了。 只下意识的还是握紧了自己贴身的长剑,其实不光是他,别的武夫也是一样,今夜带给他们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在一起多年的兄弟都会背叛,唯有自己的兵器不会。 这已经是他们仅有的能慰藉自己的法子。 金燕回走出了帐篷,拎了一大桶冷水走到那被五花大绑还昏迷着的金燕归身边,高举起水桶,狠狠对着他当头泼下。 ‘哗啦啦’! 是深夜,有寒风,那水冷得刺骨。 金燕归残掉的腿虽然有金燕回不想他那么轻易死去上的金创药止住了他流血的伤口,但是突然这么淋了冷水那滋味简直就像是万根针齐齐扎入人身体那么痛。 金燕归疼得惨叫出声来,猛然惊醒就看到铁塔一般的金燕回,愤而大骂:“金燕回你疯了?” “你才是真疯!” 金燕回把水桶重重往地上一砸,红着眼睛大骂:“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 金燕归闻言一怔,之前的记忆倏尔回笼,再看到自己残掉的腿,他面容陡然狰狞:“我禽兽不如又如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是想得到我自己想要的,我有什么错?!” “你没错,错的人是谁?!” 金燕回嘶声怒咆:“活生生的两百多条性命,都是我们情同手足的兄弟,我们都那么信你。” 可是他呢? 他勾结了外人残害他们,怎么就下得了手? “信我?” 金燕归脸上的表情狰狞到扭曲:“你们信我有什么用?师傅他不信我!” 积压了多年的情绪这一刻再也压抑不住,他索性说个痛快:“金燕回,我们同年拜师,论相貌、论武功、论为人处世我哪样不强过你?可是师傅呢?师傅的眼里却只看得见你,不但想着把镖局给你,甚至还要把我喜欢多年的鱼儿嫁给你!” 他到底哪里比不过这个莽夫? 他不甘心! “我得不到的,宁愿毁掉!” 他通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金燕回:“不过成王败寇,而今我败在你手里,你取了我的命去,别在这磨叽!” “金燕归,你就是个王八蛋!” 金燕回暴怒大吼出声,额头青筋暴凸,一跳一跳的让他的表情越发显得暴戾:“师傅是说把镖局给我,可是鱼儿的心里只有你,她早就跟我说清楚了,等你这一趟回去就恳求师傅让她与你成亲!” 金燕归一愣,旋即讥诮道:“现在说这,你以为我会信?” “我从不说谎!” 金燕回一字一句的道:“不止是鱼儿的事,就是师傅。师傅的确有想把镖局交给我,可是我拒绝了,你那么优秀,我这样笨拙的人在你光环的照耀下根本就没有接手的资格。我在来之前就想好了,等这次回去,所有的大功劳都给你,这样你不但能迎娶鱼儿,也能堂堂正正接手镖局。可是你……” 他笑出了泪来,拔出重剑直指向金燕归:“你这个畜生配不上善良的鱼儿,更不配接手镖局!” 所以这些都是他的错? 金燕归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剑,脑中不断回响他刚刚说的话。 金燕回那般笨的人,是不会说谎的。 可若是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简直快疯了。 “不,你骗我,你骗我!” 他拒绝相信这么残忍的答案,宁愿自己活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梦境里不肯醒来。 不对! 他想起来了! “是……” 凌厉的罡风划破夜的静寂,穿透了金燕归的喉咙,殷红的鲜血沿着那血洞缓缓流下,切断了他一切的话语。 “谁?!” 金燕回厉喝一声,可是回答他的却只有那微微的风声。 穷寇莫追。 他转过身,就见那金燕归已经气绝身亡。 刺穿他喉咙的箭尖绿汪汪的,显然是抹了毒。 金燕回不是大夫,辩不出是何毒。 死的人是叛徒,却也是多年的师兄。 恨,却也难过。 那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能说忘就忘。 蹲下身,他为他阖上他临死都不肯紧闭的双眸。 自己也闭上眸子,默哀一秒钟。 他能做的,也仅是如此。 …… 次日,当武夫们知道金燕归被杀身亡的消息时也是震惊的,金燕回沉声将事情跟大家解释了一遍。大家在听到有神秘杀手时都有些不安,其实他也有些不安,便是去问了殷赤月。 一夜的观察,在姑苏凉和殷赤月的相处中,他明显看出一切事宜是由殷赤月主导,故而才有此举。 他向殷赤月说了自己的想法:“躲在暗处还有杀手对付我们,你们继续跟我们在一起肯定会遇到麻烦,倒不如就此分开,各走各道。”这样他们便是不会被他们所连累了。 殷赤月:“不必。” “小兄弟……” 殷赤月冷声打断他的话:“与其想着怎么找出要害你们的人,倒不如想想你们手里有什么是值得人不惜花费这样大的代价挑拨离间,非要置你们于死地后控制那叛徒才能得到的。” 一语中的。 金燕回一愣,旋即低下头捏紧了拳头:“你们到底知道些什么?” 到底他不是完全没有城府的人。 现在他都有些怀疑他们之前是不是刻意接近的他们。 殷赤月冰冷的目光看向他,嗤笑一声:“我眼界看起来很低?” 看他犹豫,她索性拉着姑苏凉起身:“一起走,讲究个信任,买卖不成仁义在。” 她看向姑苏凉:“我们走。” 姑苏凉一点都不喜欢有别人看到她,闻言很是开心:“嗯。” 他们这般果断,倒是让金燕回悟了。 他仔细想来,这两位‘少年’年纪轻轻却都有一身好武功,且风姿非凡一看就知道是权贵之家才能培养出的子弟。这样的天之骄子想要什么,自然都会有人千方百计寻找到双手捧上只为博他们开心,便是真如她所言他们极力想要保护的可能她真的看不上,所以他这样子的敝帚自珍在人家眼里不过一个笑话。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并没有把自己的身份来历告诉这两个少年。 人家都不知道他们的底细,怎么会对他们的东西产生觊觎之心? 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思及此,金燕回忙大步跑过去到他们跟前,朝他们抱拳道:“两位小兄弟,是我的错,望二位不计前嫌能同我们一起走。” 殷赤月脚步一顿:“你求我?” 金燕回老脸一红,只是好在皮肤黑看不出来,可是心里的尴尬还是从话语里带出几分来:“是的,我求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殷赤月道:“我反悔了。” “额……” 金燕回不懂她的意思。 殷赤月道:“之前我同你说一路行进只要你听我们的不要发表任何意见我们可以不问你们来这的目的,可是现在你们内乱之后战斗力直线下降,这样让我觉得我们的安全很难有保障。” 这是变着法要他们说出目的。 金燕回心里苦笑一声,她这行为真有点趁火打劫的意味,可是她也没说错,现在他们的人多少都带着伤,加上士气低迷,又有杀手在暗处盯着,没有人帮忙他们实在很难走出这里。 不得不说。 “我们来这主要是受雇主所托寻找一味叫作‘鬼面蛛王’的药。” 话开了个头,接下来的就好说了。 金燕回将这玩意儿的特征什么的细致讲解了一番,而后道:“雇主给的银子很多,我们是看闯这里的人多,而且以前闯这里的人都没有伤亡才敢进来冒险的。” 要是早知道会遇上这样的事,哪怕将天下的宝藏都捧到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接这一趟镖。 只是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后悔的药。 他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殷赤月看他一眼:“我提要求,你仔细听着。” 金燕回看向她,屏气凝神等她的话。 殷赤月道:“一路上行进的方向都由我说了算,所有行动听我指挥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她看着他露出迟疑的表情,低沉的声线里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我保证可以带你们安全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而且安全离开这里。” ------题外话------ 八月第一天我不想断更的,迟了三分钟,泪奔tot。 032:必须得死 这个承诺于现在的他来说等于是溺水的人手边的最后一根浮木,是生是死但看他自己的决定,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在生死存亡面前,别的一切都显得没有那么重要,只是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过往积累的经验告诉他,要想得到庇护就必然得付出代价。 金燕回问她:“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殷赤月唇角一抿,不怒自威:“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金燕回心头一紧,在那样巨大的压力下几乎都抬不起头来,那拳头攥得是越发的紧了。 倒是条汉子。 殷赤月眸底掠过一抹欣赏之色,放平和心境,金燕回陡然觉得身上那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不在,来不及松一口气便是听到她说:“我来这里拿一把剑。” 来闯万剑谷的人,谁不是奔着宝藏来? 她却只为寻剑? 仔细回味她的话语,却发现她说那话时语气笃定,是志在必得。 金燕回稍稍放了心,只要她不是异想天开想要得到这里的宝藏就好:“我代表镖局的人承诺你,一路上听从你的差遣绝无二话。” 他朝她抱拳,自报门庭:“金燕子镖局,金燕回,幸会。” 这算是放下了戒心。 殷赤月也冲他一抱拳:“影宫,严英,幸会。” 而后介绍姑苏凉道:“内子,苏凉。” 姑苏凉哼一声,窝在她香软的怀里不肯冒头。 金燕回倒是一愣,旋即失笑。 他一早就看出他们二人关系太过亲密,只是没有想到他们这般大方就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真坦诚啊!这么一想,他倒是有些为自己之前的多虑而感到羞愧。 “都决定好了就继续养伤。” 虽然说轻伤不下火线,但是殷赤月却没有带着伤兵跑的爱好。 金燕回也想着休整,便也没有异议。 “小苏。” 殷赤月唤姑苏凉。 二人世界泡汤,姑苏凉很不开心,只留给她一个乌黑的发顶。 不理她? 殷赤月唇角一翘,手伸到他袖子里,摸出他带的丹药,递给金燕回。 金燕回服过姑苏凉给的药,知道不会是差的东西,忙接过来道谢。 殷赤月‘嗯’一声,教了用法之后便是带着姑苏凉以寻找水喝的借口离开了。 …… 一大片的桃树林,青草如茵,走过去有溪水潺潺,鱼儿肥美,青虾嬉戏。 生机勃勃的春日,风吹起飘落的桃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人的肩膀,人面桃花相映红,却也难说清楚到底是人面更美还是桃花更美,只知二者集合到一起看时美如画。 殷赤月脚步一顿。 她停下,姑苏凉自然也就停了下来,转头看她,目光中带了些许询问之意。 殷赤月迎着他的注视,眼睑低垂下,在他不解的目光注视下伸出手牵住他的手:“坐一会儿。” 她空出的另一只手一指前边的草地。 姑苏凉只顺着她的手往前看一眼,便是把目光收回放到了她握在他的那一只手上,然后——迅速翻转,与她十指紧扣,牵着她,一步步前行。彼此都没有说话,气氛却足够温馨,都有些享受这难得静谧的时光。 在草地上垫帕子,他们坐下。 姑苏凉头靠在她的肩膀,却把她的手拉着到自己腿上,这才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微风拂面,拂起他鬓间青丝,墨发朱颜,此刻是因为其眼眸紧闭,倒是比平日少了几分妖娆,多出几分纯真之气,看起来就像是未沾尘世的孩子。 其实,他今年虚岁也不过十九。 若是他生在寻常人家,许会平稳长大,不用受这颠沛流离之苦。 而这其中的很多,还是她带给他的。 她…… 殷赤月眸底掠过一抹黯然之色,低头在他耳边喃喃道:“小苏……” 凉风,暖春。 还有,她在身边。 昨夜太累,这么一放心坐下,姑苏凉已经是昏昏欲睡,只听到她的声音,艰难地睁开了迷蒙的睡眼,殷红的唇瓣无意识应一声‘嗯?’ 那声音娇娇的,软软的,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猫。 他的模样,也是娇憨可爱的。 殷赤月眸中神色一暖,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睡吧!我守着你。” 姑苏凉拿脸蹭蹭她的小腹,‘嗯’一声,乖乖的再次阖上了眼眸。 殷赤月垂下的眼睑看着他,久久,眸中光芒变幻,各种情绪纷杂,最终都归于沉寂。 她彻底俯下身,埋首在他如墨青丝里。 他身上淡雅的香气,足以让她安定。 …… 一早的好眠。 姑苏凉睡饱了,惯性地蹭蹭,却闻到那熟悉的馨香,有些惊讶地睁开眼眸,他意识回笼就看见她才直起身,显然她是和他一同醒来的。不能欣赏她的睡相还是有点失落,不过能在醒来看到她还是很开心的啦啦啦啦。 “阿夏、阿夏。” 他格外欢快地搂着她脖子,娇气的唤她。 殷赤月‘嗯’一声,定定的看着他。 从他此刻的角度里他可以看见她沉黑的眸子里有一对小小的他的缩影,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是她的唯一,太棒啦! “人家真的好开心!” 他喜悦的宣布。 “我知道。” 他的笑容都明白的写在了脸上。 那样富有感染力的笑容也是让她目光柔和,唇角也有了浅浅的笑弧。 “那你知道为什么人家这么高兴吗?” 他一脸神秘的模样,可是那一双眼眸却是亮晶晶如同星辰般璀璨生辉,像个傲娇的准备献宝的小小孩。 “不知道。” 她真不知道。 只知道若是她说他是因为睡好了的缘故,他肯定会同她翻脸的,这人翻脸比翻书都要快。 与其惹他生气,倒不如顺着他的意去。 反正答案很快他就会揭晓了。 “阿夏笨啊!” 果然就看他笑得灿烂,得意洋洋地翘起下颌:“能和阿夏一起共眠,一起醒来,这样的事是天大的喜事。” 所以,他这般高兴? 殷赤月有些不解,却眯起眼眸,配合着道:“小苏很聪明。” “人家当然聪明啦!” 要是姑苏凉有尾巴,此刻一定是翘得高高的。 他语气欢快,银铃儿一般:“所以阿夏要珍惜这样聪明的人家,要宠着人家、呵护人家、永远陪伴人家,守护人家一辈子喔。” 一辈子…… 殷赤月瞳孔深深一缩,却是极快地垂眸,在他未发现的时候倾身将他抱紧在怀里,头搁上他的肩膀:“好啊。” “承诺了哟。” “嗯。” 听着他满足的笑声,她的眸底却满是黯然。 一辈子何其长,也何其短。 长是之于他,短是之于她。 逆天改命的代价…… 她悄然深呼吸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却忽地听到有人玩味的声音:“咦,这里竟然有一对小鸳鸯!” 谁?! 殷赤月眸色骤冷,凌厉的双眸直往那声生处望去。 三十来个人从不远处的草丛钻出来,其中二十人都是貌美如花的女子且看起来武功不弱,另外十个男子相比起来步子显得有些虚浮,却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这三十人有一共同特点——衣裳薄、透,曲线清晰可见。 合欢门。 殷赤月一眼就看破其来历,凌厉的目光中多出几分不屑。 她拉姑苏凉起身,将他拉到背后保护。 不屑? 合欢门的长老蔷薇带人将他们围住的时候,面上难免带了些兴味:“哟,小兄弟不会是雏吧?” 她容貌美艳,腰肢纤细,走动时半露的半球看起来波涛汹涌,足以吸引男子视线,让人血脉贲张。 行走江湖多年,她很少见有人对她视若无睹。 而且看着‘少年’面具外的半边脸那般精致,私心里便是有了想法儿,杀意一收,娇滴滴的声音说起话来带着难以言喻的蛊惑之意,君不见不止那旁边的十个男子都露出了痴迷之色,就连旁边那些女子也有一瞬间的愣怔。 “班门弄斧!” 殷赤月冷哼一声,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蔷薇:“走,或者死!” 魅攻对她无效? 蔷薇面色的媚色一敛,旋即掩嘴吃吃的笑了:“小兄弟,姐姐不过同你开个玩笑,何必那么当真?来,乖……” 她一步三摇,摇曳生姿。 只是一个纯女人会欣赏另一个女人的美? 别开玩笑了! 她这般举动无异于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殷赤月的声音里瞬间带了杀意:“再多走一步,要你的命!” 蔷薇的脚步一顿。 她殷红的唇微微张阖,心中懊恼,却到底没敢迈出步去。 这人一身骇人的杀意不似作假,她是真的想要杀她! “不识抬举的东西!” 蔷薇俏脸一沉,也不再装腔作势,退后几步,朝着那十个男子一招手:“活捉他们!” 倒是要看看,他们沦为阶下囚了还有没有这一份子骨气! 她眼中满是戾气。 那十个男子得令,齐齐亮剑冲着他们扑来。 殷赤月按下了姑苏凉出剑的动作:“这样的人不配脏了你的手。” 话落,她长袖猛地往上一提,极其强烈的罡风卷起地上的桃花瓣化作利器直扑向袭来的那十人,武功强到一定境界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可是现在的她远远达不到那样的境界。 只是,那又怎样? 她趁着那桃花瓣卷起迷惑他们视线时,长袖一抖,抖出里面藏着的小石头,在它们飞出去时,她双掌用力一吸,牵引住石子在他们的头顶,而后手印几次变幻,在他们到她面前时双掌猛地拍下。 空中成阵法的小石头轰然落下,直成天罗地网将这十人困在,不用她动作,便是听到那凄厉的惨叫声不断。 这是什么鬼? 蔷薇和其手下的女弟子莫不面露惊吓之色,之后便莫不都是面色凝重。 这俩,不好对付。 她们心里都有了数。 可是再强也不过两个人,怕什么? “给我活捉他们!” 蔷薇一声令下,带领手下女弟子呈恶狼之势朝着殷赤月扑来。 殷赤月一按手镯,金丝绕瞬间出,她足尖一点地面,腾飞而起时往左右一挥,再一缠、一拉间,便是生生把两个女弟子的手臂给扯断了,那两个女弟子重重砸在地上,血流如注,摔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想要给自己包扎一下,可是下一刻一柄冰冷的剑就穿过了她们的喉咙。 是姑苏凉。 他慢条斯理拔出长剑,妖娆的狐狸眼看一眼不远处殷赤月所处的战局,十几人围攻她一个却仍然未占得半分好处去。可是那又怎样,这些讨厌的人不止打扰了他和阿夏相处的时间,还想加害于他们……这些人必须得死! 033:致命稻草人 更何况,还有那些潜伏在暗中的恶狼一般的人盯着这里,等待着他们落败就将他们撕裂。 呵。 会那么轻易让他们如愿? 姑苏凉眼底阴冷的杀意一闪而逝,足尖一点地面,直杀入殷赤月所处的战局里。 狼入羊群。 他的剑早已修出剑意,此时人剑合一战斗力更是成倍上涨,招招致命又阴毒,一如他掩藏在绝美皮囊下的本性。 剑之所向,一片的腥风血雨。 比起殷赤月的一招致命,他的出招显然更具威慑力。 合欢门的女子,已经有人吓得想要逃走。 晚了! 殷赤月眸子危险地一眯,收金丝绕于袖中,退后三步,长袖往上一提带起的罡风席卷起地上的残肢断臂,手印几个变幻,最后双掌用力往前一推! 在战局外围的蔷薇见之,头皮一麻,立即想要退。 可是,阵法已启,岂容她想退就退? 但见那残肢断臂停在她们身边,一只只的宛若其主人还在世一般灵活地直向她们的面门袭去。 天哪! 合欢门的女子本就被姑苏凉的杀招逼得狼狈不堪,冷不丁看到这样的情形都以为是青天白日见到了鬼,而更可怕的是只是一晃眼的时间,那些飞来的残肢断臂就变成了昔日的一个个曾经被她们杀死的人。这些人有些缺了眼睛、有些缺了鼻子、有的被剖出了肚肠……等等,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深黑色的怨气,狂猛的朝她们扑来向她们索命。 阴风凄冷,鬼哭狼嚎声如魔音入耳让人崩溃。 “啊!” “救命啊!” “救命!” 一声声凄厉的叫声不断从阵中传出,简直要撕裂人的耳膜。 阵中合欢门的女子胡乱地挥着剑,一个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极其恐惧的神色,宛若置身炼狱。 “这些人真是胆小呢!活着能被杀死的人,做鬼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姑苏凉站在阵外看了一会儿她们的惨象,甚觉无趣便是侧身偎到殷赤月的怀里,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 殷赤月偏头看他一眼:“你胆子大。” 她也是在阵法启动后才把他带出来的,放下他的那一刻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他会为负面情绪所困,可哪里想到他竟然是半点困扰也无,倒是白费了她担心一场。 不过…… 其实想想,能以亲自剥人皮披着为乐的人……会畏惧鬼神才怪。 “哪有。” 姑苏凉日日惦记着要她保护他,闻言立即在她怀里轻盈地转了个身,把自己美艳的脸蛋往她面前凑,美眸中波光流转间便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秀眉再一蹙便已经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人家胆子很小的,人家怕怕。” 为表示自己是真怕,他整个人窝到她怀里,紧紧的抱着她的腰肢,肩膀还一颤一颤的。 殷赤月:“……” 真会演戏! 霸王花秒变小可怜什么的,变化不要太快,她没患健忘症,还没忘记他刚才是怎样凶残的杀人的。 不过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修出剑意的? 她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好像都没有发现。 这男人,除了这事是不是还有事瞒着她? 她眼眸危险的一眯,没关系,来日方长。 看一眼不远处已经没有动静的草丛,殷赤月道:“我们回去。” “好呀。” 虽然这里景色宜人,但是死尸太多了,还是回去比较好啦。 姑苏凉很欢快的应了。 殷赤月抬手拍拍他的手臂:“先放开。” 这样抱着,不好走。 姑苏凉考虑三秒后松开环住她腰肢的双臂,转而单手搂着:“走啦。” 殷赤月‘嗯’一声,正要抬步,却忽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正往这边来,立即的她抽、出被姑苏凉环抱着的手臂,单手搂住他的腰足尖一点地面,御风而行直往右边掠去。 姑苏凉转头看去,就看到一道暗影直向他们追来。 来者不善! 他眸色一厉,右手伸出来,大大拇指按在那无名指上的扳指上,百根细如牛毫的银针直朝着那一道暗影的方向激、射而去,暗影追逐的动作一顿,立即的他解下披风,几个翻转便是将那些银针全部接下。 “雕虫小技。” 他嗤笑一声,扔掉披风再往前看时又哪里还有二人的踪迹? 他们去了哪里? 暗影眉心一沉,立即掐指推算。 几个呼吸之后,他蓦然睁开眸子,直朝着西南方而去。 同一时刻,殷赤月带着姑苏凉停在一处没有机关的地儿,她用稻草和枯枝扎出人,又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了稻草人身上。 姑苏凉看她的动作不是十分理解她的做法是为何,却是从腰封里出去一枚雷火弹放到了稻草人的脖子里。 “走!” 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殷赤月推算出安全的方位,立即的带着姑苏凉飞离这里。 暗影在他们离开后半刻钟来到这里,他看到披着殷赤月披风的稻草人,黑色布巾下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只到底是维持了冷静闯过了那机关而没有触动半个。 在闯关完后,他再看一眼那披着披风的稻草人,心里一阵不舒服,觉得那是一种对他能力的赤果果的挑衅。 他已经站在了安全的位置,越看越是上火,便是提剑对着那稻草人的脖子斩下。 就好似,他现在斩的人是殷赤月一般。 凌厉的剑破开那深色披风,那稻草头颅掉下时暗影尚来不及享受一把‘斩杀假想敌’的快感,剧烈的爆炸声便是直震破了他的耳膜,大火直扑向他面门。 “啊!” 他惨叫一声,手中的长剑哐当落地。 烈火舔过他的衣裳,直将他所有衣裳点着。 他整个人成了火人。 幸运的是他现在处在机关的外围,倒霉催的是他身上也有携带雷火弹。 雷火弹遇火立即爆炸,狂猛的大火直将他吞噬。 他甚至连求救的信号都来不及发出便是被炸得四分五裂,残肢断臂都是一片焦黑,惨不忍睹。 恶有恶报,便是如此。 