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贺晋级联赛 今天是2015的最后一天啦,先预祝各位亲们新年快乐,2016一切都好! 2015年,我来到了,开始了我的码字生涯,很庆幸,遇到了可爱的你们:亲爱的读者,能干的编辑,还有共同写文的朋友们。很开心,我的生命中有了你们~ 今天来和大家说个好消息,至少对于舞惜来说,是顶好的消息!那就是《凤命难逃》得到了醉时眠导师的看重,顺利晋级联赛啦(此时应该有花花和掌声!)~谢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和关爱! 希望在来年中,舞惜可以写出更好的文文给大家看,也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地支持舞惜哦!尤其是愈来愈激烈的联赛中,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先谢过啦~ 最后呢,就是和各位预告一下:舞惜信守承诺,从明日()起,舞惜开始一天双更,朝九晚五啦!期待您的光临哦! 么么哒!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一章 梦中的大火 大朗王朝,深宫内院中 夜色正一点一点转深,清冷的月光如水一般洒下来,将整个宫殿笼罩在柔和的光华之下。白日里,高大巍峨的朱壁宫墙,飞檐卷翘,宝瓦琉璃,也在月色的点缀下显得柔和了几分。 今夜大概是有喜庆之事,皇帝在宫中设宴,皇城内一片热闹欢腾。重重宫苑内灯火通明,似银河倒挂,灼灼生辉,再加上触目皆是红缎锦绸,以及喜庆的绢红宫灯,连空气中都隐隐漂浮着氤氲的欢喜之气。 合宫之中,丝竹管弦之声,伴着歌姬婉转悠扬的嗓音,响彻在整个皇城上空,不绝如缕。 在这样的热闹欢腾之下,皇城内却有一处暗淡冷清的地儿。当其他宫殿都燃着高烛,明如白昼之际,这里却唯有月光郁郁在殿宇间行走,像是生怕扰了它的宁静一般。 借着盈盈月色,可见看见在宫殿正门顶端,高高悬挂着一块匾额,上面是三个楷书烫金大字——“凤鸾殿”。 后宫之中,最是等级森严之地,从殿名上不难看出这宫殿中所居住之人的身份。等闲妃子岂可擅用“凤鸾”二字?能入住“凤鸾殿”的除了当今皇后,不作第二人之想。 然而,说是中宫,却是连冷宫也不如。月色之下,不难发现,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相反,这是一处陈设极其简单的所在,庭院之中,并没有什么花草点缀,只是栽种了高大的树木。而那树木生的苍翠茂盛,却愈加为这里平添了些许的清幽与宁静。 殿内更是简单至极,没有什么华丽的摆件,帷幕与窗纱甚至都是几年前的款式了。殿中一片静谧,唯有更漏的声响打破这片死寂。宽敞的寝殿内,只燃着几支蜡烛,昏黄的烛光明灭不定。 寝殿内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女子,身着明黄色的中衣,看上去像是皇后,然而仔细一看,却发现这女子生的骨瘦如柴,面容蜡黄。还不如旁边的小杌子上坐着的那个丫鬟装扮的女子,俏生生的,倒是个美人坯子。 床上躺着的女子一直双目紧闭,眉头却紧锁着。那侍婢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脸上是焦虑不安的样子。她不时地起身为榻上的女子掖一下被子,或是用绢帕擦拭一下额上细密的汗珠,嘴里轻喃着:“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今夜睡得这么不安稳。奴婢要不要去请个太医来呢?” 其实侍婢心中明白,这么多年来,每每请了太医来,也是一样的。太医总是在把脉之后,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开一些于事无补的药剂。然而,这些年下来,喝了那么药,娘娘的情况依旧是不见一丝好转。 侍婢的目光移向窗外,在这凤鸾殿中,是可以听见歌舞声与欢笑声的。目光收回来,侍婢无声地叹一口气:这偌大的后宫之中,除了她还有谁还记得这凤鸾殿中还住了一位皇后呢? 起初几年,还会有些妃嫔叫嚣着闹上门来,想要看皇后娘娘的笑话。可是后来皇上下了令,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娘娘,当然,皇上自己也是不曾来的。自从那以后,就是阿猫阿狗也不会往凤鸾殿中走了,渐渐地,这里门可罗雀,甚至是连冷宫也不如…… 突然,榻上原本双眼紧闭的女子突然间睁开了眼睛,她眼眸微转,看了看身边的女子,低声说:“渴……” 侍婢连忙应了声是,转身倒水,递到女子嘴边,轻声说:“娘娘,您慢点喝。” 榻上的女子仿佛是刚从沙漠中走出来一般,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后,将杯子递还给侍婢,说:“还要!” 侍婢点点头,飞快地转身,又倒了一杯水给女子,说:“娘娘,别急,您慢点。不够还有啊,别急,慢慢喝。”侍婢耐心地一遍一遍重复着,其语气中的温柔像是能溢出水来。 女子就这样一连饮了三杯水,方才摇头表示不要了。然而,正当侍婢将杯子放好,准备说话时,却见榻上的女子没有征兆地一头倒在了榻上。 “娘娘!”侍婢惊声尖叫,小心地扶着女子躺好后,侍婢起身便匆匆跑了出去。 不多时,侍婢急匆匆地走回来,身后跟了个太医。那太医边走边摇摇头,心中埋怨道:每次都是这样,大惊小怪地将他叫来,其实皇后一点问题也没有。这皇后娘娘痴傻了这么多年,经常是整日整日地不发一言。即便是说话,也是声若蚊蝇,并且是语无伦次。除了这个心云,还有谁将她当皇后看?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难为这个丫鬟了,若是换了旁人,长得这么水灵,手脚又麻利,只怕早就另寻高枝了。怎么会这么多年心甘情愿地守在这个活死人墓里!单就这一点来说,心云这丫头还是令人敬佩的! 走在前面的心云停下来,转身看到身后的太医尚不紧不慢地走着,忍不住催促:“李太医,您稍微快一点啊!皇后娘娘昏过去了!” 李太医心中颇为不耐烦,但是脚下终究还是快了几分。自从皇上将皇后交给他照看之后,他就知道,日后只要是皇后出了差池,皇上必定会唯他是问。 然而,当李太医给皇后把脉之后,看着心云一脸地焦急,说:“臣早就和你说了,皇后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你不必大惊小怪的。好了,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心云看着李太医走了出去,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她轻轻地握住皇后的手,说:“娘娘,您一定要好起来,否则宫里这起子人专门拜高踩低,不将您放在眼里!等您好了,也好叫他们知道什么叫狗眼看人低!” 榻上的人紧闭着双眼,仿佛将这世间的一切都排斥在外,她自深陷在自己的梦魇中,无法自拔…… 梦里,她回到了熟悉的白府,她又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白府大小姐,她每天都开开心心地同爹一起研究各类草药……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二章 白府遭劫难 在京城中,提及赫赫有名的白府,不少人知晓白府老爷白峰的独女、白府大小姐——霜月! 白峰是苏大同的三大弟子之一,继承了苏大同在医术上的衣钵。白峰中年得女,对这个女儿寄予了厚望,将自己的一生所学悉数传给了这个唯一的女儿。对于白霜月来说,每日必备的功课就是在药房中熟悉各类药物,同时调配新的药物。 白霜月是个在医术上天赋极高的孩子,医药对于白霜月来说,不仅是她的任务,也是她的兴趣所在。几乎是一有时间,她便会独自外出寻找奇花异草来研究药理。 这天,恰逢白霜月外出,天黑了方才回府,却发现大门紧闭着,她叫了许久的门才见下人来开。白霜月笑着说:“小亮,这个时辰,大家都在用餐了吗?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开门?” 小亮哭丧着一张脸,对她说:“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白霜月转身看着他,见他眼睛通红,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再往下看,衣服上粘着泥土,手上也是脏兮兮的。白霜月微微顿足,自己爹娘向来是和颜悦色的,不会轻易责罚下人,小亮怎么会这副模样? 小亮指了指后院的方向,语无伦次地说:“出事了!老爷、夫人,还有还多人……您快去看看吧!” 白霜月心中一紧,手中的东西应声落地,她慌忙朝后院跑去。当她站在后院的大门处时,整个人仿佛晴天霹雳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从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 爹娘会那样躺在她面前,唇角处还挂着几丝乌黑的血迹…… 整个后院中横七竖八地到处都是人,每个人都和爹娘一样,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其余的人也都慌张不安,低声啜泣着,见到她回来了,有人跑过来,慌慌张张地说:“小姐,您总算回来了!老爷他们……他们都死了!” “爹!娘!”白霜月顾不上旁的,奔到白峰夫妇的身边,扑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任由泪水肆意地流淌。她一把将白夫人的上半身抱起来,将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撕心裂肺地哭道:“娘,您别和女儿开玩笑,这一点也不好笑,您快起来!快起来啊!”同时,她握住白峰的手,伤心欲绝。 明明午后出去的时候都是好好的,为何会短短几个时辰,就变成这样呢?白霜月感觉整个世界都天崩地裂了一般,心底好像有一个大洞,空落落的,没有着处。 小亮走过来,哽咽地说:“小姐,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啊!这分明是有人要置白府上下于死地啊!” “是谁?谁干的?”白霜月直起身子,目光冷厉地扫过一干下人,问道。 几个人七嘴八舌,语无伦次地说起了下午的事。原来午膳之后没有多久,连着白峰夫妇在内的人,就全部腹痛难忍,紧接着便口吐鲜血,倒地身亡了!而幸存的几个人都是因为当时手中尚有未做完的事,而耽误了吃饭,没想到却侥幸逃过了这一劫。 白霜月强忍着伤心,小心地从头上取下银簪,轻轻地沾一下白夫人唇角的血,只见那银簪迅速变黑。白霜月心中一慌,银簪子掉落在地:这,分明是有人下毒! 白霜月一时间心乱如麻,乍然失去双亲的痛令她几乎崩溃!她颤抖着手,将银簪从地上拾起来,说起来惭愧,她自幼习医,却对毒,涉猎不多。 这时身边有人提醒她:“小姐,我去请褚爷过来吧!他最了解毒了!” 白霜月怔忪了下,慌忙点头:“好,快去!” 对的,找褚哲勋过来,他在毒药方面可谓是天下无敌的!相信他只消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什么毒!她一定要找到真凶,为爹娘报仇! 苏大同在毒、医、武三个领域造诣颇高,他将这三个绝学分别传授给了三大弟子。其中白峰传袭了医术,褚哲勋的父亲则在施毒上独步天下,阮家在武艺上自然是天下顶尖的!因此,在毒药上,褚哲勋若是自称第二,大概也没有人敢去争第一了!基本上任何毒药,只要摆在他面前,他便可以准确分辨出是到底是何种毒药! 因此,白霜月相信,只要等会儿褚哲勋来了,也许那贼人便浮出水面了!以白府在朝政中的地位,圣上自然会有圣断! 那下人离开后,白霜月轻轻将白夫人放平在地上,然后指挥下人将他们抬进屋内。看着爹娘并排躺在榻上,好像睡着了一样,神色安然,白霜月呜咽地说:“爹,娘,你们是太累了吗?所以才想好好休息一阵,是吗?那……你们何时再醒来?从此,这世上就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娘,您素日里最疼我,您舍得我一个人吗?别睡了吧……”那声音可怜兮兮的,令人不忍耳闻。 白霜月握着他们的手,边哭边说,多希望这一切就是一个梦!等梦醒了,爹和娘就又站在她面前。爹会像往常一样,陪她共同专研各种草药;而娘,则会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刮一下她的鼻子…… “小姐!”惊慌的声音并着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白霜月对爹娘的思念。 她回头望去,见方才说是要去找褚哲勋的下人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说:“小姐,不好了!外面好多人!将咱们府邸包围起来了!看样子,像是要闯进来了!” “什么?”白霜月猛地站起身来。这个时候,来者不善!而白霜月自小便被爹娘宠在手心上长大的,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不免慌乱。她看着爹娘仿佛沉睡的容颜,不断告诫自己:霜月,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白霜月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府邸,强自冷静道:“将府邸的烛火尽数熄灭,快!”想了想,白霜月跑出去,低声道:“来几个人,将爹娘抬到箭楼中去。剩下的人,都去箭楼里!”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三章 白府遭劫难(下) 箭楼,是由白峰修建的,用来自保的塔楼,坚固异常,易守难攻。无论如何,不能再叫爹娘受到任何伤害了!等今夜过后,明日一早,她便会去找人将爹娘厚葬!绝不能让这些歹人扰了爹娘安息! 说时迟,那时快,当白霜月刚刚带着白峰夫妇的遗体躲入箭楼之际,白府的大门便被人强行砸开,伴着凌乱的脚步声,不明身份的贼人闯了进来! 箭楼中的众人拍着胸脯,均屏息凝神地透过小孔望向外面。只要熬过今夜,等到天大亮,这贼人必定离开,到时候大家也就得救了! 白霜月紧紧贴着白夫人,即便白夫人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然而,在白霜月的心中,娘的身边依旧是温暖的所在。她闭上眼睛,就这么短短的一会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令她手足无措!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单纯岁月,从此一去不复返了。没有了爹娘的庇佑,她必须要独自撑起这个家! 爹,娘,你们放心,我是白家的女儿,我不会令你们失望的!你们的仇恨,爹的遗志,我都会处理好! 白霜月这边正想着事,耳边却传来了令她毕生都无法忘记的声音:“褚爷,并没有找到白霜月。” 褚爷?放眼京城,人称褚爷的除了褚哲勋,还有谁? 白霜月惊讶得几乎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她不敢置信地来到小孔旁,想要看清楚,外面人称“褚爷”的,到底是不是褚哲勋! 今夜月色皎皎,箭楼外几乎是一览无遗的。然而,来人全部一袭蒙面夜行衣,看上去全部一个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正在这个时候,褚哲勋低沉的嗓音传来:“白府的后院有一座箭楼,那是白峰修建的,以防不测。白霜月肯定在府中,你们去那儿找吧!” 刹那间,白霜月的眼底满是惊怒,她忍不住后退两步,不必再看了,这个声音,她不会听错的!来人正是褚哲勋!一定是他! 想着方才还曾想向褚哲勋求助,让他来帮着鉴定爹娘所中何毒,白霜月就恨不能扇自己两记耳光!她真是愚蠢!蠢不可及!人家都杀到家门口了,她竟然还妄图要送上门去! 箭楼中一片漆黑,白霜月身在其中,只恨不能立刻跳出去,杀了褚哲勋这个卑鄙小人!好歹大家是一起长大的,褚哲勋自幼丧母,后来褚父也意外逝世,自己的爹娘对他极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对白府痛下杀手? 尤其当褚哲勋自信满满地提及“箭楼”的时候,白霜月心底更是怒不可遏。爹娘素来喜欢褚哲勋,总是夸赞他年纪轻轻便行事稳重,有大将之风。所以府中的许多事,都是不曾瞒着他的。 现如今来看,他果真是行事稳重啊!等闲之人怎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来取身边亲友的性命呢? 白霜月心中明白,褚哲勋今日前来,若是不见到她的尸首,必定誓不罢休。她紧咬下唇,双手握拳,眼底盈满了怒意。愤怒中的她,甚至忘了害怕。 身边的下人,察觉到她愤怒得颤抖,以语不传六耳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小姐,这个时候,您只能忍着,以图后报啊!” 白霜月没有回应,双眸却仿佛能喷出火焰一般,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一处,心中充满了愤怒!此时此刻,她的确做不了什么,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后,她是一定要为爹娘报仇雪恨的! “抓活的吗?”外面的声音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了。 “不必!”干净利落的两个字!冷酷无情的两个字! “小姐,怎么办?他们找过来了!”有下人焦急地问着。 白霜月的声音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箭楼易守难攻,大家各自拿着弓弩,等他们靠近,用力射杀!”褚哲勋,我们就来好好的打一仗吧! 白霜月来到白峰夫妇身边,蹲下身子,心中默念:爹,娘,请你们在天之灵保佑女儿吧!今夜,就是女儿为你们报仇雪恨的时候! 箭楼中有足够的弓弩和弓箭,众人纷纷拿起,对着小孔,做好了迎战的准备。白霜月也拿起她爹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弓弩,她专心致志地盯着外面,即便来人都穿着夜行衣,但是以今夜皎洁的月色来看,足以看清外面的人影。 白霜月低声命令:“一会儿,听我口令,大家一起放箭!”众人均慎重地点头。在这个时候,当所有人都慌乱不已的时候,小姐尚能在承受失去双亲痛苦的情况下,保持冷静,实属难得。 待得来人纷纷靠近,白霜月凝神屏息,低声说了句:“放!”一时间,只听见嗖嗖的声音,锋利的箭从每个小孔里射出去。接下去,便是箭楼外的人或是呼痛或是倒地的声音。 “大家小心,里面的人有武器!”来者似乎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人,其中一人命令道,“听我指挥,所有人放低身体,迅速靠近箭楼,紧贴着箭楼移动,避开上面的小孔!用最快的速度攻破大门!” 白霜月在心中暗骂一声,这样一来,只怕他们会更加被动。她暗自盘算着倘若冲出去,有多大的胜算。没过一会儿,大门上传来沉重的声音,白霜月知道这是他们在想办法攻门了! 她并不十分担心大门,爹在修建的箭楼的时候,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因此在大门的修建时,是格外想了办法的,可谓是固若金汤。她告诉大家,他们只需在这熬到天亮就可以了。一旦天亮,她相信歹人必定撤退,即便褚哲勋再怎么有本事,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取豪夺,破门杀人吧? 外面的人想必很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没隔太久,白霜月听见外面的人说:“褚爷,怎么办?那个箭楼的门是打不开的!” “何必非要打开?”褚哲勋优雅地说,“堆柴,倒油,一把火就解决了!” 白霜月杏眼圆瞪,低声咒骂一句:“该死的褚哲勋,不赶尽杀绝,他便不罢休吗?”这可怎么办,冲出去是死,呆在这儿也是死,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四章 皇后醒了 算了,冲吧!若是怎样都是死,还不如挣个鱼死网破!然而,还不等白霜月做出决定,就已经听见堆柴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了浓浓的香油味道。 白霜月命令道:“大家听我说,一会儿冲出去,来一个我们就杀一个!” “是!”众人齐声应道,却发现,这门大概是已经被人从外面挡住了,他们竟然打不开了! 再接下去,便看见火光亮起来,箭楼里的他们束手无策。被大火烧过之后,箭楼里的温度开始渐渐升高,然而这并不是最难忍受的。最令他们难以忍受的是,那燃烧后的烟,从小孔中飘进来,渐渐弥漫整个箭楼…… 所有人都开始剧烈的咳嗽,张大嘴巴,用力的呼吸,然而,一切似乎是于事无补的。白霜月觉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即便她努力张大嘴巴,还是难以呼吸。 白霜月看见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倒下去,知道自己今日已是凶多吉少,心中也渐渐地放弃了生的希望。她缓缓地放下手里的弓弩,一步一步走到白夫人身边。她坐下去,抓起她的手,心中想着:爹,娘,女儿来找你们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却仿佛看见了爹和娘在冲她招手,她放下了心中的恐惧,有爹娘在,即便是死,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不经意间,她的手碰触到滑落在外的雪玉,那冰凉的触感,猛地令她清醒过来。她不能就这样死去,她若死了,白府上下的仇恨要怎么报?她若死了,那罪魁祸首的褚哲勋岂不是就逍遥法外了? 她不甘心! 白霜月像是感受不到那灼热的温度一般,她挣扎着起身,来到小孔附近,看着外面的夜空,她用力紧握雪玉,在心底默默起誓:“苍天在上,我白霜月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以及所有的一切,换取上苍对褚哲勋的惩罚!褚哲勋,今生今世,你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轮回!” 这样的念头支撑着白霜月脸上最后带着恨意的一丝笑,她终于撑不下去了,倒在地上…… 在她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叹息声…… 凤鸾殿内,心云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榻上的皇后,心疼地看着她表情狰狞痛苦,像是沉浸在梦魇中,无法自拔。心云微微叹一声气: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是因为今日合宫夜宴庆贺贵妃诞育龙子吗?若真如此,奴婢宁愿您什么也不知道。 心云跟着皇后也有十余年了,从皇后还未被先皇接回宫的时候,从皇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她便一直跟在娘娘的身边。当年的她不过是街头一个小乞儿,浑身脏兮兮的,整日受人欺负。那一日她因为一个冷掉的馒头,被一群比她大的乞儿追着打,不小心便冲撞了街上一辆豪华的马车。 心云微微一笑,她还记得当时身后那些人幸灾乐祸的笑声,连她自己也被吓得愣住了。她知道能坐在这样的马车里的,必定不是等闲身份的人!而那些人大多仗势欺人,张扬跋扈!她已经做好了挨骂挨打甚至被打死的心理准备。 可是,当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她看见马车上坐着一个如同瓷娃娃般有着精致五官的小女娃。年幼的心云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麻布似的衣裳早已看不出颜色,脚上是一双破了洞的布鞋,手背上早已皲裂…… “你是谁?” “你愿意跟着我走吗?” 就是这两句话,年幼的心云毫不犹豫地上了马车。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声音悦耳、精致美丽的小女孩! “我叫苏诺语,你呢?” “我……我没有名字……” “那你叫心云,好不好?” 后来,进了皇宫,她震惊无比地发现那个美丽的小姑娘竟然是当今的太子妃!而她,被太子妃钦赐了名字,成了太子妃的贴身丫鬟。 可是,没有过两天,她发现原本长得美丽动人的太子妃慢慢地变得虚弱。先皇告诉她,太子妃是得了一场大病,问她愿不愿意一直陪在太子妃的身边,尽心尽力地照顾太子妃。她当然是义不容辞地同意,太子妃是她见过的这世上最美好的人!她一定会尽全力照顾太子妃,让她重新恢复健康的! 然而,那一天一直没有到来。太子妃越来越虚弱,整个人都好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形销骨立,面容蜡黄,比当年在街头乞讨的自己还不如了。她诚惶诚恐又担心不已,先皇临终前,告诉她,以后的日子里,大概太子妃身边只会有她一个人了,问她愿不愿意好好照顾太子妃。她依旧是不假思索地同意,太子妃都病成这样了,她更要好好陪着她了! 先皇驾崩了,新皇在万般不愿之下,终究还是立了太子妃为皇后。只是,在那之后,皇后就变得沉默寡言,形同痴呆…… 看着皇上的后宫之中,如百花争艳一般,这个妃子那个嫔妾的,心云在心底暗自庆幸,幸而娘娘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否则,该有多伤心呢? 可是,今夜皇上在宫中大摆筵席,为了庆贺贵妃娘娘诞育龙子。第一次,心云在沉睡的皇后脸上看到了那么痛苦的表情。原来,皇后娘娘只是说不出来,其实她心底都是明白的,是吗? 心云心疼地用绢帕擦去皇后脸上额头冒出的细密的汗珠…… 苏诺语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下,她极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那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一般,酸涩中有泪水自她眼角滑落,顺着发丝,落入枕头…… 睁不开眼睛的她用力握紧双拳,长长的指甲扎入手心中,那样的疼痛令她猛地坐了起来! “唉,老夫终于将你带回来了!”奶声奶气的童音在她耳边响起来。 “是谁?”苏诺语警惕地看向四周,除了一个满脸惊讶的女子外,偌大的寝殿中并没有第三个人。可是方才那声音,她听得真真的!她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下:难道还是在做梦吗?必定是的!否则,怎会有那么稚嫩的声音在她面前自称老夫呢?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五章 皇后醒了(下) “娘娘,您醒了吗?”心云不敢置信地说道,“太好了!您终于醒过来了!您看看奴婢!您还记得奴婢吗?” 苏诺语没有作声,她脑子里现在是一团乱,她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努力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着。终于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嗓子干哑的难受,然而还是哑着声问:“你……是心云?” 心云欣喜若狂地点头:“娘娘,您记起奴婢了!真好!”心云高兴得手舞足蹈,这么多年了,她虽然是唯一能亲近娘娘的人,但是娘娘很少能这样准确地叫出她的名字来!这是不是意味着娘娘正在恢复健康? 苏诺语没有理会她,径自起了身,神情恍惚地走在大殿中,四处打量着。面对陌生的环境,苏诺语心底尚有一丝疑惑,方才这个自称奴婢的女子称呼她为娘娘,也就是说,她不是白霜月了? 苏诺语的脑海中清楚地记着白府发生的一切,清楚地记着她作为白霜月的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皇宫之中?怎么会成了娘娘? “唉,老夫终于将你带回来了!”不期然的,耳边又响起了这句话。 苏诺语再度四处张望,到底是谁在说话?分明是个孩子,为何要自称老夫?他话中所指的带回来是什么意思?话中所指是她没死吗?所以说,她重生了? 思及此,苏诺语下意识地去碰触雪玉,继而松一口气,还好还好,东西还在! “娘娘,您在找什么?跟奴婢说,奴婢帮您找吧!”心云见苏诺语一直张望,面上带着狐疑,像是在寻找什么,连忙主动说道。 苏诺语微微一笑,摇摇头,说:“没有。我大概是睡太久了!心云,现在是哪一年?” 心云不疑有他,连忙告诉苏诺语。在心云看来,娘娘病了这么些年,有些不清楚都是正常的。 听着心云的话,苏诺语瞠目结舌! 这个时间和她死的时间竟然只相差了半个时辰?苏诺语顾不上其他,冲出了大殿,四处张望,果然在北边瞧见了满天的火光!她忍不住后退几步,靠着墙壁,缓缓滑下去…… “娘娘,您怎么了?外面凉,您这样光着脚,坐在地上,身体怎么受得了?”心云跟着苏诺语跑出来,见她坐在地上,担忧地说,“您如今方才好一点,可不能再病倒了啊!” 苏诺语摇摇头,抬头望向心云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一切已经不可挽回,曾经的她,曾经的爹娘,曾经的白府,曾经的一切……都在这场大火中,成为了历史…… 心云被她脸上的泪水吓坏了,顾不上什么礼节,一把将她抱起来,不由分说地将她扶进了大殿。心云在她耳边,轻声地问:“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您这样伤心,是因为……”顿一顿,心云略微迟疑地开口,“是因为贵妃生了皇子吗?” 不怪心云会有这样的猜想,实在是太凑巧了。娘娘病了这么多年,却在今日突然间醒了过来。虽然,言行之中还有些奇怪,但是心云可以肯定,娘娘和从前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苏诺语有一瞬间的诧异:“什么贵妃?”哦!她记起来了!前些日子,爹下朝回来,还曾对她说起过,皇上的长子出生了!还真是赶巧了,难怪心云会有这样的认为。 心云连忙摇头,心中暗自埋怨自己的多嘴,同时将话题扯开。苏诺语本就哀恸万分,对那个什么劳什子的贵妃更是没有丁点的兴趣,自然不会在意。 苏诺语沉溺在自己的伤心中,如今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而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轮回转世一说!她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是,她至少可以肯定,上苍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有了给全家人报仇的机会! 褚哲勋,上一世,我在明你在暗,我们错把贼人当好人,所以,一切都是我们活该!但是,这一世,我已转到暗处,乾坤颠倒,事情的结局也该改写了! 苏诺语的这些心思心云是无从得知的,心云怕苏诺语想起什么,连忙说起她生病的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而苏诺语一心二用,却也从心云的话中得出了不少信息,她头脑中,关于苏诺语的记忆并不多,大概是因为形同呆傻的苏诺语这些年来,本身也没有什么记忆吧! 无论如何,苏诺语至少记起了这些年来,她在宫中一直是备受欺凌的。而她名义上的夫君,当今圣上对她也从来是视若无睹,或者说连见也是不愿见的。好在,她身边一直有心云这个忠心耿耿的好丫头! 苏诺语简单穿戴一番,四处看了看,心中想着,这个凤鸾殿还真是名不副实啊!殿内基本上除了生活必需品外,多的陈设是一件也没有,连自己原先的闺房也比这里精致百倍! 苏诺语自嘲地笑笑,也是,没有哪个男人会容忍一个这样的女人。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手握天下权柄的九五至尊,弱水三千,她绝不是他的那一瓢! 难怪呢,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听说过关于皇后的只字片语,也是因为皇上下了严令的吧。这样一个皇后,于皇上而言,大概是他毕生的耻辱了! 这样也好,她正好可以偷溜出宫,完成她的复仇大计!苏诺语知道,褚哲勋也是朝中重臣,同时作为皇上当年的太子伴读,同皇上的关系非常不错。报仇一事,皇上是必定不会出手相助的! 苏诺语看着心云,说:“心云,我有没有什么贵重的首饰?或是贵重的其他物件?”等到出宫之后,处处都要用银子,她必须要有足够的银子才能很好的生活下去。 心云虽说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还是飞快地将她要的东西摆在了她的面前,支支吾吾地说:“娘娘,因为您一直身体不太好……皇上也没有赏赐太多东西……只有这些了。” 苏诺语咋舌,这个皇后还真是可怜呐!就这样寥寥几件首饰。不过,皇宫里的东西,成色都是不错的。应该能当个好价钱。苏诺语在心底暗自盘算着。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六章 顺利溜出皇宫 苏诺语动作麻利地将面前的金银首饰装了起来,连带着素日里的衣衫,一同打了个包。原本她还担心这皇后的衣衫不适合穿出宫去,太过华丽会徒惹麻烦。其实,一切都是她在自以为是,这大朗王朝堂堂皇后,素日的衣衫都是些前几年的款式了,也就是衣料不错,甚至比她原来的还不如! “娘娘,您这是要干什么?”心云看得莫名其妙。 苏诺语一边扫视着寝殿,看看还有什么能带走的,同时漫不经心地回答:“出宫啊!” “什么?”心云不敢置信地问。 苏诺语收回目光,看向心云,认真地说:“出宫!”心云刚欲开口劝说,便听苏诺语接着说,“这些年在宫里,我已经呆腻了。和皇上之间,也没有任何感情。除了你,没有人会将我当成是皇后。既然如此,我何不出宫去过我想要的生活?” 心云有些似懂非懂,这娘娘倒是病好了,但是心云却总感觉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苏诺语看着她,说:“心云,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你不用和我一起的。你可以选择留在宫里……” “不!娘娘,奴婢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今生,您到哪儿,奴婢就去哪儿!奴婢答应过先皇,一定要尽心尽力地将您照顾好的!”苏诺语话未说完就被心云激动地打断了。 苏诺语目光中带着一抹赞赏,看不出,这还是个重信守诺的丫头!也罢,有她在身边,就算是有个伴了! 既然苏诺语的去意已决,主仆俩开始收拾包袱细软。 而此时,宫内的夜宴刚刚结束,季舒玄正准备陪着贵妃一同离去。突然身边的总管内监章华脚步匆匆走了进来,在季舒玄耳边一阵低语。 “什么?”季舒玄满脸的震惊,“竟然有这等事?” “是啊,皇上,您随奴才来看。”章华面色严肃,引着季舒玄往殿外走去。 而此时,殿外也已站了不少人,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皇宫的北边,议论纷纷。季舒玄顺着章华手指的方向望去,即便隔得远,仍然可见那火光照亮了那一片夜空! 季舒玄轻咳一声,原本看热闹的众人纷纷转身行礼,季舒玄说:“各位爱妃,时辰不早了。各自回宫吧!”这话语的音量虽不高,但却有着毋庸置疑的语气。 所有人面上一凛,均喏喏应是,携宫人安静地离开。 季舒玄看一眼身边的贵妃,轻声说:“爱妃,朕今夜还有要事处理,你先回去吧!朕明日再好好补偿你,如何?” 贵妃是个聪明人,皇上都这样说了,哪里还有不好的道理,遂温柔道:“皇上也累了一天,龙体要紧,臣妾也请皇上早些歇息。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待所有人离开后,季舒玄方才命令章华:“传朕口谕给大理寺,白府乃我大朗王朝的名门,此次的事性质恶劣,务必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找出幕后真凶!” “奴才遵旨!”章华不敢耽误,转身离去。 季舒玄独自回到嘉德殿,不多时,又有奴才进来回话:“启禀皇上,凤鸾殿的皇后娘娘似乎恢复了,正准备带着她那丫鬟出宫!” 在季舒玄这里,任何关于皇后的消息都激不起他半分兴趣,他淡淡地问:“皇后可还依旧?”仔细算算,他也有几年没见皇后了吧! 印象这,父皇将苏诺语带回来的时候,小姑娘长得美丽可人,当父皇说起要将她指给自己做太子妃的时候,他心底还曾暗暗窃喜来着。可是后来,这小姑娘却渐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先是面色一天天憔悴,之后整个人开始消瘦,最后竟然变得呆傻! 季舒玄哪里会要这样一个太子妃,然而父皇却铁了心,甚至曾说过他若不要这个太子妃,那么太子之位也不用要了。季舒玄无奈之下,只得遵旨。没过几年,父皇驾崩了,临死前要他对天发誓,苏诺语就是他皇后的不二人选。 然而,自从苏诺语进宫后,向来身体康健的父皇开始多病,待得父皇驾崩后,宫中之人纷传苏诺语乃不祥之身。季舒玄本就不喜欢苏诺语,有了这样的传言之后,他便索性将她置于凤鸾宫内,不得随意出宫。因此,这么多年来,他同她几乎是不曾逢面的。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蜡黄消瘦以及形同痴呆上。 奴才明白皇上的话中所指,垂首回复道:“皇后数年如一日。” 季舒玄听了,面无表情。反正,他同苏诺语之间,除了名义上的关系外,毫无瓜葛。 季舒玄手指有一下无一下地叩着桌案,脑子里突然闪过某个念头,他唇角上扬,说:“既然如此,如她所愿!”苏诺语,这次可是你自找的!父皇啊,儿子绝非不孝,只是要尊重苏诺语的意愿而已! 奴才一愣,不确定地问:“奴才愚钝,请皇上明示!”事关皇后,若非没有皇上的明示,他们做奴才的是万万不敢随意揣度圣心的! 季舒玄说:“朕的意思是,既然皇后想要出宫,就让她出去,不许阻拦!” “需要派人保护吗?”奴才想了想,问道。 季舒玄沉默着,微阖双目,半晌后,方才缓缓点头。 奴才见状,低语:“奴才遵旨。”语毕,躬身退出。 既然季舒玄已经发了话,自然没有人会多事地阻拦,因此,苏诺语的出宫自然就变得顺顺利利的。 翌日,天刚蒙蒙亮,苏诺语便带着心云偷偷溜出了宫。临行前,她潇洒地留下墨宝给她那名义上的夫君! 站在大街上,心云回头望望高大巍峨的宫门,不敢置信地说:“小姐,没想到这铜墙铁壁的皇宫,竟然这样容易就出来了!”对于这个待了十余年的皇宫,心云并没有什么留恋。整个皇宫中,除了娘娘,没有人和她相熟。自然,也没有人值得她惦念。 苏诺语笑笑,没有做声。心下却有了几分了然,素来人人皆道“宫门森严”,她们却这样顺利地出来了。这其中,必定是得到了皇上允准的! 提及皇上,苏诺语的手不禁抚上面纱下的脸颊,倘若自己不是这般容颜,想必皇上也不会如此痛快地放行吧?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七章 一封休书 说起容貌,苏诺语并没有特别沮丧。虽说,当她醒过来的时候,也被镜子里的自己给吓到了!但对于这些外在的东西,如今的她在经历生死之后,早已看淡。 原本,当她还是白霜月的时候,也是极爱惜自己容颜的。妙龄少女,哪有不爱姣好容颜的?好在,那时的自己也算是京城中有名的美女了!只是从今天开始,报仇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其余的事,都不再重要! 苏诺语只是在最初面对铜镜中的自己时,惊诧不已,心底倏地转过一个念头:若是自己现在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我是白霜月”的时候,他愿不愿意相认? “霜月,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相信我,这一生,无论经历什么,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在人群中一眼就将你认出!”这是当年天浩在她耳边留下的软语轻言。 苏诺语对上那陌生的眼眸,在心底悄然问道:天浩,现在你可还能将我一眼认出? 背负血海深仇的苏诺语自然是无暇顾及儿女情长的,何况如今的她,早已是罗敷有夫。即便她还是干净的女儿身,只怕也配不上生得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的天浩了! “小姐,您在想什么?”心云发现苏诺语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眼睛里流露出她不懂的悲伤。 “嗯?”苏诺语回过神来,收拾好心情,淡然地说,“并没什么,我们走吧。” 天浩,倘若有一天,我大仇得报,彻底摆脱了皇后的身份,而你尚未娶妻,我便来找你吧! 出宫前,未免自己的容貌吓到别人,苏诺语特意寻了一块薄纱覆面。带着心云,苏诺语一路往北走,当走到白府门口时,苏诺语停下了脚步。 透过大门,看着里面早已是残垣断瓦,一片狼藉。 苏诺语的眼睛里满是盛怒与恨意:褚哲勋,今日的仇,他日我必定叫你十倍百倍地奉还! 心云不明白地转头问道:“小姐,您在看什么?这不就是昨夜我们在宫里看到的起火的地方吗?” “是,就是这里。”苏诺语的语气里是满满的伤心与哀恸。这里是她的家,可是,拜褚哲勋所赐,一切都没有了…… 现在时间尚早,路上并没有什么人,苏诺语很想走进去看一看。然而,终究还是忍住了,她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看不看又怎样呢,一切已成定局,徒惹伤感罢了! 苏诺语咬咬牙,转身离去,心中默念:爹,娘,等事成之后,女儿再回来看你们! 一路上,苏诺语都沉默寡言,心云好奇地问:“小姐,您知道方才那里吗?奴婢瞧您方才似乎很是伤心。” “大概是因为许多事,待我一觉醒来,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吧。一时间难以适应,故而伤感。”苏诺语说的似是而非,“好了,我们还是先找个客栈住下吧!” 见苏诺语不愿多谈,心云也不在多言。她在心底暗自点头,想着:娘娘也真是不容易,本来是堂堂的天下之母,却因为生病,失去了本该属于她的荣宠与地位。现如今,虽说病好了,皇上身边却早已有了宠妃。这样的事换做是谁,都是难以适应的! 苏诺语她们顺利出了宫,而季舒玄也已晨起准备上朝了。下朝之后,他照旧是去贵妃宫中用早膳。 走在路上,季舒玄问:“皇后已经离开了吗?” 章华点点头:“是,一早宫门那儿就有侍卫来报,说是皇后娘娘带着丫鬟,在天没亮的时候就离开了。” 季舒玄的脚步微顿,想了想吩咐道:“章华,先随朕去一趟凤鸾殿。那地方,朕已许久没去了。”原先那里住着皇后,他实在也是不愿踏足的。 说来奇怪,皇后病中的那些年里,除了那个叫心云的丫鬟,任何人但凡靠近,她就会害怕得瑟瑟发抖,哭闹不止。因而,这个凤鸾殿,他向来是视若无睹的。 现在皇后离宫了,他倒是有了几分兴趣。毕竟,这里曾是母后的住处。 走进凤鸾殿,季舒玄看着那萧瑟的宫殿,心中不免有几分唏嘘。这里曾经是后宫女子心之所向的所在,现在竟然凋敝至此,连冷宫都不如。 “章华,朕很苛待皇后吗?”季舒玄问。 章华垂首跟在身后,正在想着该如何措辞方才合适,就听季舒玄说:“不必回答,朕不过随便一说。”章华沉默着一语不发,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为他这个做奴才的了。 严格说起来,皇上从来不曾苛待过皇后的衣食起居。只是,在宫里呆久了的都是些人精,最擅长的就是拜高踩低。皇后不得宠,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甚至连一次侍寝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皇后名存实亡,宫中的奴才们又有谁会将她放在眼里?否则,原本富丽堂皇的凤鸾殿也不至于变得如此了。 季舒玄在凤鸾殿内四处走了一圈,了无兴趣,这里早已没有了母后在时的金碧辉煌。放眼宫中,只怕是宠妃身边贴身丫鬟的住处都要比这里看着更有生气些。 季舒玄摇摇头,正准备离开,目光触及妆台上的信笺。他顺手指了指,说:“那是什么?给朕拿过来!” “是。” 季舒玄接过信笺,不免起了几分好奇,那痴傻皇后竟然还会写字?他摊开来一看,原本平和的神色瞬间被激怒。他将信笺随手一扬,重重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章华紧随其后,忍不住向后瞟一眼,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竟然让皇上这般动怒? 大步出了凤鸾殿,季舒玄吩咐:“传太史令速速到嘉德殿见朕!” 待季舒玄离开后,凤鸾殿的朱门被侍卫关上。伴随着“吱呀”的声音,可能段时间内,不会有人再踏足这里。凤鸾殿在季舒玄一朝,告别了它的主人,彻底变得冷情。 而除了苏诺语和季舒玄外,大概不会有人看见,那被季舒玄随手丢掉的信笺上,赫然写着“休书”两个大字!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八章 皇后暴毙 嘉德殿内,太史令站在季舒玄面前,心中忐忑。这皇上今日不知是怎么了,方才早朝上还是好好的,这转眼的功夫就将自己又叫回来。可是来了这么长时间,又一句话也不说。太史令心底不由地犯嘀咕,自己为官多年,并没有什么大的过失啊! “皇上。”太史令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抱着“早晚是一死,不如早死”的心态,上前一步,跪地说,“不知皇上叫微臣前来,所谓何事?” 季舒玄的思绪被打断,一脸不爽地看着太史令。那阴森的眼神,差点让太史令有一死以谢罪的冲动了。如此对峙了数秒之后,季舒玄方才说:“皇后暴毙。史书上关于皇后,不必留只字片语。” “启禀皇上,微臣身为史官,向来是要实事求是的。”太史令忍不住出言上谏,“敢问皇上,皇后娘娘是何时……” “朕的话你听不懂吗?”季舒玄打断他的话,“此皇后乃不祥之人,如今又暴毙。若是叫后人知晓我堂堂大朗王朝,有这样一位皇后,岂非是叫后人传为笑柄?” 太史令面对季舒玄明显的怒气,也不敢多言。低头略想了想,其实关于这个皇后,也的确没有什么好记录的。还是保命要紧,太史令只得说:“臣遵旨。” 待太史令退下后,章华借着倒茶的机会,忍不住出声问:“皇上,皇后娘娘虽说已经离宫,但……若是有一日她又回来了……” 季舒玄虎目一瞪,说:“不会有那一日!章华,传令下去,皇后暴毙!另拟旨,昭告天下!” “是。奴才省得。”面对季舒玄这样外露的怒火,章华心底更加好奇那信笺上的内容。 季舒玄看着章华正欲离去,气极地补充道:“将暗中保护的人全部撤回来!” “是。奴才省得。”章华连连点头,转身离去。 待得章华也退下后,季舒玄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一时间,意难平。 这事实在也不怪季舒玄动怒!放眼整个历史,哪有如他一般倒霉的皇上?有一个这样又傻又丑的皇后就不说了,他都没有嫌弃她,竟然她主动提出要休了他? 苏诺语啊苏诺语,你简直是胆大包天!朕这么多年来,一直容忍着你,到头来你竟然提出要休了朕?好,朕便成全你!朕倒要看看,就凭你,离开了皇宫,要如何活下去! 整件事中,最令季舒玄生气的就在于:他竟然被一个他从来都看不起的女人给休弃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即便是寻常男子也受不了这样的气,更何况他是一朝天子! 季舒玄抬头看着天空,心中想着:父皇,事到如今儿子若是再不反击,就枉为男儿了!苏诺语全然忘了您对她的好,做出这等事来,儿子这么做,也不算违背了您的遗愿。 皇后暴毙的消息再宫中并未掀起什么波澜,苏诺语数年来本就是隐形一样的存在。没有人去质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在众人看来病怏怏的皇后早就该让贤了。因此,也就更谈不上会有人为了她的死而伤感落泪了。 后宫诸人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均是:谁将入主中宫? 一连数日,宫中众人频频在季舒玄面前大献殷勤,刚刚诞下了长子的贵妃也不例外。只是一时间,季舒玄并未明确表态, 当然,这些事情,对于离开皇宫的苏诺语来说,一无所知。想必,也是毫无所谓的。 身无分文的苏诺语出宫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当铺换些银两的。来到当铺,苏诺语一出手,便是一个白玉莲花项圈。那项圈是用一整块和田白玉精雕细琢而成,玉的品质自是没的说,那莲花也雕琢得栩栩如生。 当铺掌柜一拿到手上,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东西。他诧异地看一眼面前的女子,虽说穿着素雅,但是那衣料一看就是不错的苏绣。而她虽用面纱蒙面,但那周身的气质却隐隐透着高贵。掌柜的看着苏诺语,问:“这东西的确是好东西,只不知姑娘想要一个什么价钱?” 苏诺语略微沉吟,慎重地开了一个价。原来在家中,爹爹最爱玉器,她从小耳濡目染也了解几分。所以,她并没有开过高的价钱,这样合适的价钱相信掌柜的不会推脱。 果然,掌柜的暗暗颔首,一听到苏诺语说出价钱,就知道这是个行家。说起来,这项圈远不止这姑娘给的价。掌柜的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好嘞,姑娘稍后片刻,我这就给您取银票去!” 放好银票,苏诺语带着心云找了处地方不大却布置得干净整洁的客栈住下。 苏诺语坐在客栈的大厅内用餐,一会功夫就对客栈有了个简单的了解:客栈的掌柜姓何,相熟一些的人都叫他一声老何。老何和何嫂性子耿直,为人豪爽,因此客栈的营生还是不错的。只是老何夫妇只有一个身体不算很好的儿子,自小到大花费药费无数。所以,数年来客栈的规模从未扩大过。 许是久未好好地进过食,苏诺语看着菜单,顿时觉得饥肠辘辘,于是豪放地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店小二原本是边听边写,然而听到后面忍不住出声问:“这位小姐,您几位啊?” 苏诺语指了指一旁瞠目结舌的心云说:“喏,就我和她两个人。” 店小二看着面前柔弱的两位女子,再看了看那纸上长长的一串菜名,吞了吞口水,解释道:“小姐,容小人给您解释一下,我们客栈的菜品分量很足,您二位应该吃不了这么多。” 心云听了,心道:我家小姐可是堂堂皇后娘娘,点这几道菜算什么? 苏诺语斜斜地瞥店小二一眼,说:“谁说的?本姑娘一个人就能吃那么多!好了,心云,该你了,你看看喜欢什么吃什么就点什么!” 店小二吃惊的目光随即转向一旁站着的心云,心云连忙摇摇头,说:“不必了,不必了。我随便吃点就可以。”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九章 惊为天人 苏诺语回头看了看站着的心云,无声地叹口气:这个丫鬟还真是固执,脑子里的主仆思想太过根深蒂固,和她说了几次同桌而食,都被她严词拒绝了。苏诺语扭过头来,赌气地想,不吃算了,让你眼巴巴地看着,馋死你! 等到菜肴一盘一盘地被端上桌,苏诺语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食指大动。如她所言,没过太久,桌上的吃食大有被风卷残云的迹象。心云站在她身后,看着这一幕,不禁潸然泪下:娘娘实在是太惨了,贵为一国之后,竟然被饿成这样! 然而,被其他人看在眼里,则纷纷摇头:这蒙面女子太心狠了!瞧把身后那女子都饿哭了! 苏诺语一直埋首于美味佳肴中,心中不禁感叹:唉,这京城中竟然有这样的美味,原来跟着爹爹出来无数次,每次都去那些有名望的酒楼,却错过了这些真正的美味啊! 等到桌上的饭菜几乎要一扫而光的时候,苏诺语坐直了身子,满意地颔首:不错,这下方才有吃饱的感觉!看了眼桌上的煲汤,苏诺语优雅地盛了一碗,悄悄摸了摸肚子,嗯,等把这碗汤喝了,就彻底吃饱了! 然而,一直蒙着面纱着实不方便,方才吃菜还稍微好一些,这下喝汤是实在没办法了。苏诺语抬头稍稍打量了眼四周的人,大家都在专心吃着饭、说着话,并没有人注意到她。想了想,她悄悄地将面纱取下,放在一旁,端起汤碗,小口啜饮…… “好了,心云,我吃饱了!”苏诺语放下碗,话音未落,便看见周围人的目光全部注视着她,各个都目瞪口呆的样子。 苏诺语撇撇嘴,即便她也觉得自己长得不是太上得了台面,但是有这么丑吗?她放下准备戴面纱的手,罢了,反正已经吓到了大家,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苏诺语回过头去,看着心云,刚要说话,就看见心云双手捂唇,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苏诺语不高兴了,她就是心再宽,也受不了所有人都这样吧!何况,心云之前整天面对她,何至于看了这么多年还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小姐……您的脸……”心云指着她的脸,结结巴巴地说着,“您……您的脸……” 苏诺语无语,难道变得更丑了?不会吧?就吃了一顿饱饭而已,老天爷要这样残忍地对她吗?她起身,眼尖地瞥见何嫂的针线篓子里放了一个小小的铜镜。二话不说,苏诺语走过去,拿起铜镜,在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之后,抬起来一看—— “哐当”一声,铜镜应声落地。 苏诺语回身看了看周围的人,俯身从地上拾起铜镜,不敢置信地仔细端详了下里面的人:不画而黛的柳叶眉,不点而朱的红唇,微微向上卷起如同羽扇般的睫毛,一双如黑曜石般清澈如水的杏眼,波光流转间透出风情万种。尤其那似雪般晶莹剔透的肌肤,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把,去感受那份细腻滑嫩。唇角微微上扬,那一颦一笑,一个婉转的眼波,无不让人觉得心醉神迷…… 这样的美丽令苏诺语都看得愣住了,她自问自己原本也算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美人,可是和如今这铜镜中的人一比,方知自己原先的见识浅薄啊! 苏诺语惊讶地看了眼桌上的吃食,难道是这饭菜中有什么古怪吗? 心云此时来到她身边,扶住她的手臂,喜极而泣道:“小姐,您真的好了,是不是?奴婢就说嘛,奴婢从未见过像您那么美的女子!” 苏诺语指了指自己,好奇地问:“你见过我这样?” 心云点头:“奴婢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是十余年前的事了。您坐在马车上,探出头来,冲奴婢莞尔一笑,奴婢当时心中便在想,这世间竟然有您这般美丽的女子!” 苏诺语讪笑了几声,没有说话,心底则不住地颔首表示认同。的确,她长这么大,也从没见过如自己这般美丽的女子! “那他们为什么那副表情?”苏诺语的目光看向那些依旧瞠目结舌盯着她的人,低声询问心云。 心云看过去,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因为看见娘娘突然间变回了从前的美貌,至于其他人,谁知道呢! 而周围的人在苏诺语的注视下不得不收回了各自的目光,他们的心声是:这样一个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竟然那么能吃人间美食!看看那一桌子空了的碗碟,谁能相信是被这样一个纤细美丽的女子吃干净的? 苏诺语想了半晌,也没有结论,索性不再为难自己。回到房间后,心云开始帮苏诺语回忆童年的记忆,再度谈及她的容颜,心云不经意地说道:“奴婢还记得,当年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第一次看见您,整个人都愣在那儿。这个叫什么来着?”心云低下头去,苦思冥想,突然笑着说,“对了,叫惊为天人!” 苏诺语听她说起这个,脸上没有任何的喜悦,她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不过看重美色罢了!”幸亏我已经将他休掉,真是有先见之明!苏诺语想起自己潇洒写下的两个字,整个人不禁又得意起来。 在她小时候,娘就告诉过她:“霜月啊,你要记住,真正能令你托付终生的,必定得是真心看重你这个人的男子才行。两个人在一起,无关身份、地位、家世、容貌。” 这句话她一直记在心上,所以从小,她便想着,一定要嫁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儿!如皇上这般重美色的,饶是他将整个大朗王朝双手奉上,她也是看不上的! 在苏诺语心中,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儿,就是天浩了! 心云听着苏诺语不以为意的话语,心底不免有些自责。她可真笨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现而今的苏诺语满脑子都是报仇的事,就连天浩,也只是偶尔想起罢了,更何况季舒玄这样不相关的人,她连想也是不愿想的!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十章 默贤阁 经过一天的思虑,报仇一事,苏诺语已经想的很清楚,凭她一己之力是无法同褚哲勋相抗衡的。褚哲勋不仅是京城中有名的褚爷,还是皇上倚重的臣子。而她,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只会些花拳绣腿的功夫,以及同报仇毫无关系的医术。因此,要想报仇,必定是要寻找其他力量帮她解决这个问题的。 记得原来在家的时候,有一次,曾无意中听爹提过一个叫什么“默贤阁”的组织,当时虽然无心了解,但是隐约中对这个是有些印象的,似乎是个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地方。据说该组织里,全是些江湖上顶尖的高手。 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苏诺语现在是知道了。关于那个组织,她所了解的也就这么点信息。至于到底该如何才能找到这个组织,她就毫无头绪了。 不过,按着她之前的经验,客栈茶楼向来是小道消息满天飞的地方。所以,苏诺语准备无事便在大厅里坐坐,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然而,一上午下来,关于默贤阁的只字片语都没有听到,却被另一则消息搞得啼笑皆非,心中感叹:当今皇上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呢! 这天清晨,苏诺语一到大厅,就发现今日的客栈似乎格外热闹,大家皆兴致高昂地谈论着八卦。苏诺语心中一喜,以为默贤阁又有什么大动作了。凑近一听,才发现,事关重大—— 皇后暴毙了! 整个客栈的大厅中,几乎人人都在谈论这个事。当然,并没有多少人是在感叹皇后的离世,绝大多数人的反应皆是:“啊?原来当今圣上身边真的有皇后这个人啊?我一直以为只有贵妃呢!” 心云一听,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冲上去辩驳两句,苏诺语一把拉住她,低声说:“你要干什么?难不成你要告诉他们皇后真有其人,并且还没有死?” 一句话,心云立刻冷静下来。是啊,她总不能对大家说:“胡说!皇后娘娘在此,谁敢妄言!”关于娘娘,皇上一直是避而不提的,别说这京城百姓了,就是宫里新晋的妃嫔们,也不是人人都见过娘娘。因此,即便她不管不顾地这么说了,大概也是没有人相信的。 于是,一整个早上,心云皆气鼓鼓地站在那儿,心中不住地埋怨皇上的无情! 而苏诺语,则心情大好地听着别人谈论着自己的死。她的开心是有原因的,只要皇上金口一开,普天之下皆知道,皇后暴毙了!也就是说,她,苏诺语,再也不是皇后了! 苏诺语的唇角上扬,眼睛里皆是计谋得逞的笑:季舒玄啊,你果然同我想的一样,看见那两个字,必定是怒不可遏地要废了我!偏偏你又答应了先皇,这一生绝不废后,所以,干脆就让我暴毙吧! 这样真好,等到她大仇得报那日,她才可以以自由清白之身嫁给天浩!原本还担心身份会是横在两人之间的鸿沟,没想到这个问题就这么迎刃而解了! 苏诺语回头看一眼仍在气愤中的心云,忍不住出言安慰:“心云啊,这世间的事呢,都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要看开些!” “小姐,您就一点也不生气吗?”心云诧异地看着她。哪有人被人都说死了,还能这么高兴的? 苏诺语摇摇头,云淡风轻地说:“一点也不。好丫头,你也不必再为我抱不平了!”不过是被人说死了,有什么大不了?拜褚哲勋所赐,她是真真正正死过一次的人,还会在乎这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吗? 心情大好的苏诺语叫来店小二,准备叫他端些早餐来,当然不忘嘱咐一句:“小二,可别再像昨儿的晚餐一样了!” 店小二脸一红,忙不迭地道歉:“小姐放心,小姐放心。” 话说昨天的晚餐,那是真的有些令苏诺语无奈的。因着中午那顿饭,苏诺语的好胃口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结果当晚,当苏诺语再度坐在那儿的时候,还未等说话,店小二连忙殷勤地上前,说:“小姐,您稍坐片刻,小的马上给您上咱们店的招牌菜。” 苏诺语点点头,她在心中将这个归结为美女效应。所谓美女,行走江湖,那是有特权的!比如说现在,往那儿一坐,自然就有人服务周到。 站在一旁的心云则想着:反正我们有的是钱,任凭你上什么菜,难道还有我们娘娘吃不起的?何况若是在宫里,娘娘用膳,那都是几十道菜! 然而,等到小二开始上菜的时候,苏诺语发现自己错了。在她看来,说起招牌菜,那必定只有几个菜。她现在可是没有中午的好胃口了,其实用完午餐后,她自己也被自己的饭量给惊到了。那架势,像是要把这几年没有吃好的都补回来一样。其实,她还是很淑女,很淑女的…… 不多时,苏诺语面前的桌子上便被各色菜肴摆满了,数一数,足足有二十多道呢! 她叫住准备离去的店小二,问:“我们两个人,用的了这么多?” 店小二一听,也委屈地说:“小姐,您不是说您一个人就能吃这么多吗?中午的时候,您一个人点了太多菜,导致后来的客人都没有吃的了。下午我们掌柜的想着,要多准备一些呢!” 苏诺语听了有些忍俊不禁,敢情人家是好心好意,自己倒是错怪了!罢了,说清楚也就是了,既然都是给她做的,那她不妨放平心态,每样尝一点吧! 有了这一次的乌龙,之后苏诺语再吃饭,都会特意和店小二说,她只能吃一点东西。说了几次之后,店小二开始不好意思,心底不住地埋怨自己:人家小姐长得花容月貌,怎能如此误会人家呢!当然这些是后话了。 关于皇后暴毙的消息,平息的速度远比苏诺语想象中更快。没过两天,京城中几乎已无人再提及此事。看来,她这个皇后这么多年来在百姓心中果然是影子般的存在啊!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十一章 默贤阁(下) 两三日后,客栈的大厅内,苏诺语一边吃着蒸饺,一边望向门外,京城之中,每天来来往往的行人数不胜数,但是究竟谁才知道“默贤阁”呢?总不好见一人就问一次吧? 正当她为难之际,耳边传来旁人聊天的声音:“说起这个默贤阁啊,我听说……” “默贤阁”三个字,立刻吸引住苏诺语的注意力!她循着声音望过去,见老何正口若悬河地同客人聊着天。苏诺语大喜过望,一直想要找个知道默贤阁的人,原来那个人竟然是老何!也难怪嘛,老何这客栈内每天人来人往,消息最是灵通了! 苏诺语耐心地等着那人离开后,方才命心云将老何找来。老何为人热心,一听要打听事,立刻拍着胸脯说:“小姐放心,这京城内大大小小的事,我老何但凡知道的,绝不会隐瞒半句!” 苏诺语开门见山地问:“老何啊,你可曾听过一个叫默贤阁的组织?” 老何原本是放松心情同她说话的,听到“默贤阁”三个字,立刻来了精神,说:“您也知道这个默贤阁吗?” 苏诺语看他如此,知道他必定是十分了解的,便点头说:“是,我曾无意间听人说过,对这个组织充满了好奇。你既然知道,不妨跟我聊聊吧!” “说起这个默贤阁,我便和您好好说说。虽说一直以来都有传言说默贤阁的人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是我悄悄的告诉您啊,其实不是这样的。他们杀的都是无恶不作的人,或是贪官,或是奸商,或是恶霸。他们从来不会轻易地接生意,只要那个人不是恶人,那么不论您出多少银两,他们都不会答应的。”老何说起默贤阁,又开始口若悬河起来。 苏诺语笑出声来:“老何,你似乎很了解他们?那么,你怎么知道他们真的是好人呢?”从前从爹的口吻里,也可以判断出来,似乎爹对他们评价也是颇高的。但是还不至于像老何这样,满口赞赏。 老何头微抬,好不得意地说:“小姐,这就是您有所不知了。我们做的这个营生啊,从来都是和人打交道的。这每天客来客往的,这些消息呢也就知道一些。有一次我这客栈来了个泼皮无赖,幸而有一个大侠正好也住在这,便将那无赖打发了。后来从这大侠口中,我知道了默贤阁的事……” 老何开始跟苏诺语具体地介绍起关于那个大侠口中的默贤阁,苏诺语听得都觉得神乎其神,她笑着说:“该不会那个大侠就是默贤阁的人吧?所以才这样大肆溢美之词!” 老何听出苏诺语语气中的不以为意,有些不高兴地板着脸说:“小姐,我说的是真的。” 苏诺语听他这么说,满怀希望地问:“既如此,老何,你可知道如何找到他们?” 老何一听,面露难色,他摇摇头,刚准备说话—— “小姐,您别听他胡说,他不过也是道听途说的,现在关于那个默贤阁,一直是众说纷纭的,谁也不真正了解,谁说得清呢!”何嫂突然插话进来,对老何说,“以后关于那个大侠的事,你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老何对于何嫂的突然打断,很是不满。 苏诺语听他们说起旁的来,便也有些心不在焉。看样子,老何大概也是找不到他们的,这可怎么办呢? 自从从老何那儿了解了更多关于默贤阁的消息后,苏诺语更是对此伤了心。只可惜她一介儿女家,即便从前在白府时,爹娘并没有规定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类似于默贤阁这样的组织也是同苏诺语的生活搭不上关系的。 这天,苏诺语寻着机会,又逮到老何:“老何,关于那个默贤阁……” “嘘!”老何一听她提及这三个字,连忙示意她噤声,四处看了看,方才说,“小姐,小声些!自从我和您说起默贤阁,我家那老婆子便在我耳边念叨了一个晚上!烦死我了!” “为何?”苏诺语不免有些好奇,“你不是说他们是古道热肠的侠客?” 老何叹口气:“唉,一言难尽啊!我家老婆子非要说我鬼迷心窍了,随意听信别人的话。她说我们是本分人家,让我离这些是是非非远一点,不要徒惹麻烦!” 苏诺语点点头:“说的也是,不论好坏,总是和我们普通人没有关系的!”她是能理解何嫂的想法的,若是在从前,她也断不会这类组织感兴趣。可是现如今,她背负着血海深仇,关于报仇,他们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老何径自在那儿抱怨着妻子的无理取闹,苏诺语也想着她的心思。那日看老何那样子,也像是不知情,但是她总是不死心,想要一问究竟。现在看来,老何这边大概也是不用再抱什么希望。 “小姐,您怎么会问起他们?”老何说了半天,发现苏诺语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八卦起来,“难道小姐是有求于他们?”老何问得比较委婉,他其实很想直接问:您是不是有什么仇人,要找他们帮您解决? 老何自打开这客栈以来,也算是阅人无数,自认为看人还是比较准的。面前这个女子一看就不是个简单人物,生的这般美艳,出手阔绰,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周身气质高贵典雅,眉宇间总有化不开的忧伤……总总迹象都表明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当然,无论如何,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还是可以感觉得到,小姐是个好姑娘! 苏诺语不意他会这样直接地问出来,微怔之后,淡淡摇头,说:“并不是,只是原来就曾听过他们的名号,一直很好奇罢了。那没事,你去忙吧,谢谢了!” 打发了老何,苏诺语回到房间,心底刚刚燃起的希望,一瞬间似乎就又什么都不剩了…… 苏诺语倚在窗边,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嘈杂却热闹。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心云,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十二章 主仆交心 苏诺语终于收回目光,却看见心云像是做错了事一样,飞快低下头去,轻声询问:“心云,出什么事了吗?” 心云抬头看向她,想要说话,却还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苏诺语不免好奇,这丫头向来是直肠子,藏不住话的,怎么今日还学会欲言又止了?她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来,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事?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心云想了想,方才看着她,嗫嚅道:“小姐,奴婢前些日子就看着您向老何打听关于什么默贤阁的事,那个默贤阁不是个杀手组织吗?您怎么会对那个感兴趣呢?”娘娘自幼进宫,便一直同她在一起,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杀手组织感兴趣呢?再说,杀手,听起来总是神秘且令人恐惧! 苏诺语笑意转淡,她知道在心云面前是隐藏不了多久的,其实也并不想一直瞒着她。她要走的是一条无法预知的路,不能强行将无辜的心云牵扯进来。 苏诺语看着心云的眼睛,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说:“在这个世上,我有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此仇我非报不可!” “小姐,奴婢不明白……”心云满脸的茫然,小姐自幼便进宫了,怎么会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呢? 想到褚哲勋,苏诺语脸色一沉,眼底闪过一抹雪亮的恨意,爹娘的惨死令她心痛欲绝!她的语气不自觉变得生硬:“心云,有些事我没有办法向你解释。但是,我的前方是不可预知的危险,你不必跟着我。我可以给你寻个好人家,让你过你自己的小日子。” 心云一听她这话,连忙摇头:“小姐,您不要心云了?” “不是我不要你,我是不想你生活在担惊受怕中。”苏诺语诚挚地说,“心云,你还年轻,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心云站起身来,义正言辞地说:“小姐,自心云被您捡到的那一天起,心云就在心底告诉自己,今生今世都要誓死守护您!当初若不是您,这个世上也不会有心云了。所以,哪怕是为您去死,心云也是在所不惜的!” 苏诺语的眼眶微微湿润:“心云,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不是你心中想要效忠的苏诺语。” 心云摇摇头,固执地说:“小姐不必说了。您有您的思量,心云不再问就是了。但是,请小姐不要再说不要心云的话了!”语毕,她不由分说地跪下去,埋首于膝前。 苏诺语大惊失色,一把扶起她,温柔地开口:“好,既如此,你护着我,我也会好好地护着你!” 有些话虽说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但是苏诺语还是尽量地暗示了心云,既然这是心云自己的选择,那么她不会再轻易地推开她。解决完心云的问题,苏诺语更加全身心投入地开始寻找默贤阁! 逍遥谷中,玄衣男子傲然独立,目光投向远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公子。” 玄衣男子并不回头,低沉的嗓音响起:“石头,什么事?” “夜尘公子的信。”被称为石头的男子递上一个细长的小竹筒。 玄衣男子打开一看,原本就什么表情的脸上更加看不出表情,他冷声道:“联系上夜尘,告诉他,为了追女人,他已经浪费了太长时间!” 听他说起这个,石头的脸色微变,他迟疑地看一眼玄衣男子,不知道这话说出来,自己会不会死的很惨。 “有什么话直说。”玄衣男子一看石头那脸色,就猜到必定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 石头点点头,语气僵硬地转述:“夜尘公子说,咱们这儿已经有了一个您,自己的事十余年都处理不好,他不能同您一样。所以,他不着急回来。”说完后,石头连忙补充,“这话是夜尘公子说的。”石头在心中暗自埋怨,这个夜尘公子啊,这不是害他吗?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让他传这样的话。 玄衣男子的唇角微微上扬,噙着一抹凌厉的笑:“很好!” 石头一听,脸一垮,再三强调:“公子,我真的只是传话的!” 玄衣男子拍拍石头的肩膀,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石海,传信给夜尘,多谢他的提醒,我也准备去处理自己的事了!” 石头站在原地,一脸苦相,一般而言,当公子称呼他的大名时,就预示着他接下来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可,问题是,他的确是无辜的啊!为什么每次两位公子斗嘴置气,倒霉的都是他呢?石头在心底再次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当跟班可真是不容易啊! 随后,想着公子方才的话,后知后觉的石头大步追上去,喋喋不休地问道:“公子,您找到她了?您是不是知道她是谁?她在哪儿呢?我随您一起去吧!整日留在这儿,又没有什么事做,还得面对冰雁,这日子实在是无聊透顶!……” 玄衣男子原本是脚不沾尘,目不斜视,无奈石头的聒噪一次尝试着在突破他的忍耐,他终于微微抬手,伸出修长的食指,在石头面前晃一晃。石头立刻像霜打的茄子般,瞬间蔫了。玄衣男子唇边不经意地上扬,一瞬间笑容又抿去,知道石头不会再跟上来,他放缓速度,离去。 石头看着玄衣男子远去的背影,站在原地,大喊道:“公子,千万记得带着我啊!” 玄衣男子对石头的执着,忍俊不禁。话说回来,又有哪次不带他?玄衣男子低头凝视了掌心片刻,唇角忍不住上扬,这一次,笑容没有转淡,反而愈发得迷人。 “石头哥哥!” 一个娇媚的女声打断石头的远眺,石头按捺下心底的无奈,换了副不苟言笑的脸转身:“冰雁,有事?”每次只要是冷冽的冰雁用恨不能将人溺毙的嗓音唤他“石头哥哥”的时候,他都有一种想要立刻遁地的冲动。 冰雁伸长脖子看了看前方,发现无果后,问道:“石头哥哥,夜离公子要去哪儿?”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十三章 冰雁的心思 石头摇摇头,一脸严肃:“冰雁,主子们的事我们做跟班的怎么会知道呢?” 冰雁一掌拍向他,说:“石海!少跟我这儿打马虎眼!关于夜离公子的事,还有哪件是你不知道的?石海,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做什么故意针对我!” “既如此,你就该知道,这件事是我不能告诉你的!”石头轻松地躲过冰雁那一掌,到底是自己人,不会下狠手,“冰雁,大家都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公子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你还是死了这个心吧!” 冰雁站定后,一脸不屑:“那女的不是已经死了?难道夜离公子这一生都要守着一个死人吗?” “冰雁!”石头厉声喝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这样的话若是叫公子听见,你觉得谁能救得了你?”石头说完这话后,不再理会冰雁,转身离去。 说起来冰雁也真是执着,自打夜尘公子将冰雁带回来,冰雁看见公子的那一刻起,便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地迷恋上公子…… 冰雁自小就是孤儿,独自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经历了九死一生后,练就了一身诡异的功夫,在整个组织中,除了两位主子,就是石头也不敢轻易招惹她。 冰雁,人如其名,冷若冰霜,对谁都是一副不苟言笑,挡我者死的架势。唯独对公子,那可真是暖如一滩春水!冰雁长相美艳动人,尤其那双眼眸,眼角处微微上挑,格外魅惑。江湖上,拜倒在冰雁石榴裙下的各路英雄可谓是数不胜数。然而这些人中,十有**都在冰雁的狠戾身手下折服。 为了亲近公子,冰雁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有一次甚至趁着公子百年难得一见的宿醉之后,意图献身!这样的美人,投怀送抱,公子愣是视而不见。那以后,公子对冰雁,基本上就抱着能躲则躲的心态。到底是夜尘公子的人,公子并不会将事情做绝。但是,还是郑重其事地告诫冰雁,自己的一颗心早有所属。 冰雁当时想的非常简单,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坚信只要她精诚所至,公子必定金石为开!终究,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低估了公子的坚定。所以,数年过后,对于公子,她依旧只能远观…… 前不久,当冰雁得知公子的心上人死了之后,顿时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加之这段时间,夜尘公子也不在,冰雁想了各种方式去诱惑伤心欲绝的公子。然而,还没等她出招,却发现公子又要离去! 石海在走了很远之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果然,冰雁的目光一直望向公子离去的方向。石海叹口气,逍遥谷里不乏相貌英俊的男子,比如他!怎么这冰雁就死心眼地迷恋一个全然不可能对她动心的公子呢? 冰雁站在原地,眼底写满了不甘心:“夜离公子,早晚有一天,您会知道我冰雁才是最适合您的那个人!”世界上已经没有了那个人,难道您真的就要为她守一生吗? 是夜,夜离在房内自斟自饮,想着终于又要见到她,郁郁了几日的心情终于明朗。他看一眼手中的茶盏,心底划过一丝遗憾,如果可以,真想痛饮一番! 屋外传来脚步声,夜离揉了揉眉心,在叩门声没有响起之前,便主动出言:“进来!” 不一会儿,房门被推开,石海的脑袋伸进来,嬉皮笑脸地说:“公子,您怎么知道是我?” 夜离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反问:“石头,你跟了我多少年?” 石海熟稔地闪身进屋,不客气地坐下来,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满意地咂咂嘴,嗯,天底下最好的茶就属公子这儿的!石海没有回答夜离的问题,他笑了两下,想起冰雁,忍不住说:“公子,今天冰雁……” 夜离抬眼看他一眼,重复:“石头,你跟了我多少年?” “我知道您心底有人,但是冰雁她……”石海的话说到一半,触及夜离冰冷的目光,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夜离满意地看一眼石海,专注地盯着茶盏中飘浮的那一片绿。冰雁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原本想着她是夜尘的人,他便一直装作不知道。直到那一次,她竟然妄图上他的床,生米煮成熟饭,他终于不再顾忌夜尘的面子,严厉拒绝! 夜离承认,冰雁是极优秀的女子,即便抛开她的容貌,单论她的能力,夜离也肯定她是个有魅力的女子。但是,哪怕她倾国倾城,哪怕她绝世无双,只要她不是她,就没有办法吸引他的心。 早在他还对感情懵懂无知的时候,她就闯进了他的心,然后,她就像是个赖皮的孩子般,再也不曾离开过。他只有一颗心,一份爱,全部给了那一个人,再也容纳不下第二人。 石海知道公子不愿提及冰雁,便闭口不提,转了话题:“公子,那您何时出谷?不等夜尘公子回来?”一般情况下,逍遥谷内总是有一位主子坐镇的。 夜离摇头:“不必。这里的事务交给你和冰雁,我很放心!”石头和冰雁都是能力极强的人,即便没有他和夜尘,也足矣独当一面。 石海一听,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公子,您不能迁怒于我啊!这么多年来,我可从来没有离开过您!公子,您可不能这样!您怎么能将我和冰雁一起留下来呢?” 夜离斜眼瞥着石海,这家伙最擅长的事就是耍宝!瞧瞧他现在那副样子,再让他表演下去,他必定就可以抱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了,毫无平日里处理事情时的稳妥。 石海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打量公子的神情,见他丝毫不为所动,石海急了,他可不能离开公子!他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公子的跟班,誓死保护公子的安全! 夜离知道石海的心思,也一本正经地说:“石头,这一次的事我必须要自己去处理。届时我和夜尘都不在,许多事还是要你和冰雁商量着处理!” 石海了解夜离的性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知道他心意已决,只得悻悻然坐下来,沉声应道:“是。”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十四章 客栈遇流氓 一连几日,苏诺语都没有离开过房间,每日三餐皆是心云端到房间内用的。一来,她如今这容貌太过出挑,容易徒惹是非;二来,出宫数日,报仇一事却毫无头绪;三来,她身体也着实不适。三件事交杂在一起,令苏诺语毫无心情。 她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来到褚府的外面,站了许久之后,终究无果。凉凉的夜风除了令她伤寒之外,也只是让她急躁的心归于平静,头脑也不再发热。 “小姐,您该喝药了!”心云将温热的汤药递与苏诺语。 苏诺语接过来,眉头微蹙,仰头,一饮而尽。从小和各类草药打交道的苏诺语,即便是面对再苦的汤药,也不会觉得难以下咽。 心云看着现在的苏诺语,在想着前几年身体抱恙的她,实在是判若两人!尤其,当那天小姐患了伤寒,她正焦急地准备去找个大夫之际,就看见小姐将一张药方递到她面前,吩咐她“照方抓药”。起初,她还将信将疑,直到药铺的掌柜惊讶地问她“如此良方出自何人之手”时,她才意识到,小姐竟然变得精通医理了! 大概是知道她心存疑惑,小姐主动提及此事,并说:“我自幼习医,只是后来进了宫便没有施展的机会,所以你不曾发现罢了。” 心云点头,对于她而言,只要是能跟着小姐,任何事都不是问题。 苏诺语接连喝了两天的汤药,伤寒却还在持续,这是从不曾有过的。她知道,自己如今这身子并不十分健康,还需要好好调理。好在她自己便精通医术,可以随时调养。 自从苏诺语生病,心云就主动承担了做饭的任务。原来在宫里,小姐不受宠,御膳房经常也就随意糊弄一下,所以多年来,小姐的饮食皆是她自己在宫里的小厨房做的。现在小姐病了,心云担心她吃不惯外人做的,便开始重操旧业。 当苏诺语吃了第一口时,就赞不绝口,不住地夸赞心云。这丫头的手艺,堪比宫中的御膳房! 得到称赞的心云,下决心以后小姐的饭菜还是她自己亲力亲为的好。接过药碗,心云笑眯眯地说:“小姐,您先休息,奴婢出去了。” 苏诺语倚在枕边,大概是身子虚弱的关系,有些昏昏欲睡。然而,耳边突然传来的争执打斗声,扰了她的睡意。苏诺语生**热闹,更爱凑热闹,只是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了想,还是不要理会,好好养身子比较好。 可偏偏事与愿违,苏诺语耳尖地听到心云的叫声。不由分说,苏诺语从榻上迅速起身,推门出去,一眼就看见客栈一楼的大厅内,几个流氓缠上了心云! “小娘子,长得真俊啊!来,陪爷喝两杯!”说话的男子长得油光满面,大腹便便,身后跟了一群人,看样子是他的随从或是打手之类的。一说话,那冲天的酒气便扑面而来,一看便知是酒醉后想要为所欲为。 心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她本能地就想要落荒而逃,一转身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的全是这流氓的人。心云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那我见犹怜的样子,更加令流氓们兴奋不已。 果然,那男子看向心云的眼神愈加变得色眯眯,咧着大嘴,不怀好意地笑着:“爷最喜欢你这种小雏儿,把爷陪高兴了,爷大大有赏!” 苏诺语站在二楼,忍不住皱眉。她平生最厌恶的便是这类纨绔子弟,每天打扮得衣冠禽兽,却终日无所事事,专干调戏良家女子的勾当。想了想,苏诺语转身,抬手在脸上一晃,淡然下楼到了大厅。 这个时候,老何已经站了出来。这几日的接触,他们夫妇俩都很喜欢这对主仆,加之但凡是他客栈的客人,他便不能袖手旁观! 老何向前站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心云挡在身后,说:“这位爷,今日能来小店便是缘分。不如这样,您这边请,我陪您喝两杯,然后咱们今日兄弟们的酒菜银两全算小店的,您看如何?” 心云看见老何,像是见了救星一般,瑟缩地躲在老何身后,只恨不能立刻隐身或是找个洞,躲进去。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想陪爷喝酒,爷还看不上你呢!”男子见老何站了出来,不满地嚷嚷着。 老何不卑不亢地说:“我是这家客栈的掌柜,我姓何。这位爷,她不过是个小姑娘,您何必和她过意不去呢!” 男子朝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将老何架起来,男子不屑地大声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放眼京城,谁不知道我薛立薛爷?爷愿意和谁过不去,就和谁过不去!爹娘老子都管不了爷,还轮得到你在爷面前指手画脚?兄弟们,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给爷丢出去!将这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小娘子给爷带回去!” 说完话,薛立摇摇晃晃地来到心云面前,两只贼眼色眯眯地乱转。身后的手下不顾老何的挣扎,将他提起来,准备丢出去暴打,嘴里骂骂咧咧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咱们薛爷的事你也敢管!” 老何死命挣扎,奈何对方人多势众,自顾不暇之际,他只得大声喊道:“老婆子快去报官!不能叫他们抓走心云姑娘!” 心云本来已经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老何身上,眼见事情至此,心云再度慌了手脚,她只得胡乱地打那些伸向她的不怀好意的手。 客栈内闹得这么热闹,街上自然也有人驻足围观,然而,围观者甚多,却无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看着这架势,谁也不愿意惹火烧身。 “站住!” 伴着苏诺语一声呵斥,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她身上。心云看着苏诺语,也顾不上自己还自身难保,急忙说道:“小姐,您别管我!我没关系的!真的!” 苏诺语看着心云,冲她露出淡淡的笑意,柔声安慰道:“心云,我不会有事的!” 薛立听着这样宛如莺啭的声音,料定必定出自绝色美人之口,还在心中暗自窃喜: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竟然还有这样送上门来的美人!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十五章 客栈遇流氓(下) 没想到抬头对上苏诺语的那张脸,薛立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暗道:就这还小姐呢?长相平平,比她那丫鬟可逊色多了! 苏诺语看着薛立那副表情,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她忍不住在心底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她双手负在身后,迎上男子的目光,不屑地说:“就你这种癞蛤蟆,还妄想吃天额肉?将人放了然后滚出去,我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苏诺语的双眸中流露出冷厉的眼神,配上她冰冷的声音,加之她周身高贵典雅、不容侵犯的气质,竟然生生地令薛立站在原地。过了会儿,薛立似乎是觉着自己被一个女人命令,是一件很扫颜面的事,他指着苏诺语,嬉笑道:“原来这还有一个不甘寂寞的?怎么?不甘心爷只怜爱你的丫鬟,想要一同侍奉爷吗?” 薛立的话令他身边的那群混混哄笑起来,大家起哄道:“爷,这小娘子必定是被您的英俊潇洒所吸引了!所以才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投怀送抱啊!” 薛立听了这话,哈哈大笑:“爷的身下还没有过这么长相平平的女人!不过既然你主动要求,爷便勉为其难地要了你吧!”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两个小姑娘真是可惜了!你说说,遇上谁不好,怎么会碰上这个小霸王!” “就是啊,唉,薛家可是京城的大财主啊!他那个爹还不是嘛,专门抢人家漂亮小姑娘回去做姨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谁说不是呢!据说他还有个做四品官的娘舅,也是个贪官!” 众人议论的声音并不大,然而还是一字不落地落入苏诺语的耳中,她轻蔑地看一眼薛立,冷哼一声:“难怪呢!我本想着子不教父之过,却不想你这一家子都和你一样的货色!” “嗬,这小姑娘谁家的?口气还真不小呢!”旁边有人忍不住出言叹道。 围观者中一个一袭玄色衣衫、身材颀长的男子,听了苏诺语的话,忍不住唇角上扬。 如薛立这样的纨绔子弟向来是听奉承话长大的,何曾被人这样当街指责过?他借着酒劲,上前一步,推搡着苏诺语,骂骂咧咧道:“哪儿来的小**?敬酒不吃,你吃罚酒!爷数到三,立刻滚蛋!否则,爷便当街要了你,任你现在说这些,等到了爷的生下,你便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薛立的话说得极为不堪,苏诺语脸颊染红,恨不能立刻一掌劈死他!然而,有人比苏诺语的动作更快—— 啪! 连着苏诺语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声音给震住了!苏诺语颇为惊诧地看着一旁的心云,只见她满脸通红,像是初生牛犊一般,护在自己身前,脆生生地喝道:“你若再出言侮辱我家小姐,我便和你拼了!”在心云心中,苏诺语便是神圣不可欺犯的!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愿看着这帮地痞流氓这样出言侮辱苏诺语! 心云的这一记耳光彻底激怒了薛立,高声道:“小蹄子,竟然敢打我!”随即一脚踢向他身边的人,“看什么看!还不给爷好好教训她们!” 苏诺语反应极快,她脚下飞快移动到薛立面前,只见手上银光一闪,就听见薛立哀嚎一声:“哎哟!”再看苏诺语,已经回到原地站定,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薛立的哀嚎令他的手下们皆为吃惊,方才那女子就那么一晃,甚至叫人看不出她做了什么。他们互看了下,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缓缓挪动步子,将苏诺语团团围住。 苏诺语看着面前的人,拢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银针,唇角微微上扬。她自幼研习医术,对穴位可谓是了如指掌。后来爹为了让她更好地保护自己,在她八岁那年开始教她武艺。考虑到女子的力气较小,又结合起她的长处,白峰为她量身定做了适合她的独门武艺——无影针! 苏诺语到底是女子,对于习武,毫无兴趣,因此直到现在,也不过是武艺平平。不过,就这些个流氓混混,还是可以游刃有余解决的。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并不多时,她的速度和用针的力道,明显有了下降,而她的对手显然也注意到她的体力不支。于是,聪明地改变了策略,开始同她慢慢消耗体力。 苏诺语在心底暗骂一声:该死!她知道不能在这样下去,若不速战速决,她是一定会输的! 原本在一旁如丧家之犬的薛立见状瞬间又得意起来,他看着苏诺语,凶狠地说:“小贱人!让你猖狂!来呀,你不是很厉害吗?爷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苏诺语即便已是体力不支,然而当她一言不发,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薛立的时候,那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让薛立心中犯怵。他低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心虚,随后朝着那群手下怒吼:“你们还在这愣着?给我上!” 苏诺语看着众人渐渐向她靠拢,想要发力,却发现一阵头晕目眩,她忍不住用手扶一下额头。街上围观的人见状忍不住为她在心中捏一把汗。说起来,平日里薛立没少仗势欺人过,大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因此,今日看着苏诺语公然对抗他们,大家心底倒是觉得解气。 “小姐,小心啊!”眼看苏诺语就要被抓住,心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叫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嗖嗖”几声,随即便看见原本站在苏诺语身边的人全部应声而倒。情形如此急转而下,令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薛立立刻偃旗息鼓,紧张地四处张望。 苏诺语顺着暗器飞来的方向望去,一眼便在人群中看见那个玄衣男子: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的脸颊,紧抿的嘴唇,是个英俊的男子,泯于人群中,卓尔不群! 然而,苏诺语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小女儿的娇羞:无论世人再怎么好,在她心底,永远也没有人比得上天浩!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十六章 傻掉的薛立 玄衣男子目不斜视,自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在薛立面前,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未免太胆大妄为!” 薛立站在那儿,看着玄衣男子,一动不敢动,双腿抖如筛糠,双唇颤抖着,全然没有了方才的仗势欺人。薛立之所以敢一直在京城中为所欲为,除了家世背景,更加令他有底气的就是这一帮兄弟。放眼京城,他向来是横行霸道惯了的,有谁敢反抗,他便带着人一通拳打脚踢。久而久之,便无人再敢在他面前放肆多言。 可是,今天,这个玄衣男子看上去温文尔雅,尚未露面,便解决了他身边所有人!这样的武功境界,是薛立从来不曾见过的。 周围的人忍不住叫好,这么多年受薛立的气,今日真是扬眉吐气。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玄衣男子来到苏诺语身边,微微点头,这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苏诺语不是个知恩不报的人,坦率来讲,若不是这人,她必定会落入薛立之手。所以,苏诺语冲他屈膝致谢:“公子的大恩,我记下了!日后若是有机会,必定涌泉相报!” 玄衣男子淡淡地嗯一声,转身欲走。 苏诺语并未觉得他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大侠嘛,总是特立独行些,总是超然脱俗些!苏诺语回身去看心云,一直没有动静,她便猜到心云多半是被吓傻了。 “好了,没事了!”苏诺语温言软语地安慰她。 心云回过神来,一把抓住苏诺语的手,上下打量:“小姐,您没事吧?方才真是吓死我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您千万不要顾及我,我不过是个丫鬟,死不足惜!”恐惧之下,心云甚至忘了自称“奴婢”,这对于向来将主仆尊卑挂在嘴边的她来说,实属不易。 苏诺语自然不会提醒她,她一直对心云张口“奴婢”闭口“奴婢”表示无奈,现在她自己忘了这茬,实在是个好事。听着心云的话,苏诺语嗔怪道:“胡说什么!什么死不足惜?你现在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以后不许再这样贬低自己!” 心云听苏诺语说自己是她最亲近的人,简直是受宠若惊。她刚想要说话,就听到整齐的脚步声、叫嚣声以及百姓们的议论:“官府来了!官府来了!”说话间,围观百姓迅速让出了一条道。 “前面那个,站住!”伴着官兵的呵斥,并未走远的玄衣男子站定,回身,目光森冷地看着他们。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玄衣男子,充满了同情:可惜了这样一个正义的侠客,到头来还是逃不过黑暗的官场啊! 而薛立目光触及官兵,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恢复了斗志。他迅速来到官兵面前,大呼小叫道:“舅舅呢?你们怎么才来?” 那兵头一改方才面对玄衣男子的趾高气昂,低头哈腰道:“薛爷,您受委屈了。大人嘱咐小的,一定要为您主持公道。您放心就是!” 薛立满意地点头,大摇大摆地走到玄衣男子面前,说:“小子,你有种!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今日爷就叫你知道,在这京城,到底是谁的地盘!” 玄衣男子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淡淡地问:“是吗?那我倒要领教了!” 薛立对上他森冷的眼神,禁不住浑身一个激灵,他不曾忘记面前这人的诡异身手。但是,薛立看了眼身后的一众官兵,在心底暗骂一声“窝囊”!如今这形势,分明是对自己有利,这个人即便武功再高,应该也打不过这么多人!何况,自古以来讲究的都是民不与官斗! 思及此,薛立说道:“爷今日就叫你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玄衣男子还是站在那儿,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样子,丝毫没有丁点的惧意。 苏诺语在心底暗暗点头称赞,这才是真正的男人!正想着,薛立来到她们面前,看也不看她,对心云说:“小娘子,方才让你受惊了!一会儿爷会好好补偿你的啊!”说话间,他的手就要搭上心云的手,心云连忙后退一步,避开他。 苏诺语看着薛立这副嘴脸,恨得几乎要将牙根咬碎。两年前,这个薛家还曾求到白府面前。只是爹向来是秉公之人,所以不予理会罢了。 苏诺语担忧地看一眼玄衣男子,今日这事,只怕不好交代啊!不知这男子该如何才能脱身…… 那兵头听了薛立的话之后,一挥手,一众官兵迅速将玄衣男子团团围住,兵头来到玄衣男子面前,喝道:“当街闹事打人,唯恐天下不乱的就是你!乖乖跟我回去伏法认罪,免得皮肉受苦!” 玄衣男子双眸微抬,沉声道:“这就是堂堂京兆尹的为官之道吗?所谓官官相护,公私不分,我今日倒是真的见识了!” “少废话!我们老爷哪里轮得到你这无名小卒议论!来人!”兵头命令道,“将他押回去!” 眼见事情变成这样,苏诺语和心云相视一眼,惊诧之极。围观百姓也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唯有薛立,自我感觉良好地站在一旁,一双贼眼紧盯心云。 玄衣男子不慌不忙地从腰间取下一枚黑色牌子,递到兵头面前,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那兵头不屑地一瞥,当目光触及那牌子的时候,整个人的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一面以手势示意官兵们都撤下去,一面卑躬屈膝地来到玄衣男子面前,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得罪到您头上来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吧!小的给您磕头了!”说罢,连忙跪下去,砰砰砰地使劲磕了三个响头。 薛立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一把拉起兵头,大声指责道:“赵武,你在干什么?他打伤我那么多人,你现在竟然给他磕头!” 赵武惊恐地看一眼玄衣男子,在薛立耳边一阵低语。薛立瞠目结舌地看着玄衣男子,腿上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十七章 热情的男子 这样的惊天转变令所有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大家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薛立。而苏诺语则玩味地看向一旁云淡风轻的玄衣男子,她实在是好奇他手上的那块牌子,究竟是什么东西能令京兆尹的人都如此畏惧? 玄衣男子毫不在乎薛立和赵武等人的样子,略带讽刺地询问:“怎么?还需要我去拜访一下京兆尹吗?” 赵武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不迭地说:“您大人大量,今日这事都怪小的有眼无珠,还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啊!” 玄衣男子眉头微蹙:“所以你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他的声音不大,然而周身散发的气势却不容小觑。 赵武心中像是吃了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这么多年来,他何尝不知道这个薛立是个什么货色,可是人在屋檐下,他也是被逼无奈啊!谁想到今日这么不走运,竟然会碰上默贤阁的人! 赵武在心底是肠子都悔青了,只能口口声声地诉说自己的无可奈何。至于薛立则始终惊恐万分地盯着玄衣男子,那眼底的惊惧就好像玄衣男子是索命的阎罗一般。 玄衣男子的目光无意地扫过苏诺语,意外地发现她一直充满好奇地看着自己,男子的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淡淡的不甚明显的笑。他来到她面前,对上她的眼眸,见她略带羞涩地别开目光,他温文尔雅地问:“小姐,依你之见呢?” “啊?什么?”苏诺语窘迫地抬起头来,匆匆看一眼面前的人,恍然明白他在问她问题,随即认真地说:“像这样的人怎可轻纵!”苏诺语暗自在心底埋怨自己一声,再怎么好奇,也不能就这样当街盯着一个陌生男子看啊!这下可好,被人家逮了个正着,真真是难为情! 玄衣男子点头表示认同:“小姐言之有理!在下必定不会叫小姐失望的!”随即转身对赵武说,“回去告诉京兆尹,叫他好好想想为官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赵武一听这话,脸垮下来,心中叫苦不迭。他知道默贤阁的人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他既这样说了,也就意味着这事不会这样轻轻放过。 赵武只得恭敬地告退,他眼带怒气的瞪一眼薛立,转身离开。至于薛立,也不敢在耽搁,顾不上什么面子里子,连滚带爬地离开。围观百姓见状,终于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纷纷出言表示对玄衣男子的赞美。 玄衣男子有礼地抱拳,转身离去。 “等等!”在苏诺语还没有想好说什么的时候,玄衣男子已经折回来,站定在她面前。苏诺语尴尬地解释着:“这位公子,我只是想向你亲口致谢。” 玄衣男子笑着说:“若是有缘,等再见面时小姐以行动表达谢意吧!” 苏诺语错愕地看着他,她原本以为男子多半会豪爽地表示不用谢,没想到他竟然说等再见面时用行动表达?这和刚才他淡然的模样实在是太违和了! 玄衣男子满意地看着她脸上的意外,继续问:“难道小姐所谓的谢如此没有诚意吗?” 苏诺语摇摇头,无语地看一眼天,什么侠客,什么路见不平,什么义举,瞬间便灰飞烟灭。她看着他那副样子,突然间福灵心至,一个念头闪过:他,不会也是冲着心云的美貌来的吧?男子方才高大的形象猛地坍塌…… 玄衣男子看着她面部表情飞快地不断地变换着,有些忍俊不禁。 苏诺语找回自己得体的笑意,对玄衣男子说:“既然如此,那便依你所言。若是再相见,再言谢!”顿了顿,她问出心中的疑惑,“恕我冒昧,你方才的那块牌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这才是她叫住他的原因啊!苏诺语实在是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能令那个兵头前倨后恭,判若两人!京兆尹,在苏诺语的印象中,应该也是个四品官了吧,却如此惧怕那块牌子。这其中必有古怪! 玄衣男子拿出牌子,递到苏诺语面前,大方地说:“小姐若是喜欢我便赠与小姐吧!” 苏诺语将信将疑地接过来,仔细翻看,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一个黑色的牌子,上面是一方砚台的图案,如是而已。 玄衣男子接着说:“若是日后有需要在下之处,小姐可以来宝来客栈找我,拿出此物,自会有人招待。”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苏诺语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颇为莫名其妙地再度看了一下那牌子。看样子应该是个信物,为何这样轻易相送?何况,他方才那话,像是认定了她会有需要他的那一天。苏诺语撇撇嘴,这人神神秘秘的,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多半是不会再相见的。 心云方才一直站在她身边,看着他们之间的对话,见那人离开,心云着急地问:“小姐,方才那大侠,不会对您有意思吧?您可是皇……”她看着那男子看小姐的眼神,似乎格外温柔。不知为何,心云总觉得,那样温柔的眼神似乎不属于那个男人。 苏诺语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捧腹而笑,继而看着心云说:“他分明是冲着你这张脸来的!我不过是个路人罢了!” 心云辩驳道:“小姐,您别拿我打趣!他对您真的不一样!” 苏诺语伸出素白的手指,点一下心云的额头,促狭道:“小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若是她不易容,或许这男子会对她有所企图,可是就她如今这张脸,走在大街上,根本无法令人注意到,又怎么会吸引人的目光呢! 心云脸微红,转了话题:“对了,小姐,您什么时候也会武功了?”方才受到惊吓,她一时间也忘记了这一茬,现在冷静下来,方才想起来,小姐刚才那番身手,着实令她震惊! 苏诺语不意外她会如此问,也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语,她笑着说:“在我进宫之前,曾经学过。不想这么多年,还没有忘,真是难得。” 心云不疑有他,点点头说:“小姐,那我们回客栈吧!”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十八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回到客栈,苏诺语在她最常坐的角落里坐下,心云照例是站在她身边。苏诺语看了眼忙碌的老何,觉得有必要郑重地向老何表达一下谢意,便吩咐心云将老何叫过来。 不多一会儿,老何走了过来,看着苏诺语,问:“小姐,您找我有事?” 苏诺语起身,略福了福,说:“老何,今日之事,我同心云一道谢谢你!”老何夫妇俩都是热心肠,否则在今日这种情形之下,断不会站出来徒惹麻烦。 心云也连忙福了福身子:“小姐说的是,多亏了掌柜的相助。”在当时,出言相助的老何令无助的她心中感念不已。 老何见她如此,连忙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我当什么事呢!你们是我这客栈的客人,心云姑娘又是已经相熟的,碰到这样的事,出言帮忙是应该的。何况,我也没有帮什么忙!”老何习惯性的挠挠脑袋,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苏诺语微笑着摇摇头:“在当时的情况下,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的,你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已然难能可贵!”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自保是每个人下意识的选择,本就无可厚非。而老何在面对无赖的薛立时,却敢于说话,实在是不容易。 旧事重提,老何倒是对苏诺语刮目相看:“小姐这样说,倒是叫我不好意思。说起来,小姐今日才是令人刮目相看!没想到,柔弱美丽的小姐竟然有如此身手,实在是让我佩服!”许是性子使然,老何对于有身手的人向来是充满敬意的。尤其是如苏诺语这样的,基本上你是不能将她今日的身手同她素来柔弱的外表联系在一起。 苏诺语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什么,小时候跟着爹学的。”倒是心云脸上挂满了与有荣焉的骄傲。 老何点点头,接着说:“那个薛家,无恶不作,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这京城的百姓心底可都是恨透了他们!今日总算是出了一口气了!那位大侠的身手可真是了得,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说起这个,老何语气中有些许的遗憾,“我本来还说无论如何要请大侠喝一杯,没成想转了身,大侠就没有了踪影!” “大侠向来不都是神出鬼没的嘛,倒也正常。”苏诺语不愿意多说关于那个玄衣男子的事。虽然今日那人对她有救命之恩,但是后来他的种种反应,却令她觉得莫名其妙。 说起大侠,老何来了兴致,刚准备口若悬河,旁边有人叫他,他应了一声后,对苏诺语说:“那小姐先略坐坐,一会儿我叫店小二给您上您素日爱用的吃食。” 苏诺语点头致谢:“如此,便麻烦掌柜的了。” 老何离开后,心云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小姐,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大侠对您似乎别有用心。可是,您的身份……”在心云看来,不论是原来还是现在,无论在宫内还是宫外,苏诺语的身份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啊!即便对方是了不起的侠客,也能觊觎皇后啊! 苏诺语见她如此,忍不住在心底翻一个白眼,这个心云,还真是看得起她!当然,在苏诺语看来,另有一重事要让心云明白:“心云啊,有些事过了就过了,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明白吗?对于天下人来说,我已经死了!”她在“死了”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苏诺语认为,必须要让心云明白,自己从出宫的那日起,就已经不是所谓的皇后,何况在皇上心中,她从来也不是真正的皇后。关于心云,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苏诺语倒是很喜欢她。只是,她是个认死理的人,苏诺语想着等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自己必定会去找天浩的,到时候只怕心云接受不了啊! 心云点头说:“小姐,我知道您心中有气,但是……” “我并不生气,对于皇上,我没有任何感情,所以,什么身份,于我而言都不重要。心云,我们已经出来了,就应该好好向过去道别!”苏诺语说得无比认真。 心云似懂非懂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诺语叹口气,让心云马上接受这些,似乎有点难。苏诺语笑着说:“好了,不想这些了。心云,把我的汤药熬来吧!”调节身体的汤药她一直在用,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身子乏力,疲倦得很。尤其是今日,她竟然那么快就感觉到力不从心,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心云离开后,苏诺语取出那块黑色的牌子,放在桌上,百无聊赖之际,她随手玩着。 正巧这个时候,老何过来,一眼就看见了苏诺语手中的牌子,不敢置信地上前,指着牌子问:“小姐,您是从哪儿拿的?” “这个吗?”苏诺语将手中的牌子递给老何,问道。 老何接过来,看了片刻,兴奋不已地说:“您竟然会有这个!” 有什么特别吗?苏诺语看着老何那兴奋莫名的样子,有些奇怪。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宝物不成? 老何四处打量了下,见没有人注意,俯下身子,小声说:“小姐,您可知道,这可是默贤阁的信物!等闲之人,是见都见不到的!”老何说起这话时,语气充满了神秘。 “什么?”苏诺语瞠目结舌地看着老何,“默贤阁?” “对啊,您之前不是还想我打听来着吗?没想到,您竟然有这个东西!”老何点点头,表示自己是不会认错的,“您相信我,我不会认错的。当初救我的那位大侠,也是拿出了这个东西,后来我知道他是默贤阁的人。” 苏诺语愣了片刻,那位玄衣男子……竟然是默贤阁的人?她寻寻觅觅这么久,一直想要寻找的,不就是这个默贤阁!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老何看着苏诺语一副全然无知的样子,福灵心至,问道:“今日救我们的那位大侠!这块牌子,就是他给您的吧?” 本也不是大事,苏诺语点点头承认。 老何满脸羡慕地说:“小姐,这种信物是轻易不会许人的。您既然能得到,可要好好珍惜啊!切勿让人给偷了去!”说完,他将牌子还给苏诺语,示意她收好。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十九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等心云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见苏诺语坐在那儿,手里捧着那块牌子,脸上似喜非喜,叫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心云走过去,小心问道:“小姐,这枚牌子有什么特别吗?”很难看见小姐这样专注地看一件东西。 苏诺语的思绪被打断,抬头看了眼她,笑着说:“这个是默贤阁的信物!” “默贤阁?那不就是那个……”心云顿了顿,说,“就是您一直在寻找的那个默贤阁吗?” 苏诺语点点头,笑着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今天真是收获颇丰,一直以来寻而无法的默贤阁竟然主动送上门来。苏诺语想着今日那玄衣男子的身手,唇角上扬,眼底却分明闪过一丝雪亮的恨意:褚哲勋,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苏诺语这边正想着第二天要去那个宝来客栈找玄衣男子,按着苏诺语的猜测,那个玄衣男子在默贤阁里必定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否则哪有胆量会将这组织的信物轻易许人。 而那玄衣男子离开人群后,径直往京郊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段后,确定身边绝无旁人时,玄衣男子的脸上方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只见他眉头微蹙,右手重重地拍了拍胸口,深吸一口气,方才又恍若无事地朝前走去…… “公子,您怎么了?”石海在逍遥谷内无聊了一整天,没有想到公子会这么快就回来,正准备兴高采烈地迎上去,却猛然间发现公子似乎有些不对,连忙紧张地跑过去。 夜离看着石海过来,卸下防备,淡然地说:“石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大惊小怪?”自打石头跟着自己,便一直忠心耿耿,但凡自己有一丝半点的不适,他便如临大敌般紧张。 石海原本也就是远看觉得有些不对,没成想走近一看,才发现夜离面色苍白,眉宇间透着浓浓的倦意,脚下虚浮,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沉稳气色。石海心中一惊,一把扶住夜离的手臂:“公子,您又暗自催生那东西的灵力了?” 夜离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凳,将自己身体的重量悉数靠在石海的身上,待坐下后,夜离方说:“石头,我的身体我心中有数,你不必如此紧张。” 石海抢白道:“若是在以往,我自是不用担心您,您向来是做事稳重之人。可是,一遇到她,您就变成了一个莽撞之人!” 夜离好笑地看着石海,听听这哀怨的语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奸情呢! 石海见夜离一副“皇帝不急你这个太监急”的样子,更加不满,忍不住发挥他碎碎念的功力,在夜离耳边念叨着:“公子,不是我小题大做,您不能每次都这样,只要一遇到她的事,就变得章法大乱,原则尽失啊!如今在江湖上有不少人觊觎默贤阁的地位,想要取而代之,您像是今日这样,又不让我跟着,若是出了事,该怎么办?” 夜离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石海翻个白眼,有点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毫无着力点。他忍不住在夜离面前来回踱步,想着要如何说才能令公子正视这个问题。公子每次都这样,为了那个人,他可以什么都不顾。石海想着,哪怕叫他自己将命交出去,只怕他也会眼睛都不眨地就满口同意! 夜离唇角带笑,见石海又准备发表长篇大论,连忙抿去笑意,虚弱地开口:“石头,我胸闷得难受,你将我房内的药拿一粒来。” “公子,要不我背您回去吧!这里风大,您还是回房休息吧!”石头一听,方才打的腹稿全部自动销毁,关切地问。 夜离摇摇头:“不必,这里通风。你快去拿吧,速去速回。” “那您等一会,我马上就回来。”话音未落,石海已经没了踪影。 夜离看着他离去,忍不住笑了。身边有这样一个生死兄弟,还是很不错的。若是她也能如石头一般紧张自己……不,不用这么多,哪怕只有石头的十分之一,也可以啊! 夜离的笑意未达眼底,已然暗淡了下去。她永远也不会注意到,这个世界上,有个他这样得爱着她吧?她的心高高在上,而他望尘莫及! 那又何妨呢?夜离自嘲地勾起唇角,只要自己能一直守在她身边,知道她是安好的,知道她是幸福的,知道她是快乐的,就足矣。 正想着,石海已经回来了,看他难得的有些气喘,夜离心中微暖。 石海见他吃了药,忍不住又准备念叨。夜离及时开口:“石头,我做事有分寸,你不必如此忧心。” 石海撇嘴,想要反驳,终究还是没有说话。他看得出来,公子现在虽说身体有些不适,但是神情却是欢愉的。公子心中装了太多事,操心太甚,难有真心愉悦的时候。唯有那个人,能让公子露出这样的放松与愉悦。 罢了,什么也不必说,只要公子愿意,他作为属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公子拼命要保护那个人,他便拼命保护公子就是。在石海看来,除了公子,世上无大事! 如此想着,石海关切地问:“公子,您真的找到她了?” 夜离点点头,面部线条变得柔和,阳光微醺,光晕下,夜离的脸上洋溢着点点幸福。 石海见状,也笑了:“既如此,这一次,您可要好好把握!”公子默默付出了那么多,难道真准备当一辈子的隐形人? 夜离的身形僵了一瞬,随即仿若无事,略带苦涩地说:“有些事,不是你想要把握,就有机会的。我不知道,我何时才能成为那个幸运儿。” 石海不甚赞同地说:“公子,再怎么说,这一次,您要让她知道,这些年,您为她做了什么!”公子从来是执行力一流的人,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瞻前顾后,顾此失彼! 夜离没有说话,有些话说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默默守候,而她,也已经心有所属……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二十章 登门拜访 是夜,苏诺语独自坐在窗前,想着明日真要去了那个宝来客栈,该如何应对。那男子虽说留下话,但凡事皆有意外。更何况,苏诺语心中尚有顾虑。 “小姐,您明日便要去找今天的那位大侠吗?”心云见她在窗前坐了一夜,便猜到了七八分。 苏诺语回头看着心云,点头说:“是,我明天就去宝来客栈找他!” “小姐,万一……那人是骗子呢?”心云担忧地问。总觉得这事太巧了些,怎么小姐要找他们,他们便能如此机缘巧合的出现呢?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苏诺语的心中微微一紧,她也曾怀疑过这个事,但是,她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若真是骗子,怎会选在宝来客栈呢?印象中,这家客栈就在东街,地处闹市,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既然心云担忧,苏诺语微笑着说:“心云,明日我自己去,你就在这里等我。若是真有什么不测,你也好报官来救我!” 心云一听,连忙摆手:“那怎么行?我要跟着您,若是真有什么事,我还能帮您抵挡一阵!小姐,我不是怕死,我是担心您!” 苏诺语心底一股暖流淌过,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心云了。苏诺语柔声道:“既如此,我们便相互保护吧!我仔细想了想,今日那人看上去倒是颇为正直,何况那宝来客栈外人来人往,我们想要逃跑也是很容易的。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应该不会有那么胆大包天之徒,选在闹市行不义之举!” 心云边听边点头,小姐分析得头头是道。其实,心云心中的担忧和苏诺语根本就不在一个点上。心云的想法是小姐那日恢复容貌时,还是有不少人见过的,那样美若天仙的一张脸是很容易招人觊觎的!若是昨日那男子曾经见过小姐的真容,那么…… 心云担忧不已,看着苏诺语毫不在意,她终于忍不住将心底的猜测说与她听。 苏诺语听了,笑意渐浓,站起身来,拉起心云的双手,说:“好心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吸引人!你担心得太多了!” 心云低下头去,撇撇嘴:小姐啊小姐,您怎么就不相信自己的魅力呢!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苏诺语便起来洗漱,准备出门。心云仔细打量着苏诺语的脸,没有了绝世无双的脸蛋,然而,那周身所散发出来的与生俱来的高贵典雅并不曾被掩盖。心云在心中肯定地点点头:小姐无论是什么样,都是最好的! 苏诺语梳洗后,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头。遂携着心云往东街的宝来客栈走。 在宝来客栈面前站定,苏诺语抬头看了眼招牌,再次对心云说:“你在外面候着等我吧!”想了想,补充道,“若是一个时辰都不见我出来,就可以报官。”语毕,苏诺语调皮地冲心云眨眨眼睛。 心云一听这话,一把抓住苏诺语的衣袖,语气坚定地说:“小姐,我不要和您分开!” 苏诺语拍拍心云的手背,暗自深呼吸一下,拢在袖中的手不禁握紧了牌子,须臾,方才松开,神情自若地往里面走去。 这个时辰客栈里已经有人在吃早饭,看着苏诺语二人走进去,小二热情地迎出来,打了个千儿,笑着说:“二位是要打尖还是住店?里面请吧!” 苏诺语笑着说:“我想要见见你们的掌柜,不知道方便与否?” “方便方便!二位随我来!”说话间,小二指引着她们往里走,扬声道,“掌柜的,有人找!” 伴着应答声,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走了过来,看着苏诺语,热情地笑道:“二位小姐,鄙人就是宝来客栈的掌柜,不知二位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呢?” “寻人!”苏诺语朱唇轻启,清楚地说道。 掌柜看她一眼,接着问:“这位小姐可是有故人在这儿?叫什么名字?烦请小姐告知!” 苏诺语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掌柜的面前,说:“我找这个人!”说话间,她方才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子,看上去身材高壮,孔武有力的感觉,眼神藏得有些深,无法轻易窥探,却也没有任何的戾气。在看到牌子的一瞬间,苏诺语分明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 苏诺语知道,她找对人了! 果然,掌柜再次看向她的时候,目光中带着审视,半晌后,问:“恕我冒昧,敢问小姐这东西是从何处而来?” “一位侠客相赠,并告知若是他日我有需要,可以来此找他。”苏诺语坦诚相告。 掌柜的眼中有闪过一抹似惊似喜的情绪闪过,随即恢复平常,卸下警惕,对苏诺语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这位小姐,请随在下往后院来。” 苏诺语的眼睛一直紧锁着掌柜,沉吟片刻,点头:“好,掌柜的请!” “小姐。”心云扯扯苏诺语的衣袖,防备地看一眼掌柜,冲她微微地摇摇头,低声说,“还是就在这里说吧!” 掌柜扫一眼心云,问:“不知这位是?” “我的丫鬟。”苏诺语简单地介绍道,随即说,“让她就在这儿等着就行。” “小二,上好茶好菜招待这位姑娘!”掌柜大方地说,微微俯身伸手,示意苏诺语往里面走。 心云听着苏诺语的安排,刚欲激动反驳,就见苏诺语递一记眼神过来,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在这儿候着,以防不测!” 见心云点头表示有道理,苏诺语朝掌柜微微点头,抬脚往里间走去。她会这样吩咐,也是因为凡事都有万一,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心云。为爹娘报仇,是她的义不容辞,也只是她的! 掌柜走在苏诺语身后一步的位置,回头看一眼心云一脸的担忧,轻笑道:“这位姑娘对您很是忠心,看那架势像是随时要与我拼命似的!” 苏诺语转身给心云一抹安心的微笑,随即笑着说:“你多心了。” 掌柜看着苏诺语,好奇地问:“难道小姐不曾有过担忧?万一我是歹人,您该如何?” 原本心底的那丝担忧与不确定在掌柜这样的问话后,反倒是一颗心落回了肚子。她四两拨千斤地说:“若真如此,我便誓死拼命!何况,即便我死了,真正的默贤阁也不会轻纵了你,不是吗?” 掌柜听后仰天笑着,正巧走到门口,他推开门,说:“小姐,里面请!” 在屋内坐定后,掌柜方才将自己随身的牌子递给苏诺语,说:“为了证明我的身份,还是请小姐过目一下。” 苏诺语敏锐地发觉了两枚牌子的差异,疑惑地开口:“似乎不一样。” 掌柜应对如流:“不是出自一人之手,自然会有区别。小姐大可放心,默贤阁的标志没有人敢擅用。” 苏诺语点头,不再纠结于此。她看着掌柜,转了正题:“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来了,就开门见山,如有冒犯,还望多多包涵。”见掌柜颔首,苏诺语紧接着问,“听说默贤阁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掌柜摇摇头,说:“非也!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不义之财,分文不取!” 听他这么说,苏诺语更加放心,说:“我也不是是非不明之人。” “敢问小姐欲取何人性命?”掌柜也不多言,直接问道。 苏诺语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那人并非等闲之辈……” 掌柜记起嘱托,圆滑地接话:“既如此,我将小姐介绍给这枚牌子的主人,如何?想必您也是见识过他的身手的,您觉得比之您要对付的人,如何?” 苏诺语的脑海中迅速出现昨天街上那男子高深莫测的身手,想了想点头同意:“也好,那便麻烦你了!不知那位侠客现下何处?” 掌柜笑着说:“他也非等闲之辈,容我传话,小姐可暂回住处等候或是就住在这里等候。” “劳烦掌柜告知,我在朋来客栈恭候。”苏诺语起身道谢。 掌柜欣然答允:“如此,小姐慢去。”说着起身欲送苏诺语出去。 苏诺语脚下微顿,想起了一件要紧事还未谈妥,微觉尴尬,问道:“那价钱上……” 掌柜摇头,说:“价钱的事还是等他来后,你们慢慢谈吧!” 苏诺语听后点点头,离开。 大厅内,心云正坐立不安,眼睛一直警惕地盯着里间,随时准备冲上去营救。看着苏诺语走了出来,心云连忙跑过去,问:“小姐,您出来了?他没有为难您吧?”说话间,她已经仔细地将苏诺语上下打量了个遍。 “没事,一切都处理妥当。我们回去吧!”苏诺语淡然地说着。 心云这才放心下来,扶着苏诺语,主仆俩离去。 掌柜看着苏诺语走远,转身交代了小二两句,也随后离开。 就好像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苏诺语心情不错,同心云在街上买了一些胭脂水粉,方才往朋来客栈的方向走去。然而,未到门口,就看见朋来客栈外面围满了人,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苏诺语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好的感觉,她转身对心云说:“快些走!”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二十一章 客栈失火 朋来客栈内,老何一家子愁眉苦脸地站在那儿,同客人说着话,见苏诺语回来,老何连忙走过去。未待开口,苏诺语先关切问道:“老何,何嫂,出什么事了吗?” 老何点点头,指了指后厨的方向说:“今晨不知怎么的,厨房突然失火了。” “失火?”苏诺语听见这个词,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前不久家中的大火,脸色刹那变得惨白,整个人忍不住后退一步。心云扶住她,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苏诺语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转而看向老何:“店内的损失可严重?” 提到损失,老何更加焦心,何嫂插话说道:“后厨虽说失火,但是损失并不大,两三日间就能修缮。但是,当时大家都很慌乱,未免火势过大,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不想有贼人趁乱偷了几个客人的东西,这下子我们是有嘴也说不清啊!” 何嫂说话的间隙,方才同他们说话的客人走过来,不依不饶地说:“老何,今日这个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东西是在你店里丢的,你就必须要负责到底!” “就是,这火势来的突兀,指不定就是你们监守自盗!”另一个人也说得理直气壮。 苏诺语叹口气,她同情地看一眼老何,这个时候,的确是有理也难辨。除非抓住那贼人,否则老何夫妇是很难证明自己的清白的。 只是这个事,她不是当事人,也没有什么立场说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检查一下自己的东西。思及此,苏诺语转而吩咐心云:“你去检查一下我们的东西吧!” 老何陪着笑脸,解释道:“各位客官,我这个店已经开了有十余年,我老何敢拿身家性命,祖宗牌位起誓,我绝不会做这等昧良心的事!今日这事的的确确不是我做的啊!” “那我们不管,东西是在你店里丢的!你不能不管!”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说着,“人心隔肚皮,谁能证明你的清白!今日这事,要么你将贼人抓出来,要么你就负责赔我们的东西!否则,我们便衙门见!” 老何还欲说话,何嫂拉一下他的手,站出来说:“各位客官,我说个法子,你们看看可不可行。我们先去衙门报个案,最好能将贼人找到,若是实在找不到,我们再说赔偿的事情,行不行?” 那几个人互看一眼,问:“那照你们这么说,我们得等多久?我们来京城都是路过,哪有时间陪你们耗?” 正在这个时候,心云慌忙从房间中跑出来,嚷道:“小姐,不好了!我们的银票还有您的首饰全部都不见了!” “什么?”苏诺语不敢置信地看着心云。那些是她的全部家当,现而今孑然一身的她,在爹娘大仇得报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营生问题。这下该如何是好? 心云匆匆从二楼跑下来,抱着包袱,给苏诺语看:“您看,原本我们就放在这里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小姐,该怎么办啊!” 面对突如其来的损失,苏诺语只觉得晴天霹雳般,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 老何和何嫂面面相觑,没想到,损失竟然又多了!先前那几个人看着苏诺语,说:“掌柜的,你看看,我们毫无防备之心地在你这里住店,碰上这样的事,你不能不管吧!依我看,报不报官是你们的事,损失还是先赔给我们!等日后抓住了那贼人,叫他还钱给你们不就好了!” 老何面带苦涩,谁都知道衙门办事最不靠谱,若是到最后贼人没有抓住,这损失不就得自己担着?说起来,老何也不是逃避责任,只是这么多年来,儿子身体一直不好,长年累月要看大夫、抓药,这客栈的收入也就勉强够用。这次的事对于老何夫妇来说可谓是雪上加霜啊! 苏诺语没有说话,从心底来说,她是愿意相信老何夫妇的为人,只是身无分文也是个很实际的问题。她沉默不语,看着老何,等他给大家一个交代。 老何面带感激地看向苏诺语,她至少没有步步紧逼。苏诺语则别开目光,看向别处。她是可以做到不咄咄逼人,但是若是让她就此作罢,自然也是不行的。何况,她今日才同默贤阁的人商定好,等到别人找上门来,她拿什么给人家? 老何心中苦涩不已,拉着何嫂来到旁边小声商议。许久后,老何方才耷拉着脸,走过来,说:“大家不必着急,今日之事我会负责到底的!这样吧,我已经叫老婆子去官府报官了,请大家宽限了我两日!若是两日内,这个事没有结论,我一定先拿钱赔给大家!就两天!这两天的食宿费用全算我的,大家看怎么样?” 这几人听后,犹豫了片刻,纷纷点头,说:“掌柜的,就按您说的办!两天时间!” 老何微微松一口气,总算是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只能寄希望于衙门的人能在两天时间内将贼人抓捕归案,否则,他也只能认命了! 老何千恩万谢地朝大家鞠躬,那几人则故作大度地拍拍老何的肩膀,说:“掌柜啊,这也就是我们好说话,否则换了人,你就不会好过了!” “是啊,我们也不想太为难你,两天就两天吧!我们再等等!” 苏诺语冷眼瞧着那些人话里话外像是救世主的样子,心中升起一丝腻烦。老何走过来,小心地询问:“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苏诺语让心云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掏出来,点了点,方才对老何说:“就依你所言,但是这两天的费用还是算我的。老何,非常抱歉,发生这种事我自己也是有责任的,是我自己没有将钱财看管好,才便宜了贼人。” 老何欣慰地看她一眼,说:“小姐能说这样的话,便知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我已经将话说出口,这两天的费用就算是小店的。您能宽限我两日,我就已经很感恩!” 苏诺语脸上写着淡淡的坚定:“不必。即便没有发生今日的事,我也是要住宿的。再说了,付这点钱我还是没问题的。” 老何听了,方才不再坚持,只是再三表达了谢意。 苏诺语看着老何的背影,心底猛地升起一丝不忍。 就这功夫,何嫂已经带着衙门的人回来,来人正是昨日赵武的手下,算是和老何有过过节的。他简单听了听情况,便说:“好了,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耐心等着吧!”说完,转身准备离去。 老何微微变色,他显然也认出了这个官差,可这样的态度哪里是想破案,分明就是点卯应付而已。老何开口唤住那人,卑躬屈膝地说:“这位官爷,小的想问一下,两天之内能破案吗?” 官差转身,眼睛一瞪,吼道:“催什么催?衙门是你家开的?你说几天就几天?你以为你是谁?让你等着就等着!” 向来是民不与官斗,老何只得打着哈哈,陪着笑脸:“官爷别生气,小的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就好,耐心等着吧!”官差说完转身趾高气昂地离开。 老何见状,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照这个情形看来,别说两日了,就是十日二十日的,必定也是没有指望的!老何和何嫂对看一眼,心已经冰凉。 那几个原本已经答应老何的人,见状又开始躁动,官差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两日内破案是肯定没戏的!他们商议之后,那个四十出头的男子来到老何面前,说:“掌柜的,这个钱早晚都是要还的,干脆你还是现在给我们吧!拖个两日也没什么意义,是不是?” “小姐,他们这些人出尔反尔,太不仗义了!”心云有些义愤填膺地在苏诺语耳边轻声说道。昨日老何的援手令她念念不忘,在她看来,老何是个好人,这件事上她着实替老何抱屈! 心云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那中年男人听见,男人一听脸一沉,走到心云面前,不悦地指责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不仗义?你若是仗义,要不你替掌柜的补偿我们!” 心云被他一顿抢白,满脸通红,紧咬下唇,不知如何应对。 苏诺语轻笑一声,出言道:“你这是在心虚吗?她可有说错你们?你们之前一个个地做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来,表示自己的大度,然而在见到了官差的态度之后,你们也一百八十度转变,不是出尔反尔是什么?自古有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就应该掷地有声!” 苏诺语的一番话音量不大,却说得头头是道。男人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恼怒不已。 老何看着苏诺语主仆两人为他仗义执言,满心感动。刚准备说话,小二从后院急匆匆地赶来,边跑边说:“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狗子又昏过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二十二章 苏诺语出招 老何夫妇一听这话,再顾不上其他,连忙纷纷朝后院跑去。苏诺语同心云对看一眼,微微蹙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几个人见老何匆匆离去,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吵闹着要去让老何即刻补偿他们的损失。苏诺语气不过,起身快步来到他们身前,喝道:“站住!” 她一介女儿家,文文弱弱的样子,说出的话哪里有什么震慑力。大家推搡着她,准备往后院走。苏诺语眸中怒气一闪而过,手中的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之前那个男人的身上。 男人顿时一动不能动,满脸痛苦地看着苏诺语,怒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诺语淡然地来到他面前,冰冷的语气道:“没什么,不过是酸痛难忍一刻钟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她这副轻描淡写的态度将那几个人震慑住,不由地停下脚步,用充满警觉的目光看着她。生怕下一个被针扎得动弹不得的人就是自己。 苏诺语卸下冷漠,和善地说道:“我并不想为难大家,只是,方才小二口中的狗子,是老何的儿子,一直体弱多病。老何方才已经答应众位,两日后无论如何,会赔偿你们的损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希望你们可以遵守方才你们的诺言!”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之后,只得同意。他们都听得出来,这女子虽说一副商量的语气,其实无半分商量的余地。就这样被一个弱女子威胁,实在是有些让他们面子上过不去。然而,这女子看上去自信满满的样子,令人忍不住去猜测她的武艺高强! 苏诺语见他们纷纷点头答应,也不为难大家,回到她素日习惯的位置上,坐下来。 心云担心地开口:“小姐,我们现在几乎已经身无分文,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呢?” 提起这个实际的问题,苏诺语也是愁云满面。她的损失太大,即便老何倾家荡产也是赔不起的,更何况老何已是焦头烂额,她实在不忍心雪上加霜。到时候,能让老何给的,也不过是一点点银两,估计压根不够给默贤阁。这的确令苏诺语有些犯难。 “走一步看一步吧!”苏诺语无奈地说。 日后生存的办法倒不是没有,她可以开医馆,以她的医术,让自己过上不错的日子应该是不成问题。只是,在褚哲勋没有被杀、大仇没有得报之前,她不能贸然行此举。褚家和白家是世交,对她家的医术甚为了解,若是发现了她,只怕不等她出手,他已经取了她的性命。 所以,除非事情已经坏到极限,她不会轻易出此下策! 这一天下来,苏诺语觉得整个人疲倦至极,晚上早早就上床休息了。半睡半醒之间,隐隐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声感叹:“此乃命中注定的劫难……” “谁?”苏诺语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心云听到声音,连忙跑过来,问:“小姐,您怎么了?” 苏诺语警惕地看一眼四周,方才问:“方才有人在说话吗?” “并没有啊,小姐,您听到了什么吗?”心云摇摇头,一脸的茫然。 苏诺语再度警惕地看一眼四周,不大的屋子里除了心云,就是她。难道她是在做梦吗?可是,那声音听得那么清楚,就像是在她耳边说话一样! 苏诺语疲倦地揉揉太阳穴,缓缓躺了下去,微微闭上眼睛,这一次,却许久无法入睡。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一遍又一遍,说着“劫难”。 苏诺语复又睁开眼睛,那声音似乎又听不见,闭上眼睛,似乎就在耳边…… 如此反复,苏诺语有些害怕。她看向不远处的心云,安然坐在那儿整理东西,不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吗? 那声音……似乎也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曾经听过! 这样几经折腾,苏诺语一夜没有休息好,快到黎明时,方才沉沉睡去。然而,没有多久,就被楼下的喧闹声吵醒。苏诺语边洗漱,边打发心云下楼看看。 不一会儿,心云回来,忧心不已地说:“是狗子,似乎不大好。昨夜老何他们请了个大夫来,然而到现在,狗子的情形还是没有好转。何嫂这不又去请了个大夫来,只是这个大夫似乎有些名气,要价有些高。” 苏诺语听后眉头微蹙,她最看不上眼的就是行医之人,泯灭良知,漫天要价的行为!在她看来,既然有意行医,就要做好一世清贫的准备! 苏诺语走出了房门,站在二楼上,听着楼下的动静,无非就是那个大夫恬不知耻地夸赞着自己的医术多么高深,又恫吓何嫂狗子已经快要病入膏肓,再不治就是扁鹊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云云。 听到这样的话,哪还有为人爹娘的承受得了?何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拉扯着大夫的药箱,苦苦哀求:“王大夫,您行行好!快救救我的儿子!我把这客栈卖了,给您钱,行不行?只要您能治好我儿子的病,您就是要我的命,我都没有二话!” 那大夫在听到将客栈卖了的话之后,一改先前的态度,眼睛眯成一条缝,面露贪婪地说:“既然如此,不如这样吧,你将这客栈卖给我,如何?” 这话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一听就知道这大夫没安好心,然而,何嫂已经慌了手脚,乱了心神。她不迭地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只要您能救我儿子的命!这客栈就给您了!” 大夫看了眼身后的药童,低声吩咐了两句,药童转身出了客栈。大夫方才开口:“这样吧,我先去给病人诊治。你呢,就去准备这客栈的房契地契吧!” 何嫂没有料到这么快,迟疑了片刻,小声问:“大夫,能不能缓两天?我们若是没有了这客栈,就得露宿街头。好歹,您等我儿子的病好了,我们便带他回乡下去。” 大夫脸一沉,继续恫吓道:“缓两天?也行,那我也缓两天再来吧!”说完,转身做出要走的架势,摇摇头,可惜地说,“只是,两天后,不知道你儿子是不是还活着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何,从地上站起来,一拍大腿,狠狠心道:“行,我马上去取房契地契,您先给我儿子诊治!” 大夫转过身来,一脸算计地笑道:“一言为定!” 苏诺语在楼上看到这一幕,恨不能一针将那大夫扎死!无论如何,她不能看到老何他们被这个江湖郎中将客栈骗了去! 打定主意的苏诺语缓缓开口:“慢着!”随即,优雅地走下楼,来到老何面前,说,“老何,我也学过几天医术,要不我先给狗子看看吧!” 老何夫妇迟疑地互看了一眼,倒不是他们信不过苏小姐,实在是人命关天,容不得半点闪失!那王大夫见半路杀了个程咬金,一脸的不悦,说:“何掌柜,你既然已有高明,那我便走了!这小丫头年纪轻轻,能有什么医术?哼!” 老何上前一把拉住王大夫的手臂,歉然地看着苏诺语说:“小姐,不是我信不过您,只是关乎到狗子的生命,我不能冒险。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苏诺语面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并没有丁点的不悦。心云此时插话道:“何掌柜,你要相信我们小姐,我们小姐现在吃的汤药就是她自己开的药方。我当时拿去抓药的时候,那药铺的掌柜都说是良方呢!” 老何和何嫂这下有些拿不定主意,其实他们也知道这个王大夫就是冲着这客栈来的,但是只要他能治好狗子的病,这客栈给他又如何呢?客栈没了还可以再开,狗子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就是死的心都有了! 苏诺语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形,一般而言,在大家心中,医术高明的医者都应该是如面前这个王大夫一样,年逾四十,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所以,老何夫妇有这个反应,再正常不过了。 苏诺语看向脸上带着点愠怒的王大夫,礼貌地询问:“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看看谁能先看出何掌柜儿子的病因。如何?” 王大夫不屑一顾地看着苏诺语,上下打量了苏诺语一番,心中暗道: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罢了!即便懂那么丁点的皮毛,也成不了大气候!便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来,勉为其难地答应:“你既这样说,老夫若是不允,岂不是堕了自己的名声?只是,同你这小丫头片子比试,即便赢了,老夫也面上无光啊!” 苏诺语谦逊地微微颔首:“如此,小女子就先行谢过了!” 老何夫妇眼见事情转成这样,皆有些莫名其妙。想着狗子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心急的老何刚想要上前阻止,便被一旁的心云拦住,心云宽慰道:“何掌柜放心,我们小姐很厉害的!” 老何夫妇对视一眼,事已至此,似乎也由不得他们反对,只得随王大夫和苏诺语一起往后院走去。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二十三章 保住客栈 老何在后院单独辟了一间小屋给狗子,那屋子常年都有阳光照耀,特别适合养病。 这是苏诺语第一次走进这个小屋,不大的屋子,却给人以干净与温暖。简单的陈设,温馨的感觉,有印象中娘亲的味道。苏诺语看着何嫂一进屋,便去到狗子的床边,细心地为他擦拭额角薄薄的汗意,轻手轻脚地为他掖一下被角,抬头看了看,倾身扯一下窗帘,方才折返回来。 苏诺语的唇角漾起一抹淡淡的温暖的笑,多么细心且温柔的母亲,像极了她的娘!小时候,每当玩累了的时候,她总是赖在娘的身上,说什么也不愿离开。娘的身上总是令人安心,不多时,她便会甜甜地进入梦乡。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床上,然而一睁眼就能看见笑得慈爱的娘…… 苏诺语看着何嫂那做得熟稔的动作,不禁想着,自己的娘大概也是这样的吧!会在她入睡之后,帮她掖一下被角,或是在她耳边叮咛几句爱语,或是温柔地亲亲她的脸蛋…… 然而,那个下午,那场大火,将一切都毁了! 苏诺语的瞳孔猛地收缩,雪亮的恨意一闪而过,快的叫人看不出来!褚哲勋这个名字仿佛一把利刃般,自她心头划过!她忍不住瑟缩一下:好痛! “小姐,小姐。”心云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她抬起头来,看着所有人都盯着她,而王大夫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一顾。 她想要冲他们笑一下,然而,却发现笑意难以到达眼底。索性收回了唇角,平静地问:“王大夫,为了公平,我们各自将病情写于纸上,如何?” 王大夫看她那副样子,不可一世地说:“当然可以。你想怎样,老夫都奉陪到底!” 心云听见后,连忙转身去准备了纸笔,递与他们二人。王大夫接过纸,便随手放在一边,先苏诺语一步,来到床前,开始诊断。心云见状不免有些着急,众所周知,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王大夫已然占了先机,小姐该如何相争? 王大夫那略微臃肿的身体将床头遮了个严严实实,他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小丫头片子,老夫从医二十余年,难道还会不如你? 而苏诺语则不慌不忙地站在王大夫的身后,仔细地看着狗子的睡颜:极不安稳,偶尔会眉头紧锁,呼吸频促,痛苦难忍的样子。苏诺语俯下身子,再度看了半晌,起身,来到一旁的桌子上,挥笔写下几个字,优雅地吹干多余的墨迹。 老何不敢置信地看着苏诺语,问道:“小姐,您已经知道狗子是怎么回事了?”这样看几眼就能诊断出来吗?太不可思议了吧! 坐在那儿的王大夫冷哼一声,嗤之以鼻地说:“故弄玄虚!”说罢,也起身说道,“何掌柜,老夫已然知道他是什么病!”事实上,昨日来的那个大夫已经和他通过气,他方才也进来大致看过,只是还有些拿不准,他尚需把下脉确诊而已。他自信自己的速度已经很快,这小丫头不可能光凭眼睛就知道病情的! 苏诺语云淡风轻地看着王大夫,恭而有礼地说:“我已经写好,为节约时间,王大夫不妨直接说吧!” 王大夫傲慢地转过身去,对着老何夫妇,说:“你们儿子得的病叫心淤!这种病严重时是会死人的!你们看看他的症状……这些都是典型的心淤!” 听他说得严重,老何夫妇更是慌了手脚,纷纷恳求王大夫无论如何要救狗子一命。苏诺语站在他们身后,一脸平静。 王大夫满意地看着老何夫妇如今俯首帖耳的样子,他得意地说:“你们放心,这病的治疗老夫自有良方,只要你们答应老夫的条件,你们儿子是不会太大问题的。” 事到如今,老何夫妇哪里还会讨价还价?乖乖地点头:“多谢您了,王大夫。您要是能彻底治好狗子的病,您要什么都没问题!” 这边的事已经圆满地讨论完,王大夫瞥一眼一旁的苏诺语,轻蔑说道:“小丫头,你还太嫩了!咱们这行太过高深,你还需多多学习才行!不要看过两天医书,就自以为……” 王大夫的话尚未说完,就被苏诺语打开的宣纸上赫然呈现的“心淤”二字给成功堵上了嘴。老何夫妇的目光在触及“心淤”二字时,则是满脸的讶异与惊喜。没想到这苏小姐还真有一套! 王大夫不敢置信地看着苏诺语,指着她说:“你这必定是作弊!这必定是老夫说出答案之后,你才写上的!方才老夫同何掌柜皆在用心讨论病情,你必是钻了这个空子!”说得言之凿凿,就好像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 苏诺语不怒不恼地看着他,倒是心云忍不住站出来辩驳:“王大夫,你不要含血喷人!我家小姐才不屑行此下作之举!” “哼,输赢之下,谁能担保!”王大夫下颌微扬,一副早已认定苏诺语为人的样子。 苏诺语看着王大夫,温柔笑道:“王大夫,莫要以己度人!” “你什么意思?”王大夫听出苏诺语的讽刺,声音略高。 苏诺语看一眼床上的狗子,率先出了房门,王大夫紧随其后。院子里,苏诺语看着他,语调轻松:“没什么意思。只是一场比赛而已,王大夫已经年逾四十,不会连承受失败的勇气都没有吧?” 心云扶着何嫂,在她耳边低声说:“何嫂,你放心,我家小姐的医术在那大夫之上!一定会治好狗子的病的!” 何嫂点点头,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苏小姐的医术的确是远胜王大夫!她用满怀希望的目光看着苏诺语,这位美丽的小姐,必定是他们家的福星啊! 正在这个时候,王大夫的药童回来了,尚不知情的他,兴高采烈地问:“师傅,我回来了!那个房契地契在何处?” 王大夫狠狠瞪一眼药童,这个时候还提什么房契地契!这不是徒惹话柄嘛! 果然,苏诺语嘲讽地说:“王大夫,我不知道你师从何人。但是,无论如何,还请你以后切记,不要提及你师傅的名字,你今日的所作所为着实令师门羞辱!为医者,你非但没有父母心,还以此为名,霸占人家宅子!你这样的人,别说医术平平,即便是医道圣手,也不过是个没有良心、没有良知的人罢了!” “你……你……”王大夫被苏诺语这一番极厉害的话说得不知如何应对。一张脸被气得通红,青筋爆出,手指发着颤,指着苏诺语。 苏诺语无意再跟他多费口舌,看着他身边的药童,劝诫道:“你还年幼,我劝你一句,跟着这样的师傅只能学到鸡鸣狗盗之事。若真想悬壶济世,一定要找个有医术更有医品的师傅!” 小药童想要点头,然而却发现师傅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吓得连忙低下头去,一声不吭。气急败坏的王大夫临走时不忘撂下狠话:“你们就相信这个小丫头片子吧!迟早送了你们儿子的命!哼!”说罢,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开。 老何看着苏诺语,不知该如何感谢她,今日这事若不是她,自己这经营数年的客栈岂不是就被那王大夫给骗了去!老何深深地鞠一躬,说道:“多谢小姐仗义相助!” 苏诺语扶起他,不在意地说:“无妨,我们进去吧!我再仔细地为狗子诊治一下。” “好好好。”老何忙不迭地说道,“您里面请。” 苏诺语坐在狗子的床边,素白手指轻轻搭在狗子的脉搏之上,须臾功夫,她起身笑着说:“狗子的这个心淤之症是娘胎里带来的。换句话说,是先天性的。这个病在小的时候更容易医治,然而一直没能得到根治,所以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才会表现得病情越来越重。若是长此以往,的确是有猝死的可能。” 听她这么说,何嫂只觉得眼前一花,几乎就要倒下去。老何连忙扶住她,愁眉苦脸地说:“那依小姐之见,该如何是好?” 苏诺语淡然地说:“没有关系,我有法子治好他。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无论什么条件,只要能治好狗子,就是您要我们的命,我们也没有二话!”老何激动地说。 苏诺语扑哧笑出声来:“我要你们的命做什么?” 何嫂迟疑地问:“小姐,需要多少银子?您也知道,昨日的事,我们正犯难在。实在不行,我们就将这客栈卖了,给您钱吧!但是,我们也只有这一间客栈可卖。” 苏诺语无奈至极,她佯装生气,板起一张脸,不悦地说:“在你们看来,我同方才那王大夫是一路人,是不是?都是冲着你们这客栈来的!既如此,你们另请高明吧!”说完,她转身欲走。 她故意这样说,是想让他们以后休要再提什么客栈啊,银子啊。听他们反复提及这些,不难猜测,这么多年来,大概他们遇到过太多心术不正的大夫!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二十四章 纳闷的夜离 “小姐!”老何夫妇连忙唤住她,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您别生气!” 苏诺语回身过来,面上依旧挂着薄怒,问:“那是什么意思?” 老何挠挠头,羞愧地开口:“小姐,我们真不是那个意思。我们知道您是好人,和那个王大夫绝不是一样的。但是,看病哪有不需要钱的呢!再说了,您的损失,我们都还没赔,哪好意思请您给狗子看病啊!” 苏诺语卸下薄怒的面具,换上她平日和善的笑,柔声道:“我的医术是像我爹学的,一开始,我爹就叫我答应他,日后但凡是救治病人,必得以病人为重!否则,他便不认我这个女儿!所以,这个是我自幼就立于心中的信念。” 何嫂感动莫名,记起她方才所说的要求,好奇地问:“那您说的要求,是什么意思?” 苏诺语摇摇头,神秘地说:“在我为狗子医治期间,他必须听我安排!尤其你们,不能因为心疼他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就干涉我的治疗!” 老何一听是这样简单的要求,满口答应下来:“这个没有问题!”略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那这费用……” 苏诺语偏头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和心云在这京城中也没有家,以后这朋来客栈就为我们留一间屋子,让我们免费入住可行?” 没有想到她的要求竟是如此低,老何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这朋来客栈还是我老何的,就保证有一间屋子是为您留的!” 苏诺语笑着点头,说:“如此甚好!” 轻松愉快地达成协议,苏诺语回到狗子的屋内,吩咐何嫂:“可有薄荷脑油?” 何嫂连忙取来,不明所以地递给苏诺语。苏诺语接过来,将小瓶子拧开,放在狗子的鼻子下面,一会儿工夫就见狗子打着喷嚏醒过来。看见何嫂,狗子虚弱地唤:“娘!” 何嫂见状,一把抓住狗子的手,担忧地说:“狗子,你终于醒了!告诉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娘为你请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她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狗子看着苏诺语,这个小姐,他知道。已经在他们客栈住了好些日子了,原来竟是一名大夫!狗子有礼貌地冲苏诺语点头:“谢谢大夫!” 苏诺语起身,对何嫂说:“这会先叫他好好休息。等到午饭后,带他来找我!” 另一边,逍遥谷内,石海对夜离说:“公子,何亮来了!” 夜离专心于书法,并未抬头,吩咐道:“让他进来。” “是。”石海转身离去。 “石海,公子真是料事如神啊!你昨天才跟我说的,今天那姑娘就找上门来了。”何亮走在石海的身边,不无崇拜地说道。原来何亮就是那宝来客栈的掌柜。 提到公子,石海与有荣焉地说道:“那是!咱们公子是谁?能不料事如神?”说着,石海四处看了眼,小声问道,“那姑娘长得如何?” 何亮想了想,诚实地摇摇头:“一般般。反正是配不上公子!” 石海一听这话,顺手在何亮的肩膀处狠狠一砸:“谁说她要配公子了?这话若是叫公子听了去,你是知道公子脾气的!” 何亮立马闭嘴,委屈地瞪一眼石海,谁叫他问得一脸暧昧,竟然误导他! 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石海轻轻叩了一下门,随后示意何亮可以进去了。何亮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心底还是有些小激动,毕竟,如夜离公子的身份,不是等闲之人可以想见就见的。一般来说,他们这些人,有什么事都是由石海和冰雁或是旁的人在通知,很少有机会能见到二位公子。 站在夜离的面前,不知为何,心底充满了紧张。夜离习字完毕,将笔随意放在笔架上,抬头看向何亮,见他身体僵硬,像是一块石板似的。夜离指了指侧面的椅子,何亮更是连连摇头。 夜离好笑地问:“何亮,我有那么凶神恶煞吗?” 何亮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已经做好了随时回答的准备,不想他说了这么句话,一直绷着的何亮下意识地点头,随即又飞快摇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夜离叹口气,他就不明白了,为何他一直温文尔雅,却总是令人这般忌惮呢?他来到何亮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放轻松!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你绷这么紧做什么?走吧,出去走走。” “是。”何亮随着夜离转身,往外走去。经过石海身边,夜离示意他不必跟着。石海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的背影,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是哪儿有问题。看了许久之后,直到早已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石海猛地一拍大腿,笑得差点坐到地上。 走了许久之后,夜离停下脚步,身后的何亮一时不察,差点就撞了上来。夜离笑着问:“何亮,你走路一直都是同手同脚吗?” 何亮怔了许久,方才恍然,怪说不得自己走这一路都觉得累呢!他窘迫地垂着头,没有说话。 夜离随意地席地而坐,问了许多组织的事,何亮都回答得很好,慢慢地气氛也变得自然不少。夜离方才问:“你今日来找我,是因为有人去了宝来客栈?” “是!昨日一位姑娘带着丫鬟找到我,说是要杀一个人……”何亮简单地转述了同苏诺语的对话,顺带解释道,“公子,本该昨日来的,但是昨日下午有商量好的事要做,故而推迟到了这会儿。” 夜离摆摆手:“我知道。小事而已,无妨。” 何亮试探地问:“公子,您是否主动去寻?还是我将人带来?” “这个事还是我亲自出面吧。”夜离说道,“我在这儿坐一会儿,你离开的时候,叫石头过来一趟。” “是。”何亮恭敬地应道。 何亮离开后,夜离的脸上方才露出一丝沉思来。早在白府出事,而他发现白霜月并未死的时候,就知道,以霜月的性子,必定是要为爹娘报仇的!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霜月是不是知道世间有个叫默贤阁的组织。于是,他便派人悄悄放出风声,后来更是亲自去寻她。 