同一时刻,殷赤月带着姑苏凉幸运的找到了一条到金燕子镖局人所在地儿的近道,他们脚程极快,很快便是与他们会合了。 金燕回看到他们久久未归不免有些担心,现在看到他们平安归来,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正想问殷赤月接下来的安排,才一走近便是闻到了他们身上还有着未散去的血腥味儿。 这是去杀人了? 他面色微微一僵,却也知道不该问而没有去问。 当然的,他问了殷赤月也不一定会回答他。 殷赤月道:“在往前方十三里地处有一处安全的洞府,我们立即过去。” 再怎么说,野外的山洞比荒地安全。 金燕回答应了,镖局的其他武夫没有理由不答应。 殷赤月‘嗯’一声:“跟着我们,我们怎么走你们怎么走。” 她说罢转身,跳上姑苏凉的后背,闭上了眼睛,身体渐渐冰冷,这是她今天清醒的时间已经用完。 白狐悄悄从姑苏凉袖子里钻出来,跳上他的肩膀趴下。 “左三右一。” 殷赤月已经掌控了白狐的身体。 姑苏凉抱住她一双腿在腰身两侧,殷红的唇瓣一抿,按照她说的走。 他一走,金燕子镖局的人也跟着他走。 “东南方向,右七左八。” 姑苏凉再走。 金燕子镖局的武夫一样跟着再走。 “西南方,右十左四。” “直行十五步。” “停,看到脚下一块圆形的石头,脚踩上去。” 姑苏凉一脚踩下去,只听得嘎吱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看到那‘大山’从中间分开,露出里面的洞府来。 这简直就是奇迹啊! 金燕子镖局的人莫不露出惊讶之色,而后看着姑苏凉和殷赤月的背影时都带了浓浓的敬佩之色。 如果不是他们,就凭自己哪能找到这洞府? 姑苏凉转过身来,对金燕回道:“洞府是安全的,你们派人先进去查看一番。” 艳丽的容貌如同灼灼芙蕖迎面而来,被那过分耀眼的容光所慑金燕回眼中不免露出惊艳之色,可这短暂的惊艳却是被一股子凌厉的杀意猛然压下,他背后寒毛直竖,一下子就回了神。 不敢去看眼前人杀意凛冽的眸子,他低着头,语气带着告罪之意:“我……我马上……马上过去。” 语无伦次说完,他快走几步,先点了火折子抛入洞府。 几个呼吸口,他慌乱的情绪平静下来。 再往里面看去,明火未灭,他轻舒一口气,转身招呼人进去。 金燕子镖局的武夫们见状,都跟着走了进去。 姑苏凉沉着张脸背着殷赤月走了进去。 殷赤月知他心头不快,想了想学着白狐平日的模样亲昵地拿脸蹭蹭他的脸。 姑苏凉脚步一顿,偏头看向她。 她也看着他,眸色澄澈,清清楚楚只有他一人。 姑苏凉心中的不忿一下子就消散了,他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闪烁的眼神四处看,再细看,面色带出几分惊讶之色,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模一样呢!” 殷赤月闻言也看了看洞府:“嗯。” “为什么会一样?” 不想她被武夫打扫的灰尘呛到,姑苏凉便是将殷赤月背到洞府外边坐下了,他们目标那么大,自然有被人注意到,只是金燕子镖局的人都清楚自己如今能有地方住是托他们的福,心存感激之下自然不会过来打扰。 所以在别人忙得热火朝天时,他们很闲。 殷赤月想了想,才回答他道:“大概是因为我师尊的原因。” 姑苏凉扬眉,颇感兴趣的问道:“何出此言?” 殷赤月道:“师尊是个很讲究的人,无论去哪里住都要求住的房间和山里一模一样。”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用的东西也要一模一样。” 所以这里会这样,她有十分的把握是出自她师尊的手笔。 “你师尊倒是个很有趣的人。” 姑苏凉掩嘴轻笑一声,去看她,发现她眸色黯然,心中明了下一阵心疼。 他抬手,将她抱在心口的位置。 低下头,他轻声道:“我在。” 无论在哪里,他都会在她身边,所以不要伤心不要难过。 殷赤月抬头,迎着他清楚明白写明心意的眸子,心中的阴云一点点的被驱散。 “我知道。” 知道他是一心一意为她好。 可是…… 她没有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担心,突然出来的金燕子镖局的人打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姑苏凉面色有些不愉。 殷赤月按下他的手,跳上他的肩膀。 出来的人是六儿。 “那个……我想问问这里你方不方便带我们寻些吃的。” 跟在他后边的还有三个武夫,未说话肚子里都是一阵咕噜,莫不红了脸,只好在皮肤都黑不怎么明显。 不过这也改变不了他们都饿坏了的事实。 姑苏凉压根儿就不想搭理他们。 殷赤月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答应下来。 都决定要一起走了,不能把人饿死,而且他们今儿早上也没吃什么,也会饿。 姑苏凉也是考虑到这一点,这才不甘不愿地站起身:“跟我走。” t( 就爱网) 034:死人 山野之地,最不缺的是野兽,金燕子镖局的人个个都是打猎的老手,不多时便是满载而归。 洞府外有人燃起篝火,架好烤架,开始将洗干净的猎物涂上佐料炙烤。不多时便见白烟袅袅盘旋上升,有微风起,吹起那野味的香味,应着那油滋滋的炙烤的声音直让人食指大动,胃液快速分泌,个别饿得很了的,肚子更是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姑苏凉也很饿,只是实在不会做,便是只能干看着。 而会做的那个呢? 他无比惆怅的看一眼身侧陷入长眠的人沉静的侧颜,又是幽幽叹息一声。 白狐从他袖子里冒出头,小脑袋左右转转,鼻子深呼吸一口肉香味儿,再转过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他——主人,伦家好饿好饿了。 姑苏凉垂眸,看它这模样颇有些同病相怜的道:“我也饿。” 饿了就去烤东西吃呀! 白狐伸出右前腿,指向旁边去了毛的山鸡,生怕别人拿走急得在那直叫唤。 然并卵。 姑苏凉拍拍它的头,迎着它渴望的小眼神十分真诚的建议道:“你可以生吃的。” 吃!生!的! 它跟了他之后就木有吃过生的! 现在他竟然让它吃生的! 白狐蓦然炸毛,圆瞪着一双兽瞳,抬双爪就要挠他。 姑苏凉轻飘飘看它一眼:“想修指甲了……嗯?” 最后的那一个字,十二分的意味深长。 白狐身体一僵,回神后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都要流下泪来,一转身就咬他袖子泄愤。 姑苏凉也懒得扯自己袖子,饿了,不想动。 谁来送点吃的? 他无聊的想。 “那个,苏兄。” 有些忐忑的声音。 姑苏凉以袖子遮掩掉白狐的身形后这才慢条斯理的抬起头来,看到六儿那略显得局促的表现时本有些不悦,可视线再往下移嗅到那扑鼻的肉香味儿从他手捧着的叫花鸡上传出来时,又觉得这其实是可以原谅的。 “什么事儿?” 即使很想吃东西,他态度依然挺高冷。 六儿没敢抬头。 倾城绝艳的少年,多看上一眼都会以为自己从此弯掉,杀伤力太强不敢直视。 闭着眼睛将手里的叫花鸡往前面一推:“还望笑纳。” 送东西来的呀! 姑苏凉表示可以接受,他起身接过:“多谢。” 天生的吴侬软语,分外动听。 六儿脸一红,磕磕巴巴的道:“不……不用……不用谢!” 简单的三个字却好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说完一转身,脚步虚软地往回路走。 姑苏凉复坐下来,面上矜持,心里挺高兴。 他将两只叫花鸡分出半只给白狐,以袖子给它圈出个保护圈方便它啊呜啊呜大口吃,自己则是捧着另外半只慢条斯理的吃,至于剩下的那一只,泥巴未敲掉,等殷赤月醒来吧。 没多久,殷赤月醒了来,却用的是白狐的身子。 是人还是狐,姑苏凉总能一眼就分清。 他敲掉泥巴,撕开肉最嫩的部分喂给她。 白狐身子小,胃口挺大,殷赤月接掌了这身子自己不习惯吃东西,也便由着他投喂了。 吃饱喝足,她决定出去探探。 姑苏凉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晚些一道去。” “我先过去。” 暗影有一就有二,是人过去贸然查看定会打草惊蛇,她现在正合适。 “不管!” 姑苏凉才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白狐速度很快。” 他不放心她跑路的速度,难道还不放心跟了他这么多年的白狐吗? 这小东西又毒又狡诈,一般人伤不了它。 殷赤月试着说服他。 “那又怎样?” 姑苏凉坚决不肯放人:“当日我们捕捉它的时候它还有双亲护着呢,那时候我们成功了,现在它就一个定会失败。” 言之凿凿,让人无法反驳。 “我现在去,很快回来。” 殷赤月跟他扯嘴皮子功夫基本都是落于下风,执行力却是她比他更强,话说完她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白狐,白狐闪电般窜出去,很快便是不见了踪影。 姑苏凉恨得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这俩! 太可恶了! …… 途中,白狐有些不安的问殷赤月——主人生气了要肿么办? 殷赤月淡定回道——他很好哄。 他们之间,真正他占上风的机会从来不多。 白狐还是有些忐忑——小心眼的主人不舍得收拾你可是会狠心收拾伦家的嘤嘤嘤嘤。 它家主人整人的、整狐狸的法子多的会吓死狐狸的! 白狐简直要哭出来。 殷赤月安抚它——很多时候我就是你。 所以不存在会惩罚它的事。 白狐想想——对喔。 它放心了。 可是当日后白狐被收拾得惨不忍睹时才大彻大悟,人类的世界还有一个词儿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只是现在的它不知道,否则定然不会为了跟主人斗气而服从女主人的命令。 呐呐,所以说笨也是有好处的。 殷赤月指点它走。 她和它之间有了上一次的磨合,这一次她指点起它来倒是不太费力。 白狐很快到了先前和合欢门斗的战场,借着白狐的视角殷赤月能看到这里有死去的十来具女子的尸体,蔷薇和另外的十个却是不见了踪影,而阵法很明显的有被破坏的痕迹。 是谁呢? 殷赤月示意白狐走向那之前困死那十个男子所在的阵法走去,走到那地界便是同样看见这里的阵法被人为破坏,不过因为太晚故而里面的人都死得透透的。 莫非是一白尊者到了这里? 殷赤月想。 白狐的心脏忽地激烈跳到起来。 怎么回事? 殷赤月猛然回神,就见数支箭矢直奔她们而来。 白狐闪电般窜逃。 “抓到那只狐狸!” “别让它跑了!” “最好是活的!” 呼啦啦一大群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呈包抄之势要捉白狐。 白狐左躲右闪。 殷赤月:“……” 心好累。 果然应该听他的话不要单独出去跑吗? 白狐跑得累了停下脚步,兽瞳一竖,蓬松的大尾巴一甩,凌厉的紫色的光芒从眼眸中一闪而逝,张嘴,锋利的犬齿在阳光下闪烁着锋利如刀的光芒。 这是要杀人了。 殷赤月心一凛,这样的情形下真杀了人,她们就绝对没有逃的机会了! 不能让它这么做! 只一瞬间,便是拿定了主意。 她夺过身体的控制权,仗着身形娇小直撞入对面人张开的大网,用力一挤生生从那洞口挤出去,而后将身体的控制权还给白狐让它快速往那机关所在地跑。 白狐快如闪电,直奔向目的地。 “别跑!” “活捉它!” “快!” 人群奋勇直追。 殷赤月指挥白狐每一步都恰好避过了机关没受到伤害,可是追过来的那些人就没这么走运了,一群人毫无防备间就被那地上突然冒出的箭矢洞穿了小腿,莫不痛得哭爹喊娘。 这还是好的。 有些个闯得快的,生生被那飞起的木头撞飞,落下地时身体被那箭矢活生生穿成了筛子。 殷红的血落下,染红了地面。 肃杀的气息随着风蔓延在这片土地,让追击者再不敢向前。 “这真邪了门了。” 功亏一篑,追的人莫不面上带了懊恼之色。 区区一只狐狸,折损他们许多人,简直没脸见人。 他们正想回转。 突然有吱嘎吱嘎,仿佛是笨重的齿轮摩擦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 “不好,我们闯到机关里面了!” “快,快走!” “跑!” 众人惊慌失措,争相奔逃。 可是,晚了。 地面突然左右分开,裂出来的巨大豁口犹如饕餮凶兽的大嘴吞下了掉下来的人,更是从中冒出许多淬了毒的小箭,那箭矢于空中成箭雨直将那飞上天的人都射击成了筛子。 哗啦啦。 死尸下饺子一般直往豁口里掉,小半刻钟后豁口合拢,地上只余数片猩红,而尸体却一具都不见了。 他们,都长眠在了地底下。 阵法结合机关,恐怖如斯! 殷赤月在远处以白狐的视角看见这场面时,心中惊骇有,激动有之、却独独没有恐惧。 反而她无比的开心,这样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面前有一双无形的双掌为她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让她知道原来阵法里加上机关竟然可以将战斗力提升数倍以上,简直不要太棒! 白狐感应到她的心情,蓬松的大尾巴邀功似的甩了甩。 殷赤月道——绕开这里,我…… 她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白狐的身体却是骤然一颤,下一刻它惨叫出声。 这是? 殷赤月一怔,旋即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不好! 她极力想要保持清醒,可是接踵而来的黑暗却是将她吞噬,她的意识终归黑暗。 …… 另一边,姑苏凉正拿手指戳殷赤月的腰上软肉,明明知道她此刻并不会感觉到疼痛,可是这样却让他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哼哼。 谁让她丢下他的! 可是戳多了也没意思啊! 他无聊到准备放弃时,心口骤然一阵绞痛。 那样剧烈的疼痛好像有一把刀子刺入了他的心脏,且在里面旋转了一圈,痛楚不堪。 持续了三个呼吸的时间。 莫不是她们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升起,姑苏凉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t( 就爱网) 035 去找? 上哪里找? 这里危机重重,若是她归来未能见到他当如何做? 思绪纷杂,他终归还是选择了冷静。 两个时辰。 他告诉自己,若是两个时辰后她仍未归来,他便去寻她。 拉袖。 长长的袖子遮住掌心八个血红的月牙痕迹,也掩去这一刻他面上所有的情绪波动。 姑苏凉沉黑的眸子眺望远方,低低道出一声:“阿夏……” 十分担忧。 …… 殷赤月在尸堆里醒来。 她睁开眼便是看到自己脸上方一张死人脸,其双目暴凸,嘴大张着,好似不可置信自己竟然会死在这里一般,而同样在她四周脸侧向她这边,能让她看清楚脸的几乎都是同样狰狞的表情,百余具还带着温热的尸体密密麻麻占据了这一小块空间,而这还不算恐怖,更恐怖的是在这一堆新的尸体的不远处,还有许许多多没有了皮肉只余下森森白骨的骷髅! 地狱之景,亦不过如此。 这样的情形要是换做别人,非得被吓得半死不可,可换了是她——殷赤月缓缓站起来,咬住身下尸体里衣的布料用力一撕,而后伏下身,一点点的用嘴叼住那布条给自己腹部打了个简易的结,这才开始呼唤白狐。 白狐第一次没有搭理她。 这…… 她耐着性子再呼唤了几次,依然没有等到白狐的回应后她闭上眸子思索一阵,将这里的布置和记忆在脑海里的草图对应上,而后定自己此刻的位置为标点模拟着前行的路,推算自己可能遇到的危险,这样半刻钟后,她才睁开眸子。 乌黑的眸子里,紫光一闪而逝,光亮湛湛。 她抬脚,一蹦。 按着奇门之方位,一步步前行。 约莫半刻钟后,她停在离对面铁门十米处的台阶上,位置是正南方,那就是说这里布下的是和火有关的阵法。地宫干燥,有空气流通只是这里没有看到引火之物,那么肯定是埋在地底下,所以很有可能是雷火弹。 避开雷火弹,便能一直向前畅通无阻。 殷赤月举步前行,跳出一步。 轰隆! 烈火陡然自一块块石板铺就的裂缝里窜起,只一眨眼的功夫这一条十米的道路已成祸害,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超高的温度几乎能将狐狸烤熟。 又是轰隆的一声,她背后的道路同样燃起了熊熊的烈火,而且比之前面来说还要更旺,也就是说她要是能从前面闯关过去还能活下来,要是后退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好在殷赤月并没有想要后退的心思,反而是因为情势的严峻而变得越发冷静,她咬掉之前自己好不容易缠好的布条,尾巴低垂下,用力往前一跃。 烈火陡然拔高,呈火浪之势向她狂猛袭去。 殷赤月迅速左转,再用力一跃,腹部撕裂般的疼痛席卷全身,一个不稳,身体擦到火,更剧烈的疼痛袭上四肢百骸,她却已经顾不上这疼痛,只在地上翻来覆去打了两个滚儿便是再度向前方起跳。 连着跳跃三次,完美避开那火浪,还有三米就要接近铜门。 人在危局中总能发挥不同寻常的巨大的潜力,她也是一样,如果此时有人可以看见这里的情形必然会大吃一惊——白狐小巧的身子灵活穿梭在烈火里,那样干净利落的动作简直不要太帅! 最后一步! 殷赤月完美落在地上,往前面一滚,终于到了那一扇铜门前。 她暂且趴下休息,从脖子下的小口袋里叼出一颗恢复体力的丹药服了下去,等体力稍稍恢复后这才重新站起来,退后几步之后从地上一跃而起到那铜门上,叼住那左边的门环,前爪用力朝着狮子的脸一拍。 ‘嘎吱’,铁门开启的声音。 殷赤月落到地上,继续向前,前方是一条漆黑的甬道,好在白狐夜视能力相当不错,她再一次灵巧地避开了阵法走出了这里,而后在光亮处往前一看,饶是定力十足如她此时也难免露出了惊诧之色——从她所站的位置起步,往前走那汉白玉铺就的道路一直延伸至十五米后进到一个房间。 她走进去看到里面有二十来个敞开了的钱庄用来装银子的大箱子,她此时个子小看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便是跳上其中一个箱子才定睛细看,这一看可不得了——除了五个箱子里装满各式各样的珍宝之外,另外的十五个摊开的箱子里满满当当装的都是金子,一大片的金灿灿能把人的眼睛都给晃瞎了。 ‘万剑谷藏有巨额财富竟然是真的!’ 这个想法进入脑海的那一秒,殷赤月却本能的觉察到了危险。 不对! 师尊所布的阵法绝要是这么简单那就等于是自砸招牌,师尊会吗?显然不会,那就是说她现在经历的很可能就是一个幻阵,这也就是说这里能将她心里想要的东西幻出来,引她上当。大殷经过宫变之后纵使有她力挽狂澜却仍然是元气大伤,需要银子的地方数不胜数,这里会有巨额财富显然符合了她之所想。 殷赤月从箱子上跳下来,将自己所在的位置做好定位,思考一番后前纵后跃,每一步都是极快,却都完美的避开了机关所在的位置,钻了空子出去。半刻钟后她出阵,再回头看果真看见所谓的‘汉白玉铺就的地板’不过是常见的大理石,而‘那一箱箱装着的金银财宝’的箱子里装着的不是别的,正是那黄土。 殷赤月:“……” 绝对是师尊的恶趣味! 幸好她没有报期望,否则财宝变黄土的巨大落差可不是轻易就接受得了的。 她继续向前,接下来的关卡她都过得一次比一次吃力,不是本事不够,而是狐狸的身子太孱弱禁不起她这般作死一样的折腾。此时她一身雪白的皮毛已经像是从灰堆里扒拉出来的,黑一块白一块的好不狼狈不说,更有之前受伤流下来的鲜血让皮毛沾在伤口上,别提多痛了她也是凭着一腔勇气才生生忍住没崩溃。 这里是最后一关了,她望着面前的门,已经有些迷蒙的眸子光芒明灭不定,低头她从脖子下的小袋子里叼出那恢复体力的最后一颗药嚼碎咽下,再趴下来等药效在身体里产生作用后才站起身来,犹如第一次开门一般打开了门。‘吱嘎’一声,青铜门缓缓开启,她张开耳朵仔细倾听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声音后这才小心的缓步而行。 流光溢彩,精致绝伦。 她的目光在看到对面墙壁上悬挂着的玉钩时便是再也移不开,而心里也同时升起强烈的渴望来,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沸腾,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叫嚣‘一定要得到它!’ 可要怎么得到? 这一面墙足有三米之高,钩子就正好挂在两米处的位置,这里没有梯子更没有任何绳索。当然的若是换上人身的她来这里,只要用金丝绕就能把东西取下来,可是现在的她就是一只短腿儿的狐狸。 怎么办? 要怎么才能拿到? 她仔细思考着自己能想到的办法,却又一一否决。 就在她仔细思考时,一道强劲的罡风突然从她身后袭来,她骤然炸毛,飞快地往旁边连打几个滚才避开那凌厉的一招。可还没等她欣喜,一道巨大的黑影便是罩上她的身体,她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动作,那夺命的大掌便是贴上了她的喉咙。 那偷袭的人的脸和他脸上的表情,这一刻在她眼前彻底清晰。 无情、狠戾、毒辣。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师尊脸上有过这样的表情,短暂的愣怔之后她高呼:“师尊,是我!” 在失去性命和暴露自己赌一把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后者。 一泓尊者闻脸面色一变,转掐为捧,他捧起掌心灰扑扑的小家伙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阿夏?” 到底还是赌赢了。 在鬼门关晃悠归来的殷赤月微调整了呼吸,回道:“是我。”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在自己最疼爱的徒弟面前,一泓尊者永远是最慈祥的长者,刚才的那一股子骇人的杀气早就消弭了。 现在他看着她,眼底浓浓的担忧掩不住。 殷赤月鼻头一酸,也不隐瞒,将自己在大殷遭受的一切和自己之所以变成这样的原因都告诉了一泓尊者。 一泓尊者听完,一声长叹:“时也命也。” 殷赤月咽下喉头凄楚:“师尊,我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 “你不必回头。” 一泓尊者安抚她道:“老天让你借体还魂就代表着你命不该绝,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呢?阿夏,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既已是女帝,便好好养好身体,大殷百姓苦了那么久,需要一位明君。” “徒儿谨遵师尊教诲。” “能不杀生就不要杀生。” “嗯。” “还有多为百姓做好事、做实事,做皇帝不比做一门之主,须得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纳忠言,辨忠奸。” “是。” “也就这些了。” 一泓尊者说罢,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青色的药瓶,从里面倒出药粉给她敷上,而后随身携带的帕子包扎后,将她放到了肩膀上,他前行,一边道:“阿夏,能来此地也是缘分,这里正好有你需要的其中一样东西。” “就是它?” 殷赤月的心,也是隐隐跳快了些。 “是的。” 一泓尊者停下脚步,弯腰将她放在地上而后飞身而起上那墙壁取下那钩子,再蹲下身将钩子捧到她面前。 殷赤月好奇地凑过去,却不待她看个仔细,灵魂就整个剧烈波动起来,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子巨大的吸引力要将她的魂魄都吸进去,她极其难受拼了命的想要抗拒。 “离月钩有修复之力,不要抗拒。” 一泓尊者看不见她灵魂的波动,却能看得到那钩子的剧烈颤抖,他知道她能听见。 殷赤月停下动作的那一瞬钩子也恢复了平静。 一泓尊者这才放下心来,仔细看着那钩子和她。 大概三个呼吸后,一道流光在他们面前闪过,再待得他细看时,钩子已经不见。 …… 另一处,姑苏凉突然发现身边的身体在逐渐变暖。 是她回来了吗? 他怕自己在做梦,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疼痛唤醒了他,让他知道这是真的而不是他担忧过度幻想出来的梦境。 她去了哪里? 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来的?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她。 却在这时,他惊讶的看到有一道殷红色的光芒从她眉心处透出,那光芒犹如细笔勾勒一般,不多时便是勾出了凤凰半边绝美的羽毛。 这是? 他猛然想起那一日在大殷宫城里看到的她额心凤凰的标记,而后后知后觉发现从那一日之后便是再也没有看到这标记过,而她自己也未有对这里做过任何的掩饰。 怎么回事? 他心中的疑问又多一个,可是她还没有醒来。 且不但未醒,那身子的温度却一个劲儿的怎增高,他抱着跟火炉似的。 036:最难猜测是人心 更甚者,那样火热的烫意几乎将人都灼伤。 姑苏凉强忍住那如被烈火实质性燃烧的痛,抓住她的手腕为她把脉,一探,一惊——她的脉象一切都正常,可是人这样就太不正常了。正当他为这心焦时,她身上开始有红光冒出,这红光先是一丝,再是一缕,渐渐的越来越盛,已经有那武夫朝这边看来。他当即解下自己的披风裹住她的身体,一把将她抱起来飞奔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少年人呐……” 武夫自以为get√到了事情的真相,都发出一阵善意的、带着些许戏谑的笑声。 姑苏凉抱着昏迷的殷赤月一路飞奔,终于到一处隐蔽的竹林后他才解下自己的披风垫在地上,而后才将她放了上去。他都来不及将自己紊乱的气息,便是被那如实质性的灼烫给烫得立即撤掉了双掌。他担忧的看着她,她此时曝露在外的皮肤皆是如血般的红,整个人被裹在一片耀眼的红光里。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姑苏凉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她。 殷赤月难受得弓起身体,她此时的感受如同置身火海,炽热的火一波又一波犹如那火浪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她的身体,那样剧烈的痛楚直让灵魂都发出哀鸣之声。可是她别说是想要喊痛,就是发声都发不了。 疼,好疼。 疼得都让人恨不得自己结果了自己! 这个念头一生出,她瞬间犹如醍醐灌顶,整个人一个激灵,迅速沉下心思排除一切杂念,强逼着自己平静下来。火烧自火烧,我自不动如山,大不了也就是这性命一条丢掉去! 她立即入定,只念自己修炼的心法,一心一意,忘却所有。 这样的时间持续了一个时辰后,她再也感觉不到疼痛后才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她额心袖珍凤凰的印记忽地赤红如血,乌黑的眼眸中亦然有红光一闪而逝,而后快速敛去。 殷赤月抬眼,一眼就看到了面前一脸担忧的姑苏凉,她张嘴,正想说话,却忽然一阵心悸,紧接着一声剑的铮鸣响彻整个万剑谷。她的心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血液都好似在身体里拼命翻滚,耳边有一个声音激动而急切的召唤她,召唤她快点过去,快点取回它,不要让它再被深藏于不见天日的暗地里。 神兵渴望出鞘! “你听到了吗?” 殷赤月素来冷漠的语气此刻里带了些激动的颤音。 姑苏凉抬手探向她的额头,感觉到她额头的滚烫,他神情更是无比紧张:“阿夏,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殷赤月有一瞬间的迷惑,只很快的之前的记忆回笼,再看看四周的环境再结合自己之前所受的痛苦,她便是明白了他为何会如此问。她从地上坐起身来:“我没事。” “真的?”他忐忑求证。 “我不骗你。” “那就好。” 姑苏凉脑子里紧绷的那一根神经总算松了下去,这一放松身体的力气就好似被掏空一样,他软倒在她的背上,双手搂住她的腰肢,长吐出一口气后问她道:“亲爱的,可不可以告诉人家之前你发生了什么事?” “去查看那里的情形时落到了机关里面,后遇到了师尊拿到了离月钩。”殷赤月一个个的将他的问题回答了,鬼门关来回一趟的凶险却是没有说。 她不说可不代表他不懂。 姑苏凉下定决心日后必定要她走哪里他跟哪里,这次且饶过她:“那东西呢?” “带出来了。”殷赤月有问必答。 “在哪里?”他追问。 殷赤月:“……” 她沉默一会,而后忽地侧过头定定的看他。 “不方便说吗?” “没有。” “那是?” “如果我说它现在在我的身体里,你怕不怕?” “只要你是你,就不会害怕。” 这个世界没有了她,于他来说才是最可怕的事。 他轻轻的一个吻落在她的颊边。 殷赤月转身,看着他:“如果说我的身体冰封了几百年呢?” 姑苏凉挑眉,很认真的口气:“你还是你。” 字字肺腑发自真心,没有过多的情话补充,此时已是最动人。 殷赤月唇角微微上翘,心情已经是极好。 姑苏凉也笑起来,不过他随即想到下一个问题:“那东西对你身体有何影响你知道吗?” 他最关注的是这个。 “暂时还不知道。”殷赤月说完又补充道:“师尊说离月钩有护魂的功效,大概我明日醒来的时间或许比现在要多一些,就像是现在我本来应该还在白狐身体里休养的,对了白狐现在我师尊那里。” “那就好。”姑苏凉这才彻底放了心:“既如此,我们回去吧!” 殷赤月略整了整衣裳:“好。” 二人回到洞府时大家伙儿正吃饱喝足了凑在一起聊天打屁,他们看到她们时有一瞬间的声音消失,却在看到殷赤月在他们对面拿野兔肉来烤时这才恢复了正常说话,只是那声音却是比之前要小得太多。 一会儿后,金燕回被人推到了这边来。 殷赤月抬眸看他脸上的犹豫之色,长眉一挑:“有事?” “其实也没……”金燕回到嘴边的话在看到她那般直白几乎能将他心思透视的目光后又咽了下去:“是有事。” 他一咬牙:“在你们刚才回来的地方先前有红光大亮,这有些像异宝出世才会有的迹象,不知道你们看到了没有?”其实是有人说他们已经得到了宝贝私吞私藏,他却是把那人拎了出来训了一顿,若不是好运碰到他们,他们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而且人家若是拿到了,那也是人家的本事。 “没看见。”殷赤月回答简洁有力。 “喔。” 看她也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金燕回松了一口气,建议:“过去看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殷赤月张口反对。 金燕回没想到会被拒绝得这般干脆,顿时脸皮子一阵烧:“那……那我走了。” 等他走远后,一直伏在殷赤月膝上的姑苏凉略微侧了身,看着她:“没有异宝。” “你知道?”那刚才怎么不说。 他一勾唇,戳戳她的脸:“红光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你是人家一个人的宝贝。” 亲昵的,他仰起脸,在她脸上蹭蹭。 殷赤月眸光柔和下来,将手上的烤架翻了下:“嗯。” 他们这边甜甜蜜蜜,那边金燕子镖局的气氛却显然不是十分美好,只是到底要依靠人家,这才压抑住了心中蠢蠢欲动的欲、望。隔着火堆他们与殷赤月和姑苏凉相望,谁也看不清楚谁脸上的表情,只是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了。 …… 晚间的时候,姑苏凉抱着殷赤月出去。 “小苏兄弟,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六儿和金燕回去外边守夜了,这边只剩下二十几个武夫,他们看到人要走,彼此交换一个眼神,立即就有三个武夫开着玩笑走过来,似有似无地把洞府门口给挡死了。 洞府里点了灯,烛光晕黄。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是动人。 之前只是大概看几眼,这一次却是直接到了人面前,这么仔细一看竟都觉得此子比女儿家更要娇媚动人,那一股子似有似无流露出来的媚态无需言语就已经将人心里的馋虫勾得蠢蠢欲动。 姑苏凉眸色一寒:“让开!” “别啊小苏兄弟,你看……”那人的手将将要碰上姑苏凉的脸时,却忽然面色大变,只听咔嚓一声,那一截手臂竟然生生骨折,他痛苦的喊出声来,顿时冷汗涔涔。 剩下的二人这才从美色中清醒过来,眼中莫不闪过忌惮之色,他们自诩功夫不弱,可刚才都没看清楚人是怎么出手的。这折的还是人的手臂,若是脖子呢? 他们脸色齐齐一变。 姑苏凉甩开那人的手:“再说一次,让开!” 他说话的音调依旧娇软,可他周身大变的阴冷气场却生生让人不寒而栗。 这二人甚至都没想到要怎么做,身体却已经自发的让出道路来。 姑苏凉抱着昏睡的殷赤月,大步走出去。 “怎么就让他们走了呢?” 这时候,洞府里剩下的人都聚拢来,走到这三人身边。 那放走人的二人脸上出现赭红之色,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下意识照人命令取办了啊! 剩下的那被折断手臂的人眼睛里闪过一抹阴毒之色,声音冰凉:“我刚才看见了,那姓苏的身上的确有宝贝,还是一个玉弯钩!” “玉弯钩?” “听说离月钩被封在这,莫不是先前的动静就是那离月钩引起的?” “很可能是。” “我这就去把他们追回来,得不到鬼面蜘蛛王的话得到其它宝贝卖出去也就不枉此行了。” 比起在这机关重重的万剑谷冒险,他们明显更倾向于明抢。 这人的话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 “对,这就去。” “走走,一切走。” “一起走一起走。” 大家伙儿一起走出去,可出洞府后又哪里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肯定是拿了宝贝跑路了。” “对,就是这样!” 大家伙儿这下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037:恩将仇报 “找他们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把宝贝带走了。” 这提议一出,众人却都理智一同的保持了短暂沉默。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现在被‘可能有的宝贝’引出了贪婪之心,可人趋利避害的本性又让他们开始思考在这险地冒险是不是一件值得的事。须知,这一路之前带他们的是金燕归,后来这人死去后人就换成了殷赤月,没有了这俩,谁来给他们带路? “玛德,肯定是回哥和那俩小子勾结的!” “我瞅着他那么偏心眼就看出来了。” “对对!” “或许归哥的死就是阴谋。”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激、情、投入,也是因为太投入所以没有看到站在门口抱着一大堆柴薪归来的金燕回,更没有看到他脸上此刻愤怒和委屈糅合的痛楚表情。 少年的话犹响在耳边——你拿真心待人,又怎知别人会同样以真心待你? 他愣怔间少年便是不见了踪影,而他心中打鼓,归来就听到了这番话。 金燕回低垂下眼睑,抱着柴薪走远了。 (最早的那一个洞府) 姑苏凉守着再度沉睡的殷赤月,修长如修竹的手指一点点的划过她的面部轮廓,细致描摹,一点点的在她五官上细绘,也是一点点的将她记在心里。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渐渐的越来越晚。 此刻,这里平静、安宁。 次日,殷赤月醒来,她在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时面上带出了几分疑惑之色,而这正好被打水归来的姑苏凉捕捉到,他走过来,将做成兜状装水的荷叶捧到她面前:“阿夏,净面了。” 殷赤月看他一眼,而后捧出一捧水扑到脸上,而后搓揉一番,再洗洗手算是完事。 “再喝点水漱口。” 姑苏凉递上水壶,服侍周到。 殷赤月也享受得理所当然,没有丝毫别扭。 之后。 “你在这里,我去打猎。”殷赤月道。 “人家想……” “在这里等着。” 殷赤月的语气不容置喙,意志坚决的模样根本不容反抗,姑苏凉见状只能乖乖蹲着了。 丛林里,打猎很方便。 不多时,殷赤月就猎了两只肥美的野兔回来。 她架起柴火熏烤,在那肉被靠得金黄开始发出滋滋的声响时把那佐料撒上去,再翻上一番,将底下也撒上,等一会儿后就可以吃了。做好了这一切她才抬眸看向那窝在她对面一脸不高兴,浑身散发着‘我很生气,快来哄我’的傲娇少年。似乎是发现了她在看他,他凌厉的狐狸眼一扬,狠狠瞪了她一眼,转头冷哼表示自己的不忿。 殷赤月:“……” 刚才谁一直偷偷看她来着? “别生气。” 殷赤月拎着烤好的野兔走到他身边坐下,见他有要远离的迹象时拉住他的手腕,以绝对禁锢却又不会伤害到他的力道拉他到怀里,眼看着他还要挣扎,她蹙眉:“小苏,别闹。” 姑苏凉一怔,随即芙蓉面浮上一层淡淡的绯红色,殷红的唇瓣抿起:“就会凶人家。” 泫然欲泣的声音,委屈得不行。 “昨天一直都是你在受累。” 殷赤月用匕首将野兔肉一块块割开,放到那荷叶里摆好。 “所以你是想让我好好休息……嘿。”姑苏凉的脸六月天似的说变就变,前一刻还阴转多云,现在立即就变成了大晴天。他一双狐狸眼亮晶晶的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殷赤月‘嗯’一声。 “就知道你最爱人家啦。”姑苏凉欢天喜地的抱紧她,想了想又撅着嘴小声的抱怨:“只是动不动就把人家丢下的毛病你得改,不要老是以为人家好为借口去一个人承担所有。” 殷赤月抬起的手正举着野兔肉在头顶,听他抱怨完她面色依旧冷然,嘴角却是轻盈地弯了一弯,语气里也带出了几分轻快之意:“肉冷了会不好吃。” 姑苏凉:“……” 这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作气氛? 殷赤月莫名其妙的看着身边人大口撕咬野兔肉的模样,背后似有寒意森森,这样的感觉就像——他撕咬的不是野兔肉,而是她的……囧ing。 用完早膳,二人一起上路。 “金燕子镖局的人呢?”殷赤月还是问了。 “那些人里除了金燕回和六儿,都不是什么好人。”姑苏凉现在还有些恼火。 “你把他们都杀了?”殷赤月脚步一停。 “那些人只会脏了人家的剑。”姑苏凉面露不屑之色,魅惑的狐狸眼看着她,眼尾邪气地往上一挑:“怎么难道在你的眼里人家就说一个冷血无情乱杀无辜之人?” 殷赤月摇头。 姑苏凉满意的笑得艳若桃李,亲昵地伏在她的肩膀,玉容蹭蹭她的脸儿:“就知道你最了解人家了。” 殷赤月弯唇不语。 这人心眼小记仇、任性胡来的这些印象还是不要跟他说罢了。 看他开心,也挺好的。 姑苏凉一开心,声音越是娇滴滴的,让人听着就是极美的享受。 殷赤月觉得挺美。 二人携手前行,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后听到不远处传来呼喊救命的声音,这声音还很耳熟。 殷赤月脚步一停。 姑苏凉却是面露不愉之色。 而那厢,正呼救的六儿看到他们,原本绝望的眼睛里骤然亮起浓浓的希望之光:“兄弟们撑住,严兄弟和苏兄弟马上就会来救我们了!” 正和鬼面蜘蛛搏击的金燕子镖局的武夫面上无不露出欣喜之色,顿时又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继续和鬼面蜘蛛战斗到了一起。众人都沉浸在有援助过来的喜悦里,只有金燕回满心的绝望——你们在不需要别人的时候就狠狠的伤害别人,需要用到别人就拼命巴结,别人又不是圣父心爆棚的人,凭什么要以德报怨? 战斗吧! 今日能逃过这一劫是神佛保佑,逃不开那也是命。 他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去拼杀。 周围的金燕子镖局的武夫一开始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可是眼看着鬼面蜘蛛王攻势越来越凌厉,他们渐渐已无战斗力,可那‘援助’还在那原地不曾挪动半分。 这俩,摆明见死不救! 过分! 可此时此刻,他们都在剧烈喘息,喉咙一阵火辣辣,难受得都要死去。 “小心!” 在鬼面蜘蛛王将要袭上这一群脱力的武夫们时,金燕回大叫一声,从斜边杀出来,用力地将重剑往上一推顶住了鬼面蜘蛛的嘴:“快,帮我杀了它!” 鬼面蜘蛛网类似人脸的脸发出犹如孩子般哭叫的声音,几条坚硬的腿拼命地抽在金燕回身上,而在它其后还有密密麻麻的鬼面蜘蛛潮汐一般涌出来。 武夫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快跑!” 不知是谁,先喊一声,而后那些脱力的人拼了命地拖起自己软绵绵的两条腿跑向那远处去。 ‘砰’的一声。 金燕回的身体重重砸向地面摔得七晕八素,眼冒金星,面上对上鬼面蜘蛛王的脸时才发现浑身已经不能动弹,他绝望地闭上眼睛,等着那死亡的最后一击。 如此无助。 却在这时,一道风声。 金燕回猛然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道黑色的残影,而极快的那一群对他们来说犹如噩梦的鬼面蜘蛛和那只战斗力超级强悍的鬼面蜘蛛王对那人来说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 黑色的蜘蛛如雨下,蛛丝一层层。 殷赤月还长剑在鞘,双手负在身后,她的四周密密麻麻都是鬼面蜘蛛的尸体。 强悍如斯! 金燕回目瞪口呆。 他如此,那临危受命救他的六儿也是跟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 姑苏凉从远处飞掠而来,握住她拿剑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冰凉,他眉心一锁,语气不好的对着那金燕回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收拾东西了赶紧走!” 再也不想看到这些让人糟心的家伙了!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六儿真心真意道。 缓过来的金燕回也是连忙道谢。 殷赤月惜金燕回是人才,可这人也未免太实心眼,她不想多说什么,便只将剑还给姑苏凉,而后对他道:“我们走吧!” 却在这时,忽地听到一声。 “不许动!” 殷赤月瞬间目光凌厉! 姑苏凉危险的眯起了眸子,攥住了她的手。 而金燕回和六儿,他们则是不可置信的望着那去而复返还带了一大批佩剑的剑客,已经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那一帮人马,很快走近了来。 金燕子镖局的其中一个被捆的武夫看一眼姑苏凉,而后对着光头首领道:“老大,您看,这少年就是小的跟你说过的那美少年,他没什么本事,只要您把他身边的人杀了,美少年就是您的了。” 光头首领看向姑苏凉,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嘿嘿的笑,抬手摸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龇牙笑道:“没错,这才是人间真绝色!” “那您可以放了我们了吗?” 镖局那武夫谄媚的道。 他说完,金燕子镖局的其他武夫嘴巴被塞着没办法说话,却不妨碍着他们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这真是一场东郭先生和狼的好戏啊! 038:以多欺少 迎着那么多束热切注视的目光,光头首领摸一把光秃秃的大脑袋,笑容可掬的道:“放了你们,没问题啊!” 金燕子镖局的武夫们脸上莫不露出欣喜之色。 只此时,听得那拔剑声响,随后只听唰唰唰伴随光影发出的声响,那一个个人头便是随着鲜血落下,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还带着满满的错愕之色,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这么被杀了? 可惜,是不会有人跟他们解释那么多的。 光头首领眼神很毒,一眼就看出这里能做主的人是殷赤月。 他行近,却理智的站在了离她五米外的位置,未语先笑,冲她洒脱一抱拳:“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鬼面蜘蛛甚是难缠,这人却杀了这么多,显然身手不弱。 殷赤月一把将姑苏凉拉到背后,冷淡的眸子看一眼光头首领:“有何贵干?” “贵干倒是谈不上,就是想跟小兄弟谈笔交易。”光头首领笑呵呵的,脚步才提起,下一刻便是在殷赤月骤然冰冷的目光中尴尬地把脚收了回去:“你看,最先出卖你们的叛徒我都帮你们收拾了,也不是没诚意对不对?” “他们死与不死与我何干?”殷赤月毫不留情挑破他意欲强加给她的人情,声音越发冷淡:“我没有兴趣与你谈交易,识相的话各走各道,再不相见!” 姑苏凉星星眼,他家亲爱的就是这么霸气。 光头首领脸上的笑容一僵,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不好哄,便是正色道:“小兄弟,你是不是怕我们抢你身上的宝贝?” 殷赤月眼眸危险地一眯,那些个该死的武夫还真敢乱说! 光头首领却以为自己说到了她的心上,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循循善诱道:“这宝贝啊,有大运者得之,你能得到那是你的本事。而且呀,这里的宝贝可不止一样,这样我们合作寻宝,一来你们可以商量怎么走,二来我们人多也可以保护你们。” 他一拍手,笑出声来:“这可是双赢啊!” 殷赤月迎着他含着殷切之意的注视,唇角冷酷地一勾:“我拒绝!” “小兄弟,你可要想好啊!”光头首领脸上的笑色一收,眸中终露出阴狠之色来,那声音里也是透着浓浓的威胁之意:“可不要因为一时意气,就为自己招惹了祸端啊!” “哟。” 姑苏凉掩嘴轻嗤一声,下颌搁在殷赤月肩上,妩媚的狐狸眼看向那光头首领,语声轻蔑:“你以为人家亲爱的都同你一样笨,听不出你话里的真意呀?” 真有诚意合作,早先就不该把威胁的话摆在前头说。 人多,保护? 双赢? 呵呵,明摆着就是想把人利用完毕就夺宝杀人,真以为人看不出来? 他能,自然殷赤月也能,只是区别于一个说,一个不说而已。 光头首领的恼羞成怒,终于彻底撕开了伪装的面具,一双铜铃般的眼睛里冒出浓浓的凶光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宛若一头蓄力欲攻击人的凶兽:“既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往后一招手。 “慢着!” 金燕回突然冲出来,对着那光头首领道:“你们要的宝贝在我手里,想要对付他们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有恩不报,如何敢称大丈夫? 且,恩人之难都是因为他们,就是拼了全力也要保护恩人一二! 六儿也站了出来:“对!” 姑苏凉‘咦’一声,倒是对这二人高看了一点。 “呵,还有人自己找死的!” 光头首领嗤笑一声:“既如此,我成全你!” 他话音落下,那些剑客纷纷拔剑,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发动攻击。 殷赤月冷笑一声:“阁下是想以多欺少?” “呵。” 光头首领亦是冷笑一声:“是又怎样?!” 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杀区区几个不识相的算得了什么? 殷赤月却不理他,只转身,认真的问姑苏凉:“之前妄想以多欺少对付我们的怎么样了?” 姑苏凉一怔,旋即耳朵一动,望着她的眸子一瞬间亮起来,他旁若无人的环住她的腰肢,笑吟吟的道:“非死即残,哎呀呀。” 他作出一副懊恼的模样:“真不知道这人都怎么了,上赶着找死前仆后继的哎。” 殷赤月眉眼弯起如弦月,看他一眼,而后望向那光头首领:“继续吗?” 这是挑衅! 绝对的! 光头首领大怒,往前一招手:“杀了他们!” 剑客们立即提剑,气势汹汹杀来。 殷赤月只一扬长袖,便是把那待战的金燕回和六儿扫到了战场后方,而后右手放到唇边,她眼神一厉,一声长啸,清亮如凤鸣的声音响彻这一片天地! “宫主!” “是宫主!” 不远处的殷赤月从属的众部下闻声莫不面露惊喜之色,都不用冬英和千雪下令便是一窝蜂地争先恐后直奔那发声处,只是他们快,千雪和冬英比他们更快! 一道道黑色身影如旋风卷过这地界,不知情的人冷不丁这么一看,都会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他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可是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了有人在攻击他们的宫主! 不可饶恕! 绝对! “杀了他们!” 