原本,按着夜离的计划,事情不会这样顺利。只是那天正巧遇上那个小混混公然为难霜月,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他知道霜月必定会找上门来! 夜离的唇角上扬,勾起一抹暖意的笑:霜月,我知道你心有所属,但是既然一切已经重新开始,我又有了近水楼台的机会。希望,这一次,你不会再忽略我的存在。就让我代替那个人,好好照顾你!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许你! 若是……这一次我依旧无法收获你的心,那么,我会将你送到那个人的身边去,让他照顾你一生一世! 思及此,夜离的唇角僵住,心隐隐揪着,一阵阵传来痛意…… “公子!”石海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 夜离回身看着他,一记眼神递过去,石海了然地坐在他下首处,嬉皮笑脸地问:“公子,想着就要见到她,是不是心情特别好?” 夜离瞥他一眼,众多兄弟中,夜尘自不必说,敢这样和他说话的唯有石头。想起方才何亮的小心翼翼,夜离问:“石头,我在兄弟们面前是不是表现得高高在上,疏离而不易亲近?” “没有啊!”石海摇摇头,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夜离接着问:“那我是不是长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石海震惊地看着他,一副从不认识的样子,着实不明白公子怎么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公子,难道您被脏东西附身了?” “滚!”夜离笑骂道,“你小子是最近太过清闲,是不是?” “那您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石海毫不畏惧地问着。 夜离说起方才何亮的反应,石海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我也是看了半天才看出来,他在您面前竟然紧张到同手同脚!说起去,还不得叫人笑死!” 夜离看着石海欢快的样子,很想一顿拳头招呼上去。 待得石海笑够了,方才正色说道:“公子,大家对您的情感不是畏惧,而是敬重!无论是何亮也好,还是谁也好,我们是打心底里的敬重您!” “敬重?”夜离玩味着这两个字,说道,“所以说他们的态度都是敬重!”看着石海点头,肯定说道,“那么,石头,你对我大概是半分尊重也没有的。” 石海的笑容瞬间石化,他耷拉着一张脸,再三保证:“公子,这里面就属我跟您的时间最长!您冤枉谁也不能冤枉我啊!我都对您可是尊敬有加,崇拜有加,敬爱有加……” 夜离故作严肃地看着石海苦兮兮保证的样子,很是享受。这小子,就如他所说,是跟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太长,所以每每都是嬉皮笑脸惯了。 当然,夜离也不愿意石头有任何转变。等到石海词穷,夜离方才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多言。石海松口气,夸张地拍着胸口,一副庆幸的样子。其实,石海也清楚,公子不过是说笑而已。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二十五章 再见夜离 晌午过后,阳光微醺,暖暖地照着苏诺语的房间,原本是斜斜倚着窗边的她在那样暖人的阳光下,微微起了困倦之意。随意将手中的一卷书放置在床边,苏诺语决定小憩片刻。 自从重生以来,她便不断地在调补身子,按说以她的能力,再怎么破败的病体也该有所好转才是。然而,数服汤药下肚,这身体却始终易倦怠,易乏力。苏诺语开始怀疑,难道真的是医者不自医? 躺在床上,脑子里胡乱想着些许有的没的,困意渐深,不多时便睡了过去。临睡前,她还不忘提醒自己,之前约好了要给狗子看病的。饶是如此,等她一觉醒来,才发现何嫂已经领着狗子候了多时。 苏诺语简单地打整了一下,便下了楼,忍不住埋怨心云:“怎么也不叫醒我?白白叫何嫂等了这么久!” 心云委屈地为自己分辨:“我本来是说要叫您的,只是何嫂拦着,说是无论如何也不叫扰了您的午睡。”当然,就心云的私心来说,也是不愿打扰苏诺语的。 何嫂也连连帮着心云说话:“小姐莫要怪罪心云,您这么辛苦,怎么好还打扰您!再说了狗子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差这一时三刻的。” 苏诺语摇摇头,面带严肃:“话不是这样说,在医者面前,没有什么比病人更重要的事。我既然承诺了要治好狗子的病,就一定要负责到底的。 这大概是狗子寻医问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见这么暖心的话,何嫂说:“小姐,有您这句话,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这是咱们老何家上辈子积德啊,才能遇到您这样好的大夫!” 面对这样的盛赞,苏诺语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她连忙岔开了话题:“狗子,你年龄也不小了,跟我详细说说每次发病时的感觉吧!” 狗子点点头,仔细地给苏诺语将起这么多年来,每次的感觉,最后总结道:“小的时候,每次发病觉得要好过一些。这几年更加难受。” 苏诺语点头:“是,这个病是胎里带来的弱症,随着年龄的增长的确是会更加严重些。” 狗子用满怀希望的眼神看着苏诺语:“小姐,您真的能治好我的病吗?”狗子也已经十一二岁了,再有几年就到了该娶妻的年岁。可就他这身子骨,哪里会有好人家的女儿要嫁过来呢? 苏诺语笑着说:“是。只要你听我的,我能治好你的病!” 狗子一听这话,点头如捣蒜:“听!听!只要能治好我的病,您说什么我都听!”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大夫说能治好他的病。 苏诺语吩咐心云取来纸笔,沉吟片刻,飞快在纸上唰唰画着。一会儿功夫后,她将纸递给狗子,说:“你这病需要一些很特别的药材,我都已经将那药的外形给你画了下来,你看看。” 狗子和何嫂看着那纸上的图案,对视一眼后,不明所以地看着苏诺语。何嫂问:“小姐,这些药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药铺里就有。”苏诺语纸上画的药不少都是狗子这些年来用过的,何嫂看着眼熟得很。 苏诺语摇摇头,神秘地说:“不,我画的这些味药材,都是药铺里买不到的!” “啊?”何嫂有些闹不明白。 苏诺语看着他们脸上的疑惑,吩咐道:“狗子,你仔细记清楚它们的形状样子,千万不能出错。” 狗子仔细看了看,点头道:“行,我一定会记下来的!” “你记着,这些药在出了城往西的树林山坡上都是能找到的。这三味药,一定要每日日出前采摘回来,且上面带着露水的才有用。你连续去七日,每日回来后将新鲜的草药放置在干净的土瓮里,晒干。这两味药,一定要在每日落日前采摘回来,也是七日,回来后同样放置在干净的土瓮里,阴干。”苏诺语耐心地解释着。 狗子边听边简单地记录着,过了会,抬起头问:“只要七日吗?” “七日为一个疗程。我会在每次之前,给你施以针灸治疗。只要一直坚持,三五个疗程必定会有明显好转!”苏诺语肯定地说道。 “那药呢?该怎么处理?”狗子问。 苏诺语回答道:“在我每次给你针灸前,你将七日所采摘的药给我,至于煎服这块,我叫心云去做就好。” 何嫂听她说完后,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苏诺语笑着点头:“是,这样就足矣。” “那这个好办,每日我和老何交替着去将草药采摘回来!”何嫂高兴地看着狗子说,“狗子,在你病好之前,还是要多多休息的!” “这可不行!”苏诺语连忙制止,“我方才忘了补充,这个药,一定要是狗子亲自采摘回来,亲自处理的,才能治病!” 何嫂面露疑色:“狗子亲自去摘?一天两次?” 苏诺语含笑点头。 何嫂迟疑了片刻,觉得有必要给苏诺语解释一下:“您有所不知啊,狗子在很小的时候,就一个大夫千叮咛万嘱咐地跟我们说,狗子的病,必须要尽可能多的卧床静养,才能好转。这些年来,但凡他稍微劳累一点,就会胸闷气喘,呼吸困难。” 苏诺语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们,说:“何嫂,你若是相信我,就按我说的做。若是不然,就当我之前的话没有说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生气。”何嫂见苏诺语说话的语气转硬,连忙道歉。 “我没有生气。”苏诺语淡然开口,“只是想让你们知道,若是你们信不过我,那么便不需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狗子的病的确不容耽误,你们另请高明就是。” 何嫂讪讪地笑着,连连保证:“我们当然信得过您!您放心,一定会按您说的做!” 苏诺语起身,想了想补充道:“你们若是不放心,便跟在他身边,刚开始可以走慢一点,不着急。每天早点出发,切记一定要按着我说的时间来。只是,无论如何,不能取而代之。” “是,我们知道了!”何嫂再三保证道。 转眼到了老何承诺的两日期限,如众人所想,衙门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老何只得遵照承诺,一一赔偿给了客人。苏诺语看着老何囊中羞涩的样子,实在也是不忍开口说出自己的损失。她损失的银两首饰,只怕老何几辈子也是还不上的。 苏诺语最终还是没忍心问老何要钱,然而她越是如此,老何心中越是过意不去,便按着给那些人的,也照例赔偿了苏诺语。 翌日清晨,夜离如约来到朋来客栈。 老何见是夜离,心底一阵激动,连忙凑上去主动攀谈。夜离生性疏离,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只是那日他看着老何仗义执言,心中对他有不错的印象。而老何自从知道夜离是来找苏诺语的,便大加夸赞了苏诺语一番。 夜离含笑听着,从老何的话中,可以得知苏诺语和他们夫妇的感情不错。而听到有人如此赞美苏诺语,夜离在心底不由地再度提升一丝对老何的印象。难得的,夜离在面对老何的时候,话渐渐多了起来。 心云在看到夜离的时候,心中咯噔一声,充满防备地跟苏诺语说:“小姐,那日的那位大侠又来了!而且指名要见您!” 苏诺语心中一喜,默贤阁的人做事果然有效率!然而看着心云脸上的防备,苏诺语挑眉看她:“心云,你似乎很不喜欢那个人!” 心云嘴角一垮,说:“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我总觉得他对您有所企图!” “你想多了。他就是那日我们去宝来客栈,我要见的人!”苏诺语解释道。 心云点点头,指了指楼下:“那我扶您下去吧!” 在心云的搀扶下,苏诺语优雅地走下楼。像是吸铁石一般,夜离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苏诺语的方向。苏诺语有礼貌地冲他微笑点头:“大侠!” 待得苏诺语走近,夜离不经意地垂头,再抬头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淡淡地看向苏诺语,守着礼节,说:“小姐如此称呼,在下实在不敢当。我听客栈掌柜说,小姐有事找在下?” “是。”苏诺语点点头。 夜离四处看了下,说:“这里人多嘴杂,不宜谈事。” 苏诺语明白他的意思,问道:“大侠有什么好的建议?” 夜离略微沉吟,笑着说:“我倒是有个去处,只是不知道小姐敢不敢前往?” 未待苏诺语开口,心云扯扯她的衣袖,眼神里充满了防备。苏诺语摇摇头,示意心云不必担心。老何也说:“心云姑娘,你不必担心,这位大侠一看就是光明磊落之人!” 心云懊恼地闭上嘴,忍不住在心底埋怨老何,不知是被这大侠下了什么药,老何一个劲地说着他的好话! 苏诺语轻轻抚上心云的肩膀,说:“好丫头,你随我一起去,真要有什么事,你就好保护我!” 心云点头,立刻扶住苏诺语的手臂,一脸警惕地看着夜离。 夜离轻笑一声,谦谦君子般,说道:“小姐,请!”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二十六章 百香园 出了客栈,夜离与苏诺语二人并肩而行,心云稍稍落后于苏诺语,走在二人身后。从第一次见面起,心云便将夜离视作是危险人物,时刻警惕夜离会将苏诺语吸引住。 一直虎视眈眈的心云顾不上街上热闹的叫卖声、吆喝声,专心致志地紧盯二人的背影。然而,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心云心底竟然缓缓浮现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珠联璧合…… 浑身一个激灵,心云用力地甩了甩脑袋,不住地警告自己:打住!不许再往下想!小姐可是尊贵无比的皇后,怎能是等闲人物可以随意匹配的?普天之下,除了九五至尊的皇上外,任何男子都是配不上小姐的!怎么可以有这样离谱的想法呢! “心云,你怎么不走了?”苏诺语察觉到身后没有人,便停下脚步,结果就看见心云站在原地,摇头晃脑,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啊?”心云这才发现小姐她们已经走到很前面,又折返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嘴里嗫嚅道,“没什么。” 苏诺语没有多想,嘱咐道:“街上人多,别等会儿跟丢了。” 夜离则建议着:“心云姑娘,要不你回客栈去等,我与小姐商谈事情后,会将小姐完好送回的。” “那不行!那不行!”心云一听连连摇头,再三保证,“小姐,我不会再走神了!让我跟着您吧!” 苏诺语点点头,转身继续朝前走。 心云则冲着夜离的背影吐吐舌头,心中想着:哼!就知道你对小姐心怀不轨!所以才总想着要将我支开!我才不会上当呢,你别想同小姐单独相处! 夜离一路上话不多,苏诺语自然也不会主动攀谈,倒是安静得很。跟着夜离,苏诺语也没有注意路线,等到夜离在她耳边低声说:“就是这儿了。” 苏诺语四处打量了下,夜离所谓的去处竟然是“百香园”! 听名字,俗气得很,然而,只有真正进去过的人才知道这个名字是写实。百香园里,一年四季百花争艳,即便在隆冬之际,也有许多娇艳的花儿被精心培育出来,真真是百种花香! 夜离看着苏诺语微微有些吃惊的样子,问:“怎么?不满意这里?” “没有,大侠请吧!”苏诺语摇摇头。 这里曾经她随爹娘来过两次,每次离开她都恋恋不舍,里面的确是景致如画。在当时的自己心中,大概就是皇宫中的御花园也不过如此。当然,御花园她并不曾去过,这次重生在皇宫内,也没有心情去逛逛御花园。因此,在苏诺语心中,最好的景致还是在这百香园里。 夜离伸出左手示意苏诺语先走,随后也大步往里面走去。 见他们进来,马上就有热情的小二迎上来。百香园中负责接待指引的小二,是清一色的漂亮姑娘,穿戴比照着江南女子,婉约清丽。 “这位公子,小姐,里面请。我叫梦儿,今日由我为你们服务。”梦儿说话间面上始终挂着淡然的微笑,目光干净。 除了心云微微咂舌外,夜离和苏诺语都表现得云淡风轻。苏诺语只是微微点头致意,并不多话。而夜离粗略看了看四周,对梦儿说:“这个时辰,梅园应该没有人吧?” “是。”梦儿点头。 夜离豪爽地说:“既然如此,便将整个梅园包下来。今日在我离开之前,不必再迎客人。” 梦儿点头:“好的,您请稍后,我马上去安排。” 苏诺语看一眼夜离,问:“我们不过谈点事情,不必如此铺张吧?”天知道,要将整个梅园包下来,那可不是个小数目。不过,能去梅园赏景,苏诺语想想便觉得开心。她自幼爱梅,来过的那两次,都是选在了梅园。即便不是隆冬腊月,梅园中也是景致宜人,不少与梅相关的饰物,都做的栩栩如生。 夜离语气淡定:“我们等会谈的事情,不宜为外人探听。所以,还是包下来比较合适。” 苏诺语没有说话,她这算是客随主便。只是,眼前这位大侠出手如此阔绰,可以想象他的收费必定不菲,而自己现在是囊中羞涩,只怕届时她会被他的狮子大开口给吓住!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哪怕最后没有达成协议,至少她又可以去梅园里坐坐,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样一想,苏诺语便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已经安排妥当,随我来吧。”梦儿走过来,引领他们往梅园的方向走去。 夜离见苏诺语也是轻车熟路的样子,问:“看样子,小姐曾经来过?” “是,随爹娘来过。”苏诺语点头,“这里很美。” 夜离笑道:“哦?看来歪打正着,恰合小姐心意。” 到了梅园,恰如这个名字,里面种满了各色梅花,只是如今还未到隆冬之际,所以枝干尚且光着。然而那些枝干被修剪的宛如虬龙,倒也别有一番滋味。除此之外,假山上、亭榭外皆植上爬藤观叶植物。所有的石桌石椅皆是一色雪白,每一处门槛都有层层轻纱,偶尔一阵微风拂过,白纱被吹得如梦似幻。 心云一路走来,不禁感叹连连:这里竟然比宫中的御花园还要美丽! 然而,还未等他们开始谈事,外面一阵喧闹声传来。梦儿脸色微变,声音略微带了些紧张:“公子,小姐,外面来了个富家少爷,点名要在这梅园中用餐。不知您是否可以通融?” 夜离循着吵闹声望出去,微微蹙眉,又是如那薛立一样的货色。仗着家中老子有些钱财,便整日得胡作非为,任意妄为!夜离摇摇头,坚持道:“我记得这百香园的规矩向来是讲究个先后顺序,任何人不得例外。” “是。”梦儿点头,“可是那人叫嚣着不肯走,说是要将这儿给砸了!” 像是在印证着梦儿的话,外面传来男子的叫嚷声:“爷说得话你们听不懂是不是?除非是皇上亲临,否则今儿无论是谁,爷非得在这梅园中用餐不可!” 梦儿犯难地看着夜离,面前这位公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应该不会和外面那无赖一般见识。 苏诺语的眉头也拧紧,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碰上这些破皮无赖?她看着梦儿说:“既然这里早已立下规矩,便不可轻易破了这规矩,否则日后还如何规范客人?” 梦儿点点头,说:“那我去请我们掌柜出来,打扰二位,梦儿在此给您道歉。”说罢,她福了福,转身走了出去。 梦儿离去没有多久,掌柜的便出来了。三十五六的年岁,看上去一脸严肃,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他顺着梦儿手指的方向看见了夜离和苏诺语,朝着他们微微颔首,便听得他的声音传来:“将这几个闹事的人给我请出去!” 苏诺语目光中有一抹惊讶闪过,这掌柜的处事手段还真是简单明了啊!完全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说是请出去,其实就是将人给拖了出去。 “你们给爷等着!你们这群没眼色的东西,竟然连爷都不认识!你们小心着!……”被拖出去的男子觉得面上无光,不忘撂下狠话。 掌柜听后冷笑一声,说道:“我百香园有我百香园的规矩!谁也不能坏了这规矩!”心里暗想:更何况你这没眼色的东西得罪的竟然是我的东家! 随即,掌柜向他们走过来,略微一拱手,对夜离说:“这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几个纨绔子弟,打扰了二位的雅兴。这样吧,今日您的所有花费都算在我头上,如何?” 夜离抬手制止,道:“不必。只是这样的事,应该杜绝!掌柜的,下不为例啊!” “是。公子教训得是。”掌柜抬手抹一下额头渗出的汗水,点头道。 待掌柜离开后,苏诺语忍不住问:“大侠,……” “若是小姐不介意,也可以叫我公子。这大侠大侠的,听来实在别扭。”夜离打断她的话。 苏诺语从善如流:“公子,这若是换了常人,在听到掌柜开出的条件后,必定会二话不说便答应。怎么您却拒绝了?” 夜离淡淡地说:“都是小本生意,也不容易。” 苏诺语瞠目结舌地看着夜离:这偌大的百香园日进斗金,在夜离看来竟然是小本生意?她开始觉得自己的报仇计划估计要泡汤了! 然而,苏诺语有所不知,这偌大的百香园其实是默贤阁的自家产业。只是他一贯少来,除了掌柜以外,下面的人都认不到他而已。方才掌柜一看那纨绔子弟得罪的竟然是夜离公子,二话不说就叫人给丢了出去。当然,这样的事,放在以往也是百香园容不下的。 所以夜离拒绝了掌柜的提议,不过是因为他心底想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罢了! 这一段小插曲之后,夜离方才问:“不知小姐找我,所谓何事?” 苏诺语找了个理由将心云打发到一边,看着夜离,一字一顿说:“我想请公子帮我杀一个人!” “哦?令小姐这样痛恨的不知是何人?”夜离看着苏诺语目光森冷,好奇地问出口。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二十七章 达成协议 “褚哲勋!”朱唇轻启,苏诺语不带一丝感情地吐出这三个字。 夜离的眸光转深,瞳孔微微轻颤一下,重复着:“褚哲勋?” 苏诺语点头,反问他:“怎么?公子和这人有交情?” 夜离唇角扬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交情谈不上。认识罢了。他……这个人无论是在朝中还是民间,风评不错的一个人。你为何一张嘴就要取人性命?” 苏诺语的神色有一丝落寞,她对此避而不谈:“私人恩怨。” 夜离摇摇头:“你该知道我们的规矩,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我不会对好人下手。” “好人?”苏诺语极为讽刺地一笑,“什么叫好人?他不过是个丧尽天良、泯灭良知的伪君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听她这么说,夜离倍感意外:“事情似乎和我以往了解得不太一样。你说了他种种劣迹,我耳中听到关于这个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消息。我不能只听你片面之词,就草菅人命。你又不肯实话相告,难道……”夜离顿一顿,忽而笑得妖孽,“是你求而不得,所以起了杀心?” “什么?我求而不得?”苏诺语杏眼圆瞪,猛地站起身来,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顿时就炸了毛。 夜离耸耸肩:“我原本不过是顺嘴一说,现在看你这反应,倒是让我有几分相信我的猜测了。” 苏诺语俯下身去,逼视夜离的双目,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以我的生命起誓,今生今世,我都不会爱上褚哲勋这种卑劣小人!所以,这样的话,还请公子今后休要再提!” 夜离眼底的笑意尽数消失,他直直看着苏诺语的眼睛,轻声说:“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做什么要立这样重的誓言呢?凡事皆有意外,有时候由不得我们自己。” 面对夜离的眼神,苏诺语莫名地心中一跳,她避开他的眼神,站直了身体,看向远方,说:“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我也不改初心!” 夜离的眼底涌出些许晦涩的情绪,他将面前的茶盏端起,一饮而尽,方才换了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好了,小姐的私事,我不便打听,也无意知道。” 苏诺语见他似乎有些薄怒,也意识到似乎是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过激,调整了心绪,看着夜离说:“抱歉。我不该因自己的事情,影响公子的心情。关于我的请求……” 夜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我还是那句话,你对褚哲勋的控诉无法说服我。我不能做违背组织规矩的事。” 苏诺语一时间语塞,关于白府的事,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白府的女儿吧。想了想,苏诺语说:“不知公子是否知晓白府的事?” “你是指白府前些时候被灭门的事?”夜离问。 苏诺语点头:“没错。白府上下几十口人,一夕之间全部惨遭杀害。而这幕后之人,就是那罪大恶极的褚哲勋!” 苏诺语说这话时,眼底是分明的伤痛与恨意。只是夜离有些好奇:“这个事情朝廷尚且没有定论……” 提到朝廷,苏诺语忍不住打断夜离的话,嗤之以鼻:“朝廷的办事效率,等到他们查出来真凶,说不定褚哲勋早已寿终正寝。就好像前两天老何客栈失窃一事,至今还不是没有结论。” “既然如此,那你如何能确定这事是褚哲勋所为?而你,又是谁?”夜离追问。 苏诺语脑子飞转,脱口而出:“当时我就现场!” “什么?”夜离满脸的不敢置信。 苏诺语咽一下口水,解释道:“白府曾经有大恩于我,那日恰逢我进京拜访白府老爷、夫人。然而,还没等走到门口,就看见里面有人在堆柴火,我便躲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 夜离摇头,执着地问:“还是那句话,你是如何确定这事是褚哲勋所为的。按照常理,做这样的事,想必不会光明正大,应该不会被人瞧见才是。” “我的确没有看见他的正脸。然而,我听见有人称呼他为‘褚爷’。且白府老爷夫人都是中毒身亡,我后来偷偷去看过他们的尸体。还有他的声音,我也是不会听错的。”提起往事,苏诺语的眼底浮现点点泪意。 “你和他很熟?”夜离问,“熟到仅凭声音,就可以确定是他?” 苏诺语连忙摇头,她警惕地看一眼面前这个男人,他的思路非常清晰,一环一环,绝不是能糊弄的人。她退一步说:“几面之交而已。可是,敢问京城里,能被称为‘褚爷’,又擅用毒的,除了褚哲勋,还有谁?” 夜离点头,再度自斟自饮一杯,说道:“也就是说你所谓的证据,仅仅是他人口中的一声‘褚爷’和你关于用毒的这一点猜测而已。这样的证据,实在难以取信于人。” 苏诺语脸色微沉,直接道:“从刚才到现在,你百般维护这个人,难不成你们是旧日相识?若是如此,还望公子忘却我们今日的谈话,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告辞!”话音落地,苏诺语起身欲离开。 “等等。”夜离出声挽留。 苏诺语并不回头:“还有什么事?”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是找错人了。别到时候,大仇未报,又再度赔上了自己性命。 夜离坐直了身体,掷地有声道:“这个事情,我接了!” “什么?”苏诺语诧异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听他方才说了那么多,完全没有要同意的征兆,怎么见她离去,又答应的这么爽快? 夜离面无表情,重复道:“这个事情,我接了!” 苏诺语问:“你的意思是,你能帮我了结了褚哲勋?” 夜离不置可否地回答:“我接的不是帮你杀褚哲勋,而是帮你杀白府灭门惨案的幕后凶手。” “不是一个意思?”苏诺语反问。 夜离摇摇头,目光投向远方:“当然不是。虽说你已经认定这个事是褚哲勋所为,但是我却觉得未必。仅凭一声称呼,若是就断定一个人的罪名,未免显得有些草率。同时,你要知道,普天之下,会用毒的人比比皆是。所以,我需要重新确定这件事的幕后凶手到底是谁。” “有必要多此一举吗?”苏诺语讽刺地开口。 夜离点头,义不容辞的口吻说道:“这不是多此一举,我只是要死在我手下的人都是罪该万死的。小姐放心,既然我同意了接手,就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默贤阁接下的生意,还从未有失手过。” 苏诺语见他说得自信满满,便也不再多言。总之这个事必定是褚哲勋所为,他若是不相信,大可去查个清楚!如同他所说,默贤阁接下的生意,从未有过失手! 既然这些事已经谈妥,夜离收回目光,直截了当地说:“那么,我们该来谈谈价钱。” 苏诺语心虚地垂下目光,有些底气不足地问:“不知公子的开价是多少?” 夜离想了想,报了个天价给苏诺语。 苏诺语咂舌,这要是换在两天前,她必定豪爽应允,可是现在……她面露难色地看着夜离。 夜离是何人,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怎会看不出苏诺语的囊中羞涩呢。他叹一口气,说:“若是小姐拿不出这些钱,我倒有个别的法子。” 苏诺语听他这么说,充满警惕地看着他:“不知公子所指别的法子是什么?” 夜离看她一脸防备,轻笑道:“小姐多虑了。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东西而已。” “什么?”苏诺语听他方才那语气,顿时有些羞赧。 “方才在客栈,我听老何无意中说起你还会些医术,不知小姐是否知晓千年雪参?”夜离问。 苏诺语不明所以地颔首:“自然知晓。”原先在府里,爹不知从何处寻了绝好的千年雪参,后来似乎转赠给了什么人。 夜离眼底划过惊喜,问:“既如此,不妨小姐为我寻一千年雪参。” 苏诺语再度面露难色,那东西极为难寻,可遇而不可求。心中暗道:怎么这默贤阁的人一开口便是如此难以达成的要求? 夜离说:“这东西我已经寻了许久,小姐若是能助我得到此物,也可。若你竭尽全力相助,仍遍寻不得,那么一年之后,我会遵守承诺,办成你要求的事。如何?” 苏诺语想了许久,终究还是同意。毕竟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法子去为爹娘报仇雪恨! 夜离见她应允,起身看着她,眼底飞快划过一抹狡黠,说:“那么,在此之前,小姐每月来我这里二十天做侍婢,就算是预付价钱。剩余时间,你可自由支配。” 苏诺语刚要满口应下来,用劳动支付,这一点在苏诺语看来,合情合理。 然而未待她开口,办完事回来的心云正巧听见最后一句话,激动地拒绝:“不行!”走过去,一把拉住苏诺语的手,说,“小姐,您身份贵重,怎可去给他人做什么侍婢?”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二十八章 伤心欲绝的夜离 面对心云因为关心而表现出来的激动,令苏诺语非常感动。苏诺语轻轻拍拍她的手,说:“心云,无妨。我已经答应下来。” 心云充满敌意地看着夜离:“这位大侠,若是您执意如此,不如换我!我去做侍婢,算作是我家小姐!好不好?” 夜离摇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 心云无奈,恳求地说:“那……不然,我陪着小姐一起,好不好?我们小姐从不曾受过任何苦累,让我陪着她,有什么事我也好帮衬着。好不好?” 夜离低头扫过苏诺语娇嫩的手背,沉吟片刻,勉强同意。 既然协议已经达成,那么苏诺语就摇身一变,从小姐成了夜离的贴身侍婢。 夜离看着苏诺语,问:“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我们回频繁接触。在这之前,我是否有荣幸,得知小姐芳名呢?” 心云紧张地看着苏诺语,她期待着以小姐的聪慧,必定能随便编一个名字出来糊弄眼前这位大侠。然而,苏诺语微微一笑,明白告知:“苏诺语。日后公子叫我诺语即可。” 夜离含笑回答:“夜离。既如此,你也不必整日公子公子地叫,叫我夜离就行。”顿一顿,他尊重地问,“你何时方便,我派人来接你。” 苏诺语连忙摇头:“不必麻烦,告诉我住址,我自己去就可以。” “我们住的地方,若是无人带路,你是来不了的。”夜离说道。 苏诺语想了想,说:“既然老何跟你说了我会点医术,那么你该知道,我已应允为狗子治病的事。所以在他病愈前,我需要每七日出来一次。” 夜离应允:“合情合理,你是重诺之人。” 苏诺语福了福,莞尔一笑:“那么两日后,烦请派人来接我。” 在回客栈的路上,心云忍不住说:“小姐,我知道您是心地善良之人,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您怎么将自己的闺名告诉一个陌生男子呢?” 苏诺语目视前方,轻笑安慰:“心云,你不必对他那么敌视。要知道,在未来的一年之内,他可是我们的主子。”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因着她有意纵着心云,这丫头变得啰嗦不少,倒是让人觉得愈发窝心。 提起这个,心云更是气鼓鼓的:“小姐啊,您可是贵为……怎么能被人差遣呢!您放心,等到了那儿,有什么事,都交给我去做,您好好歇着就行。” 苏诺语停下脚步,握住心云的手,说:“心云,我们已经离开了那里,就要学会跟过去告别。以后不必再将我同那尊贵的身份联系在一起。何况,方才公子有一句话说得对极,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心,我没有关系的。” “那……万一,他发现您的身份,怎么办?不是说默贤阁的人无所不能吗?”心云有些担心地问。 苏诺语睿智地分析着:“即便默贤阁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打听到皇宫秘事。就我原来那个样子,皇上必定从未让我见过人。所以,他不会知道我的身份。”正因为此,她才会将名字大方告知。 心云点点头,不再说话。小姐说了这么多,她仔细想想还是有几分道理,至于干活的事,她到时候自会主动多做些。 回到客栈后,苏诺语给狗子针灸之后,告知老何夫妇,她以后需要经常离开,不过会按时赶回来给狗子针灸。 老何一听,挠挠头,说:“那多麻烦您啊!” “我既然答应了你们,就一定会做到。”苏诺语不在意地摇摇头,说,“只是我之前的要求,你们一定要督促狗子做到。” 老何点点头,说:“好好好,我们一定会让狗子做到您提的要求。” “相信我,他的病会好的。”苏诺语郑重地保证。 而同苏诺语分开后,夜离也直接回了逍遥谷。 石海看着夜离回来,连忙跑过去,上下仔细打量了个遍,方才笑着说:“公子,一切可都还顺利?”公子尚且有着内伤,而这几次的事,公子又不叫他跟着,所以他担心得很。 夜离推他一把:“石头,你家公子还没虚弱到那个程度。你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您素日不是都这样告诉我们?”石海说道。 夜离斜斜瞥一眼他,说:“好石头,现在懂得跟我来这套了,是吧!出息了!” 石海摸摸鼻子,有种被看穿心思的窘迫,飞快转了话题:“我哪敢啊!不过,公子,您现在也算是心事达成,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怎么没在您身上看出来有什么爽的感觉呢?” 提到这个问题,夜离的神色有了几分落寞。 石海尚未察觉,大大咧咧地继续说道:“公子,等到您帮她解决掉心中大患,她必定对您倾心已极!到时候,以身相许也是有可能的啊!” “只怕我没有命到那一天。”夜离自嘲地说着。 “公子,休要胡说!”石海难得在夜离面前沉下脸来,说,“这样晦气的话,您为何不知道忌讳!” 夜离的目光投向远方,久久不语,就在石海以为今日的谈话要到此结束的时候,才听夜离幽幽地开口:“石头,你可知道霜月心中的仇敌是谁?” “谁?” “褚哲勋!”夜离疲惫至极地吐出这三个字。 “什么!”石海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他急得顾不上许多,一把拉扯住夜离的手臂,问,“公子,您说什么?这种玩笑我开不起,您别吓我!” 夜离闭了闭眼,睁开后,将先前同苏诺语的对话,说与石海听:“所以,在她心中,我是她这一生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说,她怎么会对我倾心已极?怎么会对我以身相许?” 石海听后不可思议地盯着夜离,说:“公子,那您要怎么办?”停顿了下,石海用极轻的语气,小心地问,“等等,您不会答应了她这么离谱的要求吧?” 夜离点头:“不然呢?” “这种要求您怎么能答应!”石海比夜离更加激动。 夜离看着他,反问:“对于我来说,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接近霜月的方式吗?” “您疯了!您一定是疯了!”石海无奈至极地说道。 夜离点头,自嘲地说:“也许吧。从我的眼睛落到她身上的那一刻起,我便疯了。这一世,我所能求的,不过是守在她的身边,默默保护她而已。” “公子啊。”石海苦口婆心地说,“这样的事,您已经做了十余年,可是她却将那些事都记在了另一个男人身上!您对她,掏心掏肺,可以放弃一切,可是她对您,却是视而不见啊!” 石海的话令夜离的心更加难受,他漆黑的眸子里盛满了伤痛欲绝。石海意识到自己是在公子的伤口上撒盐,不忍心地闭上了嘴。 夜离淡淡地说:“无论如何,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她会经常来这里,就让我好好享受这段时间吧。” “您这是饮鸩止渴!”石海摇摇头,无奈地道,“一年之后呢,难道您真的用您的命去换她的原谅?” 夜离落寞地垂着头,一言不发,缓缓向前走。 石海看着他的背影,那样意气风发的一个人,那样器宇轩昂的一个人,每每遇到了白霜月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子,就会落寞到让人不忍直视的程度。 石海追上去,问:“公子,难道您就没有想过,要解决这个问题吗?” 夜离持续沉默。他明白石头的意思,可是早在白府出事后,皇上就曾经找到他,问他这个事准备怎么办。天知道,事发当晚,他在宫中参加皇上专门为贵妃娘娘准备的夜宴,实在是分身乏术啊!这个事,当然皇上也知道,所以很快就派人去彻查了。这个事在坊间并没有多少人知晓,自然也没有辟谣的必要。 可是,千算万算,他没有想过,这个事竟然霜月知道,而且还举了那么多证据来证明这件事是他做的!当霜月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夜离觉得这个世上没有比他更冤枉的人! “公子,要不再加派人手去调查这件事!等到一切水落石出,白小姐就不会再误会您。”石海建议道。 白家在大朗王朝也算有着一定的地位,出了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皇上自然一直在派人查探。而默贤阁,也一直派了人手追查。只是,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手段高明,尚未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夜离深呼吸一下,说道:“石头,加派人手,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记住我方才和你说起的那些线索。” “是。我马上去办。”石海认真地道。 夜离接着说:“还有,两天后你亲自去朋来客栈接霜月回来。”想了想,夜离补充道,“哦,对了,世上没有白霜月,现在的她叫苏诺语,只是我的贴身侍婢。不要说错了话。” “放心吧,公子。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石海笑着保证。 看着石海转身,夜离又说:“石头,查一查苏诺语这个人的身份。” “是。”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二十九章 剿灭默贤阁 皇宫中,季舒玄看着褚哲勋,薄责道:“自白府出事后,你整个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难道你不着急?” “有皇上英明睿智,必定能还臣一个清白。臣有何着急的?”褚哲勋笑着说。身为季舒玄太子时候的伴读,褚哲勋除了是季舒玄一朝的股肱之臣外,私下里,两人也算是挚友。拿季舒玄的话来说,就是千古君臣的典范! 季舒玄看着他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真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味道。当然,这句话用在他们身上着实不恰当。 “你这心态不正常!”季舒玄直言道。 “皇上,这话是怎么说的?”褚哲勋依旧是这副笑眯眯的样子。经过一夜的思虑,他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至少,从后天开始,她就又陪在自己身边了,不是吗?石海对于他这种自欺欺人的心理,连连摇头。任何时候,只要是碰上白家小姐,公子就会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可理喻! 季舒玄不理会他这玩世不恭的外表,几句话道出他的心思:“首先,以你的性子,白府出了这样的事,你必不会袖手旁观。其次,以你对白霜月的心思,你现在应该是整日郁郁寡欢才正常。最后,你这些日子告了病假,整个人就消失不见的行为,同你的为人处世准则相悖!”顿一顿,他直接问道,“说吧,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 待得季舒玄话音落地,褚哲勋深深地拜下去,深沉说道:“皇上,您真是见微知著、英明睿智!令臣不得不拜服!” “滚!”季舒玄恨不能立刻将他赶出去。 褚哲勋见季舒玄微微有些动怒,方才正色道:“如您所说,白府出事,臣的确不会袖手旁观。可是臣的能力有限,朝廷这边尚且没有头绪,臣自然也是摸不到门路。而对于霜月,人死不能复生,臣的确是伤心欲绝,只是还不至于每日以泪洗面。皇上,您既然如此理解臣的心思,那么臣恳请您应允臣继续告假,换个心情。” 季舒玄见他如此说,很是认真地审视了一番,觉得的确是情真意切,想了想,勉强同意。说起来,褚哲勋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一直心仪之人就这么不在了,换做是谁也需要一段时间缓缓。 褚哲勋见季舒玄同意,心中微微放松。若是皇上不同意,那么他着实也是不方便。 “哲勋,朕给你留意一个好的,指婚于你,如何?”季舒玄热情地问。在他看来,褚哲勋之所以会这么伤心,就是因为这小子心里一直都只有那一个人,太死心眼。若是身边的红粉知己多几个,兴许就会看淡不少。 褚哲勋一听,连忙跪下去,说:“皇上,您饶了臣吧!您的好意臣心领,但是臣目前的确是没有任何心思。”这皇上太多事,自己后宫三千不说,还这么热心于他的事,真真叫人吃不消。 季舒玄见褚哲勋这样子,有些不高兴,板起脸来:“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死心眼,着实叫朕头疼。” “臣数十年如一日,爹娘给的,改不了啊。”褚哲勋适时地说着玩笑话,季舒玄笑过之后,便也不再提这茬。 谈过了私事,季舒玄令想起一桩事说与褚哲勋听:“你可知晓,默贤阁这次将手伸向了京兆尹?”说话间,简单地将事情说与褚哲勋听。 褚哲勋面不改色地说:“哦?有这样的事?臣并不知晓。” 季舒玄瞪他一眼,讽刺道:“这天底下还有你这样轻松的臣子吗?朕都知道的事,你却不知晓?到头来,朝廷的俸禄你一分不少拿。” 褚哲勋讪笑了几声,方才说:“臣能如此全赖皇上英明仁慈!说起这个事,臣倒是觉得,那个京兆尹素来风评不好,京城百姓中对他即便没有怨声载道,也是非议颇多。这样的朝廷官员,是该好好整饬。” 季舒玄面露凝重:“你这人向来聪明,怎么这次却听不出来朕的弦外之音?” “请皇上明示。”褚哲勋拱手恭敬道。 “区区一个京兆尹,若真是心术不正,废了也就是了。我堂堂大朗王朝可谓是人才济济,他不行,自然有合适之人适合那个位置。”季舒玄轻描淡写地说着,转而语气微沉,“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个默贤阁!” 褚哲勋不动声色地看向季舒玄,一言不发。 季舒玄忧心忡忡地说:“这几年来默贤阁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是朕的心头大患啊!” “皇上,臣也注意到这个组织。”褚哲勋接过话来,“只是这个组织的所有举措并没有危害朝政或是祸害百姓,相反,他们针对的都是贪官或是奸商。” “话是这么说没错。”季舒玄点头,“然而朝廷派了多次人去寻找,可是数年来,却连他们的庐山真面目也不曾见过,更不要说交手。你想想,这样的一个组织,对朝政而言,不就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吗?若是哪天他们起了反心,岂不是对朕的江山社稷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皇上言之有理。”褚哲勋边听边点头,表示赞同。 季舒玄继续说:“所以说,这样神秘的组织,是朕绝对容不下的!”说到这里,季舒玄的目光中露出一抹狠戾与决绝。他继位多年,这个组织对他的威胁越来越大,一直以来,季舒玄都没有断过要剿灭默贤阁的念头。 褚哲勋对上季舒玄的目光,诚挚地建议:“依臣之见,皇上不妨换个角度。您想,这个所谓的默贤阁既然至今并未做过什么天理难容的事,相反他们的所作所为也算是对朝廷的辅助。那么,您何不很好地利用这个组织?” “你不懂!”季舒玄摆摆手,果断地说,“无论如何,朕不能容许有这样强大的不受朕所控制的力量存在!” 他这话说得直白,褚哲勋恍然大悟,拱手道:“是臣目光短浅,还请皇上见谅。” “无妨,朕不怪你。”季舒玄说,“只是,你趁着这段时间,休息的同时也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一举歼灭这个默贤阁。” “是,臣遵旨,必定竭尽全力。”褚哲勋保证道。 接着两个人又聊了点旁的内容,季舒玄方才令褚哲勋离开。 离开了皇宫,褚哲勋办了点私事,便回到了逍遥谷。石海见他回来,凑上去问:“公子,皇上找您去,有没有提起咱们啊?” 夜离瞥他一眼,半是赞赏地说:“你如今长进不少,连圣上的心思竟也能揣摩几分。” 石海摸摸鼻子,说:“我能如此,还不是多亏了您的培养。只是,皇上若是一直对我们心怀芥蒂,总想着要灭了我们,对我们行事颇为不利啊!” 夜离面上露出自信的笑:“石头,自从……那以后,咱们的处境不是一直都如此吗?” “说的也是。”石海点点头,应道。 想了想,夜离吩咐道:“好好准备,别误了我交代你的事。” “知道,如今苏小姐的事就是您的头等大事,我知道。”石海嬉皮笑脸地说着,顿了顿,猛地一拍脑袋,说道,“瞧我这猪脑,有件天大的事忘了告诉您!夜尘公子非得废了我不可!” “夜尘回来了?”夜离挑眉看他。 石海点点头,指了指左后方,神秘地说:“夜尘公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听了这话,夜离面上露出真心的笑容,说:“那可应该好好庆贺一番!石头,你就等着夜尘收拾你吧!”说罢,转身离去,语气中满是戏谑的味道。 石海站在他身后,苦着一张脸,哀嚎:“公子,您不能这样见死不救啊!” 尘心居中,夜尘看着面前的冷艳女子,讨好地笑着:“清然,你当初答应陪我回来的,怎么一来到这里,就又不高兴了?” 被唤清然的女子斜一眼夜尘,冷冷道:“夜尘,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你少在那儿恬不知耻!” 夜尘继续陪着笑脸:“清然,你是不是忘了?就是那天……” 话未说完,清然抬手便狠狠一掌打在夜尘身上,言简意赅地说:“滚!” 夜尘向来是皮糙肉厚,即便清然这一掌掌风凌厉,对于夜尘而言,却是痛并快乐着,他看着清然白皙的脸颊上微微染上一抹薄红,笑嘻嘻地说:“清然,你不能这样卸磨杀驴吧?我还是有些用处的,不是吗?”说话间,他冲她暧昧地眨眨眼睛。 清然凶悍地瞪着夜尘,她行走江湖多年,自认也算是阅人无数,然而像是面前这样厚颜无耻的,还是头一次见!清然恨不能立刻戳瞎那双桃花眼,只是这样的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她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夜尘见清然没有明显的反抗,将他的无耻进一步发挥:“清然,我知道,你始终还是舍不得我的。你想想我们在一起度过的那些快乐的夜晚,你不能谋杀亲夫吧?” “找死!”清然终于忍无可忍,手中的梅花刺快速掷向夜尘的左肩。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三十章 夜尘与清然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片树叶带着深厚的内力将梅花刺打偏,梅花刺险险地擦着夜尘的肩膀重重扎入身后的树干上。 “夜离!”夜尘无奈地看一眼来人,抱怨道,“你做什么坏我好事?” 清然也顺势望过去,微微吃惊,来人的武功深不可测,竟然连薄薄一片树叶在他手上也能变成一枚暗器!她忍不住在心底感叹:这默贤阁果然是名不虚传,卧虎藏龙啊! 夜离有一种狗咬吕洞宾的感觉,无奈地说:“夜尘,你何时变得这么没出息?”当时他正要打招呼,就看见那一幕,自然是出于本能地要保护夜尘,没成想,那是人家小两口之间的打情骂俏! 夜尘看一眼清然,满脸写满了欠打的笑:“方才那一下若是真伤了我,清然必定会好好补偿的。”说话间,手带着征服欲的攀上清然的***。清然的脸颊更红,用力在夜尘的腰间狠狠一拧。 这话不假,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时,夜尘面对清然的攻击也是丝毫不避,结果就换来了冰山美人几日衣不解带的周全照料。得了甜头的夜尘,方才本以为好日子又要光临,没想到被夜离生生给破坏殆尽! “受虐狂!”夜离嗤之以鼻,指尖夹有另一片树叶,问,“需不需要我成全你?” 本来也是开玩笑,然而不待夜尘说话,清然便站了出来,挡在夜尘身前,虎视眈眈地看着夜离,厉声喝道:“你敢!” 夜离抬头望一眼天,突然有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这两个人还真是……绝配!夜离发现,虽说同样是那样一张冰冷的脸,然而当这个叫清然的女子面向自己的时候,还是多了一抹杀气! 夜尘也没想过清然会有这样的反应,瞬间只觉得受宠若惊。他忍不住将清然一把搂回怀里,丝毫不顾忌地在她脸颊上印下一记吻。清然啊清然,你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给我惊喜,瞬间温暖我的心! 夜离被眼前两人毫不避讳的亲昵举动嫉恨的快要吐血,忍不住转过身去。 在清然的奋力挣扎之下,夜尘终于放开了她。他知道清然脸皮薄,若是再放肆下去,必会真的惹怒她,到时候就不好哄了。夜尘适可而止地松开清然,介绍道:“清然,这是夜离。我们……” “我知道,默贤阁的另一位主子。”清然语气森冷,面无表情。 “聪明!”夜尘说话间又偷香一个,换来清然毫不手软的一掌,夜尘毫不在意,笑着说:“夜离,这是我的女人。” 夜离对这样母老虎般凶悍的女子没什么好感,只是出于礼貌,微微颔首。夜离知道,夜尘这次是动了真心。据他所知,夜尘的女人不少,然而像这样带回来的,这是第一个,并且公开宣告“我的女人”。因此,夜离还是真心为兄弟高兴的。心底忍不住想着,不知何时,霜月……诺语也会如此…… 会有那么一天吗?夜离的唇角泛着苦涩。 清然的目光逡巡在夜尘与夜离之间:身为默贤阁两位当家的,不知道这两个人若是拼尽全力,谁要技高一筹? 夜离诧异地看向夜尘,而夜尘自然是了解清然心思的,连忙在她耳边低语:“清然,这天下间,除了你,我无所畏惧。”清然冷冷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屋。 夜尘知道,清然这是给他们空间,让他们谈话,目送她离去的背影,转而看向夜离,率先出去:“走一走。”夜离紧随其后。 夜尘好奇地看着他:“我听石头说起来,你找到霜月了?” 提到这个名字,夜离面上不自觉地浮现暖暖的笑意:“是,她现在叫苏诺语。”说罢,他将这些日子以来和苏诺语的点滴一一告知,包括她对他的误会。 夜尘长叹一声:“真是世事难料,你始终都逃不开她的魔咒啊!” “真是魔咒就好了,只可惜她根本无心对我施咒,从头到尾都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而已。”夜离说得无不伤感。 夜尘看着他,目光中有着淡淡的同情,语气却是轻快:“这样悲观可不像你的性子。天涯何处无芳草,既然她无心于你,你不妨另觅真心。以你的条件,我敢说,只要你放出话去,你们褚府的门槛得被踏平!” 听他说这样的话,夜离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我若是让你放弃清然,如何?” “不带你这样打击报复的!”夜尘锤他一下。 夜离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夜尘了然地点头,夜离的心思,他一直就知道,只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夜尘说:“好,那我便祝你心愿达成!她不是要来逍遥谷了?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她不知道你是褚哲勋,那么便有可能爱上如今的你!”顿了顿,夜尘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整个默贤阁,知道你身份的只有我和石头,苏诺语是不会知道的。” 夜离没有回答,唇角苦涩地上扬,勾起一抹落魄的笑:“别说我的事,说说你吧,怎么会喜欢上清然这样性子的女子?” “那我该喜欢什么样的?”夜尘反问。知道他不喜欢谈自己的事,便也不勉强。 说起这个,夜离倒是有了几分兴致:“你说呢?以往你身边的那些女子,要么妖娆,要么妩媚,要么甜美,但是她们在你面前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热情似火,总之没有清然这一类的。” 看着夜离煞有介事地说着话,夜尘仍不住仰天大笑:“你还真是有心,归纳得很准确啊!” “所以,怎么会和清然走到一起?你们完全像是两路人。”夜离好奇地问。 夜尘难得的一本正经起来:“你这个问题倒是难倒我了!可能是缘分吧!” “少来!”夜离眼神中写着不相信。这样的话可不像是从夜尘嘴里说出来的。 因着夜离的问,夜尘开始认真地回忆起他和清然的点点滴滴:“最初遇到清然的时候,我身边还有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来着?罢了,记不起来,总之就是有个热情似火的女人。”夜尘索性套用夜离方才的形容。 夜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听他继续说:“清然是个孤女,独自闯荡江湖,很是独立能干。只可惜,自幼便不知爹娘是谁,师傅对她也不好,动辄打骂,但好歹有口饭吃。师傅死后,她便离开师门。大概也是因此,才造就她如今这样冷若冰霜的性子吧!” 这样的经历他们不曾有过,也不好评说,夜离安静聆听。 “刚开始,我对清然也没什么好感,如你所言,她不是从前我喜欢的类型。后来却时常会碰面,她对谁都是那么冰冷,我身边那女人不知死活地惹怒了清然,她二话不说,就将她的手给废了。”说起这段,夜尘脸上挂着畅快与自豪的笑意。 夜离无语至极,身为男人,自己的女人被人废了手,正常点的都应该是勃然大怒! “其实那天那个女人的确表现得欠收拾!只是,身为她当时的男人,这个时候站出来是必须的。面对我的质问,清然冷酷地抽出怀里的匕首,直直插入桌子里,不甚在意地说,你若有意见,我赔给她。”回忆起这段,夜尘不禁感叹,“说实话,这么多年,各色女人我也算见识了不少,可是像清然这样有胆色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夜离也笑了笑,那个画面不难想象,的确是个有胆有识的女子。 “鬼使神差的,我便对她有了兴趣,简单地安抚了那个女人,便一路跟再她身边。我本以为,以我的魅力,勾勾手指,清然必定上钩。可是,很明显,我太过自负!”夜尘脸上是一种说不清的神情。 夜离则幸灾乐祸地说:“我一直以为你不会有认识到自己自负的那一天。” 夜尘毫不在意夜离的嘲笑,径自说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与清然,便是你今日所见的那样。只是,那个时候,清然更加冷若冰霜。” “现在还不够冷?” “现在那样叫暖。”夜尘笑得一脸幸福,“直到有一次,我被人算计,中了埋伏。我看到清然势如拼命,不管不顾地救我。那一刻,我便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一生,决不负清然!” 夜离的脸上写满了羡慕,别说势如拼命,若是当年的霜月能对他不那么漠然,他都能感激上苍! 夜尘说:“所以,我将清然带回来,给你看,也给我家老爷子看。” 提到老爷子,夜离问:“伯父还不知道你回来?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若是知道你带了个女子回来,指不定他们会高兴成什么样!” “就这几天吧,回去略坐坐就走。你也知道,我不愿回去是有原因的。”提到这个话题,夜尘有些不悦。 夜离好笑地看着他:“你还是那么抵触他?” “难道你喜欢他?”夜尘没好气地反问。 夜离的笑容略僵了僵,说:“我和你不一样。其实直到现在,我对他也没特别的反感,你不同,你们是兄弟!” 夜尘嗤之以鼻:“得了,我这一生,兄弟就一个人!” “荣幸之极!”夜离了然地说。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三十一章 柔情的清然 夜离离开后,夜尘回到尘心居,入目便是清然忙碌的身影。尘心居久未有人住,即便有丫鬟打扫,难免还是缺了丝人气儿。夜尘和夜离走后,清然进屋,看着一尘不染的屋子,向来冷若冰霜的脸上微微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这种家的感觉,是她印象中从不曾有过的。她虽说从来不说,但是自打夜尘开口要她做他的女人,而她同意的那天起,她其实已在心底认定了他。这一生,她一定会好好守着夜尘,尽其所能,保护夜尘! 师傅虽然对她不好,但是有句话,她却印象深刻。师傅说,等你学成,便可以保护这世上你想保护的任何人。当时这句话对她而言,空乏而无意义。因为她的生命中,没有想要保护的人,包括她自己。这条命,这口气,有或没有,皆无所谓。 但是遇到了夜尘,一切似乎在悄然发生了转变…… 那一次,她将匕首掷在他面前,他却温柔地交还给她,并且从那开始一直跟随她身边。当时的她只是觉得这个男子太过心狠,他身边的那个女子一看就是他的女人,他却在面对她的痛苦时,表现的那么云淡风轻。不过那有什么关系,他心狠,而她更是无心。 她至今都能记得那个女子对她的诅咒,她歇斯底里地诅咒他们,她说:“你以为你能得到他的心吗?我诅咒你们,永远无法在一起!他不会爱你的!” 当时的她是什么态度? 清然手上的动作缓一缓,她记得她只是轻蔑地看一眼那女子,心中想的是,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这样心狠的男子,我断断是不会要的!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终究还是败给了他的锲而不舍。 那段时间,他真真像是“二十四孝夫君”一般,一路上任劳任怨,打点一切,还随时随地地负责逗笑她。那些日子里,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清然忍不住轻叹一声,大概就是那样静好的岁月一点一滴击溃了她冷硬的内心。在她的印象中,从没有人对她有过那么好,那么事事体贴。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介女儿家,那样温暖的怀抱,她不是不会心动的。 大概当他那么温柔对她的时候,她便沉沦了…… 所以才会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势如拼命!她只觉得当时自己的心像是被铁锤重重锤击,被人握在手中狠狠蹂躏,被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刺入一般,痛得她慌了手脚。满心满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一定要他活下去! 她不是一个会温言软语、妩媚动人的女子,她早已习惯了用最寒冷的冰霜筑一个城堡,将自己的一颗心紧锁其中。因此,即便是当着他的面,她依旧不会像其他女子那样柔婉。 清然知道,自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在她极小的时候,曾经有人告诉过她,这个世界上,你永远不能交付真心!你要记住,当你付诸真心的那一刻,便是退无可退、粉身碎骨的日子!她已经记不清楚说这话的人长什么模样,而这句话却像是烙印一样,牢牢地印刻在她心底。 可是,遇上了他,一切都由不得她。他甚至在她尚未察觉的时候,便将她的心窃走!在他面前,她仿佛一个赤身**的人,没有遮挡,无法躲避。当然,她从没有想过要防着他,相信他,甚至比相信自己还要容易! 救下他之后,他们躲在林子里一个破旧小屋里。那些日子,大概是她这空乏人生中最幸福美好的一段时光!当他要她的时候,她连犹豫都没有,便将自己交给他…… 那些日子里,他们极尽缠绻,恣意欢爱…… 在她心底,她已经将自己视作他的人,这一生,没有想过要分离。只是,这些话,她从未曾开口。她是个笨嘴拙舌的人,不善表达,更相信实际行动。 清然拿起面前桌案上的青花瓷樽,细细擦拭,这屋内的每一处,她都视若珍宝! 夜尘倚在门边,静静看着阳光透过窗棱,暖暖撒进屋里,温柔地撒在清然的发间、身上……她那完美侧脸的一抹微笑,伴着微醺的暖意,淡淡一圈光晕,美好得令他觉得,此时此刻,这样的清然,只得他用世间一切去换! 夜尘痴痴地凝睇着她,目光中的温柔似能溢出水来。天知道,此时此刻,他只想要冲过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可是,他拼命压抑自己的内心,只为静静欣赏她难得一见的温柔如水。 清然擦拭好青花瓷樽,刚欲放下,耳边猛地响起那个癫狂女子的厉声诅咒:“你以为你能得到他的心吗?我诅咒你们,永远无法在一起!他不会爱你的!” “啪”的一声,手中的青花瓷樽应声落地,瞬间摔了个粉碎…… 清然慌乱地看一眼地上的碎瓷片,连忙俯身去捡:“嘶……” “怎么了?这么大的人,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吗?”在她尚来不及去看手指的时候,他已经飞快冲到她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清然的脸微红,指尖处一阵酥麻的感觉,她透过朦胧,看见他眼睛里明显的慌乱与心疼。那样的慌乱,实在和他的形象不相符啊! 夜尘心慌意乱地责备她,再抬眼却看见她眼底浮现的泪意。她是那么坚韧的女子,断不会为了这点小伤口就流眼泪,那么能令她流泪的就必定是他方才的口不择言!夜尘连忙将她抱起来,不住声地道歉:“清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责备你,我只是心疼你,清然,别哭!” 那么多女人在他面前流过泪,然而,她们的眼泪只是让他厌倦。他从不知道,女子的泪水竟然能如此令他心痛!她的泪滴在他手臂上,像是火焰般,瞬间灼伤他! 清然没有说话,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心中忍不住想:会不会有一天他厌倦了她,也弃若敝履?毕竟,如他一般优秀的男子,身边又怎么会少了红粉知己呢? “说话,清然!”夜尘见她就那么默默落泪而一言不发,心中顿时乱如麻。 清然想了想许久,终于开口:“你还记得绿蓉吗?”哭过之后的她,声音不再如以往那么清冷,多了些许的沙哑,却别有一番滋味。 “什么?”夜尘的眼里浮现出大大的问号。听着像个人名,有点耳熟。 清然的神色有刹那的黯然,她问:“不记得了吗?她是你之前的女人。” 夜尘的眼里划过懊恼,他终于明白清然的反常了。只是,她为什么会在乎那么一个陌生人呢?那个女人从来就不重要,他早已忘到九霄云外,没想到她却始终放在心上。 夜尘紧抿着嘴唇,思虑再三,说:“清然,我承认,在你之前,我有过一些女人。但是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我生命中。若是我知道我可以拥有这么完美的你,那么我必定不会去碰任何一个人!清然,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能卸下你心底的结。但是,我可以用我的生命起誓,你就是我想要携手一生的那个人!” “这样的话,我是第几个?”清然低声问。这样的话若是在以往,她必定是说不出口的,但是现在,她需要他的承诺。 “唯一的一个。”夜尘深深地看向她,重复道,“你是唯一的一个。” 清然点点头,说:“只要你这样说,我就相信你。夜尘,永远不要骗我!不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哪怕是再丑陋的事实,我都可以接受。” 夜尘慎重地点头:“关于我的一切,我的家世背景,我全无保留。我只能说,我唯一对你有所隐瞒的,就是默贤阁的事。但,并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你,只是我要遵守当初的诺言而已。” 清然微不可见地颔首,没有说话。 夜尘将她搂入怀里,守护着清然难得一见的脆弱…… 许久之后,夜尘看着清然说:“陪我回家吧。让爹娘好好看看你。” 清然的脸微红,嗫嚅道:“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他们会不喜欢我。”如她这样的孤女身份,哪里配得上夜尘的身份呢…… 夜尘板着脸,佯装生气,说道:“胡说!谁说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的?你记住,你是我的女人,有我的人与心。” 这样的话被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说着,清然浅笑出声。 夜尘见她笑了,方才说:“清然,我爹娘都不是古板的人,他们会很喜欢你的。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将任何人带回家,他们会明白的。你放心,你就想一块璞玉,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若真是配不上,也是我配不上你。” 夜尘的一番话极大地温暖了清然的心,她点点头:“好,我会努力当一个好媳妇,让你爹娘喜欢我的!” “你不用努力,你已经是好媳妇!”夜尘轻轻地吻一下清然的耳垂。 清然的身体微颤,夜尘心中一动,终于克制不住,温热的唇,缓缓从她的耳垂移到脖颈……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三十二章 彻夜难眠 接来苏诺语的前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夜离在几次叹气之后,终于起身,穿上衣衫,独自坐在屋顶上。抬头看着漆黑夜空,不见一丝月色或是星辰。夜离的心情也如眼前的夜空一般,充满了迷茫。 明日就能看见诺语了,他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她?若是一开始便太过热情,必定是会吓着她,让她对他开出的条件产生怀疑。无论何时,她都是聪颖过人的,届时会不会以为他只是个登徒子?可是,面对朝思梦想的人,该如何才能表现得镇定自若呢?实在有些让他为难啊! “公子,您这是兴奋还是紧张?”石海揶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夜离不用回头,就可以猜到石头此刻脸上的表情,必定是带着一抹暧昧的笑。他拍拍身边的空地,说:“既然来了,不妨陪我喝两杯。” “您怎么知道我拿了酒?”说话间,石海已经坐了下来,并动作迅速地将斟满佳酿的酒盏递与他。 夜离接过来一饮而尽,懒得回答这样弱智的问题,关切地问:“石头,我叫你查的事,查的如何?” “您是说苏小姐的身世?”石海了然,然而面露难色,“并没有任何线索。” “哦?”夜离扭头看着他。这实在是有些令他意外,按说,默贤阁有着自己的情报网,查个人什么的,不是难事。尤其是石头亲自出马,更应该不在话下。怎么两日过去,还任何头绪都没有呢? 石海看着夜离,苦着脸,说:“公子,我真的是尽了全力。只是这苏小姐就像是个凭空出现的人一样。您放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对于石海的能力,夜离是充分信任的;而对于石头的忠心,夜离更是深信不疑。想了想,并不是什么十分要紧的事,摇摇头说:“罢了,不必了,只要我知道是她,那么她原本的身份是什么,都不重要。” 石海点点头,说:“我明日就去接苏小姐过来。到时候帮里的事有夜尘公子在,您也可以好好陪着苏小姐。” 说到这个夜离满脸羡慕:“明日夜尘要带着清然回家。大概得几天才会回来。这些日子,事情你和冰雁多盯着。” “是。公子,我今日同夜尘公子和清然小姐见了面,那个小姐可是冷得像是数九寒天啊!夜尘公子怎么会喜欢这样性子的女子?”石海有些难以理解。 夜离瞥他一眼:“这个事情,你可以去和夜尘好好谈谈,顺便让他解你心底之惑。” 石海听这话,默默地腹诽:公子您这是将我往死路上逼!我又不是活腻了,怎么会去和夜尘公子谈这个问题。要知道,默贤阁的两位主子,夜离公子是看上去冷淡,其实内心颇为善良;而夜尘公子平日里嘻嘻哈哈,心里却不是一般的狠!所以,石海敢和公子开玩笑,却不敢去招惹夜尘公子。 夜离心底暗笑,这小子还是有几分眼色,知道夜尘不是个可以轻易招惹的人。夜尘下手毫不留情,但也绝不会对自己人下手,只是石头从来都对他充满忌惮。 石海眼睛滴溜溜地转,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面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公子,自从您从尘心居出来,夜尘公子便没有露过面。您说这么多个时辰,他在屋里待着做什么呢?” 面对他这样的表情,夜离表示非常无语,转而饮一盏酒,看着深蓝色的天幕,唇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石海见夜离不理会,也毫不在意,开始充分发挥他的八卦之心,极尽想象力地勾勒出尘心居内两个人的动向。突然,一记凌厉的掌风逼近,石海下意识地躲闪,却浑然忘记了自己所处之地,就这样出人意表地从楼顶上摔了下去…… 夜离轻笑一声,这个石头,必定是方才在心中想的太过欢快,浑然忘记了时刻保持警惕。实际上,当他说话之后,夜尘便来了。他故意不去提醒,没想到那个愣子毫无察觉,还不知死活地说出后面的话! 石海本身功夫了得,这样的高度,即便是在毫无防备之下,必定也是不会摔伤的。问题的关键在于,堂堂默贤阁的老三,竟然从房顶上掉了下去,这事若是传了出去,该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 石海站定,刚想扭头冲着上面嚷“是谁干的”,他仔细算过,方才那一掌绝不是公子打的。石海有些不高兴,如今默贤阁中,除了两位公子,竟然还有这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算计他的!却不想,一抬头,就看见公子身边赫然是一脸似笑非笑的夜尘公子…… 石海的气场瞬间破了,他陪着笑脸,仰头说道:“夜尘公子,如此良辰美景,您怎么不陪着清然小姐呢?”堂堂君子,竟然有偷听壁角的爱好! 夜尘笑着反问:“你说呢?” “我……我不知道啊!”石海气弱地说道,不忘向旁边的公子发出求救信号。只是,公子一脸淡定地看戏样子,摆明了是不会管他的。无奈之下,石海只好装出更弱的一面,企图激发起夜尘公子心中那为数不多的同情心。 夜尘脸上的笑意渐浓,他说:“石头,你既然那么关心我和清然,下次不妨大大方方地直接来看!” “我错了!”夜尘公子攻击太强,石海直接举双手投降。匆匆丢下一句:“公子,我回去休息了,明日一早还要去接苏小姐呢!”便落荒而逃。 夜离看着石头如此,看着夜尘,说:“我一直十分纳闷,整个逍遥谷里,大多数人都是怕我,唯有石头,见你就像老鼠见猫一样。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夜尘一哂:“这你该去问石头,我哪里知道。” 夜离摇摇头,他对这些事没有兴趣。不过想起石头方才那暧昧的神情,夜离问:“不过,这么多个时辰,你和清然在尘心居里做什么了?” 夜尘笑着说:“做了你想对霜月做,却一直没有机会做的事!” 果然是阴狠之人! 夜离脸色一沉,刚欲说话,就听见夜尘更狠的话紧追而上:“不过,夜离,你确定等你有机会对苏诺语做那事的时候,你会做?” **裸的优越感!**裸的嘲讽! 夜离气得欲吐血,一掌就招呼上去,夜尘躲过,爽朗的大笑,石头对他的得罪就让他主子来还吧!夜离没有说话,掌风如影而行,夜尘也不含糊,迎了上去。 两个人许久没有切磋,都十分认真。只是,几招下来,夜离明显气喘,招式也慢了不少。夜尘面上一紧,停了下来,说:“你受伤了!” 夜离手一摊,说:“我原本也不是你的对手。” “少来!”夜尘懒得理会他这套说辞,“是不是为了找她?” 夜离重新做下去,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夜尘无奈,说:“为了她,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拼命啊!夜离,你若是这次依旧不能把握机会,我真是瞧不起你!” 夜离的表情更加寂寥,叹口气:“都说世间之物,一物降一物。大概她是我的克星,我这一生也奈何不得她。只是为了她,我亦是心甘情愿。夜尘,这种感情你现在应该可以体会。” 夜尘噤声,是的,有了清然后,他能体会夜离以往对白霜月的那份感情。他说:“我相信有心人,天不负。你如此对她,一定会有回报的。” 夜离面露笑意:“借你吉言。” 夜尘感叹道:“可惜了冰雁,对你一直可是真心实意啊!”说起自己的副手,夜尘还是充满感叹的。自打他将冰雁带进默贤阁,冰雁对夜离就像是疯魔了一般,满心执念。 夜离的眉头微蹙:“你没事的时候,多劝劝她。”因着夜尘的关系,对于冰雁,夜离并不愿将事情做绝。但是,该说的,他已经说得够多。 夜尘摇摇头:“感情的事,向来是你们当事人之间的事。过去的那么多年里,能劝的,我都已经翻来覆去说了个遍,若是有用,还用等到现在?”他一直告诉冰雁,夜离是有心上人的。然而冰雁那丫头,也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夜离的眉头越拧越紧,不想再说这个问题,他问:“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我还没走,你就舍不得了?”夜尘恶俗地冲他眨下眼睛。 夜离没好气地说:“你已经是美人在侧,也该想想我们这孤家寡人的苦心。做人,自觉一点。” 夜尘玩心渐起,故作捧心状,说:“怎么这样说我?真是令人伤心欲绝!” 夜离懒得理他,转身离去。他知道,夜尘做事有分寸,许多事,不用他说,他知道。 看着他的背影,夜尘的话音响起:“你放心吧!” 离月居中,夜离躺在床上,极力地想要入睡,但是几番尝试之后,终究徒劳。他睁眼看着帘幔,了无睡意。不得不承认,因为明日苏诺语的到来,他真的是既紧张又兴奋,竟然华丽丽地失眠了!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三十三章 暗生情愫 相比较夜离的彻夜难眠,苏诺语的心思就简单多了。临睡前,她不忘吩咐心云去叮嘱何嫂一声,她不在的这些天里,狗子的事一定不能马虎。 等到心云回来,苏诺语已经换好了衣衫,准备歇息。 “小姐,您要睡了吗?”心云小声问道。 苏诺语微微掀开帘幔,看着心云:“是有话要说吧。我看你憋了一天,以为你就这样把话带到明天呢!”心云这丫头向来是心思全摆在脸上,和之前的自己一样,这也是苏诺语打从心里喜欢心云的原因。 心云脸上微微有些羞赧,说道:“小姐,我想了许久,等明日我们不是就要去默贤阁嘛,到时候公子吩咐了什么事,您就先应承下来,然后告诉我,我去做!” 苏诺语轻笑出声:“心云,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吗?”她知道心云是心疼她,但是未免有些夸张。 “您不是。”心云委屈道,“但是,您本就是尊贵之身!我怎能看着你为人侍婢,受人差遣呢!” 苏诺语拉住心云的手,再三保证:“好丫头,你要学会用全信的眼光看待我,我已经不是以前的苏诺语。”见心还要分辨,苏诺语连忙说,“你放心,若是真有什么我做不了的事,一定会告诉你的。” “小姐,您说那公子会不会故意刁难您?”心云思虑再三,越想担心的越多。 苏诺语失笑:“心云,不会的!你想的那些不好的事,都不会发生!好了,时辰不早了,我要睡了,你也赶快去睡觉,不许再东想西想!” “是。”心云悻悻闭上了嘴,转身回到自己的床前,躺下。 一夜好睡,苏诺语在天蒙蒙亮时便起身,开始洗漱,略施手段绝世容颜又归于平淡。既然是约定了时间,她便没有让人久候的习惯。果然,等到她这边一切妥当,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小姐,楼下有人找。”是何嫂的声音。 心云扶着苏诺语下了楼,石海连忙迎上去,恭敬地行礼:“这位就是苏小姐吧?我是夜离公子派来接二位的,我叫石海,您以后可以叫我石头。”语毕,他从怀里取出默贤阁的信物,递与苏诺语。 苏诺语微微点头:“不必称呼小姐,我是给夜离公子做侍婢的。以后有什么事,还得你多多帮衬。”说话间,她指一指身后的心云说,“她叫心云。” 石海冲心云礼貌地笑一笑,说:“那二位请随我来吧!” 石海曾经跟在夜离身边,悄悄见过白霜月。他看着面前的女子,举止间倒是透着优雅,但是这长相比之原来却逊色不少。不过,只要是这人,大概就是变成无盐,大概公子也是不会介意的。石海的目光扫过那个叫心云的丫头,心中暗忖:这丫头倒是俏过主子。 上了马车,心云小声在苏诺语耳边嘀咕:“小姐,我觉着这个叫石头的,看上去比夜离公子要好处的多。” “就这么一眼,你就能看出来?”苏诺语笑着看她。 心云点头,一脸正经地说:“对啊,您看他,面带笑意,说话温和,待人亲切。一看就是个好人!” “面带笑意,说话温和,待人亲切,说的不错。可是他主子不也是这样的?”苏诺语反问。 心云有些语塞,说道:“反正,看上去就是比那个公子像好人啊!” 苏诺语抬起右手,点一下她的额头,打趣道:“小妮子春心萌动了吧!” “小姐!”心云嗫嚅着,带着点撒娇的味道,低下去的脸颊微微泛着红。 苏诺语贝齿微露,笑道:“好,我不说你,只是心云,难得你对他有这样的第一印象,若真是喜欢,不妨大方些。幸福这东西,还是要自己主动去争取的。”最后这句话,苏诺语不仅是说给心云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苏诺语已经想的很清楚,等到大仇得报,她便去找天浩。到时候她有所归属,总不能将心云一辈子绑在身边,叫她伺候自己一生吧?若是能在那之前,将心云的终生大事给安排好,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心云垂着头,默默地点一下,没有说话。其实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事,在心云心中,她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绝不能做任何背弃小姐的事!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路沉默。好半天后,方才听石海说:“苏小姐,到了。” 苏诺语和心云收拾心神,下了马车,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树木,荫荫一片,景色宜人。苏诺语暗暗打量一下周围,心中暗道:这默贤阁的人竟然如此精通奇门遁甲?连她这样半个行家都看不出名道来! “小姐,这是到哪儿了?”心云低声问。难不成她们要住的是这里?荒郊野外? “苏小姐,跟紧我,莫要走丢了!”石海恭敬地嘱咐。这苏小姐一脸的了然,不愧是白家的女儿!而那心云,则是满脸的茫然无知。 苏诺语也礼貌地点头:“是,请前面带路。”随后,她低声对心云说,“这儿是个迷宫。除了他们自己人,外人是会迷路的。所以,跟紧他!” 听了苏诺语这话,心云面上一凛,连忙收敛起赏景的心情,小心翼翼地紧盯着石海的后背,亦步亦趋。 一路上,繁花迷眼,景致绝佳。对于奇门遁甲,苏诺语还是有所了解的,然而,却无心去破解这里的。所以,只需要跟进石海也就是了。 心云却不一样,迷宫,对于她而言,是个新鲜的玩意儿。她听着他们说的玄乎其玄,有些不信邪,便想着要将这些小路的特点记下来。只是,一会儿工夫过后,她已然是头昏脑涨。她发现,眼前的路似乎走了一遍又一遍。脚下的路则像是无穷无尽般,永远看不到出口。 “小姐,我们不会被骗了吧!”欲哭无泪的心云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 石海一听便乐了,这丫头,未免太后知后觉。他有心想要逗她一逗,便突然停下来,快速绕到心云身后,拍一下她,恶狠狠地说:“聪明!你看看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苏诺语颇为无奈,这个石头,方才还不忘给她一记眼神,摆明了是要吓唬心云。对于一个初识的陌生人,即便相信他的为人,苏诺语也断不会看他欺负心云。她刚想要出言安慰,在她的预料之中,心云必定会吓得哭起来! 然而,令苏诺语和石海大跌眼镜的是,心云压根没有任何被吓倒的意思。她腰一插,说:“想要装坏人,也得有那张脸啊!”说话间,她冲石海做一个凶狠的鬼脸,随即娇俏地笑起来。 石海有一瞬间的怔忪,呆呆地迷失在心云唇角的笑意中。 这下子,苏诺语乐了,目光在二人间逡巡,这两个人,还真有点意思。 察觉到苏诺语促狭的目光,石海的脸微微有些红,他低咳了两声,借以掩饰心底的尴尬,说了句:“走吧!公子还等着呢!”便匆匆掉转头,往前走去。 心云有些状况外,不明白石海为什么突然红了脸。 苏诺语摇摇头,还真是个后知后觉的丫头!推她一下,苏诺语说:“走吧!别跟丢了!” 心云点点头,畏惧地看一眼四周一模一样的景色,不敢再掉以轻心。 算着时间,石头快回来了,夜离有些心神不宁地站在那儿。本来想要出去相迎,但是总觉得太过热络似乎不大好,便忍住了。 结果,在这节骨眼上,冰雁找过来:“夜离公子,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石头呢?”前几天,公子突然丢了许多事给她,害她分身乏术,好容易忙完,便一心想着要找夜离公子。 面对冰雁,但凡不涉及到公事,夜离都有些心底不自在。避开她略带关怀的目光,他面无表情地说:“石头出去接人。”夜离有些气闷,面对其他人,即便他微笑,大家还是有些畏惧。而这冰雁,果真不是个寻常女子,哪怕他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来,冰雁照样有视若无睹的本事。 “接人?”冰雁起了好奇心,“是什么尊贵的客人吗?”逍遥谷乃默贤阁的秘密之地,等闲之人是不能进入的,一般而言,身份贵重的客人也都很难被带进谷里,多半都在外面招待。毕竟若是被人窥探了奇门遁甲的秘密,会给默贤阁带来巨大的损失。尤其,竟让石头亲自去接,更是说明了来人的身份贵重。可是,问题是,她并没有听说最近帮里有什么大事! 本想瞒着她,以省略掉不必要的麻烦。然而,都在这逍遥谷中,早晚要见面。夜离想了想,言简意赅地说:“我的客人。” “女子吗?”冰雁故意问道。当然,在她意料之中,夜离公子是会断然否定的。毕竟除了已经死去的心上人,夜离公子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然而,还不待夜离回答,便听到了石头的声音传来:“公子,苏小姐来了!”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三十四章 初访逍遥谷 早在石海说话之前,心云就早已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本以为蜿蜒的小路无穷无尽,本以为最美的景致在沿途,然当她们驻足而立时,心云赫然发现,原来最美的景致在其中!什么叫“别有洞天”!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心云也算是长了见识! 听见心云惊讶的倒吸一声,苏诺语回过头去,小声给她解释着。虽然她知道路的尽头一定是另有玄机,但是当这一切呈现在她眼前时,她是深深被这里的景色所吸引。 伴着石头的声音,夜离回首望去,远远地便看见石头身边的那抹倩影,目光再也移不开…… 冰雁诧异地看着夜离,那样下意识地回头,那样专注的目光,从未见过的夜离公子。他向来是云淡风轻的,能令他这样专注,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石头迎上公子的目光,不经意地看一眼身后的苏诺语,瞬间有些替公子感到悲哀!自家主子这般世无其二,偏生人家姑娘毫无感觉,也真是可悲…… 彼时,苏诺语正转头与心云说话,丝毫没有察觉有那样灼热的目光射过来。待得走近,苏诺语礼貌地冲着夜离点头致意。而夜离,也早已敛去目光中的灼热,一切都似乎如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微微颔首,声音如春风一般,说道:“苏小姐。” “公子太过客气,我是来给您做侍婢的,实在当不起您口中的小姐啊!”苏诺语谦虚地说道。对于自己的身份,她是有自知之明的。 夜离点点头,从善如流:“好,那我便叫你诺语。”顿一顿,他说,“你也是,叫我夜离就是,一口一个公子,听来太过见外。” 他轻轻的那一声“诺语”,令苏诺语浑身一个激灵,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然而,怔忪只是一瞬间,她从容应答:“主仆有别,我还是称呼您为公子好。” 夜离微微一笑,也不强求,只要她在身边,又何必在乎这些不值一提的小节?他点点头,说:“你喜欢就好。” 这样的语带双关,苏诺语装作没有听懂,只是一笑而过。而一旁的冰雁则是恨不能自己笨一点、蠢一点,这样也就可以不用听懂。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夜离,这样的铁骨柔情,她还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过!那样温柔的“诺语”,能化了一池春水! 冰雁带着浓浓的嫉妒不满地看着苏诺语,忍不住在心底批判道:如此平凡普通的女子,哪里配得上的公子!目测之下,除了身段尚可,那张脸真是叫人不忍直视!凭这长相,也想在夜离公子身边做侍婢?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夜离公子。”冰雁柔声唤道,“您的房间缺一个侍婢吗?不如我来吧!现在公子不在,我在府邸一时间也没什么事。我去伺候您的生活起居,如何?”说话间,冰雁含情脉脉地看着夜离。 只可惜,面对除了苏诺语外的任何人,夜离都是终极免疫!面对冰雁的请求,他断然拒绝:“这不行。夜尘不在,许多事需要你去处理。” “夜离公子,公子交给我的事我已然处理妥当。”冰雁向来是愈挫愈勇,执着地看着夜离。 夜离依旧拒绝:“冰雁,你是夜尘的助手,侍婢的工作交予你做,未免太过屈才。” “没有,没有。”冰雁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为您做点事,也是我的荣幸。夜离公子,我们认识多年,许多事情也有默契些,免得外人初来,不知道您的规矩,惹您生气。”说罢,她示威地看一眼苏诺语,尤其在“默契”“外人”上强调,旨在让她识趣地知难而退。 夜离听出她的意思,目光扫向苏诺语,生怕她误会。好容易有个机会让她重新认识他,再要是误会,只怕这一生两人间再不会有牵连。令夜离郁郁的是,苏诺语毫不介怀,眼神中透着看戏的睿智,倒是身边那个叫心云的小丫头,一脸不高兴。 夜离忍住想要抚额的冲动,沉吟片刻,当目光再度触及苏诺语的双眸,他猛地有了主意:“冰雁,是这样的,前几日我受了些内伤,一直没有调理好。而诺语恰好懂一些医术,所以,说是做侍婢,其实也是为了照顾我的身体。”说罢他看向苏诺语,绅士般地问,“诺语,是不是?” 一直置身度外的苏诺语没想到战火这么迅速地就波及到自己身上,再看看夜离眼中的求救信号与那位冰雁姑娘眼底深深的不甘,她迅速做出抉择:“是这样的,公子一早就同我约定,在侍婢的同时,要负责调理他的身体。”不好意思啊,冰雁姑娘,现在是我有求于人,只得得罪你。 其实面对夜离越来越熟稔的那一声声“诺语”,苏诺语还是有些适应不了的。在她看来,两人之间,似乎没有熟到那种程度。只是,除了这样称呼,她实在是想不到别的。 即便如此,冰雁依旧毫不气馁,她看着夜离说:“夜离公子,反正我这些日子也没什么事,不如让我帮着苏姑娘,医术上,我也是懂一些的。”她眼带怨念地看向苏诺语,凭什么她能直接称呼“公子”,而她却要生疏地唤一声“夜离公子”?而且,就凭她那副平凡的长相,在医术上能有什么作为! 冰雁如此说,夜离实在也是无奈,他瞥一眼一旁幸灾乐祸的石头,重重地咳一声。石海连忙收敛态度,对冰雁说:“冰雁,我想起个事,夜尘公子临行前交代的,你还不知道呢!”说着,不由分说地将冰雁拖走。 当着苏诺语的面,夜离难掩尴尬,嘴拙地说:“诺语,叫你看笑话了。” “哪里是什么笑话。”苏诺语笑着说,“方才那姑娘分明是对您爱慕,何况那姑娘长得如此美丽,此乃公子的福气啊!” 明知道苏诺语是无心之语,夜离的脸色依旧控制不住地沉下去:“这样的话请以后莫要再提。于我而言,哪怕是九天玄女落凡尘,也是看不上的。” “哦!”苏诺语了然地点头,说,“原来公子早已心有所属。” 夜离的脸色和缓,目光中微微透着一丝暖意,定定地看着苏诺语。苏诺语原也是看着他的,然而在他的对视之下,慌忙移开了目光。 心云见状,说:“公子,不知我们小姐住在何处?” “心云,不得无礼。”苏诺语轻斥。她们如今的身份,哪里有资格挑住处! 心云噤声,然而心底却是不服。在她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小姐贵为一国之母,住在哪里都是应该的!因此,她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问有什么不妥。 夜离本就聪慧,几次下来,又怎会看不出心云对自己的敌意。只是,能够如此维护诺语,他便不会计较她的无礼。他好脾气地说:“诺语,随我来吧!” 一路上沉默,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苏诺语想起方才他的话,主动问:“公子,方才听您对冰雁姑娘说起伤势,我恰好懂一些医术,若是公子不嫌弃,不如一会儿我为公子把下脉,如何?” “哦?我竟有这等福气?”夜离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她。 苏诺语淡淡地笑:“公子说笑了。” 来到离月居,夜离指了指其中的一处屋子,说:“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委屈二位了。” “离月居……”苏诺语轻轻念道,不知为何,念及这名字,她心中微微一颤。她问:“这里也是公子的住处吧!” 夜离点头:“小姐果然心思灵透。不错,我住这里,你们住这里。”说话间,夜离指了指自己的屋子,就在苏诺语的旁边,中间不过隔了一道长廊。 心云见状,忍不住说:“公子,这不太好吧?我们小姐和您,实在不便住的这么近。”苏诺语点点头,关于这一点,她也觉得颇为不便。 夜离从容不迫地解释道:“你们是我的客人,理应是另辟一处的。只是,默贤阁中不轻易有外人来,为免不必要的麻烦,只能暂且委屈小姐了。” 苏诺语想了想,的确如此。从方才入门的奇门遁甲中,不难看出,这逍遥谷是个避世之地。若是她们住在别处,的确会有些不便。思及此,苏诺语微微颔首,轻声道:“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能打扰公子。若是有任何冒犯之处,还望公子包涵。” 夜离朗声笑道:“无妨,方才你说起治病一事,倒是我占便宜。” 心云见事情已是板上钉钉,小姐都同意了,也实在没有她置喙的余地,便闷闷地闭上嘴。不知为何,同这个夜离公子相处越久,她便越觉得他对小姐是别有用心! 夜离礼貌地说:“你们自行去收拾东西吧,我还有事,便先离开。” “公子请便。”苏诺语说。 出了离月居,没走两步,便看见石头悠闲地在那儿杵着,一脸暧昧:“公子,如今真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吧!心情如何?”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三十五章 石海被罚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夜离的笑容带着丝令人背心发凉的寒意:“石海。” 石海心中咯噔一声,一般而言,当公子如此称呼他的时候,那都预示着公子已到了愤怒的边界。他连忙飞速在脑海中反省了一遍方才发生的总总,开始立即摆出一副认错的诚恳来:“公子,冰雁的事您不能怪我到我头上啊!” 夜离满意地点头,很好,看来他完全知道是因为什么!那么,方才的所作所为,就是明知故犯!夜离的笑容俞盛:“既如此,接下去的日子里,你每日将我桌案上的宣纸全部拿去习字吧!” 全……部? 石海一听这话,瞬间泪流满面。他弦然欲泣地看着夜离,说:“公子,您在和我开玩笑吗?” 夜离收敛起笑容,反问:“石头,你公子我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说罢,看一眼天色,留下一句话,“今日天色尚早,快去吧!”转身离去。 徒留石海一人在那儿,努力抑制住想要撞墙的冲动。再次在心底告诫自己:饭可以乱吃,话也可以乱说,但是,公子的笑话,那是绝对不能乱看的!公子明明知道,他石海这个是不怕苦、不怕累、不怕伤、不怕痛,最怕的就是叫他写字啊! 石海一边往公子的书房走去,一边欲哭无泪地反省:是谁说公子比夜尘公子心软的?明明,就是一样的!罢了,罢了!全当接下去的日子是服苦役!谁叫他方才在看冰雁缠着公子的时候,没有积极、主动地为公子分忧呢!正所谓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这样的念头支持了石海一路,当他来到夜离的书房,目光触及夜离右手边的那一摞厚厚的宣纸时,整个人瞬间成了一座雕塑。 夜离余光一扫,便看见石头长着大嘴,目光呆滞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夜离心中好笑,不过是习字而已,有必要这么苦大仇深吗? 一刻钟之后…… 石海依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小半个时辰之后…… 石海还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咳咳。”夜离低咳两声。 石海心中暗自想着,自己无声抗议了这么久,应该已经足以向公子表明内心深处的哀痛了吧!好容易听到那象征着救赎的咳嗽声,石海微微地抬起低垂而呆滞的目光,缓缓地看向夜离…… 一连串的动作尚未完成,便听见夜离说:“石头,你已经耽误了半个时辰,可是这摞纸的厚度,并没有减少。我想提醒你,以你的手速,再不写,大概今夜就不必睡了。” 石海将原本酝酿了许久的说辞、话语一股脑地全部抛下,含泪奔向那一摞厚厚的宣纸,动作粗犷地一把自桌上拿起,转身来到夜离对面的桌子前坐下,开始奋笔疾书。 夜离见状,微微摇头,转而忙起自己的事。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石头说得不错,他的确是心情大好! 离月居内,心云有条不紊地将东西收拾整齐,来到苏诺语面前,问:“小姐,您要喝水不?我去烧!” “忙了这么久,你也休息会儿吧!”苏诺语说。本来她也是要一起做的,但是心云说什么也不让她动。在这个问题上,心云执拗得惊人。 心云抬手抹一把额头,说:“小姐,我不累,您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看着心云忙碌的身影,苏诺语面上闪过一丝不忍。原先在家中的时候,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养尊处优,再要是和心云待下去,非得变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人不可。苏诺语的性子是闲不住的,所以当夜离提出这样的要求时,她并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也有这个原因在其中。 正想着,心云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盏茶,递给她:“小姐,喝茶。” 苏诺语看着心云,说:“心云,这里不比从前在宫里,我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尊贵的小姐。心云,我们做人,要能随时适应新的环境、新的身份才行。在这逍遥谷中,你要记住,我只是夜离公子的一个侍婢而已。所以,以后有什么事,你不必处处抢着干。” 心云噘嘴,不服气地说:“我只要一想着您以后会被人呼来喝去,心里就怎么都不舒服!”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是你不能一辈子跟着我啊。以后你会有自己的人生,有疼爱你的夫君,和乖巧的孩子……”苏诺语娓娓道来。她知道心云对她是绝无二心,只是有些观念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实在难以撼动。 心云摇头,反驳道:“小姐,我不会离开您的。我已经想好了,等您以后有了孩子,我除了伺候您,还可以伺候小公子或是小小姐。您放心,在对小孩子上,我可有耐心了!” 苏诺语听她这么说,真有几分哭笑不得。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叫心云转变观念。 这个问题每每提及,都是以苏诺语的无奈闭嘴而结束,这次也不例外。 转到午饭时候,夜离吩咐石头给苏诺语和心云送饭。这个消息对于石海而言无异于是赦免——终于可以暂时放下手里的笔,活动一下他快要僵硬的手指! 像是怕夜离反悔,石海几乎是转身就跑。夜离只来得及嘱咐一句:“不该说的不许说。”石海应答的声音传来,他哪里还敢乱说话! 来到离月居,石海将饭菜摆好,方才叫苏诺语出来用餐。石海知道,这苏诺语名义上是侍婢,实际上她可是公子心里的贵宾!贵重到得罪任何人都不能得罪她! 苏诺语有礼地表达了谢意:“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来做侍婢的,怎么好叫你来送饭呢!” “应该的,应该的。”石海狗腿地说道,不忘说,“苏小姐,这饭菜有什么不合口的,尽管告诉我就是。” 听他叫“苏小姐”,苏诺语连忙说,“石头,别什么小姐小姐的,叫我诺语就是。” 石海一边含糊地应着,一边在心底想着:若是叫公子听见,他叫苏小姐为诺语…… 想到某些可能性,石海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看着苏诺语乐呵呵的,不说话。他可不会再找死了! 心云从屋里走出来,见是石头,心中也觉得有几分亲切,想起之前的事,问道:“石头,之前那个叫冰雁的,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苏诺语暗自朝心云使一记眼神,告诫她不可多言。 石海倒是没想那么多,看着心云说:“我们逍遥谷,有两位公子,一位就是你们已经认识的夜离公子,另一位是夜尘公子。我呢,是夜离公子的心腹,那个冰雁则是夜尘公子的心腹。” 听他这么说,苏诺语心中微微有些吃惊。关于夜离的身份,她其实早已料到,不会是等闲之人。但是,也绝没想过是默贤阁的老大。如今听石头说起,苏诺语恍然大悟,同时在心底暗自庆幸。既然是老大,想必能力也是最强的,这样一来,她大仇得报应该是指日可待的事! 心云点点头,说:“难怪呢,说话那么冲!”她可不喜欢那个冰雁,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像是在针对小姐。 石海笑着说:“其实冰雁那人挺好的,就是有些时候说话有些冲。苏小姐,您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说话直来直去,是个爽利之人。我喜欢这种人,断不会往心里去。你放心吧。”苏诺语并不在意这些小节。在她看来,只要不触及到她的原则问题,其余的都好说。 送走石海之后,苏诺语忍不住薄责道:“心云,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但是你要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现如今,是我们求于人家,怎么能一点委屈都受不了呢!” “小姐,您就是太过善良!”心云说,“那个冰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喜欢夜离公子。您看她面对夜离公子的那副谄媚的样子,像足了贵妃!”因着原来在宫里,那些个娘娘人前人后向来是两副嘴脸。当着皇上,她们可以如春水般柔情,面对下人,她们却如寒冬般冷冽。所以,心云心中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类人。 苏诺语笑着说:“对啊,她喜欢公子,那是她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难道您没觉得她对您有一股浓浓的敌意吗?”心云不敢置信地看着苏诺语。以小姐的聪慧,必定是能感受出来的。 苏诺语双手摊开,反问:“那又如何?我问心无愧,时日久了,她自会明白。”她在这逍遥谷最多也就是一年的时间,即便那个冰雁一直如此,她也可以做到心平气和、不予理会。 心云点点头,由衷赞道:“小姐,您心态真好!若是换了我,被人这样夹枪带棒地说,心里必定郁郁。难怪呢,您现在看上去,气色愈发好了!” 苏诺语一听这个,乐了:“心云,就我如今这张脸,你也能看出来气色好不好?” “当然!”心云毫不犹豫地说,“小姐,您的这一招真绝!免去了不少登徒子的麻烦!”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三十六章 针灸 石海趁着给苏诺语送饭的功夫,抓紧时间放松他那已经僵硬的手指,真想就这样耗到天黑再回去,兴许公子一时不忍,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然而,想归想,石海脚下一刻也没有放缓,对于公子给的任务,他向来是坚决执行的。 “回来了?她说味道如何?”听见石头的脚步,夜离问道。 石海见他这么关切,本想再卖个关子,然而,眼睛瞥向那未完成的惩罚,打趣的话咽回了肚子,老实地说:“苏小姐并没有任何表示。” 夜离抬起头,看他一眼,眉头微蹙。这些菜都是印象中霜月爱吃的,难道换了个身体口味也换了吗?想了想,吩咐道:“石头,从明日开始,一日三餐都是你去送。记住,要不动声色地打探出诺语如今的喜好。” 石海咽了下口水,顿觉身上的压力倍增。不过还是义不容辞地说:“公子,放心。” 夜离见他站着那儿,吞吞吐吐的样子,问:“还有什么,说。” “是这样的,苏小姐问起她每日要做的工作。”石海想了想,说,“从心云的语气中,似乎对冰雁今日的表现颇有微词,很有些为苏小姐抱不平的意思。” 夜离放下手里的笔,起身,来到窗边,沉吟片刻,说:“关于第一点,稍晚些时候我去和她说。至于冰雁……” “公子,关于冰雁,我倒有个主意。”石海的脑子转的快,说,“从目前来看,苏小姐对您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也许冰雁的存在会刺激到苏小姐呢!” 夜离的眉头拧成结,摇头说:“不可。诺语的性子我了解,若是真叫她以为我和冰雁之间有什么,她只会更加和我保持距离。何况,我也不能这样利用冰雁。”还有一个更令夜离郁闷的原因,苏诺语心底大概还有那人的存在,这种情形之下,想必他无论做什么,也无法得到她的心吧。 石海垂下头,说:“那冰雁那边我会多看着。想来,她无事也不会去离月居。公子放心就是。” 夜离的做事效率极高,处理完手上的事,他看一眼依旧埋头苦写的石头,唇角噙着一抹笑,出了书房。其实离月居中不是没有书房,只是,诺语在那儿,不知为何,夜离心底竟有一丝心虚的感觉,这才落荒而逃。 夜离在谷内转了一圈,因着心中有所惦念,还是选择回了离月居。 一踏进离月居的门槛,便听见里面传来苏诺语低柔的说话声,心中微漾,夜离不禁大步走进去。他礼貌地叩一下门,苏诺语抬头,一缕发丝正好滑下来,发尖垂在锁骨处,温柔地唤:“公子。” 夜离的喉结处情不自禁地上下动一下,镇定了片刻,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诺语。” 苏诺语见他站在那儿,连忙起身,指了指院内的石桌,说:“公子进来坐吧。正好我也准备等会去找您呢。” “找我?”夜离大步走了进去,诧异地看着苏诺语。 苏诺语指了指他的手腕,说:“不是说要给您把下脉吗?”说罢,她笑道,“您在这儿,等我会儿,我进去拿东西。” 夜离点头,依言坐下,四下打量起这院子。离月居和尘心居一样,是逍遥谷内占地面积最大的两处宅子。夜离平时处理帮内的事务也都在离月居内,按说这离月居的里里外外都是极熟稔的。然而,今日再来,这里却莫名令他觉得温馨。 是因为有她的关系吧?有诺语在的地方,似乎空气都要格外沁人心脾一些。 “公子。”苏诺语手里提了一个小巧的药箱,来到他身边,坐下。 夜离将右手平摊在石桌上,看着苏诺语将一块薄薄的绢帕搭在他手腕上,他看着她的手缓缓落下,屏息凝神…… 直到苏诺语温热的指尖触及他的皮肤,即便是隔着一层帕子,夜离依旧能感觉到,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跳,似乎都停了下来…… 夜离痴痴地看着苏诺语微垂的头,这个角度看过去,五官是看不真切的,只能看见她光洁的额头以及两道柳叶弯眉。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夜离贪婪地看着她,想要将她的容颜深深地印在脑海中。若不是她垂着头,他是断断不敢这样直直地盯着她看。 夜离自问自己是一个自信满满的人,然而,每次对上诺语的眸子,他便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连手脚如何放,都感到有些局促。 夜离深情地凝睇着苏诺语,眼神划过她的额角,眉心微动,继而恢复如常,露出一抹赞许的目光。 苏诺语将手挪开,看着夜离,问:“公子,您这伤是何时受的?”从脉象上看,夜离公子所受的内伤非常奇怪,像是被一个功夫远胜他的高手所伤。按理说,这样的伤势之下,他的五脏六腑也应该多多少少会受影响,可是,他的这些内里又都是健康的状态,实在有些令她纳闷。 夜离看着她,说:“有些年头了。怎么,还很严重?” 苏诺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若是有些年头,那么一切倒也说得过去。她摇摇头,微笑地说:“并不十分严重,只是还需要细心调理。若是公子信得过我,不妨我来为您调养吧!” 听了诺语的话,夜离心中暗道:诺语,饶是你父亲在世,我这病症也是医不好的。然而,他还是面露惊喜:“若是你愿意,那么自然最好不过。诺语,我在此先行谢过。”他终于找到每日都能见面而又不觉突兀的理由了! 苏诺语淡淡地摇头:“公子客气。有件事,我今日已经问起石头,他说要先问过您。关于我每日要做的事,不知公子是如何安排的?” “我屋内的灰尘需要有人擦拭,还有书房,亦需要人整理。其他地方,你可以和心云一起完成,但是书房,希望你能亲力亲为。”夜离说道。吩咐这么多事,他实在是心有不忍,但是若是太过简单,又有些说不过去。好在她身边有那个忠心的丫头,相信这些事到最后都不会是诺语在做。 苏诺语点头:“好,我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公子放心就是。” 坐了片刻,夜离起身告别,苏诺语出言唤住他:“公子,以后每日午后,我为您针灸疗伤,如何?”萍水相逢,她不希望欠他太多。 夜离颔首:“如此便有劳你。”说罢转身离去。 从苏诺语那儿离开后,夜离便开始了期待,期待第二天午后的到来…… 翌日,午后,苏诺语依言来到夜离的院子,只是这一次,为避嫌疑,她是携心云一同前往的。 夜离受的是内伤,针灸的穴位皆在后背,因此不得不褪去上衣,露出后背。起初,夜离是有些羞涩的,在诺语面前如此,还是第一次。倒是苏诺语,自幼学医,对于这些早已看淡,并没有什么感觉。 只是,当夜离褪去上衣,露出精壮的后背时,苏诺语还是微微有些脸红。不得不承认,夜离的身形实在是完美。只是,后背上有不少印迹,可以看出这些年来,受过不少伤。默贤阁江湖老大的地位,不是那么那么好坐稳的,苏诺语可以想见,为了这些,夜离付出了许多。 为了找准穴位,肌肤上的接触是避免不了的。苏诺语是心无旁骛,而对夜离而言,感受苏诺语柔弱无骨的小手在他后背上不经意地那么一碰,实在是一种煎熬。 不多时,他的额头便开始渗出汗水,每每苏诺语一碰到他,他整个人便像是触电一样,忍不住瑟缩一下,继而僵硬如一块大石。未免尴尬,夜离只得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承受着这痛并快乐着的过程。 苏诺语也看出他的紧张,向来淡定的她,受他的影响,下针时,手指竟然也微微有些发颤。 心云站在一旁,并不出声,生怕会影响到苏诺语。虽说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夜离公子,但是这关乎小姐的名誉,容不得半点马虎。 如此,三个人各怀心思,谁也不出声。偌大的房间静得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气氛微妙至极…… 半个时辰后,当苏诺语起身告辞,携心云离去,并约定明日的时辰后,夜离终于放轻松些,浑身一软,摊在了床上。 想起明日的针灸,夜离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这样难得的机会,他是断断不会拒绝的,可若是叫他心无旁骛,又实在是做不到。整个过程,真是一场折磨! 当石海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夜离裸着上身,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石海心中一紧,以为夜离是哪里不适,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焦急出声:“公子,您怎么了?” “无妨。”夜离起身,镇定自若地穿戴整齐。看着他现在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在无法叫人与方才那紧张到快要窒息的他联系在一起。关于方才的事,他是不会对石头提及的,免得那小子又会发挥他无穷无尽的想象力。 石海仔细打量他片刻,确定没事后,方才说起了别的事。 然而,石海在这边说得口沫横飞,夜离的心思却早已不知飘向了何处……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三十七章 冰雁被拒 初来逍遥谷,苏诺语和心云几乎不曾离开离月居。好在两人都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在离月居也不会觉得无聊。尤其是苏诺语,来到夜离的书房后,便被他一屋子的书香所吸引。 白峰夫妇都是喜好读书之人,可以说苏诺语自小是生长在书香世家中,对于书的涉猎非常广泛。而心云,几岁起便在街上讨饭,认识苏诺语后,便进了宫,没有人教她识字,到现在也是目不识丁。 基本上两个人每天的生活便是心云负责除书房以外的洒扫,而苏诺语就负责书房的洒扫。起初,面对这样的安排,心云是颇有微词的:“小姐,夜离公子未免太过刻板。反正就是这离月居,我一个人就可以,为何非要您来?” 对于心云而言,区区一个离月居的洒扫是不在话下的。想原来在宫里的时候,小姐是那样一个状态,皇上可以一年都不来一次。皇宫那个地方,若是皇上不来,那么阿猫阿狗也不会来。偌大的凤鸾殿,除了她,连下人都不去。 起初,她还颇为委屈,后来就习惯了。没人来没关系,只要她在,一样可以让小姐好好的。所以,每日凤鸾殿的洒扫都是心云独自完成。连凤鸾殿都不在话下,更不用说这离月居了。 在心云的想法中,她自己便可以完成夜离公子的安排。可是书房的工作夜离公子却言明要小姐亲力亲为,心云是有些气不过的。后来苏诺语一句话便令她咽下了所有的意见。 苏诺语平静地说:“心云,当初公子只叫我一人来这儿,若是我们要求太过,公子反悔,该怎么办?” 心云听后,撇撇嘴,不再说话。后来见苏诺语每日洒扫后,都可以更加方便地在书房看书,心云心中的不满彻底消失。 几日后,到了苏诺语出谷的日子,石头一大早便将她们送出去,并约定好接回的时间。回到客栈,何嫂详细地给苏诺语说了这一周来狗子的情况,苏诺语听了不住地点头:“切记,一定要坚持下去。” 老何还高兴地告知她们一件大快人心的消息:“小姐,您有所不知,就您走的第三日,那个京兆尹的府邸便被朝廷派人查封了,新的京兆尹已经走马上任!” “是吗?默贤阁做事还真是有效率!”苏诺语说起这话时,脑子里出现了夜离的身影。想起那日他霸气的样子,苏诺语的唇角微微上扬,对自己的事更加充满信心。 老何点头,面上带了几许得意,就好像默贤阁也有他的一份力似的:“那是,我早告诉过您,默贤阁是好人!您现在有机会和他们朝夕相处,想必比我们更有体会才是。” “但愿新的京兆尹能有所作为。”苏诺语说起这话时,语气中还是有着隐隐的担忧。若是再来一个和原来一样的,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老何说:“现在的京兆尹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我印象中似乎前几年在状元游街时曾看见过他,很有本事的样子。”说起这些,老何开始滔滔不绝。 苏诺语就这样安静聆听,不时地给予肯定或是简单的应答。心云则另有一重担心:“何掌柜,那个薛立呢?不会还横行霸道吧!” 当初种种,起因皆在他身上,京城中,如薛立一般,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大有人在。 说起这个,老何猛拍一下大腿:“哎呀,我怎么把这人给忘了!新任京兆尹走马上任的第二天,就有不少百姓前去击鼓,状告薛立此前的罪行。现在这个人已经被关押起来,等待审理后发落。你们是不知道啊,当初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大家可谓是奔走相告!” 心云一听也咧嘴笑了:“就该如此,恶人自有惩罚!” 苏诺语微微笑着,她并没有如心云这样高兴。虽说从眼下来看,的确是个好消息,可是哪个人会没有个亲戚呢?从前那个薛立能作威作福,仰仗的不过是京兆尹。那么新任的京兆尹呢?家中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亲戚?只是现在能这样,已是不错。 石海送走了苏诺语,便返回逍遥谷。刚进谷,便碰上了冰雁。 “石头,这么一大早,是要出去还是刚回来?”冰雁好奇地问。 石海没有多想,说道:“公子派我去送苏小姐。” “走了?”冰雁略微惊诧,“不是说要给公子做侍婢吗?这才几日,怎么就走了!” 石海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相告。冰雁听后,颇为不满:“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夜离公子对她似乎颇为不同,素日里好吃好喝带着,明明来做侍婢的,却还带了个丫头在身边。如今更是还能常常出谷。到哪里找这样好的差事?” “冰雁,站在你的角度,不是应该为她的离开而高兴?”石海打断她的抱怨。 冰雁愣了愣,随即笑着仰起头:“说的也是,我倒是希望永远不要再看见这个人。” 石海没有接话,借口有事便先离开了。对于冰雁的执念,石海可是生怕传到公子耳中,又将他牵扯其中。 冰雁看着石海离开,心中有了主意,转身离去。 书房中,夜离不时地停笔沉思,眼睛扫向窗外,心中惟愿时间快过。原来她从不在身边,他似乎也没有觉得思念的日子有多煎熬。而现在,她突然离开,他这心里,就好像是有无数的小爪子在挠,痒痒的,一颗心没有落处。 夜离微微蹙眉,他从不是公私不分的人,甚少会将个人的感情带入公事中。可今日,自从苏诺语离开,他便一直心神难安,总是忍不住想着:她现在在哪儿呢?在做什么?会不会也会有偶尔想起他的时候? “公子,苏小姐安全到客栈了。”石海象征性地敲了门,说道。 夜离点头,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转而吩咐了旁的事情给石海。同时,也勒令自己,一定要排除杂念,静下心来,将手头的事情做完。 好容易,夜离这边开始投入,冰雁又来了。 “夜离公子。”只要是面对夜离,冰雁的声音就是甜的腻人。 夜离微微蹙眉,抬头时恢复如常。他看着冰雁,问:“有事?” 看着夜离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冰雁早已习惯了微笑相待:“夜离公子,我看着苏诺语离开,想着您这里没人服侍。正巧,我这两日也没有事,我来帮您收拾吧!” 面对她的热情,夜离是下意识的拒绝:“冰雁,不必。这样的事自有下人做,你的身份哪里能如此。这若是传到夜尘耳中,岂不是要埋怨我?” 冰雁连忙说:“夜离公子,能为您做事,是我的福气。至于公子那边,他如今身边有美在侧,哪里会顾忌旁的?” 夜离无奈,冰雁的执着他是见识过的,仔细想了想,身边的确没有什么事该冰雁去做。一般而言,他吩咐给冰雁的事,冰雁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高质量地完成。对于这一点,夜离还是充分肯定她的能力的。 冰雁见夜离没有说话,便说:“夜离公子,这些日子就让我服侍您吧!” 夜离说:“冰雁,后日苏诺语就回来了。” 听到苏诺语的名字从夜离公子的嘴里说出来,冰雁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她撇撇嘴:“我们帮里有的是地方需要人打扫,苏诺语完全有事做。要不我来给她安排事情吧!” 夜离皱了皱眉,说:“冰雁,作为我的侍婢,该如何安排,似乎不劳他人插手。你说呢?”夜离说这话时,语气中已隐隐带了几分怒气。他的诺语,怎能被人随意驱使!而冰雁,又凭什么对诺语如此地颐指气使! 面对夜离突如其来的怒气,冰雁颇感诧异。为了一个相貌平平的下人,夜离公子至于动这么大的气吗? 夜离见冰雁没有说话,接着说:“冰雁,夜尘不在,你正好休息。离月居这边还是留着给苏诺语吧,免得等她回来,没有事做。我默贤阁向来是不养闲人。” 冰雁见夜离的不悦已经摆在脸上,自然不敢再多言。只得什么都不说,行了礼便退下了。 一路上,冰雁想着夜离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方才那话,表面上看是不想叫苏诺语闲着,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想了许久,没有头绪的冰雁,索性直接找到石海,劈头盖脸地问:“石头,那个苏诺语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什么人?不就是公子的侍婢!”石海反应极快。一看冰雁这个架势,石海就知道,必定又是在公子那儿碰了钉子。否则以冰雁的心理承受力,谁能令她如此不悦? 冰雁逼视石海的双眼,说:“不可能!若真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婢,夜离公子怎么会那么维护她?”说罢将方才的事转述给石海听。 石海心中好笑,面上却严肃认真:“冰雁,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公子的性子你难道不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安排他的事,你方才那番话,表面上看是一个苏诺语,实际上,是在干涉公子的事。你想想,公子能高兴吗?” 冰雁迟疑了片刻,方才问:“是吗?” “是啊!”石海煞有介事地点头。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三十八章 久别回府 在石海的误导之下,冰雁也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真的触及到夜离公子的原则与底线了?几番思虑之后,冰雁终于决定,这两天还是先不要去打打扰夜离公子。 当石海将这一消息告知夜离的时候,夜离难得地起身,对着石海鞠了一躬:“石头,今日算是你解了我的大围!” 石海惊讶之下,连连让开,说:“公子,您这样我可担不起。其实冰雁这人没什么坏心,只是对您爱恋过深而已。”夜离的态度令石海惊讶,公子对他何曾有过这样的举动?这得是多么不喜欢冰雁啊! 夜离站直身体,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若羡慕至此,不如换你?”对于冰雁,他是真的避之不及。 石海撇撇嘴,说:“公子,若换做是我,有一个这样的女子对我深情不悔,我倒是求之不得。”石海也是真的有些替冰雁叫屈,公子对人向来亲切,唯独对冰雁,拒之千里。论起来,大家也算是知根知底的,冰雁论能力有能力,论样貌有样貌,关键是,她对于公子的心,实在难得。可是,公子却是一根筋地爱着一个不爱他的人! 夜离声音沉下来:“石头!我和诺语之间的感情,不是你能理解的。即便诺语到头来仍然不喜欢我,我依旧不会看上别的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冰雁这姑娘确实不错,夜离也是充分肯定她的。但是,感情的事,不是他自己可以收放自如的。有时候,别说旁人,就是他自己,也有些纳闷对诺语的执念。然而,爱就是爱了,他深陷其中,却无力自拔。 石海知道他若是再说下去,公子必定要动怒,只得三缄其口。其实他也不是为冰雁说话,从头到尾,他都知道公子的心思,既知道公子对苏诺语的沉迷,也知道公子对冰雁的拒绝。只是,今日公子的态度太令他意外,这才忍不住说两句而已。 “好了,你去忙吧。”夜离下了逐客令。 石海点点头,退了出去。临行前,对夜离说:“公子,我没有别的意思。您别生气。”夜离只是挥挥手,没有说话。 石头对他的忠心,他一清二楚。一直以来,石头对于霜月的态度,都是颇有微词的。夜离知道,在石头心中,自己应该是无所不能的。石头理所当然地认定但凡是他看上的,必也得死心塌地地对他。而霜月偏生是个意外,非但对他没什么好感,这次竟然还误认他是杀父之仇! 石头只是一直没说,其实心里对这个事,是耿耿于怀的。不仅是石头,夜尘也是如此。他们都几次三番地劝他不要执念于霜月,天下何其之大,女子何其之多,实在不必死死守着霜月。 此前,因着他们都是没有心上人,夜离也从来不辨。直到这次,夜尘带了清然回来,主动说:“夜离,直到清然闯进我的生命中,我终于明白一直以来,你对霜月的感情。” 是了,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没有资格评说的。虽说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是,若不当局,哪里能体味身在局中的个中滋味呢?庄生梦蝶,也许不是蝴蝶硬要入庄生的梦,而是庄生自己沉迷其中,不愿醒来啊…… 无论夜离在这边是怎样的思念,客栈内的苏诺语都是不得而知。更多时候,她心中挂念的,都是白府的血海深仇,剩下的心思,她也全数给了天浩。 夜里,她一个人辗转反侧的时候,心中念念不忘的都是天浩。她和天浩是青梅竹马,有着两小无猜的感情,天浩对她体贴又加,又数次救她于危难!这些都令她永志不能相忘,对天浩的爱恋,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 苏诺语经常会忍不住畅想着,等她大仇得报,等她出现在天浩面前的那一刻,便是他们幸福生活开始的时刻!到时候,她就和他一起生几个小孩子,然后她就可以过着相夫教子的幸福生活。 每每思及此,苏诺语的唇边总是忍不住会漾起甜甜的笑,眼底盛满了温柔。那样的画面,实在太美。若非如此,她不知道在面对褚哲勋给予她的致命打击时,要如何度过。 每当她深陷在报仇的恨意之际,心底只要想起以后的美好,那恨意也会渐渐淡去。否则,她只怕自己会被那滔天恨意所击垮! 从前同娘一起看戏文,总是有数不尽的痴心女子负心汉。她偶尔也会担忧,天浩是不是早已有美在侧?这样的念头一出现,就会被她自己及时打压回去:不会的,世间的男子若说有一个不会负心,那便是天浩! 从小到大,只要她遇到危险,都是天浩及时出现,救她、保护她。天浩曾经对她承诺:霜月,这一生,无论斗转星移、日月更替,我对你,永不相负! 永不相负…… 苏诺语带着这些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冀,再一次沉沉入睡…… 夜离若是知晓苏诺语每夜都是想着这些而入眠,不知道该有多么心痛欲绝。 相比较夜离苦苦的单相思,夜尘的情路就顺坦许多。夜尘久未回家,这次不仅自己回去,还头一次带了如花美眷,可把爹娘高兴坏了! 出了逍遥谷,马车上,夜尘搂着清然,说:“清然,我的事情差不多你都知道,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嘱咐你几句。” “我知道。等会下了马车,世间就没有夜尘这个人,有的只是天策!”清然看一眼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不安分的大手,努力抑制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生硬地说着。 夜尘面带笑意,亲一下清然光洁细腻的脸颊,说:“我的清然真是聪明!” “即便是三岁小儿,你说了这许多遍,也该记住了!”有时候,清然在面对他的啰嗦时,真的很想直接将他敲晕。关于这个身份的问题,这两天下来,他重复了不下十遍。别说她一个记忆力正常的成年人,就是傻子,只怕也早已倒背如流。 夜尘不怒不恼地看着清然隐忍的样子,说:“清然,其实你能记住,并不是因为我说了太多遍,而是因为你在乎我。正因为你在乎我,所以才会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对不对?” “闭嘴!”清然嫌弃地拂去他的手,挪到了他的对面坐下。在这样由着他在耳边念叨下去,她非得疯了不可。 夜尘见她如此,立刻摆出一副小媳妇状的委屈样来,他微咬下唇,弦然欲泣地默默看着清然。夜尘的长相相较夜离,要更加俊美一些,此时此刻,他那副样子,真叫人有一种雌雄莫辨的感觉。 清然本是淡然地注视着窗外,她向来是定力极佳的人,可在夜尘如此深情的注视之下,她的定力终于宣告耗尽。她无奈地坐回去,一巴掌毫不怜惜地拍向他的俊脸,低吼:“阮天策!你若再如此,休要怪我不客气!” 夜尘不甚在意地顺势握住她的手,心满意足地重新将美人搂入怀中。对付清然,他最有办法!别看清然总是一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其实她的内心异常柔软。只要你被她放在心上,她是拿你没办法的。 也正因如此,两个人此前的无数次交锋中,夜尘都是这样轻松且无悬念地占得上风,将外表凶悍如猛虎、内心却温柔似小兔的清然拿下的! 清然闭上眼睛,已经不想去看夜尘小人得志的嘚瑟样。 正在这时,马车停下来,车夫的声音传进来:“公子,阮府到了。” 一听这话,清然像是躲瘟疫似的,飞快起身,从夜尘的怀中逃离。夜尘含笑看着清然可爱的举动,心中盘算着以后要更加炉火纯青地利用清然对他的不忍之心。 下了马车,夜尘不再似马车一般,人前,他向来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夜尘那俊美的脸蛋,配上颀长的身形,再加上那无以伦比的气质,轻轻松松地就吸引了街上来往大姑娘的眼神。 清然见状,无力多言,只得抬眼看天,方才能令自己气顺。 “清然,你不要生气。”夜尘低头温柔地说道,“无论她们如何,我是不会动心的。我的生命中,你是独一无二的。” 清然垂下头去,没有说话。她好想问他,您老人家这厚颜是如何练就的?我气的不是她们对你的爱慕,而是她们的有眼无珠啊! 夜尘打发了车夫,温柔而坚定地握住清然的手,大步往府门走去。 向来无所畏惧的清然,手心微微泛着汗意,她是真的有一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感觉。紧张之下,清然只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变得腻滑,任何一个动作都变得僵硬。 夜尘见她如此,内心温暖,以清然的性子,若非真的在乎,不会如此紧张。他低声在她耳边说:“清然,相信我,我爹娘都会非常喜欢你的。你如此完美,实在不必感到紧张!” 清然微不可见地点头,纵然夜尘百般安慰、千般鼓励,她还是不能褪去紧张。如夜尘所想,她是真的太在乎!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三十九章 丑媳妇见公婆 轻轻叩门之后,马上有人开门,见是大公子,下人连忙行礼:“大公子,您回来了!我这就去告诉老爷和夫人。”说罢那下人转身便跑,边跑边高声道,“老爷,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清然微窘,瞥一眼身边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不就是回家一趟嘛,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只恨不能放鞭炮、奔走相告! 夜尘……哦,不,回到阮府的夜尘叫阮天策。阮天策低头看着身边的佳人,自动忽略掉佳人眼底的鄙夷,说:“清然,瞧见我的受欢迎程度了吗?” 清然丝毫不捧场,淡定地说:“这是受欢迎吗?这只能说明你很少回家,大家见你觉得奇怪而已!” 阮天策认真地纠正:“清然,少回家的人很多,但是如我这般受欢迎的很少。所以说,清然啊,你要好好珍惜我!我是很珍贵的!” 清然非常不给面子地反驳:“天策,你真的太过自信,如你所说,很少回家,只是不孝而已!” 阮天策正想辩驳,便听到有人拍手的声音:“说的不错!的确是不孝之子!” 清然略略吃惊,抬头望去,说话的是一位年过半百、不怒自威的老者,从长相上看,和天策有几分相像,不用说,必定是阮府老爷、天策父亲。而他身畔站着的气质雍容的女子,多半就是天策母亲了。很显然,天策俊美的长相大半是遗传了母亲,而周身的气质则是遗传了父亲。 阮天策听着这声音,连忙一改方才的嬉皮笑脸,正经道:“爹、娘!孩儿回来了!” 阮老爷阮忠脸一沉,责备道:“哼!你还知道回来啊?我和你娘以为你早已忘记家门朝哪儿开!” “老爷!”阮夫人蒋氏温柔抚一下阮忠的肩膀,嗔道,“儿子不回来的时候,您天天念叨,如今回来了,您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说罢也瞪一眼阮天策,“你也是,仔细算算多长时间没有回来?不怪你爹生气!” 阮天策躬身到底,说:“爹、娘,孩儿这次不是将功折罪嘛!”说话间拉过身后的清然,说,“这不,连儿媳都一并带了回来。” 清然略显尴尬,依礼福了福,恭敬地说:“伯父、伯母,清然见过二位。”说完这话,清然局促地看着他们,生怕他们不喜欢自己。其实她看得出来,两位老人非常心疼天策,哪怕阮父表现得严厉,然而,眼底的喜悦是隐藏不住的。 阮忠将目光扫向清然的时候,早已敛尽了对天策时的严肃。蒋氏更是松开了阮忠的手,来到清然身边,亲昵地说:“好闺女,难为你了,竟然看得上天策!莫不是被他骗了吧?”边说边拉着清然往里间走。 听见这话,清然微微露出惊讶,这伯母说话真是幽默!难怪能生出那么不正经的天策! 阮天策不高兴了,瞧瞧他娘,说得这是什么话?生怕他儿子的媳妇不被吓跑吗?他依葫芦画瓢地上前扶着阮忠的手臂,告状说道:“爹,您听娘说的,我是好容易才找了个这么好的媳妇,这才刚带回来,若是被娘吓跑了,这传宗接代的任务可就别再找我了!” 阮天策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在向他爹娘言明,这一生,除了清然,他谁也不要! 阮忠自然听得懂,横他一眼,没有说话。不过被儿子扶着,阮忠明显高兴不少。他这一生只有两个儿子,说起来,两个儿子都很优秀,但是他就是更喜欢天策一些。这其中或多或少可能也是因为蒋氏更得宠一些。 阮忠生性不好美色,一生也只有正妻蒋氏,和一房妾侍孙氏。蒋氏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而孙氏是苗女。论起来,孙氏更懂得争宠,年轻那会儿也曾经一度压着蒋氏。但是经过岁月洗礼,终究还是温柔得体的蒋氏更合阮忠心意。 一路说笑,来到正厅,阮忠和蒋氏在正位上坐定。阮天策方才牵着清然来到他们面前,拜下去,郑重地说:“爹、娘,孩儿今日正式带着清然回来,拜见您二老。” “好。这丫头我瞧着不错。”阮忠不善言辞,就这么一句话已经是摆明了立场与态度。 蒋氏则温柔地看着清然,问:“天策的态度我们已经知道,那么清然,你呢?你是天策带回来的第一位姑娘,相信也是最后一位,这小子必定是要娶你过门的,你怎么说?” 没想到蒋氏会这样直接地问,清然羞赧地看一眼阮天策,方才看向他们,说:“清然自幼便无父无母,日后,你们就是清然的爹娘,清然会和天策一起,好好孝顺你们。” 这样的话没有父母不爱听,果然阮忠和蒋氏互看一眼,都对清然满意至极。 自从清然说完那话,阮天策的心早已泡进了蜜罐里,若是碍于爹娘在场,他必定会二话不说,将清然打横抱起,恣意怜爱一番!饶是如此,他在握着清然的手的时候,仍旧忍不住加重一分力道,表示他的欣喜若狂。清然了然他的表达方式,只是羞涩地垂下头去。 有这样举止得体的儿媳,蒋氏细心地吩咐下人备了一大桌菜肴。席间,她说:“清然,这几道菜是我事先问了天策的,想必合你胃口。你瞧你,这么纤瘦,要多吃些才好!” 阮忠也不忘嘱咐天策,日后凡事都要多为清然着想,行事不可太过霸道云云。 清然自幼是没有得到过父母怜爱的,成长过程中更是独自一人,受尽心酸。直到认识天策,方才知道被人重视、被任捧在手心怜爱是什么滋味。如今,第一次见到天策的爹娘,他们又这样慈爱,话语中满满皆是对她的疼爱。清然垂下头去,眼底闪过泪意。 蒋氏细心,看出清然的异样,连忙递一记眼神给天策。阮天策大手搂过清然,温柔地打趣:“即便感动,也要好好将饭吃完啊,否则不是浪费了一桌子美味?” 清然抬起头,略带不满地看一眼天策,这人啊,最擅长的就是煞风景! 蒋氏也是无语,这样好的机会,她本意是让儿子好好哄哄人家姑娘,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句!蒋氏看向阮忠,故意大声叹气:“这小子这个没心没肺的毛病不知道是像了谁!” 阮忠连忙出言撇清干系:“反正是不像我!” 阮天策听着爹娘有默契的对话,无奈至极:“爹、娘,你们为了讨好儿媳的心情,我是能理解的。但是也不能这样打压亲生儿子吧!我的这个心啊肺啊的,自然是像你们二老啊!” 清然被他们一家子有爱的对话,逗得忘记了伤感,瞬间笑出声。这种家的温暖实在太吸引她,令她愿意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去。 用过饭后,阮忠将阮天策叫到了书房。临走时,阮天策不忘叮嘱:“清然,我去去就回。娘,你可得好好陪着她哦!”最后一句话是对蒋氏说的。蒋氏看着小两口亲昵的样子,笑着说:“快去吧!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待他们离去后,蒋氏未免清然感到局促,便主动上前拉起清然的手,说:“你们这次回来的突然,房间里还需要再准备准备。要不,你陪我去收拾收拾?” “好。”清然轻声应道。 一路上蒋氏主动说起天策儿时的事情,听得清然笑声不断。一会功夫下来,清然原本的局促不安已然消失,话也多了起来。来到天策所居的竹院,蒋氏说:“天策自幼喜欢竹的气节,这院子的名字是他自己取的,那两个字也是他提的。” “是,天策在和我的相处中,也曾说起过对竹的偏爱。”清然点头附和。 来到房间内,蒋氏一边掀开帘子,一边说:“其实这院落每日都有丫鬟来打扫,但是你们回来,还是需要重新收拾一下的。” “看得出来,这里很干净整洁。”清然扶着蒋氏的手臂,说,“伯母,您休息,我来就是。” 蒋氏点头,看着清然熟练的样子,便知道这个姑娘是内外兼修,绝非空有美貌,心底便更加满意。其实,只要是天策喜欢的,就是爱屋及乌,她也不会不喜欢。但是对清然,即便没有天策,她也是打心眼地喜欢。 另一边,书房内,阮忠和阮天策谈完公事后,闲聊着:“天策,爹知道你身负重任,这次若不是清然,大概也不会回来。” “爹,是孩儿不孝,本该日日服侍在您和娘的身旁……”阮天策说起这个,颇为伤感。他离家多年,很少回来,心中也确有愧疚。 阮忠手一抬,示意他不必再说:“这样的话何必多说,爹娘知道,也从不怪你,只要你自己在外好好的,爹娘也无所求。男儿志在四方,怎可整日守在爹娘身边!” 阮天策点点头,郑重地说:“是,爹,您放心就是,孩儿不会叫您失望!” “爹相信你!”话锋一转,阮忠问,“这次回来是想叫爹娘帮你向清然正式提亲吧?”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四十章 提亲清然 听着阮忠的话,阮天策难得露出一丝羞赧:“知孩儿者莫过于您和娘。” “说吧,希望爹和娘如何说?”阮忠问,很是欣赏儿子脸上那百年不遇的羞赧。 阮天策认真地说:“爹,清然从小便失去了双亲,师傅对她也不好,一直是孑然一身,孤苦无依,所以性格中难免有些内敛。不过正因如此,孩儿更加怜惜她。其实我与清然早已是海誓山盟过的,但是若不请您和娘出面,我总觉得对清然有所亏欠。您和娘都是过来人,这事便拜托您了!” “不错,你说这一番话,爹便知道你对她是真的付出了真心。那么提亲的事就交给你娘去说吧!”阮忠说道。这儿子向来有担当,有责任心,但是只有这次,带着清然回来,才让他真正感觉出这儿子是长大了!说起来,还是要感谢清然的。 晚间,阮天策陪着清然在府里散步,清然主动说:“天策,你爹娘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很喜欢他们。” “我爹娘也很喜欢你,清然,我们成亲吧!”阮天策冷不丁地说。不知为何,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清然娶进门。虽说现在他们和成亲也没有太大区别,但是他还是急于想要给彼此一个名分。只有真真切切地将清然娶进门,他的一颗心才能安然。 没有料到他会这么突兀地说起这个问题,清然愣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阮天策摸了摸头,难得地嘴拙:“其实提亲这事本该我爹娘来和你说,方显正式。但是,我实在不愿再等,想要先问你要一个承诺。” “这承诺不是该你给我?”清然好笑地问。向来不都是男子承诺女子? 阮天策以吻封唇:“清然,关于承诺,我还需要再说吗?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 半晌之后,阮天策方才在清然的挣扎下松开她,看着她娇艳欲滴的嘴唇,他的目光转深…… 清然一把推开他,严肃地说:“天策,这里不是逍遥谷,是在你家。我不希望被人看见,说我行为随便。届时传到你爹娘耳中,他们会不喜欢我。”没有哪家的父母会喜欢举止轻浮的女子,清然不想落人话柄。 阮天策点头,认错道:“是我考虑欠妥当。” 两个人一路走着,清然有些好奇地问:“天策,我记得你说过府里还有个孙姨娘,怎么今日不曾见到?” “孙姨娘早些年很是得宠,但是这几年不知为何,渐渐被冷落。我少年离家,同侧房甚少接触,所以感情也淡。不过我娘是个传统的女人,对孙姨娘很是照顾。”阮天策担心清然误解了蒋氏,最后不忘解释一句。 清然点头,说:“看得出来,伯母是个温婉敦良的女人。你别怪我多嘴,我只是觉得,你难得回家,孙姨娘应该来看看你。”清然向来不是多事的人,只是事涉天策,她才会事事留心。 清然的心思阮天策自是清楚,便也主动介绍得更多:“孙姨娘有个儿子,叫天浩,也是很优秀的男子。但是我和他之间没什么兄弟间的情分,他这个人……怎么说呢,有些时候,会让我觉得看不透,我更喜欢耿直爽利的人。所以,我这一生唯一的兄弟,就是夜离。” “我明白,道不同不相为谋。”清然接过话。 “说了这么多别人的事,不如我也说些关于自己的吧。”阮天策想让清然更多地了解自己,走进自己。 清然想起早些时候蒋氏的话,忍不住笑出声:“关于你的事,我倒是听伯母说了不少。” 一看清然那笑得开心的样子,阮天策抚额,哀嚎:“本来还准备吹嘘一番,看来我娘已经将我那为数不多的窘事都说与你听了,真是有损形象啊!” 清然瞥他一眼,揶揄道:“看不出你这样自负的性子还会担心形象受损啊!没关系,我们以后会在一起一生,指不定还有多少窘事呢!” 清然本是顺嘴一说,但是“在一起一生”,实在是个很美的诺言。阮天策停下脚步,双手扶住清然的肩膀,深情款款地说:“是,我们还会在一起一生,清然,你会是我这一生以后唯一的女人。” 天策觉得自己最对不起清然的一点,就是他曾经游戏人间,有过太多女人。那个时候,年轻的他向来是不愿触碰所谓的爱,若是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有一天会遇上清然,必定会为她守身如玉。所以,现在他所能做的,只是承诺未来,他可以保证清然是他的唯一。 清然知晓天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轻笑出声:“天策,实话告诉你,我对于自己不是你的唯一,的确很是介怀。只是,已经发生的事谁也无法重来,我既然同意和你在一起,便不会去介意你风流的过去。但是,以后也请你不要再提过去。因为你每说一次,对我而言都是一种伤害。” 阮天策神色黯然了几分,郑重地点头:“是,绝不再提。” 清然见他如此,面向他,沉默了许久之后,做了一个令天策欣喜若狂的举动:她微踮脚尖,娇羞地闭上双眼,在他脸颊旁,轻轻地印上一个吻…… 这是第一次,清然如此主动,阮天策就像是傻了一样,愣在那儿,一动不动,等到清然已经离开数米远,他才回过神来,朗声大笑地朝着清然飞奔而去。 阮府别院,大公子回府这么重大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孙氏,她吩咐下人迅速传信给天浩。尤其当她得知天策带了准媳妇回来,更是心中郁郁。 在孙氏看来,天浩可谓是人中龙凤,样样都不输于天策,唯一的劣势就是天策是嫡出,而她的天浩是庶出,如此而已。可就是这在她看来微不足道的一点差异,就使得老爷在对待两个儿子的时候表现出明显不同。 阮家师承苏大同,尤其在武学上,可以说是独步江湖。自幼天策的武功就是老爷亲自教导,而天浩起初却不被允许学习,若不是天浩天资极高,又刻苦努力,只怕到最后老爷也不会同意天浩学习。饶是如此,老爷对天浩,还是有所保留。 孙氏对此心有不甘,本想着凭借她的得宠,而提升老爷对天浩的态度。可是,老爷将这些分的极清楚,一方面宠她更甚于蒋氏,另一方面对天策依旧不含糊。她绞尽脑汁,也没能破坏一丁点老爷对天策的态度。 直到后来,天策离府,天浩成了老爷身边的独子,总算得了几分重视。但是不知为何,老爷对她却一点一点淡了下去。好在她本就不是一个依赖心强的女子,淡便淡了,只要对她儿子好就行。 翌日,阮忠和蒋氏支开天策,找到清然。即便心中知道他们的心意,清然依旧没办法独自从容面对。蒋氏看着她不安的样子,微笑着上前,说:“清然,你别紧张,我们今日找你是有件重要的事想要征得你的同意。” 话说到这份上,清然心中已然有底儿,她放松下来,静待他们的下文。 蒋氏看向阮忠,阮忠开口:“清然,天策对你的心意想必不用我们再多言。而你,我们也非常喜欢、非常满意。我是个直性子,就不和你多绕弯子。今日我们找你,就是想郑重地问你一句话,你可愿意嫁给天策,做我阮家的长媳?” 饶是清然心中有谱,在听到这话时,脸颊仍是不可避免地染红。她垂下头去,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阮忠和蒋氏见状,相视而笑。阮忠起身,说:“好,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了,你们娘俩有什么话再说说。” 看着阮忠离开,蒋氏来到清然身边,握住清然的手,微微用力,原本手腕上的翠玉镯子便到了清然的手腕上。清然大吃一惊,抬头连连摇头:“伯母,使不得……” 蒋氏见她拼命地想要取下来,故意脸色一沉,说道:“清然,带上了这镯子,就是我阮家的媳妇,你若取下来,便是不想嫁给天策!” “不是这样的。”清然向来就不善言辞,如今一紧张,更是有些语无伦次,“伯母,我是习武之人,这么贵重的东西交予我,若是碎了,我岂不是阮家的罪人吗?” “胡说什么呢!什么罪人不罪人的!”蒋氏嗔道,“这镯子是阮家祖传之物,有灵性,能认主。既然你要嫁给天策,那么便理所当然地是这镯子的主人。你放心,它是不会轻易碎的。即便碎了,也无妨。再贵重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你能好好地陪在天策身边一辈子,有没有这镯子,都是阮家的长媳!” 蒋氏一番话说得真诚,清然听了心中一暖,忍不住有些哽咽:“伯母……” “什么伯母?改口叫声娘来听听!”蒋氏打断她的话。一直以来,就想有个女儿在身边,然而生产天策的时候,伤了身子,调养多年,都未曾有孕。后来,年岁大了,这心思渐渐也就歇了。她便一心放在天策身上,想要一个好儿媳。如今,有了清然,她满意至极! “娘!”清然娇羞无限地唤道。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四十一章 天浩攀郡主 这门亲事既然定下来,蒋氏便开始找人算日子,同时按着各项礼仪习俗,忙活起来。一时间,人人皆知晓阮府大公子要娶亲的喜事,想要攀上阮家的人也都纷纷心思活络起来。 然而,正当婚礼事宜在有条不紊地准备之际,阮家二公子阮天浩回来了,并且带回来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这日晚饭十分,阮家一家子都在,连之前一直没有露面的孙氏也来了。席间,孙氏表现得既恪守着本分,又热情周到。惹得清然侧目,同时在心底暗自想着:天策太过敏感,看这位孙姨娘不像他说的那样啊! 阮天策全然不知晓清然的心思,只是不时用警惕的目光扫向孙氏。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她今日是另带了目的来的。 事实证明,清然还是太过天真,看人太过简单。一顿饭尚未吃完,有下人进来传话:“老爷,二公子也回府了!” 阮忠瞥一眼孙氏,后者像是全然不知情一般,目露惊喜。收回目光,阮忠高兴地说:“哦?天浩也回来了?还真是难得!这兄弟两人这次倒是默契十足啊!” 阮天策的眼底浮现一抹笑意,他这个弟弟还真是有趣!据他所知,天浩也是甚少回府的,今日偏生赶巧,他才带着清然回府没两天,他便也赶回来。他倒是要看看,这对母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说话的功夫,阮天浩已经走了进来,他目不斜视,恭敬有礼地拜下去:“爹,母亲,娘,天浩在这里给你们叩头请安。” 在面对小儿子的时候,阮忠明显表现得没有那么高兴,他淡淡地问:“天浩,怎么突然想着回来?” 蒋氏向来是温和大度的,她的语气更加和缓一些:“天浩啊,你这次是真的赶巧了,咱们一家子难得聚一下!” “是啊,浩儿。”孙氏接过话,“你还不知道吧,过些日子,府里面有大喜事。你大哥要成亲了!你就是不回来,娘也得派人给你传话,这天策的婚事,你这当弟弟的哪里能不在场呢!” “大哥也要成亲?”阮天浩面上是外露的惊讶。 听了这话,阮天策眉头微微蹙一下,继而舒展如常,问:“你说也要,是什么意思?还有谁?你吗?”印象中,这个弟弟唯一令他佩服的一点,就是对待感情上,比原来的他要专一。 “大哥所言甚是,我这次回来就是告诉爹、娘,我要和曼绮郡主成亲的事。王府那边日子都定好了,就在下月初一。”阮天浩的话如平地一声雷,惊得众人均是一愣。 曼绮郡主?那不是平南王的独女吗?是什么时候同天浩扯上如此亲近关系的?而且,下月初一……还真是个好日子。 “你和曼绮郡主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阮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阮天浩开始详细地说起了他和曼绮之间的点滴往事,末了,说:“爹、娘,平南王让我回府,征求一下您的意思。婚姻大事,还是得有劳您和母亲多多为我操持。” 孙氏这会方才开口:“浩儿,不愧是娘的好儿子,竟然能得曼绮郡主和平南王的青睐!”说罢,笑意盈盈地看向阮忠和蒋氏,“老爷,姐姐,我出身寒微,不懂什么礼节,浩儿的婚事就拜托姐姐多多费心了!” “无妨。这等喜事,费心也是应该的。”蒋氏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阮天策和清然互看一眼,冷哼出声:“初一还真是好日子!那日我们阮府可真是双喜临门啊!”原来,天策和清然成亲的日子也定在了那一天。到时候,有郡主在前,清然必定是得避其锋芒的。 阮天浩面上挂着一丝歉然:“大哥,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凑巧,若是知道您与嫂子已经选定了日子,我必定会相劝郡主择期。只是……如今王府那边日子已经定下来,倒不好更改了。” 到了这会儿,清然早已看明白。她知道天策心底的愤怒,这事若非是太过巧合,那么就必定是阮天浩故意为之。无论是什么原因,她都不愿意去凑这个热闹了。人生大事上,她不想自己和天策心底留有遗憾。一直没有做声的清然,起身说道:“爹、娘,既然天浩和郡主选定了下月初一,不妨我和天策的婚事延期吧?” “清然……”阮天策惊讶地望向清然。延期的念头他不是没有,之所以不说口,就是怕清然不高兴,没想到她倒先提出来。只是,这样太委屈清然。 “没关系,郡主身为王爷独女,身份贵重,若是那日我们也凑热闹,只怕王爷和郡主面子上不好看,若是因此连累了府邸就不好了。”清然识大体地说着,“何况,天策,你与我之间,又何尝会在乎那样一个形式?” “好孩子,难为你了!”阮忠语带赞赏地说着,“你放心,我和你们娘会重新为你们选一个好日子!” 阮天策傲娇地瞥一眼一旁的阮天浩,说:“说的也是,有没有那个仪式,我们之间的感情都是坚不可摧的。不妨将仪式让给更需要的人!” 这话里话外的讽刺,阮天浩不是听不懂,但他一脸平静,丝毫看不出任何不悦。反而恭敬地起身,看着他们说:“如此,小弟便代郡主谢过大哥与嫂子的成全。” 好好的一顿饭到最后有些不欢而散的味道,对于天浩和曼绮的婚事,阮忠并没有表现得太过高兴。想他阮府从来也不是靠巴结所谓的权贵而在大朗王朝立足的,更不用说,那个平南王和他素来还有一些不合。当然,到底是儿子的大喜之事,阮忠临走时,仍不忘吩咐蒋氏,要和孙氏一起好好操办这件大事。 阮忠一走,阮天策便也携清然离席,不多时阮天浩也离开。正厅内,只剩下蒋氏和孙氏两个女人。蒋氏看着孙氏,关切地问:“这场亲事,妹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但凡是我能做主的,都会尽心协助妹妹,若是我不能做主的,也会去求老爷应允。再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大喜事,妹妹莫要和我客气。” “有姐姐这句话,妹妹自然不会客气。”孙氏脸上扬起一抹得意来,“只是,姐姐心底不好受吧?本该是天策的大喜之日,一转眼的功夫就变成了浩儿的。其实,这都是命,我们浩儿娶的尊贵的郡主,而那清然……据我所知,不过是一个孤儿,说来说去,还真是配不上天策!” 蒋氏脸上没有任何不悦,她淡然地说:“你我都是过来人,应该知晓这夫妻之间日子过得是否舒心,原不在身份地位,重要的只是两个人能不能相濡以沫过一生罢了!郡主的确是千尊万贵,然而,却不如清然更适合天策。”顿一顿,她不给孙氏继续说话的机会,“好了,既然你没什么要求,我便先行一步。若是想起了什么,日后差人来说一声就是。” 看着蒋氏离去的背影,孙氏脸上的笑意消弭殆尽,她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低声骂道:“蒋氏,你以为你有着正妻的名分,就能高于我吗?等到浩儿大婚之后,他便是王爷的女婿!日后,浩儿的身份岂是阮天策可以比拟的?你再怎么傲气,见了我的儿媳,也不得不行礼!” 而离开正厅之后,阮天策牵着清然的手,正往竹院的方向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阮天策皱了皱眉,眼底划过一丝腻烦,他低声对清然说:“来者不善,你先回房等我。” 清然不用回头,听脚步声就知道身后是何人,难得顺从地点头:“好,那你早些回来。” 看着清然离开,阮天策眼底的柔情褪去,取而代之的一片森冷。那脚步声停在他身后两米处,阮天策转过身去,唤道:“天浩,别来无恙。” “大哥,方才不是才见过面?”阮天浩保持着他一贯的笑容。 阮天策哼一声,道:“天浩,你我见面,还有必要如此虚与委蛇吗?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找到我,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阮天浩一揖到底,随即起身,说:“大哥,多年来,你一直误会于我,但我不会怪你。只是今日,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我很正式地向你道歉!此次对你和嫂子的得罪,还望大哥能体谅。曼绮贵为郡主,许多事情,我也是有无可奈何之处的!” “不用说什么道歉不道歉的话,关于这件事,清然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没什么好介意的。”阮天策丝毫不见松软。 阮天浩问:“既如此,不知做弟弟是何处得罪了大哥?以至于大哥在听说了我的亲事之后,表现得如此不悦。” 阮天策冷哼一声:“谈不上不悦,只是看不上你。”阮天策向来是毒舌,但凡是他不喜欢的人,说话是从来不留余地的。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又向来是他所看不上的。从小到大,一直如此。有时候,阮天策非常不明白,夜离是如何觉得这样的人还不错的。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四十二章 夜离动怒 没有料到阮天策的话会那么直白,阮天浩面上也是一怔。须臾功夫,便恢复如常:“大哥,究竟是什么事,令你对我有这样深的成见?” “何苦要明知故问?”阮天策最看不上他的一点,就是虚伪。 阮天浩再度一揖到底,说:“请大哥明示。” 阮天策微微有些动怒,声音提高几分:“阮天浩,我问你,一直以来,你不是都同白府小姐霜月情投意合吗?如今,她尸骨未寒,你却能转而欢天喜地的大婚,难道心底就没有一丝过意不去吗?” 阮天策只要一想到夜离这么多年来,苦恋白霜月而不得,白霜月则是一心只有面前这个伪君子。现如今,白霜月芳魂未散,这伪君子已经开始准备大婚之事!阮天策不仅是为白霜月抱不平,更多的是为夜离委屈。如夜离那般的男子在白霜月心中竟然比不过阮天浩这样的人? 阮天浩脸上明显得一怔,他没有料到大哥竟然会在此时此刻提起白霜月。 “怎么?自幼的情分才几天功夫就忘了吗?”阮天策看他那副神情,愈加怒从中来。 阮天浩摇头,脸上呈现出一抹伤痛:“大哥,如你所说,我和霜月是自幼的情分,又怎么会轻易忘怀呢?只是,郡主这边执意如此,我也无可奈何啊!我总想着,不能因为我自己,而连累到整个阮府啊!” “哦?这么说,我还冤枉你了?”阮天策反问,“你若真是个痴情之人,不妨即刻去推了这门亲事!即便平南王贵为亲王,我阮府也不是软柿子。再者说,他堂堂一个王爷,总不能因为别人不娶他女儿就迁怒全府吧!皇上圣明,必定不会允准。如何?” 阮天策一番话说得极其犀利,令天浩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言以对。阮天浩在心底微微带了丝怨恨,今日的大哥着实有些反常,往日,他是不会如此咄咄逼人的。阮天浩径自好笑地想着,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婚事延期之事嘛! “阮天浩,你本就不是那光明磊落之人,又何必在我面前假装?算了吧!”阮天策轻蔑地扫他一眼,绕过他,准备离去。 “大哥,你向来不是多事之人,和霜月也没什么交情,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想起为霜月抱不平?”阮天浩的声音在天策身后响起。 这是实话,虽说褚家、白家和阮家是世交,他们也都算是一起长大的,彼此交情甚笃。但是阮天策年长于他们三人,彼此间并不相熟。 阮天策脚下一顿,直视前方,淡然开口:“我并不是为白霜月抱不平,如你所说,我同她没什么交情。我之所以说那些话,纯粹是因为看不惯你的所作所为,尤其是你的道貌岸然!”这一次,不再停顿,大步离去。 阮天浩站在原地,嗤笑道:“大哥,你可知道,你身上哪里最招人烦?就是你这自命清高,总以为自己高尚于别人的秉性!”说罢,他也转身离去,往阮府侧院走去。 阮天策回到竹院,飞快写下一张纸条,悄悄命人送往逍遥谷。 逍遥谷内,在苦等了两日后,夜离终于又将苏诺语盼回来。然而,苏诺语时刻谨守本分,身边又随时有那个心云在,夜离几次来到苏诺语所居院外,徘徊之后,终究还是没有迈步进去。 似乎,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话题去同她攀谈。夜离不想表现得太过热络,他了解诺语的性子,太过急切反而会得不偿失。何况,她现在心中尚有他人,断不会接受自己。 每日间,唯一令夜离期待的,就是午后的针灸。自从那次之后,每天同一时辰,苏诺语都会前往为他施针。在那小半个时辰里,即便他们相谈甚少,夜离依旧是全心沉浸其中。闭目去享受空气中有她的味道,以及她小手不经意间的点滴触碰…… 这日黄昏之后,夜离正在书房忙碌,石海进来了,递与他一封密信:“公子,夜尘公子着人送来的。” “喜帖吗?”夜离边接过来边随口问道。夜尘离去前,曾经和他说过,此次回家最重要的事就是想在爹娘的见证下,给清然一个正式的承诺。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信了,夜尘的动作果然很快。 石海回答:“似乎不是。” 夜离笑着摊开信纸,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夜离唇角的笑容却骤然消失,转而变得带了两分戾气。 “公子,是出什么事了吗?”石海紧张地问。公子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性子,何事能令他如此? 夜离一掌将信纸扣在桌上,怒道:“背信弃义的市井小人!”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石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遂大着胆子,问:“公子,您在说谁?”夜尘公子信中到底说了什么? “夜尘在信中说,天浩下月初一即将完婚!”夜离说这话时,眼底一片阴鸷。 “什么?”石海惊呼,“和谁?” “平南王的独女,曼绮郡主。”冷冽的声音显示出夜离心底的怒气。 石海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白小姐尸骨未寒,阮天浩竟然就做出这等背信弃义、狼心狗肺的事情!亏得白小姐这么多年来一心一意地喜欢着他!公子,这事若是被苏小姐知晓……” “石头!断断不能告诉诺语!”夜离低喝着打断石海的话,“诺语是个用情专一的人,这事若是叫她知晓,你叫她怎么受得了!”这是夜离最担心的事,现在诺语没有亲人,没有家。在她心中,兴许阮天浩是唯一的希望,若是叫她知晓此事,她岂不是要崩溃? 石海心中蓦地一动,说:“公子,何不早些告诉苏小姐?她若早一日心死,您也能早一日抱得美人归。何况,这个时候的苏小姐心思最是脆弱,何不……” 话未说完,在夜离嗜血的怒视中,石海闭上了嘴。 “若如你所言,我趁人之危,和阮天浩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还有何分别?这样的话,休要再提!否则莫怪我不顾我们往日情分。”夜离的声音阴沉着。 石海喏喏道:“是。公子莫要动怒,我不再说就是。”想了想,石海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公子,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次错过苏小姐。” 闻言,夜离抬手搓脸,一脸疲惫地说:“感情的事,向来是勉强不得的。何况,对于诺语,我也不忍心勉强她。若是有一天,我们真有在一起的那一天,我也希望一切都是诺语心甘情愿的。好了,你下去吧。切记,不可让诺语知晓。我一个人想静一静。”夜离挥挥手,示意石海离开。 “是。我知道轻重。”石海应道。 石海离开后,夜离心中愈加烦闷。阮家是京城的名门,阮家二公子和郡主的婚事必定会闹得满城风雨。诺语每一周又会离开逍遥谷两天,那么这个事必定是瞒不住的。该怎么做,才能将诺语受到的伤害减小到最低呢? 想到阮天浩这个名字,夜离便怒不可遏。他、天浩和霜月,算是自幼的情分。霜月比他们年幼,自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性子也没有一般小姐的傲慢,很是讨人喜欢。他和天浩都是自幼便喜欢霜月,都在静静等待霜月的长大。 当有一天,他亲耳听到霜月说喜欢天浩的时候,他只觉得天崩地裂,整个世界都坍塌了!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告诫自己,这是霜月自己的选择,既不能怪罪霜月,也不能迁怒天浩。所以,这么许多年来,他和天浩一直都是极好的兄弟。 他曾经和夜尘谈及天浩与霜月的事,夜尘便不留情面地将天浩一顿狠批,说了他许多表里不一的事。那个时候他还曾指责夜尘太过武断,没想到,一语成谶,还真是叫夜尘说准了。 天浩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现在已经无暇关心。此时此刻,他最担心的人是重生之后的诺语。他甚至想找些理由,将诺语留在逍遥谷内,不让她离开。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之后,毫无头绪的夜离烦闷地起身,出了书房,往离月居的方向走。 没走多远,耳边传来一阵悦耳且熟悉的曲子。夜离脚下一顿,继而面上露出惊喜。这首曲子是他少年时自己编的,那时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上霜月,那种少年时期的单纯爱恋,令他沉醉其中,便有了这支曲子。 这支曲子他只在霜月面前吹奏过,绝无第三人知晓。没成想,在当时那种情形下,又时隔多年,她竟然清晰地记得每一个旋律!夜离心中乍暖,这……算不算他和霜月之间的缘分? 循着悠扬的乐声,夜离情不自禁地加快脚步,待得他来到离月居外,一眼便看见屋顶上坐着的女子。离月居的每间屋子都是可以上到屋顶的,这是在修葺房屋时,夜离特意嘱咐人做的。他静静倚在门边,抬头仰望着屋顶吹箫的女子,脸上是沉醉其中的享受。待得一曲终了,夜离忍不住抚掌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四十三章 苏诺语的回忆 “公子。”苏诺语慌忙起身,“扰了您的休息,诺语在此请罪。”今夜月明星稀,了无睡意的她,便独自上了屋顶,吹起这心底最温暖的乐曲。 “诺语这曲子悦耳至极,带给我莫大的享受,何来请罪一说?”夜离含笑反问。 “在公子面前献丑了。”苏诺语羞赧地回应道。 见苏诺语一脸娇羞,夜离故意道:“我素来醉心于音律,方才你所吹奏的曲子却是闻所未闻,不想小姐竟然也精通乐律,实在令夜离钦佩!” 苏诺语摇摇头,说:“我哪有这样的才华呢!公子谬赞了!这曲子是一位故人所作。”说起这话,苏诺语的脸上露出一抹少女的羞涩。 “诺语难得有这样害羞的时候,莫非这位故人是诺语的心上人?”夜离旁敲侧击地问。这曲子分明是出自他手,可依着现在诺语对他的恨意,在谈及他的时候,必定不会是如此神态啊。这其中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吗? 苏诺语没有料到夜离会问这些,不由地抬眼打量他一番。 夜离见状,连忙转了目光,看向前方,淡然地开口:“若是不愿告知,便不必勉强。只是我略通音律,听你方才在吹奏时,曲调含情,似乎是在一诉衷肠。故而有此一问。” 苏诺语听他这番解释,便也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在她看来,夜离公子应该也不是个多嘴饶舌之人,如他所说,大概也只是对曲子感兴趣罢了。今夜月色如此令人沉醉,她的心思又向来无处诉说,不妨便说与公子听吧!总算也有个令她纾解相思的地方。 关于这支曲子,那是她记忆深处,最温暖的一段回忆: 当年,她大概只有十一二岁,豆蔻年华,对情感尚懵懂无知。那一日她自告奋勇地说要为爹爹去山上采一味草药,结果不巧得很,赶上了天降暴雨,导致了山体滑坡,她被困山上。 到了晚上,若是她无法下山,就极有可能会遇到毒蛇猛兽,届时,她兴许会凶多吉少。在这种情形之下,哪怕大雨倾盆,她依旧努力寻找下山的路。然而,脚下一滑,她从山坡上滑了下去,便失去了知觉。 昏迷之中,她能察觉到自己始终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耳畔一直有那男子温柔地同她说着话。即便雨水冰冷,即便头疼欲裂,她都始终充满了安全感。男子身上的气息令她心安,她极力想要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人,但是终究是无法做到。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渐渐淡去,好像陷入了一片沼泽之中,怎样努力,也爬不出来…… 就在那时,耳畔传来了婉转悠扬的乐曲,仿佛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将她一步一步,带出了沼泽…… 那阵子,恰逢她迷恋上玉箫,爹便寻了一管极好的玉箫给她,她整日将玉箫随身携带,不想那晚听见了宛如天籁的曲子!好听的不仅是曲子,更是曲调中暗含的情愫,那分明是在表达倾慕之心! 即便是在昏迷之中,她仍旧对这人动了心…… 后来,许是困倦得很,伴着箫声,她沉沉睡去。等她醒来,才发现已经回到家中,床畔站着的是爹娘。她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切,还以为那都是梦境!不想娘对她说:“月儿,这次若不是天浩将你送回来,情况不定坏成什么样呢!” 她羞涩地低下头,原来那些美好的记忆都是天浩给她的:温暖的怀抱,温柔的嗓音,天籁般的箫声……这些唤起了豆蔻少女心底对于爱情的向往! 她将一切放在心上,静静地等着天浩来找她。然而,比天浩更早来的,是褚哲勋身边的小厮,他向她转述了褚哲勋的关心,并说待得褚哲勋忙完这一阵,便来看她。 她含笑点头,其实褚哲勋来或不来,皆是无所谓的事。褚哲勋对她而言,不过就是邻家哥哥而已。一直以来,褚哲勋在她面前都是沉默寡言的,她同他甚至比不上爹娘同他亲近。既如此,那么他也没有必要非得在她病时来探望。印象里,许久之后,褚哲勋都没有露过面,她也只是一笑置之,并不在意。 