不知谁先愤怒的喊出声来,而后这一窝蜂的人全都朝着剑客所在杀了过去,顿时一片腥风血雨。 光头首领瞬间懵逼,都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这群疯狗哪里来的? 可下一刻,他又不得不集中精神对付大敌。 殷赤月在此时拉着姑苏凉到了后方,问金燕回和六儿:“伤势如何?” 金燕回和六儿目瞪口呆ing。 殷赤月眉心一拧:“回答!” 她讨厌重复说话。 金燕回和六儿都忍不住打了个了冷颤,这才从过度惊愕中回过神来:“我,我还好。” 六儿也道:“伤势不重。” 殷赤月‘嗯’一声:“等着。” 金燕回和六儿面面相觑——等什么? 却到底,不敢问出口,只是不约而同想起遇到这两个少年的第一次,少年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来自‘影宫’。这地方在江湖上没有传出名声,他们都以为是籍籍无名的地儿,却不想他们不止武功高强,还有这么多帮手。他们忍不住想,若是之前死的那些叛徒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 金燕回苦笑一声,那些个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最终却在欣喜的时候被杀掉的叛徒,他们头颅落地的时候哪一个脸上的表情不是死不瞑目? 六儿亦有同感,心有戚戚焉。 而这时,战斗已经结束。 冬英和千雪所带的人以绝对压倒性的战斗力赢得了这一场战役,剩下的没死的都被他们给绑起来了。 胜利并没有带给他们多大的喜悦,他们此时正紧张着。 一干人都急切的想要靠近他们的宫主,可是都又想到自己动手里是不是弄乱了发型?或者是弄脏了衣裳?宫主最是喜净,若是身上的血腥味熏到她了怎么办? 这般想着,竟都走得跟乌龟似的慢。 还是殷赤月牵着姑苏凉率先走近了他们。 “宫主!” 冬英一声长呼,眼眶都红了。 千雪清澈如水的眸子里亦然是泛起波澜,眼角泛红,也唤道:“宫主。” 两个主子都如此,剩下的从属更不用说了,一个个激动地声音发颤:“宫主!” 有些脆弱些的,都哭了。 这么多日的不见,无处可诉的想念,这一刻终于看到了真人,如何能让他们不激动? 殷赤月素来清冷的眸子里也是难得露出了几分激动之色:“都还好吗?” “宫主!” 一干人等齐齐跪下,这下都哭了。 没有她在,他们怎么会好? 他们其实不求别的,只求她能平安,让他们追随在她左右。 姑苏凉却是掩面有些不忍直视之感——这哭丧似的感觉哟。 殷赤月此时却没有心思去关心他的表现,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自己的这一群部下吸引。 喜悦有,激动也有,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心中五味杂陈。 “都起来!” 除了这个,她还想不到该说什么。 可对于她的部下来说,有她一句话,便是胜过万语千言。 一干人等喜极而泣,却又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在自家宫主面前掉眼泪显得太没气概,便是在那眼泪快落下来时赶紧用袖子擦去,只是眼泪可以擦掉,那一双双红得跟兔子眼睛的血红色却是无法就这么褪去。 他们痴痴的望着自家宫主,就像那虔诚的朝圣者见到了心中的神祗。 这一群人啊! 姑苏凉摇摇头,嘴角却是骄傲地扬起——也只有他家亲爱的才有这般的凝聚力,让人死心塌地的忠诚不二。 而金燕回和六儿却是看傻了眼。 这是真的吗? 刚才他们看到的大杀四方的场面真的是这些看着乖得跟兔子似的青年制造出来的吗? 不是梦吧? 或许只是他们太渴望活下来,所以才做了这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我不是做梦吧!” 金燕回喃喃出声,手狠狠一掐。 “啊!” 一声惨叫! 039:危险 金燕回被吓了一跳。 众人的目光在此时齐齐投向这边,那如实质性杀意的目光让他头皮一阵发麻,不由得低头压低了声音叫苦道:“没事儿你瞎叫个什么劲儿?” 六儿委屈:“你刚掐我。” 他撸袖子,把手臂伸到他面前。 金燕回一看他那青了一块的胳膊,立即是想起了自己想掐自己一把以证实自己看到的是不是梦的事儿……脸一阵发烧,怪不得自个儿没感觉,敢情是掐到了别人(⊙o⊙)… 他装鹌鹑,不说话了。 六儿自然也是不敢。 不过他们这一闹倒是把殷赤月和众部下久别重逢后的激动冲散不少,而在她平静下来后,大家也都渐渐平静了下来。 “人带过来。” 殷赤月的命令从来言简意赅,却一点都不妨碍她的部下听懂她的意思,她只一声令下,立即的冬英就让部下把吴越和其同伙活着的剑客绑到了她面前。 “以多欺少过瘾吗?” 殷赤月信步走到吴越跟前,低垂下眼睑,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清晰的讽刺之意。而那般高高在上的态度,就好似她现在看着的人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吴越心里真是又恨又悔呐。 怎么就把一只猛虎看成纯良无害的猫咪了? 他面上却是作恭顺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开罪于您,恳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我愿意带着同伴归于您的手下,任凭驱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殷赤月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心里暗忖:这人倒是个聪明的,没有一开始就乞求饶命,而是抛出自己有用的信号,能屈能伸是条汉子,可也过于‘墙头草’。 这样的人,若是在这之前,她不悦想杀就杀了,只是现如今她答应了师尊,不会再轻易杀生。 她眸子危险的一眯——既然是这样那这人先留着,若是真能如他自己所言能好好为她办事就放他一条生路;若是面甜心苦揣着一肚子害人的心思,那就休怪她心狠手辣! 等着结果的吴越背后的冷汗几乎是沁透了全部衣裳,只在她一两个念头转换间他已经在生死中走了个来回,使坏的心思这一刻是彻底消失了。 那样强烈的杀意,绝对不是温养在温柔乡的小白兔能散发出来的,而是真正的踏过尸山血海的杀神才会拥有。 这样的人,与之为敌,简直就是一辈子的噩梦。 而他,想要好好活着。 他额头抵地,匍匐在地。 这姿势,代表臣服。 他如此,他身后的剑客亦是如此。 殷赤月长眉一挑:“松绑。” 那之前捆绑他们的人立即上前去,解开了他们身上的束缚。 “起来!” 吴越等一干人等闻声,这才站起来,却都低着头不敢直与之对视。 殷赤月冷声道:“你们就近挖个坑,埋了尸体。” 吴越猛地抬起头来。 殷赤月却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而对冬英道:“你带一百人在这里,他们开口需要援助你们就帮他们一把。” “是!”冬英领令。 “其余的人,跟我走。”殷赤月对他们下完命令,看向姑苏凉,却发现他掩面而笑,她心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走。” “好哎。”姑苏凉欢喜地凑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他们走到了金燕回和六儿身边。 金燕回和六儿忙站起来,都是一脸的局促之色。 殷赤月却没有安抚他们的意思,只道:“取了鬼面蜘蛛王回去交差,日后不要涉足这里。” 二人皆是一怔,随即眸色黯淡下来,果真他们成了累赘。 金燕回咽下喉头凄楚,冲她一抱拳:“日后山高水长再见时,必报恩人大恩。” 六儿也是一抱拳道:“做牛做马,无怨无尤。” 殷赤月‘嗯’一声,对千雪道:“你带十人护送他们回镖局,而后去到白氏商行带信物找一个叫白楼的人,与他接头后先寻宅邸住下。” 她把信物交给他。 千雪接过攥在手掌心里,不舍离别,却更不愿意违背她的命令:“是!” 只一个字,心中却苦涩难掩。 殷赤月神经从来粗壮看不懂这些,她看不懂却不代表心细如发的姑苏凉看不懂,他妖娆的狐狸眼眯了眯,当面却没有说什么,背地里小心思呵呵呵。 “一路当心。” “是!” 千雪护送金燕回和六儿取了鬼面蜘蛛王后离去。 殷赤月目送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收回目光,带着姑苏凉和一干部下去了离这里最近的一处洞府,沿路留下记号以方便冬英稍后带着人找来。 这是短期内找到的第三个洞府,地理位置一样的隐蔽,当然的洞府里边的东西和之前两个洞府是一模一样。 不过要说不一样,还是有一点——多出这么多人实在让人开心不起来。 姑苏凉软趴趴地伏在殷赤月腿上,听着她那些部下一点点的跟她汇报与天下大事有关的情报,实在太无聊听着听着也就睡着了。 “主子……” 正在汇报的部下突然地闭了嘴。 殷赤月放到唇边的食指放下,抬起的手随即低垂下,微微一拂长袖盖在姑苏凉略显得单薄的背上,而后抬眸看向那部下:“声音小些,继续。” 那部下:“……” 其余的一干部下:“……” 好心塞! 虽然都知道风影楼的楼主跟自家主子到一块儿也真心祝福他们眷侣成双,但是主子当着他们的面儿对他那么好还是让人接受不了呜呜呜。 可是他们能阻止么? 不能! 含泪干了这碗狗粮! 剩下的时间,大家禀报的声音就都很小了。 姑苏凉睡得很舒坦,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再一看到心上人正认真看书的完美侧颜,心情更是好得都要冒泡泡。 想亲亲她。 不过——他轻飘飘看一眼四周那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儿,越发开心,他就喜欢别人这种想要揍他却不敢动手的样子。 ‘吧唧’ 他示威的一口亲在了殷赤月的唇边。 一阵倒吸气声和那兵器的响声,周遭那火辣辣的视线宛若实质几乎能将人烧死。 姑苏凉看着却是越发高兴,那一双媚人的狐狸眼里波光流转,难以形容的艳美,说是勾魂摄魄也是丝毫不作伪。 哼,他就高兴这样,怎么滴? 太过分! 深觉得被挑衅的一干部下有个别性子冲动些的,他们手都死死按在了剑柄上,随时都可能暴走拔剑而起。 两方人马对峙,火药味浓厚。 殷赤月看完文的最后一个字,搁下书卷,转头看一眼姑苏凉:“醒了?” 那声音低沉,一如她的人带给他的安全感,突然之间那些想要闹腾的心思便是歇了。他软下身子,伏在她的膝上,温顺得犹如一只餍足的大狐狸,喉咙里滚出一个舒服的喟叹音:“嗯。” 殷赤月突然很想摸摸他的头,也的确这么做了,迎着他微愕的注视,她却是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那一只手却轻轻搁在了他的发顶上。 姑苏凉心一动,双臂缠住她纤细的腰肢,抬起头来,果真是看见她的唇角微微上翘着。这样的情绪在别人脸上出现不代表什么,可在她这种长脸冷脸的面瘫来说,那已经是代表了心情十分的愉悦。 她喜欢他的靠近呢! 他愉悦的想,更是将她抱紧了些。 殷赤月唇角的弧度更是上扬了些,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时又再次变得冷漠:“带吴越。” 一干部下谁都不想去。 他们心里酸泡泡直冒着,恨不得把自家主子怀里妖艳的小贱人给拽走了! 可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只得下去了。 很快地,吴越被带上来。 殷赤月淡淡扫他一眼。 只是一眼,吴越便是感觉到了压力,却还是硬着头皮站在那儿。 殷赤月也不说话,冷幽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篝火。 她这一沉默,整个洞府内再没人敢说话,气氛瞬间变得紧绷,无人不小心翼翼。 吴越到底是老江湖,失措了一会儿便是找到了措辞:“我是魏国人,来自四海剑庄,来这是因为受人重金所托在这里寻找一个宝贝,到这里四日都没寻到什么,只好在我自己懂一些奇门阵法才带着人安全走到了这里。在这里我们遇到了那金燕子镖局的人,随后的事……你们知道的。” 损兵折将,自己也沦落到为人驱使的地步。 心中的不甘再一次冒头,可是一抬眼对上那一双冷幽的眸子后,一瞬间就如有一大盆冰水从脑袋顶上浇下,他立即是清醒了过来,下意识低头弓背站好。 只袖子里的拳头还是握着,到底不甘心。 冬英于此时起身:“主子。” “不必。”殷赤月喝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冬英冷然瞥吴越一眼,虽不甘愿,但到底还是坐下了。 吴越却是寒毛直竖,有被猛兽盯上的错觉,那一双攥着的拳头不觉竟攥出了冷汗。 他太大意了! 怎么就忘记了,这里不光她厉害,这一帮围绕她的部下哪一个拿出去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的心思在这群人面前根本就是透明的,幸亏刚才只是转了一个念头,要真的动手——这帮人绝对会生生撕了他! 040:设局 这个念头一出,他狠狠打了个冷颤,立即是沉下心思,再不敢妄动。 蝼蚁尚且惜命,更何况人乎? 吴越还不想死。 殷赤月冷冷看他一眼:“想好了?” 吴越头低得更低:“想好了。” “那便在洞府外休整,今夜你们值夜。” “是!” 殷赤月看着他们退下后对冬雪道:“今日都先休息养精蓄锐,外边的防御一样要注意。” 冬雪重重点头:“是!” “去!” 冬雪告辞,点出一部分人手走了出去,剩下的人都留在了洞府里。 殷赤月重新拿起书卷来看,暗地里却是拉过了姑苏凉的手掌心,在其上写出一个‘憩’字。 她这是示意他休息。 姑苏凉拉着她的手包裹在掌心,却没有听话的休息,而是放软了身体伏在她膝上,又将她手上的书卷压低一些与她一起看。这是一本兵法书,她看得快,他看得很慢,于是在没看完她又想翻页的时候他便会霸道地压住书页不让翻;当然的在看不懂的时候,他也会指着上面的字娇气的要求她给他讲解,不讲解就不让看。 颇有几分恃宠生娇的意思。 惹得殷赤月难得看书不专心频频看他,他也不觉得羞愧,反而是理直气壮地迎上她的目光。那仰起的小脸容色灼灼,媚眼生波,娇媚无双的模样让重症颜控患者只要看到他的脸可以原谅他的一切缺点。 她便是由着他去了。 他得意洋洋,更是得寸进尺。 殷赤月那一干被发狗粮的部下明面上面无表情,暗地里一个个都按着自己的武器,一万个想划花他那张小人脸。 只是谁都没敢付诸于行动。 柴薪噼里啪啦燃烧着,熊熊的火光跳跃着,温暖的光芒照明了这一片天地。 这是洞府内。 洞府外,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一点点的在变暗,渐渐的天黑了。 冬英调了第二班人手去换第一班人手的班后,殷赤月唤了她。 “主子。” 冬英进洞府,先行礼。 殷赤月等她礼毕后,招手唤她:“过来。” 冬英听话的走了过去。 殷赤月这时候从怀里取出按照记忆绘制的万剑谷的图纸,食指按到这洞府所在的位置,往正北方一滑,沉声道:“我现在要往这里去,途经之处都有势力在,按照你们送上的情报想要过去并不容易。” 冬英也想过这问题,若是就凭着武力一路杀过去很容易让各方势力联手,她们虽然对自己的武力值足够自信,但是却也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无敌可以悍然和全部的江湖势力对抗。而且抛开这一点,只说对抗后,谁又能知道会有多少隐藏在暗地里的势力会盯上她们,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与其是这样,倒不如谋定而后动。 她看向殷赤月,等她的决策。 殷赤月也是深思熟虑过才做的决定:“你明日一早联系近卫队的成员,让她们每一个人都带着三名死士再加一名医师和一名兽医的队伍秘密潜入各个势力里。” 各个攻破,无法联合起来才最重要。 冬雪眼睛一亮:“是!” “另外立即召集宫里的所有‘快手’,能带走的武器绝不给人留下。” “是!” “去。” “告辞。” 殷赤月一点头,目送冬雪走出去。 “阿夏……” 娇声呢喃轻响在耳边。 “嗯。” 殷赤月侧过头,面颊正擦过他殷红的唇瓣,温暖的触感让她怔愣了下,回过神便是看到姑苏凉那一副像是偷到了肉的大狐狸的狡黠模样,唇角微微上扬,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姑苏凉笑弯了眉眼:“你真的好坏呢!” 殷赤月眼眸里也是含了淡淡的笑意,却是平静的指出:“你曾说毓秀宫人多眼杂,不够齐心协力。” “死相……” 姑苏凉娇嗔一声,媚眼横一眼她:“知道啦,全天下就你最厉害啦。” 殷赤月但笑不语。 “哟哟,还默认了!”姑苏凉从她怀里一转身,玉臂勾住她的颈项往下拉,却在她将埋首于自己怀里时猛地将她扑倒在身下,迎着她略显得错愕的表情,他笑得妖媚而邪气:“呐,亲爱的人家想亲亲你!” 他这是宣布而不是同意,在话落音的下一秒,他便是以鹰隼之势俯下身来叼住了她的唇。 她的防御从不会对他开启,而是广纳入内,辗转厮磨间呼吸都变得更沉。 不久之后,她青丝铺地,眼神迷离,衣襟半敞,露出半片白皙的肩膀和那精致的锁骨,盈盈一线妙美延伸而下是那如削的肩胛,有淡淡的粉色弥上肌肤,恰似那暖玉生烟,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姑苏凉从纠缠中微抬起头,将她动情的模样收纳在眼底后,一簇炽热得惊人的目光在他眸中点亮,他手一抽,抽掉自己的腰封,整个人极具威胁力地从上而压来。 薄薄的汗水凝结成珠从他白皙如玉的胸膛颗颗滑落,迷人的香味一点点的散发出来,空气里满是情动的味道。 衣衫剥落,一件一件。 只在最后的最后蓄势待发时,他停下了所有动作。 “亲爱的,我等你十里红妆娶我。” 他灼灼的目光迎着她略带着委屈的水雾弥漫的眸子,火烫的呼吸喷在她的唇齿间,字字认真,声声深情。 太珍惜,便是不会让她受委屈。 他心爱的人和他初次的欢好不应该在简陋的洞府里,不应该发生在他一时冲动下,他想要给她更好的,更好更好的。 她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一切。 雾色一点点的从殷赤月眼眸中褪去,却是轻轻笑了:“你都知道了。” “太笨,如何能伴你左右?” “我以为你更注重子嗣传承。” 男子入赘古往今来都有,主动者却是甚少,毕竟让子孙后代不冠自己名姓一般人受不了。 而他,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总得有你想不到的事。”他表情骄傲,笑容却是耀眼如同怒放的芙蕖,在这火光映照中更显得明艳动人。 殷赤月心一动,正想说话却忽地听到外边有动静,她面色一沉立即地取他的衣裳为他穿上。 姑苏凉耳力并不逊色于她,也是手快地拿起衣裳给她穿。 都是男装,很快就穿了上去。 就在他们衣裳穿好后不久,外边传来禀报声:“主子,有人来访。” “谁?” “他报名讳为‘一白尊者’。” “见。” “是!” 那人走远后,姑苏凉低声问出自己担心的事情“阿夏,你的时间……” “不够了。”殷赤月坦白的说:“他过来,我应付几句后你再应付他,必须得把他拖在这里。” 她有她的考量。 姑苏凉应承:“好。” 不多时,一白尊者便是走了进来。 殷赤月牵着姑苏凉起身相迎,行晚辈礼。 “我来,是问你们一件事。”一白尊者开门见山。 殷赤月:“但说无妨。” 一白尊者正欲说话,目光冷不丁落到他们交握的手上,眉头深深一拧,再看向殷赤月的时候目光里便是带了责备之色:“当真荒唐。” 殷赤月按下姑苏凉的手:“你有何事要问?” 什么态度这是?! 一白尊者深感不悦,语气里不免就带了出来:“李侯爷父子的皮是不是你们剥的?” 殷赤月一听就知道这是姑苏凉的手笔没错,面色却是没什么表情,语气亦然是无波无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一白尊者冷哼一声。 “你有证据便拿出来!”殷赤月比他态度更强硬:“红口白牙的诬陷,我不认!” “那现在跟我回去见皇帝。”一白尊者的态度没有丝毫的软化。 “不见!” “不见就是心虚,那就是你做的!” “无理取闹!” “哼,你做贼心虚!” 殷赤月不欲与他辩驳,冷声下逐客令道:“不送。” “你不尊师重道!”一白尊者勃然大怒。 殷赤月身形微微一晃,一直关注她的姑苏凉见状立即扶住她的身体,惊声道:“阿夏,你怎么了?” 她撑不住了。 正好有他的支撑,殷赤月放心地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姑苏凉即刻发挥他影帝一般的演技,小脸刷地就白了:“来人呐!” 立即有人飞奔进来。 姑苏凉满面的惊慌:“快,快寻大夫来。” 飞奔进来的人看到昏迷的殷赤月,一刻都不敢多待,立即飞奔离开。 旁观了这混乱的一白尊者这会儿总算冷静了下来,怀疑的问:“她怎么了?” 姑苏凉闻言红了眼眶,仰着脸愤怒地控诉道:“她中了剧毒,经不得刺激!你一口一个她做贼心虚、不尊师重道,她性子那么敏感又不善言辞,身子本来就很不好,这下……” 他哽咽道说不出话来,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掉,那红彤彤的眼睛却是带着恨意死死的盯着一白尊者,那架势像是要不是担心怀里的爱人都要扑上去咬他几口。 一白尊者讷讷的说不出话,他真没想到会是这样,心里不舒服的时候也有了一丝怀疑——是真的吗? 041:殿下你到底在哪里 这个念头冒出后,他忍不住想得更远。 她若真的不善言辞,装晕岂不是最省事的一个法子? 可是——这少年哭成这样…… “我也略懂些歧黄之术,我先看看她。” 一白尊者决定,眼见为实。 姑苏凉顿时就像将溺亡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抱着昏迷的殷赤月起来,急凑到他身前:“你快给她看看!” 一白尊者垂眸,他拉殷赤月的手,却是触手生寒。 “这……” 他诧异地扬起眉头。 姑苏凉眼里充满急切之色:“怎么样?” “你莫急。” 一白尊者垂眸,掩盖住眼眸中浓浓的忧色,把上她的脉搏。 下一刻刺骨的寒意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渗透他肌肤直达肉里,直让他指尖颤抖根本就无法把脉。不得已,他催动内息,凝内力于指尖驱散那阴冷仔细把脉,可这仔细一把,却几乎都要被吓到——怎会找不到脉搏? 他又想到了她身体的冰冷程度,一颗心顿时直直往深渊坠去。 她这样,是死了吗? 这个结论让他直感觉有寒意自脚底升起,而后快速在身体蔓延,他浑身发冷。 一时间,愣怔住。 还是急促的脚步声唤醒了他。 大夫匆匆前来,让姑苏凉把殷赤月放在铺好的草席上,然后仔细探看了她的舌苔、眼睛。他又询问了姑苏凉几个问题,姑苏凉仔细回想,认真回答。 一番对答后,大夫点点头,作胸有成竹状对‘满心担忧’的姑苏凉道:“她的情况我清楚了,还是照原来的方子给她服药,每日三次,连着服半年后我再给她换方子。接下来的时间内切记不要让她的情绪有大的起伏,否则我能救得了她这一次,可救不了下一次。” “多谢。” 姑苏凉垂眸,一双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运内力于掌心,用己身的温度驱逐她身体里的寒意。 他面色如常,可那攥着她手的双手那暴凸的青筋却是将他真实的情绪掀开了冰山一角,他其实万分担心。 一白尊者将这一切看到眼里,心中更是歉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话于此时派上用场,只得嘴唇无声动了动,到底没发出声音来。 “告辞。” 无人应答。 大夫背着药箱走出去。 一白尊者看姑苏凉眼里心里都只有殷赤月,心里幽幽叹息一声,便是随大夫一起走出去。 他想要知道自己能不能做点什么弥补,在离洞府的一百米外他叫住了大夫,问殷赤月身上中的毒。 大夫脚步一顿,张口就是一大串的药理知识和关于这一种‘毒’的自己的各种见地,怎么严重怎么说了之后,解毒的法子和各种药材的专有名词抑扬顿挫说出来,滔滔不绝于耳。 足足半个时辰。 说完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舔舔唇:“听懂了吗?” 一脸懵逼的一白尊者:“……” 这人到底说了什么? 大夫眼睛瞬间亮晶晶的:“没听懂是吗?” 一白尊者眼看着他大有‘我十分乐意为你解惑’的架势,立即道:“听懂了!” 记住了比较难寻的几位药材,也算懂了……吧? 大夫一脸遗憾的样子:“那我去搜集药材了。” 一白尊者:“慢走。” 大夫一脸的不舍:“人生难得一知己,我们如此投缘,下一次我还找你,难得有人不嫌我啰嗦。” 一白尊者的心里是崩溃的,面上却还是那一副高人的模样,但笑不语。 