在那小厮之后,天浩便来了,关切地问了许多关于她身子的情况,她都一一含笑回应。最后,她对他说:“天浩,我还想再听一次那晚你吹奏的曲子。” 天浩笑着应允,熟稔地自她床头取过玉箫,重又给她吹奏了一遍那夜的曲子。虽然她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但是对上天浩含情脉脉的双眸,她将一切都放下,回应他同样的深情凝睇。 这之后,渐渐地,她和天浩便坠入爱河…… 思及此,苏诺语点点头,说:“公子耳力过人,令诺语佩服。这曲子的确是我的心上人当年吹奏给我听的。” 听得这话,夜离心中咯噔一声,猛烈地跳了起来。他几乎要抑制不住心底的喜悦,这曲子他只吹奏给霜月听过,如今诺语这样说,难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能看清她对自己的情感吗?是他误会了她吗? 收拾起回忆,苏诺语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夜离脸上不敢置信的样子,奇怪地问:“公子似是不信?” “并非不信,只是没有想过你的心上人竟这般才华横溢。实在令人刮目相看!”夜离说起夸赞自己的话,着实觉得有些别扭,“看着你的样子,想必你与那男子情深似海?”这句话他问得小心翼翼。 “是。”既然决定要说,苏诺语便大大方方地点头,“我与他,我们是有过海誓山盟的。若不是后来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也许就要来我家中提亲了。”苏诺语的神色微微有些黯然。 夜离脸上的神色变得讳莫如深,难道这曲子她是听阮天浩吹奏的?夜离仔细回忆,记忆深处,他猛然间反应过来,有一次,阮天浩到他府中找他对弈,那时他正好作了这曲子,心血来潮,便吹与他听,请他指点一二。没想到…… 难怪呢,他听她吹奏起那支曲子的时候,还在意外,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她已然陷入昏迷,又怎么会将旋律记得一清二楚呢!原来不是他,是阮天浩! 见夜离的脸色倏地变得阴沉,整个人好像愣住了一般,苏诺语试探地唤道:“公子,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心思回转,夜离暗自调整情绪,方才问,“你是因为家中发生了事情,才去投靠白府的?没想到却有了后面的事,是吗?” 苏诺语点头,在夜离面前,绝不能暴露了身份。她说:“是,如公子所言。” “诺语,恕我多嘴。能为你写出如此深情曲调的男子,必定对你倾心不已。那么,你家中出事之后,为何不直接投奔他?让他帮你报仇?”夜离心底泛凉,阮天浩,你到底是骗了我,还是骗了她? 听出夜离话语中的不认同,苏诺语连忙为心上人辩解:“这是我自己的事,怎可将他牵扯进来。何况,褚哲勋有权有势,若是因此而连累他,我岂非是要追悔莫及?”顿一顿,她接着说,“我与他早已有了约定,今生今世,永不相负。等我大仇得报,再去找他,岂不更好?” 今生今世,永不相负…… 夜离简直想要仰天大笑,这一切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他们都深陷其中而无力自拔,唯有阮天浩,独自逍遥!看着苏诺语在谈及阮天浩时,眉梢眼底所流露出来的幸福,再想到早些时候夜尘信上所书的内容,夜离心中一阵钝痛。他避开苏诺语的眼睛,实在不敢想象,若是诺语得知阮天浩同曼绮郡主大婚的消息,会是怎样的崩溃! 苏诺语兀自沉浸在自己的美好与幸福中,全然没有注意到夜离眼底的担忧与心痛。这么多日来,从来没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让她如此恣意地去回忆自己与天浩之间美好的过往。 看着她全然陶醉的样子,夜离忍不住问出口:“诺语,你可有想过,假若他背弃了你们的誓言……” “他不会的!”苏诺语打断他的话,自信满满地说,“公子,你不了解他,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与他自小一起长大,最清楚他的为人。他是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的。” “诺语。”夜离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看她那么相信阮天浩,心底一片怆然。 苏诺语见他没有说话,站起身来,说:“公子,今夜多有叨扰,实在抱歉。时辰不早了,公子早些歇着吧。诺语告退。”说罢,她微微福了福,转身离去。 夜离目光痴然地看着她的背影,心底陷入天人交战,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诺语,这个对她而言,或许致命的打击。 夜离很想要冲到阮天浩面前,去责问他,为何要做出对不起霜月的事!但是,关于霜月还没死的消息,他是断然不会泄露出去的。 夜离起身,望着夜空,心中想着:阮天浩,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视你为兄弟,哪怕为了霜月,我心底那么嫉妒你,都不曾想过要恨你!可是,如今,我真的对你恨之入骨!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四十四章 借酒消愁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夜离复又起身,去了石头所居的屋子,淡然地将石头自酣睡状态叫了起来。石海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扰了睡眠,睡眼惺忪间刚想要动怒,便听见夜离唤道:“石头。” 一个激灵,石海生生将咒骂的话语尽数咽了回去。这个时辰公子夜访可还是头一遭,必定是为了那个苏小姐。打起精神,石海对夜离说:“公子,待我穿好衣服,好好陪您喝两盏,如何?” 夜离满意地点头:“石头,果然是有些了解我的。” 须臾功夫,夜离和石海在院内坐定,桌上摆着一壶酒,两人面前各一个酒盏。石海二话不说,倒酒之后,一饮而尽。夜离看着他,问:“怎么?这是在埋怨我扰了你的好眠?” “没有的事。只是,公子心中烦忧,来找石头,只是想要纾解心事而已。那么石头能做的就是陪您喝酒。”说罢,又给两人斟满,“等到公子喝尽兴,想要说与石头听的,自然会说。皆是石头自会洗耳恭听。” “哼,你小子,嘴皮子是愈发利索了!”夜离轻哼一声,说道。 石海嘿嘿一笑,没有接话。感情之事,他乃外人,不可轻易掺和。何况,他一直也没有什么心上人,并无多余的经验可以提供公子以作参考。 夜离没有说话,从腰间取下一管萧,放在桌上,语气微恼:“当年,我曾为霜月作了一支曲,也曾吹奏给她听过。然而,阴差阳错间,她竟以为那一次吹奏之人是阮天浩。” “什么意思?”石海有些糊涂,公子这话说得叫人难以理解。 想了想,夜离将事情的大致说与石海听,听得石海可谓是瞠目结舌。夜离说:“自那以后,我便再没有机会在她面前吹奏过那支曲子。我以为她对此全然无知,不想,她不仅知晓,还误以为当日陪在她身边的人是阮天浩!” 石海听夜离娓娓道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乌龙的事件,竟然出自向来英明睿智的公子之手? 夜离看见石海脸上夸张的表情,眉头紧锁:“你那是什么表情?” “公子,明明是您救了白小姐,为何她会以为一切是阮天浩所为?”石海对此始终不能理解。 夜离看他一眼,淡淡纠正:“石头,诺语的身份不能曝光,所以,以后不要再提霜月的名字。” “是。”石海点点头。 夜离叹口气,说:“当日之事,你不是不知道,在带诺语下山的时候,遇人偷袭,恰好碰上了阮天浩路过,我为了保护诺语,便将她交给了阮天浩。处理完歹人,又赶上默贤阁中有紧急事务发生,我只能全身心地投入默贤阁的事务中来。这事儿,便耽搁下来。” 石海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难道公子和苏小姐之间,就真的没有缘分吗? 夜离猛然间想起了什么,问道:“石头,我记得当时我曾叫你去给诺语传话,当时她可曾说了什么?” 时隔多年,这些事早已淡忘,经夜离一提,石海方才努力回忆往事:“我按着您的吩咐将话说与苏小姐听,但是她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说,您不必多跑一趟。” 夜离脸色微沉,心中明白:大概在阮天浩送诺语回府的时候,便没有提过自己,所以诺语他们才会以为一切事情都是阮天浩所为! 石海聪明,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相对于夜离的冷静,石海表现得要激动些:“公子,当年之事,该不会是阮天浩有意为之吧?” 夜离一脸的肃杀,沉声道:“事到如今可以肯定,当年之事必定是阮天浩故意为之!” “公子……”见夜离如此肯定,石海忍不住说,“当日小姐情形危急,也有可能是阮天浩来不及解释,便被白府上下误会。他也许不是有心。” 一直以来因为公子和苏小姐的感情之间都横亘一个着阮天浩,他是公子的人,必定是向着公子的,加之夜尘公子的话,所以他对阮天浩没什么好感。而当公子因为小姐,变得冲动、丧失冷静之时,他还是忍不住要为阮天浩分辨一二。公子失去了冷静,但是他没有。 石海知道阮天浩和公子是自幼的交情,他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不希望公子日后会因为误会了阮天浩而后悔。 “石头!”夜离的声音微微抬高一些,“原来是谁一直劝我不要太过相信他的?如今我将他看透,你却又来劝我!” 石海面上一怔,继而说道:“公子,如今您是在气头上,难免情绪激动些。我之所以说这些,是不想您日后后悔。您不是一直告诉我,看人看事要客观公允吗?” “砰”的一声,夜离一掌拍向石桌,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怒视石海,道:“夜尘说得不错,阮天浩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从前他和诺语好,我即便再如何的心痛,也没有多余的话!他若是真能对诺语好,我也就认了。但是如今,他就要同那个曼绮郡主大婚,他做下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情,你还跟我谈什么客观公允!狗屁的客观公允!” “公子,您向来是冷静自持的,怎么每次遇上苏小姐的事,就全然丧失了冷静呢?”石海问。 “人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与原则,于我而言,诺语就是不能碰触的底线!”夜离眼底一片诡谲,他森冷的嗓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石头,你要记住,龙有逆鳞,触之必杀!” 石海面上一凛,点头道:“是,石头记住了。那么阮天浩这厮,公子预备怎么办?” 石海的话问到了点子上,夜离没有马上说话。若论他的心思,阮天浩做了对不起诺语的事,他甚至有除之而后快的心。但是,诚如石头所言,阮天浩与他多少有些自幼的交情。更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阮天浩再怎么也是阮府的二公子。他不能不给夜尘和阮伯父面子! 夜离烦闷地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后,重重放置在桌上,他沉声命令道:“石头,闭嘴。今夜不谈这些了,喝酒!陪我不醉不休!” 石海长叹一口气,依言而做:“行,只要您痛快,我石头舍命相陪!” 夜离拍一下石海的肩膀,说:“石头,在我心中,最亲近之人,唯有你和夜尘!”他们和他是过命的交情,他全然相信,不会怀疑。 听了这话,石海豪爽地笑起来。公子对他推心置腹,他愿意为公子两肋插刀、赴汤蹈火,甚至为了公子去死! 痛饮的下场,就是宿醉。石海将夜离送回了离月居,便离开了。 翌日清晨,苏诺语带着心云开始打扫夜离所居屋子的卫生。照旧是分工而为,苏诺语很快便将书房收拾出来,本想着寻本书来看,却被心云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小姐!” “出什么事了吗?”苏诺语问。心云很少会有这么慌乱的时候。 心云一把拉住苏诺语的手,说:“小姐,您快随我去看看吧!”便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走,苏诺语也不多问,随她快步离开。 来到夜离所居寝屋外,见心云还要往里闯,苏诺语一把拽住她:“心云,这里是公子的寝屋,我们怎可随意进入!” 心云语气中带一丝焦急:“小姐,我方才来这里洒扫,往日这个时辰公子早已离去,不想今日却还未起身。我唤了几声见他没有应答,便大着胆子上前,结果发现公子面色潮红,浑身滚烫……” 话未说完,苏诺语已然推门而入。心云也紧随其后。虽然心云总是觉得夜离公子对小姐别有用心,但是几日相处下来,却不得不承认夜离公子为人磊落,在下人们口中口碑极好。何况碰上这样的事,她是不能见死不救的。 苏诺语顾不上避嫌,此时此刻,在她看来,她是大夫,而夜离只是个病人而已。还未走到床边,便闻到夜离呼吸间有浓浓的酒味。苏诺语忍不住掩一下鼻子,吩咐心云:“心云,将窗户尽数打开,这屋内气味如此难闻!” 接着,她上前一步,看着夜离面上呈现异常的潮红,她伸手一探,那滚热的温度令她心中一惊,连忙吩咐:“心云,打一盆热水来,快!” “是。小姐。”心云转身飞快离去。 苏诺语半跪半坐在夜离的床下,伸手为他把脉,须臾功夫,只见她面色凝重,忍不住念一句:“你是疯了吗?这身子本就有内伤没有恢复,竟然还喝那么多酒,是不想要命了吧!” 顾不上许多,她将他的衣襟处最上面的盘扣解开,取了自己随身的帕子为他擦拭一下脖颈间的汗意,忍不住摇摇头。几日相处下来,她感觉他是个极自律的人,怎么也无法同他将酗酒一词联系在一起。何况,昨夜他们曾在一起说了那么久的话,当时并未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劲来,后来又怎么会喝得酩酊大醉呢?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四十五章 捉奸在床 苏诺语来不及多想,心云便已经折回来,手里端着一盆水,放置在一旁的小几上,说:“小姐,我来帮您吧!” “不必,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心云,你赶快去将石头找来。”苏诺语吩咐道。 心云点点头,再度转身匆匆离去。 苏诺语将帕子打湿,放在夜离的额上,待得帕子凉一些,又再度打湿,如此反复。她身边没有适用的药材,又对这逍遥谷不熟悉,在石海出现以前,只能这样做简单的处理让他好受一些。 夜离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之中,浑身滚热,口中念念有词。苏诺语想要靠近些,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却发现他嘟囔着,完全听不真切。摇摇头,苏诺语放弃地准备直起身子,不想原本安静躺着的人突然长臂一揽,将她紧紧搂在胸前。 苏诺语本能地挣扎着,然而夜离的手臂就像是滚热的铁钳一般,将她牢牢固定住,动弹不得。苏诺语几乎想要怀疑他方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从医学的角度来看,如果不是他演技过高,就是她所学不精,他这副样子,是装不出来的才对。 苏诺语揉一下额角,方才他那一下子,猝不及防的,着实是将她撞痛了!苏诺语伸手戳戳他的胸膛,这人是铁打的吗?那一下撞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苏诺语想着,自己的额头必定是红了一片!愤愤不平之余,她忍不住用力敲一下他的额头,重重的! “唔……”夜离闷哼一声,显然是不满有人偷袭,他突然清晰无比地说了一句,“别闹!” 苏诺语杏眼圆瞪,这什么情况?这人莫非真是演技派?然而她还来不及说话,身子便失去平衡,随着夜离的翻身,苏诺语悲哀地像个沙袋一样,被甩进了床里面…… 天刚亮,冰雁已经起床许久,自小习武令她养成了早起晨练的习惯。待得旭日东升,冰雁已经从厨房中端了一大碗粥走出来。因着前几日被夜离公子训斥,加之石海说的那一番话,这两日冰雁想了很多,并没有急着去找夜离公子。 这么些年了,她对夜离公子的心意整个逍遥谷、整个默贤阁可以说无人不知、不人不晓。以前因着那个白小姐,夜离公子在她面前早已将话说绝。她即便心痛,却也不能违背夜离公子的心意。何况,他们见面的几率太大,她若做得太过,只怕见面后会觉得尴尬。于是,那么多年来,她一直将心思深埋心底,没有再提。 然而,老天都感动于她的付出,好端端的白府在一夜之间就遭遇了灭顶之灾!白小姐死了,她终于又看到希望! 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她不可以再次错过。石海说得对,夜离公子的身份,怎么会任人摆布?是她自己爱得太深才会草木皆兵,是她自己求胜心切故而失了分寸! 那个苏诺语分明就只是一个侍婢而已,无论她是谁带进逍遥谷的,她的身份都永远只会是一个侍婢!她实在没有必要紧张到因为一个长相平凡的侍婢就自乱阵脚。夜离公子岂是那种允许他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的人? 所以她要学会改变策略,在夜离公子面前更多的去展现她小女人温柔的一面才好。否则,成日的称兄道弟,只怕在夜离公子眼中,她早就和石头一样,没有区别。 冰雁想的很清楚,没有男人会不喜欢温柔顺从的女子,没有男人会不喜欢貌美如花的女子,更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妩媚动人的女子!于是乎,她今日早起换了身素来少穿的绯色长裙,头上也由丫鬟伺候着装点了发簪与绢花,在淡淡的胭脂下,冰雁满意地对着铜镜点头:不错,这样看上去,倒是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感觉。 关于长相,冰雁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放眼逍遥谷,没有人在容貌上能超越她。再加上香糯可口的菜粥,冰雁摇曳地往离月居的方向走去。 床榻上,不知是否是怀里抱了个温暖的东西的关系,夜离竟然睡得愈发沉,苏诺语怎样拍打他的脸,他都醒不过来。苏诺语气结,在他耳边低吼:“夜离!快放开我!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呼呼……”面对苏诺语没好气的低吼,夜离回应她的则是酣睡的鼾声。 苏诺语几乎要放弃了,准备等着一会儿心云回来再来解救她。只是心云素来对夜离没什么好感觉,十有**会以为夜离今日是借酒发疯、故意为之吧! 苏诺语心思微转,若是除了心云和石头,还有别人一同前来,看见他们这副样子,那她岂不是跳入黄河都洗不清了?这样一想,苏诺语又开始奋力挣扎…… “夜离公子,您在里面吗?我是冰雁。”耳边突然传来冰雁娇柔的女声,令苏诺语心中一紧。那个冰雁,一直对她充满了敌意,若是这一幕叫她看见,可就真是解释不清楚啊! 苏诺语只能更加努力的挣扎,然而夜离却纹丝不动,她只得在他耳边低吼:“夜离,快点放开我!再不然被人看见,就说不清楚了!” 苏诺语的声音没能唤醒夜离,却成功地被冰雁听到。自幼习武的冰雁耳力极好,她推门而入,呵斥道:“谁在那儿?” 苏诺语认命地闭了闭眼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还在担心给人撞见会有口难辩,就听见冰雁的声音传来;刚刚还在想着要在冰雁进来以前脱身,然而人家已经推门而入!只是这个时候,脱身更重要,苏诺语顾不得一会儿的暴风雨,开口求救:“冰雁,拉我一把!” 夜离公子的床上竟然有个女人!冰雁心底的火瞬间燃起来,她不由分说地上前,大力拉扯着苏诺语的手臂,不顾她龇牙咧嘴呼痛的样子,硬是强行给她拖了下来。 “你为何会在这儿!你对夜离公子做了什么?”冰雁怒不可遏地看着面前衣衫不整的苏诺语,责问道。 苏诺语顾不上解释,指了指床上昏睡的夜离,说:“快,别的事先暂且放下,他正发着高热!救人要紧!” 冰雁正准备出言指责,听见这话,也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快步来到床边,手探向夜离的额头…… 须臾功夫,冰雁怒道:“苏诺语,你为了掩饰自己的丑陋,竟然诅咒夜离公子!你居心何在?” “谁诅咒他了?”苏诺语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听说你也懂点医术,那么你告诉我,夜离公子哪里高热?”冰雁见不惯她一脸无辜的样子,更加愤怒。 苏诺语瞥她一眼,上前摸了摸夜离泛红的额头,继而不敢置信地盯着尚在昏睡的男人:这什么情况?刚刚明明还发着高热,怎么一会儿功夫就降温了?这下可好,真是有嘴说不清啊! 苏诺语在心底忍不住骂道:该死的!你在耍我? “苏诺语,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竟然做出这等下流的事!你居然趁着夜离公子喝醉就勾引他!”看着苏诺语无言以对的样子,冰雁怒不可遏地指责道。 冰雁说话这功夫,苏诺语已然整理好凌乱的衣衫,她解释道:“冰雁,你听我说,今日之事实在是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公子之间是清白的……”苏诺语知道,这下子只怕她怎么解释,冰雁都不会相信,她早已认定是自己勾引在先。但是即便她不信,该说的她还是要说。 只是,未待她说完,冰雁已经情绪激动的打断她:“我自己有眼睛,用不着你在那儿惺惺作态地解释,事情是怎样的,你我心中都清楚,你装什么装!” 苏诺语无语至极,然而她只得耐着性子解释着:“冰雁,公子的寝屋本该是心云负责洒扫,然而今日她在来的时候发现公子有些不对劲,便来找我,后来我叫她去找石海,估计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心云。” “心云那小丫头是你的人,这个事你是主犯,她是帮凶!”冰雁不屑地说,“说不定就是你们主仆俩的合谋!” 苏诺语无语望天,这个冰雁幸好不是法官,否则这天下该有多少冤案! “我早就知道你对夜离公子图谋不轨!”冰雁肯定地说道,“可是,苏诺语,你也不看看自己,就你这样子如何配得上夜离公子?” 在冰雁一而再、再而三想当然地推断下,苏诺语的好性子一点点耗尽,她知道今日这事被谁看见都会误会,但是她已经解释清楚,而冰雁还这样不依不饶地纠缠,实在也是无理取闹。她冷下脸来,说:“冰雁,我知道你一直心仪公子,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在你眼里是西施,在我眼里不是!你不要将人人皆想成和你一个样,你喜欢他,我不喜欢!我也不屑于去做你口中的那些事!” “怎么,你还有理了!明明是你意欲勾引夜离公子在先,现在为了撇清自己,竟然不惜贬损夜离公子!”冰雁气急。 苏诺语深深呼吸一下,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眼前这女人已经被醋意蒙蔽了双眼,她不能和她一般计较。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四十六章 各执一词 苏诺语平静地开口:“冰雁,无论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诉你,我和公子,我们之间是清白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冰雁刚准备说话,门口传来心云的声音:“小姐,我回来了!” 冰雁下意识地回头,石海焦急地闯进来,而心云则在后面跟的气喘吁吁。苏诺语指了指心云,对冰雁说:“喏,心云回来了,不信你问她吧!” 石海心中有事,自然不会注意到苏诺语与冰雁之间的剑拔弩张,他问:“苏小姐,公子怎么样了?” “石头,公子压根就没有事!这一切都是这个苏诺语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你别被她骗了!”冰雁在苏诺语开口之前,先发制人。 “什么戏?发生了什么事?小姐。”心云有些茫然地看着苏诺语。她走之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若不然这个冰雁不会这样虎视眈眈地瞪着小姐。 苏诺语无奈地摇摇头,说:“没什么,等会儿我再告诉你。”说罢,她看向石海,“石头,大概小半个时辰前,公子发着高热,且我把脉之后,发现他脉象紊乱,十分严重。然而就在刚刚,他却突然退了高热,脉象也平稳下来。” “很严重吗?那为什么公子还未苏醒?”石海眉头紧锁,紧张问道。 苏诺语点点头:“从最初的脉象看,是有些严重。但是现在又似乎看不出什么来。至于没有苏醒,大概是酒还未醒。”这一点她也不能理解,但至少可以肯定的就是,夜离没有生命危险。 “石头,你怎么执迷不悟!我告诉了你,夜离公子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听她一人在那儿唱独角戏!你有所不知,当我们都不在的时候,这个女人爬上了夜离公子的床!被我逮了个正着,这才开始想尽办法要开脱自己!”冰雁语速极快,向石海简单诉说了苏诺语的罪证。 石海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床上昏睡的公子,既然苏小姐说公子无事,他也愿意相信,毕竟苏小姐医术精湛过人。目光再度扫向旁边一脸无奈的苏诺语,心中乐了:今日这事若是叫公子知晓了,不定会乐成什么样呢!可是,他更愿意相信苏诺语的无意为之,否则公子也不会昨夜喝个酩酊大醉! 相较于石海的风平浪静,心云表现的比冰雁更加激动。她快步上前,站在苏诺语的身前,大声同冰雁理论道:“冰雁姑娘,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家小姐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做那些事!你别自己得不到夜离公子,就将脏水往我家小姐身上泼!” 冰雁不服气地说:“你个小丫头哪里能知道你家小姐的心思?难道你家小姐……” “你们俩闭嘴!再吵都给我出去!”石海终于忍不住,冲她们俩吼道,冰雁和心云立刻闭嘴,石海转而看向苏诺语,“苏小姐,您继续说。” 苏诺语沉思了许久后,问:“石头,公子曾经受过很重的内伤,你知道吗?” 石海刚欲说话,冰雁再度抢白:“夜离公子是世间绝顶高手!即便有人能打败他,也不可能让他受很重的内伤!”冰雁说起这话时,脸上是满满的自信与骄傲。 石海转头过去瞪她一眼,方才缓缓点头:“是,公子曾经为了他心爱之人,受过很严重的内伤。”想了想,他又问,“公子那伤势至今还很严重吗?” 冰雁不敢置信地看着石海,原以为苏诺语是打胡乱说的,没想到是真的!还是为了心爱之人?是那个短命的白小姐!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竟然一丝风声都不知晓。 苏诺语面色凝重,点点头:“他之前的高热以及现在的昏睡虽说都和昨夜的大醉有关,但是有一点,你该知道,若是没有过重的内伤,他不会因为大醉就高热!” “都怪我!我真该死!昨夜公子喝酒的时候,我该劝着些的!”石海脸上满是悔恨。 石头的忏悔苏诺语并不在意,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石头,公子究竟是被何人所伤?我瞧着他的脉象古怪得很!” 石海看一眼昏睡中的夜离,嘴唇紧抿着,半晌后方道:“苏小姐,这是公子的私事,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能擅自做主告诉您。请您谅解。” 苏诺语颔首:“罢了,既然不方便说我也不问了,石头,一会儿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按方给公子拿药吧。公子内伤严重,只能细心调养。石头,切记,以后不可再让公子饮这么多酒!” “是,苏小姐放心。”石海点头致谢,“今日之事多亏了您,我代公子先行谢过!” 苏诺语淡然地笑着说:“无妨,公子平日对我们也多有照顾,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有事再找我,我先走了。”语毕转身而去,待得经过冰雁身边的时候,苏诺语停下脚步,说,“冰雁,今日之事,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若执意不信,我也无法。你好自为之吧!” 苏诺语离去,心云自然也紧随其后,看到苏诺语出了门,心云方才低声说:“冰雁,你若再说些于我家小姐清誉有碍的话,我便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冰雁脸色一沉,刚要说话,便听得石海说:“冰雁,方才的事你最好忘在脑后,那些话若是传出去,公子必定饶不了你!” 冰雁嘴一撇,问道:“石头,难道你也相信那个苏诺语的话?” “为何不信?”石海反问。 冰雁冷哼一声:“你和夜离公子都是怎么了?怎么都替一个萍水相逢的苏诺语说话?难道我会骗你们吗?我进来的时候亲眼所见她和夜离公子相拥躺在一起!而夜离公子直到现在都还在昏睡,谁还能强迫她吗?分明就是她意图勾引夜离公子!” 石海看着冰雁一脸的愤然,心底暗道:若是真如你所言,只怕公子就是睡着也能笑醒!苏小姐若是有此心,公子哪会将自己喝成这样? “冰雁,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不仅是对苏小姐清誉有损,对公子更是有碍!你想想,这么些年来,公子什么时候同女子有过肌肤之亲?若是你所说的那件事真的传了出去,碍于身份与颜面,届时公子是非对苏小姐负责不可了!”石海故意问,“冰雁,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公子大婚吗?” 冰雁被石海的话噎住,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她暗自权衡了片刻,恍然间点头:“石头,还是你看问题全面!我差一点就中了那个女人的奸计!你说的不错,这件事绝不能叫其他人知晓!” 石海点点头,严肃地说:“对啊!所以说,冰雁,方才之事,你自己知晓就可以,莫要再让别人知晓!” “你放心吧,我又不傻!”冰雁拍一下石海的肩膀,说道。 好容易安抚好冰雁激动的情绪,石海还满心记挂着夜离,便出言将冰雁打发走。他相信,公子必定不会愿意一醒来睁眼就看见冰雁的脸。 饶是冰雁千般不舍,在石海的一番晓以大义之下,还是离去。临走时不忘嘱咐:“石头,若是公子好转,你别忘记通知我!” “放心吧!一切有我在!”石海拍着胸脯保证道。 冰雁离开后,在经过苏诺语所居的屋子时,忍不住想着:苏诺语,你最好行为检点些!有了这次,我日后必定会多多留心你的踪迹! 而苏诺语和心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便开始苦思夜离的伤势该如何治疗。无论如何,她已经插手夜离的病情,便不可半途而废!她习医十余年,从没加过如今日这般离奇的病情。 心云见苏诺语沉默不语,以为她也在生气,便主动上前安抚道:“小姐,您别生气!那个冰雁是因爱生妒,才会信口雌黄的!” 苏诺语看着心云气鼓鼓的样子,自己原本的那点气倒是烟消云散了。她笑着说:“心云,冰雁没有乱说,她只是误会罢了。今日的事纯属巧合,以后莫要再提。” “小姐,您真是太善良了!那个夜离公子也是的,怎么能趁着大醉,就占您便宜呢!”心云依旧无法消气。在她眼里,即便夜离是默贤阁的公子又如何?依旧是配不上她家小姐的! 苏诺语笑容微滞:“心云,夜离公子也并非有意,一切都只是上苍开个玩笑。你这样想就可以了。” 知道苏诺语不愿再说这个问题,心云也只得将一肚子的话全部咽回,点点头,闷闷地说:“是,我知道了。” 而当所有人都离去后,石海方才来到夜离床前,他虽不懂医术,但是依旧看得出来,公子如今并非昏迷,只是昏睡而已!他摇摇头,心中想着:公子啊公子,若是您知道会有今日这些事,昨夜可还会拉着我要不醉不休?今日之事,算不算是老天给您和苏小姐一个机会呢? 石海这厢努力发挥着他无穷无尽的想象力,全然没有注意到,床上原本昏睡的人已然转醒……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四十七章 夜离心痛 夜离努力睁开了眼睛,他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面诺语对他温言软语、关怀备至,他沉醉其中,不愿醒来。然而,耳边一直有着嘈杂的声音,他虽是听不真切,却也觉得聒噪得很。 几次想要睁开眼睛,驱赶这些恼人的声音,然而终究还是不愿离开那样令他迷恋的梦境…… 他抬手揉了揉剧痛的头,没有急着起身,视线范围内一个男子坐在那儿,不知又联想到什么,笑得一脸暧昧。他无奈地叫:“石头,你怎么在这?” 夜离的声音迅速将石海欢快地想象给打断,他收敛起放肆的笑容,来到床边,问:“公子,您醒过来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夜离指了指头,皱着眉问:“现在什么时辰?” “回公子,已经是巳时。”石海瞟一眼桌上的更漏回答。 夜离猛地支撑起身子,坐起来,不敢相信地说:“都巳时了?为何不早些叫我?”他的记忆中,即便是年幼时期,也从没有睡到这个时辰过。他一般都是卯时晨起,即便再贪困,辰时一刻也已起身。 石海问:“公子,您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吗?”关于方才发生的事,他是一定要告诉公子的,只是小小的卖个关子而已。 石海的话令夜离陷入回忆,随后点点头。昨夜他心情郁郁,便去找了石头不醉不休,之后他喝多了,也喝得足够尽兴,石头就将他扶回了离月居,就是这样简单而已。 夜离言简意赅地回答着,石海又问:“公子,我自从跟着您,还从未见过您喝过这么多!那宿醉之后,必定难受。要不要我将苏小姐请过来?她精通医理,请她帮您熬一剂浓浓的醒酒汤吧!” 夜离蹙眉,他这副样子怎能叫诺语看见?这个石头,必定又是皮子痒了! 一看夜离的表情,石海已然肯定,方才发生的一切想必公子是全然没有印象,想想也真是可惜啊! 这样欢快的事情即便他打趣公子,想必他也是不会介意的。石海最擅长的事,就是利用为数不多的机会令公子也有尴尬的时候。不过在打趣公子之前,他显然有更关心的事:“公子,上次我问您伤势如何,您告诉我都好的差不多,您说谎了,是不是?其实您的内伤还是十分严重!” 夜离神色复杂低看一眼石头,他是不通医理的,至多是在实践中会处理外伤而已。“石头,是诺语告诉你的?”难怪他方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诺语,想必她早已见过他窘迫的样子。 石海也不隐瞒,点点头:“是,苏小姐问了我您的伤势,我便奇怪,您说早已好了,怎么苏小姐又说伤势严重呢?公子,您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为了寻她,您内里大损?” 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是没有必要的,夜离颔首,淡然地说:“伤势虽为全好,也已好了大半。只是我并不知晓酒精会激发伤势,大概是因为昨夜喝了太多吧。诺语为我针灸数日,早在第一天就看出来我的伤势,我只告诉她是数年前的受的伤。” “公子,您的身体不仅仅是您自己的,还是咱们默贤阁的!若不是为了苏小姐,您也不会受这样重的伤。有些话,身为下属,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说,但是公子,我依旧恳请您,以后不要再为了苏小姐,而罔顾您的身体!”这一番话石海说得语气恳切。 夜离看了他半晌,点点头:“是,石头你说的不错,为了默贤阁,为了兄弟们,我也不能再这样!你放心,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我会努力克制自己。” 公子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他既这样说,就必定能做到。得到他的保证,石海放下心来,神色一转,一脸贼笑。 夜离警惕地扫他一眼,每当石头露出这样笑容的时候,都是他忍不住抚额无奈的时候。夜离不说话,静静地等,一般而言,石头都是耐不住性子,急于讲述自己的想法。然而这一次,石头就那么一直一脸贼笑地望着他,饶是他冷静自持,终究也忍不住发毛。 “石头。”夜离沉声唤道。 石海嘿嘿一笑,一脸得意地说:“公子,我就知道您会憋不住发问的!” 夜离缓慢起身,下床,手一抬,说:“不必,我不想知道。” 石海了然地点点头,假意自言自语地说:“我以为您会想知道方才苏小姐在您房间里发生的事,既然您不想知道,那算我多事。公子,我先告退了!”说罢,他拱手准备离去。 夜离气结,这个石头!明明知道,但凡是遇上诺语的事,他的冷静,他的自持,通通会化为泡影,灰飞烟灭。他看他是嫌自己命长,竟然三番五次地拿诺语的事来打趣他! 眼见石海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夜离不得不认输:“石头!” “公子您叫我?”石海飞快地转身进屋,一脸恭敬地问。 夜离暗自握了握拳,他敢打赌,石头必定是一直躲在门边,就等着他出声!只是,为了诺语,他忍了! 石海来到他身边,欠揍地问:“公子,您找我有事吗?若是没事,我先告退,您交代我的事还有些没有完成。” 夜离微微一笑,温柔地问:“石头,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太好?” 石海撇撇嘴,一脸委屈地说:“公子,我难得也有在您面前卖关子的机会,您不能这样狠心吧!” “快说!”夜离拧眉,催促道。 石海知道公子的忍耐已经到极限,若是再不说,真要激怒公子!石海来到他身边,故作神秘地问:“公子,您可曾知道在您昏睡期间,苏小姐来过?” 夜离摇头,的确是一丝印象也无。“诺语怎么会来我这儿?你叫的她?”这是夜离能想到的最靠谱的答案。 “是心云,那小丫头不是负责打扫您的寝屋嘛,今晨她以为和往日一样,屋内无人,便进来了。没成想您躺在床上,她同您说话,您也没有反应,她发现您发着高热,便去叫了苏小姐。”石海转述着心云的话,“后来,苏小姐打发心云来找我,那个时间段,便是您和她二人独处一室!” 夜离瞥一眼石海话到最后的一脸暧昧,无语地说:“就这么点事也只得你和我绕这么大个圈子?”即便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如何?彼时他在榻上昏睡,而诺语心底有人,根本也不会和他发生什么。在诺语看来,自己就是个病人,至多,是她一个能说上两句话的“债主”而已。 石海伸出食指晃了晃,说:“虽说那个时候我不在场,也没有亲眼所见,但是据冰雁所说……” 话未说完,夜离蹙眉打断:“冰雁?她怎么在场?”冰雁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看见诺语单独出现在他屋内,不用想也知道冰雁会有什么反应。 石海点头:“我来的时候,见桌上放了一碗热粥,想必是冰雁拿来的。”顿一顿,他一脸兴奋,“公子啊,据冰雁所说,她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苏小姐躺在您的床上!你们二人紧紧相拥!”越说石海越是兴奋,声音都控制不住地抬高了两度。 “什么?”夜离猛地起身,一把抓住石海的衣襟,逼视他的双眼,问,“你再说一次!” 石海被夜离的反应弄懵,按照他的猜测,公子应该也是内心充满了兴奋才对,怎么会出现这么嗜血的眼神?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石海这厢正在反思,夜离再度发问,语气冷冽:“石头,再说一次!” “冰雁说看见苏小姐躺在您的床上,你们二人紧紧相拥。”被夜离这么一吼,石海瞬间没有了打趣的胆子,赶忙又重复了一遍。 夜离的脸上没有出现石海以为的暗喜,反倒是一脸肃杀,他厉声问:“冰雁还说了什么?诺语呢?” “我和心云赶来的时候,正赶上冰雁指责苏小姐,说她寡廉鲜耻、意欲勾引您之类的话。苏小姐则一直在旁边解释。后来我来了,打断了冰雁的话,苏小姐问了您的伤势之后,便离开了。而后冰雁也被我打发走。”石海一五一十地说着刚才的情景。 夜离的脸上阴沉着,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其实不必石头说,他也可以想象,在那样的情形下,冰雁会说多么难听的话。然而,无论当时是怎么一种情形,他都可以肯定,必定是他强迫了诺语。否则,诺语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 老天,他到底对诺语做了什么?诺语先是被他强迫,再是被冰雁指责,而那些难以入耳的话语,根本就是在伤害诺语的心!诺语怎么受得了! 夜离啊夜离,你指天誓日地说过,要用你的命去守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然而才这么短的时间,你竟然就让她经历了女儿家最难以承受的事!你真是罪该万死! 想到这些,夜离几乎是有了杀了自己的想法!他不敢想象,今后要如何再去面对诺语……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四十八章 后悔莫及的夜离 看着夜离脸上浓浓的自我厌弃,石海连忙劝说:“公子,苏小姐并没有生您的气,您不必自责。何况,当时的情形之下,您处在昏迷之中,发生了什么根本是您无力控制的。” “好了,石头,你退下吧!”夜离双肘撑膝,双手捂着脸,疲惫万分地说。 石海见他这样,有些后悔,若是他不说,也许公子就不会知道,那么公子也不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临走时,他不忘嘱咐:“公子,其实当时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件事也不会再有别的人知晓,您真的不用太过自责。” 夜离挥挥手,没有说话。 石海无奈,只得转身离去,并轻轻地将门掩上。 许久之后,夜离抬起头来,满脸悔恨。原本诺语对他就没有任何好感,这下更是留下一个流氓的印象!然而,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对于一个如诺语般自小家规森严的大家闺秀而言,被人撞见同一个几乎陌生的男子相拥,这是一件怎样难以忍受的事情! 他真的不是故意为之,当时在梦中,他听见诺语对他巧笑倩兮,对他温言软语,他一激动,便将她拥揽入怀…… 可是,他真的以为那只是个梦!也只有在梦中,他才敢做出这等放肆的事情。没想到,原来,那不是一个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夜离心里是满满的负罪感,他站起身来,准备去向诺语负荆请罪。然而当他大步走到门口时,却又犹豫了:这个时候,只怕诺语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见面只会勾起那不愉快的回忆。 正当夜离为难踟蹰的时候,冰雁来了。她回去之后左想右想,总是心中难安,便想着再度来看看夜离公子是否苏醒。还未走到,远远便看见夜离在苏诺语的院子外面徘徊。 冰雁秀眉微蹙,停了一会,走上前去,面露惊喜:“夜离公子,您醒了?” 夜离看着冰雁,想起石海的话,心底升腾起一股怒火。他冷下脸去,问:“你又来干什么?” “我……我不放心您。”在夜离强大的气场下,冰雁心底微微有些犯怵,声音也低了下去。公子如今这副样子,必定是知晓了方才的事。 夜离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解决冰雁这边的事,便说:“冰雁,我有话和你说。”说罢,转身便走。 “是。”冰雁应道,紧随其后。 一路无言,冰雁紧跟着夜离的步伐,不知为何,哪怕是背影,竟也让她察觉出一丝怒气来。冰雁脑子转得很快,她在心底迅速分析着:依着夜离公子的性子,除了已经死了的那一位,大概是不愿意同任何一个女子有肌肤之触的。那么很显然,今日这事,苏诺语是犯了夜离公子的忌讳! 她素来不喜欢那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如今又是夜离公子身边的侍婢,在这样的情形下,她若是再详细一些给夜离公子描述苏诺语的所作所为,必定会令夜离公子厌恶她! 思及此,冰雁面上扬起宛如胜利者的微笑。 走到静僻之地,夜离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冰雁。之所以选在静僻之处,夜离也是想着要给冰雁留一分脸面的。即便不看冰雁是夜尘的心腹,也要考虑她在默贤阁的地位,有些话若是叫下面的人听见,难免不利于冰雁以后管理属下。这事若是搁在其他人身上,只怕早已身首异处! 然而,未待夜离开口,冰雁便已经先声夺人:“夜离公子,我知道您今日找我来,必定是想说早上的事。” 夜离点头,难得冰雁能够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欠妥当,夜离心想必定是石头的话起了作用。夜离没有说话,示意冰雁继续说。 谁知,冰雁继续误解了夜离的意思,说道:“夜离公子,我今日晨起特意熬了清淡的粥,原是想着给您送去,让您尝尝的。没想到您房门紧闭,苏诺语与您共处一室,她趁着四下无人,竟然不知廉耻地爬上了您的床!我问她的时候,她竟然还谎称您高热,她在照顾您!其实根本不是这回事!像这样的行为实在是令人不齿!一个姑娘家,这般寡廉鲜耻,真是闻所未闻!” 冰雁越说越兴奋,她脑子里已经出现夜离公子大肆夸奖她能干的画面,全然没有注意到夜离的脸早已阴沉得骇人。 待得冰雁一番话说完,夜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所以,当时你就是这样对她说的?”什么不知廉耻,什么令人不齿,什么寡廉鲜耻……他和诺语在一起,那是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的,她胆敢这样侮辱她! 冰雁不明所以地点头,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夜离公子,您有所不知,我这一番话说的她无从辩驳!我若是她,做出这等没脸面的事,早已羞愧难当!” “啪!”极响亮的一记耳光,冰雁的左脸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挂着一丝血迹。 “夜离公子。”她抬起头来,左手捂着脸,不敢置信地唤道。掌心之下,脸颊早已疼得麻木。当然,比脸颊更疼的是她的心。从小到大,哪怕在外面被人打得浑身是伤,可是从来没有被人掌掴过,何况这个人还是她一心爱慕的夜离公子! 夜离脸色铁青,呵斥道:“冰雁,若非你是夜尘的人,我看着他的面子,必定饶不了你!” “夜离公子,我知道您不喜欢同女子有肌肤之亲,我阻止了的,我……”冰雁以为夜离的动怒是因为她当时明明在场,却对苏诺语的行为没有制止的缘故。 夜离打断她的话,眼底一片诡谲:“住嘴!谁允许你如此说诺语的!我告诉你,她是不会做你所说的那些事的!如她所言,今日的事是我强迫她的!” 冰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忍不住摇着头后退两步,说:“夜离公子,即便她是您的侍婢,您也不能为了掩饰她的失德而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吧!您说是您强迫她,可是当时您分明在昏睡中!” “冰雁,虽说我们相识多年,但是你从不真正了解我,以后也不要一副自以为很了解我的样子!”夜离厉声道,“今日我将话撂在这,这次的事是我的过错,同诺语无关!若是再叫我听见你恶语中伤她,那么我便不会再顾忌任何人的面子!”说完这话,夜离拂袖而去。 冰雁站在原地,大受打击,身子摇摇欲坠…… 许久之后,她方才脚下踉跄地往住处跑,一路上,泪眼婆娑的冰雁并未看迎面而来的人,就那么生生撞上去。“哎哟!”冰雁惊呼一声,身体向后仰去…… “冰雁,小心!”石海揽住她的腰,说道。他途经此处,看见冰雁脚步匆匆地过来,正准备打招呼,便被撞了个满怀。 冰雁迅速站直身体,低声说:“石头,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冰雁转身的瞬间,石海眼尖地看见她红肿的左脸,慌忙叫住她:“冰雁,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冰雁摇摇头,说:“你别问了。” “难不成……是公子打的?”石海小心翼翼地问。逍遥谷隐蔽,外人是进不来的,而放眼默贤阁,除了两位公子,谁敢对冰雁动手。 听见这话,冰雁更加伤心,潸然泪下。 石海见状,心下了然,必定是为了苏小姐一事,公子责罚冰雁。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冰雁落泪。冰雁性子坚韧,即便是受再重的伤,也从未掉过一滴泪,可见今日是被公子伤了心。石海叹口气:“冰雁,我之前就告诫过你,要你忘了今日之事,你为何偏偏要去找公子呢!” 冰雁委屈地说:“石头,我是好意,为何公子如此动怒?难不成……公子心仪那个苏诺语?” 石海一怔,都说女子敏感,此话果真不假。然而事涉公子的终生大事,在公子未表态之前,他是决计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分毫的。思及此,石海矢口否认:“冰雁,你多心了。公子心仪之人你并非不知,至始至终都只有那个白小姐。” “那为何公子亲昵地称呼她为诺语?为何为了她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为何为了她掌掴我?我认识夜离公子多年,还从未见他如此维护过一个人!”冰雁语气激动地追问。 石海词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冰雁看向石海,问:“石头,你为何不说话?是不是你也发现了我说的事?” 石海叹口气,在心底忍不住非议:公子啊,您这是在为难我啊!看着冰雁,石海安抚道:“冰雁,公子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嘛,苏小姐是他带进逍遥谷的,维护她也是情理中事。何况,你看苏小姐平日为人低调,哪里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呢!这其中必定有误会存在。今日公子是在气头上,过几日也就好了,你别再多想。” 冰雁心有不甘地说:“石头,为何你也在维护她!她到底有哪里好?” “不是我们维护她,是你对她存有偏见。”石海中肯地说,“听我一句话,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冰雁点点头,心底却愈发对苏诺语不满。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四十九章 互相道歉 拂袖而去的夜离,面色铁青,步伐较之平时稍快了几分,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拳。他耳边不断回响着方才冰雁的话,字字锥心! 夜离不知道该如何再去面对苏诺语,她是他愿意用命去守护的女子,然而,却因着他的原因而使得她被人诋毁至此。只要一想到诺语被冰雁用那样不堪的话语指责,他便恨不能立刻杀了冰雁! 如若不是为了夜尘,如若不是考虑到夜尘的感受,他方才几乎要忍不住!他向来是克己复礼的人,甚少有这样情绪难以自制的时候。但,诺语是他的原则,是他的底线! 不知不觉中,走回到离月居。夜离想要负荆请罪,却在门口徘徊。他不敢去面对诺语。是的,向来无所畏惧的他,在这一刻竟然害怕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诺语,不知道该如何去向她解释之前发生的一切。即便是在宿醉后,即便是在梦境里,他也不该如此无礼于她啊! 诺语是那样冰清玉洁的女子,岂容人侵犯?即便,那个人是他,也是万万使不得的! 正在徘徊中,门被推开,夜离一怔,下意识地想要装作一副路过的样子。然而,他所有的举动还未开始,便听见不满的声音传来:“夜离公子安好,您以后有什么事招呼我就成,别为难我家小姐!” 是心云! 夜离被心云的话噎住,半晌没有回应。按说心云这话说得极为无礼,夜离听了却心中一暖。有这样忠心护主的丫鬟在身边,他多少可以放心些。他知道,心云这丫头对诺语,就像石头对他一样,忠贞不二,绝无二心! 见他半晌没有说话,脸上阴晴不定,心云是有些紧张的。“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懂,她知道别说自己,就是小姐现如今在这逍遥谷里的身份也仅仅是个侍婢。但是,无论如何,她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被人欺负,受人**! 方才在夜离公子的屋子里,听着那个冰雁用那样刻薄难听的话指责小姐,她便是气不过!她家小姐身份尊贵,即便是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屈尊降贵地来这里当侍婢,也绝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 心云梗着脖子,再度说:“夜离公子,我们小姐虽然暂时是您的侍婢,但是你们不能这样欺负她!”她想过了,大不了就是一顿责打,她拼了,也得为小姐讨个说法。 “诺语可在?”夜离问道。既然已经被心云撞见,他便也放下心中的想法,有些话,还是当着诺语的面说清楚。 心云微愣,没有料到夜离会提出来要见小姐,想了想,拒绝道:“公子,今日发生了那么多事,小姐在屋内歇息,您还是改日吧!”小姐自从回来,便一直沉默寡言,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心云看来,这个时候,小姐多半是不愿见人的。 夜离眉头微蹙,这样明显的推托之词,看来是诺语不愿相见的。这也难怪,发生了那样的事,任谁也是要生气的。这个时候,他愈加不能再做强迫诺语的事,再怎么担心,也只得改日了。 刚准备走,院内传来苏诺语的声音:“心云,你在同谁说话?”方才心云说是要去为她取些点心,彼时她正想着事情,也没注意,这会儿才隐约听见那丫头的声音,似乎同人起了龃龉。 “小姐,没事,我马上就去。您歇着吧!”心云应了一声,转而看向夜离,说,“公子,您还是改日吧!” 夜离担忧地看一眼院子内,听声音平淡如常,分辨不出喜怒。若是换做旁人,岂能如此三番两次地推脱,但是对象是诺语,他再怎么担忧,也是不愿违了她的心意的。夜离无奈之下,只得点头,转身离去。 回到离月居中的书房,夜离忍不住四处打量一番,唇角隐隐带了一丝微笑。布置一切如常,然而因着有她的气息,他总能体会出其中的不一样来。 原本,在诺语没来的时候,他是更愿意在这间书房处理事务的。然而,诺语来后,他总有一些心虚,想着自己不算光明的心思,无论如何也无法镇定自若在她面前做事,便逃也似的去了另一处。 只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要在书房内待上好一会儿的。在这里,他可以自欺欺人地想着她就陪在身边,这样一来,心便会特别安宁。 夜离的手指拂过书架上的书籍,他知道诺语自幼便喜好读书,想来这书架上的书籍,她大概也是有兴趣去读上一读的…… “砰砰砰”的敲门声打断了夜离的思绪,他收敛心神,扬声道:“进来。” 待得在椅子上坐定,一抬眼,夜离的目光便被推门而入的婀娜身姿给吸引住——来人竟是诺语! “公子,打扰到你休息了吧?”苏诺语站在门边,问道。他之前还发着高热,身体必定十分难受,又被心云那丫头冷嘲热讽,她着实也有些过意不去。 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不介意那是骗人的。她自幼便家教森严,爹娘教导她也不输男儿,即便是在天浩面前,她也是谨守礼节的。今日却平白被他抱住,她心底是有些芥蒂的。然而,事出有因,他并非是那孟浪轻佻之人,只怕发生了什么事他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 对上苏诺语关切的眼眸,夜离心中一紧,竟有几分语塞。 “身子还是不适吗?”苏诺语见他半晌未作反应,只以为他又不舒服了。 “已经没事了。”夜离连连摇头,指着椅子说,“坐吧。” 苏诺语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坐定。 夜离低咳两声,借以掩饰自己的紧张,方才说:“今日的事……是我失礼了。冒犯了你,夜离罪该万死。” 苏诺语眼睛明亮如星,眼底有几分笑意,说:“公子那会儿尚处在昏迷之中,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当真。今日的事,以后莫要再提也就是了。说什么罪该万死的话,公子实在是言重了。” “诺语,无论如何,我还是要郑重地向你道歉。一来是为自己的唐突,二来,也是因为冰雁,她言语对你多有冒犯……” 夜离的话未说完,就被苏诺语打断:“若是如此,公子更可不必放在心上。对于冰雁姑娘今日说的话,我早已忘却。何况,她也是关心则乱。” 起初,在面对冰雁咄咄逼人和蛮不讲理时,她是有些气愤的。但是之后转念一想,若是易地而处,她撞见了别的女子同天浩这样搂抱在一起,那么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只怕她都会十分介意。 面对苏诺语的大度,夜离心思郁结。哪怕知晓她对自己毫无感觉,还是忍不住为她的不在意而黯然。 夜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他不做声,苏诺语说:“说起来,我也该为心云的无礼道歉。” “不,心云没有无礼。”夜离说,“心云的指责并未说错,是我对不住你在先。” 苏诺语睨他一眼,忍不住笑道:“既如此,我们也可不必在这儿道歉来道歉去的。在我看来,公子现在是我的病人,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言归正传?”夜离有些闹不明白她的意思。自她说出他只是她的病人时,他心中便只余苦涩…… 苏诺语点头:“是,之前我为你把脉,就曾说过,你脉象异常,你也说起曾受重伤之事。今日我再度为你把脉,最初你脉象紊乱,高热不散,之后却又奇迹般地恢复如常。实在是令人费解。” “自受伤后,我便知道此生再难恢复,你不必多费心思。只是之前我并不知晓,酗酒会使得身体出问题,故而一时大意,以后自会多加小心。”夜离说得淡然,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苏诺语好奇地问:“究竟是何人,能伤你至此?”她虽是三脚猫的功夫,跟在爹身边,倒也见识了不少高手。然而,单凭夜离那日在街头小露一手,她便可以料定他功力极深。从脉象上看,必定得是功力远胜他的人,才可伤他至此。上次把脉后她便曾有疑问,见他不愿多谈,她也不好再深究。 夜离神色一黯,没有说话。许多事,他不能坦白告知,却也不愿骗她。权衡之下,只得绝口不提。苏诺语见状,也只得作罢,另起话题:“公子,我方才想了许久,或许有法子能治好你的伤势。” “愿闻其详。”夜离笑着说。饶是知道她如此做,只是尽一份医者心,他心底依旧感动不已。即便他知道,他的伤势非人力所能医,还是愿意配合她,去试上一试。这样难得的机会,能同她相处,他如何能不珍惜呢? 苏诺语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末了,说:“虽说我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是却敢保证此法不会伤害公子。公子若是愿意,不妨一试。” “好!一切便有劳你了,诺语。”夜离起身拱手道。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五十章 夜离担忧 苏诺语起身欲告辞,走到门边,又停下来,回首看向夜离,沉吟片刻,方才问:“恕我冒昧,公子像是极自律的人,怎会纵酒至此?何况,昨夜同公子相谈,并未察觉出公子有何烦心之事。” 这一点令苏诺语十分好奇,同夜离相处这些时日,虽然并未深谈,然而,他周身给人的感觉绝非是个放纵之人,举止间总是温润如玉的。这样的一个人,你实在难以想象出他酗酒的样子。 听见她的话,夜离看向她,目光深沉。面对任何人,他都可以轻易将心中的情绪一吐为快。唯独面对她,纵有千言万语,总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见他半晌没有回话,苏诺语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每个人都有内心深处不愿被人窥视的一角,况且他们之间本就是泛泛之交,她如此发问,实在是有些冒犯。思及此,苏诺语屈膝福了福,歉然地说:“是我唐突了,还望公子恕罪。” “无妨。”见她欲走,夜离突然出言,“说来话长,只怕你没有兴趣听。” 苏诺语抬眼对上他的双眸,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溢满了深情不悔与晦涩难懂的心痛。不知为何,她的心倏地一痛,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用力揉捏。那一瞬间,她竟然有一种四肢百骸都痛到无法动弹的感觉…… 夜离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并未注意到苏诺语的异样。顿了许久,方才叹一口气,道:“诺语大概是没有兴趣听我说那么长的故事吧!” “不!”苏诺语脱口而出,“愿闻其详。” 夜离深深地看她一眼,说:“若是方便,诺语可愿随我走走?” “公子带路就是。”苏诺语应道。 两人并肩而行,夜离不时地用余光瞥向苏诺语,有些按捺不住心湖的澎湃,说道:“昨夜听你吹奏起诉衷情的曲子,便勾起了我的回忆。” “事关公子的心上人?”苏诺语轻声问。 夜离想了许久,方才缓缓摇头:“非也。” 他实在不是有意欺瞒,在方才的那一瞬间,他是有打算将实情相告的。只是,这念头不过一转瞬,便被他按捺住。他与诺语有个一年之期,这一年内,兴许会有机会对她一诉衷情。但若是这会就告诉她,他心有所属,依着诺语的性子,只怕以后更会对他保持距离。 苏诺语有些不解,她吹奏的曲子事关男女间纯洁的倾慕之心,若是夜离没有心上人,那么何至于会失态到需要借酒消愁的地步呢? 对上苏诺语疑惑的眼睛,夜离轻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不得已之下,夜离将爹娘相遇相爱的事情说与诺语听。 苏诺语听后,羡慕不已:“你方才说的可是真事?我听着倒比戏文还要动人呢!” “故事中的人,就是我爹娘。只可惜,爹因病逝世后,娘因伤心过度,不久也撒手人寰。”夜离说,“自小到大,爹娘的故事是我一心的向往。” “公子,抱歉,勾起了你的伤心事。”苏诺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他。没有想到关乎他已逝的爹娘,真是太过冒失。 夜离调整情绪,说:“无妨。事已过多年,我早已接受。” 苏诺语沉默下来,提起爹娘,也是她的伤心事…… 夜离看向身边的苏诺语,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触到了她的伤心之处,暗自埋怨自己几句,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正巧,这个时候,心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小姐!” 苏诺语回过头去,心云已经跑到身边,她警惕地看一眼夜离,说:“小姐,之前的事您都忘了吗?”说罢,站在苏诺语的身前,对夜离福了福,说,“公子,若无别的事,我先扶小姐回去了。” 夜离看着心云一副视他为毒蛇猛兽的样子,真是有几分啼笑皆非的感觉。面对她们站定,夜离一本正经地作揖:“今日之事,当着心云的面,我再次郑重向诺语道歉。” 心云犹不能信,只是看着苏诺语面上含笑,也不好多言。苏诺语则将她拉到身边,说:“心云这丫头永远是这样小题大做,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无妨。心云忠心护主,实在难能可贵。”夜离真心赞道。 苏诺语看一眼心云,对夜离说:“那我便先告辞了。希望公子能珍重身体,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冷静对待。切莫再过量饮酒。” “好,我听你的!”夜离深情凝望她,承诺道。 苏诺语脸一红,转身离去。明明是他随口一句,她这是怎么了? 心云全然没有注意到苏诺语这细微的心思变化,犹自说道:“小姐,您别嫌我多事啊!您实在是心思恪淳,有些人不能光看表面的。” 有心云在身边喋喋不休,即便是有什么暧昧,也都早化为泡影。苏诺语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有口无心地应着。 这事之后,一连两天,冰雁都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将自己锁在屋内,仔细想着万全之策以防备苏诺语。 这夜,石海找到夜离,问:“公子,明日就是苏小姐出谷的日子了,谷外天气变化莫测,苏小姐该如何应对?”每次接送苏诺语的任务,夜离是交给石海了,但是想到那件轰动全城的婚事,石海还是决定先来问下主子的意思。 “石头,那件婚事是皇上应允了的。无论阮天浩是出于什么考量,这事已是板上钉钉,无法更改。”夜离冷静地分析,“诺语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公子的意思是……”石海看着他,等着下文。 夜离的眼底划过恨意:“我的意思是,这件事上,我无能为力。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诺语可以不出去,但是即便如此,一年之后,她还是会知道,我没有办法瞒她一辈子。只是,这一次,阮天浩对诺语的伤害,有一日,我是必定要讨回来的!” 石海点点头:“是,我知道了。若无旁的事,我便退下了。” 夜离看向他,想了想,方才说:“这样吧,明日我送诺语出府,这两日,帮内的事就交给你,两日后,我会带着诺语一起回来。”虽然没有办法更改既定事实,但是他至少可以守护在她身边,陪她一起共度伤心。 石海点头,公子终于要有所行动。其实在他看来,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有让苏小姐看清阮天浩的真面目,她才会死心。这样一来,公子才会有机会携手佳人。只是,这些话,没有办法同公子沟通。石海知道,在公子心中,只要苏小姐幸福,那么一切都不重要,包括他自己! 翌日清晨,夜离早早地便来到苏诺语所居的院外,待得她们出来,夜离自然地说:“这两日我外出有事,便由我送二位吧。” “如此,便劳烦公子了。”苏诺语不疑有他。 一路上,夜离几次想要同苏诺语谈及此事,希望她能有个心理准备。然而,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直到临下马车,苏诺语告辞欲走,夜离方才叫住她:“诺语,这两日我就住在宝来客栈,你若有事,不论多晚,都可以来找我。” “后日我会去找公子。”苏诺语应道。 看着苏诺语离去的身影,夜离站了许久,方才离开。来到宝来客栈,一进门,就看见何亮在那儿站着,夜离看他一眼,问:“掌柜的,可有空房?” “有有有,客官里面请!”何亮热情地迎上去,心中忍不住嘀咕:今儿这是刮什么风?主子竟然亲自来了! 夜离随何亮上了二楼,一进门,何亮便问:“公子,您来此是有什么事吗?”一般而言,就是有事,也都是石海在传话,主子很少会亲自来。 夜离也不寒暄,直接问:“你可知道阮府二少爷大婚之事?” 何亮点头:“知道知道!阮府二少爷同曼绮郡主的婚事,大肆操办之下,如今这京城之中,还有何人不知此事!”顿一顿,他问,“公子此来是为了这事?” 阮府是京城名门,自白府一夜之间被灭门之后,阮府的地位似乎更加显赫。然而,默贤阁向来是同这些个名门望族没什么往来的。难不成公子也看上了阮府同那平南王联姻之后的势力?何亮径自在心底猜测着。 夜离不置可否:“路上偶然瞥见,故而一问。好了,没旁的事,你去忙吧!” “是,公子。”何亮依言退下。 夜离来到窗边,倚窗而立,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心中烦闷。客栈向来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只怕不出一个时辰,诺语便能从旁人嘴里得知阮天浩大婚的消息。到时候,她该多伤心! 事实上,果如夜离所料,苏诺语同心云回到客栈,就见每桌客人皆在兴奋地议论着什么。苏诺语不是多事之人,但凡是和她无关的事,不愿去多打听。若不是为了狗子的病情,苏诺语也是不愿劳烦石海,每周接送一次的。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五十一章 晴天霹雳 自打苏诺语踏进客栈的门槛,老何便兴高采烈地迎上来:“小姐,真是麻烦您!快来快来,里面请!”每周的这个时候,老何夫妇都是望眼欲穿地盼着苏诺语,这半个来月,他们明显感觉到狗子的身体较之原先要健康许多。大家心中有数,这都是苏小姐的功劳! 苏诺语明白他们的心思,转身吩咐道:“心云,你先去收拾一下房间,我去看看狗子。” 不待心云答应,老何就说:“这样的事怎能等着小姐回来再做,我家老婆子一大早就将小姐的房间打扫出来了。心云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提出来就是。” “何嫂人真好!那我可不就偷懒了!”心云笑着说。 苏诺语熟稔地来到后院,见狗子和何嫂一起,正在埋头处理采摘回来的药材,面上含笑,满意地点头。 “你们这两个糊涂人!小姐站了半天,你们竟全无察觉!”老何交代了小二两句,跑到后院一看,见苏诺语在一旁站着,而何嫂和狗子全然无知,不禁有些恼怒。 老何一说话,何嫂和狗子连忙回头,见苏诺语站在身后,慌忙起身:“瞧我这糊涂的,竟连小姐来了都不知道。真是该死!” 苏诺语快步上前,拉住何嫂的手,薄责道:“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以后切莫如此!” 狗子比苏诺语小不了几岁,却因常年生病的关系,尚不及苏诺语高。他欢喜地来到她面前,略微仰头,高兴地说:“小姐,按着您的吩咐,我每天都有按时将草药采摘回来。” “贵在坚持。这一周可有什么变化?”苏诺语问。 说起这个,狗子更加兴奋,他不迭地点头:“有,有,这一周我来去所花费的时间缩短不少,也没有那么累。小姐,您的医术真高!”这么多年来,被那些庸医所害,狗子几乎对自己的身体不抱希望。可是,苏诺语的方子重燃他心底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苏诺语满意地颔首:“如此甚好。相信我,再有几周,你会感觉很好。”说罢,她转身看向老何和何嫂,“接下来我就开始为狗子针灸了。” “小姐,这边请。” 在狗子的小屋里坐下,苏诺语开始全心投入。起初,看着那一根根细长的针扎入狗子的身体,何嫂是免不了心疼的。这针灸之术,她也只是听说过的,却从未尝试过。 面对病人,苏诺语变得全神贯注。一时间,小屋里陷入一片寂然。 过了一会儿,心云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同时伴着她兴致勃勃的声音:“小姐,小姐!” 苏诺语并不理会她,待得手上的一根针缓缓扎入狗子的身上,方才回过头去,皱眉轻斥:“心云,这冒冒失失的毛病何日才能改?” 心云也是没有料到她正在针灸,一脸惶恐地说:“小姐息怒,我下次一定小心。”小姐曾经嘱咐过她,说是针灸时容不得半点分心,否则便是草菅人命! 苏诺语见她一脸兴奋,摇摇头,指了指门外,说:“你这副样子只怕也是静不下来的,外面去等着我。” “是。”心云垂下头,往外面走。 何嫂见状,说:“不如我陪着心云吧。狗子这里,我也帮不上忙。只是要辛苦小姐了。”其实何嫂哪里愿意离开狗子,只是不忍心心云一脸扫兴的样子罢了。说来说去,也都是因为狗子,心云才会被责怪的。 苏诺语知道何嫂心中所想,也不阻拦,没有人在身边,她倒是更能静下心来施针。 心云见何嫂也跟了出来,又小心地打量一下屋内苏诺语忙碌的身影,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何嫂,我方才经过大堂,见大家都在高谈阔论着郡主大婚的消息呢!怎么我和小姐才几日不在,就有这样大的喜事。”说到底,心云不过是个小姑娘,多年来跟在苏诺语身边,远离宫中的倾轧之争,保持着她善良单纯的心性。 何嫂点点头,说:“你有所不知,这消息也就是前两日才传出来的。如今京城中大家争相讨论的就是这件事,阮府二少爷同曼绮郡主大婚!” 心云好奇地说:“那您也跟我说说呗!” 何嫂正准备将自己知道的都一一告知心云之际,屋内传来苏诺语低声呼痛的声音。两人对望一眼,都飞快往屋内跑。 “小姐,您怎么了?”心云一眼就看见苏诺语捧着手指,那指尖上有着触目惊心的一点红! 何嫂也是关切地上前,询问:“小姐,您怎么了?” 苏诺语怔忪着,许久没有回过神来。方才在屋外,她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一字不落地入了她的耳朵。原本事不关己,她也没有在意。只是,当何嫂说起“阮府二少爷同曼绮郡主大婚”的时候,她心中一紧,手中的银针就那样重重地扎入了她的指尖。 “小姐,您说句话啊!发生了什么事?”见苏诺语没有反应,心云焦急不已。 苏诺语看向她,复又调整好心绪,摇摇头,说:“没什么,你先出去吧。”狗子针灸的过程不容打断,她只得拼命克制着自己的疑心,暗暗告诫自己,方才只是她的幻听。 心云还欲再说,却被苏诺语喝道:“出去!” 出了房门,心云和何嫂早已没有了方才八卦的心思,都默默地关注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待得忙完了狗子这边的事,苏诺语方才走出去,问道:“何嫂,我方才好像听你说起什么大婚的事。是谁要大婚?” “小姐是说阮府二少爷和曼绮郡主大婚的事吗?如今京城中,人人皆知晓此事,大家也都在谈论着这件事呢!”何嫂将自己知道的事一一告知。 苏诺语脸色唰地变白,身体有些摇摇欲坠,口中呢喃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何嫂问。 苏诺语一把推开心云和何嫂,向外跑去。何嫂一脸茫然,心云则快步追了上去:“小姐,您等等我!小心摔着!” 然而,出了客栈,没跑两步,苏诺语又停下脚步。她站在大街上,一脸凄然,像是个寻不着家的孩子般,楚楚可怜的样子。 就这功夫,心云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手,问:“小姐,您怎么了?是我和何嫂说错话了吗?”小姐的反应好奇怪,心云有些诧异。是因为郡主大婚的事吗? 可,在她印象之中,小姐当皇后的时候,别说同郡主了,就是公主也没有往来啊。这离开皇宫以后,她们更是无钱无势,也无从相识郡主。小姐怎么会在听说她大婚的消息后,反应这么激烈呢? 苏诺语任由心云握住她的手臂,心中嗤笑道:对啊,你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是何嫂的一句话,你就这样紧张吗?事情尚未有定论,便慌乱至此,实在不像是你的性子啊!即便这事是真的,你又能如何呢? “小姐,您别吓我啊!到底出了什么事?”心云忍不住摇摇她的手臂,轻声说,“您随我回客栈吧!” 苏诺语依旧没有反应,任由心云牵着,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进了客栈,何嫂也走了过来,扶着她坐下,倒了茶,说:“小姐,您喝口热茶吧!” 苏诺语接过杯子,轻轻地放在桌上,歉然地对何嫂说:“我没事,让你担心了。你去看着狗子吧,时间到了叫我一声。我这里有心云陪着就行。” 何嫂尚有些不放心,只是另一头,她更加放不下狗子。想了想,叮嘱了心云两句,便转身走向后院。 何嫂离开后,苏诺语再度恢复了沉默。心云站在她身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便也只得沉默着。 这时候,旁边桌子的客人对另一人说:“我听说阮二少爷可是讨好了王爷许久,才使得王爷将独女许配给他的!” “阮府老爷真是好福气,阮府本就是名门望族,不久又迎娶这么一个身份高贵的郡主做儿媳,日后这阮府的地位可不是更加显赫了?”另一人附和着。 苏诺语听见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心底抱着一丝侥幸,问:“你们所说的阮府二少爷是谁啊?” “你是外地来的吧?”其中一人见她问这个问题,断定道。 苏诺语笑一笑,并未回答。 那人也不在意,说:“这京城之中,提起阮府可谓是人尽皆知啊!阮府老爷有两个儿子,大少爷不知在做些什么,但是这二少爷阮天浩可是很有出息的,在朝为官不说,又即将成为平南王的东床快婿,前途不可估量啊!” 真真切切地从旁人口中听见了阮天浩这个名字,苏诺语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惨白得骇人!这样的消息,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她好像刹那间整个人被抽空了一般,丧失了思维、丧失了语言、丧失了听力…… 旁边的人见她如此,摇摇头,转而又开始讨论旁的事。 心云则担忧地扶住她的身体,低声问:“小姐,可是认识那个阮府二少爷?”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五十二章 重生后的重逢 苏诺语单手撑着桌子,只觉得天旋地转,脸上一丝血色也无,颤抖着嘴唇,吐出三个字来:“不认识!”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找个大夫来吧!”心云担忧地说。方才她不过也就是随口一问,本也觉得小姐不会认识那个什么二少爷,如今又听小姐矢口否认,心云不疑有他。 苏诺语摇摇头,对心云说:“不必,我没事,回房间躺一会就行。等会狗子那边好了,上来叫我。” “可是您的脸色惨白……”心云仍旧不放心。 苏诺语拂去她的手,说:“心云,你去后院守着狗子,我一个人去歇一会儿就好。”不由分说地转身,留下心云站在原地,满脸担忧。 心云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地觉得心头一酸,想要跟上去,却又忌惮着小姐的话,见她进了屋,心云这才向后院走去。 何嫂见心云跟了进来,问:“小姐呢?怎不见她来?” 心云担心地说:“小姐似是身子不适,回房间休息了。等狗子这边时辰到了,我再去叫小姐。” 何嫂想了想,看着心云,说:“心云,小姐的不适可是因为那阮府二少爷和郡主大婚的事?小姐同那二少爷……可是旧日相识?” 心云到底是个小丫头,心思上太过单纯。而何嫂作为过来人,在这些方面则经验丰富得多。从她的直觉上来看,小姐同那二少爷至少应是认识的,甚至…… 心云摇头:“并不认识。我家小姐身子单薄,劳碌之后难免会有不适。” 何嫂点点头,既然心云如此笃定,她也不好多做猜测。 回到房间的苏诺语将自己深深埋进被褥里,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竟然要大婚了?他要迎娶曼绮郡主?他即将成为别人的夫婿?…… 脑子里面翻来覆去就是这些个念头,几乎要将她逼疯。当年的誓言犹在耳边,他曾深情地对她说“霜月,这一生,无论斗转星移、日月更替,我对你,永不相负!”可是这还不足一月,他即将大婚的消息便已经是人尽皆知。 不足一月…… 这是不是说明她还在世的时候,他就已经同郡主有所牵连?否则堂堂王爷独女怎会轻易言嫁? 苏诺语心底怆然:阮天浩,你竟这般待我!枉我生死之间,仍对你念念不忘!枉我时刻谨记你的承诺,总想着要来赴约!枉我对你从未有过半点怀疑! 苏诺语猛地坐起身来,目光冷厉如冰霜。她想要即刻便找到阮天浩,问问他,为何如此对她! 来到门边,她却迟疑了。她如今的身份,要如何去与他对峙? 转念之间,她眉宇间又隐隐浮现一抹不忍。会不会是她误解了他?单凭这些人随口一说,她便认定了他的不忠,是否太过草率?凡事耳听皆为虚,眼见方为实。还是应该去阮府一趟,一探究竟! 这样想着,她出了门,来到后院。“小姐,时间还未到,您怎么来了?”心云见苏诺语过来,连忙上前搀扶住,“您方才说身子不适,该多躺会儿的。” 苏诺语早已恢复如常,轻声说:“无妨,休息了会,已然舒服不少。我来看看狗子。” 何嫂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眼,看着虽是无恙,但是总感觉她周身散发着一抹忧愁。在心底暗叹一声,何嫂也上前扶住她:“小姐,劳烦您每周还要记挂着狗子,真真是不好意思。您既是身子不适,不妨回去歇息吧,取针的事,我去另请个大夫来就是。” 苏诺语摇摇头,仔细看了看狗子,方才对何嫂说:“我已然答应过,必定给你们一个健康的儿子。人生在世,岂能言而无信?我这身子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不妨事的。” 何嫂感激不尽地看着苏诺语:“狗子是个有福的孩子,才能遇上贵人相助!小姐对我们有大恩,今生今世都报答不完。” 苏诺语不愿听这样的话,便岔开话题,询问了关于狗子日常的一些小事。说着话的功夫,狗子的针灸时间也就到了,苏诺语处理完他的事,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携心云出了房间。 心云见苏诺语并没有回房休息的意思,问:“小姐,是想要上街逛逛吗?我陪您去吧!” 苏诺语看向她,断然拒绝:“不必,我想自己去走走,你自便就是。” “小姐,您自己出去我怎么放心,还是我陪您一起吧!”心云不放心地说。 苏诺语摇摇头,不由分说地拂去心云的手:“不过半个时辰我就回来,不许跟着!” 面对心云,苏诺语难得有这样语气强硬的时候,一时间倒叫心云有些畏惧。看着苏诺语离去的背影,心云面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出了客栈,苏诺语轻车熟路地找到阮府的方向,这里她曾经来过无数次,早已是走得极熟的一条路。一路上人声鼎沸,倒是让人能轻易地感受到京城的热闹繁华。然而,入耳最多的话便是关于阮天浩和曼绮郡主大婚的议论纷纷。 几乎所有人在谈及此事的时候,都在感叹阮天浩的好福气,年纪轻轻竟得平南王另眼相待,能娶一位身份如此高贵的女子,真真是令众人欣羡不已! 众所周知,平南王向来是眼高于顶的,先帝建立大朗王朝之时,平南王可谓是战功卓著。先帝称帝之后,根据功劳分封了几位异性亲王,其中平南王是地位最高的。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平南王在朝政中依旧说话极有分量。 平南王的府里娇妻美妾成群,然而不知为何,却在子嗣上颇为不顺。已到知天命年岁的他膝下唯有曼绮郡主一人,故而对于这个女儿的婚事,平南王可谓是挑剔至极。 而曼绮郡主除了高贵的出身外,自身条件也是极优秀的。生得花容月貌不说,又琴棋书画精通,也难怪平南王对女婿颇为挑剔。 一直以来,不少权贵都想要攀上平南王府这门亲事,只是平南王一直不置可否。正当所有人都在猜测不知是谁能有这份福气讨得如此身份贵重的如花美眷之时,阮天浩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仿佛是平地一声雷,阮天浩和曼绮郡主的婚事就这样被人大肆宣扬开去。 当然,论权势,阮府也是赫赫有名的。只是,二少爷乃庶出,比不得嫡出的大少爷身份高贵。这样一来,倒是有不少富家子弟对此门亲事嫉妒不已,奈何这一次平南王似乎是认定了二少爷,丝毫不介意其庶出的身份,并求了皇帝金口玉言赐婚,可谓是面子十足。 这一路走来,听得大家谈论得热闹,苏诺语心已冰冷。也许,她有些能明白他背弃诺言的缘由了。大概就是贵不可言的身份吧! 苏诺语冷笑着,面上划过嘲讽,是她当年眼拙,还是他演技精湛?竟然没有看出他也是这样攀龙附凤的凡夫俗子!从小到大,他在她身边,细细呵护,风度翩翩,展现出来的都是谪仙般的君子形象。却原来,谪仙入凡尘,也是要沾染尘世间的世俗的,任他是谁,都不能免俗! 苏诺语脑中闪过某些念头,忍不住心中一惊,继而安慰似的告诉自己,是该万幸的!倘若,白府没有出事,她也没有死,阮天浩是不是也会同郡主大婚?倘若,她如愿嫁与阮天浩,他依旧攀上了高枝,她又该如何? 郡主身份自是高于她的,想必无论是平南王还是郡主,都不会甘愿为偏房,而阮天浩大概也是没有胆子去得罪他们的。届时让步的只能是她!是从正妻屈居妾侍还是下堂求去? 苏诺语眼底冰冷如许,以她的心性,这两条路都是断断不会选择的!只是,有时候,世上的事又岂能一切顺遂人愿? 所以,万幸!这一切都只是假设!永远不会再发生! 苏诺语在心底告诫自己:这样也好,趁自己没有深陷,便将他看清!倒是省去了日后不少麻烦! 可是,为何她的心底还是隐隐作痛?是心有不甘吗?数年的情分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啊,当真就比不上郡主的身份吗? 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去问一问他的!只有这样,她大概才能彻底死心! 一路边走边想,没注意便已经站在阮府外面。隔着街道,苏诺语望着对面张灯结彩、红绸满挂的阮府大门,说不清心底的滋味。 正巧,这个时候,府门打开,阮天浩从里面走了出来,身边还有个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只见那男子阮天浩面前卑躬屈膝、一脸谄媚,苏诺语紧紧蹙眉。 也许是大婚在即,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阮天浩脸上的笑就没有止过。苏诺语凝望于他,还是记忆深处那张俊朗的脸,颀长的身材,走到哪里都是能脱颖而出的。 若是原来,她看着这样的他,必定会开心地跑向他,甜甜叫他一声“天浩”。可是,现在,在那大红绢绸下,他一张乐开怀的笑脸,令她只想走向他,用尽全力地一掌掴上去!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五十三章 初恋破灭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阮天浩抬眼望了过来,空气中两个人的目光一触及,苏诺语心中一颤,竟生出一丝紧张来。然而,在她心慌意乱地预备调开目光之前,他自然而然地移开了眼神,又开始专注地同身旁的男人说话。 苏诺语微微呼出一口气,不得不承认,方才所想的那些个豪爽,并不适合此时此刻她的心境。面对他,她到底是动心爱慕了多年,实在不能像他那样,说变就变,不剩一丝留恋。 她悲哀地发现,即便知道他变了心,她依旧没有办法淡定自若地面对他。此时此刻,她的心依旧是不受控制地为他跳动。哪怕她心底有着不容错辨的愤怒,哪怕她脑子里已经将一切都想得清楚明白,她依旧无法克制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丝悸动! 自她重生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在刚刚经历了生死浩劫之后,在心中满是血海深仇之时,唯有想着他,才能有那儿须臾的轻快。可以说,这些日子以来,他是她对生活仅剩的那点子美好希冀,是她的念想! 她每日里无不在幻想着,等到大仇得报,她便去找他,告知他一切,同他幸福一生。没想到,那些仿佛是黄粱一梦,而这梦,醒得这样快! 醒了也好!醒了也好! 原本,她还曾自作多情地猜想着,当他得知她的死讯,必会痛不欲生!她脑中甚至还曾闪念,以他素日深情,会不会有生死相随的念头。 如今想来,真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人家非但没有半分伤心,还欢天喜地地准备迎娶新娘!只怕再过些时日,早已将白霜月这个名字忘到九霄云外! 越想越有些心灰意冷,苏诺语一步一步走向他,待走到近前,她放缓脚步。正巧听见他同身边男人的对话:“二少爷,日后您就是平南王的东床快婿,我等可都盼着您能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啊!” “这些都好说,你们的心意王爷必会感知!”她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恍如隔世的感觉。 男人笑得谄媚:“二少爷,曼绮郡主可真是好福气,能遇到您这样年少有为的君子!”男人心中清楚,只要巴结好面前这位主,便不愁攀上王爷! 阮天浩一脸得意,却摇摇头纠正道:“此言差矣!并非是曼绮的福气好,这桩姻缘,实乃我的运气好!如曼绮这般的窈窕淑女,多少君子好逑,她能垂青于我,是我的大幸!” 男人点头附和,再寒暄两句,便告辞离去。 苏诺语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想仰天大笑,说些话还真是恬不知耻!她忍不住在心底嘲讽自己,当年究竟是如何愚不可及,才会看上面前的男人? “这位小姐,可是找我有事?”送走中年男人,阮天浩看向苏诺语。这个女子一直盯着他,那目光灼灼,令他无法忽略。阮天浩审视着苏诺语的容颜,这般平凡的一张脸,即便他绞尽脑汁也没有半分印象。 听他对她说话,这种感觉曾经是她豆蔻年华中最甜蜜的记忆。然而如今,她只觉得满是讽刺。拼命忍住心底的悸动与恨意,她平静开口:“公子可是阮府二少爷?” “你不认识我?”阮天浩问。这倒是有些令他好奇,看她方才的样子,分明是找他有事。可出口的问题,却又似乎不认识他。 “看来公子果真是阮府二少爷!”苏诺语说。 阮天浩点头:“不错,正是在下。不知小姐找我有何事?” 苏诺语低头凝思片刻,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公子是贵人,大约是不认识我的。一年前,我去庙里上香,曾见过公子携一女子同往,当时听见有人唤你阮二少爷,心中便觉得公子同她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说完这话,苏诺语直直地盯着阮天浩。 阮天浩听她提起一年前敬香的事情,心中不由地起疑,这个女子到底是谁?谁会这样多事,时隔一年之后,跑来问他这样的问题?莫非…… “敢问小姐芳名?”阮天浩略微防备地看着她。 苏诺语并不回答,接着说:“在那之后,我又数次见您与那女子一起,无意间听说了那女子似乎是白府的小姐。不知是否是有缘,经常听到关于您的消息。世人皆赞阮府二少爷乃情深意重之人,怎么短短时间,便另娶她人呢?” 阮天浩一张脸沉下来,语气森冷地问:“你到底是谁?” “我只不过是个无名之辈,有些替白府小姐抱不平、也有些为郡主担忧罢了。”苏诺语轻声说道。这样薄情寡义的男子,还真是叫人担忧那个娇贵郡主的未来。 听了这话,阮天浩不欲再说,甩袖而去。 看着他转身,苏诺语声音略高了几分:“难道公子不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终于还是将这句话问出口,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想要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个什么位置,想要知道……他是否是被逼无奈。心底总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倘若他真的是被逼无奈呢?毕竟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王爷,阮府也是不能与之相抗的。所以,他的允婚会不会只是无奈之举? 阮天浩脚步一顿,转身打量她片刻,反问:“有何好辩解的?白府小姐早已不在人世,难道我要守着她一辈子?何况,她的身份如何能同曼绮比?” “所以,公子便可为了身份而背叛旧爱?”苏诺语的声音中有着几分颤抖。 阮天浩懒得同她纠缠,从方才的对话中,他认定面前这个女子应该是他的仰慕者,否则怎会见过几面便念念不忘,怎会赶在他大婚前夕寻上门来?打着为白霜月不平的旗号,其实是想吸引自己的注意吧!其实,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呢,她若是真的有心,他可以考虑纳为妾室。只是,她这张脸,着实令他难以动心。 “非也。”阮天浩一脸轻笑,凑近她一步,低声说,“今日,我同你说一句实话。其实,我从不曾对谁有过真心,在我这里,向来是只有利益,不谈真心!” 苏诺语瞪大双眼,一脸震惊,脱口而出:“难道公子不怕我将此话告诉郡主?” 阮天浩大笑起来,问:“你是何人?且不论你是否见得到曼绮,即便你见到了她,你以为她会信你,还是信我?” 苏诺语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突然觉得陌生得很,她从不敢相信,他会是这样的人!她很想追问一句,对于白霜月,你是否也从没有付出过真心?然而,话未到嘴边,她便已经咽下。这话实在没有问得必要,他已说得足够清楚,只有利益,不谈真心。对于这样的人,还有必要多言吗? 见苏诺语没有说话,呆呆愣愣的样子,阮天浩连逗弄一下的兴致也没有,转身进了府门。走了几步之后,停下脚步,阮天浩回首看了看苏诺语的侧影。阮天浩皱了皱眉,不知为何,这个侧影,竟然隐隐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摇摇头,阮天浩嘲讽地想着,自己的身边,向来不乏美人,如此平凡的长相,必定是入不了他的眼。不再劳神,他转而为大婚的事做起准备。 苏诺语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再度抬头看了眼头顶那遒劲的“阮府”二字,方才失魂落魄地离去。她知道,这一生,大概是不会再和阮府扯上半分关系。 同阮天浩说完话后,苏诺语的心情跌落到谷底。她不想回客栈,不想见熟悉的人,只想自己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静一静…… 苏诺语忘了出来时答应心云的话,满心皆是伤感与愁绪。 与此同时,朋来客栈内,心云有些坐立不安。小姐临行前,曾说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如今,别说半个时辰,就是两个时辰也不止,却全然不见小姐的身影! 在心云心中,苏诺语从来都是绝色。她久出未归,心云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担心得不行。本想着出去寻,然而她久居宫中,对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心云怕莽撞行事,救不得小姐,还走丢了自己。 心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猛然间想起夜离公子似乎也在城中,就住在那个宝来客栈里。心云眼前一亮,事到如今,求助夜离公子是最好不过的。他本就是那个什么默贤阁的公子,势必是有些人脉的,只要他愿意,一定可以找到小姐。 主意已定,心云不敢多耽搁,飞快下了楼。临出门前,她担心小姐回来寻不着她,便给老何留下话,这才匆匆出了门。 宝来客栈内,夜离正埋首看书,听得敲门声:“公子,那小姐身边的小丫头指名要见您。” 是何亮的声音! 小丫头?可不就是心云!夜离心中一惊,莫非是诺语出了什么事?他匆匆忙下手里的书卷,起身推开门,说:“将她带进来!”早在这次出谷前,他就一直担心诺语知道了阮天浩大婚的事,必定会受不了。这才会放下手中千头万绪的事,一路守护在她身边!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五十四章 心忧不已 夜离的话音未落,就见心云慌不择路地冲进来,一见是他,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公子,求求您,快救我家小姐!” “诺语怎么了?”夜离一把自地上拉扯起心云,着急地问。这才不过短短几个时辰,难道诺语遭到不测?他的心骤然一跳,紧张到不行。 心云一路跑来累得气喘吁吁,说话间上气不接下气的:“不知为何,小姐心情郁郁。给狗子针灸完,她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还不让我跟着。原本说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回,可是这已经两个时辰过去,还不见人影。” “两个时辰?”夜离呵斥道,“你为何不早说!” 心云被他这么一吼,再想着小姐不见了人影,眼泪就那么唰唰地掉下来,边哭边说:“我想着小姐只是散心,没有多想。公子,您可一定得想想办法啊!” “这个时候了,哭有什么用!”夜离急问,“你方才说诺语心情郁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心云顾不得抹眼泪,仔细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说:“似乎小姐听说了郡主大婚的消息,便有些情绪低落。” 夜离眼神一暗,果然如此,似乎每次能令诺语情绪变化的,都是阮天浩。夜离忍不住在心底想着:诺语,我对你深情如斯,你视而不见,这也就罢了。可为何你偏偏爱上一个伤你心的人? 见夜离没作声,心云忍不住唤道:“公子?” “哦。我知道了。你回客栈去等。我即刻派人去寻。”夜离回过神来,吩咐道。 “我随您一起去寻小姐!”心云急忙说道。此时此刻,小姐下落不明,她怎么能老实坐在客栈里等呢? 夜离面色一沉,厉声道:“心云,你若是不想给我添乱,就即刻回客栈去等。我保证将诺语找到。”说罢夜离转身消失在她眼前。 “是……”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心云颤巍巍地应道。这般严肃的夜离公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直以来,夜离公子在她和小姐面前,都表现的温文尔雅,即便是当日在街上出手相助,身上也没有这样的戾气。 他方才那样……是因为紧张小姐吗?心云的心底猛然间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出了客栈,夜离先是派何亮去询问了附近兄弟们,据大家反馈,从早上到现在,这一片并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出现。夜离心底微微松口气,其实心云一说完,他的第一直觉根本不是绑架之类的。他最初猜测的原因就是诺语太过伤心,独自找了个无人的地方舔舐伤口。 毕竟,依他对诺语的了解,她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一般的小毛贼想必还不是她的对手。其次,说实话,就她易容之后的脸蛋,应该还不至于被坏人盯上。所以,接下去,他的任务就只是,找到她而已。 想清楚之后,夜离对何亮说:“好了,你先回去吧。随时注意附近这片的动向即刻。”寻找诺语,他还是自己去比较合适。 何亮试探地开口:“公子,关于那个小姐我也是见过的,要不我和您一路吧!” “不必了,我自己去。”夜离头也不回地离去。 何亮站在原地,看着公子离去,心底忍不住猜测着那位小姐同公子的关系。说实话,跟了公子这么多年,公子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性子,何曾有过这般失态?只是…… 何亮的脑海中出现苏诺语的样子,忍不住紧了紧眉,他一个大男人按说是不该多嘴的,他也不是绝得那苏小姐不好,但是若要配公子,还是万万不及的。 但是,公子这般紧张一个女子,还是从未有过的事。也许,那位苏小姐是有过人之处的。否则,冰雁姑娘苦追公子多年,为何从不见公子动心。 独自走在街上,夜离并没有如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找,他在脑子里仔细回忆着和诺语之间为数不多的回忆,以及以往阮天浩总是若有似无在他面前显摆的他们之间的甜蜜回忆,试图从中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记忆深处,曾听阮天浩提起过,有一年,诺语生辰,他将诺语带到京郊的一处湖边,亲手为她扎了一个花环,并对她正式表白了爱意…… 当时他还不相信,之后趁着去白府找伯父有事相商,他曾找到诺语,委婉问及此事。不想她丝毫没有隐瞒,大方承认,并娇羞地说:“哲勋,你知道吗?当天浩对我说爱我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整个世界瞬间变得鸟语花香。” 夜离还记得,当时的他面对一脸幸福羞涩的诺语,听她说起这话时,他的整个世界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那里是他们定情之地,如今诺语被情所伤,不知是否会去情缘开始的地方,了结它? 京郊湖边,萋萋芳草之上,苏诺语随意席地而坐,双臂环膝,怔怔望着无波无澜的湖面发呆。于她而言,这里有着她最美好、最甜蜜的回忆。 还记得,那一年,她才十二岁。正值豆蔻,情窦初开…… 因着白、阮、褚三家父辈的交情,她同天浩和褚哲勋自幼便玩耍在一起,彼此算是相熟得很。对于这两个年龄稍长的玩伴,她心底一直视他们为兄长。直到那次天浩救了她,她的心底对天浩方才隐隐有了丝悸动。 那日她生辰,天浩找上门来,说是要带她去一处好地方,并为她准备了一份礼物。作为白府唯一的大小姐,总是有些人想要巴结的,所以逢年过节,她总能收到不少礼物。 然而,天浩的礼物,这还是第一次,她欣然同意。一路上,看见一脸神秘的天浩,她心底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果然,一路出了京城,来到湖边,这是他们之前经常游玩的地方,并不陌生。天浩让她坐在一边,闭上眼睛,耐心等候。她依言而为,不多时,待他叫她睁眼,便见到翩翩佳公子手执花环,深情凝望,对她说:“霜月,我爱你!” 初尝感情的她面对这一切,心中如小鹿乱撞。下意识地垂下眼睑,避开他灼热的眼神,心底却是甘甜如蜜的。那一日,虽说她并未应允什么,然而,彼此心里也是有了默契…… 自那以后,天浩经常带她到这里,这里承载着她初恋大半的甜蜜。 时过境迁,现在想来一切真是讽刺!什么爱恋,什么承诺,什么海誓山盟,什么忠贞不渝,全是谎话!她真是天真至极,竟然会相信他!他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她竟然深信不疑! 想起他方才的话“其实,我从不曾对谁有过真心,在我这里,向来是只有利益,不谈真心!”,她只觉得牙根都要咬碎方才能抑制身体因愤怒而起的颤抖。 他说,从不曾有过真心…… 从不曾有过真心…… 从不曾…… 她想要问问他,当年待她,也是唯利是图的吗?那么多年的相恋,都是没涉及一丝真心的吗? 可是,他所谓的利益,到底是什么呢?他同自己的相爱,是在图什么?白、阮两家实力相当,即便绞尽脑汁,她也想不明白,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利益值得他图。 苏诺语冷笑着,能被他选中,费心费时地哄骗着她,还真是难为他了!只可惜,她白府没落得太快。即便他曾有所图,大概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的,还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不过有什么关系,自她之后,他再度攀上了身份远高于她的郡主,只怕是什么损失都弥补了。原以为她的死对他而言是致命的打击,现在看来,她真是过于自信,太瞧得起自己了。兴许,她的死在阮天浩看来,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大喜事呢! 毕竟,若是她还活着,只怕他多少会有一丝顾忌,或是担心背弃旧爱会于清誉有碍。兴许,他还曾为此事而烦恼。也许得知她的死因之后,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松快了不少。总算不费丁点周折,就解决了一大烦忧! 苏诺语径自猜测着,越想越觉得心凉…… 一个哆嗦,她忍不住将手臂环紧,试图驱除身心的寒意。 当夜离远远看见苏诺语的身影时,眼底乍然迸出一抹惊喜,随即如火苗般倏地一跳,转瞬黯淡了下来。 她,真的来了这地方——她与他定情之地! 夜离静静地站在她身后,远远地看着她,没有上前。他猜想,也许这个时候,她更加需要的,是独自舔舐伤口。更何况,他们之间本就还不相熟,即便她需要一个宣泄口,也断不会找他倾诉。 夜离苦笑一声,曾经的他,想要做的,就是在她身边,默默守护,时而能听她分享一些她的喜怒哀乐,仅此而已。而如今看来,这样简单的希望,竟也是如同登天!他甚至连安慰她,也是不行的。 一路寻过来,他只在心底不断期盼,能在湖边寻着她的身影。然而,真当看见了她,他的心中又溢出一丝苦涩来。 因为她的欢喜与忧伤,都系在旁人身上。这么多年来,同他从不曾有过相关……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五十五章 诺语心死 夜离远远守护着苏诺语,而苏诺语心底却在祭奠她已逝的爱恋…… 天色一点点转暗,苏诺语却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浑然不知。夜离感觉自己几乎要站成了一尊雕塑,随着天色的暗淡,他的心也一分一分凉下去。她这般专注,可见当日用情之深! 有那么一瞬间,夜离很想要冲上去,一把将她拉起,好好教训一顿。她孤身一人,在郊外待了几个时辰,若是有坏人,她要如何脱身?难道那个负心汉,真的值得她如此不管不顾吗?他气她这样草率,气她全然不知道保护自己。 白府被灭的事至今尚不足一月,难道她便忘了?幸亏是他,倘若被那幕后之人察觉她没死,还活在世上,岂非是要将火烧白府的事重演一遍? 直到月出东山,苏诺语方才发觉天色已经很晚,记起出门前答应心云的话,她心中一惊,过了这么久,心云那丫头非得急得大哭不可。 来不及多想,苏诺语慌忙起身,却未待站稳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同一个姿势维持了太久,腿脚早已麻木得没有知觉,她不顾掌心上的丁点刮伤,双手握拳,轻轻地敲打着小腿。许久之后,方才恢复知觉,她顾不上再多,起身便往城门的方向跑。 夜离一直藏于暗处,看着她,见她起身后复又跌倒,忍不住蹙眉,心中划过一丝疼痛。这丫头,浑然忘我了,哪有人一个姿势坐了那么久,起身便走的!见她跌倒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冲上去,将她扶起来。终于还是忍住,他若是露面,该说什么呢?还是叫她不知道他的好。反正,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默默地守护她。 苏诺语跑了几步之后,又停下来,回首去望那湖边。时过境迁,虽说湖未发生变化,她和他却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她的心也早已不似从前那般单纯。 方才在这里坐了这么久,该道别的已经道别,该祭奠的也都祭奠得差不多,那么该遗忘的就遗忘了吧!苏诺语的眼底不见一丝忧伤,平静得就如这湖水一般,毫无波澜。今日一别,下次再见,她会将他视作陌生人。 收拾好心情,她淡淡地微笑,不再留恋,转身而去。 夜离看着她的举动,一直冷厉的眼底也渐渐浮起暖意。她这是在道别!夜离心中安慰,这才像是他认识的她,性子坚韧,有主见!道别了好,道别了过去,才能更好地迎接未来!只是…… 被情伤过一次的她,会不会就此高筑心墙,将所有的人与事都摒除在外?对于他,她一直筑起心防,以后只怕他更难走进了吧! 回去的路上,苏诺语看着路上往来的人愈发稀少,这若是放在以往,心中必定会有一丝害怕。然而,不知为何,今日的她,却莫名地察觉到一丝心安。 忍不住停下脚步,苏诺语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唇角微扬,她自嘲地笑:今日经历了太多事,只怕你早已忘记害怕是怎么一回事。 夜离见她不时地停下来四处张望,暗自觉着好笑,这丫头方才还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这会儿倒小心警惕起来。 眼看离朋来客栈越来越近,苏诺语脚下速度加快。甫一踏进大门,就见一人影飞快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搂住:“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可把我急死了!” 苏诺语歉然地说:“心云,对不起,叫你担心了。” “您下次再去哪儿,可得把我叫上!”心云说着说着,已带了哭腔,“小姐,我真担心您出了什么事!” 苏诺语一怔,这样被人关心的感觉真是暖心。她连忙轻抚心云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以后不会再消失这么久。” 片刻之后,心云放开苏诺语,见她手臂处的衣衫被自己抓揉得起了褶皱,有些羞赧。想了想,她问:“小姐,您今日去哪儿了?” 苏诺语的笑容一僵,即刻又恢复如常:“想起了一些往事,心情有些低落,便找了个地方,原想着坐坐就回来,不想忘记了时间。” 心云见她不愿多谈,便也不再追问,转而关心道:“那小姐必定还未吃饭吧?” 听她一提吃饭二字,苏诺语顿时觉得腹中辘辘,笑着点头:“叫小二快些上点吃食。” 吃饭过程中,心云见苏诺语一直沉默不语,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她今日按着夜离公子的要求,回到客栈来等。虽说一直是坐立难安,到底也不敢随意离开,生怕有了小姐的消息,她却不知情。 心云本以为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得到小姐消息,毕竟夜离公子看上去好忙的样子。事实上,没过多久,那个宝来客栈的掌柜便找到她,告诉她夜离公子已经找到小姐,并会送她回来。她一直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回了肚子。 经过这件事,心云对夜离的印象有些改观。最开始是觉得夜离公子对小姐是有所图,后来他扬言要小姐做了贴身侍婢,直到发生了冰雁出言侮辱小姐的事,一件件事下来,心云心中对夜离的印象早已不堪。 这次若非是情势所逼,她也是断断不愿求公子的。本以为公子会出言为难她,毕竟她对公子的不满表现得那么明显。没想到关键时刻,公子做事全然不含糊。不仅没有为难她,反而那么上心此事。只是…… 心云想起之前被她刻意忽略的一些想法,且不论她对公子的总总不满,公子的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在心云看来,公子周身散发出的气势甚至是不输皇上的。可是,没想到公子也有那么焦急慌乱的时候。这其中是不是还是有感情的因素在其中? 一想着有一天小姐同公子站在一起,心云嘟起嘴,虽说公子也是器宇轩昂的,但是在她心中,仍旧是配不上小姐的。基本上,在心云心中,除了一朝天子外,无人可以匹配苏诺语! 心云在这边一会冥思苦想,一会嘟嘴皱眉,令苏诺语原本的重重心事都淡去了一些。这丫头向来是天真爽朗、心底藏不住话的,何曾有过这般为难的时候? “心云,在想什么?”回到房间后,苏诺语问道。能令这丫头如此的事,她还是有一些好奇的。 听见问话,心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失神许久,连忙收敛心神,看向苏诺语,目光中带着一抹若有所思。 苏诺语见状,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接着说:“小丫头,你呀,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说吧,想什么呢?” 心云认真地问:“小姐,您怎么全然不提公子的事?”按着小姐的性子,应该是要将公子请进客栈小坐才正常,这样绝口不提实在有些蹊跷。 “公子?”苏诺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哪位公子?” “我认识的公子只有一位,就是夜离公子啊!”心云说道。 苏诺语笑着看她:“自今晨分开,并不曾见过他。倒是你,怎会突然提起他来?” “不可能。”心云说道,“今日您说出去散心,等了两个时辰都不曾见您回来,我便着了急。可是您也知道,这个京城,我并不熟悉。后来我便想到了夜离公子,我以为您遇到了坏人,便求他去救您!后来,宝来客栈的掌柜前来传话,说是公子在京郊找到了您,叫我不必担心。” 心云说得头头是道,苏诺语不免意外,一脸诧然。 “该不会是那掌柜的骗了我?”心云见苏诺语这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脱口说道。 苏诺语沉思片刻,摇摇头:“想来没有骗你。虽说我说没有见过公子,但是我的确是在京郊散心。” 心云奇怪地问:“公子既然去找了您,为何又不叫您发现?” 这一点也令苏诺语奇怪。她摇摇头,说:“想必他有别的思量。不论如何,今日之事是麻烦他了。明日必定当面致谢!” 心云点点头,忽而一笑,说道:“小姐,您是没有瞧见,当公子听说您不见了的时候,那副着急失态的样子,连那个掌柜都惊讶得不行。您说,公子为何如此紧张您?” 苏诺语轻笑出声,这促狭的小丫头,是越发大胆了。只是,苏诺语好奇地问:“向来你对公子都是有所防备的,因着前次的事,更是对他不满。这两日在我耳边念叨了许多次,不是劝我要保持小心警惕吗?” 心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上的绢帕,说:“我也是担心您啊!按说以您的身份,凭他是谁,但凡是对您起了心思的,都是对您的亵渎!但是,我今日亲眼见到公子紧张焦急的样子,就觉得或许他对您,是真心的!” “真心?”苏诺语低声重复了一遍,原本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脸色猛地一沉,冷笑道,“这个世上哪里有什么真心?全都是骗人的!” “小姐……”见她如此转变,心云有些无所适从。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五十六章 各怀心思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苏诺语别开目光,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方才说:“好了,心云,我累了,早些睡吧。”说罢转身,上了床。 心云见状,心底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来。其实,她并非有别的意思,说起来她也算是个刻板之人。自从跟了小姐的那日起,不论皇上态度如何,哪怕小姐的皇后位份一直是名存实亡,在她心底,小姐都是大朗王朝无可争议的皇后! 后来小姐清醒过来,她随着小姐出了宫,又听说了皇上宣告天下皇后暴毙的消息,她心中便知晓,小姐的这一生大概是回不去皇宫了。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觉得天下之人皆是配不上小姐的! 今日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一时嘴快,想着白日里夜离公子的百般焦急与紧张,心底浮出这丝想法而已,并没有旁的意思。不想向来不在乎的小姐竟然这样就恼了…… 心云看见帘幔里,苏诺语侧躺的背影,心底有些后悔。心云轻手轻脚地吹熄了烛火,想着明日一定要向小姐道歉才是。这么多年来小姐待她不薄,尤其是出宫之后,更是将她视作亲妹妹般,一时间,她竟也忘了分寸! 然而,后悔的又岂是心云,还有苏诺语。 她能感觉到她转身之后,心云的后悔与不安,安慰之语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直到房间内暗了下来,她方才翻身平躺,看着那小丫头小心翼翼走路的样子,心底有些后悔。 这一切的事,明明是同心云无关的,为何要将自己的不愉快发泄到无辜的心云身上? 即便两人的相处只有不足一月的时间,但是苏诺语知道,这个丫头待自己是真的用心。抛开这一个月的时间,单论她十余年守在身边,不离不弃地悉心照顾自己,也不该这样这般迁怒于她! 苏诺语苦笑着,连阮天浩都说,在他那里只有利益,没有感情。可是,她知道,心云对她的好无关于身份、地位这些身外之物,只要她是苏诺语一日,这丫头就会忠心于她一日。 苏诺语叹口气,方才心云的话回响在耳边。夜离紧张她的失踪,在京郊找到了她,并一直守在她身边,陪着她…… 苏诺语不明白,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出现?她在那湖边坐了那么长时间,难道夜离就一直在她身边不远处守着她?她想起一路走回来的时候,心底那隐隐的安全感,唇角微微上扬,是因为他吗? 看不出来他竟然也是古道热肠之人!他们相识未深,将二人牵扯在一起的唯有利益而已,既如此,为何要默默做这些呢?是因为心底对她还有愧疚吗? 一定是这样的!苏诺语在心底肯定地想着。必是因为那次的事,他害冰雁误解了他们,并言语有失,他觉得愧对自己,所以今日才会有所举动吧! 苏诺语想了个很好的理由,至于其他的,那些念头还未待生出,便被她扼杀在了摇篮之中。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令她心安些许。她实在是不想再亏欠他,尤其……还有可能涉及到感情…… 因着阮天浩,她的心已经伤痕累累。如今的她,大仇未报,褚哲勋尚且还逍遥法外;初恋破灭,阮天浩即将大婚,真是诸事不顺啊!这样的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去想旁的任何事。当务之急,唯有替爹娘还有自己报仇雪恨,才是最重要的! 也许是太累了的缘故,苏诺语原以为自己这夜会失眠,结果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将苏诺语护送回客栈,知道她安全无虞之后,夜离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难道有这样的机会,让他可以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默默陪伴那么长的时间。即便她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依旧为这样的默默守护而欣喜。 宝来客栈内,何亮远远地便看见夜离的身影,连忙去厨房中将备好的酒菜送到了夜离的房中。 “公子,这是我早已吩咐人备下的,您用些吧!”何亮说道,“我接到您的信儿,便将消息告诉给那小丫头。本以为您会即刻回来的,不想竟到了这个时候。” “今日这事算是我的私事,辛苦兄弟们了!”夜离向来是个公私分明之人。 何亮一听这话,瞬间不高兴:“公子,您说这话,是将兄弟们当外人吗?兄弟们跟着您也有些年头了,您待我们不薄,只要是您的事,那就是我们的事!” “好,算我失言。”夜离对他说,“既如此,不妨坐下来,陪我小酌两杯。” 听说可以和公子一起喝酒,何亮乐了:“能与公子同饮,三生有幸!今日定要不醉不休!” 不醉不休…… 几日前,也是这句话,令他宿醉失态,伤害到他一心想要守护之人。“希望公子能珍重身体,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冷静对待。切莫再过量饮酒。”这是当日她的叮咛之语,他曾应下。即便是芝麻小事,即便是她不在身边,答允过她的事,他便要做到。 思及此,夜离摇摇头,说何亮说:“我曾答应过人,小酌怡情。你若想要痛饮,下次我叫石头来陪你。” “既然公子这么说了,我自当遵守。”顿一顿,何亮冲他暧昧地笑,“恕属下多嘴,不知公子答允之人是否是那位苏小姐?” 夜离抬眼看向他,并未有任何的隐瞒:“不错,正是她。你如何得知?”难道他已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何亮原也只是好奇,才多嘴一问,不想公子竟然坦然承认,倒令他有些怔怔。见公子还等着他回话,方才正色道:“其实自最初苏小姐找到我,拿出您的令牌时,我就在心底猜测,她是否是您的心上人。默贤阁的令牌是身份的象征,关系到整个帮派的安危,非等闲之人所能拥有,更不用说赠与他人。” 夜离颔首,示意他继续。 “我记得打我进默贤阁的第一日起,您便着石海来告知规矩。而公子向来是严于律己之人,既是当初定下规矩,必定不会轻易打破。加之,咱们默贤阁的生意,您已经许久不曾亲自出马。故而,我曾有此猜想。只是,今日看见您的焦急慌张,是我从未见过的,便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测。”在夜离身边呆的久了,何亮的思维也愈发缜密。 夜离苦涩笑道:“看来,我表现得还是过于明显。” “公子,就凭您的人品、能力、相貌,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为何要如此瞒着她呢?”何亮有些不明白。在他看来,以公子去配那苏小姐,实在是太过委屈! 夜离看他一眼,正色道:“何亮,这样的话以后切莫再提,尤其是当着她的面。至于旁的,你不懂,我只告诉你一句,她是我这一生不敢奢望的美好!” 何亮大惊失色地看着夜离,公子竟然用“奢望”二字?他却看不出那平凡女子有何不同。但是,公子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苏小姐是不容冒犯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何亮自然是俊杰! “既然公子与人有约,那么酒还是小酌怡情就好。”何亮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夜离失笑,这哪里是小酌怡情的节奏。不过,经历上次的宿醉后,他已能把握好自己的酒量。 原本在夜离面前,何亮始终是难以卸下心底的紧张。只是酒过三巡之后,这种紧张也随着美酒佳酿而下了肚。何亮开始八卦起今日的事:“公子,您那么早就传了信给我,说是已经找到苏小姐。我本以为不多时您就会回来,不想竟到了这个时辰。想必这两个时辰,您都是与苏小姐在一起吧。” 夜离横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涉及到诺语的事,他早已习惯了愈挫愈勇。 见夜离没有出声,何亮借着酒劲继续说:“公子啊,您看看我,年纪一大把也是孤身一人。不妨您传授点经验?” 说起这个,夜离的脸更黑:“何亮,你是故意给我添堵的吧!我心底向来只有一个人,十余年如一日,你觉得我有成功经验传授给你吗?” 何亮嘿嘿一笑,说:“属下失言,公子勿怪。”然而心底则想:哎呀,想不到向来意气风发的公子也有吃这闭门羹的时候啊!不由地在心底对那个苏小姐佩服得五体投地! 何亮是个爽快之人,什么心思都挂在脸上,而夜离最擅长的就是猜度人心。故而他那点心思,夜离哪有不知道的,不点破罢了。 在夜离面前,何亮是不敢太过放肆的。见夜离看了他几眼,心中一凛,急忙把不该有的想法尽数排空,专心喝酒。 接下去谈论的不过就是京城万象,何亮挑了一些事说与夜离听。待酒喝完,何亮起身告辞:“公子好生休息,属下就先告退了,不知公子明日有何安排?” “明日我有些私事要处理。你忙你的即可。”夜离说道。 明日……他是有些事情要处理的。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五十七章 兄弟龃龉 翌日清晨,夜离起来后,早早就出了门。回到褚府,派下人送了帖子去阮府给阮天浩,请他有空来府里一叙。之后,他开始忙着自己的事,阮天浩来的速度比他想的更快。 “哲勋!”阮天浩的声音响起,夜离抬眼去看。因着两人私交甚好,对于阮天浩来说,这褚府早已是走得熟了。无需下人引路,他也能找到褚哲勋。 回到褚府的夜离,自然该用他的另一重身份。褚哲勋放下手里的笔,吩咐下人:“阮二少爷来了,还不去将上好的碧螺春沏来!” “哲勋,这些日子你躲哪儿去了?我来过两次,下人们皆说你不在府上。”阮天浩问道。 看着阮天浩,褚哲勋的心底出现了昨日那孤单落寞的背影,心底一股怒火不可遏制地升腾上来。沉着一张脸,褚哲勋说:“自白府出事,我心中难受,总想着四处走走,散散心。” 他故意提及白府,想要看看阮天浩的反应。阮天浩似乎不意他会提起白府,愣了片刻,方才说:“是啊,白府遭此不测,我心里也难受的很。” “是吗?”褚哲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今日回到京城便听说了你即将大婚的消息,正想着该送份厚礼给你。” 对于褚哲勋话中的不以为然,阮天浩像是全然无知,他点点头,极其自然地说:“是啊,大婚之日快到了,我整日都忙得晕头转向的。” “我听说那平南王和曼绮郡主看上了你,还特意求了皇上指婚。”说话间,褚哲勋如鹰般锐利的目光一直紧锁阮天浩的一举一动。 阮天浩笑着说:“我与那曼绮也算是缘分使然,加之前次因着朝廷中事同平南王府走动较多,这才成就了这段姻缘。你是知道我的,没什么大的追求,不想却得到了平南王和郡主的垂青。” “那霜月呢?”褚哲勋逼视他。 “霜月?”阮天浩愣在那儿。 褚哲勋看他那副神情,心底就有气:“怎么?才不过一月,你便忘了霜月?” “她已经死了!”阮天浩的声音也略略提高了几分。 褚哲勋眉头紧皱,他很想对他说“霜月还没死,她还活着”,却在话脱口的一刹那咽了回去。这样的阮天浩配不上霜月! 见褚哲勋面色凝重,却一言不发,阮天浩的声音中也隐隐含了不满:“我知道,你喜欢霜月,也一直不满我同她在一起。但是这是她的选择,并非我强迫!” “阮天浩!”褚哲勋喝道,“你休要将我想成你那般,我承认我喜欢她,但是我更加尊重她自己的选择,无论是你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人,只要她能幸福,我都心甘情愿。” 阮天浩冷笑道:“你倒真是个痴情种!只可惜,她已经不在人世!再想什么,也都是枉然!” “阮天浩,霜月尸骨未寒,你这边却欢喜大婚。难道心底就没有丁点的愧疚吗?”褚哲勋问道。 阮天浩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走到褚哲勋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过些日子就是我人生中的大喜之日,你们却一个个地跑到我面前来责备于我,你这样,我那个大哥也这样,昨日甚至有个路人也跑来同我晓以大义,就好像白府的事是我造成的!说什么尸骨未寒,死了就是死了,难道我要因为曾经喜欢过她,就要为她守一生吗?” 褚哲勋失望至极,闭了闭眼睛,道不同不相为谋。面前的这个男人已不是他熟悉的阮天浩,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罢了,何苦要逼迫他,即便他现在和诺语在一起,诺语也是不会幸福的。从头到尾,他今日不过是想找他理论一二,想要知道他对霜月的心思而已。既如此,什么也不必多言。 褚哲勋睁开眼睛,指了指门的方向,沉声说:“不送。” 阮天浩见状,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见阮天浩离去的背影,褚哲勋的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则是对诺语的心疼怜惜。 既然事情已至此,他也是无能为力的。他在心底暗暗起誓,今后要更好地呵护诺语才好。 简单处理完手头的事,褚哲勋觉得进宫去看看皇上。说起来,皇上待他委实不错,知道他心情不好,便免了他的早朝,只说要定期进宫面圣即可。若非如此,他每日的行为便会极为不便。 而此时的朋来客栈内,苏诺语也已经起来。她如常一般地对镜装扮,透过铜镜,见身后的心云欲言又止。她笑着问:“还在为昨夜的事烦恼?”许是她当时反应过激,这丫头必定想多了,她心底还有些过意不去。 心云看着她,猛地跪在地上:“小姐,昨日是我失言,请小姐责罚!” 苏诺语被她这举动弄得大惊失色,慌忙转身,一把扶起她,薄责道:“心云,你这是做什么?你我之间,何曾需要这般大礼?” 心云被她拉扯起身,依旧是低垂着头,说:“小姐,昨夜说那话并没有旁的意思,惹得小姐动怒,是我的错。小姐万万不要动气,于身子不利。” 苏诺语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解释道:“心云,昨夜我并非是生你的气。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心中惆怅而已。说来也怪我,没有及时解释,倒惹得你当成个事,想了许久。” “您不是因为我说起公子而生气吗?”心云小心翼翼地问着。 苏诺语摇摇头,温柔说:“真的不是和你无关,不必多想。好了,下去用早餐吧。” 心云看了半晌,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丝毫的不悦,方才放下心来。 用过早餐,苏诺语去后院给狗子把了脉,嘱咐了几句,并说:“何嫂,狗子的病再有两三个疗程就可无碍。你们放心吧!” “小姐,您真是神医啊!狗子的病看了这许多年,都不见起色。按着您的方法,这才不到半月,竟好了大半。他自己现在早晚采药已经十分轻松,不必再我们陪着。这一切都是您的功劳啊!”何嫂感激不已。狗子是他们的独子,几乎就是他们夫妻的命,原本一直都担心他身子不好,现在竟也一点点恢复。 苏诺语摇摇头,并不居功:“其实我没有做什么,一切都还是狗子自己努力的结果。” “小姐何必如此谦虚,您的医术可谓是扁鹊华佗在世,我们一家对您感恩戴德!”苏诺语越是谦逊,何嫂越觉得她值得称赞。 苏诺语无奈,也不多说,寒暄几句,带着心云出了客栈。 一路逛着,心云笑着说:“小姐也是的,狗子的病明明就是您的功劳,咱们虽不求钱财,但是也不至于将功劳都抹杀了啊。” 苏诺语看着她,说:“我并未说错,狗子的病我至多只是辅助,真正的功劳还是在他自己身上。” “哦?”心云有些好奇,“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苏诺语淡然地解释道:“我此前说过狗子的病是胎里带来的弱症,所以自小便体弱多病。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何嫂他们对他的照顾格外精细。我听狗子说,他自小便很少被允许出去疯跑。他们越是如此小心,殊不知却令狗子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更虚弱。” “所以您才要求每日的药材要狗子自己去采摘,并给他限定了时辰?”心云了然地接话。 “不错。”苏诺语颔首,“这样每日加强锻炼,再辅之与针灸、汤药,身体自然会无恙。” 心云一边听一边投去钦佩的目光:“小姐,您知道的真多!我跟了您这么多年,居然一直不知晓,您竟然如此精通医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诺语略微有些心虚,将目光调开,清了清嗓子,说:“对了,你说起昨日是公子找到我,并暗中保护。不妨随我去一趟宝来客栈?” “小姐是想亲自道谢?”心云说,“也是,昨日的事可多亏了公子。否则,我真不敢想您一个人单独在外会遇到什么。” 心云随苏诺语来到朋来客栈,却被告知夜离并不在。苏诺语礼貌地说:“掌柜的,劳烦你告知公子一声,就说我来过了。”说罢,转身欲走。 “且慢!”何亮唤住她。 苏诺语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目露疑惑。 何亮想了想,问:“苏小姐今日来此,可是为了昨日之事?” 苏诺语点头。 “既如此,不妨苏小姐在此稍候片刻。算着时辰,公子也快回来了。”何亮出言挽留住她。他想着,若是一会儿公子回来看见了苏小姐,必定会心中欢喜。 苏诺语想了想,反正回去也是无事,要到明早才返回逍遥谷,便点头答允。 何亮见她同意,忙不迭地说:“那您请里面走,我马上吩咐小二给您上茶!” “如此,便麻烦掌柜了。”苏诺语有礼地冲他点点头。 见何亮满心欢喜地离开,心云小声嘀咕:“小姐,这个掌柜还真是热情!” 苏诺语但笑不语,何亮会如此她也没有料到。不过,总是没有坏心的。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五十八章 两心初相遇 如何亮所言,苏诺语并未等太久,夜离就回来了。 何亮自苏诺语进了厢房,便一直留意着公子的动向。若是在往日,他是能联系到公子的。只是昨夜公子就留下话,今日有些私事要处理,故而他并没有问及公子的去向,也不好轻易打扰。 原本他还担心,若是叫那苏小姐久等,必会没了耐心。不多时却看见公子的身影出现,他连忙迎上去:“公子,您总算回来了!” “有事?”夜离边走边问。否则怎会一见他高兴成这样。 何亮一张脸笑得如盛开的花朵,低声在他耳边说:“不是属下有事,公子,是苏小姐。” “诺语?”夜离在听到何亮的话后,身体明显一顿,看向他,“她来找我?” 何亮点头,便见夜离面上隐隐含了一丝喜悦,脚下步伐也明显加快。他站在原地,看着公子的身影,暗自庆幸自己今日明智了一次。 来到门边,夜离似乎已经能感受到苏诺语的存在,他站定在门边,略调整了下微快的心跳,方才有礼地轻敲了下门:“诺语。”他嗓音低沉醇厚,令人沉醉。 苏诺语和心云一同看向他,苏诺语起身略福了福,心云则来到他身边,恭敬行礼:“公子。” 夜离点头致意:“不必多礼。” 心云回身看一眼苏诺语,许多话已经说开,小姐的心思她也有数,冲着苏诺语说:“小姐,您先同公子聊着,我去去就来。” 夜离看着心云离去的背影,面露疑惑。这丫头一直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哪怕在原来,也是不愿意诺语同他单独相处的,更何况出了后面醉酒失态的事,她对他更是没有了好脸色。今日这样子,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看出夜离的心思,苏诺语抿唇笑道:“公子请坐。那丫头昨夜在我面前不断说着您的好,故而今日举止反常。” 夜离恍然大悟,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果真是孩子心性,天真单纯。”说话间,他在苏诺语对面的位置坐下来,这样的角度最好,一抬眼便能看见佳人容颜。 苏诺语反问:“都说稚子心思虽单纯,却也准确。公子此言是在赞她眼光准确,还是讽她识人不清?”不知为何,即便是同夜离相识未深,她在他面前却总能用如此放松的心态来面对。 夜离朗声道:“你既如此说了,我自是赞她眼光准确!”夜离感谢自己如今的身份,方才能同她如此和谐地交谈。否则,诺语对他,怕是要横眉冷对的。 简单寒暄之后,苏诺语起身,郑重地俯下身子,说:“今日来此,便是向公子道谢的。” “诺语,不必多礼!”夜离飞快起身,想要扶她一把,手却在同她仅隔一寸的地方停下来。男女授受不亲,这个礼节他还是有的。诺语是他心头至爱,不容半分侵犯!即便不能扶她,他依旧侧开身子,虚扶一把:“我以为我们之间也算是相识,何况你一直为我疗伤,我昨日的举动便全当是报恩吧。” 苏诺语直了身子,摇头说:“这是两码事。” “诺语,你一定要如此生分吗?”夜离叹口气,语气中满满的,尽是无可奈何。 苏诺语听出他话中的无奈,笑着解释:“并非如此,正因为并不生分,所以诺语只是行礼道谢而已。否则定是要重金酬谢的。” 夜离笑出声来:“好了,若真是要感谢,不妨坐下来陪我聊会天。我身边女子不多,如诺语这般聪慧灵透的就更是少之又少。偶尔同诺语聊几句,夜离也是获益匪浅的。” 苏诺语点头:“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在这之前,诺语尚有疑问。” “愿闻其详。” “若非是心云告知,我并不知道公子昨日就在身边。既然公子找到我,为何不出言相告?我竟浑然不知,白白叫公子站了许久,真是罪过。”说起这个,苏诺语心底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夜离沉吟片刻,道:“我虽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昨日在京郊湖边,远远看着你,便能感受到你周身散发出的悲伤。我猜想,那个时候的你,或许更需要安静的环境独处,故而不曾打扰。”既然今日诺语主动提及昨日的事,他正好可以借机安抚几句,也免得她将满腹心思独自消化。 苏诺语的神色微变了变,最终定格在微笑上:“公子真是见微知著,令人佩服。如此说来,诺语更要感谢公子昨日的体贴举动。” 夜离见她面带微笑,且不见一丝勉强,心中安慰。“若是不介意,可否告知夜离,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他礼貌地询问。 苏诺语坦然地看着他,笑称:“不过是遇到了戏文中常常上演的戏码——遇人不淑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夜离略带诧异地看向她,完全没有料到她竟会如此淡然地说出“遇人不淑”四个字来。若非痛彻心扉,怎会风平浪静?夜离心底一阵钝痛,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反倒是苏诺语问出口:“公子怎么突然沉默了?这样的戏码只怕是看得多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夜离心痛至极,沉声道:“诺语切莫伤心,你这般善良,上苍必会厚待于你。之前的人不懂得珍惜你的好,然天下的好男儿却多的很,必会有更好的男儿日后细细呵护你!” 苏诺语嘲讽地笑:“厚待于我?只怕上苍对我的磨难还在后面吧。公子不必出言谨慎,若说伤心,我昨日已经伤心够了,今日的我便不会为那负心之人再伤心一丝一毫。” 一番话苏诺语说的笃定而自信,此时的她即便没有绝色容颜,依旧像是璀璨夺目的星辰,令人无法忽视她的光芒!夜离心中微微好受一些,生出一丝骄傲来。这样的诺语才是他自幼便珍藏于心的女子! “如此甚好,只要你能想开,我便也放心不少。”夜离说,“只是,诺语不必从此便惊弓之鸟。” 苏诺语看向他,其实今日这些话她没有想过要说与夜离听。按说,这是她私密之事,不容为外人道之。即便是在昨夜,心云问起,她也不曾透露只言片语。说起来,心云和自己可比夜离亲近许多。面对自己的反常之举,苏诺语想:今日这般轻松得宣之于口,大概正是因为同夜离并不相熟的原因吧! “其实谈不上惊弓之鸟。”苏诺语云淡风轻地说,“你也知道,我大仇未报,本就不该谈及儿女情长之事。上次公子问起,我便说过,事关报仇,我并不想将他牵连进来,故而,我此次返京,并未告知他。昨日也是机缘巧合,叫我认清了他的真面目。这样也好,早些将他看清,免得我心中始终惦记着。” 夜离点点头:“是,长痛不如短痛,早日看清楚,便不会伤得那么深。”若是在平常,夜离自认自己有着辩才无双的能力,但是只要面对诺语,他就会变得嘴笨唇拙。 然而,这样的安慰之语,于苏诺语而言,已是足够。将自己心底的污秽之事吐纳干净,实在不失为一件快事! 苏诺语想起阮天浩昨日大言不惭的一番论断,忍不住问:“公子,我心底另有疑惑,希望可以听听公子的意见。” “但说无妨,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夜离说道。 “有人说,世人皆是为利而活,故而,于男子而言,不必谈感情,只需谈利益即刻。”苏诺语问,“在我看来,公子算是个成功的男子,不知在公子心中是否也对此深信不疑?” 一听她说起这话,夜离便知道出自阮天浩之口。他忍不住在心底对他鄙夷不已,竟然好意思说这样的歪理来掩饰自己的失德!他肃了肃神色,极其认真而郑重地说:“绝非如此!在夜离看来,若是此生能与心爱之人携手相伴,远胜世间一切功名利禄!千金易得,有情难寻!” 苏诺语看着他,当他说出这番话时,突然觉得相比较阮天浩,夜离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她面上含笑:“若是世间之人皆如公子这般,必是天下女子之大幸!公子放心,您能如此,日后必定会同心爱的女子携手相伴,届时就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果真么?”夜离看向她的瞬间,眸中泛光,“夜离承你吉言!但愿苍天厚爱于我!” 苏诺语冲他莞尔一笑,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上,胶着了片刻,苏诺语终于还是别开了眼神。不知为何,同他对视,她的心跳竟会加快!这样四目相对便会怦然心动的感觉,似乎原来在面对阮天浩的时候也很少出现。 苏诺语忍不住用手在自己的腿上用力拧一把,今日的反应实在有些失态!她在心底摇摇头,难道自己是因为失恋,竟会产生不该有的情愫? 夜离见她别开目光,也觉得自己方才的眼神似乎有些肆无忌惮,连忙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小啜一口,以掩饰心底的尴尬。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五十九章 羞涩梦境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尴尬异常,两个人均看向旁处,没人说话。正在这个时候,心云回来了。当然,其实她并未走远,只是既然小姐有话要对公子说,她自然是要回避的。最主要的一点是夜离现在在她心中是正人君子的形象,所以她才会放心留小姐一人面对他。 “小姐,公子。”甫一进门,心云笑着唤他们,尚未察觉他们有什么异样。 “心云回来了?”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起身,异口同声地说道。 心云点点头,无心地说了句:“小姐和公子还真是默契十足!”说话间她扶住苏诺语的手臂,重新坐下。 听见她这话,两个人更加不自在。夜离见苏诺语脸颊微微染红,竟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夜离能察觉到自己的耳根处有些发热,连忙又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苏诺语暗自埋怨: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与他说几句话而已,怎么弄得气氛微妙起来?思及此,苏诺语深呼吸几次,看向心云说:“这屋子里有些闷热,将窗户打开些吧!” “小姐,并不热啊,大概是空气不流通,要不我扶您出去走走?”心云这话说得有些不解风情。 苏诺语看一眼夜离,点点头:“今日来这不过是想向公子致谢,既然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我们便先告辞吧!”说罢起身示意心云行礼后离开。心云依言而行。 夜离也站起身来,说:“现在时辰尚早,不如我送你们回去?想必诺语还不曾好好逛逛京城。” 苏诺语笑着说:“如此,便叨扰公子了。”和夜离在一起相处,她觉得轻松自在,因而并不排斥他的建议。 夜离原也是随口一说,并未想过她能同意,听她欣然允诺,内心有几分狂喜。遂起身,绅士般地做出“请”的动作,说:“诺语和心云走前面,在下随行保护二位。” 苏诺语捂唇笑了声,大方地同心云走在前面。 出了客栈,三人一路上倒是有说有笑,气氛融洽自在。苏诺语给自己难得的放个假,丝毫不顾忌有夜离在身边,一路上吩咐心云买了许多吃食。原本心云是准备掏银子的,然而有夜离在,哪会叫她们拿钱呢? “公子,这些小的花费我自己来就是。”苏诺语不习惯用男子的钱。 夜离笑着说:“诺语,出来逛街是我的提议,二位只要开心就行。剩下的交给我吧!” 苏诺语见他如此,便也不再坚持。 一路下来,吃食买了不少,心云难得有这样的体会,显得比苏诺语更加兴奋。夜离走在一旁,看着苏诺语如此,心中欣喜。他印象中诺语就是喜欢吃些甜食的,像是什么糖果、蜜饯之类的东西,甜的腻人,她却总是喜爱得紧。没想到重生之后,她的这些小爱好,丝毫未变。 时间过得极快,期间三人一同吃了饭,眼见太阳有落山的迹象,苏诺语这才想起来,无意间竟然耽误了夜离大半天的时间。心中有些歉然,她看向夜离,说:“今日天色已晚,都怪诺语贪玩,白白耽搁公子时间。” “许久没有这样放松,整个人觉得轻松不少。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否则整日都忙忙碌碌的。”这话不假,默贤阁内的事务繁冗,而如今夜尘不在,所有大事都需要他来决断,也真是劳累得很。何况,有诺语在身边,即便就是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 苏诺语莞尔,不再说话。 夜离看一眼天色,的确是不早了,考虑到玩了大半日诺语必定也有些疲倦,即便心底万分不舍,还是提出来送她们回客栈。回到朋来客栈,夜离对苏诺语说:“明日还是按着原来的时辰,我在此等候二位。” “有劳公子。”苏诺语微微屈膝,说道。 这样走了大半日,苏诺语和心云都有些吃不消。随意吃了些晚饭,便回了房间。心云对苏诺语说:“小姐,您在床上坐着,我给您揉捏一下,可解乏了!” 苏诺语点头,放松坐在床边,心云一阵忙碌,整个人果真是松快不少。经过了这么一日,心云明显感觉到苏诺语整个人的情绪比昨日好了许多。 “小姐,我瞧着您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心云说道。 苏诺语点点头,的确如此。她本以为自己的心里会难受许久,毕竟遇到这样的背叛,伤心欲绝是难免的。然而,她只在昨日初听到的时候有些难以接受,在湖边待了几个时辰后,便好了不少。今日再同夜离说了会儿话,心底就更舒坦。 心云见她面容平和,接着说:“说起来这两日还真是要感谢夜离公子,多亏了他,小姐心情才会这么快好起来!” 听了这话,苏诺语的脸竟又微微有些发热。能这样快地摆脱心底的痛苦,也是出乎了她自己的预料。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是太过冷情。听心云这样说,苏诺语有一丝恍然,莫非真是因为夜离的开解,她才会这么快地摆脱痛苦? “是,今日多亏了他。”苏诺语淡淡地说。想起今日在宝来客栈的点滴,苏诺语发现有些令她陌生且避之不及的情愫似乎在缓慢滋生…… 为免不必要的麻烦,苏诺语觉得还是应该同夜离保持一段距离的,即便她觉得同他在一起,委实是一件不错的事。 心云见她淡淡的回应着,以为她又不开心,便也乖乖地闭上了嘴。 两人说了几句旁的话,便也各自上床歇息。苏诺语照例是很快地进入了睡梦中,然而,向来少梦的她竟然破天荒地做了一整夜的梦,而梦境的主人竟然是—— 夜离! 梦里,她独自同夜离出行,走在陌生的路上,周遭鸟语花香、景致宜人。两个人并肩走着,有说有笑,气氛愉悦。突然,前方出现了三五个蒙面黑衣人,似乎是冲着钱财来的。 她顿时惊慌失措起来,倒是身边的夜离不慌不忙,淡定地将她掩在身后,低声安慰:“诺语,你在这儿站着,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他的身手她早已目睹过,想来这些个小毛贼是无法奈何他的。于是乎,她点点头,安心地站在他身后,看他在前面从容不迫地对付着黑衣人。寥寥几招,那几人已然不敌,然而不知是谁,竟然朝她丢掷了一枚暗器。眼见暗器就要打在身上,她下意识地尖叫,这个时候夜离想要拉开她已来不及。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挡在她面前,生生地替她受了那暗器。他的肩头瞬间被染红,她瞬间慌乱而不能自已…… 这时梦境一转,他们似乎已经安全,她扶着他艰难前行,哭着说:“方才的情形,你实在不必替我挨那一下!你看现在你受伤,若是再有坏人,该怎么办?” 他冲她一笑,魅力十足地说:“无妨,只要我夜离有一口气在,必定会护你周全!” 她感动不已,盈盈望向他…… 他眼神中溢满深情无悔,痴痴看着她,两个人越靠越近,直至可以感受到唇齿间的呼吸…… 眼看四目相对,一吻在即,苏诺语蓦地醒了过来,猛地坐起身来,下意识地去摸了摸嘴唇:呼,还好还好,只是个梦! 她四下看了看,天已经蒙蒙亮,心云想必是出去了,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在心底告诫自己:苏诺语,赶快从这荒诞的梦境里走出来! 她这两日必定是受打击过多,竟然会做这样的梦,实在是有几分惊悚啊!想着一会儿就要看见夜离,她心底隐隐有几分心虚。 苏诺语做了一晚上的梦,而另一边夜离则是辗转反侧了一夜…… 回到客栈,何亮见他春风得意的样子,笑着上前说道:“公子,正所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苏小姐果真是公子的开心果!” 夜离淡淡笑着,说:“这种感觉待你日后有了心上人,便会知道。” 何亮手一挥说道:“我这种粗人,即便日后有了心上人,也必定达到公子的境界。” 夜离摇摇头:“任何人但凡沉醉于爱恋,便会脱胎换骨,宛如新生。” 夜离说得高深莫测的样子,何亮更加觉得敬谢不敏。不过,他想了想,邀功似的说:“公子,今日之事我也算是立了大功吧?若非是我挽留,只怕公子今日便不得见苏小姐了。” 这是实话,夜离颔首,深以为然:“这是在向我邀功是吧?行!今日这事于我的确是大大助益的。说吧,想要什么?只要不过分,能应允的我绝不推诿。”他向来是功过分明、公私分明之人。 何亮原本只是玩笑似的一提,见夜离欣然应允,倒真是认真地想了想,说:“以后若是有任务,公子一定要记得我何亮!” “就这?”夜离挑眉。 何亮不迭地点头:“公子每次筹划的任务都叫人觉得大快人心,我何亮不求别的,只求过得轰轰烈烈,为民除害!” 夜离笑着拍他一下:“这个好说。” 何亮嘿嘿一笑,拱手道:“一言为定!”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六十章 诺语害羞 翌日,按着约定,夜离准时出现在朋来客栈外,而苏诺语向来是个守时之人。这是爹娘自小就给她养成的习惯,她虽为女儿身,但是爹娘对她的管教却是很严格的。也正是因为此,夜离才会对她多年来,痴心不改。 “诺语,心云。”夜离笑着同她们打招呼。 “公子安。”心云依言拜下去。 夜离微微颔首,问:“昨夜休息的可好?”虽说这话是对她们一起说的,但是夜离的目光却是紧锁着苏诺语的。 苏诺语对上夜离的目光,脑海中立即出现了昨夜梦中的场景: 他也是这样深情凝望自己,冲她温柔一笑,魅力十足地说:“无妨,只要我夜离有一口气在,必定会护你周全!” 她感动不已,盈盈望向他…… 他眼神中溢满深情无悔,痴痴看着她,两个人越靠越近,直至可以感受到唇齿间的呼吸…… “小姐,您在想什么?”心云的话打断苏诺语的冥想。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再度回忆起那奇怪的梦境,而此时,梦里的主角就站在她面前,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她的脸刹那间变得如火烧一般,滚烫的。 她连忙抬手拂一下额前的几缕碎发,目光也匆忙移向旁边,慌乱答道:“没什么没什么,方才公子问什么来着?” “公子问您昨夜休息的可好?”不待夜离说话,心云已然说完。 苏诺语点点头,说:“劳公子记挂,睡得不错。”说这话时,她却一直将头低垂两分,躲避他灼灼的目光。 心云见她如此,低声问:“小姐,您可是不舒服?我瞧着您脸色通红,是发高热了吗?” 苏诺语刚想要摇头叫她不要多心,就见夜离慌乱地上前一步,抬手就欲触碰她的额头。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而夜离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的举止不妥,连忙后退一步,说:“抱歉,一时心急,差点冒犯到诺语。” 苏诺语头垂得更低,低声答道:“无妨。”转而看向心云,说,“扶我上马车坐一会吧。” “是,小姐。”心云点头。到底是局外人,又是个未涉情感的小丫头,心云并未瞧出他们间的这些细微心思,只以为夜离公子是关心则乱,也没有往深处想。 夜离见苏诺语上了马车,脸上的笑意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后悔。方才他的举动实在是不妥,若是诺语多心,只怕是要觉得他为人轻浮、行为放荡了。这两日好容易彼此间的距离拉近些许,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地给破坏掉。 “公子,可以出发了。”心云的声音传出来。 夜离也顾不上多想,翻身上了马,嘱咐车夫驾车。一路上,夜离都在不停地反思,许是因为他太过在乎诺语,以至于她的一丁点事情他都极为上心。如今日这般的情形,在以后的接触中少不得还会出现,他若是在这样关心则乱,必定会将事情搞砸!夜离不断在心底提醒自己,面对诺语的时候,也要拿出一两分平日的冷静自持来。即便,这要求对他而言,太难了! 马车内,两人刚一坐定,还不待心云说话,苏诺语便将头轻轻靠在车上,双目微闭,说:“心云,我休息一会儿。” “是,小姐。您小憩一会儿,到了我会叫您的。”心云知道,小姐的身子一直没有好全,有时候感觉疲倦是在所难免的。 其实苏诺语只是想认真思考些事情,并非是真的疲倦。 闭上眼睛,方才马车下的一幕同昨夜的梦境交替在一起,频繁浮现在她脑子里。一时间,她的眼前似乎全是他深情的眼神和迷人的微笑…… 苏诺语忍不住叫停,不能再想下去。她暗自给自己分析着梦境里的不合理之处,诸如:她是不会同他单独出去的;而她本身会一些功夫,断不会在面对歹人的时候,那般脆弱地躲在他身后;她与他只是暂时的合作,待褚哲勋一死,他们的人生便再无交集…… 苏诺语逐一分析着,随即得出结论:梦境都是不真切的,故而信不得!所以,从今以后,面对夜离的时候,一如从前就好,越是避讳越是心虚,反而不好。 这样想着,她顿时觉得轻松。再度睁开眼睛时,她满面笑意。 心云见状,松一口气:“小姐,好些了吗?您方才那样子,我还以为您是突发高热呢!” 苏诺语摇摇头,说:“无事,你忘了,我是大夫呢!” 心云仍旧不放心:“是您曾告诉我的,医者不自医。再说,您刚刚好一些我们便出了宫,继而便一直劳碌着,也没能好好休息调养。小姐,身子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是,我知道了,有你这么体贴谨慎在身边,即便有些什么不适,也都大好了。”苏诺语笑着说。 “小姐又拿我打趣!”心云低声嗔道。 主仆两人说笑一阵,时间过得也快。不多时,便听见夜离的声音传来:“好了,可以下车了。” 回到逍遥谷,苏诺语和心云立刻投入到侍婢的身份中去。离开两日,夜离也是需要同石海碰个头的。于是乎,两人简单交谈了两句,便各自忙起来。 石海正在书房中奋笔疾书,见夜离回来了,说:“公子,正巧我这里在布置任务,您来给看看。” 夜离一目十行地看了看石海写的内容,满意地说:“石头,在历练两年,我便可以退隐,将一切交由你打理了。” “公子怎么说这样的话?我石海如今会的一切都是公子一一传授的,没有公子,那我石海便什么也不是!”石海不高兴地纠正着。 夜离瞪他一眼:“这话可说的没出息!” “没出息就没出息,石头认了!”谁知石海脖子一梗,不在乎地反驳道。 夜离气结,说:“石头,你说说你,我要你干什么?我当初将一切都传授给你,就是为了有一天你可以独当一面,而我可以逍遥自在。难不成我还要守着你们一辈子?我那如何娶妻生子?说来说去,还是夜尘聪明,先讨个媳妇再说!” 石海听话有他的独到之处,夜离啰啰嗦嗦说了一大通,石海从中抓住了一个极重要的信息。他眼前一亮,一脸贼笑地问:“公子,难不成您也好事将近?这次同苏小姐出谷,想必收获不少吧?” 夜离没好气地看着他在一旁浮想联翩的样子,恨不能一掌劈过去。他稍稍用力,拍一下他的后脑勺,说:“石头,你如今是越来越长进了!竟然也学会拿公子打趣开心了吧?” “嘿嘿。”石海憨憨地笑着,快速将手上的事忙完。随即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问:“公子,这次出谷,那厮大婚的消息,小姐是不是知道了?” 夜离的脸色沉下来,点点头:“是,前日就知道了。” “那小姐岂非是伤心至极?”石海问道。虽说,他知道这样的问题令公子有些颜面无存,但是事实如此。 夜离再度沉重地点头:“从那日的情形来看,的确是如此。但是昨日同诺语在一起许久,似乎她并不在意。唉,女子家的心思,我并猜不透。”说起来,他并非是个木讷之人,大约是身处其中,故而看不透吧。 石海撇嘴,这于他而言,也是个顶难的事。 夜离说:“昨日一早我将阮天浩叫到府上……”夜离将阮天浩的反应说与石海听。 石海一听,怒不可遏,几乎要拍案而起:“公子,要不要兄弟们带几个人将他做了吧!”石海的想法很简单,阮天浩得罪了苏小姐,而苏小姐又是公子的心上人。让苏小姐伤心,也就是让公子心疼,故而,其罪当诛!只是—— 转念一想,倘若阮天浩没有让苏小姐伤心,那么公子便真的会痛苦一生了…… 这样算来,似乎阮天浩并没有错那么大!不过,让苏小姐和公子都伤心,死一百次也不为过! 夜离横他一眼,连话都懒得和他说。 “公子,难道您还记挂着曾经的童年交情?”石海不敢置信地看着夜离。 夜离叹口气,很想将他的脑子撬开来,看看结构:“抛开那些交情,就他如今的身份也不能轻易动他!你别忘了,他不止是阮府的二少爷,更是曼绮郡主的夫婿,是平南王的女婿!而且,他到底是阮伯父的儿子,是夜尘的弟弟。” “夜尘公子可从未将他视作兄弟!”石海小声反驳一句。他就知道,公子找了那么一大堆的理由,其实说来说去,就是因为公子是个念旧之人,放不下曾经的交情! 夜离严肃地看着石海,说:“无论如何,这个念头就此打消,以后切莫再提!” “是,公子!”石海没精打采地应道。 夜离看着他,石海对他的心意,他自是心知肚明,叹口气,他说:“石头,我并非是一味念旧,其中的分寸我自会把握。若是诺语能放下往事,我又何必纠缠于过去?” 石海听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六十一章 隐秘的身份 说完这些有的没的事,夜离心中尚有要事。他看着石海,问道:“石头,前些日子我叫你去查苏诺语的身份,有眉目了吗?” 提起这个,石海愁眉苦脸地看一眼他,摇摇头说:“苏小姐的身份我并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查,因此到目前为止,并未查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只是说来也怪,这个苏小姐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石海的办事能力夜离自然是信得过,他这般说,必定此事另有蹊跷。 “公子,要不我再想些办法吧?”石海知道这个事对于夜离的重要性,并不敢马虎。 夜离沉吟片刻,说:“罢了,这事到此为止吧!” “是。”石海点点头。 等到石海退下,夜离看一眼外面的花草,轻声道:“诺语,你到底是谁?为何完全查不出你的底细呢?”他叫石海去查苏诺语的身份,并非是提防着她,纯粹是想更好地保护她。若是真的查不到,也无妨,反正于夜离而言,无论苏诺语是什么身份,他都会好好守护她,一生一世。 远远地看见石海出来,冰雁上前,问道:“石头,夜离公子可是回来了?”得知夜离公子竟然会亲自护送苏诺语出谷,她便妒火中烧。她认识夜离公子多年,他虽说是个侠肝义胆之人,然涉及到女子,他却很少亲自出马。冰雁就想不明白了,那么一个平凡到走在大街上都会泯然与众的苏诺语,怎么就能得到公子另眼相待呢? 石海不知她的百转心思,点头应道:“是,就在书房。你找公子有事?” 冰雁反问:“怎么,没事便不能找夜离公子吗?” 石海叹口气,面对冰雁的执着,他也真是佩服:“冰雁,你对公子,趁早死心吧!公子心中有人,这你是早就知道的,何苦要为难自己呢?” “你懂什么?”冰雁不欲多言,“我先走了。” 石海见她离去,忍不住说:“冰雁,公子面前你注意分寸,你该知道公子的忌讳。” 冰雁并未停下脚步,也并未回头,只是冲他摆摆手,继续向前走。 石海无可奈何,按说公子已经数次清楚地拒绝过冰雁,奈何她也是个执着的人,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是,她不知道,在这些事上,公子比她更加执着百倍! 石海走后,夜离并没有事情要处理,略坐了片刻,想着该去找诺语疗伤,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自从诺语主动提出来要为他疗伤,每日的那半个时辰,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极大的期盼。 然而,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冰雁过来。夜离脚步微顿,问:“冰雁,有事?” “夜离公子,您回来了?”冰雁面上带着惊喜,问道。 夜离无奈地说:“你若不是知道我回来,来此处做什么?算着时间,你刚才过来的时候,应该正好碰上石头,想来已经问过他。” 面对夜离的不留情面,冰雁有些尴尬。这若是旁人,她早已不客气地出手,至少也会脸色一沉,转身而去。但是,这不是旁人!这是她心心念念的夜离公子!在他面前,哪怕他冷若寒冰,她也可以面带笑容,热情似火! 冰雁大方地笑道:“是,我是特意来找您的。” 她这般坦率,倒是令夜离有些语塞。他冷着脸,问:“既如此,便说吧,找我何事?” 从两人一见面,冰雁便一直深情地凝望着夜离,直看得夜离都不得不别开目光,她方才说:“夜离公子,我听说苏小姐出谷是您亲自护送的。” 夜离颔首,不知她提此事意欲何为。 “这石头也真是的,这点小事怎么能让您亲自出马呢!”冰雁假意嗔道,“若是以后石头忙不过来,护送苏小姐的事就交给我吧!以我的武功,保护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她话里话外都在暗自贬损诺语,夜离脸色更加阴沉,他断然拒绝道:“诺语是我离月居的客人,护她周全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私事。冰雁,你该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诺语的事同默贤阁无关,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好。” 夜离对她说话向来是极不客气的,如今这番话几乎冰雁已能面不改色地含笑接受,她说:“夜离公子,您何必跟属下见外?您的事就是属下的事!” “没错,你自称属下,就该知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夜离打断她的话,“好了,就这样吧。我先走了。”说罢不留一丝余地给冰雁,绕过她,出了大门。 冰雁看见他离去的背影,不甘心地低语:“夜离公子,对您,我是不会放弃的!” 回到离月居,夜离正好碰上了心云。夜离出于爱屋及乌的心态,同心云打了招呼。没想到,心云主动唤他:“公子。” “有事?”夜离看向她,补充道,“是诺语有事吗?” “不,小姐并无事。是我……有些话想和您说。”心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心底的话。 夜离看出她有一丝紧张,笑着说:“好,有什么但说无妨。” “公子,前些日子是我对您有所误会,以为您对我家小姐意图不轨,故而对您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您原谅。”心云说着,“但是,经过前日的事,我认识到自己错了,您是个君子,行事坦荡。加之保护小姐,我也该对您好好地道谢!”说话间,心云朝着他,行了个大礼。 夜离虚扶她一把,说:“不必如此。我行事向来是顺从心意,只做我觉得对的事。”他发现这个小丫头无意之间竟将了他一军!她说原以为他对诺语是意图不轨,故而对他多有敌意,现在发现他是君子。其实,他很想纠正她:你没错,对于诺语,我的确是有所想法。 但是这样的话,他是不会说的,能够成功地拉拢诺语身边如今最亲近之人,未曾不是一件好事!这样一来,她必定不会在诺语面前说他不好,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意外收获了! 心云将藏在心中的话说完,吐一口气,笑着说:“那我先忙去了!公子这会是准备***疗伤吧?小姐,在您书房看书呢!” “好,我去看看。”夜离淡淡地说。 站在书房外,他一眼便看见里面安静看书的女子,那侧影专注至极,美丽至极!夜离的目光自她脸颊扫过,有些好奇她的真容。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夜离苦笑,他和诺语,如今都未以真面目示人,这算不算是一种默契? 许是夜离的目光太过灼热,苏诺语循着他的注视,抬起头来,见他倚在门边,慌忙起身:“公子。” “在看什么?这么入迷!”既然被发现,不能偷偷欣赏,他索性大方走过去。 将手中的书卷递给他,苏诺语微赧道:“我自幼便喜好读书,自从给公子打扫书房,见这里藏书众多,一时心动,未经公子同意便取来看,多有冒犯。望公子见谅!” “既然你喜欢,以后闲暇之余来这看就是。这些书能被你翻看,也是一种福气!”夜离的语气中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涩。他甚至都不如这些书,可以肆无忌惮地同她亲近! “如此,诺语便在此谢过了!”苏诺语笑着说。 夜离关切地问:“不知诺语喜欢哪类书籍?若是日后我寻着了好的,也好送与你看。” “除了医书外,史书、兵书、志怪志异、人物传记,我都会看一些。”苏诺语自我打趣地说,“原先在家中,爹爹总说我看得广而不精。娘则说我总是看些男子的书籍,对于女子的却没有兴趣。” “如你这般涉猎广泛,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也少有人能做到。难怪以往的谈话,总是觉得你谈吐不俗。”夜离赞道。白府是书香世家,白伯父更是学富五车,所以诺语自小便得到了极好的熏陶。 听他真心称赞,苏诺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公子谬赞了。” 闲谈几句后,苏诺语方才记起到了该为夜离疗伤的时辰,连忙将桌上的书放回到架子上,说:“公子,该针灸了。” “是,有劳诺语。”夜离温柔说着。 来到夜离的房间,苏诺语的脚步微顿,自从为夜离针灸之日起,这房间已是来得极熟的。即便是上次被他酒后冒犯,她也不曾有过害羞。而今日,一想到同他独处一室,她的心跳居然乱了一下…… 依着以往的规矩,夜离褪去上衣,露出精壮的后背,平趴在榻上,任由她为他施针。想着她的纤纤素手即将触碰到他,他浑身紧绷着,如同一块铁板。 而苏诺语的目光一触及他古铜色的肌肤,脸刷的一下就红了。那梦境中的一幕再度出现在她脑海中,她的手微微颤抖着,难得的紧张起来。 深深地呼吸几次,苏诺语不断告诫要排除杂念,专心致志。针灸不比寻常问诊把脉,容不得半分差错!冷静下来之后,她轻声说:“公子,我要开始为你施针了。”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六十二章 意外的悸动 听见苏诺语声音传来,夜离捕捉住她话音里的那丝颤抖。一般而言,话音颤抖是一个人紧张或是害怕的表现。诺语生性淡漠,而他向来对她温柔,想必是谈不上害怕二字的。不是害怕,那便是紧张! 夜离心中有些纳闷,如此环境下施针并非是第一次。想来第一次的时候,他心底尚且有些放不开,她却是大大方方的。究竟是为何令她突生紧张?