大夫一万个舍不得地离开了。 一白尊者目送他走远后,环顾四周发现无人后脸色一垮,都快要哭——天哪!这么啰嗦的奇葩是怎么活到现在没被人打死把嘴巴给缝上的?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气,这才回洞府去。 洞府内,姑苏凉一心一意地照顾昏迷的殷赤月。 一白尊者走了几个圈,没什么意思,便找了个蒲团,打起坐来。 夜,渐渐深了。 寒风在林中怒号,到半夜时又下起大雨来,黄色的泥土被雨点砸松成泥坑,一个接一个直蔓延向远处。 忽地,铿锵一声。 半睡半醒的吴越蓦地惊醒,揉了揉眼睛左右一看,一道道鬼魅般的身影直往这边来。 “有人夜袭!” 他立即大吼出声。 一石激起万层浪! 跟在他身边的剑客纷纷拔剑,站在了他的左右侧,戒备的守着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 冬雪制止了部下立即冲出去的举动,打了个抄敌后方的手势。 立即行动。 不多时,短兵相接,一片的刀光剑影。 一白尊者从打坐状态中清醒,从怀里取出夜明珠,他起身走向姑苏凉所在的方向。 姑苏凉耳尖一动,却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只埋首在殷赤月的颈项间作沉睡状。 一白尊者过去,借着夜明珠的光芒看到那亲昵相拥的身影,眉头微微一皱,嘴唇张了张却始终没能把话说出来。 他走向外边。 今日是他刺激到了人,现在人昏迷着,他怎么着也不能让人部下死了。 他加入战局。 前有吴越带领剑客奋勇杀敌,后有千雪带着一干部下暗袭,再有一白尊者在中间开启机关,那来偷袭的三百人的队伍基本人都没杀几个就被宰得一干二净。 结束,大家都有些气喘。 平复呼吸后,吴越问千雪:“尸体怎么处理?” 千雪看一眼不远处的一处空的帐篷:“都搬进去。” 她的部下立即行动。 吴越和他的部下皆是一头雾水,可看到人下一刻就热火朝天的在那搬尸体,他们人少都是大老爷们,就这么看着都觉得不好意思,便也跟着过去帮忙了。 一白尊者回了洞府,没掺合。 所有的尸体聚集到那帐篷后,千雪让吴越等一干人等退到一边后唤部下前来,她一声令下,其部下皆取下随身携带的药瓶,扯开那瓶胆,将那液体倒在死人身上。 滋滋的声音伴随白烟袅袅上升,不一会儿那一具具的尸体便是化作一滩滩的水,而后渗入大地不留痕迹。而做这些事的人一个个面色淡定,技巧熟练,仿佛做了无数次一般。 外围的吴越和一干部下却莫不头皮发麻,掌心发冷。 简直了! 这要是之前他们拼死抵抗,妈蛋,现在变成水的就是他们。 想想都不寒而栗。 “看得高兴吗?” 千雪走到了吴越身边。 吴越打了个冷颤,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嘿嘿嘿’傻笑:“还好还好。” 心里的小人都在咬手帕哭了。 麻麻,这人太可怕,我要回家! 千雪冷冷瞥他一眼:“迟些烧了这帐篷,记得值夜。” 她说完大步走了。 吴越一直目送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这才如释重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来。 …… 相对于前半夜来说,后半夜便是平静了下来,只有毛毛雨在飘,也没风,不会让人觉得冷。 可之于许多人来说,这一夜却是怎么都无法入眠。 吴越和一干部下总会梦到那尸体被化成水的画面,而后就惊恐的发现自己变成尸体里的一员,无助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融化,喉咙却是好像被鬼手掐住,怎么都无法发出声音来。 而另外的地方,派出三百人袭击的某支江湖势力的主事者都聚集到帐篷里,他们都熬红了眼睛,争论时拍着桌子大吼,可到底也没有达成立即派人去寻那失踪的人的统一意见。 争论还在继续。 这是他们。 他们不好过,十分的不好过,但是别的势力不一定比他们强。 万剑谷重重机关可不是闹着玩的,有些势力运气背些的什么都没拿到不说,反而贴了不少兄弟的命进去。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没有了早先闯进这里的勃勃雄心,取而代之的是焦躁和浓浓的心慌以及后悔,他们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毕竟银子再多,那也得有命花才行,更何况他们现在别说是宝藏了,就是一个铜板都没有得到过,如何不心灰意冷? “我记得来时的位置,明儿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 “我懂几分阵法,我们的人和你们一起走。” “一起也有个照应。” “对!” “明儿天儿一亮,我们就走。” “好!” “这鬼地方真不能待了!” 如释重负的声音。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此地的江湖中小型势力间,他们已经决意打退堂鼓。 而那些大型的势力却是怎么都不甘心,他们还想继续探险,还想继续深入。 墨三娘却只想找人。 墨子毅安排部下值夜后照例自己先巡查一番,回来看到自家妹子熬夜熬得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忍不住叹息一声,他坐在她身侧:“三娘。” 神思不属的墨三娘猛然回神,看到人是他,那蓄势待发的兵器便是收了回去,紧绷的肌肉也是放松了下来,小嘴轻吐出一口气:“兄长唤我是有何事?” “你需要休息。”墨子毅苦口婆心的劝她:“再这么熬下去,别人还没找到,你先把自己的身体给熬垮了。” 连日来,她每日最多只睡两个时辰,又吃不下,整个人比之先前瘦了一大圈。 墨三娘想说‘不累’,可是看着他担忧的神情,唇微微一抖。 她垂下眸子,睫毛恰到好处将眼底的的忧色敛去:“嗯,我知道了。” “那你去吧。” 墨子毅道,不远处又特意为她搭的帐篷,离他们很近,方便他们就近保护。 墨三娘‘嗯’一声,站起身来,许是因为坐得久了,猛然站起来眼前有些发黑,她到底还是稳住了身子,一步步地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墨子毅望着她单薄的背影,鼻头发酸:“殿下,你到底在哪里?” 042:鸳鸯成双 月落日升,又是新一天的开始。 炊烟袅袅,肉香和果香随风飘,洞府外的地界冬英安排了一干部下各司其职,一切都井井有序。 吴越那一干人等昨儿几乎都是睁着眼睛到天明的,一个个的脸上黑眼圈都十分明显,且那疲惫之色掩都掩不住,只是看冬英她们在忙,他们实在不敢偷懒,便是自觉地跟在外围放哨的一块儿守着。 洞府里,一白尊者左等右等都不见殷赤月又苏醒的迹象,问姑苏凉,人又只作哀戚之色望着怀里的人根本不搭理他,他不得趣,想着殷赤月是因为他而‘发病’,便是去问大夫要了昨儿听到的几种珍贵草药的草图,当然过程中又听了大夫一顿唠叨,后才在大夫恋恋不舍的注视下拔腿就跑了的。 大夫看着他仓皇离开的背影,很不厚道的笑得十分开怀。 而后,他整理了仪容,往洞府里走去。 洞府里,姑苏凉正在为殷赤月束发,他素手抬起,手中一柄翠绿的玉梳熟练地穿梭在她浓黑的发间,明明是在寻常不过的动作,他做起来却别有一番行云流水的美感。 这样进去,好像有破坏画卷的罪恶感。 大夫的脚步一顿。 姑苏凉却在此时抬起了眼帘,媚眼往外一瞥,隐隐中带着的警告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大夫再不敢耽搁,立即进来,单膝跪拜:“药奴拜见楼主。” 姑苏凉‘嗯’一声,复又垂下眼帘:“她们人呢?” 药奴道:“四婢在外围待命,锦容和锦华在国都打探消息,锦绣交待了事宜今日午后带人便到,锦华照顾云墨。” “出去。” “药奴告辞。” 药奴背影消失后,殷赤月缓缓睁开了眸子,黑沉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初醒来的朦胧之色,有的只有绝对的冷静。 她坐起来。 “别动。” 姑苏凉轻喝一声,巧手为她束好发,将玉梳放下后从袖子里取出精致的小镜子,他下颌枕在她的肩膀,将镜子拿得离他们远了些,看着镜子里那亲昵偎依在一起的人儿,他笑得娇媚又张扬:“这世上还有比我们更登对的人么?” 殷赤月本是满腹心事,闻言看一眼镜子,眸中冷意顷刻褪了大半。 “亲爱的。” 姑苏凉张开双臂环住她腰肢,双手扣在她的小腹间:“今日我们不出洞府可好?” 人员都会在晚上到齐,现在重要的只是防守,这些交给外边的人都没问题的。 他私心里想多与她单独相处一些时间。 殷赤月本是想趁着这时机去寻师尊和白狐,可听着他话语里隐隐带着乞求的意味,她的心便已是柔软的一片:“小苏。” 姑苏凉柔柔‘嗯’一声。 “我带你出去走走。” 她知道这里有一个十分美丽的地方。 “好啊!” 他想着最好是离这里远一点,最好是没人的地方。 “等等。” 殷赤月在洞府设下禁制阵,而后才带了姑苏凉从洞府的后方出去,这样冬英迟些时候有事来询问看到阵法也会知道他们暂时离开而不会惊动其他人。 外面的空气远比洞府清新,姑苏凉才出来便是深深地呼吸一口气。 殷赤月却是足尖一点地面,在他不设防间单手环住他的腰肢,而后数个起落,直奔向远处去。 短暂的晕眩感过去,姑苏凉偏头望着她。 风在耳边,而她在他心里。 他抿唇轻笑,其声悦耳,其容色灼灼艳若彼岸花,美得勾魂摄魄。 殷赤月正在此时转过脸来,眸中一缕惊艳之色掠过,她的唇角于此时微微上扬,素来清冷的声音此时变得柔和了许多:“闭上眼睛。” 她想给他惊喜。 姑苏凉秒懂她的心思,温驯的阖上了眸子,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打出扇形的阴影,一颤一颤地分外惹人怜惜,而那殷红的唇瓣却是比那成熟的樱桃还要更诱人。 殷赤月忽地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下一刻她收拢心神,专心运内力,又几个起落后,她终于是带他落了地。 “睁开眼睛。” 姑苏凉怀抱于此时一空,他猛然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他五米处的桃花树下的她。 这? 他突然有些不懂,疑惑地眨眨眼,便是欲抬脚走向她。 殷赤月却在此时动了,她飞身而起,两道长袖卷起数道罡风震下那桃花。 桃花纷纷扬扬落下,以她为中心的五米处,下起了漫天花雨。 姑苏凉脚步一顿,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而渐渐地这种神情很快被惊艳所取代,他觉得此生都难忘这样的场景——她取花枝作剑,身形翩若惊鸿、矫若惊龙,明明那都是是夺命的招式,却被她演绎出了别样致命的魅力,引起了他内心强烈的共鸣。他再站不住,腰边长剑出鞘,飞身而起直到她身侧,与她共舞。 银色的剑光、粉色桃花交织在一起,似梦似幻。 他与她,犹如鸳鸯成双。 与其说默契,倒不如说是浑然天成更好一些。 舞毕,二人都是精疲力竭,双双躺在布满了桃花的地面时,脸上都有掩不住的愉悦。 似乎,多日以来环绕他们的不开心都于此时消失殆尽。 姑苏凉翻转身来,如墨青丝挣开那发带的束缚,黑色瀑布般垂下,而他那一张含羞带粉的容颜亦是凑到了她眼前,语带轻喘:“亲爱的,人家很开心。” 殷赤月闻言,唇角的弧度抑制不住地上扬,凤眸里亦是柔光一片,潋滟的眸光如同被那微风掠过的湖面,**起了一圈圈喜悦的涟漪往外扩散。 她的开心,毋庸置疑。 “小苏……” 她低低唤一声,声音低沉而暗哑,好似在压抑着什么。 姑苏凉眼眸中掠过一抹不解之色,却在下一刻,她突然翻过身将他反压在身下。 “阿夏……” 下一刻,他眼眸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之色,到嘴边的话顷刻尽咽入喉咙。 金色的阳光下,少女衣衫件件剥落,露出了那犹如荔枝一般鲜嫩的娇躯,她玉容含粉,唇若点朱,修长如天鹅的颈项下是那均匀成一线的锁骨,而在那锁骨的下方是…… “阿夏!” 他抓住了她伸向肚兜带子的手,狐狸眼里满是赤红之色,其声颤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殷赤月深深看他一眼,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下身,以内力震断自己最后的遮蔽时唇也压到了他的柔软的唇瓣上:“小苏,你舍得拒绝我?” 她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唇瓣,馨香的味道直冲入他口鼻,让他神魂颠倒。 他不会拒绝她。 姑苏凉从来都不舍得拒绝殷赤月。 “可是……” 他最终还是维持了一丝清明:“我们这样不行,我们还未……” 他最后的话语被她吞纳入檀口之中。 唇齿相依间,她灵活的手指轻易就解开了他身上的一切遮蔽,即使他期间有过挣扎和小小的反抗都被她*。 殷赤月想要做的事从来就没有做不到的,更何况是办一个一心向着她的少年郎? 桃夭灼灼,鸳鸯交颈。 最初的疼痛,洒落的落红染红了桃花瓣,也打碎了姑苏凉最后想要撤走的希望,心防崩裂的那一刹那,狼一样的掠夺的光芒如同烈火彻底燃烧了他的理智。 这一刻,他翻身而起,强行夺过了主动权。 殷赤月的眸子里多出几分迷离之色,她看似柔软实则坚韧的双臂紧紧缠住他的腰肢。 …… 最后的最后,姑苏凉撑起了双臂她在颈项两侧,灼灼的媚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泛红的娇艳,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殷赤月也看着他。 寻常时候的他已经是美艳至极,这一刻的他更是美得勾魂摄魄,黑的发,泛红的肌肤,还有那妖媚的容颜真的活生生就如同那狐妖再世,只一个眼波流转间便是让**罢不能。 她还不想罢休。 于是,再点火,抱着他共赴巫山*。 最后她压他在桃花中时,一滴清泪无声划过她的眼角。 不舍、依恋,还有决绝的情绪在她眸中一一闪过,最终还是归于了平静。 …… 他们午后才归,大约是累了,殷赤月回来就睡了下去。 姑苏凉安顿好她后,左思右想都觉得她突然的主动有些不对劲,派人出去寻知道了锦绣已经到了这里之后立即让人唤了她来。 “拜见楼主。” 锦绣进来便拜。 姑苏凉轻‘嗯’一声,而后道:“给她瞧瞧。” 锦绣这才敢抬头,她看到沉睡中的殷赤月,面上顿时有了一丝担忧之色,慢走过去到殷赤月身边后她取出银针,施针的前一秒她抬起头来:“楼主可要回避?” 毕竟人还是姑娘家哎。 姑苏凉眉心微蹙:“不用。” 有情况! 锦绣骨子里的八卦之魂顿时熊熊燃烧起来,可下一刻在看到自家楼主那瞬间寒冰一般的眸子时,杂念顿时一扫而空。她迅速低下头,剥开殷赤月的衣裳,在看到她雪肤间青紫的痕迹时先是一怔,旋即心里乐开了花。 哟,原来是这样啊! 就是不知道是偶像先压倒了楼主呢?还是楼主先压倒了偶像呢? 赌一两银子,肯定楼主才是被压的那一个! 不是对自家楼主没信心,而是她对偶像更有信心。 乐呵着,她手下却是很快地为殷赤月扎了数针,之后才为其把脉:“一切正常,比之前好多了。” 姑苏凉微蹙的眉心这才松开,他摆手:“下去,吩咐楼里的人晚间全部听冬英调遣。” “是。” “退下。” “属下告退。” 锦绣努力压下自己上翘的嘴角,退了下去。 姑苏凉在她离开后牵起殷赤月的手,仔细为她把过脉之后才放下心来,他算是懂了为什么之前缘何探不到她脉搏,原来是被锦绣用银针封了脉。 不过,她连一白尊者都算计到了,也真的是算无遗策。 他唇边牵起一抹轻笑,深情款款的眸子望着她,想着接下来她还会给他多少惊喜呢? …… 于他是惊喜的事,于别人来说往往都是崩溃的。 晚间的万剑谷,就如同被滴了一滴水的油锅一样,噼里啪啦的炸了锅。 “靠,谁动了我的马?” “谁偷了爷的银子?!” “卧槽,哪个缺德的烧了老子的粮食?!” “你们离我们最近,我们的没了为什么你们的还有?肯定是你们干的,我早瞅你们看着我们的眼神儿不对劲,我们一出事你们马上赶过来,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这人怎么都不讲道理的?” “麻辣隔壁的,打死你!” 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几分是因为愤怒,几分是因为想要借机搞对方,便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这样的情形发生在万剑谷各处,哪哪都乱。 不过,也有平静的地方。 青年男子听到剑仆汇报的情况,轻笑出声:“真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儿。” 剑仆皱了皱眉:“少……少主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那两个少年搞出来的?” “我……”青年男子迎着剑仆充满求知欲的眸子,到嘴边的话轻巧转了个弯:“你猜?” 剑仆:“……” 少主你能一日不作吗?( 就爱网) 043:暗谋 青年男子轻笑出声:“啧啧,真是有意思,最近很少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剑仆心里一个咯噔:“找人?” 青年男子笑眯眯的:“你说呢?” 是云淡风轻的语气,那眼里分明写着不容抗拒的坚决。 剑仆明白了:“是。” “别作这一副沉默模样嘛。”青年男子笑嘻嘻地一拍剑仆的肩膀:“这一趟出行的任务我们不完成,一样有人会完成,再说了你以为库里真的缺这一味药材?” 剑仆猛然抬起头。 青年男子却是食指放在唇上:“嘘。” 他脸上的浮夸笑容此时丝毫不剩。 剑仆点点头,再不言语。 青年男子这才喜笑颜开,欢呼一声:“去玩咯。” 二人一同离开。 几个呼吸后,一道黑影从他们方才所站立的后方窜出,直掠过丛林,直达殷赤月的洞府,将这报告给了姑苏凉。 姑苏凉蹙眉,他也难辨对方到底是友是敌,故而沉吟好一会儿才道:“继续盯着。” “是!” 黑影匆匆离去。 姑苏凉仔细思考一番,随后唤来锦绣,将命令下达。 锦绣领令后匆匆离开。 姑苏凉目送她离开后,眸子低垂下,目光落到自己怀里沉睡的人儿身上,低叹一声:“还是喜欢同你并肩作战呢!” 好在事情她睡过去之前已经安排好了大部分,余下的只要他随机应变就好。 只是,还是不满足呢! 他瞳孔微缩,想想应该有法子让她彻底恢复的……吧? 洞府里烛光摇曳,一室清冷。 洞府外,弯钩似的银月隐入天空大朵大朵汇集的黑色云里,冷风呼号,眼看就要下雨。 速度要快些了! 冬英带着部下又捣毁了一个势力的窝点,在人有所察觉之前快速离开。 不多时,只见火光冲天。 “快,灭火!” 一个个的人从睡梦中惊醒,都来不及穿好衣裳,便是折带叶子的树枝扑火。 这样的情形不止一处发生。 这一夜,很多人都未得好眠。 次日一早,在殷赤月醒来后冬英便是把自己已知的中小势力的人数和其大致的情况整理成册,向她一五一十的汇报了。 殷赤月听完略微一思考后便道:“今晚你们原地休整。” 冬英应一声:“是。” 殷赤月问:“昨夜可有人员伤亡?” 冬英低下头,回禀道:“二十人死十一人伤。” “将尸体火化掉,而后回去有家人的每人五千两银子。”殷赤月说完又补充道:“伤的集合到一起,负责守卫不用再安排行动。” 这是最大程度上保存实力。 冬英也是明白这一点,立即应了:“是。” “退下,” “是。” 目送冬英退下后,殷赤月再拿起冬英呈上的册子,仔细看。 姑苏凉这时候正从外边儿端了水过来,看见她这模样,便是将水盆放下,不由分说取过她手上的册子,在她抬起头时理直气壮的道:“洞府内光线不好,你这样伤眼睛。” 殷赤月‘嗯’一声,没告诉他她已经将内容都记在了心里,会看也是以防留下疏漏:“晚间我们出去一趟。” 有些地方她还是自己去比较放心。 姑苏凉懂她的意思:“只是你现在可以控制清醒的时间段吗?” “可以。” 殷赤月垂下眸子,看他拿帕子一根根擦着她手指的专注模样,她的声音也是比寻常时候柔和:“你可有要准备的物什?” 姑苏凉为她擦干净最后一根手指,丢下帕子,脚步一旋落入她的怀里,将她抱了个满怀后他扬起下颌,那那一双又媚又大的狐狸眼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呐,准备自然是没有什么,只是……” 他话锋一转,眼里满满都是狡黠之意:“人家陪你去了之后,亲爱的你给人家什么奖励呢?” 殷赤月迎着他的注视,唇角微微上扬:“你想要什么奖励?” “人家……”姑苏凉话说到一半,忽地冲她调皮地眨眨眼:“到时候再同你说。” 而后整个人埋在她怀里,窃喜的笑。 殷赤月眉眼柔和,伸出双臂也是回拥住他。 一时间,静谧。 橘黄色的烛光暖暖落到他们相拥相依的身影上,美好得如同一幅水墨画。 锦绣端着药在洞府外看到这一幕,为自家楼主终于抱得美人归开心的同时,也是红了眼眶。 如果世间的一切都能按照美好的轨迹走下去,那该多好…… 只是,从来就没有如果。 既然没有,那便是让美好多留一些时间吧! 锦绣轻手轻脚退下去,反正药也要冷些才能喝,不差这一点时间。 一会儿后,姑苏凉想到现在是她喝药的时间,便是亲手端了来。 殷赤月喝完药没多久,姑苏凉又出去拿了饭食过来,二人用过之后,锦绣过来收拾了。姑苏凉是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人,吃饱了就趴殷赤月身上不肯动,殷赤月不想惯他这惫懒的性子,硬是把他给拽了出去。 林间凉风习习,昨夜的后半夜下了小雨,青草和树叶上的露珠一颗一颗摇摇欲坠,十分的圆润可爱,让人见了心情愉快。 “这地方真美呢!” 清新的空气总是会让人舒心的,姑苏凉轻叹出声,望向身侧的少女:“阿夏,等结束了这里的事,日后我们也买个宅子。嗯,要有花有树的,还要有水。” 最重要的是——有她。 光是想想都觉得十分愉快呢! 殷赤月被他眼底的雀跃感染,眼里也是有了几分笑意:“嗯。” “阿夏真好。” 姑苏凉笑嘻嘻的,低下头,欢快地在她含笑的眼睛上印上一吻。 少年这一刻的笑容是那般的灿烂,那一双眸子就好像是天上明亮闪烁的星星,美好得不可思议。 殷赤月仰起头承接他的吻,身子在他的单手下压下贴近了他的胸膛,随着那密密麻麻的亲吻落下,她不由自主地圈住他精瘦的腰身,放纵自己沉浸在这样的亲昵里。 太阳金色的光芒透过浓密的树荫落到这一对少年少女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正是女俏男媚,一双天造地设的玉人儿。 …… 晚间的时候,殷赤月带着姑苏凉在营地转了一圈后开始布阵,期间她将阵法的推演都同他一一详解,甚至还让他亲手去做以加深他的印象。姑苏凉是个聪明的,他知道她这样做的用意,也便是珍惜这难得的机会努力的去学。就这样的一教一学间,她布阵比平日花费了近乎多一倍的时间才借由这里的地形布出了集幻阵、杀阵、防御三体的大阵。 “平日里看你布置起来挺简单的,自己上手才知道是这么难啊!”姑苏凉长呼出一口气,软软偎在殷赤月怀里,他真觉得累啊!比他跟她切磋都要累,累五倍! 殷赤月取手帕为他拭去他脸上的热汗:“日后再给你打基础。” 姑苏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抓住她的手:“真的?”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我骗过你?” 他笑,亲昵地蹭蹭她的脸:“没有啦,我们家的阿夏可是言出必行的人哟。”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嗯哼,现在可以走吗?” “当然可以。”他已经休息好了。 二人随后换上夜行衣,一路飞快,很快便是接近了目标营地。 这是一个被圈起的足有一个校场大的区域,周边放哨的一整个圈足有百人,而这仅仅只是在地上的明哨,蹲在暗处的弓箭手粗略估计也有六七十人,可见戒备之森严。 这里是冬英唯一没有探出底细的势力,所以他们才有这一趟夜行。 硬闯进去,显然不行。 殷赤月蹲坐在树枝上,蹙眉沉思,却忽然间手心一阵痒痒。她转头,便是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她有些疑惑地挑眉,意思是——你有办法? 姑苏凉点点头,之后手指指自己撅着的嘴,意思是——亲一口再告诉你。 殷赤月二话不说凑过去就亲了他一口。 她微凉的唇落在他殷红的唇瓣上,软软香香的口感让她很是喜欢,不是时间和地点不对,她都还想仔细品尝品尝。 姑苏凉本意是想逗逗她,却没想到她竟然会这般干脆,倒是吃了一惊,只是到底将自己的内心不安的骚动按捺下来,而后微微撑起身子,唇贴近她的耳边,告诉她应该怎样怎样怎样。 殷赤月越听眼睛越是亮,最后点了点头,留他在这里,自己飞掠下树,踏叶而行直向远处去。 不久后归来,一番布置。 