说起来,于他而言,只会在她面前感到紧张,那是因为他爱她、在乎她! 难道,她对他的紧张也是因为……在乎吗? 他不敢谈爱,她对他但凡是有丁点好感,他都能从睡梦中笑着醒过来,更不要提更多情愫。 夜离仔细回忆着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有些恍然。她如今会对他紧张,大概还是因为昨日在马车前,他的莽撞吧!毕竟在那之前,她在他面前向来是落落大方的。而自昨日开始,却变得有些怯懦小心。 夜离原本满怀希冀的神色瞬间便落寞下来。他就知道,不该痴人说梦! 见他一直没有回应,苏诺语的针一直迟迟没有落下。从呼吸上听,他并未入睡,那究竟是为何,他沉默不语。他在想什么?苏诺语忍不住在心底暗自揣度。 “公子?”苏诺语再度唤道,“我要为你施针了。” 夜离这才回过神来,依稀她方才也说过同样的话,他竟然没言语,真是该死!一激动之下,他下意识地翻身,顺带着答话:“劳烦你了。”然而,未待翻身的动作完成,他便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痛意。 “唔。”他闷哼一声,重新趴回到榻上。 苏诺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呆住,怔怔了半晌,方才意识到方才他的举动太过突兀,她一时不察,手中细长的银针竟然顺着他的肌肤划过。她慌忙放下手中的银针,然而他的后背出现长长一条血痕。那血迹红得耀目,刺痛她的双眸,也……刺痛她的心。 那夜的梦境再度出现…… 当时,在梦里面,他毫不犹豫地挡在她面前,生生地替她受了那暗器。他的肩头瞬间被染红,她瞬间慌乱而不能自已!如今,她手中的银针划过他的后背,一条细长的血痕出现在她眼前,令她心惊! 即便那只是个梦,却真实得令她无法忘怀。她甚至会忍不住想,假若那不是梦,而是真实,他必定也会做出梦中的选择!没成想,今时今日,伤害他的,竟然就是她自己! 鲜血自那划痕中渗出,一滴一滴地滑过他的背部,像是盛开的曼珠沙华! “夜离,疼不疼?”苏诺语下意识地叫出他的名字,“都怪我不好,你没事吧?” 这点小伤对于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夜离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那声闷哼也只是人下意识的反应。自小到大,他受过无数的伤,剑伤、刀伤,或是别的伤势,流血无数,这么点小伤根本不足挂齿。 然而,自苏诺语的话出口,夜离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以为他是太疼了,苏诺语顾不上多想,连忙拿出贴身的手帕,为他擦拭血迹。她的语音颤抖不能自已:“夜离,你说句话,你别吓唬我!” 当苏诺语的手碰上他的后背,他的整个身体恍如触电一般,一个激灵。这种感觉,就像是被猫爪轻柔地抓着,想要逃避,却又想得到更多。听见她的慌乱,他连忙收敛心神,出言安慰:“无妨,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你别担心。”怎奈一出口,他才惊觉,他的声音粗粝沙哑,全然不似往日的低沉醇厚。 即便夜离说了不碍事,苏诺语依旧担心至极,她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来,她小声地说:“这个银针是我消过毒的,想来不会有旁的问题。但是,这么长的划痕,必定是很痛的!” 这些话夜离通通是进不了心的。他的耳边一遍一遍回响的,是她惊慌失措下,叫出的“夜离”二字! 自一开始,她在他面前,就是唤的“公子”,即便他再三强调,直呼名字就可以,她却始终守着那两个字。即便是昨日,两人相谈甚欢,她依旧不曾忘记那两个字。 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他心中惦念着她时,方才会在心底想象着,若是她称呼他的名字,必定是天籁之音!只是,一直以来,他都只敢在心底这样想想。好容易,两个人如今在一起相处得要自然一些,他不敢奢望过多。他担心,若是想求太多,会将她吓坏,继而远远躲开,再不给他亲近的机会。 没想到如今,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那么自然地脱口而出他的名字。那种感觉,果如他之前所料,像天籁传来,甚至是更好! “公子?”苏诺语见他又没出声,再度唤道。 夜离的神色暗了暗,想来只有是下意识,她才会唤他名字吧。他真想听她清晰地再叫一次“夜离”!当然,这一切只是他的想法罢了。 “诺语,你刚刚唤我什么?”没想到,他的嘴巴比他的心要老实得多。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心中之话说出。 苏诺语愣在原地,压根没想到他会没头没脑地问这个问题。 夜离起身,见她低下头去不再言语,脸上有明显的懊恼。他说:“对不起,当我没有问过。” “不,是我逾矩了。公子,我方才只是担心你,故而直呼了你的名字。以后不会了。”苏诺语打断他的话,为自己辩解道。 夜离更加懊恼,他压根不是这个意思。她怎会误解至此?他想了想,说:“诺语,你误会了,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从今以后,你不必再称呼我为公子,直呼名讳即可。” 苏诺语垂着头,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只是记挂着他背部的伤,小声提醒道:“你的伤……” “无妨,我自小到大,受伤无数,这点小伤没有关系的。”夜离怕她心底过意不去,强调道,“何况今日之事是我自己太过莽撞,与你无关,你不必多心。” 即便他如此说,她心底仍旧有些歉意,她说:“无论如何,让我为你处理一下伤势吧!” 夜离点头,说:“诺语,辛苦你!” 苏诺语心中一颤,耳根处隐隐爬了一丝红。从一开始,他就称呼她为“诺语”,这并不是第一次听,为何今日,她的心会这般慌乱? 随后夜离不再言语,背过身去,坐在椅子上,苏诺语小心地处理着伤口。她是医者,即便他说这是小伤,不足挂齿,她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屋内一时间寂然无声,彼此间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阳光自窗棱处细细密密地洒进来,照耀在夜离的背部,仿佛为他镀了一层金。苏诺语有一丝恍惚,男子的身体她见得多了,从前随爹一起为人看诊、针灸,在她这儿,向来是没有性别之分的!今时今日,在如斯情景下,她竟然有些痴迷。 待处理完伤口,苏诺语起身,松口气,发丝却自额边滑落,吹拂到夜离的背部。苏诺语原也是没有在意的,却听得夜离轻轻地吸口气,身体蓦地变得僵硬。苏诺语方才后知后觉,脸颊腾地变得通红。 苏诺语连忙后退两步,却不小心踩到裙边,“啊”地一声,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夜离飞快转身,长臂一揽,将她抱住,顺势一趟,已然变成他在下。“嘭”的一声,他背部着地,而她则安然无恙地躺在他怀里。出于惯性,她的唇碰触到他胸前**的肌肤…… 时间仿佛在瞬间凝滞! 两个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到不能言语…… 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胶着,彼此间,眼睛里只剩下对方的身影。半晌之后,他们方才回过神来,苏诺语见自己躺在夜离的怀里,双手及脸颊就那么极自然地紧贴他的肌肤。那样灼热似铁的温度,那样浓重的男子气魄…… 苏诺语恨不能立刻找个地洞钻下去,她的脸早已像是开水煮沸,滚烫到不行。她想要起身,紧张之下,却手忙脚乱到在夜离身上胡乱摸了一通。 说起来,夜离是很享受这样的意外,只是见诺语那样,他知道此时此刻,更重要的是什么。他坐起身来,将苏诺语扶住,起身后,再将她拉起。 “我……” “我……”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互看一眼,苏诺语低下头去。夜离看了看自己尚且裸露的上身,顺手将榻边的衣衫拿起,披上,方才正经拜下:“诺语,方才的事是意外,你别往心里去。” 苏诺语见他穿了衣衫,方才抬起头来,看着他,说:“是我太笨,踩了裙角。我……我并非有意……” 这样的情形之下,夜离几乎是不敢多言,他怕不解释诺语会多心,而越解释可能越错。他其实很想捧起她的手,告诉她“诺语,这样的意外于我而言是上天恩赐”,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六十三章 追问主子 果如夜离所料,见他没有说话,苏诺语果然有些多心。不知为何,每每在夜离面前,总有这样那样的意料之外发生。到底是女儿家,面子薄,发生这样一连串的事情,也着实是有几分难为情的。 夜离为缓解她的尴尬,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诺语,方才的事都怪我,你切莫往心里去。说来惭愧,我自幼习武,竟然有这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冒犯了你,还请恕罪!” 苏诺语心底感动,她知道夜离说这样的话,只是不想她面子上难堪罢了。于是,柔声道:“过去的事就一笔带过吧。好了,该针灸了!” 夜离失笑:“诺语,你绝对是我见过最有医者仁心的大夫。来吧,辛苦你了!” 苏诺语淡淡地笑一下,不再多言。接下来的事情倒是顺遂许多,并未有多的周折,针灸便已结束。 待得从夜离的屋子出来,苏诺语回到自己的屋内,坐在窗下的椅子上,手执一卷书,心思却不知去了何处…… “小姐,您在做什么?”不知何时,心云回来,看见苏诺语坐在那儿,一脸诧异。 苏诺语理所当然地扬扬手上的书,说:“看书啊!不然还能做什么?” “哦!”心云点点头,自她手中接过书,一脸促狭地看着苏诺语,笑着说:“小姐,我虽识字不多,却也从未见过有谁如小姐这般看书的啊!” 苏诺语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一张俏脸羞红,夺下她手中的书,苏诺语佯装生气地说:“坏丫头,如今倒是越来越会拿我开涮了,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知道她是玩笑,心云毫不畏惧地看着她,一面作求饶状,一面说:“小姐冤枉啊!您可看看自己,这是被我瞧见,若是被他人瞧见,不定怎么编排您呢!让我来猜猜,究竟是什么事,让小姐如此啊?” 苏诺语的脸色愈发红润,红彤彤的,倒是比擦了上好的胭脂还要好颜色。原来她方才竟然将手中的书卷拿倒了!苏诺语作势要去拧心云的脸蛋:“你这丫头最坏极了!再说我可真要生气了啊!” “好好好,我不说了,小姐勿恼。”心云连连摆手,说道。 两人如此疯闹一阵,倒是将原本苏诺语心中的愁绪满满给纾解了大半。 待得停下来,心云担忧地问:“小姐,您方才是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好端端地竟连书拿倒了也不知道?” 一句无心之语,使得方才在夜离屋内的事变得历历在目,苏诺语脸上尽是羞涩,她嗫嚅了半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我记得方才公子还在寻您,应该是为了针灸一事。也就是说,您方才是和公子在一起,为他针灸。难道……”心云想了想,问,“难道公子欺负您了?” 苏诺语见她思绪清晰,以为她要得出什么惊世结论来。然而,听她这么一说,她连忙摇头:“并没有,并没有,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心云其实也只是随口一说,基本上对于心云这类心思单纯的小丫头来说,她一旦认定一个人是纯良无害的,那么便不会再恶意揣测他。现如今,夜离已然在她心中留下不错的印象,她便相信他是好的。只是,见小姐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她偏头略想了想,好奇地说:“嗯,您这个样子的确不像是公子欺负您,该不是有旁的事发生吧?” 苏诺语娇嗔道:“坏丫头,你若再聒噪,我便不理你!” “好嘛,我不问就是了!”心云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更加肯定,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否则小姐何时有过这样的表情?只是,既然小姐不愿说,她不问就是。 苏诺语见她不再问,又重新拿起那书,认真翻看。只是,没有翻阅两页,又开始心不在焉…… 心云默默守在一边,仔细端详苏诺语的表情变化。见她一会儿眉头微蹙,一会儿又唇角上扬,简直就像是……心云想了许久,仿佛福灵心至般,心中出现了四个字:为情所困! 是了,虽说她从未曾经历,但是原来在宫中的时候,那些娘娘们也时常会如此,她偶尔见着,心中也有几分了然。 心云忍不住更加用心打量起苏诺语,自从昨日小姐同公子细聊一番,今晨起来她便觉得有些不一样。而从公子书房处回来后,整个人更像是如沐春风般,眉眼间皆是光彩。 莫非…… 她那日所说的话应验了不成?小姐同夜离公子…… 不会吧? 只要一想到日后小姐和夜离公子出双入对,心云的心底便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方面,她也想通了,既然皇上不珍惜小姐,小姐总也不能一直为皇上守身如玉,到最后落了个孑然一身的结果。而另一方面,她又总觉得夜离公子是配不上小姐的。即便夜离公子也不错,看上去一表人才的样子,对小姐又有几分意思,但是…… 小姐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必得有世上最好的男儿才能配得上。心云撇撇嘴,到哪儿去找哪儿世上最好的男儿呢? 心云在这边为苏诺语担忧不已,苏诺语自己的一番心思也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当然,同样深陷迷惑的,绝不仅仅是苏诺语,还有夜离。 自从苏诺语离开后,夜离在床上趴了许久,他一动不动,仿佛后背上还有那纤细小手在忙碌着。微闭双眸,他轻轻一嗅,似乎鼻尖还萦绕着诺语的馨香。不知不觉间,他猛然发现自己似乎浑身起了些变化,躁动不已……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夜离脸色一沉,这逍遥谷中竟有这般不识规矩的下人! 他正准备起身披件外衫,出口训斥来人,便听到一大惊小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公子,您的后背是怎么了?” 夜离叹口气,石头这小子,这个时候过来,莫不是来捣乱的?他怒道:“石头,谁教你的规矩?竟然连门都不知道敲!”幸好不是方才,若是叫石头撞见那一幕,诺语还不得羞愧而死!该死的! 石海一脸委屈:“公子,我跟在您身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最初我每次都敲门,是您说我多事,叫我把这些繁文缛节都省了。如今,我听了您的话,怎么又不对了?” 面对石头的振振有词,夜离一噎,有些语塞。 只是石海更关心的是夜离后背上那条长长的血迹,是何时有的?他竟毫不知情!难不成前两日在外面,遇上了什么事?“公子,让我看看您的伤势!” “什么伤势?你看花眼罢了!”夜离不愿让石头看见,免得他又会小题大做。 奈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多年相处下来,夜离最常强调的一点就是要处事执着,而石海向来是最听话的一个,将处事执着这一点学了个精!他说:“公子,是否是看花眼,只消我一看便知。若不是被我说准,您又何必遮遮掩掩?咱们两个大男人,不就是后背而已,有什么不能看的?” 夜离气极,这个家伙,敢情牙尖嘴利的尽数用在自己身上了!不得已,他端出公子的架子来:“我说不行就不行,石头,你别忘了,这里是何处!” “无妨,只要看见公子真的没有受伤,我便能放心。届时任凭公子惩戒,石头无怨无悔!”若是说一开始他还有些拿不准,现如今已能肯定,公子的背部一定有伤。只是,究竟是何人所伤,公子竟要这般保护这人? 终于,几个回合下来,夜离败在了石头的冥顽不化上。他不得不褪去衣衫,将背部的伤势给石头查验。夜离知道,说到底,石头是关心他。所以,再重的话,他也是说不出口的。 石海如愿看见夜离背部的伤势,却见那划痕蹊跷。那是一道极长、极细、极浅的划痕,看血迹,是新伤。只是,任凭石海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究竟是被何种利器所伤。 “公子,究竟是何人,胆敢对您行凶?”石海索性问道。 夜离一怔,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稍早些时候他与诺语之间的小误会,再出口时竟然有些:“好了,这是小伤,也已经处理过,你不必多言。” 石海像是看见新大陆一般,惊诧万分地看着夜离,这是天下红雨了吗?公子也有这种吞吐的时候。“公子,您今日的针灸可已经进行完毕?”他猛然间想起一种可能性,问道。 夜离此时满脑子都是软玉温香,顺着他的话,点头:“是。” 石海在他身后上下打量一番,猛拍一下大腿,道:“这伤势必定是拜苏小姐所赐!”说完话,看见夜离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石海接着说,“难怪您不愿意叫我看见呢!只怕这苏小姐给您的伤势,也是您欲珍藏的吧!” 夜离被他一番话打趣到难得羞涩,使劲拍一下他的脑袋,说:“好你个石头,如今是长进了!” “嘿嘿。”石海贼贼地笑着看他,“公子,和我说说,这伤势是怎么来的?” “滚蛋!”夜离狠狠瞪他一眼。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六十四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面对夜离的怒火,石海丝毫不惧。对于公子的脾气秉性,他还算是摸得准的。一般而言,公子疾言厉色的时候,通常不是真正的动怒。他若真的动怒,反而会冷下脸来,一言不发,那冰冻三尺的感觉,才真正令人生畏!何况,公子若是真的生气,又怎么叫他“石头”! 夜离越是这样欲盖弥彰,石海心底的好奇之心越盛!他抱着虽死而犹未悔的心态,势必要问个究竟才肯罢休。 “公子啊,您说出来,让我帮着您分析分析。”石海想了个好的理由,“您想想看,您暗自爱慕苏小姐数年,可仍不得其法,想必是方式没有用对。您需要找个高手,指点一二才行!” 夜离一听这话,思虑再三,深以为然:“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我的确需要找个高手,给支支招!” “嘿嘿,公子,高手就在您眼前!”石海边说边朝着夜离挤眉弄眼的。 夜离不屑一顾地瞥他一眼:“所谓高手,放眼逍遥谷,就属夜尘。待他回来,我必要好好讨教一二。至于你……至今都未曾有过心上人,也从没有姑娘倾心于你,必是连我都不如,还敢在我面前妄谈高手?” 石海被夜离一番实话说得愤恨难当,辩驳道:“公子,您岂不闻‘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您身在局中,自然看不清形势。而我,一直旁观,必定耳清目明!” 夜离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这个石头,一肚子歪理,难为他脑子倒是转得快。 见夜离乐了,石海乘胜追击:“公子,您若是实在不想告知,那我只好……” “只好什么?”好小子,谈判不成,转而威胁。不错,像是他默贤阁的人! 石海转身欲走,边走边说:“我这会儿出去,说不准能碰上苏小姐或是心云。您若是实在不愿告知,那我只好问苏小姐了!” 按着石海的想法,公子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去叨扰苏诺语的。所以,听他这么说,一定会留住他,然后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部告知。只是,石海忘了“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若是夜离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三言两语便逼就范,哪里还是默贤阁的当家公子呢? 石海的脚尚未迈出第二步,便听得“嗖”的一声,一阵疾风自他身后传来。他下意识地偏头,只见一枚小石子自他耳畔飞过,连带着削去他几根发丝…… 石海不敢相信,他这样的几句话便能招致公子如此的“心狠手辣”,他回过头去,警惕地看了看身后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公子,嗷嗷大叫:“公子,您不能这样对我啊!我石头跟了您十余年,我跟您的时间远比您对苏小姐动心的时间长啊!想我十余年来,都是忠心耿耿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竟然因为我那么一句话,就能痛下杀手!若不是我方才躲得快,只怕如今耳朵都和我脑袋分了家!到时候,我用什么来听您的指令?用什么来为您效力啊?” 石海喋喋不休,夜离冷冷地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另一枚小石子,眼底森冷,说:“石头,你若再聒噪,我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千万不要啊!”石海立刻狗腿地上前,收起他方才怨妇般的神情,说,“您若不愿意告知,我不问就是了!” 夜离点点头,手指一松,指间的小石子应声落地。他优雅地弹了弹灰,淡然自若地说:“石头,你不必在我面前叫可怜,若是方才那枚石子你躲不开,在我看来,你那耳朵不要也罢!” 石海撇撇嘴,气焰尽消。 然而,事情并未完,夜离说:“说起来,你的头发被削去了几根,说明你退步明显。依我看……” “公子,我身手并未退步,不信您可以再试!”石海顾不上别的,连忙为自己分辨。 夜离并不理会,认真地说:“依我看,接下去的十日内,你将手头的事放一放,跟着新进帮的兄弟一起,重练暗器!” 说这句时,夜离已经没有了玩笑的意味。他们是杀手,何谓杀手?刀光剑影中,不是敌死,就是我亡!而石头竟然连他方才那样放水的暗器都险险才躲过,实在是该好好回炉重练!说起来,方才看着他发丝被削去,夜离心底是紧张了一下的。 石海不再辩驳,他知道公子也是为他好。只是,方才他之所以会差点没有躲过,是因为一心想着应对公子,想要套话啊!说来说去,还是被公子害的!石海在暗自腹诽着。 夜离挥挥手,说:“好了,赶快将手头的事做一个了断,分一部分给我,剩下的分给冰雁他们去做。” “是,公子。”石海点点头,转身离去。 看着他身影消失在眼前,夜离的唇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如石头所言,他跟了自己十余年,那么他的那点子小把戏,哪里能瞒得过他? 石头啊石头,跟公子我斗,你还是嫩了点!夜离在心底想着。 而出了门的石海,方才恍然,原本胜算满满的他最后竟然这样轻而易举地便败在了公子手上。不仅没有套出一句话,还将自己未来十余日的自由给搭了进去!更何况,身为夜离公子的心腹,跟着那些毛头小子重练暗器,这个脸他可是丢不起啊! 痛定思痛,石海得出结论:与天斗、与地斗、万万不可与公子斗! 被石头这么一搅合,满屋子的暧昧啊、旖旎啊、气氛啊什么的,被破坏得干干净净,夜离抚一下额头,摇摇头:说来说去自己还是有损失的!何况这损失,不知何时才能被弥补了。这样看来,对石头的惩戒是太轻了些! 既然气氛已经被破坏殆尽,夜离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在寝屋,穿戴整齐后,他来到了书房。随手拿起一本书,他暗暗提醒自己,这书有可能是诺语翻看过的。 夜离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书的封面,上面依稀还有着诺语的气味。这样一想,他忍不住心生摇曳,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前…… 不久前,诺语的唇便碰触在他胸前的肌肤上,被她碰触过的地方仿佛是被滚烫的烙铁烙了印。那样温软的触觉,是他这一生从未感受过的美好。他甚至愿意倾尽一生,去换这样的美好! 而他背部的伤势,早已没有了痛意,剩下的只是一点点的**。如石头所言,只要是诺语留给他的,哪怕是伤势,也是值得珍藏的! 当石海找到冰雁,同她交接工作时,冰雁随口问道:“怎么?夜离公子交给了你什么大任务吗?”一般而言,需要石海亲自出马的,说明对方的身份贵重,且任务难度大。可事实上,她并未听说最近有什么大动作啊! 石海是千万个不甘心,可是想着反正也瞒不过去,还是说了:“公子派我去和新进帮的兄弟们一起练习暗器。” “你亲自去训练他们?”冰雁诧异地问。这样简单的任务夜离公子怎会舍得派石海去? “不是。”石海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以掩饰他的羞愧,“是一起训练。” “什么?”冰雁惊诧之下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她不敢置信地问,“石头,你做了什么?” 冰雁的问话重新唤起了石海心底的委屈不平,他开始和冰雁诉苦:“事情是这样的……我就是缠着公子想要知道他背后的血迹是如何划伤的,结果……” 石海思维清晰,口齿伶俐,将方才是如何一步一步败给公子说得清清楚楚。说完后,他看向冰雁,期待着她能同仇敌忾,至少能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心,却发现冰雁的注意力全不在他身上。石海心中咯噔一下,暗自叫糟。 果然,冰雁看向他的眼睛,问:“石头,你说夜离公子被苏诺语所伤?伤势严不严重?” 石海几乎有跳江自尽的心,恨不能打自己几个耳光,怎么这么多嘴!明明知道冰雁一直对公子没有死心,又对苏小姐一直充满了敌视,他却还这般饶舌。这若是叫公子知晓,他只怕是连死都不知道该如何死。 “石头,我问你话呢,你在想什么?”冰雁追问。 石海试图打哈哈,混过去:“我并没有说公子是苏小姐所伤,你听岔了!那个,若没有别的事,我便先走了。” 冰雁看着石海转身,说:“石头,你若不和我说清楚,我便直接去问夜离公子。我就说,是石海告知我的!”说完,冰雁站在那儿,自信满满地等着石海转身。 石海的脸几乎要皱在一起,他怎么这么命苦?一个公子还不够,又来一个冰雁,还嫌他不够凄惨吗?他讨好地看着冰雁:“好冰雁,你可不能置我于死地啊!” “你告诉我,我便不去问。”冰雁毫不妥协。 石海看着她,无奈地说:“其实,到底是不是苏小姐所伤,我也不能肯定。公子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猜测的。冰雁,你若不想我死得太惨,可千万不能告诉公子啊!”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六十五章 屡败屡战 冰雁陷入沉思,石海这话不像是假的,但是她几乎能肯定,夜离公子必是被苏诺语那贱人所伤!若是换了旁人,夜离公子岂会瞒着石海? 见冰雁没有反应,石海再度哀求道:“冰雁,你行行好,可别给我再惹事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冰雁不耐烦地应付道。她如今全部心思皆在这件事上,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其实石头不必紧张,她不过是吓吓他。自从上次那事后,夜离公子对她是撂了狠话的。她又怎么会如此不识趣,才隔几天就又去送死。 得到冰雁的承诺,石海的心稍微放了一些,他们这些人向来是一诺千金,出言不悔的。无论她姑奶奶此时此刻想的什么,只要能答应他就行!石海像是得了特赦令似的,转身便走。 走在路上,石海忍不住再度骂自己多嘴,并且在心底默念一百遍“但凡是离月居的事切不可说与冰雁听”。同时,石海有些不服气,同样的招数,他用在公子身上,他完败;冰雁用在他身上,他依旧完败。合着说来说去,今日他们都是赢家,唯独他是被衰神附体,屡战屡败! 石海走后,冰雁回到自己的住处,将自己关在屋内,一个人也不见。这一次,切不可再行事莽撞。一定要寻个万全之策去对付那苏诺语!说起来,她也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对夜离公子出手!像这样心怀不轨的女人,按规矩是一定要逐出逍遥谷的! 目光扫过桌上的铜镜,冰雁细细打量着里面的女子:柳叶弯眉,水灵大眼,翘挺的鼻子,小巧的嘴。怎么看都是个美人坯子啊,比起那个苏诺语,不知要美上多少倍,怎么就比不过她在夜离公子心中的地位呢? 一想到苏诺语这个人,冰雁的眼底划过厌恶,那个狐媚子,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将向来不近女色的夜离公子迷得团团转,真是气煞人! 想着自己的夜离公子被苏诺语所伤,冰雁恨不得想即刻冲到离月居去,好好教训苏诺语一番。只是,抬脚走到门口,她微微有几分打怵,上次她不过说了那个女人几句,便换来了夜离公子毫不手软的一掌。若是这次再这么堂而皇之地找上门去,夜离公子必定更不留情! 冰雁手指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眼底精光一闪,一定要找个隐秘些的法子教训那个女人! 原本冰雁还准备好好筹谋一番,寻个合适的时机。不想上天助她,翌日夜离公子有急事,离开了逍遥谷。冰雁看着夜离离去,忍不住唇角上扬,心底暗自叫好:真是天助我也! 处理完手上的事,她离开了住处,往离月居的方向走去。途中,碰到一个低等随从,她唤住那人:“石海呢?” “石海昨日便被夜离公子差去办事了,说是要十余日才能回来。”那低等随从说道。 冰雁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忙去了。想着那随从的话,冰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个石头,还知道丢人,竟然寻了个这样的借口。只是,他难道不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凡是发生过的事,便是瞒不住众人的!她还有要事要做,便不拆穿他了! 冰雁暗自盘算着,如今这离月居中,夜离公子不在,石头也不在,也就是说着苏诺语所仰仗的都不在家。这样正好,也该有人好好教教她规矩,省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冰雁大大方方地走进离月居,远远地便看见那个叫心云的小丫头在洒扫庭院,她知道苏诺语只负责夜离公子的书房。忍不住嗤之以鼻:她苏诺语算是个什么东西,本就是来为人侍婢的,竟然还带了个丫鬟伺候! 此时此刻,苏诺语尚在书房中,贪看夜离的那些藏书,丝毫不知道有麻烦找上门。 站定在书房门外,冰雁并未敲门,而是推门而入,本以为会看见苏诺语忙碌的身影,毕竟那才符合侍婢的身份。结果,眼入眼帘的,却是苏诺语坐在夜离公子的椅子上,翻看夜离公子的书籍! 听到推门而入的身影,苏诺语头也未抬地说:“心云,你先回去休息,我将这些看完就回来。” “谁是心云?”冰雁冷声道,“苏诺语,你好大的胆子!” 苏诺语抬起头,看见阴沉着一张脸的冰雁,心底无奈,怎么又碰上这个冰雁了。今日夜离有事外出,连她都知道,想必也是瞒不过冰雁的。既然如此,那么她来此,必定不是为了夜离,而是冲着自己的。原因嘛,不用问也知道。 “不知冰雁姑娘找我有何事?”苏诺语按下心中的不耐,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问道。 冰雁脱口问道:“你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难道不是?可是夜离不在,你改日再来吧!”苏诺语淡然地应道。心中想着,原来人家不是来找自己的,自作多情了。于是,低下头再度认真看书。 冰雁听她直呼夜离公子的名讳,声音忍不住拔高两度:“苏诺语,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夜离公子的侍婢而已。岂能不分尊卑,直呼公子的名讳!” “你说的不错,我是夜离的侍婢。”苏诺语放下书,既然来者不善,那么她也不是好欺负的,“所以,夜离允许我叫他名字,又与你何干?我是夜离的侍婢,不是你的。我想,该怎么做,不用你来说吧?” 冰雁的怒火被她三言两语地挑起来:“苏诺语,你竟然仗着夜离公子就在这儿肆无忌惮,有恃无恐!身为侍婢,认真洒扫才是你的分内之事。你放着正事不干,竟然屡屡躲在这儿看书!这些书都是夜离公子的宝贝,等闲之人不可随意动,你知道吗?” 苏诺语微笑地点点头:“你说的话正好也是我想说的,我听夜离介绍过,你是夜尘公子的心腹,我想你一定也有许多分内事要忙。而夜尘公子应该不会派你来专门盯着我吧?我苏诺语不过是小小女子,还不敢劳驾冰雁姑娘时时顾念。另外,我再说一次,我是夜离的侍婢,不是你的。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轮不到你来说。最后,你说这些书籍都是夜离的宝贝,等闲之人不可随意动。不好意思,我并不知情。因为,是夜离叫我没事可以看看解闷的。” 苏诺语看着冰雁的脸色随着她的话变得青一阵红一阵,心底突然觉得很爽。其实,若不是她百般刁难,她不会故意说这些话气她。除了昨日的意外,她向来也是不会直接称呼他的名字的。加之她是当真不知道这些书是夜离的宝贝,若是知晓,也不会随意翻阅了。 苏诺语想着这些日子没少来看,心中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想来每次夜离看见她看书,心中必定难过吧。罢了,待他回来,她好好解释一下。 冰雁的手紧紧握拳,若不是心中尚有几分忌讳,只怕早已招呼上去。看不出来这个文文弱弱的苏诺语,嘴上倒是个伶俐的,不好对付! 有了这样的认知,冰雁不禁谨慎几分,想了想,还是决定暂且放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先和她好好算算账! “苏诺语,我问你,夜离公子待你也算不薄,你为何要恩将仇报?”冰雁厉声道。想着这个事,她心底便有几分心疼。 苏诺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话中所指,诧异地问:“什么恩将仇报?” “少在这儿装糊涂!”冰雁最不喜欢的就是如苏诺语这样敢做不敢当的人,“你敢说,夜离公子后背的伤势,不是你干的?你为何要出手伤他?” 苏诺语看向她,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这么快就传到了冰雁的耳中,她问:“你看到了?” “我……我自然是看到了!”冰雁说,“你还想抵赖不成?” “那伤势在他背部,他不会叫你看见的。”苏诺语低声说。不知为何,当她听说冰雁看见了夜离裸露的身体,心中竟隐隐有些怒气。 自幼习武的冰雁耳力过人,即便苏诺语声音极低,依旧未能逃过她的耳朵。她得意地看着她,说:“苏诺语,我同夜离公子认识多年,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以为夜离公子护着你,便要什么都告诉你吗?我告诉你,夜离公子护着你,不过是因为你是他带进谷的人,他只是出于对你负责任的心态而已。拿着鸡毛当令箭,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苏诺语不甚在意地迎上她的目光,说:“你和他认识多年又如何?认识多年,你也只能在心底默默喜欢他;认识多年,人前人后你也只敢称呼他为‘夜离公子’。若真如你所说,你们关系非同寻常,那么你又有何必要来找我理论?” 虽说方才心底有些她闹不明白的情愫升起,然而她向来不是会纠结于这些小事的人,如冰雁这般低劣的手段,妄图想要伤害她,真是痴人说梦!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六十六章 假意表白 苏诺语不屑一顾的语气令冰雁十分受伤,打蛇打七寸,苏诺语的话句句戳中冰雁的心,令她眼底一片血红,几乎要抑制不住动手的冲动。苏诺语的话挑起她一些刻意被忽略的事实,其实她说得不错,她虽然认识夜离公子多年,却始终难以亲近夜离公子半分。于她而言,夜离公子与她之间,似乎始终隔着一条鸿沟,令她无法逾越。 纵然知晓,她依旧无法说服自己放弃。人世间的许多事,本也不是说忘就能忘,说不要就能放手的。一直以来,无论是石海还是夜离公子,亦或是夜尘公子,都曾认真地同她谈过,叫她忘了夜离公子,重新开始一段恋情。 最开始的时候,她不知道夜离公子心底有人,便一直不理会他们的劝阻,一意孤行。在冰雁看来,只要夜离公子的心中没有旁人,那么她让他看见她的决心,就一定会感动他。 后来,她得知夜离公子其实一直有一个心上人,只是那个女子死了。她原还不相信,待她找到夜离公子的时候,看见夜离公子独自伤心、黯然落泪,她亦是心如刀割。那么铁骨铮铮的夜离公子,她还从未曾见他为谁落泪过,而那一次,她见他酒后哭得伤心。 从那时起,她便在心底暗暗想着,从今以后,她一定会好好陪在夜离公子身边,用她的爱一点一点驱走夜离公子的伤心。哪怕他一生也忘不了那个女子,她也不在乎,她愿意陪着他,一起去缅怀那个女子。冰雁相信,能够被夜离公子爱上的女子,一定是一个美好的女子。 对于这样一个她永远也碰触不到、永远也追逐不到的对手,她虽然羡慕不已,却是不敢嫉恨的。她以为,只要她不放弃,夜离公子最终还是会选择她的。 可是,这样的念头还没有在她心底存热乎,苏诺语就出现了! 许是出自女子的直觉,打从一开始,她便对这个苏诺语没有半分好感。潜意识中,她就将苏诺语视作是最大的敌手。果然不出她所料,最开始,便是夜离公子将她安排为侍婢,住进了离月居。接着便是夜离公子对她几次三番对她的言语维护。再然后,便是那次她趁着夜离公子酒醉未醒,不知廉耻地爬上了夜离公子的床。现在,竟然还将夜离公子刺伤! 若是再对她一味容忍,她必定成为夜离公子身边的大祸患,成为他们整个默贤阁的大祸患!所以,她这一次的所作所为,拼的被夜离公子责罚,也要铲除这个祸患! 思及此,冰雁似乎浑身上下又充满了斗志。她努力按捺下心底的伤痛,看着苏诺语,反唇相讥道:“即便如你所说,夜离公子一时间尚不喜欢我,我同夜离公子之间也是交情斐然。何况,我比你早数年认识夜离公子,这是你永远也无法赶超的!凭你,不过是个低等的侍婢,能迷惑得了夜离公子一时,也迷惑不了他一世!” “啧啧。”苏诺语摇摇头,这个冰雁倒真是用情至深啊!只可惜,她不知道,有时候追得越紧,男人便逃得越快。她看着她,说,“你真以为男女间的感情是时间能决定的吗?有些人即便在身边一生,也是枉然。若是真的倾心,也许只消一眼便足矣!何况,谁说我要迷惑夜离了?” “你少在我面前装无辜!”冰雁对她的话,全然不信,“我且问你,你为何要对夜离公子下狠手?” “冰雁,你为何总喜欢凭空猜测?”苏诺语无奈至极。按说,这个冰雁应该是个挺精明的女子,否则换不来她如今的地位。可是这样一个精明的女子怎么一碰到感情的事,便头脑空白呢? 冰雁上前一步,不满她的顾左右而言他:“苏诺语,我今日来找你,就是要将你赶出这逍遥谷!你伤了夜离公子,按说是该一死了断的!” “死?凭你也能让我死吗?”苏诺语听见这个字眼,脑海中便出现了爹娘的惨死、滔天的大火,如今大仇未报,凭谁也不能在她面前谈及生死! 冰雁见她脸沉下来,没有了方才的嚣张气焰,以为她是害怕,便说:“只要你答应永远不出现在夜离公子身边,我便饶过你!” 苏诺语冷笑起来:“冰雁,我终于明白为何你耗时多年、煞费苦心也得不到夜离的心了。就凭你这样,就是给你一生一世的时间,你也永远得不到他的心!” “你……”冰雁的手指着苏诺语的鼻子,怒道,“你再说一遍!” “说多少遍都是一样的。”苏诺语冷然道,“冰雁,停止你那无穷无尽又不着边际的想象力,我与夜离之间完全不像你想的那样。我是有求于他,在他完成承诺之前,我是不会离开逍遥谷的。而你,若是真的喜欢他,便去找他,用不到防着我!” 冰雁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不喜欢夜离公子?” 苏诺语点点头,从头至尾,她从未说过喜欢夜离的话,一切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你凭什么不喜欢夜离公子?他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不喜欢他?他若对我有对你的半分好,我必定是睡梦中都能笑醒过来!”冰雁气急败坏地说着。她实在是好矛盾,苏诺语说她不喜欢夜离公子,她该高兴才是,可是她只要一想到有人居然不喜欢夜离公子,她又替夜离公子不平。 苏诺语拼命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她在心底告诉自己:面前这个女人已经是因爱成癫,不可理喻,不可按常人的思维来判断她的言行举止。 苏诺语眼底乍然闪过一丝玩味,罢了,她既然一定要她说出那些话才能罢休,她满足她便是。 思及此,苏诺语立刻换上一副深情无悔的表情来,她看着冰雁,说:“好吧,既然被你看穿,我便实话实说吧。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喜欢夜离,我们之间早已达成默契,今生今世都是要相守在一起的。至于昨日的小划伤嘛,完全是意外,不过是恋人之间的小情趣而已……” 话未说完,苏诺语只觉得眼前一晃,冰雁的身影已到近前。 “苏诺语,你这个不知礼义廉耻的女人,我今日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冰雁气急败坏地骂道。她的右手高高扬起,眼见就要落到苏诺语脸上,她出于本能地后退…… 然而并未注意到身后有把椅子,她的腿重重地撞到椅子上,失去平衡后身体歪向一边。 “啊——”苏诺语呼痛,她倒下去的一瞬间,便知道,脚踝处崴了! 与此同时,书房门被人更加用力地推开,一记身影如风一般地来到她身边,将她抱起来,焦急地问:“诺语,你怎么样了?” 苏诺语和冰雁这才看清来人,竟是临时折返回来的夜离! 苏诺语想起方才为了故意气冰雁而说的那些话,几乎不敢抬头看他,那些话若是被他听了去,心中必定将她看轻。哪有女儿家大言不惭地说那些话的? 冰雁则在夜离抱住苏诺语的一瞬间,心中一紧:糟糕!叫夜离公子看见这一幕,她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其实,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她的本意绝不是要害苏诺语受伤。她虽说心里怨恨苏诺语,但是夜离公子的话她奉若真理,绝不敢违拗。 夜离猛地抬头,眼底一片死寂,指着大门的方向,呵斥道:“滚出去!” 冰雁轻轻摇着头,妄图解释:“夜离公子,事实不是您看见……” “趁我还未改变主意的时候,立刻滚出去!”夜离怒不可遏地说。 冰雁满心委屈,却不敢再为自己分辨,而最令她伤心的,就是夜离公子此时此刻正紧紧抱着苏诺语。她慌忙行了礼,哭着跑了出去。 看见冰雁伤心离开,苏诺语心底还是有些愧疚的。她虽说不喜欢这个处处针对她的冰雁,但是,冰雁为了爱而勇敢、执着,倒是真真令她佩服。 见苏诺语一直没有说话,夜离紧张地问:“诺语,你说句话,究竟是哪儿伤到了?” “我没事。”苏诺语挣脱开夜离的怀抱,声音低如蚊蝇,“方才的话……” “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夜离的语气中有着隐忍的喜悦。说来也巧,他本来已经出了谷,却猛然间记起有件极要紧的东西忘了带,这才折返回来取。原本也是没有想到苏诺语会在书房的,一般而言,这个时辰诺语都已经离开。 然而,他刚走到门口,便听见诺语说“我的确喜欢夜离,我们之间早已达成默契,今生今世都是要相守在一起的。至于昨日的小划伤嘛,完全是意外,不过是恋人之间的小情趣而已……”。他心底的喜悦尚未散去,便又听见了后面的动静。推门而入的瞬间,看见诺语躺在地上,而旁边站着趾高气扬的冰雁。诺语是他心中至宝,怎能被人欺凌至此? 如此情景之下,叫他如何不动怒?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六十七章 一丝暧昧 苏诺语见他误会,慌忙抬头解释:“公子……” “诺语,你还叫我公子吗?”夜离嗔怪道,“叫我名字。” 苏诺语无奈,说道:“夜离,事情不是你想要的那样。若不是因为冰雁咄咄逼人,我不会说那些话。若是因此而冒犯了你,我很抱歉。” “你说什么?那些只是你们间的意气之争?”夜离黯然伤神问道。难怪呢,其实在听到那番话的瞬间,他心中不是不怀疑的。毕竟诺语才知道阮天浩的变心,短短两三日间,若是就喜欢上他,那也不是他认识的诺语了。 这样的念头,他并非没有。只是,在听说了那样一番话后,他的理智早已被心底的喜悦吹散到了九霄云外。他的耳边一遍一遍,只剩下诺语的话“我的确喜欢夜离”…… 苏诺语歉然地看着他:“夜离,实在是抱歉。我不该有此轻狂之语。”说话间,她试图扶着身边的椅子站起身来。 然而,脚一触地用力,便疼得钻心。她身子摇摇欲坠间,险些又要摔下去。 见状,夜离按捺下心底的黯然,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说:“方才还和我说没事,如今就已经站不起来了。快坐下,我来给你看看。”相较于诺语的病痛来说,任何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 苏诺语想要拒绝,终究没有说出口,她不会逞一时之强,而令自己为难。她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重量倚在夜离的身上,这才坐在了椅子上。 夜离见她坐下,一时间也忘记了礼仪,蹲下就准备握住她的脚。 “哎!”苏诺语连忙唤住他,“我本是大夫,我自己来就是了。” “你如今这个样子还怎么做大夫?再说我自小习武,这些跌打扭伤也算是精通。你就别和我争了!”夜离想也没想,便反驳了她的话。 苏诺语红着脸,说:“男女有别,还是我自己来吧!” 听了这话,夜离这才恍然,连忙站起身来,抱歉地说:“是我唐突,诺语勿怪!”他是关心则乱,竟然忘记两人的性别之差,真是该死! 苏诺语摇摇头,说:“无妨。”说话间,她已然俯下身去,揉捏了一下脚踝,起身时已然松了口气。 “严不严重?”夜离焦急地问。 “还好,只是崴了脚踝,并未伤及筋骨,休养几日就好。有劳公子担心。”苏诺语轻描淡写地说着。 只是,于夜离而言,诺语的一丝一毫伤痛他都百倍千倍地感同身受。他看着苏诺语受伤的脚踝,皱眉说:“冰雁愈发没有分寸,倘若再不处置,她日后必得犯下更大的错!” 苏诺语眉心微动,冰雁,那倒真是个真性情的女子。她们之间若是没有夜离,想来必定很谈得来吧!她轻声道:“夜离,你该知道,冰雁今日所做的一切均是出自对你的爱!” 夜离听她这么说,连忙分辨道:“我与她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早已对她说得很清楚,我是绝对不会喜欢她的。”他生怕在他还未捋顺他们关系之前,诺语便已认定他和冰雁之间有着什么不清不楚。 “你不必和我说这些。”见夜离似有解释的意味,苏诺语淡淡说着。 夜离神情一黯,接着说:“我之所以惩戒她,同这些私人情感毫无关系。她伤及我逍遥谷的客人,便理当受罚。” “其实,今日也是我故意激她,她才会失了理智。”苏诺语中肯地解释,“何况,她只是推了我一下,并未有其他举动。” 夜离诧异地看向她:“我以为你并不喜欢她,为何今日却频频为她说情?” 苏诺语说:“我不是为她说情,只是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你而已。”由己度人,于女子而言,不得心上人的喜欢已然是极伤心的事。这心上人竟还要为了另一个女子惩罚自己,这该是怎样的讽刺与不堪啊!她实在也是有几分于心不忍的。 夜离看向她,没有说话。她能这样为冰雁说情,他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诺语的确是一个善良的女子,忧的是她明知冰雁对自己的心思,却还愿意如此大度体谅,可见她对他是真的没有任何意思。 苏诺语见夜离半晌没有做声,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想起之前冰雁的话,她说:“夜离,我听说这书房的藏书皆是你的宝贝?” “不错。”虽不明白她为何要突然问这个问题,但是但凡是诺语想知道的,他必定会据实相告,“这些书中大部分是我爹和师傅传给我的。另外的则是我这些年四处寻的,许多都是孤本。因此我分外珍惜。” 苏诺语听他说起这些书的来历,不由地惊诧万分,心中暗自颔首:那个冰雁果真是没有骗她,的确都是宝贝!这样想着,苏诺语面上带着一丝愧疚:“既如此,你为何当初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夜离好奇地问。 “我若知晓这些是你的宝贝,必定不会随意翻阅。”苏诺语说道。 夜离一听这话,便知是冰雁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心中更加恼怒冰雁。想了想,不疾不徐地解释:“此言差矣。这些虽被我视作珍宝,但是若长久无人翻看,岂非是白白辜负了书的意义?作为书籍,只有被更多的人看过,方才不浪费它存在于世的价值。诺语是聪慧之人,以为我所说是否有理?” 苏诺语听了,深深地认可,遂点头道:“言之有理。不过,以后我还是会多加小心。” 夜离笑着说:“无妨,同为爱书之人,我相信你必定比我更加珍惜它们。” 苏诺语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想着自己此时也没有什么事,便撑着椅子想要起来。见她那副疼痛难忍的样子,夜离心疼地轻斥:“这是做什么?不知道自己有伤吗?快坐下!” “可是我不能在这儿一直坐着,还是要回我的住处啊!”苏诺语说。 夜离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对苏诺语说:“既如此,我抱你回去吧!” “不必不必,我自己回去就行!”苏诺语连忙摇头,冰雁已误会至此,想必其他人也会在背地里议论,她还是需要注意一下,免得坏了各自清誉。 夜离见她飞快地摇头,否定了他的提议,不免有几分怒气:“你如今这副样子,还要逞强,难道是脚伤不想好了吗?若不要我抱着你回去,难不成心云可以抱得动你?还是说,你想要麻烦别人?”若是她宁愿麻烦别人,都不愿要他抱,那么他真的是伤心欲绝! 想了想,他的确是有几分道理,遂低声说:“那……麻烦你了!” 夜离淡淡地嗯一声,没有说多的话,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那模样像是怀中捧着一稀世珍宝一般。他说:“若是抱得不舒服,便告诉我。” 苏诺语将头埋入他的胸前,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他的胸膛给人以深深的安全感,他的手臂粗壮有力,他的步伐沉稳,哪里又会不舒服呢? 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的关系,两个人均沉默着,不发一言。两个人挨着这么近,近到可以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苏诺语的鼻息间萦绕的尽是他充满阳刚的味道,不知怎的,她脑海里竟恍惚觉得这种味道有些熟悉。似乎……在很多年前,就曾经闻过。 苏诺语失笑,必定是她太过紧张,才产生了幻觉。这个夜离同她相识仅仅半月有余,又怎会在多年前就闻过他的气味呢?说起来,在他怀里的感觉,竟比在阮天浩身边更加令她心安。 出了房间,便偶尔有微风拂面,苏诺语发顶的发丝不时地刮蹭到他的下颌、喉结,酥酥麻麻的感觉,令他沉醉其中。夜离悲哀地想着:我真的是失心疯了,对诺语的迷恋已近乎病态! 从书房回到苏诺语的住所,并不远,若是在平时,也就是一两分钟的事儿。然而今日,难得有这样的天赐良机,夜离心底惟愿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这样他便可以抱着诺语,一直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只是,再美好的想象终究是要回归现实的。即便夜离刻意放缓了步伐,苏诺语的住处还是到了。 “到了。”夜离哑声道。声音一出口,他微微有几分惊讶,连忙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苏诺语轻声说:“多谢公子,放我下来吧!” 夜离说:“不急,待我抱你进去坐着吧!” “有劳!” 正在这个时候,恰逢心云从屋里走出来,见苏诺语被夜离抱在怀里,吓坏了,忙跑过去,问:“小姐,您怎么了?”以小姐的性子,若非受伤,必定不会叫男子抱在怀里的。可是,小姐方才不过是去公子书房打扫而已,又怎么会受伤呢? 原本有几分旖旎的氛围被心云的咋呼声破坏殆尽,苏诺语看着心云,说:“没什么,崴了脚而已。” “心云,快去屋内将诺语的床榻收拾好!”赶在心云说话之前,夜离吩咐道。 心云点点头,忙往屋里跑。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六十八章 为情所苦 随着心云转身进去,夜离也抱着苏诺语,跟进了房间。 来到床边,夜离不舍地将苏诺语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榻上,苏诺语再度轻声道:“有劳公子,一路辛苦了。” “和我还需见外吗?何况,若不是因为我,也许你就不会受伤了。”夜离心疼地说。诺语受伤,虽非他所愿,他却实在也是难逃干系的。 心云听了这话,不敢置信地问:“公子,难不成是您害我家小姐受伤的?”若真是如此,那么公子日后在她心中必定重回黑名单,且再也不能改变!无论是谁,伤了她家小姐,那都是罪不容恕! 夜离怔了怔,刚欲点头,便见苏诺语伸出手指戳一下心云的额头:“你这丫头,竟会胡说八道!若真是公子害我受伤,又怎会好心送我回来?” 心云面露恍然,嗯,说得也是,她的确是关心则乱了。于是,连忙知错就改地冲着夜离拜下去:“方才无意间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看在我是担心我家小姐的份上,原谅心云的鲁莽!” 夜离不甚在意地摇头:“无妨,诺语好福气,有你这样忠心耿耿的好丫头!” 说了几句闲话,夜离想着还有要事要办,加之冰雁那边,若不处理,他也的确是放心不下。于是,看着苏诺语,说:“有心云守着你,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这两天切记不可随意走动,有什么事便叫心云去找石海。” “是,有劳你记挂。”苏诺语依言答道。 夜离转身出了房间,一边吩咐人将石海叫了回来,一边往冰雁的住处走去。 而心云见夜离离去,飞快拉住苏诺语的手,问:“小姐,您到底是伤在哪儿了?公子为何说若不是他,您便不会受伤?” 苏诺语知道若不据实相告,这丫头必定纠缠不休,索性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末了问道:“这下你明白了吗?” 心云愤慨地说:“那个冰雁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她自己得不到公子的心,为何要三番五次地找您的麻烦?不过小姐,您说了那样一番话,想必她气得不行!” “我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现在想想,实在不该那样刺激她。为情所苦的女子,最是可怜了。”苏诺语心生不忍。 “哼,小姐您真是善良,竟然还同情她!俗话说得好,可怜孩子人必有可恨之处!否则以她的花容月貌,公子为何偏偏不喜欢她?”心云心灾乐祸地说道。 苏诺语摇摇头,说:“唉,你未经情事,所以才会说出这样轻描淡写的话来。要知道,这世间最无迹可寻的就是感情。两情相悦的事原就不该看外貌、家世、才学这些外在条件的。若是以这些作为衡量感情的砝码,那真真就是亵渎了感情!” 苏诺语一番话说得令人动容,心云脱口说道:“小姐,您不是同我一样,怎会有这般深切的感受?” 听她难得这么机灵的一问,苏诺语连忙说:“虽没有切身体会,但是在书中,却看了不少。故而有些体会罢了。” “不过,小姐。”心云好奇地看向她,“您方才真的在冰雁面前说了您喜欢公子的话吗?” 苏诺语点点头:“我不过是气她。你别多想。”这小丫头,眼底闪现着狡黠的光芒,不用猜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我还什么都没想呢,您就这样说,可见是做贼心虚!”心云撇撇嘴,说,“我只是觉得,以您的性子,若是心底真的没有那个想法,应该是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的。” 苏诺语一噎,没想到这小丫头平时迷迷糊糊的,这偶尔竟也有令她哑口无言的时候。只是,那个时候,她说那些话,真的是为了气冰雁,如此而已!苏诺语在内心肯定地想着。 “小姐,您在想什么?”见苏诺语没有言语,心云问道。 苏诺语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便说:“心云,去我的箱子里取一个珐琅盒子来,那里面有尚好的药膏,正好可以用来擦拭我的脚伤。” “哦,知道了。我这就去。”一提到伤势,心云瞬间将所有想法全部赶出了大脑,并在心底埋怨道:真是粗心,光想着那些没用的,竟然忽略了小姐的伤!那才是大事! 另一边,夜离来到冰雁的住处,沉声将冰雁唤出来。 冰雁心中忐忑,她就知道夜离公子会来和她算账,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而已。她原以为夜离公子会等大事处理好了,再来。看来,那个苏诺语在夜离公子心底的地位果真是不一般! 冰雁站定在夜离面前,语调平平:“夜离公子。” 夜离看见她那副样子,恨不能一掌直接打过去,他的手背在后面,紧紧握拳。几次三番地去找诺语的麻烦,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语气森冷:“冰雁,夜尘不在,我的话你便视作耳边风吗?” “夜离公子说这样的话,实在令冰雁惶恐。自从冰雁进了默贤阁,即便冰雁直属于夜尘公子,但是在冰雁心中,您与公子都是一样的。”冰雁说道。 夜离冷哼:“既如此,那么从苏诺语来逍遥谷的第一天起,我便警告过你,她是我的客人,不要去找她的麻烦!你听不懂我这句话吗?” 冰雁嘴唇紧抿,沉默了片刻才说:“夜离公子,我今日去找她并非是想伤她。是因为她伤了您,所以我想去找她问个究竟。” “谁告诉你的?”夜离问。 冰雁摇摇头:“这个请恕冰雁不能相告。”关键时候,还是不能出卖兄弟的。 夜离眼睛微眯,说道:“除了石头,没有别人!”这个事是昨日发生的,除了他和诺语外,就只有石头知道。而石头向来是大大咧咧,指不定什么时候嘴一快,就说出去了。 冰雁沉默不语,心底暗自替石头叫苦,谁叫夜离公子聪明呢,她想要瞒也是不行的。 夜离见冰雁不说话,接着说:“无论如何,这是我与诺语之间的事,同外人而没关。而我的事更轮不到你来置喙!你听明白没有?” 在夜离的逼视之下,冰雁点点头。只是夜离公子说她是外人,这实在是令她伤心欲绝。他们相识多年,且数次经历出生入死,她以为他们至少是生死之交了,没想到到头来,她在他心中只是个外人。 冰雁痴然地看着夜离,柔声道:“夜离公子,我对您的心思你必定知晓,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我还从未见您对谁像对苏诺语那样,百般维护,百般容忍,难道您喜欢上那个女人?” 夜离眉头紧拧,若是发自内心来说,他并不在意在人前承认他对诺语的心意,只是若是这话传到诺语耳中,想必会给她造成心理压力,以后两个人见面只怕再难这样轻松自在地交谈。在诺语面前,他不是一个善于隐藏心思的人,也许他的心思,诺语是隐隐猜到了几分的。 但是,只要这层窗户纸没有被捅破,他便可以若无其事地同她交谈相处。想想也真的是悲哀,掩耳盗铃啊!有时候他是有几分羡慕冰雁如此大胆的,他……还是欠缺了些勇气的。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生怕这层纸捅破之后,难以见面。 冰雁见她问话后,夜离便陷入沉思,心中一分一分地凉下去。之前,石头总是说夜离公子维护苏诺语是因为人是夜离公子带进来的,关乎到他的威严。即便她也隐隐有些怀疑,到底是愿意相信这样自欺欺人的说辞的。 可如今看来,不知是石头故意说那些话来安慰她,还是石头眼拙看不出来。夜离公子这副样子,一眼便可看出他对苏诺语的有情! “我和诺语之间的事你无须知道。”夜离终于开口,“有些话我已经说了多次,对于你,我是永远不会动心的!” “为什么?”冰雁有几分哽咽了。这样的话,已经数不清听了多少遍。每听一遍于她而言都是剜心之痛,她却总是飞蛾扑火,不粉身碎骨便不能罢休。 永远不会动心…… 说得这样决绝,没有半分回转的余地。 夜离叹气:“冰雁,我们是一类人,如你所说,你我认识多年,我们是兄弟。为了你,我可以奋不顾身,甚至死亡也在所不惜。但是,唯独动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来找她本是准备横眉冷对,然而看着这个如自己妹妹一样的女子,再想着临来时诺语的话,他又没有办法心狠手辣。这么多年来的相处,冰雁的确也是个不错的女子。只是,他的心一早便只有诺语一人的位置。 冰雁边听边哭:“不……” 他说他们是兄弟……兄弟呵…… 夜离说:“冰雁,放眼整个默贤阁,甚至是整个京城,我也算是阅人无数。你都是个优秀的女子,忘了我,你会找到自己的爱。你实在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更多的时间。”若有可能,他真的很想让她清醒过来,不再执迷不悟!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六十九章 施以鞭刑 冰雁本已做好了被夜离狠批一顿的准备,反正为了那个苏诺语,夜离公子也不是第一次冲她动手。只是没有想到,他对她说了这样一番话,竟比上次掌掴她,还令她伤心欲绝! 冰雁泪流满面地说:“是,冰雁知道了!”嘴上说着知道,心却未必管得住。 该说的话都说了,该罚的自然也不能轻纵。夜离看着冰雁,褪去了方才平和语气,厉声道:“言归正传,冰雁,你是默贤阁的老人,该知道我默贤阁的规矩!” “是。”冰雁微闭了闭眼,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她说,“冰雁知错,请夜离公子惩处!” 夜离颔首,说:“若是按着我的规矩,你未经我允许闯我书房以及对我的客人出言不逊,是要受杖责的!” 冰雁听了,身体极轻地颤抖一下。 杖责! 夜离公子对她真的是不留一丝情面啊!夜离公子的书房除了公子和石海外,别的人都是不能擅自进入的。而他的书籍更是宝贝,哪怕就是公子要借阅,也都得经过夜离公子的允准方可。而那个苏诺语不仅可以随意进出,还可以随意翻阅他的书籍。而这一切关于夜离公子的禁忌,苏诺语甚至不曾知晓! 夜离公子,您到底要多么地护着那个苏诺语啊? 夜离说话间,脑海中再度想起方才诺语的话,顿了顿,说:“但是我方才送诺语回房间,她曾为你求情……” 冰雁猛地抬头,那个女人为她求情?她不稀罕!她很想对夜离公子说她不要苏诺语为她求情,该受什么惩罚她受就是!只是话到嘴边,她咽了回去。她知道,这样的话若说出口,必定会令夜离公子勃然大怒。无论夜离公子对她如何,她不忍他心中有半分不悦。 “杖责就免了,改为鞭抽!”夜离冷静地说道。 冰雁点点头,声音稍低:“是。” 逍遥谷有专门处罚犯错之人的地方,名叫“思过厅”。但凡是帮内有人违背了规矩,便要到思过厅中接受处置。冰雁随着夜离往思过厅中,走到半路,正碰上石海回来。 石海一看这一前一后,面色严肃的两个人,心知不好,连忙凑上去,问:“公子这是怎么了?” 冰雁听见声音,同情地看一眼尚不知情的石海,以夜离公子的性子,石头估计也是逃不掉的。 夜离瞪一眼石海,语气不善:“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找你!” 石海悄悄看一眼走在夜离身后的冰雁,隐约知道不好。他记得,这个时候公子应该早已出谷,而他则该好好地接受训练。石海是个聪明人,隐约猜到多半是事涉苏小姐,否则公子不会这个时辰还在这儿。 “是。公子。”石海拿不准究竟是什么事,也收敛起往日的嬉皮笑脸。 眼看前面就是思过厅,石海心中有了不好的直觉。但凡是需要到思过厅来解决的,都不是小事了。这个冰雁啊,到底是做了什么事? 当三人来到思过厅,早有守门的侍卫行礼候着,夜离走过去,沉声道:“准备鞭刑!” “是。”侍卫应道,转而去准备行刑用的鞭子。 “鞭刑”两个字吓倒了石海,这里总共就三个人,难道公子是要对冰雁用刑?他小心翼翼地问:“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夜离看一眼冰雁,言简意赅地说:“冰雁擅自闯入我的书房,对我的客人出言不逊,还导致她受了轻伤!” 石海惊得目瞪口呆,他来到冰雁身边,小声问:“冰雁,你为何要明知故犯?” “这还不是要怪你!”夜离突然插话进来,“若不是你多嘴,冰雁是如何得知我受伤一事的?若不是你多嘴,诺语怎会受伤?若不是你多嘴,哪会有之后那么多事?你还好意思在这儿问!等会她受了什么惩罚,你便陪着一起!” “是,公子。”石海低头称是。其实当他昨日话一出口,就知道必定闯下祸端,只是覆水难收,他没法收回说出口的话。 冰雁见夜离斥责石海,连忙出言分辨:“夜离公子,您误会了!这件事并非是石海相告,同他毫无干系。请夜离公子责罚我就好!”若不是她执意缠着石海,石海也不会说后面的内容。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不能连累石海。 “不是这样的!”石海抢过话头,“公子,一切事情的起因皆是因为我,是我没有管住自己的嘴。所以,请您惩罚我,放过冰雁。”对于他们这些久经沙场、出生入死的人来说,鞭刑并算不得什么。但是冰雁是女子,又是夜尘公子的心腹,从某种意义上说,算是半个主子,若是叫手下的人得知她被公子施了鞭刑,叫她面子上如何过得去! 夜离不理会他们这样的仗义之举,冷哼道:“你们是第一天来我默贤阁吗?规矩都不懂是不是?用得着你们在我面前表现兄弟情义吗?该谁承受就是谁,少在这儿多言!” “是!”石海和冰雁互看一眼,低头道。 公子说得不错,默贤阁之所以能迅速崛起,到现在令朝廷都敬畏,是有原因的。默贤阁是一个纪律严明、奖惩分明的组织。出任务的时候,他们信奉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而奖惩时则必须自己承担。这样一来,自然没有人会轻易地以身犯险! 说来奇怪,即便是这样不通人情的规矩,却从未有人对两位公子不服气。哪怕是受了处罚的人,也不会对组织是生出二心。 说话的功夫,侍卫取了鞭子过来,冲着夜离行礼之后,问:“夜离公子,如何惩处?” “手臂处,冰雁二十鞭。石海二十鞭。”夜离的声音冷酷至极。 “是。”侍卫点头,走到两人身边,说,“请!” 石海和冰雁随侍卫走到行刑处,站定。石海心中想着,这是公子故意轻纵,否则鞭刑不会是抽打手臂这样轻松。而冰雁明白,夜离公子之所以会选在手臂上行刑,多半是因为那个苏诺语受伤是因为她出手推搡了一把的缘故。 站定在木头架子旁,两人动作一致地挽起袖子,手臂扶住木头桩子,异口同声地说:“开始吧!” 夜离转过身去,不看他们。他不否认对于冰雁,他是有一丝私心的。在他心中,诺语便是一切!谁若欺负她,他不知晓便罢,一旦知晓,必定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但若说是因为诺语,也仅仅只有一点。说到底,会对冰雁和石海惩处,还是因为他们犯了规矩! 默贤阁的规矩是在成立之初便定下的,即便是他,也不能去破坏!否则,都要受到惩处! 噼里啪啦一阵,二十鞭很快打完,两个人皆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 “回禀夜离公子,二十鞭刑已经执行完毕!”侍卫来到夜离身边,说道。 夜离点头道:“好,你先出去吧!”说罢,他并未转身,说道,“石海,你随我出来。” “是。”石海应道,在冰雁耳边低声说,“你先在此等我片刻。”随即随夜离而去。 出了思过厅,夜离停下脚步,看一眼石海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手臂,终究还是不忍地说:“一会儿叫大夫给你和冰雁上药。” “多谢公子。”石海不甚在乎地瞥一眼手臂,就好像是那伤不在自己身上似的,“公子勿要担心,这伤势看起来骇人,其实不会伤及筋骨,不碍事的。只是冰雁……手臂上大概会留许久的疤痕了。” 夜离的眉宇间闪过不忍,继而又严肃了语气,说:“若是以后再触犯规矩,便不是这二十鞭能解决的!” “是。”石海应道。说起来,今日这刑罚并不算重,在他想象中,会是一顿杖责的。他想了想,还是问出口,“是苏小姐为冰雁求了情?”若非如此,他想不到公子破例的原因。 夜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交代道:“这些日子,你还是负责你以前的事。每日都去一次离月居,看看诺语的情形。她的脚崴伤了,行动多有不便,能照应的你便多照应些。” 石海点头:“属下明白,公子放心即可!” 夜离点点头,说:“如此,我便先走了,估计三五日才会回来。若是赶不上诺语出谷的日子,你务必要好生照顾。”石海虽说性子大大咧咧,但若真将事情交给他,也是不必担心的。 石海保证道:“公子放心,保证毫发无损地将苏小姐交给您!” 夜离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石海见他走远,回到屋内,见冰雁一脸伤心。他在心底无声叹息,他知道冰雁伤心的不是这区区手伤,冰雁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坚强的一个。 曾经有一次执行任务,结果误中了陷阱,被对方的死士围剿,身上肋骨断了多处,被打的血肉模糊,若非意志力坚强,只怕就死了。那样的伤势,就是男子也承受不住,处理伤势时,冰雁愣是忍住没有吭一声。当时的那一幕,现在回忆起来,仍觉得佩服不已!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七十章 有难同当的情谊 冰雁兀自低头伤心,浑然不知石海已经折返回来,站在她身边。 “冰雁。”石海抬起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拍了拍冰雁的肩膀,问,“冰雁,你伤心并非是因为公子的惩处吧?” 冰雁点头,道:“是,犯了夜离公子的规矩,我便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若不是那个苏诺语出言求情,只怕夜离公子不会这样轻轻放过。” 石海脸上露出一丝悲悯来,于冰雁而言,这大概也是一种讽刺吧!她因爱公子而同苏小姐起了争执,无意间犯了公子的规矩,又伤了苏小姐,要被公子责罚,却也是因为苏小姐的一句话,便让向来不徇私情的公子破了例!这种种纠缠,是对冰雁一颗痴心最大的伤害! 石海轻声说:“冰雁,公子方才之所以没有看你一眼,也是因为心有不忍。方才我随公子出去的时候,公子还说要大夫好好给你疗伤。其实,公子并非那么绝情……” “于你而言,夜离公子的确并非绝情。但是,于我,夜离公子已经不留一丝情分。”所谓绝情,是指伤心,而非伤身。若是伤了身便可以换回夜离公子的心,那么她宁愿粉身碎骨! 石海嗫嚅了半晌,不知如何回应。站在冰雁的角度上来看,公子向来都是绝情的。这一次,大概更是说了许多绝情之语。石海想要出言相劝,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冰雁若是执迷不悟,只会使自己越陷越深,直至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冰雁说:“石头,你说方才夜离公子嘱咐要大夫好好为我疗伤。” 石海点头:“我不骗你,这真是公子亲口所说。” “可是,他更多的便是叮嘱你苏诺语脚受伤,行动不便,要你好好照顾,是不是?”冰雁心灰意冷地问。 世上的感情中最令人绝望的并非是得知你爱的人不爱你,而是你明知他不爱你,却仍旧无法减少一丝一毫对他的爱,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泥潭深处,无力自拔! 石海没有说话,冰雁是个心思灵透的女子,才能将所有事情看得这般清晰。只是在这个情况下,他宁愿她笨一些,傻一些,那么便不会这么心痛了。 “好了,不说了,我还要回去上药。先走一步。”冰雁低声说着。 “冰雁。”石海唤她,在她背后说道,“冰雁,你是个聪明人,为何在这种事情要如此执迷不悟?你明明知道,公子他……” “是,我明知道。”冰雁转过身来,“我明明知道夜离公子这一生或许都不会对我动情,但是我依旧执迷不悟。其实,你以为我不想迷途知返吗?可是,现在的我已经迷路。石头,我找不到走出来的路了。所以,哪怕知道前方是荆棘坎坷,是万丈悬崖,我也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也许,摔得粉身碎骨之后,我才能重获新生吧!” 石海震惊地看着她,这样的话,字字锥心,冰雁一字一句说来,想必早已心中滴血! “谢谢你的好意,石头。”冰雁冲他露出一记哀婉的笑,转身离去。 愣了许久之后,再度回味她的话和她的笑,石海只觉得那真像是一朵开在悬崖峭壁上的雪莲花…… 回到住处,冰雁并未找大夫来。这点小伤,她自己便可以处理。她无暇顾及一路走回来时,当那些下属们见到她血肉模糊的手臂时,眼睛中惊诧万分的神情。心不在焉地想着,一开始是不是自己便表现得太过勇猛彪悍,没有一丁点女儿家该有的娇羞,所以夜离公子才会不喜欢她?若是她也能不时地表现出弱不禁风,是不是今日夜离公子就不会说出“我们是兄弟”这种刺她心的话了? 还记得刚进默贤阁的时候,她为了引起夜离公子的注意,所有的训练她都不打折扣,同男子完成一样的程度,甚至更多。每次出任务,她必定是最不要命、最不怕死的那一个。在他面前,无论多苦多累多痛,她从不抱怨。她想将最好的自己展现在夜离公子面前,叫他知道,她是最棒的! 后来,她的确做到了,她是那一批唯一获两位公子青睐的,甚至被夜尘公子挑中,做了心腹之人。她一度令默贤阁中的那些最初看不起她的男人们也刮目相看,不敢小觑。 她真的做到了! 她真的得到了夜离公子的称赞之语,却也将他彻底推远!只怕,从那时开始,在夜离公子心中,便再也没有将她视为女子! 冰雁苦笑,会有今日的情形,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正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冰雁的思绪。她抬手拭干泪水,清了清嗓子,方才问道:“是谁?”在人前,她已然习惯了汉子般坚强的一面,这样的梨花带雨,她并不想被人瞧见。 “冰雁,是我。”石海的声音传进来。 冰雁愣了下,连忙起身去开门,诧异地看着他:“石头?你来找我有事吗?”两个人才分开,又各自带着伤,他不回住处,到这里来干什么? 石海看一眼她依旧没有处理的伤势,用一种笃定的口吻说:“我就知道你回来定也不会看重这点伤,所以特意给你拿了药。走吧!”冰雁的住处石海来的次数多,早已熟稔地像走自己的屋子。 冰雁并不领情:“那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你管!”她绝非是故意和自己过意不去,实在是回来后又胡思乱想一阵,将伤势给忘在了脑后。 石海也没有好脸色:“我也不愿管你,若非是公子临行前交代了一句,你以为我会来管你?我知道,对于大名鼎鼎的冰雁来说,这点小伤又不伤筋又不动骨的,自然是不在话下。” 冰雁惊讶地看一眼石海,这家伙什么情况,说话这么冲!“你怎么了?”她问。事实上,不是应该她更郁闷,不是吗? 石海烦躁地耙耙头发,对于心底这压抑不住的怒火也觉得莫名其妙,他冷静了片刻,方才说:“没什么,好了,你快上药,我也算是完成公子的嘱咐。” “多管闲事。”冰雁小声嘀咕着,随即点点头说,“行,那便上药吧!” 说话间,石海已经将她摁在椅子上,抬起她的手,动作粗暴地从怀中取出药,放在桌子上。按说,这样的情绪之下,下手必定是没轻重的。冰雁看着他,也不在意,轻重于她而言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差别不大。 然而,等到抹药时,冰雁才发现石海的动作其实是极温柔的。他小心翼翼地将药涂抹在她的伤势上,一丝不苟的样子,倒是有几分不同以往。 冰雁将全副心思皆放在了反常的石海身上,全然不知是何时药已经上完。石海抬起头,看她目光灼灼,问:“干什么?看我看得都入了迷,难不成是迷上我了?” “想得美!”冰雁抽回手臂,说,“如此,便麻烦你了!” 石海见她方才上药时哼都不哼,忍不住质疑:“冰雁,你到底是不是女子?” 一听这话,冰雁狠狠瞪他一眼,说:“你在怀疑我的性别?” “不是,只是你似乎同别的女子不一样。”在冰雁面前,石海难得有几分嘴拙。 冰雁嗤之以鼻地睨着他,反问:“你是指上药一事吗?那别的女子会怎么办?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是失声尖叫?是不是只有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来,才是女子?” 石海听着冰雁的总结,石海蹙了蹙眉,那样的确是女子,却也是令人头疼的。石海在脑子里努力想象冰雁变成那个样子,只觉得浑身发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罢了,还是这样子的冰雁正常些。 冰雁见他那一连串的动作,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冰雁,你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更好些!”石海中肯地说,“那种或哭或叫的女子,都不适合你!” 冰雁神情暗了暗,问:“可是这个样子的我表现得过于强悍,激不起男人的保护欲来。石头,我问你,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那种小鸟依人的女子?” 石海被她的问题问的怔怔,这还真是难倒了他。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他耸耸肩,表示这个问题他无能为力。 冰雁撇撇嘴,说:“当我没有问过。” 石海知道冰雁心中的芥蒂,安慰道:“冰雁,你不必改变,日后必定有会欣赏你的那个男人出现!” 冰雁挥挥手:“算了吧,这种话我已经听了无数次。即便有那个男人出现,只要不是我喜欢的,我依旧不要!”她是典型的“宁缺毋滥”的性子,在感情事情上,绝不将就! 石海见她如此说,索性闭了嘴。 两人面对面站着,相顾无言。冰雁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你任务也完成了,还不走吗?” 石海将药都放在她的桌子上,说:“药放在这儿,你自己注意换药。好歹是个女儿家,也别太大大咧咧!”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七十一章 缓缓靠近 离月居内,苏诺语百无聊赖地半倚在床头,未来这几日,行动不便的她估计都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心云从外面进来,神秘兮兮地说:“小姐,您知道吗?因着那个冰雁找您的麻烦,结果被公子怪罪了!”心云本以为这个消息能令苏诺语兴奋不已,没想到苏诺语只是反应淡淡的。 “心云,我们如今在逍遥谷中,说话处事处处都要小心谨慎些才好,免得落人口实,使得大家对我们心生不满。”苏诺语对于冰雁的事毫不关心,对于夜离的事也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心云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原本满心的兴奋就这么没有了。她声音低下去,说:“我方才出去,听到有侍婢们在低声议论,公子将冰雁带到了思过厅。” “思过厅?”苏诺语对这个词倒是有了几分兴趣。 心云解释道:“思过厅就是默贤阁内犯了错处的人领罚之地。据说,冰雁今日十有**是会被杖责的!”说起杖责,心云并不陌生。在宫里的时候,经常有人惹怒了主子,便是一顿板子。 苏诺语蹙眉:“到底是个女子,也没有犯什么错,为何要受杖责之苦?” “她那般为难您,受些惩罚是应当的!”心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反而对夜离此举赞不绝口。在心云看来,凡是对她家小姐不好的人,都是应该受到惩罚的! 苏诺语淡淡看一眼心云,心云的心思她能猜到,自幼便见惯了宫里的倾轧之争、你死我活,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但是她一直生在寻常人家,爹娘对府里的下人都是宽严有度,她倒不如心云一般看得淡。 心云继续说:“如此最好,省得那个冰雁处处与您为难。有公子护着您,也好叫她长几分眼色。”在心云心中,夜离的印象越来越好。 苏诺语摇摇头,没有说话。夜离那个人……别说她与夜离没有什么关系,即便有什么,夜离也不像是个公私不分的人。所以冰雁若真的受了罚,想必也是有原由的。这些日子看来,默贤阁被夜离管理得甚好,他必是一个能服众的主子! 见苏诺语兴致缺缺,心云本想再说,却听到外面有石海的声音传来:“小姐,我有几句话要说,不知可方便?” 苏诺语没有料到这个时候石海会来,连忙示意心云出去迎他进来。按说,苏诺语的寝屋石海是不方便进的,只是现在她行动多有不便,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好在苏诺语本也不是一个扭捏之人。 石海给苏诺语行了礼,方才恭敬地说:“苏小姐,公子这些日子不在府里,特意交代了我要多照顾您一些。若是有什么事,或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让心云来找我就是。另外,这几日心云要照顾您,打扫一事便暂时停一停,待您的伤势好些再去。” “多谢公子。”苏诺语微笑着说。 石海将手中的棍子递给心云,说:“公子想着您的脚上有伤,难免行动不便,特意为您找了这根棍子,说是让您当拐杖用。您看看,可还合适?” 心云将棍子递给苏诺语,苏诺语接过来打量片刻,虽说是临时找的,但是木棍被打磨得非常光滑,也没有小刺扎手,可见是细心。她满意地看着石海:“多谢公子考虑周全。其实,原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这伤势是小事,过两日也就是好了。” “只要苏小姐用着觉得好就行。”石海说道。公子对苏小姐是真的有心,事无巨细,都为她想到了。 苏诺语朝他微微点头,眼睛却瞥到他的左手手臂似要比右手的粗壮一些,多嘴问道:“石头,你那手臂……” 石海连忙说:“并没有什么。我还有事,便先告退了。” 苏诺语本只是多嘴一句,然而见石海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便知道有事。她想起方才心云的话,说:“我有话想问问你。” 石海点头,道:“是,苏小姐有什么尽管问就是。” 苏诺语看一眼心云,吩咐:“心云,去烹茶给石头。”心云依言退下。石海是聪明人,他知道苏诺语必定是不想让心云听到她接下来的话。 待心云出去后,苏诺语问:“石头,我听说,公子惩处了冰雁。”见石海点头,又问,“难道事情也牵扯到你?”说话间她眼神看向石海那不同以往的左手臂。 这样的事本也没有什么好瞒的,石海大方承认:“是,公子今日惩处了冰雁和我。” “冰雁受罚……”苏诺语顿了顿,问,“难道是因为我?”若真是如此,倒叫她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她虽不喜欢冰雁,冰雁对她也不甚客气,但是说到底,两人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况,她的伤势不能全部怪罪于冰雁,也是她自己不当心。 石海连忙摇头:“苏小姐多虑了。我与冰雁被罚,只是因为我们触犯了帮里的规矩,公子向来不是徇私之人。”即便同苏诺语有那么一些关联,也是断断不能叫她知道的。 见他这么说了,苏诺语说:“那所谓处罚,是责打手臂吗?冰雁也是吗?”看着石海的手臂,苏诺语如此猜测。 石海点头:“是。” 苏诺语沉吟片刻,道:“如此我知道了,待心云烹好茶,你尝尝再走吧!” 说来也巧,心云正好进来,石海略尝了尝,便起身告辞。 石海走后,心云好奇地问:“小姐,您和石头说了什么?您方才提起他的手臂,我仔细看了,左手臂比右手臂粗壮许多,是怎么回事?” 苏诺语便将方才石海的话转述给心云听,心云听后面上一片震惊:“天!鞭抽手臂?那不是会使手臂上血肉模糊?”她低头看一眼自己光洁的手臂,吓得身上一个哆嗦。 “心云,我给你写个方子,你一会去找石海将药材都找来给我。”苏诺语说道。 “小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心云一听她说这话,只以为是她不舒服,哪里还顾得上别人的手臂。 苏诺语心中温暖,有心云在身边的感觉真好!她急忙否定:“不是我。我只是想着冰雁和石海都才受过鞭刑,想着配些药给他们用。那石海也就罢了,大男人的身上落了疤也无妨。倒是冰雁,女儿家的,若是日后落了疤,就不好了。”虽说石海否认掉这次的事和她的关系,但是她这心里总是难以踏实,还是做些什么以弥补吧。 心云点头:“虽说我不喜欢那个冰雁,但是若是手臂真被打的血肉模糊也真的是很可怜。行,您写好了,我即刻就去。”说到底,心云和苏诺语一样,都是心软的人。 等到药配好了已是第三天的事,苏诺语将石海找来,将药膏递给他:“石头,这些药我分成了两份,你和冰雁一人一份吧。” “这就是前日心云来找我要药材时,说的那个祛疤的?”石海问。苏小姐还真是动作迅速,不愧是白峰的女儿! 苏诺语笑着说:“你用不用随意,我想大男人的,或许也不在乎伤疤。但是冰雁这份你务必要交给她。只是,千万别说是我给的。” 石海了然地颔首:“苏小姐放心就是。您既有这份心,那么无论如何,我会盯着冰雁好好用完的。” 从苏诺语这离开后,石海便直接去了冰雁处。说起来,如冰雁那般花容月貌的女子若是真在身上留了伤疤,的确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 “这是什么?”冰雁见石海来了,二话不说便将这小盒子放在桌上,有些莫名其妙地问。 石海介绍道:“这是我无意间寻到的药膏,据说是祛疤的良药,你无事便试试吧。” 冰雁斜斜扫他一眼,那眼神像是不认识似的:“你什么时候这么闲了?竟然有功夫去找这种祛疤的药膏!说起来,我们这些自小习武之人,身上哪能没有点疤痕?早就习惯了,现在你拿这些来,着实是麻烦!你拿走吧,我不要!” 冰雁的态度在石海意料之中,他叹口气,围着她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故意摇摇头,说:“冰雁啊冰雁,你看看你,除了这张脸蛋漂亮外,还有哪里能看出你是个姑娘家?” “你找死?”冰雁凉凉地问出口。 石海梗着脖子,丝毫不惧:“本来就是,姑娘家的莫不希望自己能光鲜亮丽,哪有你这样的,连伤疤都不在乎。” “女为悦己者容!”冰雁的语气中平淡如许,听不出丝毫的波澜,“若是我也有那悦己之人,必定也会光鲜亮丽。只可惜,打扮得再娇艳,也无人欣赏。又有何意思?” 石海见她有几分心灰意冷地味道,劝道:“话可不是说,你还如此年轻貌美,大好的人生才刚开始。有人不懂得欣赏你,那是他的损失,不是你的。冰雁,一定会有那么个人出现的!” “谁?”冰雁随口道,“你?” 石海没有料到她会说这话,怔怔的,没有作声。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七十二章 初现端倪 冰雁那话一出口似乎也察觉到有那么一丝不对劲,连忙看向旁边,将话题岔开:“那个……你若没有别的事,就快走吧!这几日没事也别过来了!” “那药……”石海是个异常执着的人,即便在这样略有些尴尬的气氛中,仍不忘那药膏的事。 冰雁见他难得的有些犯傻气,不禁好笑又好气,原本心底的那时介怀瞬间消失,她一边推他一边说:“好了,快出去吧!” 石海被推出去后,门随即关上。面对着紧闭的房门,石海没有多想,转身离去。好歹该说的都说了,明日他还要来看看,不能浪费了苏小姐的一番苦心。 透过窗户,冰雁看见石海身影远去,忍不住拍一下自己的脑袋。方才是糊涂了吗?怎么和石头说那样的话!她和石头私交甚笃,但是绝无半分男女之情,有的只是哥们间的交情。幸好石头似乎也没有往心里去,否则两个人日后见面免不了尴尬。 看一眼桌上放着的药膏,冰雁还是决定打开试试。石头说的不错,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自己皮肤光洁细腻,即便是她也不例外。何况…… 倘若日后,她与夜离公子之间有那么一丝半分在一起的可能性,她不能叫自己有任何欠缺,那样会叫夜离公子嫌弃的! 打开盒子,是草绿色的膏体,凑上去轻轻闻一闻,有一抹淡淡的香味。冰雁唇角挂笑,忍不住在心底赞道:果真是个好东西,难为石头了,寻着这样的好东西,还记得给她送过来。 翌日,石海果然又来到冰雁这,正好赶上冰雁在擦药。石海满意地点头:“就是嘛,如此倒是有几分像女儿家。” “我说你这块大石头,怎么又来了?我昨日不是说了吗,叫你这几日没事别忘我这里跑!”冰雁说道。 石海笑着:“你说无事不必来,我分明是有事。你这人性子倔强,我若不来,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有认真用药呢?这样好的东西,你若放着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冰雁没好气地说:“你既然知道我这人性子倔强,就该知道,我若不想用,你来了也无用!” “你这脾气还真是火爆!”石海表示自己有些受不住,“你忙吧,我先走了。明日要送苏小姐出谷,这两日谷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分明是丫鬟的命,偏要生出那小姐的心!”冰雁不悦地说道。她就不明白了,那个苏诺语为何要每周出谷一次,每次都还要人接送,也不怕麻烦到别人! 石海摇摇头,没有说话。其实冰雁为人善良,对人热情,大概就是因为公子吧,否则不会对苏小姐有那么深的敌意。只是她这话若是叫公子听去,少不得又是麻烦事。 离月居中,心云劝苏诺语:“小姐,您这脚还未痊愈,出谷一事就缓缓吧!你要不放心,明日我出去一趟,将情况和老何他们说清楚,他们不会怪您的!” “那怎么行?”苏诺语断然拒绝,“这是我答应狗子的事,若是没有做到,岂非是叫狗子失望?我相信老何他们不会怪我,但是我自己会怪自己的。” 见心云还欲再劝,苏诺语坚决地说:“好了,心云,不必多说,去准备东西吧!” 当苏诺语一瘸一拐地出现在老何夫妇面前时,两个人都感动不已:“苏小姐,您既受了伤便不该再随意走动,倘若落下病根,可怎么好?” “无妨,今日该给狗子针灸,我若不来,便耽误了狗子的治疗。”苏诺语不以为意地说。 老何说:“其实在您的医治下,狗子已经好了大半。您一次不来,想来也没有关系的。” 苏诺语认真地看着他们,说:“话不是这样说,狗子的病若是不能一次去根,难免反复。到时候,狗子又该受苦,我身为大夫,断不能如此不负责任!” 一番话说得何嫂热泪盈眶,连忙搀扶着苏诺语往后院走去。身后的石海眼见方才那一幕,心中不由地也生出一丝佩服来! 等到苏诺语忙完狗子的针灸一事,回到客栈大厅里的时候,听见旁边桌的人高声讨论道:“哎,你们算算日子,再有五日便是那曼绮郡主同阮府二少爷大婚的日子了!届时不知道这阮府上会有多么热闹啊!” “是啊,是啊,以平南王的势力,大婚之日必定是遍邀权贵。想来那场面堪比公主出嫁啊!”另一人附和道,众人的心里都是羡慕不已的。 苏诺语的神色自听见这话后涌起一丝不自然:大婚……果真呢,转眼间就是近在眼前的事了!她倒要去看看,这是怎样一场盛大的婚礼! 待苏诺语随石海回到逍遥谷的时候,夜离也已经回去了。 苏诺语知道,阮天浩大婚之日并非是她出谷之时,想要出去,必得征得夜离的同意。于是她找到夜离:“夜离,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一下!” “何事?但说无妨!”夜离见她那副神情,便知道十有**是和大婚有关的。果然,只听苏诺语说:“是这样的,三日后我想出谷一趟。” 夜离沉默了片刻,问:“三日后?为何?” 苏诺语早已在心底想好了借口,从容说道:“想来公子必定知晓,三日后是平南王之女下嫁阮府二少爷的日子。阮府同褚府交情颇深,我想在这样的日子里,那褚哲勋必定还是阮府的座上客!” 夜离听见她说起自己的名字,眼神转深,示意她继续。 “你知道我的心思,是必定要杀了那个褚哲勋的!这样的日子里,他或许没有防备,容易下手!”苏诺语说。 夜离思虑片刻,直接拒绝了她的提议:“诺语,我们最开始达成协议之时,我就曾说过,你所谓的证据太过牵强。我只是答应为你报仇,却从未答应过你要杀了褚哲勋。” 苏诺语秀美紧拧,半晌后方道:“如此,就算了!那我先告辞。” 目送苏诺语离开,夜离知道以她的性子,必定不会这样就善罢甘休。想了想,他找来石海。 “公子,您这次出去,可是有了白府灭门一案的线索?”石海认真地问。事关白府,如今是公子心中最重要的事! 夜离点头,一一告知:“是有了些线索,但是还远远不够,这幕后之人是高手,不容小觑。据悉,那晚围剿白府的人说话不像是京城中人,有几分吴侬软语的味道。” “你是说那是一伙江南人?”石海问。 “未必,有可能这只是一个障眼法也未可知。”夜离接着介绍,“不过,正好是那几日,京城中似乎有一伙江南来的富商打扮的人,说是北上的生意人,但是看身形走路都像是练家子。而更巧的是,白府出事的当夜,这伙人就匆匆离去。据说,他们和我们是同一性质的组织,雄踞江南。” 石海听后,一拍桌子,说:“公子,必定是这些人做的!我们只要找到这些人,白府的仇便可以报了!” 夜离看他一眼,淡定地说:“石头,做事不要太冲动。要知道,凡事有因才有果,白府向来处事低调,白师叔又是个悬壶济世之人,一家子与人为善,怎会突然遭此灭顶之灾?若真是杀手组织,那么要么如我们一般,要么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初步认定,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您的意思是,有人指使他们如此?”石海问。 “不错。”夜离起身,来到窗边站定,继续说,“所以,找到他们只是第一步,关键是找到之后,要如何做!” 石海想了想,说:“无论如何,先找到他们再说!公子,事不宜迟,您预备何时动身?” 夜离思索片刻,吩咐道:“这个事得先放一放,三日后是阮天浩大婚的日子,请帖早已送到褚府。那样的日子,我是不能不去的。何况,今日诺语来找我,和我说她也要去。” “什么?您同意了?”石海惊讶地看着他。那个日子,他以为苏小姐是最不适宜出现的。 “并没有。”夜离说,“只是,以我对诺语的了解,她不会乖乖听话。” 石海问:“那您那日准备怎么办?” “我已经想过了,那日我是必定要以褚哲勋的身份出现的。至于你,易容后负责保护诺语的安全,关键时刻,在诺语面前暴露身份也是可以的。”夜离说道。 石海挑眉看向夜离:“公子,就咱们这逍遥谷的门,岂是苏小姐能来去自由的?”一层层的暗哨,还有那八卦图,别说是一个弱女子,就是他石海也不敢轻易尝试。 夜离笑着说:“我会提前和暗哨打招呼,那日务必放行,至于其他的,就看诺语自己的了!” “是,公子,保证完成任务。”石海说道。 而离开了夜离书房之后,苏诺语回到房间,想了许久,暗自下决定,无论如何,那日她是一定要出谷的!她的脚已经快要痊愈,想必三日后,正常行走不是问题!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七十三章 破八卦阵 自从打定主意之后,苏诺语便开始每日更加积极地锻炼走路,积极到心云都忍不住说:“我知道小姐走路心切,这每日若都拄着根棍子,一来不好看,二来也不方便。但是,小姐,你不是教育过我,说凡事欲速则不达么?病去如抽丝,您该慢慢调养才是!” “无妨,我是大夫,知道该如何联系腿脚才不会再次受伤。这每日就是或躺或坐,实在是百无聊赖!”苏诺语解释道,她擅自出谷的事,并不想叫心云知道。 心云不甚赞同:“虽说您是大夫,但是您若是一味地想要行走,还是对伤处不利啊!”小姐似乎是藏了什么心事,自从回来,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在锻炼。她试图询问,结果也是不了了之的。 苏诺语见心云一脸的若有所思,便知道这丫头必定又在胡思乱想。其实那事并非是有意瞒着她,她也是为了她好,想要保护她。她的那点子功夫本就是些花拳绣腿,若是在街上打两个小毛贼是没问题,但是若去对抗阮府内外的守卫或是褚哲勋,无异于是以卵击石的。 本来她是想试图说服夜离相助的,但是被夜离断然拒绝,她也不好多说。毕竟当时是以一年为期,现在时间还早;再者说,夜离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断然是不想与整个阮府和平南王府为敌的;加之,他一直说什么褚哲勋不是白府灭门的幕后之人,凶手其实另有其人。 夜离有总总理由拒绝在那日帮着她报仇,但是却无法说服她放弃这样好的机会。无论他如何为褚哲勋开脱,她依旧深信褚哲勋就是那晚闯入白府的人!那声音她自小听到大,难不成还会听错吗? 所以,她想过了,她的仇人她自己去寻,只要给夜离提供更多的证据,他必然相信她的话!那一日是最好的机会,她绝不能错过! 苏诺语知道,若是这事被心云知道,她一定会要求跟着一起去,但是在这件事,若是带着心云一路,只会缚手缚脚,平添麻烦。她若是自己,即便真遇到什么,或许还能逃开,可若是有心云在,她无法护她周全。事关她爹娘,不能将无辜之人牵连进来。 心云见苏诺语心意已决,只好三缄其口。小姐的性子倔强不已,一旦是她决定的事,那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苏诺语除了加强走路,也辅之以药膏,终于在阮天浩大婚的头一日,正常行走。她独自在庭院中来回走,确认脚踝处已经完全不疼,高兴地问:“怎么样?可曾看得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心云也没有想到她真的能做到,高兴地拍手:“小姐,您竟真的恢复得这么快!和原来一样,丝毫看不出是受了伤的!” 苏诺语心底满意不已,如此便好,明日便可更加顺利地行动! 是夜,临睡前,苏诺语吩咐心云:“明日晨起,你便去离月居北边的园子里,为我采摘一束花回来。这些日子日日用药,屋子里全是药味,难闻的很!也该好好用些花儿草儿的熏一熏了!” “是,小姐放心。明日一早,我起床就去!保准叫您一起来便闻到花的香味!”心云笑着说。其实小姐若是不说,她并未觉着屋子里有什么药味。可是,只要是小姐喜欢的,她照做就是。 翌日清晨,天方蒙蒙亮,心云便起来了,简单地洗漱之后,她见床上的苏诺语还睡得香甜,便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床榻上,苏诺语在心云出门的瞬间,睁开了眼睛。她起床洗漱后,开始重装敛容,并寻了一套平日里少穿的华丽衣裙换上。今日是阮府大婚,她若穿得太过简朴,只怕进去不得。 苏诺语手脚麻利地准备好一切,简单留了纸条给心云,便悄然出了门。四处看了看,夜离的院子里没有听到声响,往日的这个时辰他已经早早起来习武,今日却是安静得很。只是她无心去顾忌夜离的动向,于她而言,看不见他们更好,若是被夜离撞见,只怕想要出谷就难了。 苏诺语一路小心翼翼地往逍遥谷的边界走,平日里这些地方她是不来的,唯有进出谷的时候会经过这些地方,但是那些时候她大都是坐在马车上。她今日一路走来,甚少遇到人,不知是不是时辰尚早的缘故。 站在树木丛生的小径上,苏诺语再次四下打量一番。从初来逍遥谷的第一天起,她便知道,这个地方是按着太极八卦来设置的。若是不能一次性找准方向,只怕便会绕在其中,寻不着出路。 对于八卦,她曾经因一时兴起,向爹讨教过,只可惜所学不精。现在想来不免后悔,正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欺她! 站在进口处,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苏诺语深吸一口气,在心底给自己打气:船到桥头自然直,走吧! 基本上,苏诺语是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力与爹爹曾经教过的方法在努力地分辨方向。可是,不知为何,每当她心底涌起深深的无奈感时,似乎耳边总有一个声音在为她指引方向。 起初,苏诺语还会四处去寻那声音,后来索性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就这样,东拐西绕的,直到隐约瞧见了出口,苏诺语心底微喜,连忙加快步伐。待得她的眼前呈现出熟悉的外界景物时,她几乎要乐得跳起来!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竟自己走出了夜离苦心布置的八卦图! 回想起耳边那隐隐的指引之声,苏诺语双手合十,双眸微闭,在心中默默念着:爹、娘,是不是你们在天之灵,也想要指引女儿报仇雪恨? “分明是我的功劳!”一记童声乍然响起。 “谁?”苏诺语吓得睁开了眼睛,四下里寻找那说话之人。然而,四周空空如也,除了她,别说人,就是阿猫阿狗也没有寻见。苏诺语暗暗安慰自己,这世上没有鬼怪,莫要自己吓唬自己。 她顾不上其他,只想快点往京城的方向走,等到了人多的地方,便什么都不必担忧了。 想起方才那个声音,苏诺语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好熟悉的声音,似乎曾经无数次地听过,可是,无论如何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见过。她摇摇头,看来自己是太过紧张,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等到苏诺语来到京城时,城门早已打开,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她走在人群之中,耳边不断传来的,皆是人们对于曼绮郡主大婚的议论。苏诺语冷哼,看来这还是个大场面呢! 苏诺语知晓,这样的场合不是人人皆可进入的,若是没有收到请柬,只怕是不得而入。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了,她要去何处寻那个请柬呢?她站在阮府正门对面处,努力寻找着进府的法子。 而另一边,当心云采了一大束鲜花回到房间,准备伺候苏诺语起身时,却猛然间发现床上并没有人。起初,心云也没有多心,也许小姐是去方便或是暂时离开了片刻。她将花随手放在桌子上,转身去找花瓶。待得一切准备好,才恍然看见桌上平白多了一张纸条。 心云拿起来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心云,我有事出谷,勿寻! 心云心中咯噔一下,瞬间便没有了主意。小姐怎么突然出谷,而且还瞒着她呢?情急之下,心云顾不得什么礼节,抬腿便往隔壁夜离所居的院子跑。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心云边敲边叫:“公子,公子……” “心云?”夜离从里面走了出来,诧异地问,“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事吗?” 看见夜离,心云像是找到了救星,快步跑到他面前:“公子,大事不好了!小姐出谷去了!她只给我留下来了一张纸条,您看!”说话间,心云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夜离。 夜离接过来一看,眼底一片了然。他早就猜到,以诺语的性子,绝不会乖乖听话,所以一早他便派石头小心保护着她。他看着心云,出言安慰:“心云,你放心,我即刻便会派人出谷去寻。诺语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一般的小毛贼应该是奈何不了她的。” “公子,我求求您,一定要尽快找到小姐啊!她一个人出去,不知会遇到什么!”即便她也知道小姐是有些身手的,但是仍旧不能不担心。 夜离说:“我即刻就去安排,你就在逍遥谷中等着消息吧!”算算时间,他也是不得不出谷,否则便误了那边的吉时。 心云见夜离脚步匆匆,不敢多言,生怕耽误了时辰,会让小姐遭到不测。即便是满心的忧虑,她依旧只能选择回到房间里静等。 夜离坐在马车上,经过出谷的八卦阵时,他眼底浮现出一抹赞许:诺语,你果真是聪颖过人,我这八卦阵除了夜尘外,还从未有人能破解。 这……算不算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呢?夜离的心中一片温暖。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七十四章 顺手牵羊 苏诺语就那么倚柱而立,看着阮府的大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她唇边噙着一抹冷笑,然而,笑着笑着,一滴清泪划过脸颊。她并未抬手去擦拭,任由微风将泪水风干。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看来一些执念,没有这么容易就放下的。 这样的场景,曾经是她期盼中的。阮天浩不久之前就在她面前画下蓝图,说了待得他们大婚那日,必定遍邀京中权贵,给她一场举世瞩目的大婚,让所有人都见证这样的幸福! 他说完之后,苏诺语也曾幻想过,等她大婚之日,必定要穿上京中最好的绣娘绣出的霞帔,由爹娘为她送嫁。她定要好好打扮,让自己成为这京中最耀眼的女子,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嫁了这世上最好的男儿! 这些承诺与幻想尚历历在目,然而,事与愿违,到头来终成一场空。她的确是看到了他口中盛大的婚礼,举世瞩目。只是,新娘不是她…… 想想真是讽刺啊!苏诺语的笑容中嘲讽的意味愈发浓烈。 正当苏诺语心不在焉之际,从远处走来一个人影,只消一眼,她的目光便再也移不开。她能感觉到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紧绷着、叫嚣着,她的双手紧紧握拳,微长的指甲狠狠嵌入肉里。若是没有这疼痛之感传来,她只怕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与行动,她只怕早已经冲了上去! “褚爷!”有人高声地唤道那个人。 苏诺语仿佛是触了电一般,猛然间回过神来。没错,那个人就是褚哲勋——一个即便是化作了灰烬,她也不会认错的人!苏诺语深深呼吸,才能令身体恢复平静一些,她目光灼灼,紧紧盯着褚哲勋,仿佛周遭所有的人都不存在,天地之间,只余她和他!她恨不能手上握一柄宝剑,对准他的心窝处,狠狠地刺进去! 许是察觉到这样强烈的不容忽视的注视,褚哲勋的脚步停下来,望向她的方向。苏诺语眼睛微睐,她能清楚地发现他眼神中的惊讶以及……赞许? 她有瞬间的迷糊,难道是她眼花了?怎么会在他眼底出现这么奇怪的眼神?她将随身携带的银针取出,紧紧夹在手指中间,缓缓抬起…… 褚哲勋一来便瞧见了倚在柱子边的苏诺语,即便她今日换了容颜,可是不知为何,他依旧是一眼便寻着了她的身影。两人相隔十余步,他并不能将她看得十分真切,因此褚哲勋有些好奇,不知今日的她可是真容。 然而,无论相隔多远,她眼底浓浓的杀气与厌恶,还是被他轻易捕捉到。他忍不住心底微微一痛:诺语,要如何你才能相信我? 褚哲勋一点也不怀疑,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会毫不手软地杀了自己!即便他已经再三暗示她,他不是白府灭门背后的操纵之人,一切似乎已经于事无补。她早已认定了凶手就是自己! 即便与面前的人在说话寒暄,褚哲勋的余光仍旧是随时都关注着不远处的诺语,直到看见她笼在袖中的手似有动作,他忍不住蹙眉。 诺语,你就那么想让我死吗? 褚哲勋的心底有那么一瞬间升腾起一丝赌气的想法,倘若人能死而复生,他是真的愿意死在诺语的手下。然后再让她知道她误会了自己,让她尝试一下后悔的滋味! 可是,这一切不过是假设!他既不能死而复生,也不愿看她后悔莫及,何况,那真正的幕后之人尚逍遥法外,他也不能坐视白府的血海深仇不得报! 褚哲勋状似不经意间地转头,看一眼诺语一直在不远处的石海。石海立即了然,仿佛是从远处走过来,直奔着褚哲勋而去,口中大声唤道:“褚爷!您在这儿呢!叫我好找!” 原本苏诺语暗自在心底盘算着,这样的角度,这样的距离,实在是老天助她!以她的力道,若是褚哲勋一直专心于同人寒暄,必定是注意不到这么多的!这样一来,她的银针便可以深深扎入他的身体! 就在她蓄势待发、银针即将脱手的一瞬间,不知从何处窜了个人,大喇喇地挡在了褚哲勋的身前,害的苏诺语生生将力道收回,那针尖险险刺到她的掌心。 褚哲勋打发了原本说话的人,见诺语微微蹙眉,便知道是被银针所刺,忍不住瞪一眼石海。石海自然也是听见了苏诺语那极轻微的抽气之声,他委屈不已地低语:“公子,我知道苏小姐在您心底就是神圣不可欺犯的。可是,我方才可是冒死上前护您周全啊,两害相权取其轻,我总不能看苏小姐手中的银针伤着您吧?事到如今,您不夸赞我的勇敢也就算了,还用这样骇人的眼神瞪着我!” 褚哲勋失笑,石头这小子一番话说下来,直叫人怀疑他生错了性别!没时间多说,他低声说:“我要进去了,记住,诺语没有请柬,一会儿你要想办法护送她顺利进府!” “是,公子。”玩笑归玩笑,但凡是公子的命令,石海向来是完成得不打折扣。 眼见褚哲勋转身进了阮府,苏诺语郁闷至极!方才那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若不是那个冒冒失失的男子,想必现在阮府门口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她若是能早一刻出手,就好了。白白错失良机,真是令人遗憾! 苏诺语一眨眼的功夫,恍然发现先前同褚哲勋说话的那男子也没了踪影。 这下子,她同褚哲勋一个在墙里,一个在墙外,那高墙将两人隔开,她尚不知该如何混进去! 苏诺语抬头看一眼天色,距离大婚的良辰吉时已经很近了,她甚至想到了要趁人不备翻墙进去或是待得一会儿人多的时候趁乱混进去。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当她为此百般为难之际,突然听见旁边有一生的肥头大耳之人向周围人炫耀:“你们看看,小爷手上这个东西,就是今日阮府的请柬!这可是小爷花了不少钱才搞到的!” 苏诺语循声望去,眼前一亮。心中暗自想着:你行事高调,就怪不得我了! 那胖子面对周围人欣羡不已的声音,将请柬放好,继续显摆着:“你们可知道,倘若能进了这里面,随便结交到的,那可都是京城中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尤其是我方才似乎瞧着褚爷也来了!” 苏诺语眉头一蹙,原本心中还有一丝歉然,现下是一片坦然。但凡是和褚哲勋牵扯上关系的人,在她这里,都是黑名单之上的! 待得胖子炫耀完毕,伴随着众人羡慕嫉妒的眼光,他自我感觉良好地往阮府走去。今日阮府的宾客可谓是络绎不绝的,不同于褚哲勋的身份高贵,这胖子要想进府便得排着队,让人一一查验手中的请柬。 苏诺语微笑着上前,若无其事地从胖子身边擦肩而过,随即走向另一列队伍里站定,等待查验。她今日特意易容,换了一张还算不错的容颜,悉心装扮,一来不会引人觊觎,二来也不会被人轻易小觑。 “小姐,里面请!”阮府的侍卫恭敬地对她说道。 苏诺语也微微一笑,自矜身份。她进府之后,稍稍顿了半晌,果然听见外面传来争执的声音:“你拿不出请柬,还想往里闯,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你也睁大你的狗眼瞧瞧仔细,今日可是我们二少爷同郡主大婚的日子,岂是你这等身份也想混进来的!滚开!” 那胖子面露愁容,争辩道:“我方才还将那请柬拿出来给人看来着,不信你问他们!我是真的有请柬,必定是不小心被小贼摸了去!”他回过身去,企图让方才那几人出来作证,只是这样的气氛之下,谁会惹事上身?那几人纷纷将目光移开,不一会儿功夫便作鸟兽散,没有了踪影。 胖子无奈至极,那请柬可是他花费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才搞到的啊!怎么会转个身就不见了呢? 侍卫高声喝道:“休要在这胡搅蛮缠!再不滚,我便对你不客气了!” 苏诺语听了一会儿,面带歉然地透过人群看一眼那胖子焦急不已的样子,心底还是有一丝不自在的。若是在从前,她断不会做下这等事,只是现在她也是走投无路,不得已而为之。 苏诺语收起她的愧疚之心,熟稔地往里面走。 王府外面早已是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对着那胖子指指点点,那胖子犹不死心,眼见侍卫就要拳脚相向。石海走了过来,拍一下胖子的肩膀,说:“你是不是在寻这个东西?”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我的宝贝啊!”胖子接过来只恨不能捧着亲上两口,随即满心警惕地问,“你从哪儿拿的?” “你方才落在那儿了,被我寻到。这不就给你送过来了?”石海笑着说。 侍卫狐疑地看一眼石海,这人分明是在说谎,这街上人来人往的,若是真有那大红请柬,早被人拾了去,哪里还轮得到他?只是东西在此,他们也无法,只得放行。那胖子谢过石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七十五章 蓄势待发 石海看见那胖子如愿进了府,忍不住摇摇头,这个苏小姐,这一招还真是叫他大跌眼镜啊!不过呢,自古大丈夫行事,无所不用其极。这份胆气,也叫人佩服! 他原本还在思虑着,要如何不动声色地用手中的请柬护送苏诺语进府。结果,他这头尚没有想出个名堂,别人苏小姐早已是阮府的座上宾了! 石海自有自己的办法进阮府,待得他进了府,一眼就在人群中瞧见了公子,以及那一直对公子虎视眈眈的苏小姐!石海寻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默默注视着苏诺语的一举一动。 他还记得今日晨起,当他在逍遥谷的八卦图入口处看见苏诺语时,自己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原本他一直没有瞧出苏小姐是易了容的,还一度觉着重生之后的苏小姐配不上器宇轩昂的公子。看见苏小姐今日变了一张脸,他才恍然:果然白、褚、阮三家乃世家,个个都是易容的高手! 如今看着苏小姐那张容颜,石海心中不禁揣测:十有**,也不是真容吧!他实在好奇,想要一睹苏小姐真容!不知公子是否知晓? 石海的目光移向与人侃侃而谈的褚哲勋,笑了笑,他真是多虑了!以公子的能力和心智,怎会看不出来苏小姐是易了容的?想必早就知晓了吧! 虽说一直同身边的人在高谈阔论,但是褚哲勋的注意力一直没有从苏诺语的身上移开过一时片刻,这样的场合,她稍有差池,就有可能会遭至灾祸!好在石海一直在她不远处,若真是形势所迫,他好歹可以护她周全。 褚哲勋一心记挂着苏诺语,而苏诺语则一心只想要杀之而后快! 有褚哲勋在场,苏诺语并不十分关心今日宴会的主角。尤其那个负心汉,她早已将他看透,即便心中仍有一丝不甘,却早已不再留恋!今日,她的全副心思皆在褚哲勋身上! 偌大的阮府前院很快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人都面上挂着喜色,或真或假地说着冠冕堂皇的庆贺之语。苏诺语寻了个人稍稍少的地方,透个气,纾解一下满心的烦闷。 “小姐!”有声音在耳边响起,苏诺语看向来人,“敢问小姐府上何处?” 来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生的面如傅粉,眼若桃花,此时正拱手作揖,等着她的回话。苏诺语不动声色地向后一小步,这个男人比女人还俊俏,全然没有一丝男儿气概,着实令人厌烦。 “敢问小姐府上何处?今日是一个人来的吗?”那男子见她没有说话,不死心地追问。 苏诺语不愿攀谈,也不想徒惹麻烦,索性转身过去,当做没有听到。那男子大概是见她无礼,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幸好人声鼎沸,听不真切。苏诺语重又寻了个地方,站定。她想着今日的容颜,并不十分出挑,便稍稍安心。 正在这个时候,吉时到了,府外面响起了热闹的鞭炮声。今日的主角阮天浩出现在众人面前,新娘子则早已在屋内等候夫君。苏诺语看着阮天浩面上隐藏不住的喜悦,如鲠在喉。 褚哲勋悄悄注视着她,见她似有不悦,心中一窒,不由地涌起怒气。按着规矩,阮天浩是要陪同宾客饮酒助兴的,否则那闹洞房之人便不会罢休。而阮忠与平南王也都有各自的人脉需要照应,忙得焦头烂额。而女眷则大多数由蒋氏、平南王妃以及阮天浩生母孙氏照料着。 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盼着儿子同位高权重的平南王府攀上了亲,孙氏也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在蒋氏面前显摆个够! “姐姐,您看今日多么热闹,您也该催促着天策他们,早日完婚才是啊!”孙氏对蒋氏说着,“哎呀,我忘记了,那个清然似乎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然是无法同平南王府相提并论的。” “是啊,天浩给你长脸。”蒋氏云淡风轻地说着,“只是,庶子的地位有些委屈他了!”她故意强调“庶子”二字,见孙氏脸上不悦,方才转身同旁人说话。 平南王妃是个性子和顺的人,这些日子以来,她经常随王爷到阮府做客,很是喜欢同她脾气相投的蒋氏。因而,即便天浩是孙氏的儿子,她依旧对她淡淡的,倒是愿意同蒋氏亲近。 孙氏见蒋氏如此不冷不淡地回话,面上讪讪,没有说话,满心得不以为是,面上到底没有露出分毫。无论如何,这一次天策的婚事让步于她的浩儿,实在是大快人心! 而这样的场合下,即便阮天策不喜欢阮天浩的为人,但说到底是他阮府的事,他作为长子,不能不帮着招呼客人。至于清然,是未曾露面的,她性子直,不愿同这些人言语往来,早早就躲了清静。 苏诺语的目光触到阮天策时,微微难掩惊讶。阮府虽同白府交好,但是阮天策要年长他们几岁,且少年时期就离了家,因此印象中并不相熟。何况,在与阮天浩儿女情长的时候,每当她问及这个大哥,阮天浩总是若有似无地编排他几句,使得她对他印象一直不好。 今天看来,这个阮家大少爷眉宇间正气凛然,并不如阮天浩口中的那么不堪。不过,话说回来,知人知面不知心,别说这仅有数面之交的人,就是那海誓山盟过的都不可信呢!苏诺语嘲讽地轻哼,她实在不该想这么多没用的,对于她而言,这个阮府早已退出了她的生命! “小姐,再次相逢,您可愿告知在下府上何处?”苏诺语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之人是谁。眉头微皱,她隐忍着不转身。今日的场合,实在是不愿意引人注目,可是总有这不识趣的人硬要往上凑,令人烦不胜烦!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嘈杂之下听不真切,但是似乎,那个恼人的男子不见了。苏诺语悄然回身看了看,笑着想:大概是遇到熟人被拖去说话了吧! 宴席开始后,苏诺语特意寻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遥遥相望着远处的褚哲勋。他身份贵重,自然是要坐在前面的,苏诺语的目光紧紧锁住他,一直想要寻个机会了结了他! 阮天浩挨桌敬酒,来到苏诺语这一桌时,他目光扫过苏诺语,停了下来。“小姐看着面生,不知府上何处?”阮天浩随口问道。 一句话,一桌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诺语身上,她拼命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怎么这些个人今日都追着问她这个问题?如此,叫她如何回应?苏诺语脑子飞快地转,看着阮天浩,含糊地说:“小门小户不值得贵人一问,今日得蒙贵人看重,持请柬前来道贺!公子与郡主真是佳偶天成,恭祝早生贵子!” “多谢!”阮天浩说,“只是,小姐尚未回答我的问题。” 苏诺语对上他的眼睛,一如从前的眼睛,眼神却疏离得很,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深情款款。她心中一恸,唇齿间微微一抖,几欲失控落下泪来:“我府上……” “天浩,怎么在这儿还耽搁了那么久?”正当苏诺语要说话时,被人打断。 “哲勋,我以为今日你不来了呢!”阮天浩回身看向来人,熟络地拍一下肩膀,说,“你可是我的座上客!一会儿,我们兄弟要好好地喝上一壶!” “这个自然!走吧!”褚哲勋说话间目光状似无意地扫一眼苏诺语,随即又看向别处。 阮天浩转身离去,将苏诺语忘在了脑后。苏诺语轻轻松一口气,这个褚哲勋算是无意间解了她的围。只是,他们间的仇怨纠葛岂是这样就可以轻而易举抹杀的? 苏诺语看着两个人相携离去,忍不住上前一步,她在心底对自己低语:苏诺语,这是最好的机会!你的仇人就在前面,如此情形之下,你欲取他性命,轻而易举!切莫错过! 这样的念头驱使着苏诺语向前几步,紧跟在褚哲勋的身后,五步左右的地方,指尖的针被她紧紧夹住,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紧张到她指尖微颤,生出了薄薄的汗意,险些那银针便要落了地。 褚哲勋同阮天浩一路有说有笑,注意力却全在身后那小女子身上。他知道,今日若不叫诺语尝试一次,只怕她会一直抱憾。褚哲勋甚至脑子里兴起一个念头:要不叫她尝试一次,也好死心! 对于她急于报仇的心态,他是能理解的。诺语从来也不是任凭人安排的唯唯诺诺的小女子,反正他有自信,以诺语的功夫,是伤不了自己的。 这样想着,褚哲勋故意放缓脚步,露出破绽给苏诺语。 原本,一直紧跟在褚哲勋身后,伺机而动的苏诺语见他忽然间放缓了脚步,心中立即警觉起来。莫不是被他察觉了?她忍不住停了下来,顿了半晌,见褚哲勋似乎没有回头的意思,她方才又跟在了他的身后。 眼见他们离坐席越来越近,苏诺语知道,再不下手,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她紧咬下唇,心一横,快速靠近褚哲勋,同时扬起手里的针……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七十六章 峰回路转 “你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啊?小爷问你那么久话,你都没有反应是吧?该不会是个哑巴吧!”那个面如傅粉的男子不知从何处又冒了出来,指着苏诺语嚷嚷着。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饶是苏诺语的心智已足够冷静自持,淡定自若,仍旧是身体轻颤,手指下意识地松开,银针瞬间落地。苏诺语心底暗暗叫糟,惟愿众人都不会注意到这细微末节的一点子变化上。 那男子犹不死心,上前两步,拉扯住苏诺语的衣袖,借着酒劲,大声问:“问你话呢!说话啊!你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仅仅两三步距离的褚哲勋和阮天浩,两人回过头来,便看见苏诺语站在那儿,一脸尴尬与无助。褚哲勋递了一记眼神给石海,石海心中有数,连忙向苏诺语靠近。 苏诺语眼见事情逐渐有失控的趋势,恨不能一掌将这男子给劈晕过去!若非是这男子话语间所表现得太过愚蠢,她几乎要以为他同褚哲勋是一伙的。否则,怎会出现得这般赶巧? 阮天浩记起来这个问题方才自己也曾问过,似乎这位小姐并未回答,他警惕的目光扫视她的周围,眼尖地发现地上的银光一闪,随即他目光凌厉地看向苏诺语。这个女子今日是来者不善!竟敢在他大婚的日子上捣乱,他必定得叫她付出代价! 几乎是同一瞬间,褚哲勋也看到了地上的银针,他微不可见地蹙眉,赶在阮天浩行动前,上前一步,状似无意间地来到男子面前,说:“这位公子不知是谁家的?怎能如此无礼地对待小姐呢?” 那男子借着酒意原想打发走面前的人,然而,当他的眼睛看清来人时,头脑中那一点酒精瞬间便挥发了!他重敛心神,对着褚哲勋又是鞠躬又是作揖:“褚爷!小的不知是您,多有叨扰,请您见谅!” 这一次,褚哲勋不忘递一记“放松”的眼神给苏诺语,按说两个人素未平生,他有此举动,若换做旁人必定感激涕零。只是,苏诺语并不领情。 她冷冷哼一声,转身欲走,现在的情形已不必刚才,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她即便心急,也不会贸然行事。既然今日已拿褚哲勋无法,那么这个阮府也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慢着!”在她转身的瞬间,被一记浑厚的声音叫住。 苏诺语转身过来,看着说话的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平南王!平南王方才已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这女子的动机不纯,也许是某个大人物所派的眼线!平南王决定还是将话问清楚好一些,这才出声询问。 苏诺语谨守礼节,对着平南王拜下去:“王爷安好!” “有姑娘在此,老夫如何安好?”平南王的声音中难辨喜怒,像是说着家常话,唯有眼底精光一闪。 在这种情况下,苏诺语只得装糊涂:“小女子愚钝,不明白王爷此话是何意,还望王爷明白示下!” 褚哲勋眼见惊动了平南王,在这样的场合下,平南王是无可争议的最有话语权的人,他亦不能出言顶撞。褚哲勋只得对着石海使眼色,另寻法子。好在石海是褚哲勋心腹,对褚哲勋的暗示心领神会,微微点头后,转身离去。 “公子,许久未见,我家公子请您去前院一叙!”石海找到阮天策,含蓄说道。 阮天策了然石海的每一个易容后的长相,见是他,心底便知是褚哲勋遇上了麻烦。他笑着点头:“好,我即刻就去。”随即同身边的人低声交代几句,便跟着石海离开。 平南王很显然对苏诺语这样的回答不甚满意,索性将话挑明:“老夫久经沙场与官场,什么样的场合没有见过?姑娘若是识趣,便该实情相告。否则,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女子不过是京城骆员外家的小女子,今日代爹爹前来恭贺郡主大喜。若是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见谅,小女子即刻就走,不敢打扰王爷的雅兴!”苏诺语随口编造,这种情况下,她既不能说自己是白府的人,也不能说自己是那已经暴毙了的皇后,只得胡编了一个身份,试图能瞒天过海! 平南王冷哼一声,说:“老夫亲眼见你手中藏有银针,必定是心怀不轨!既如此,莫要怪老夫不客气!”他吩咐着府内的守卫,道,“来人!给老夫拿下!” “是!”所有人在平南王的一声令下,将苏诺语团团围住。 苏诺语知道,这个时候若是一味用强,必定下场极惨,唯有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时候,保命才是最要紧的事! “王爷对小女子多有误解,还望王爷听小女子陈情!”苏诺语我见犹怜地说道。 平南王挥挥手,断然道:“方才老夫已经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知珍惜!如今,为时已晚!” 褚哲勋见状,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拳,他甚至想过要在情况危急关头,同平南王的人大打出手。只是,以他如今的身份,那样做会难以收场,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行此下策! 苏诺语知道,在场的诸人不会有人为了她而去得罪显赫一时的平南王,故而放弃了抵抗,站在那儿,一脸的高贵不可侵! 这个时候,阮天策随石海来到旁边,他看见人群对面褚哲勋一脸的紧张,瞬间就猜到了中间女子的身份。想必这就是那个令褚哲勋念念不忘的苏诺语苏小姐了吧!也罢,这个事出在他的府上,有他出面自然是更适宜! 苏诺语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她便知道今日是插翅难逃了!愤愤地看一眼对面的褚哲勋,苏诺语心中不甘,没想到重生一世,她依旧无法奈何于他! 莫名地想起夜离之前的话,向来不言后悔的苏诺语心底划过一丝悔意,若是当初听夜离相劝,只怕事情不会落至如此地步!但愿夜离是个信守承诺的真君子,即便她不在人世,他依旧可以帮她报了白府的深仇大恨! 眼见情形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阮天策刚准备出言为苏诺语说话,人群中另有一道声音传出来:“且慢!” 所有人的注意力刹那被吸引了过去,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出言阻止的竟是阮府老爷——阮忠!他自平南王身后走出来,对平南王说:“王爷见谅,这个小丫头我曾有过一面之缘,是个天真善良的孩子!” 苏诺语眨眨眼睛,心底纳闷。这……是什么情况?她何时以这副容颜见过阮伯伯?莫非阮伯伯也看出了什么?当然,这些都是小事,在这样的暗示下,她若还不懂变通,岂非愚蠢? 苏诺语连忙上前两步,恭敬行礼,笑语嫣然道:“阮伯伯安好!不想自那次见面后,伯伯还能记得我,真是不胜荣幸!” 阮忠满意地颔首,果然是个心思灵透的丫头。他看向一旁一脸沉思的平南王,说:“王爷,今日是犬子同郡主大婚之喜,实在不必大动肝火。这个小丫头不如就交给我,如何?” 平南王沉吟片刻,方道:“也罢!既然亲家开了口,我自是不能拂了你的面子!”转而看向侍卫,说,“好了,都散去吧!注意警戒!” “是,王爷!”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侍卫又各归各位。 苏诺语站在那儿,正想着要不要趁机撤离,便听得身后有温柔的女声传来:“你这丫头,怎么每次出现都能惹出麻烦呢?” 不必回头,苏诺语就知道说话的是蒋氏,她心知蒋氏这是得了阮忠的暗示,不会让她轻易离开。既然他们救了她,就必定不会再随意相害。 思及此,苏诺语索性放下戒备,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她回身冲着蒋氏一笑,低头作娇羞状。蒋氏看出她的那点子小心思,也不点破,将她带离前院,安置在后院的客房中,并吩咐了人好生伺候。苏诺语知道,这是怕自己跑了,便干脆将话挑明:“夫人放心,老爷今日于我有恩,我必定会当面谢恩之后,才会离开!” 蒋氏笑着说:“即便如此,我还是要以防万一。你今日的行为的确是出挑了些,按说为了你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老爷实在不必同王爷开口求情。但是既然老爷这样做了,必定有他的道理,那么,你便在此等候老爷吧!” 直到一切恢复如常,褚哲勋都有些纳闷,他本已想好让天策出面,保住诺语的。不想竟然峰回路转,阮伯父提前一步保护了她。天策他们是知根知底的人,但是阮伯父并不知道诺语的身份,且诺语今日的小动作不断,以阮伯父的性子怎会有此举动呢?实在有些蹊跷! 不过,至少现在可以放心的是,诺语跟着伯母走了,一定是安全无虞的!褚哲勋也终于可以安心下来,好好用些吃食!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七十七章 识破易容 事实上,阮忠的举动不仅是令褚哲勋好奇不已,也让阮天策和阮天浩惊讶万分。阮天策决定稍晚些时候,同褚哲勋碰个头,再做决断。而阮天浩更感兴趣的则是那个自称骆员外女儿的女子,能令他爹亲口向王爷讨要的,必定不是个身份单纯的人!他一定要想办法去会会那个女子! 宴席过半,阮天浩寻了个借口,去到了后院,随意拉了一个丫鬟,问:“方才大娘带来的女子现在何处?” “回二少爷的话,那小姐现在后院的客房内。”丫鬟朝着身后的某间屋子指了指。 阮天浩点头,往那客房走去。来到门口,见外面有人把守,他说:“你们在外面候着,我进去与那小姐说几句话就出来!” “回二少爷的话,夫人吩咐了小的们,一定要看好这位小姐,否则叫小的们吃不了兜着走。”夫人特意交代过,事关重大,守门的小厮不敢随意将他放进去。 阮天浩最不满意的就是这些个下人张口夫人、闭口大公子的,简直是不将他放在眼里,便喝道:“滚开!今日是我的大婚之日,这女子搅了我的兴致,莫非我连审问几句的资格都没有吗?” 小厮见状,吓得喏喏:“那……二少爷进去就是,小的们在此守着门。” 阮天浩不再理会他们,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子。 早在阮天浩一来,苏诺语就知道了。毕竟是喜欢多年的恋人,她又怎会听不出他的声音?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在前院好好地陪宾客,到这里找她做什么?莫不是真如他所说,要来教训自己一番? 见到阮天浩进来,苏诺语起身,冷着一张脸,说:“二少爷,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你究竟是谁?”阮天浩开门见山地问。 苏诺语看着面前站着的昔日恋人,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方才在前院,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是骆员外家的女儿,今日来府上,只为恭贺二少爷与郡主大婚之喜!” 阮天浩向来聪明过人,对于苏诺语的这套敷衍之词全然不信:“你我都是聪明人,何必再打哑谜?这次的请柬除了王爷那边的,我都是亲自过目的,根本没有什么骆员外。而看王爷的那副神情,应该也没有邀请你才是。何况,你方才手中的银针落地,你以为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二少爷,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你此时应该出去招待宾客或是回新房去陪郡主!”苏诺语不想同他纠缠。这个时候,她倒是希望那个阮伯伯能将她叫走。 阮天浩找了椅子坐下,斜眼盯着她:“有你这等心怀不轨之徒,我如芒在背,又如何能放心去招待宾客?” “如芒在背?”苏诺语低声重复一遍,继而说,“二少爷为人若是光明磊落,又怎会有心怀不轨之徒?莫非二少爷是曾经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这话像是戳中了阮天浩的内心,他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下去:“你到底是谁?你今日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要以为有我爹一句话,你便能安然无恙!你以为你露出的破绽还少吗?”说着,阮天浩骤然起身,逼近苏诺语,手在她面前一晃而过。 苏诺语在他起身靠近的瞬间,只觉得一阵劲风袭面,本能地后退。然而,袖中的银针与易容的假面,依旧是落入了他的手中。她慌忙低下头去,下意识地去躲避他审视的目光。 “你且看看,这是什么?”阮天浩不去看她惊慌的反应,略带玩味地低声说:“易容乔装,可见你身份诡异!随身携带的银针总不是用于女红吧?” 银针…… 似乎曾经也有个女子喜欢随身这个…… 只可惜,后来死于大火中,如今想来真是有几分可惜呢!阮天浩想着,神情有几分恍惚。 苏诺语的余光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盯着银针,神情不自然,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心中蓦地一动:他是不是想到了自己?曾经,自己也是这样,银针不离身呢! 未及深思,苏诺语便勒令自己停止了想象,这样实在是无意义。令她生气的不是另娶他人,而是上次他的那番话。于他而言,她已经死了,的确不能要求他为她守一辈子。可是,他说他眼中只有利益,没有真情!所以,即便现在他知道她的身份又如何? 阮天浩唇角噙一抹略有几分残忍的笑,他从不是念旧之人!他将手中的掷向桌面,说:“若是再不肯说实话,休要怪我不客气!” “我是大夫,银针傍身,只是为了救人方便。”苏诺语说道。这也算是实话,银针于她,用途广泛。 阮天浩抬起头来,嗤笑:“救人?还是杀人?”然而,当他的目光看向苏诺语的一瞬间,有几分怔怔:他自问见过的美女车载斗量,这些年来,无论是京城的大家闺秀还是江南的小家碧玉,乃至青楼的莺莺燕燕,他都见了不少。可是,从未有谁有面前这个女子这般盛极的容颜! 阮天浩的目光有几分痴迷,毕竟无人不喜欢容貌美丽的女子,即便是他也一样。追逐利益与欣赏美人是不冲突的! 苏诺语秀眉微蹙,自己的这张脸真有这么大的魅力?竟然令阮天浩露出如此痴迷的神情来!她只觉得悲哀的很,原来除了利益,一张绝色面容也可以如此吸引他!只不知,若是二者相冲突,他会不会再次毫不犹豫地舍弃? 许是觉察了自己的失态,阮天浩低下头去咳了两声,借以掩饰尴尬。复又抬起头来,说:“现在,我更加相信之前的推论,你今日来此一定是别有居心的!” 苏诺语不为所动,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多费口舌?”自从阮伯伯出言保住了她,她就知道,暂时来看,她的生命安全是能够保证的! 阮天浩摇摇头,语气中有几许温柔:“你这样的美人,我怎么舍得杀了你呢?但是,我若将你的种种居心告诉我爹,可就不一定了!他素来不喜欢包藏祸心的人!” 苏诺语低头不语,心中暗忖:难道有谁会喜欢包藏祸心之人? “我们谈个交易吧!”阮天浩想了想,建议道。 苏诺语抬头看他,目露疑惑。听到“交易”二字,就可以猜到,他接下来的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然而,也没有想到他所谓的交易竟是如此令人恶心! 阮天浩君子翩翩地说:“小姐的容颜令在下倾慕不已,若是小姐不弃,在下愿意为你买座宅子供你居住。若你答应,那么今日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我也可以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如何?” 苏诺语不敢置信的盯着他,犹如吞了苍蝇般,胸口处只觉得恶心得厉害!他这是想干什么?金屋藏娇吗?她简直想要仰天大笑,尽情嘲笑过去那个愚蠢的自己! 只要一想到,之前的数年中,自己都是同这样的男子在一起,有过什么海誓山盟,苏诺语便觉得是一件令人作呕的事! 阮天浩本以为她会迅速给出反应,哪怕是拒绝,没想到她只是望着自己,冷笑。不知为何,那笑容竟有几分令他毛骨悚然,他眉头微皱,说:“你放心,我从不做勉强之事!” “我若没有记错,今日方才是你与郡主的大婚之日。这才刚开始,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地为自己找妾侍了?看来,你对郡主的心,还真是难能可贵啊!”苏诺语讽刺道。 阮天浩不以为然:“女子自古出嫁从夫,即便是郡主也不例外!你若是担心这个事,那么尽管放心就是。有我在,没有人敢伤害你!” “那我真是谢谢你的好意了!”苏诺语说,“只可惜,你找错了人!日后,即便我嫁与贩夫走卒,也断然不会登你阮府的大门一步!阮二少爷,还请自重!”说罢,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阮天浩听后也并不生气,只是说:“小姐的傲气令人钦佩!但愿你日后不会有求着我的地方!”说罢,转身离去,顺带将放在桌上的东西拿走。 关门声传来,苏诺语听见阮天浩嘱咐下人道:“这个女子身份可疑,你们必定要严加看管!若是叫她跑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二少爷!”下人们唯唯诺诺地应道。 苏诺语坐在凳子上,摸了摸光洁的肌肤,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她原以为自己的易容之术绝无破绽,没想到今日一打照面,便被阮天浩识破。那么夜离呢? 他功夫了得,本事更是不容小觑,连阮天浩都能一眼识破的问题,他们也算是相处得久了,他是不是也早就看出来了?一直没有听他问起,她还自我感觉良好地以为能瞒天过海! 若是他也瞧见了自己的真容…… 苏诺语忍不住想着,若是这一次自己还能顺利脱身,必定要让他看一看自己的真面目。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他会有如何反应!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七十八章 老谋深算 待阮天浩回到前院,褚哲勋状似无意地问:“方才去了哪里?我看你这会儿心情似乎不错!” “没什么,谈了场生意,只可惜暂时还没有谈妥!”阮天浩别有深意地说道。方才那个女子,他是志在必得的!如此绝色佳人,若是不能揽入怀中,岂非是一大遗憾? 褚哲勋说道:“是吗?那还真是遗憾!”说话间,他深深呼吸一次,随即目光深沉地盯着阮天浩的侧脸。 他身上有诺语的味道!褚哲勋敢肯定,他方才去了后院,去了诺语的屋子!只是,他说生意,是什么意思?褚哲勋心中有着记挂,难免有几分失神。 他知道,诺语暂时是没有危险的,待宾客散尽,他必定是要救她出去的。但是,现在他还需提防着阮天浩!褚哲勋想了许久,关于他口中的生意,只有一个解释! “哲勋,来来来,喝一盏!”阮天浩拉过他,热络地说道。 褚哲勋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隐藏起自己眼底嗜人的狠戾。他看着阮天浩,心中默念:你已经负过她一次,若是再敢有什么念头,就休要怪我不顾忌一切! 方才苏诺语造成的小波澜并未影响大家的兴致,酒过三巡之后,有不少人起身告辞。今日的场合非比寻常,若是真将阮二少爷灌醉,难免不好看。没有人会想因此而得罪阮府与平南王府,故而,大家都懂得要点到为止。 接下来,阮天浩的任务自然是去新房陪同郡主的。送客这边自有其他人忙着,孙氏今日过足了主人般的瘾,得意得很。本想借着今日的喜事,将许久未到偏院的阮忠拉走,却被他一口回绝:“方才那个惹事的丫头还在客房,待我处理完她的事,再说吧!” 蒋氏温婉得体地说:“老爷,那丫头就在后院,老爷随我去吧!” 阮忠点点头,对孙氏说:“你今日也累了一天,早些去歇着吧!叫丫鬟们好好伺候着!”说罢,头也不回地随蒋氏离去。 看着两个人携手而去的背影,孙氏啐一口:呸!现在得意个什么!日后浩儿的前景远大,必定叫你们悔不当初!等到浩儿成事,我必要叫你和你的儿子,跪在我面前! 苏诺语百无聊赖地坐在房间,天色一分分暗下去,一天没有吃东西的她,如今已是饥肠辘辘。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心中有数,这一次多半来人是阮师伯。其实无论是谁都好,最好是能先给她备些吃食!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果然是阮忠和夫人蒋氏。苏诺语维持着应有的礼仪,起身行礼,然而,腹中辘辘,令她有一丝尴尬。阮忠和蒋氏见苏诺语换了一张脸,心下了然,并无一丝奇怪。蒋氏挥了挥手,示意丫鬟们进来。在苏诺语的微微惊诧之下,一会儿工夫,面前的桌子上就被美食摆满。 阮忠示意连着蒋氏在内的所有人都退下,这才对苏诺语说:“饿了吧?吃吧!” 苏诺语点头,饿了一天的她几乎是想风卷残云一番的。只是,素日的家教不允许她在外人面前如此失礼。看她吃的斯文有礼,阮忠随口问:“你似乎并不担心我下了毒?” 苏诺语抬起头,认真看他一眼,回道:“你若想我死,方才什么都不做就行了,何必要多此一举?” 阮忠笑着问:“你今日来这儿的目的,是为杀一个人,是不是?” 他这么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却令苏诺语几乎要噎住,她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半晌后方答道:“您这话……” “你别急着否认!”阮忠抬手制止她说话,“让我来猜一猜,你的目标是谁。”他紧盯着她,面容倒有几分慈爱,唯有说出口的话令人心惊胆战。 苏诺语放下手中的筷子,故作镇定地看着他。 阮忠瞧出她的紧张,话锋一转:“小丫头,无论你的目标是谁,今日没有成功,于人于己或许都是好事。”他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有些事,不要太过相信自己的判断。你的判断未必准确。” 苏诺语更是心惊,脱口问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得出来,你是聪明孩子,好好去想想我的话是不是有道理!”阮忠起身,“这几日你就好好住在我这儿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和下人们说。”说罢,他起身离开。 话虽如此,其实阮忠知晓,她是住不久的。出了客房的院子,他吩咐道:“将大少爷叫到我书房去。” “是,老爷。” 书房内,阮天策去的时候,阮忠已经吩咐下人将棋盘摆好,茶沏好,等着他了。 “爹,您找我有事?”阮天策看这阵仗,就知道必定是有事要说。他心中了然,十有**是关于那个叫苏诺语的丫头的。 阮忠指了指对面,说:“先陪我杀一盘!”父子俩许久未对弈,今日难得有机会,倒是值得珍惜。只是阮天策一直心事重重,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认真研究棋局的父亲。 果然,阮忠不经意地问:“今日那个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谁?”阮天策装糊涂。 阮忠瞥他一眼,淡然地说:“我救下来的那个丫头。别和我说你不知道,你和褚哲勋之间的交流我看得见。若是我不说话,只怕你也会开口将她救下来。说吧,叫什么名字?” 阮天策听阮忠如此说,便知道这事是瞒不住他的。但是事关褚哲勋,他无权告知,坦率地说:“爹爹英明,但这事我答应过哲勋,所以您若想知道什么,问他便是。” 天策的态度在阮忠预料之中,他倒也不生气,看向儿子的目光中反而有几分赞许。一言九鼎,方为大丈夫!于是,他点点头,说:“看来,我也需要去一次逍遥谷了。” 阮天策没有说话,半晌之后,看着棋局说了声:“爹,你这一大块都是我的了。承让!” 阮忠顺手瞧他一下,骂道:“臭小子,竟也学会算计你爹了!” 从阮府离去后,褚哲勋回到了褚府,后来阮天策给送了信说是阮忠要去逍遥谷找他,褚哲勋这才又匆匆回了逍遥谷,褚府中留了石海,随时准备去阮府接应苏诺语。 “夜离,你和夜尘,你们之间有什么在瞒着我老头子?”阮忠开门见山地问。 夜离沉吟片刻,笑道:“师叔,就知道瞒不了您多久!既然您来了,必是有问题想问。问吧,您想知道什么?” 阮忠说:“若是我没有猜错,今日我府内那个小丫头就是白霜月,是不是?而她今日想要刺杀的人,是你,褚哲勋!”他早就知道白霜月没有死,一直没有插手,是因为知道有褚哲勋在,必定会全力以赴地寻找那丫头。到底是年轻人的事,他不想管得太宽! “您也知道?”虽是问句,但是夜离的语气中并不十分惊讶。 阮忠伸出右手,说:“雪玉!并非是只有你才有!” 夜离了然地笑了笑,点头承认:“师叔,原谅我们的隐瞒,实在是事关重大。白府的事,直到现在也没有眉目。诺语……哦,就是霜月,她现在叫苏诺语,诺语的身份需要严格保密!” “放心,就是你阮婶,我也没有告诉。”阮忠问道,“苏诺语?是什么身份?” 夜离摇摇头,说:“没有查出来。”顿一顿,夜离起身,郑重地拜下,“师叔,多谢你的成全!”在这之前,霜月同天浩的儿女情长几家人都是知晓的。在这种情形下,师叔没有告诉天浩,实在是不容易。 阮忠听得懂夜离话中所指,并未解释,转而问:“看你们今日的情形,你知道诺语要来刺杀你?你们……认识?”有些事,阮忠不想多言,毕竟天浩是自己的儿子。其实,一开始,他就不看好天浩和霜月。 这几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哲勋的性子更沉稳些,而天浩太浮躁,心性不定。尤其是这几年,即便是他,有时候都未能看透天浩。霜月那丫头不错,实在是需要一个更好的男子去配她。而他,一直都更看好哲勋。 如今想来,也多亏了他的先见之明。霜月刚刚出事的那几日,天浩不在家,回家后听到这样的噩耗,虽是伤心了几日,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尤其这一次,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回来告诉他们,即将迎娶平南王之女!所以说,对这门亲事,他并没有表现得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推辞了天策与清然的婚事,更是为霜月那丫头抱屈! 夜离索性将所有事都和盘托出:“自从我找到诺语,便想了办法将她带回了逍遥谷,并承诺一定要为她报仇。虽说我几次三番地暗示她,幕后之人不是褚哲勋,但她已经认定了这个事,根本不听我的话。今日的行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执意如此,我才放她一试!” “放她一试?”阮忠轻斥,“生死之事也是可以轻易尝试的?” “师叔,瞧您说的,我若是连诺语的行刺都躲不过,这些年来不是白混了?”夜离说得有几分骄傲与自负。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七十九章 英雄救美 听了夜离的话,阮忠想一想,起身道:“好,你们的事,你和夜尘多商量着办。我不插手!那丫头如今在我府上,今夜,你便可以准备前来英雄救美了!” “多谢师叔!”夜离拱手恭敬道。 “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阮忠准备告辞,临行前,问:“要不要和我一路?” 夜离笑着说:“师叔如今难得来一次,我理应送您出谷!” 一路上,两人闲话家常,阮忠突然停下脚步,打趣说道:“夜离啊,你小子艳福不浅!” 夜离被他这冷不丁的一句话说得有些懵,半晌后,方才反应过来,好奇地问:“您的意思是……见过诺语的真容了?” 阮忠不可思议地反问:“莫非你没见过?” 夜离点头,理所当然地说:“我自第一天看见诺语的时候,她便是易了容的。今日出现在褚府,已然是换了容。她既然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我也不愿勉强。” “一点也不好奇?”阮忠促狭地看着他。 夜离坦率地承认:“自然是有一丝好奇的。但是,我愿意等着她心甘情愿在我面前卸下防备的那一日。在那之前,无论她以何面目出现,都没关系。只要我知道她是我的霜月,足矣!” 阮忠听他一番深情表白,也是有几分动容的,想起自己府上那个倔强的丫头,中肯地评价:“说起来,她如今这副样子,远比之前美丽许多。” 阮忠这样说,夜离心中的好奇更甚。他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道理,在师叔心底大概只有阮婶才是美丽无双的。听他这么直接地夸赞一个女子的容貌这还是第一次! 出了谷,两个人分道扬镳。褚哲勋需要赶回褚府,同石海碰头。即便是监守自盗的事,也还是要将戏做全套。 是夜,待得天黑透了。褚哲勋方才换装成夜离的样子,并玄衣黑面,带着石海到了褚府。一路上,大概是阮忠吩咐过的,并未遇见什么人。两人顺利地到了诺语所在的客房外,没费什么力气便解决了守卫的下人。当然,都是自己人,他们并不会下死手。 自从阮忠离开后,苏诺语便一直保持着警惕之心,这会听见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她急忙吹熄了屋内的烛火。将身体隐在门后,银针被收走,身无长物的她不得已手中握了一个青花瓷瓶,以备不时之需。 解决完外面的人,夜离和石海互看一眼,小心翼翼地叩了叩门,轻声唤:“诺语?” 苏诺语听出这是夜离的声音,欣喜之余,手中的花瓶应声落地。“哐啷”一声响,吓坏了外面的夜离,以为诺语出了什么事,也顾不得礼法,直接闯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然而夜离还是迅速就找到了诺语,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焦急万分地问:“诺语,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夜离……”苏诺语惊喜地问,“真的是你吗?” “是我,我来救你回去!”夜离的声音中带着令人心安的魔力。 黑暗中,两个人不顾世俗礼法的相拥,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于夜离而言,这样的场景曾是他幻想过无数次的,令他激动莫名。而苏诺语,则更多的是因为害怕后的放松。 在这阮府中,有令她厌恶的人,有令她想即刻逃离的人,只是,她不知道在这样的重重看护下,要如何才能出的去。不是没有想过夜离来找她,只是没有想过他会来的这么快,这么及时!如今,在她熟悉的怀抱中,耳边是他低沉醇厚的嗓音,莫名地令她感觉到安全。甚至,有一种想要停下来,栖息在这安宁的港湾中的想法。 难得的旖旎,难得的暧昧…… “公子,苏小姐!”伴着石海的声音以及随之亮起的烛火,将一室气氛破坏殆尽!夜离骤然回头,怒视着石海,几乎有一种除之而后快的冲动! 石海在那样骇人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垂下头去,努力减少存在感。而苏诺语则迅速清醒过来,原本身处黑暗中的那丝脆弱伴着明亮的烛火消失殆尽,她猛地推开夜离,小声说了句:“方才我失礼了!” 石海看着苏诺语骤然将夜离推开,终于意识到他犯了多么愚蠢而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心中甚至想过,将烛火熄灭,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夜离按捺住心中的激荡,看一眼地上破碎的花瓶,笑着问:“怎么?这花瓶原是为我准备的?” 听他这么说,苏诺语也扑哧笑出声来,不好意思地点头:“我听见外面的打斗声,便吹熄了屋内的烛火,顺手拿了这个东西防身。只是后来听见了你的声音,则才放下心来。”顿一顿,她声音愈发低下去,“夜离,谢谢你们来找我!” “说这话便是客气了!”夜离注意到自从屋子明亮后,她便一直低垂着头,心中猜想她或许不愿意他们看见她的真容。只是很好奇,为什么她要以真面目示人。 苏诺语低垂着头,不再说话。她虽说感谢夜离他们回来找她,但是若是叫她重新选择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走这一趟。若非如此,她怎会彻彻底底将一个人看清?还有阮师伯的话,说得含糊不清,却是话里有话。 他说“无论你的目标是谁,今日没有成功,于人于己或许都是好事”。他说“有时候,有些事,不要太过相信自己的判断。你的判断未必准确”。 苏诺语心中有些疑惑,他说他知道自己今日的目标是谁,那么之后的这番话是何意?是在告诉她,对褚哲勋的判断出了差错吗?苏诺语记起夜离也曾几次三番地跟她说,她所谓的那些证据其实都经不起推敲,难道真的是她结论下得太过草率吗? 苏诺语正在认真思索着这事,便听夜离突然压低声音说了句:“有人来了。快走!”语毕迅速将烛火重新熄灭,转身拉住苏诺语的手,对石海说,“你负责断后!” 黑暗中,苏诺语紧紧抓住夜离的手,这个男人总能给予她满满的安全感! 夜离牵着苏诺语来到窗边,这个阮府,他是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他微微低头,在苏诺语的耳边,说:“诺语,一会儿紧紧搂住我,不要害怕!” “好。”苏诺语点头。 夜离打横将苏诺语抱起,再度出声安抚:“相信我,诺语!” 回应他的是苏诺语紧紧搂住的手臂,和微不可见的颔首。夜离抱住她,从窗户上一跃而下,脚程飞快地来到围墙边,一跃而上,顺利地出了阮府。对于夜离而言,即便是抱着苏诺语,区区阮府也是困不住他的。现在令他好奇的是,方才的来人是谁。 一路走得极快,夜离来到提备好的马车旁,方才放下苏诺语,对她说:“好了,我们在这儿等着和石头会合。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苏诺语上马车前,突然抬起头,看着夜离,轻声说:“夜离,谢谢你!” 今夜的月色清亮如水,撒下淡淡的柔和的光芒,两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静静的对望着彼此,没有人破坏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然则,夜离怔怔是因为被苏诺语盛极的容颜所震惊到,他就那么痴迷地看了许久,直看得苏诺语都有些羞赧得别开目光,他方才回过神来,尴尬地说:“诺语,你……” “很抱歉,之前一直隐瞒了我的真容。”苏诺语极快地解释,“这才是真正的我!” “很美!”夜离发自肺腑地赞一句,随即说,“好了,夜里还是有些凉,你上马车等我吧!” 夜离的反应令苏诺语有些纳闷。原本因为他的夸赞,她尚有些羞涩,转而便是那么淡淡的一句话,几乎让苏诺语觉得,是因为自己的隐瞒让夜离生气了。她本想出言解释几句,然而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她“嗯”一声,上了马车。 说起来,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最开始的他们只是陌生人,并不一定要那么真实地面对面。后来,习惯了那样的容颜,也懒得再换。今日若非是意外,也许她还会一直以之前的样子示人。 马车上的苏诺语想着方才夜离的骤然转变,微微蹙眉,难道他也和阮天浩一样,都是重美色之人?还是说,从来天下男子就是一个样的!比如,阮天浩。比如,当今的圣上。 若真是如此,那更不必心怀亏欠了!苏诺语这样想着。 当夜离和苏诺语在寂静小巷中各怀心思苦等的时候,石海那边处理得倒是没有费太多周折。 在夜离他们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人来敲门,声音压得极低:“小姐,您在吗?” 石海玩心重,便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回了句:“谁啊?” 外面那厮声音愈发低沉,说道:“我家少爷让小的来问问您,他之前提议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若是您同意,他明日就安排您离开阮府。” &lt;em&gt;&lt;em&gt;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lt;/em&gt;&lt;/em&gt; 第八十章 心中悸动 石海一听,双眼瞪得和铜铃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外面那厮见他没有回应,继续说:“小姐,您好好考虑一下。我家少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啊!” 石海气极,一把将门拉开,将那屋外小厮拖进来,扼住他的咽喉处,厉声问:“你家少爷还说了什么?” 那小厮眼见此变故,瞪大双眼,拼命挣扎着想要大叫,双手使劲拉扯着石海的手臂,双脚在地上乱蹬。奈何实力上同石海有着天壤之别,即便使尽浑身解数,依旧挣脱不得。 石海手上的力道逐渐加大,声音也越发阴沉:“你家少爷还说了什么?你若不说,我便捏断你的喉咙!” 小厮一听这话,吓得脸色煞白,一个劲地使眼色给石海,示意自己愿意说。石海手上微微放松一丝,那小厮逮住机会,扯着嗓子,然而“救命”二字尚未说出口,便被石海一个用力,再度紧锁咽喉。 石海眼底尽是嗜血的狠戾,喝道:“你若再不老实,我便要你知道挑衅爷的下场是什么!” 小厮心中惊慌至极,他知道今夜是闯了鬼了,遇上这么个阴鸷的主儿,难逃一死!他在心底做着天人交战,其实于他而言,说与不说,皆是死!若是被少爷知晓,他的家人必定也是难逃一死的! 这样想来,小厮心一横,闭上眼睛,咬舌自尽了。石海见状,并不耽搁,转身身影隐没在夜色中…… 没过一会儿,夜空中传来两声布谷鸟叫,苏诺语猜想,这多半是石海与夜离之间的暗号。果然,紧接着就是石海的声音:“公子,咱们走吧!” 夜离点头,心中还有几分沉溺,如师叔所言,诺语的真容真的是极美!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她,竟比原先的她还要美上数倍!他也终于明白,为何诺语一直以来都易容示人了! “公子,您可知道,方才那人是谁派来的?”石海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气愤。夜离颇为好奇,挑眉看他。 石海并不卖关子,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将他们离开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只见,夜离的神色愈发阴鸷,握拳的右手上青筋爆出。 石海见状,面上带着一丝愧疚:“公子,请您惩罚!若非是我大意,必定不会叫那厮寻了方便。” 夜离面色如这夜色一般,诡谲中透着阴鸷,他拍拍石海的肩膀,说:“无妨,石头。他知道无论说与不说都是个死,为了保全家人,必定会选择死在你的手上。只是,这阮天浩……”夜离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马车,方才他们这声音,诺语必定也听见了,不知她心底会多么难受! 石海见夜离的话戛然而止,也不说话。他知道,现在公子恨不能亲手了结阮天浩!就是他,也没有料到,堂堂的阮府二少爷、平南王府郡主驸马竟然会在大婚当夜就想着纳妾进门的事!这事若是叫平南王知道了,必定饶不了他! 思及此,石海看向夜离,在他耳边低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他听。夜离眸中精光一闪,暗自思量再三,对石海低声交待:“莫要走漏了风声!” “是!公子放心!”石海点头保证。 如夜离所料,方才石海一时间义愤填膺,声音并不算小,马车内的苏诺语一字不落全部听见。阮天浩再三用行动彰显着他的无耻,苏诺语像是已经习惯了般,嘴角上扬,扯起一个了无笑意的笑容。 摇摇晃晃中,精神紧绷了一天的苏诺语有几分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马车外传来夜离低沉的声音:“诺语,下车吧!” 苏诺语睁开眼睛,看了半晌,才记起自己是在马车上,连忙起身。下马车时,睡眼惺忪的她一个不小心,直直地摔下去,眼看就要五体投地,苏诺语认命地闭上眼睛。 然而,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反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苏诺语一脸窘迫,几乎不想抬起头来。耳边传来石海隐忍的笑声,夜离的声音中也有几分笑意:“诺语今日大概是受了惊吓,累了吧?回去好好地睡一觉,明早就好了!” “嗯!”苏诺语低声地应着,忍不住抬起头瞪一眼还在一旁开心莫名的石海。 “啊!你……”石海的声音倏地提高,像是受到震惊一般。他目不转睛地盯了苏诺语半晌,方才又不敢置信地扭头去看夜离,直到触及到夜离冷若寒星的眸子,他才浑身一个激灵,说了句,“啊,公子,您交代的事,还没有做完。”便落荒而逃。 苏诺语被他的反应弄得有几分不知所措,眨眨眼睛,表示无辜。夜离解释道:“石头这人向来是大惊小怪,你无需理会!” “哦!”苏诺语闷闷地应道。 接下来,两个人便陷入一片沉默之中,直到回到离月居。夜离方说:“有什么事也都暂时抛下,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苏诺语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一个人影朝她冲过来,边嚷边将她抱了个满怀:“呜呜……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您真是吓死我了!上次您就答应过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不辞而别,独自行动。这才短短几日,您就违背承诺!呜呜……” 夜离唇角上扬,这个小丫头对诺语是实打实的忠心。他说:“你们必定有话要说,我先回去了。”顿一顿,他叮嘱心云,“你家小姐累了一天,你让她早些休息!” 看着夜离的背影逐渐消失,苏诺语方同心云一路进了屋。短短数十步,心云已喋喋不休在她耳边说了许多,着实令她有些吃不消。不过,相比之前在阮府,那偌大的安静的客房,苏诺语真心喜欢有这丫头在身边聒噪的感觉。 进屋后,心云又是端茶又是倒水,一会儿揉肩一会儿捶腿,生怕没有将小姐服侍高兴,改明儿又抛下她走了。苏诺语看着她忙碌的样子,隐约也能猜到几分她的心思,将她扶起来,说:“心云,抱歉。我的确答应过你不再抛下你,但是今日这事非常危险,我不想连累你……” “小姐,我的命都是您给的!您如今却同我说连累,难道您不要心云了?”心云的心思非常简单。她宁愿陪着小姐死,也不要小姐说什么让她好好活这种话。 苏诺语略微有些无奈,双手捧住她的脸,轻声说:“好。下一次,无论是福是祸,我都带着你一起。”也许,她真的没有明白心云的心思。 这样面对面许久,心云一直偏头凝望着苏诺语,半晌后,方才说:“小姐,您今日竟然没有易容,就出谷了?”她方才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现在终于明白过来。 苏诺语含笑看着她,算是默认了。今日的事解释起来太过复杂,关于报仇,她向来没有对心云提及,所以也不想将今日的事说与她听。而心云大概也知道她不愿提及,因而许多事情,她从不多嘴。 心云想起方才夜离说话时不同以往的温柔,好奇地问:“小姐,公子今日瞧见了您的真容,有没有惊为天人?” 苏诺语想了许久,他当时的表情……算是惊人天人吗?她只记得他当时倒是怔忪了许久,方才呐呐地说了句“很美”。这样算是吗?她摇摇头,不确定地说:“也许吧!” 心云笑着说:“小姐,您知道吗?今晨我发现您不在屋,不得已之下,去求了公子,他二话不说,便出谷寻您了!说起来,我两次寻不见您,都是求助的公子,而到最后都是公子保护您回来的!您和公子还真是有缘呢!” 苏诺语心下了然,即便是心云去求了夜离,单就他能放下帮内的事务来救自己,就值得明日好好一谢!她伸出手指戳一下心云的额头,说:“什么缘分不缘分的!又在那儿浑说!” 心云见苏诺语面颊微微泛一点红,聪明地点到为止:“小姐,您早些休息吧!方才公子已经交代过我,您累了一天,一定要让您好好休息!” 苏诺语瞪她一眼,这丫头何时也学会打趣她了?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定要注意叫她同夜离和石海保持距离! 躺在床榻上,神经绷了一天、方才在马车上都睡着了的苏诺语如今却了无睡意了。她仔细地回忆着今日的事情,尤其是夜离出现后的点点滴滴,唇角不禁上扬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说实话,当她倍感无助的时候,他出现在她面前,那一瞬间,带给她的感动真的不是一点点!