似乎是天都要帮他们,就在她布置妥当后天上突然下起雨来,这雨点一开始只有一滴两滴三滴的,渐渐的越来越大,最后竟成瓢泼之势,大雨哗啦啦的和着那风声,足以掩盖一切声音。 “刚应该是下雨的声音。” “嗯,我也觉得是。” “继续守着,就不用禀告长老了,殿主正……嗯。” 讳莫如深的口气。 二人说完对视一眼,拉了拉黑色的雨衣,静默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语不言。 这里是这样,另外被重重包围着的帐篷里一片暗黑,无人能看清楚其内之情形。( 网) 044:那个男人 树上,殷赤月和姑苏凉对视一眼,而后齐齐飞身而下树。 分向而行,一样的快,一样的无声无息。 穿风越雨,寻到那暗处。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同理,即便是三步一哨守备森严的地方,只要仔细留意便能寻到防守的最薄弱处,将时机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殷赤月犹如暗夜的鬼魅来到那守卫身后,手臂从后伸出绕过其的脖颈,用力一扭,咔擦的声音在大雨的掩盖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那护卫尚来不及哼一声,便是断了气。 殷赤月正准备离开,却忽然间听得有撑着红伞的人正往这边来。她暗观其人发现此人步子迈得极快,可那一步步却是极稳,姿态极其飘逸,好似步步生莲。 当然,必定不是善茬。 她当机立断扒下这尸体的衣裳自己披上,而后快速地在他身上摸出名牌后用化尸水将尸体化掉,一切准备工作做完后她低眉顺眼站在那里,一身气势敛尽,好似自己就是一个尽忠尽责的护卫。 “咦,你看着怪眼生的?” 那人走到她身边后,脚步突然一停。 殷赤月抬起脸,面无表情,只一双沉静的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这是一个年约弱冠的青年,生得斯斯文文的模样,走出去即使不用执书卷,作乡野村夫打扮,也不会有人把他看成是乡野村夫。大概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便是他这样气度的人。 只是,青年似乎身体不甚健康,他皮肤惨白,好似常年未见光一般,可偏偏的那嘴唇殷红得过分,而且在这雨夜还撑着一把红色的骨伞,怎么看怎么诡异。 可这样的人,却是一流的剑客。 殷赤月只轻轻一瞥间就看穿了红伞隐藏的秘密,倒不是她眼力好到什么机关能一眼看出来,而是青年手上拿着的骨伞正是璇玑门主生平的得意作之一——骨伞。 这是取真正的人骨用特殊材料做成撑的撑杆,璇玑门的门主取名字就是这么简单粗暴。而这把剑,他说赠予了一个一流的剑客,却怎么都不肯说出名字,她当时只是好奇了一下便作罢,倒是没想到现在竟然碰上了。 事情有些棘手。 她心里快速在做盘算和准备,面上却分明是波澜不惊。 她这般镇定,青年倒是不淡定了。 “人这么多,记错一个也是有可能的。”青年喃喃自语,说完瞥她一眼:“你跟我来。” 他话音落下,立即就有人接替了她的位置。 殷赤月一点头:“是。” 她跟着他走了。 能在这戒备森严的地儿大半夜的晃荡无人拦阻,想来此人的身份不简单,也正好有人带着她才能更容易的打入这不知是敌是友的人的内部,探听消息。 这么一想,再加上心里做好的预判,她更冷静了。 青年带着她穿过满是泥泞的小道,走到这里最大的帐篷前:“容爻请求拜见。”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原本是一片纯黑的帐篷里突然就亮起了一道火光来,而后是两束。三束,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是已经灯火通明。 “你在这里。” 容爻一个人走了进去。 殷赤月站在帐篷门口,面上淡定,实则已经拉长了耳朵听里边的对话。 里边的声音很轻,听不大真切,只依稀听得复活、长老、少什么的字眼还不待她理清楚,容爻便是掀开掀开那帐篷的帘子走了出来。 在他的身后,齐刷刷的灯火隐没。 他的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些,那唇更是红得如同染了血,唇角却是上扬的。 他心情看起来不错。 容爻道:“你进去。” 殷赤月有一秒的愣怔,旋即低下头,同他擦身而过。 合格的部下从来就不会问主子下的命令是有何用意,只要执行便好。 她全然把自己代入角色里,就这么走了进去。 容爻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一蜷,缓缓摩挲那骨伞的撑杆,一抹惊疑的光芒从他眼中一闪而逝,头一回他非但没有立刻走,反而是留在了这里。 人在黑暗中,当眼睛失去了视物的能力,耳力就会变得格外的好。 殷赤月保持了绝对的警惕,却让自己的身体完全放松。 一步一步。 她走得很稳。 帐篷里却无任何声响,她却能敏锐的感觉到有人在她对面不远的地方看着她,那样审视的意味让她不喜,便是微微一蹙眉,唤一声:“殿主。” 一声嗤笑。 带着些许好奇,还有阴鸷的恶狠狠的逼视,那样危险的信号散发出来就好像让人看到了一头蓄势待发随时都会扑向自己的凶兽。 殷赤月脚步顿住。 “你的名字?” 声音嘶哑冰冷,幽幽如鬼。 殷赤月报出名字:“血杀。” 这是她从尸体身上搜出来的名牌的名字。 “倒是个好名字。” 随着‘殿主’话音的落下,帐篷内烛光大亮。 突如其来的光明让殷赤月有些不适的米勒眯眼睛,却很快的她睁开眸子,目光平视不偏不倚。在她视线的正前方有威猛高大的男子侧卧在一张完整的白虎皮上,他面孔是刀雕斧凿一般的深刻俊美,面部的每一根线条都是那么的凌厉、野性,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这绝对不是好惹的主儿。 她心里咯噔一声,却是一副面瘫脸,半点表情都不露。 “过来。” 沉冷至极的声音。 殷赤月应一声“是”,走了过去,却在他脚边单膝跪下,低下头,是驯服至极的姿态,好似眼前危险的男人就是她真正的主人。 “抬起头来。” 命令的口气。 殷赤月抬头,却是下颌一痛,下一刻那一张深刻的俊脸便是直凑到她面前。男人灼热,带着强烈侵略性的目光赤果果的不掩饰意图的看着她,那样露骨,好似已经将她整个人剥开一般。这要是换成了其他女子,保准都会被吓得瑟瑟发抖,急切的想要逃离这绝对的禁锢。 可殷赤月是一般人吗? 她丝毫不避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两人的脸贴的是那么近,只差0。5厘米的距离就完全贴到了一起。 彼此呼吸可闻。 男人的脸再度下来,却在将要碰到她的那一刹那突然抽身,松开钳制住她下颌的手,而后从木榻上起身,目光从上往下打量她一番,而后嘴角一勾:“更衣。” 他展开双臂。 殷赤月闻言起身,不站不知道,一站就发现问题了。 这男人——太高了! 她的身高在寻常女子里已经算是出挑,可这个男人净身高最少都有九尺,她站在他身边想要看着他都得仰望,为他更衣,那得借助工具。 男人沉黑的眸子在看到她搬凳子的举动时掠过一抹兴味的光芒,却是不动声色,等她站在搬来的凳子上才勉强能与他平视后,他漫不经心道出一句:“真矮。” 殷赤月:“……” 削掉他半边身子,再比比谁高? 男人危险十足地瞥她一眼:“愣着做什么?” 殷赤月动手。 先是大氅,再是外衫,后是内裳,最后是里衣。 在她的手贴上那洁白的丝质里衣时,男人抓住了她的手:“大胆的女人,你这是想占本殿的便宜想疯了吗?” 其面上表情正经,语气却是带了些不可思议的味道。 就好像,他是面对着登徒子的美人。 殷赤月嘴角一抽,原来他早看穿了自己的真实性别。 不过既是如此,那也没什么可以瞒的。 她语气平板:“不敢。” “最好是这样!” 男人诡异地看她一眼,松开她的手:“出去。” 殷赤月转身,毫不眷恋地走出去。 “慢着。” 男人在她身后喊道。 她停下脚步。 “就在这里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是。” 殷赤月走到帐篷角落站住,等他睡着了她就走,管他去死。 她这般表现又惹得男人多看了他几眼,随后他的眼里更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却什么都没有再说,而是大刀阔斧走向后方,一道纱帘将帐篷里分出两个世界。 殷赤月站在原地。 没动静? 人也没有出来? 这…… 外边等着的容爻垂眸,忽地咧嘴微微一笑。 随后他就近唤了个护卫,吩咐准备热水,而后在其人一脸懵逼的情况的下撑开艳红色的骨伞,笑得格外荡漾的飘走了。 留下的一脸懵逼的护卫:“……” 他的心里窝草疯狂刷频,天啦噜,鬼王竟然笑了,笑了,笑了……没死人! 擦! 灵异啊! 雨停了,风初歇。 姑苏凉也混入了护卫堆,在换班之后大家伙儿一道休息。 他们住的也是帐篷,一个大通铺,数十来个人。 他的容颜出门后是做了伪装的,而在把人弄死后他披上了别人的人皮,加上他天生的影帝般的表演能力,活脱脱把一鬼灵精的话唠给演活了。 “哎,原来是要找东西啊!” “好危险的哟,大家伙儿可都要小心。” “是的是的,我也会的哈。” “嗯嗯,都知道了,嘘……我知道了,小点声,小点声。” …… 灯灭,大家伙儿和衣而眠时,姑苏凉睁开的眸子里杀意森冷,幽幽阴狠如狼。 ------题外话------ 最近打排位赛疯了…… 045:你,很好! “容爻!” 一个一个的字似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 送他的人进去,呵呵,真好样的! 一点火星,安息香悄悄点燃,他掩住口鼻。 香味缓缓散开,人呼吸的声音渐渐的重了。 等了一会儿,姑苏凉确认再没有人再醒了之后悄悄掀被子起身快步行了出去,一路娴熟地绕开防卫,却是距离那殿主的帐篷还有二十米的时候停下脚步。他绕道,弄死了一个护卫取而代之,虽满心不忿,但却保持了绝对的冷静,他和殷赤月来之前就商量好了的,但凡有不妙就立即发信号弹集合。 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于他们来说,最在乎的莫过于是彼此。 而现在大雨方歇,很安静。 他按捺下浮动的心思,盯着殿主的帐篷的同时也在等待时机。 夜,渐深。 黑夜里,大风起,对于野兽有着致命吸引力的血腥味和那正适于发、情期的特殊调香的味道随风扩散开来,深林里一双绿幽幽的眸子亮起,从洞穴或者四面八方以最快的速度往此地奔来。 雨后的土地松软,百兽并无发出什么声音,几乎快到了营地二十米处才被发现。 “该死!” 营地里第一个发现野兽暴动的人低咒一声,立即去禀报了队长,队长不敢打扰殿主便急急寻了容爻。容爻听闻此事殷红的嘴角一勾,放下手中书卷:“随我出来。” “是!” 二人一同行出来。 眼看百兽奔腾而来,容爻惨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瘆人的笑意,他殷红的嘴角一翘:“不用惊动殿主,一分队持弓弩射击,二分队持盾牌挡在前面,三分队持兵器看时机截杀。” “是!” “另,派斥候出去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闹事到他的地盘,真敢! 容爻眼中危险的光芒一闪而逝,周遭寒意森森。 “是!” 各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立即分散行动。 眨眼间,百兽来袭。 从来最猛是那猛虎,最难对付莫过于飞鹰,最难察觉莫过于剧毒却狡猾的毒蛇,寻常时单独对付都要费功夫,现在它们齐齐来袭,不要命一般齐齐的冲来,杀伤力极其可怖。 显然人们也意识到这样的问题,在它们将靠近营地时第一分队立即弯弓搭箭齐齐射击,下一刻第二、第三分队在百兽奔来时齐齐冲上去,矛与盾无比默契的配合,刺杀野兽。 刹那间,血雨纷飞,。 浓重的血腥更刺激了百兽身体里潜藏的野性,而混乱里它们又闻到了那让它们发狂的气息,更是负伤也不要命地前冲。毒蛇瞅准机会就咬人,猛虎扑杀、飞鹰空袭,这样散乱的队伍这一刻奇迹配合,一时间和人类竟然是平手,战况极其激烈。 容爻脸上的笑色一敛,修长的手指在那骨伞柄端一按,刹那伞成为剑,他身形鬼魅般飘出加入战局,所到之处完全不是野兽还是己方的人统一虐杀,所到之处无一活口。 绝世神兵之威,鬼王之厉,无人可挡。 危险! 姑苏凉才刚收起玉箫,忽地背后一寒,立即的侧身,敏捷的一个闪躲开,顺势揪住旁边的一个人顶了上去,下一刻便是看到那白森森的骨剑从人身体里直穿而过。 唰的一声! 鲜血四溅,那重重砸下的尸体宛若投入静水的巨石,一时间激起巨大的水花,战局的情势瞬间变换。那捕杀百兽的一二三分队依旧在继续捕杀,那之前剩下的防护这里的护卫冲了过来分站在容爻两侧,一个个的人莫不手按在了随身的佩剑上,只等容爻一声令下就立即能动手。 姑苏凉媚眼一眯,眼中有危险的光芒一闪而逝。 这些人,只单独拿出一个放到江湖上都能算得上是二流的高手,再有容爻剑法出神入化,更有那没出手的殿主,从护卫们对他的惧怕就可以料到其人必然比这容爻还要可怕!这样的一群人放到哪里都是一流的势力,而能让他们听服、为之办事,天下间能有这般底蕴的除了锦鸾殿再不作其它想。 难怪,毓秀宫的一流的探子也不能探查出这里分毫。 他在打量容爻和一干人等的时候,容爻也在打量着他,却是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有易容的痕迹,便是冷声道:“谁派你来的?” 这口气怎么听着耳熟呢? 姑苏凉原本到嘴边的讽刺的话顿时收了回去,抓住了脑子里一闪而逝的灵感,再仔细盯着他了看他,忽地抿唇一笑:“小胖子。” 这话一出,容爻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周遭一干护卫暗地里为这不怕死的点蜡,然后深深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瞎了眼,鬼王身子骨轻飘飘的,哪哪都瘦,是哪里看出来胖了? 还小胖子…… 这人出来是忘记带眼睛了吗? 他们等着看鬼王虐杀人的场景,下一刻他们却几乎惊掉了一地眼珠子——容爻立即将剑收起,急步向前一把揪住姑苏凉的领子,压抑的声音里带着森冷还有要仔细听才能发现的颤意:“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姑苏凉低声一笑:“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哦,不。” 他稍退出些距离,媚眼丝毫不避开的与之对视:“如我们这般的已经不能称为人,而是怪物,一群行尸走肉,永远只能活在暗夜里的怪物,呐,你说是不是呢?” 容爻眼底蓦然浮现痛楚之色,喉头一阵发紧:“小苏……” “呵。” 姑苏凉轻嗤一声:“谁认识你?” 他一侧身:“人家要走,现在你让是不让?” 容爻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半晌才抱歉的道:“对不起。” 姑苏凉早料到他会如此,所以最讨厌这人,行事优柔寡断,却又死盯着那原则的边缘线不肯跨出去一步,事情有结果后又会后悔,然后拿这样的事一直去折磨自己。 若非如此,他认出他后也不是这样的表情。 呵,活该! 当年的事,他可是一辈子都记得! 姑苏凉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那就别叽歪,出招!” 才不想跟无聊的人说话! 容爻脚步不曾挪动半分,更别提出招了。 山不就我,我还不能就山吗? 姑苏凉退后一步,倏然往腰间一抓,唰的一声长剑出鞘,一个漂亮的剑花挽起直奔向容爻的面门。 容爻急速后退,声音发苦:“小苏,我们真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么?” 姑苏凉不想搭话。 谁爱跟他谈谁去,他反正不乐意。 长剑一个上挑,暗夜里剑光如电,携带着强劲的剑气直杀向容爻。 “鬼王!” 下一瞬,看穿这凌厉杀招周遭的护卫莫不惊呼。 “都退下!” 容爻一声厉呼震开众人,他一个疾闪躲开姑苏凉的攻击,同时手中骨剑猛地回旋一舞! 哐当一声,火星四射。 两把剑呈十字交叉状,两人用力相抵,目光相对。 一个森冷如冰,一个无可奈何,却是谁都不肯让一步,只是那捏着剑柄的手随着持续太久的动作都有些抖,而后不久几乎是同一时刻二人同时收力,都是快退了三四步才站稳。 姑苏凉只稍作休息便是提剑再冲了上去,容爻也是极力的抵抗,谁都没有放水,神兵与神兵的碰撞、一流武学的对拼,战况激烈非常。 只是,谁都没有能占到上风。 周遭的护卫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正因为看穿所以才疑惑——这两人的战斗方式和武学怎么相差无几? 一个地儿出来的? 不对呀! 他们怎么从来都没见过这人? 周遭护卫不能上场,便是把疑惑的目光都投在了姑苏凉的身上。 姑苏凉十分不喜他人这般灼灼如狼一样好似盯着一块肉一样的盯着他,又因为始终和容爻分不出上下更显得烦躁,这一烦就落了下风。 下一秒只听哐的一声,他虎口一麻,手上的长剑一个没握紧便是掉在了地上。 他本能的想要拾取,脖颈上却被压上了一把冰冷的剑。 他维持着捡剑的姿势,凌厉逼人的目光看向那执剑的容爻,嘴角浮现一抹嘲弄之色。 容爻本能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对不起。” 而后他唤人:“绑了他!” 周遭的护卫立即冲过去绑人,可是有人比他们更快! 金色的线从他们后方直袭而来,直绞得容爻虎口剧痛,却又因为实在不想伤了姑苏凉,便是忍着那剧痛身形一侧后退十步,剑指旁侧,当下手腕就有血滴下来。 是谁? 他一站定,便是立即抬眼直往姑苏凉的方向看去。 周遭的护卫亦然惊讶看向了同一方向。 那人暗黑色的身影几乎和暗夜融合到一起,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面孔,那一身冰冷的杀意却是让人骇得浑身冰凉,这如何不让人惊讶? 更何况,他们这么多人都看着,谁都没看见这人从哪里冒出来伤人的! 是活见鬼了吗? 简直太可怕了! 姑苏凉在此时却是满心的欢喜。 “亲爱的,你再晚来一会儿人家就要被欺负了……” 委屈地,他扑到她怀里呜咽的告状,顺便手指向容爻,理直气壮的道:“看,坏人就在那里,一定要帮人家报仇!” 殷赤月大量姑苏凉的目光骤然一寒,凌厉的凤眸如剑一样直刺向容爻的方向,在后者面露警惕之色时冷笑一声,字字如刀:“你,很好!” 046:不放过 容爻被那一眼看得遍体生寒,手攥紧了骨剑,他并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正是因为见过,所以更觉得可怖。眼前的这人这一身的气势非刀山血海历练不出,如神兵在鞘,一旦出必将生灵涂炭。 而再看看一脸鄙夷看着他的姑苏凉,他嗓子干涩:“只是误……” 殷赤月根本就没打算给他说完的机会,拾剑后提剑就上。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欺负她的人,谁给他的胆子?! 今儿非给他点教训不可! 剑光森冷,杀意凛冽,剑招是一击致命不含丝毫花俏,奔的就是容爻致命要害而去。 周遭的护卫这才如梦初醒,立即拔剑而上,冲在了容爻的前头。 群攻? 呵。 殷赤月以眼神示意了姑苏凉一起,而后等他飞身而来时杀招一收,不用赘言,两道暗黑色的身形同时鬼魅一般穿梭在人群里,刀光剑影间惨叫声四起,不断有残肢断臂落地,却无人死亡。 不杀人是他们心慈手软吗? 不! 站在远处的容爻本能的觉察到了危险,正想要叫部下退下,却忽然看到那二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中心背靠背而站立,而下一刻就在他们的周围一道道血色光影呈辐射状直射向四周,被这光影笼罩的人莫不眼神呆滞,如同提线木偶。 殷赤月冰冷的唇里吐出两个字:“攻击!” 刹那间,木偶般护卫对同伴拔剑相向,机械地执行她的命令。 糟,这是杀阵! 容爻惨白的脸此时已是半点血色也无,再不迟疑立即号令全部人手退守主帐。 殿主到现在还未出来,定然是中招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确认殿主的安危。刚才他看到人出来时就想了,可是事情发展得太快,他反应过来已经是无能无力。 一想到人还是自己送进去的,他肠子都是悔青了。 众人急退。 殷赤月眸色一冷:“想走?” 没那么容易! 她拎着姑苏凉飞身而起,一按镯子,金丝绕再飞射而出,细而坚韧无比的金丝扫开凌厉直卷向容爻脖颈。 容爻心下大骇,一个后空翻紧急避开她的攻击,而后骨伞撑开,数道飞剑弹起直射向殷赤月。 殷赤月提剑反手挽起冰冷的剑花迎向飞剑,哐当哐当哐当撞击的声音直响,碎剑纷飞而落,那其上淬了剧毒碰上了护卫的伤口,不过顷刻那些护卫便是七窍流血、毒发身亡,简直不要太狠毒! 而这时,容爻已经退到了护卫中间。 暗夜深黑,很好的藏匿了他此时的仓皇和惊魂未定的表情。 殷赤月冷冷看一眼他的方向,知已经错过最佳攻击时机,也不恋战带着姑苏凉远遁而去。 眼看着二人的身影将消失在远方,有护卫提步就要追去。 “回来!” 容爻一声厉喝,喝住了护卫的行动,他面色青白交替,表情狰狞得近乎扭曲:“别人是什么人还没看清楚吗?一个二个的还要不要命了?” 众护卫回想刚才情形,再看看那不远处还在自相残杀的同伴,脸上一阵发烧,头低得不能再低,一双双的眼眶莫不发红。那些人都是一同战斗的伙伴,谁也不愿意就这么看他们就这么枉死,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束手无策。 “难得就这样放过他们吗?” 那一双身影已经快要看不见,终于有不甘心的护卫站了出来,厉声质问。 容爻的回答是一记耳刮子狠狠甩在他的脸上,硬生生打碎了他三颗牙齿,迎着他愤怒的目光,他冷声一字一字的道:“要送死,自己去,恕不奉陪!” 而后,他转身。 旁侧护卫纷纷退避开,容爻径直大步走入殿主的帐内。 掀帐帘,他怒气冲冲的表情在看到对面那端坐在大椅上的男人时一僵,反应过来后单膝跪下行礼:“殿主。” 男人深黑色的眸子深深看他一眼,而后起身,好似没看见他一般大步走了出去。 容爻脸上一阵发烧,却也不敢起。 渐渐地,外边的声音平静了下来。 不多时,男人回来了。 他大步走到大椅上坐下:“今晚的事,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禀报!” 语气沉怒,显然是十分生气。 容爻自知办坏了差事,头低下去,缓缓将事情一一向他道出。 男人垂眸听着,食指和中指有节奏地在大腿上敲击着,期间并未说半个字,直到他说出‘诡异金丝’四个字后,男人终于开了口:“你确定是金丝?” 容爻一怔,不明白为何他会有此问,却是一五一十的回答了:“是的。” “那她的手腕是否有一只金色的镯子?”男人追问,语气里明显比之先前要多出几分急切来。 殿主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今夜为何会如此? 脑子里正冒着问号的容爻忽地灵光一闪,旋即瞠大了眸子,不可思议的反问:“你是说她……她还没死?!” 这事太匪夷所思,他连对他的尊称都忘记了。 男人心口猛地一缩,他豁然起身,声音冷厉而决绝:“传密令下去集合全部人手找人,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 洞府里。 一回来姑苏凉不顾殷赤月的反对,强行解了她的衣裳里里外外给她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有伤口后亲自去打了热水服侍她洗漱后自己才洗漱。做完这一切后,他把披的人皮和弄来的别人的衣裳通通焚毁了,再反复洗了几次手后才钻到了殷赤月的被窝里,整个人呈八爪章鱼一样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好似一松开,她就会跑掉似的。 他的不安,显而易见。 殷赤月并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也不懂他的不安来自哪里,却是从他的言谈身教中学会心疼他,于是只沉默一会儿,便是放松了身体由着他抱着,双手穿过他的腰身,在他背后轻轻拍着。 姑苏凉鼻子一酸,抱她抱得更紧了些,头深深伏在她的颈项间,声音低而沮丧:“阿夏,人家是不是很没用?” 遇到危险,从来都是她救他。 从前她武功高于他的时候是,现在她武功低于他还是,今夜若不是她,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而她,她不但救了他带着他平安归来,还重创了那么多人,两相比较下他真的觉得自己简直太没用了。 