她永远不会忘记,当他破门而入时,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的那种感觉,心跳倏地加速,却又极安然淡定。他在她耳边询问她是否无恙时,那语气中隐藏不住的焦急;以及之后抱着她一跃而下的时候,他说相信他…… 苏诺语隐隐觉察出自己心境上的变化,同阮天浩之间的种种纠葛,似乎已经是上一世的事了,久远到她几乎要回忆不起那种感觉。如今,她的脑海中浮现着的都是同夜离的点点滴滴…… 第八十一章 真容示人 苏诺语神色一暗,无论如何,在大仇得报之前,她不想再轻易涉足感情!即便,夜离总是给人一种正人君子的感觉,她依旧有几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 而夜离回到房间后,更是了无睡意。他想着方才石海的话,心底便有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气升腾而起。原本,他还准备明日旁敲侧击地问问诺语,为何会突然决定以真面目示人了。现下不必多此一举,他已然明白个中缘由。 初遇时,他便看出诺语的易容术,那么阮天浩自然也能看得出来。若非他拆穿了诺语的易容,诺语如何会以真面目示人?若非如此,他如何会说出那样的轻薄之语? 夜离记起当诺语被师叔带走后,阮天浩曾有一段时间没了踪影,而回来后却面上带着笑意,并神秘地说是去谈了一桩生意。他当时便有些起疑,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桩生意!他用“生意”二字来形容诺语,足可见其内心龌龊肮脏! 相交多年,他竟从未发现他是这样的小人!且不说他之前对诺语的背叛,毕竟那个时候,他以为诺语已经死了。单说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他竟然在见新娘子之前便看上了另一个女子,还妄图金屋藏娇,享齐人之福! 夜离只要一想着,诺语曾经在他面前所受言语轻薄,就恨不能即刻冲到阮府上,将阮天浩碎尸万段!不杀之不足以解心头之恨!夜离纳闷,如师叔这样耿直忠厚之人怎会有阮天浩这样的儿子?也难怪这些年中,每每和夜尘谈及阮天浩,夜尘总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了! 夜离深深呼吸着,借以平息心头之恨。不其然地,诺语较好的容颜浮现在他脑海中…… 夜离心绪浮动,想着之前他曾将诺语紧紧搂入怀中,想着之前他曾将诺语抱在怀中……夜离只觉得一时间心绪激荡,有几分难以自持的悸动! 不敢再想入非非,夜离勒令自己冷静下来,然而,诺语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相继浮现在他脑海中,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无法驱赶…… 不得已,夜离起身,简单披了一件外衫,便去了澡房。看着那木桶中冰冷的水偶尔泛起的一丝涟漪,他不再多想,长腿一跨,将整个身体沉入水中。 如此,从上到下,透心的凉,终于令他摒除杂念! 翌日,折腾了一夜的夜离,较之平常难得的多睡了半个时辰。起来后,他还是决定找到诺语,问清楚昨日的事。待他到诺语所居的院子外面时,心云正巧出来,见了他,恭敬拜下:“公子,昨日之事多亏了您!我代我家小姐给您行礼了!” 夜离微微侧身,不愿承受心云的这一礼。在夜离心中,保护诺语,那是一件义不容辞的事,是他的分内之事。他温和地说:“不必多礼,你家小姐昨夜睡得可好?” “好极了!小姐这会正在屋里呢,公子去吧!”心云说,“我还要去打扫院子,先走一步。” 待心云出了院子,夜离犹自在原地站着,许多话他要好好想清楚再说。他知道,昨日诺语必定是被阮天浩的举动刺了心,今日实在不愿她在伤心。 然而,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屋内已有温婉女声传来:“公子在外面已站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 夜离面露尴尬,大概是方才同心云说话时便被诺语听见。他笑笑,大方走了进去。来到门边,象征性地轻叩两下门:“诺语。” “茶已烹好,只待公子一品。”苏诺语说话的同时,起身。 夜离推门而入,果然见到桌上已摆好茶具,细薄白雾袅袅如烟,自杯盏中缓缓升起,让人一观便心中泛起暖意。夜离的脚步微顿,如斯情景之下,夜离的心融化成一池春水,眼眶微润。 他为自己规划的人生就是这样的:世外桃源的地方,小木屋,诺语和孩子,热粥,热茶,温暖的家…… “公子?”苏诺语见他盯着一盏茶怔怔,出声唤道。 夜离回过神来,说:“抱歉,想起了一些美好的画面,故而失态了。” “哦,美好的画面?”苏诺语有几分好奇,“公子是想起了往事吗?”对于夜离这样的顶尖杀手来说,有什么画面是美好的?说起来,也算是认识了一段时间,夜离给人一身正气的感觉,实在无法将他同杀手这样见不得光的职业联系在一起。 夜离摇摇头,语气中有着向往:“并非是往事,而是尚未发生的事。” “既然未发生,公子何以判断美好与否?”苏诺语淡淡地笑着。 夜离看着她,认真地说:“那是我向往已久的生活,我和妻子、孩子,平淡地生活在一起。哪怕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都是不可取代的美好!” 苏诺语听他这样说来,不禁对夜离有几分刮目相看。那样的生活,平淡而踏实,的确不可多求!她赞同地说:“若是真有这样的生活,我也是愿意的。只可惜,世事纷扰,难求清净!” 从前在家的时候,自己的生活不就是那样的,即便身在闹市,然而爹娘却始终从一而终,守望彼此。爹爹在朝为官,却从未如旁人那般有三妻四妾,而娘也是尽到了为**母应尽的责任。只可惜,平静的生活被人残忍地破坏掉! 夜离知道苏诺语话中所指,必定是又想起了白府灭门一案!他在心底无奈至极,每当诺语想起白府的惨剧,心中必定就会加深对自己的恨意。如此再三反复,不知何时才能终了? 他记起来意,转而说起正事:“诺语,昨日的事你不听我的劝说,执意为之。不知有何收获?” “夜离,昨日我能那么顺利的出谷,是不是你暗中授意的?”苏诺语不答反问。她冷静下来后,想了许久,以夜离的谨慎,不会只设一个八卦图来确保安全。自己在逍遥谷中算的上是个陌生人,若不是他的意思,只怕自己不会那么顺利得出去吧? 夜离知道以诺语的聪慧必定能猜出来,也不瞒她:“我想以你的性子,若是不试只怕心存遗憾。故而我交代了人,不必阻拦你,如此而已。”顿一顿,他真心夸赞,“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那么轻易地就破了我的八卦阵!实在令我刮目相看!” 苏诺语抓住他话中深意,问:“也就是说,即便没有心云求你,你也会去阮府救我?” “不错。”夜离点头,“昨日大婚,是阮府同平南王府的联姻,府里守卫必定是数倍于往常。而褚哲勋本就是高手,你如何能得手?加之,我曾对你说过,你心中有事,故而眼睛被蒙蔽,看人看事并不真切。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去阮府走一趟。” 苏诺语看着他,问:“你断定了我不会得手?” “是!”夜离直截了当地说。 苏诺语一哂:“你几次三番地为褚哲勋说话,莫非同他交情甚笃?” “我记得这个问题你曾经问过。”夜离不想骗她,却也不能实话相告,只得含蓄地说,“没什么交情,见过数面而已。”这话不假,偶尔会从铜镜中看看自己。 苏诺语脸上有一丝怀疑,盯着他。 夜离说:“我并非是为他说话,只是他的风评在外,你尽可随意去打听看看。我只是不希望真正的幕后之人逍遥法外而叫无辜的人背了黑锅。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其实,昨日我在阮府,几乎要得手!只是被人打断了,也许真的是天不绝他!”苏诺语说这话时不带一丝情感。无论夜离怎么说,除非能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不是褚哲勋,否则在她心中,她都同褚哲勋不共戴天。 夜离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其实很想告诉她,若非是他愿意,她怎能几乎得手? 说了会儿话,夜离谈起她的易容,说:“为何今日不易容了?” “反正也被你们看过真容,易容又有何意义?”苏诺语随口问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是易容过,是不是?” 夜离颔首,笑而不语。 “那你为何不一开始就拆穿我?”苏诺语愈发觉得自己是低估了夜离,这个男人高深莫测! 夜离不甚在意地说:“你选择易容,必定是有自己的原因,我为何要拆穿你呢?等到你愿意在我面前以真面目示人的时候,我自会看见。你昨日……大概也非心甘情愿吧?”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原因了!”苏诺语说这话时,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昨夜他们在回来路上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阮府二少爷做的?我猜到了,只是不能确认。”夜离看着她,“诺语,以后还是易容示人吧!” 苏诺语有些许的诧异:“我以为所有人在看过我的真容后,都不会再愿意看之前的那个我。” “无论是哪张容颜,都是你苏诺语,不是吗?”夜离反问。 第八十二章 即将南下 “是。”苏诺语微愣,随即点头,“你说的不错,即便可以易容成千万张脸,我依旧是我。” 夜离看着她,别有深意地说:“诺语,在没有一个男子可以随时随地护你周全以前,还是易容吧!”她的真容实在是倾国倾城,走在外面,难免遭人觊觎。 苏诺语诧异地看他:“此话怎讲?”她不会看错他在一睹她真容后眼底的惊艳。 夜离言简意赅地说:“危险!” 苏诺语了然,他说出了她原本心中的顾忌。然而,她以为他会说他来保护她之类的话,诚如心云所说,夜离对她的确是很好很好,好到她也有一丝怀疑:他是不是对她有那么一丝动心?可眼下又迟疑了,他若真有心,何不趁此机会略表心意? 苏诺语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夜离有些看不透。事涉情感,夜离的反应向来有点钝! 见他一直没有说话,苏诺语也不多说,就当是自己自作多情。他若是不先开口,她必定不会点破。何况,如今在她心中没有什么比复仇更重要的事! 说起复仇,苏诺语心中另有一事:“夜离,你我曾约定,若是我能取来你要的千年雪参,你便替我杀了褚哲勋!” “不,是杀了白府灭门案幕后的指使之人!”夜离纠正道。 苏诺语点头,不去计较这个事:“你再三跟我强调,事情十有**不是褚哲勋所为,那么你可知道是谁做的?” 夜离诚实摇头:“尚不知晓。” 苏诺语问:“那么倘若我现在为你寻来千年雪参,你如何履行诺言?其实一开始,你说要寻千年雪参,只是个幌子而已,是不是?” 夜离笑着说:“你如今思维缜密,倒像是能破我八卦阵的人!” “什么意思?”苏诺语暗含警惕。有些事她也是恍然间想明白的。 夜离解释道:“诺语,关于我默贤阁的规矩,想来你并不清楚。我接下你的活,只是答应你在一年之内完成而已。当时你心思浮躁,我若不设定一个你难以完成的门槛,只怕你早已等不及。你放心,这事是我应下的,就必定帮你完成!” “既如此,那你为何要我来逍遥谷为婢?”苏诺语有些不明白他如此做的目的。 夜离心中微怔,这个问题倒是真的令他难以明白告知了。当然,他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心底的波澜:“若不如此,我如何得知你的动向?如何保证你不做下令自己后悔的事?” 苏诺语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他,像是在审视他话中的虚实。只是他一脸正气,眼神干净,不容误解。她点点头,算是相信了。 夜离轻轻开口:“诺语,你不必如此对我警惕!我不会伤害你!” “是。”苏诺语重重地颔首。只是,她心中还有一疑惑未解,她看向他,问,“你我相识多日,我一直在心中猜测,以公子的身份,是不是也从未以真容示人?” 夜离深深凝望她,这个问题他早知道她会有问的那一日,既然问了,他便没有想过相瞒。夜离点头:“是,不仅是我,我们的身份特殊,向来都游走在生死边缘。因此默贤阁有规矩,任何人不得以真面目示人!” 这样的答案足够清楚,苏诺语知道他们的身份特殊,既如此,她不再多言。她愿意再一次尝试着,相信人。 苏诺语在心底告诉自己,夜离是个同阮天浩不一样的人。当年对阮天浩的信任起源于那次他将她从林中救回来,起源那支于她而言似有魔力的乐曲。而后的相处过程中,她又刻意忽略了许多如今看来难以解释的地方。 其实,她若能理性一些,必定会发现阮天浩有多次言辞闪烁,眼神飘忽的时候。只可惜,当年的她喜欢上他,于是他说什么,她都傻傻相信。而现在的她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当年的傻丫头了! 见她没有说话,出神地想着什么事,夜离便猜到,能让她如此的,只有那一个人。夜离不禁有几分心酸,诺语,何时才能对他如此?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沉默了许久,没有人打破寂然。直到—— 苏诺语放下手中的茶盏,那精美的白瓷小盏诡异地在石桌上骨碌一圈,垂直落在地上。“哗啦”一声,瓷片粉碎…… 苏诺语下意识地俯身去拾,夜离一把将她拉起,看一眼瓷片,说:“我来收拾,你坐着吧!不要把手割伤了。”说罢,他蹲下身去,极快地将地上收拾干净。 “麻烦你了。”苏诺语站在一旁,低声道。 夜离摇摇头,不甚在意,说:“今日我来另有一桩要事告诉你。” “什么?”苏诺语问。 夜离说:“关于白府的事。前几日我得到些线索,白府灭门那日的杀手,不是京城中人,却极有可能是江南一地的。在江南,有一个杀手组织,叫天鹰帮,雄踞江南。据说,那些日子他们曾经外出,而白府出事前后,京城中正好有身份不明的江南人出入。” “江南?”苏诺语低声重复一遍。她双眼微眯,仔细回忆那晚上那些人说话的声音: “褚爷,并没有找到白霜月。” “抓活的吗?” “大家小心,里面的人有武器!听我指挥,所有人放低身体,迅速靠近箭楼,紧贴着箭楼移动,避开上面的小孔!用最快的速度攻破大门!” “褚爷,怎么办?那个箭楼的门是打不开的!” …… 当时她在听见“褚爷”二字时,便已经满心愤怒,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忌别的?其实,她当时也曾觉得,那是一伙训练有素的人!原来,也是杀手组织! 那些声音是她永生永世也忘不了的,如今回想起来,还犹在耳边。若不是夜离今日提及,她的确未曾注意过这其中细节。的确,那些人说话的口音不像是京城的,倒是有几分吴侬软语的味道! 苏诺语眼底划过一丝厉色,一定是他们!只要找到他们,便可以得知幕后指使是何人!如此,爹娘的大仇便得报了! “我准备和石头去一次江南,以此为突破口,查一查这事的幕后之人!”夜离接着说道。 苏诺语猛地抬头,恳求地说道:“夜离,带我一起去!” 夜离点头:“我若是不愿你去,便不会告诉你。我想过了,这样的事,你必定想要亲自参与。我们这次化妆成商贾身份,人生地不熟的,不易徒惹麻烦。” “好,何时启程?”苏诺语心急地问。 夜离看向她,叮嘱道:“诺语,出发之前,我们必须要约法三章。此次出去不比在京城,默贤阁在江南虽也有人脉,但毕竟比不得天鹰帮。所以,届时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可心急莽撞!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恐怕会来不及相救!” 苏诺语毫不犹豫地点头:“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让我一起去,我要亲自去问问他们,究竟是谁要白府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夜离看她这副样子,心中已有准备,她这会儿答应得爽快,到时候难免会有心急的时候。唯有他时时将她盯紧,方才保险。夜离起身,看着她说:“如此,你便好好准备,两日后我们动身南下!” “是!”苏诺语郑重其事地点头。 待夜离离开,苏诺语便忙着开始收拾行装,夜离已经说了,他们要做商贾打扮,那么必定不能穿得过于朴素。原来她也曾陪着爹娘外出,知道该如何准备。 “小姐,您在哪儿呢?”正当苏诺语忙着收拾之际,外间传来心云的声音。 苏诺语动作一滞,停顿片刻,方才应道:“我在屋里呢!”她方才一听见夜离说起白府的事,便将什么都忘了。如今才记起来,还有心云这小丫头呢!昨日她才说过,不要再被她抛下,今日就有这样的事。 正想着,心云进了屋,看着苏诺语以及床上摆放着的衣服,好奇地问:“小姐,您这是要干什么?” 苏诺语想了想,说:“心云,你该知道我找到夜离是为了报仇,前些日子他有了一些线索,只是需要南下,去一趟江南。后日出发,我也要同行!”语毕,她面带愧疚地看着心云。 心云虽说单纯,却也心思灵透,她呐呐地问:“小姐不能带我一起,是不是?” 看着她弦然欲泣的样子,苏诺语按捺下心中的不忍,说:“心云,并非是我不愿意带你,实在是不方便。这一路只有我和夜离、石海三人,人多了,难免容易暴露行踪。” 心云了然地点点头,并没有如苏诺语想象中的反应大:“小姐有正经事要做,不要心云是应该的。” “我不是不要你。”苏诺语连忙解释,“我们来去大概也就十余日,不会很久的。你在逍遥谷中,等我回来。” “是,小姐,心云帮您收拾东西吧!”心云低着头边说边上前两步接过她手上的衣物,开始收拾。 苏诺语看见她的背影,心里有些酸涩,然而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 第八十三章 斥责天浩 而夜离离开后,直接去找了石海,将两日后出发南下的消息告诉他。石海问:“公子,苏小姐也要一起去吗?”听公子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要带着苏小姐一路。 夜离点头,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原本我并不想带诺语一起。但是,如今将她放在家里,我不放心!” “公子担心什么?咱们逍遥谷隐蔽,外人根本进不来。”石海说,“我还是觉得苏小姐一路,会多有不便。” 夜离皱眉:“外人的确难以进来,但是她会出去!” 石海看着夜离,说:“公子是担心阮天浩?” 夜离点头:“诺语每周都要出府一次,但是你我都不在,将她交给任何人我都不放心。何况,诺语聪慧,想要出谷并不难。若是在原来也还好,但是出了昨夜的事,我放心不下。以我对阮天浩的了解,他对诺语必定是上了心,加之昨夜他死了个手下,必定是不会罢休的!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我会后悔一辈子!” “公子,可是咱们这一路并不是安全无虞的!”石海提醒道。 夜离沉吟片刻,方道:“是,但是有我在她身边,我会拼劲全力去保护她。好了,这事就不必讨论了,我意已决。”上一次,诺语出事,他不在她身边,险些造成了终身的遗憾。好在上苍有眼,竟然令她死而复生,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石海噤声,苏小姐于公子而言,是重逾性命的。倘若真有什么差池,公子必定难以承受。石海问:“那么公子有什么打算?” “若是只有我们两人,便可像从前一样,不拘什么。但是这次有诺语在,还是扮作商贾,一路上更方便一些。”夜离说道。 石海看他一眼,笑着接话:“商贾正好,您和苏小姐可以扮作夫妻,我当你们的小厮!”石海说完话后,心想这样的安排必定令公子心花怒放! 夜离淡淡斜他一眼,这样的安排的确是最好的,他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当着诺语的面,这样的话他是如何都说不出口的。若是换了旁人,他问心无愧,倒也无妨,在诺语面前,他始终有几分“做贼心虚”,仿佛说了这样的话便会暴露自己的心思一般。 每每想到这个,夜离就有深深的无力感。他的所有气魄、勇气在诺语面前都会溃败不堪。石海总是不明白,为何他的心意不敢叫诺语知晓,其实他也不明白。本该是件光明正大的事,本该坦坦荡荡,奈何到了他这里,总有几分羞于见人。 石海见自己的建议似乎并不被看好,诧异地看向他:“公子,难道您觉得有什么不妥吗?我以为这是最好的说辞!” “这个事情再议!”夜离拍板。 石海无奈,有时候真想撬开公子的脑子,看看里面的构造。没见过这么扭捏的!若换做是他,喜欢一个女子这么多年,早就告白了!在石海看来,只要说出口,哪怕被拒绝,总是尝试过,心中不留遗憾。如公子这般,难不成是准备将心思带进棺材里吗? 不过,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并不敢说出口。既然公子已经有了决断,他照做就是。于是,点头道:“是,那我即刻去准备。” 夜离看在石海离开后,自嘲地笑一笑,这小子方才必定又在心里非议了半天。说起来,身份上的确是个问题,他曾想过,若不扮作夫妻,便只能是兄妹了。想来兄妹这个身份,诺语不会有异议。只是,他担心这个身份一旦说出口,会叫诺语先入为主,以后再要是真的视他为兄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夜离叹口气,起身来到窗边站着,罢了,这个事待上路后临时处理吧。也许事到紧急关头,他会放下心中那种种没必要的担忧也未可知。 虽说,夜离在苏诺语的面前总是有几分优柔寡断,但是除此之外,他对事情的判断是一针见血的准确! 昨夜,他们离开后不久,阮天策便去了客房。他早已知晓夜离的安排,故意撤走了一些人,只留了几个站在门口,且这种情形之下,夜离下手有轻重,最多就是昏迷而已。 本来想过要事先安排一下,但是阮忠提醒他,这种事还是越自然越好。想起府里尚有一个阮天浩在,阮天策也觉得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果然,当他去到客房时,意外看见了一具尸体! 阮天策心惊,连忙将那人翻过来,惊讶地发现,这小厮是孙氏身边的人!他将其他人唤醒后,派人请了阮忠来。 “天策,你着急忙慌地派人叫爹来,有何事?”阮忠来的很快,一般而言,若无要事,天策不会派人这样着急来寻他。 阮天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说:“爹,您看看,可识得这人?” 阮忠微微俯身,半晌后,说:“这人是孙氏身边的。这些日子天浩回来准备大婚的事,他便一直跟在天浩身边。” “哦?原来爹知道的比我还多。我只知道这厮是偏房的,不想竟是跟着天浩的。”阮天策脸上有着清晰可辨的嫌恶。 阮忠看着天策,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一些事,今日下午我来过一次,见霜月那丫头换了真容,本还有些奇怪,如今想来该是天浩捣的鬼!这人看样子刚死不久,看手法,不像是夜离做的!” “是石头!”阮天策说,“这厮必定是天浩派来的!他着实不像话,竟然在大婚之日对别的女子动心!想必这厮是撞见了石海,所以才被灭了口!以夜离对苏诺语的心思,这个时辰有旁的男子出现,必定是怒不可遏的!何况,这事若是传到平南王的耳中,看天浩要如何收场!” “天策,我知道这些年,天浩变得有些让人陌生。我也知道你不喜欢他的为人,所以,许多事我赞同你瞒着他。但是,他到底是你的弟弟,是阮府的人!”阮忠不赞同他的话。 阮天策冷哼一声,说:“爹,您以为我都能想到的法子,夜离会想不到吗?这样的事,还轮得到我出手?” 阮忠没有即刻接话,顿了顿,他摇摇头:“若是夜离出手,那么天浩自该承受。对于霜月,天浩他是有愧的。何况夜离自小便视那丫头为心中至宝!” 这几个孩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原本看着夜离和天浩都喜欢霜月,他还心有担忧。感情的事是最伤人的,尤其是夜离和天浩私交不错,他曾和白峰说起此事,白峰劝他“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想想也是,便不再操心。后来,渐渐地,他发现天浩性子多变,又开始为霜月担心。 只是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事情变化太快,实在出乎他的预料。当他知道,霜月没有死,而天浩又已大婚的时候,他终于放下心来。如此一来,若是霜月最终和夜离走到一起,实在是一桩美事!没想到天浩又做出这等事来…… “爹,霜月已经死了!”阮天策纠正道,“如今世上活着的,是苏诺语。” “哦,对对,霜月已经死了。”阮忠点头。 阮天策看一眼那个人,说:“爹,我和天浩向来不睦。何况今日的事,我起初并未参与其中,为避嫌疑,就不出面了。您看着办吧!” “好。”阮忠说,“你先回去吧。不好叫清然冷冷清清地等着你。”说到最后,话语中已然带了一丝调笑。不知是不是爱屋及乌的关系,比起出身高贵、举止得体的曼绮来,他更喜欢真性情的清然。虽说是个孤儿,却并不缺乏教养,反而比许多大家闺秀更要懂事。 阮天策难得的脸红,沉默着离开。 阮忠想了想,吩咐下人:“去二少爷的屋子里请二少爷来一趟,就说我找他有要事!” “是,老爷。”下人转身离开。 许是因为被叫到客房的关系,阮天浩来的很快。一路上他心中不免有些犯嘀咕,那客房如今住着那位绝色小姐,怎么爹会在那儿?何况,他派去的小厮至今未回,莫不是被爹给撞了个正着? “爹。”等阮天浩心中忐忑地来到客房时,并未瞧见苏诺语的身影,只看见阮忠独自坐在那儿。 阮忠见他一进门就四下打量,问:“找什么呢?” “这不是骆小姐的住处?您老人家怎么在这儿?”阮天浩问。 听他提起诺语,阮忠眉头皱起:“你还好意思问我?我倒要问问你,这个人可是你派来的?”说话间,他递一记眼神给下人,马上就有人将那具尸体抬出来。 “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对我的人下此毒手!”阮天浩看见身边小厮的尸体,愤怒道。 阮忠重重拍一下桌子,喝道:“你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现在是什么时辰?半夜三更的,你身边的小厮出现在一个女子的房中,你敢说不是你指使的?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是不是?你要如何对曼绮和平南王交代?你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 第八十四章 抽丝剥茧 阮天浩被阮忠的气势震住,一时间有些语塞:“爹,这……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阮忠沉声问,“我且问你,这厮是不是你娘的人?而这些日子,你娘体谅你,又将这厮给了你?这深更半夜的,为何他会出现在客房中?” 一连串的发问,令阮天浩有些惶恐,不安地说:“爹,这人是我的,但是,我只是叫他来探望一下骆小姐而已。并没有旁的意思啊!是谁杀了他?骆小姐人呢?” “混账东西!大晚上你派人来探望一个姑娘?你打的什么算盘?难道你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你如何向郡主和王爷交代?我们阮府的脸面都被你这个混账东西丢尽了!如今还好意思来问我?我倒也想问问你,这小丫头人呢?”阮忠看他那副不成器的样子就心中来气,两个儿子,虽说嫡庶有别,但是自幼在教导上他从不偏心,为何如今竟有这种天壤之别? 被阮忠一通指责,阮天浩明显慌了神,他辩驳道:“爹,男人都有三妻四妾,难道我娶了郡主,便不可以再有妾侍了吗?” “你说的什么混话!”阮忠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斥责道,“男子有三妻四妾的确不算个事,但是没有男子会在大婚之日便想着要纳妾!何况,是你自愿要攀上平南王府这门亲,那么你是否纳妾、何时纳妾,便要征求郡主的意见!” 阮天浩听他话中颇为不满,忍不住埋怨:“爹,您从小就偏心,大哥找了个野丫头,您也觉得好。我得到王爷青睐,许配郡主,这本是给阮府面上添光的事,您却一直不满意!” 阮忠哼一声:“我阮府何时需要靠你娶妻来添光?你扪心自问,从小管教你们,我何曾有过半分偏颇?是你自己不成器!你若是有你大哥一半出息,今日就不会做下这等蠢事!” 阮天浩心中不悦,然而口头上也不敢再多说。 阮忠见他不再说话,语气上也和缓了几分:“如今那丫头没了踪影,若是日后王爷问及此事,你让我如何交代?” “这个……”阮天浩也有些犯难,“不如就将此事推到小厮身上!说是他看管不利被那小姐跑了,于是被杖毙的,如何?”阮天浩看着地上的尸体,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他叫他来问话,不想他竟如此蠢!好在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阮忠瞪他一眼,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天浩,你如今已成婚,行事切不可再莽撞!” “是。孩儿知道了。”阮天浩说道。 阮忠挥挥手:“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走吧!这个事,暂时就瞒着郡主吧!” “是。”阮天浩应是退下。 阮忠将这事稍作处理,转身也出了客房。回到房间后,蒋氏问起天策找他的原因,阮忠思量再三,说话间也是说一半藏一半,并未透漏关于夜离的只言片语,只说是天浩愚蠢叫那丫头跑了。 蒋氏聪明,这样的话自然是不会相信,但是她更聪明的地方在于,不该问的从不多问。这两个人一个是她夫君,一个是她儿子,她是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们,并信任他们。 阮忠见她眼底飞快划过一丝将信将疑,却转而含笑地说起旁的家长里短,心中安慰。若非有如此聪慧的母亲又如何能养育行事沉稳、足智多谋的天策呢?两相比较之下,孙氏则是小聪明过多,却失于谋略。这也是他渐渐远离孙氏的原因所在。 而阮天浩出了房门后,则一改方才的庸懦,一脸沉静。 阮天浩的心腹晏安紧随其后,见主子的神情不豫,他也低着头不敢说话。他跟着阮天浩的身后,见他并非是往住处走,终于忍不住发问:“少爷,您不回屋吗?” “去侧房母亲那儿!”阮天浩一脸阴鸷。 晏安诺诺应是,不敢多言。 这么时辰,孙氏早已歇下了。阮天浩站在门外,吩咐晏安:“敲门!”晏安起先是轻轻地叩门几下,里面没有动静。阮天浩没好气地说:“没吃饭吗?用力!”晏安这才加重力度,再度叩门。 “谁?”孙氏慵懒的声音传来,虽是半老徐娘的年纪,然而孙氏天生声音细腻,如孩童。 阮天浩方才在阮忠那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不便当着曼绮的面发泄,索性来找孙氏。他声调抬高几分:“是我,开门!” 孙氏听出是儿子的声音,连忙起身,应道:“浩儿啊!我马上叫丫鬟来开门。” 侧房这边下人不多,到了晚间除了两个近身服侍的丫鬟外,尽数被孙氏打发去睡觉了。这会儿听见是天浩来了,即刻就有丫鬟来开门。丫鬟恭敬行礼:“二少爷,这个时辰您怎么来了?” “闪开!”阮天浩语气不善,吓得丫鬟连忙避开身子,阮天浩大步走了进去。 待得阮天浩闯进去,孙氏方才披上了外衫,还来不及起身。她嗔怪道:“你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急三火四的!” 阮天浩指着孙氏身边的另一个丫鬟,说:“你出去!” 孙氏见他语气不善,兼之进屋时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行礼问安,她也沉下脸来,问:“天浩,你以为这是在你的住处吗?这是你该在我面前有的态度吗?” 听她这么说,阮天浩的态度方才有些缓和,说:“娘,您前些给我的那个小厮死了!那小子蠢得不行!坏了我大事!” “死了?”孙氏面露惊诧,问道,“那可是我身边能干的,想着你这次回来操办大婚事宜,才将他指给你的。是怎么死的?” 阮天浩将事情告知孙氏,末了说道:“那小娘子长得极美,我本已是志在必得,就被他这个蠢货搞砸了!这样的人死不足惜,留在身边有何用?”阮天浩说起这个来,仍有些遗憾。 “糊涂!”孙氏指着他说,“你好容易才攀上王爷的关系,怎可在大婚第一日犯下这样的大错!幸亏那小丫头跑了,否则我也是断断不能容她的!赔上了我身边能干的小厮,那丫头真是晦气!” 阮天浩无奈,所有人都觉得迎娶郡主是天大的福分,该毕恭毕敬地小心伺候着。有些事,实在是和他们不能沟通的! 孙氏见儿子没有说话,接着说:“就为了那个晦气的丫头,你今夜才这般无礼,是不是?浩儿,你若再这般定不下心性,日后如何能与天策相争?” “争什么?”阮天浩不屑地说,“他有的我未必看得上!” “你看不上?你先拿到再说!娘这一辈子都是压不过蒋氏了,唯一的指望就在你这儿,你一定要比天策更强!这样蒋氏那个贱人才能在我这儿低头认输!”孙氏说着这话,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了蒋氏在她面前认输的画面。 阮天浩嗤之以鼻:“真是妇人之见!”他的志向哪里是同阮天策争阮府的继承?他拍拍孙氏的肩膀,说,“娘,您放心,总有一日,我得到的比您想象中的更多!届时,不仅是大娘,所有人都会向您臣服!” 孙氏笑着说:“好儿子!有你这句话,娘现在就再忍忍那个贱人吧!” 阮天浩不忘来的目的:“以后您身边的人,还是选些精明的!如这次这个小厮一般蠢不可及的,还是趁早打发了!免得坏了大事!” 孙氏嗔他:“算了吧!那丫头别再说了!幸亏是跑了,否则必成祸患!你若是喜欢美貌的,娘为你留心就是。只是,必定还是要征求郡主同意的!” 阮天浩摆摆手,不想再说这个问题:“这事再说吧!我先走了,您睡吧!” 出了孙氏的院子,阮天浩的神色较之来时已有了和缓,晏安方才出声:“少爷,您今夜是为了下午那小姐消失动怒还是为了那小厮坏事动怒?” “你说呢?”阮天浩沉声问,听不出喜怒来。 “少爷恕罪,小的愚钝。”晏安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回答最保守的答案。他跟在少爷身边多年,熟悉少爷的脾气,然而越熟悉越畏惧。 阮天浩凝视他半晌,方才说:“那丫头的确貌美,然而爷岂是那种看见美色就迈不动步的主?任凭她是谁,爷若是真喜欢,也能将她找出来!” 晏安恍然说:“那少爷是为了老爷的训斥动怒吗?” “愚蠢!”阮天浩轻斥,“整件事发生的如此蹊跷,幕后必定有人!任凭一个小女子是如何逃得出阮府?我同她有过交手,她即便会些功夫,也只是些花拳绣腿!爹在门外安插了那么多人,她如何出的去?这其中必定有人相助!” “可是今夜府里安静得很,不像是来过外人啊。”晏安有些奇怪地说。 阮天浩点头:“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若是真有外人来,我必定知晓。可如你所说,府里安静得很,任凭武功再高,除非使用迷香,否则就不会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去。可是方才那房间内外,我并未察觉到有迷香的痕迹。也就是说,府内必有接应!”阮天浩如抽丝剥茧,细细分析。 第八十五章 少女之心 晏安问:“少爷,这接应之人莫非是老爷?今日那小姐不就是老爷出面救下的!” 阮天浩摇摇头,说:“据我的观察,也许另有其人。比如……我那了不起的大哥!”事实上,他几乎可以断定,那个人是阮天策!他们之间不睦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晏安惊讶地说:“难道大少爷认识那小姐?他不是自诩深情,已经有了清然小姐,应该不会吧?” 阮天浩狠狠瞪晏安一眼:“蠢货!难道你脑子里除了这些就没有旁的了吗?他出于什么目的我还不知道,但是凡事只要做了就有迹可循!” “少爷真是见微知著,小的拜服!”晏安不无崇拜地说,“既然如此,少爷可以将此事说与王爷听,也好叫他出面过问一二!届时大少爷必定难以推脱。” “不可!”阮天浩断然道,“再怎么说我与曼绮才大婚,王爷心疼女儿,必定是向着曼绮的。这个事再看看吧!暂且不要让曼绮知道。何况爹偏心大哥,即便王爷真的过问,也有爹为他顶着!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小的明白了!”晏安低头说道。 阮天策,我倒要看看,你和这女子有何关系!阮天浩在心底想着。 回到房间后,曼绮诧异地问:“天浩,这么晚了,爹找你有什么事啊?” “没什么大事。”阮天浩笑着说,“我这人自小脾气不好,爹找我去耳提面命了一番,嘱咐我要好好对你。说了许多他与大娘和我娘之间的相处之道。故而回来的有些晚。” 曼绮不疑有他,笑眯眯地说:“爹爹人真好!日后你若是欺负我,我便去向爹爹告状!” “我哪里舍得欺负你?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求娶到的!”阮天浩搂过她,在她唇边重重地吻一下,逗得她在他怀里笑得咯咯的。这样的女子有身家,有样貌,却又单纯天真,实在适合娶回家! 曼绮娇羞地说:“天浩,你要永远如最初那般对我哦!” “那是自然。”阮天浩低声调笑,“良辰美景,莫要辜负了……” 曼绮以无比认真的心态投入到与天浩的情事中,脑海中始终忘不了,第一次相见的情形…… 那还是两年前,曼绮带着侍女涟儿去寺庙敬香。那寺庙在京郊的山腰上,每逢初一十五敬香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然而在平时,很是有几分冷情。 若是在往日,她也不会选在平日里去寺庙,恰巧那几日她晚上睡觉接连梦魇,极不踏实。涟儿便劝她去寺庙向神灵敬香,借以换得心上的安宁。她将自己的想法说与爹爹听,身为平南王府独女的她颇得宠爱,本想着让爹爹陪同,可巧那几日爹爹朝政繁忙,分身乏术,便嘱咐了随从一路护送。 出了京城,要走蜿蜒盘旋的盘山小路,眼看快要到寺庙。不知为何,那一日,那一段路上人迹罕至,只听得有老鸦一声声叫得人心中发毛。曼绮心中有不好的念头闪过,她出声嘱咐车夫加快速度,想着到了寺庙就安全无虞。 然而,话音未落,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众山匪,将曼绮的人马团团围住。曼绮心惊,只得躲在马车里,不敢出来。听着耳边马车外的厮杀声,她忍不住落泪。 幼年丧母,爹爹又娶了续弦,后母膝下无子嗣,府里的姨娘们也都无子嗣,然而她们对她谈不上不好,也说不上好,总是不能给她娘亲的感觉。而爹爹平日里又繁忙,也不怎么顾得上她。所以,表面上她是风光无限的平南王府郡主,实则内心深处颇为孤单。 她靠在涟儿的怀里,一边默默啜泣,一边心中想着:娘,是不是您看我在世上孤单,所以来接我了?她甚至忍不住想,若是真能一死了之,去见娘亲,也不算是坏事! 从外面的厮杀声中,曼绮几乎放弃了生的希望,她对涟儿说:“一会儿若实在不行,你不必护着我,独自逃命吧!” “郡主,您说什么呢!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奴婢就是拼了命,也要护您周全啊!”涟儿嗔怪道。 正在这个时候,马车外传来一道低沉男声:“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敢拦车打劫!我若是不好好教训你们,你们便不知这是天子脚下!” “郡主,您听见了吗?似乎有人来救我们了!”涟儿惊喜地说。 她点点头,偷偷地掀起车帘的一角——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天浩!她永远不会忘记,天浩那日一身宝蓝长衫,翩翩佳公子的打扮,手握长剑,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天浩对于绝望中的曼绮而言,无异于是神一般的存在! 她忘记了害怕,就那么偷偷地看着他的英武之举,在他出神入化的剑术下,山匪纷纷倒地,剩下的也都作鸟兽散。她看见他向马车走过来,慌忙放下了车帘,静静地坐着。 “小姐,没事了。出来吧!”天浩对她说道。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磁性,深深地吸引住她,她的手颤抖着去推开车门,内心深处如小鹿乱撞一般。当他就站在她面前,她低声说:“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在下阮天浩,小姐多礼。”天浩问,“今日并非是初一十五,小姐怎会选在这个日子敬香?”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来一往,说起了话儿。当她说出自己的身份时,天浩面露惊喜,说与平南王相识。后来,天浩主动提及送她回府,她欣然应允,也想着要好好向他道谢。 回到王府后,她将惊魂遭遇说与爹爹听,平南王看见天浩时只是言谢,并无太多表示。她心下微凉,本以为爹爹会有重谢,没想到如此冷淡,她面带歉然地看一眼天浩。幸好天浩并不在意。只是因着这件事,两个人也渐渐相熟…… 思绪回归,曼绮偏头看见身畔熟睡的天浩,唇角微微上扬,心中甘甜如蜜。自他救下她,她便对他渐渐上心,而后的相处中,他更是给了她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温暖。终于等到这一日,她成为了他的新娘,这真是世上最幸福最圆满的事! 曼绮享受着期盼已久的幸福,而阮天策在出了客房之后,也即刻就回了房间。 待阮天策回到房间后,清然已经睡下了。这两日为了天浩的婚事,很是有些冷落了清然,她的小脸愈发尖了,惹人心疼。 阮天策原本是打算看一眼她,便去洗漱的。然而,她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只那么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阮天策坐在床边,目光痴痴,眼睛一瞬不瞬地凝望着…… “登徒子!”原本床上沉睡的佳人猛地坐起身来,一掌挥过来,嘴里啐道。 阮天策没有防备,结结实实地承了一巴掌,一手捂脸,一边委屈至极地看着她,说:“清然!谋杀亲夫啊你!” 清然语塞,她只是为了逗他,谁知道他反应迟缓,躲也不知道躲,就那么生生挨了一掌。她自幼习武,手力丝毫不逊色于男子,这一掌虽说不算力大,然而天策的脸上还是立刻出现了五个指印。 阮天策见她目光中有着愧疚,心中不忍,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温柔问:“怎么醒了?” “谁叫你如狼似虎一般,目光灼灼地盯着人家看?”清然说这话时,面颊微红。 阮天策见她那样,红扑扑的脸蛋着实可口,忍不住亲了一下,说:“我盯着我媳妇看,有什么不对?清然,我可得好好同你辩一辩,你不让我看别人,还有理。可是,你剥夺我看媳妇的权利,是不是太残忍了?” 在这样的问题上,清然从来不是天策的对手,每每都是两招过后就迅速败下阵来。自知不敌对手,清然索性闭嘴不说话。 清然那一低头的温柔,令阮天策痴然,忍不住又偷香一下。 “你!”清然有几分恼了,“一整日也看不见人影,如今一来就这样没个正行!” 在感情上,阮天策不比夜离木讷。一句话他便听出了清然话中的埋怨,认真地说:“这两日冷落你了,实在是抱歉!等到过几日,我便开始着手筹办我们的婚礼!清然,相信我,我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嗯。”清然轻轻地应一声,随即抬头,薄责道,“天策,你我之间还需要说抱歉这样生分的话吗?” “的确不需要,不如为夫用行动表示吧!”说罢,阮天策如猛虎扑食一般,将清然压在身下,细密的吻如牛毛细雨般落在清然美丽的脸庞上。 清然不安地扭动一下身子,伸手推他:“阮天策,你能不能想点别的事?” “不能!”阮天策回答得理直气壮,“你方才已经说了,我如狼似虎,我若是不付诸行动,岂非是叫夫人失望?一个好的男子,哪怕愧对天下之人,也绝不能愧对自己的女人!” 清然恼怒地瞪他一眼,这个人,总是有用不尽的理由为自己的行为开脱! 第八十六章 倍受打击 **之后,两个人安静躺在床上,温存几许。清然随口问道:“天策,晚膳时分你还说没什么事了,怎么方才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 自从认定了清然,阮天策在她面前便没有了秘密。于是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说:“夜离那小子为了苏诺语也着实是不易,一面要被她刺杀,一面还要舍命相救!”想起今日的事,阮天策便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这个夜离啊,对苏诺语的宠溺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夜离……”清然记起那个器宇轩昂的男子,说,“他这般深情,老天定会回报于他。那个苏姑娘现在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待到日后知道了实情,必定会爱上他的!” 阮天策点头:“是,夜离对她,那可是自幼的情分!她若是执迷不悟,那真是有眼无珠!”阮天策印象中,霜月小时候是个挺聪颖可爱的小姑娘,实在不明白她是如何看上阮天浩这种人的! “不过,你那个弟弟,也实在过分。”提起阮天浩,清然不满地蹙眉,“我与那郡主打了几次照面,是个没有心机的善良女子,真是可惜了!明珠暗投,但愿阮天浩能稍微有些良心。”若她是曼绮,一旦得知自己的夫君在大婚之日就肖想旁的女子,她必定要他以命相偿! 阮天策点头,说:“那是我们管不了的事。但是至少今日之事夜离不会轻纵,等到时候就看阮天浩如何与平南王交代吧!” 若论了解夜离,夜尘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如他所料,夜离自然是不会放过阮天浩的。 夜离同石海商议完南下事宜,便找来了冰雁,交代阮天浩的事。两日后他和石海都要离开,夜尘尚有终生大事没有完成,交给冰雁是最合适不过的。 自从上次受罚,冰雁便一直没有机会见夜离,乍然听说他找她,心中一喜,放下手上的事便去了夜离的书房。 “夜离公子,您找我?”冰雁毕恭毕敬地问。公私分明,这是默贤阁每一个人时刻谨记不敢忘的规矩。 夜离指了指右侧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说话:“冰雁,后日我和石头有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默贤阁的大小事宜便交给你了。实在出了什么大事,你便联络夜尘处理。” 冰雁略微有些诧异,但是不该问的话她不会问:“夜离公子,放心就是。” “一般情况,能自己处理得不要打扰夜尘。”夜离想了想,还是不忘多嘴一句。 冰雁笑了笑:“我们公子好福气,有夜离公子这样记挂着!您放心,我晓得轻重,若无事不会打扰公子和清然小姐的。”如今默贤阁的兄弟们都知道公子忙于大婚事宜,可谓是分身乏术,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去惹他心烦。 夜离也面带笑意:“是,你办事我自然放心。”除去前几次涉及到诺语的事情外,不可否认,冰雁的能力绝不逊色于石海。夜离将默贤阁内部的一些事宜做了交代,冰雁也都一一记下来。 “冰雁,另有一件事,我想麻烦你。”夜离话说的客气。那事是私事,实在也是麻烦冰雁。 冰雁有些诧异于他的客气,说:“夜离公子,您说这话不就是见外了?有什么事您吩咐就是!” 夜离点头,将自己的打算说与冰雁听,最后,他语气中带了一丝恳求:“无论如何,这是我的私事。所以,冰雁,你想清楚了再答应。”即便他是默贤阁的老大,却从不会做为难下属的事。 冰雁听了以后,难掩惊讶:“您这样做就是为了替苏……小姐出口气吗?”那个苏诺语竟然有这么重要?自她出现,她就觉得夜离公子的心思全在她身上! 夜离并不否认:“你可以这样理解,但是你若了解我的性子,就该知道,我是看不惯阮天浩这次的行事!”对待感情,夜离向来秉持着专一,十分不能苟同阮天浩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尤其,这一次他竟然再度将手伸向了诺语! 冰雁轻哼一声,道:“夜离公子,您和阮家二少私交向来不错,原来公子几次三番提醒您,您都不以为意,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而且,昨日不是阮二少爷大婚的日子吗?我听说他迎娶的可是平南王府的郡主。如何会对苏小姐做这样的事?”她这话问得含蓄,若不是怕激怒夜离公子,她便会直接问:就苏诺语那副尊荣,怎会令阮天浩看上?当然,这话说出口会很严重,她还是忍住了。 冰雁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话基本都是直接表现在脸上,夜离又怎会不明白。他淡淡地说:“你若是好奇原因,一会儿去离月居看看就知道。” “是。”冰雁有几分不明所以。 夜离接着说:“记住,这个事一定要处理得小心谨慎。切记不可让人看出是我们默贤阁的人插手其中!” 冰雁点点头:“既然您有吩咐,我自当全力以赴。这个事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好,若是没事,你下去吧!”夜离说道,低头去看桌上的书。 冰雁起身,行至门口,停下来,多嘴一句:“夜离公子,您这次出门,只有您和石头两个人吗?” “还有诺语同行。”夜离并未深想,便实话相告。在他看来这事本是无可厚非,他出门,想要带谁是他的自由。只要不触及默贤阁的利益,那么即便是夜尘,也无权过问。 冰雁面上一凛,竟然又是那个女人!怎么只要是和夜离公子相关的事,就离不开苏诺语那个女人呢? 察觉到她站在那儿许久未动,夜离抬起头来,问:“冰雁,还有事?” 冰雁看着夜离,终于下定决心,脱口问道:“夜离公子,有件事冰雁心存疑惑,还望夜离公子可以帮着解疑。那个苏小姐同咱们默贤阁究竟是什么关系?” “咱们是做什么的?”夜离反问道,“她如今同咱们的关系自然也就是那一点。”说起这话时,夜离心中微痛,不知何时诺语同默贤阁的关系才能因他而变得不同。 冰雁一怔,听夜离公子话中的意思,那个苏诺语也是默贤阁的雇主?但是为什么那么与众不同呢?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在她看来,绝不是仅仅那一点关系。然而,触及夜离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她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出了书房,本该直接回去,然而想起方才夜离的话,冰雁脚步微转,往离月居的方向走。一路上她都在想,方才夜离公子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让她到离月居一看究竟,说是这样就明白其中缘由。关于那个苏诺语,她已经熟悉到不行,还有什么新奇的吗? 快到离月居的门口,正巧碰见心云从夜离所居的院子往她们的住处走,她放缓脚步,跟在她身后。来到院子门口,她一眼就看见庭院内有个绝美的女子正悠闲地晒着太阳。 冰雁脚下一顿,起了几分好奇,这里何时又住进了这样一个绝色佳人?冰雁自负美貌,也不得不承认,在那个女子面前,有几分相形见绌。她心中想着,相比较苏诺语,若是夜离公子喜欢上这样的女子,那么她绝对是心服口服! 正在这个时候,那女子悠然开口:“心云,今日回来得好早!” “小姐,您中午想吃些什么?我去准备!”心云笑着回答。 那……女子竟然是苏诺语? 当苏诺语话一出口,冰雁仿佛是晴天霹雳一般,那个声音她是不会听错的!可问题是……她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美若天仙的?原来的那个她……莫非是易了容? 想起方才在心底说的话,冰雁的心微微有些不甘!夜离公子一开始便见过她的真容,所以才会那么百般维护吧?还有石海,竟然也瞒着她,将她蒙在鼓里! 正当冰雁心底经历着种种煎熬,心云的声音猛地响起:“你怎么又来了?你还嫌害我家小姐害的不够吗?” 冰雁面上为窘,有几分偷窥被抓住的尴尬,然而,很快便恢复镇定:“离月居的主人是夜离公子,我来这儿,不过是找夜离公子有事相商!” 心云还欲再说,被苏诺语打断:“心云!你去忙吧!否则午饭又要推迟了。” “是,小姐。”心云点点头,不甘愿地自冰雁身边离开。 既然被发现了,冰雁索性大方走进去,看着苏诺语,问:“你原来是易了容的?” “显而易见的,不是吗?”苏诺语笑着说。对于冰雁,她没有什么好感,但也不讨厌就是了。并非是她宽宏大量,实在是由己度人,怜悯她情感不顺而已。 冰雁警惕地看着她:“你这样做,居心何在?” “冰雁,你是个聪明人。何必问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我之所以找到夜离,自然是因为他是默贤阁的人!”苏诺语说道。 “当初我说你相貌平平的时候,你必定在心中嘲讽我吧!”冰雁冷哼一声,“你敢保证对夜离公子并无旁的想法吗?” 第八十七章 出发南下 苏诺语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回答:“冰雁,身为默贤阁公子的心腹,这些话不该是你说的。你同样貌美,我又有何立场嘲讽?至于旁的,我从来不对未发生的事情做保证!” 类似于承诺、保证的话,是苏诺语现在避之不及的。她不信任世上所谓的保证和承诺,那不过是人在某种特定情况下的骗术而已,谁当真谁就输了!所以,她也不会给人保证! 冰雁被她说得有几分语塞,怔怔之后,转身离去。冷静向来是她的专长,然而每次因为夜离公子,在苏诺语面前,她都会变得急躁!如今冷静下来一想,她的确过于急切,找错了方向。其实事情的最终结果根本不取决于苏诺语,问题的关键始终都是在夜离公子的手中握着。 冰雁离去后,苏诺语的心情也多少受了些影响,不如方才那般惬意自在。只不过,她不愿庸人自扰,如今她心中想着的全是即将南下的事! 冰雁走出来不远就看见石海的背影,想起方才在离月居的窘迫,她扬声唤道:“石海!” 石海听见冰雁的声音,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冰雁,你怎么会从那个方向过来?是去找公子吗?公子这会儿不在离月居,在松园的书房!”他主动告知公子的去向,本想着冰雁必定对他的这一行为满怀感激,谁料—— “石海,我问你,你为何联合外人来哄骗我?”冰雁气不打一处来,“我被耍的团团转,你们很高兴,是不是?” 石海被她这番没头没脑的话问得有些懵,诧异地问:“你在说什么呢?” “还跟我装糊涂!”冰雁怒道,“那个苏诺语分明是易了容的,你为何不早早告诉我?让我在她面前如此丢人!” 石海恍然大悟,原来冰雁是见过苏小姐的真容了,难怪呢,这么生气。可问题是,这个事情上他也是冤枉的啊!石海解释道:“这个事我只比你早知道一日而已!” “不可能!”冰雁武断地说。 石海笑着看她:“真的,不仅是我,公子也是昨日才见到苏小姐真容的。别说你了,我昨日也被震惊到!正所谓是‘真人不露相’说的大概就是苏小姐了!” 听见石海夸赞苏诺语,冰雁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怒火,不再理会他,拂袖而去。石海站在原地,被冰雁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是,石海不是那爱钻牛角尖的人,想不明白且并不重要的事,他便索性抛在脑后。 时间过得快,明日便要同夜离南下,这一夜苏诺语不忘对心云诸多嘱咐:“心云,我们大概十余日就回来,我若不在,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真有什么事,便去找冰雁吧!” “找她?”心云连连摇头,“她对小姐百般欺负,小姐要我有事求她?我才不去呢!” 苏诺语认真地说:“夜离和石海都不在,另一位公子也不在,逍遥谷中主事之人就是冰雁。素日里她对我虽有些误会,但是你要相信,能做到那个位置上的人,一定是个秉公之人。所以,你若有事,找她帮忙,她不会坐视不理的!”这还是第一次要和心云分别那么久,她着实有些不放心这个丫头。 心云为了叫苏诺语安心,只得点头:“好,我听小姐的。小姐,您既然有重要的事要处理,就放心去吧。心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有事的。” 苏诺语笑着看她:“好!” 同心云吩咐几句后,苏诺语找来纸笔,埋头奋笔疾书。心云见烛火昏黄,上前劝:“小姐,这光线晃眼,等我给您再点两盏灯,您再写吧!” “不必,几个字而已。”苏诺语头也不抬,只顾笔下。 心云好奇地站着旁边看,待苏诺语放下笔,她才发问:“小姐,您这写的是什么?” 苏诺语将写好的纸条递给心云,交代:“明日本该出谷给狗子针灸,但是要随着公子南下,这个事只得耽搁下来。我这一去十余日,大概还得耽搁一周。狗子的病已经快要痊愈,若是因我的缘故耽搁,岂非是我的失职?” “小姐,您这也是不得已的事。何嫂他们会理解您的。再说您给狗子看病这么多日,从未收取过一丝报酬,他们不会怪您的。”心云说这话宽慰她的心。现如今到哪里去***这样好的大夫? 苏诺语知道心云说得不假,何嫂的确是不会怪她,但是身为医者,不能对自己的病人尽责,对自己的内心也无法交代。若是旁的事,她一定不会去,可这次事关爹娘的大仇,她不能不去!“心云,这上面关于针灸的穴位以及用药我已经交代得很详细,你明日和我们一起出谷,将这个交给何嫂,让她另寻一个大夫。”这是苏诺语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心云点点头:“好,小姐交给我,放心就是。” 翌日,苏诺语特意将这事告知夜离,夜离喜欢她这样信守承诺的性子,对心云说:“我专门给你安排一个人,护送你的进出。你若有要事需要出谷,找他就行。”说话间,夜离看一眼石海,石海心领神会,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功夫,石海回来,身边跟了一个男子,介绍给心云:“他叫虎子。你家小姐不在的时候,你若需要出谷,就找虎子。他会负责你的安全。 “谢公子。”心云连忙行礼道谢。 即便还有诸多放心不下,苏诺语还是得和心云告辞,于是一行三人上了路。既然是外出远门,即便有夜离和石海在,苏诺语依旧是易了容,以求稳妥。这也正合夜离的心意,只是除了稳妥以外,他另有私心:诺语绝色容颜,岂能随意叫不相关的人瞧了去? 对于夜离和石海这种经常长途跋涉的人来说,日夜兼程不在话下,但是考虑到诺语身子娇弱,他们刻意放缓了速度。然而,苏诺语并不愿领这份情,于她而言,更是心切,恨不能立刻到江南找到那个天鹰帮! 上路前,夜离就已经将身上的令牌给了苏诺语,以备不时之需。在北方,他们所到城镇凡有停留,基本都有自家经营的客栈可以歇脚。苏诺语听石海介绍起来,不禁诧异。她知道默贤阁的庞大支系,却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大!不由得,也对夜离更加得刮目相看! 马背上,石海小声提及这个,邀功似的说:“公子,您有没有发现,自从听了我的介绍之后,苏小姐看您的眼神都和原来不一样?” 夜离斜他一眼,的确不一样,较之以往多了些许的崇拜。可问题在于,诺语是他心仪之人,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虚无的崇拜,而是喜欢! 夜离那冷冷的表情令石海的一腔热情瞬间被熄灭,他小声嘀咕着:“早知道您不领情,我方才便闭嘴了!干嘛要那么卖力地推荐您!” 他的小声嘀咕分明是为了让夜离听见,夜离失笑,扬起马鞭,抽了一下在石海的马背上,之间那枣红色的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飞快奔向远方。石海一时不备,下意识地哀嚎一声。 听见动静,苏诺语从马车上探出头来,问:“夜离,石头怎么了?” 夜离指了指远方,笑着说:“他在表演骑术呢!” 苏诺语原先在家时,也是会骑马的,如今见他们骑马热闹,也有些心动:“夜离,我也想骑马!” 关于她的骑术,夜离并不担心,既然她有要求,他哪有不应允的?点头道:“好!等我们到了客栈,我便叫人给你挑选一匹上好的马!” “多谢!”苏诺语温柔地说。 就这功夫,石海已经回来,目光含怨地看着夜离,见苏诺语正巧也看着外面,便说:“小姐,您瞧瞧公子,二话不说便这样折腾我!若不是我反应快,必定从马上跌下来!” 苏诺语抿嘴笑一下,一般而言,有石头在,便少不了趣事。 夜离冷哼道:“那点出息!这影子跟了你多少年了?你若是从它背上摔下来,别说我,就是影子,也会瞧不起你!”石海的坐骑名叫影子,当初取这个名字,是因为石头说,这马对他就像是他对夜离一样,如影随形。 仿佛是为了应证夜离的话,影子再度嘶鸣一声,石海拍一下它的脑袋,斥责道:“影子,虽说公子才是老大,但是你好歹是一直跟着我的,怎么可以背叛我!”如此一来,逗得苏诺语笑出声来。 夜离回首,正巧看见苏诺语笑得开怀,不禁沉迷在她唇边的笑靥中…… 到了客栈,夜离即刻吩咐人牵了一匹稍微矮小些、性子温顺些的马儿。那是一匹通体雪白的母马,长得极漂亮!苏诺语一眼便喜欢上,她小声在马的耳边叽叽咕咕一阵,然后看着夜离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以后它就跟着我了,它叫月儿!” “月儿?”夜离有瞬间的怔忪。 苏诺语笑着解释:“对啊,你看它通体雪白,可不就如月光皎皎?” 第八十八章 自作聪明 正在这时,石海拍一下手,感叹道:“小姐和公子还真是有缘分!公子的坐骑是黑马,小姐的是白马,公子说黑色像夜,给马取名夜色,而小姐给马儿取名月儿!可巧了,这月儿和夜色,可不都是在晚上才有的?” 石海的一番话令苏诺语面上染一抹娇羞,夜离则唇角带笑,心中暗忖:这小子这话说得还有几分道理! 既然是自家的客栈,那掌柜的自然也就是熟人。夜离难得到这儿,掌柜的自是吩咐了人要好吃好喝地款待他们。石海悄悄地告诉苏诺语,这掌柜的名叫王博,大家都叫他老王。 席间,老王目光不时地瞥向夜离身边的苏诺语,虽说是个样貌平常的女子,但是举手投足间颇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得体,说起话来声若莺啼,也算是配得上夜离公子。最主要的一点是,这可是他第一次在夜离公子身边瞧见除了默贤阁以外的女子! 老王是一个心思活络的人,稍稍一想,便猜到了些许。趁着上菜的功夫,老王将石海叫了出去,一问之下,果然是他想的那样。当然,令他意外的地方是,一直以来是公子在单相思别人小姐!老王一听,来了兴致,信誓旦旦地说要暗暗帮公子一个大忙!对于这样的事,石海向来是乐见其成,便什么话都不说,由着他做。 菜一道一道端上桌,老王看着苏诺语说:“苏小姐难得来我们这儿,我特意吩咐厨房做了拿手的菜,您尝尝,可还合您胃口?” 苏诺语本就不是个挑剔的人,人家这样盛情,她自是赞不绝口的。几个人说起话来,老王问:“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 夜离言简意赅地说:“江南。”绝口不提其他。 老王是默贤阁的老人,知晓默贤阁的规矩,因此也不再问旁的。 苏诺语想起个事,看向夜离问:“夜离,明日我便和你们一起骑马吧!不用马车了!” 老王听见她这话,赶在夜离说话前,说:“公子,一直以来您不是都说,出门在外,不许称呼您的名号吗?” “是有这么个规矩,只是我们公子不愿让苏小姐觉着麻烦,便不曾告诉。”石海配合地接话。当然,这的确也是实话,江湖上不少人知晓“夜离”是默贤阁的主子。未避麻烦,大家出门在外都是直接称呼他为“公子”的。 夜离看见石海递过来的眼神,微微皱眉,说:“多嘴!” 苏诺语恍然,竟有这样的规矩,她的确是不知情。于是,她面带歉然地看向夜离,说:“公子,您该早告诉我的。若是真的因为我,而给大家带了麻烦,我的罪过就大了!” “不用拘礼。”夜离说,“这规矩只是默贤阁内部的,你不是我默贤阁的人,不用拘着这个规矩。” 苏诺语说:“你不怪罪就好,以后我还是称呼你为公子吧!” 夜离淡淡嗯一声,随即一记眼刀飞向石海和老王。诺语好容易现在不会再一口一个“公子”地叫了,他宁愿冒风险,也不愿她又生疏地叫一声“公子”! 石海久在夜离身边,自然明白夜离的意思。老王尚有几分不明白,石海的腿悄悄撞一下他,递了记眼神过去,老王恍然。对上夜离那凌厉的眼神,老王浑身一个激灵,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小姐对于夜离公子来说至关重要! 老王脑子飞快地转,转眼有了主意,故作愁容地说:“公子,您还不知道吧,最近这一两个月不太平,再往南走,那些个官府查得严。您虽说自称是南下的生意人,随身去没有货物携带,只怕不好交代!”顿一顿,他接着说,“要不这样吧,您在我这儿小住一段时间,我再派人去打探一下,如何?” 夜离微微抬眼,老王的眼睛里一片真挚,然而夜离仍旧从那一片真挚中看出来一丝狡猾,而旁边的石海脸上则分明有着看戏的期待。迅速地在脑子里分析了一遍情形,夜离决定暂且不动声色,看看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 只是,听了这话,苏诺语急了,她恨不能即刻就出现在江南,将天鹰帮的人抓过来好好盘问一番!如今听说要住下来,她面露焦急地看向夜离,说:“公子,那该如何是好?” 还未待夜离说话,老王便开口了:“其实这事也好解决,只是方法不适用公子和苏小姐您。” 说到这里,夜离哪里还能不明白呢?他知道他们也是好意,但是让他欺骗诺语,他做不到。“既然不适用,就不必说了。”夜离沉声命令道。 “什么法子?你都没说,怎知适不适用呢?即便不适用,也不妨说出来听听!”苏诺语打断夜离的话,催促道。 夜离扫一眼老王,示意他注意分寸,然而老王选择性地忽略了他,看着苏诺语,面露难色:“这法子并非是我想出来的,是前日两个经常往返京城与江南的客商,他们告诉我的,据悉这个法子用以躲避进出城的官府盘查,最好用不过!” 老王越是这样遮遮掩掩,苏诺语越是急着想一问究竟。 终于,老王一脸神秘地说:“如今这世道啊,扮作商贾不方便,但是若是扮作小夫妻,则便利得很!尤其是你们三位,苏小姐可以和咱们公子假扮夫妻,而石头呢,就是你们的跟班,如何?” 老王的话音未落,夜离已然出声:“诺语,不必理会他们!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过要带你去调查那个事,就一定会做到。不用这些旁门左道,也不会有问题的!”说罢,他看向那两人,警告道,“你们两个,少动歪脑筋!” 苏诺语面上微微有些尴尬,她垂下头,低声说:“你们慢用,我先回房了。”随即,转身出了门。 见苏诺语走了,夜离的脸色更是阴沉,他眼底闪过阴鸷,问:“你们两个是太闲没事做,是不是?大漠那边还缺人手,干脆你们去得了!” 一听这话,石海和老王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有想到苏诺语会是这个反应,连忙说:“公子,我们也是好意啊,您不能这样对我们吧!” 夜离并不理会他们面上的嬉皮笑脸,沉声命令道:“这样类似的话若是再说,就休怪我夜离翻脸不认人!”说罢,也起身离开。石海知道公子这是真的动怒了,也收拾起玩笑的心情,简单说了两句话就跟着出去了。老王则一脸无辜地坐在那儿,缓过神来见一桌子饭菜无人动筷,秉持着不浪费的精神,独自享用美食。 夜离出了厢房,并未直接回房间,而是下了楼往后院散步。石海跟在他的身后,也不敢出声。 走了许久之后,夜离方才停下来,回身看着石海,斥责道:“石头,你一直是跟在我身边的人,王博不知道的事,你也不知道吗?” “公子,他没有坏意,我也没有。我们只是想帮着撮合您和苏小姐。”石海解释道。 夜离愤然地说:“这个世上的事只要有好心就行了吗?那还要我们干嘛?这是我的私事,用得着你们多事吗?感情的事,能靠撮合二字吗?” 石海噤声,仔细想一想,他们方才的确是有些自作聪明了。他低声道歉:“公子,下不为例!” “下次?要是下次,我就将你发配到大漠去!”夜离说道,“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是。”石海应道,向后退到角落,但并未真的回房。 夜离的生气不无道理,如诺语那般聪明的女子,即便因为一时着急乱了分寸,但是只要她冷静下来,怎会判断不出他们方才的话分明就是哄骗之语?届时,她只会认为这个事是他安排的,那么她会如何想他? 夜离对苏诺语的分析极准确,回到房间后,苏诺语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方才老王的话,唇角上扬。她虽说没有南下的经历,但是她并非是个足不出户的没有见识的女子。只是,她并没有将方才的事牵扯到夜离的身上,在苏诺语看来,老王会那样说,大概是误会了她和夜离的关系。 这样想来,苏诺语只是觉得好笑,看来不止是冰雁糊涂。其实她和夜离之间,真的是一清二白,毫无瓜葛啊! 翌日清晨,苏诺语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后院小逛片刻,不想在后院中见到了习武的夜离。苏诺语脚下微顿,继而面上含笑走了过去。夜离的余光瞥见她的身影,动作上并没有丝毫的停顿。待一套功夫习完,方才走了过去。 “公子方才那一套剑法实在是出神入化,令人眼花缭乱!”苏诺语由衷赞叹道。 夜离听见她又恢复了这样生疏的称谓,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转瞬恢复如常:“昨日累了一天,今日该多休息会儿的。你今日不是还说要一同骑马?女儿家不比男子,若是累病就不好了!”她身子自幼不好,若是在马背上颠簸一天,实在也是令人担忧! 第八十九章 并驾齐驱 苏诺语不甚在意地轻笑:“无妨。如今我只是想快点赶到江南,好一探究竟!” 夜离理解她的心情,不再多言,想了想昨日的事,他略微有几分局促地解释:“诺语,昨晚的事你莫要放在心上。老王他们不过是玩笑之语,不当真的!” “公子多虑了!”苏诺语淡然地说,“我并未当真。” 听见苏诺语说这话,夜离一哂:“如此甚好!” 正巧这个时候,石海走过来,见苏诺语也在,连忙恭敬了态度:“公子,小姐,早饭已备好,早些用了即刻便可上路。” 匆匆用过早餐,老王送他们出门,看见夜离站在一旁,老王乖乖地走过去,低头认错:“公子,昨天的事是我自作主张,险些坏了公子大事,望公子恕罪!” “下不为例!”夜离淡淡地说。不同于石海的明知故犯,在夜离看来,王博至多算是个不知者。 “是。”老王虽说性子粗犷,但是在夜离面前,却不敢不恭敬。 夜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这个事,就算过去了。他说:“王博,你这里打理得不错。你算是我默贤阁的旧人,你做事我放心。” 得到主子称赞,老王又笑呵呵的,看一眼天色,拱手道:“公子放心就是。时辰不早,上路吧!” 夜离走回到苏诺语身边,石海为她牵住白马,夜离绅士地朝她伸出手:“需要帮忙吗?” 苏诺语看一眼他的手,骄傲地走过去,牵住缰绳,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随即,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夜离,下颌微扬:“公子觉得呢?” 夜离激赏地看着她,这样笑容灿烂的诺语似乎又让他看见了幼时初会骑马的她…… 那一年,是霜月最初学会骑马。正巧赶上他有事去白府,见她在宽敞的后院牵着一匹小马驹准备出府,笑着问:“霜月,需要帮忙吗?”在他印象中,她并不会骑马,素日里若是有需要,也都是和白婶一起坐马车。看着那比她还略高出一些的马驹,夜离几乎是断定她上不去马的。 孰料,霜月骄傲地看他一眼,回身拉住缰绳,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随即,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下颌微扬,脸上是飞扬的笑:“褚师兄,你觉得呢?” “霜月好能干!令师兄刮目相看!”当年,他如是说道…… 夜离微微仰头,看着马背上神采飞扬的苏诺语,说:“诺语好能干!令在下刮目相看!” 苏诺语笑容微滞,这话……似乎曾经也有人说过…… “公子,上路吧!”石海的声音传来,他永远都是最煞风景的人!夜离一脸无奈,而身后的老王则辛苦地憋笑。石海尚不明原由,一脸无辜。老王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趁苏诺语没注意,飞快上前指点一二。石海脸上这才露出了恍然大悟。 不过,一路上看来,老王的指点是有效果的。起初三人几乎是并排骑马,由夜离和石海一左一右地保护着苏诺语,渐渐的,石海放缓了速度,落在他们后面三五米的地方紧跟。 夜离余光扫过身后的石海,唇角上扬,心中暗道:这小子总算有几分识相! “公子,以现在的速度什么时候能到江南?”苏诺语问。 夜离实事求是地介绍:“若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话,明晚就能到。但是,诺语,你的身子骨受不了那般颠簸,我们争取后天晚上到吧!” “我可以!”苏诺语心急地表态。 夜离看她,严肃地说:“我知道你现在十分心急,恨不能马上将这事弄个水落石出。但是,欲速则不达,倘若你累病了,我们会耽搁更多的时间,即便到了江南,也依旧什么事都做不了!” 苏诺语心中知道他此话不假,但是越接近真相,她越是心急如焚! 见她有几分失魂落魄,夜离叹口气,心有不忍:“诺语,事情不是一两天便能有结果的。你相信我,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是我太心急了。”苏诺语声音中有几分压抑。 夜离见她情绪低落下去,看一眼周围的环境,指着前方说:“诺语,看见前面那个岔路了吗?我们驰马吧!看看谁先到!” 苏诺语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挺远的一段路。她知道夜离这是想让她高兴起来,也不愿拂了他的好意。她扬起笑容,说:“好!今日也让你见识一下小小女子的速度!”说罢,她扬起马鞭,对月儿说,“月儿,加油!我们要赢哦!”月儿仿佛能听懂她的话,配合地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向前飞奔。 见她如此神采飞扬,夜离的心情也跟着飞扬,他在她身后高声道:“若是连你都跑不赢,岂非是堕了我的名声?小心!我来了!” 石海原本是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不过一个晃神,就见那两人飞奔而去,转瞬间就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了。他连忙赶上去,心中对于公子这种无原则无条件地宠溺一个女子,非常无语。 这种所谓的比试,对夜离而言,是既不能赢也不能输。赢了会打击到诺语,输了又有伤自己的面子,于是乎,他便一直控制着速度,在她身畔齐头并进。 “你竟然能与我并列抵达,实在是令我意外!”夜离对着身边的苏诺语拱手道,“诺语,原来你是深藏不露啊!” 苏诺语心思灵透,将话挑明:“公子谦虚,若不是你有意相让,我如何能与你并驾齐驱?” 夜离笑了笑,并不否认:“我但凡出门,都是骑马,自然熟能生巧。而你只怕很少练习,能有这样的速度,难道不值得称赞一二?” “谢谢你。如此驰骋一番,心情都好了许多。”苏诺语松开缰绳,张开手臂,高兴地说道。 有她这句话,夜离已是心满意足。 苏诺语体力着实不错,一整个上午下来,并未见她面上挂着倦意,夜离也放下心来。简单地在小客栈用了午饭,下午大家维持了上午的速度。原本在夜离打算中,到了下午是该让苏诺语好好在马车上歇息一下的。如此看来,是没有必要的。 到了晚上来到客栈,苏诺语草草用过晚饭,便回房间休息了。一日的车马奔波,她的确有几分疲倦,只是强忍着不说罢了。她想快点赶到江南,一时半刻也不愿耽误! 夜离看出来,特意端了一盆热水去她房间:“诺语,歇下了吗?” 苏诺语听出是他的声音,连忙打起精神起床开门:“公子,这么晚了,有事吗?” “今日累了一天,我给你打一盆热水,泡泡脚吧。”夜离将热水端进去,“我在里面滴了两滴药剂,更是解乏。你试试吧,一会儿我再来端水!” 苏诺语有几分受宠若惊,连忙不迭地说:“公子客气,这如何使得!我自己来就是!” “不必客气。”夜离淡淡地说,“若是今夜不好好休息,只怕你明日会浑身酸痛。” 为了避嫌,夜离并未多待。他离开后,苏诺语看着地上的一盆热气腾腾的热水,忽然间觉得自己的确有些疲惫,既然他已经准备好热水,那么她便试试吧! 那水有股淡淡的香味,苏诺语熟知各种医药,然而,却未能辨别夜离口中的药剂究竟是什么。她向来是信人不疑,既然他说好,她便不设防。 苏诺语坐在榻边,缓缓褪去鞋袜,露出雪白如玉的小脚丫。自重生后,她便发现,苏诺语美艳的绝不仅仅是脸蛋,全身上下无一不是老天精雕细琢的工艺品!苏诺语自己都忍不住嫉恨三分,话说天妒红颜,难怪之前会形同痴呆、貌若无盐呢! 热水氤氲中,苏诺语恍惚间觉着有几分身体舒畅的感觉,心中暗自称赞这默贤阁中果真是宝贝不少!想着之前夜离的话,她算着时间,在水变温之前,将脚拿出来擦拭干净。 一切完毕后,果然传来了敲门声。苏诺语笑着想,这公子真是神了!夜离将水端起来,关切地问了几句后,便告辞了。 回到房间后,石海见他一连出去两次,不由地好奇:“公子,您方才是去哪儿了?” 夜离嘴唇紧抿,默不作声。方才的事若是叫石海知晓了,必定会大惊小怪!为了耳朵清净,他决定还是三缄其口。石海见夜离不理会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多半是涉及到苏小姐,故而他还是不多嘴的好。 翌日清晨,夜离和石海依旧是天方蒙蒙亮就起来了。见苏诺语迟迟未出屋,夜离嘱咐石海:“今日我们晚些上路。” “是。”石海点头。不必多问,他便知道公子这是担心苏小姐的身子吃不消。说起来,公子对苏小姐,实在是体贴入微。 待得苏诺语起身,已比平日里晚了大半个时辰,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背,快速将自己的事打理好。今日这样子若是被夜离看见,他必定不会允许她骑马。苏诺语咬咬牙,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在夜离面前露出马脚来! 第九十章 扮作夫妻 然而,她这副样子如何能瞒得过夜离?她既不愿意说,他便也只做不知。临上路时,石海将马匹牵好,走过来,便听夜离说:“石头,我昨夜一夜未眠,今日上午便不骑马了,容我在马车内休息两个时辰!” “啊?”石海下意识地看一眼夜离,随即意识到这是为了苏小姐,连连点头,“嗯,公子辛苦,身体还未好全,可不能出来一趟太过劳累。” 苏诺语见夜离那副疲倦不堪的样子,连忙说:“既然如此,公子便乘马车吧!” 夜离歉然地看着苏诺语,说:“诺语,实在抱歉,耽误大家的行程了!” “公子怎的说这样的话?你本就带伤,是我疏忽大意了。”苏诺语自责地说。他的身体还是由她在照看,却忘记了他还有伤在身,实在是失责! 石海见状,忙说:“小姐,那么我便将公子拜托给您了!一会上路,您也乘马车吧,好歹能随时照料公子。” 苏诺语点头:“这个自然,将公子交给我,你放心就是。” 石海连忙备好吩咐人备好马车,苏诺语体贴地扶着夜离上了马车。看着夜离的背影,石海忍不住摇头,为了苏小姐,公子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要知道,公子可是钢铁般的身体,饶是从前身负重伤,出门在外也是不乘马车的。公子向来说“马车是妇孺所用”,如今竟然能为了苏小姐称病,坐马车!足可见这苏小姐在公子心中的地位啊! 马车上,夜离为了证明自己的疲倦,便一直倚在那儿,闭目养神。一方面他不愿诺语多心,更重要的是,在马车上这般狭小的空间里,他与诺语两人独处,实在也是有几分不自在的。 至于苏诺语,有这样难得的机会休息,自然不会错过,很快便在这摇摇晃晃中睡着了。夜离慢慢睁开眼睛,心疼地看着满脸疲倦的苏诺语,从包袱中取出一件自己的外袍,轻轻盖在她身上。接下去的时间,夜离便一直坐着,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苏诺语…… 直到进城时,果然遇到了老王所说的官兵盘查,石海下马轻轻敲了敲马车,低声说:“公子,前方进城盘查得颇严!” “无妨,等到了近前,我来应对。”夜离也极力压低声音回应他。 然而,苏诺语本就是睡眠轻浅的人,伸了个懒腰,唇边是一抹慵懒的笑。夜离失笑,这丫头多半是已经忘记了身在何处,他轻声问:“睡醒了吗?” 耳边猛然间传来男子的声音,苏诺语的瞌睡瞬间便消失殆尽,警惕地看向说话的人,见是夜离,方才又放松下来。她低头看着身上盖着的衣衫,羞赧地说:“我竟睡着了!本该是我照料公子的,怎好叫公子照料?” “你太累了,是该好好休息。而我休息片刻便恢复了不少。”夜离的声音低而温暖。 苏诺语将手中的衣衫还给夜离,轻声道谢后,问:“方才我似乎听见有人说话,是吗?” 夜离将石海汇报的情形转述给苏诺语听,她秀眉微蹙,问:“这可如何是好?看来前日老王所言不虚,若是盘查得太严,我们岂不是不好交代?”自古民不与官斗,默贤阁的确威震江湖,令官府也忌惮三分,但是正因为如此,一旦被官府知晓是默贤阁的人,应该事儿也更多! 夜离安抚她:“一会儿看看情形再说吧!” 苏诺语点点头,也只能如此。既然什么也不能做,她索性静下心来等着盘查。 他们耐着性子等了近小半个时辰,方才轮到他们,也足可见官府盘查得有多严! “你们什么人?从哪儿来的?要做什么?车上还有谁?”守城官差噼里啪啦抛出一连串的问题来。 苏诺语同夜离相视一眼,听得石海从容回话:“回官爷的话,我们只是从北方来的生意人,准备南下做生意的。车上的是我家主子。” “都下车!”官差绕过石海,冲着马车上的夜离和苏诺语嚷道。 夜离给苏诺语一记安心的眼神,率先出了马车。其实这事对于夜离来说并不难办,倘若端出他的身份来,这些个官差还不得小心伺候着?奈何他的那层身份如今在诺语这里是禁忌! 官差斜着眼睛扫一眼夜离,这个男子器宇轩昂的,并不像是个单纯的生意人:“你们可不像是单纯的生意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另一官差偏头看一眼马车,问:“还有人呢?下车!下车!” 苏诺语随即自马车上下来,朝着官差,谦而有礼地福了福,随即站在了夜离身边。 “你们俩,”官差指着苏诺语,问夜离,“什么关系?” 夜离看一眼身侧的诺语,思虑片刻,刚想要说“我们是兄妹”,然而话未说出口,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他低头瞥一眼,心中惊诧不已。耳边是苏诺语温柔的声音:“夫君,你不是说趁着谈生意的空,带着我好好游览山水吗?” “是,为夫答应你的话,自然要做到。”夜离反应极快,亲昵地拍拍苏诺语的手,转而看向官差,问,“这位官爷,您也看见了,这位是在下的夫人。我们是北方来的生意人,这次南下做生意,顺带陪夫人出来散散心。” 官差似是不信,仔细打量着夜离和苏诺语,苏诺语淡定地同夜离低声耳语,那样子好不亲热!旁边的石海看着这一幕,心中的诧异比这几位官差大得多!简直就是不敢置信!这苏小姐不按常理出牌,着实令人不好接招啊! 夜离的余光扫向一旁明显震惊住的石海,状似无意地说:“这是我们家的小随从,大概是方才没有和您说清楚吧!” 就这功夫,石海已经回神,连忙说:“少爷,少夫人,恕罪。小的嘴笨,只怕是耽误了官爷的功夫,又耽误了你们的功夫!”转而朝着官差又是作揖又是鞠躬,陪着笑脸。 官差们看了半晌,见夜离谦谦君子风度、苏诺语大家闺秀的气质,就连石海也是一脸的忠厚老实,总体来说,都不像是坏人!于是挥挥手,说:“好了好了,你们进去吧!” “多谢官爷!”石海不迭地道谢。夜离和苏诺语都只是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听石海故意高声说道:“少爷,少夫人,请上马车!”说着还走上前去,搀扶着苏诺语和夜离上了马车。 马车上,苏诺语歉然地看一眼夜离:“公子,诺语方才多有冒犯,实在是抱歉。” “这话不妥。我身为男子,若说是冒犯,也是我冒犯了你。”夜离连忙说。说起来,他实在是意外苏诺语的反应。然而,即便知道只是做戏,但听着她温言软语地在他耳边,娇羞地唤一声“夫君”,于他而言,仍旧是不敢奢望的满足! 苏诺语轻笑一声:“我方才也是心急,便想着前日老王的提议,顺嘴就说出来了。原本我还想着老王是胡言乱语,没想到这样的身份还真是最容易混过去的。” 夜离颔首,道:“如此,这一路上,只怕还有多处要冒犯诺语。”夜离心想,这算不算是王博的功劳?若不是他,只怕诺语也不会有如此反应,他自然也无处寻这样的福分!这样看来,下次一定要好好犒劳王博! 既然进了城,自然是要在城里解决午饭问题的。夜离不想兴师动众,只是随意找了一家不算大的酒家,走了进去。石海见苏诺语与夜离并肩而行,懂事地后退两步,跟在他们身后。 那酒家的掌柜是个玲珑之人,见状,上前便说:“公子、夫人,里面请!小店是新请的厨子,做得一手好菜,二位有口福,尝尝吧!” “夫人,你觉得呢?”既然是达成了共识,夜离也算是过过瘾。 苏诺语的手极自然地搭上夜离的手臂,微微仰头,看着夜离说:“夫君拿主意就好。” 夜离欣然颔首,走了进去。石海站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两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以往总听戏文中说什么天造地设、郎才女貌,今日便算是见着了!这苏小姐走在公子身边,从背影上看,别提有多赏心悦目了! 点餐过程中,那掌柜在旁边,左一个“郎才女貌”,右一个“伉俪情深”,说得夜离可谓是心花怒放。暗暗在心底记下这家酒家,以后来往这里,一定是要来照顾生意的! 而苏诺语起先还有些觉着别扭,后来不知是不是听多了,便麻木了。百无聊赖的她坐在一旁,脑海中甚至出现了她同夜离走在一起的画面,她唇角微微勾起,满意地想着:嗯,的确是很配呢! “夫人,这些菜都是你爱吃的,快尝尝这厨子的手艺,看看可还合你的胃口?”夜离温柔地问道。 苏诺语猛地回过神来,对上夜离温暖的眼眸,脸瞬间就红了。她飞快扫一眼桌面,心底微微诧异,夜离点的这些菜真的都是她素日里爱吃的。难道是巧合吗? 第九十一章 抵达余杭 “哎呀,公子待夫人可真是体贴入微!”这些话于掌柜而言早已是说得极溜的。 苏诺语听了,脸颊更红上几分,连忙拿起筷子一样小尝了一口,轻声道:“味道不错,夫君也尝尝吧!” 夜离知道有掌柜在旁边,会叫苏诺语心底别扭,偏头说:“掌柜还请自便,待有需要我自会叫你!” “好好好。”掌柜忙不迭地应道,“你们先用着,有需要叫我就是。” 看见掌柜离开,苏诺语这才放松了几分。 用过餐,趁着石海付账的功夫,苏诺语低声问:“今日的菜都是我素日里爱吃的,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世上的事最怕两个字。”夜离顿一顿,深深看她一眼,“用心。”夜离说过之后,拍一下石海,吩咐了几句。 苏诺语微怔。 他说用心……指的是对她用心吗?还是他生性如此,对事事皆用心?这些日子以来,他经常会这样语带深意。苏诺语忍不住在心底暗自揣测,夜离对她到底是不是有一分心思的。 她看着他的侧影,这酒家外正好有棵高大的树,午后的阳光暖暖地自蓬勃花树枝桠间流泻而下,正落在夜离的身上。他整个人犹如镀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好看得紧!苏诺语就那么看着他,有几分怔忪。 “夫人,该上路了!”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她的心思。她急忙收敛心神,将手挽上他的手臂。 上了马车,苏诺语慌忙将手从夜离的臂弯中抽出来,目光转向旁处。夜离知晓她的不自在,低声问:“等出了城,我便不坐马车了,你呢?” “我和你一样!”苏诺语飞快地说。说完之后,又觉得这话说得有几分暧昧,讪讪地解释道,“我是说,我也骑马。” “好。”夜离回答这个字的时候,隐隐可以觉察出他声音中的颤抖,似乎是在憋笑。他发现相处得越久,越觉得诺语身上的这些小可爱。 而苏诺语则低下头去,埋怨自己说话不过脑子。明明挺正常的一句话,怎么被自己那么一说,愣是叫人觉得暧昧呢! 出城相对于进城而言,容易许多,也没有被官差盘查。出城走了一段路之后,夜离和苏诺语纷纷下了马车,该换骑马前行。 苏诺语休息了一上午,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不少,他们的速度自然快了起来。这样马不停蹄地赶路,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终于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余杭。 进城时照例是碰上了盘查的问题,而夜离和苏诺语之间的配合明显要娴熟不少。两人虽在马上,却是手牵着手,有说有笑。那官差看着他们,估计是觉着他们一看就是夫妻,便也没有多为难。他们身后的石海见状,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别说外人了,就是他看着,也觉得他们就是新婚燕尔! 到了余杭,自然是要先去默贤阁自家经营的客栈落脚。余杭的负责人是个和冰雁一样年轻貌美的女掌柜,人称萱姐。萱姐生得妩媚,眉眼中处处透露着万种风情,说起话来那吴侬软语听得人骨头酥麻。 前些日子便知道夜离他们要来,萱姐早早便叫人备好了房间。算着时间,萱姐亲自站在客栈外恭迎夜离一行人。远远地见夜离同一个女子手牵手骑着马过来,萱姐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眼天色,只觉得天雷阵阵。 “萱姐!”石海的声音传来,“你怎么站在那儿,也不来迎接一下!”方才远远的他就看见了萱姐站在那儿,本以为她该迎上来了,没想到人家站在那儿动也没动。 发呆中的萱姐被石海的声音唤醒,连忙步履娉婷地走过去,笑着说:“公子来了,怎能不迎接呢?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石海笑着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了萱姐身后的小厮。萱姐也是默贤阁的元老了,也正因为如此,夜离和夜尘才放心将远在江南的余杭交给她。 “这位姑娘是……”萱姐说话间眼睛瞥向夜离和苏诺语交握的手。 苏诺语像是被抓到做了坏事一样,急忙就将手放开了。本来该进城就松手的,但是她欲挣脱时,听见夜离低声说:“戏做全套,别露了马脚。”她一听想起昨日的反复盘查,连忙乖乖的。 然而,一路进来,她便忘了这回事,竟然没有松手。要不是面前这个妖娆的女子提醒,大概还得牵一阵子呢。夜离低头看一眼掌心中骤然失去的细腻,心头不禁划过一丝怅然若失。他皱眉心想,身边的这些个人,专门会给他拖后腿! “我叫苏诺语。”苏诺语下了马,看着萱姐,说道。她本是个性子淡然、处事大方的女子,只是方才被萱姐抓了个正着,心中莫名的有一丝心虚,说话间有难得的扭捏。 萱姐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这样普通的女子也配跟在夜离公子身边么?她比冰雁要早两年进默贤阁,算的上是第一批女杀手,加上她性子泼辣,同夜离和夜尘的私交都不错。后来冰雁进了默贤阁,就是她带的,她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小妹妹,得知她心仪夜离之后,更是鼓励她倒追! 后来,她被指派到了江南,同冰雁间的联系少了一些,但是两人的私交依旧很好。萱姐一直是看好冰雁的,关于夜离的往事,她知道的不多,几乎没有听他提及,她甚至一度以为那是为了拒绝冰雁而编的谎言。即便是真有那么个人的存在,萱姐也断定同夜离的感情不过尔尔,她还是更加支持冰雁的。 如今,竟然看见夜离同这样一个相貌平平、声若蚊蝇的女子手牵手,她打从心底的排斥,连带着对苏诺语的第一印象就跌倒了谷底。她淡淡地说:“我叫冷萱。” 苏诺语心思灵透,一下子就觉察出这个冷萱对她的敌意,虽说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是她也不是个任人揉捏的人。苏诺语的为人原则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而对于这些对她有敌意的人,她也是没有好脸色的。于是,只是淡淡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石海见状,连忙当起了和事老,对苏诺语说:“苏小姐,冷萱是默贤阁的元老,因着能力卓越,大家都称她为‘萱姐’。你也可以随我们一起。”言下之意是告诉苏诺语,你也可以称呼她为“萱姐”。 苏诺语听了,冲石海嫣然一笑,说:“这大概也是你们默贤阁的习惯吧!”见石海点头,苏诺语扭脸看着冷萱叫了声“冷萱”,便不再说话。 冷萱的脸瞬间沉下来,除了夜离外,就连着夜尘,也习惯性地叫她“萱姐”。当然,她并不是以此来倚老卖老,在她看来,这是大家对她的一种肯定,肯定她的能力!可这个叫苏诺语的,竟然如此不懂事! “诺语不是默贤阁的人,随意即可。”夜离淡淡地说话,令冷萱本来想要说出口的话生生噎住。既然夜离已经发了话,她自然不好再多说。 冷萱笑着看向夜离,熟络地打着招呼:“公子,您好些日子没有南下了,只怕是要把我们都忘了吧!前几日得知你们要来,我可是早早地就准备好了厢房,里面请吧!” 冷萱的确是老人了,当着那么多属下的面子上,夜离也不愿拂了他的面子,便说:“冷萱,这余杭有你在,我和夜尘自然是放心,不必要时时来查看!” “公子啊,上次同冰雁约好了,说是您再来便将她带上,怎么这次没见她呢?”冷萱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示威性地看一眼苏诺语。 夜离知道冷萱同冰雁交好,也看出她对诺语的敌意。他可以给她面子,却决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法子妄图伤害诺语一分!他声音沉下来,不去看冷萱,说道:“冰雁是夜尘的人,我出门只带石海,不相关的人不必跟着。”顿一顿,又问,“还是原来的房间吧,让诺语住我的那一间。” 夜离都发话了,马上有小丫头上前,对苏诺语说:“苏小姐跟我来吧!” 苏诺语冲夜离微微点一下头,便跟着小丫头进去了。话到这个地步,她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个冷萱的敌意因何而来,只是她很想告诉她:你方才说那些话,本姑娘丝毫不在意! 夜离见苏诺语进去了,也不再多留,抬腿便往里面走。 石海被冷萱一把拉扯住,悄声问:“石头,那个苏诺语是什么人?我瞧着你对她毕恭毕敬的,公子对她似乎也很维护。” “萱姐,你向来八面玲珑,难道还看不出来?”石海说,“苏小姐对于公子来说,至关重要!比我还重要!” 冷萱听他这话,不禁挑眉:“不过是个寻常女子!有什么特别的?” 鉴于冷萱同冰雁的私交深笃,为避免不必要的问题出现,石海索性将话挑破:“萱姐,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若是不想公子大义灭亲,就不要试图招惹苏小姐!” 第九十二章 相看两厌 冷萱不以为意地哼一声:“凭我和公子的交情,怎么也用不上大义灭亲这四个字吧?石头,你何时也学会这危言耸听了?公子向来是公私分明的人,怎会为了一个女人就破坏原则?” “原则?”石海目光中透出深意,“萱姐,我只告诉你,对于公子来说,苏小姐就是最大的原则!” 冷萱惊诧地看着他,一脸的不敢置信。 石海接着说:“萱姐,你想想我石头什么时候骗过你?”随即也大步走了进去。 冷萱站在原地想了会儿,轻轻笑着,转而婀娜地走了进去。石海越是这样说,她还就偏不信邪!倒要好好看看,这个苏诺语是个什么来头! 简单地收拾之后,大家都到了事先备好的厢房中吃饭。苏诺语是姗姗来迟的那一个,她本不想来的,路上奔波了几天,她实在有些吃不消。何况眼看到了余杭,她全部的心思皆在天鹰帮上,也没有心思吃饭。 夜离刚想要起身去看看,就看见苏诺语出现,指了指身边的椅子,说:“诺语,坐这儿!” 苏诺语微微笑一下,走了过去。 夜离见她脸色不佳,眼睛下有淡淡的淤青,心中一疼,叮嘱道:“今夜好好的睡一觉,明日一早我会同石头去找人,你好好在这儿休息,等我的消息。” “可是……”苏诺语急急地张嘴。 “没有可是。”夜离说得不容辩驳,“诺语,相信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凡事欲速则不达,我不希望你出来一趟便累病了!” 苏诺语想了许久,方才点点头,勉强算是答应了。 “公子,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明日怎么安排?”冷萱看着夜离,直接问道。一般而言,任务都是由两位公子安排,下面的人听命就是。 夜离看一眼冷萱:“你的任务自然是有。” “哦?那我洗耳恭听,保证完成!”冷萱对于执行任务有极大的兴趣。 夜离指着身边苏诺语,对冷萱说:“喏,你这些天的任务就是陪着诺语四处走一走,照顾周到!” “什么?”冷萱下意识地问,她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堂堂默贤阁金牌杀手的任务竟然是陪一个女子逛街散心消磨时间?默贤阁什么时候增加这个服务内容了? 夜离极富耐心的重复:“我和石头明日一早开始行动,在这期间,你务必要保证诺语的安全!”这丫头不安分的很,一心想要自己报仇,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她。如今让冷萱照顾她,一来性别相同身手好,方便照顾;二来冷萱性子活泼大方,适合陪着说话解闷。 “我不需要!”赶在冷萱反对之前,苏诺语坚定地说。她一心想要跟着南下,目的在于寻找天鹰帮的人指认凶手,绝不是来这儿赏景玩耍的! 冷萱手一摊,讽刺地轻笑:“公子,您的好意没人领,可就不怪我了!”顿一顿,她接着说,“也是,挺大的人了,哪里还需要贴身照顾呢!” “冷萱!”夜离皱眉,声音中暗含警惕。 冷萱不甚在意地看向别处,没有说话。 夜离的目光看向苏诺语,语气中甚至带了一丝恳求:“诺语,既然我把你带出来,就得把你毫发无损地带回去。我和石头都不在,如何保证你的安全?” 苏诺语脱口说:“我不用你们的保护,夜离,你让我跟着你!”她急于想要解开心底的疑团。 冷萱听见她的称呼,杏眼圆瞪,一脸的惊诧。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能同公子手牵手,还能直呼公子名讳,长途跋涉地将她带来,来了之后让她好好休息? 夜离的眼神在听见她的称呼之后,蓦地变得温柔,他说:“诺语,不要让我分心!” 苏诺语看着他,见他眼中异常坚持,终于不再说话。冷萱是个直肠子,不喜欢苏诺语,索性连看也不看一眼。夜离知道苏诺语在闹情绪,遂由着她。至于石海,几次想要说说话活跃一下气氛,然而在这几位面前,他只想回房间加件外衫。 一顿饭吃下来,沉默寡言。 苏诺语看一眼他们,似乎没有要回房的意思,起身告辞:“我先回去睡了。” “诺语,你明日一早跟着冷萱。”夜离不忘叮嘱。他们明日走得早,只怕她还没有起来。 苏诺语见夜离说了这话后,冷萱迅速将目光调开,淡淡一笑,说:“公子,我独自在房间等你的消息吧!” 夜离点头:“一言为定!”见苏诺语转身欲走,他又说,“这几日路上颠簸,你好好休息。免得身子吃不消。” “多谢公子。”苏诺语淡然地回话,没有任何不舍地转身就走。 夜离没有说话,唯眼底有一丝郁郁。这丫头不高兴!所以才会这样旗帜鲜明地同他说这么见外的话。这几日的朝夕相处下来,本也算的上是熟稔,可一来这余杭,她就有些怪怪的。 等到苏诺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夜离方才冷下脸,看着冷萱,质问:“冷萱,你同她初次相见,哪儿来的怨怼?” 冷萱听见问话,脸上闪过受伤的表情。她同夜离认识多年,私交最好,一起出生入死,经历过九死一生的惊险。虽说他是主子,却从不在他们面前端出主子的架子来。即便是有人任务失败,他也不会不问青红皂白的斥责。也正因为此,默贤阁上下对他是心服口服,大家都是可以为了他拼命的! 然而,他竟然就因为她没有对那个苏诺语笑脸相迎就语气严苛地质问!想起石海的话,莫非这个苏诺语真的就是他心底的不能触碰的原则? “公子,您向来是明察秋毫的。哪里是我对她有怨怼,分明是她对我不满!”冷萱说道。 夜离冷哼:“你的那个眼神,那点小动作,以为我没有看见吗?诺语心地善良,对人热情,若不是在你这儿感受不到善意,她不会如此!” 冷萱笑了下,说:“有人说她对您而言,不一样,我以为是随口说说,不想竟然是真的!公子,这个苏诺语我从来没有听您说起过,冷不丁冒出个小丫头,就能让您如此维护!那冰雁呢?她喜欢了您多年,您为何就是当做看不到?” 石海原本坐在一旁不想说话,他也知道冷萱同公子的私交不错,且大家都是耿直之人,不论什么话说开也就是了,他不担心。然而怎么突然又扯到冰雁身上了?难不成这冷萱今日这态度是为了替冰雁出气?石海有些头疼了! “我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置喙了?”夜离的声音陡然高了几分,“我喜欢谁,想要维护谁,还需要征得你们的同意吗?” “是,公子,属下多嘴了。恕罪。”冷萱起身,淡淡地说。 石海咳嗽两声,插嘴道:“公子,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说起言归正传,夜离和冷萱都是收放自如的人,瞬间放下刚才的怒目相视,恢复平常。 “明日就按刚才说的做,我和石头还是按计划行事。冷萱,你留在客栈,一定不能叫诺语出去!”夜离最后总结道。说来说去,他最不放心的还是苏诺语。 冷萱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夜离起身出了厢房:“石头,早些休息!” “石头,等会!”见石海也准备紧随其后离开,冷萱连忙叫住他。 石海心中暗叫不好,这个时候被萱姐叫住,肯定没有好事!十有**都是要问关于苏小姐的事。石海心底无奈,不明白怎么每次有人想得知苏小姐的事,都要从他这里问话。以萱姐的性子,若不问个结论,只怕她不会罢休。若是他真的说了什么,公子那儿必定饶不了他! 思及此,石海无奈地回身,看着冷萱,陪着笑脸:“萱姐,有事吗?” 石海的那点子小心思,怎能瞒得过冷萱,她豪放地拍一下桌子,说:“石头,今日我们也算是久别重逢,来,陪我小酌几杯!正好我也有点事想问问你。” 石海指了指门外,说:“萱姐,方才公子的话你也听见了。我这人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们公子!小酌的事还是改日吧!有什么问题你问就是,但凡是能说的,我绝不隐瞒!” 冷萱听出石海话中的深意,妩媚地冲他一笑,说:“不涉及帮规,都是能说的。坐下吧!” 实在是拒绝不得,石海坐在椅子上,等着冷萱发问。“喝点茶吧!”冷萱递一盏茶给石海,直接问,“前段时间我同冰雁联系时,曾经问过关于公子的私事,并未听说过这个苏诺语啊!” “嗯,苏小姐来逍遥谷也就一个月零几天。”石海说道。 冷萱挑眉:“逍遥谷?公子还让她住进了逍遥谷?她同公子到底什么关系?”逍遥谷可是默贤阁的总部所在,处处皆有默贤阁的机密,万一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会给默贤阁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在冷萱看来,夜离此举实在是有些欠考量! 第九十三章 乖乖听命 “萱姐,关于苏小姐,我和你说句实话吧!”石海不想再兜圈子,索性摊开了说,“基本上能说的方才我都说了,剩下的都是无可奉告的内容。你别费心思了!” 冷萱微微耸肩:“基本上都说了,就是还有没说的。石头啊,你说说,就我们之间的交情,也不是外人。你该说的,就说呗!何必还藏着掖着的?” 石海是个做事极有分寸的人,不该说的绝不会多言。他连连摇头:“你就别逼我了!你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去问公子,在我这里问不出什么的!” “最后一个问题!”冷萱不容他逃避,“今日他们在马上手牵手是怎么回事?” 石海小声说:“最近不是盘查得严嘛,为了进城方便,这才假扮夫妻啊!这话可千万别叫公子知道是我说的啊!”石海在心底想了片刻,觉得这个问题不在保密范围内,便低声兴奋地告知了。 “以公子的身份,要想进城还需要这么麻烦?”冷萱纳闷地问。 石海一听连忙示意她噤声:“公子的身份可是万万不能告知苏小姐的!” “为何?”在冷萱看来,以公子那么百般维护苏诺语的样子,必定是什么都告知了。 石海笑着说:“到底不是咱们的人。咱们每日里过得可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啊,朝廷对咱们有多忌惮,多痛恨,你还不知道吗?若是苏小姐将公子的身份说了出去,不是给公子惹麻烦吗?” 冷萱笑了笑,说:“原来如此啊!看来公子并不是那么相信这个苏诺语!放心吧,我知道轻重,不会叫她知晓的。你说的不错,到底不是咱们自己人!我就说嘛,最合适公子的,就是冰雁了!” “萱姐,你说你每次那么关心我家公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你自己喜欢呢!弄半天你都是在为别人忙,其实冰雁和公子根本就不合适,他们之间也不会有结果。你若是真的为冰雁好,不如多劝劝她,早日放弃公子吧!”石海说这话时有几分苦口婆心。冰雁实在是个好姑娘,不该这样执迷不悟啊! 冷萱挥挥手赶人:“姑娘家的心思,你懂什么啊?行了,你家公子叫你早些休息呢!快走吧!” 石海气结,典型的卸磨杀驴啊!不过,也算是正中下怀,他自然不会再在这儿多耽搁时间,连忙起身往外走。 冷萱见石海溜之大吉的样子,好气又好笑,自己又不是毒蛇猛兽,不就是问几个问题,至于吗?不过,说起来,虽说石海并未直接说什么,但是她还是收集到了一些证据,得出了一些结论。 在冷萱这里,几乎是先入为主认定苏诺语是个对夜离死缠烂打的人,夜离出于某种约定不得不对她忍让几分,这次南下将她带出来其实不为别的,就是怕她留在逍遥谷内,会使得组织蒙受损失…… 分析到这儿,冷萱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定是这样的,否则公子怎会连真实身份都瞒着呢?至于石海说得那些话,冷萱丝毫不曾放在心上。 而回到房间的苏诺语早早就躺在了床上,累了几天却了无睡意。冷萱在背后将她分析了个透彻,她却丝毫不去在意有那么个人的存在。苏诺语是个心性淡然的人,对于这些她没什么好感的人,向来是不愿意多费半分心思的。 面对冷萱那么明显的敌意,苏诺语起初还有几分纳闷,后来听她提及冰雁,她便恍然大悟了。像默贤阁这样的杀手组织,女子必定是寥寥无几的,故而冰雁和冷萱的私交一定不错,所以才会见到她同夜离手牵手的时候,以为她同夜离有什么关系,下意识地便讨厌她。 想想也真是难为她了,隔着千山万水,还能为朋友如此尽职尽责。不过,她和冰雁一样,都善于臆想、乱猜、庸人自扰! 轻轻摇摇头,苏诺语不愿再为这些小事伤神,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明日的事。她几次摆明态度,想要跟着一同去天鹰帮,都被夜离断然拒绝了。他口口声声地叫她留在客栈,让她相信他,让她不要着急,说什么欲速则不达这样的话。 其实,她也知道他是好心,她也并非是不信任他,只是她心中的焦虑他不懂。事涉爹娘和自己的血海深仇,她已耐心等了一个月,如今线索就在眼前,她实在无法再对自己说什么耐心的话。 苏诺语想着夜离那不可商量的语气,唇角微微上扬。幸亏她早有准备,他同意与否是他的事,跟不跟着则是她的事!她不是他们默贤阁的人,不必对他言听计从! 苏诺语暗暗盘算好明日的计划,确定一切无虞后,放心入睡。 翌日清晨,苏诺语起得很早,她知道夜离他们会早早就出发,故而她一大早便去了大堂里,果然见夜离和石海已经吃过早餐,准备出发。 “公子。”苏诺语轻轻唤道。 夜离见苏诺语站在楼梯处,眼底含笑,关切地问:“怎么不多睡会?起的好早!” 苏诺语一步一步缓缓走下来,走到夜离面前站定,眼神中有着深深的拜托:“公子,今日的事便拜托你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夜离本以为她起这么早是因为还不死心,都已经想好了说辞拒绝。然而听她这么一说,他反而心中有些疑惑,他了解的诺语从来不是这么乖乖听话的人!今日是怎么了? “还是那句话,你要相信我!诺语,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他只能再三强调这样的话。临出门前,夜离不忘深深地看一眼冷萱,冷萱微不可见地点头,夜离这才放心离开。 苏诺语站在门边,一直看着夜离和石海的身影远去,直到完全看不见,她方才转身进去。她看一眼冷萱,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必打招呼,索性往楼梯处走。 “苏小姐,不用吃点早饭吗?”冷萱突然出声。昨夜在石海走后,她想了许久,基本上已经断定这个苏诺语对冰雁来说,不算什么威胁。何况又有公子的再三叮嘱,她也不好做得太过。 苏诺语顿足,诧异地看着冷萱。她会这样主动开口说话,实在有些让她惊讶。她本以为等到夜离他们走了以后,冷萱会更加无视她的存在呢!苏诺语自顾自地想着,半晌之后,才发现冷萱一直看着她,于是轻轻摇摇头:“不必了,还不饿。” “还是下来吃些吧!若是将你饿瘦了,公子会责罚的。”冷萱没好气地说。这个苏诺语反应似乎永远慢半拍,呆呆笨笨的样子,不讨喜得很! 苏诺语听出她话中的不满,便下了楼,走到她面前,想着要将话说清楚:“冷小姐,关于我和公子,什么关系都没有,所以你不必如此处处为冰雁抱不平。” 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直白的话,冷萱面上微微诧异。从内心说来,她是比较喜欢直来直去的人。原本对苏诺语绝无半分好感的她,听见她方才那话,倒是没有加深这种厌恶。 “只是喊你吃个饭,你不必说那些。有关系没关系的,原也不在你一句话。冰雁美丽聪慧,也用不上我抱不平。”唇舌之争,冷萱向来是不落下风的。 苏诺语不想再说,找了个桌子坐下,扬声唤小二前来点餐。简单地用了早饭,苏诺语没有多待,直接上楼回房间。 冷萱见她如此,心底更加诧异。以她看人的精准,这个苏诺语不像是个会乖乖听命的人,且公子再三叮嘱,必定也是对她的性子有一定的了解。她若是有些什么举动,她觉得正常,如今这样,倒是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只是冷萱没有那么闲,会一直坐在一楼看着苏诺语的一举一动,她叫来小丫头,让她盯着苏诺语,一旦有什么异常,便来通知她。小丫头领命而去,冷萱则回了房间。 苏诺语坐在房间内,听见外面不时地有脚步声响起,而周围的几间房又住着夜离和石海,没有旁人。她知道这是冷萱在派人盯着她,她轻笑,他们也太小看她! 以夜离的身手,岂是会轻易被人盯梢的?她自问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么傻。身为白府的传人,她自有她的办法! 一个时辰后,小丫头禀告冷萱,说苏诺语一直乖乖地待在房间里,连门也没有出。冷萱笑一笑,心中暗道,看来是自己高看苏诺语了,她没有那个本事!何况公子已经走了一个时辰,别说是苏诺语,就是绝顶高手也是寻不着踪影的。于是对小丫头说:“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顺带着看她一眼就行!” 小丫头听了,欢天喜地地离开。总算不用一直蹲在那个房间门口了,她也可以好好地去休息一会儿! 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且许久没有折返,苏诺语开始为自己的出行做准备。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她自有办法寻找夜离的踪影! 第九十四章 阴森树林 夜离出了客栈,便同石海一路出城往东边的山坡树林中走。站在山下,夜离停下来,看一眼树林的布置,问石海:“有没有觉得眼熟?” “奇门遁甲!”石海说,随即又轻蔑地笑一下,“只不过看这布置,比起逍遥谷来说可差多了!” 夜离听着石海微狂的口吻,拍拍他的肩膀,说:“非常好!那么寻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难得石海这样自信满满,怎能不给个机会好好表现? 石海一定,脸垮下来:“公子,咱们还有要事呢,时间宝贵,还是您带路吧!别让我耽误时间了!”有公子在这儿,哪里轮得到他那点微末本事出场!他虽说能一眼就看出来,但是那寻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夜离斜眼瞥他:“方才不是还说简单吗?怎么转眼间就失了气势!” 石海想起夜离原来常说的一句话“在我默贤阁做事,就必定要踏实认真,我夜离绝不要溜须拍马之人”,苦着脸说:“公子,主要是逍遥谷的八卦阵太复杂,所以现在看什么都觉得一般。不过,我动作太慢,那苏小姐可还等着消息呢!” 这小子,算他聪明!夜离面无表情地说:“跟着我!” “好嘞!”石海一改方才的苦瓜脸,又变得嬉皮笑脸起来…… 出门后,夜离一直随时注意着身后,面对诺语的乖乖听话,他心底总是有些不放心的。然而,直至来到山下,仍旧没有察觉到有任何尾巴跟着他们。以他的身手,不可能察觉不出有人尾随,何况像是诺语这般的弱女子呢!夜离终于放下心来,确定诺语这一次真的是乖乖在客栈等着他,便也放心。 其实不然,苏诺语在房间外的小丫头放松之后,算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她终于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一个闪身,溜下了楼。 余杭是个繁华的城,苏诺语站在大街上,有些摸不准方向。她寻了个人少的地方站定,从衣袖里拿出一只精致小巧的小竹筒,脸上是镇定自若的微笑…… “萱姐,不好了,不好了,那个苏小姐,她……她不见了!”小丫头隐约间瞥见有个同苏诺语背影极像的人出了客栈,跑到二楼房间去看,却见房间内空无一人,吓得连忙找冷萱汇报。 冷萱的脸上倒并不是那么惊讶,她笑一笑镇定地起身,挥手示意小丫头不必惊慌。以苏诺语的速度,能走多远?何况,这个余杭于她而言是全然的陌生,她要如何去找夜离他们? 果然,出了客栈,冷萱没走几步,便在角落中寻到了苏诺语的身影。冷萱抱肘站在那儿,看见苏诺语低头对着手里的东西叽叽咕咕说着什么,似笑非笑地想着这苏诺语实在是可笑,费尽心机地出了客栈,发现找不到路,也不愿意回去,莫不是想在那儿站上一天? 苏诺语拿出小竹筒,见四下无人,将小竹筒打开,小心翼翼地倒出了一只金色的小甲虫。她笑眯眯地用双手捧着小甲虫,低声说:“白儿,起床咯!”说话间,她朝着小甲虫轻轻吹气。 白儿像是能听懂她的话,扑扇着小翅膀,在她手心里绕了个圈儿。苏诺语满意地笑了笑,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指在它面前微微一晃,问:“白儿,你还记得这个味道吗?” 白儿飞到她的指尖,停顿了几秒钟,随即再度在她手心里绕了个圈儿。苏诺语笑着说:“那,我们出发吧!” 冷萱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虽说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却隐约瞥见了她手心里捧着的是个会飞的小虫子。冷萱摇摇头,这个苏诺语原来还是个孩子心性,这么大的人,竟喜欢这些小东西!若是早知道她出客栈的目的,只是为了玩,她就不跟出来了!冷萱刚准备折返回去,换个小丫头出来盯着她,就见苏诺语径直往东边走去。 东边,可不就是公子他们出去的方向嘛!冷萱不知道苏诺语到底要干什么,也许这只是个巧合,否则凭她,如何能知道公子往哪儿走了?冷萱想起夜离的再三叮嘱,出于责任,还是不远不近地跟在苏诺语的后面。 苏诺语始终摊开右手,白儿就在她的掌心上,为她指引方向。这小甲虫极通人性,是她爹爹在世的时候,培育出来的,世上仅此一只!从小苏诺语便同这小甲虫玩在一起,因是白府独门,所以幼年时她给它取名叫“白儿”。 重生后苏诺语独自回过白府一次,在假山中寻到了白儿,庆幸再三,重新将白儿带在了身边。原来白儿喜阴,白府被焚时,恰巧被她爹放在假山中,故而躲过一劫。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了用场! 苏诺语一边走着,一边不时地同白儿小声对话,虽说白儿无法直接同她沟通,却可以通过转圈的方式来与她互动。渐渐走到城边,苏诺语微微拧眉,心中暗道:怎么这些个帮派啊组织啊,都在城郊呢!早知道她就骑马了,眼下走了这么远,真是累人! 原本跟在苏诺语身后的冷萱,只是抱着完成公子交代的任务的心态跟着她,然而见她在不问路的情况下,毫无困难地来到了城东门,她倒是有几分诧异的!收拾起敷衍,冷萱对这个苏诺语起了几分好奇。 出了城,人烟渐渐稀少,冷萱怕暴露了行踪,不得不再度拉开与苏诺语的距离。虽说没有确认,但是她也隐约猜到,苏诺语能如此准确地找到方向,十有**同她掌心的小虫子有关! 江湖上一直传说有这种能辨方向、可训练的甲虫,然而一直不得见,至少他们偌大的默贤阁中从未听说有人有这样的宝贝,冷萱基本上认为这不过是人云亦云的讹传。不想今日竟在这苏诺语身上见到了!冷萱玩味地跟在苏诺语的后面,心底不断揣测着她的身份。能拥有这种宝贝,必定不是寻常人!她—— 到底是谁?跟在公子,又意欲何为? 冷萱决定等见到夜离之后,一定要将这事告诉他!若是这苏诺语图谋不轨,岂不是要置整个默贤阁于死地? 苏诺语一路上跟着白儿,虽说步行劳顿,心情却是不错的。原以为自己换了身份,白儿会认不出来了,没想到这小家伙聪明得很,苏诺语满意地低声夸赞它! 来到树林边,苏诺语粗粗地看一眼,心中冒火:又是奇门遁甲八卦阵!怎么这些人都这么无聊,真正的高手,还会怕人觊觎吗? 当然,她是无所畏惧的!有白儿在,便能跟着夜离他们走过的路,找到天鹰帮! 一想到马上就能找到天鹰帮,苏诺语的脸上是迫不及待的着急。于她而言,找到天鹰帮,便能知道当日白府灭门惨案的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了!夜离曾说过,只要证据确凿,他便履行承诺! 褚哲勋,你的口碑与风评都不错,就连夜离也几次三番地为你说话。然而,等到今日之后,证据确凿之时,夜离也不得再为你推脱!届时,便是你的死期!想到这儿,苏诺语心头闪过畅快。 冷萱见苏诺语在树林边站了许久,以为她面对阴暗的树林心中起了惧意。其实这也不怪她,这树林生的茂盛,一旦走到树林中间,那密密层层的枝叶便可完全笼罩阳光,如置黑夜。何况这乍看上去寻常的树林实则别有玄机,寻常之人一旦误入,基本上便可以在里面等死了! 前次她奉命带人来此探路,也亏得在逍遥谷的八卦阵中历经锤炼,否则只怕也难以找到出路。即便是她,来过不止一次,也不敢贸然对待。何况是普通女子呢! 正当冷萱以为苏诺语心生退意之际,只见她迈开步子,进了树林。冷萱很想冲进去将她带走,这里面就是天鹰帮的地盘了,一旦碰上天鹰帮的人,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然而转念一想,苏诺语如此无视公子的命令,真要出了什么事,也可叫公子将她看清! 这整座山都是天鹰帮布下的八卦阵,入眼的全是一模一样的大树,苏诺语注意到许多大树上都有刀剑的划痕,大概是有人怕迷路而留下的记号。只是,这些法子对于八卦阵来说,是毫无用处的。 刚进树林的时候,光线很亮,苏诺语边走边看,觉得景致不错。有白儿在,她丝毫不用去理会阵法,只管按着白儿的方向走就是了。越往树林深处走,光线越暗,渐渐给人一种错觉,像是猛然间进入了傍晚时光。 偌大的树林中,只有她与白儿,光线越来越暗,不禁令人心中生怖。常年树叶飘落,在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脚踩在上面,传来吱吱呀呀的声响。这样阴森的树林中,少有鸟儿,偶尔传来几声鸟叫,仔细辨来,却是不吉利的老鸦叫。一声又一声,愈发让人心中发毛。 苏诺语原本欣赏景致的心情渐渐淡却,她四下张望,然而入眼的除了高大茂盛的树木,再没有其他! 第九十五章 树林遇险 再黑暗的环境,人待久了,眼睛也是能适应的。苏诺语看着掌心上的白儿,低声说:“白儿,还有多远才能到啊!你若是能跟我说说话就好了!我有点怕……” 在这样空旷黑暗的环境下,说出的话无人回应,耳边不时响起的唯有老鸦那令人厌烦的叫声。饶是苏诺语素日胆大,也不免有一丝不适。索性不再出声,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一眼密不见光的树叶,心中暗道:爹、娘,女儿来此找寻当日的杀人真凶,你们一定要保佑我! 随着周遭的环境愈来愈阴森,苏诺语心中想着深爱的双亲,那不适似乎也消退了些许。苏诺语努力为自己打气,努力扬起嘴角,绽放笑意…… 为了尽快离开这个令人恐惧的地方,苏诺语脚下速度加快,她安慰自己,只要能找到天鹰帮,就能逃离这儿。这样的念头驱赶走心底的惧意,苏诺语的速度越来越快。 而一直跟在苏诺语身后的冷萱逐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说实话,这样的苏诺语的确有几分令她刮目相看。这样的环境之下,一个弱女子竟然还能保持如此的淡定,实乃不易!就是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有人在身边壮胆的。 随着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冷萱知道,苏诺语到底是女儿家,想必也是有些害怕的,故而如此急于离开。不过这条路的确是去往天鹰帮的,看来她手中的那个小虫子,真的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冷萱跟的越来越紧,然而,只是脚踩树叶的声音,于此时苏诺语而言,丝毫没有察觉到。 原本,苏诺语想的是加快速度,尽早找到夜离,有他在,似乎便能安心一些。然而,不知从何处袭来一阵风,吹动周围的落叶纷纷扬起,耳边传来唰唰的声响,似乎还有人说话的声音,苏诺语心中骤然一跳,连忙回过身去,四下张望。 苏诺语转身转得突兀,冷萱一时不备,尚未来得及躲闪,便被苏诺语看见。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下,苏诺语隐隐约约只看见一个人影在她身后,她本能地喝一声“谁”,左手随即探向随身携带的银针…… “有女人的声音?谁这么大胆,竟敢私闯我天鹰帮的树林?”树林中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以及一众男人哄笑的声音。 苏诺语连忙闭上嘴,不敢再出声,一面警惕地张望,一面放缓步伐,轻轻落步。最后,索性寻了棵粗壮的大树,将身体隐在树后,小心不被人发现。苏诺语暗自估量了一下,以自己的这点身手,若是正面迎敌,必定凶多吉少。而她现在大仇未报,凶手不明,倘若死在这儿,岂非是辜负了上苍的好生之德? 冷萱的眼睛一直紧锁着苏诺语,后来见她隐在大树后,她稍稍放心。方才正是因为觉察出了不对劲,她才会更加加快步伐,不想被苏诺语瞥见她,产生了误会。天鹰帮的人进出帮派都要走这条路,难免会撞见,只是苏诺语露出了马脚,被他们发现。 冷萱闭上眼睛,细细分辨,来人总有十人!以一敌十…… 她睁开双眸,里面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对方只要不是绝顶高手,她应该问题不大。而这个时辰,会出入帮派的,又是这样的阵仗的,大都是天鹰帮的寻常之人,今日,就让她好好教训他们! 冷萱骤然间大喝一声,将原本在四处寻找苏诺语的那些人全部吸引住,她扫一眼眼前的人,虽说看不清脸,但是身形一览无遗。她笑着说:“你这天鹰帮的地盘姑奶奶经常来,说什么私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一个娘们也敢在这儿放肆,必定得叫你尝尝我们天鹰帮的厉害!”为首的男子仰天大笑着。身后的一个男人连声附和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刚才遇到了两个硬爪子,这竟又能碰上外人!铁哥,咱们可得好好出一口恶气!” 冷萱听他们的话,便猜到夜离和石海一定找到了天鹰帮,否则哪里来的打斗!既要出气,必定是方才受了气!由此可见,夜离他们必定叫天鹰帮的这伙人吃了大亏!她唇角带笑,云淡风轻地说:“好,那便试试看!” 铁哥见她说话如此嚣张,推一下身边的男子,说:“猴子,上!” 猴子冲上去,刚准备出手,便被迎面而来的一掌打上了胸膛,瞬间弹飞了四五米远。猴子躺在地上,哀嚎着,口吐一口鲜血。 冷萱见状,轻蔑地笑:“不必麻烦,你们一起吧!” 若是原本,即便猴子被她一掌打飞,他们也是毫不在意的。猴子的功夫本就平平,兼之又低估了对手的实力,被打飞也是很正常的。可是这女子竟然口气如此狂妄,反倒令他们有些踟蹰。 “怎么?你们九个一起上,难道还会怕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吗?”冷萱故意柔声问道。 手无缚鸡之力…… 倒在地上哀嚎的猴子听见这话,再吐一口鲜血…… 苏诺语躲在大树背后,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一面戒备着四周,一面小心手上的白儿,却惊讶地发现白儿像是喝醉了酒似的,在她掌心上不停地绕圈。苏诺语心底有些起疑,只是一时间还顾不上许多,耳边依旧是刀剑相撞的声音。努力回忆着方才那女子的声音,苏诺语眼底浮现惊喜:那声音是冷萱! 虽说在出门之前,还曾有过不愉快,但苏诺语从不是嘴硬逞强的人。大丈夫尚且能屈能伸,何况她一小小女子,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于现在的苏诺语而言,冷萱的存在简直就是黎明前的一道曙光!何况,她能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诺语知道若没有夜离的嘱咐,冷萱是不会出现在这儿,一路暗中保护的。对她来说,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冷萱来了,她便领这份情,谢这份恩! 苏诺语在心底已经想好了,等到冷萱解决了他们,她便出去同她一路。其实原本苏诺语是想过要去帮忙的,然而当她听见冷萱那气势十足的话时,瞬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可别到时候帮不上忙,还给人家添乱,那就不好了!她一边想着,一边悄悄地往旁边移动。 苏诺语这边胡思乱想的时候,冷萱那边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身边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哀嚎的大男人,冷萱身上只受了几处轻伤,依旧是风情万种地站在那儿。 同她怒目对峙的只剩下那个铁哥一人,铁哥见自己的手下躺了一地,面子上也抹不过去,凶神恶煞地说:“臭娘们,不给你点教训,你便不知道我铁哥的厉害!” “铁哥?”冷萱笑得魅惑,“久闻铁哥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正巧赶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还请铁哥手下留情哦!” 这样一番明褒实贬的话说得铁哥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也亏得是天黑,看不真切。他卯足了劲,在心底发誓要好好教训这个嚣张狂妄的女人!“哼,等铁哥将你拿下,也好叫你尝尝铁哥的厉害!”光听声音,铁哥便觉得这小娘子是个美人,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依旧有几分蠢蠢欲动。 “那我便等着铁哥的厉害咯!”冷萱娇媚地说。 再度出手,铁哥招招狠戾,誓要挽回自己以及天鹰帮的颜面。而冷萱的下手依旧是快、狠、准,招招毙命。他们这一批杀手初进默贤阁的时候,是夜离和夜尘亲自训练的。 一开始,两位主子便说过“身为杀手,就要记住敌死你才能活!但凡出手,心中必得摒除一切杂念,若是做不到心狠手辣,就事先为自己备好棺材”。所以,只要是动了杀心,冷萱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也正因为此,默贤阁的杀手才能在江湖上名震四方,令众人胆寒。 铁哥仗着性别上天生的优势,原本是想和冷萱耗下去,直到将她拿下。对于铁哥而言,动了欲念的他,已经不想直接取冷萱性命,他想要做的就是制服她,让她求饶。 而对于冷萱而言,心中的目标一开始便只有一个:杀了他! 两相比较,铁哥已经输了!果然,冷萱处处不手软,招招不留情,手中的匕首挽出了花,在铁哥的身上留下一条条伤口。 “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冷萱的狠戾令铁哥头脑清醒,他知道这个女人若是不死,那么死的人就是自己。从心中赶走欲念,他也开始投入。 只可惜,铁哥投入的太晚,冷萱瞅准时机,欺身靠近,手中的匕首狠狠地自铁哥的喉间划过,温热的鲜血溅在冷萱的手背上…… 铁哥仓皇后退,本能地抬手摁住伤口,还欲反抗。冷萱动作迅捷地旋身,绕到他身后,高抬匕首,深深地刺入铁哥的心脏处。铁哥—— 应声倒地! “嘭”的一声传入苏诺语的耳中,她知道又一个人死了。回头去看,虽看不真切,然而从那个站着的人的身形来看,她知道活下来的人是冷萱。心中一喜,苏诺语叫了一声“冷萱”,起身跑向她…… 第九十六章 自力更生 待得冷萱解决了铁哥,见地上的那几个还在苟延残喘,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把剑,来到他们身边,手起刀落,一刀毙命!等到所有的人都死了,冷萱记起方才藏在树后的苏诺语,高声唤:“苏诺语!你站在那儿,不要动!这个八卦阵极复杂,我来找你!” 这树林中处处皆是路,又处处皆没路。对于苏诺语这样第一次来,又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人来说,难免会慌不择路。这个时候已顾不上之前两人间的不愉快,冷萱知道,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必得护住苏诺语周全,否则公子是一定会怪罪的。 “萱姐,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若是不想公子大义灭亲,就不要试图招惹苏小姐。”耳边回忆起石海的告诫,冷萱眉头微皱,若不是这个苏诺语自以为是,怎会有这样的麻烦! 冷萱看一眼方才苏诺语藏身的方向,快速地往那边走。凭借记忆,冷萱来到之前苏诺语藏身的大树,却发现连个人影也没有。她心中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直觉 而苏诺语在确定冷萱活着后,索性积极主动地跑过去找她,直到听见她说话,叫她不要动,她才记起来,自己身在八卦阵中,这样贸然地行动,只怕早已离冷萱会越来越远也未可知。 “冷萱,你在哪儿呢?”苏诺语扬声唤道。这阴森的树林中,随时有可能遇到天鹰帮的人,随时有可能遭遇打斗,若是她自己单独行动,的确有些危险。 临出门前,她不是没有预估过危险,然而,这环境的恶劣依旧超出了她的预期。在经历了方才的惊心动魄后,她反倒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心底的什么恐惧啊、害怕啊全部消失。 苏诺语迅速在心底分析了一下形势,当务之急便是找到冷萱,然后和她一起去找夜离。一路上,两个人可以做个伴,冷萱负责打斗,她的白儿负责领路。只是她将一切想的很好,执行起来却难度极大。 “苏诺语,你说句话!让我知道你在哪儿。”冷萱的声音传来,没有预料中的清晰,反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在空气中被风一吹,那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苏诺语心中微凉,这八卦阵果然是名不虚传,看来她和冷萱已经越来越远。她回身看了看,四面八方全是路,若非是行家里手,只怕即便天鹰帮的人,也未必能知道路在哪儿。 她站在原地,没有再走,扯着嗓子高声喊:“冷萱,我们走散了,你大概找不到我了!你回去吧!”她见那边没有回应,又重复了一遍。在这样处处皆是路的树林里,她和冷萱若是盲目地找人,只会越走越远。她有白儿在,至少不必担心方向的问题,可是冷萱不一样,若是长时间在这里面找不到路,只怕会有生命危险! 这样想着,已是孤立无援的她,决定自力更生! 方才只顾着藏身与找人,也没有注意看白儿,它大概被自己绕昏了!苏诺语微微一笑,还记得小时候为了验证白儿的引路能力,她故意带着白儿绕圈,结果这小家伙每次都不负众望,成功找到目标。也正因为此,在这样的树林中,苏诺语才会丝毫不惧迷路的可能。 她低下头,摊开手掌,对着金色小甲虫说:“白儿,方才必定将你弄糊涂了吧?我们方才是为了躲避坏人,现在好了,你带我走吧!” 然而,白儿没有如苏诺语预料的那般引路,而是再度如方才那样,在她掌心中不停地转圈。苏诺语被它的行为弄得有些懵:“白儿,别闹了!乖乖的,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呢!” 苏诺语尝试着跟白儿沟通,白儿真的像是能听懂一般,每当她说话的时候,它都会停下来,随即又开始一圈一圈地飞。苏诺语这才意识到白儿并非是淘气,大概它也找不到路了。 没有了白儿的帮忙,苏诺语自然也几分手足无措,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也有几分累了。她索性背靠大树,席地而坐,认真地思考。猛然间她记起当年爹爹说的话,这白儿辨方向是通过超于常人的嗅觉,但若是有旁的气味干扰,它便会如无头苍蝇一般。 苏诺语心中一顿,莫非是夜离察觉到她在他身上下了药?应该不会吧!那药粉于人来说可是无色无味的,他应该是察觉不到的,只怕……他们也遇到了麻烦! 苏诺语将竹筒取出来,打开塞子,将白儿放回去。接下去的路,她是真的只能靠自己了!其实这奇门遁甲她也是懂一点的,若是一开始在有白儿带路的时候,她能保持警惕记下方向,未必寻不到那唯一的路。 说来说去,都怪她方才太过大意!一味地想着依靠白儿,甚至还有心思欣赏一路的风景。这下可好,她独自一人在这偌大的阴森的树林中,迷路了! 苏诺语有几分欲哭无泪的感觉,她这一路出来,既没有带水,也只带了一点垫肚子的干粮,真可谓是轻装上阵!若是一直找不到天鹰帮和夜离,也找不到下山的路,无需坏人,她必定也是撑不过两三天的! 有山靠山,无山独立。彻底陷入无援的苏诺语此时此刻反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她在心底飞快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的现状,努力回忆着方才一路走来的方向,以及她之前独自从逍遥谷的八卦阵走出来的经验,试图寻一条找到天鹰帮的路。 耳边依旧是各种怪啸,越往山上走,那风的声音便越大,除了老鸦的声音,似乎还有一些别的鸟或是虫子的叫声。然而苏诺语早已顾不上这些,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做到心无旁骛。上一次,在逍遥谷的八卦阵中,似乎当她心无旁骛时,那路自然就在心中!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苏诺语听到有声音在指引她,一路往山上走。待她睁开眼睛,似乎那声音又消失了。她沉吟片刻,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毕竟上山的路已经走了那么长时间,这余杭一地并无高山,想必再往上走不了许久就到山顶了。眼下她距离天鹰帮如此的近,若是放弃,未免可惜。何况,轻言放弃,也不是她的性子! 既然决定了,苏诺语利落地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重燃斗志,准备上山!她站在原地,仔细分辨着地势的高低。 而此时的冷萱也意识到,苏诺语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不知所踪。方才隐隐听见她的声音,似乎是叫她不必寻。她原本也是不愿寻的,甚至想过这样不听命令的苏诺语必定会被公子所厌恶,可是一路走来,看着苏诺语的无所畏惧,她的心底又有一丝被打动。 这样的苏诺语有几分像当初初入默贤阁的自己。所以,即便是嫌她麻烦,冷萱依旧不愿放弃寻她。虽说不愿承认,可是她心底是实实在在有些许担忧的。 据方才那个什么铁哥身边的人所说,她几乎可以断定公子他们同天鹰帮是交了手的。想必天鹰帮损失不少,否则那男子不会说那样的话。冷萱甚至可以推断出,铁哥他们是在打斗中逃出来的!若真是如此,也许逃下山的不止是铁哥几个人,倘若苏诺语再度碰上天鹰帮…… 冷萱蹙眉,她不敢去想,一个弱女子要如何应对那样的场景。但是她又能做什么呢?这样的树林中,要想寻一个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冷萱站在原地,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 如冷萱所说,相比较她而言,苏诺语就是一个弱女子。但是她偏偏是一个不服输、聪慧的弱女子!苏诺语很快地寻到了上山的方向,于是她毅然决然地朝着山坡上走去…… 苏诺语是个随时都可以苦中作乐的女子,既然有了方向,她的心底也重燃希望。即便树林中依旧是阴森可怖的,她的脚步却比方才还要轻快。 就这样,又走了不知多久之后,苏诺语惊喜地发现原本漆黑一片的树林渐渐地似乎明亮起来。她在心底告诉自己,再坚持一阵子,就能走出这片树林了! 从来没有一刻,她如此地期盼阳光灿烂…… 正当她心中满是喜悦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劫难啊!劫难啊!” “谁?”苏诺语皱眉,四下去寻找。这声音耳熟得很,她似乎在哪儿听到过!可四处看了一圈,除了她之外,再无第二人。而仔细去听,那声音也消失了。 摇摇头,她轻轻拍一下脑袋:“你呀,就是太过紧张!放松些,放松些。” 自言自语的同时,苏诺语的脚下不曾停顿,而随着她一步一步往上走,树林也越来越明亮…… 突然,一道极强的白光闪过,随即入耳的便是一声闷响。苏诺语抬头看一眼密密层层的树叶,皱了下眉,雷阵雨要来了!这余杭的天气还真是多变,两个时辰不到,就由晴空万里变成了电闪雷鸣。 第九十七章 千钧一发 随着变天,原本已见了光亮的树林再度阴沉。饶是已经疲惫不堪,苏诺语也不敢多歇。深深地呼吸几次,她拖着有些酸痛的身体,再度向山顶爬去。在她心底一直有一个念头在支撑着她:天鹰帮就在眼前,白府灭门背后的主使即将浮出水面! 眼看着就要走到树林的边界,突然苏诺语余光瞥到两个男子正向她的方向跑来,她心中一惊,急忙将身体隐在树后。苏诺语一面庆幸着这树林中处处皆是参天大树,一面小心地打量那两个男子。 只见跑在前面的男子步履虚浮,脚步不稳,趔趔趄趄的;而他后面的男子似乎是他的心腹,想要搀扶着他,却总是被他推开。两个人嚷嚷着什么,听不真切,当然苏诺语也没有那个好奇心。 她微微皱眉,不用细想也知道,前面的男子要么是受了重伤,要么是中了毒。无论哪一种,都和她无关。虽说耳边还响着爹爹的嘱托,虽说心底还有着为医者的信念,但是在这个地方,对方必定是天鹰帮或是与天鹰帮有着千丝万缕牵连的人。而无论是受伤还是中毒,都必定是与人有过一番打斗的。 苏诺语心中猜测着,不知道是否与夜离有关。这个时候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保护自己,勿要被人发现了,徒惹麻烦! 眼见着那两个人同自己越来越近,苏诺语小心翼翼地挪动脚下的步子,好在他们两人光顾着跑,并无暇注意其他。苏诺语第一次由衷地庆幸这树林中的幽暗,若是换了光线好的地方,只怕早已被人看见。 那两个人自她身后的大树跑过,前面的男子嘴里骂骂咧咧着,后面的男子小心安抚着,苏诺语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心中划过惊喜。从这两人的对话中不难知道,夜离和石海两个人不但成功地找到天鹰帮,还与他们有一番打斗。从他们那难听的骂话中可以推断出,夜离他们必定是让天鹰帮吃尽了苦头的! “老大,您再忍忍,等咱们下了山就好了!” “老子忍个屁啊!方才那个男人是默贤阁的吧!老子迟早要端了默贤阁!” “只要随便找个女人,您就不会有事了!老大,您再忍忍,再忍忍啊!” ……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离苏诺语,然而她却听得有几分心惊。那男人说随便找个女人他就不会有事,让他再忍忍。忍什么?为什么找个女人便可无事? 苏诺语想到某种可能性,脸色瞬间转白,她小心翼翼地回头去看,确定他们走远了,连忙朝着同他们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她在心底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他们已经离开了,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就这样,苏诺语一边跑,一边不时地回头去看,此时的光线已亮了许多,只是电闪雷鸣并未减少。苏诺语平日里最怕打雷,但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哪里还顾得上打雷?她心中就一个念头:跑! “砰!” 重重的一声! “哎哟!这谁啊,竟然敢撞老子!” “老大,您没事吧?您快起来!” 苏诺语心中猛地下沉,耳边这两个声音好耳熟…… 苏诺语本是边跑边回头看的,几乎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情况。结果,就这样生生地撞上了不明物体,她被撞得向后仰去,甚至来不及去揉一揉被撞得生疼的鼻子和摔得极惨的屁股,就听到了这两个原本让她避之不及的声音。 “起来个屁!你压在老子身上,你不起来,叫老子怎么起来?滚!快点扶老子起来,再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是是是!老大!” 听着他们的对话,苏诺语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飞快地起来,转身就跑。心中忍不住骂这些弄奇门遁甲的人,若非他们自以为是地整这些八卦阵,她怎么会明明是往相反的方向跑,最终却又撞上这些人呢? 就这功夫,后面那两人已经起身,跟班指着苏诺语的身影,兴高采烈地说:“老大!您看,是个女人!老大,是个女人!” “还真是个小娘们!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老大一脚踢向旁边陪着笑脸的跟班,说,“傻乐什么!还不给老子追!抓住那小娘们,老子回头大大有赏!” 他们的声音传到苏诺语的耳中,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停,这样的情形已经显而易见,她一旦落入他们手中,只会比死还惨!所以,绝不能被他们抓住! 苏诺语忘却了疲惫、疼痛与害怕,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拼命地向前跑,慌不择路…… 在苏诺语的心底隐隐有一个声音,一直提醒她:不要回头,不要犹豫,顺着自己的心意,往山顶的方向跑…… 她来不及去分析这声音是不是只是自己在紧张之下的幻觉,目前来看,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躲避这两个人,她也只能赌一把,顺着心意往山顶的方向跑。在她之后的,是两个心怀不轨的男子在紧追不舍。 苏诺语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即便当日她被困在箭楼内,也没有这样慌张。于她而言,虽说活着很重要,因为只有活着她才能调查出事情的真相,才能为爹娘报仇。但是,她也并不惧怕死亡! 苏诺语已在心底打定主意,若是万般无奈之下,她落入那两个流氓手中,一定要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再不济,她宁愿一死,也不要称了他们的心意! 也许人在被逼急的情况下是能够激发出无限潜力的,跑了许久,竟然依旧将他们甩在身后。此时此刻,对于苏诺语而言,身体早已不是自己的了,她只是凭借着毅力与坚韧在向前冲! “这小娘们……跑得真快!”那跟班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旁边的老大一言不发,却也是呼吸沉重。 三个人就这样你追我跑,不曾停歇…… 苏诺语忘却了一切,耳边只余呼呼的风声以及轰轰的雷鸣,眼见树林已到了尽头,即便在电闪雷鸣的恶劣天气下,光线依旧是渐渐地亮了起来。苏诺语的心似乎也一点点变得充满了希望,如今视野清晰,万般幸运之下,她竟然歪打正着地独自闯过了这八卦阵!这下子,找到夜离他们的可能性也大起来,找到夜离,只要找到夜离…… 随着光线变亮,身后的那两个男人也将苏诺语的背影看得清晰。老大努力按捺下因药而变得愈加燥热难忍的身体,眼底浮现出虎狼般的光亮:这小娘们的身材如此婀娜,实在令人垂涎三尺! “老大,咱们可以慢慢跑了,那小娘们自己寻了条死路!”跟班喘着粗气同老大说道。那老大则传来阴狠**的笑声。 苏诺语将这话听进耳中,心中一紧,不免有几分慌乱。他们说死路……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的天空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苏诺语从头到脚被淋了个透,又累又饿又渴的她,终于没有了力气,脚下的步伐渐渐沉重起来。只是靠着心底不屈的信念,她方才坚持着一步一步向前走,没有停下来…… 然而,很快,她便明白他们所说的死路,是什么意思。原来,她已经跑到了山顶上,前方就是万丈悬崖,再无路可走。 苏诺语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她转过身去,看着十步之外的两个男人,一脸的镇静。 “原来长得如此普通!若非是没得选,老子才看不上这货色呢!”那老大盯着苏诺语的脸,毫不客气地评论道。身边的跟班笑嘻嘻地说:“老大,您若是瞧不上,一会儿不如赏给我吧?”“你想要?没问题啊!”老大拍一下他的肩膀,慷慨地说。 苏诺语听见他们当着她的面放肆地说着这些话,从小到大,她还从未受过这般屈辱,心中恨不能杀了他们泄愤,然而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她的手笼在袖中,探向银针,暗暗盘算着要如何下手才能更多一分胜算。 “牛二,上!给老子将这小娘们带过来!”老大说着。 “得嘞!”牛二从腰间取下一把大刀,一步一步走向不远处岿然不动的苏诺语。 严格说起来,苏诺语的反应是让他们意外的。没有一个女子有她这样的耐力与体力,没有一个女子有她这样的胆量,没有一个女子可以如她一般,如此镇定地面对这样的事! 老大的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激赏,这个女人虽说长得丑了些,但是心智胆气都是非同一般的,令人无法小觑。若是长得能美一些,他必定收了她,让她做他的女人!只是,可惜了…… 牛二来到苏诺语的身边,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吓唬她:“小娘子,走吧!我家老大有请!嘿嘿,你要知道,就你这副长相,若非是老天垂怜,哪里能入得了我家老大的眼?今日是你运气好,走吧!” 苏诺语站在那儿,连个眼角都不给他,她右手的手指已经夹稳银针,伺机而动…… 正在这个时候,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第九十八章 千钧一发(中)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大的轰鸣,其间夹杂着一声惨叫,牛二全身上下漆黑如碳,重重向后仰去,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须臾,他便口吐白沫,没了气息。原本手中耀武扬威的大刀也从他的手中松开,落在了地上。 苏诺语显然是被这样突兀的一幕吓坏了,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她永远也忘不了方才的那一幕。牛二挥舞着那把大刀,同她趾高气昂地说着话,谁知正巧赶上一道闪电劈下来,顺着牛二高举的大刀,自他身体中劈过! 这样令人惊悚的场面,无论是对于苏诺语还是那个老大而言,都是从未见过的。在那一瞬间,老大极力瞪大那原本不大的小眼睛,瞠目结舌地看着苏诺语,他本能地以为牛二是被苏诺语制服了。他甚至有几分踯躅,不敢上前,也忘却了因药而燥热难忍的身体。随即看见苏诺语惊魂未定的样子,老大心中便有了底。 老大嘿嘿一笑,搓搓手,一步一步靠近苏诺语:“小娘子,你已经无路可走,不要想着反抗,从了大爷吧!” 苏诺语强作镇定,指着地上牛二的尸体,说:“你看见他临死的样子了吗?你若是再上前一步,便会如他一样!” 见她自信满满的样子,老大稍微迟疑了一下,死亡面前,没有人能够做到心中不惧。他说:“老子活这么多年,可不是被吓大的!牛二命不好,被闪电劈死,和你没有丁点关系!” “是吗?他原来经历过无数雷雨天,为何都无事?”苏诺语冷静地说,“他欲对我下手,故而老天惩戒!你也是一样的,倘若再有不轨之心,下一道闪电便会自你身体里劈过!” 苏诺语说得言之凿凿,令老大有几分心虚,然而此刻距他被下药,时间已快到临界。他心中明白若是再不同女子阴阳结合,也是难逃一死,索性豁出去了! 老大丢下手中的宝剑,解开腰间的腰带,淫笑着再度靠近苏诺语:“无妨,若是没有你,老子也活不了多久。反正都是一死,老子还能爽,何乐不为?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苏诺语秀眉微蹙,今日真是倒霉,竟碰上这样一个软硬不吃的**!她小心地向后退,再有几步便是悬崖,她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她看着那男的一边走一边不要脸地宽衣解带,心中暗自筹谋:也许,她只有一次机会,那么无论如何一定要抓住这仅有的一次机会! 眼见那人距自己只有三五步远,苏诺语突然冲他莞尔一笑,说:“你看,我已经无路可退,也不打算再跑了。只是,这样的事好歹也得容我有个准备,你说是不是?” “怎么?你想通了?”老大见她态度如此翻转,不免有几分诧异。 苏诺语点头:“我当然不愿意,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我马上就是你的人了,可否知道你的身份?” “大爷是天鹰帮的副帮主,江湖人称‘毒狼’的就是我方德方大爷!”方德介绍着自己的身份,特意还连着职位与别称一起说,说完后好不得意地看着苏诺语。 听他说起自己江湖人称“毒狼”,苏诺语心中一惊,擅使毒!当日,白府的水井中不正是被人下了毒!她面上露出了几许崇拜的神色来,问:“原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狼就是您啊!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方爷,不如给我说说您用毒的经历吧!小女子崇拜至极!” 方德满意地看着苏诺语如今的样子,渐渐消弭了心中对她的防备,然而,这个时候对于他而言,哪里还有心思说那些。方德大手一挥,不耐烦地说:“等你成为了爷的女人,爷自会让你知晓!如今,还是先从了爷再说吧!”说罢,再度朝苏诺语靠近。 苏诺语心中着急不已,若是换做刚才,她一定毫不犹豫地用银针直扎他的死穴,一了百了。可是现在,她心底有几分矛盾,这个人十有**是同白府灭门有牵连的,若是留他一命,还可以审问些当日的事;可那样的话,她该如何才能推脱了?她若是真的为了调查真相,而牺牲了自己,想必爹娘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兼之,她也不会做那样的事! 不知为何,夜离的脸突然闪现在她脑海中,只见他目光灼灼,有着几分气愤,似乎再责怪她事到如今,竟还想着要手下留情!苏诺语浑身一个激灵,猛然间醒悟过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即便是死了副帮主,还有帮主呢,再不济当日参与其中的人总还有活着的!万万不能一时头脑一昏,而做下令自己后悔一生的决定! “想什么呢?小娘子,快来吧!”方德的手探向苏诺语的肩膀,“这个地方环境虽说差了些,天上又在下着大雨,但是也别有一番滋味!来吧!” 苏诺语顾不得多想,灵活地闪身,反手一针扎入方德的手背,骂道:“呸!你个癞蛤蟆,还想碰本姑娘,今日非得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苏诺语的态度前后变化太快,方德尚有一分愣神,加之身体中的媚毒一直在叫嚣着,也使得他的反应较平常慢了几分。苏诺语抓住这个机会,借力飞快绕到他身后,一手拉住他的肩膀,一手对准他的死穴,用力地扎下去…… “哎哟!”方德吃痛,本能地反手一打,正打在了苏诺语的肩膀上,力道之大,令苏诺语直接便趴在了地上。 苏诺语抬头看着银针,皱着眉,本来是不会有差错的。谁知道那落针的一瞬间,方德突然往旁边移动,那针便偏离了死穴!唯一的一次机会,就这样遗憾地错过。 方德反手摸了摸后背,咬着牙将那几根银针拔起,银针上带了零星的血迹,方德将银针放在唇边,舔了一下,阴毒地笑了笑:“好你个臭娘们!竟敢暗算本大爷!今日若不叫你尝尝爷的厉害,爷就妄为男人!”说罢,他将银针掰断,随手丢掷在地上,俯身就要去拉苏诺语的衣领。 苏诺语看着他那一连串的动作,看着他嗜血的眼神,内心有了几分惧意。天上的大雨还在哗哗地下着,苏诺语的手指抠进地里,就在方德的手抓住她衣领的瞬间,她用力抓起一把泥巴,狠狠地甩向方德的眼睛。 “啊!”方德不得已松开苏诺语的衣领,两个手胡乱地擦着眼睛上的泥土。 趁着这个机会,苏诺语毫不犹豫地起身,往旁边跑去,据她分析这个方向应该就是去天鹰帮的方向,她在心底期盼着能碰上夜离他们。 苏诺语没有跑两步,方德就已经处理好泥土,他迈开大步追向苏诺语,边追边叫:“臭娘们,老子今日一定要办了你!我倒要看看,在这天鹰帮的地盘上,你还能逃到哪去!” 苏诺语知道方德就在她身后,并不敢回头去看,只能没命地向前奔跑。心底要努力活下去的信念支撑着她,决不能屈服,绝不能放弃! 这样的苏诺语更加激发了方德身为男人的征服欲,媚毒与征服欲一起驱使着他,一定要将苏诺语抓住! 大雨中,苏诺语压根就看不清脚下的路,她只知道,此时此刻,绝不能停下来,只有不停地奔跑才有活下去的希望!然而,这毕竟是在树林边缘,地上有不少的残枝败叶。 一个不小心,苏诺语被脚下的树枝绊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而就这个功夫,方德已站到了她身后,他停下来,看着苏诺语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一脚狠狠地踩在她的后背上。 “啊……”苏诺语痛得尖叫,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背后肋骨断裂的声音。她拼命地挣扎着,然而,一切都于事无补。 方德身手不错,自然知道自己那一脚的轻重,听见她痛苦哀嚎的声音,他满意地抬起脚。若是换了旁人,敢对他下手,他必定叫那人生不如死!可是苏诺语所表现出来的寻常女子所没有的坚韧与刚强,着实有几分令他欣赏。何况,他还需要靠她解体内的媚毒,若是真将她弄死了,一会儿也没有意思。 在确保了苏诺语再无力可逃之后,方德决定暂时放过她。他俯下身去,粗暴地将苏诺语翻了个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不可一世地说:“你个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今日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的,何必还要作困兽斗?早早从了本大爷不就完了!” 苏诺语躺在地上,背部的疼痛令她动弹不得,她就那么看着方德站在她面前,一件一件缓缓地褪去衣衫,直至一丝不挂!苏诺语迅速将目光移开,不去看他,心中犹不放弃地想着脱身之法,甚至想着若是不行,她便咬舌自尽! 方德见苏诺语依旧没有顺从的意思,淫笑着说:“你现在不愿看我,等到一会儿自然会在我身下逍遥快活!” 第九十九章 千钧一发(下) 苏诺语尝试着想要抬腿去踢,却发现实在力不从心,而手边并无任何依仗之物,她终于绝望,凄厉地大叫:“夜离……夜离……夜离……” 方德本已蹲下身子,准备压上去,听见她口中叫喊的名字,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惧意。夜离这个名字江湖上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堂堂默贤阁的主子!再联想到方才,那个闯进他们地盘,大开杀戒的两个人就是自称默贤阁的人。如今想来,其中器宇轩昂、身手诡异的男子,莫不就是夜离?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苏诺语心中、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人就是夜离!这事过去许久之后,她曾回忆起这个时刻,不禁感叹,大概就是这会儿,她已经潜意识里将夜离视作了生命中极重要的那个人! 一个人在最危险的时候,能够让她第一个想起的人,一定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无论是多么坚强的女子,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内心也是受不了的。苏诺语终于卸下坚强的外表,一行清泪自她眼角滑落,她一面胡乱挥舞着双手去打眼前的男人,一面声嘶力竭地高声唤道:“夜离……夜离……夜离……” 方德的犹豫只是那么一瞬间,随即摇摇头,抛去杂念。于他而言,即便对那个可能是夜离的男子心怀惧意,但是现在也顾不得了,还是先解决自身的媚毒更重要!他心底的欲念叫嚣得厉害,仿佛再不解决,就要崩溃了一般! 然而,真正的高手出手只有那么一瞬间! 方德打定主意,俯身下去,然而还未等触及苏诺语的肌肤,便有凌厉气息携小巧匕首呼啸而来,巨大的力道令方德整个人自苏诺语的身体上方弹起,后退了足足有三四米远。 “嘭”的一声,身体重重砸向地面的声音传来,一把精致的匕首只余把手处露在外面,其余部分深深地插入他的肩膀中。方德本就因中毒而功力大减,又受如此重击,整个人当场便瘫软在地上,浑身上下只有那么一处仍在坚挺着。 即便闭着眼睛,苏诺语依旧能感受到那令人作呕的气息正在渐渐逼近,她已心如死灰,即便高声呼唤夜离的名字,实则她也没有报任何希望。苏诺语是个不愿轻言后悔的人,但此时此刻,她心底是真的升腾起悔意。若是听夜离的话,怎会令自己落入这样的下场? 她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次面临死亡,虽然做不到大义凛然,却也没有那么恐惧。她可以接受死亡,却不能接受受辱!所以,真正令苏诺语恐惧的,还是来自方德的侵犯! 当她感觉到方德的身体即将压上自己的,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的时候,她的牙齿已经咬在舌头上,随时准备自尽!可就在她已百般绝望之际,突然有一个巨大的力道将身上的男人拉扯开。随即入耳的就是那沉重的身体砸向地面的声音。 苏诺语心中一喜,下意识地大声问:“夜离,是你吗?”这个时候,除了夜离,没有人会救她!只是,她从不敢奢望这样的巧合。 “是我!诺语,我来了!我来救你了!”夜离的声音中有着清晰可辨的颤抖。他,似乎比苏诺语还要害怕…… 原本夜离他们已经准备下山,在天鹰帮内一通大战,他和石海身上多少挂了些彩,但是比起对方的尸横遍野来说,他们受的那点伤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和预期差不多,收获并不是很大,真正想要知道的事,依旧是没有答案。 自从进了这树林,不知为何,夜离的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似乎要出什么事。别的他都不担心,唯独放心不下苏诺语。这丫头虽说用行动再三表明了会乖乖听话,可是他就是难以放心。所以,他和石海两人可以说是尽可能地速战速决。 也真是凑巧得很,夜离他们出了天鹰帮的大门,正准备往山下走,就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夜离心中起疑,这里应该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除非是…… 不敢去想这样的可能性,也不相信那丫头能自己走过那片树林。加之石海仔细辨听之后,肯定地告诉他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但是,夜离就是放心不下,执意要往这边走。石海不会违拗他的意见,自然是要跟随的。 结果走了一段路之后,耳边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诺语的声音,她声嘶力竭地一声声唤着“夜离”!夜离和石海相视一眼,心中猛地一沉,飞快奔向苏诺语的方向。 一路上,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于夜离而言却像是一辈子那么久。他心惊肉跳的,恨不能长上翅膀飞过去。诺语的声音听起来凄厉绝望,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她已无能为力的事,她是有些身手的女子,性子又一向坚韧。他甚至不敢想象,她遭遇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绝望的呼声。 石海紧随其后,突然,冷不丁地说:“公子,方才那方德从我们手上逃了……” 夜离在速度不减的情况下,骤然回身,那眼光犀利得令石海心惊,连忙闭嘴。原本夜离就已经是担心至极,如今再听石海的话,他更是觉得浑身冰冷如置数九寒天! 是了,那个方德中了媚毒,又从他们手上逃走,原本夜离是算准了时间,他必定熬不到下山,便也没去追他。若是诺语碰上他…… 此时此刻,夜离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若不是他大意,诺语怎么有此劫难?她一个弱女子,碰上方德这样身手的男人,要如何应对?他不敢再往下想。 夜离用尽全身力气,一路狂奔。绕过几棵大树后,入目的便是那方德赤身**地站在那儿,准备俯身下去,而地上躺着的拼命挥手的女子,可不就是诺语! 来不及多想,夜离利落地将随身携带的匕首用力地掷过去,直到看见方德整个人摔飞出去。夜离悬着的那颗心方才落下,他使一计眼色给石海,石海立即心领神会。 听见苏诺语大声地问是不是他的时候,夜离大步跑向她,一把将她搂住:“诺语,是我!”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颤抖地声音告诉她,自己来了,来救她了。他将她搂得紧紧的,仿佛一个不小心,她就会自他怀里消失一般…… “疼……”苏诺语低声说着。她的肋骨断了几处,本就疼痛难忍,再被夜离这样大力地拥紧,实在忍不得了,她才叫一声疼。对于苏诺语而言,此时此刻夜离的怀抱简直温暖美好得像是天堂一般。若非实在太疼,她也愿意就此沉溺。 听见苏诺语叫疼,夜离方才缓过神来,他害怕到几乎忘记去想,诺语是不是有受伤,下意识地就要将她抱在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她还是活着的。 于夜离而言,上一次知悉诺语死亡的那种绝望、心痛还不曾忘怀,实在无法承受再一次的失去。 夜离慌忙将苏诺语小心翼翼地放平在地上,关切地问:“诺语,你怎么样了?到底哪里受伤了?”说话间,他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来,盖在苏诺语的身上。其实,大雨磅礴之下,盖与不盖都是一样的。 苏诺语忍着疼痛,简单告知了夜离一路的遭遇,尤其是在说了自己被方德用力一脚踩断肋骨之后,夜离的眸中倏地划过一丝狠戾。他头也不回地吩咐:“石头,废了他!” 石海本就距他们只有两三米远,苏诺语的话自是听了个一字不漏,即便不考虑夜离的想法,石海也是怒不可遏的。对于默贤阁的人来说,是决不允许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的!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他家公子心仪了一辈子的! 基本上是在夜离说话的同一时刻,石海就已经一脚狠狠地踢在了方德的身上。伴随着方德的一声闷哼,石海将不远处的衣衫捡起来,像是丢垃圾一样,甩在他身上,粗暴地一裹,拔起匕首,再度插入,全当是固定衣衫了。方德体内的媚毒已到极致,整个人开始产生幻觉,甚至察觉不到疼痛,只是喘着粗气。 石海听得厌烦,从地上拾起另一件衣衫,随手一扯,堵上了方德的嘴。接下来,方德在石海手上,就像是个沙包一样,被一通老拳打的几乎要失去了意识。在方德几乎快要晕过去的时候,石海愤怒的大脚狠狠地踢向方德的裆下。只听方德一声闷哼,眼睛都要鼓出来似的,整个人瞬间瘫软下去,没了知觉。 夜离顾不得石海那边的动静,俯身温柔地对苏诺语说:“诺语,你忍着些痛,我现在必须要将你抱起来。我会小心的,但是还是会有些痛……” 夜离难得的絮絮叨叨,听在苏诺语耳中,却倍感亲切。她能感觉到夜离的紧张与心疼,心中一暖,反过来安慰他:“我没事,你轻些就可以了。” 夜离单膝跪地,像是捧起稀世珍宝一般,将苏诺语小心地抱在怀中,苏诺语的头轻轻地靠向他的胸膛…… 第一百章 劫后生情 当苏诺语的头轻轻靠上夜离的胸膛,夜离的心忽然间便跳乱了几下,他站在原地,仿佛怀中有千斤重,迈不开步伐。他轻轻地叫一声:“诺语。” “嗯?”苏诺语疲惫得厉害,几乎是不想开口说话了。 “此时天色已晚,且你的伤势需要马上处理,就近我们先回天鹰帮。”夜离说起“伤势”二字时,语气中有浓浓的心疼。 “嗯。”倒是苏诺语显得淡然许多,这会儿看来,就好似那伤势不在她的身上一样。 夜离深深地呼吸,一次又一次,仿佛只有这样用力的呼吸才能缓解他的心疼。他抬腿,准备离开,怀里的苏诺语突然说:“夜离,不要杀他!他或许知道……”话没说完,便听得一声抽气,苏诺语皱了皱眉,表情痛苦。 夜离点头,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身后的石海说:“可是,这方德方才毒发身亡了。”死得这么快,也实在是令人意外。看来那媚毒果然厉害! 苏诺语一惊,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终究是力不从心。夜离安慰她:“无妨,该有的线索我也都拿到了。一会儿给你看。”说话间,他回头看一眼地上的方德,身下是一片污秽,眼睛瞪得老大,那表情说不上是痛苦还是什么。 既然夜离这么说了,苏诺语也不再说话,重新靠回他的胸膛。 夜离留下一句话:“石头,将他身上有用的东西都带走。”语毕,不再迟疑,抱起苏诺语往天鹰帮的方向走。 这个时候,天上的大雨磅礴似乎小了些,虽说还在下雨,但是天色也渐渐亮起来,不再电闪雷鸣,有渐渐放晴的征兆。 夜离带着苏诺语回到天鹰帮后,这里的人除了死的,剩下的也早就逃之夭夭了。夜离随意找了间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屋子,看屋子陈设应该是女子所居。