他,也想要保护她。 哪怕,仅仅就那么一次。 殷赤月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温热的掌心贴在他背脊上:“不是。” 他聪慧,又有点小傲娇,很能取悦她。 这样的他,怎么会没用? “你别安慰人家了……”姑苏凉的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抽抽噎噎的:“人家就知道人家最没用,一无是处……唔。” 他忽而瞪大了眸子,太过惊愕,连眼珠子都忘记要转动。 是她,她突然╭(╯3╰)╮了他。 殷赤月从容地从他唇上撤离,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淡定的道:“不早了,睡吧!” 说完,阖上了眸子,不一会儿浅浅的呼吸声便是响了起来。 处于巨大惊愕中的姑苏凉总算回神,下一秒就激动地去摇她。 撩完就跑,算什么英雄好汉? “阿夏,你醒醒!” 入手的肌肤寒凉,她的呼吸已经趋向于无。 他手下的动作便是轻了,侧身睡到一边,拉被子盖住彼此,拥着她沉沉睡去。 …… 次日,风和日丽。 金色的阳光普照大地,草木上的露珠儿摇摇欲坠,倒映着点点金光分外好看。 洞府外,冬英安排下,一切井然有序进行着。 姑苏凉走出来时,冬英便是起身迎了上去:“请问我们……” 姑苏凉打断她的话,道:“让锦绣过来。” 冬英一怔,面上浮现一抹担忧之色,却也没有多耽搁,去唤了锦绣。 锦绣是昨儿下午到的,来后没看到自家楼主还有些担心,现在看到了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下来,就要行拜见礼。 “进来!” 姑苏凉没给她行礼的机会,唤她。 锦绣微讶,想到殷赤月也在这儿,便是心下明了:“是。” 冬英和药奴也一同走了进来。 “给她看看。” 姑苏凉就坐在床边,拉了殷赤月的一只手出来。 锦绣昨儿就从药奴那里得知了殷赤月最近的真实情形,心中已然是有数,却也去把了脉,也实在把不出什么脉来,便是道:“楼主,须得等人醒来才能知晓具体情形。” “就没有别的办法?”姑苏凉眉头深锁,看到这样的她,他心头总有阴云挥散不去。 锦绣低下头:“没有。” “就在这候着,等她醒来再问。”姑苏凉起了身,路过冬英身边时脚步一顿:“保护好她。” 冬英‘嗯’一声,不用他说,她也会这么做的。 姑苏凉一点头,快步行了出去。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查不出的消息。锦鸾殿人才济济,线人耳目众多,他们昨晚的踪迹只要仔细查还是能查出来的,与其等着人寻上门,倒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来个主动出击! 容爻,还有那个殿主……还有他们身后的那许多人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他,也不想放过他们! 有些恩怨,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题外话------ 中秋佳节,万事如意,于是明天早上我会早起写更新,忙碌已过,我争取日更。 047:愚不可及 殷赤月醒来已经是很长时间之后了,等那一瞬间的眩晕过去,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异样动静后这才睁开了眸子。第一眼,她便是看到了身边的锦绣和冬英,眉心微微一敛。 她们,什么时候来的? 姑苏凉呢? 他去了哪里? 却还未等她问出一个问题,下一刻便是听到锦绣惊喜的叫声:“啊!你醒啦!” 殷赤月眉心一拧,被这突然一嗓子扯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冬英跟在她身边这么久,眼色是极好的,发现了她的不适后立即的就冷眼瞪向了锦绣,以眼神警告她不要吵到自家主子,可是奈何粗神经的某只根本就没接收到她以眼神传递的信息,只一腔心思尽在了病床上的少女身上,还是视线都未稍离开那一种。 她眉心深深一拧,却碍于自家主子没有发话,不好越俎代庖,便只站在了一边未出声。 殷赤月抬指按了按太阳穴,声音微哑:“稍等。” 锦绣这才瞧出她的不适,圆张的嘴闭上,那到嘴边的问话也憋了回去。 殷赤月的太阳穴总算不再痛后唤:“冬英。” 冬英应:“在!”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洞府里的光全是因为她悬了夜明珠之故,想要知道时间很难。 “现在是申时。”(注:下午的三点到五点之间,这里是下午四点) 殷赤月‘嗯’一声:“什么时候来的?” “大早上。”冬英闻弦歌而知雅意,一并汇报道:“姑苏楼主嘱咐属下和锦绣照顾您,他自己清点了人手出去至今未归,属下也问过了防守的众人,谁都没有看到求救信号。”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殷赤月对于姑苏凉的能力还是信任的,顿了一会儿道:“现在外面是何情形?” 她迫切想要知道情况,时间在这时候一分一秒都珍贵。 冬英回禀道:“回禀主子,各方势力相斗,其中有半数在我们的人手刻意引导下已经在撤离这里。” “另外的呢?” “另外的半数中有一半自己寻人结盟,剩下的选择了依附于大势力。” “依附的比如?” “合欢谷和白氏商行依附的是一个神秘的大势力,目前属下还查不出具体来头。”冬英说完抬头看殷赤月一眼,看到后者投来的询问的眼神,点头道:“就是主子你想的那个。” 殷赤月嘴角微抿,这二者一个是以女色为刀,有男子的地方就是乐土;一个是逐利而生,只要能挣得银子和谁合作都是一样,会如此,当真是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稀奇。 她再问:“结盟的呢?” 冬英回道:“御剑山庄联系到了我们,墨家军和璇玑门以及清风门的人走到了一起,大势力的就是这样了。” 殷赤月‘嗯’一声,这样看起来情形于她来说是大大有利,不行动都对不起自己的好运。 她当即命令道:“把他们全部能拿到的资料都整理一份交给我,速去速回。” “是!” 冬英领令匆匆而去。 殷赤月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后这才唤锦绣:“锦绣。” “哎。”锦绣立即迎了上来。 “我现在怎么样?”殷赤月问的自然是病。 锦绣脸上的轻松之色顿时敛去,声音有些发闷:“已经无法探知脉搏,对不起。” 殷赤月心里早有准备,听到这话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平静,事实上事关生死很少有人能看得风轻云淡,她非圣人,自然亦然如此不能免俗。只是在表面上她却依旧维持了清冷的模样:“最近饮食正常,沉睡的时间比之前缩了两个时辰,武力动用起来也比往日顺利。” 听着这话似乎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在走,锦绣猛地一抬头,不可置信的问:“你在这期间是吃了什么药吗?” 不然没道理这样啊! 殷赤月正想据实已告,下一秒便是想起了融合离月钩的事,可这却是不能与外人道的。 她摇头。 “那也……也太奇怪了啊!”要不是亲耳听到,锦绣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可若是不相信的话,现在又能怎么办? “这样……” 锦绣想了想才道:“你最近用的膳食和药方都给我一份,我再仔细研究研究。” 也许问题出在这里也说不一定。 “好。”殷赤月一口答应。 锦绣点点头。 这时候,冬英捧着册子进了来。 殷赤月免去了她行礼,径直走过去接过她手上册子,一目十行看完后心里也便有了数。 她双手一合册子:“集合人手,我有任务交待!” “是!” 冬英下去召集人手。 殷赤月起身着衣,看到锦绣在一边欲言又止的模样,手上的动作一顿:“我会注意的。”即使不为自己,也会为了那些关心她的人保重自己。 锦绣这才转忧为喜:“那属下便是告退了。” 殷赤月目送她离开后快速整装,一切整理完毕正要出洞府的时候注意到了手腕上的金镯,思及前一夜之事,她果断摘下金镯丢入床底下,这才大步行了出去。 她出来时,人员已经集合完毕。 殷赤月看着整齐有序的队伍,眼眸中掠过一抹满意之色,她亲自清点了总人数,按照各自的特点将人打散了分成三个小队,而后让他们先一块儿磨合磨合,再在天黑时出发。 毓秀宫的人对此早就习惯,可是他们习惯是因为对自家主子的绝对信任,但是换了别人那就不一样了,比如说是那吴越和其手底下的一帮剑客。他们就认为,彼此不熟悉,甚至前几天还是敌人的人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成为能交付生死的队友,简直是拿生命当儿戏。 撇去这不谈,只说战术,他们还处于对彼此武功路数都不熟悉的状态里,这又是黑灯瞎火的出去出任务,到时候跟人打起来要怎么配合? 不会配合的队伍那就是一盘散沙,明摆着就是去送命的好不好? 她看着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想到了这么个笨办法? 吴越心下郁闷,他的一干部下也是一样,大家的真实情绪都表现在了脸上。 冬英见状冷嗤一声,就要上前。 殷赤月叫停了她,冬英能看出来的,她没道理看不出来,正是因为早看出来所以已经做好了准备:“一队冬英为队长、二队吴越为队长、三队锦绣为队长,你们折树枝为剑,点石灰,白点落到人要害处则这人退下。三队混战,不限手段,最后得胜的那一队我亲自带队参与今夜的战斗。” 吴越和其部下的眼睛闻言立即就亮了,她本事之大人尽皆知,能得她带队,那等于就是一半的胜利在握了啊! 他们一定要赢! 比吴越和其部下眼睛还要更亮的是毓秀宫的宫人,他们等这一日已经太久了!须知除却昔日皇宫一役后主子再也没有亲自带领他们厮杀过,当年痛快淋漓的刀口舔血的生活从此不复,却未料想到而今却又有了机会。 如何能不激动? 一双双的眼睛灼灼如狼,都是立即地去取‘武器’。 毓秀宫的宫人们一动,吴越和一干部下也是生怕先机被抢夺,争先恐后的加入了他们。 咔嚓咔嚓…… 树枝被折断的声音此起彼伏,而后不过两个呼吸之后,归来的人马快速分成三队,拉开了混战的序幕。 殷赤月往后疾退数步,将战场留给了他们。 三队人马,奋力厮杀。 一炷香的时间后,三队人马能站着的只剩下一队,是锦绣带领的队伍。 最出人意料,也可以算是不出殷赤月估计的一支队伍。 冬英输了没说什么,退到一边休息,调养精神。 倒是吴越叫起来了,他指着锦绣怒气冲冲的道:“她使诈,用毒!这不公平” 他这么一喊,他手底下的剑客立即就应声了。 “对,不公平!” “不公平!” 殷赤月冷冷扫他们队伍一眼,那样冰冷的目光就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他们每个人的脑袋上,那些个嘈杂的声音立即就像是被禁止一般再没有任何一点传出来,周遭氛围冷寂如死,刚发声的主人一个个的身子蜷缩成虾米状,脑袋低得不能再低,可即使是这样却依然感觉犹如芒刺在背。 一群胆小鬼! 刚才团战中最惨的也是他们,这一队几乎是被完虐,战斗结束后一个个都汗流浃背,湿哒哒跟从河里刚捞起来的落汤鸡一模一样,简直不能再凄惨。 同跟他们团的毓秀宫的宫人脸上灼烫,恨自己怎么就倒霉跟他们分到了一起,心里还一阵惴惴不安,就怕自家主子迁怒于自己。 殷赤月冷嗤一声:“输就是输,哪来那么多借口?” 她声色俱厉道:“我们即将奔赴的不是游戏的乐园,而是残酷的生死战场!在那里,只有不择手段杀掉敌人,我们才能活下去夺取最后的胜利!公平?在那样的地方你们还想要公平?!你们当敌人都是傻的吗?!对战的时候就光明正大站在那成木头桩子,一刀一刀跟你们着玩过家家,简直愚不可及!” 048:笑面佛 一个个的被训斥的人莫不低着头,都是一脸的羞色,那头是越低越低,几乎都要低到裤裆里去,彻底掩藏自己。 她说的道理其实他们都懂,只是未上真正的生死战场总是会掉以轻心,还有就是会下意识的点到即止而不是真正的去下死手,为了赢得胜利而牺牲自己,他们做不到。 毓秀宫的人完全听令于她,自然不敢说出反对之词,可是吴越就不同了,他觉得自己男子汉的自尊受到了有史以来最严峻的挑战,即使心中胆怯,却因着一腔愤懑,勇敢地抬起了头,反驳的话冲口而出:“我们刚才面对的是队友不……” 他未说完的话在对上殷赤月冷寒如冰的目光后瞬间哽在了喉咙,整个人就跟大冬天的被从脑袋上淋了一大盆冷水似的,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心中只剩下了恐惧,下意识拳头攥紧。 “你们……也都如此认为?” 殷赤月的目光缓缓从一张张抬起的面孔扫过去,那一个个被她扫到的人莫不心惊肉跳,都是立即地避开她的目光,紧张得不能自已。 一片死寂里,冬英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她身前,声音凝重:“主子,输就是输,是属下技不如人,愿自请处罚!” “愿自请处罚!” 刚才与冬英并肩作战的队友闻声齐齐单膝跪下,呐喊声整齐划一,其声雄浑而洪亮,震得这一片树上的鸟雀纷纷离开枝头四下散开。 也在这时候,那些与吴越一干等人作战的毓秀宫的宫人也是齐齐跪了下来:“属下自愿接受处罚,请主子赐罪!” 站着的吴越等人便是成了异类。 吴越这时候脸一片烧红,心中还是不服气。 “还不服气,是吗?” 殷赤月何等眼力,只一眼便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她一步迈到他跟前,沉黑的眸子逼得他不得不与她对视:“憋着!” 她一转身,俏脸冰冷,喝道:“全体宫人听令!” “是!” “即刻原地休整,申时启程!” “是!” 她大步离开,毓秀宫人立即起身,都是围着她去。 吴越和其一干部下尴尬地留在了原地,吴越是在那巨大的惊吓中还没回过神,其部下是因为没有主子的命令不敢走,只能傻站着。 一会子之后,终于有人怯怯开了口:“主……主子?” 吴越这才如梦初醒,一松手,一双手都是冷汗涔涔,他掩人耳目地在裤管上擦了擦,清咳一声:“跟……跟他们走。” “可是您刚才不是得……”那开口的人未说完的话在吴越陡然变得凌厉的目光下艰难地咽了下去,低着头一声不吭。 吴越冷哼一声:“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他还指望能跟着他们出去呢! 面子,面子有命值钱么? 还有……其实……其实她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不对!是他男子汉不跟小屁孩一般计较,看起来那么单薄的人肯定是少年,他可是老江湖,有他在她的计划才会顺利的进行,对就是这样,他可是有大用处的人。 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扬眉吐气,带着人往殷赤月等人方向去了。 “主子?” 冬英眼力极好,且她时刻关注着那边的情形,一看见有动静立即就询问殷赤月。 “嗯。” 殷赤月是回应冬英的话,眼角的余光却是瞥向了锦绣。 锦绣关注着这边的动静,也是听到了冬英的话,她对着殷赤月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殷赤月收回目光,对冬英道:“行动时他们分出去单独一队。” 冬英微怔,正欲发问,忽而想起主子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五步的性子,心里一下子就定了下来,她退到一边休整。 殷赤月半阖上眸子,金乌的光辉投在她半边如玉的面颊上,好似为她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柔和她冰冷的轮廓,平白多出几分让人呵护的孱弱。 已经在不远处的吴越正打算过来道歉,却在看到她模样时脚步一顿,竟然是不忍心扰了她此刻的安静。 “走。” 这边毓秀宫的人还在休整,无人打猎,还是他们去吧! 吴越招呼人走,转身的那一刻心跳如擂鼓,脸一片火辣辣的红。 他却是不知,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有一双黑眸骤然睁开,眸底乌光倾泻,道道光芒皆寒,直到看到他身影彻底消失,那一双眸子才重新阖上,光芒敛尽。 无声无息。 殷赤月睡下,她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到亥时才醒。 一直关注她的冬英立即上前:“主子。” “水。” “是!” 殷赤月抿了一口水漱口后精神便是恢复,她看了看天色,眉心微蹙:“他呢?” 这一个他,除了姑苏凉不作二人想。 冬英回道:“姑苏楼主至今未归,也未有消息传来。” 殷赤月捧着碗的手一紧,旋即垂下眸子,长而浓密如同那两把小扇子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所有情绪。 冬英不敢多话。 半晌,殷赤月浅吐出一口气,站起身。 冬英也是起身来。 “集合所有人到这里。” “是!” 不多时,所有人都被集中到了这里。 殷赤月站在正央,先点出三人作队长,而后沉声将命令发布出去:“兵分三路,每一队的队长带领队员执行任务,成功后于明日午时在此地会合。” “是!” 三名队长异口同声应道。 “启程!” …… 阴暗的丛林,被棉布包裹的鞋履踏在地面悄无声息。 殷赤月混在人群正中央,每逢岔路便会指导宫人行路,锦绣在她身侧听着她有条不紊发号施令,只觉得自家偶像又比以前更帅了好几倍。 “停!” 路过一处山谷时,殷赤月喊停了队伍。 锦绣立即从迷妹的状态清醒,她抬手,轻轻晃了晃手镯——手镯是蛇咬尾的形态,通体呈银色看起来最是寻常不过,内里却是暗置了机关,是她特殊的能联系到姑苏凉的方式。 ‘叮铃铃’ 三声响。 响三声。 彼时正玩猫捉老鼠收拾合欢谷的女弟子的姑苏凉长眉一挑,唇角扬起笑弧来,那样明艳的笑容将这一片粉红香都照亮,那一个个艳美的女子在这般的勾魂摄魄下竟然都失了颜色,看起来是那般的寡淡,让人已经不想哪怕再看上那么一眼。 “杀!” 有人,一声高呼。 旋即,呐喊声震天。 风影楼的杀手再不留情,猛虎扑羊一般扑上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如同冷酷的死神将一条条性命收割。 姑苏凉早已飞上树梢,他看着脚下鲜血飞溅的画面,绝色容颜上那笑容更是无比绚烂,明眸波光流转,盈盈如同秋水。 他掩唇轻笑,轻轻扶了扶鬓角,于袖中取出小镜子和夜明珠仔细端详自己,眉眼唇鼻发,仔细看过一遍确定没有不妥之方飞身而下。 底下的战斗已经结束,一地的尸体。 美人香,绮罗帐,这本是她们杀人的杀招,如今却成了她们在这世间最后的裹尸布。 姑苏凉媚眼斜斜瞥一眼她们,而后轻飘飘的道:“清理干净了。” 有些痕迹,不该留便不要留。 “是!” 这规矩,风影楼的人懂。 姑苏凉收起小镜子于袖中,以明珠光芒照路,穿花踏草而行,只余淡淡风声。 而另外一边,殷赤月一行人却是遇到了麻烦。 是容爻。 他领着人接长老路过此地,正好碰上了他们。 两方人马对峙,旗鼓相当,互相僵持,谁都没有动。 容爻心有怀疑,目光总忍不住跑殷赤月手上去。 长老却是个心细如发的,他虽然不认识殷赤月,但是注意到了容爻的异样,便是皱了眉头,声音微冷:“认识?” 容爻一愣,待反应过来他听懂问题后,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不自然:“交过一次手。” 他说得模棱两可,可那话语里的虚却是将真相给出卖。 长老心下一凛,四下一看注意到自己的人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被打散到队伍里,若他有事这些人第一时间指望不上时,心中立即就有了计较。 他脸上复杂的表情一收,露出几分笑容来,对殷赤月道:“小兄弟,相逢即是有缘,不妨交个朋友?” 他身材矮胖,脸庞圆圆,天生慈眉善目的模样,又刻意放温和了语气,真真就像是那慈眉善目、最寻常不过的老人家。 只是寻常的老人家会和锦鸾殿搅合在一起,还心机这般重吗? 以为她看不出他现在处境,想骗她? 呵,她看起来傻? 殷赤月嗤笑一声:“我拒绝!” 冷冷三个字一出,长老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他到底是脸皮厚,心黑,下一刻便是笑道:“小兄弟,那你看这样,你们先让个路,我们日后有缘再见老夫请你一杯如何?” “请我?” 殷赤月凉凉瞥他一眼。 长老被她眼底毫不掩饰的轻蔑气得差点跳起来,但是终归还是忍住了:“是啊!老夫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很合老夫的眼缘,特别的合。” 说到这,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真切自然了:“不知老夫可有这福气与小友交个朋友?” 049:动荡 殷赤月凉凉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而后冷色倏尔一收。 容爻见状心里咯噔一声,她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啊!这老东西别看长得慈眉善目的,其实一肚子黑水,出了名的口蜜腹剑,阴死人不偿命,跟他在一起的任何人都是他利用的对象,需要人的时候可以对人百般奉承,不需要的时候就是一脚踢开都是轻的,很多时候他都直接要了人的命! 这样的人,怎堪交往? 而且若是殿主知道他眼看着她与这老东西搭上线而置之不理,那么日后他肯定不能追随殿主左右——她的存在对于殿主来说简直太重要了,重要到容不得一丝闪失! 容爻就要挺身而出,却忽地听到某人凉凉的声音响起:“只是你身边的这一位好像不那么愿意我们交好呢!” 长老一转眼就看到了容爻脸上一闪而逝的慌张之色,眉心倏尔一敛而后快速松开,笑容不改,心中暗记上了容爻重重一笔,嘴上轻松道:“他不过是小辈,何须在意。” “你们是一路的人,而他是我欲除之后快的敌人。”殷赤月一指容爻,似笑非笑对着投来询问目光的长老道:“敌人的敌人才是朋友,而你显然不是。” 长老一时语塞。 她这是给他挖了个坑,他要是承认是容爻的敌人,容爻正好抓着这借口收拾他;他若是承认他们是朋友,那么想要和平日里一样交好后利用这个人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真真是一个好机警的少年! 长老于此时才真正仔细打量眼前少年(并不是),那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的半边面具遮住其半边轮廓,另外显露在外的面孔却是出人意料的精致,其身形修长挺拔,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 江湖上何时出了个这么出色的人物? 锦鸾殿的情报网缘何没有她的信息? 难道…… 长老怀疑的目光暗地里一瞥容爻,就在他想着要如何说服这少年时,却忽地听到其道:“老人家,我其实看你挺顺眼的,只交友一事择日再谈,今日我另有要事。” 殷赤月冲他一抱拳:“告辞!” 说罢,扬鞭策马。 冬英一干人等见状,立即策马跟上。 这…… 长老不过一晃神,回神来时已听那马蹄声远,脸色一时难看至极,只很快压抑下去,唤来一人,命令其追过去。而后他转身,皮笑肉不笑对容爻道:“带路罢。” 容爻:“……” 人呢? 就在此时,他鼻翼一动,忽地闻到了异样的气味儿,仔细一嗅,面色忽地一凝,而后如释重负,在发现长老投来不满的目光后,他迅速收敛情绪,冷声道:“走!” 一行人,赶路。 在他们离开后一刻钟的时间,一道黑影从马背上下来,套马于一颗成年男子腰粗细的大树上,而后穿过铺着淡淡月光的丛林小径回返,于一颗高树的树枝上寻觅到那鬼祟的身影,那鬼祟的人警觉回头,一道刺眼的白光骤然亮起,照亮一双骇然的眼睛…… …… 踏踏踏…… 黑色骏马快如闪电冲锋向前,抛怒风于背后,骑士背脊弯曲,紧控缰绳,即使在这样快速行进里也没有被骏马甩出去,反而是和骏马保持了同频率,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恢律律…… 骑士在诸人看来时翻身下马,牵着马到那垂眸坐在篝火边戴着半边面具作少年打扮的人身前,单膝跪下:“主子,幸不辱命。” 殷赤月掀开眼帘:“起。” “是。” 冬英起身时,她一样站起了身来。 “锦绣。” “在!” “他在哪里了?” 这个‘他’,自然是姑苏凉。 锦绣抬手至耳边,晃了晃镯子,意外的没有听到回应。