他将苏诺语轻轻地放在床榻上,说:“诺语,委屈你了,这屋子不大,但还算干净,我要给你简单处理一下伤口。等明日我们回了余杭城,再请大夫好好给你治疗。” 苏诺语躺在床上,打量了一下屋子,点头说:“这里已经极好。”比起方才她这一路的遭遇,如今还能有这样的屋子,是真的极好了。 夜离俯下身子,对她说:“你先躺一会儿,我去找些要用的药材。” “夜离。”见他转身欲走,苏诺语一把扯住他衣衫的一角,“这里不会还有天鹰帮的人吧?”倘若还有人,夜离又不在,她是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了。于一个女子而言,在经历了方才的惊心动魄之后,的确会有些惊弓之鸟。 夜离的手极自然地抚上她的脸颊,帮她拂去黏在额角的湿漉漉的发丝,保证道:“你放心,不会再有别人!我去去就来,你的伤势不能再耽搁了。” 苏诺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眸子,里面满满的,全是令人心安的光芒,她缓缓松开手指,轻声说:“那你快去快回。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夜离郑重其事地点头,不再犹豫,转身离去。出房门前,细心地为她将门掩好。 苏诺语躺在床上,虽说一动不能动,但是心境已渐渐平静下来。她轻轻闭上眼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难免令人心惊。但是夜离的及时赶来,却让苏诺语的唇角缓缓上扬…… 他方才的语气中有着那么明显外露的害怕,动作那么小心翼翼,让人无法将这样的他同默贤阁主子的身份联系在一起。虽说从未见过夜离狠戾的一面,也从未见过他亲手杀人的场景,但是她就是知道,他是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也许,他这一生都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已经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已经适应了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刚才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声音中有着些许颤抖,眼底盛满害怕,那么紧紧地拥抱着她,就像是拥抱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苏诺语细细地回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心中乍暖,如一池春水。 她想起之前心云的话、想起冰雁的嫉妒与冷萱的排斥,她想:也许,夜离对自己,真的是与众不同的吧…… 在感情的问题上,她从不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也向来反应有些迟钝,但这一次,她是真真正正地感受到夜离对她的在乎与紧张。即便是才经历了阮天浩的背叛,她的心本已冰冷,可就在方才,在她出于本能地高喊夜离名字的一刻,在夜离将她紧紧搂住的一刻,在她安心地靠在他怀里的一刻,她终于确定:也许,爱情又来了…… 苏诺语对待感情向来是淡淡的,没有戏文中所说的那种生死相随、轰轰烈烈,既不期待也不排斥。想起从前同阮天浩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就那么一天又一天,有时候小半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不见面,也不会觉得思念。而反观爹娘,在一起近二十年,依然能给人一种情深似海的感觉。 一直以来,苏诺语都怀疑是自己太过冷淡,如今想来,大概是因为情分太浅吧。她和阮天浩,若不是那次他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他每次都主动来找,她想必也不会动任何心思。 两个人在一起,大部分时间聊得都是两个府上的事,或是旁的,很少有你侬我侬的时候。而当她发现阮天浩另娶时,当她亲耳听见他说那样绝情的话时,她的确如晴天霹雳一般,难以接受。但是,现在想来,也许当时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觉得看人没看准,并未有太多的伤心欲绝。否则,也不会没过几天,她就将变心一事看得那么淡。 苏诺语记起那晚同夜离在屋顶上闲聊,曾经提过一次阮天浩,当时夜离就问她,为何家中出事之后,没有选择直接投奔他,让他帮忙报仇。她是怎么说来着,不愿连累他,不愿将他牵扯进来。 如今想来,会不会是潜意识中就没有地喜欢他、依赖他?按说她突然离世,他必定伤心欲绝,重生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应该找到他,告诉他自己还活着,然后同他一起想办法报仇。可是,她完全没有这种想法,没有偷偷去看过他,没有想过要联系他,甚至还想着等个一年半载,大仇得报再去找他。 是她对他太信任,认为他必会守着两个人的承诺吗?还是压根在她心中,他的分量就不够? 苏诺语无法去细究当时自己的心态,许多事要时过境迁回忆起来,才会品出个中滋味。无论如何,现在想起当日的事,她只会在心底暗暗庆幸,没有找到阮天浩告诉他关于自己的事。 想着想着,苏诺语的意识渐渐散去,累了一天的她,缓缓入梦…… 当夜离找到了要用的东西,回来的时候,站在门外轻轻地敲了门,见里面没有回应,他几乎要本能地冲进去叫着她的名字。然而,在用力推门的一刹那,夜离的手放缓了力道,万一,她只是太累了呢? 果然,当夜离轻手轻脚来到床边的时候,入目的便是苏诺语略带一丝笑意的睡颜。他忍不住坐在她床边,痴痴地凝望她,被她唇角的那一点弧度所深深地吸引住。 这丫头,身上有着那么重的伤,还能睡得这么沉。可见她是真的太过疲惫,连一丁点的防备也不能再有。最让他心疼的就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令人恐惧的事之后,她的唇角依然能绽放笑容,足可显示她内心的强大!这样的诺语,如何叫他放得下? 只是,不知道睡梦中究竟有怎样美好的事儿。好想走进她的心里,走进她的梦里,好好地了解她! 夜离很想就这样守在她身边,让她好好休息个够,他实在是不忍心这个时候将她叫醒。但是,她后背的伤势到底有多么严重他还不知道,而身上穿着湿透的衣衫也是容易着凉的。 即便再如何不忍,夜离依旧轻轻在她耳边唤道:“诺语,诺语,起来了,我们换身衣服,处理完伤势,再睡。”他的声音极轻极温柔,从没有过的温柔。 苏诺语嘤咛一声,随手打开他凑近的脸,嘴里嘟囔着:“别闹,夜离!” 夜离一怔,随即傻傻的笑了。她在这样的情形下,依旧能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不是吗?他原本以为,在这样睡意正浓下,诺语脱口而出的会是“天浩”,没想到她那么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 夜离就那么静静地维持着那个姿势,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回想着她含糊不清地叫他名字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夜离几乎是由衷地期盼着宇宙洪荒能就此停滞,时间不再流逝,他愿意用一生去换这一刻的温馨至极! 夜离这儿正美美的回味着,而向来大煞风景的石海这次也不例外。他在夜离走后,仔细搜了搜方德随身的东西,归置一下,都带了回来。 并没有想那么多,石海见这屋的房门没有关,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大声叫道:“公子,我回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 劫后生情(下) 石海声如洪钟,夜离迅速转身,压低声音,呵斥:“不会小声说话吗?” 石海这才注意到床榻上躺着苏诺语,又见公子那眼神嗜血,要杀了他一般的狠戾,他不自觉地打一个哆嗦,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然而,为时已晚,床上熟睡的苏诺语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夜离,问:“你回来了?” “嗯,见你好睡,尚且不忍心叫醒你。”夜离语气温柔地能将人溺毙。随即,回身,再度狠狠地瞪一眼石海,石海恨不能即刻挖个地洞钻下去。 石海趁着夜离转身回去,连忙擦一把额头的冷汗。听听刚才那柔情似水的声音,再看看那一记令人冷彻骨髓的眼神,你实在无法将它们联系在一个人的身上。石海在心底暗自警告自己,以后但凡是涉及到苏小姐的事,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否则,公子真的会六亲不认,大义灭亲! 石海这边还没有缓过神来,夜离的阴沉的声音再度传过来:“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出去!把外面那些尸体处理干净!” “哦,是是。我马上出去!”一边说话,石海一边以飞快的速度退了出去。 夜离见石海出去了,这才对苏诺语说:“诺语,方才大雨磅礴,你身上都湿透了,必须要换身干净的衣服才行,否则一定会感冒的。这里不比城里,我只能找了套差不多合身的干净衣服,你先将就换上吧!”说话间夜离从身后的床榻上递了一套女子的衣衫给苏诺语。 看一眼那衣衫,苏诺语的脸羞得通红,嗫嚅道:“我……动不了,无法自己换……”她不是不想换衣服,这湿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实在是不舒服,但是一想到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便索性绝口不提这码事。倒是夜离提起来,他有心了。 夜离听她这么说,也才记起来她现在别说自己换衣服了,就是动一动都会很艰难。他面上有几分尴尬,男女授受不亲,即便他这一生可以做到非她不娶,但是她是姑娘家,名节很重要,何况她对他还未必是什么心态。如此说来,这事倒有几分麻烦。夜离脸色为难地想着。 苏诺语并不是个随意轻浮的女子,只是事到如今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加之,对夜离,她是可以全然信任的。无论他对她是什么心态,不可否认的一点是他是一个绝对的君子!故而,她是有心想要他帮忙的,只是见他一脸为难,她尴尬地说:“无妨,你不愿帮忙也是很正常的事,我自己来就好。”说着,她挣扎着想要起身。 夜离听她这么说,一边小心地按捺下他,一边急忙分辨:“诺语,我不是不愿,若是能帮你,我求之不得……只是,你是女子,我怕于你清誉有碍……”他差点就要说,自己求之不得地想要帮她换衣衫,还好没有说出口。夜离低咳两声,掩饰心底的那点不自在。 苏诺语难得扭捏地说:“若非逼不得已,我不会……我相信你。”她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头也埋得低低的。叫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主动说这样的话,的确有些为难。 看出苏诺语心中的为难,夜离站起身,搓了搓手,说:“来换吧!我闭上眼睛。你若有需要告诉我就行。”唯独能想到这样的法子,去尽可能地避免对诺语的伤害。 苏诺语点点头,说:“那么,先扶我起身吧。”她需要先坐起来或是站起来,才能完成换衣服的事。 夜离上前一步,小心地将她扶起来,将衣衫整理好后放在她的身上,随即转过身去。苏诺语接过来,却发现原本没有任何难度的事如今对于她而言,变得异常艰难。每动一下,后背上都是钻心的痛。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苏诺语苦笑道:“没想到我会有这样一天……” 夜离听出她话语中的沮丧,一时间忘了避嫌,转过身去:“诺语,我会治好你……”话未说完,他对上苏诺语几乎是一丝不挂的**,一张脸腾地一下红得像火团。 苏诺语也没有想过他会突然转过身来,下意识地将衣衫挡在身前,脸颊也是红扑扑的:“你……快转过去呀!” “哦。”夜离呆呆傻傻的,木讷地应一声,再度飞快地转身过去,急急忙忙地解释,“诺语,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多心……我,唉……”这个时候,似乎再多的解释都掩盖不了事实,再多的解释都显得苍白。 苏诺语声音极低的嗯一声,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尽量更快地将衣衫穿好。即便这过程中,她疼得额上冒着大滴大滴的汗珠,她都始终忍着,贝齿紧咬下唇,直到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气。 夜离耳力过人,他听见苏诺语艰难地喘着粗气的声音,心疼至极,然而,也隐忍着,不敢贸然转身。在他心中,苏诺语几乎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不可亵渎!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待得苏诺语这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穿好衣衫后,虚弱地开口道一声“好了”。夜离的转身几乎就在那一刹那,他迅速地上前搂住她的肩膀,让她可以靠在他的身上。 面对主动送过来的怀抱,苏诺语没有半分犹豫地靠过去。 夜离将她小心地放倒在床上,帮她艰难地翻身,吞吞吐吐地说:“诺语,我需要看看你后背的伤势……” 这个时候,苏诺语倒是没有那么扭捏,她是医者,自幼习医,这点倒是看得较淡。加之对方不是寻常男子,是她……心仪之人。她微不可见地点头:“好。我动不了,你自己来吧。” 夜离极小心地将她的衣衫撩开,当目光触及她背部的那团淤青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处仿佛是遭受了重击一般,心痛难忍! 苏诺语的肌肤既细腻又白皙,如凝脂般。然而,现在那上面有一大团的淤青,令人望而生怖。 夜离怔怔地看着那淤青,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力道落到这样纤细的女子身上,是一种怎样的疼痛!他的眼底骤然浮现起嗜血的阴鸷,他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暴出。即便那个方德已经死了,他依旧不能解心头之恨,只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 “夜离,很严重吗?”苏诺语见他迟迟未动,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样在一个男子面前裸露肌肤,还是有些羞赧的。自豆蔻年华之后,哪怕是在爹爹面前,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事。 “没有。”夜离回过神来,心头的愤怒无法平息,语气稍显生硬,“我只是希望这样的伤势在我自己的身上!” 苏诺语唇边漾起一抹笑,在如斯情景下,背对着他,听他用着那么生硬的口吻说着这样一句毫无情致的话,她的心却莫名地觉得温暖。这个傻子……说这样的傻话…… “有你这句话,我便不疼了。”苏诺语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着话,语毕她便将脸深深地埋进枕头,羞于抬头。 夜离的眼底骤然闪烁着惊喜,不敢置信地语带颤抖地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这样的话,若不是背着他,她也是说不出口的。 夜离很想将她抱起来,问个清楚,这样的一句话于他而言,重于泰山!从前连在梦里都不敢奢望的事,如今竟然如此突兀地发生,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形下,惊喜几乎要涨满他的胸腔! “无妨。等我为你处理好伤势,你便再说一次,好不好?”他执拗地问着,语气竟像是个向大人讨要糖果的孩子。 苏诺语失笑,忍不住提醒:“我有点冷。” 轻轻的一句话,却像是重锤,猛地敲醒他!夜离狠狠地打一下自己的脑袋,怎可如此糊涂,如此轻重倒置!诺语的伤势那么重,他竟然还执拗于这些事。在诺语的生命与健康面前,所有的事都可以让步! 夜离小心翼翼地触碰上苏诺语的肌肤,带着从未有过的近乎虔诚的心,为她进行基本的治疗。苏诺语全身紧绷着,几乎是在他的手刚刚碰触到皮肤的那一刹那,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肌肤上起了无数细小的颗粒。 夜离见状,思绪不禁再度游移,似乎第一次诺语为他针灸时,他也是如诺语现在一般,紧张到战栗。他轻声说:“会有些疼,要忍着些。”这样伤筋动骨的疼痛,他曾经无数次地感受过。于他而言,早已习以为常,但是诺语,她是那么柔弱纤细的女子,如何能承受得住! 这次,苏诺语没有再说话,她只是咬紧牙关,双手死死地抓住褥子。 随着夜离手上加重力道,苏诺语额上便如下雨般哗哗地流着汗。夜离的动作极麻利,耗时越久诺语便会越疼,他恨不能一下子就处理好。夜离在整个过程中,都不断地同苏诺语轻声地说着话,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苏诺语就那么一直听着,并不回应。整个过程,苏诺语都坚强地一声不吭,令夜离佩服。 第一百零二章 劫后定情 待得伤势处理好,夜离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满身大汗,身心的折磨!哪怕他自己受过更重的伤,有一次险些丧命,但是他都觉得身体上的疼痛一咬牙就过去了。可现在,看着诺语的伤,于他却是剜心之痛! 再看苏诺语,疼痛使得她趴在那儿,浑身忍不住地颤抖,抓紧床褥的指节泛白,嘴唇上泛着血迹,大汗淋漓。饶是如此,她依旧是没吭一声,生生忍着。 夜离仿佛累极,说话的声音都有着深深的疲惫:“诺语,可以翻身了。我来帮你,慢慢来。幸亏方德是中毒体虚,否则只怕你这伤势会更严重,现在这样,也需要静养两三月才能好!”夜离开始后悔莫及,不该偷懒,若是用了自己的毒,方德哪还有命去伤害诺语。 听了夜离的话,苏诺语也松口气,她是医者,方才夜离在处理伤势的时候,她隐隐也感觉没有那么严重,现下听他这么说,她便放心了。她自己有更好的药,用不着两三月,争取一个月就痊愈!当然这话她没说出口,她知道以夜离的脾气,刚才是来不及说,等会必定要责备她的莽撞行事。 夜离俯身下去,极其小心地为她翻身,苏诺语疼得龇牙咧嘴,丝毫顾忌不了所谓的形象。然而,这个时候,越是动作慢,越是疼痛难忍。借着夜离的劲,苏诺语一咬牙,一使劲,猛地翻了过去。 夜离忍不住脱口:“诺语!小心点!” “没事,没事。”苏诺语虚弱无力地摇摇头。 夜离的目光触及她泛着血丝的嘴唇,情不自禁地用手指轻抚她的唇,满眼心疼。苏诺语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几分心悸,轻轻偏头过去。 苏诺语偏头,夜离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那么细腻的触感,令他晃神…… “公子,您让我准备的热水已经烧好了!”石海的大嗓门再度不合时宜地响起。 夜离微闭了下眼,深深呼吸一次,骤然回头,怒吼一声:“石海!” 石海猛地站住,公子这模样是发怒的征兆,他低下头去,忙不迭地说:“公子,苏小姐,我……我立刻出去。”语毕,他连忙转身往外走。 “站住!”夜离喝道,“热水留下。” 石海二话不说,立刻将烧开的热水端进去,放在凳子上,冲着夜离和苏诺语点一下头,又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 看着石海那宛如小媳妇的样子,苏诺语忍俊不禁,夜离也摇摇头,笑了起来。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方才的那种悸动,痴痴地凝望对方,无人说话…… 石海站在门外,听见里面的笑声,苦着一张脸。方才必定是扰了公子的好事,否则公子不会动怒至此!他眼珠一转,轻轻敲一下门,低声说了句:“公子,那热水的温度正合适,若是再放,就凉了。”顿一顿,他接着说,“那个,我先去准备晚饭了。” “滚!”夜离没好气地说。他敢保证,最后这次,这小子是故意的! 石海憋着笑意:“是。”说完,他满心欢喜地离开。难得他也有让公子吃瘪的时候,可不是要好好珍惜? 如此几次三番,原本有几分暧昧的气氛被破坏殆尽。夜离试一下水温,的确也是不能再放,将毛巾拧一把,递给苏诺语:“诺语,方才出了那么多汗,擦一下吧。着凉了就不好了。” 感动于夜离的心细,苏诺语接过毛巾,见他转身,她方才细致地擦一遍身上。 待完事后,夜离坐在苏诺语的床边,深情看着她,问:“诺语,你之前说了什么?” “什么什么?”苏诺语被他突兀的问话弄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对上他深情的眸子,这才明白。她摇摇头,轻声说:“没什么,没有听见就算了!” “那怎么行!”夜离着急地说,“诺语,你不能这样欺负我!”那语气委屈的,同方才石海那小媳妇样一般无二。 苏诺语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敢肯定,这样的夜离除了她以外,没有谁还能见到!原来,他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啊……他越是这样,她越是不理会。难得欣赏到这样的夜离,她一时玩心大起。 苏诺语的这点小心思,夜离哪会看不出来。不过只要她开心,他可以不顾及任何形象地配合。于是乎,他皱着一张脸,愈加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诺语,你忍心如此伤害我的一颗心吗?再说一遍,好不好?” “堂堂默贤阁主子的心还怕受伤害吗?公子您甚至不用说话,只消一记眼神,姑娘们还不得前赴后继?诺语不过小小女子,如何当得起公子如此!”苏诺语难得俏皮一次,故意拈酸说着话。 原本苏诺语说这话只是为了故意气他,但夜离却当了真。关于诺语的大多事,他都了解甚多,唯有涉及到感情这块,他几乎是一无所知。当然,搁在原来,也是因为诺语压根不给他走近她、了解她的机会。 想起在逍遥阁时冰雁几次三番地为难,想起昨天冷萱话里的夹枪带棒,夜离生怕苏诺语多心,心急之下,他一把拉起苏诺语的手,将之牢牢握在手心。 夜离看着她,深情而郑重地说:“诺语,有些话放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今日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怕再不说又说不出口。我承认的确有爱慕我的人存在,但是我的心一直只有你一个。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爱你的时间远比你以为的要早!” 本是一句玩笑,不想他却说了这许多,苏诺语惊讶地抬头,问:“你这是怎么了?” “诺语,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多在乎你。我不善言辞,但是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很重要。”夜离边说话边一脸懊丧,总是想说些更动听的承诺给她,然而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苍白无力。他向来言辞犀利,可一旦面对诺语,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木讷嘴拙。 苏诺语有一丝的晃神,不自觉地就想起同阮天浩在一起的点滴,比起此时此刻的夜离来说,阮天浩简直就是嘴上抹蜜了。那些海誓山盟,那些甜言蜜语,简直是信手拈来。其实现在想起来,那些话他大概已经说了无数次,才会如此熟能生巧吧! 思及此,苏诺语暗暗在心底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想? 夜离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一般,紧张至极地望着苏诺语。苏诺语抛却往事,莞尔一笑:“夜离,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我方才说,有你在,我便不疼了。” “诺语!你……你再说一次!”夜离欣喜若狂,得寸进尺地要求道。 苏诺语低头看向自己被他紧紧握住的手,鼓足勇气说:“夜离,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对你上心的,或许是上次在阮府你来救我,或许更早。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当我落入方德之手,几乎是难逃一死的时候,我心底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想着有可能这一生都见不到你,我真的非常遗憾!”说到最后,苏诺语抬起头,看向夜离的双眸。 夜离沉溺在苏诺语深情的眼神中,不知该作何反应,两个人就那么痴痴地凝望,眼底唯有彼此…… 夜离突然抬手,挡在了苏诺语的眼前,他说:“诺语,你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你有多美,我若再看,必定深深被你迷惑!” “美?”苏诺语笑着说,“夜离,我听说过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但是你还是太夸张。虽说这里没有铜镜,我也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一定是蓬头垢面、面容憔悴,何况又是易了容的,哪里还当得起你赞一句美呢!”她从来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听了她的话,夜离一哂,诺语的确是与众不同。若换做是别的女子,听了这样的话,必定会满心欢喜,哪里还会这样分辩!他说:“诺语,人的美与否从不在那张脸上。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易容的,虽不知道你真容如何,可是你的眼睛如一泓秋水、顾盼间生姿,深深地令我沉醉其中。所以,在我心底,你从来都是世间最美的女子!哪怕你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都没有差别!” “还说你不善言辞,我看是辩才无双才对吧!”苏诺语打趣道,借以掩饰自己的羞赧。说到底,没有人不喜欢听甜言蜜语,尤其是自己心上人发自内心的夸赞,她自然也不例外。 夜离一本正经地说:“诺语,我向来是有一说一的人。” 苏诺语失笑,点点头,一脸信服:“好,我相信你还不行嘛!”顿一顿,她也严肃起来,“夜离,我是真的要好好谢谢你!今日,若不是你,我不敢去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既然你主动提及,那么,你现在可以给我解释解释,为何不听话吗?”夜离也语气一转,严厉起来。 第一百零三章 秋后算账 原本考虑到苏诺语的伤势颇重,加之她经历了那样的惊心动魄,夜离心疼,便想着隔日再审。不想这丫头性子直,竟然自己撞上来,哪里能不趁机好好教训一番! 苏诺语见夜离的语气和表情都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心中暗自叫糟。原本她还在提醒自己,以夜离的性子,必定是要找她秋后算账的,所以暗暗下着决心,只要夜离不提,她便一直装傻。不想,被夜离几句甜言蜜语说得她晕头转向,一时嘴快,后悔已来不及。 苏诺语眨眨眼睛,开始装糊涂:“夜离,你说要解释什么?唉,我现在背好痛,头也好昏,好想睡觉哦。我睡了,你自便吧!”说罢,闭上眼睛,直接装睡。 面对她小孩子般的举动,夜离摇摇头,便坐在她床边,一直盯着她。他倒想看看,这丫头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苏诺语闭了眼睛半晌,都没有听到他离去的动静,忍不住虚着眼睛看,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苏诺语气结。她倏地睁开眼睛,质问:“你怎么还不走?” “你只说了让我自便,我觉得这里挺好。”夜离好性子地解释,“何况,有些事,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苏诺语理直气壮地指着大门的方向:“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孤男寡女怎可共处一室?快出去吧,我要休息了!”她才不要给他机会,让她解释什么不听话的事。 夜离笑着看她,温柔提醒:“诺语,我想你可能真的头有些晕。有些事,方才我们不是才达成了共识?” “谁要跟你达成共识了?根本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玩心大起,苏诺语辩解道。她就喜欢看他这样镇定自若的人因为她而变得方寸大乱的样子。 夜离不疾不徐地开口:“诺语,若是你忘了,我不介意用我的方法帮你回忆方才那段记忆!” “什么方法?”她问。 夜离握住她的手,猛地俯身下去,在两人间的距离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下来,声音沙哑,叫人莫名地察觉出一丝别样的诱惑来:“诺语……我不介意用我的方法来帮你回忆……我们刚刚达成的共识……” 苏诺语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浑身绷紧,眼睛睁得大大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我……”话一出口,她便戛然而止,这是怎么了?怎么被他传染了? 夜离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全然没有想到这样的举动对于自己来说更是一种莫大的考验与折磨。两个人第一次靠得这么近,近到你能感受到彼此间浅浅的呼吸,近到你能听到彼此胸腔中那怦怦不停的心跳。夜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向身下的某处,情不自禁地,夜离缓缓地拉近那原本就不到一寸的距离。 苏诺语也没有想到情况会突然发展成如今这样,虽说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同阮天浩青梅竹马的感情,两个人却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不曾有过半分越界的行动。 虽说两人都是没有任何经验的,但是感情这回事,向来不需要经验指点,从来都是情到深处,便自然而然。苏诺语缓缓地闭上眼睛,当全世界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更加清晰地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那样快的频率,几乎让她觉得要跳出嗓子来。她不敢动,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夜离看着身下的女子缓缓闭上双眸,像一朵等他采撷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一样。这是他爱了一辈子的女子,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如今却这样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眼前! 一声极轻的喟叹逸出来,夜离决定不再考虑那么多,决定遵从自己内心的指令,终于,他吻上自己心仪的女子…… 情意缠绵的一个吻,然而于两个同样紧张的人来说,并不敢深入,只是那么浅浅的唇瓣相触。这一刻,时间就此停滞,他们的世界只余彼此,再容不下旁的任何人或任何事…… 苏诺语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感受到夜离嘴唇的轻轻颤抖,与她同样的紧张,这样的夜离令她满意。这样的紧张是发自内心的,也是装不出来的。这是不是可以验证他的话是真的?她愿意相信夜离! 而夜离,在触碰上苏诺语双唇的一刹那,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紧张,什么也不剩。若干年后,他们曾经一起回忆起这一幕,诺语还嘲笑他的紧张,可是,她不知道,这一刻,于他而言,是神圣不可欺犯的! 苏诺语的唇娇嫩水润,夜离虽说忘记了要深入,却也是不舍离开的。他不断地隐忍着、隐忍着、隐忍着…… 大概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们终于缓缓分开。两人的脸颊都像是秋日的枫叶般,红得好似能滴下血来。一室寂静,空气中甚至能清晰地听见两个人的心跳声,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夜离看向苏诺语,只见她的眼眸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明亮水灵。也许是夜离的目光太过灼灼,苏诺语有几分承受不住,不得不移开目光,看向旁处。 夜离霸气地宣告:“诺语,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夜离的女人!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苏诺语诧然地转回目光,本觉得他有些突然,然而当她触及他眼底的深情与认真,她笑了,羞涩地点点头:“好。” 夜离满意她的乖巧,随即想起了件极重要的事,他问:“诺语,你困不困?若是太累了,便休息吧!” 苏诺语一时不察,疏于防备,一步一步走进他的陷阱,摇摇头:“我不困。方才打了个盹儿,现在好多了。你不必担心。” “好。”夜离点头,蓦地话锋一转,问,“既然不困也不累,那么就好好解释一下今日的不听话吧!” 在经历了刚才的你侬我侬、忒煞情多之后,苏诺语早就忘了这一茬,全然不料他又会旧话重提。她瞪眼,埋怨道:“夜离,你一定是故意!” “什么?” “你为了套我的话,于是便在我面前演了刚才那一出戏,对不对?”苏诺语冷下脸来,不高兴地说。真正令她介意不是他一直对那事念念不忘,而是他竟然为了套出她的话,而演一出戏令她放松戒备! 一时间夜离也没有想那么多,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解释:“诺语,不许诬陷我!你若换做是旁人,我连问都懒得问一句,反正你的死活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多事?可是,你不一样,你是我心尖上最重要的人!诺语,我无法承受好不容易拥有了你,又再度失去你的痛苦!你明白吗?” 苏诺语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夜离眼底的害怕深深地震撼了她,她猛然间地回想起就在不久之前,他找到她的时候,眼里也是这样的害怕!夜离这样的男子,顶天立地!都说勇者无惧,夜离应该是最勇敢的人,本该无所畏惧的他,竟然如此深得害怕失去她! “诺语,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绝不是要责备你。”夜离无奈地说。 苏诺语动容,想了想,说:“夜离,其实我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报仇这件事对我来说太过重要,我恨不能立刻手刃凶手,为白府报仇!所以,我想凭借自己的努力来调查这件事。” 夜离抚摸一下她的发丝,郑重地承诺:“诺语,有些话,当日我便说过。今日我再说一次,白府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水落石出的交代!白府在京城中风评极佳,白峰也是个悬壶济世的好人,我们默贤阁虽说是个杀手组织,但也是明辨黑白的。所以,即便没有你,我也会调查这件事情!” “好,我等你。”苏诺语颔首。 夜离接着说:“若是真有什么证据,我一定会告诉你。我若是真去寻找证据,也一定会将你带上。但是在那之前,请不要再一个人轻举妄动。你做任何决定,一定要知会我一声。今日是赶巧了,若是我没有及时出现,我简直不敢想象,后果会是怎么样的!” 夜离的话一字一句说来,字字沉重,苏诺语的脸也沉下来。夜离没有说错,若不是她运气好,先是有冷萱帮着处理贼人,后又遇到夜离,今日的事后果的确是不堪设想! “好,以后我若是做什么,一定提前告诉你。”苏诺语保证道。 夜离的手再度握住她的,宠溺地说:“诺语,乖!” 苏诺语讪讪,她这么大的人,竟然被他用这样的字眼来夸赞…… 夜离丝毫没有觉得任何不妥,语气严苛地说:“冷萱这一次实在是失职!等握回去,必定要严惩!”这绝不是徇私情,即便今日不是诺语,冷萱犯下这样的错,也是不容原谅的! 苏诺语忍不住辩解:“夜离,别这样说,今日若非是冷萱,只怕你也见不到我了。何况,她派了小丫头盯着我,是我自己趁她们不注意才跑出来的。” 第一百零四章 可怜石头 听了苏诺语的话,夜离紧皱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点点苏诺语光洁的额头,说:“诺语,你虽说聪慧,却未免天真!” “我才不天真!我也知道很多事的!”苏诺语有几分小撒娇地说。听着这话,似乎像在说她长不大一样。 夜离接过话头,说:“我今日特意吩咐了冷萱看着你,就是想到你或许不如表现出来的听话,你的那点不安分,我多少还是有预估的。本想着留下石头,但是他是一个大男人,看着你多有不便。以冷萱的能力,若非是她故意,你以为自己真的能从客栈溜出来?” 苏诺语聪慧灵透,凡事不用说得太深,她便能明白。她脸上有几分恍然:“所以她才能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吗?她若是真的不想管我,又何必跟着我?” 夜离沉吟了片刻,其实冷萱的心思并不难猜,昨日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有几分为冰雁抱不平的意思。冰雁初进组织,就是冷萱一路带过来的,两人姐妹之情颇浓。要是叫起真来,冷萱不是有坏心的女子,大概只是想让自己责备诺语的不听命令而已。只是没有想到她会一路找到自己。说起这个,夜离心中也有几分诧异。 “具体原因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但是这一次,若非是她自作主张,你不会遇到后面这些事。所以即便之后她保护了你,但是今日之事她难辞其咎!”夜离说得丝毫不容情。这次的事一定要严惩,也好叫那些自作聪明的人晓得厉害。哪怕有人说他偏袒诺语,他也认了!诺语就是他的命,他不能不偏袒! 苏诺语撇撇嘴,想起之前那次在逍遥谷,冰雁受罚的事。看这情形,只怕冷萱会受到更重的处罚。对于冷萱,她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她向来对事不对人。不论她之前出于什么目的,救了她是不争的事实。何况,若非是她任性妄为,冷萱即便有什么目的,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所以,今日之事,她自己要承担大半的责任! 她没有忘,在树林中,当她知道救她的人是冷萱时,曾在心底想过,一定要好好感谢她!思及此,苏诺语开口:“夜离,这件事……”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诺语,这件事你不必为她求情!” “我不是要为她求情,我只是想说,夜离,若无今日,我又怎会发现自己对你动了心?”苏诺语悠悠说道。 夜离微怔,片刻后随即道:“若是以你受伤为代价来换取我们感情的明朗,我宁愿不要!即便没有今日,你早晚也会看清自己对我的心思!” 这话说得很有几分狂妄,苏诺语心中暖暖的,然而脸一板,故意道:“谁说的?若是不然,兴许我会一直看不透。亦或者我眼拙,看出了对石头的心思呢?” 夜离握住她的手稍稍用了两分力,沉声道:“诺语,你这话或许会给石海带来灭顶之灾!” 苏诺语瞪他一眼,说:“竟不知翩翩公子般的夜离,也有这蛮横无理的时候!” 屋内两个人或甜或咸,都透着情意绵绵。殊不知,一直候在门外的石海经历了怎样的心惊肉跳。原本备好了晚饭的石海准备过来叫夜离和苏诺语用餐,但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苏诺语说“看出了对石头的心思”。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还没想那么多,可是随即公子说的话,几乎叫他吓得魂都没了! 这事之后,有一次,石海趁着夜离不在,悄悄地找到苏诺语,求饶似的说:“苏小姐,您行行好!以后千万不要在公子面前说任何关于我的话,即便您只是故意气他,也别在拿我来说事了!求求您了!” 苏诺语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愣在那儿,半晌之后,她才记起这日在天鹰帮的时候同夜离说的话。苏诺语面上闪过一丝歉然:“石头,万分抱歉,下不为例!” 石海连连摆手:“苏小姐,您别客气,我不是怪您。只是请您以后别在公子面前说那些要命的话!”石海一边说一边紧张地四处望,生怕被公子看见了,又会收拾他。说起来,给公子当心腹,实在是件苦差事! 苏诺语被石海那夸张的举动逗笑,夜离又不是猛虎,何至于如此!而且,石海竟然那日在屋外,偷听他们说话? “石头,你那日在门外,究竟待了多久?”苏诺语脸上是无害的笑,叫人心不设防。 石海也没注意,张嘴便说:“一直等到公子叫我啊!” 苏诺语的脸上露出恍然的笑,一边点头,一边说:“好石头,也就是说,你那日在屋外一直在偷听我和夜离说话来着,是吗?”她拖长语调,又故意强调“一直偷听”四个字。 石海膝盖一软,差点就要扑通跪在地上,心中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他开始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暗暗警告自己,自从跟了公子,从前善良单纯的苏小姐就此消失,变身为同公子一般不好惹的大人物!他不断在心底强调,以后在苏小姐面前,也要像在公子面前一样,说话做事都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来! 只是,这是后话,是在石海有了不少辛酸往事之后,才顿悟的真理。当时的石海尚不知道,他未来的生活会如此多姿多彩! 闲聊了半天有的没的,夜离方才一本正经地问:“诺语,我都忘了问,你是如何一路找到天鹰帮的?” 说起这个,苏诺语倒是一脸得意,她叫夜离将她袖笼中的小竹筒拿出来。夜离听她如此说,心中就已经明了,面上却只能作不知。苏诺语将小竹筒打开塞子,倒出了白儿来,说:“喏,说起来都是这个小家伙的功劳!” 夜离眼底乍现惊喜,这个金色的甲虫是白师叔的杰作,被**很厉害,江湖上唤作“追魂灵虫”。后来白师叔将这个灵虫给了诺语,他还曾见过诺语得意洋洋地展示给他们看,印象中诺语似乎给它取了个“白儿”的名字。当时他还在想,明明是个金色的虫子,可诺语偏偏要取个“白儿”的名字。出于对白师叔的信任,他也相信白儿的能力,却一直不曾见识过。 后来白府被付之一炬,关于白儿的事,他也早就忘在了脑后。没成想,诺语竟找回了白儿。说起来,今日这事不知是该怪白儿还是该感谢白儿。 “江湖中一直盛传有追魂灵虫辨路无双,不想此物竟然在你手中。诺语,你实在叫我意外!”夜离佯装意外道。 苏诺语一面将白儿放回竹筒中,一面说:“这小家伙十分厉害,从来不曾出过错,可是今日不知为何,它竟然也迷了路!” 夜离低头看了看自身,问:“所谓辨路的能力,不过是依靠嗅觉。诺语,你是何时在我身上下了药?” “这个嘛……”苏诺语将头偏向一边,避开他的视线,说,“就在昨日,进城时,你牵着我的手……” 话已至此,夜离自然知晓。无奈地摇头,这丫头,还真是未雨先绸缪,防患于未然啊! 夜离刚想要说话,外面传来石海的敲门声:“公子,苏小姐,需要用饭吗?”他站在外面已有一会儿,这样偷听壁角非君子所为,可他们说的精彩,他又实在好奇。索性大大方方地敲门,也好光明正大地参与讨论。 “进来吧!”夜离和苏诺语互看一眼,扬声道。 石海听见这话,方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看着他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夜离笑着说:“石头,跟了我多少年,倒是难得看你这样小心谨慎!” 石海嘿嘿一笑,道:“公子,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正因为跟在您身边的时日久了,更应该体谅您的心思。”这话听着像是拍马屁,但却实实在在是石海的心里话。 苏诺语见石海进来,想起之前方德的东西都在他身上,关切地问:“石头,那个方德身上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石头,将你搜到的东西都拿过来吧!我们正好将这一趟的收获告诉诺语。”夜离吩咐道。 不一会儿,石海回来,手里拿了些东西,一一放在低矮的小几上,看着苏诺语说:“苏小姐,这些就是在方德身上搜到所有东西!” 苏诺语起身不方便,但是这个高度,她正好可以看到。那方德身上的东西,都是些寻常之物,唯独一只精致的小陶瓶,一眼便吸引到众人的注意。 苏诺语看一眼他们,说:“夜离,将那些东西拿给我看看,方才同方德交手,他曾自诩‘毒狼’,他身上的这些东西应该也都是毒。我自幼习医,虽说不精通,好歹懂一些。” 石海笑着说:“苏小姐放心,这个事交给我们公子就是,无需劳烦您。我家公子可是无一不会,无一不精的!” “聒噪!”夜离轻斥。这样王婆卖瓜的话,也只有石海这样大大咧咧的人才说得出口。 第一百零五章 彩虹毒药 石海不服气地辩解:“公子,苏小姐又不是外人,您何必自谦?” 苏诺语略带笑意地瞥一眼夜离,打趣道:“果真如此么?夜离公子,盛名之下,就别谦虚了!展示两招,也好叫我涨下见识!” 自谦归自谦,夜离自然不会含糊。使毒可是他的强项,即便是在诺语面前,不能暴露身份,总也不能累着诺语。他将那些瓶瓶罐罐的挨个打开,大部分只消一眼,偶尔一些也只是小小用了些手段,几乎是没有停顿地报出了毒的名字。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这个方德随身携带的大部分毒竟然都是媚毒! 这样的人竟然好意思说自己号称“毒狼”?分明就是淫狼! 只是更令苏诺语惊诧不已在于,这样的辨毒速度……也太惊人了吧? 石海与有荣焉地问:“苏小姐,如何?关于我家公子,我没有夸大其词吧?” “夜离,以你对毒的熟稔程度来看,丝毫不逊色于褚哲勋!”这还是两人相识至今,苏诺语第一次语气平淡地谈论褚哲勋。 夜离微微心惊,方才实在是大意了!若是被诺语看出什么来,他们之间那刚刚萌芽的感情岂非就要夭折?他连忙摆手,说:“诺语你谬赞了!在用毒领域,我如何敢与褚哲勋相提并论!” 苏诺语笑一笑,本也是随口一句,并未在意,她指着最后那个精致的小陶瓶,问:“那个呢?是什么?” 夜离拿起小陶瓶,仔细端详了片刻,方才打开,随即一抹惊诧划过眼眸。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苏诺语敏锐地发现夜离眼底的诧异,问道。 夜离将那小陶瓶瓶口向下,晃了一下。原来,竟是空空如也!“喏,这就是不妥之处!”夜离将小陶瓶放回小几上,习惯性地将塞子塞好。 “公子,有什么问题吗?”石海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不就是一个空瓶子,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吧。 夜离看他一眼,一脸“孺子不可教”的嫌弃,随即问苏诺语:“你觉得呢?” 苏诺语沉吟片刻,方才娓娓道来:“首先,这个小陶瓶同其他的那些瓶子都不一样。其次,对于方德这样擅使毒之人,怎会留空瓶子在身上?一个如此与众不同的空瓶子,其中必定有古怪!” 夜离颔首,夸赞道:“不错,还是诺语聪慧!石头啊,实在是太过愚笨!遇到任何事,都要多动动脑子!”他在夸赞苏诺语的同时,不忘批评一下石海。 石海虚心地点头,苏小姐的确比他细心,也不怪公子如此说。 夜离继续说:“诺语非常细心,见微知著。没错,方德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用毒高手,怎会放一个空瓶子在身上?所以,这里面十有**是毒性极强,且他自己不会配的。”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他还没有说出来。他这一生到目前为止,无法辨别的毒就只有一种,那就是白府井中的毒! “到底是什么?”苏诺语紧张地问,不知为何,心中有一些不安。 夜离并未回答,而是从身上取出另一个极小的瓶子,看上去普通的很。只见他动作熟稔地将小瓶子打开,倒了两滴进陶瓶,轻轻摇晃。片刻之后,脸上露出震惊来,他声音略略抬高:“石头,你看看这个!” 石海接过去一看,大叫道:“这……不就是白府当日井中的毒!” 苏诺语听了这话,一急之下,忘记了背后的伤,猛地一动,顿时哀嚎。夜离急忙上前,扶着她慢慢躺好,薄责道:“总是这么大意,自己的身子不要了吗?” “我没关系。”苏诺语忍着痛,喘着粗气,急急地问,“你说什么?这里面所装的就是当日白府的毒?” 夜离点头,将陶瓶给苏诺语看一眼,说:“我这瓶子里装的液体是我师门独门秘方,专门用来分辨稀世之毒。我曾经试验过无数次,所有的毒被滴入此物,通常只会呈现出单一的颜色。这个,是七彩虹色,而当日白府水井中的毒也是七彩虹色!” 苏诺语听了冷笑一声,七彩虹色,美丽斑斓,却是要了爹娘的性命!她说:“当日白府的幕后之人一定有这方德!” “即便他参与其中,也一定不是主使!”夜离否定了苏诺语的话。 “夜离,已经证据确凿,你为何还向着他说话?”苏诺语的语气稍显激动。 夜离连忙安抚她,生怕她一激动又伤了自己:“诺语,我怎会帮着这种人!我们之前来这里,同方德交过手,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之后抓的人,也都没有说什么具体的事。” “如此便可以证明不是他做的?就因为他死不承认?”苏诺语不敢置信地逼问。 “诺语,我知道你现在情绪激动,但是请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也同方德交过手,你觉得他能够将白府灭门一事策划的滴水不漏吗?你觉得他有能力迷惑白峰吗?何况,白府一向与人为善,不曾同什么人交恶,方德要白府灭门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夜离仔细帮她分析。 苏诺语想了想,说:“如此说来,还是褚哲勋最有嫌疑!” 夜离见她又开始坚信这一点,也是无奈,只得说:“还是那个问题,褚哲勋没有对白府下手的理由。众所周知,褚家同白家向来交好,且褚家乃名门之后,不会做这样的事!” 苏诺语问:“关于这个毒,你似乎有话没说完。” 夜离点头:“不错,从我同方德交手来看,这个人最善用些下三滥的手段。你还记得你说的追魂灵虫迷路以及方德中毒的事吗?其实都是拜方德所赐。” “追魂灵虫?”石海插嘴进来,一脸震惊地看着苏诺语,“苏小姐,您是说那个传说中的追魂灵虫在您手上?” 夜离拍一下石海的脑袋,责备道:“石头,这个时候是该满足你的好奇心吗?” 石海揉一揉后脑勺,低下头去,没有说话。但是却在心里暗暗决定,等会一定要好好看看传说中的追魂灵虫! 苏诺语也没有心思去理会石海,而是专心看着夜离,等待他的下文。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夜离是一个头脑冷静、思维缜密的人。 夜离接着说:“何况,我方才察看了方德随身的其他毒药,都是些寻常的。以他的能力,他配不出这样诡异的毒!这个毒,我从未见过。” 苏诺语沉默着,许久后方才缓缓开口:“你说的有些道理,是我太过心急,失于急切了!” 石海顺着他们的话,说:“苏小姐,据我们的人调查,这个天鹰帮必定是参与了当日白府灭门案的!只是,天鹰帮也是一个江湖组织,我们原本曾想过,他们或许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可是,真若如此,这次面对我们的重金诱惑与刑讯逼供,他们不会死咬不松口!所以,我和公子一致认为,这件事不是单纯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夜离颔首,表示赞同。 苏诺语有些灰心,说道:“如此说来,我们这一趟岂不是没有收获?” 夜离握住她的手,宽慰着:“谁说没有收获?现在,我们基本可以断定天鹰帮在当日白府灭门案中扮演的角色不是普通的杀手!还有就是毒,虽说方德配不出来,但是这毒一定也同天鹰帮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石海的目光扫过两个人交握的手,心中暗暗笑着。看来这一趟没有白来,公子收获颇丰啊! “可是,天鹰帮不是已经被你们灭了吗?”苏诺语依旧提不起精神来。 “从方才我们与他们交手的情况来判断,这里十有**只是天鹰帮的一个分舵而已!”石海嘴快地说,“天鹰帮雄踞江南,这几年来无人能撼动其地位。若真是只靠着方德这几个人,早就被人灭了不知多少次!” “这里不是天鹰帮的总部?”苏诺语不确定地问。 石海点点头,说:“苏小姐,您想想,即便我们公子的武功天下顶尖吧,我石海也还算是不错的,但是单凭我们二人就能端掉的江湖组织,如何雄踞江南,傲视群雄?” 苏诺语听了石海的话,心中又燃起希望:“既然如此,总部在哪儿?” 夜离淡淡地接话:“无人知晓。这个事急不得,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苏诺语皱眉,这个事怎能不急!她已经心急如焚了! “诺语,我们接下来要先回逍遥谷,等你的伤好全了,再说下一步的行动。”夜离知道她的焦急之心,但是这件事上,急也是没有用的。 苏诺语想也不想地说:“不必!我可以的!我们直接去找总部吧!” “不行!”夜离断然拒绝了,“目前来说,我们并没有太多线索,根本不知道下一步的方向。诺语,你放心,你乖乖养伤,我自会派人调查这件事。现如今,对我来说,你的身子远比任何事都要重要!诺语,这个事上没有商量的余地!乖,不要和我争!” 第一百零六章 石海说书 石海身为夜离的心腹,自然懂得配合,附和地说:“是啊,苏小姐,您的身体若是没有大好,如何经得起车马劳顿?” 苏诺语本想辩解,但是触及到夜离不容辩驳的眼神,终究还是放弃了。 就这功夫,石海将晚饭端了进来,夜离小心地将苏诺语扶起来,细心地为她垫了厚厚的垫子。随即将饭盛好,又夹了些菜,方才递到她手中。石海见状,忍不住揶揄:“公子,您如今算是抱得美人归了!” 苏诺语脸微红,没有作声。夜离见苏诺语害羞,瞪一眼石海:“就你话多!” 石海憨憨地笑了笑,聪明地将话题转移开:“对了,苏小姐,您知道吗?今日的公子真是英勇至极,令人佩服啊!” 既然这件事上已经有了定论,那么她确也没有再争的道理。而且,她要相信夜离,他不会叫她失望的。凡事欲速则不达,她不该再心急!苏诺语不断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 她看向石海,挑眉道:“英勇至极?”那语气,颇为不信。其实不信的绝非是夜离的能力,而是石海的话!石海向来说话有些夸大其词,虽说她不否认夜离身手极佳,也不否认夜离英明神勇,但是不知为何,这话从石海口里说出来,再配合上他那夸张的动作和表情,可信度瞬间就下来了。 果然,石海一看自己说的话没有得到响应,引起共鸣,心里就不高兴了。石海是很护主的人,在他看来,既然苏小姐现在已经是公子的人,那么便该凡事以公子为天,不是吗?这个时候,听见他的话,苏小姐应该表现出万般崇拜,而并未是挑眉怀疑!所以,石海决定,要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好好地给苏小姐还原一下方才的场面! “苏小姐,您听我说啊。”石海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咱们就先说这八卦阵吧!且不论这八卦阵的难易程度,就这可视情况,您在来的时候也感受过了,真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这可是公子第一次来这里,可是他辨路的速度,就好像是已经走了无数遍!就这本事,就不是人人都有的!” 苏诺语点点头,表示认同。的确,也许这是一条很简单的路,但是在那种漆黑的环境下,对于第一次到此的人来说,难度是不小。她是因为有白儿在,否则只怕早就迷路了!想想她同冷萱走散的经历,两人最开始相隔最多也就是十几米吧!她还是直奔冷萱的方向去,不想却越走越远了! 石海见苏诺语点头,接着说:“咱们到了这里之后,就发现守在外面的明岗暗哨足有二三十人!亏得公子英明悄无声息地就解决了所有人。否则,岂非是要暴露了行踪?” 坐在一旁默默吃饭的夜离听见石海的夸赞,着实有些汗颜。原本都是些寻常事,被石海这样说来,乍一听是挺厉害,然而,若是知情者,只怕会笑话小题大做了。夜离很想叫石海闭嘴,然而目光触及苏诺语眼底的认同与隐约可见的崇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吧,他承认他也是有些私心的,能被自己心仪的女子如此崇拜与认同,实在是件不错的事!夜离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继续默默夹菜、吃饭。 石海见苏诺语有反应,心中一喜,更加来了兴致:“这个天鹰帮同咱们默贤阁,那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一进大厅,一看那气势、那氛围,就是个江湖二流帮派!那方德正左拥右抱地同女人们**呢,一见我们走到近前,这才慌了神。他的那些女人们吓得屁滚尿流,只恨不能借两腿跑!而方德也吓坏了!” 石海故意在他认为精彩的地方停顿下来,就是为了勾起苏诺语的好奇心。谁知她就那么静静地望着自己,毫无反应,石海叹气,说:“苏小姐,您难道不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苏诺语难得木讷地说:“反正你会说啊!” 石海再度叹气:“苏小姐,您不问,我就会以为您不想知道,我也就不知道该不该说。所以,您要问啊!” “问什么?” “……”石海差点要一口气提不上来,“充满好奇地问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啊!” “哦。”苏诺语配合地问,“那接下来呢?” 夜离听见他们的对话,差点要笑喷出来,只是为了自己的形象在诺语的心里能更高大一些,他努力隐忍。然而,细看之下,不难发现,夜离的身体因为憋笑而轻轻地颤抖着。 石海瞥到夜离的反应,无声无息地叹气,这个苏小姐,一定是故意的!她素来心思玲珑,怎会有这么木讷的时候呢?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然而,无论如何,至少她配合地问了,也算是满足了石海那一点点的虚荣心,他抖擞一下精神,接着说:“方德当时起身的时候腿颤抖了一下,结果踩到了他女人慌乱中遗落的一根发钗上,一屁股坐回了椅子。那样子,竟然还敢自称是天鹰帮的副帮主!我若是帮主,必定先废了他!” 听到这里,夜离忍不住看一眼诺语,只见她听得还算专心,而石海也是讲得口沫横飞。他摇摇头,罢了,他们一个讲故事,一个听故事,他还是再研究一下陶瓶里的罕见毒药吧! “原本公子的意思是威逼利诱,最好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探听我们想要的线索。一般而言,这样的江湖组织,若是真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就不会愿意惹火烧身!反正钱也拿了,事也了了,有人过问,何必还绷着扛着呢?结果,无论我们怎样盘问,重金诱惑,他们都紧咬不松口,这也正是最不正常的地方!”石海顺便又分析一遍给苏诺语听。 苏诺语认真听着,却不做任何反应。 石海无奈地看着苏诺语,这样的听客,实在无法激起说书人的兴致啊!他停下来,看着苏诺语。而苏诺语原本听着正起劲,却见石海停下来不再说话,将她望着。苏诺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眨巴着眼睛,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石海顿一顿,问:“苏小姐,您怎么不问我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哦。”苏诺语配合地问,“那接下来呢?” 夜离低笑两声,石海这小子今日也算是遇到克星了!平日里在逍遥谷,大家都知晓石海的习惯,但凡是他说故事,大家总会捧场配合。只怕他早已习惯,可是如今碰到诺语,可不就是令人郁闷? 果不其然,石海气结,很想好好地批评一下苏诺语,但是目光一扫,正瞥见公子,他咽了咽口水,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既然和谈不成,那就只能武力解决!公子递一记眼神给我,我便心领神会。要知道我跟在公子身边多年,配合十分默契。就那些小喽喽的实力,别说公子,就是我,也瞧不上!若非是这大厅之中暗藏机关,布满暗器,我们必定能全身而退!” 听到这里,苏诺语倒是不用石海多言,紧张地看向夜离,关切地问:“你受伤了吗?” 夜离警告地看一眼石海,示意他不该说的话别说。随即来到苏诺语面前,云淡风轻地说:“都是小伤,无妨。你莫要听石头胡说!他一向小题大做惯了的。” 苏诺语执着地问:“告诉我,伤在哪里。”夜离越是淡然,她便越是忧心。说来说去,也是怪她,光顾着自己,竟忘了夜离就是再厉害,也是个平凡人,也是会受伤的。 夜离感动于苏诺语的关怀,说:“只是一些利器的划伤,不必处理,自会痊愈。”这些小伤,对于他来说,真的可以忽略不计。 苏诺语似是不信,目光扫向石海,见他点头,方才作罢:“即便如此,一会还是小心处理一下,切莫感染。” 夜离颔首,柔声道:“如你所说,有你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石海闻言,连忙转过身去,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过了半晌,他方才低声问:“苏小姐,还听吗?” “接下来呢?”苏诺语下意识地问。 石海顿时开心,转过身去,看着苏诺语,再度口若悬河:“若光是机关暗器也就算了,您知道吗,那个方德竟然想对着我们用毒!开玩笑,他也不想想我家公子……” “咳咳,咳咳。”夜离低咳两声,打断了石海的话,随即又若无事地说,“嗓子有些痒。无妨。你们继续!” 石海心中一紧,浑身上下皆在冒汗。方才若非是公子及时打断,他差点就要将公子的身份脱口而出。若是苏小姐知晓了公子就是褚哲勋,并因此而斩断了他们之间好容易才有的那点情丝……别说公子了,他自己也得以死谢罪不可! 苏诺语并没有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劲来,但是见石海停下来,以为他又要卖关子,于是她好脾气地配合问道:“接下来呢?” 第一百零七章 石海说书(下) 石海微怔,这苏小姐还真是上道!可是他却不能再那么兴奋,若是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爹娘可还指望着他给石家传宗接代呢! “方才说到哪儿了?”石海回忆片刻,接着说,“他也不想想我家公子是何许人也?堂堂默贤阁的主子!岂是他这种江湖鼠辈可以动得了的?”石海成功地将方才的话圆回去,放松地吐一口气。 然而,刚准备往下说,就听苏诺语配合度极高地问:“接下来呢?” “唔……”石海说,“面对毒,我自然是要躲上一躲的,我随手从地上拉起具尸体,挡在身前。可是公子,他就像是那毒的主人一般,反手一挡,毒便又原封不动地回到了方德身上。您是没看见方德当时那个惊恐万分的样子,那表情实在是太精彩了!后来我们才知道,他竟然给我们下媚毒!不过呢,好在恶有恶报,最后他自己反受其害,毒发身亡!” 石海越说越兴奋,语气抑扬顿挫,语速越来越快,口沫横飞,直到说道“毒发身亡”,终于戛然而止。那阵势真叫人有几分意犹未尽!这一段听得苏诺语也颇为入戏,仿佛身临其境一般。见石海说完,苏诺语自发自觉地追问:“那接下来呢?” 石海一噎,这故事都说完了,怎么还有后来?于是他言简意赅地收尾:“后来他眼见自己中毒,就勒令所有人都来围攻我们,他自己带了个随从趁乱溜了。怎么样,我家公子是不是英勇至极?” 夜离放下手中依旧没有什么收获的陶瓶,看向苏诺语,说:“我在反挡媚毒的时候,身上沾了一些。也许正是因为此,那媚毒的味道盖过了你的药,追魂灵虫才会无法分辨,从而迷路的!” 苏诺语到此时也彻底明了,原来是那媚毒盖过了夜离身上的味道,白儿自然无所适从! 听到他们再度提及追魂灵虫,石海也扮演一次好奇宝宝,他看着苏诺语,可怜巴巴地说:“苏小姐,看在我那么卖力地为您描述出公子的英勇来,您就将传说中的小灵虫给我看看吧!” 苏诺语将追魂灵虫递给石海看,顺带着说:“以后不要再追魂灵虫、追魂灵虫地叫,我们有名字的!它叫白儿!” 说到“白儿”的时候,恰好赶上石海看见白儿的真面目,几乎是本能地,嚷嚷着:“它分明是只金色的小虫子,怎么能叫白儿呢!” “它分明是只金色的小虫子,怎么能叫白儿呢?”记忆深处,曾经也有人这样质问过她!苏诺语晃了晃神,不自觉地开口:“你是第二个质疑白儿名字的人!” “那第一个是谁?”石海关切地问。这样突兀的名字竟然只有两个人问,实在是不可思议!在他看来,应该每个人看见白儿,都问一遍。更何况,白儿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温婉,压根没有追魂灵虫听上去大气! 夜离也不动声色地望向苏诺语,若是没有记错,第一个说这话的人是自己。当时,他去白府找师叔谈事,正好碰上诺语手里拿着白儿。那个时候,诺语还同他关系不错,便也献宝似的给他看。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开始对诺语上心,只是少不经事,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所以更多时候,他为了引起诺语的注意,都是靠着与她做对完成的。如今想想,真是傻气!阮天浩则不然,他总能将诺语哄得开心不已,而自己,更多时候似乎都是将诺语逗得直哭。 所以,即便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白儿”这个名字的含义,仍旧是故作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冲着诺语,不屑地说:“分明是只金色的小虫子,怎么能叫白儿呢?” 当时,诺语一听这话,一把就将白儿从他手中夺走,不服气地说:“你懂什么?它喜欢白儿这个名字!它就要叫白儿!”随即,小丫头不高兴地转身离去,留下他一个人傻眼地站在那儿。 那一天他原本是带了府里的厨娘新作的糕点给诺语,诺语自幼嗜甜,他每每让厨娘做了新鲜的玩意儿,总想着带来给诺语尝尝。不想一句话,他就得罪了原本兴致勃勃的小丫头,糕点自然也没有送出去。 夜离正回忆着往事,耳边传来苏诺语平淡无波的声音:“第一个说这话的人……我忘了名字。” 夜离神色一黯,看着诺语这表情,他几乎敢肯定,她没有忘。只是,大概不愿提及他吧。无论两人间是否有着一同长大的情分,诺语早已在心底认定了自己是白府灭门案的幕后之人。而石海,别看他有些时候大大咧咧的,但其实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左右打量了下公子和苏小姐的神情,石海心中已有结论。 石海在心底颇有几分得意,他不愧是公子最得力的心腹!连见解都是一样的。 当然,如此情形下,石海自然不会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他换了语气,颇为捧场地夸赞:“苏小姐,也就是说您之所以能找到天鹰帮,靠的就是这个能干的白儿!” 苏诺语一扫心底的不悦,同石海分享了一些白儿的英勇事迹。 不知是不是潜意识里被夜离影响过多,苏诺语发现如今想到褚哲勋时,竟然没有起初那般仇恨了。她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夜离的话,褚哲勋或许只是那幕后之人的误导。 三个人吃完饭,聊完天,自然该早早歇息。石海知道自己叨扰的时间太长,若是再不知眼色,只怕公子该愤然赶人了。于是,识趣地起身,对苏诺语说:“苏小姐,您身上还有伤,好好休息吧!” 夜离来到床边,细心地帮着苏诺语躺好,对她说:“我去去就回,你若是害怕,就高声叫我的名字!” “嗯,你去吧。我正好也休息会儿。”说话间,苏诺语闭上了眼睛。 夜离随石海一起出了房间,在确定苏诺语听不到的位置站定,嘱咐道:“石头,今夜你还需提高警惕,若是那些逃走的半夜又回来,或是搬了救兵,一定要及时通知我!”若是只有他和石海两个人,当然不用担心,但是现在有诺语在身边,他不能不小心谨慎! “公子放心就是,我晓得轻重。”石海也严肃地说道。 夜离又吩咐了几句旁的,转身刚准备走,就见石海在身后笑着打趣:“公子,这一趟余杭来得值得,您如愿抱得美人归,可谓收获颇丰啊!” 夜离心情本就大好,他也有准备以石海的性格,必定少不了要说上几句的。他回身看着石海,说:“石头,诺语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虽说有时候有点小迷糊,但是绝对聪慧过人。所以,你在她面前说话可要小心些!” “公子放心就是。”石海知道夜离话中所指,再三保证道,“我方才也是一时高兴,便忘了忌讳。以后不会了。其实说起来,知道您往事的只有我和夜尘公子,所以,苏小姐您放心就是。” 夜离颔首,对石海,他是全然信任的。拍拍石海的肩膀,不再多说,他心底多少有些不放心,便急着回去了。石海尽职尽责地在四处绕了一圈,顺带再看一遍,有没有错漏的线索。 夜离没有耽搁,回了房间,见苏诺语已经睡着,便也将椅子搬到她床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说实话,今日他实在也是有些累了。自从上次为了寻诺语,他耗了许多心力,一直便没有恢复。诺语几次为他把脉、针灸,其实也是于事无补的。他一直不曾对诺语提及,也是因为舍不得那难得的独处时光。 其实,擅用雪玉,本就是犯了大忌!他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这样的损耗实非人力可以弥补。说起来,他自那时起,身体就一直不太好。今日又同天鹰帮一场恶战,之后是诺语受伤,他紧张万分。 天鹰帮的人虽说从今日交手来看,实力都很一般,哪怕就是那个方德,也不过尔尔。但人家胜在人多势众,他和石海再怎么厉害,也不过两个人而已。所以整个打斗过程可谓是惊心动魄,哪里有石海口中描述的那般轻松呢! 想着想着,夜离也沉沉入睡。待得苏诺语醒来,入目的便是夜离疲惫的睡颜。苏诺语睡眠轻浅,加之在这种地方,本就令人难以心安。若非是太疲惫,她原是无法入睡的。故而,浅睡一会儿,身体稍稍缓一点,随即就醒了过来。 苏诺语看着夜离,有几分恍惚,不知为何,每次有夜离在的时候,她的防备就会自动降低。自小,爹爹就训练她要充满警觉,故而当有人靠的如此近时,她是不会察觉不到的。可是夜离每每出现在身边,似乎她总是莫名地觉得心安。不知这算不算两人间的缘分呢? 苏诺语的唇角渐渐向上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凝望夜离,心中温暖,渐渐痴迷…… 第一百零八章 我的诺语 夜离乃习武之人,警觉性极强,察觉到有灼灼目光一直盯着他,他心底微甜。这目光来自诺语,夜离能感觉的出来。他故意作不知,想看看这丫头究竟能看多久。 谁知,小半个时辰过去,苏诺语就像是被人点穴定住了一般,痴痴相望。夜离不想错过这样难得的温馨,缓缓睁开眼睛,促狭道:“诺语,对眼前景致可还满意?” 苏诺语像是犯错被抓的孩子一般,一时间目光都不知道要往哪儿移动。她语气软糯地质问:“你既然早就醒了,为何还要装睡?” 夜离宠溺地看着她,听着她虽说是质问的语气,却丝毫没有半分质问的意思,倒像足了在撒娇。他俯身下去,轻轻地在她鼻尖上刮一下,说:“我只想看看诺语会看多久才会腻烦。” 苏诺语娇憨地笑着,轻声道:“多久都不会腻烦!” “诺语,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庆幸能够遇见你!这一生,我从未对旁的人动过任何心思,唯独对你,我偏偏就是放不下。”夜离感叹道。 苏诺语秀眉微蹙,低声呐呐:“可是,我曾经喜欢过旁人,这样对你,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她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若自己真的是他唯一喜欢的人,那么自己却不能回报给他这种唯一。她心里有些不舒坦…… 夜离喜欢她的真诚,却还是配合地做出为难的样子来:“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啊。我的心里只住过你一个人,以后也不会再有别人住进来。该怎么办呢?” “你自己去想。”苏诺语突然一改方才的态度,语气强硬起来,“反正后悔也已经晚了!” 夜离朗声大笑,她偶尔佯装凶悍,也是很可爱的!他脸垮下来,可怜巴巴地说:“既然大人都给了指示,小的也只能照做了!可是,大人,请以后一定要加倍地珍惜小的才好啊!” 苏诺语端着架子,不可一世的样子:“唔,这个嘛,容我考虑考虑吧!” “好嘞!谢大人!”夜离配合地起身,鞠躬,行礼。 苏诺语被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然而笑得太过开怀,便扯到了背后的伤势,疼得她抽气。随即,哭诉道:“都怪你啊,别再逗我笑了,扯到伤口好疼!” 夜离见她那样子,哪里还需要她开口,早就心疼得不行了。他顾不上其他,上前两步,一把握住她的手,见她紧咬下唇,连忙将自己的手放在她唇边,说:“诺语,别折磨自己!你若是想咬,便咬我吧!” 苏诺语看一眼他递过来的手臂,哪里能舍得下口呢,便嘟囔着:“拿走!脏死了!” 向来聪明的夜离这次没有听出她的话中所指,见她嫌弃,转身便飞快出了房门。苏诺语见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以为他是不高兴了,便也开始生闷气。本来她只是撒个娇,抱怨一下,没想到他脾气竟这样大! 苏诺语从来不是在男子面前逆来顺受、卑微低下的人,自幼在家,看见的都是爹娘的伉俪情深、举案齐眉。娘也一直告诉她,以后定要找个懂得尊重她的男子为夫婿。所以,那些什么三从四德之类的东西,她苏诺语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即便目前来说,夜离在她心中有些地位,但是她的原则是不能更改的!无论是谁,也不能叫她放弃尊严地去讨好!苏诺语心底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更加愤怒! 然而,这愤怒在心底刚刚开始发酵,便见夜离又飞快地折返回来,将手臂再度摆在苏诺语面前,说:“洗过了,不脏!” 听见这话,苏诺语愣在那儿,脑子里原本的想法瞬间蒸发,什么都忘了。唯有鼻子酸酸的…… 夜离见她半晌没有反应,眼角却有泪水滑落,以为她是太疼了,心疼地说:“诺语,是太疼了吗?你说句话啊,不要吓我!你……你别哭啊!” 他不是没有见识过女人哭,基本上眼泪这种东西对夜离来说是漠不关心的。可是诺语的泪……那一滴一滴,着实是灼伤了他的心!之前处理伤势,那么痛,就是大男人可能都忍不住要哼哼两声,然而,诺语愣是哼都不哼,生生地硬扛着!如今,却流泪了,莫不是已经疼得她无法忍受? 苏诺语一面轻轻摇头,一面泪流满面。夜离的举动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直戳她内心的最深处!当他说“洗过了,不脏”的时候,苏诺语的心已融化为水…… 如夜离这样早已习惯指挥一切的男子,转身就走才符合他的身份,不是吗?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会听不出她那句话的深意呢,怎会傻傻地当了真呢?若非是太过重视,他岂会真的去洗了手臂呢! 苏诺语流泪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将他的手搂在怀里,合着泪水,印下轻轻的一记吻。 夜离被她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慌张地安慰:“诺语,不哭了!不哭了!……”他像是面对一个哭泣不止的孩童,嘴拙到只能不断地重复着“不哭了”这样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毫无半点新意可言! 苏诺语抽泣了半晌,终于渐渐控制了情绪,她抬手抹一把泪,破涕为笑:“傻子!怎么翻来覆去就是那三个字!听的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夜离见她露出笑容,心底也稍稍放松一些,问道:“你方才一直哭,真的很痛,是不是?” “傻子!”她重复一遍,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如今站在我面前的,可还是那个英明神勇的默贤阁公子吗?怎么尽问些这么傻气的话!” 事到如今,夜离终于能够确定,方才诺语的眼泪不是因为疼痛了。夜离聪明过人,只要不是涉及到苏诺语的事,他也不会有这样的反应。现下冷静下来,将前后的事联系在一起,不难明白缘由。 夜离看着苏诺语,问:“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苏诺语想起自己方才的胡思乱想,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歉:“是我不对,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夜离,你别生气!”换位思考,若是她被人误会,必定是要生气的。所以,她乖乖地先道歉。 夜离摇摇头,没有她想象中生气的样子,她这是对他还不够信任,他不怪她。因为阮天浩,诺语伤心不已;同他又是才开始,不信任是正常的。夜离只是叹口气,说:“诺语,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嗯。”苏诺语点头,随即好奇地看他,“你不生气?” “我不会生你的气!”夜离笃定地说,“你是我这一生想要捧在手心上疼宠的女子,所以,我不会生你的气!” 苏诺语眨眨眼睛,推他一下:“你别再说了!存心叫我自责嘛!夜离,我以后不会再这样自以为是地就认定你不好,不会再这样莫名其妙地就一个人生闷气了!”她深刻地反省着自己。 夜离抚摸一下她的发丝,俯身在她额角轻轻吻一下,说:“好。任何时候,要给我定罪前,一定要来问问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苏诺语重重地点一下头,说:“我知道!” “我的诺语,真乖!”夜离赞道。 苏诺语的脸微微染一抹红,两个人明明才将话说破不过两个时辰,怎么就腻腻歪歪地好像在一起很久了似的?他那么自然地一口一个“我的诺语”,而她竟然听起来也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既然误会说开,自然也就好了。苏诺语躺了这么久,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便扭着夜离,让他扶着起来,坐一会儿。夜离知道对诺语来说,必定是躺不住的,连忙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两个人就那么紧紧依偎着…… 苏诺语有一丝恍惚,心底生出淡淡的浪漫,这样同他一起,静静相伴而坐,似乎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想起从前,阮天浩总是想尽办法,给她所谓的惊喜,然而惊喜就那么一瞬间,过后再看,便觉得不过尔尔。两相比较,还是现在这样子更加幸福! 苏诺语的幸福感是对比之后产生的,而对夜离来说,只要是诺语在身边,便再无他求!这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日夜期盼的幸福!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许久之后,夜离方才说:“诺语,待明日一早我们便下山,在余杭休整一日,若是你的身子吃得消,咱们就回京城。只有回去了,你才能更好地调养身体。” “好,你安排就是。”苏诺语乖巧地应道。 夜离说:“那么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要不要睡觉了?” “那你呢?”苏诺语问。 夜离指了指地上说:“你放心,我就在这儿守着你。你别怕!” 苏诺语微微蹙眉,说:“睡地上怎么行!那么凉,湿气又重,你身子本就没有大好,今日又受了皮外伤。该好好休息才是!” “我自有办法,我守着你,才能睡得踏实。”夜离说道。 第一百零九章 回到余杭 这一夜对于夜离与苏诺语来说,都是极安稳的一夜。两个人彼此陪伴,空气中都弥漫着彼此的气味,夜深人静之时,耳畔总能听见属于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声。 一夜好眠,待得翌日晨起,竟是苏诺语先起来。 许久不曾有过这样安心的睡眠,记忆中似乎重生之后,每一晚都是睡不安稳、睡不踏实的。原本苏诺语以为,在这荒郊野外,身上又带着伤,这一夜必定是不用睡了。所以,临睡前,她才想让夜离单独睡,也是不想影响他。 谁知道,这一夜竟睡得这样沉,故而早早地就醒了。她微微偏头,目光落处,便是夜离尚在梦中的睡颜。仔细看来,夜离并不是那种英俊至极的长相,但却给人一种轩逸俊朗的感觉。当然,她看到的只是易容后的夜离,并不知道他的真容是什么样的。 之前一次,曾经提及此事,夜离说过他们的相貌是不能轻易许人的。只是现在,他们的关系已不同以往,不知是否可以看看他真正的相貌。苏诺语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暂时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她相信有一天夜离会主动在她面前,卸下所有防备,但是她不愿现在就强迫他。 在苏诺语看来,容貌绝不是最重要的,她看重的是这个人,即便他貌如钟馗,她也心甘情愿。毕竟夜离对她好的时候,她也只是易容后的平常人。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苏诺语喜欢与夜离在一起的这种感觉。 苏诺语就那么躺在床上,即便翻不了身,却并不影响她看心上人。这屋内是能撒进阳光的,如今早晨,金色的阳光暖暖地透进屋内,夜离的身上恍若照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令人着迷…… 当夜离醒来的时候,一睁眼正对上苏诺语注视的目光,心中刹那间便融化。苏诺语同他目光胶着,许久之后,方才觉察出不对味,连忙慌张地调开目光,讷讷地说了句:“你醒了?好早!” 夜离一哂:“不早了,美人酣睡的场景不曾见过,实在是一种遗憾。” “油嘴滑舌!”苏诺语啐他一口,“不过,你难得这么好睡,莫不是身子不适?”她一直都知道,他早起习武已是习惯,今日却睡了这么久,可不就是身体不舒服。 夜离看着她,说:“昨夜沉溺于美景,贪看至深夜,今晨才会多睡了会。” “这荒郊野外的,哪有什么美景!”苏诺语不以为意地说。 “所谓美景,足不出户!”夜离笑着说。昨夜,两人道了晚安,诺语便沉沉睡着,然而,夜离却了无睡意。他索性坐起身来,痴痴凝望诺语的睡颜。恬静安宁,令夜离感叹所谓岁月静好,莫不如此! 苏诺语听出他话中深意,笑得糯糯的,没有作声。 屋外传来轻而有礼的叩门声:“公子,苏小姐。”石海永远来的不合时宜。 夜离叹口气,起身去开门。苏诺语望着他的背影,笑得如小狐狸般狡黠。连她也发现这个问题了,似乎石海每次出现,都是在他们之间有着某些暧昧的时候。真真叫人无法相信这只是一种巧合! 这一次,夜离没有再横眉冷对,石海自然不知道他又一次让自家公子在心底捶胸顿足! “公子,咱们该下山了吧?”石海问道,肩上已背好了该拿的东西。 夜离颔首,吩咐石海打来热水,又亲自伺候苏诺语简单地洗漱。三人吃了些干粮,便准备下山。东西自有石海拿着,夜离只需要抱好苏诺语即可。 初入树林,自然是光线十足的,石海还是明白不能碍事,便借口探路,独自往前走去。夜离稳稳地抱着苏诺语,苏诺语则乖巧地窝在他怀里,脸颊紧紧贴着他,一动不动。同一姿势维持得久了,便偶尔不安分地蹭一蹭他的下颌,听见他的抽气声,她又急忙乖乖地一动不动。再然后,便能听见他胸腔中传出来的低低的笑声。 夜离不时地低头看一眼怀中的小人儿,像只慵懒的猫儿,一直都乖乖巧巧,待的烦了,便挠你一爪子,随即察觉到人动了,她便又乖乖地待着,就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似的。 “诺语,倘若不舒服了,便告诉我。我们可以随时停下来休息。”夜离还是担心她的伤势。伤在后背,无论他再怎么小心翼翼地抱着,都会造成她的不适。而偏偏下山的这条路无法乘坐马车,也实在是辛苦。 苏诺语的性子坚韧,忍痛能力极强,这点疼痛并不算什么。何况,有夜离这样处处呵护着,即便是有些疼痛,也是无妨。她笑着说:“若是不舒服,我便咬你!”顿一顿,她接着问,“今日的胳膊可是洗干净了?”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夜离难得语塞。过了半晌,方才说:“我是关心则乱。否则你这小丫头哪里能这样欺负我呢?” 苏诺语笑得“咯咯”的,再度蹭蹭他的下颌,说:“我还以为你会喜欢人家的欺负呢!既然不喜欢,那么便下不为例吧!” 夜离很想腾出一只手来捏捏她的俏鼻,戳戳她带点小肉的脸颊,亦或者是咯吱她痒痒。然而他并不敢大意,所以只能任由她一个劲的“欺负”。 “人家的欺负我自是不喜欢。”夜离一本正经地说,“不过,我的诺语,可以随时欺负!” 苏诺语笑得更加开怀,不时地伸出手指戳一戳他的胸膛,或是摸一摸他的下颌。夜离的喉结上下滑动,声音渐渐低沉黯哑,他附在她耳边,说:“诺语,在一个一心爱慕你的男子面前,做那些动作,是很危险的。你明白吗?” 夜离的声音沙哑地令人无法忽略其中的**,苏诺语的脸腾地一下子通红。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对男女之事有那么一丁点的懵懂,加之昨日面对方德,又险险地差点被玷污,所以苏诺语明白夜离的话中意思。 她终于老实,不敢再动,乖乖地缩在他怀中,不言不语。夜离见状,失笑,这丫头!其实,面对诺语,他即便再有**,也是不会亵渎她的!他一定要等到白府的事有个了结,等到将她明媒正娶的那日! 光线渐渐转暗,在这树林中有着或多或少不好的记忆,苏诺语的手不自觉地抓住夜离的衣衫。夜离感觉出她内心深处的微妙转变,便一直温柔地同她说话。石海也回到夜离身边,凡事也好有个照应。 苏诺语再怎么窈窕纤细,毕竟也是那么大个人,夜离抱在怀里还得不停地走路,说一点不累是骗人的。苏诺语一直紧紧贴着他,感受着他身上的汗意,和微微的喘气声,不免有些心疼:“夜离,你累了吧!要不休息一会再走!” “是哪里不舒服吗?”夜离紧张地问。他已经很小心,这一路上他不敢抱得太紧,怕她不舒服;抱得太松,又怕她没有安全感,委实也是有些为难的。 苏诺语抬手擦一下夜离额上的汗珠,说:“我没有不舒服,但是,你抱着我走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了!” 石海走在他们旁边,没有说话,心里却也很是佩服公子的。 “无妨,身为男子,若是连抱自己女人的力量都没有,这男人活着岂非无用!”夜离豪气地说着。 自己的女人…… 这几个字极大地温暖了苏诺语的心,原来所谓甜言蜜语,便是这样温暖人心的语言!其实,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只要人对了,自然就没有什么不对的。 石海也暗暗颔首,要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显示出足够的魅力,自然是要累一些的。这一路上抱苏小姐的任务,必定得是公子 亲力亲为,但至少可以歇息片刻啊,既然公子那样说了,他便不会再多话。 他们已经走到树林中间地带,在密密层层的枝叶遮挡之下,已是漆黑一片,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石海走在前面,夜离抱着苏诺语紧随其后。 对于石海来说,一个走过一次的八卦阵,无论多么地复杂,都没有了难度。下山的速度远比上山要快,半个时辰的路程之后,光线又一点一点渐次亮了起来。 苏诺语突然出声,问:“夜离,冷萱会不会困在这树林中?” “不会。以她的能力,这条路走了多次,早已没有难度。”夜离说。 苏诺语点点头,她可不希望冷萱真的出什么事,无论如何,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光线越来越亮,他们已经走到树林的边界,再往前就离开天鹰帮的地盘了。苏诺语回想起这一次的惊险遭遇,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决不再自作主张! 离开这儿,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可以抵达余杭城。光线下,苏诺语对上夜离的眼睛,轻声说:“辛苦了。” “为了我的诺语,没有辛苦不辛苦的。”夜离不甚在意地说。当然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他的手臂真的也已经麻木了。 第一百一十章 苦命巧竹 自昨日跟丢了苏诺语之后,冷萱独自在树林中找了许久,终究无果。不仅没有找到苏诺语,倒是又碰上了几个从天鹰帮逃窜出来的人,冷萱顺便就用他们几个练了练手。 对这个苏诺语,她本身说不上多讨厌,更多只是替冰雁抱不平。而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在面对黑暗树林,所展现出来的寻常女子所没有的胆略时,冷萱是有些惊喜与意外的。若是没有她的先入为主,也许这个苏诺语倒是很对她的胃口。只是,现在说这个已没有意义。 冷萱在那树林中,找了许久,最后终于放弃。吉人自有天相,也许那个苏诺语能找到公子也说不定,亦或者她能自己走回来。回到客栈后,一直等到深夜,既没有等到夜离和石海,也没有等到苏诺语。冷萱心中隐隐猜到,苏诺语应该是找到公子他们了。当然,她也在心里做好了被公子责罚的准备。 冷萱进默贤阁的时日久,自然十分了解规矩。今日这事,无论苏诺语有没有受伤或是遇到坏人,她都是难逃其咎的。小丫头在身边有些为她抱不平:“萱姐,苏小姐走丢的这件事原怪不得您,您已经吩咐了不许她乱跑,是她自己趁我不备溜出去的。” “巧竹,这个事轮不到你来抱不平。”冷萱沉声道,“万一公子责罚,你待在一边,不许多嘴!” “萱姐,我不怕责罚!是我没有将人看住,公子若要惩罚,罚我就好。”巧竹争辩道。萱姐待她恩重如山,她愿意为萱姐做任何事。 当年冷萱初来余杭,有一日在街头看见三五恶霸将巧竹团团围住,路人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指指点点,都在看热闹,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话。冷萱本就是嫉恶如仇的性子,见这情形,自然是要管上一管的,何况巧竹身上遍体鳞伤,可怜得很! 冷萱询问了旁人,方才知晓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巧竹本是余杭富商家里妾侍的小丫头,妾侍怀孕后,担心失宠,便想着叫巧竹去为她留住老爷。巧竹在府里的丫鬟中相貌是一等一的好,老爷对她似乎也颇为青睐。但是这个事,巧竹是千般不肯万般不愿的,她早已与富商家的长工情投意合,就等着卖身契到期,便回家成亲。 那妾侍见巧竹不听话,就想了法子在巧竹的饭菜里下了药,将她送到了老爷的房中。于是,生米煮成熟饭,但这样一来,便惹恼了原配夫人。原配夫人家中为官,就是老爷在她面前也不得不忌讳几分。 之后不知怎么的,妾侍的孩子怀到五个月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就掉了。妾侍也因此失了宠,夫人见状,连消带打,将妾侍赶出了府,又开始为难巧竹。 这事本来并不复杂,巧竹的卖身契再有几天就到期,等到期之后她便恢复自由之身,不再受夫人支配。谁知那日,老爷正巧见到夫人**为难巧竹,就多嘴为她辩解了几句。这下子,彻底激怒了夫人,她污蔑巧竹偷了她的首饰,将她赶出来。这还不算,夫人又派人找了几个恶霸,想着让他们去欺负巧竹。 巧竹无处可逃,没钱没势,原本与之相好的长工,因惧怕夫人的威势,也不再搭理巧竹。那几个恶霸见巧竹孤苦伶仃,便隔三差五地来骚扰她。 这日正巧被冷萱撞见,冷萱身世也颇坎坷,见到巧竹,顿时心生怜意,为她将恶霸打跑,并带回了客栈。回到客栈后,巧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冷萱听,冷萱大怒,决定为她报仇。 一个月后,冷萱趁着夫人外出,将她掳走,送到了百里之外城镇的青楼中。后来,虽说夫人被救了回来,却一直查不到事情是谁做的,也只能不了了之。 这其中另有一个小插曲,就是那长工卖身期满后,冷萱曾派人将长工请到客栈同巧竹见面。她知道巧竹心里还有长工,当初的背叛也是在毫不知情地情况下被人算计,绝非心甘情愿。谁知那长工竟一口咬定巧竹已非完璧之身,配不上他,并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来羞辱巧竹。 巧竹听后痛苦万分,当夜便悬梁自尽了。若非是冷萱不放心,派人去看,只怕巧竹早已香消玉殒。说起来,巧竹实在是个身世可怜的女子,冷萱心有不舍,便留在身边做了贴身丫鬟。 冷萱本想着为她做主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好有个依靠。但是巧竹却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并说若是她执意如此,那么出嫁之日便是她的入殓之时。冷萱这才放弃了相劝,她知道巧竹这是被富商老爷和那长工一起害得心灰意冷,对世间男人都失了信心。 从那之后,冷萱绝口不提要她嫁人的话,而巧竹也一直全心全意地伺候着冷萱。与其说两人是主仆,不如说是姐妹。 故而面对此时此刻冷萱的担忧,巧竹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在她看来,这世上,除了冷萱,早已是生无可恋,若是能用自己这条贱命换得冷萱的平安,她自是别无二话的。 冷萱皱眉看着她,薄责道:“胡说什么!明日公子回来,你一句话不可多说!你若是要强出头,就休怪我不念及昔日情分!” 冷萱的话说的决绝,让巧竹心忧,这还是萱姐第一次对她说这样重的话。巧竹纵然不愿,也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萱姐放心,我不会多嘴。”话是这么说,她心中自有想法。 夜离和苏诺语一夜未归,冷萱也一夜未睡。她久经沙场,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痛没受过,她并不是怕公子的责罚,只是……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清晨东方肚白之时,冷萱便起来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她决定再度出门去寻一寻。若是苏诺语不幸遭到什么不测,她真的是难辞其咎! “萱姐,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若是不想公子大义灭亲,就不要试图招惹苏小姐!”脑子里不期然地又出现这句话,冷萱忍不住皱皱眉。思及此,冷萱的脚下速度加快,还是要快些找到苏诺语才行! 冷萱找了一个多时辰,也是无果,只得返回客栈,耐心等待。 时至中午,冷萱终究是坐不住,准备再出去找的时候,巧竹急急忙忙闯进来:“萱姐,公子和苏小姐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冷萱一听,连忙起身往外走。 “萱姐。”巧竹扯一扯她的衣袖,低声说,“苏小姐大概是受了很重的伤,一路被公子抱回来的。” 冷萱的脚下一顿,点点头,说:“无妨,你不必出来了!回房间待着,不许出来!” 冷萱一出来,正好看见夜离抱着苏诺语往二楼的房间走去,她顾不上多想,也赶忙跟上去。夜离回头瞥一眼她,没有说话,继续往上走。石海看着冷萱,悄悄来到她身边,说:“萱姐,一会儿在公子那儿说话注意点。” “苏诺语……她怎么了?”冷萱低声问。 石海刚要说话,便听见夜离扬声唤:“石头,将大夫找来!快点!” 石海应是后,也不敢耽搁,转身便出去了。 冷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都需要请大夫了,可能真的有些严重,加之方才看公子那脸色,也着实阴沉得骇人! 回到房间,夜离小心翼翼地将苏诺语放在榻上,关切地问:“诺语,怎么样?这一路走回来,折腾坏了,伤势很疼吧?我已经叫石头去找大夫了,等大夫来了再好好地检查一下。” 苏诺语摇摇头,夜离抱着她走了两个多时辰都没有说累,她又怎能轻易抱怨!她看着他,身上早已被汗水打湿,却还是那么关切地问她,心中感动。缓缓地抬起手,将他额上的汗珠擦拭干净,心疼地说:“你的手臂必定是没有知觉了,我帮你揉揉吧!” 夜离按下她的手,轻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你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你看看你自己,脸色白的都快没有血色了!” 这大概还是夜离第一次对她说重话,但是这话听在耳朵里,却极温暖她的心。苏诺语温柔地反握住他的手,温言软语:“夜离,你的事在我这里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呢?就好像你关心我的伤势一样,我自然也心疼你!” “诺语,有你这样的话,我便是再抱着你走上两个时辰又有何妨?”夜离也充满温情地说,“好了,我真的没事,倒是你,一直窝着,铁定是难受极了!” 苏诺语轻轻挪动一下身体,的确是疼痛难忍,她忍不住轻呼一声痛,诚实地说:“我不瞒着你,真的有些痛。”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来,还不待两个人的手分开,门就被推开了。夜离沉下脸来,转头去看,推门而入的是冷萱。“公子,我来看看苏诺语!”冷萱话音未落,目光就触及到两个人交握的手,瞬间愣在原地。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伶牙俐齿 苏诺语见有人敲门,原本是想将手从夜离手中抽出来的,然而冷萱进来得太突然。不过既然被她看见了,再想着去澄清或是掩饰,就不是苏诺语的性子了。她索性大大方方地朝着冷萱点头微笑。 “进门前不知道等待吗?”夜离沉声问道。他原本是有些冒火的,但看见诺语并没有丝毫的介意,他倒很是高兴。不过这些人已经无数次出现这种进门太随意的问题,好在这次没有什么,否则诺语难免会多心,于她清誉也是有碍的。 冷萱见多识广,性子沉稳,即便看见什么意料之外的,也很快就能镇定自若。只是有些问题她实在有些想不通,如公子这般的男子怎会看上如此平凡的女子呢? “公子,苏小姐,抱歉。”无论她心中再怎么诧异,事实就是事实。苏诺语若是成了公子的女人,怎能再直呼她的名字! 夜离冷哼一声,没有回话。看向苏诺语的时候,倒是柔声细语:“诺语,如今回来了,要不要换上你自己的衣服?” 苏诺语点点头,穿着别人的衣服实在有些别扭,尤其一想到这些衣服的主人都是那个方德的女人,她心底就更觉得难受。指了指包袱,她说:“我的衣衫都在那儿了,拿过来我自己换就是。” 夜离起身将包袱中的衣衫拿一套给苏诺语,说:“我就在外面,若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公子,交给我吧!”冷萱突然开口,她看向苏诺语,“苏小姐若是不介意,不如我帮您换吧?”有些话,她想单独问问苏诺语。 苏诺语欣然点头:“如此便麻烦冷姑娘了。”她看着夜离说,“夜离,你先出去吧!” 夜离看一眼冷萱,走了出去。从称呼上看,冷萱显然已经明白了诺语的身份,这样很好,她必定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诺语。 夜离出去后,房间内就只剩下苏诺语和冷萱两人。 苏诺语指了指衣衫,说:“冷姑娘,麻烦你扶我起来。”顿一顿,她接着说,“另外,有什么问题,你问就是。” 冷萱眼底的惊诧一闪而过,这个苏诺语或许是一开始自己就小瞧了她,心思灵透,胆略过人,最重要的是极有手腕!她认识夜离公子已不是一日两日了,除了之前一直盛传公子有心上人外,还从未见公子同哪个女子走得这么近! 以公子的条件,前赴后继的名门淑女多得是,哪怕是冰雁这种条件的,也算不得多优秀。但公子一个也看不上,甚至连一丝暧昧都不曾有过,身边更是从未有过女人。她一直在想,如公子这么挑剔的眼光,究竟得要是多么优秀的女子才能入他的眼。谁成想,这个人竟然是同公子认识一个多月、相貌平平的苏诺语! 冷萱心中想着那些,看向苏诺语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她实在是好奇,苏诺语究竟对公子用了什么**香,竟然能令公子为她痴迷至此! 只是想归想,冷萱依旧上前几步,小心地扶着苏诺语起身,看着苏诺语那副龇牙咧嘴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她问:“你后背受伤了?” 苏诺语点点头,直到完全坐直身体,粗粗地喘着气,好一会儿后,才说:“嗯,遇到方德了。” “方德?”冷萱讶异地看着苏诺语。关于天鹰帮的线索就是她带人查出来的,所以她对这个天鹰帮的副帮主也是有所了解的,没什么大的本事,擅长的全是些下三滥的媚毒。最为主要的一点就是他的好色**,那可是出了名的!但是这样的人身边有数不尽的女人,怎会看上苏诺语这种姿色呢? 苏诺语看一眼冷萱的眼神,就猜到她的想法,气不过的苏诺语自嘲地开口:“你一定是在想为何我这种长相的人能入得了方德的眼,是吧?其实你不必想不透,我告诉你就是。他是作茧自缚,中了他自己的媚毒,不过现在已经毒发身亡了。” 冷萱面上讪讪,没有想到苏诺语会将话说得这么直接。一般而言,没有女子会这样爽利地承认自己相貌平平,这个苏诺语倒是个例外!她这样将话捅破了说,反倒有些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自从她易容成这个样子,已经承受过太多这样的眼神,唯独夜离,他对她的好,是在未见真容前。所以,她才更加珍惜夜离,一个不重颜色的男子,实在是难能可贵的! 苏诺语看着冷萱,一边艰难地换衣服,一边继续问:“你不必为难,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难听的话我听得多了,没有什么承受不了的。” 冷萱冷哼一声,既然她这样说了,她又何必藏着掖着的?她点点头,说:“不错,我的确有些话想问你。我听说,你同公子相识不过月余,你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公子对你如此上心?” “你觉得呢?”苏诺语反问。 冷萱说:“我听说江湖上有一种蛊,可以让人死心塌地地对你,如若不然,被施蛊之人,就会受万蚁蚀心的痛!”话一出口,冷萱就有些后悔了。这样难听的话说一个女子,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严格说起来,这个苏诺语同她并没有什么利害相关,她至多只是有些替冰雁抱不平罢了。何况,在她内心深处,对苏诺语并没有这么地厌恶,甚至她是有些欣赏她的。只是现在看她那样子,有些话就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蛊?哈哈……”苏诺语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冷萱,你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 “怎么?恼羞成怒了?”冷萱一直也是心高气傲的人,被苏诺语那样轻蔑的语气刺激到,一时也有些口无遮拦。 苏诺语对她招招手,冷萱不明所以地靠过去。苏诺语一把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飞快地打上她的脸颊。清脆的一声之后,冷萱方才反应过来,江湖闯荡这么多年,还从未受过掌掴!这对冷萱而言,有些难以承受。她怒气腾腾地指着苏诺语,喝道:“苏诺语,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 “我什么也不算,但,我打的就是你!”苏诺语像是拍灰似的拍拍手,语气温柔,眼神却凌厉,“你说这样的话,在我这里只是一记耳光,若是被夜离听了去,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其实她大可以卸下易容,将真容给冷萱看,但是那样她也许又会觉得自己凭借一张脸迷惑了夜离。何况,真正在乎她的人,不会在乎她的容颜。所以,这样的意气之争实在没什么必要! 冷萱一个激灵,方才激动,差点忘了公子就在外面。以公子的脾气秉性,听见这样的话,她便是不死只怕也得去半条命!她不屑地看着苏诺语:“你故作高姿态,所仰仗的不就是公子吗?” “不错,我所仰仗的的确是夜离!”苏诺语大大方方地承认,丝毫没有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有任何的不妥。她同夜离既然已经彼此心意相通,那么这件事从此也就无需在人前再遮遮掩掩! 面对苏诺语永远地不按常理出牌,冷萱竟有些无处着力的感觉。 苏诺语已经在说话的功夫,将衣衫穿好。她一边要忍着背后的疼痛换衣服,一边又要面对冷萱的无理取闹,实在也是辛苦。待一切妥当,苏诺语缓缓地靠在后面的软枕上,说:“冷萱,我与夜离两心相悦,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必征得你的同意,也无需顾忌你的感受!你方才说那样的话,不仅仅是对我的侮辱,也是对夜离的轻视!” “苏诺语,我现在倒是有几分明了为何冰雁不是你的对手。”冷萱说,“你的嘴巴实在是厉害,伶牙俐齿啊!” “我伶牙俐齿是因为我理直气壮!何况,我再怎么伶牙俐齿,也没有混淆黑白的本事。冷萱,你们默贤阁的人似乎都对夜离非常崇敬,是不是?”苏诺语突然问道。 冷萱点头,这个是毋庸置疑的事。 苏诺语微微一笑,说:“我看未必,至少在你这里,夜离就不是这样值得崇敬的人!” 冷萱蹙眉:“苏诺语,我还没有说你蒙蔽公子,你竟然反咬我一口!” “难道不是吗?他若是真是一个值得你崇敬的人,你为何会如此质疑他的选择?”苏诺语说这话时,自信满满,“你先是觉得我对夜离用了蛊,后又觉得是因为我太过伶牙俐齿。难道在你看来,夜离就是这样一个无法辨别是非黑白、任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吗?” 苏诺语的言外之意,冷萱自然听得明白。一时间,她竟找不到有利的话去辩驳苏诺语!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对视,彼此间没有人说话,就那么一直僵持着。 正在这时,夜离同石海以及大夫一起回来,敲门后,问:“诺语,衣衫换好了吗?大夫来了!” 冷萱听见外面传来夜离的声音,警惕地看一眼倚在床上的苏诺语。 第一百一十二章 白峰弟子 苏诺语不去看冷萱警惕的目光,扬声道:“夜离,推门进来就是。” 话音刚落,夜离就大步走了进来。基本上,自从昨日之后,夜离的眼中就看不见除了诺语以外的其他人了。冷萱正好悄无声息地后退两步,还是暂时不要引起注意比较好。 在冷萱如今看来,以苏诺语方才的性子来看,十有**是会告状的。她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曾经看过一次公子发怒的样子,至今回想起来仍旧觉得心有余悸。 夜离见苏诺语的衣衫换好,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心疼地问:“诺语,你如今要多平躺,少坐起来,那背部的伤势才能好的快些。” “我知道轻重,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啊!”苏诺语冲着他嫣然浅笑,示意他不必担忧。 夜离仍旧放心不下:“医者不自医。还是叫人来看看,我才能放心。这个大夫是我们自己人,医术很不错。”夜离说着话转身看一眼身后的女子,“钟琴,诺语便拜托你了!”考虑到苏诺语的伤势在背部,夜离特意找了女医来。 钟琴也算的上是默贤阁的人,只是大部分时间里,她是有自己的医馆的。她一看夜离那紧张的样子,就猜到了床上女子的身份。于是,钟琴稍稍侧身,说:“公子,您言重了!我本是医者,既然苏小姐是我的病人,我便会竭尽全力!” 或许是因为身份一样,苏诺语一眼看着钟琴就很有好感,她也微微颔首,说:“多谢钟大夫!” “苏小姐客气了。”钟琴淡淡地说,随即看一眼夜离和石海说,“公子,石海,等下我要为苏小姐查看伤势,你们请出去避嫌吧!” 石海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就撤了出去。夜离却有几分踌躇,他握住苏诺语的手,说:“诺语,我就在外面,若是实在疼痛难忍,便叫我!” “嗯。有你在外面陪着,我不会有事的。”苏诺语安慰道。她发现,面对她的伤病,似乎夜离比她自己还要紧张! 等到他们退出去,钟琴方才上前帮着苏诺语躺平、翻身,见冷萱一直站在旁边,钟琴微微蹙眉,说:“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冷萱回过神来,点点头,走过去。方才一直冷眼旁观看着公子同苏诺语之间的互动,不难发现,公子对她是真的在乎。冷萱心中更加笃定,今日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苏诺语依旧同昨日一样,实在疼痛难忍,她便用力抓住身下的床褥,咬紧牙根,一声不吭。好不容易,等到钟琴忙完,苏诺语整个人就像是虚脱了一般,大汗淋漓仿佛水洗。她松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那儿。 “苏小姐,您实在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数一数二勇敢的。这样的疼痛感,寻常男子也难以承受,而您竟然一声不吭,实在令人佩服!”钟琴由衷夸赞道。 苏诺语虚弱地摇摇头,半晌后,方才说:“我方才感受到你的手法,熟悉得很。”她方才正是因为将精力都放在这事上面,那疼痛似乎也少了不少。 钟琴一愣,随即轻描淡写地说:“是吗?巧合罢了!”钟琴是个医术高明、手脚麻利的人,当年,曾经师从白峰,只是不知道苏诺语的身份罢了。加之组织有规矩,关于师门,是不能对外说的。 苏诺语见她这样,也没有多想。她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对外谈及师门的。 就她们说话这功夫,夜离在外面已经等得难熬,忍不住问:“诺语,你怎么样?” 钟琴看着苏诺语笑一笑,说:“苏小姐,公子对您很是在乎呢!” 苏诺语微微脸红,难得有人这么轻易地便接受了自己这张脸以及同夜离的关系,她倒有些无法适应。 钟琴没有多说,转而去给夜离开了门:“公子,苏小姐的伤您处理得很,并不十分严重,只需好好静养即可。” “钟琴,你确定没有问题?”夜离不放心地问。 钟琴点点头,说:“公子该相信我的医术才是。我知道公子急着赶回京城,但是考虑到苏小姐的身子,还请在余杭,多留些时日吧!我会日日来给苏小姐换药的!” 夜离见钟琴说得这么笃定,稍稍放心:“好,一切听你的就是。” “那我就先告退了!”钟琴说话间也朝着苏诺语微微点头,随即看一眼冷萱,“冷萱,前些日子你问我要的药正巧齐了,不如今日随我去取。” “好的。”冷萱跟着她往外走。 “冷萱。”夜离出声,“我在这儿等你!” “是,公子。”冷萱恭敬说道,出门前深深看一眼苏诺语。 冷萱跟在钟琴后面,出了客栈便直直往她的医馆走。到了医馆,钟琴将备好的药递给冷萱,随手又递给她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钟大夫,这是什么?”冷萱有些诧异。那些药材她虽不是样样都识得,但也很肯定自己并未要过这个东西。 钟琴坐下来,端起面前的茶盏,缓缓饮一口茶,方才说:“你脸上的印迹若是不想被公子看出来,就擦一点这个药膏。” 冷萱下意识地抬手去摸摸脸颊,有些羞赧地说:“多谢钟大夫!”随即,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是带了点淡淡香味的莹绿色膏体。冷萱知道钟琴给的东西都是极好用的,毫不犹豫地将药膏擦在脸上。 钟琴明知故问:“是那个苏小姐打的?” “嗯。”冷萱说,“钟大夫是如何得知的?” “除了她便是公子,其他人不会对你下手。而若是公子,你的脸只怕早已红肿!”钟琴一语道破。 冷萱知道钟琴在组织里的地位是她所不能比的,何况两人都在余杭,钟琴平日里对她颇为照顾。于是便像倒苦水一般,将方才的委屈说与钟琴听。 钟琴叹口气,颇有些无奈地说:“冷萱,你一直是个聪明人,怎么这次也做这种糊涂事?” “钟大夫此言何意?”冷萱有些茫然。 钟琴指着对面的椅子,让她坐下,方才说:“你其实一早就察觉出公子对苏小姐的不一样,为何偏偏要与她作对?你不想想,以公子的眼光,真要是个一无是处的女子怎能入他的眼?” “可是那个苏诺语相貌平平……” 冷萱的话问说完,就被钟琴打断:“都说眼见为实,实际上有时候眼见也未必就是真实!” “您的意思是……”冷萱有几分恍然,“苏诺语是易了容的?” “不错。我虽未见过她的真容,但是至少可以肯定不是你如今看见的那样!”钟琴肯定地说,“苏小姐没有说错你,你实在不了解公子!公子岂是以貌取人的人?那苏小姐看上去便气质不凡,举手投足间都隐隐透着高贵典雅来。” 钟琴甚少会这样夸赞一个人,冷萱有几分嫉妒:“钟大夫,您甚少如此赞誉一个人!” “不说别的,就单论她背后的伤势,那伤势你也看见了。以苏小姐那样的弱女子,方才能一声不吭地承受疼痛,你便可以知道,她的心性绝非是寻常女子!”钟琴中肯地说道。 冷萱没有说话,想起方才目光触及苏诺语后背上伤势的一瞬间,心底微微的震撼之感。在回想起她曾说过,她遇到了方德,冷萱几乎可以想象在中了媚毒之后,方德面对苏诺语的反抗,会有怎样的举动!的确,寻常女子,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只怕早已吓得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再不然就是从了他,哪里会受那么重的伤? 钟琴见她没有做声,接着说:“冷萱,若非是方才公子一心皆在苏小姐身上,你以为以公子洞若观火的细致,岂会错过你脸上的那一掌?说起来,你并非是为了自己在争,可是感情的事就是当事人都控制不得,何况你这个外人?若是冰雁真有本事令公子动心,又岂会轮到苏小姐呢?所以,等会回去,不要再置气!” “是。多谢钟大夫指点!”冷萱恭敬地说。钟琴的话于她而言,却有醍醐灌顶之效!的确如此,感情的事,哪里是人为可以控制的呢? 辞别了钟琴,冷萱快步回到了客栈。 房间内,自钟琴和冷萱走后,夜离便一直守在苏诺语的身边,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倒是体贴入微。就连苏诺语都有几分诧异:“夜离,总觉得你做这些事,感觉怪怪的!” “哪里怪?”夜离问。 苏诺语温言软语:“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是在大街上,当时就是觉得你像是一个侠客般,高大威武!后来发现你的身份后,便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初访逍遥谷,惊讶于你的能力。慢慢接触了之后,又觉得你是温文儒雅……” “我有那么好吗?”夜离有几分惊喜,能得到诺语的肯定,对他来说,实在是莫大的欢喜! 苏诺语话锋一转:“但是,无论如何,都觉得你不像是一个会为了女子端茶倒水的人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夜离愤怒 “你看人很准,我的确不是一个会为人端茶倒水的人!”夜离承认苏诺语的话,“但是,你不一样。” 苏诺语盈盈望向他,看着他为自己做这些事,她虽说心底温暖,却并不能那么地心安理得。他是手握乾坤的男子,不该做这些茶米油盐的事。 “诺语,为你,我心甘情愿。”夜离一字一顿地说。 苏诺语心中一动,拉住他的手,将他扯向自己,送上甜甜的吻,羞涩却坚定。 夜离受宠若惊般,怔怔了许久,方才反应过来,对她说:“诺语,我们的行程得稍作改变。钟琴是个医术很高的大夫,有她照看你,我也能放松些。我们就安心在此住上几日,再返京。” “好。”苏诺语没有异议。她自己就是行家,知道其中的严重性,在这样的问题上,她是绝对会乖乖听话的。 说话这功夫,冷萱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外轻轻敲门,这一次是直到夜离允准后,方才进去的。冷萱站在夜离面前,恭敬地说:“公子。” 夜离看向她,开门见山地问:“冷萱,昨日我交代你的事,你忘了是不是?” 一般而言,夜离训诫属下的时候,声音都不大,但却极其威严,叫人不寒而栗。冷萱想着钟琴方才的话,低声说:“回公子的话,冷萱不敢忘。” “不敢忘?”夜离反问,“那为何诺语现在会变成这样?” 苏诺语听见这话,连忙扯扯夜离的衣袖,冲他微微摇头。就事论事,她的确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并不能全然将责任推到冷萱身上。 冷萱看着苏诺语的小动作,心里反而不领情,在她看来,这苏诺语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一时不忿,脱口便说:“公子,自您走后,我的确派人盯紧了苏小姐,但是苏小姐并不是一个三岁孩童,会乖乖待在屋子里。她趁人不备,偷偷溜出客栈的。冷萱承认自己有些大意,但是却不敢公然违拗公子的命令。” 苏诺语听她说这样的话,便知道她与自己这中间的梁子是结大了!敢情自己现在再怎么帮着说话,人家也是不会领情的。但是,该说的话,该做的事,她不能不做。本来说清楚事情只是为了自己不内疚,并不是为了讨好她。 “夜离,冷姑娘没有说错。她确是派了人看着我,是我自己想要跟着你们去的。”苏诺语乖乖地说,甚至讨好地冲他笑笑。 夜离用眼神示意她不许多事,这样擅自做主的属下,是一定要惩罚的!即便出事的不是诺语,也不行!“冷萱,你是从什么地方跟上诺语的?”夜离索性不理会一旁挤眉弄眼的苏诺语,径直问道。 冷萱实话实说:“出了客栈不过几百米,我便找到了苏小姐。”冷萱知道,以公子的精明,在这种情形下,想要欺骗他是不可能的。 苏诺语微微惊诧,自己原本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走出去不过一里地,便被盯上了!满满的挫败感袭上心头,苏诺语没有了为她辩解的心思,整个人都蔫下去。 夜离冷哼一声:“冷萱,你进默贤阁有些年头了,到如今竟还听不懂我的命令了是吗?” “不敢。”冷萱应道。 “我让你做什么来着?”夜离问。 冷萱不安地低下头:“公子的意思是叫我看住苏小姐,不许她跟到天鹰帮去。” “没错!天鹰帮外的那个树林,你走过数次,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有多危险,还需要我来告诉你吗?”夜离的声音渐渐抬高了几分,“你既然在城中就找到了她,为何不将她带回客栈?为何还装作不知,任由她往天鹰帮的方向走?” 冷萱本能地为自己辩解:“回公子,我跟在苏小姐身后,也是想着要保护她……” “你保护她?”夜离的语气陡然间变得冷厉,“今日是你们运气好,只遇到了几个人,若是真的人多,你以为凭借你就可以保护她吗?到那个时候,你连自保都成问题,还谈什么保护她?自作聪明!” 他只要一想到诺语差点就落入方德之手,被他玷污,就恨不得杀了冷萱!幸亏他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或许说这样的话,有失他默贤阁公子的身份,但是他可以不要这个默贤阁,却不能不要诺语!默贤阁没有了,他还可以建立别的组织;但是,诺语却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 “我知错了!公子恕罪!”冷萱面对这样气盛的夜离,忍不住后退两步,心生惧意。这样的公子从未见过,实在有些骇人! “恕罪?你现在来和我说恕罪?早干什么去了?”夜离大手一挥,呵斥道,“冷萱,你那些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让我责罚诺语的不听命令,那么你呢?你听命令了吗?” “公子!冷萱有一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冷萱突然抬头看着他。 夜离没好气地说:“问!” 冷萱看着床上坐着的善良无欺的苏诺语,心底的火就忍不住地往上蹭,索性豁出去了!她指着苏诺语,问:“公子,若非苏小姐不是您的心上人,您还会这样严苛吗?” 苏诺语没有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间也顾不上想旁的事,将目光看向夜离。他,会如何回答…… 夜离一边点头一边笑着,随即说:“你觉得我今日如此盛怒,是因为我爱诺语?我告诉你,是!因为我爱她,所以不能忍受她受一丁点的伤害!她今日险些被方德玷污,即便逃脱,也身受重伤。她受伤,是因为她不听命令,这个我不怪你!但是,你一早就可以阻止她,你却没有!所以,你难逃其咎!” 夜离的回答出乎了冷萱的意料之外,全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坦率地承认自己的私心。 “冷萱,我实话告诉你,若是今日诺语真的遭遇不测,我必定要你百倍偿还!你可以说我徇私舞弊,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除了默贤阁的公子外,我更是一个男人!是男人,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负!何况,私心,人人都有。你若不是有私心,何故要对初次见面的诺语便如此不满?”夜离索性将话摊开了说,反倒是令冷萱哑口无言。 “我……”冷萱语塞。 夜离的这一番话大大出乎了苏诺语的意料之外,当她听见他说起自己更是一个男人,不能看自己的女人被欺负时,内心真的很受震撼!在她心中,夜离的形象猛然间变得更加高大!她开始慢慢地觉得,自己对于这个男人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夜离本来是一直隐忍着自己的怒气,但是渐渐地,却被冷萱的态度激怒:“冷萱,我告诉你,你不要仗着自己在默贤阁待得时间久了,以为自己有点资历,便可以指手画脚我的事!平日里,寻常的事我们都可以好说,但是你若想对我的女人动什么歪脑筋,我一百个不允许!” 冷萱面上一凛,这样盛怒中言辞如此犀利的公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原本是想借着组织的规矩来说今日的事,没想到公子的态度这般坚决。 “你若是真的对我有意见,大可以直接针对我来,我绝不会伺机报复。但是对诺语,不行!只要我还是默贤阁的公子,你还是默贤阁的一员,决不允许!”夜离语气决绝。 “是。”冷萱唯唯诺诺地应道。 夜离看着她,语气缓和一点:“好了,现在关于昨日你违背命令的事,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冷萱垂下头去,半晌后方才说:“任凭公子处置,冷萱绝无怨言!”是不该有任何怨言的,她一早就猜到了公子的态度,即便没有苏诺语,公子也不会轻纵。现在有了苏诺语,公子只不过态度更加坚决而已。 “夜离,你……”苏诺语轻轻出声,方才夜离那么激动,她怕他会冲动之下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然而,苏诺语低估夜离了,他不是那种会冲动之下就失态的人。当然这也是因为她已无事,若是真的她出了事,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夜离安抚地拍拍苏诺语的手,示意她不必操心。这次的事不同于上一次,冷萱是的的确确违背了他的命令,故而必得严惩!但是,他绝不会越了自己定下的规矩。 “冷萱,违背命令并导致了严重的后果,该受什么惩罚,你心里有数!自己去石海那里领罚!”夜离话不多说,冷萱心中自当有数。 冷萱微微闭了闭眼,若真是如此,也算不得重。只是,那惩罚不好受就是了。“是,我即刻就去!” 苏诺语眨眨眼睛,这哑谜打的,所谓的惩罚到底是什么啊?她很想问,又觉得这个氛围不适合问问题,思虑再三还是将问题咽回了肚子。 “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巧竹闯了进来。令大家瞠目结舌的是,她来到夜离面前,扑通跪倒在地,大声说:“公子,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同萱姐没有关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法不容情 冷萱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巧竹,脸沉下去,喝道:“出去!半分规矩也没有!” “萱姐,您不必替我担这份责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您已经帮了我这么多,这一次您不必再替我受过!”说罢,巧竹仰头看着夜离,说,“公子,这次的事真的不是萱姐的错!都是我一时大意,没有看好苏小姐,她才有机会出了客栈。您若是惩罚便惩罚我吧!” 巧竹是个聪明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指向了苏诺语,意在告诉大家,其实这件事苏诺语也是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的。当然,她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不希望夜离公子惩罚萱姐。在巧竹看来,法不责众,加之她不是默贤阁的人,想来夜离公子也不是那心狠之人。 苏诺语原本还想劝谏夜离这一次就算了,有些话她在天鹰帮的时候就已经说了。他们之间能迅速定情也是因为有了这次她的遇险,阴差阳错,歪打正着,就全算是冷萱成全了他们吧!没想到巧竹说了这一番话,苏诺语瞬间就没有了好脾气,既然人家要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她便只需要当好观众就可以。 这样一想,苏诺语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缓缓将身体靠向软枕,放平心境,等着深情戏码的上演。 冷萱听着巧竹那话,只以为她是想替自己求情,一时间也没有往深处想。只是,巧竹是听命行事,何况公子的惩罚是巧竹这样的弱女子承受不起的。这些年来,巧竹对她的照顾也算是尽心尽力,无论如何不能将她牵扯进来。 “巧竹,你现在是长进了!竟也学会无视我的命令了!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姐姐,就什么话也别说,立刻出去!这是我自己的事!”冷萱低声呵斥。 “萱姐,您素来心善,不忍心看别人受罚。但是这一次,明明是我的错,您不必再袒护我。”巧竹并未抬头,只是渐渐有了些哽咽。 苏诺语挑眉,这话说得不错,冷萱心善,所以不忍心看人受罚。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说自己心狠手辣?否则怎会这样见死不救呢?她好笑地听着这番话,瞥一眼一旁脸色铁青的夜离,只怕这小丫头打错主意,到最后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巧竹一直低着头,并看不见夜离的表情,若是她再聪明一些,偷偷看一眼夜离的表情,可能也就知道点到为止了。冷萱已经看出夜离眼底的不耐烦,也顾不上旁的,用力拉扯着巧竹的手臂:“我命令你立刻出去!” 孰料那巧竹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苦肉计进行到底。她挣脱开冷萱的束缚,膝行几步,来到夜离脚边,一把抱住夜离的腿,哭诉道:“公子,一直听闻您英明睿智。那么这件事上您必定有所判断,请责罚我,饶了无辜的萱姐!否则,巧竹便长跪不起!” 巧竹原本在富商府上为婢,看多了这样的场面,一般来说,有人说起“长跪不起”这样的话时,老爷或是夫人也就心软了。总不好叫别人真的一直跪在那儿吧!所以,对于巧竹来说,是使出了杀手锏的! 可是,她终究只是个为奴为婢的命,也只有这样的眼界。故而,她不明白,主子同主子也是不一样的。 夜离看着冷萱和巧竹在自己面前演了这么久,实在也是厌倦。他俯身下去,将巧竹拉起来,正当巧竹心中一喜,以为办法奏效时,便听见夜离说:“长跪不起是吧?没问题,不过不要跪在这儿,会影响诺语休息,去门口跪着吧!既然你有心,那么跪倒明日的辰时再起身!” 巧竹大惊失色,完全没有料到夜离会不动声色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膝下一软,又再度跪了下去。 冷萱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起巧竹,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公子会有这样的反应,实在是意料之中的事。原本她也没能明白巧竹的执着,直到听她说到后面,她才恍然,这傻丫头竟然想以此来威胁公子?只是,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夜离看也不看巧竹一眼,而是对冷萱说:“你方才的责罚加倍!” “是。”冷萱应道,面上倒是没有露出任何的埋怨来。 巧竹震惊地看向夜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会如此,萱姐不仅没有被赦免,还加重了处罚? 夜离怒极,神色却已恢复寻常,只是眼底的阴鸷令人心惊。他在说话之前,不忘温柔地将一旁看热闹的苏诺语小心地扶着躺下身去,叮嘱道:“坐了许久,该休息了!” 苏诺语乖巧地点头,内心深处却在腹诽:夜离公子,您老人家这个时候说这些干什么啊…… 等到忙完了苏诺语,夜离方才起身,说:“你叫巧竹是吧?我知道你的过往,在富商家中做了几年的侍婢,大概是见多了威胁耍赖的手段,只是,你用错了对象!在我这里,只有是非黑白,没有法不责众!你方才话里话外就是想告诉我,昨日的事,同你和冷萱都没有关系,一切都是诺语在咎由自取。我并不否认,她有责任,所以她也为自己鲁莽付出了代价。既然如此,你以为你们凭什么逃脱惩罚?” 巧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若非是冷萱拉扯着她,只怕她早已吓得跪倒在地上了。 “冷萱自己心里明白,即便我方才斥责了她,但是按着我的规矩,她并没有多受惩罚!但你们自作聪明,在我面前演这出戏,我自然要照单全收!所以,冷萱多受的责罚,便是拜你的聪明所赐!”夜离的语气并没有过多的起伏。他将默贤阁发展至今,靠的就是雷打不动的规矩,若是人人犯了错都想这些歪门邪道,那么默贤阁也就不是今日的默贤阁了。 冷萱虽说被责罚,倒也是心服口服。毕竟这些道理,早在她进默贤阁的第一天起,便知道了。公子没有说错,他虽因为苏诺语斥责了她,但是在惩罚时,却并未有失公允。同时能说出“她有责任,所以她也为自己鲁莽付出了代价”这样的话,她就知道,公子虽说心疼,却并未徇私。 夜离接着说:“你是冷萱的人,若是平常,我定是要给冷萱几分面子,不去责罚你。但是,你方才话已说出口,我若是不答应,你便长跪不起。如今,我不让你长跪不起,你便在冷萱面前,跪到明日辰时吧!” 一番话说下来,令巧竹悔不当初,却也知道,眼前这位公子同原先府上的老爷是不一样的。她不敢多言,生怕再说下去,萱姐会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 面对巧竹,冷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她也是好心,只是这样的好心未免太过愚蠢!她点头应是后,准备拉着巧竹退下。身后传来夜离的声音:“冷萱,之前钟琴将你叫走,想必是嘱咐了你一些话的。你实在不该自作主张!” 冷萱身形微顿,公子实在厉害,是她太久未曾接触,小觑了公子! 见她们出去后,苏诺语方才说话:“夜离,方才那个叫巧竹的,应该没有和冷萱串通好吧!” “我知道。”夜离淡淡地说。 “你知道?”苏诺语微微诧异,“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加倍严惩冷萱呢?” 夜离看着她,说:“诺语,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巧竹为何会有这样的法子?必定也是平日里看得多了!除了在之前的富商府邸,剩下的时间里她都跟在冷萱身边,可见是冷萱御下无方!” 苏诺语撇撇嘴,还真是严厉呢!真是庆幸,自己不是他这默贤阁的人。 “小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你放心,你不是我的属下,是我的女人!所以,我永远不会将这些手段用在你身上。”夜离点一下她的小鼻子,说道。 苏诺语微微有些瞠目结舌:“你会读心术吗?” 夜离一哂,没有回答。 苏诺语自然也不会纠缠于这些问题,想了想,正色道:“夜离,冷萱到底是救了我,即便按着你们的规矩,也应该算是有一点功劳吧?我虽不知道你们的惩罚是什么,至少不必加倍吧!冷萱她说到底,是个女儿家!” “既然入了默贤阁,便没有男女的区别!”夜离说道,“诺语,你分明心有不忍,为何方才不劝?”他以为按着诺语的善良,方才便会出声相劝。 苏诺语摇摇头,说:“我不会。如你所说,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你方才是在御下,我没有权利干预。你要对你的默贤阁负责任,我不能插手你的事。你若是轻易被我左右,想必默贤阁也就不是今日的默贤阁了。”这些道理她都懂。 夜离激赏地看一眼苏诺语,不愧是白府教养出来的女子,眼界不同常人!“我的诺语果然令人不敢小觑!” “既然觉得我说的不错,那么,便宽恕些吧!”苏诺语说。她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始终记得要还一份人情给冷萱。 夜离想了想,说:“加倍的那一部分,我会吩咐石海酌情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杖责六十 当石海得知冷萱被罚杖责时,并未表现得太过惊讶。而冷萱看着石海面上的波澜不惊时,心中就已经知道,原来大家都知道她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唯独她自己,不知道! 关于夜离对苏诺语的感情之深,石海大概是除了夜离之外,看得最清楚的人。昨日在天鹰帮外,当他们看见苏诺语躺在地上,身旁就是猥琐龌龊的方德时,他心中就知道,冷萱这次是激怒了公子! 公子那么毫不留情地命令他教训方德,他知道,公子对苏小姐有多爱,就会对这些伤害她的人有多恨!而冷萱,是间接导致这一切的人,公子怎能原谅?何况,在出发之前,公子便三番五次地吩咐冷萱,一定要好好地看着苏小姐。冷萱这次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 “石头,没想到我第一次受罚是你看着执行。”冷萱说这话时,语气不无哀戚。 石海叹口气,颇为无奈地说:“萱姐,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苏小姐是公子心中非常重要的人,是你所不能去碰触的!可是,你不相信我的话。” 冷萱的语气中听不出后悔:“是,你一早就说过,是我自己没有听进去。其实公子今日把话说得很透彻,即便苏诺语不是他的心上人,我依旧难逃惩罚。” 石海点头:“不错,无论她是身份,你都是一样的。但是现在,你却要承受公子的怒气!” 冷萱苦笑一声:“我不明白,冰雁对公子那么好,为何公子看不上?” “你们为什么要觉得公子一定要看上冰雁?”石海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了一丝怒气,“冰雁自己执着于此,你竟也帮她抱不平。莫非冰雁和公子真有那么相配?” “难不成你觉得冰雁配不上公子?”冷萱反问。 石海心头烦躁,不愿纠结于这个问题:“这不是你我这些外人能插手的事!配不配得上,也不是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公子是否动心!现在不可争议的事实就是,公子爱苏小姐,只爱她一人!” “夜离公子并不能因此就责罚萱姐啊!”一旁的巧竹面对冷萱所要承受的责罚,小声在一旁抱不平。在她看来,萱姐之所以会受罚,归根结底就是因为那个苏诺语! 冷萱微微蹙眉,说:“巧竹,还不闭嘴吗?”这丫头,是平日里自己对她太好了吗? 石海不比冷萱,他同这个巧竹基本上是没有交集的,本来因为方才讨论的问题,他就心情不好,这下听见有人对公子有微词,便不再客气:“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要以为跟在冷萱身边几日,就可以对默贤阁的事指手画脚!你永远没有资格妄言公子的任何事!” 巧竹没有料到自己的话会招致石海这样大的反应,委屈至极,垂下头去,眼泪流出来。 冷萱见状,本想为巧竹说几句,但是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闭上了。她注意到方才石海并未像往日一样叫她“萱姐”,而是直呼名字。真要是论起来,石海是夜离公子的心腹,资历远在她之上,平日里那么称呼只是给面子而已。 石海心情不好,语气也变得生硬:“好了,开始吧!” 冷萱没有多言,走到长凳面前,趴上去,双眼缓缓闭上,说:“开始吧!” 按着规矩,冷萱本应杖责三十。但是后来因着巧竹的弄巧成拙,变成杖责六十。当巧竹看见行刑的人手中的厚木板时,才真真切切地明白过来,因为自己的愚蠢,给萱姐带来了怎样的灾难! 石海在左右两个行刑人耳边,各自低声吩咐了几句后,便后退几步,站在一旁。 “啪”—— 随着高高举起的木板重重落下的时候,冷萱闷哼一声,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倒是一旁的巧竹,那一下之后,她的泪水决堤,就好像是打在了自己身上一样。 “萱姐,呜呜……”巧竹跪在地上,痛哭,“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您!萱姐,我去找夜离公子,叫他打我吧!” “回来!”冷萱叫住她,喘着粗气,说,“你忘了方才公子的话了吗?” 石海蹙眉,上前两步,对巧竹说:“若是不想你们萱姐因为你的愚蠢,再受到更多的责罚,你最好哪儿都不要去!”面对这种丫头,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 巧竹颓然地跪坐在那儿,看着那板子一下一下重重地落到冷萱身上,却无能为力。 刚开始,冷萱一直隐忍着没有出声,打到后面却也有些忍不住。那板子又厚又重,每一下打的力道又足,实在难以承受。但好歹也是习武出身,忍耐力较寻常女子来说,坚韧百倍。直到六十下打完,冷萱到底也没有大呼小叫。 巧竹的哭声渐渐由大转小,变成默默啜泣,再到后来,几乎是直流眼泪,没有声音。她的目光呆滞地看着那板子打在冷萱身上,耳边听见数数的声音,直到“六十”传入耳中,她方才随手抹一把眼泪,飞快地来到冷萱身边,吃力地将她从凳子上扶起来。 石海心有不忍,也上前搀扶着冷萱,将她一起送回了房间。 “你好好休息,我去叫钟大夫来。”石海说道,转身欲走。 “石头。”冷萱的声音虚弱地传来。 石海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冷萱。 “多谢你!”冷萱凝视他半晌,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话来。 石海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说道:“不是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冷萱了然,说:“替我谢谢公子。” 石海点点头,转身离开。 因着屁股和腰上有伤,冷萱只能趴在床上,巧竹看着她皮开肉绽的伤势,早已慌了手脚。杖责六十!原来从不曾亲眼目睹过,她并不知道这伤势是这样的触目惊心!此时此刻,心中唯有深深的悔恨! 冷萱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虚弱地说:“巧竹,不必如此慌张。” “萱姐,是巧竹的错,巧竹对不起您,巧竹该死!”巧竹跪在她面前,飞快地打自己两记耳光。 冷萱皱眉,这个时候了,她实在没有心力去阻止她的这些毫无用处的行为。这丫头这几日不知是怎么了,明明挺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些愚蠢的行为?罢了,由着她吧! 巧竹见冷萱没有反应,只以为她是疼痛难忍,心中更加自责不安。 并没有多久,钟琴就来了。她一看见趴在床上的冷萱,就忍不住摇摇头,挥手示意石海和巧竹退下,她一面给冷萱处理伤势,一面说:“为何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钟大夫,我……”冷萱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钟琴叹气:“冷萱啊,你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人,这次为何要如何偏执?” “我也知道不该如此,可是那会儿,偏偏克制不住情绪!”冷萱说得也有几分无奈。 钟琴动作迅速,为冷萱处理完伤势之后,说:“这几日我每日都需要过来给苏小姐换药,你这里也是,每日都需要换药。你该知道杖责之后,皮开肉绽,需得好好调养,免得落下病根就不好了。你自己好好注意休息,我先走了。” “钟大夫!”见钟琴转身,冷萱叫住她。 钟琴转身,见她欲言又止,像是有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无奈地叹气:“该说的稍早些时候,我已经说了。只可惜你听不进去,既然事情已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好自为之吧!”对于这种任性妄为的人,她不知道该如何相劝。 冷萱听她这样说,便知道她必定是对自己满心失望了。于是,多余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得悻悻的趴回到床上。 钟琴见状,心有不忍,折返回来,说:“冷萱,我再劝你一句,不要因此受人影响,而对公子产生任何怨怼。否则,你必定有后悔的那一日。” “我没有。”冷萱连忙开口说道,“钟大夫,你放心,我辨的清是非黑白,不会心生怨怼。” 钟琴点点头,欣慰地说:“你能如此想便好。冷萱,有时候,善恶只在人的一念之间。要时刻谨守着你的善良!” 冷萱郑重其事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钟琴笑着颔首,转身离去。 待钟琴离开后,石海随同巧竹一起进屋,嘱咐了几句后,便准备离开。冷萱记起之前钟琴的话,叫住石海,问:“我听说,苏诺语是易了容的,是吗?” 石海点头,不必问也知道,这话定是钟琴说的。除了她,只怕也无人能看出来这一点来。 “那么,她的真容,很美吗?”冷萱问得有一丝好奇。即便不该看轻公子,但是她仍旧认为,这是一个极重要的因素。 石海拧眉,半晌后,方才点头:“的确很美。我从未见过如苏小姐般貌美的。”顿一顿,他接着说,“冷萱,关于公子和苏小姐的事,你不要再有任何想法。” 冷萱没有回话,石海也没有多留。只是在石海走了以后,冷萱心中愈发对苏诺语开始好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冷萱忠心 随着房门被关上,巧竹回到冷萱身边,一面跪着,一面关心地问:“萱姐,您的伤势钟大夫怎么说?” “无妨,休养些时日,便会慢慢痊愈。”冷萱说得并不在乎。这些不过是皮肉伤,即便看上去很是骇人,到底没有伤及筋骨,休养之后便会痊愈。 巧竹再度忏悔地说:“萱姐,今日的事全是我的错,我没有想过夜离公子会如此心狠。我对不起您!” “巧竹,关于这件事我昨夜就同你说过,让你不要多嘴!你为何今日还要自作主张?这件事本来同你关系不大,公子也不会拿你说话,为何要自作聪明地搅合进来?”冷萱本已不想再提这事,毕竟已经是这个结果,再多说也无益。但是巧竹反反复复提及,她便索性将话说开,免得她心里还有包袱。 巧竹听出冷萱话中的责备,有些惶恐:“萱姐,我当时在外面听见公子说是要重罚您,心中一慌,便忘记了您昨日的叮嘱,巧竹不是有意害您受罚的!您对巧竹恩重如山,若是可以,巧竹愿意用性命来回报您!” 巧竹这样的一番话,勾起冷萱心中的往事,心下不免恻隐。这些年来,巧竹在她身边,一直劳心劳力,尽职尽责,实属不易。何况,她今日也算是出于一片好心。 这样想来,便叫冷萱原本的苛责之语说不出口,她只能缓和了语气说:“巧竹,你也算得上是我默贤阁的人了,公子制定的规矩森严,以后这样的场合,你要记住,不该听的不要听。另外,你以前在府上服侍的那个老爷昏聩懦弱,你在他面前使的手段,断断不可用在公子身上。今日公子大概是心疼苏诺语,故而没有问责你。否则,你以为只是罚跪这样简单吗?” “苏小姐是人,难道萱姐就不是人吗?为何公子这样偏袒?”巧竹抱怨道,颇有些为冷萱抱不平的意思。 冷萱蹙眉:“这样的话休要再说,你还嫌我受罚不够吗?公子原本对我的惩罚并未有不恰当的地方,一切都同苏诺语没有关系。”冷萱跟在夜离身边多年,对夜离是打从心眼里的佩服与尊敬。巧竹这样说,她自然是要为夜离分辨的。何况,这话若是叫公子听见了,必定又是一番波折。 巧竹撇撇嘴,没有再说话,转而好奇地问起了旁的:“萱姐,有些话巧竹心有疑惑,还请萱姐指教一二。” “有什么便问吧。”冷萱看向她,不知她要问什么。 “您方才说什么易容的事,难不成苏小姐是易了容的?”巧竹问道。 冷萱点点头:“钟大夫都这样说,应该不会有问题。” 巧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问:“公子如此责罚于您,您为何还要石海带话给他表示感谢?”这一点最让巧竹难以理解,为什么要巴巴地感谢一个责罚自己的人。 “后面的三十板子明显力道减轻,可见公子还是心有不忍。”冷萱说道。她虽说当时已经疼痛难忍,但是依旧能明显地察觉出后面的三十板子比之之前的,力道轻许多,可见是公子事先打过招呼的。 巧竹不甘心地看着冷萱,说:“萱姐未免太过心善!如此以德报怨,巧竹还从未见过!” 冷萱肃了肃神色,认真地说:“巧竹,我对公子的忠心耿耿就好像是你对我的一样。公子对我有大恩,我今生今世都将忠心于公子!所以,这些话以后休要再提!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以讹传讹,就不好了。” 巧竹见她严肃,也敛去多余的表情,忙不迭地说:“萱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论是与不是,以后不要再说了。这话若是叫公子知道,多心就不好了。”冷萱说道。 “萱姐,我只是替您觉得不公平。这次的事,分明就不全是咱们的错,那个苏小姐自己也有错啊!为何公子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您的身上?公子身为主子,不是应该一视同仁吗?难道就因为他与苏小姐关系不一般,以后苏小姐犯了错,便要由旁人来承担吗?”巧竹说到最后也有了几分激动。 冷萱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深深地审视着巧竹:这丫头今日说起话来怪怪的! 巧竹见她一直紧紧盯着自己,有几分窘迫,问:“萱姐,您怎么这样看我?” “巧竹,那些话……”冷萱顿一顿,“那些话不像是你平日的性子!” “萱姐,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小丫头,说话也没有任何分量。从前在府上也是这样,巧竹早就习惯了听话。但是,自从您将我带回到身边,对我就像是亲姐姐一样好。巧竹这一生对您都回报不完,即便做牛做马也只能回报您十中之一!”巧竹动情地说道。 听她如此自伤身世,冷萱面露不忍。 “巧竹跟在您身边多年,从未见过您如今日这般受辱!巧竹实在心中不忍,巧竹就是个俗人,说不来那么多忠心耿耿的话。对于巧竹来说,公子虽说是主子,但是他太高高在上,所以巧竹心底只对您一人尽忠!任何对您不好的人,巧竹都不喜欢!”话说到这里,巧竹已经有了几分激动。 冷萱看着她,说:“巧竹,我知道你的一番好意。但是,有些话我方才说过了,你对我尽忠,同我对公子尽忠是一样的。即便我之前在他面前,同他争辩,但是在我心里,即便他再重的责罚,也不会抹杀我对他的忠心!” 巧竹微微瞠目,没有料到冷萱会说这样坚决的话。 “所以,巧竹,以后不必再为我抱不平!公子的惩罚是没有错的!”冷萱再度重申自己的立场。 巧竹终于悻悻地闭嘴,没有多说。 冷萱见她没有再说,也不愿意多言其他,便闭上眼睛休息。 既然夜离已经下了明确的命令,那么巧竹自是必须跪到翌日辰时的。 而石海从冷萱这里离开后不久,想起有些话该再同冷萱说说,便又折返回去。没想到走到门口,听见冷萱同那个巧竹在里面争辩,语涉公子,他就偷偷听了一会儿。基本上,冷萱的反应还是令他满意的。话说回来,若是被公子责罚一顿,就心生怨怼,甚至做出背叛公子的事来,那实在也不配待在默贤阁里面。 只是那个叫巧竹的小丫头这样说话,倒是有几分令石海意外的。他没有想过那样一个小丫头,会有这样的气性,受了责罚便心生不满,还妄图挑唆!冷萱这留人的眼光实在是有待提高! 之后,石海找到夜离,将听到的内容简单说与夜离听。夜离挑眉:“石头,你一个大男人,竟然也学起这偷听壁角?” 石海尴尬地看一眼夜离,心中非议:公子,我这样做究竟是为了谁啊? “石头,我可从未叫你去做这样的事!你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大方承认就行!不要扯到我身上来!”夜离就像是听懂他的腹语一样,补充道。 石海讪讪一笑,说:“公子,无论为了什么,但是您有没有觉得巧竹这丫头有些问题?” “一个小丫头而已!”夜离说话中,瞥一眼石海,“不过,我倒是觉得她似乎对你颇为不一样!” 石海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敬谢不敏! 另一边,巧竹跪在那儿,想着石海方才在大家面前说话那么决绝,心里就不是滋味。冷萱见她突然间便没了动静,神色郁郁,随口问道:“巧竹,之前就想问你来着,一直没有寻着机会。方才见你情绪低落,可是因为石头方才出言责备?” “萱姐……”巧竹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说话这么直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冷萱原本也只是猜测着问,不想却见巧竹神态慌张,手指不知觉地揉搓衣角,心下一惊:“巧竹,你不会……是对石头动心了吧?” 巧竹被乍然点破了心思,惊慌失措地看着冷萱:“我没有,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我不会有痴心妄想的!” 听着她有些语无伦次的话,冷萱笑着说:“我又没有说什么,你不必妄自菲薄!”巧竹生的不错,心地善良,手也灵巧,的确是个不错的女子。即便以她的过往经历,做不了正妻,做个妾室还是可以的。 巧竹连连摇头:“萱姐,您就别拿我打趣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哪里配得上石海呢!”她同石海见过几次面,只是每次都是匆匆一瞥,便又分别。人家大概压根没有注意过她这个小丫头,只有她独自一人痴心妄想罢了! 冷萱见巧竹如此自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样的事,原也不是她说了算的。若是现在就草率地承诺巧竹,一旦石海不愿意,便是对巧竹的伤害。她还是决定先去探探石海的口风,再说旁的。若是石海不嫌弃巧竹,倒也是一桩好姻缘! 于是,冷萱点点头,说:“无妨,这是你自己的事,还需你自己打定主意才好!”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话不投机 按着夜离的命令,巧竹在冷萱面前,一直跪到了第二日的辰时。等到辰时,冷萱说可以起身时,巧竹的膝盖早已跪的麻木,失去了知觉。她撑着凳子,艰难地站起来,看着冷萱关切的神情,虚弱地摇摇头,说:“萱姐,您不必为我担心,我没事的。” “罢了,跪了一夜,回去休息吧!一会儿叫她们给你端些吃食与热水。这两三日就不必过来服侍了。”冷萱看她那副憔悴的样子,也是于心不忍。 巧竹点点头:“多谢萱姐关心!我回去洗漱一下,便来伺候您。您的伤势离不开人照顾,相较而言,我的这点不算什么。” 冷萱笑着看她,微微颔首。真论起来,巧竹实在也算是个贴心的,这样的丫头,叫她如何不护着呢? 接下来的几天,钟琴天天往返于医馆与客栈数次,既要忙于照顾苏诺语,又要忙于照顾冷萱,实在是分身乏术。随着接触渐渐多起来,钟琴同苏诺语的关系倒是不错,大概是因为两人间有着共同话题吧,彼此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原本在这余杭,苏诺语可谓是人生地不熟,身上又有伤,贴心的心云不在身边,即便夜离时时陪伴,仍旧担心她会孤独。这下好了,有钟琴在,苏诺语的话也多起来。 “钟琴,这些日子诺语这里辛苦你了。”这日,在钟琴换药陪聊之后,夜离单独同她说道。虽说身份上是主仆,但夜离说起这话时,是满满的感谢。 钟琴对他微微行礼,说:“公子若是这样说,便是见外了!且不说她是您的心上人,日后就是咱们默贤阁的夫人。单论苏小姐,我也是很喜欢的。” 夜离点点头,钟琴是个明白人,这点他很放心。若是如冷萱那般昏聩,他也不放心时时在诺语身边。“她也是自幼习医,与你便有话说。” “公子说得不错,苏小姐性子恬静淡然,为人又聪慧灵透。只是,”钟琴想起一些事,颇为迟疑地说,“她似乎认识师父,话语间总有些疑惑。” 夜离眉间一动,道:“这个事她并未和我谈及,只是钟琴,你师父当年与你有过约定,决不可轻易将他的身份曝露出去。如今他虽然已过世,但是你曾答应他的事,不能违背!” 提及白峰的过世,钟琴面上露出哀戚的神情,她点点头,说:“是,公子,您放心。我曾经答应过师父的事,便不会违背!” 夜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过些日子我便要返京,冷萱这里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丫头性子稍显冲动了些,平日里你还需多敲打敲打!” “冷萱是个性情中人,难免感情用事。这既是她的不足,但也是她的优点。有我在这里,她又素来相信我,我会看着她的。”说起冷萱,钟琴还是肯定她的能力。 夜离一哂:“是,虽说我们是杀手,但是我从不希望他们真的变成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凡入默贤阁,他都曾无数次地强调,不能将自己当成是冰冷的杀手! 说到这一点,钟琴对夜离是极为佩服的。本已转身欲走,猛然记起一事,她又停下来,好奇地问:“夜尘公子似乎是好事将近?” 提及夜尘的喜事,夜离笑得爽朗:“不错。他回府上去办婚礼,咱们不方便出面。但是等回到逍遥谷,大家是一定要好好热闹热闹的。等到时候,我会派人通知你和冷萱。” “今年真是好年头!夜尘公子和您都有了心上人,可见我们默贤阁会越来越好!”钟琴说道。 现如今在夜离面前,没有什么比提到苏诺语更加令他欣喜的了。他想着自己已出来半天,不放心地说:“好了,诺语还一个人,我先回去了!” 回到房间,果然看见苏诺语百无聊赖地躺在那儿,无所事事的样子。夜离走过去,说:“诺语,这些日子闷坏了吧!” “嗯!”苏诺语重重地点头,苦着一张小脸,抱怨道,“小时候不想起来去采药,便总和爹爹抱怨,那会儿便想着,若是能一整日都不起床,就这么躺着该多好啊!可是现在才知道,这样躺着一动不动的,活生生就是受刑!我真怀念自己能走能蹦的时候!” 夜离听她提及往事,不禁失笑。其实他小时候何尝没有这样偷懒的念头呢!他拉起她的手,说:“钟琴的医术不错,你的伤势恢复得很快,过两日我们便回京城了。到时候有心云那丫头陪着你,想必你不会觉得这么无聊。” 提起心云,苏诺语不免担忧:“唉,原本我还对心云说,左不过十余日我就回去了。可是现在二十日也不止了,我们还在余杭。等回去的路上,耽搁的时间必定也更久。那丫头一个人在逍遥谷,也不认识人,也没人说话,肯定闷坏了!”心云是个小话唠,这些日子大概已经开始同蚂蚁说话了吧? “我曾送信回去,冰雁应该有告诉心云。你不必忧心。”夜离安抚道。 两日后,夜离开始吩咐石海准备回京的行装与车马,而被杖责的冷萱也已经可以起身。 这日,趁着夜离都不在,冷萱独自来到苏诺语的房间。 “你怎么来了?夜离不在。”苏诺语见是冷萱,颇为惊诧。按理说,冷萱受罚是因为她,原本就不喜欢她,现在应该对她更是怨恨满满吧! 冷萱自己找了软垫放在椅子后面,缓缓坐下去,看着苏诺语,说:“我知道公子不在。”言外之意,我就是来找你的。 苏诺语点头,开门见山地问:“既然来找我,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你易了容?”冷萱见她说话直接,她索性更加直接。 苏诺语略为诧异,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不过她还是承认:“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果真是易了容!”冷萱说,“一般女子即便为了隐藏身份,易容也会让自己看上去赏心悦目。你为何不按常理出牌?”且不论她的真容是否美艳,既然是易容,谁会将自己易成这样? 苏诺语知道她话中的意思是说自己难看,但这样的话她早已听习惯,压根就不在意。“什么常理?”她反问。 冷萱一噎,没有即刻回答。 苏诺语接着说:“易容不过是为了避免真容所带来的麻烦,有些事已麻烦许久,我何必再找麻烦给自己?” 苏诺语的话乍听上去像是绕口令,冷萱却瞬间听懂,她说:“我们也算是相识,不知可否见你真容?我曾听说,你美艳过人。”以冷萱对苏诺语的了解,她不像是一个会夸口的人,连她也这样说,那么她开始相信石海的话。 苏诺语拒绝得直接:“我们之间应该只是认识而已。至于我美艳与否,那是我自己的事。”她不喜欢以貌取人,可这冷萱和冰雁一样,都是以貌取人的人。苏诺语没有忘记,当冰雁那次无意间得见她真容时,所表现出来的惊诧。若是只是在乎容颜,那么看与不看又有何区别? 没有想到苏诺语会拒绝得不假思索,冷萱说:“你是公子的女人,那么早晚都是我默贤阁的人。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我总有能看见你真容的那一日!” “那么便等着那一日吧!”苏诺语淡淡地说。 冷萱碰了个钉子,也不想再待下去。她今日的本意就是想要一睹真容,否则这心里总像是憋着一股劲似的。她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来。 苏诺语见她不准备再说话,便说:“冷萱,那日在树林中,多亏你相救。谢谢你!” 冷萱哼一声,说:“苏诺语,若非我有意,你如何能去树林?如何能遇风险?如何能受伤?所以,你不必谢我,我也只是碍于公子的命令而已。”她故意这样说,只有她自己心中清楚,当时救苏诺语,绝不仅仅是因为公子。 苏诺语温和地笑笑,看着她的眼睛:“我自然是要谢你,无论如何,你救我是不争的事实。何况,若没有那一日的总总,也不会有现在的我和夜离。” 冷萱再度冷哼,没有说话,转身出了房间。 苏诺语也没有再多言只字片语。对于冷萱,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看得出来冷萱不喜欢夜离。那么如此讨厌自己,便全是为了冰雁,或许还有些别的原因。不过那日在树林中,她同她为数不多的几句喊话,她能听出来,冷萱对她的担忧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即便两人现在已是误会重重,她仍旧不想将她想得太坏。 冷萱出了房间后,站在那儿,秀眉微蹙。不知是不是同这个苏诺语八字不合,每次见面必定有不愉快。其实她知道,公子对她手下留情,多多少少同苏诺语是有些关系的。 就像是钟大夫所说,冰雁对公子的执念那是冰雁自己的事,同她没有关系。她不过是个外人,不该将自己搅合在其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冷萱做媒 等到石海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夜离决定翌日起程。 是夜,夜离同石海来到冷萱房间。冷萱看见夜离的时候,面上还是有一丝惊讶的。本以为为了苏诺语,公子必定十分恼她。看来,似乎一切只是她想得太多。 冷萱挣扎着起身,嘴里说道:“公子,您明日就要回京城,今夜该好好休息,免得路上辛苦!” 夜离看着冷萱,目光早已没有了那日的凌厉,而充满了关怀:“走之前必定是要看看你的,你的伤势还需慢慢调养,有钟琴在,我也能放心些。你好好养伤,等过些时日,夜尘大婚,我会派人来通知你和钟琴的。” 冷萱听他这样说来,心中便知道公子还是没有变,于是笑着点头:“公子放心就是。等到夜尘公子大婚,我与钟大夫必定赶回去庆贺!” 夜离说:“冷萱,江南这片交给你,我和夜尘都很放心。” “公子,这次的事,是冷萱辜负了您的重托!”冷萱说起这个,还是心有愧疚的。说起来,两位公子对她是很看重、很信任的,但她这次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却辜负了公子的所托。 夜离摆摆手:“过去的事不必再说,以后大家都要警惕,切不可再出这样的事。” 冷萱点点头,没有作声。 夜离同冷萱交代了一些事宜,临起身时,他突然问:“冷萱,那个叫巧竹的,跟在你身边有些年头了吧?” “是。”冷萱有些不明所以,但依旧老实回话,“我来到余杭没多久,就在街上救下了巧竹。当时看着她可怜,便暂时留在身边的。后来她无依无靠,又差点自尽,加之对我忠心耿耿,我索性将她留下。这些年里,她对我的照顾用心细致,后来便加入了组织。这些事我曾经跟您报备过的。” 夜离一边听,一边颔首。的确,这些事当年冷萱曾经说过。只是一直以来,他不曾注意过巧竹的存在。毕竟,在默贤阁中,如巧竹这样的丫鬟,实在是数不胜数,他不可能全部都有印象。但是这一次,这丫头的反应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的。 “冷萱,这人跟在你身边时日久,想必你比我们都要了解。对于我不能确定的事情,我不愿过早下结论。可是,这个巧竹,这次的反应太过伶俐,实在让人不得不注意她。”夜离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他并不想左右冷萱的用人,只是稍作提醒。 冷萱微微诧异,她来到余杭之后,引荐了不少人加入组织,公子从来都是不管不问的。像这样暗示她要小心,还是第一次。“公子,巧竹这次之所以会当面顶撞您,绝不是对您不忠诚。她只是心疼我,想要为我出头而已。”冷萱连忙为巧竹出言辩解。说到底都是为了她,若是因此而让公子误会了巧竹,也实在是遗憾。 夜离摇头:“我会同你说这些话,绝非是因为她出言顶撞。有些话我很早就说过,我虽说是主子,但绝不是刚愎自用之人,若是你们说得对,我愿意虚心听取。” “公子……”冷萱看着他。公子说得不错,他从不要求下面的人对他盲目的言听计从。在下命令前,他是允许大家各执己见的,只有在命令下达之后,不允许大家再自作主张。这大概也是这么多年来,公子一直能收服人心,让大家对他忠心不二的最重要的原因吧! “罢了,冷萱,我只是将自己的疑惑之处说与你听。并不是要你即刻就下什么决定,只是你以后留意一点。”夜离说。他毕竟不了解巧竹,不能这样妄下决断。无论如何,他相信冷萱有自己的判断力。 冷萱沉吟片刻,说:“好,我日后会留意的。” 夜离看一眼更漏,说:“你们慢聊,我还要去看看诺语。”说罢,起身便出了房门。 石海见夜离出去,方才低声说:“萱姐,你今日去找了苏小姐?” “你怎么知道?”冷萱满脸震惊,几乎是下意识地以为被石海偷听了壁角。 “我和公子看到你从苏小姐的房中出来的啊!”石海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开玩笑,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会做这种偷听壁角的事? 冷萱沉默下来,没有说话。原以为今日的事没有人知晓,却原来公子早已知道。只是,为何公子方才绝口不提呢?按道理来说,以公子对苏诺语的维护程度来看,知道她去找了苏诺语的不痛快,必定是要出言斥责的。 看出冷萱的心里,石海说:“你以为公子为何不问?” 冷萱眨眨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石海声音再度压低一些:“因着你前次与苏小姐的不愉快,苏小姐现在又有伤在身,公子自然对你诸多防备。我们一进门,公子就问了苏小姐,我当时心中一沉,暗想:糟了!谁知苏小姐表现得云淡风轻,她说,你与她不过是闲聊了家常,并未说什么。公子见她那副样子,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也知道她不愿再做纠缠,便放弃了。” 冷萱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并没有温度的笑。即便苏诺语这样做了,她这心底对她依旧谈不上任何好感。 石海看着她,忍不住语重心长地说:“萱姐,有些话,我说过,今日再说一次。苏小姐同公子那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公子对她那是恨不能掏心掏肺。所以,即便苏小姐不喜欢公子,公子也不会喜欢上她以外的任何人。所以,无论你是为了冰雁也好,还是为了谁,都不要再去挑战公子的忍耐!” 冷萱依旧没有做声,可能她对苏诺语的排斥,不仅仅是因为冰雁吧。她为了赢取大家的认可,做了许多事,付出了许多努力。而在这个苏诺语面前,她都轻轻松松地得到了,这才让她有些心态不平衡。 “我知道了。”冷萱淡淡地应道,想起巧竹,问道,“石头,你觉得巧竹这丫头怎么样?” “虽说接触不多,但是我依旧认可公子方才的话。”石海以为冷萱突然说起这个,是因为方才公子的话。 冷萱接着问:“石头,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夜尘公子即将大婚,而公子也有了苏诺语。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在身边找个嘘寒问暖关心你的人?” 提起这个,石海打着哈哈:“萱姐,我是个粗人!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你放心,若是我石头有了心上人的那一日,必定会邀请你去喝我喜酒的。” 冷萱想了想,试探性地问:“石头,心上人可以慢慢挑,这个事急不得。但你身边也该有个照顾生活起居的吧?” “我这些年一个人早就习惯了,若是真有人照顾我,我还会觉得不自在呢。”石海大大咧咧的,压根就没有往深处想。 冷萱被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气结,索性挑明了说:“那如果我可以推荐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女子在你身边,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你觉得如何?” 石海一愣,随即脱口问道:“谁?巧竹吗?” “莫非你也有此心?”冷萱微微有些惊喜,“石头,你也对巧竹有一丝兴趣吗?” 石海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迭地说:“萱姐,你别开玩笑了!我同巧竹?怎么可能!我们不合适!完全不合适!我身边不需要有任何女子,将来若是有,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的心上人!怎么可能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巧竹呢?” 在冷萱心底,巧竹除了身份配不上石海外,各方面都是不错的。如今听石海这样说,她有些不高兴,脸沉下来,问:“石头,你之所以不愿意,是不是也因为她的过往?你嫌弃她的出身?” “冷萱!”石海严厉地看着她,“这些年来,我跟在公子身边,别的没学会,但是对感情的忠贞不二是学了个彻底!所以,我不要巧竹和她的什么过往、什么出身一点关系没有!纯粹就是因为我不喜欢她,她没有吸引我的地方。你放心,若是将来我对谁动心,那么哪怕她是乞讨叫化的女儿,我也一定会宠如珍宝!” 面对感情,石海向来是避而不谈的。这还是第一次,他在人前说这样的话。即便在大朗王朝,男子随意三妻四妾,曾经一度,他是羡慕像夜尘那样的风流的。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在夜离身边,看着夜离对苏诺语一点一滴地付出,他也慢慢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最美好的事! 冷萱难得看石海这样严肃地谈论私事,一时间也不敢再多说。不过,这样的石海的确很有魅力,也难怪巧竹那个丫头会看上他!只是,可惜了…… 石海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激烈,和缓下来,说:“总之,我不是嫌弃她。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她。” “罢了,这件事也怪我,我不该这样冒失地同你说起这个事的。”冷萱歉然地看着他,“石头,你就当我从未同你说起过,忘了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离开余杭 翌日清晨,夜离一行人准备出发。 自从在夜离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容后,苏诺语便不再那么小心翼翼。夜离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后,回房间见苏诺语半倚在床上,还不曾易容,好奇地问:“诺语,不打算再易容了?” “要啊,易容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何乐而不为?”苏诺语笑一笑,说,“再说了,你也习惯了我这样子。” “你在乎我的看法?”夜离的语气中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惊喜。但凡是面对苏诺语,夜离总是有几分不自觉的紧张。 苏诺语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自然在乎。女为悦己者容,我自然想在你心中留下美美的印象。” “你在我心中早已是这世上的绝无仅有!”夜离发现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说这些甜言蜜语已到了张口就来的熟练程度。原本他一直觉得,以自己在感情上的内敛来看,说这些话不知有多难。但是现在看来,一切还好,只要看着诺语,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石海的声音,夜离拍一下苏诺语的手,说:“你再休息一会儿。等上路了便是车马劳顿,几日下来,我担心你吃不消。” 苏诺语温婉地点头,直到夜离出门,她方才缓慢地下床,出了房间。 “谁在敲门?进来吧!”听见屋内传来冷萱的声音,苏诺语走了进去。 今日夜离要走,冷萱自然是要相送的,此时她正在屋内洗漱梳妆,听见有人敲门未及多想便应允了。冷萱本以为来人是客栈的下人,然而半晌没有说话,她不由地回身去看。入目的却是一张全然陌生且美若天仙的脸,冷萱愣愣地看了半晌,突然问:“你是……苏诺语?” 虽说来人并未出声,但冷萱几乎敢肯定她的身份。她自幼便闯荡江湖,见过的美女如过江之鲫,却从未见过这样美丽到不可方物的女子!想起钟琴和石海的话,冷萱终于明白,她们并没有夸张。 “冷姑娘聪慧至极!”苏诺语笑着说。 其实并不用多说,只要一出声,身份自然是瞒不住的。冷萱想起之前自己说过的话,不由地有些恼怒。即便再怎么不甘愿,她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自己也好还是冰雁也好,在苏诺语面前,都是黯然失色的。 冷萱苦笑着看她:“苏小姐,只怕一直以来我在你面前都像是个跳梁小丑吧?难怪公子为了你看不上别人呢!” 苏诺语微微蹙了蹙秀气的眉,说:“你这话曾经有人也说过,这只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冰雁?”冷萱问。 苏诺语点头:“不错,她无意间看见我真容之后,说了与你今日一样的话。你们都认为夜离喜欢我,是因为我的绝色容颜,我只能说你们太小看夜离!” “你敢说公子对你的好同你的容貌没有半分关系?”冷萱逼问。 苏诺语莞尔一笑:“这个问题你只能去问夜离,我不是他,哪里会知道他的心思?不过,即便有关又如何?这容颜本也是我的一部分,他喜欢我这个人,自然也爱我的容貌。这其中并不矛盾!” 冷萱的神色转暗,按说任何一个女子听见这样的话,无一不会黯然神伤或是胡思乱想,哪里会像苏诺语这般镇定自若?这……是不是也是公子喜欢她的原因? 苏诺语不愿再说,这个冷萱同她,大概永远是话不投机的。她说:“我先告辞,若是夜离知晓我在此,兴许又会有不必要的误会。” 冷萱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门口,虽说身上有伤,走路的姿势不似往日那般婀娜,却仍旧给人一种高贵典雅的感觉。“你为何要帮我?”她在苏诺语的手推门的刹那,突然问出声。 “什么?”苏诺语诧异地看她,随即恍然,说,“有什么必要让他误会吗?你并未给我造成实质的伤害,不过是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已。若是处处皆要他小心护着,那么他未免太过辛苦。”说完后,苏诺语不由她多言,推门出去。 冷萱看着她的背影,怔怔许久。也许,她开始懂了…… 等到夜离再度上楼时,苏诺语依旧准备好一切,等着他了。夜离将苏诺语抱起来,一步一步走得极稳。而到了门口,冷萱相送时,也没有人再多说旁的,简单的告辞几句,他们便上路了。 回去同来时明显不一样,苏诺语有伤,自然是得全程做马车的。而夜离同她的关系已经明朗,理所应当是要陪伴在她身边的。两人在马车里有说有笑,不亦乐乎。这可羡煞了独自在外骑马的石海,他不禁想,若是他身边也有一个红粉佳人,那么便不会感受这样的孤单寂寞了。 夜离这一趟出门,可谓是收获颇丰。而京城中,在他走后,也是有些热闹事的。 阮天浩大婚的第二日,蒋氏便找上了清然。 “清然,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本该是你和天策大喜的,结果被人捷足先登,占了先机。还好你这孩子心性大度,若换了旁人,这次不定要闹出什么风波来呢!”蒋氏欣慰地说道。 清然向来给人一种疏离感,只是面对蒋氏,她努力表现自己的亲近。她看着蒋氏说:“娘,您同我说这样的话,岂非是见外了?既然您与爹已经认定我是阮家的长媳,那么我便要有长媳的样子,怎可与天浩相争?那样不是叫您和爹为难嘛!再说了,我与天策早已生死相许,天长地久的感情,何必去争朝朝暮暮?” 蒋氏目露欣喜,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天策也没有选错人。这个清然虽说是个孤儿,但是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间无不体现出大家闺秀般的修养!她不住地点头,说:“我和你爹没有看错人,你当得起我阮家的长媳!天策这一生有你相伴,我和你爹也可以放心了。” 婆媳俩正说着话,阮天策走了进来,打趣地说:“娘,您又在清然面前编排我什么呢?我讨个媳妇不容易,您可几句话把我这好媳妇给吓跑了!” “混小子!一天到晚就会胡诌!”蒋氏含笑骂道,“你若是做事端正,还怕娘告状吗?再说了,清然这么好,我和你爹喜欢得不得了。日后,若是你对不起清然,我和你爹就是不要你,也不能不要这个好媳妇!” 阮天策听见蒋氏说这样的话,心中高兴不已。一直以来,清然最担心的就是不能得到爹娘的认可,如今看来,这样的担忧大可不必。看这情形,爹娘对清然是满意至极的! 清然见蒋氏高兴,便也配合着当一个乖巧的媳妇儿。她冲着阮天策俏皮地努努鼻子,说:“天策,你听见娘的话了吗?你以后若是有对我不好的地方,我便回家跟爹娘告状!” 清然说话间,极自然地搂住蒋氏的手臂,蒋氏被她的举动弄得心花怒放。一直以来,她都想要一个女儿的,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在天策之后她便一直不能怀孕。随着年岁增大,她便渐渐也熄了这心思。如今可好,有清然这样乖巧的媳妇在身边,正巧弥补了她想要女儿的遗憾。 蒋氏热络地说:“就是,以后天策若是有半分欺负你的地方,你就回来告诉我和你爹,我们必定好好教训这个臭小子!” “好清然,你可别在火上浇油了!”阮天策见她们一副婆媳情深的样子,也甘愿佯装可怜,逗她们开心,“你方才可是听见了,娘说了,我俩之间她宁愿要你,也不要我这个嫡嫡亲的儿子。我哪里还敢对你有半分不好啊!” 清然笑得开怀,这样类似母女的温情,是她多年来求而不得的。而自从见到蒋氏后,蒋氏对她体贴入微,事事周到,她是真的将蒋氏看作亲娘一般。她说:“谢谢娘!有您和爹在,我想天策必定不敢欺负我!” 阮天策在一旁配合地猛点头,三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 玩笑一阵,蒋氏方才记起今日的正事,她看一眼天策和清然,问:“今日我来,就是有一事同你们商量。这天浩的婚事已经忙完,你们准备何时操办自己的事?”正因为清然的懂事,所以蒋氏和阮忠都觉得在这个事情上,不能亏待了清然,一定要好好地补偿这两个孩子。 清然微微蹙眉,神色有一丝不自然。她虽说很想嫁给天策,但是阮天浩的大婚昨日才办,若是她赶着办,必定惹些闲言碎语在身上。她素来是个省事的,不愿听那些三姑六婆的议论。只是面对蒋氏的热心,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阮天策一看清然那样子,立刻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其实清然的心思也正是他的想法。因着同平南王府的联姻,偏房正得意着呢,若是他们赶着将亲事办了,必定让孙氏抓住话柄,念叨个没完没了。 打定主意后,阮天策看着蒋氏说:“娘,我和清然的事还不急。过些日子再说吧!” 第一百二十章 清然害怕 蒋氏一听这话,不高兴了:“这事怎能不急呢?自古洞房花烛便是人生的大事,这样的大事你都不着急,那你要干什么着急?”拍一拍身边的清然,蒋氏欲联合起来共同御敌,“再说了,你不急,难道人家清然也不急吗?” 清然无辜地眨眨眼睛,这什么情况?娘这是打算拉拢她?可问题在于……她也不想马上赶着办啊!这可怎么办?面对蒋氏热络期许的眼神,清然微微有些头痛。 在认识阮天策以前,清然是冷血无情的杀手。在她的人生字典中,只有“生死”二字,其余的都不重要。然而认识天策之后,天策一步一步走进她的生命,一点一滴温暖她的内心。有他在身边,她也渐渐变得不再冷血无情,渐渐开始愿意亲近身边的人,渐渐觉得人生开始温暖如春…… 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是个不善于同人打交道的笨嘴拙舌的人。基本上,除了在阮天策面前,她在其他人面前还是更喜欢用疏离将自己武装起来。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安全。 蒋氏见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那么将她望着,而眼神中有着不知如何拒绝的为难,她便心下了然。她起身拉扯一把阮天策,来到旁边,小声说:“臭小子,你以为我和你爹为什么这么着急?” “我哪里知道?”阮天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明白娘为何要将他拉到一边。难道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清然说的吗?清然本就敏感多思更甚寻常女子,如此一来,她岂非又要胡思乱想? 时隔多年,蒋氏再度极自然地扯住他的耳朵,不顾他本能地挣扎,小声说:“你现在不着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着急?难道要等着清然的肚子里有了动静才着急吗?” “哪里会有……”阮天策下意识地反驳她的话。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忙闭上嘴,转身看一眼满脸不安的清然。 蒋氏接着说:“你以为娘不知道你对人家清然做了什么好事吗?也许此时清然的腹中已经有了阮家的子嗣,你说说看,她一个大姑娘,若是还未成婚,便有了身孕,外人会如何看她?这样大的事,难道你不该着急吗?” 阮天策听蒋氏如此说来,顿时觉得极有道理。他不迭地点头,看着蒋氏,说:“娘,儿子觉得您言之有理!这样的大事,还请您和爹多多操持着!” 蒋氏见儿子态度转变,心满意足地点头:“你能明白爹娘的苦心就好!”说罢看向一旁的清然,说,“清然啊,娘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和天策慢慢聊吧!” “哦,娘,那您慢走!”清然连忙起身,机械地说道。她现在心里已经只剩紧张…… 等到蒋氏出门后,清然方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 阮天策目送蒋氏的身影直至消失,一回身见清然目光呆滞,蹲下身子,捧住她的手,问:“清然,在想什么呢?” “娘与你说了什么?为何你又突然答应了即刻准备婚事?是不是……”清然咽一下口水,紧张万分地问,“爹娘不喜欢我了?” 阮天策看着如清然般云淡风轻的女子为了自己变得如此紧张,心中不由地有些飘飘然。然而触及到清然眼底的慌张无措,阮天策不敢卖关子,连连安慰:“不是不是,爹娘都很喜欢你!我的清然这么好,这么完美,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那……为何娘同你说话要背着我?”清然有些不放心地追问。 阮天策失笑,索性将她拉起来,搂入怀中,打趣地说:“你想想,娘是为了让我答应尽快办咱们的婚事,这说明她急于让我将你娶进门,做我们阮家的媳妇啊!她若是不喜欢你,哪里还会如此着急呢?若不然,必定是我们想要成亲,爹娘也百般推脱,不允准才正常嘛!” 清然听了他的话,沉吟片刻,方才不自信地问:“那为什么不让我听?” “娘怕你会害羞啊!”阮天策说罢,将蒋氏的话重复给清然听。 果然,清然听后,双颊染一抹酡红,好看得紧! 阮天策见状,大手缓缓覆上她的小腹处,好奇地问:“清然,你这里不会真的有了我们的小宝宝吧?” 清然害羞之余,不客气地将他那不老实的大手拂去,啐他一口,没有回答。然而,心底总是不免担心的。万一真的有了小宝宝,她该怎么办? 阮天策仔细凝睇清然,见她脸上似喜还忧,更多的是不确定。他问:“清然,其实若是真的如娘所说的那样,有了小宝宝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啊!你为何并不期待呢?”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我不想要……”清然说起这话时,已略略带了一丝哭音。 阮天策的脸色渐渐沉下来,虽说他原本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听娘说起之后,他便认真地思考了下。他发现,若是此时此刻清然的腹中真的有了他们的孩子,是一件特别令人兴奋的事!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他甚至已经开始期待着孩子的到来,并开始规划着,若是真的有了孩子,该怎么去教育他!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清然竟然说她没有准备好,说她不想要! 阮天策不明白了,这到底有什么好准备的?两个人相爱之后,成亲、生子,这不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吗?有什么好准备的?他实在是不明白! 清然一时间只顾着自己的担忧,并没有注意到阮天策的脸色已经阴沉下去。她小声地嘀咕着:“若是真的有了,要怎么办……” 阮天策眉头拧紧,松开她的肩膀,语气中也多了不耐:“我还有事,你自己想吧!”说罢,转身便走。 清然被阮天策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站在那儿,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中涌出一丝惶恐。自从他们相识,天策对她一直都是体贴入微的,像这样的拂袖而去还是从未有过的事!她张了张嘴,挽留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已经不见天策的身影。 清然失魂落魄地来到庭院中的白玉石凳上坐下,方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会变成这样呢?她看得出来,天策是在生气,可是她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难道…… 是不想和她成亲了? 这个念头原本只是一闪而过,然而一旦闪现,便再也无法从心头驱走。在认识天策之前,她总是独来独往,习惯了一个人的感觉。然而在认识天策之后,他一点一点改变她,一点一点让她学着去依赖他,一点一点让她开始离不开他…… 可是,就在她将他真真正正地放在心头,将他视作她的生命之后,他竟然对她心生厌倦?他……不要她了? 清然满是愁容地坐在那儿,痴痴地望着阮天策离去的方向,心乱如麻! 阮天策愤然离去,原本想要找个人说话解闷的,却发现这里不是逍遥谷,真还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而他唯一能信任的人是爹娘,可这样的事,总不好叫爹娘知道吧? 毕竟他们现在还在兴高采烈地准备筹谋他们的大婚事宜呢!要知道清然压根就不想要孩子,压根就不想成亲,两位老人家不知会多么伤心。 无处可去的阮天策独自来到府中的假山旁,寻了个极僻静的地方,坐下。关于他和清然的感情,他的确需要好好想想了。阮天策知道,在他们之间,一直都是他主动,清然被动。 刚开始是他追她逃,他上赶着追求,她拼命地逃跑。好容易将她追到手,他掏心掏肺,恨不能将一切都捧在她的面前,生怕有一丝让她觉得不好的地方;而她,也许是天性使然,一直都还是极理智、极冷淡的。最令他欣喜的转变在回府之后,他看着清然渐渐变得开朗热情,也不会再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虽说他从未问过,清然也从不曾提及,但是阮天策知道,这多半和爹娘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清然自小便是孤儿,师父对她也不好,这才养成了这样冷僻的性子。可是同他回府之后,爹娘却对她很是关切,尤其是娘,更是热情似火,这大概让清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家的温暖,她原本冰冷的心才渐渐融化。 说起来,清然不过就是个十七八的女子,若是从小长在爹娘身边,哪里会变成如今这样呢!所以阮天策对于自己找个将她带回府的决定,是万分庆幸的!就好像是方才同娘的亲昵,那是在这之前,他不敢想象的画面。就在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清然也有这样撒娇、俏皮的时候。 阮天策独自坐在那儿,想着同清然的这些往事,想着清然的点滴转变,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是不是……他误会了什么? 是不是……他方才太过武断了? 是不是……他没能站在清然的立场去想她的感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策造人 等到阮天策急急忙忙回到竹院时,一眼便看见美人梨花落雨图:苍劲的小竹林下,清然独自坐在那儿,两行清泪滑下脸颊,黯然神伤…… 阮天策脚下一顿,心中大恸!这样的清然,他怎会怀疑呢?如清然这般冷若冰霜的女子,打落牙齿她能和血吞,大概没人见过她流泪吧!他们间虽说相识的时间并不长,然而两人却心心相知,仿佛已经认识了一生一世那么久。 阮天策啊阮天策,你实在是该死!如此为你改变的清然,你竟然会去怀疑她?阮天策在心底恼怒自己。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清然的泪水,那一滴一滴,仿佛滚烫的热水,滴在他的心头,令他灼热痛苦难忍。 “清然。”阮天策一步一步走近清然,直到来到近前,方才轻轻地唤她的名字。 清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来,透过泪眼朦胧,看着天策的脸颊,她如受了委屈的孩子般,讷讷地开口:“我……对不起……”其实她虽这么说了,却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阮天策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像是哄小猫一般,一面揉着她柔软的青丝,一面低声安慰:“不用说对不起,清然没有错,不用说对不起!” 面对乍然出现的怀抱,清然的泪水决堤。阮天策则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用自己宽广的怀抱去容纳她的委屈与眼泪。就这么哭了许久,清然方才缓了过来,这还是她记忆中第一次哭得如此痛快。 从前的她一直独来独往,有任何伤心、任何委屈她都通通自己忍了。如今终于有一个怀抱可以任她发泄,这样的依赖感,实在久违!清然哭到最后,早已忘却了什么形象与容颜,她更加使性子地将鼻涕眼泪通通蹭在天策的身上。 阮天策看着她小孩子般的小性子,一直紧绷的唇角终于放松下来,缓缓上扬。他能感觉到,直到这会儿,清然方才在他面前展露出一直隐忍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自我。 哭够了,清然哑着声音方才问:“怎么突然间就走了?是不是不要我了?”最后一句话,她问得可怜兮兮,眨巴着大眼睛,就那么看着他,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 阮天策摇摇头,含糊不清地说:“不会,清然这么好,怎么舍得不要呢?是天策自己糊涂了!不怪清然!”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阮天策面上稍显尴尬,该怎么向她解释呢?他不想让清然看见自己如此狭隘自私的一面,他心底总有担忧,这样丑陋的自己若是被清然嫌弃,该怎么办? 然而,善意的谎言已到了嘴边,一对上清然那双大眼睛,他便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悻悻得看着她,然后一字一句将自己方才的浅薄说与她听。 清然听到最后,那神情就像是听了天方夜谭一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直到他说完了,方才惊诧地盯着他:“谁说我不愿意嫁了?” “这么说,你也急着想要嫁过来咯?”阮天策笑眯眯地反问。到这会儿,他当然不会再怀疑清然的心,然而他这小妻子实在是很可爱呢! 清然含羞带怯地瞪他一眼,嗔道:“胡说!谁着急了?” “我着急,我着急了,好不好?”阮天策碍于威势,不得不低头。总之,能哄着清然高兴,他做什么都好。 清然满意他的态度,然而依旧担忧:“天策,你很想要孩子吗?” 阮天策点头,说:“我同你说实话,曾经我一点也不想要孩子,你多少知道从前的我,最大的愿望便是游戏人间。但是,遇见你之后,一切就都变了。我收敛心思,不再想那些,只求同你一生一世。在我看来,只有我们两人,也是很好的。可是,今日当娘说起你的肚子里可能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时,不可否认,我动心了!” 阮天策从未说过这些话,一直以来,他说得最多的,就是一些有的没的甜言蜜语。这样认真地同她说起从前的事,还是第一次。清然不禁也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他。 “我一想着这世上会有一个人同我们血脉相连,他是你和我生命的延续,即便有一天,我们都老了,不在了,这个世上仍然有那么一个人延续着我们的生命……”阮天策越说越向往,“清然,你不觉得这是一件极美好的事情吗?” “会很美好吗?”清然问得有几分迷茫。听他娓娓道来,她也觉得这件事的确不错。可是,想想自己的幼年时光,从没有一个人这样地期待过她。她从小便知道,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人。自小便缺乏爱,她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那么脆弱的小生命。 阮天策坚定地颔首:“当然很美好。他会有这世上最疼爱他的爹娘,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都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清然,你想想我爹娘,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他们很好。”清然认可至极。 阮天策笑着说:“所以啊,我们也会像爹娘一样,去保护我们的孩子。清然,我知道,提起孩子,难免你会自伤身世。但,我们的孩子不会如你幼年一般,我会拼命地去爱他,拼命地去爱你!” 清然的神色有几分动容,听着天策的话,她也是有几分心动的。想着这个世上会有那么一个纯粹干净的生命延续着自己与天策的爱,实在是一件很美很美的事。 阮天策看出她的动摇,便不再说话。他不是清然,有些事他不曾经历过,便无法体会她的感觉。他虽说幼年便离家,但是在他的记忆中,无论是爹的严厉还是娘的慈爱,他都能从中感受他们对自己的爱。 可是清然不同,她自小便是一个人,没有人在乎她,没有人关心她,没有人保护她。关于身世,清然说得不多,然而但凡说起便总是一脸木然,语气如死水般,不见一丝波澜。大概也是因此,使得清然对于孩子这样敏感吧! 阮天策一边想着,一边在心底暗暗打定主意:清然自小便受尽苦楚,从今以后,他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苦楚。他会和孩子一起,好好地宠爱着清然! 两个人各自有着自己的心思,没有人说话,偌大的竹院中,唯有微风吹动竹林的唰唰声…… “天策,我想好了。”清然终于面露微笑,深情凝望,“我们要个孩子吧!” 在天策的怀抱里,清然感受到来自他的毫不掩饰的爱意。在这阮府中,她也能感受到爹娘对她的关心。原本她还担心,以阮府的名望地位,多半会嫌弃她这样一个行走江湖的孤女。没想到,他们在粗粗了解了她的身世后,居然绝口不提,只说“我们相信天策的眼光”。 既然如此,她愿意为了天策,去尝试着要一个孩子。也许,事情不像她想的那么差。 阮天策听后,面露惊喜,二话不说,抱起清然便往屋里走。清然骤然间失去平衡,吓得一把将天策的脖子紧紧搂住,不敢乱动。 阮天策低头看一眼怀中的人儿,唇角边挂着灿烂的笑。 进了寝屋,阮天策将清然轻轻地放在榻上,便要欺身上去。清然早已回过神来,伸手一档,顺势起来,凶悍地瞪他:“大白天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不是说要要个孩子么?”阮天策不由分说,将她再度按住。 清然诧异地瞪着他:“阮天策,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了,我们便要。谁说……这么着急的!” “就像娘说得,这个事不急那还有什么事急?”阮天策反问,“既然你已经同意要,打铁要趁热,我自然是要立即付诸行动的!” 清然挣扎着推开他,嗔道:“不行!这青天白日的,你满脑子里能不能不想这些没用的?”还默贤阁的公子呢,哪里有为人君子的样子?看看这急色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淫贼! 阮天策嘿嘿一笑,说:“娘子此话差矣!夫君我想的是延续我们的生命,延续爹娘的希冀,延续阮府的香火。这事,往大了说,是孝顺,百善孝为先哪;往小了说,也是夫妻情深啊!” 一堆歪理!他从来都是这样,在这方面,她是争不过他的! 清然一个晃神,阮天策抓住时机,牢牢将她压在身下,诱惑般地在她耳畔低语:“清然,乖乖的……” 小两口这边结束在一片旖旎中,而蒋氏从竹院出来后,也是志得意满地回了主屋。 阮忠看一眼一脸喜庆的蒋氏,挑眉看她:“什么事这么高兴?” “自然是大喜事!”蒋氏笑嘻嘻地说,“老爷,打明日起,我们便开始着手筹备天策和清然的婚事吧!” 听她说起来,阮忠尚有几分不相信。“我前些日子探了探天策的口风,似乎他和清然不愿意赶着天浩的办。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蒋氏故作神秘地说:“附耳过来!”随即将方才的事说与阮忠听,末了,得意地看着他,“怎么样?” 阮忠起身,一揖到底:“夫人高明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惹上麻烦 对于阮府来说,可谓是一人以喜,一人以忧。阮天策即将迎娶美娇娘过门,而阮天浩则不太顺遂。 在阮天浩大婚之后没几日,京城百姓间就有流言蜚语传出来。那传言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阮天浩看着面前晏安,皱着眉头:“你是说现在京城中人都在议论爷的事?” 晏安知道自家主子心情不豫,垂着头低声说:“是。街头巷尾,茶余饭后,大家都在谈论您和骆小姐的事。说……” “说什么?”晏安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阮天浩不耐烦地问,“爷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人!有什么就说!” 晏安抿了抿嘴,紧张地说:“说您在大婚之日便……贼心不改,辜负了……郡主。还说……您比不得大少爷……”结结巴巴地说完话,晏安吓得满头大汗。天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阮天浩并未如他预料中的勃然大怒,而是冷笑一声,说:“哦?说爷不如大少爷?”他压根不在乎旁的,什么朝三暮四啊,他无所谓。但是,他这一生,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说他不如阮天策! 晏安一听,连忙说:“没有没有,那都是些人云亦云的人打胡乱说的!其实,大少爷哪里比得了您啊,大少爷年纪轻轻便离了家,至今也没什么作为,就连女人都只能找个行走江湖的小孤儿!哪里比得了您啊,现在京城中谁人不知您是平南王最看重的人!这些传言必定是嫉妒您的人传出去的!” 阮天浩的神色并未缓和,事实上他并不是一个刚愎自用之人,晏安是他的人,自然说话做事都是不敢违拗得罪他的。他在乎的是世人以及他爹的看法! 晏安见阮天浩一声不吭,以为马屁拍的还不够,于是继续说:“爷,您说会不会是大少爷派人传出去的?大少爷一向同您不睦,他这是嫉妒您啊!” 阮天浩斜斜看他一眼,说:“你有这功夫在这儿猜,就不会派人去查一查吗?” 阮天浩说话的声音不算大,语气也不算严厉,然而,晏安还是浑身一个激灵,躬身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派人查!” “回来!”阮天浩呵斥道,“我那大哥也是有些本事的人,你悄悄地去查,切莫叫他察觉了!”他手下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忠心有余,却谋略不足,说起来也都是无用! 晏安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爷放心,我亲自去,不会叫大少爷察觉的。” 阮天浩挥挥手,然而,在晏安转身之后,他突然出声:“吩咐下去,不许人在郡主面前多嘴!否则,爷割了他的舌头!” “是是是,爷放心,爷放心!”转身之后,晏安长长地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可以舒缓片刻。 阮天浩在院子内来回踱步,心中暗忖:大哥啊大哥,这一招玩得实在是高!你最好不要让我查出来这个事是你传出去的,否则,总有一天,我会叫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晏安走后,阮天策同清然手牵手走出来。清然小脸紧绷着,眼底浮现出一抹杀意。这个阮天浩真是个心狠手辣之徒,放眼整个阮府,无论是爹还是天策,都是正人君子,怎么就单单出了这么个心狠之人? 阮天策察觉出清然周身散发出的冷意,连忙搂过她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清然,别这样,放轻松些!不值得,不值得!” “怎么?你不生气?”清然问。以天策的性子,怎会甘愿被人污蔑? 阮天策一边搂着清然散步离开,一边问:“生气?同谁?阮天浩吗?还是那个叫什么晏安的下人?”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清然眼底的杀意渐渐散去。 “聪明如你,必定明白我的心思。就像是阮天浩这样的人,我犯的着同他置气吗?他若是愿意查,查就是了!我阮天策身正不怕影子斜!”说到最后,有了几分大义凛然的味道。本来也是,那些传言都是夜离派人传出来的,同他没有半分关系。饶是阮天浩有通天的本领,也是查无所获的!何况,以夜离的手段,岂是阮天浩能抗衡的? 清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身为江湖上顶尖的杀手,干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还敢自诩身正不怕影子斜?昼伏夜出的他们哪里来的影子? 阮天策看一眼身旁笑得开怀的清然,一副理会不到她话中深意的样子。 说起来,今日也是赶巧了,他同清然正巧散步过来,一不小心便听见了阮天浩同手下的窃窃私语。他们都不是多事之人,原本并不会在意阮天浩,只是涉及到自己,他们便索性听了听。 阮天策心中有些期待,这事现在已闹得满城风雨,平南王那里自是瞒不过去的。他倒要看看,阮天浩这次准备如何同他那老丈人解释。众所周知,曼绮是平南王府唯一的郡主!即便王爷不在乎女儿的幸福,也必定在乎自己的颜面! 清然淡淡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又在幸灾乐祸! 结果同阮天策预料的一样,一日后,当晏安来回话时,阮天浩的脸色已阴沉得骇人。 “爷,小的无能。”晏安一边说话,一边心底不断地祈祷。 “没用!”阮天浩薄唇亲启,吐出两个没有温度的字眼。 晏安膝盖一软,差点就跪在了地上:“爷,京城的传言已经证明不是大少爷派人做的。” “那是谁?”阮天浩咄咄逼人地看着他。无论如何,晏安的能力他还是相信的,且忠心耿耿。他一向知道大哥同自己的矛盾,既然他说不是,那十有**都另有其人!可问题是,他想不通除了大哥外,还有谁会同他作对? 晏安在阮天浩瘆人的目光下,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小的无能!没能查出是何人传出来的谣言!” “混账!”阮天浩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斥,“爷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给我滚!” 晏安在如此的怒火中,不敢多留,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阮天浩双拳紧握,额头上青筋暴出,他早已是怒不可遏。这次的事真叫人窝火,那小娘们没泡到手,还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正想着,曼绮走了出来,见他独自站在那儿,错愕地问:“天浩,我方才似乎听见你在同晏安说话,怎么没见他人?” “你听错了吧!”阮天浩深深呼吸一次,转而看向曼绮,好言好语地安慰,“怎么不多在屋里休息会?这个点正是你午睡的时辰。” 曼绮面露惊讶,她方才分明听见了争执的声音,然而天浩却矢口否认。他在隐瞒什么吗? 阮天浩见曼绮一脸沉思,连忙将话题岔开,搂着她进了屋。说起来,他并不是畏惧她郡主的身份,只是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曼绮没走两步,突然停下来,看着阮天浩,问:“天浩,你明日陪我出去逛逛吧!从前在王府的时候,便一直被爹爹以各种礼教为名,拘在府里不得外出。现在好容易嫁了人,你陪我去逛逛吧!” 阮天浩神色有一丝不自然闪过,这个曼绮,什么时候想出门不好,偏偏要挑这个节骨眼,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嘛! 见阮天浩一直没有回应,曼绮问:“你不愿意陪我出去吗?” “那倒不是。”阮天浩一边回答,一边脑子飞快地转,“你看我们这几日为了大婚,一直忙忙碌碌,你也累坏了吧!这样,等休息几日,我陪你好好逛逛,如何?” 曼绮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半晌后方才不甘愿地说:“好吧。” 这边刚刚打发了曼绮,那边晏安就来了。“少爷,平南王府来人要见您!” “爹爹派人来了?”曼绮听了这话后,反应远比阮天浩大。虽说自幼同爹爹不算亲昵,可出嫁之后,她才真真地体会到想家的情绪。 晏安一听是曼绮的声音,连忙说:“回郡主的话,王爷派人指名要见少爷,大概是有朝政上的事相商。” 曼绮不甚在意地说:“无妨,我陪同天浩一起去!”语毕,不由分说地挽起阮天浩的胳膊,便往外走。 来人是王府的小厮,曼绮见了他,本还想问几句爹爹的事,谁知那小厮一直躲闪着她的目光,似有什么事情隐瞒。阮天浩即刻便明白过来,安慰了曼绮几句,说:“既然王爷有事找我,那么我即刻便去王府拜访!” 小厮见阮天浩是明白人,也不多说,垂首而立,等在一旁。来的时候,王爷嘱咐过,这事切不可让郡主知晓。 阮天浩陪同曼绮回了房间,才说:“曼绮,爹找我必定是有朝事相商,你乖乖在家等我!我速去速回。”说罢也不给曼绮说话的机会,旋身出了房间。 曼绮坐在椅子上,看着天浩离去的匆忙背影,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些许不安来,总觉得爹和天浩联合起来,在对她隐瞒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流言蜚语 阮天浩走后,留下曼绮独自在那儿胡思乱想。涟儿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为她端来午后的水果,便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曼绮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间也没有留意。然而,等到柑橘吃得差不多了,曼绮才反应过来,今日的柑橘极甜,水分也多。想着平日里天浩爱吃,曼绮预备等涟儿再进来时,吩咐她多准备一份。 若在平时,那丫头总是围绕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像只小百灵鸟似的。然今日却有些反常,她方才没有注意,这会想起来,便觉得身边没有这丫头说话,还真是有些安静。 “涟儿!”曼绮扬声唤道。此时阮天浩不在府里,她一个人多少有些孤单,不知道该找谁说话。如今他们大婚,天浩的屋子也从偏院搬到了主院来。主院宽敞人多,而她的孤单依旧。 不知为何,她并不很愿意亲近天浩的生母孙氏。虽说接触不多,但是言谈举止中,孙氏总是给人一种尖酸苛刻、处处拔尖的感觉。在她面前,孙氏又一点不像母亲,处处皆巴结着她,让她极为不自然。 来阮府这短短几日,从表面上看,她倒是喜欢蒋氏那样的性子。身为正妻,宠辱不惊,说话也从来都是慢声细语的,让人听着就舒服。可是,即便天浩不说,她也知道,在这样的府邸里,为了天浩的面子,也不该和蒋氏太过亲昵。 至于大哥的未婚妻清然,性子冷淡,总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何况,天浩同大哥不睦已久,她也不愿多加亲近。剩下的就是婢子老妈子之类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所以,虽说在阮府只这么短短几天,除了天浩和涟儿,她基本上也是不多话的。 听见她的声音,一直站在门外的涟儿走了进来,她瞥见桌上的柑橘吃得差不多了,便说:“郡主,奴婢再给您拿些柑橘来吧!”说罢,便低头上前,端了盘子转身就走。 曼绮看着她异于往日的安静,关心地问:“涟儿,你今日怎么怪怪的?平日里不是一直话说个没完,怎么今日一句也没有?” 涟儿抬头飞快扫她一眼,又迅速低头下去,呐呐道:“并没什么,郡主不要多心。奴婢先下去了。” 她越是如此,曼绮便越是担忧,出言道:“涟儿,抬头看着我!”看着涟儿的眼睛,里面满是担忧,她问,“可是阮府里有人为难你?” 涟儿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劳郡主挂心,涟儿很好。” “涟儿,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曼绮宽慰道,“即便这里不在王府,但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必定为你做主!” 涟儿是自幼便跟在身边的,当年娘亲逝世,她整日整夜的伤心流泪。爹爹拿她半点法子也没有,只得在物质上给予她更加的优渥。曾经一度,她身边的珠宝多到堪比皇宫。 可是对于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来说,这些冷冰冰的身外之物如何能代替娘亲在身边的温暖呢?爹爹被她几乎是无时无刻的泪水弄得束手无策,便对府中之人许诺,但凡有谁能够让小郡主重展笑颜,他便赏黄金百两。 那段时候,府里的下人们便在她面前说笑话、扮小丑,绞尽脑汁,却毫无用处。有一日,她同爹去朝中大员家做客,起先她是不愿一同去的,可是当时她那种状态,爹爹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将她独自留在王府中。后来,半哄半骗,她随爹爹一起去了。也正是那一次,她认识了涟儿。 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她自然百般不适。爹爹同那人谈论朝政,她百无聊赖之际,独自去了后花园。在后花园的一个角落,看见了一个年岁相仿的小女孩在那捡掉落的花瓣。 她就站在那儿看了许久,面前的小女孩全然没有察觉,后来还是来了个妇人,将小女孩急急忙忙地叫走了。 回到爹爹身边,她将这事告诉了爹爹,那官员一心想着要巴结爹爹,听她这么说,以为是小女孩得罪了她,便勒令将小女孩带过来,由她惩处。 后来她才知道涟儿原本是那官员家中厨娘的小女儿,平日里无事便去后花园的角落中,独自拾花瓣,然后带回去给她娘做成香包。当涟儿被人带过来时,小小的她吓坏了,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哭,那样子看上去真是叫人心生不忍。 那官员大声呵斥涟儿,扬言要严惩她和她娘,吓得涟儿顿时不敢吭声。她看着涟儿,对那官员说,她喜欢涟儿,想要将她带回府里作伴。 这是娘亲逝世后,她第一次提出要求,爹爹自然是不会拂了她的心思。本也就是个下人,官员爽快地答应了。后来她将涟儿和她娘一起带回了府,也知道最初的时候,涟儿的名字是“怜儿”。 后来随着年岁增长,她觉得“怜儿”不好听,便给她改了“涟儿”的名字。涟儿的娘亲一直留在府邸照顾她的衣食起居,尽心尽力。她要嫁人前夕,她便叫涟儿娘亲出了府,并赏了金银养老。 说起来,涟儿这些年来陪在她身边,可谓是尽职尽责,尽心尽力。若是没有涟儿,她不知道自己会多么的孤单,性子会多么的冷僻。 所以,无论走到哪儿,曼绮是决不允许有人在她眼皮底下欺负涟儿的! 涟儿看着曼绮为自己操心,便再也忍不住,放下盘子,拉着她的手,义愤填膺地说:“郡主,奴婢不是为了自己,奴婢是为您抱不平!” “为我?”曼绮有些诧异。 涟儿重重地点头,将自己今日听说的阮府内的传言一五一十地说与曼绮听:“……郡主,事情就是这样的,府内的下人们说的绘声绘色,说是姑爷背叛您!” “这不可能!”曼绮听后,下意识地辩解。 “怎么不可能?”涟儿一急,说,“郡主,那些下人们说的可热闹了,我一走过去,人家就不说了。我问了好久,别人才遮遮掩掩地告诉我的。” 曼绮站起身来,拂去涟儿的手:“涟儿,你自幼便跟在我身边,怎么也学会了这以讹传讹的毛病?我和天浩也不是认识一日两日了,他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吗?” 涟儿看着曼绮全然不信的样子,急得不行,这郡主不知是被姑爷灌了什么**汤,怎么就这么笃定呢?她再度扶住曼绮的手臂,苦口婆心地说:“郡主,若是只有一人这么说,我也是不会相信的。可是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您若是不信,便随涟儿出去看看!总不能这府里的下人们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如此编排姑爷吧?” “好了,涟儿!”曼绮不悦地说,“你不必多说,天浩的为人,我信得过。这其中必定有误会。你也知道,在这阮府中,天浩是庶出,比不得嫡出的大哥。下人们有时为了讨好大哥,恶语中伤天浩也是有的。” “郡主……”涟儿无可奈何地唤道。 曼绮打断她的话:“涟儿,你跟在我身边十余年了吧?素来清楚我的脾气秉性,你若是再说天浩的坏话,不要怪我不念及往日的情分!” “郡主,我……”涟儿听她这么说,想要为自己解释一二。 曼绮已背过身去:“够了!我有些不舒服,先进去休息会儿。你不必进来服侍了。”说罢,转身便进了屋。 涟儿看着曼绮的背影,满心无奈。如郡主所言,她跟在郡主身边已十余年,虽说名义上她们是主仆,可实际上,郡主从未将她视为丫鬟。平日里,郡主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要给她留一份。府里曾经有下人看着眼热,便跑到王爷那里说风凉话,告她状,郡主知道后,硬是让王爷重责那起子小人。 甚至,郡主曾当着王府里的下人面说,谁若是欺负她,便是对郡主不敬!就这样,连王爷身边的妾侍们,也都不会对她太过分。大家私底下都半开玩笑地说:“平南王府中多了一位二小姐!”有此可见,郡主对她的维护之心。 可是,今日郡主竟然对她说这样的话,还一意孤行地出言维护那个负心的姑爷!涟儿实在是不明白,像郡主这般聪明的人,怎会对姑爷如此死心塌地、没有原则的相信呢? 回到房间的曼绮独自躺在床上,看着大红的喜帐,心乱如麻。方才涟儿的话一遍遍地在她脑子里回响,涟儿说得那么言之凿凿,几乎让人无法怀疑。而之前天浩对她的态度,也有些可疑。 然而,即便如此,她依旧不能去怀疑天浩!她不断地想着两人这两年来的甜蜜往事,天浩当日的仗义相救,这两年中的细心呵护,还有在爹爹面前信誓旦旦的承诺,筹备婚礼时的事必躬亲…… 这么多的往事!这么多的甜蜜回忆! 这样的天浩怎会做出涟儿口中的那些事呢?一定不会的,一定是那些下人在胡言乱语,想要挑拨他们的感情!一定是这样的!曼绮在心中肯定地想着。 第一百二十四章 翁婿争执 曼绮在阮府中,面对涟儿的话,想尽办法全心全意地说服自己要相信天浩。而阮天浩在平南王府中则是另一张嘴脸。 阮天浩同平南王派来的小厮一起,去了王府。书房中,张謇来到平南王面前:“王爷,姑爷到了!” “让他进来!”平南王头也不抬地沉声命令道。 过了一会儿,张謇领着阮天浩进了书房。平南王见阮天浩进门,便挥手示意张謇退下。他指了指右侧的椅子说:“来了?坐吧!” 阮天浩对于今日平南王找他一事,可谓是心知肚明。加之这平南王府是来的极熟的地方,他便也不客气,走了过去坐下后,方道:“爹!” “你还有脸叫本王一声爹?”平南王的声音中可以听得出怒气来。 阮天浩不卑不亢地说:“爹说哪里的话,天浩自迎娶曼绮入府那日起,理应称呼您一声爹。天浩时刻谨守自己的本分,不敢忘却。” “谨守本分?不敢忘却?”平南王冷哼一声,抬头逼视他,“你既如此说,那么本王这两日来耳边听到的风声是怎么回事?” 阮天浩毫不在意地说:“爹身为堂堂王爷,怎得也会相信市井之徒的流言蜚语?不过是些整日无所事事的人,编排出来诋毁天浩的话罢了。爹何必大动肝火?”在阮天浩的计划中,尽可能地还是将此事抹平了。最好的便是能说服平南王相信,当然如果不能,他也不在乎。 平南王被他吊儿郎当的态度激怒,拍一下桌子,呵斥道:“市井之徒的流言蜚语?亏得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京城中的世家子弟数不胜数,流言怎么就落在你的身上了?” 相比较平南王的怒火中烧,阮天浩表现得就淡然许多。他说:“爹,您也知道天浩的身份在府里不比大哥尊贵,而曼绮呢又是身份高贵的郡主。想要成为平南王府东床快婿的人,多了去了,而这样的好事落在了庶出的天浩身上,自然会有人心生嫉妒。然而,清者自清,我都不曾在意,爹也实在不必当真!” “你以为本王不知你的为人?你若真是清者自清,又岂会派人四处去查?”平南王依旧不肯放过。 阮天浩双眸微睐,问:“您派人跟踪了我的人?” “不错!”平南王说,“初听这样的流言,本王本也想去查查是何人如此歹毒!谁知发现你的人也在追查。若真是清者自清,你何必慌张?” 阮天浩轻笑一声,见招拆招:“承蒙爹的信任,天浩自然也要去查查流言的出处!” “这两日京城中人说得不亦乐乎,这件事绝不是空穴来风!”平南王断定道,“大婚当日,本王拦下的那个女子被你爹救下,之后你又离开了一段时间。翌日,你便派人来说那女子被人救走。如此种种,同流言完全符合。必定是你对那女子心生他意,藏匿了起来!” 阮天浩听了平南王的推断,朗声大笑:“爹,您的想象力实在是缜密!但实际上,我从未见在那之后同那女子相见,何况,那女子相貌寻常,全然不及曼绮的十中之一,我如何看得上,还如此大费周章?” 平南王沉默了半晌,这也是他有些想不通的地方,那个女子相貌寻常,实在不值得阮天浩如此。 阮天浩见平南王没有做声,松一口气,继续说:“这件事既是传言,很快便会风平浪静,曼绮那里还需爹出面安抚,免得她胡思乱想。” 平南王审视着阮天浩的眼睛,想起了一件事,突然问:“即便此事尚值得推敲,还有一事,你也需给本王一个解释。” “哦?”阮天浩看着他,“何事?” “白霜月!”平南王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个名字,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阮天浩,果然见他神色微动,平南王心中有数。 又是这个名字!褚哲勋、阮天策、他爹、陌生的路人,每个人都跑来同他说起这个名字!现如今,连平南王也知道了?“王爷也认识她?”阮天浩问。 “本王虽说不认识她,却也知道她的身份,同你是青梅竹马。”平南王沉声道。 阮天浩大方地承认:“不错,我同霜月还有哲勋,我们是自幼的交情。只是可惜了,白府在数月前被付之一炬,府内之人无一生还。” 平南王摆摆手,说:“本王今日不想同你讨论白府的灭门案。只是想问问你,为何一边同白霜月花前月下,一边又来招惹曼绮?”这个事他之前就有耳闻,只是一直隐忍不发,一方面也是坚信曼绮的魅力。然而,大婚不过几日,便传出了这样的流言蜚语,他决定一次性同阮天浩算个总账! “爹,您这话是从何说起?”阮天浩不动声色地问。 “阮天浩,你不必在本王面前装糊涂,你的那些事,本王件件都知道。”平南王没好气地说道。 阮天浩手一摊,说道:“既然爹早早就知晓了我同霜月的事,为何还愿意将曼绮嫁给我呢?” “这……”平南王被他的问话噎住。 阮天浩起身,来到平南王面前,说:“您身为曼绮的父亲,其实也是别有私心的!即便我在最初接触曼绮的时候,对她有所隐瞒,但是您什么都知道,不也什么都没说吗?这说明您默认了那些事!您现在在我面前言辞犀利,好像是一个处处为女儿着想的好父亲。其实,说到底,为了什么,您与我不是心知肚明吗?” “你!”平南王气得起身,指着他喝道,“混账东西!谁允许你同本王如此说话?” 阮天浩笑着后退两步,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冲他摆摆手,说:“这里没有外人,爹也不必如此疾言厉色!您与我,我们之间是各取所需,不是吗?” 阮天浩不羁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平南王。他在朝为官数十年,即便是当今圣上,也给他两分薄面,还从未有人如阮天浩这般出言不逊!他的话直戳他的心窝,令他难以忍受! 平南王一掌重重击在桌案上,怒吼:“阮天浩,你不要以为你可以威胁本王!本王随时可以不必同你合作!” “是吗?”阮天浩笑得云淡风轻,似乎没有什么事能真正地激怒他,“一切悉听尊便!若是爹想清楚了,随时可以放弃我们之间的合作!” 阮天浩这副毫不在意的态度,令平南王总是重拳打在棉花上,毫无着力点。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正是阮天浩这样的态度,仿佛一桶冰水从头到脚淋下来,令平南王瞬间从怒气腾腾中清醒过来。他缓缓坐了下来,唯有看着阮天浩的双眸中,还闪着怒气。 阮天浩满意地看着平南王,说:“这就对了!爹,上了年纪的人,为了身体安康着想,也要少动肝火。您看,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不是吗?” “你……”平南王指着阮天浩,颤抖着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此时,阮天浩方才起身,对着平南王恭敬行礼,说:“爹,此事闹得沸沸扬扬,难免曼绮耳朵里听进一些闲言碎语。未免她多心,还请爹得空去一趟阮府,也好开解曼绮一二。若是无事,天浩便退下了。”说罢,不再看平南王,转身离开。 平南王看着他的身影,抑制着怒气,命令道:“阮天浩,本王不许你做对不起曼绮的事!否则,本王不惜同你鱼死网破!” “曼绮是我的妻子,我怎会做对不起她的事呢?爹实在是多虑了!”这话悠悠从屋外传来,随即脚步声渐渐远去。 平南王大怒,将桌上的一方枣心翕砚狠狠掷在地上。“哐啷”一声响,吓得门外的张謇连忙推门而入。他看一眼地上的砚台,来到平南王身边,见他喘着粗气,一脸震怒的样子。 张謇一面将桌上的茶盏递给平南王,一面轻抚他的后背,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奴才在外面似乎听见您同姑爷起了争执。可是方才见姑爷出去的时候,一脸平静,不像是刚刚争吵过。怎么您气得将御赐的砚台都掷了出去?” 平南王听见他的话,这才想起来,那方枣心翕砚是季舒玄去年年前赏赐的。即便他是先皇一辈的人,但君臣有别,若是叫有心人拿去做了文章,必能扣他一个大不敬的帽子! “快去给本王将那砚台拾起来!”平南王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指着砚台说。 张謇点点头,连忙走过去拾起枣心翕砚。打量了片刻,方才说:“这里稍稍缺了一个角,王爷。” 平南王接过来看了看,说:“去找个能工巧匠悄悄地补好,然后便放起来吧。将前不久曼绮给本王买的拿出来用,也算是聊表思念。”这样的理由最好不过,想必也不会有人纠缠此事。 张謇颔首:“是,奴才即刻便去办。王爷放心就是。”顿一顿,他问,“王爷,方才同姑爷是怎么了?” “以后少在本王面前提那个混账东西!”平南王一听见阮天浩,气就不打一处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巧舌如簧 张謇揣度着平南王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可是为了之前您叫奴才去查的事,姑爷不承认吗?” “混账东西!竟敢威胁本王,想当年本王打江山的时候,还没有他呢!小兔崽子!”平南王犹自不解气地骂道。 张謇见状,隐约猜到,有些话大概王爷不愿意多谈,便也打住话头,不多问。过了一会儿,方才听到平南王说:“张謇,阮天浩那边不要掉以轻心,还是好好盯着!有什么动向随时向本王汇报!” “是,奴才省得。”张謇应一声是后,便转身退下了。 待得书房中只剩平南王一人时,他脸上方才在愤怒之余浮现出一丝后悔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想着方才阮天浩说话时的样子,他心底便隐隐有一种与虎谋皮的感觉。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对于戎马一生的平南王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 想着明日还得去一趟阮府,他便满心不愿。可是如若不然,曼绮那边心里必定难受。罢了,曼绮是他唯一的女儿,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伤心才是。 而从平南王府出来后,阮天浩也阴沉着一张脸,叫身边的晏安心惊胆战的。 “晏安。”阮天浩终于出声。 “爷,有什么事?”晏安急忙回应。晏安久在阮天浩身边服侍,然而每每面对这种情形,他总有一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 阮天浩脚下未停,看着晏安说:“以后凡事多长个心眼!” “爷,小的做事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绝无纰漏的!”晏安说道。 “绝无纰漏?”阮天浩停下脚步,偏头看一眼略在身后的晏安,说,“若真是绝无纰漏,平南王是如何得知我的人也在查流言一事的?愚蠢!” 晏安一听,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垂着头,不敢去看阮天浩:“爷恕罪!爷恕罪!小的以后行事必定更加严谨。” “好了。这事就这样吧!”阮天浩没有勃然大怒,反而轻描淡写地便放过了。 晏安放松之余,关心地问:“爷,您今日心情似乎不错?”按理说,被王爷察觉了,必定也会被斥责,主子的心情不该这么好才对啊。 阮天浩唇边挂着一抹不羁的笑,说:“爷今日不仅是心情不错,而是心情大好!晏安,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的愚钝!”晏安喏喏道。 阮天浩继续问:“晏安,你知道对于男人来说,什么事情才是最爽的吗?” “小的愚钝,请爷明示。”晏安不敢轻易作答,生怕哪里又得罪了少爷。 幸好,阮天浩也不在乎他的唯唯诺诺,他目视前方,声音松快:“对于男人来说,最爽的事就是一切尽在掌握!尤其是原本身份地位高于你的人,也不得不臣服于你!即便,他恨你入骨,也不得不在你面前俯首称臣!只有做到这一步,才不枉身为男儿!” “爷话里所指的人……是王爷吗?”晏安猜测道。 阮天浩没有回答他,只是目视前方,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 他在心底默念:爹,总有一日我会您知道,阮府中究竟谁才是有出息的那个人!总有一日我会向您证明,我阮天浩远比他阮天策更加优秀!您就该知道,家族传人究竟是谁! 阮天浩不回话,晏安自然也不敢多言,只能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回到阮府后,还未待他折回自己的屋子,便被下人叫住:“二少爷,老爷有请。” 阮天浩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心中已然猜到了爹的意思。只是可惜了,有些话当着平南王能说,当着爹却暂时说不得。阮天浩已经在心底做好了被斥责的准备,反正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阮忠劈头盖脸地责问:“逆子!你看看你惹出来的好事!如今京城中大家将你视作茶余饭后的笑柄,我方才着人去找你,下人说你去了王府,王爷必定也斥责了你!你才同曼绮大婚几日,便惹出这样的事来,咱们阮家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 方才他已经同天策谈过,虽说他没有派人去打探,但是十有**都是夜离派人传出来的。夜离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让天浩受到多方责备。虽然天浩是他的儿子,但是他绝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加之天浩本就做了对不起诺语的事,夜离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的。 何况,他知道,以夜离的脾气,这件事若不是看在他和天策的面子上,哪里会这样轻纵了天浩?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在这个问题上,再敲打敲打天浩! “爹,这事必定有误会。我已经同王爷解释清楚,并向他保证,日后一定好好疼爱曼绮。”阮天浩说道。 阮忠重哼一声,颇为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比天策小不了两岁,怎么同他之间就这样相差甚远?爹对你们自幼的管教都是一样的,天策处处叫爹省心。而你,处处惹些麻烦!这件事不论王爷是什么态度,你都该好好反省自己!即便没有王爷在,你既娶了曼绮过门,也得好好待人家!” 一听见阮忠说起他不如阮天策的话,阮天浩心底就一百个不高兴。然而面子上却还得虚心听着,诺诺称是:“爹,您放心,下不为例。以后我不会叫您失望的!也许有一天,我会比大哥更加令您骄傲!” “你只要不要再让我操心,我就心满意足了。”阮忠说道,“曼绮初为人妇,你也该好好陪着,处处体贴才是。” “是。儿子谨遵爹的教诲。”阮天浩恭敬地说道。 出了阮忠的书房,阮天浩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若非是为顾全大局,他必定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气!他心底劝慰自己,大丈夫能伸能屈,忍常人不能忍,方才能有常人达不到的成就! 回到自己的屋子,阮天浩还未待进屋,便被涟儿拦住:“姑爷,我们郡主心情不好,她已经知道了您的事。” 阮天浩诧异地看一眼面前的小丫头,方才在爹那儿,他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了,如今竟还要被一个小丫鬟训诫?阮天浩推开她,不耐烦地说:“这是你家郡主同我的事,与你何干?” “姑爷!您若是对我家郡主不好,我便回府告诉王爷!”看着阮天浩的背影,涟儿大着胆子说道。 阮天浩回过头去,说:“涟儿,你平日里只需照顾好曼绮就是,至于那些嚼舌根的话,不必往心里去。曼绮单纯,你也莫要教坏了她。否则,我便将你打发出府,找个婆家嫁了!” 涟儿在阮天浩的注视下,莫名地害怕,她小心地后退两步,说:“我是郡主的丫鬟,由不得您嫁人!” “是吗?那你尽可试试!”阮天浩说完这话后,便拂袖进了屋。 曼绮躺在床上,面向墙壁,听见有脚步声,不耐烦地说:“涟儿,我方才已经说了,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你别再来打扰我!候在外面就是!” “曼绮,是我!”阮天浩深情地唤她。 曼绮听见日后的声音,飞快地转身过来,从床上坐了起来,微微埋怨道:“天浩!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是涟儿那丫头呢!” 阮天浩走上前去,坐在床边,将曼绮搂入怀中,说:“傻丫头,我方才走得着急,语气也不太好,这不一回来就赶快来看你了,免得你那小脑袋瓜整日胡思乱想的!” “天浩,爹找你有什么事吗?”曼绮问。 “没什么,不过是朝政上的事。”阮天浩说道,“曼绮,我已经同爹说了,请他明日得空了便来府里看你。” 曼绮轻轻“嗯”一声,静静地依偎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天浩,我听涟儿说……如今,京城中有不少关于你的流言蜚语……” “你是说那些诋毁我的流言?曼绮,你都说了是些流言蜚语,就该知晓,都是些莫须有的事。”阮天浩大方地承认,同时为自己辩解,“曼绮,你我相识两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对于我阮天浩而言,你便是我想要疼宠一生的女子,如今好不容易将你娶到手,我怎会做半点对不起你的事?” 曼绮望着前方,目光中一片迷茫:“是啊,我们已经相识两年,你怎会骗我呢?我也是这样说的,可是涟儿说府里的下人们皆在议论此事……” “府中那些婆子素日最爱人云亦云,我明日便回了大娘,叫她好好整饬一下。”阮天浩说得不无愤怒。 曼绮接着说:“天浩,你是真心喜欢我的,是不是?你不会欺骗我的,是不是?” “当然。”阮天浩说得理所当然,“曼绮,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一生一世的!我阮天浩若是做了半点对不起你曼绮的事,便叫我天打雷劈……” “不要!”还未待他将话说完,曼绮便迅速转身,伸手捂住他的嘴,“我信你就是!你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不许你有事!” 阮天浩见状,吻一下她的素白小手,呢喃道:“乖曼绮!”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生感动 曼绮心中的不安在阮天浩的甜言蜜语之下,很快便消弭。她开始坚信,自己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天浩对她是忠贞不二的云云。哪怕在她回绝涟儿,独自进屋之后,她的心底还是惴惴不安的。 对于曼绮而言,她爱阮天浩几乎用了从没有过的心思。自从认识阮天浩之后,曼绮的人生重心便发生了转变。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王府郡主,变成一个愿意为了天浩而洗手作羹汤的女子。不为别的,只为阮天浩给予她的从未有过的疼爱…… 所以,她能在涟儿那样言之凿凿之下,始终去维护阮天浩,始终说服她去相信阮天浩。并不是说她真的对阮天浩便没有半分怀疑,只是……与其说她坚信不疑,不如说她必须相信。 在娘逝世后,在爹爹给的疼宠并不够后,天浩的出现,成为了她心中的唯一,她无法承受失去天浩的痛苦!于是,只能相信,没有条件的相信! 好在阮天浩方才在耳边呢喃了那么许久,说了那么令她暖心的话,曼绮的心又变得异常坚定。 安抚好曼绮,阮天浩自然是还有旁的事,在承诺了晚上一同用餐之后,他便离开了。曼绮的心情好了起来,便也出了房门。涟儿在之前曼绮动怒之后,便一直守在门外,不敢离开。这下,见到曼绮出来,她连忙迎上去。 曼绮本也不是一个爱生气的人,心底的不安消失,她对涟儿又如同往日间亲昵。涟儿想了许久,无论如何一定要让郡主对姑爷有个心理准备,既然她说的话,郡主不信,那么就由别人说吧! “郡主,奴婢瞧着您心情不错,不如奴婢陪您在府里四处走走,正好也可以去同夫人、大夫人和老爷请安。”涟儿建议道。 曼绮不疑有他,欣然同意。 于是乎,主仆两人便出了院子,往主院走去。一路上,涟儿绝口不提阮天浩半分不好,只是絮絮同曼绮说起从前在王府的点滴趣事,倒也令曼绮心情愉悦。 然而,这样的好心情并未维持太久…… 越往主院走,身边洒扫的婢子老婆子便越多,远远的,分明见她们窃窃私语着什么。曼绮本也不是一个好奇心强的人,对于别人热闹的讨论,她从来都是不上心的。可是,这一次不同,那些婢子们原本说得热闹,虽说声音不大,但是眉眼间尽是兴奋。待她一走得近些,那些人又都不做声了,全部低下头去,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曼绮有些不高兴,这样子分明是心中有鬼。她想起之前涟儿的话,府内诸人均在谈论那事,说得热火朝天,好不热闹。曼绮看一眼身边涟儿,只见她脸色也有些讪讪,看着自己不敢言语。 曼绮缓步走近她们,目光定定,那些婢子们在她一瞬不瞬的注视之下,纷纷跪下,还不待她开口,便说:“二少夫人,我们都是无心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们吧!以后再不敢在背后议论您了!” “议论我?”曼绮的声音中有着些许的起伏,“议论什么呢?不妨说与我听听。” 那些个婢子你看我、我看你的,谁也不敢说话。大家心中清楚,面前站着的这位不仅仅是二少夫人,还是平南王府的郡主!身份贵重,不言而喻,任谁也是得罪不起的。 曼绮见她们说话吞吞吐吐,心中的疑团更甚。递一记眼色给涟儿,涟儿微微颔首,上前一步,温和地说:“大家不要紧张,我家郡主向来都是好相与的。她既然问话,你们照实回答就是。只要不是你们的错,郡主便不会为难。” 饶是涟儿如此,也依旧没人敢说话,就这么僵持着。终于,有个胆大的,实在憋不住,抬头看一眼曼绮,说:“回二少夫人,其实那些话原也不是我们在说,而是京城中人人皆在讨论的。关于二少爷同一个女子的……”那婢子将流言蜚语的完整版本清清楚楚地说了一遍。 末了,她总结道:“二少夫人,事情就是这样的。真的与我们无关,还请二少夫人勿怪。” 曼绮听她详细说来,不敢置信地后退两步,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着,整个人仿佛遭遇了重大的打击。涟儿见状,赶忙扶住她,小心打量一眼她的脸色,冲着地上跪着的人,挥挥手说:“这样嚼舌根的话,以后莫要再提。否则,我家郡主便回了老爷,好好教训你们!” “是是是,我们知道了,再也不敢了!”婢子们纷纷伏地保证道,随即起身匆匆离开。 涟儿扶着曼绮往前面的凉亭中走去,看着她那大受打击的模样,涟儿心中也是不忍。然而,若非如此,怎能令郡主相信她的话呢? 到了凉亭中,涟儿扶着曼绮坐下,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郡主,那些婢子们……” “跪下!”曼绮突然打断她的话,命令道。 涟儿不敢辩驳,扑通一声跪到在地。 “涟儿,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曼绮问,“你今日劝说我出来走走,就是为了让我听见那些话,是不是?” “是。”涟儿承认,她微微仰头,注视着曼绮,语气中肯,“郡主,涟儿一心想要让您听见那些说辞,并非为了挑拨您和姑爷的关系。只是,让您心中有个底儿。这两年来,涟儿看着您为姑爷的点滴改变,看着您痴心于他,原本也是为您高兴的。但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且不论真假,涟儿只是想让您有个心理准备。说到底,涟儿是怕您伤心啊!” 曼绮看着地上跪着的、满脸真诚的涟儿,说:“谁让你自作主张的?那些话,我压根就不想听见,也不愿相信!方才天浩回来,已经同我解释得很清楚,我相信他!以后这些议论,我不想再听见!” “郡主!”涟儿唤道,“若是姑爷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怎会有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而且那婢子说得清楚,如今京城中人人皆在议论!” “三人成虎!既然我选择嫁给天浩,便能做到全心全意地相信!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听。”曼绮的神色渐渐恢复如常,只是阴沉着,不悦罢了。 涟儿张嘴,还欲再说。然而曼绮已经起身,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涟儿,说:“好了!你若再说,今日便在这里跪一夜吧!” 涟儿惊讶地看着曼绮,满脸的不敢置信。本以为听到了众人的议论,郡主能留个心眼,不想她竟然依旧执迷不悟。涟儿有些挫败,面对曼绮的固执,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说服。 曼绮缓步出了凉亭,走出了几步之后,见涟儿还在那儿跪着,她蹙了蹙眉,转身离去。她就不相信,那丫头真的能在那儿跪上一夜。她故意放缓脚步,等着涟儿追上来,然而走了很远之后,她回过头去,依旧能看见涟儿直挺挺地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曼绮心生不忍,但是话一说出口,她亦不愿收回。罢了,既然那丫头愿意,便叫她跪在那儿,也好长长记性! 晚间,等到阮天浩回到屋里吃饭时,见曼绮愁眉苦脸地独自坐着,而向来不离左右的涟儿并未服侍在身边,他多了一句嘴:“曼绮,你身边那丫头呢?” 曼绮幽幽看一眼天浩,将下午的事说与他听。 阮天浩心中大怒,若是曼绮身边一直有这样一个丫头,早晚会坏了大事!他笑一笑,说:“有些话,我早已说与你听过,正所谓三人成虎,我阮天浩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求世人了解,只求与我真心之人懂我!曼绮,你能明白我吗?”说到最后,阮天浩眼底深情无悔。 曼绮在他那深情的眼眸注视之下,终于颔首:“天浩,我相信你!” “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曼绮也!”阮天浩一副幸甚的语气。 然而,曼绮心中却依旧记挂着涟儿。那丫头怕黑,等到深夜,她独自跪在那儿,身体怎么吃得消呢。阮天浩看出她的心思,状似无意间地说:“不过,说起来,那涟儿倒是有几分脾气的。这样好,日后嫁了人,不会在婆家受气。” “嫁人?”曼绮惊讶地问。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一直以来,她从未想过有一日涟儿会离开她。 阮天浩理所当然地点头,反问:“涟儿也不小了吧,你难道从不曾为她打算过?我知道你心疼那丫头,但正因为如此,更要为她考虑周详啊!我身边有不少男子,都很不错。这样吧,我便开始为她留心这件事,如何?” 曼绮看着阮天浩,有些感动地说:“天浩,你真好!你若不说,我竟没有想到。也好,涟儿早晚是要嫁人的。只是,她跟在我身边多年,同我情同姐妹,你必得为她寻一个好的依靠。” “这个自然,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阮天浩说道。 曼绮点头,对阮天浩不禁刮目相看。涟儿那般怀疑他,他却能不计较,为她考虑这样多,真是难得。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心中有爱 是夜,因曼绮一直放心不下涟儿,阮天浩主动提出来,要亲自接那丫头回来。待得涟儿回屋,曼绮看见她那憔悴的样子,便什么气也没有了。 因着阮天浩再三叮嘱,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先不要告诉涟儿,免得她多心。曼绮觉得言之有理,在涟儿面前,绝口不提嫁人一事。 翌日,平南王终究拗不过阮天浩,亲自登门。阮忠见平南王亲自登门,一心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谁知,平南王绝口不提这事,反而在他们面前对阮天浩大加赞赏,不禁令阮忠诧异不已。 这种情形之下,一个正常为人父的人,必定是要来教训女婿一番的。平南王的态度让阮忠看不透,便吩咐阮天策留个心眼,好好查一查二人间的关系。一般说来,凡事不合常理,必有古怪! 而涟儿见王爷来了,心中松口气,原想着王爷必定是来为郡主做主的。她悄悄地同王爷说了这两日阮天浩同曼绮间的事,再三恳求:“王爷,您可一定要为郡主做主啊!绝不能让姑爷欺负了郡主!” 谁知道,平南王见了曼绮,绝口不提流言一事,反而嘱咐曼绮要好好地照顾夫君,孝敬公婆。 曼绮原本心中尚有疑虑,却在听了平南王的话之后,彻底放下了心中的不安。再怎么说,平南王是她的爹爹,哪有爹爹不为女儿好的?何况,以爹爹的身份地位,完全不用顾忌阮府的颜面。既然爹爹这样说,她也就好放心了。 涟儿有些看不懂平南王的心思,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觉得这件事中,阮天浩是有问题的。涟儿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调查清楚此事,绝不能叫郡主受到一丝伤害! 阮府的事算是风平浪静,夜离和苏诺语也快回到京城了…… 一路从余杭往北,因着苏诺语的伤势,久坐或久躺都不利于恢复,夜离体贴至极,放缓了行程。因而时间上,远远超过了来时。好在没什么紧要的事,大家心情都算不错。尤其是苏诺语,灭门案或多或少有了些线索,更重要的是她同夜离关系的转变。 爹娘还在世的时候,曾经无意中同她说起过,一个人只要心底有爱,那么一切都会淡化。她记得清楚,当时她趴在娘的膝头,娘一面为她梳理刚洗过还**的长发,一面对她柔声说:“月儿,无论到了何时,你都要让爱装满你的心。即便爹娘有一天离你而去,你依旧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那会儿,她还懵懂,对爱这样虚无缥缈的词儿没什么概念。她只知道,她不愿爹娘离她而去,便蹭的一下坐直了身体,也不顾发丝上的水将衣衫打湿。她字字清晰地对娘说:“娘,月儿不让您和爹离开!” “傻孩子。”娘微嗔道,“月儿,你要记住娘的话。这世上的事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你心中有爱,那么所有的苦难在你面前都将变得不堪一击。娘的月儿一定要是个拥有爱也懂得爱的人!好吗?” “嗯。”她似懂非懂地点头。娘的话像是绕口令似的,她其实一点也不懂。但是,看着娘期盼的目光,她还是乖巧地点头。彼时,她心中想的是,反正一直有爹娘在身边,她才不要懂这些麻烦的事呢! 后来,她身边有了阮天浩,阮天浩总是在她耳边说“月儿,我爱你”,她点头应承“我也爱你”。可是她回忆着幼年时娘的教诲,心中有一丝怀疑。娘不是说只要有爱,所有苦难都会不堪一击吗? 可是,为什么? 她有了爱,摔跤依旧会疼?有了爱,被爹爹责罚时,依旧会伤心?有了爱,还是有那么多让她有心无力的事呢? 直到后来,白府被灭门,她一夜之间失去所有。那个时候,她心中的爱一点点减少,剩下的只是恨!曾经一度,她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复仇,几乎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通阮天浩之间的种种。 她不禁有些挫败,原来,不堪一击的,是娘口中那无所不能的爱! 然而,这一次随夜离来余杭,在经历了九死一生之后,她同夜离关系发生了质的转变。她知道,夜离爱她,而她,也爱夜离。这些天里,她心中竟然很少想到复仇的事了。一个人若是发呆,心底想的一定是夜离……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她终于开始明白当年娘的意思。也许,爱真的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东西!心中充满爱,那么所有不好的情绪都会望而却步! 苏诺语余光扫向身边正在小憩的夜离,唇角微微上扬:原来娘所谓的爱,就是现在自己的状态,真的能将生活中所有的苦难都变得不堪一击! 原本闭目养神的夜离察觉到苏诺语深情的凝视,睁开了眼睛,笑着问:“看了这么久,可还算满意?” 苏诺语脸颊微红,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住的孩子一样。面对夜离促狭的目光,她下颌微扬,傲娇地说:“嗯,一般般吧!还有待提高!” “哦?夫人不满意?”夜离这话说得极自然。然而,话音未落,他便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味来。 果然,苏诺语瞪他一眼,嗔道:“什么夫人?谁是夫人?” 夜离面上也微微有些羞赧,这若是在从前,只怕对上苏诺语的眸子,他会紧张万分。然而,现在不一样了,自从苏诺语同他表明心迹之后,他若是再应付不来,岂非是折损了男儿气概? 于是乎,夜离欺身靠近,停在距离她仅仅一指的地方,魅惑的男低音响起:“除了你苏诺语,别人我可看不上!因此,我的夫人自然是你啊!” “名不正言不顺,谁稀罕?”苏诺语看着突然靠近的脸,紧张之下,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夜离一听这话,乐了:“夫人的意思,我懂了!既然夫人开口,我必定回京城就准备名正言顺地将你迎娶过门!”夜离知道诺语这话只是顺口一说,在白府的仇未报之前,估计诺语没有这些心思。何况,在真实身份不能暴露以前,他也不愿意就这样让诺语糊里糊涂地嫁了。 苏诺语忍不住稍稍后退,伸出手臂同他拉开一定的距离,辩解道:“别胡说,我可没有那些想法!” “无妨,我有就可以了。”夜离坐直身子,不再逗她。她的背上有伤,时间长了,会不舒服的。 待得夜离离开,苏诺语终于大大地喘一口气,只是,心头飞快地滑过了一丝怅然若失。她无暇去顾忌这些,看着夜离,正色道:“夜离,即便我心底愿意嫁与你,但是一切仍得等到我的大仇得报之后。” 果然如此,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不过,这又何妨?能听她亲口说出愿意嫁给他的话,他已经心满意足。他点头,说:“是,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届时,我会让全京城的人都见证你的幸福!” “一言为定。”苏诺语糯糯地笑着。 这一路上,他们依旧是在去时的那些客栈歇脚,旁的都还好说,唯独到了王博那里,苏诺语被老王好一通打趣。 当王博出客栈大门来迎接,却看见苏诺语由夜离抱着下了马车。当然,令他恍然的不仅仅是这样的姿势,更要紧的是他们彼此间那契合的眼神与感觉。 “公子,苏小姐。”王博恭敬地同他们打招呼。 苏诺语微微用力,瞥见王博那带着笑意的脸,回忆起之前他的话,心底莫名地涌起一丝窘迫。 夜离低头看一眼怀中的人,察觉出苏诺语的害羞,再想着老王向来是个不拘小节、粗犷的汉子,便淡淡地看一眼他,示意他小心措辞。 王博揶揄的话未待出口,就被夜离的眼神给扼杀在了腹中。他撇撇嘴,走到石海面前,帮忙拿包袱、牵马去了。 苏诺语原本已经在心底做好了准备,然而却见王博一言不发地走到了石海身边。苏诺语心中一乐,必定是夜离警告了他的。她抬头看了看夜离,却见他神色如常,不过她依旧极小声地说了句:“夜离,谢谢你!” 夜离唇角一扯,以语不传六耳的音量,说:“夫人,不必客气。若是能有所表示,在下会更加开心。” 苏诺语听出他语气中的挑逗,还未来得及羞涩,便已经心中一动。她伸出手,在他手臂上用力一拧,趁他还未呼痛,便俏皮地一笑,说:“这样的表示,不知公子是否满意?” “小家伙,一会儿我便会让你知道,随意拔虎须的下场!”夜离夸张地龇牙咧嘴,配合她的小动作。 夜离抱着苏诺语虽说走在前面,紧随其后的两个人听不真切他们的对话,但是看着他们间小动作不断,王博还是咧着大嘴,一面笑,一面小声问:“石头,怎么样?看情况,公子是得手了?” 石海瞪他一眼,真是个粗人!“什么叫得手了啊?这叫郎有情、妾有意!”石海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现世报 听了石海的话,王博不服气地哼一声,分明是一个意思!大家都是行走江湖的,大大咧咧挺好的,做什么还要咬文嚼字?他反正在心底已经盘算好,等会用餐时,看见了苏小姐,一定要调侃几句的! 走在身边的石海余光扫一眼眼底闪现算计光芒的王博,胳膊肘撞一下他,暗暗警告道:“老王,一会说话你可得小心,若是冒犯了苏小姐,公子必定叫你知道什么叫悔不该当初!”话虽这么说,其实他对老王的举动是满怀期待的。 老王不比他,同公子不必时时见面,即便有什么得罪的,只要不过火,公子斥责两句便完了。反观自己,日日跟在公子身边,一旦得罪了公子,那以后的日子可谓是水深火热啊! 老王看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一会儿,你就瞧好吧!”话是这么说,其实老王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哪里会真的冒犯到苏诺语呢。 到了饭点,夜离的本意是叫苏诺语在房间用,然而苏诺语不愿意一个人闷在房中,那个老王说话风趣,倒也解闷。只是,她若是知道了之后的事,必定会后悔自己没有听夜离的话。 夜离他们的用餐,依旧是在固定的厢房中。当夜离抱着苏诺语出现的时候,石海和老王已经就座了。见他们来了,两人连忙起身,石海更是体贴将苏诺语的椅子上铺好了鹅羽软垫。 夜离小心翼翼地将苏诺语放下,关切地询问了几句,方才落座。苏诺语看着他,低声道谢。 见状,老王大嗓门地说:“苏小姐,您同公子未免太过客气!这往后都是一家子了,公子为您做这些不是正应该的吗?” “王博!”夜离唤他名字,语气中暗含警告。诺语面子薄,可经不起老王这粗人的调侃。 王博仔细看一眼夜离,再看看面带羞涩的苏诺语,反问:“公子,难道我方才说错了?您压根就不想同人苏小姐成一家子?您为苏小姐做这些事,是求回报的?” 夜离被噎住,下意识地去看一眼苏诺语,却见苏诺语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下子,夜离顾不上一旁看热闹的王博和石海,而是看着苏诺语,信誓旦旦地说:“诺语,我的心思你是明白的!” 一句话,几乎令王博和石海捧腹大笑。当然,两个人都没有大的胆子,只得捂住嘴,拼命地忍,身体就那么频繁地颤抖着。 苏诺语也有些忍俊不禁,她瞪一眼夜离,这傻子,平日里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个时候便这么木讷呢?她是不是应该为此而感到高兴?毕竟,只有她能让一直淡定不已的夜离有这样犯傻的时候! 其实,夜离自己也是有几分尴尬以及恼怒的!他明明知道王博是故意的,明明知道石海是在等着看热闹的,可是就是没法淡定。在他这里,凡是涉及到诺语,便没有小事! 不过,犯傻也犯了,若是再叫那两人看热闹,岂不是于他身份有碍?夜离重重地哼一声,低沉着嗓子说:“吃饭!” “是。”王博和石海一边继续抖动着身边,一边应道。 夜离垮着一张脸,满是不悦。若是只在诺语面前,他做什么都没关系。但是这毕竟当着外人,尤其还是属下,的确有些令他没有面子。他暗自在心底做了决定,一定要好好收拾王博和石海一顿! 席间,苏诺语安静地吃着面前的菜,基本上是不会去夹够不着的。一方面,她自小家教如此;另一方面,动作幅度太大,也会扯着后背的伤势。好在夜离十分体贴,凡是苏诺语爱吃的,他都会为她夹到碗里。 王博见状,状似无意地问:“苏小姐同公子相识有些年头了吧?” “嗯?”苏诺语原本一直埋头专心吃饭,不料有人提问,她抬起头来,下意识地看一眼夜离。 夜离被苏诺语这一眼看得,突然就不淡定了。若是心中坦荡也就罢了,关键这个问题戳中了夜离的心底。他有些不自然地避开苏诺语的注视,闷声道:“不足两月。” 接着,便见王博一本正经地看着身边石海,问:“石头,我同公子认识有个四五年了,你呢?想必十年有余吧!” 这次,连石海都满心好奇地看着他,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嗯,十多年了。” 夜离放下手中的碗筷,冷眼看着王博。事实上,他很想一个馒头塞进王博的嘴里,实在是废话太多!而且,以他对王博的了解,几乎可以肯定这家伙不会单纯地提问,必定还有下文! 果然! 王博一脸凄惨地拍一下石海的肩膀,说:“石头,你瞧见没?咱们同公子认识这么久,想必公子也不知道咱们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同公子同桌吃饭无数次,也从未见公子给咱们夹过一筷子菜啊!到底苏小姐身份与众不同啊!” 石海原本不疑有他,一边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嘴里,一边认真地听。不想却听到这样一番话,他下意识地瞥一眼公子那已经铁青的脸,猛地咳嗽两声,连忙拍掉肩膀上的手,看着夜离,摆明立场:“公子!这事同我无关啊!” 王博一怔,没想到石海如此不讲义气,瞪大双眼看着他。 夜离忽而一笑,端起面前的一道菜,递到王博面前,关切地说:“老王,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么多年,对你们的关心不够。但是你方才说的话有失公允,谁说本公子不知道你的喜好?来来来,这一盘子都是你爱吃的!吃了吧!” 其实早在夜离冲着王博忽而一笑的时候,王博心中便有了不好的感觉,那种背心发凉,直冒冷汗的感觉!果不其然,当他看见夜离端起来二话不说往他碗里夹的菜时,他瞬间就泪湿眼眶了! “夜离,你以后得多关心一下属下,你看老王都感动得哭了!”苏诺语不明所以,单纯地说。虽然,她也觉得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为了夹菜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流泪实在有损形象,但是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夜离身为主子对下面的人有多忽略!故而,她本着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心态,帮着老王说话。 夜离温文尔雅地看着苏诺语,一脸虚心地说:“诺语教训得是,在下一定正视这个问题,以后多多注意。” 王博看一眼苏诺语,若非她一脸无辜与真挚,他几乎要认定她同公子是一伙的!然而,这个时候的他面对公子,已是骑虎难下。 夜离算着时间,赶在老王出言婉拒之前,又说:“对了,前一阵子夜尘还在时候岭南和漠北那边一直缺人手,老王,你可有合适的人选?”边说着,边暗含警告地看着他。 王博被夜离的这句话震住,生生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夜离手中的筷子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然而,他目光一对上那些叫嚣的红色,便抑制不住泪意。 “公子,差不多了吧?你们还要吃呢!若是都给了我,苏小姐岂不是尝不到美味了?”王博试探性地开口劝道。 孰料,苏诺语一脸慷慨的说:“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机会。难得夜离对你们如此体贴,我就不争抢了。你吃吧!” 王博听了,几乎要一口鲜血喷出来。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夜离的筷子,真心希望公子能突发善心,饶恕了他。这样的念头在心底浮现,与此同时,夜离真的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王博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见夜离说:“老王,这么一盘子菜,我便不夹了。你慢慢吃,今日这一盘子都给你一个人吃。” 夜离故意在“一盘子”几个字上加重语气,王博此时连死的心都有了。他埋头看一眼自己碗中推挤如山的红色,内心早已不是流泪,而是滴血! 夜离含笑注视着他:“老王,吃吧!慢慢吃,不着急!” 王博极缓慢地点点头,仿佛他的头顶有千斤重。此时此刻,他自然也顾不上旁的,只能将脸埋于碗中,一面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面闭着眼睛将碗里的东西胡乱地塞入嘴里。 饶是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当那红彤彤的东西一入口,他依旧有一种整个人都要燃烧了的感觉! 一旁的石海看着王博,面露不忍,但凡是同老王相熟的人都知道,老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样东西:辣椒!别看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但凡沾了辣椒,那必定是泪流满面! 石海想起方才自己幸灾乐祸的围观心态,此时也是后怕。他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夜离,心中默念着不要注意到他,谁知一抬眼,正好对上公子含笑的眼睛。石海心中咯噔一下,开始默默地为自己哀悼! 苏诺语此时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大男人为了一小碗辣椒,就感动成那副样子。她微微倾身,在夜离耳边说:“夜离,这老王也太夸张了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现世报(下) 夜离收回令石海心惊胆战的目光,偏头看向单纯的佳人,认真地说:“诺语,看着他如此感激涕零,我是真的决定要好好反省自己!平日里,对手下的兄弟们照顾得太不够了。你方才说得很对,我刚刚仔细想了想,我决定有错便改!” 苏诺语微微蹙眉,眼前的这三人反应都怪怪的,她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默契是她所不知道的。不过无妨,她不是个好奇心太强的人,这会便这样云里雾里的,也挺好的。反正,她想要知道什么,待会儿直接问夜离就是了。 这样想着,苏诺语又开始专心吃着自己的饭。她一眼眼前的清淡小菜,撇撇嘴:唉,她最爱的那盘辣椒啊,就这么被夜离拿去送了人情!罢了,想着自己在默贤阁将来的身份,苏诺语连忙在心底告诫自己,要懂得为夜离分忧才好! 夜离含笑地看着苏诺语乖乖吃饭,转而看向石海,端起了另一盘菜。“石头,方才老王说我对你们的关心不够,我觉得若说不够,那么在你身上体现得更加明显。”夜离诚挚地忏悔着。 石海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他慌乱地丢了手中的筷子,连连摆手:“不不不,公子,作为您的心腹,我是真的觉得您对我平日也是关怀倍加的!我不是老王这种不懂得感恩的人,我从来没有觉得您不关心我,真的!”为了自保,石海毫不犹豫地就将尚在辣海中苦苦挣扎的王博给出卖了。 王博听了他这话,想要开口辩驳,张了张嘴,却发现,这一张嘴巴早已辣的没了知觉。抹一把眼泪,他继续同碗里那堆积如山的辣椒做着不懈的奋斗。 夜离点点头,一副“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的模样,就在石海以为自己能逃脱此劫的时候,夜离开口:“无论如何,我做事不能有失偏颇,你也说了,你是我的心腹之人,那么我更要好好地表达一下我对你的关心!”接着,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菜悉数倒入了石海的碗中。 石海看了看自己的饭碗,接连用力吞咽了几下口水,在公子的殷殷注视之下,认命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着那酸掉牙的酸菜。 夜离满意地点点头,优雅地开始吃着饭菜。现在好多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不是吗?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苏诺语也已经吃饱,夜离起身,将她搀扶起来,说:“诺语,我扶着你去散散步吧!” “嗯。”苏诺语点头,指了指还在埋首吃饭的王博和石海,问,“他们呢?” “他们?”夜离沉吟了片刻,说,“他们尚在享用美味珍馐,我们先走一步。” 待得行至门口时,夜离突然回身,暗含警告地说:“石头,老王,好好吃,把它们都吃光。否则……” “……”王博和石海同时抬头,拼命地点头。直到目送夜离和苏诺语离开,两人方才对视一眼,彼此眼底都清楚地写着:切记不可试图挑战公子的耐心! 夜离扶着苏诺语往小花园中走,今夜月色溶溶,适合这样的漫步。 苏诺语想起方才那两个人的异常举动,问:“夜离,老王不能吃辣,石头害怕吃酸,对不对?” “聪明的诺语!”夜离夸赞道。 苏诺语噗嗤笑出声来,真是看不出来,夜离竟也会这样的小恶作剧?其实,一开始她是没有怀疑的,可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堂堂大男人,再怎么感动也不至于哭成那样吧!何况,如他们一般,都是些铁骨铮铮的硬汉,若是这般轻弹泪水,未免有失形象!联想到王博之前对自己的调侃,苏诺语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整个事件的原委。 翌日,当夜离抱着苏诺语从房间走下来的时候,看见王博和石海均一脸虔诚地候在那儿。见到他们走过来,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公子,苏小姐,东西已经准备好,请上马车!” 夜离一哂,石头就不说了,老王竟然也变得乖觉,看来昨晚上的那盘子辣椒,很有效果!他仿佛不经意地问:“老王,昨晚上睡得好吗?” 王博听见问话,原本笑容满面的脸僵了僵,想要露出一副惨状,却及时打住,说:“多谢公子关心,还行。”事实上,哪里是还行?分明就是不好!极其不好!他因为吃了一盘子的辣椒,结果嘴巴被辣得失去了知觉就不说了,关键是肚子啊,疼了一个晚上! 夜离微微颔首,说:“还行就好。估计等不了多久就是夜尘的婚礼了,到时候我会派人来通知你参加。等你回到逍遥谷,我会亲自招待你的!” 这下子,王博没能绷住,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看着夜离哀求道:“公子,我错了!以后必定不会再口无遮拦!您就饶了我吧!” “什么错了?”夜离装作不知地看着他,“老王什么时候也学会打哑谜了?” “公子……”王博就差跪下请罪了。 夜离这才爽朗地大笑起来:“好了,我们先上路,我在京城等你。”说罢,抱着苏诺语往马车走去。 王博趁着夜离没注意,拍拍石海的肩膀,给他一记同情的眼光。这跟在公子身边的差事,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石海冲他苦笑一下,一抱拳,转身离去。 这样的小插曲无伤大雅,夜离也是点到为止,王博和石海嘴上叫苦,其实心底对夜离依旧是铁打不动的忠心耿耿。 到了京郊,夜离他们并未进城,直接便回了逍遥谷。逍遥谷中,冰雁早已得了消息,知道他们今天回来,便带了人在入口处迎候。近一个月没有看见夜离公子了,冰雁候在那儿的时候,多少是有些紧张的。 夜离公子同那个苏诺语一起离开了一个月的时间,冰雁只要一想到这个,心底便是抑制不住的苦涩。原本公子便对苏诺语与众不同,尤其她又生的那么美丽,加之两个人这一路上的朝夕相处,不知会有多少的默契? 在冰雁的不远处,翘首以待的便是心云了。自从苏诺语同夜离离开,心云便开始了掰着手指头过日子。这偌大的逍遥谷,一个同她相熟的都没有。苏诺语离开后,她基本上就很少说话了,也找不到人说话。 原本心云还在心底安慰自己,反正苏诺语就去十余日,熬一熬,也就过去了。谁知道,后来听说他们有事在江南耽搁了,一时三刻地回不来,心云便有些着急。不知为何,她心底总有不好的感觉,似乎小姐会遇到什么麻烦,然而,她在逍遥谷四处打探,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这样遥遥无期的等待是最难熬,也是最漫长的。心云每天都在睡前期盼,却在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失望。就这样,日复一日,转眼便过去月余。直到这天,冰雁派人告知她,他们要回来了! 这日,心云起得极早,收拾妥当后,便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入口处。那会儿,站在那儿的,只有她一个人。心云几乎是望穿秋水,终于听到身边的人小声地说:“有动静,应该是夜离公子回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看见石海驾着马车出现在众人面前。 心云跑得比谁都快,她冲到马车前面,大声问道:“小姐,是您吗?” “心云,是我。”苏诺语的声音也听得出激动来。 冰雁皱了皱眉,这丫头同她小姐一样,半分规矩也没有!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她也走过去,恭敬地行礼:“恭迎夜离公子!” 石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车门被推开,夜离探出了头,冲着大家点头致意,方才又坐回去,吩咐道:“诺语受伤了,我先送她回离月居。冰雁若是有事,便去书房等我。” “小姐……受伤了?”心云站在那儿,看着马车驶远,独自喃喃。她几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听到身旁的人在低声议论,方才回过神来,顾不上其他,拔腿便飞快地跑向离月居。 冰雁也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方才离开。她心中已然明了,这次夜离公子推迟了归期,十有**是同苏诺语受伤有关。冰雁撇撇嘴,这个苏诺语还真像个瓷娃娃,动不动就受伤,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为了博取夜离公子的注意力。 马车上,夜离看出苏诺语的紧张,颇为好奇:“这里以后就算是你的家了,回家了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有些不自在呢?” “这……”苏诺语看着他,低声道,“走得时候,我还称呼你为夜离。可是现在……让人知道不好。” 夜离恍然,她是怕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夜离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诺语,你不必担忧。有我在,没有人敢在你面前嚼舌根!何况,我身为公子,喜欢谁是我的自由!难道这个事还需要征求大家的同意吗?” 苏诺语听他如此霸气的表态,一颗心也稍稍放下一些。 第一百三十章 公开恋情 正说着话,心云闯了进来。原本听见有人猛地推门而入,夜离是满脸不悦的,然而,斥责的话正欲说出口,便听见心云焦虑的声音:“小姐,您怎么了?” 夜离未说出口的话就这样生生咽回,他知道若是这个时候斥责了心云,那么必定是会惹恼苏诺语的。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甚至还需要讨好着心云,让她多在诺语面前说自己的好话。 于是,夜离和缓了情绪,眼光扫过心云,看向苏诺语,温和地说:“你同心云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必定有好些体己话要说,我便先去处理些事务,稍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苏诺语微微颔首,有心云在身边,她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亲昵,轻声说:“你忙你的吧,有需要我会叫心云去找你的!” 夜离这才起身,经过心云的身边时,不忘嘱咐一句:“诺语的伤势在背部,你要注意些。无论是躺着还是坐着,都要小心地扶着,坐着的话便将软枕垫高些。” “哦,我知道了。”面对夜离的事无巨细,心云表现得有些木讷。 待得夜离出了房间门,心云方才一脸狐疑地看向苏诺语。若是她没有会错意,那么小姐同夜离公子之间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 苏诺语看出她的心思,赶在她开口之前,先说:“心云,我离开了这些日子,你独自在这儿逍遥谷,可还住的习惯?有没有人为难你?”她问这样的话,一方面是想着岔开心云的盘问,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担心。 毕竟,自她重生在苏诺语身上后,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对她忠心耿耿的心云。这么些日子了,两个人可以说是朝夕相处,不曾离开。这次冷不丁分开了这么久,还真是一直记挂着她。 苏诺语的话成功地打断了心云的思维,她激动地抱住苏诺语,略带哭腔道:“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呜呜……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并没有人为难我,可是,也没有人理会我!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守在这个院子里,白天便去帮着夜离公子打扫院落,晚上便窝在被褥里,想您。” 这话说得令苏诺语心酸,只是,更让她承受不住的,是心云紧紧的拥抱。她微微拧眉,轻声呼痛。心云这才记起来方才夜离离开前的嘱咐,吓得连忙松开苏诺语,说:“小姐,您怎么样了?我真是笨手笨脚的!明明知道您身上有伤,还这么不小心!真是该死!” “什么死不死的?哪有这么严重!”苏诺语薄责道。经历了白府灭门事件后,苏诺语如今最忌讳听的词,便是“死”。她不想再让身边的任何人离她而去了,那样的绝望与剜心之痛,她不想再承受一次! 心云吐吐舌头,说:“以后不说了。”顿一顿,她随即紧张地问,“小姐,您是怎么受伤的?您这一路上不是跟着夜离公子的吗?有他和石海在身边,您怎么会受伤呢?您这趟出门,一定辛苦极了!您瞧您,人都瘦了一圈了!” 苏诺语面对心云关切和焦急的眼眸,叹口气,将在余杭发生的事娓娓道来:“……事情就是这样的。那段时间,我没有听夜离的话,擅自行动,结果就受伤了。” 苏诺语的经历说起来可谓是惊心动魄,心云听的过程中,一惊一乍的,到最后,她不自觉地紧紧握住苏诺语的手臂。直到苏诺语讲述完毕,心云已听得手心都冒汗了。她紧张地抓住苏诺语的手,说:“小姐,您怎会遇到这样的事呢?以后您再去哪儿,带上我吧!我保护您!” “你保护我?”苏诺语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丫头是吓糊涂了吧?遇上这样的事,她尚且能够抵挡两招,若是换做心云,只怕当时就吓昏了。 心云郑重其事地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对啊!若是有我在,我便拖住那坏蛋!您就可以跑了!” 苏诺语微微惊愕,从未想过心云会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暖心。她抬手抚上心云的脸:“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你即便在我身边,我也不会牺牲了你自己逃命!” 心云的眼眶湿润,心疼地说:“小姐,一会儿我看看您的伤势吧!您自己便是顶好的大夫,您配了药,我便日日给您涂抹。小姐,您这一路上,受苦了!” 苏诺语微笑着安抚她:“你不必担心。在余杭的时候,夜离已经找了医术极高明的大夫,虽说痊愈还需要些时日,但是现在已经好了许多。” “那就好。”心云听她这么说,方才稍稍放心一些。 苏诺语又问了一些旁的,心云却已经心不在焉。她努力回忆着方才的一幕,夜离公子同小姐之间的点滴改变……还有,小姐如今话里话外,提到夜离公子的频率变多了,语气也变得同从前不一样…… 如此想着,心云眼睛一亮,莫非…… “你这丫头,想到什么了?这么兴奋!”苏诺语也看出心云的心不在焉来,随口问道。 心云收敛心思,专注地看着苏诺语,认真地问:“小姐,您同夜离公子……是不是有了什么不一样?” 面对心云如此一本正经的问话,苏诺语微微有些羞赧。只是,早晚都是瞒不住的,何况心云不是外人。苏诺语面上带了一丝甜蜜的笑容,说:“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虽说声音越来越低,但心云还是听得十分清楚,她瞪大了双眼。有些事自己猜到是一回事,得到验证又是另一回事。加之她没有料到小姐会说得那么简明扼要! 见心云没有反应,苏诺语推一下她:“怎么不说话?我记得你原先不是还在我面前说起过,夜离对我很好吗?” “是,只是……”心云停下来,看着苏诺语。只是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啊,而且,在她心中,始终不曾忘记小姐曾经的身份。 心云这丫头什么心事都是直接写在脸上的,苏诺语一眼便瞧出来。她严肃地嘱咐:“心云,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面前的人只是苏诺语,她不是什么皇后。以前就是有名无实,现在不是,以后也永远不会是。你明白吗?” 心云点头,连忙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小姐,其实我早就觉得夜离公子对您挺好的。您这么完美,也只有夜离公子才配得上你。” 听心云这么说,苏诺语方才露出笑容来。即便心云只是一个丫鬟,但是在她心中,她仍旧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对于心云来说,接受这件事是毫无难度的。她不仅是能接受,同时是满心祝愿。而这样的消息对于冰雁来说,就难以接受了。 冰雁按着夜离的吩咐,直接便去了书房候着。直到夜离姗姗来迟,冰雁恭敬地行礼:“夜离公子,一路辛苦了。” “没什么,倒是你,这段时间默贤阁都交给你打理,辛苦了。”夜离说得客气。原本夜离同冰雁就像是同石海一样,自从他知晓了冰雁的心思,便开始有意识地拉开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客气而疏离。 冰雁笑着说:“为默贤阁做事,为您和公子做事,对于冰雁来说,没有辛苦这一说。” 夜离示意冰雁坐下后,方才详细地询问了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组织内发生的事情。冰雁在汇报的过程中,口齿伶俐、思路清晰,令夜离不住地颔首表示赞许。末了,他夸赞道:“冰雁,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同时,你非常细心,这一点上,就是石头也是及不上的。默贤阁向来是赏罚得当,说吧,有什么需求,但说无妨!” “能得到您的认可,对于冰雁来说,便是最大的奖赏了!”冰雁看着他,眉目含情,“夜离公子,您知道冰雁的心思,冰雁只是希望能……” 话未说完,已被夜离打断:“冰雁,咱们公事公办,你若是同我生疏,等到夜尘回来也是一样的。好好想想吧!这都是你应得的。” “夜离公子,我没有同您生疏,我……” 冰雁的话再度被夜离打断,他笑着说:“没有生疏就好。对了,夜尘同清然除了在阮府外,回来也是要热闹一下的。你是他的人,这个事就交给你了。” “是。”冰雁应道。 夜离接着说:“你心思细腻,等夜尘这边的事忙完,我也是需要麻烦你的。” “麻烦什么?”冰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夜离端起面前的茶盏,小嘬一口,方才放下说:“我同诺语两心相悦,我必定也是要给她盛大的婚礼的!到时候,还是需要麻烦你的。”面对冰雁一直的执迷不悟,夜离着实头疼。无论是暗示还是明说,他已不止一次拒绝她。再怎么说大家平时免不了打交道,而冰雁毕竟是个女子,他不想太让她难堪。 “您同苏……小姐……”冰雁重复着他的话,有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她最最不愿看到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石海送饭 夜离低着头,不去看冰雁受伤的神色,点点头说:“是,若是没有别的事,你忙去吧。我将手头的事做完了,得去看看诺语。” “是。”冰雁木讷地应道,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书房的门,冰雁走在路上,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石海远远地朝着这边走过来,瞧见冰雁,他冲她挥挥手,打个招呼,谁知冰雁就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他一样。石海皱了皱眉,之前匆匆一见还是好好的,这会儿从公子那里出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石海在心里想了想,便明白过来。自从公子同苏小姐的事有了质的飞跃,公子的心情日日都是阳春三月天。何况这么久没见,冰雁将默贤阁打理得井井有条,按说当奖,怎会苛责?所以,能令冰雁如此情绪低落的,唯有一个原因! 就石海站在那儿想的功夫,冰雁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完全没有看见他的存在一般,就那么走过去。石海这会儿手头还有事,也顾不上冰雁,终究没有追上去,而是去了书房。 冰雁独自回了房间,随手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没精打采地坐在桌子旁边,呆呆地望着窗外…… “你叫什么名字?愿意加入默贤阁吗?我们这里十分辛苦,你一个小姑娘,只怕会不习惯。”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夜离公子,他就这样温和地同她说话。从那一刻起,她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跟着他,好好干!什么苦和累,她都不怕,只要时时刻刻地能看见夜离公子,就够了! “没关系,你既然不愿说,我重新为你取个名字吧!之前组织中有个女子叫冷萱,不如……你叫冰雁吧,如何?”所以说,她的名字是夜离公子给取的,之后她回到房间,独自一遍一遍地念着“冰雁”这个名字。 “你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难以适应的,便告诉我或者夜尘。我会找人带你一段时间的。”他给予她莫大的鼓励和帮助。 “你以为任谁都能跟在两位公子身边的吗?我们谁不愿意跟在公子身边,问题是你得有那个本事叫他们开口留住你!”这句话忘记是谁说的了,不过正因为此,她才会有后面的拼命,拼命地去训练自己,拼命地去执行任务。虽说,彼时夜离公子身边已经有了石海,但是她愿意仍旧愿意留在夜尘公子身边。两个公子时常在一起,这样也能离他近一些…… “第一次执行任务,难免会有些不能适应。若是害怕,便叫冷萱晚上过来陪着你。”那时她第一次单独去执行了任务,然而杀人远没有她想得那么容易。那天晚上,她不能闭眼,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被她利落解决掉的人回来寻仇。 这样的害怕她不曾对任何人提及,她是个要强的人,不愿意被人在身后说三道四。可是,她内心的恐惧被夜离公子看出来,他特意找到她,安慰她。之后,她便是靠着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安然入眠。 …… 这些年中,他同她说过无数的话,他必定早已不记得这些,可是她却一直将这些事牢牢地记在心中,随时回味。一直以为她是有些机会的,那段时间,夜离公子对她委实不错。她便挑了个夜离公子高兴的时候,将自己的心思说于他听。 可是,从那时起,夜离公子对她,就变得疏离冷淡。这些记忆中的温暖片段,便再也没有过。她不免追悔莫及,早知如此,她当日便不会那样草率行事!若是一开始便什么都不说,她至少还可以同夜离公子像之前一样,总好过后来的疏远。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苏诺语一开始便能得到夜离公子如此与众不同的对待。那个苏诺语一开始,样貌普通,也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能轻易得到自己渴望已久的东西呢? 她相信苏诺语的话,夜离公子对她的好,同她那绝美的样貌没有任何关系。她虽不喜欢那个苏诺语,但她没有骗她的必要;再说,她也相信,夜离公子不是那种一味看重容貌的人。 冰雁坐在屋里,透过银灰色的纱帘,望出去的天空也变得不再湛蓝如洗,而是灰扑扑的,就如同她此时的心情一般,跌落到谷底。 晚饭的时候,她也不愿出去,自从听夜离公子说了他与苏诺语的事之后,她就像是没有知觉了一般。不知道渴,也不知道饿,什么都不知道。 夜色袭来,屋内渐渐变得昏暗,她仍旧静静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冰雁,你在里面吗?”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了石海的声音。 她有气无力地应一声,事实上,她是不想答应的。浑身没有力气,不想说话,不想理会。但是,此时此刻的她又想要找一个宣泄的地方,找个人听她说话。她实在是矛盾至极! 听到她那小猫叫的声音,石海心中猛地一沉,顾不及多想,大力地推门而入。 “冰雁,你在哪儿呢?”屋内漆黑一片,令石海一时半刻不能适应,晃眼看了一周,也没瞧见冰雁的身影。石海的声音不免透着些外露的焦急。 冰雁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石海颇为着急的样子,没有出声。好难得,竟然有一个人,也这样为她紧张。虽说,她心底清楚,石海对自己不过就是兄弟情谊,但是在她内心如此脆弱的时候,能感受到被一个人如此关心,实在是倍感温暖。 “冰雁!”石海的声音突然升高,乍一听会恍惚觉得是一记闷雷响在耳边,只见他满脸愤怒地站在她面前,大声说,“你是怎么回事?一个人缩在屋里,不吃饭,也点灯,这么漆黑一片的,存心是想急死人,是不?” “石头,别小题大做,我没事。”冰雁的声音微微沙哑,且淡然。这样就能急死人么?这对她而言,完全是应付自如的。她曾经无数次地单独执行危险的任务,好几次都九死一生,不也都是一个人扛过来的吗? 石海狠狠地瞪她一眼,将手中的饭菜用力地放在桌上,转身将屋内的烛火一一点亮。屋内刹那间便明亮起来,昏黄的烛火,令人心中浮起暖意。 冰雁看一眼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她不客气地端过来,便开始狼吞虎咽。反正,在石海面前,不需要考虑什么形象的问题。 石海看着冰雁吃饭的那个样子,心底的怒火突然间就熄灭了,他咧嘴笑了。说实话,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人,小家碧玉也好,大家闺秀也罢,他看过的人多了。可是,如冰雁这般永远给他一种朝气蓬勃感觉的,还真是没有。好像只要不涉及到公子的事,冰雁随时都是充满生气的! 冰雁一面低头与饭菜斗争,一面忍不住翻一个白眼。她虽说不曾抬头,但是也知道石海正在笑她!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她这么举止粗俗的?她就是她,永远都是这副样子,变不成那些优雅的小姐! 石海自然猜不到冰雁此时的心声,他只是坐在桌子另一侧的椅子上,仔细地注视着冰雁。明明厨子从未变过,这些熟悉的味道也伴随了数年,可是一看见冰雁吃饭的样子,你不自觉地就会觉得这饭菜异常得香! “吃完了!谢谢你的晚饭!”冰雁豪气地将手中的碗筷放下,含糊不清地冲他说道。 石海失笑:“和我还需要客气?”说话间,他见冰雁的唇角处有一粒饭,没有多想,伸手将饭拿走,指尖不小心地触碰到她细腻的肌肤。 说起来,老天对冰雁算是极眷顾的。她平日里都同石海这些大男人在一起,从不注重什么保养,可天生就是个美人坯子,即便如此,也是皮肤细腻水嫩的。 冰雁脸上微微有些烫,她努力将口中的饭菜咽下,借着擦嘴的功夫,用力地在他手方才触碰的地方擦了擦,说:“也对,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 石海皱皱眉:“明明是个姑娘,怎么张口闭口的兄弟?” 冰雁反驳他:“不是兄弟,还能是什么?” “是……”石海闭上嘴,警惕地看一眼冰雁。他方才是想说什么?就如同冰雁说的,不是兄弟,还能是什么? 冰雁故意忽略他的尴尬,随口问:“这么晚了,你来我这儿干什么?” “干什么?”石海一听她这样问,也有些冒火。原本心底的什么尴尬啊瞬间就消失了,他反问,“你说干什么?我下午看你的时候,你全然不理会,跟失了魂一样。还有晚饭的时候,你也不去!我若是不来送饭,难道你要准备饿死?” 冰雁原本在石海面前已经忘却了方才的事,谁知他一提起,又勾起了她心底的伤痛。冰雁看一眼石海,一句话也没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石海看着她,将话说破:“你不说我也知道,公子是不是告诉你他同苏小姐的事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借酒消愁 冰雁原本还在心底斟酌着用词,不想石海竟然在她猝不及防时,便将实情捅破!她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人尽皆知了吗? 孰料,这一次,石海竟然读懂了她的内心!他凝视着她,接着说:“你表现的那么明显,稍稍有点脑子的人,就看得出来!冰雁,公子早已同你将话说得没有转圜余地,你为何一直不肯死心?” 冰雁死死瞪着他,眼底满是痛苦与愤怒! “冰雁,醒醒吧!无论你对公子再怎么用情至深,公子也没有办法回馈你一丝一毫!你又何必要为难自己呢?”石海苦口婆心。他虽说古道热肠,却从不是这样碎嘴多事的人。何况,这些话原本也是轮不到他说的。可是,稍早些时候,同冰雁擦肩而过,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方才又面对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他竟然心底有些拧着的难受。 “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你是我什么人?”冰雁恼羞成怒地冲他嚷道。 原本在得知石海来看她时,冰雁心中是闪过喜悦之情的。心底苦闷了这么久,她实在有太多话想要一吐为快。放眼整个逍遥谷,石海是最清楚她对夜离公子感情的人。所以冰雁是想着向石海诉苦的,谁知他说这样的话,丝毫没有半分为她抱不平的意思,话里话外全是指责她不该动心! 石海本意并非责备,只是为她着急,才会说话的语气苛刻了些。他以为冰雁能明白自己的用心良苦,可她出口却是毫不领情!石海也怒了,猛地起身,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冰雁目光冰冷地看着石海的背影消失,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坐在那儿,目光怔怔地盯着忽明忽灭的烛火。其实,冷静下来想想,石海没有说错,夜离公子的确是一早便将话说绝,是她自己一直执迷不悟,总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些年下来,她一直努力不懈,可是同夜离公子之间的距离却越拉越远…… 就在冰雁哀悼着自己尚未开始的单恋就这么结束的时候,屋子的大门被人“嘭”的一声,大力踹开了。 冰雁气极,在这逍遥谷中,以她现如今的地位,应该没有人敢有此行动。她憋了一下午的委屈与怒气,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冲出去,怒道:“敢踹姑奶奶的门,找死吗?是谁……”话未说完,整个人就被拽住,生生拖了进来。 因着她今日心情不好,屋外的灯都是暗的,她又气急,那么一瞬间并未看清来人。她还未等站稳,一掌就招呼过去,那人轻松避开,喝道:“干什么!” 原来竟是折返回来的石海! 冰雁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这人简直是有病!方才怒气腾腾地走了,没过一会儿又回来,尤其是还那么用力地踹她的房门!她也语气不佳,嚷着:“你问我?我要问你呢,这大晚上的,你想干什么!” 石海将手中的东西重重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喝!” 冰雁失笑,这家伙,竟然提了两罐子酒来!也好,不是有句话叫“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嘛。思及此,冰雁也坐下来,端起面前的酒盏,好爽地端起来,看着他,说:“好,一醉解千愁!” 石海见她如此,二话不说,将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他抹一把嘴,说:“既然你心中的烦闷不愿对我说,我说的话又没有办法慰藉你的伤心,那么索性我们就什么都别说,只管喝就是!” 冰雁笑着说:“好,有人陪着喝酒,也算是人生一件乐事!” 接下去的两个人话不多说,就这样你一盏我一碗,没多大一会儿,一坛子酒就见了底儿。 基本上,行走江湖的人,酒量都还不错。但是像这样不停歇地喝,两个人也算是喝到兴起了。石海同冰雁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冰雁看着酒盏中澄净透明的液体,轻声说:“石头,你知道吗?从我进了默贤阁的那日起,便对夜离公子动了心。我一直拼命努力啊,想着等我在组织中出类拔萃了,便能得到夜离公子的另眼相待。” “冰雁,无论你的初衷是什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都值得所有人的另眼相待。”石海诚恳地夸她。他们都是杀手,这个行当中,男子天生便比女子更加有优势。尤其是冰雁这类看上去骨骼纤细的女子,想要在这一行长久地生存下去,更是难上加难。 然而,她愣是凭借着不懈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江湖上前十的绝顶高手。这其中的辛酸苦楚,外人是无法体会的。所以,不论别人如何,石海对她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呵呵……”冰雁笑得凄婉,“的确,我得到了夜离公子的另眼相待,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和我原本的设想全然不一样啊!我想要的夜离公子的心,哪怕在他心中,我只有十分之一……不不不,不用那么多,只要有很小的一个角落的位置就可以。可是我这样卑微的要求,都没有办法实现啊!” 石海惊讶地看着她,他一直都知道冰雁的心思,她这些年的执念,他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然而,他从未想过她对公子的心竟然用得如此之深!如她所说,她只有这么卑微的要求…… 冰雁就这么自言自语着,并不在乎石海有没有回应。 “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为什么夜离公子就是看不到,就是感受不到呢?那个苏诺语,她认识夜离公子才多久啊,为什么就能令夜离公子动心呢?我究竟是哪里不如她?我愿意改,真的,我愿意改啊!”冰雁说着说着,泪水缓缓滑落下来。 石海看着她脸颊边的泪珠,想要伸手帮她擦拭,又觉得不好,僵在空中半晌,还是颓然地放下。他低声说:“冰雁,感情上的事情,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有些人即便你费尽心思,他终究是不属于你。可是,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是属于你的!他会为了你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冰雁……” 石海的话音未落,便被冰雁哭着打断:“既然总是会有那么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喜欢的人呢?为什么不能是公子呢?” “这个……”石海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样钻牛角尖的问题。 冰雁委屈地一饮而尽后,接着说:“你不用劝我,我已经习惯了!其实我也知道我该放弃夜离公子了,他今天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他说他要同苏诺语成亲!还说要在这默贤阁庆祝,还说……说让我帮着操持!夜离公子,真是狠心啊!” 石海看着冰雁那么伤心,心中也忍不住埋怨公子,即便是为了让冰雁彻底死心,也不必说这样狠的话啊!若是真让冰雁帮着操持他们的大婚,这不是狠狠地刺了她一刀,还在伤口上撒盐嘛! “我知道我该放手,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从此以后就不能再喜欢他,我的心就好疼!”冰雁一把抓住石海的手,问,“石头,你知道那种剜心之痛吗?我现在就是!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做,才能不这么心痛?我要如何做,才能放弃夜离公子?” 石海低头看一眼覆在自己粗糙大手上的小手,眼底划过一丝心疼。这样的一双手,虽说不像寻常闺阁女儿那般细腻,可仍旧是需要男人呵护的啊!他知道,此时此刻,对于冰雁来说,再多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石海将冰雁面前的酒盏和自己的一同满上,递给她,说:“喝酒!我陪你不醉不休!等到明日酒醒,你便彻底同今日的自己告别!彻底同你心底的公子告别!” “好!喝酒!喝酒!”冰雁边哭边笑,仰头一饮而尽。 冰雁心中难受,这样借酒浇愁,醉得很快。而石海,一直是清醒着,看着冰雁哭泣,他的心里也隐隐作痛。他发现,有些令他陌生的情绪正在心底一点一点滋生…… 两大坛酒饮尽,冰雁也趴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石海就坐在那儿,看着安静入睡的冰雁,卸下了白日在人前的坚强,放下了心底因公子而起的疼痛,那模样就像是个孩子般,纯粹安然。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冰雁,一般来说,冰雁在他面前都表现得异常坚强,有时候甚至会让人忽略掉她的性别,忘记她也只是一个内心柔弱的女子。 石海的唇角上扬,这样多好!她也可以如普通女子一般,展现她纤细脆弱的一面。这样冰雁,令他忍不住想要搂入怀中,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更漏的声音传来,石海惊觉时间已经很晚了,这到底是女子的闺房,若是再待下去于冰雁的清誉有损。石海起身,将趴在桌上睡着的冰雁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刚准备直起身体,身下的人儿突然长臂一揽,勾住他的脖子。猝不及防之下,石海俯身下去,嘴唇不偏不倚,正好碰触到冰雁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意外一吻 石海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 冰雁尚在梦中,犹不自觉。而石海,一动也不敢动,就那么硬挺挺的撑着。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真正的君子,就该立刻起身,迅速离开。可是,那么柔嫩的触感,像是有魔力一般,牢牢地牵引着他,令他不舍离去。 说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与女人嘴碰嘴。记得两三年前,他跟踪一个富商,进了青楼,那里面的女子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对人又热情似火。身为男子,即便发生点什么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当时他就坐在大厅中,身边围着两个女子,都是一面投怀送抱、上下其手,一面莺莺燕燕、撒娇撒痴。 他一开始就是公子的人,而公子因为一直倾心于苏小姐,所以这些烟花之地是公子从不踏及的,他也就没有机会来。加之受公子的影响,他也认为该寻个知心人,然后一生一世。 可是默贤阁内的男人多,没有娶妻纳妾的也多,等有了需求,他们便会三三两两地找一个青楼,聊以慰藉。有的人甚至有自己一直相好的姑娘。所以,每当大家聚在一起闲聊的时候,总是难免会说起这些。 起初不上心,听得久了,难免会有几分心思。趁着那次机会,他也有些好奇,跟着就进去了。 可是,当姑娘们热情似火地扑上来的时候,当他触碰到她们嘴唇的时候,他心底竟生起了一丝腻烦。正巧,那个富商匆匆离去,他也急忙起身,丢下银子就离开了。那么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就这样草草结束。曾经一度他心中对接吻这件事没有任何好感,虽说每次听人家说起来,好像都还不错,可他一直抱怀疑态度。 然而,当他无意间碰触上冰雁的时候,他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大脑一片空白……他终于相信,接吻实在是一件美好的事!美好到,他贫乏的语言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石海一面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姿势不动,一面努力凝视醉酒酣睡的冰雁。认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有机会这样近距离地打量冰雁。他惊讶地发现,原来冰雁的睫毛那么长,脸蛋红扑扑的,好看得很! 石海的心中蓦然一暖,他终于知道,自己应该是爱上冰雁了! 因为爱冰雁,所以他私心里一直不希望公子哪一日真的答应了她;所以上次看到公子责罚冰雁,他会那么难受;所以这次在余杭,面对冷萱百般地想要撮合冰雁和公子,他心中不悦;所以下午看见冰雁失魂落魄,他会一直挂心;所以方才他会那么苦口婆心地劝冰雁死心;所以他会明明都离开了,又拿了酒折返回来…… 这一切反常的举动,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他爱冰雁!只是不知道这种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其实冰雁是个美好的女子!她聪明,坚韧,隐忍,活泼……石海不禁在心底由衷地感谢公子,若非他一直对苏小姐不离不弃,自己哪里还有抱得美人归的机会呢? 两个人就像是被点穴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维持这个姿势许久,石海的心底百转千回,打定了主意。待得明日,他便来向冰雁表白! 在感情上,石海是个行动派,他不擅长迂回暗示,决定快刀斩乱麻,要让冰雁心底有个数。现在冰雁心里住着公子,他不着急,他会慢慢地收服她的心,让她忘记公子,专心爱他! 一切想清楚之后,石海微微闭上了眼睛,他虽不敢动,但是,却想要好好地体会这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冰雁嘤咛一声,或许是察觉了有人,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石海吓得连忙睁开眼睛,纵然心底万般不舍,他还是缓缓离开。冰雁嘴里嘟囔着什么,石海失笑,一直以来看见的都是冰雁坚强隐忍的一面。却原来,她也有这样憨态可掬的样子。 石海站直了身体,痴情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帮她盖上了被子。他在她耳畔轻而温柔地说:“冰雁,好好睡一觉!晚安!” “嗯……”冰雁嗯一声,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石海一愣,下意识地解释:“冰雁,你喝醉了,我抱你过来是想着……” 话未说完,冰雁猛地起身,搂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红唇…… 石海彻底愣住,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就在石海不知所措的时候,他感觉到冰雁的舌头伸出来,碰触到自己的嘴唇。本就是自己的心上人,哪有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这个时候若是还被动着,岂不是枉为男儿? 石海化被动为主动,也小心翼翼地同她互动。冰雁的唇齿间有着酒的香气与女子与生俱来的馨香,令石海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就在石海晕头转向,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冰雁又突然伸手将他推开。在他尚不及防的时候,冰雁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石海无奈地看着她,敢情方才这小妮子,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石海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上面还有着冰雁的温度,他的心就好像是融化了的春水一般,柔软至极…… 冰雁倒在床上后,竟然还微微地打了酣,唇角缓缓上扬,带了一丝浅浅的笑。不知是不是同方才那让人心醉的吻有关,还是同梦里的美好有关? 石海静静地端详了一会儿,对于这个全然没有防备的小妮子,不知自己是不是该生气。一来方才的巧合之举,令他心生满意,并沉醉其中。二来,他心底总有一个念头,若是方才遇到的不是自己,岂非冰雁是要吃大亏? 石海的眉头拧成“川”字,这样的念头令他心底起了杀机。若是真有这种不知死活的家伙,占了冰雁的便宜,那么他必定要诛杀他全家全族! 站了一会儿,石海克制着心底的不舍,转身欲走。刚准备离开,耳边传来冰雁的声音:“夜离,夜离,夜离……” 石海脚下顿住,转身去看床上犹在梦里的佳人,眼眸中一片晦涩。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暴出,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拼命地抑制心头的怒火! 石海死死地瞪着床上尚不知闯了大祸的小妮子,恨不能立刻上前,将她从床上拉起来,使劲地将她摇醒,让她看看清楚,她身边的人,是他石海!根本就不是什么公子! 冰雁此时唇角还挂着笑意,口中呢喃着的仍旧是“夜离”这两个字。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梦里是公子,她的笑是因为公子,就连……就连方才那个吻,她也以为是和公子? 这样的念头划过心头,石海的拳头捏得更紧。此时此刻,他既想要叫醒冰雁,让她看清楚;又想要冲到公子面前,同他打一架! 当石海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冰雁的屋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虽说耳边没有冰雁那一声声的“夜离”,但是,石海的心中还是既心痛又愤怒。想起方才冰雁的话,他终于也体会到什么叫“心如刀割”!什么叫“剜心之痛”! 石海用力地狠狠地砸向墙面,一下又一下,发泄着心底的怒火。直到他握拳的指节鲜血淋漓,方才停了下来。虽说已是半夜三更,但是他却了无睡意,就那么垂头丧气地坐在那儿,手放在椅子扶手上,鲜血就那么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而石海的离开,对于冰雁来说,毫无影响。她翻了个身,继续嘟囔着:“夜离,我不要你了!”随即呼呼大睡。 翌日清晨,当冰雁睁开眼睛时,第一个感觉就是头疼欲裂。她坐起身来,看一眼窗下的桌子,那上面赫然还摆了两个大酒坛。记忆回笼,冰雁记起来,昨夜是石头陪着自己喝酒来着,说什么不醉不休!可是,这个石头,走了也不知道把酒坛子带走!等碰上他,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冰雁下床,洗漱后,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禁回忆起昨夜的梦…… 她昨夜似乎是梦到石头了,他就那么站在自己的床前,深情地看着自己,然后……两个人好像接吻了…… “啊!”冰雁轻呼一声,连忙抬手摸了摸唇瓣。那么真实的感觉,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用力瞧了瞧脑袋,冰雁暗自责怪自己,不该喝那么多酒的,害得她现在都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真实了。不过,转念一想,冰雁开始安慰自己:一定是梦!石海又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接吻呢? 这样一想,冰雁才稍稍放了心。经历了昨夜的痛定思痛,她才下定决心要忘记夜离公子,彻底放手。可不想这么急切地又同旁人有任何情感上的牵绊。 冰雁站起身来,还是决定去找石海,毕竟昨夜他陪着自己喝酒聊天,她是应该去表示一下感谢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两相别扭 石海自从回房间,就那么坐着,直到东方肚白,直到旭日东升…… 冰雁站在石海的门外,手举起来,却迟迟地没有敲下去。頂點小說,按说这里她早已进出得频繁,对里面的陈设更是熟稔,可是今日,站在这儿,心底却总有一丝发毛。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石海皱了皱眉,这么一大早的,谁会来他这?“进来。”他的声音黯哑,能听出其中的疲倦。 冰雁推开门,这一次没有迟疑,大步走了进去,一眼看见坐在那儿仿佛雕塑般的石海。 “你……你怎么来了?”石海的目光缓缓转过去,当看见来人是冰雁的时候,石海是有些惊讶的。本不想多嘴,然而想起她昨夜喝醉的样子,那关心的话语便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昨夜休息得如何?” 冰雁点点头,自觉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说:“还可以。” 石海的视线触及她的红唇,脸腾地一下子变得通红,就像是被蒸煮过的虾蟹一般。昨夜那些旖旎的片段飞回他的脑海,他整个人都没法淡定,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里。 屋内的光线暗,冰雁一时间倒是没有看出他的反常来,却见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再看那衣衫也是昨日就在穿的,联想到这个时辰,石海不会这么傻愣愣地坐在这儿。冰雁秀眉微蹙,不确定地开口询问:“石头,你这副样子,不会是坐了一夜吧?” 冰雁的问话瞬间打破了石海脑海中的旖旎回忆,他记起自己坐在这儿一整夜的缘由,脸阴沉着,说:“是又怎么样?与你何干?” “你怎么了?”冰雁被他的反应弄愣,昨天不是还古道热肠地跑来开解自己吗?昨天不是还热情地陪着自己不醉不休吗?怎么一夜的功夫,就变成这样子了? “没怎么!这么一大早,你过来干嘛?”石海没好气地问。 冰雁暗自告诉自己,不能和这种一夜未睡的人计较,笑一笑说:“没什么,我就是想来向你道谢。” 石海一听她这么生疏的语气,更加郁结:“有什么好谢的?我什么都没做。” “昨夜要不是你……”冰雁原本想说的是,若不是石海的开解,她还会沉溺在那份错误的感情中无法自拔。所以,她之所以来道谢,不仅仅是谢他的陪伴,也是谢他让她走出执迷不悟。 然而,石海听见冰雁说起“昨夜”两字,便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一样,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声道:“昨夜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以后不要再提!你愿意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我什么想法都没有!” 噼里啪啦一串话说出口,石海都忍不住咬自己的舌头一下。他方才都说了什么?这不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还好,冰雁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杏眼圆瞪,不敢置信地看着石海。他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火气这么大!“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过就说了那么几个字,你怎么有这么大的反应?”冰雁问得莫名其妙。 石海看她一眼,微微有些心虚,说:“没什么,既然没有听懂,就当我没说好了。” 冰雁耸耸肩,懒得同他计较,接着说:“昨夜谢谢你陪我聊天喝酒,虽说后面的事,我……” “后面什么事也没有!”石海再度打断她的话,强调道。 冰雁看着他这样子,隐约明白过来,大概是昨夜自己说了什么无礼的话,触碰到了石海的底线,他才会反应这么大吧!冰雁心中有些自责,连石海这样脾气的人,都有这么抓狂的时候,看来自己的确是有些过分。 这样想着,冰雁站起身来,看着石海,满脸诚恳地说:“石头,你别这么激动。或许是我昨夜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或是冒犯你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昨夜喝醉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你都不记得了?”石海的气势弱下来,满脸受伤地看着冰雁。自己为了她,一夜未睡,而她,今日居然说什么都不记得了!虽说,当他看见她一大早找上门的时候,也是希望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当她亲口这么说的时候,他却觉得心里难受得很! 冰雁见他语气中似是不信,还重重地点点头,强调道:“真的,我真的不记得了。” “你出去!”石海伸出手,指着门的方向,呵斥道,“出去!快点!” 冰雁见他如此,心中也是有火的,她本就心情不好,没想到他还这个态度。冰雁站起来,准备愤然离去,几天之内不想再同石海说一句话! 然而,她刚刚起身,余光却捕捉到他手上那触目惊心的红。冰雁顾不上置气,石海是自己人,又是她最在乎的兄弟,她哪能看见他受伤还置之不理呢? 冰雁猛地上前两步,抓住他的手,惊讶道:“石头,你手怎么了?” 冰雁心急之下,并未注意许多,加之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原本石海也是这样认为的,然而现在却不同。在经历了昨夜的事之后,石海再不能将冰雁视作寻常人。在他心中,她是他的心上人,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所以,当冰雁的手握住他的,石海就像是被烫了一样,连忙挣脱开,后退两步,低声喝道:“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冰雁绝非随便轻浮之人,能让她如此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她心中,压根没有觉得两人间有除了兄弟之外的感情!这样的认知,令石海更加受伤。 石海后退一步,冰雁正好看见地上那一小滩已经干涸的血迹,她皱着眉,不顾他的挣扎,再度将他的手扯住,吼道:“你这是干什么?流这么多血,都看不见吗?” “这是我的事!”石海不耐烦地说。 冰雁懒得搭理他,用力将他扯到门边,充足的光线之下,石海手背上的伤是有些触目惊心的。她只需一眼,便能看出来,这伤势是他自己造成的。冰雁气结,这人是哪根筋搭错了? “石海!”冰雁高声喝道,“你到底在想什么?疯了吗?将自己的手伤成这样?” 孰料,石海的声音比她的更大,他甩开她的手,怒吼:“你到底要我说几次?这是我的事,同你没有半分干系!你出去!” 冰雁被他的动作弄得猝不及防,险些撞在桌角上。石海见状,眼底飞快闪过后悔,忘记了前一秒的争执,问:“你怎么样了?” 风水轮流转,这一次换成冰雁不理会他。冰雁狠狠瞪他一眼,说道:“不用你管!”语毕,转身就走。 看着冰雁被自己气走,石海是有些后悔的。她方才那么关心他,若是他能借机表白,或许就能打动她的心了。这样的念头一闪现,石海便连忙不迭地摇头。 那样不行!她心底始终都只住着公子一人,就连昨夜两人那样亲昵,她都能一声声叫着“夜离”!可见公子已经彻底融入了她的骨髓、她的心! 石海颓然地坐下来,满心丧气。他几乎已经绝望,这一生,大概同冰雁就会这样无疾而终了吧…… 正当石海坐在那儿,懊悔不已的时候,大门再度被推开。石海心中一喜,以为冰雁也折返回来,谁知来人是夜离。石海看一眼夜离,第一次没有任何反应,也不打招呼,就又低下头去。 这个时候,夜离的出现,令石海心情复杂。冷静下来想一想,这个事是不怪夜离的。可是,若说一点没有芥蒂,石海又做不到。现在想来,石海不禁对夜离前些年的心胸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么些年来,夜离明知道苏小姐心仪的人是阮天浩,却还能同阮天浩亲密无间,这得是怎样的胸怀啊! 石海想起夜离曾经的话“若是真的爱她,那么只要她幸福!哪怕那幸福不是我给的!”,忍不住否定了。他才做不到这样大度! 夜离看着石海那样子,想起方才冰雁的话,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冰雁方才来找我,说是你将自己的手弄伤了,还不许人看?” 石海抬头看向夜离,这么多年早已习惯,只要夜离说话,他便做不到充耳不闻。他说:“小伤而已,不小心弄的。谁叫她小题大做了?” 夜离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看了看,说:“的确是小伤,等会处理一下。”顿一顿,他接着说,“即便是有烦心事,说出来也就行了!这种残害自己的行为,是懦夫所为!” 石海一噎,忍不住辩解:“只是不小心弄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夜离点点头,将方才顺手拿的药膏放在桌子上,说了句“自己上药”便离开了。虽说他不知道石海为何会如此,但是看得出来,他现在什么都不愿意说。既然如此,他自然是要尊重他。夜离相信,等到有一天,石海愿意说了,便会主动说出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石海往事 看着夜离离开,石海心中的烦闷并未减少,他看一眼桌上的药膏,微微皱眉,很想就这样将它丢了。●⌒頂點小說,但是拿在手上,终究是没有这样做。说起来,迁怒于公子的行为,有些冤枉公子。毕竟这事情不是公子可以左右的。 这么些年来,石海知道,关于冰雁,夜离已经做得足够好。他认命地叹口气,拿起药膏胡乱涂抹在手背上。说到底,公子是无辜的,冰雁是无辜的,就连这药膏……也是无辜的。 石海想起夜离方才的话,似乎是冰雁去告诉公子,公子才拿着药膏来看他的。这么说来,他可不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冰雁对自己并不算无情? 如刚才那般,冰雁被自己气走,若是在原来,以她的性子,兴许真的会一走了之。可是,今日不然,她竟然去找了公子,可以证明她是在担心自己手上的伤势吗? 这样的想法聊以安慰自己的内心,但是石海是个聪明人,且并非自恋自大。他的眼神黯淡下去,其实不然,冰雁只是当他是兄弟,如此而已。何况,遇到事情,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仍旧是公子啊! 这样的认知令石海刚刚恢复一些的内心再度颓废下去,他将药膏随意地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将自己重重地砸向床面。“嘭”的一声响,他忍不住微微变色,背部是有点痛的。 身上还未躺热乎,石海便又像被针刺了一样,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他站在床边,看着床榻,像是看见了什么毒蛇猛兽一般。 不行!不行!如今的他,只要一看到床,脑子里就会不自觉地出现昨夜发生的事,仿佛现在冰雁还是躺在那儿,一声声呢喃着公子的名字。 石海神情痛苦地坐在床下的踏脚处,这可怎么办才好?难不成从今以后,他都没有办法上床睡觉了? 这事情自然无果,石海大力地搓搓脸,索性换了件衣衫,出门了。既然这屋子里待不下去,不如直接去练场,找几个人比划比划,总好过现在这样。 石海的这一念头,可是苦了被他选中的那几个人。整整一个上午,石海就像是不知疲惫一样,拉着那几人比剑、比拳脚,折腾来折腾去,累得大家都气喘吁吁,唯独他像是全然没有感觉一般。 “起来!”石海看一眼躺在地上休息的人,喝道,“这才多大一会儿?就都不行了吗?起来!” 地上的人冲着石海摆摆手,纷纷求饶:“海哥,您就饶了我们吧!这都几个时辰了?您还是这样生龙活虎,咱们可受不了啊!” 石海哪里管这些,走过去,对着他们的屁股就是一脚:“起来!我看你们平日里就是太清闲了!正好我这几日没事干,就亲自来操练你们吧!” “啊?”那几人惨叫一声,内心开始为自己哀悼。说起来,大家都是精力充沛之人,然而,谁能受得了石海这样不间断的疯狂训练?足可见石海的厉害之处! 正巧这时候,冰雁同夜离走过来,本来两个人正在商讨事情,却到处找不到石海,听人说了他在这儿,便一路寻过来。不想却看见这一幕,冰雁看着站在场地中间的石海,秀眉微蹙,说了句:“这个疯子!” “怎么回事?”夜离看一眼冰雁,从她的话语中,似乎知道些眉目。 冰雁面露担忧地说:“夜离公子,您有所不知。石海昨夜一夜未睡,又发疯地将自己的手背弄得鲜血淋漓。您想想方才下人的话,石海已经在这儿呆了近三个时辰!可不是疯子?” 听了冰雁的话,夜离也是有些吃惊的。这小子是吃错药了吗?平日里让他来多训练,那都是要命一般,今日这是怎么了?训练起来竟如此拼命? 冰雁上前一步,刚想要劝阻,便被夜离伸手拦住:“不必多言。看看这小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冰雁低声应道。 石海那边还在喋喋不休,被他训斥的人却眼尖地瞥见夜离的身影,他们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指着夜离的方向,提醒道:“海哥,夜离公子在那边!” 石海看过去,公子和冰雁并肩站在那儿,虽说明知道公子对冰雁没有旁的心思,但是他依旧嫉妒地觉得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真是相配极了! 他的心里仿佛结上一个结,可悲的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这若是换了旁人,他必定会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教训一顿再说。可是,那对象是公子!他什么都做不了! 石海自幼便跟着夜离,是他的心腹。石海同冰雁一样,也是孤儿,石海的爹娘死在了逃荒的路上。 那一年,石海的家乡遭遇了蝗灾,颗粒无收,被迫背井离乡。然而,半路上爹娘好容易给他找到的馍馍被人抢走。那个时候,为了活命,哪怕是为了丁点的口粮,也是能闹出人命的。 石海那会儿还小,对整件事的记忆早已模糊。只是依稀记得,一个大侠出手相救,他才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后来,大侠走了,他再度变得无所依靠。 但是,从那以后,石海小小的内心,便立下了学习武功,当一个仗剑天涯的侠客。之后,便跟了一个一个半吊子的师傅学武功。学了个大概之后,师傅便带着他走街串巷,卖艺挣钱,时不时地还会拳脚相向。说白了,他不过是师傅的一个挣钱工具而已。 对于石海这种一心想要当大侠的孩子来说,自然是不满意每天卖艺混口饭吃的生活。可是,那个时候的他,能力有限,除了跟着师傅,也是别无他法。 几次想要离开,都被师傅抓回来,一顿教训之后,他又老实一阵。就这样,跑了被抓,再跑再抓,周而复始,石海是个有毅力的孩子,始终不曾放弃。 最后的那一次,他又一次出逃,眼见就要师傅逮住。正好碰上了夜离,那个时候,夜离也才十几岁,只是他当时已是求助无门,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跑过去向夜离求救。 本来也是没有抱太大希望的,这种类似的求助他尝试过无数次,然而没有人愿意多事。再加上师傅的恶言威胁,即便有人心生不忍,终究也是不了了之的。 其实,当他开口求救之后,就后悔了。夜离长得那么单薄,独自一人,年纪又轻,哪里是师傅的对手呢?石海心底有些自责,觉得自己会牵连到夜离。于是,赶在夜离开口之前,便说:“算了,我已经习惯了。你快些走吧!免得被我连累了!” 石海说完就跑,胳膊却被人拉住。他回身一看,正是夜离。石海皱眉,眼见师傅就在身后,一脸志在必得,他不耐烦地说:“你听不懂我说话吗?快点走吧!松手!”说罢,他用力挣扎,然而,一切徒劳。 石海惊讶地发现,面前这个看上去比他还小的男子,似乎力气大得惊人。他再度用力挣扎,依旧是没有丁点变化。石海刚想要说话,便听见清冷的嗓音响起:“那个莽汉就是你在躲避的人?” 石海点点头,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什么情况?莫非面前这个男子,是要帮忙?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师傅已经来到近前,他轻蔑地看一眼比石海还单薄的夜离,嘲讽地开口:“海子,你这是病急乱投医吗?就这样一个瘦弱单薄的人,竟然也想要来对抗师傅我?” 石海上前一步,讨好地说:“师傅,同他无关。我没想要找他对抗你。我跟你回去。”无论如何,面对这个愿意帮忙的男子,石海是不愿意拉他下水的。 师傅面对石海的妥协,满意地点头:“既如此,便跟为师走吧!”说罢,转身便走。 石海也顾不上夜离,准备跟上去。孰料,一直站在那儿没有吭声的夜离,一个闪身便绕到了师傅的身前,冷冷地开口:“这个人……我要了!”他说话间,指一指石海。 “你要了?”师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笑道,“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老子的人,你凭什么说要就要?你以为你是谁?滚开!” 石海闭了闭眼,有些郁闷。这个人也真是的,自己为了他不惜放弃逃跑,他竟然还主动找死?罢了,他若是愿意,便随他吧! 然而,夜离迅速靠近师傅,在师傅尚未来得及反应之际,便已经扣住他的肩膀,微微用力,便见师傅被甩起来,摔在了地上。夜离俯身下去,一手摁住他的双手,一手迅猛地钳制住他的咽喉,言简意赅地问:“现在可以了吗?” 石海几乎看傻了眼,在他看来,师傅的功夫已经是他望尘莫及的高。没想到,面前这个男子,才是真的高手。仅仅两招,便令师傅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师傅在地上死命挣扎,破口大骂。夜离也不多说,一掌下去,便听得师傅一声惨叫,昏了过去。夜离优雅地起身,石海吓得连忙靠过去,俯身摸了摸师傅的鼻息,小声地问:“你……把他打死了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石海往事(下) 夜离轻嗤一声,说了句:“他没死,只是被我废了任督二脉,武功尽失而已。” 石海瞠目结舌地看着夜离,就方才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竟然就废了师傅的武功?他的功夫得多高啊!石海面露崇拜,脱口而出:“你教我武功,收我为徒吧!” “你不是有师傅了?”夜离说话间眼神扫过地上躺着的人。 石海连连摇头,说:“他可不是什么师傅……”石海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自己这些年的生活,痛斥了师傅对自己的虐待。当然,石海并非是个不知感恩的人,再怎么说,师傅也是救了他一命,这个恩他也是不会忘的。 夜离听了石海的话,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比我还虚长两岁,竟然这么多年逃了这么多次,都没能成功?” 那语气中的震惊与不敢置信有些令石海的自尊心受挫,他看了看地上的师傅,辩解道:“师傅武功那么高,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那么高?”夜离一直平淡无波的声音有了些许的起伏,胸腔中传来低低的笑声。 石海脸一红,也觉得这话在夜离面前说来有些不妥。若说师傅的武功高,那么夜离的该怎么形容?高深莫测,还是出神入化?少年时期心中的傲气,令石海觉得夜离是在瞧不起自己,便说:“你救了我,我本该酬谢。但我现在身无分文,等我日后挣了钱,必定来报答你!” “你靠什么挣钱?”夜离有些好奇。不知为什么,这个少年有几分对他的胃口。他身边一直缺一个满意的心腹,眼前这个倒是不错。 石海脖子一梗,嘴硬道:“这个不用你管!”他蹲下身去,拉扯着师傅,再怎么不能叫师傅一个人躺在这儿,不管不问。何况,他现在也没有武功,不能再对自己动辄打骂了。 无论如何,不能叫人瞧不起。这是石海内心深处的真实写照。 夜离问:“愿不愿意跟我学武功?” 石海抬起头来,仰望着夜离,不确定地问:“你要当我师傅?” “不是师傅!”夜离摇摇头,纠正道,“是兄弟。” 兄弟! 这两个字着实温暖了石海孤寂太久的内心。他几乎能感受到泪腺的蠢蠢欲动,察觉到鼻腔中的酸涩。石海的眼前呈现出一片美好的未来,他开始憧憬着有亲人的感受…… 然而很快,他便从这样的美好想象中清醒过来。他没有忘记,当年的师傅也是这样许诺的,说是让他跟着他,教他武功,像是父子那样相处。可是,结果呢? 事实的真相不过是,师傅将他带在身边,教了些三脚猫的功夫,便开始利用他为他跑江湖卖艺挣钱!如今,又有人这样说…… 石海仔细端详着夜离,忖度了片刻,面前这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坏心,何况自己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令人家企图的。何况,这人方才才伸出了援手,给予他路见不平的帮助。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石海小心翼翼地问。他还是喜欢凡事先将话说清楚。 夜离一哂,看来面前这个少年是被所谓的师傅给吓怕了。他不答反问:“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让我图的?” “……”石海一阵无言以对。这人说话太直接,虽然事实如此,可是听他这么说,还是令石海的内心有些受伤,就好像他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一样。 不过这样的话虽说有些伤人,却是大实话。这样想着,石海终于点点头,说:“好!