她面色一紧,加重了力道再晃,可是结果却是和第一次一模一样,顿时心里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她不信邪,就要再晃,却忽然地面一阵晃荡,下意识稳住身子,站定后的下一秒眼睛忽地一阵刺痛,她立即闭上眼睛,待她重新恢复视力后惊见天空一片妖红。 这…… 她下意识看向殷赤月,意外的看到后者脸上闪过痛楚之色。 发现这一点的并不只是她,还有冬英一干人等。 “走!” 殷赤月却没有给她们发问的机会,一声令下,便是解马的缰绳,翻身上马急速前行。 她一动,其部下也就都动了。 一行人,策马狂奔。 不止是她们,这一晚上看到这异象的所有人莫不闻风而动。 天地异象,这绝对是天材地宝出世才会有的情况啊! 这万剑谷里,果真有宝贝啊! 寻宝的人一双双的眼睛里莫不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而那些知道部分真相的人却已经起了杀心。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 “你说,会有多少人来?” 比起别人匆匆的赶路,优哉游哉的意千重就跟来这郊游似的,一路走走停停不说,还十分有兴趣的停下来问仆人问题。 剑仆:“……”显而易见的答案还用得着猜吗? 只是这主子从来问问题都不会只问表面意思,他想了想回答道:“她一定会来,而且很大的可能宝贝会落到她手上。” 意千重‘咦’一声:“何以见得?” 剑仆瞅了瞅自家主子那明知故问带着促狭笑容的脸,好歹忍住没给他糊一巴掌的冲动,木木的道:“直觉。” 当然他说的直觉并不是什么‘第六感’而是这几日他们通过捕捉到殷赤月的行踪,虽未对其有过干涉行为,但是暗地里却多有做试探,之后通过分析得出的结果。 “哈哈。”意千重笑起来:“走,看热闹去。” 说罢,足下一点,黑影御风而行,几个眨眼就掠出了极远的距离。 剑仆立即跟上。 这是他们。 另一边,行进途中墨蕊不无担心的问她兄长:“殿……他,真的已经寻到了吗?” “为兄可曾骗过你?”墨子毅不答反问。 墨蕊耳边一阵烧,幸而月光黯淡看不清楚她的窘状:“嗯,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墨子毅舒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不得不叮嘱道:“毕竟这许多年不见,他又好似另外有了意中人……” “他必定是在逢场作戏!”墨蕊斩钉截铁打断他的话,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亮,当然若是仔细看去,那深处是藏不住的惶恐……她控缰绳的手骤然攥紧。 粗粝的绳索扎疼柔嫩的掌心,她只有借由疼痛才能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 可她这模样瞒得过外人,瞒得过和她朝夕相处的兄长吗? 墨子毅眉心处纠结一片,却只能沉默。 他一介武夫,如何做得出开导人的事来? 倒不如,船到桥头自然直。 只暗自祈祷,一切不要太过才是。 他们这般对话,声音挺小,却依然落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马车车厢里,璇玑老人和一泓尊者隔着棋桌面对面而坐,车身颠簸,却意外的没有撼动棋盘半分。 “逆天而行,代价太大。” 璇玑老人再落下一颗白籽。 “人总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一泓尊者轻笑一声,拈起一颗棋子:“而且,这是我的使命,此时此刻我若不担负,难道还要等下一代?” 他落下黑籽,而后又道:“况且,他们也不一定会有这样的机会。” “你可以不问世事的。”璇玑老人明显的不赞同,拈棋吃一泓老人棋籽后皱眉道:“我们已经老朽,这天下与我们有何干系?这么热心肠作甚?” 一泓尊者笑一声:“虚活这些年头也是够本儿了。” “你这……”璇玑老人有些急眼了。 “若有机会,改日再下这一盘棋。”一泓尊者手往那棋盘一拍,那棋子颗颗嵌入棋盘,却未震裂任何一丝一毫,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棋盘,都会错误的以为这棋子一开始就填入棋盘里。 由此可见,一泓尊者的功夫已经到了何等境地! 他自己却不以为意,轻轻松松一拂袖:“若无机会,请看着愚兄薄面上对愚兄的徒儿多看顾几分。” “她……” 璇玑老人到嘴边的话一顿,思绪万般,久久叹息一声:“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天若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一泓尊者抬起眼帘,脸上带着不掩饰的骄傲之色:“这辈子愚兄做得最对的事便是收她于门下。” 璇玑老人自然知道这个‘她’是谁,肚子里冒了一股子酸水,正想开口酸几句,忽地就听到一声铮鸣。 这是? 璇玑老人和一泓尊者两两相望,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骇之色。 “不好!” …… “不好!” 发现异变飞岂止是他们? 被惊吓到的何止他们? 一行行急赶路的人纷纷停下脚步,竟都只叫了一声后都来不及躲闪,便是一声惨叫,被数剑穿身而过当即毙命。 这是武功低微的,高绝一些的纷纷亮出武器来抵挡,却也挡不过这万剑齐发的惊人杀势,不多时那尸体便是铺了一地,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这一片土地,凝固成绝望的黑色。 “成!” 同一时间,殷赤月临危不乱撒棋子构建出安全的屏障保护部下,自己则是飞身而起直迎向那些飞剑。 “主子!” 眼见这情形的部下莫不惊骇欲绝,却逃不开这无形的禁锢,只能失措的凄吼出声。 殷赤月很想安抚他们的,很想告诉她们自己没事,可是这情形下却做不到,她顿足于高树之巅,凝聚内息于双掌,巨大的吸力自她掌中出,将那些疯狂的剑的轨迹生生改变。 一边,她试着在心里说:“我已经来了,我不会抛下你,不会!” 会这么说自然不会因为她得了癔症,而是因为在这之前她忽然感觉到滔天的愤怒,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她耳边叫喊——你这不守承诺的人,你又要抛弃我,你怎么能又抛弃我? 先前别人只看到那天空一片艳红,她却是从中看到了剑。 而此刻,那声音之后剑的暴乱,她若想不通个中缘由,那便是傻子了。 于是,才有了这举动。 也正是她这尝试,那暴乱的剑忽地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却,仅仅只是一瞬间。 撕破耳膜的尖利声再次响彻她的耳边——你骗我,你已经不是第一次骗我了,我不会再相信你! 万剑再次暴动,那速度比之先前更快了数倍。 遇到讲不通道理的,要怎么办? 她不知道别人怎么办,但是她……她选择打服! 殷赤月双眸危险地一眯,长袖席卷住疯狂朝她飞来的长剑,黑色的剑凝结成巨大的黑洞,她双臂一松,那些剑就立即飞了出去,趁中间短暂分出空地时她足下生风,直朝着那声音最响的地方飞掠而去。 050:重要的事 相较于外面的不平静,这一处山洞里的动静更大,带来的灾难程度也更可怕。 赤红色的火焰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以剑池为中心狂喷而出,那样灼烫的温度几乎是火苗舔上谁的身,谁都马上被烧得渣都不剩,空气里死亡气息浓烈无比。 一道、两道、三道…… 接二连三闪出来的身影一共五道,他们艰难冲出来,尚且来不及站稳,便是被那空中飞剑以不死不休之势袭击。只他们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短暂的失措之后立即地开始亮出自己的武器反击。 乌光闪烁,剑光激闪,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五人皆奋力战斗。 一泓尊者和璇玑老人赶来时便是看到了这样的场景,扫一眼他们的装束,彼此对视一眼便是心里都有了底,两个老伙计几乎是同时向这五人发起了攻击。 这五人本就被飞剑逼得够呛,现在眼看着又多了两个劲敌,一个个后槽牙都差点没咬碎。 哪来蹦出来的俩老怪物?! 还让不让人好好做任务了? 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啊喂! 心里那个恨呀! 可再恨也没办法啊! 架都开始打了,还有回头路吗? 一个个不得不奋力反击,只蜉蝣难撼大树,细胳膊肘子拧不过粗大腿,只一会儿的功夫,这五人身上便是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汗流浃背,剧烈喘息,莫不狼狈如狗。 殷赤月来时便是看到这样的场景,嘴角一抽,脚下却是未有丝毫停缓的迹象,直接越过众人奔向那山洞。 这! “不好!” 狼狈如狗的五人众有人眼尖的看到了这一幕,立即大叫出声来。 剩下的四人下意识一看,顿时汗毛倒竖。 都想去追人,可眼前根本没办法脱困,五人脸上皆是面露悲戚之色,下一刻他们手齐齐摸向脖颈。 “不好!” 这一次叫出来的是一泓尊者,他呼出声后立即一拽璇玑老人,快速向后飞掠而去。被逮住的璇玑老人一脸懵逼,只待看到下面五道冲天的火光后,差点没吓出一身冷汗来。 双双落地的下一秒,璇玑老人心有余悸抚了抚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久久长呼出一口气,这才平静下来。 对比而言,一泓尊者则是淡定的多,只是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璇玑老人不动为什么好好的几个人就选择了同归于尽的战斗的方式。 “似乎是有人……”一泓尊者眉头深锁,挤压出一个‘川’字儿,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有人进了剑冢。” “什么?!”璇玑老人惊呼出声。 “那里面肯定还有第二个人!”一泓尊者眉头骤然松开,肯定的道:“这五人怕是人丢出来的掩人耳目的棋子,真正的他们的主子现在肯定就在剑冢里。” “这不可能!”璇玑老人斩钉截铁的否定道:“从他们身上的狼狈可以看出,我们为剑冢而特意设置的机关已经被触发,那里面温度定然十分的高,正常人是根本不可能留在那里的!” “这世上从不缺奇人异事。”一泓尊者道:“我不欲与你争辩,真相如何我们探探便知。” “好!” 二人当即绕小路,走那最安全的捷径进剑冢。 …… 事实正如一泓尊者所说的,山洞进去之后便是一个巨大的剑冢,温度奇高无比,正常人别说是走进去,就是连呼吸都做不到。只是殷赤月,她早已脱离正常人的范畴,故而这里灼烫的火焰丝毫无碍她的行进步伐,而且她意外的发现自己在这里思路异常清晰,不过——那呼唤她的声音好像越来越弱了…… 她加快了脚步,拐过一个弯,直闯入道时她一眼就看见那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袍服里的人弯着腰,伸手去够那一把颤动着的通体血红的剑。那人的手已经碰到剑身,而眼看那剑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的时候,殷赤月忽地就觉得好像自己正失去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这样的感觉太强烈,强烈到她根本没办法忽视。 所以…… 殷赤月的目光锁定到那一把剑上,足尖一点,飞身而掠起,整个人如同离线的箭直奔剑而去。 也在此时,那原本颤抖的弧度已经近乎为零的血剑好像有感应一般,它忽地再次颤动起来,而且从那地底下眼看着就要自拔而起。 这诡异的情形惊动了专注取剑的黑衣人,他反身一抓,就想强行把剑抓在手上。 殷赤月岂会让他得逞? 当下她拔出软剑,灌注内力于其内,银光一闪,剑刃直袭向那黑衣人的面门。 黑衣人这才看到这里有第二个人,鹰眸中陡然闪过一道戾色,也不含糊,灌注内力于掌心,直朝着殷赤月手腕斩去。 他厉害,殷赤月也不是吃素的。 她当即一个假的后空翻骗过他的攻击,而后快速突进又后退,借着他攻击的机会用力一跳进剑冢,将那一柄血剑一拔而起。 ‘唰’的一声。 乌光熠熠,血剑发出‘铮’的一声似愉快的长鸣。 剑如手的那一刻,殷赤月的心里也油然升起一股子踏实感,她挥了挥手上的血剑,意外的顺手,顺手的好像就是这原本就是属于她的武器,只是经由岁月尘封多年,而今又回了她手里。 黑衣人看到她握剑的手,眼底杀意凛冽,正欲下死手,忽地听到有动静自远处来,便是恨恨一跺脚,闪身飞夺而离去。 殷赤月正想去追,可忽地脑中传来一阵晕眩之意,足下一晃,若不是血剑及时刺入了地底下,她怕是都要摔倒下去。她闭上眼睛,稍微缓了缓之后起身来,听得有动静自背后传来,厉眸中冷光一闪,侧过脸去,却意外的看到是自己的师尊和璇玑老人,她想通他们打招呼,可才张开嘴,那自身体传来的眩晕感却让她再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阿夏……” 两声惊呼。 …… “剑不动了!” “真……真不动了!” “感谢天,感谢地啊!” 那些个武林人士闻声从避难的山洞钻出来,一个个脏兮兮的跟土拨鼠似的,出来就紧张地东张西望,确定没事后拍胸脯欢呼,什么名门风范,大侠风度在这一刻彻底的成为过去式。 “楼主……” 锦容有些不安的唤。 楼里的其他人也都是十分不安,都不敢哪怕是用眼角瞥一眼自家楼主的脸。 这起因得从他们杀了合欢谷的人说起,姑苏凉在那里听到锦绣的信息后本是要立即追过去同殷赤月会合的,只是很不凑巧的在这之前锦容瞒着他联系上了墨家军的人,两两一碰上,墨家军的人非要护送他们去见墨子毅。姑苏凉自然不乐意,可因为这次带领墨家军的头儿墨西也是他幼年时要好的小伙伴,他到底没有下死手,然而墨家军莫不是身经百战的将士,以有心战无心,自然是他们取得胜利。 他们强行‘护送’姑苏凉一干人等,却在半途遇到天下剑雨,墨西见状忙寻了山洞让他们躲,而他为了防止姑苏凉离开,还特地点了姑苏凉的穴道。 事情结束……姑苏凉会有好脸色才有鬼! “走吧!” 风影楼这边气压低低,粗枝大叶的墨西却是浑然不觉,连穴道都没给姑苏凉解,直接把人弄上马车。 锦容看着自家楼主被带上去时那扭曲的脸色,顿觉生无可恋…… 她如此,风影楼的其他人也是一毛一样。 一路行进。 …… 而也在此时,另外的武林人士则是在哀悼自己死去的同伴后纷纷将目光投到了别的门派的死人身上。 赶在那秃鹫来之前,他们快速行动,将死人身上值钱的宝贝席卷一空,动作快速犹如蝗虫过境,片甲不留。 “没拿到重宝,拿到这些也算是没白跑一趟。” 他们这般自我安慰道。 然后,继续乐滋滋的搜刮战利品。 殊不知,在这时候,已经有一双双眼睛盯住了他们。 …… 墨家军和璇玑门、清风门联盟所在的营地里。 当衣衫褴褛的璇玑老人和一泓尊者顶着乱糟糟的鸟窝一样的造型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所有人的表情不亚于被雷劈过后的惊愕,只是看这二位看着好像心情还很好的样子,才回过神来的他们又懵逼了。 这到底是肿么回事? 这二位都干嘛去啦? 幸得二位老人德高望重,且年纪大,这要换俩小年轻,指不定会被人脑补出什么不可描述的内容几百字之类…… 一泓尊者和璇玑老人一开始是有些看不懂众人的反应的,只是从对方眼里看清楚自己此刻的摸样后,俩老人莫不捧腹大笑,笑过之后吩咐人带两桶干净的水来。 被叫住的人自然不敢违背,乖乖去做了。 一会儿的功夫,二位洗漱完毕,换上干净衣裳后召集众人来坐。 众人眼看着这阵势,知道他们定是有话要说,便是都保持了绝对的安静,一双双眼睛望着他们,等着他们接下来的话语。 一泓尊者和璇玑老人对视一眼,最终一泓尊者清了清嗓子道:“唤大家来此,老夫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同大家说。” 051:见招拆招 大家伙儿皆是屏息以待,洗耳恭听。 一泓尊者肃容道:“之前谷里万剑的暴动皆因有人启动了此地机关而起,为的就是这里藏着的宝剑,而今宝剑已经认主,剑的主人是我们自己人。” “哦。” 所有人在前半句吊起来的心,在听完了整句话后都安稳落了下来。 他们长呼一口气,脑筋一转,忽地就想到——那是一把什么样的剑? 谁那么幸运得到啦? 魏地男儿尚武,墨子毅是个中行家,对于宝剑的本身的兴趣比寻常人更大,便是带头问道:“那是怎样的一把剑?” 他倒是留了心眼儿没有问是谁得到了宝剑,毕竟刚刚一泓尊者不直接点名而是轻描淡写将剑主人掠去,那么就证明他不想让人知道到底是谁得到了这一把宝剑。再有,人性本贪婪,这里人员杂多,万一泄露出去,怕是要在江湖上掀起那腥风血雨来。 宝剑,不想要的那是傻子! 不过他倒是想得开,没那个本事得到,多听点消息也是好的。 是怎样的一把剑? 众人屏息以待。 这一个简单的问题确确实实难倒了一泓尊者,在众人眼巴巴的目光下,他顿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剑,戾气很重,轻易不要招惹。” 说罢,看璇玑老人一眼,都想起之前的狼狈,老脸禁不住都红了那么一点。只好在肌肤都呈蜜色,乍一眼看过去还真看不大出来,也因为这才免去了尴尬。 “咳咳……” 一泓尊者将话题来正轨:“老夫想说的是,宝剑的主人目前在这里闭关,在她取得宝剑之前还有他人在场,那人的目的和她一样,只是失了手。而今留在这万剑谷的莫不都是高手,这里的异动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那人一看就是个狠角色,他没得到宝剑很有可能会把消息放出去,到时候来一个浑水摸鱼,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驱散人群,防止有心人作乱。” 他说完又道:“愿意留下来相助的,老夫的清风门欠你们一个人情;想走的尽快,老夫也不阻拦。” 璇玑老人此刻也站出来表态道:“璇玑门亦然如此。” 大家伙儿闻言陷入沉思中,他们并非不想得到二人的人情——须知清风门和璇玑门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且都多是隐士不出之辈,寻常的时候能见到就不错了,想让他们欠下人情那真是比登天就少了一根小尾指长短的距离,而今一下子就来两个,真真好似天上掉馅饼一般。 只是在场的能做主的都是脑子清醒的,他们清楚的意识到高的回报意味着高的风险,想要得到就必须得付出,到底是留下还是立即离开,这着实是一个大的难题。 怎么办呢? 在这不得不提的是,原本是璇玑门和清风门合作来寻人,后来墨家军一行将士遇难,正好被路过的他们救了,墨家兄妹感念其恩情,便是提出了护送恩人的请求。一泓尊者人老成精,有免费的打手自然十分乐意,便是把人给带上了,两队人马由此变成三队。而后在行进的途中又多少遇到一些与同伴走失的,便是都混一起走了,杂牌大军便是这样产生了。 现在的一泓尊者提出问题,与其说在问所有人,其实真正问的是这些‘杂牌军’。 墨蕊性子直,她第一个就想表态却被墨子毅拽住了袖子,她疑惑的以眼神询问自家兄长,后者无声做了个口型‘等’,而后意有所指的目光看向那杂牌军。 墨蕊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一个个面露犹豫之色的人,眼底蓦然浮现一抹轻蔑之色,而后却是垂眸,再不作声了。 杂牌军的人们想了想,泰半的人怕有性命之危选择了退却。 一泓尊者也不怒,客气地将人送了走。 那些人走远后,一泓尊者道:“既然选择留下来,那便请与老夫团结一心,否则就别怪老夫将你们永远的留在这里了!” 重重一甩袖,他面色沉凝,不怒自威。 先前的和善不过是表象,这一刻的他才是真正的那一个统御清风门说一不二的掌门人! …… 这边开始布置的时候,不出一泓尊者所料,那夺剑失败的黑衣人一路潜逃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人手,以最快的速度将那地界有重宝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万剑谷有重宝出现! 这个消息就宛若一颗巨石投入了静湖,瞬间激起水浪无数。 不止是那些一个个一无所获,反而折损得厉害的武林人士重新有了雄心想要夺宝,就连那魏国皇城里也引起了大面积的骚动,已经有很多人在往万剑谷赶。 “这是有人要搞事啊!” 在万剑谷带着大军布防的方大人急急将此事启奏给了魏帝,魏帝当即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阴谋。绝对是阴谋,这事往小了说会让万剑谷那地界大乱,往大了说那就可能危及国家安危。 那么多武林人士里,谁能保证就没有敌国的探子和死士? 若是给了他们机会到这里,皇城的布防什么的信息还能瞒得住吗? 不行,绝对不行! 魏帝当机立断下了三道指令——其一,立即调遣定国公领十万大军守在城外,配合守城的将士严格控制人员进出,自即日起非本地人士不得进入皇城;其二:所有百姓的兵器全部上缴,关闭兵器铺子和角斗场,市面上再不允许流通兵器;其三:无论是谁,只要举报了私藏兵器、有些混入这里的探子的,确定身份后的一人有二百金的重赏,两人则是双倍,之后按人头数累加奖励,最高可达千金。 方大人捧着圣旨如获至宝,立即令人张贴皇榜,通报了此事。 皇城里的民众对于命令的前两条的不满在看到第三条后都化作满腔的喜悦,莫不配合官兵行事,而后一个个的别说是素日勤快的人了,就是那些个懒汉都从这一刻打起了百倍的精神蹲守皇城各个角落。 帝王驭下之道,往白了说也就是打一巴掌给个枣儿。 明显,‘这枣儿’是甜到了人心坎里边儿。 有些混乱的皇城,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 消息从来都是瞒不住的,魏帝这边一下圣旨,消息灵通的各大势力第一时间就知晓了。魏帝的插手让大家伙儿听闻有重宝出的消息后发热的头脑一下子就冷了不少。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恶虎难敌群狼’,别说是现在他们连重宝的内容都不知道是什么,就是真的得到了,他们真的能有命带出去吗? 一个小团体的力量能和一整个国家的精兵抗衡? 这成功的概率就跟鸡蛋砸碎了一大块石头一样绝壁不可能! 绝大部分的人选择了放弃,压抑下自己蠢蠢欲动的寻了个安全的地儿扎营,决定等风波过去再离开。 一小部分的为了宝贝可以不要命的则是联合在一起,却是合作又存着利用的心思,个个面上带笑,一口一个兄弟,至于那隔着肚皮里的那一颗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便只有那些人自己知道了。 而另外的地儿,那之前和殷赤月夺宝剑失败的黑衣人——也就是锦鸾殿的总殿主听到这消息后,那一张脸比他戴着的黑色面具还要更黑,只他到底冷静,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下令长老去寻合欢谷的的人来问话。 这长老还不是别人,正是那一个和殷赤月打了照面,想要利用她却被她反摆了一道的那个胖子。此刻他低着头,总殿主的怒气濒临爆表,他脸上惯有的笑也摆不出来了,便是绷紧了面皮回道:“属下的人寻到她们时,已无一人活口。” “什么?!” 总殿主的声音森冷如冰。 长老打了个寒颤,不敢去看他此刻脸上的表情,硬着头皮道:“都是一招致命,是风影楼的杀手惯用的手段。” “风影楼?”总殿主阴冷的目光瞥向一旁的容爻。 容爻立即站出来回禀道:“江湖上一个杀手组织,实力不弱。” “其楼主是谁?”总殿主再问。 容爻一下子就想到了姑苏凉,下意识不想说出口,可是面对总殿主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他最终还是没能坚持,咬牙道:“他名唤姑苏凉,和毓秀宫的宫主缘分不浅。” “毓秀宫?” 总殿主闭关有四年有余,至今才出关不到一个月,是以外边儿的许多事他还不知道,故才有此问。 “一个情报组织……”容爻接下来的话是想到自己好兄弟,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道:“其宫主是个狠角色,寻常人轻易不敢招惹。” “总殿主……”容爻道:“迟些属下整理一份关于风影楼和毓秀宫的情报呈给您。” “去。” 总殿主还是信得过容爻的。 “是!” 容爻退下。 “冯青。”总殿主唤那个胖长老。 “属下在!”冯青立即回道。 “让你办的事儿都办妥了吗?”总殿主问。 冯青闻言眼睛一直,下一刻就噗通往地上一跪,悲声呼:“总殿主,属下无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