我跟你走!” 夜离满意地点头,抬腿就走。面对这样的人,就应该将话说得绝。夜离知道,如同石海这般经历的人,防备心极强,你对他越是亲近,他便越是觉得有所企图。索性将话说话无情,反倒令人安心。 “等等。”石海叫住走出几步的夜离,指了指地上的人,说,“我先将他送回家。” “随便。”夜离不甚感兴趣。 石海吃力地将地上躺着的师傅抱起来,艰难地往前走。夜离淡淡地瞥一眼,面无表情地跟在石海的身后走。石海知道夜离在身后,心中微微有些感动。 夜离跟着石海东拐西拐,穿过了一个长长的破败的小巷子,石海停在了一个连大门都摇摇晃晃地住所前。石海走进去,夜离站在门口,半倚在墙边,大致打量着一下院子里的陈设。 石海进了屋将师傅放在床上,想了想,将身上仅剩的几个铜板也放在了师傅的身边,不再留恋,转身出了房间。 夜离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就这么走了?”看石海这样子,虽说言语中对师傅多有怨怼,倒也并非全然无情。这样重情重义的人,符合夜离选人的要求。 石海点点头,说:“嗯。师傅自有办法生存,我只是不想让他难堪地躺在街上无人问津。但是,这么些年来,我为他挣钱,也算是报了当年的收留之恩。”石海心中是非分明,每次被师傅无故责打,他都会在心中暗暗发誓,等到有了机会,一定要报仇。但是,真的当机会唾手可得时,他又不再有那些想法。 既然石海这么说了,夜离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他颔首,道:“既如此,便走吧!” “我叫石海。还没问你的名字。”石海跟在夜离的身后,走了几步后,出声问道。既然他有言在先,两人是要当兄弟的,那么他自然要将该问的问清楚。 夜离惜字如金:“褚哲勋。” 石海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半晌,姓褚!在京城中,没有人不知道褚家,这个姓并不常见,莫非他就是褚家的人?也难怪呢,看他器宇不凡,绝非寻常之人。 夜离走出去很远之后,发现石海并未跟上来,停下脚步回首去看,见他愣愣地站在那儿,蹙眉:“发什么愣?” 石海怔了怔,快步追上去,不敢置信地问:“你……该不会是赫赫有名的褚家人吧?” “哦?你还知道褚家?”夜离笑着问。 “京城中谁人不知褚家?你未免太小看我石海了吧!”石海颇为不满地问,“你就说是不是吧?” 夜离颔首:“不错。” 接下去的日子里,石海跟在夜离的身边,夜离教他武功,教他谋略之道,一步一步将他带进默贤阁,视他为心腹。所以,对于石海而言,夜离对他有着再造之恩! 石海曾经对天盟誓,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对夜离不离不弃!哪怕有朝一日,夜离要亲手取他性命,他也会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引颈待戮! 往事历历在目,石海看着此时此刻同冰雁如一对璧人般的夜离,咽下心底的嫉妒,沉稳地开口:“既如此,今日就到这儿。明日一早,我再来!” 躺在地上的人听见这话,如蒙大赦,一个个瞬间就又恢复了精气神,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纷纷脚底抹油。石海皱眉,这群小子! 不远处站着的夜离看见这一幕,有几分忍俊不禁。 石海走了过去,恭敬地说:“公子,您找我?” “嗯,有些事。”夜离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转身率先离开。倒是身边的冰雁,看出石海的与众不同。从今日一早到现在,石海都表现得有些奇怪。 等到晚间夜离去看苏诺语的时候,同她说起早上石海的反常,苏诺语面上微微露出诧异。以她对石海的了解,石海一直都表现得大大咧咧,似乎所有事都不会令他烦恼似的,着实不像会做这种冲动事情的人。 夜离本也是随口一说,然而却见苏诺语颇为上心的样子,夜离问:“在想什么呢?” “石海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苏诺语关心地问。 “你倒是很关心石头!”夜离笑着说。 苏诺语脱口而出:“你是默贤阁的公子,我自然也是要关心默贤阁的咯!”话音未落,她便觉察这话说得有些过,脸颊微红。果然看见夜离笑得一脸得意的样子,苏诺语娇羞地别开脸,不去看他。 夜离也是没有想过苏诺语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竟也是愣住了。好半晌之后,他才猛地一把将苏诺语搂入怀中,紧紧的,不容她反抗。 苏诺语被夜离的举动弄得羞涩不已,在她尚来不及反抗之际,便听见他在耳边深情说:“诺语,谢谢你!我很高兴!” 苏诺语低低地嗯一声,没有说话。 夜离知道她害羞,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你方才问起石头,是想起了什么?”说起来,石头是他极亲的人,他也十分关心他。 苏诺语含羞带怨地看一眼夜离,心中暗忖:这个呆子!还真是不解风情! 然而,同时心底也是暖暖的。如斯情景下,夜离能够发乎情、止乎礼,也是出于对她的尊重。这样的夜离,的确是令苏诺语满意放心。 她也收敛心神,看着夜离,认真地说:“以石头的性子,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能令他做出这种事来!除非……”她顿一顿,轻声说,“为了感情!” 第一百三十七章 石海矛盾 “感情?”夜离重复一遍后,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否定了,“不可能!” 苏诺语斜斜瞥他一眼,看着他那笃定的模样,她追问:“你又不是石头,怎能知道石头的心思?” 夜离自信满满地回答:“石头跟着我的年头久了,关于他的事哪里还有我不知道的?前不久我还曾同他说起这个事,正巧夜尘即将大婚,我身边也有了你,然而这小子满口肯定地告诉我,全然没有任何心思!” 原本苏诺语也是不了解石海的,然而越是听夜离如此肯定的语气,她越是觉得事情没有绝对。苏诺语摇摇头,坚持自己的观点:“我还是觉得凡事没有一定。你若是有机会,不妨问问石头。” 夜离颔首。 与此同时,冰雁放心不下石海的伤势,午后讨论事情的时候,也瞧着石海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心中装了什么大事。虽说早上被他气得离去,心中想着再不理他,到底是做不到的。在如今的逍遥谷中,同她最相熟的人就是石海。 石海一个人半倚在床边,太长时间没有休息,他还是有些疲惫的,但是那床上又令他躺不下去。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冰雁,这种被折磨的感觉,他第一次尝到,也终于明白这些年中公子的心里有多么得难熬。 一直以来,石海都是最佩服夜离的,现在对夜离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现在的他比公子之前的处境还难熬。那会儿好歹苏小姐不在身边,公子事务繁忙,还能短暂地忘却。他则不然,同冰雁几乎每日都能碰见个三五次,即便有心想忘,也实难做到。石海重重地叹口气,从床上起身,准备熄了灯便去休息。 这个时候,屋外传来脚步声,石海的心情立时变得喜忧参半。喜的是,冰雁又来看他了。忧的则是,今夜大概又不用睡了…… 果然没有一会儿,敲门声响起。“石头,睡了吗?”冰雁的声音传来。一般来说,冰雁的声音不像一般的女子那么柔,反而有几分淡淡的英气。 石海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顿了顿方才说:“进来吧。” 得到允准,冰雁推门而入。冰雁手中拿着一个漂亮的小瓷瓶,进屋后也不多言其他,直接道:“我看看你的手背,上点药吧!” 虽说他们这些人,身上没少有伤,但是冰雁仍然没有大意。倘若是在外面执行任务,条件不允许,那么便也随意糊弄一下,可现在在家,有伤就一定要及时处理。何况,那伤势虽说在手背上,却有些触目惊心。天知道他到底是对自己做了什么! 石海很想要语气强硬地叫她离开,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口。冰雁如此关心他,不论是出于什么心思,都不该拂了她的好意。何况,同样的错误清晨已经犯过一次,不可再犯。看着早上的情形,他几乎以为冰雁不会再来理他。可是,这会儿冰雁又来了。哪怕是兄弟,也从未冰雁如此关心过旁人,那么就让他自欺欺人地相信自己在冰雁心中是与众不同的吧! 这样打定主意后,石海没有再去拒绝冰雁的好意,乖乖地将受伤的手伸出来,说:“好。你帮我上药吧!” 冰雁嗔他一眼,一边上药,一边念叨:“你这人也是,向来不是淡定自若的嘛,我瞧着默贤阁中,除了两位公子,就属你最冷静自持。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也值得你如此冲动?” 石海听着冰雁难得的唠叨,心中颇为温暖,嘴上只得含糊地说:“唔……也没什么大事,没什么的。” “没什么?那你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冰雁的声音微微拔高一点。 石海不甚在意地说:“小伤而已,你这不是在为我上药嘛!”若是我的受伤能得你时时照看,即便再多些伤,我也是甘之如饴的。 后面这话才是石海的心声,只是这样的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的勇气。 冰雁手脚麻利,该上药的地方已经处理完毕,听见他这么说,反驳道:“难道我每天没有事做?石头,你是觉得我太悠闲了,是吗?我情愿自己再忙碌些,也不愿看见你们受伤!”这是实话,不仅仅是石海,冰雁不愿看见默贤阁的任何一个人受伤。 石海则自我感觉良好地筛选出冰雁不愿他受伤的意思,顿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手上有伤,也不方便,早些上床休息吧!”冰雁收拾好药膏,准备离去。 “冰雁。”石海看见她想走,下意识地出声挽留。然而,看见冰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他又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冰雁看他半天没有做声,说:“没事了吧?我先走了!” 石海看着她的人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到最后也没有想出一个挽留的理由,只得悻悻作罢。 不过,这一夜,于石海而言,总算不是太失败。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以后见了冰雁,就要这样。只有忘记自己心底的醋意,才能如常一般同她说话,也许慢慢地,她能察觉出自己的心意来。 石海想起从前自己说夜离的话,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公子心仪苏小姐,可是从不敢叫苏小姐知晓他的心意。喜欢了别人近十年,到最后,别人一点都不知道,还误将他视作是杀父之仇! 那个时候,石海总是劝诫夜离,凡事都要说出口,哪怕是被拒绝,也好过这样一直藏着掖着,人家什么都不知道。他那会儿就在心底想,若是有朝一日,他遇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子,一定要勇敢地表白!哪怕做不到夜尘公子那样,也不能像自家公子这样木讷。 没想到,等到这一日真的到来,他才悲哀地发现,想要表白,实在是一件太难的事!那些话无数次地到嘴边,可他就是没有说出来的勇气。这算不算是跟在公子身边久了,行事也变得同他一样了? 就石海而言,他惟愿同冰雁之间,能维持今夜这样的恍若无事就好! 接下去的很长一段时间,石海在冰雁面前,虽说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再因为吃醋或是嫉妒而得罪了她,也并没有丁点的进展。刚开始,因为他的伤势迟迟不见好,每天冰雁都会抽时间来给他上药。于石海而言,那难得的独处时光中,他和冰雁却总是寥寥数语。 原本他心中坦荡,同冰雁在一起,总有着说不完的话,可是现在,却连说个话都要小心翼翼,甚至在心底斟酌许久才说出来,两人间倒是没有话了。 而对于冰雁来说,自从夜离那次告知了同苏诺语好事将近,她便觉得自己的人生黯淡无光。即便后来,石海陪着喝酒后,她决定要挥剑断情丝,可这话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对夜离公子的执念已多年,哪里是轻易说断就断得了的? 好在身边还有个活宝般的石海,虽说这些日子,她也察觉出石海的转变,他似乎变得同原来有些不一样,但每每和他在一起,她便觉得轻松自在。因此,无事的时候,冰雁是愿意同石海多接近的。 至于苏诺语,她的伤势也在逐渐恢复中,与此同时,和夜离的关系甜蜜至极,日子倒也过得舒心。而夜离,从江南回来后便一直着人在详查关于天鹰帮和那彩虹奇毒的事。关于石海的所谓感情问题,夜离还是没有多问。主要是第二天,石海就恢复如常了,所以,夜离姑且视他之前的反常为偶然事件,没有理会。 这期间,唯一的喜事就是阮天策同清然的大婚了! 作为阮府的长子与继承人,阮天策的大婚并没有比阮天浩的逊色,也没有因清然的孤女身份而让她低曼绮一等。好在清然本人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嫁给心上人,外在的一切她都不会放在心上;而曼绮,也不看重。她绝非是个骄矜无礼之人,也没有想过在阮府中要凭借自己的郡主身份去打压谁。这一点,还是很令阮忠满意的。 这其中唯一心怀不满的,就是孙氏。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迎娶的是堂堂郡主,而阮天策却找了一个行走江湖的小孤女,这本身就是天壤之别!但是,有老爷做主,她也只敢在心底抱怨两句,并不敢表现出来。 阮天策的大婚,夜离自然不会缺席,说起来,他是很愿意带着苏诺语一同参加的。但是碍于身份,终究是不得不作罢。参加大婚之日,夜离的身份是褚哲勋! 当然这些都是小节,真正令人侧目的是,季舒玄亲自来参加了阮天策的大婚。他的到来,令整个阮府都蓬荜生辉!也引得众人纷纷议论,说到底在皇上心中还是更看重阮府长子的! 其实不然,阮天浩大婚那日,季舒玄也是想参加的,只是当日朝政繁忙,给耽搁了。所以这次阮天策的大婚,他才是无论如何也要到场的。本是无意之举,却被人深深误解! 第一百三十八章 辞别爹娘 在季舒玄看来,无论是天浩也好,还是天策也罢,他给的都是阮府和阮忠的面子。但是这事在阮天浩看来,却不然。他心中颇为不满,便叫人送信给了平南王,对他一番挑拨。 大婚那日,许久没有在季舒玄露面的褚哲勋被他逮了个正着。借着这难得的场合,季舒玄将褚哲勋叫到了一边,两个人议论了许久旁的事。 “皇上。别来无恙!”褚哲勋恭敬地拱手。在宫外,他俩向来是只叙兄弟之情,不去介怀身份的尊卑的。 季舒玄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亏你说得出别来无恙这种话!朕问你,给你放个假,你有多久没进宫了?朕看你是忘了进宫的路,需要朕亲自来府上接你吧!” 褚哲勋听出季舒玄的不满,也不往心里去,笑着说:“皇上,您说这样的话,叫臣如何敢当?你若是有事,只消派个人传个话,臣立刻进宫!” “哼!”季舒玄重重地哼一声,问,“朕看你今日心情不错,怎么,走出伤心往事了?” 褚哲勋心中一动,顾左右而言他:“今日是天策的大喜之日,我总不好沉着脸,扫天策的兴致吧!” “褚哲勋,朕同你相识多久了?”季舒玄压根不相信他的这番话,就冲着他对褚哲勋的了解,若是心中有事,哪里能笑得如此开怀? 褚哲勋一哂,并不答话。关于诺语的事,他暂时还不想叫皇上知道。 季舒玄冷眼看着褚哲勋,接着说:“你在朕的面前,藏不住心思!你那笑分明就是发自内心。”顿一顿,季舒玄的语气和缓下来,“哲勋,说起来,自从白府出事后,朕许久不曾看见你这样的表情了。这样也好,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活着的人总是要走下去的。你能走出来,朕也是满心欣慰。” 褚哲勋不想再谈这个问题,转了话题:“皇上,如今朝政中可有大事?” 季舒玄知道他不愿多谈,也不勉强,便说:“这些日子倒是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朕自己有件事,想要跟你们商讨。” “皇上话中所指……”褚哲勋挑眉看他,“莫非是立后?” 季舒玄朗声大笑:“哈哈……朝中臣子中唯独你褚哲勋最懂朕的心思!不错,就是这个事。后日早朝要议,你得出现!” 褚哲勋点点头,皇上都开口了,哪里还能推辞?何况,皇上对他实在不错,允准了这么长时间的假!他说:“其实,立后的事乃是您的家事,实在不必考虑我们这些臣子的意见。” “话是如此,但是你该知道,后宫同前朝从来都是盘根错节。说是朕的家事,其实自从皇后薨逝,后宫和前朝的眼睛可都是盯着朕在。”季舒玄说起这话时,语气里是有些无奈的。 听了这话,褚哲勋看向季舒玄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同情。他开始觉得皇上这位置,绝非仅仅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同时有着外人想象不出的心酸。至少对于他而言,他是没有能力周旋在众多女人间的。 于褚哲勋而言,此生惟愿同诺语两人相守到老,真要是给他像季舒玄这样的艳福,他只怕是无福消受。只是目前看来,季舒玄也不是那么甘之如饴的。毕竟作为一国之君,立后这样的家事还得拿到朝堂上去,由着众臣子七嘴八舌,只怕他心中也是诸多无奈吧! 毕竟谁不愿意立自己心爱之人为后呢? 褚哲勋不知道该如何回话,顿了许久后,方才说:“臣知道,后日必定出现。” 季舒玄拍拍他的肩膀,也没有说多的话。 褚哲勋看着季舒玄,突然凑近,小声问:“皇上,您有没有什么想法?我是指定支持您的!” “哦?你没有想法?”季舒玄好笑地看着他方才那一脸贼兮兮的样子。 褚哲勋双手一摊,说:“您最了解我,我向来不同后宫有任何瓜葛,也不愿如此。在我看来,您的幸福更为重要。” 褚哲勋的一番话令季舒玄心中颇暖,虽说这话在别人听上去有几分虚伪,但是季舒玄明白这都是褚哲勋的心里话。他低咳两声借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感动,没有说话。 见状,褚哲勋没有再继续说话,若是在原来,他不会有这么深刻的感悟。可是今非昔比,自从他同诺语之间关系明朗,他终于体会到两心相悦的幸福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自然也是希望季舒玄能拥有幸福的。 大婚仪式结束后,褚哲勋找到阮天策,小声提醒:“夜尘,兄弟们可还等着喝你和清然的喜酒呢!” “我知道,你放心。”阮天策一脸喜悦,笑着应允。他离开的时间够久了,也该回去了。 翌日,阮天策便携清然在给阮忠和蒋氏敬茶之后,说:“爹、娘,明日我便和清然暂别一段时间。” 蒋氏一听这话,手中的茶杯一斜,惊讶地看着阮天策:“天策,你和清然昨夜才大婚,怎么不多住些时候?这么急着离开吗?你难得回来一次,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阮天策看着蒋氏瞬间泛红的眼睛,心中也有不舍,但是默贤阁那边事多,总不好一直交给夜离忙,不负责任不是他的作风。他上前两步,握住蒋氏的双手,安慰道:“娘,您别这样,我又不是不回来。我小时候您不是总教育我,好男儿志在四方吗?您放心,清然会好好照顾我的!等到我们再回来的时候,兴许就能让您抱孙子了!” 清然含羞地低下头去,也轻声说:“娘,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天策的。” “傻孩子,娘才不是这个意思!”蒋氏嗔怪地看一眼阮天策,拉过清然的手,半是责备地看着儿子,说,“你这小子,也真是好意思!清然这才过门,你就能说出让她好好照顾你的话?你身为男子,理应照顾妻子!” 清然没有料到蒋氏会说这样的话,在她的印象中,公婆向来是向着自家儿子的。她笑着看一眼阮天策,得意地说:“天策,听见娘的话了吗?你也得好好照顾我!” “是是是!娘教训的是!儿子明白了!”阮天策一揖到底。看着娘能这样喜欢清然,他也是很开心的。 蒋氏拍拍清然的手背,说:“娘可还等着抱孙子呢,天策你得好好照顾清然!清然啊,若是这小子有半点欺负你的事,你就告诉娘,娘和爹会为你们做主的!” 清然乖巧地依偎在蒋氏的怀中,说:“是,有爹娘在,天策不会欺负我的!您放心就是。” 这样的话越说便越伤感,蒋氏的眼泪夺眶而出,说:“你们明日就要走,娘总觉得你们似乎才回来!时间过得真快啊!天策、清然,你们俩在外面一定要互相照顾,记得经常回来看看爹娘!” 阮忠对这样的场面向来要淡一些,加之他知道阮天策是有要事在身的,更加不会出言阻拦。他起身,来到他们身边,沉声道:“夫人,孩子们有他们的事,只要我们知道他们是好的就可以了。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我们保重身体,也就是了。你说这么多,不是更叫孩子们心中伤感!” “是,爹的话不错,只要你们二老保重身体,我们才能放心!”阮天策点点头,附和道。 就这样,一番辞别,饶是阮忠晓以大义,蒋氏依旧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到最后哭得泪眼婆娑。阮忠和阮天策身为男子,有泪不轻弹,倒也还好。唯独清然,自幼感情淡漠的她,在这样浓郁的亲情氛围下,终于也控制不住,两行清泪划过脸颊。 回到房间后,阮天策安抚着犹自沉浸在伤感中的清然,轻声说:“清然,如此感性的你,真的好美!” “油嘴滑舌!”清然啐他一口。 “什么油嘴滑舌?我夸赞自己的女人,有谁还能说个不字?”阮天策语气豪迈地说。 清然看向他,认真地说:“不过天策,说起来,我是真的应该要好好谢谢你!” “说这样见外的话,我不爱听!”阮天策抬手捂住她的嘴。 清然一本正经地说:“从前的我独闯江湖,向来都是淡漠一切的。你也知道,我自幼便没有感受过亲情,也不知道被亲情包围是这样幸福的感觉。可是,自从认识你之后,你带着我一点点走进你的家,我认识了爹娘,我真的好喜欢他们!有你们在,我觉得自己好幸福!” “傻女孩!”阮天策同她额头相触,轻声说,“你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也会让你一天比一天幸福!” 清然重重地点一下头:“好,我相信你!” “清然,那么我们是不是也该加快速度回报爹娘?”阮天策倏地转了话题。 清然尚沉浸在方才的感性中,反应慢半拍地问:“怎么加快速度回报?” 阮天策一把抱起她,边往里间走,边说:“爹娘最大的心愿就是含饴弄孙,我们自然要满足他们的心愿!” “色狼!”清然嘟囔一声。 第一百三十九章 立新皇后 这日清晨,夜离很早便出谷了,既然答应了季舒玄上朝,他便会准时出现。@起来,这段时间,已经很久不曾踏上朝堂,他几乎要忘了这种感觉。 当褚哲勋站在群臣中间,等待上朝时,便听得周围人皆在小声议论着立后的事。这件事早早地就传出了风声,大概皇上也是想借此看清楚哪些人在前朝后宫勾结得频繁。自古君王最忌讳的就是前朝同后宫的勾结。 关于薨逝的皇后,褚哲勋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是先皇钦点的。他少年时期便是太子伴读,一直跟在季舒玄的左右,出入皇宫也是寻常的事。然而,即便如此,对于那位神秘的皇后,依旧是毫不知情。 褚哲勋曾经侧面问过季舒玄关于先皇后的事,可是季舒玄听他提及此人时,面上的嫌恶之情显而易见。也就是那么一次,之后他再没有提及。褚哲勋心中明白,季舒玄大概是不满意这位皇后的,若非有先皇的旨意,只怕不等薨逝也会被废弃。 然而,先皇后一直都是名存实亡的,废不废的又有何区别呢?褚哲勋唇角无奈地上扬,勾起了一抹没有温度的笑。说起来,那先皇后也是个可怜命苦的女子。虽说贵为一国之母,又有何意义呢?在皇上心中,从来没有她这个人。在后宫中,想来也没有人会将她放在眼里。更不用提天下臣民了,除了知道有个皇后的存在,其余的一无所知。 对于女子而言,若是得不到丈夫的认可与怜爱,即便身份再尊贵,也是枉然! “褚大人!”正当褚哲勋沉思之际,便听见有人同他打招呼。收敛心神望去,原来是礼部侍郎周达。 褚哲勋在群臣中向来有几分不合群,他不太喜欢同臣工们过分亲近,迎来送往这类的事,更是躲得远远的。在白峰还在世的时候,褚哲勋同他还有阮忠倒是亲近,但是白峰突然逝世,阮忠也告老还乡,比起那些呼朋引伴的人,褚哲勋在朝中更显得形单影只。 不过这个礼部侍郎,他算是有几分认可的。年纪轻轻的,为人刚正不阿,也正因为他那个耿直的性子,十分容易得罪人。可偏偏褚哲勋本身也是个不会阿谀奉承的人,因此倒是愿意亲近一二。 褚哲勋看向他,温文尔雅地点头致意,道:“周大人!” “在下哪里敢当褚大人如此称呼,直呼名字即可。”周达为人清高,有几分眼高于顶的傲气,许多人都看不上,偏偏对褚哲勋十分敬佩。 “周达。”褚哲勋从善如流,“有事吗?”他特意寻了个角落站着,就是不愿意被众人牵扯进去。今日大家讨论的焦点皆在后位,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个位置呢!他并不想这会儿就发表自己的意见,也不愿意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瞎操心。他还是那个观点,立后乃是家事,轮不到这些个外人指手画脚。所以,当周达唤他的时候,他心中只是在想是否同立后有关。 “并没有旁的事,只是许久不曾见到褚大人,过来打个招呼而已。”周达坦荡地说道。他也是不愿意参与其中,故而避开。正巧见着褚哲勋独自站在那儿,便走了过来。周达知道褚哲勋的性子,不会有其他人自讨没趣,所以他才选择靠过来。 “别来无恙。”褚哲勋依旧是淡淡的。周达没有开口就问他的意见,这一点令褚哲勋比较满意。 周达关心地问:“之前听人议论,说是褚大人身子不佳,不知现在是否痊愈?” “劳你记挂,不过是些小事,得圣上垂怜罢了。”褚哲勋说道。 周达点点头,没有说话。褚哲勋也收回目光,注视于前方,专心想着自己的心事。这些日子,他虽说没有上朝,但是朝政上若有什么大事,他都是递了奏折上去,给了自己的意见的。也正因如此,季舒玄才会一直睁一眼闭一眼地放任他在外面。 “上朝!”正想着,便听见太监总管章华那阉人特有的尖细嗓音响起。所有人立时噤声,极静极快地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垂首恭敬而立。 季舒玄一步一步走到了正殿宝座上,四下打量了一番,如约看见了褚哲勋的身影,他暗自满意地颔首,方才坐下。 “吾皇万岁万万岁!”待得季舒玄坐定,大殿下的众人山呼万岁。 季舒玄微微抬手,朗声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依旧是异口同声。 早朝上向来是办事极有效率的地方,寻常礼节结束,马上便有人提及今日的重点:“皇上,关于立后一事,臣有本启奏!” “准!”季舒玄微微颔首,章华了然地唱道。 接下去,便是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不出所料,大家支持的要么是族人,要么是师门。总之所有人都希望后位能落到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牵连的娘娘身上。后宫有所裨益,对于他们在前朝也是多有帮助的。 当然,在众人中,还是育有子嗣的贵妃娘娘呼声最高。说起来,季舒玄对于贵妃是有些感情的,但是若说多,也就只那么一点而已。这些年来,贵妃陪在身边,帮着打点六宫事宜,也算是兢兢业业、尽职尽责。 季舒玄原本也是属意贵妃的,且按着常理来看,也的确该轮到贵妃了。但是不知为何,季舒玄这心中始终难以彻底安心,似乎有什么不甘心似的。 除了贵妃,其他的四妃也支持者不少,大家各执己见,纷纷在季舒玄面前分析利弊。这样听得久了,难免有些脑仁疼。季舒玄目光大致扫了扫,除了几个王爷没有怎么参与讨论,一言不发的也就那么几个。 那个褚哲勋果真表现得同他的性子一般无二,在朝堂上众人口沫横飞之际,他只是眼观鼻、口观心,不多说一句话。本就是季舒玄意料之中,他倒也不意外。再看褚哲勋身后不远处站着的礼部侍郎,不仅是不发一言,还有些面上愤愤。 “礼部侍郎。”季舒玄突然出声,“你可有意见?” 大殿间刹那就寂然无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礼部侍郎身上。大家心中不免揣测:这个周达向来有几分自命清高,出身状元的他,似乎还有几分怀才不遇。皇上历来不怎么重视他,怎么今日会主动问及他的意见? 同众人的疑惑一样,周达自己也是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幕,然而,吃惊归吃惊,他很快就收敛心神,站出列,拱手恭敬道:“皇上,臣的意见只怕同方才诸位大人的不太一样。” “哦?不一样?”季舒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有何不同?但说无妨!” 一语哗然,方才众人给出的人选的几乎已经将如今后宫中身处高位的女子都说到了,难不成堂堂一国之后还要从品阶不高的妃嫔中产生?所有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态,将目光投注在周达的身上。 这样的万众瞩目,令周达心底生出一丝紧张,只是紧张一闪而过之后,他很快便镇定下来。他抬起头,遥遥注视着宝座之上的季舒玄,声音沉稳道:“臣以为,皇后乃是陛下的妻子!既是妻子,那么臣的意见便不重要。皇上身为夫君,理应选一个自己满意的女子做皇后!所以,臣以为皇后人选应以陛下的喜好为准!” 他的一番言论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季舒玄和褚哲勋对视一眼,眼底皆有着惊讶。这个周达果然也是有些想法的人。只是他的这番话令大多数人都不太高兴。大家撇撇嘴,心中皆道一声:拍马屁! 可不是嘛,这话表现上看是谁都不想得罪的。但这样的话未免太圆滑,无意中似乎又得罪了所有人。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等着季舒玄的反应。而周达说完话后,便又垂下了头,似乎皇上作何反应,已经于他无关了。 季舒玄沉吟片刻,抚掌而笑:“周爱卿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谢陛下。”周达面上看不出骄矜,守着规矩又退回到列中,站定。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接下来,大家讨论的焦点依旧在后位人选上。而褚哲勋则对这个周达更感兴趣。他不知道这番话是周达的肺腑之言,还是只想标新立异。若真是肺腑之言,那么这个人倒是有几分对他的胃口。 无论如何,能给出这样与众不同答案的人,一定不是个人云亦云的。即便他也是有所企图,至少可以看出是个聪明人,这一点很让人满意。就那么一眼,褚哲勋就知道,季舒玄一定也对这个周达有了不同的看法。看来,无论如何,这个周达都将今非昔比。 就这样纷纷杂杂,直到退朝时,季舒玄也没有给出最后的圣断。他只在最后,语意含糊地说了一句话:“贵妃的确不错!” 第一百四十章 立新皇后(下) 今日朝堂之上讨论如此重大的事,后宫中的诸人自然是关心不已。∮,位份尊贵之人皆派了心腹之人在大殿外悄悄打探消息,哪怕是位份微末的,也都在各自宫里坐立难安。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今日选出的新皇后同之前那个薨逝了的皇后不一样。先皇后从头到尾都没有过实权,甚至不是个名副其实的皇后,所以所有人都不曾将她放在眼里。可是新皇后不同,皇上这样大张旗鼓,必定是要祭祀宗庙、拜天筹神,引天下臣民跪拜的! 这样的大事令众人都紧张不已,位份低的还好,毕竟再怎么选也轮不到自己,她们紧张的只是各自在宫里挑选贵重的礼物,等到圣命一下,争取在巴结奉承新后中,能拔得头筹! 基本上,在这之前,后宫中大部分人都是唯贵妃马首是瞻的。所以,这部分人中也有一些是一大早便赶到了贵妃寝宫中,等着恭贺贵妃一朝登后位的,也不枉费多年来对贵妃的讨好。 后宫中最紧张的大概就属万众瞩目的贵妃了,她久居皇后之后,又一直摄六宫事,手握后宫实权,只差那个名分而已。今时今日终于熬到皇上立后,她虽说面上不显,心中却念念不停,生怕出了意外。届时,后位丢了,面子上过不去,更要紧的是,手中的实权也得易主! “贵妃娘娘,您不必着急,依臣妾看,这些年来,若论起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您可是独一份的!”这如黄莺般悦耳的声音出自魏嫔。她自进宫之日起,便打定了主意要一心跟着贵妃。多年下来,也算是贵妃面前的红人了。 齐嫔不甘落后,也笑语盈盈地道:“是啊,娘娘,这宫中诸人唯独您膝下有一皇子。单论这点,也是无人能及啊!臣妾觉着,这后位根本没有必要选了,除了您,换了任何人,咱们姐妹也心中不服啊!” “两位妹妹嘴真甜。借你们吉言,若是真的如此,本宫必定要重赏二位妹妹!”贵妃慵懒地倚在美人榻上,轻笑道。 魏嫔瞥一眼齐嫔,接着说:“娘娘入主中宫,靠的是自己的实力,同臣妾们并无干系。在整个后宫中,除了娘娘,没有人配得上后位!日后,臣妾们还得仰仗娘娘呢!” 魏嫔和齐嫔在素日巴结贵妃的人中,算得上是佼佼者。然而,两个人也是面合心不合,都想争那个最心腹的位置。因此,素日里,无论是送礼还是言语,两个人都是相互暗中较劲。贵妃也是聪明人,她时而倚重魏嫔,时而又亲近齐嫔,令两个人斗得是不亦乐乎。 正说着话,贵妃身边的彩纹回来了。 “怎么样?皇上可有圣断?”魏嫔和齐嫔异口同声地问道。彩纹方才去了前殿打探消息,这会儿回来,必定是有了准信儿!就连贵妃面上的笑意也僵住,有些紧张地看着彩纹。 彩纹的神情并没有那么欢愉,她说:“回娘娘的话,皇上并没有明确的指示。” “什么?”魏嫔和齐嫔一起回头看向贵妃,贵妃的脸色也沉了几分。 贵妃由丫鬟扶着坐起来,目光灼灼地望向彩纹,道:“什么叫没有明确的指示?皇上到底说了什么?” 彩纹在贵妃那凌厉的目光下,紧张地吞咽一下口水,说:“回娘娘,今日早朝,推举娘娘为皇后的占多数,但是到最后皇上也没有明确表态。不过,皇上说了‘贵妃的确不错’这话,想来皇上也是属意娘娘的。” 听了这话,贵妃眼底的冰冷方才消融些许,她低垂着头,摩挲着大红的指甲,状似不经意地问:“二位妹妹素来聪慧,依你们看,皇上圣意如何啊?” 魏嫔和齐嫔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娘娘,皇上专门提到了您,圣意自然在您这儿啊!” 贵妃满意地看一眼她们,优雅地起身,温柔地说:“是呢,皇上只提到了本宫,圣意难道还不清楚吗?只是立后到底是大事,也得容皇上思量清楚再下旨意。” “娘娘说得正是这个理儿!臣妾们便在这儿先恭贺娘娘心愿达成了!”说话间,两人对着贵妃行了大礼,“皇后娘娘!” 听见她们的称谓,贵妃娇笑连连,亲自俯身扶起地上的两人,笑道:“两位妹妹聪慧可人疼,本宫日后必定在皇上面前,为你们美言。” “多谢娘娘提携。”两人也笑得开怀。 一时间,富丽华贵的殿中,三个女人笑得志得意满,就好似一切已经如意一般。 送走了魏嫔和齐嫔,贵妃独自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美人蕉,呢喃道:“本宫已经等了这么多年,难道还等不及这一时三刻吗?皇上,您曾经许诺臣妾,说是有朝一日,先皇后薨逝,这后宫之主便是臣妾的!臣妾始终不曾忘记这话,不知时过境迁,皇上您可还记得?” 晚膳时分,贵妃派了人去嘉德殿,想着请季舒玄来用晚膳。这段时间季舒玄忙于政务,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来她这儿了。当然皇上不来她这儿,自然也不会去旁人那。原本贵妃心中是不担心的,在整个宫中,她一直是圣宠优渥的那个,也一直云淡风轻地看着其他人争宠。 皇上曾经说过,喜欢她的超然脱俗。她便在他面前保持这样的形象,哪怕并不是真实的她,也没关系。印象中,皇上苛责于她只有一次,就是那次她到凤鸾殿去找先皇后的麻烦。可是,也就是那次之后,皇上将六宫的大权交到了她的手上。 这样的举动以及之后的承诺,令她安心。既然皇上喜欢超然脱俗,她便会努力呈现这样的自己给他看。前些日子传出了立后的风声,她虽说紧张,却也几乎是笃定的。 放眼如今宫中,她之下虽有四妃虎视眈眈,但是无论是家世还是宠眷,都是无法同她相抗衡。然而这样的优势之下,皇上今日竟然没有下旨? 贵妃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莫非这中间是出了什么差池?自从风声传出来,她便差人出宫送信,朝堂之上,一定要联络更多的朝臣为她说话。她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再三思量之后,还是决定派人去请皇上,为此她还特意做了皇上爱吃的吃食备着。 嘉德殿中,季舒玄独自坐在躺椅中,双眸微阖,闭目养神。今日早朝,众说纷纭,下朝之后,甚至还有群臣单独请见,为贵妃说话。若是在往日,他也是属意贵妃为后的。毕竟这么多年来,贵妃一直摄六宫事,调度后宫可谓是尽心尽力,即便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当然,她的某些小动作他不是不知道,可是女人嘛,难免争风吃醋,只要是不过分,他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们闹去。他不曾忘记,曾经承诺过贵妃的事,可是事到临头,他心底却动摇了。 先是两日前亲临阮府贺喜,当时褚哲勋便同他说起过,立后要立的该是他心中最满意的女子!褚哲勋会有这样的言论,他不意外。这么多年来,褚哲勋对白霜月的心思,他一清二楚。可是今日朝政之上,那个周达再度提及这个观点。 季舒玄有些迷茫了。他们的再三提醒,令他原本坚定立后的心开始迟疑。他也在想到底自己心底想要立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似乎,不是贵妃…… 正当季舒玄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时候,章华进来了,低声说:“皇上,贵妃娘娘派人来请,说是已经备好了您素日喜欢的糕点与吃食,请您移驾月华宫用晚膳。” 季舒玄皱眉,看来这贵妃今日得到了风声,也是难以淡定自若的。说到底,她看重的只怕也是皇后那个位置。 思及此,季舒玄摆摆手,疲惫地说:“不去了。朕这里还有些政务要忙,你亲自去月华宫,告诉她让她替朕享用吧!” “是。”章华应是后,退下。 月华宫中,贵妃见丫鬟回来,欣喜地迎上去,进来的却是章华,而不见皇上。贵妃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问:“章公公,怎不见皇上?” “娘娘,皇上今日政务繁忙,所以特意派老奴来给您说一声。皇上说请娘娘替他用了美味珍馐。”章华如实转告。 贵妃眉宇间微动,轻声道:“是,多谢皇上美意。公公慢走!”说罢,转身进了寝殿。 章华微抬眼睑,扫过贵妃的背影,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 彩纹扶着贵妃的手进了寝殿,知道她心情不豫,低声道:“娘娘,您不要多心。这些日子皇上的确是政务繁忙,已经十几日不进后宫了。” “你不明白。”贵妃的声音中有着深深的挫败,“本宫认识皇上多年,但凡是本宫去请,皇上从未拂过本宫的面子。今日这样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娘娘……”彩纹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 贵妃的声音变得空灵悠远:“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第一百四十一章 贵妃封后 章华从月华宫离开,便向季舒玄回禀了贵妃的反应。季舒玄也是唏嘘,说到底,自己堂堂九五至尊,竟然想着要背弃一个对小女子的承诺。他叹口气,对章华说:“将钦天监叫来。” “是。”章华说道。 不多时,钦天监跟在章华的身后进了嘉德殿。 “皇上万安。”钦天监跪在地上,行礼问安。 季舒玄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同时递一记眼神给章华。章华了然地退出了大殿,并顺势将殿门掩好。 钦天监起身后,垂首而立,一言不发。像这样的清水衙门,甚少受到皇上单独召见,所以哪怕他知道皇上的意思,在皇上开口之前,他也是战战兢兢,不敢多言的。 “不必紧张,朕又不是暴君。”季舒玄看出他的紧张,说道,“你且来猜猜朕今日召见你来此的目的吧。” 钦天监再度躬身行礼,虽说紧张,声音却是平稳洪亮的:“今日朝堂之上众臣讨论的唯有一事,便是立后。如今天色已晚,皇上召见,想必也是为了此事。” “不错,朕已经决定迎贵妃入主中宫,你便回去为此事占卜一卦,择个吉期吧!”季舒玄说道。想了许久,终究还是决定立贵妃为后,这些年来,贵妃操持六宫,的确辛苦。除了她,他想不出还有谁更适合这个位置。 钦天监跪下领命:“微臣遵旨。只是,立后乃国之大事,容微臣斋戒三日、沐浴更衣,三日之后必定给皇上一个答复!” 季舒玄的命令一下,这立后的消息自然是不胫而走。还未等夜深,合宫上下便已经知晓。贵妃原本已有些失望,心情郁郁,连晚膳也没怎么用,就上床歇着了。 然而,却听得外面闹哄哄的,似乎来了不少人聚集在她的宫内。贵妃本就心情不佳,这样嘈杂更是烦闷,冷声呵斥:“谁这么没规矩?竟跑到本宫的宫苑内大吵大闹?彩纹,给本宫通通轰出去!” 说话间,彩纹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娘娘,宫里上下的娘娘小主们,都在院内候着您呢!” “这个时辰她们来干嘛?”贵妃不高兴地问。皇上的命令还没下呢,难不成这些就等着来看她的笑话吗?自从章华离去后,贵妃便下令紧闭宫门,谁也不见。因而,之后的任何消息她都是无从得知的。 彩纹快步来到榻边,话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悦:“娘娘,大家都来给您贺喜啊!” “本宫何喜之有?”贵妃不耐烦地问。她今日可谓是诸事不顺,都这个时辰了,哪里还有什么喜? “娘娘,嘉德殿的消息,说是皇上已经吩咐钦天监占卜吉期,迎您入主中宫呢!”彩纹说话间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味道。不过也难怪,都说宰相门前都是七品官,更何况堂堂一国之后的心腹之人呢!彩纹知道,从今往后,不仅娘娘成为宫中诸人争相巴结的对象,就是自己,也得人高看一眼。 贵妃乍听之下,犹有不信,毕竟都这个时辰了,皇上怎会又突然下令呢!然而,转念一想,彩纹是她的心腹,怎会在这样的大问题上欺骗呢!贵妃欣喜,连忙从榻上起身,简单装扮一二,便出了寝殿。 自从消息传来,彩纹早已吩咐人将整个宫苑的绢灯都点亮,一时间,偌大的宫苑在大红绢灯的衬托下,仿佛新岁般喜庆。 果然,等到她一出现在众人面前,连着四妃在内,所有的妃嫔都恭敬地拜下:“臣妾恭贺皇后娘娘大喜!” 第一次听见这么多人毕恭毕敬地称呼她一声“皇后娘娘”,贵妃的心底早已是乐开了花。然她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颇为矜持地说道:“不过是皇上随口一句话,圣旨还未颁布。本宫哪里当得姐妹们如此称一声皇后娘娘呢!大家还是如常唤本宫为贵妃娘娘即可。” 四妃中的杨妃咯地笑一声,上前一步说:“贵妃姐姐未免太小心谨慎,妹妹们不过是来提前贺一贺姐姐大喜!何况,圣旨虽未下,但是皇上金口玉言,岂会有假?” “杨妃妹妹有心了,既然如此,本宫便也不再推诿。姐妹们漏夜前来,不妨进殿内喝一盏茶用些糕点再走吧!”贵妃半推半就地,也算是应承下来。 吴妃恭敬地拜下:“姐姐这里的点心素来是宫中一绝,就是御膳房也是比不得的。既然姐姐相邀,妹妹们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说起来,不日姐姐就要搬进凤鸾殿,日后我们想要来也只怕是不行了。” 众人就这样,或真或假地说着奉承话,既活跃了气氛,又逗得贵妃欣喜不已。这样一通热闹,也是深夜了才散去。待得众人离去,彩纹扶着贵妃坐下,立刻就有丫鬟们上前为她取尽钗环,彩纹则一下一下力道适中地为她敲打着肩膀。 贵妃微微闭目,往日的这个时辰早已是睡下了,今日却还得陪着大家说话,实在辛苦。 彩纹见状,心疼地说:“娘娘真是辛苦了!一会儿奴婢便服侍您上床歇息吧!” 贵妃缓缓睁开眼睛,摇摇头,说:“什么辛苦不辛苦,这样的辛苦只怕以后才刚刚开始。身为皇后,打点六宫事宜,那同现在是不一样的。”话里话外,她已经视自己为皇后。 彩纹笑着说:“都说能者多劳,娘娘能为皇上分忧,又育有小皇子,在皇上心中的恩宠,自然是独一份的!只是,娘娘再怎么也要保重自身啊!” 说起小皇子,贵妃回首,道:“皇儿早就被乳娘带下去睡觉了,正巧本宫这会儿没有睡意,你便陪着本宫去看看皇儿吧!” “娘娘,小皇子都睡了,您若是要看不如明日吧。这会儿夜深露重的,您也该好好歇息才是啊!”彩纹劝道。 然而贵妃执意如此,彩纹也不再多嘴,扶着她起身,去了偏殿。 乳娘见贵妃来此,连忙起身行礼。贵妃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她独自留了下来。看着小摇篮床中熟睡的婴孩,贵妃脸上漾起慈母的温柔。她俯下身去,轻轻地亲一下儿子。这孩子不过半岁,虽说尚不能叫人,但是却生得玉雪可爱,惹人疼得很! 贵妃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儿子的小手握住,温柔低语:“睿儿,你可知道,母妃即将成为一国之后!届时,你便是宫中无可争议的太子人选!子凭母贵,母也凭子贵!母妃今后的荣宠与你的皆系在一起!你一定要快快长大!” 摇篮中的睿儿许是习惯了安静的环境,冷不丁有人在耳边絮絮,小家伙有些不能适应,挣脱开贵妃的手,小嘴一咧,嘤嘤哭了起来。 贵妃见状手足无措地将睿儿自摇篮中抱起来,然而,她自生产后,便甚少抱孩子,尤其这样哭闹不止的,更是寥寥。她手忙脚乱地哄着大哭的睿儿,在母亲的怀中并没能令睿儿安静下来,反而母亲身上浓重的脂粉香气令他不适,苦恼更甚。 如此一番折腾,贵妃原本平整的衣衫皱了,装扮得体的发髻也被小家伙无意中抓乱。饶是如此,睿儿还是没有放低音量,扯着嗓子伤心哭泣。 屋外的乳娘听见睿儿的哭声,也是心疼,然而,娘娘有令在先,没有她的允准,任何人不得入内。于是乎,乳娘在外面急得不知所措,求助地看着彩纹:“姑娘,你帮着和娘娘说说,小皇子哭得那么伤心,兴许是饿了,让奴婢进去看看吧!” “乳娘,娘娘事先便下了令,我也是无法啊。再等等吧!说到底,娘娘才是小皇子的生母,难道还能亏待了小皇子?”彩纹安抚道,不明白乳娘焦急不已的原因。 听了这话,乳娘无法,只得按捺住一颗焦急的心,在外候着。 终于,在哄了许久都不见效之后,贵妃放弃了。她抱着睿儿,快步走到门边,猛地一拉门,喝道:“睿儿哭了这么久,你全当听不见吗?本宫要你有何用?” 乳娘听了这话,忍下满腹的委屈,接过孩子,说:“娘娘是贵人,小皇子交给奴婢来哄就好。” 贵妃松手,看着乳娘接过自己的儿子,本想着等她哄不好再责罚。谁料,小睿儿一被乳娘抱在怀中,不过片刻功夫,便止了哭闹,睁开哭得红肿的眼睛,望着乳娘便笑了。乳娘心中欢喜,然而碍于贵妃在身边,也不敢表现出一丝半点的得意。 见状,贵妃蹙眉,脸上**辣的,只觉得讽刺。自己的嫡亲儿子在自己的怀里哭闹不止,而到了乳娘怀中,竟然乖巧地不哭不闹,还笑得那么甜! 彩纹小心翼翼地瞥一眼贵妃的神情,未免乳娘无辜受责,连忙开口:“娘娘,时间不早了,小皇子也要入睡。不如,奴婢也扶您回去歇息吧!” 乳娘也屈膝道:“娘娘慢去,将小皇子交给奴婢,您放心就是。” 贵妃纵使百般不愿,也是没有办法。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总不愿意置气而让他伤心。她冷下一张脸,转身离开。 第一百四十二章 相谈甚欢 皇上命钦天监占卜吉日的消息,被夜离知晓。夜离神色微黯,心中有些伤感。他虽不是皇上,可也知道这个命令下得有几分心不甘情不愿。以他对皇上的了解,若是皇上一早便属意贵妃,那么早朝上就下旨了,何须要等到深夜才召见钦天监呢? 夜离同季舒玄也算是自幼的交情,除了君臣之交,两人间更是兄弟之情。所以,夜离是真心希望季舒玄能够拥有幸福的,即便他所处的位置有些高处不胜寒。因着季舒玄的事,夜离心中微微有些芥蒂,好在夜尘回来了。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夜离心底颇为安慰。 在夜离上朝的那日,夜尘也带着清然回到了逍遥谷。久未回来,夜尘是有些想念的,而以清然的性子,她原本也是更喜欢逍遥谷的与世隔绝。回到逍遥谷的夜尘自然是受到了众人的欢迎,大家纷纷表态,想要赶快喝上他与清然的喜酒。 好在这个事,夜离已经事先就交代了冰雁,冰雁办事向来有效率。等到夜尘回来,冰雁已经带着人将尘心居装扮一新,看上去很有几分新婚洞房的意思。本来这喜事是可以即刻举行的,但是考虑到如钟琴、冷萱她们还一时间不能赶来,夜尘同清然商议之后,决定暂缓些时日。夜离见状,也是派人快马加鞭送信,要求她们赶快处理好手头的事,赶回京城参加夜尘和清然的大婚。 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苏诺语的伤势恢复较快,白日里也能下床活动活动。有夜尘和清然的喜事近在眼前,她哪里还能在屋里坐得住?自然是央求着届时,夜离一定要扶着她去看看热闹,而只要是苏诺语的要求,夜离哪里能拒绝得了?只要在不伤及身体的情况下,他也是鼓励她多出门活动的。 夜尘和清然离开的时候,苏诺语还没有来逍遥谷,因此对于苏诺语来说,“夜尘”可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 当夜离搀着苏诺语小心翼翼地走到尘心居的时候,清然正在收拾屋子。夜尘见是他们,迎了上去。苏诺语大方地他打招呼:“夜尘公子,久闻大名,如雷灌耳啊!” 夜尘看一眼一旁笑得春风得意的夜离,连连摆手:“苏小姐,你才是大名鼎鼎!能够令我们这个向来不近女色的夜离痴心至此,足可见你的魅力!只是,你既然是夜离的女人,若是再称呼我为公子,岂非是见外?” “夜离的女人”几个字令苏诺语红了脸颊,然她并不矫情,笑着纠正:“既如此,你也不必称呼什么苏小姐,唤我诺语就是。” “诺语!”打扫完的清然走过来,接过话,“早就听说你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百闻不如一见,你果真如名字一样美好!”人与人之间,或许就是存在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总之,打从看见苏诺语的第一眼起,清然便喜欢上这个气质优雅的女子。如清然这般清冷倨傲的性子,这样的好感,实在难得。 苏诺语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直接明了地夸赞,她下意识地看向夜离:“我今天忘了易容吗?” 这样没头脑的一句话,令夜尘和清然有几分茫然。唯独夜离摇摇头,附耳道:“诺语,相信我,即便你易容,你身上散发出的气质,也不容人亵渎!” 苏诺语含羞嗔他一眼,这人啊,嘴巴永远像是抹了蜜似的。明明给人正人君子的感觉,怎么说起话来,又好似纨绔子弟呢? 清然是完全的不明白,夜尘则隐隐猜到了几分。他看向夜离,打趣道:“怎么,诺语的绝色容颜即便在我和清然面前也不能一睹吗?”清然恍然,有些期待的目光迎向苏诺语。 夜离本想询问苏诺语的意思,他虽说觉得无所谓,但这毕竟是诺语的私事,他不能代为决定,得充分地尊重诺语的个人意愿。 倒是苏诺语,抬起一手,借着宽大的袖子遮面,另一手飞快地卸下易容面具,歉然地说:“是我的疏忽,在自己人面前,本该以真容示人。” 夜尘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即便他如今心中皆是清然,也不得不承认行走江湖多年,还从未曾见过如苏诺语这般绝色的容颜。而清然的表现更是直接,她松开夜尘的手,不自觉地上前两步,感叹道:“诺语,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这样**裸的称赞,即便是出自女人之口,也令苏诺语有些羞赧。她有几分讷讷,半晌后方说:“清然,你也十分美丽!” 或许是因为夜离和夜尘的关系,苏诺语和清然之间竟然异常得融洽。待得两个大男人谈好了大事,两个小女子依旧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也真是难得,明明苏诺语和清然皆不是话多之人,性子中都有内敛的一面,尤其是清然。没想到,将两人凑在一起,倒是极投缘的。 夜离来到苏诺语身边,笑着说:“诺语,我们走吧!人家小两口现在正值新婚燕尔,你若是在拉着清然说个没完,只怕夜尘该揭竿而起了!” 苏诺语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刚刚聊得开心,似乎将这个忘记了。她的目光扫过清然,看向夜尘,俏皮地说:“方才是我不好,现在将新娘子归还咯!” 清然羞涩,伸出青葱似的手指戳一下苏诺语的额头,啐道:“你个坏丫头!我看不止是夜尘心急,夜离更是心急如焚吧!走吧走吧,我也不便留你了!” 清然反应迅速,不过一句话,害羞之人便成了苏诺语。她回头看一眼夜离,弱弱地辩解道:“他哪里心急如焚了?一点也不!” 夜离无奈地摇头,只要诺语开心,他急不急的并不重要。 等到出了尘心居,苏诺语原本是提议四处逛逛的。但考虑到她的伤势,夜离还是理智地拒绝了佳人的要求。无奈之下,两人缓步往离月居的方向走去。 “诺语,我瞧着你同清然格外投缘,以后我若是事务繁忙,不能常常陪你,你便可来与她说说话,解解闷。”夜离欣慰地说道。他看得出来,在逍遥谷的这些日子里,除了心云和自己,诺语甚少会与旁人相谈甚欢。长此以往,她必定心生烦闷,终日郁郁。这是他最不乐见的情形。 一直以来,夜离都在想着,要找些事情,让诺语做。否则,老是一个人闷着,身体会出问题的。好在清然回来了,诺语同她相谈甚欢,这是他原本没有想到的。 苏诺语笑着应允:“或许是缘分吧,我很喜欢清然。” “只要你开心,那么一切都好说。”夜离一副“天大地大、诺语最大”的表情。 苏诺语依偎在夜离耳朵怀里,满脸幸福。 等到两人回了离月居,苏诺语方才认真地审视夜离,许久后,开口问:“我一直忘了问,从昨日到今日,你都有些怪,眉宇间似乎有些化不开的愁绪。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夜离瞠目,没有想到自己的心绪被人窥探得如此清晰,更没有想到的是,诺语对他竟心细如发。他有几分感动,说:“早在我对你表白之日起,我在你面前便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嗯。”苏诺语应一声,她喜欢两人间坦诚相见的感觉。 夜离想了想,问:“诺语,若是叫你嫁与一个自己并不真心喜欢的人,你会开心吗?” “当然不!”苏诺语想也不想地回答。自从经历了阮天浩的背叛后,她更加觉得于女子而言,一定要嫁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夜离叹口气,将皇上立后的事说与苏诺语听。末了,他说:“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怕是贵为天子,只怕许多事情上,也是有他的无可奈何吧!” 苏诺语面上的震惊一闪而过,在自己“薨逝”这几个月后,皇上终于要立新后了吗?当然这样的心思是不能被夜离知晓的,即便方才才说了两个人之间要坦诚相见。但这个事,除了隐瞒她想不到更好的方法解决。即便她愿意说,可那样离奇的事,只怕夜离也无法相信。 只是,还有一事苏诺语也有些好奇:“夜离,你同当今圣上相熟?”按着她的理解,默贤阁这样的杀手组织,应该是朝廷的心头大患,不至于相熟才正常吧! 夜离摇头:“并不曾见过面。只是我前日进城,听见众人皆在议论此事。不免有些感慨。”这话并不假,同季舒玄见过的是褚哲勋,绝不是夜离。如苏诺语的猜测,只怕季舒玄心中最忌讳的就是夜离了吧。 “即便如此,你又怎能断定皇上同新皇后不是两心相悦呢?”苏诺语有些好奇。 夜离将自己的分析说与她听,末了,感叹道:“说起来,是九五至尊又如何呢?接连两任皇后,想必都不是皇上心仪的女子!” 这样的感慨令苏诺语有一丝晃神,的确,原来的她,必定不是皇上心仪的女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 黄粱一梦 夜离并未注意到苏诺语微妙的心里,他将她搂入怀,感恩地说:“诺语,此生能与你在一起,我别无所求!有你在身边,我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男人!” 夜离的语气充满真挚的情感,不容怀疑。然而苏诺语心中总有疑惑,为何这样短暂的接触,便能令人产生这样深的情感呢?虽然,她也承认,自己对夜离的这短短几天早已逾越了同阮天浩的那几年! 自从得到了立后的消息,贵妃几乎一夜未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心中依旧介怀今夜的求而不见。她算是除了先皇后外,进宫最早的那一批妃嫔,也是皇上第一个宠幸的女子。正因如此,她心中一直自诩地位不同众人。 几乎可以说,没有一个女子不心怀少女情节,贵妃自然也不例外。她陪在皇上身边多年,除了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外,真心也是不少的。所以,她一心想求的不仅仅是那个可以同他并肩而立的皇后位置,还有就是他的真心相待。 贵妃实在想不明白,既然皇上最终还是决定立她,为何今夜晚膳时分会拒绝她的请见。难道这些日子皇上真的忙到分身乏术吗? 为着这些个问题,贵妃一夜不得安睡,翌日清晨,她起了个大早。 “娘娘,您昨夜睡得晚,今晨怎么这个点就醒了?”彩纹看她一眼,心疼地说,“您看您,眼下乌青,指定是没有睡好。左不过现在时辰还早,也没什么要紧事,您再去床上睡会儿吧!” “不必了。”贵妃轻轻摇头,不甚在意地说,“本宫等会要亲自去为皇上准备早膳,等到他下朝了,你便送到嘉德殿去。” 彩纹听了,动情地说:“娘娘,您对皇上的一片心意真是令人感动。难怪这些年来,皇上对您一直不同旁人呢!只是,您自己也要多多保重自身啊!小皇子还小,皇上身边也离不开您,您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他们珍重啊!” 贵妃轻轻按摩一下眼睑,轻声说:“好了,彩纹,你不必多言。本宫做什么,心中有数。你为本宫今日淡妆即可。” 待得一切完毕后,贵妃看着彩纹,状似不经意地提点:“一会儿见了皇上,该说什么,你要心里有数才好。” “奴婢省得!”彩纹慎重地点头。跟在娘娘身边这么多年,哪里能不清楚娘娘的心思呢! 嘉德殿外,待得众臣退朝后,彩纹眼尖地瞥见章华的身影,连忙小跑过去:“章公公,您慢些。” “彩纹啊,是贵妃娘娘有事交代吗?”章华看一眼她手中的食盒,心中已然有了数。 彩纹笑得甜甜的,说:“是啊,我家娘娘惦记着皇上的龙体安康,这些都是娘娘起了大早,亲手做的。娘娘说了,只要皇上用得高兴,她愿意日日做好着人送来。”说话间,将手中的食盒递给章华。 章华笑得老道,也附和地说:“有劳贵妃娘娘了。老奴一定将娘娘的心意连同这食盒一并呈交皇上。想必皇上用过之后,就能感知到娘娘的一片心意了!” “如此,便有劳公公了!”彩纹恭敬地行了礼,这才离去。 嘉德殿内,季舒玄上过朝,正准备着人上早膳,就看见章华手中提了食盒进来。季舒玄聪明至极,轻笑一声,了然地开口:“这是贵妃送来的?” “皇上您真是耳聪目明。”章华赞道。 季舒玄示意他将食盒摆在桌案上,说:“贵妃的心思朕哪里会不知道。说起来,贵妃的手艺很是对朕的胃口,只不知道这掺杂了深意的吃食是否会变味呢?” 章华将食盒中的碟子一一拿出来,陪着笑脸道:“皇上既然这么说了,不如尝试一下。” 季舒玄颔首,拿起筷子,每样都尝了一点之后,对章华说:“火候的掌握都很到位,可见是废了功夫的。既然如此,朕若是不去看看她,只怕要冷了她的心。” 听了这话,章华微微躬身:“那老奴陪您走一趟吧!” 自从彩纹回去后,贵妃便在正殿内,等着皇上的驾到。不多时,就听见院落外传来太监的唱音:“皇上驾到。” 贵妃脸上的自得敛去,换上期待,忙不迭地迎了出去。远远地,见到皇上的那一瞬间,她便屈膝下去:“皇上万安!” 季舒玄微微俯身,虚扶一把,道:“爱妃何必多礼?” 贵妃顺势而起,挽着季舒玄的手臂,娇声道:“皇上,您可说说有多久没来青薇这儿了?昨儿臣妾亲自下厨做了好些您爱吃的,您都没来!” 这语气似撒娇似抱怨,听得季舒玄心中颇为舒坦。或许有时候不该太过怀疑身边这些女人对自己的心思。 如是想到,季舒玄在她手背上,拍一拍,半是解释道:“朕这些日子是忙得头疼,薇儿素来是朕的解语花,该体谅朕的辛苦才是!” 贵妃心中一紧,连忙说:“这个自然,臣妾跟在皇上身边的时间最久,皇上的辛劳臣妾看在眼里,心疼在心。正是因为臣妾知晓您的辛劳,故而即便臣妾百般思念,仍旧不敢贸然打扰,只得派人送去臣妾亲手做的糕点。惟愿皇上在忙于朝政之余,尝到臣妾的糕点,能记得臣妾的一丝半点来。” “薇儿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枉费朕多年来对你的疼宠!”季舒玄夸赞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屋,贵妃挥手摒退一干下人,亲自端茶倒水地服侍在季舒玄左右。季舒玄并未说谎,这些日子他的确是忙碌得很,而现在看见柔弱美人在自己面前前后忙着,心情渐渐好起来。 “皇上,您许久未来,睿儿都想您了!臣妾一会儿便将睿儿抱来给您请安吧!”贵妃不忘提及儿子,也希望季舒玄时常记挂在心。虽说宫中有这样的风声传出,但是只要那道明黄圣旨没有到她手上,那么一切就都还未尘埃落定!她久在宫闱,知晓凡事皆不可掉以轻心。 睿儿是季舒玄唯一的子嗣,哪里有不想的?如今听见贵妃一提,那思念更是如滔滔江水般袭来。他有些坐不住,起身便要往外走:“说起来,朕是有许久不曾见睿儿。走走走,你陪朕去看看!” “皇上坐着便是,臣妾去将他抱来。您辛苦了,来了臣妾这儿合该好好歇着!”说话间,贵妃拦住季舒玄,又吩咐了彩纹将睿儿抱过来。 季舒玄也不再坚持,坐下来等着。不过片刻功夫,乳娘便抱着睿儿走了进来。 “皇上,贵妃娘娘,小皇子给您请安了!”乳娘抱着孩子屈膝。 贵妃走过去,将睿儿接过来,递一记眼神给乳娘,乳娘了然地退了出去。贵妃将睿儿抱到季舒玄的面前,说:“皇上,您瞧瞧,睿儿可是有长胖长高些?” 季舒玄看着儿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一边念叨着:“来来来,给朕抱抱。”一边从贵妃手中接过来孩子。 贵妃站在一旁,含笑地看着季舒玄抱着儿子,饶有耐性地逗弄着,只觉得岁月静好。她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她立为皇后的日子,似乎合宫的嫔妃都不见了,整个皇宫只有她陪着皇上,还有他们的孩子,除了睿儿之外,她同皇上之间还有许多个孩子。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地生活在皇宫中…… 正当贵妃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季舒玄的声音传来:“薇儿,你瞧瞧咱们的睿儿,这眉眼间满是聪慧,一看日后就是个出息的!” “是啊。”贵妃迅速回神,笑着接话,“睿儿是皇上的长子,自然继承了您的英明睿智!俗话说,虎父无犬子,您这个做父皇英明神武,睿儿自然也该强于寻常孩子!”这种夸赞自己孩子的话说起来,尤为顺口。 然而,没过多久,睿儿便一改先前的欢乐,哭了起来。季舒玄对于哄这样的婴孩毫无经验,急忙将孩子给了贵妃。贵妃记起昨夜的事,怕在自己止不住睿儿的哭闹会惹得皇上不高兴,连忙扬声将乳娘唤进来。 贵妃将睿儿交给乳娘,看着皇上说:“睿儿这是饿了,便叫乳娘抱下去喂奶吧!” 季舒玄一听,哪里会说一个不,连忙点头:“好,既如此,就先抱下去吧!” 待得乳娘抱着睿儿出去后,贵妃方才坐在季舒玄的身边,撒娇道:“皇上,日后您可要常来臣妾这儿,要不臣妾和睿儿得多思念您啊!” “睿儿还小,他哪里知道思念?”季舒玄笑着问。 贵妃煞有介事地点头:“他是臣妾生的,臣妾都这样思念皇上,睿儿自然也是一样的!” 季舒玄大笑道:“既如此,朕以后常来就是!” 贵妃听后,娇羞地将脸贴向季舒玄的胸膛,季舒玄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薇儿啊,说起来,朕是要感谢你的。这合宫上下,唯有你给了朕一个这样可爱聪慧的儿子!” “为皇上绵延子嗣本就是臣妾的本分与福分,皇上何必言谢?”顿了顿,她的声音渐渐压低,“在今后的日子里,臣妾还要为皇上诞育更多的龙儿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黄粱一梦(二) 季舒玄满意地抬起她的下颌,说:“好!等到钦天监占卜了吉期,朕便昭告天下,你便是朕身边当之无愧的皇后!到时候,你一定要为朕生更多的孩子!” “皇上乃一国之君,君无戏言哦!”贵妃听着季舒玄的话,终于有些安心。这还是皇上第一次正面同她说起关于立后的事。 自从先皇后突然薨逝,她便将眼睛和心思放在了后位上。一般而言,皇后之位不宜空虚太久。没多久,她便曾联络臣子为她上书进言,然而,被皇上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那一次,皇上曾无意间在她面前说起,朝臣中总有些好事之人,每日不去操心自己分内的事,而将心思放在了后位上。虽未明说,她也听出来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既然皇上不愿意,她也不敢行事太出格。即便再怎么心急与不甘,她也递了信儿出去,叫那些人短时间内不要在皇上提及后位一事。当时,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可这始终是个事,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后位空悬一日,宫中的众人便都会眼巴巴地望着。她虽说比其他人更有把握一些,也是不敢掉以轻心的。实际上,她一刻也不曾放松过,始终叫自己人在朝堂上保持警惕。 终于等到这一次,皇上主动提及立后。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然而,跟了皇上这么多年,贵妃心中多少了解皇上的性子。若是她说的太多,或是动作太多,一定会惹皇上心生厌恶。到那时候,哪怕是全部朝臣都力荐,也是无用的。 于是,她一直隐忍着,直到皇上在她面前主动说起这个事,她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她仰头,深情地凝望皇上,乖巧地说:“皇上,自从臣妾入宫的那日起,臣妾的心里、脑子里,除了皇上便没有了旁人,包括自己。您就是臣妾的天,是臣妾的命!” “有爱妃这句话,朕岂能辜负?”季舒玄说道。只是,话虽如此,心中却不期然地滑过一丝不甘。不知为何,季舒玄隐隐觉得自己草草做了这个决定,日后一定会后悔! 原本,他对青薇也是有些感情的,毕竟她陪在自己身边走了这么多年。原本苏诺语还在的时候,他就在想,若是自己的皇后不是苏诺语,而是青薇该有多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允诺青薇,有朝一日,有机会一定会立她为大朗王朝的皇后。 可是,当苏诺语离宫,他对外宣布她薨逝之后,他反倒在立后一事上,迟疑了!直到昨夜,哪怕他已经下了最后的决定,按说以他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轻言后悔。这一次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如今,听见她深情款款地说着这些话,他终于有些明了:令自己渐渐迟疑的不是别人,就是青薇自己。她在面前每每诉衷情,都说的好似发自肺腑,可是那些话,在他听来,总是有些虚伪。就好像她方才那番深情告白,他听在耳朵里,怀疑在心里。 这个时候,季舒玄是有些羡慕褚哲勋的。他们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褚哲勋是他做太子时候的伴读,无论文武,他都陪在身边学习。满朝文武之中,他最信任的人就是褚哲勋。 对于褚哲勋的感情,他看得一清二楚。原本他还曾嘲笑过他,觉得堂堂一介大男人,若是满心满脑地挂念着一个女子,岂非是枉为男儿?可事到如今,他竟然开始羡慕褚哲勋! 至少,褚哲勋心中有一个自己挚爱的女人。至少,褚哲勋这一生是真真切切地爱过的。至少,白霜月能令褚哲勋但凡提及,便满脸幸福与憧憬…… 反观他呢,身边从未有这样一个人的出现。他纵有后宫三千,却从未有一个人令他有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从未有一个人让他一想到,便能笑得幸福;从未有这样一个人,让他真真切切地放不下! 这样算起来,在这个方面,他似乎比褚哲勋那样的爱而不得还要失败!人家虽不得,至少还有爱!他,连爱,都没有! 季舒玄的耳边还是贵妃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自己的深情,他的心思却早已不知游移到了何处。 从贵妃处离开后,季舒玄摒退了章华,独自在宫中散步。不知不觉中,便走到了凤鸾殿。 凤鸾殿原本是宫中极尊贵的所在,然而自从苏诺语住进这里,这儿便一天天衰败,直至变得连冷宫也不如。苏诺语离开后,他自然也不会想着要修葺这里,便一直荒废着。直到前些日子,他重提立后事宜,才又派了人过来打扫这里。经过了这几日的清扫,这里一扫以往颓势,又恢复了些许往日的荣光。 季舒玄脚步停下来,这么多年来,这里他来的次数是屈指可数。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竟然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里。 站在凤鸾殿的外面,季舒玄神情有一丝恍惚。无论他再怎么不愿承认,只要看着“凤鸾殿”这三个字,他便会下意识地想起那个病歪歪的痴傻女子。 其实,饶是过了这么多年,他始终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苏诺语的情景。那年苏诺语才几岁大,第一次被父皇带进宫的时候,小姑娘丝毫没有怯生,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打量着他。 那真是一个漂亮到极点的小姑娘,尤其是那双大眼睛,真的像是会说话一样的水灵。当父皇告诉他,这个叫苏诺语的小姑娘从此就要住在宫里时,他心中是有些期待的。当父皇告诉他,这个小姑娘就是日后自己的太子妃时,他是满心欢喜的! 那个时候,他期待着长大,期待着有一天能迎娶这个天仙似的小姑娘做自己的太子妃。可是,她当他太子妃的时候,她还小,不经人事的年龄,什么也不能做。 为了那样美丽的小姑娘,他耐着性子等她长大。可是,还没等到她长大的那一日,父皇便死了。不知是怎么回事,宫中便有了传言,说父皇之所以会突然驾崩都是自己的这个小太子妃克死的。 那个时候,他也是手足无措的。他一方面沉浸在父皇驾崩的伤痛中走不出来,一方面他始终记得父皇临终的托付:无论如何,要立苏诺语为自己的皇后。当时他还觉得父皇是多此一举,以自己对她的喜爱,想必父皇是能看出来的,怎还会下这样的遗诏? 可是后来,在他还没有一丝半点准备之际,苏诺语便在一夜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言不语,形同痴傻。最初的时候,他只以为她是生了病,便想着找太医好好医治。直到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而苏诺语彻底傻了之后,他终于放弃! 如今想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极少会踏及这里了。若非是他曾在父皇临终亲口答应,无论是什么情形,绝不废弃苏诺语,只怕皇后的位置早已换了人选。 莫非父皇早就知道了会有后面的那一切?这个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即便苏家对季家有大恩,报恩的方式有那么多,为何偏偏要搭上自己的幸福?只是,当他有这样疑惑的时候,父皇早已不在,自然也没有人能解答他的问题。 季舒玄一面想着一面推门走了进去,这里他许久未来,陌生得很。尤其是命人整修一新后,更加看不出曾经有苏诺语居住过那么多年的痕迹。 季舒玄来到寝殿,目光触及窗下的妆台,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与愠怒。他永世也忘不了,这个妆台上面曾经摆放着令他耻辱的东西——那封来自于痴傻苏诺语的休书! 关于苏诺语的言行举止,这些年来不断有太医的话传到自己耳中,大多是关于她又怎么举止失控的。刚刚看到休书的那一刻,他的心中被盛怒装满,不曾想过其他。如今冷静下来,却发现这其中疑点重重。 那样一个形同痴傻的苏诺语,怎会写下那么潇洒的几个大字?是谁给了她那样的胆量,敢公然地激怒自己? 季舒玄不自觉地皱眉,当初怎能那么草率地任她出宫?至少应该派个人跟在身边,好一窥究竟! 如今可好,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要在人海茫茫中寻一个人,一个已经被他昭告天下“病逝”的人,实在是难上加难!更何况,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曾让苏诺语出现在人前。即便是宫中的人,也没有几个见过她的真容,更不用说是民间百姓了!只怕民间百姓,对于曾经的皇后都是一无所知的。季舒玄嘲讽地笑了笑,总不能派章华这样知根知底地去寻吧? 季舒玄转身离开,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他从不是一个纠结于过去的人。今日会走到这里存属偶然,会再度想起那个被他视为人生耻辱的皇后更是偶然。他摇摇头,不再去想关于苏诺语的任何事,推门离开了凤鸾殿。 第一百四十五章 黄粱一梦(三) 走出了许久之后,季舒玄再度停下脚步,他回头看一眼高大巍峨的凤鸾殿。这里并不曾因为任何一个人有任何的改变,没有了苏诺语无妨,想必再过些时日,这里会重新迎来新的主子! 而另一边,季舒玄离开后,贵妃的心中再度隐隐浮现出不安。不知道为何,她已经在皇上面前说了许多,可是今日的皇上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好的感觉缓缓浮起在贵妃的心头…… 贵妃的不安并未持续太久,她的月华宫便被陆陆续续贺喜的人给挤满了。 “娘娘,杨妃来了,身后跟着的丫鬟手中抬了一尊成色极好的玉观音。”彩纹走进来,在贵妃的耳边小声说着。 贵妃收拾起心头那隐隐的不安,换上了淡然,边说边起身:“哦?那尊玉观音可是前些年番邦进贡的。当时杨妃正得盛宠,皇上想着她素来爱礼佛,便将那尊观音独独赐给了她!” 事到如今说着这话的贵妃语气中已听不出嫉妒,然而当日她看着这样世间罕见的极品观音硬是被这个地位卑微的贱人要了去,心中的闷气可是压了许久才散去的。 早在杨妃开口前,她便知晓了玉观音一事,那几日的侍寝中,她在皇上耳边言语暗示了许久,皇上一直未置可否。她在皇上身边多年,难得这样主动开口讨要什么东西,只因这尊观音的玉品质极佳,是难得的佳品。她既开口要了,哪怕皇上并未表态,也几乎是以为志在必得了。 然而,几日之后却听说,杨妃的正殿中供奉了这尊玉观音! 她当时犹不相信,年轻气盛之下,带着人就去了。结果是不仅见证了杨妃的盛宠,还听了她一顿夹枪带棒的话。回到宫中,她扬手便砸了正殿中成色大小均逊色的那尊观音。虽说这样的行为有些冒失,但盛怒之下,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若不是彩纹拦着,她说不定要将月华宫中所有的观音通通砸碎! 好在库房中还有一尊相差无几的,发泄之后,她怕皇上怪罪,连忙摆上了一个。之后的几天内,她又派人送了一尊观音到杨妃那儿。还记得面对彩纹的不解,她说:“那个贱人不是想在本宫面前显摆么?本宫便再赏她一尊!也好叫她知道,在这宫里,除了皇上的赏赐,本宫也是能赏赐她的!” 这事虽然已经过去多年,然而同杨妃之间的梁子却因此结下。这么多年来,杨妃一直视那尊观音为至宝,不想今日竟舍得送到她这里? “娘娘,奴婢当日便说过,世间的东西,只要是娘娘想要的,到最后都会成为您的。”彩纹在她耳边颇为得意地说道,“您瞧,奴婢没有说错吧?这尊世间罕见的玉观音,到最后还是进了咱们月华宫的殿门!” “算她懂事。只是……”贵妃的话未说完,后面的生生咽下。 彩纹看向她,诧异地问:“只是什么?” 贵妃摇摇头,没有说话。如今那观音的确成了自己的,但意义哪里还能一样?无论到了何时,皇上真正想要赏赐的人都是杨妃,而不是她。而她们,向来更在意的是皇上的心思! 还未等贵妃出去,便听见丫鬟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在她面前说:“娘娘,李妃也来了。奴婢瞧着她率人抬了一架高大的珊瑚来。” 贵妃点点头,面上隐隐含了一抹骄矜。待她走出寝殿,才发现等在庭院中的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人。所有人在看到她的一刹那,均神情一凛,恭敬拜下:“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贵妃眉宇间轻轻一颤,雍容大度地抬手,朱唇轻启:“各位姐妹们有心了,都起来吧。只是圣旨未下,本宫尚承不得你们称一声‘皇后娘娘’。” “娘娘,臣妾听说今晨皇上才来看了您的。咱们大家心中都有数,虽说圣旨未下,然而也不过就是等着钦天监占卜个吉期罢了。只要皇上心中认定了您是皇后,您就是千尊万贵的皇后了!”说话的人是李妃。 从前她一直自恃年轻貌美,也颇多盛宠,初入宫时便在嫔位,不过两三年间便封了妃,加之背后又有镇西王,因此并不怎么将贵妃放在眼里。尤其是先皇后薨逝之后,李妃心中始终存有立后的念头。只要皇后之争一日没有尘埃落定,那么她便一日不会向贵妃主动示好。 只不想这次皇上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定了贵妃为后,饶是李妃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是不能不服软的。想着曾经同贵妃之间的不愉快,她只希望能快些讨好了她,免得日后宫中的日子难熬。 贵妃向来都是聪明人,宫中这些人,谁是真心拜服,谁又是假意投诚,她都心里有数。只是现在手中没有那道明黄圣旨撑腰,她不能太过张扬,否则就像是李妃、杨妃这一众的,她必定是没有好脸色的。 “李妹妹的这张小嘴可真甜啊,说的话句句皆是本宫听得入耳的!”贵妃骄矜地说道。 如今在这位准皇后面前,所有人都是毕恭毕敬的,众人恭请了贵妃入座后,全部都乖乖地站在她面前,陪着说话逗趣。 如此一个时辰的光景很快也就过去了,大家面上虽说始终挂着得体的笑,然而心底早已是叫苦不迭。这些都是自小娇养的大家闺秀,在家时便是小姐,入宫后身边伺候的人更多,哪里受得了这么长时间的站着? 其实众人的心声贵妃均看在眼里,她故作不知,愣是等着她们站足了一个时辰,方才缓缓起身,说:“时辰也不早了,姐妹们便回去吧!你们的好意本宫领了,待得日后圣旨下了,本宫必定请各位姐妹来月华宫中一聚!” 送走了这些人,贵妃心满意足地倚在美人榻中,一面享受着丫鬟们的捶肩揉腿,一面看着彩纹感叹:“虽说本宫从前也是摄六宫事,形同副后,然而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如今则全然不同,你瞧着方才那些人面上的恭敬,本宫看着便觉得舒心!” “娘娘您是有福之人,那些个嫔妃们在您面前自然只有点头哈腰陪着笑脸的份!也好叫那起子没眼色的人知道,这后宫之中,谁才是主子!”彩纹附和道。 别说娘娘了,就是她自己也感受到了这前后的变化。从前,她在宫内,虽说是贵妃的心腹,却总有些不懂事的人在。如今可不一样,就今日出去走了那么一趟,所有的丫鬟奴才婆子们远远地见了她,都是捧着一张笑脸就迎了过来。彩纹深深地在心底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也算是没有白费。 月华宫中的主仆可谓是上下一心,均是志得意满地等着皇上的圣旨。而自从吩咐了钦天监之后,季舒玄也开始命人准备给贵妃的赏赐。说到底即将是一国之后,赏赐之物若是薄了,叫人看去难免说他小家子气,又或者会议论新皇后并不得宠云云。故而,季舒玄思量周详,不愿意耳边听那些聒噪之语。 三日后的一清早,季舒玄上过早朝便听见章华说:“皇上,钦天监已在殿外候了您许久。老奴看他神色匆忙,似乎有什么要紧事。” “哦?即刻叫他进来偏殿见朕。”季舒玄命令道。 等到钦天监脚步匆匆地在季舒玄面前站定,还未待季舒玄说话, 便见他扑通跪倒在地,说:“皇上,微臣有要事启奏,请摒退左右。” 季舒玄听他话语中颇为急切,连忙挥手示意章华下去。这才出声问:“有何要事?慢慢道来!” “微臣受皇上旨意,为贵妃封后一事占卜吉期。然而昨夜微臣却从天象中看出天府星所在位置并非宫中。”钦天监说话的时候一直是神色紧张。 季舒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什么意思?” “微臣昨夜夜观天象,见天府星在宫外东南方向上空大放异彩。”钦天监说道。 “宫外?”季舒玄眉头皱起,“你是说天府星不在朕的后宫之中?” 钦天监面色凝重地点头:“正是。从天象看,天府星绝不在宫内!” “可是朕已决定立贵妃为后,天府星岂会在外?”季舒玄站起身来,追问道。 钦天监抬头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皇上,小心翼翼地回答:“微臣只观天象,其余的并不知晓。” “罢了,你先退下,朕再想想吧!”季舒玄挥挥手,背过了身去。 钦天监想了想,补充道:“皇上,微臣还有一言。从天象上看,天府星所主之人,必得在宫外东南方向大放异彩!否则,便不是上天选定之人!” 季舒玄微微颔首,并未做声。 钦天监这才恭敬拜下:“如此,微臣便先行退下了!” 自从后宫中人知晓季舒玄吩咐了钦天监占卜吉期之后,所有的人眼睛便都紧紧盯着嘉德殿。今日便是钦天监回话的日子,众人都在等着他占卜的结果。尤其是贵妃,一大早便派了彩纹在嘉德殿外等候结果。 第一百四十六章 黄粱一梦(四) 然而,钦天监进殿之后,没过多久便又神色不豫地离开。彩纹原本还想着上前打探一二,不料那钦天监一看是贵妃身边的人,三缄其口,匆匆离去。彩纹想要询问章华,却见他同自己一样,一直站在殿外,并不知情。 “娘娘,奴婢愚钝,并未探听到结果。”回到月华宫后,彩纹低声回话。 贵妃一听,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诧异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回娘娘的话,奴婢按着您的吩咐,一直候在嘉德殿外,钦天监并未进去一会儿便神色匆匆地离开。奴婢上去攀谈,他一见是奴婢,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彩纹说话间也是焦急不已。 贵妃听后追问:“那章华呢?他怎么说?” 彩纹苦着脸摇摇头:“章公公和奴婢一样,候在殿外,什么也不知道。直到钦天监离开,他方才进了大殿。” 贵妃神色慌张,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所措。 彩纹站在她身侧,小心翼翼地地:“娘娘,咱们该怎么办?要不,奴婢再去一次嘉德殿,找到章公公探探口风吧?” 贵妃按住她的手,不确定地说:“再……容本宫想想。你先下去吧,本宫一个人静静。” 待得彩纹率一干侍婢均退出大殿后,贵妃方才六神无主地坐了下来。她凝望着桌上紫金香炉中袅袅升腾起的淡薄的烟雾,心也如这些白烟一般,飘无所定。 按着她的想法,今日本该是她的大喜之日!等到钦天监回禀完皇上,她便可以知道封后的日子,也好着人快快准备起来。只有封后旨意握到手中,心里才能真正地踏实。 然而,明明是商讨一件大喜之事,为何钦天监要神色匆忙地离开?为何在明知彩纹身份的情况下,却毫不理睬?莫非…… 事情有了变故? 这样的念头令贵妃浑身一个激灵,背脊处一紧,就好似冷不丁被人浇了冰水,冻得她禁不住战栗。她双手紧紧捏着绢帕,手心中已开始密密地冒汗,坐立难安的她站起身来,在地上来回踱步。 “不不不,一定不是这样!”贵妃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是我这几日太过紧张了!一定是我想太多,这件事皇上圣意已决,不会有变故了!” 贵妃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坚定自己的信念,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到底是在宫中纵横数载的女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呢?她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自若,唯独不断拧着的帕子一角,泄露了她心底那一丝的不确定。 她努力扯动嘴角,缓缓上扬,停留在一个她已练习过千百遍的弧度——她曾对镜看过,这样的笑容最是迷人。她冷静下来,开始分析今日的异常。 近二十余日,朝政都异常忙碌,兴许只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皇上一时心情不佳而已。钦天监自古便是清水差事,即便面圣,说话的机会也不多。也许今日只是那个钦天监嘴拙,不懂得察言观色,见罪于皇上。皇上本就为了千头万绪的朝政而烦心,便斥责了他,所以他才会步履匆匆地离去…… 又或者,是因为他占卜出来的吉期距离现在还有太久,皇上急于想要立她为后,不愿等那么久,所以出言申斥了他,责令他重新择一个吉期?若是如此,倒也就能解释为何他明知彩纹的身份,还故作不理了。 贵妃暗自在心底为钦天监的反常之举假设了无数种可能性,然而,心底依旧是没谱的。当下唯一能做的便是耐心等在这儿,若是不出意外,那么正午左右便会有旨意传来。话虽如此,可这一两个时辰,于她而言真可谓是度秒如年啊! 其实宫中时刻关注着嘉德殿的人远不止贵妃一人,所有的眼睛可都盯着呢。大家心中纷纷忖度着根据时日长短,要为新皇后备下隆重的贺礼才是!这种时候,谁若是能一朝讨好到新皇后,谁日后在皇上那儿兴许机会也更多一些。 正当后宫诸人关心着立后的吉期时,季舒玄也没有闲着。钦天监前脚刚一走,他便派人去了褚府,命褚哲勋即刻进宫面圣。这样诡异的事,他暂且还不想弄得人尽皆知,钦天监是聪明人,必定不会多嘴。那么,他只有找自己最信任的臣子入宫共同商讨! 褚哲勋自从苏诺语进了逍遥谷,几乎是没有要事便不会离开。若真是那样,只怕今日季舒玄想要见到他,需要些时辰了。可是赶巧,褚哲勋今日正巧有事要去找何亮,清晨同苏诺语说了一声,便出了谷。 从何亮那儿离开,他本该是直接回逍遥谷的,却鬼使神差地回了一趟褚府。他尚离府门口有些距离呢,便见守门的侍卫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少爷,您可回来了!宫里的章公公来了有一会儿了,指名一定要见到您不可。” 褚哲勋心中一惊,脚下的步伐快起来。皇上难得这样急切地找他,甚至派了章华亲自来寻,必定是有极要紧的事!他虽说这些日子里,能躲懒的,都没有上朝。但是,若是皇上真的有需要,他自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褚哲勋一走进去,就看见章华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关切地问:“章公公,可是皇上有什么要事?” “是啊,皇上着老奴出宫寻您,说是叫您即刻入宫!”章华说道。 “好。”褚哲勋二话不说,便随着章华离开。 到了路上,他方才有几分好奇地问:“章公公,你可知道是什么要紧事?我前两日面见皇上的时候,他还告知并没什么棘手的要事啊!” 章华摇摇头,苦着脸说:“老奴也不知晓。似乎是同立后有关,今晨钦天监进宫面圣,当时皇上是将老奴打发到了殿外候着。没有多久,钦天监便匆匆离去,老奴想要进去,皇上却不允许。之后老奴便被皇上差遣出宫来寻您了。” 听他这样说来,褚哲勋心中隐隐有了数。他面色沉重,不再言语。 直到进了宫门,章华方才趁着周围没人,小声说:“褚爷,说起来,每到这种关键时候,皇上最信任的人还是您!”虽说褚哲勋的官位并不是最高的,爵位也并不显赫,但他绝对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这是为臣的荣幸!”褚哲勋说得含蓄。 等到了嘉德殿外,依旧是褚哲勋进去,而章华候在外面。 趁着章华出宫寻褚哲勋的这功夫,关于天象,季舒玄脑子里想过无数种可能性。事涉诡异天象,干系重大,他想要听听褚哲勋的意见。 “皇上,臣来迟了。还望皇上恕罪。”褚哲勋依礼问安请罪。 季舒玄虚扶一把,示意他坐下说话:“哲勋,朕今日找你前来,是有一桩要紧事,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臣洗耳恭听。”褚哲勋也好奇,关于立后一事,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季舒玄看着他,将先前钦天监的话说于他听,临了,他问:“哲勋,朕方才已经想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定论。不妨你说说你的想法。” “皇上,事涉天象以及后位,臣不便发表言论。”乍听之下褚哲勋惊讶万分,连忙说道。 季舒玄看他一眼,知道他为臣子的为难之处,也不强求。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他听:“哲勋,今日朕找你来,便是没有将你当做外人。既然你所考量,那么不妨听听朕的想法,听完之后,你再发表意见。” “多谢皇上体谅。”褚哲勋话语中谨小慎微。虽说他也认为两人之间关系超越了普通的君臣之谊,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且从未有一时大意过。皇上手握生杀大权,绝对不是他能对抗的。哪怕今日他的言论十分得皇上的满意,但若是哪一天被有心人抓住,加以利用,指不定会给自己遭来什么麻烦。 季舒玄无奈地摇摇头,想想从前当太子的时候,别说几句话了,褚哲勋甚至敢出手打他。可是他知道,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这大概就是高处不胜寒的悲哀了。 季舒玄看着他,说:“依钦天监的意思来分析,朕想到了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就是皇后的人选并不在宫里,而是京城东南方向大有作为的女子。第二种就是朕后宫中的这些女子会出宫有所作为。总之,钦天监观测到的天象是天府星在东南方向大放异彩,那么一定和宫外有关!” 褚哲勋点头表示赞同:“臣万分荣幸,同皇上想的差不多。” “接着说。”季舒玄顿一顿,补充道,“朕命令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同时朕也告诉你,畅所欲言,但说无妨!” 褚哲勋压下心底的无奈,说:“臣遵旨。臣以为皇上方才说的很对,钦天监只观天象,从天象来看,新皇后的人选的确是同宫外的东南方向有关。所谓天府星大放异彩,臣也认为是暗指皇后必定有所作为!” 季舒玄点点头:“如此,朕暂时便不能立贵妃为后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黄粱一梦(五) “是。贵妃娘娘并不符合钦天监观测到的天象,因此皇后多半是另有其人的。”褚哲勋说这话时,心中是有些为皇上庆幸的。这算不算是老天开眼,也想要皇上寻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子为后? 季舒玄听后,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案上,道:“如此,这事便暂且搁置,不提了!”不知为何,这话说完,他竟然莫名地觉得心里舒坦。 等到褚哲勋离开皇宫,季舒玄唤进了章华。方才宫中人人皆以为新皇后的人选是贵妃,一众妃嫔们甚至早已送去了贺礼。这些季舒玄不是不知道,之所以一直没有干预,便是想着早晚的事。但是现在出了这样的情况,他自然不能再听之任之。 于是乎,当贵妃望穿秋水,盼来的晓谕六宫的旨意中称事出有变,立后一事暂且搁置,容后再议。 一语激起千层浪!所有人皆一片哗然! 当贵妃听见这话时,原本正在为睿儿刺绣的她,一个不稳,那针尖便深深刺入了左手的食指指尖。几乎是瞬间的功夫,一滴圆润饱满的鲜血自她指尖处冒出。鲜红的颜色,就好像是开在巨石中间的曼珠沙华,红得妖娆! 然而,贵妃浑然不觉,她的耳中只剩下圣旨中的那句话“立后一事暂且搁置,容后再议”…… 暂且搁置…… 容后再议…… “哎呀,娘娘,您指尖出血了!”彩纹回过神来,转身去看贵妃的时候,就看见她指尖上的鲜血,惊呼道。 直到彩纹的大呼小叫,贵妃方才醒神,她木然地低下头去,看一眼指尖上醒目的那抹猩红,不甚在意地轻笑:“不过是一滴血而已,不疼,不必大呼小叫的。” 她没有说错,是真的不疼。比起她此时此刻心尖处的流血,指尖上的这一点,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素来畏疼的她,甚至是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全然的麻木! 彩纹眼眶中带泪,她知道皇上这突如其来的一道旨意有多么地伤娘娘的心,然而,她又能改变什么呢?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只是从贵妃手中夺下她的刺绣,并小心翼翼地用绢帕沾去她的血迹,心疼地说:“娘娘,你若是心中不痛快,便大哭一场吧!哭出来就好了!” 贵妃迟缓地抬眼看着面前彩纹,哀恸地说:“哭?有什么用呢?在这后宫之中,最没用的东西就是眼泪!”说罢,她抬手拭去彩纹脸上的泪水,说,“本宫都不哭,你又有什么好哭的?将眼泪擦了!” 彩纹一面点头,一面用力且胡乱地将面上的泪水擦拭干净。 贵妃扯起一记虚无的笑,说道:“这就对了!天又没有塌下来,有什么好哭的?” 彩纹努力隐忍着,本以为这样的消息对于娘娘而言必定是致命的打击,没想到娘娘表现得竟然这般坚韧! 主仆俩在屋内说着话,庭院中传来了嘈杂的哄闹声,彩纹微微变色,下意识地去看贵妃面上的表情。不用猜,这些声音的主人就是那些特意来看娘娘笑话的小人!娘娘如今稍稍有些不如意,她们便按捺不住了,一个个地争相来落井下石! 果然,有小丫鬟跑进来,猛地跪在地上,说:“娘娘,宫里的许多娘娘小主们现在都站在咱们院子里,她们说是知道您的心情不好,特意来探望您!” “愚蠢的婢子!”忍耐不住,彩纹赶在贵妃之前低声呵斥道,“她们分明是没安好心!你竟然还进来回禀!这不是刺娘娘的心嘛!”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小丫鬟听了这话,吓得不住地叩首请罪。 彩纹跪在贵妃的脚边,愤愤道:“娘娘勿要烦心!待奴婢出去回绝了她们!”说罢,起身便要往外走。 “站住!”彩纹并未走远,就被贵妃叫住,“她们不是口口声声地想要见本宫吗?本宫便出去让她们好好地看看,看个清楚,看个够!” “娘娘,那起子小人,您何必要理会?”彩纹苦苦相劝。这个时候,没有人比娘娘更伤心,那些人来这里,分明就是来看笑话的! 贵妃站起身来,一改方才的哀恸,面上换上了较之平时更凌厉的表情,道:“无妨!即便皇上圣心转圜,又如何?本宫依旧是这宫里手握大权的贵妃!日后她们见了本宫,依旧是要行礼的!” “是,娘娘!”听见贵妃这样说,彩纹稍稍放心。 院子内的人以四妃为首,皆在小声地议论纷纷。大家原本在各自宫内,都在小心打算着给皇后的贺礼。然而,待得章华宣读完圣旨,所有人皆愣住了! 明明是板上钉钉的立后旨意,怎么生生变成了这样?什么“立后一事暂且搁置,容后再议”,说直白些,就是皇上反悔了!皇上几日之前方才决定立贵妃为后,这才两三日间,便后悔了! 几乎是所有人,在听到这样的惊天反转之后,惊讶只是一瞬间,余下的便是大喜过望!尤其是四妃,原本已经各自歇了心思,可以说都已经认命了,不想事情会有这样戏剧性的转折!连立后这样的大事,都能反悔,可见皇上对于贵妃,必定是失望透顶了。 随即,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件事的主角——贵妃。前两日她方才志得意满地接受着大家的贺喜,听着大家称呼她为“皇后娘娘”,她一定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说接下来,所有的人都想着来月华宫一探究竟。如今宫中,还有哪里比月华宫的戏精彩吗?她们倒要看看,前几日风光无限的贵妃要如何收这个场! 正当大家兴奋地议论之时,突然听见有人低声咳嗽的声音。所有人下意识地噤声,循声望去,却原来是贵妃身边的彩纹。这若是在前两天,别说是彩纹了,哪怕是月华宫的小丫鬟,也能令大家紧张起来。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大家瞥一眼彩纹,均不甚在意地别开头去。 彩纹面色微沉,小心地看着身边面无表情的贵妃,说道:“各位娘娘小主安好,大家怕是方才说话说得忘了,奴婢提醒一句,这儿是月华宫。” “哟,彩纹,如你所说,这里既是月华宫,那么自该贵妃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丫鬟在这里多嘴呢!”说话的人是李妃。在这宫中,若论不服气,只怕她同杨妃有的一拼。 彩纹瞥一眼贵妃,上前一步,说道:“李妃娘娘说得不错,在各位娘娘面前奴婢自然是说不上话。可大家也别忘了,在我们娘娘面前,也没有你们说话的份!” 彩纹的一通抢白,令李妃变了神色,她不悦地看着彩纹,娇声喝斥道:“你还以为你家娘娘是皇后么?这美梦也该醒醒了吧!今日皇上的旨意早已传遍合宫,现在就是冷宫洒扫的宫人也知晓,临到关键,皇上后悔了!以本宫看,这日后皇后之位花落谁家,还未可知呢!可无论怎样轮,也轮不到你家娘娘头上啊!” “放肆!”贵妃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来。她的声音并不大,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李妃轻笑一声,道:“臣妾这话,贵妃听着怕是有些刺心吧!然而,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啊!这宫中的尊卑贵贱本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说起来,你也该暗自高兴,若非如此,只怕你这一生也听不见大家称呼你为皇后吧!” 杨妃看着李妃同贵妃剑拔弩张的对峙着,轻轻扯一下李妃的衣袖,小声劝道:“李妹妹,你小声些吧!这里到底是贵妃的寝宫,人家位份又在咱们之上。” “杨姐姐,您可真是菩萨心肠!”李妃娇笑地看着杨妃,余光不时地瞥向冷着一张脸的贵妃,“您忘了,前两日您逼不得已将皇上赐给您的玉观音送来了月华宫。要知道,有些人从玉观音进了你寝宫的第一日起,便一直耿耿于怀。她欺压着咱们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皇上都想通了,您何必再忍气吞声?” 杨妃配合地说:“这么多年来,都习惯了。有人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们自然是要配合着。”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在场的众人皆听得高兴,唯独贵妃冷眼看着她们。打她知晓了皇上的旨意起,心中便已清楚会有这么一幕,她们来得可真是及时。 不过,她们若是想借此就令她哑口无言,俯首称臣,那么她们真是太天真了! “杨妃,李妃,说来说去,你们无非是想要向本宫讨要贺礼。无妨,一会儿本宫便着下人给你们送回去。本宫不怪你们,都是些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也难怪呢!”贵妃弯唇浅笑道。 李妃到底年轻气盛些,论起唇枪舌剑来,哪里是贵妃的对手。她脸一红,质问道:“贵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论起家世来,你与我相差无几,若我是小门小户,你不也是一样?” 第一百四十八章 黄粱一梦(六) “若不是小门小户,你便该知晓起码的规矩!”贵妃的声音陡然抬高,“与尊上对,便不该如此心浮气躁,口出狂言。在本宫面前,你也配‘你我’相称?本宫倒是不知晓了,这没规矩的究竟是你,还是你父亲?” 李妃在贵妃的气势之下,明显势弱,辩驳道:“今日之事与我父亲何干!” “子不教父之过!”贵妃一字一顿地说道。 说到底是执掌六宫事宜多年的人,身上那种不怒自威令人不敢小觑。连方才一直自恃身份的李妃,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贵妃站于台阶之上,俯视众人,就好像所有人都臣服在她脚下一般。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高声道:“本宫知晓你们的来意,无非就是想来看本宫的笑话!想看看圣意转圜之后,本宫该如何伤心失意;想看看本宫如何在你们面前保住颜面。” 大家面面相觑,没想到贵妃会将话说破。 “本宫在宫里多年,见惯了拜高踩低、落井下石的戏码!即便落在自己身上,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贵妃的声音铿锵有力,“只是,你们别忘了,只要新后一日不立,本宫便依旧是这后宫之中地位最高的人!你们见了本宫,依旧得行礼问安!” “娘娘……”说话的是一直保持沉默的吴妃。说起来,她年龄稍长,又素来不受圣宠,能一步一步熬到妃位实属不易。今日的场合她本不想来,这么多年来她从不曾得罪过贵妃。风水轮流转的戏码她也见的多了,明哲保身是她最大的愿望。可是,今日当杨妃、李妃她们找上门来,她推却不过,不得不硬着头皮来。 “本宫知道,这些年来本宫调度后宫,你们这里面有些人只怕是眼热的很。但是,你若是有本事,便主动去求了皇上封你为后!若真是有那一日,本宫自当晨昏定省,日日服侍在你身边。否则……”贵妃冷哼一声,“从明日起,劳烦各位姐妹们,每日到本宫这里,共商后宫事宜!” 一时间,偌大的庭院中,寂然无声。大家均被贵妃强势的气势所震慑住,哪怕是方才还得意嚣张的李妃与杨妃,如今也不得不三缄其口。 贵妃凌厉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冷声道:“若是无事,大家便各自回宫吧!”说罢,不待众人有反应,她转身进了大殿。 彩纹这才看着庭院中站着的或是不满、或是不安的众人,恭敬拜下,道:“各位娘娘小主,贵妃娘娘已发了话,大家便请回吧!” 饶是再怎么不甘愿,也只得离开。杨妃与李妃对视一眼,看清楚彼此眼中的不服气,杨妃低声道:“妹妹,我出来前嘱咐人烹了茶,若是不嫌弃,便一同尝尝吧!” “得姐姐相邀,妹妹自是恭敬不如从命。”于是,两人相携离去。 进了寝殿,贵妃坐在妆台前,目光骇人地盯着铜镜。半晌后,只听得“啪”的一声,她将铜镜重重扣在桌上。 “娘娘,仔细手疼!”彩纹正巧进来,见了这一幕,连忙上前劝道,“娘娘,您不是同奴婢说了,不必和她们一般计较!您没瞧见您转身之后,她们的表情!纵使李妃再怎么张扬跋扈,您方才说话的时候,她不是也得垂首听着嘛!” 贵妃哼一声,道:“李妃?她从来都是个不安分!自打她进宫来,便处处想着拔尖,想着同本宫相争。结果呢?这么多年来,本宫始终压着她一头!她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东西!现如今,她同杨妃交好,想着一同打压本宫。可是,以杨妃的性子,她只怕是被杨妃卖了,还欢天喜地不自知呢!” 彩纹点头附和道:“是啊,就凭她竟然也妄图和您相争,真是不自量力!” 贵妃转身看着彩纹,说:“不过今日之事,的确事出突然。以本宫对皇上的了解,他从不是个优柔寡断、出尔反尔的人,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便不会轻易更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娘娘,您的意思是……”彩纹看向她。 贵妃说:“彩纹,你稍后便想办法将本宫的信儿传出宫去,本宫一定要知道,究竟事什么原因使得皇上临时改了主意!若说是皇上对本宫不满意,他大可以换一个人立后。然而皇上的意思是,推迟立后,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 “是,娘娘,奴婢明白了。”彩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贵妃这边想着将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另一边,杨妃和李妃也在作此打算。 “姐姐,您是有话要说与我听吧?”李妃方一坐定,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杨妃缓缓地端起面前的茶盏,看着急躁的李妃,安抚道:“妹妹不必心急。来,这茶是前不久皇上新赏的,你尝尝看,可还入得了口?” “姐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饮茶呢!”李妃看一眼面前的茶盏,心急不已。 杨妃摇摇头,说:“不急。这个时候,有人比咱们还急呢!”说罢,她缓缓地喝一口茶,微微闭目,半晌之后,方才睁开双眼,笑道,“嗯,果然是好茶!唇齿留香啊!妹妹,试试吧!” 李妃听见她的话,不自觉地点点头:“姐姐说得有理,的确有人比咱们急!”这样一想,她便有了饮茶的心思。小小地啜一口,面上露出惊喜来,这样的好茶,真是难得。 杨妃看着李妃面上的笑意,缓缓开口:“你瞧我说的不错吧,这茶真是好茶!” 李妃拜服道:“姐姐言之有理的又何止是这盏茶呢!姐姐,妹妹生性愚钝,今日之事,还想听听姐姐的意思。” 杨妃眸中精光一闪,道:“今日之事事发突然,皇上并未换人选,而是直接决定搁置立后事宜。这说明,皇上不满意的不是贵妃本人,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听着杨妃娓娓道来,李妃面露拜服,她站起身来,恭敬地福了福,道:“姐姐真是睿智过人!正可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妹妹不必夸我,这次皇上不曾立贵妃,但是下一次还不一定圣意在哪儿。姐姐早已人老珠黄,不堪皇后之位。惟愿有朝一日妹妹能得偿所愿,届时姐姐便要靠你提携了!”杨妃这话说来,令李妃眉开眼笑。 后宫之中,没有永久的敌人,也没有永久的朋友。这样的道理李妃不是不知道,她与杨妃之间,现在虽说看着不错,却也不是真的就心无芥蒂。不过是相互利用,想着对付共同的敌人而已。 等到真有一日需要去竞争皇后之位时,即便就是亲姐妹,也是会反目为仇的!然而,今日杨妃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令李妃震惊不已。且不论真假,她本来就觉得论起胜算来,她比杨妃的大。 于是,李妃站起身来,看着杨妃,真诚地说:“姐姐,借您吉言,若是妹妹真有夙愿得偿的那一日,一定不会忘记姐姐的!只要你我姐妹同心,一定能在这后宫之中屹立不倒!” “妹妹有此雄心壮志便好!做姐姐的,定会鼎力相助!”杨妃笑着说,“妹妹放心,今日之事姐姐会着人去调查清楚,也算是让妹妹心中有数。姐姐能力有限,但只要是姐姐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诿。” “如此,妹妹便在此先谢过姐姐了!”李妃说道。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李妃便起身告辞,杨妃热情地让心腹之人将她送出去,她则独自坐在那儿,继续沉醉于茶香之中。 “娘娘,您真是好性子!”送了李妃之后,丫鬟香茗折回来,说道。 “哦?好性子不好吗?”杨妃淡淡地说,“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将后宫弄的鸡飞狗跳的人,本宫这样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香茗的目光扫向门口,忿忿地说:“您瞧瞧方才李妃那得意的样子,就好似皇上已经宣布立她为后了似的!就凭她,在您面前也不知道收敛些许!” “为何要收敛?”杨妃反问,“你今日一直在本宫身边,你也该看到了。别说在本宫面前,就是今日在月华宫的贵妃面前,李妃也不曾收敛分毫。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这几年下来,皇上看得清清楚楚,却依旧愿意宠着她。难道你还不明白么?也许皇上喜欢的就是她那个心直口快的性子。” “凭她也敢肖想皇后之位?”香茗不以为然地说,“娘娘,您竟然敢还说什么要帮着她!” 杨妃笑一笑,说:“这话是本宫随口说的,事自然也得本宫随心去做!香茗,你要记住,对付这类人,你不必将她想得太复杂,相反,有时候想得越简单越好!” “是。奴婢受教了。”香茗点点头,娘娘最是聪颖,她一定有这样做的原因。 杨妃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随即小声地说:“一会儿你便派人出去给父亲送信,……” “是,奴婢省得。娘娘放心就是。”香茗用力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夜尘吃醋 后宫诸人皆在为了此事而伤脑筋,想要一窥皇上此举的原因! 说到底,无论贵妃在人前表现得如何强势,心中仍旧是充满失落的。虽说她心中从未真正踏实过,但从未想过会有这样大的反转!这几日对于她而言,就好像是黄粱一梦,梦境虽美,醒的也快。梦醒之后的心理落差,唯有她自己才知晓…… 夜离从宫里出来后,没有再耽搁,直接回了逍遥谷。短短几日出了这样大的事,原本已定下的立后事宜不得不遥遥无期地推迟,他心中有数,只怕接下去,有些人会坐不住了! 可就他内心来说,一直都觉得这并非是一件坏事。至少对于季舒玄来说,这绝不是一件坏事!作为一国之君,他或许需要一个皇后。但作为一个男人,他绝不需要一个不爱的妻子! 夜离一直就觉得皇上之前会立贵妃为后,是有些无奈的。若真是如此,于皇上本人而言,何尝不是一个天大的遗憾呢?连续两任皇后,都不是自己心仪之人! 可见苍天有眼,连天象都预示着皇后的人选另有其人!之前皇上分析了两种可能,就他自己而言,更倾向于第一种——天府星所预示之人压根就不在宫内! 如今后宫的娘娘也好,小主也好,跟在皇上身边,最少也有两年了。两年的时间,足够一个男人明确这其中是否有自己真心喜欢之人。事实上,夜离一直认为,若是真心喜欢,那就是一眼的问题!怎会用两年的时间?所以,这其中一定没有一个是皇上心仪的! 天象之说向来极准。这回好了,上苍已经给出了明示,天命所归的皇后人选在宫外的东南方向!因此,站在夜离的角度上,是有些为季舒玄庆幸的! 回到逍遥谷后,夜离自然是先去离月居看了苏诺语。自从同苏诺语明了了彼此间的心意,他恨不能时时刻刻将诺语带在身边,时时刻刻见到她。 他去的时候,心云正扶着苏诺语在院子里散步。苏诺语伤势恢复的速度非常快,连夜离也是诧异的。按说那样的伤势于苏诺语这样的弱女子而言,是极其严重的。然而,她所表现出的坚强令他也深深佩服! “诺语。”夜离走过去,极自然地从心云手中接过苏诺语的纤纤玉手。心云懂事地后退几步,不去打扰两人的甜蜜。 心云看着两人极登对的背影,十分开心。她跟在小姐身边十余年,除了幼年时光的天真无邪,她很少看见小姐脸上的笑容。即便是出宫后,小姐比原先开朗不少,但是不知为何,那笑容中也总是掺杂着伤感与忧愁。 可是自从这次从江南回来,小姐同夜离公子两心相悦后,小姐的脸上便时时挂着淡淡的发自内心的笑。即便是公子不在身边,小姐只要谈及他,也会露出那样幸福的神情来。 哪怕之前她一直觉得小姐贵为皇后,除了皇上外,没有能配得上小姐的人。除了高高在上的后位外,小姐都是屈尊降贵。然而转念一想,没有什么比小姐脸上幸福的笑容更重要的了! 既然能让小姐这么幸福的,只有公子一人,她又何必再纠结于此呢?只要公子能一直给小姐这样满满的幸福感,她便愿意真心实意地祝福他们! 心云正想着这些,耳边传来小姐的声音:“夜离,你前几日说起立后的事,这两日也该有结论了。这样共襄盛举的日子,定在何时呢?”心云大惊失色,这才短短几个月,皇上竟然就欲立新后了吗?心云没有再胡思乱想的心思,她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他们间的谈话。 “是,前几日是听见有这样的消息,但是今日我出谷时才知道,皇上圣心转圜,要延迟立后了。”夜离说道。 “哦?有这等事?”苏诺语脚步微顿,诧异地看着夜离。 夜离颔首:“是。只是具体原因,现在还不得而知。”并非是他有意隐瞒,实在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才不得不行此下策。 苏诺语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问题。本来她也不太关心这个事,只是那日听夜离说起,才想着问上一问的。 等到夜离离开后,心云走到苏诺语身边,低声问:“小姐,皇上他……” “你听见了?”苏诺语看着心云一脸的愤愤不平,笑着问。 心云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垂下头去,小声地说:“小姐,奴婢不是有意听您和公子说话的。” 苏诺语没想到她会作此解释,微笑着摇头,不甚在意地说:“无妨,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看你这样子,是有问题想问吧,想说什么?说吧!” 心云听她没有怪罪的意思,方才抬起头来,说:“小姐,您才离开这么短的时间,皇上就欲立新后,可见是个薄情寡幸之人!”幸好小姐没有对皇上动心,否则必定是会伤心的! 苏诺语一愣,她发现这小丫头,这么多年来是真的将自己当做了皇后在看待。只是…… “心云啊,我问你,你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可曾见过皇上曾经同我有什么关系?可曾见过皇上喜欢我?或者是我喜欢他?”苏诺语问。 心云想也不想,便直接摇摇头:“并没有。” “那不得了。”苏诺语笑着拉起她的手,“既然我从来都只是有名无实的皇后,他又谈何薄情寡幸呢?” 心云撇撇嘴,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个理,于是方才不情愿地小声嘟囔着:“皇上真是有眼无珠,放着您这么好的皇后不要,偏偏要另立皇后。好在您现在有了公子,我瞧着公子极好,并不逊色于皇上……” “什么?”苏诺语微微偏头看着心云,只见她一直在那儿小声嘀咕着,一脸的愤慨,却听不真切具体说了什么。 心云抬起头来,愉快地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您与公子方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苏诺语的脸颊染上一抹薄薄的红,熏暖的阳光撒下来,映照在她身上,美丽至极! 没有再说话,苏诺语在心云的搀扶之下,又开始了走路。虽说现在背部的伤势已经不太痛了,但是仍旧是不能大意的。她自己就是大夫,知晓如何保养才是最好的。这些日子里,她成日地就窝在这离月居中,着实是闷坏了。好在现在身边有清然在,她倒是经常过来陪着说说话。 说起清然,苏诺语的唇角微微上扬,她极喜欢这女子。若是一般不了解她的人,必定会被她脸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给吓着,其实当你真的走近她,便会发现,她是个外表冷若冰霜,内心却热情似火的人! 这个时代的女子是挺可悲的,大家闺秀向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的。而她虽说不用整日地闷在府里,大多数光阴也都耗在了药材医理之上。身边并没有什么朋友,有的只是还算是贴心的丫鬟。 重生之后,心云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人,自然在她心里有着极重的分量。可是心云永远忘不了自己丫鬟的身份,在她面前也永远做不到无话不谈。这正是令苏诺语最为纠结的地方。 不过现在好了,她身边有了清然。两人之间大概是前世的缘分,竟然一见面便投缘得很。几日之内,便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如清然一般的朋友,正是苏诺语多年来求而不得的,所以她分外珍惜。 苏诺语如此,清然亦然。相比较苏诺语的成长经历,清然就更是孤独了。朋友、亲人,这些对于清然来说,都是极陌生的字眼。自从认识苏诺语,清然是恨不能每天都同她腻在一起,去弥补自己之前人生的空缺。 但这样一来,夜尘便有意见了。 本来也是,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女人成天地往另一个女人那里跑。几乎是每天一起来,清然简单梳洗之后,就往离月居去,独留夜尘一人。原本夜尘也是乐见这种情形的,毕竟之前在阮府的时候,只要自己一忙起来,清然便得一个人待着。清然虽说从不抱怨,他心里依旧是心疼的。 因此一开始苏诺语的存在,是令夜尘欣喜的。可几日之后,他便觉出不对味来。他发现这个女子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自己的存在感。每日都是他忙的时候,清然陪在苏诺语身边,他闲的时候,清然依旧陪在苏诺语身边。 夜尘不高兴了,自己好容易才娶到手的媳妇,怎么能这样忽略自己的存在呢!于是,他在清然又一次准备出门之际,拉住清然的手:“清然,等会陪我出谷一趟吧!你前不久不是说起想要去百香园吗?不如今日就去吧!” 清然挥挥手,道:“百香园改日再去吧!我还得去看看诺语呢!”说罢,不给夜尘说话的机会,转身便出去了。 徒留夜尘一人在原地,望着清然的背影,暗自伤神…… 第一百五十章 感激不尽 夜尘满心嫉妒,找到了夜离:“夜离,你没事的时候,也去和你的苏诺语说说,别总是和清然在一起!” “哦?你这是嫉妒诺语?”夜离挑眉,轻笑出声,“想不到风流倜傥的夜尘也有这样被人忽略,黯然神伤的时候啊!” 夜尘重重哼一声,说:“你小子就幸灾乐祸吧!早晚有一日你会自食其果的!” 夜离手一摊,没有说话。 对于夜离而言,只要苏诺语开心,没什么更重要的。要知道,在这之前,他甚至觉得只要诺语开心,哪怕是她同阮天浩在一起都可以。他愿意退到她身后,看她幸福,看她笑颜如花。 所以,当清然的出现,令诺语由衷的开心,哪怕这样一来会间接地减少他同诺语在一起的时间,他也是无怨无悔的。还记得那天晚上,他陪着诺语在屋顶上坐着赏月赏星辰时…… “诺语,你似乎和清然特别投缘,是吗?”夜离问她。 苏诺语点头:“是,我很喜欢清然,从小到大,我身边都没有什么朋友,我又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有一个像清然一般的知己,一直是我的梦想。” 都上升到梦想这级别了,可想而知她的心情。夜离淡淡笑着,满是柔情地说:“看着你这般开心,我也是打心底地高兴。即便……带给你开心的那个人,不是我。” 听他这么说,苏诺语微微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夜离公子,我能理解为你是在嫉妒清然吗?” “当然。”夜离大方地点头,“我的确有些嫉妒。按说,让你开心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最让我开心的那个人当然是你。”苏诺语转过身来,认真地凝望夜离,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你的出现令我原本有些灰暗的人生有了光亮,让我看到未来的希望,带给我幸福。更何况,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清然。因此,归根结底,我的开心与幸福都是来源于你啊!” 夜离被她一番甜蜜之语说得心花怒放,控制不住之下,他一手揽过她的肩,微微倾身,将一记轻柔地吻印在她唇边…… 思绪回转,夜离看着面前仍旧满腹牢骚的夜尘,无奈地摇摇头。他说:“我和你不一样。对我来说,诺语脸上幸福的笑容比一切都更重要。” 夜尘拧眉听着他这话,受不了地说:“好好好,算是我找错人了。我竟然忘了,您老人家是痴心渴望太久,好容易夙愿得偿,不敢再有别的要求了。” “夜尘,你不明白。”夜离认真地纠正他,“你没有过远远望着一个人,连靠近一步都是奢望的感觉。你若是有,便不会说这样的话。” 夜尘原本也只是说话闹闹他,没想到他会这样认真地解释,愣了半晌,方道:“就算是我不明白吧,罢了,只要清然那丫头高兴就好!” 夜离看着夜尘无奈远去的背影,心中猛然间兴起一个念头。其实,哪里需要夜尘说,他当然也不满意清然整日地黏在诺语身边,可就是不愿意伤诺语的心啊!如此一来,也算是有借口了。 于是乎,当日晚膳之时,他便状似无意地在苏诺语面前提及了夜尘的“闺怨”,看着苏诺语面上的惊诧,解释道:“你是不知道,今日夜尘来我这里诉苦的那副样子,实在令人无法同他以往自信潇洒的模样联系在一起啊!” 苏诺语了然地点头:“我知道了,明日清然再来的时候,我会暗示她的。”诺语是个好孩子,直截了当地拒绝人这种事,她做不出来,也怕伤了清然的心,只得拐弯抹角地暗示她。 很显然,清然也是聪明人,苏诺语稍稍一提点,清然就了然于胸。之后的日子里,两个小女子果然有所收敛,不再如从前那般忽略自己的身边人。 然而,夜尘在苏诺语心中便留下了一个“好妒”的印象…… 眼看着身体基本上已经复原,苏诺语坐不住了,她心中始终惦念着城内的老何一家。连着养伤和下江南,她大概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去看望狗子了。狗子是她的病人,她虽力不从心,却也是从不敢相忘的。回来后,还特意嘱咐了心云送了药去,并向老何解释一番。 “夜离,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趁着夜离这两日不算忙,苏诺语抓住机会,说道。 夜离挑眉看她一眼,这丫头什么时候在他面前这么客气了?他笑着说:“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即便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啊!” 苏诺语笑着拍他一下:“哪里有那么严重!我不过是想去看看狗子而已。” 夜离知道她一直不曾放心狗子的病情,之前只是碍于自己的身子不爽而已。想了想,他欣然同意:“好,明日我陪你去。只是你也要答应我,不可太过操劳,不可太过逞强。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要以你自己的身体为重!” “一言为定!”听着关心之语,苏诺语心中泛起一丝甜蜜。 翌日清晨,夜离陪着苏诺语出谷,苏诺语特意为何嫂和狗子备了礼物。当她出现在老何一家面前时,何嫂激动得甚至有些哽咽。 “你们这是怎么了?许久未见,忘记我了吗?”苏诺语笑着问。 “苏小姐。”何嫂上前一步,一把握住苏诺语的手,“时隔这么久,您都还记得我们,我们真是感激不尽啊!尤其是,上次听心云说起,您身受重伤,如今可是大好了?” 苏诺语点头:“你们看我如今能走能跳,自然是大好了。说起来,对你们我实在心中有愧!当时走得匆忙,本想着只耽搁十余日,不想这一拖,便是近两个月过去。” “苏小姐,您这是说哪的话?您一直记挂着我们,我们便已是感恩!”老何也满面感激地看着她。 老何一家子都是老实人,难得碰上如苏诺语这样的好人,自然是感恩戴德的。别说苏诺语了,就是夜离,看着他们如此对苏诺语,心中也是感慨万分的。能被人这样感谢着,可见苏诺语对他们一家子有多好! 苏诺语松开何嫂的手,来到狗子的面前,问:“狗子,你的身体现在感觉如何?” “全好了!”狗子看着恩人,语气中也是感恩不已的,“您走之后,心云姑娘送来了药,又为我请了大夫。我一直按着您的要求,一天都不敢懈怠。现如今,我的身体早已恢复健康!说起来,都是苏小姐的功劳啊!” 严格意义上来说,狗子是苏诺语单独治好的第一个病人,对于她而言也是意义非凡的!苏诺语笑得开怀,转身看着身后的夜离,兴奋地说:“你听见了吗?我治好了他!他真的恢复健康了!夜离,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夜离的手抬起来,轻轻帮她将滑落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随即说道:“是,我知道,我的诺语能干极了!”他明白,狗子的康复于诺语而言是多么大的成就感。说起来,他也是为她开心的! 何嫂看着他们举止间的亲昵,恍然大悟道:“原来苏小姐同这位公子是一对恋人啊!真好,真好!简直……简直就是绝配!”何嫂读书不多,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出更适合的词来,说话间有一丝尴尬。 夜离全然不在乎,在他看来,被他人这样发自内心地称赞,便是最幸福的事。倒是苏诺语,方才是高兴至极,一时间竟然忘了在人前要有所避讳。 老何是个人精,看出苏诺语的尴尬,连忙说:“苏小姐,公子,竟然今日来了,便在我这儿吃饭吧!一会儿我和老婆子亲自给你们下厨,虽说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是我们对苏小姐发自肺腑的感谢啊!” “好。”夜离和苏诺语对视一眼,欣然答允。 用餐之后,夜离告诉老何,若是以后需要他或是诺语的地方,便可以去宝来客栈找何亮。老何一家子再三表达了对苏诺语的感激之情。 出了客栈,夜离同苏诺语漫步在人来人往中,偶尔苏诺语买一串糖葫芦或是装一包蜜饯,边走边吃,不用顾忌形象,身边又有心上人陪伴,苏诺语的心也如嘴里的糖果一样,甜丝丝的。 “诺语,你知道吗?即便如今的你比不过真容的你,但是方才看着你在老何一家子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气质依旧令我觉得美丽无比!”夜离由衷地夸赞道。靠得越近,他越是发现诺语的美绝不仅仅是来自于容颜,更是她周身所散发出的气质!这样的她才更加令他沉醉,无法自拔。 每每听见这些话,苏诺语都是羞赧的。她飞快瞥一眼夜离,低声说:“这么多人听着,你说这些做什么?” “有人听见又如何?即便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我依旧这样说!”夜离说得一脸自豪。 苏诺语噗嗤一声笑出来,伸出手指,划过他的脸颊,轻笑道:“哪有这样不害臊的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突现瘟疫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说,气氛融洽至极。有了苏诺语,夜离是真真正正地沉醉在这浓情蜜意间。 而季舒玄则不然,他尚在为钦天监口中的天象所烦恼。立不立贵妃为后不重要,关键是他竟然不知道上苍选定的皇后人选究竟是谁!自那日后,他便派了心腹之人,日日出宫在京城的东南方向去寻觅那些与众不同或是大有作为的人! 夜离当初将联络方式告知老何也是因为苏诺语对狗子的身体不放心,没想过那么快他们便会找上门来…… 这日夜离处理完要紧事,便来陪苏诺语对弈。两人正到胜负难辨的时候,便见石海匆匆走了进来。 “公子,何亮来了!”石海低声道,“说是来找苏小姐的!” 苏诺语一听何亮专程来找自己,便知道定是老何出了什么事。她放下手中的棋子,看着石海说:“叫他过来!” 片刻功夫,何亮走了进来,恭敬朝着夜离行礼之后,方才说:“苏小姐,朋来客栈的老何今日找到我,说是他儿子又不好了。若是您方便,想请您去为他看看!我瞧着他心急如焚,定是情况危急!” 苏诺语一听,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夜离,夜离明了她的心思,二话不说,起身吩咐:“石头,备车!”随即安抚苏诺语,“诺语,你先别急,我马上便陪你出谷。” “好。”苏诺语重重地点头。 一路上,苏诺语一直是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夜离也不多言打扰。于是乎,马车上一点声响也没有,只听得车轱辘同地面发出的声音、马蹄声以及马儿偶尔的嘶鸣声。 到了朋来客栈,苏诺语心急之下,几乎就要跳下去。幸亏夜离拉住她,薄责道:“再怎么心急,也不该忘记背上的伤啊!别人重要,难道你的身子便不重要吗?” 苏诺语吐吐舌头,朝他伸手:“快扶我下去!” 夜离摇摇头,干脆将她抱了下来。 “老何!何嫂!”苏诺语一踏进客栈的大厅,便瞧出不对劲来,这大白天的,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听见她的声音,何嫂匆匆从后院跑了出来,一见是她,二话不说便跪了下去,恳求道:“苏小姐啊,您救救我的狗子,您救救他,救救他啊!” “你快起来,有什么事站起来慢慢说!”苏诺语用力拉起她。认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如此慌乱的何嫂,可见这次狗子病的严重。 何嫂站起身来,眼泪跟着掉下来,说:“本来是不该劳烦您的,可是,我和老何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我们已经带着狗子看了许多大夫,可他们都说没办法,我们这才不得不麻烦您!” “你别急,狗子人呢?带我去看看!”苏诺语说话间就要往后院去。 何嫂一把拉住她,说:“苏小姐,其他大夫说,狗子患的是瘟疫!” “什么?”苏诺语大惊失色地看着她,“瘟疫?” 何嫂一面点头,一面哽咽道:“您说我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狗子的弱症才好些,就又染了瘟疫!这老天爷是想要绝我们老何家的后吗?” 狗子是老何和何嫂的独子,可谓是两个人的命根子。可偏偏狗子从小就是个多灾多病的,好容易心淤之症被苏诺语治好,又得了这个要命的病! 苏诺语看一眼身边的夜离,说:“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我进去看看他就出来!” 夜离一把拉住她,坚定地说:“诺语,我不反对你救治病人,但是前提是你得保证自己的安全!瘟疫不是普通的病,你不仅是大夫,你也是个普通人!那个瘟疫不会因为你是大夫,便不传染你!” 苏诺语想要辩驳两句,然而一触及夜离那坚决不同意的眼神,便妥协了。她也知道这瘟疫的厉害,明白不该莽撞行事。 何嫂也反应过来,连忙说:“哦,对对,您瞧我一急之下就忘了。狗子不在家里,京城现在瘟疫肆虐,自从昨日我们送狗子去看医,便被大夫留下,不允许擅自离开了。但是我和老何觉着那些大夫都不靠谱,不得已之下只得请您来给看看。” 听她这么说,夜离才稍微放心,却也有意识地不让何嫂再同苏诺语有任何肢体接触。他虽在医术上不精通,可哪怕是蓬头小儿也知道,瘟疫那可是要命的病!诺语好容易死而复生,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也绝不能再叫她冒险! 苏诺语点点头,说:“是,那大夫做的不错。瘟疫的传染性极强,是该隔离起来。你和老何没事吧?怎么没看见老何呢?” “他放心不下狗子,从昨日便守在那大夫的医馆外。”何嫂说道。 苏诺语同夜离坐下来,这才听何嫂详细介绍起瘟疫的事…… 大概是三四日前,狗子在外面走了一圈回来,不过是吃个午饭的功夫,便说自己浑身发冷,头疼不已。随后便将刚刚吃进肚里的午饭通通都吐了出来,整个人脸色惨白,虚弱得很。 对于狗子,老何和何嫂向来照顾得小心,见他如此,不敢耽搁,连忙就近送到了大夫那里。那大夫把脉之后,并不在意,抓了两副药便叫回来好好休息。 然而,吃了药之后,非但没有好转,晚饭之后,反而有严重的趋势。吃不下饭不说,反而还将之前吃下的药也吐了出来。何嫂见他脸蛋通红,伸手一摸才发现,他身上烫的惊人!而狗子也直嚷着自己浑身都不舒服。 老何和何嫂只以为是那大夫医术不精,大晚上的,只得将狗子送到了另一个大夫那儿。那大夫把脉之后,说狗子只是起了高热,加之肠胃消化不好,才会这样呕吐。于是乎,便又给抓了药,让回家按着高热的法子处理。 老何和何嫂听说是高热,稍稍放心,就又带着狗子回了家。经过了一个晚上不眠不休的照料,狗子的高热是退了一些,夫妻俩刚刚有些放心,狗子又说自己全身无力,手脚瘫软。 如此,老何和何嫂放心不下,只得再次送医。一大清早的,两个人将狗子再度送往昨夜那个大夫那儿去,没想到那大夫那儿人多,前面有有好几个等候的。夫妻俩心中稍微有些安慰,看这样子,这大夫想来医术不错。原先虽说狗子常年看医,却总是在那个王大夫那儿,后来便换了苏诺语,故而对京城中数不胜数的医馆大夫,并不了解。 还未等轮到他们,狗子便又吐了,高热也升起来,两人只好再换…… 就这样循环往复,他们并不懂,只以为儿子这次的高热来势汹汹,压根没有往瘟疫上想。直到昨日,当他们将狗子往医馆送时,被大夫毫不犹豫地给扣了下来,还说是什么瘟疫,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瘟疫两个字一听,两人便傻了眼。古往今来,瘟疫便像是阎罗王一样,患上的人难以活命。所以,大夫才会叫他们做好心理准备——丧子的准备! 狗子,那可是老何夫妻的命根子!若是就这样殁了,那不是要他们两人的命吗?他们伤心焦虑一夜,实在无法了,才舔着脸找到了那个宝来客栈的何亮,求助于苏诺语。 在他们心中,苏诺语就像是无所不能的神一样!从前狗子的病,治了那么多年,均没有起色,他们几乎已经放弃,已经认命。哪里想到到了苏诺语的手上,不过两个月,竟然神奇地痊愈了! 这一次,他们依旧是把儿子活命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苏诺语身上! 说到这里,何嫂早已是唏嘘不已,她再度跪在苏诺语面前,仰头恳求道:“苏小姐,对于我们一家子来说,您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您可一定要救救狗子啊!我不能没有狗子!苏小姐啊……” 苏诺语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何嫂,心中也是难受。她很想对何嫂说“没事,交给我就是了!”,若是她有把握,一定会说这话,可现在不行,面对来势汹汹的瘟疫,她也是没底儿的。 苏诺语只得先将何嫂扶起来,安抚道:“何嫂,待我准备一下,你便领我去狗子看病的医馆。但是,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瘟疫自古便难以医治。每犯一次,必定是死伤惨重的。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谢谢苏小姐,谢谢苏小姐。”何嫂激动得不知如何说才好。有苏诺语这话,她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希望! 苏诺语偏头,看着一直没有做声的夜离,说:“夜离,我们去何亮那儿,我去简单准备一下,随后让石头将我的东西都拿来。何嫂他们现在这么无助,我不能见死不救!我自幼习医,为的……”苏诺语以为夜离会不同意,想好了一肚子的话,去说服他。 然而,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夜离按住她的肩,语气沉重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的话,什么都不用说了。只要在你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我会全力支持你!”他知道白家的家训,师叔也是一直以拯救天下芸芸众生为己任,诺语在这样的家风家训下长大,一定不会见死不救。他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去支持她!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入济世堂 听夜离这么说,苏诺语微微心安,话不多说,他们安抚了何嫂几句,便转身出了客栈。一路上,苏诺语都沉默不语,她在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关于瘟疫,爹爹曾经的研究。 苏诺语和夜离虽说都保持缄默,但是两个人心中都各有担忧。于苏诺语而言,令她担忧的,不仅仅是狗子一个人。瘟疫的传播速度向来快,狗子多半是被传染的。难怪今日进城,见路上没有什么人,瘟疫一来,必定是人人自危,家家闭户,无事不敢出门了。这样一来,只怕不仅仅是京城之中,就是京畿,也开始出现了。 而夜离担心的则更是深远。自古便有“瘟疫乃是上苍的惩戒”这种说法,每每爆发了瘟疫,便总有心怀不轨之人借机生事,将此归咎到为君者失德,引得上苍不满,才会有瘟疫肆虐人间。虽说放心不下苏诺语,但是夜离知道,这种情形之下一定要进宫面圣,帮着季舒玄分忧。 当苏诺语准备好一切,随何嫂来到医馆的时候,见到医馆内,站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显而易见的恐惧。再想着方才一路走来,各个医馆都是人满为患的情形,苏诺语心中不免担忧。 患瘟疫的自然是要被隔离的,因此老何只是站在医馆的角落里,一脸焦虑,实际上是看不到狗子的。见到苏诺语来了,老何原本黯然的眼神中迸发出惊喜,他从人群中挤出来,激动地说:“苏小姐,您来了!狗子有救了!” 苏诺语摇摇头,说道:“老何,目前为止,我不敢给你保证,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是,是,是。”老何点头,随即又担忧地说,“可是,狗子在里面,连我都是见不到的。怎么办?” 苏诺语沉默着,这的确是个问题。这种情形之下,作为医馆是不会让健康人同患了瘟疫的见面,以免传染。她若是为了见狗子一面,证明自己精通医理,也实在麻烦,耗费时间。苏诺语转身看向一旁的夜离,满面愁容。 夜离问她:“诺语,是只想救狗子一人,还是救更多的人?” “自然是救更多的人!”苏诺语想也不想地便回答。她是大夫,为人医者,自然是以救治天下苍生为己任。 夜离点头,说:“好,既如此,交给我去办!一个时辰后,我为你准备一个医馆!届时,将狗子带出来就容易一些。” 苏诺语眼底闪过惊喜,忙不迭地点头:“如此最好!”说罢,转而看向老何和何嫂,说了他们的打算。老何夫妻都是实诚人,虽说担心狗子,却也明白如苏诺语这般高深的医术,应该为更多的人救治! 默贤阁的产业遍布广泛,京城中本就有三个医馆是默贤阁自己的,其中最大的那个济世堂便是默贤阁的。苏诺语听后,诧异地看向夜离:“济世堂是你的?” 夜离点头,其实济世堂不是他开的,在这之前,医馆这块都是白峰和他的几个弟子在负责。 苏诺语心中一喜,看向老何,告诉他明日就可以将狗子带到济世堂去问诊了。老何一听,面露难色:“苏小姐,您有所不知,济世堂的收费可高了!咱们这些寻常人家,哪里看得起!” 苏诺语一听,下意识地去看夜离,以她对夜离的了解,这种事不像是夜离的行事风格,这里面兴许有些误会呢。果不其然,夜离震惊地开口:“这是何时的事?这其中定是有些误会!”济世堂是白峰一手建成的,而白峰素来以悬壶济世为己任,怎会胡乱收费呢? 何嫂说:“济世堂是京城中最大的医馆,从前狗子生病,我们便想过要去济世堂的。可是从前那个王大夫曾经告诉我们,说济世堂开一副药的钱足矣顶我们寻常人家吃一个月了!我们在王大夫那儿,又听见几个人也这样说,加之他说他能治好狗子的病,我们便打消了念头。” 夜离听后,一脸阴沉地道:“原来如此!姓王的那厮竟敢口出恶言,诋毁济世堂,我必会叫那厮,为此付出代价!” “都说医者父母心,那王大夫竟为了钱财,罔顾人命,简直枉为大夫!”苏诺语也是一脸的愤恨。 既然说开了,老何看着苏诺语,说:“苏小姐,既如此,您先忙您的,我们即刻就想办法将狗子带出来,送到济世堂去!” 苏诺语点点头,不再耽搁,转身同夜离离开。等到了济世堂,才知道什么叫人满为患!方才从何亮处出来,两人便是全副武装,带了面罩与手套的,尽量减少同病人的接触。夜离吩咐苏诺语站在那儿,自己先去安排。 济世堂的负责人叫杨树良,是白峰的弟子之一,医术高明。一看是夜离来了,连忙起身行礼,夜离也不耽误,简明扼要地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既然是夜离开了口,杨树良自然不会推脱,看一眼不远处的苏诺语,点头道:“公子既然这样说了,我自然放心。如此,便叫苏小姐过来吧!” 就这样,苏诺语暂时成了济世堂的一位坐诊大夫。 原本,杨树良心底还是有些疑惑的,饶是夜离公子亲自举荐的人,他也不太敢全然放心。师父曾经说过,他们大夫做的是人命关天的事,容不得丁点的马虎。杨树良原本想的是叫苏诺语帮着打下手,毕竟这女子看上去如此年轻,实在不像是医术精良之人。 谁想到,面对病人,苏诺语表现出来的专业与熟稔,竟然丝毫不逊色于杨树良。杨树良心中暗忖:不愧是夜离公子推荐的人,果然是深藏不露啊! 一个多时辰后,老何和何嫂带着狗子来了。苏诺语给狗子把脉之后,面色凝重。 “苏小姐,怎么样?”何嫂一见苏诺语那表情,心中便隐隐有了些不安。她一直记得,当初狗子的病在王大夫那里都那般严重了,苏小姐把脉之后,却笑得淡定从容。 苏诺语秀眉微蹙,说:“狗子的脉象虚无,他的身体本就不是很好,这瘟疫又已在他身体多日。你们……一定要有心理准备的!” 何嫂一听,不敢置信地后退两步,面色惨白,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狗子倚在老何的身上,虚弱无力,浊然的目光触及苏诺语之后,迸发出求生的本能:“苏小姐,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苏诺语重重颔首,不再多说,吩咐人将狗子带进了后院,同时吩咐老何和何嫂消毒之后,才可以离开。 杨树良在一旁看着苏诺语有条不紊、细心谨慎的态度,暗自颔首,心中道等瘟疫之后,一定要将这个苏诺语留下才好。只是,那个时候,杨树良还不知道苏诺语的身份,否则,断然不敢有此念头。 夜离在一旁站了有小半个时辰,见苏诺语全然投入,不忍打扰,便留下了字条,顺带嘱咐了杨树良几句,转身出了济世堂。若是不知晓也就罢了,知晓瘟疫后,不进宫一趟,实难安心。 夜离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一趟褚府,出来后,便成了褚哲勋。 若是在以往,褚哲勋进出宫门,可以说是畅通无阻的。宫中无人不知皇上对他的倚重程度,没有人会阻拦于他。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京城中瘟疫突发,为保宫中祥宁,从昨日起便已经禁严了。 “褚爷,不是小的为难您,实在瘟疫肆虐,皇上昨日起便下令,除早朝外,已不允许人进出宫殿。”侍卫甲恭敬地说道。不会有人不知死活地针对褚哲勋,但是圣旨在这儿,也没人敢罔顾。 褚哲勋眉头紧锁,他看着侍卫说:“我也不为难你,这样吧,麻烦你去通报一声,若是皇上不见,我转身便走。” 侍卫甲看一眼褚哲勋,说:“如此也好,小的速速前往通报,劳烦您在这儿候着。”说罢,又对侍卫乙嘱咐了两句,便进去了。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侍卫甲出来了,身后除了皇上身边的太监外,还跟了位太医院的太医。褚哲勋心下了然,这是要太医把脉确诊无碍。果然,太医给他把脉之后,恭敬说:“微臣奉皇上之名,为褚爷把脉。褚爷身子安泰,请随这位公公进去吧!” 等到了嘉德殿,褚哲勋见季舒玄一直埋首于奏章中,便知道为着这次的瘟疫,皇上必定是寝食难安。季舒玄是个好皇帝,从登基至今,一直勤恳为政,爱民如子。 “微臣拜见皇上。”褚哲勋恭敬拜下。 季舒玄头也不抬地说:“朕就在想着,你是一定会进宫求见的。怎么?今日才知晓瘟疫之事?” 褚哲勋心中一紧,听出季舒玄话语中的责备之意。他连忙跪下,道:“臣前两日在京畿的别院中小住,今日方回城。沿途便已发现瘟疫严重,不敢耽搁,即刻求见皇上。请皇上降罪!” 听他这么说,季舒玄方才缓缓抬头,他目光如剑,一瞬不瞬地盯着褚哲勋。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共商政策 两人相交多年,褚哲勋的为人他了解,是不会撒谎的,他既如此说,那么必是实情。原本季舒玄是怪他这几个月太过散漫,连发生这样的大事,也丝毫不上心。如此看来,不知者无罪。 于是,季舒玄手一抬,道:“起来回话!” 褚哲勋起身,站在殿下,问:“皇上,如今国中瘟疫肆虐,不知宫中是否一切无虞?” “宫里面暂时还好,但是也不敢大意。只是朕看奏折中提及,国中瘟疫频起,身染瘟疫的百姓与日俱增,十分凶险。”说这话时,季舒玄语气里是满满的担忧。从他登基至今,扪心自问算是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民的。可为何偏偏会突发瘟疫,弄得天下臣民人心惶惶呢? 褚哲勋点点头,说:“是,臣今日在进宫之前,也去了几个医馆,几乎各个医馆都是人满为患。百姓们眼中皆是对瘟疫的恐慌,街道上也是冷冷清清,人们但凡出门,几乎都是去医馆的。这都不要紧,真正令臣担忧的是此次瘟疫爆发异常,按说瘟疫该是一处爆发,逐渐蔓延。不想这次却几乎是全国各地同时大规模爆发,不知其中是否有人为因素?” 听着褚哲勋如此说,季舒玄面上忧虑更甚。他起身,走下宝座,来到褚哲勋身边,长叹一口气,道:“若是人为,那么此次瘟疫只怕是难以控制!且这幕后之人,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褚哲勋的面上也是愁云密布:“是,若真到了那一步,必定会有人造反!” “到最后朕的江山社稷保不住,天下百姓只怕也会深陷战火中,再度民不聊生啊!”季舒玄忧虑至极。 如两人所分析的这样情形,历史上不是没有。先是造反,再来便是大肆镇压,朝中臣子、亲王也会有心怀不轨之人,趁机想要改朝换代。发展到最后,受苦的还是无辜的百姓! 褚哲勋看着季舒玄的背影,说:“皇上,既然您已经想到了可能的情形,咱们便可以防患于未然啊!” “关于这个朕也有了初步的想法,只是还有些细节需要完善。正巧你来了,随朕出去走走,将对策想得更清楚些!”季舒玄转身,拍拍褚哲勋的肩膀,大步走了出去。这几日为了瘟疫,他已在嘉德殿闷了许久,实在也是疲惫,需要出去透透气了。 走在宫中的石子小路上,褚哲勋发现不仅是宫外,宫内大概也是有些人心惶惶的,沿路走来,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有褚哲勋帮着出谋划策,季舒玄也觉得轻松不少。 不过一个时辰,季舒玄心中便有了相应的政策。当务之急就是在京郊人烟稀少之地建立专门的瘟疫村,由太医院牵头,联合京城内各大医馆的大夫,每日联合前往救治。其次便是抓紧时间,重金酬赏,赶快研究药方。再者就是关于控制药价,预防不法商贩的。 事情商量得差不多,天色也不早了。褚哲勋抬头看一眼天,已是黄昏,落日的余晖撒下来,将整个殿宇都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金,分外好看。只是当下,没有人再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这份美景。 季舒玄原本是准备留褚哲勋陪着一同用了晚膳再出宫的。然而,褚哲勋心中挂念着苏诺语,再三推辞。季舒玄笑着看他:“哲勋啊,若非是朕对你知之甚深,定然是以为你小子在金屋藏娇,所以才等不及地想要出宫!” 褚哲勋心中咯噔一下,关于诺语的事,暂时不想让任何人知晓。他的神情故作伤心,道:“皇上这是在戳臣的心!” 季舒玄见他如此,也觉得是自己失言,摆摆手,说:“罢了罢了,下次朕不说了。你既有事在身,朕派章华送你出宫。只是,瘟疫的幕后之人,你得给朕查出来!” “臣遵旨!”褚哲勋躬身行礼,“臣日日在外,若是有什么要事,必定在第一时间前来回禀!” “如此甚好!”季舒玄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有你在外面帮朕盯着,朕放心不少。只是现如今进宫繁琐,你如今日这般,派侍卫回禀即可。” 褚哲勋颔首:“臣遵旨。还请皇上保重自身才好!”语毕,他转身离去。 直到确定季舒玄已经看不到自己了,褚哲勋才松一口气。如季舒玄所说,他对自己实在是太过了解。幸而他方才反应很快,否则只怕是要露馅。 章华稍稍在褚哲勋身前一步,快到宫门口的时候,章华方道:“褚爷,您若是有空,便多进宫陪皇上说说话。这些日子您是不知道,为着这个瘟疫,皇上已是几日茶不思饭不想,长期这样,就是再好的身体也受不住啊!” “多谢公公提醒,我知道了。只是公公日日在皇上身边,也该多多规劝。”褚哲勋说道。 出了皇宫,褚哲勋不得不再回褚府,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身份、装扮,马不停蹄地赶往济世堂。这一入宫来回耗时一个多时辰,如今天色已晚,他生怕诺语一人会害怕。 然而,一切都是他多虑了。当他赶到济世堂的时候,苏诺语还坐在那儿,极有耐心地把脉、问诊,瞧那副阵仗,或许还不知道他离开了这么久。 杨树良见夜离回来,连忙上前:“公子,您回来了?那苏小姐实在是难得,从一来到现在,动也没动,给她倒了茶,她也没顾上喝一口。我自诩也算是兢兢业业的人,然而同苏小姐一比,可真是羞愧难当啊!” 夜离微微皱眉,这丫头,竟然坐了这么久,难道是浑忘了自己背上的伤势了吗?他能理解她心系病人的心情,但是在他心中,还是她的身子更为重要。 杨树良见夜离一言不发,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或是公子对苏小姐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忍不住说道:“公子,我看那苏小姐如此,必定是真心喜欢为医!不妨等这次瘟疫之后,便让她留在我这儿吧!”杨树良说这话时,心中是在窃喜的。有这样的大夫坐诊,济世堂一定会蒸蒸日上的!而他敢说,对于苏小姐来说,放眼京城,没有比他这儿济世堂更好的去处了! 夜离的眉头拧得更紧,他不悦地看一眼杨树良,这小子竟敢打诺语的主意?即便是诺语想要治病救人,他也可以另想办法!难不成他堂堂默贤阁公子的夫人要沦落到给人跑腿? 杨树良被夜离那森冷的眼神震住,摸了摸脑袋,他现在敢肯定公子的不满是源自于自己。可是,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 夜离收回凌厉目光,不再看他,抬脚走到苏诺语的身边,俯下身去,柔声说:“诺语,累了吧?” 苏诺语回首望向他,疲惫地说:“你离这儿远些,等看完这一个,我便来找你。” 夜离沉吟片刻,颔首:“好,我就在那边等你。” 从夜离同苏诺语说话的那一刻起,杨树良整个人便愣在那儿,像是遭雷击了一般,一动不动,瞠目结舌。直到夜离折返回来,他方才回过神来,诧异万分地说:“公子,您……您同苏小姐……”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诺语便是日后你们的夫人!”夜离大方地承认。 于是乎,便如愿在杨树良脸上看见了震惊无比的神情,夜离圆满了。而杨树良则悲催地在心中为自己哀悼,恨不能时光倒流,让他将方才那些不知死活的话都咽回到肚子里去。 “公子,我……我不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夫人怎能在我这儿呢!”杨树良有些语无伦次。 夜离扯起唇角,纠正道:“还不是夫人,叫她苏小姐就好。”虽说两人间已是情意缠绵,然在没有经过苏诺语的允许之下,他还是不允许下面的人乱称呼的。 “是是是,我知道了。”杨树良不迭地点头。 正在这个时候,苏诺语走了过来。还不待夜离说话,杨树良便恭恭敬敬地道:“苏小姐,您辛苦了!” 苏诺语见他同方才那截然不同的态度,横夜离一眼,必定是他多嘴说了什么,否则人家杨大夫怎会如此?她连忙说:“杨大夫,你还是如先前一样就好。我来你这儿,多少有些添麻烦,你不嫌弃就好。再说了,我是我,他是他,你不必考虑他!” 夜离一脸无辜地看向苏诺语:“诺语,你如此迁怒于我,实非君子所为啊!” “我本也不是君子!”苏诺语下颌微扬,撒娇地说道。 杨树良见他们间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便知道自己已然不适合再待下去,作揖后也离开,忙着把脉问诊去了。不论如何,就方才苏诺语对待病人的态度,也是值得他佩服并学习的! 见杨树良离开,夜离方才扶着她往里间走,关切地问:“方才忙碌那么久,后背可还适应?” 听了夜离的问话,苏诺语微微蹙眉,面上露出一丝不舒服的神色。方才是太过投入,一时间竟也忘记了疲惫与背上的伤,现在被夜离一提醒,她恍然间觉得有些不舒服。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甜蜜打闹 见状,夜离便知道必定是后背又不舒服了。苏诺语是个坚韧的女子,当初受伤后处理伤势的时候,百般疼痛都咬牙没有吭声,之后更是表现出她超强的隐忍。若非难受至极,她是不会显露分毫的。于是,心疼地责备道:“我知道你看到这么多病人,便心急,总想着抓紧时间给更多的人医治。可是,他们重要,你自己就不重要了吗?” “我不是一急之下就把那些不重要的事给忘了嘛!下不为例哈!”苏诺语浅笑着看着他。夜离这样子倒是少见,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在夜离心中,自己的分量最重。 夜离眉头紧锁,这丫头这个时候竟还有心思说笑玩闹?“苏诺语!”夜离心急之下,道,“你的身体便是不重要的事吗?你若是再如此,我便将你带回逍遥谷,不让你出来!” 这还是夜离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直呼她的名字,苏诺语见他有些恼了,灵机一动,突然作出一副欲哭的模样,低声道:“哎哟,好痛啊!” “哪里痛?我看看!”夜离见她呼痛,也顾不得“兴师问罪”了,一把将她扶着小心翼翼地搀扶到椅子前坐下。他甚至顾不上忌讳,想要让她趴下来,自己看看她后背的伤势。尤其是见苏诺语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夜离只以为是疼得厉害了,心疼不已地说:“你先别动,我去叫个大夫进来!乖乖的啊!” 苏诺语见他扭头就走,连忙叫住他。自己这儿明明没什么大问题,他若是真的叫了人进来,岂不是要闹笑话? 夜离看着苏诺语的手指勾住自己的,心中一漾,然而迅速收敛心神。虽说面对苏诺语,他素来没有抵抗力,可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在他心中,没什么比她更重要了! “怎么了?我去找个大夫就进来,你自己待会儿,好不好?”他好言好语地安抚道。向来精明的他,全然未发现苏诺语的异样。 苏诺语低着头,声音小小地问:“夜离,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没有。”夜离以为苏诺语不让他离去就是因为还惦记着自己方才的责备呢,连忙不迭地说。 苏诺语轻轻地嗯一声,头依旧低着,肩膀微微抽动着,不再说话。 夜离见状,以为她是在哭,心中暗道糟糕,以诺语的坚强,都疼哭了,该是怎样的痛啊!他心疼不已,顾不上旁的,一把将苏诺语抱在怀里,心疼地说:“诺语,没事,一会儿让大夫来看看,不哭啊!乖,你这一哭,我就手足无措了!” 苏诺语没有搭理他,倒是肩膀抖动得更加厉害。 这下夜离是真的慌了神,像哄孩子似的,频繁地念叨着那两句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苏诺语终于忍不住,娇笑着抬起头来,看着夜离那副着急的样子,道:“傻子!” 夜离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知道苏诺语方才那都是骗他的。苏诺语看他一直不说话,以为他也恼了,毕竟人家在这儿着急忙慌的,她却是在开玩笑,换了谁只怕也是不高兴的。于是,她忍住笑,轻轻推他一下,小声说:“我以后不闹你了,你别生气啊!” 谁知夜离盯了她许久后,再度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说:“看见你无事,我哪里还有气!你不知道,我方才被你吓坏了!以为你是伤势严重了,这会儿知道你只是同我闹着玩,我高兴还来不及!” 闻言,苏诺语笑得开怀,在他耳边温言软语:“夜离,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只是从我学医的那天起,还从未见过这样大规模的瘟疫,心中着急,只想着为更多的人把脉诊治。可是,越是如此我心中的挫败感越多,因为我只能确诊,却无力医治……”说到后面,她的语气中又多了一丝惆怅。 夜离无言以对,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哄小猫小狗那般。他多少也懂一些医术,知道诺语口中这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就好像是每次有兄弟去执行任务,却负伤回来甚至是牺牲在外,他也是这种心情。 苏诺语说着说着,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不多时,便没了动静。 不一会儿,夜离听见肩膀处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知道这丫头方才忙碌过度,这会儿已经累得睡着了。夜离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倒,打横抱起来,走了出去。 杨树良余光瞥见这一幕,匆匆同病人交代两句,便走了过去:“公子,我让人给您备马车吧!” “不必,今日我住在何亮那儿。你去忙吧!”夜离低声道。本来是该回逍遥谷的,想了想终究还是决定就住在京城中,一来方便明日诺语来坐诊,二来也是方便他进宫面圣。 杨树良点点头,没有多言,转身进去。 这个时辰,若是在平日,那已是华灯初上,道路上熙熙攘攘的。然而如今却几乎是空无一人,夜离抱着诺语走在街上,冷冷清清的,直到回到宝来客栈,竟一个路人也没瞧见。 如今瘟疫肆虐,京城中各家客栈都没有了生意,何亮坐在大厅之中独自用膳,倒也是难得的清净。远远见夜离抱着苏诺语走进来,何亮下意识地放下手中的碗筷,飞快地迎上去:“公子,可是苏小姐……” 话未说完,便被夜离示意闭嘴。夜离低头看一眼怀中的佳人,充满柔情地轻声说:“小声些。” 何亮连忙捂住嘴,指引着夜离上楼。客栈内自然是有夜离的房间,平日里虽说夜离难得来,但也是有人日日在打扫的。因此,无论夜离何时前来,房间内都是一尘不染的。 何亮将门轻轻推开,小声说:“公子,我下去给您和苏小姐准备晚膳。您先歇着吧!”夜离点头,进屋后,何亮又细心地将门掩上。 这样一路走来,苏诺语都没有醒。按说她的睡眠向来轻浅,稍有动静便会醒来,今日倒是好睡。或许是因为在夜离的怀里,令她倍感安全吧。 夜离在床边坐下,低头凝望着怀里睡得香甜的人儿,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逸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这丫头方才在他怀中嘤咛一声,他本还担心是否要醒了,谁知她只是动了动,换了个更紧贴他的姿势,继续睡着。 面对这种毫无戒备的信任与依赖,夜离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苏诺语融化。然而,饶是再怎么不舍,他还是起身,缓缓将她放下。她背部伤势还没有好彻底,只有平躺才有利于她的恢复。 夜离轻手轻脚,不料刚刚一放下,苏诺语便睁开了眼睛。先是充满戒备地打量着周围环境,当目光触及夜离时,只听得她缓缓松了一口气的声音,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夜离体贴地将被子帮她盖上,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安静地守在她床边。这样一路抱着她走来,若说是手不酸,那一定是骗人的。可对夜离而言,即便手酸,也格外享受这种难得的亲昵。 不知是不是夜离的目光太过灼灼,没过一会儿,苏诺语便再度缓缓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他,问:“我是不是太重了?” 夜离一哂,道:“还好,抱得动。” 苏诺语听了,笑了起来。她方才虽说是睡着了,但并非全然没有感觉,她能感觉到自己被夜离抱在怀里,他一步一步,走得极稳;她能感觉到夜离对她那种视若珍宝的重视。 就这功夫,屋外传来低低的声音:“公子,晚膳备好了。” 夜离应一声,转而低头问苏诺语:“累了一下午,该饿了吧!起来随我去简单吃些,再上来休息,可好?” “嗯。”苏诺语起身,摸摸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 等下了楼,看见何亮,苏诺语才恍然:“原来我们在宝来客栈啊!” 何亮将菜一道道摆好,同他们打了招呼,便懂事地退下,不打扰他们。一时间,偌大的正厅中,只有夜离和苏诺语两个人。 “还以为你知道在哪儿。怎么才反应过来,也不着急吗?”夜离问。以诺语的性子,防备心极强,难得在陌生的环境也能如此放松警惕。 苏诺语笑着反问:“和你在一起,我还需要担心吗?难道你会让我置身于危险之中?” “永远不会!”夜离承诺道,“诺语,只要有我在,我永远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他目光深情如海,一瞬不瞬地凝望着苏诺语,感动于她给的信任。 苏诺语甜甜一笑,看着满桌的饭菜,说:“快些吃吧,都饿了!” 夜离知道她是有些羞赧的,也就不再说话,专心吃饭。 等到晚饭之后,两人回到房间,夜离开始为苏诺语铺床,说:“今晚你便睡在这里,我睡地上。” “地上?”苏诺语微微震惊地看着他。以夜离的身份,大概还没有过睡地上的经历吧?这次同他南下,苏诺语便发现,但凡是默贤阁的客栈,都是留了房间给夜离的。可见平日里,夜离生活还是十分安逸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心思活络 夜离点头,看着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想了想,他方才笑得暧昧:“如若不然,我睡哪里?床上吗?” 听了这话,苏诺语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夜离见状,也觉察出自己那话说得有些过了,连忙纠正:“诺语,你别……” “可以啊。”苏诺语低声说。随即头埋得低低的,下颌处紧紧贴着胸前,脸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她其实并非有旁的意思,只是单纯觉着睡地上不太舒服,只是话一出口,她看见夜离脸上的震惊,才发现似乎……有些暧昧。 夜离见她如此,并未深究,只是淡淡地说:“诺语,我身为男子,偶尔睡地上,不碍事的。你不必担心。” 苏诺语听他这么说,心中缓缓地松一口气。幸亏他没有想偏,否则不是羞煞人了! 夜离一言不发,将地上的铺盖也准备好后,方才说:“诺语,我虽说爱你至深,也渴望着拥有你。但我更加尊重你,你放心,在我光明正大迎你入门以前,绝对能做到发乎情、止乎礼!我不会容许任何人侵犯你,包括我自己。” 苏诺语诧异地看着夜离,被他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深深地感动。她一步一步走向夜离,在他面前站定,微微仰头,痴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夜离,你对我的好,我唯有用一生一世的爱来回馈!” “好诺语!”夜离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这一夜,苏诺语睡在床上,看着不远处地上的夜离,莫名心安,一夜好睡…… 翌日清晨,两个人都起得很早。简单地洗漱之后,夜离将苏诺语送去了济世堂,他自然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要在京郊设立瘟疫村,他需要去看看。瘟疫蔓延迅速,不容耽误。 而后宫之中,嫔妃们也顾不上往日的尔虞我诈,所有人都将心思放在了瘟疫上。虽说现在宫内还不曾染及瘟疫,但是宫外有她们的爹娘亲人,现在送信出宫几乎已是不可能,所以每个人都放心不下。 月华宫中,彩纹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随即在贵妃耳边,神秘地说:“娘娘,方才奴婢听说了皇上这次拖延立后的原因,是因为……” 贵妃听后,惊诧地看着她:“这消息是否可靠?” “千真万确!奴婢是听御前的人说的。”彩纹信誓旦旦地说,“娘娘,依您之见,难道皇上真的要从宫外选一个女子立为皇后吗?” 贵妃面色凝重,目光看向远方,幽幽说道:“皇上的心思其实本宫可以随意揣摩的?普天之下,谁又能真正地了然皇上的心意呢?” 彩纹看着贵妃,小心翼翼地问:“那娘娘准备怎么办?” “再看看吧,如今天下瘟疫严重,只怕皇上一时间也顾不上立后的事。何况,这后宫中,有的是人比本宫心急!”贵妃眸中精光闪过,猛地转身,看向彩纹,小声道,“彩纹,想办法将这消息传到宫里其他妃嫔那儿去!” “奴婢省得。”彩纹了然地笑了笑,转身出去。 贵妃见殿内无人,独自走到窗边,顺手将花瓶中晨起丫鬟新插的百合抽了一枝出来,在手中把玩一会儿,面带着柔和笑意,干净利落地折断。她低头看一眼手中那残败的花枝,厌恶地丢在脚下。 那个钦天监…… 真是好样的!竟敢坏她好事!等这阵子的瘟疫过了,她必得叫他知道,乱说话的下场。 之前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好好的决定皇上会突然反悔,现在明白了!这一切全是拜钦天监所赐!她眼看就要到手的皇后之位,她儿子的嫡长子之位,她今后至高无上的权利与地位……全是拜钦天监所赐! 若不是他,她现在早已是大朗王朝的一国之后!若不是他,她岂会受李妃那贱人的当众顶撞与羞辱?若不是他……总之,一切都是钦天监的错!她必定得叫他知道厉害!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将这天象之说传到其他人耳中去,想必沉不住气的大有人在!届时自会有人当这出头鸟,解了她心头之烦。只是皇上碍于天象,必定是不会立她或者是这宫里的其他人为后的,这个倒是要动点脑筋! 她已在宫中纵横多年,难不成要向新入宫的小丫头俯首称臣,晨昏定省?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贵妃的脸便沉下来,目光中露出一股阴狠来。她定定地盯着地上被折断的百合花枝,好似那就是天象中选定的皇后人选般。只见她微微抬脚,狠狠地,用力地踩下去…… 高阳殿中,杨妃原本正在百无聊赖地逗弄着怀中那只通体雪白的哈巴狗。这些日子皇上为了瘟疫之事,忙得几乎不出嘉德殿的门一步,整日里不是见大臣,就是批奏折。后宫这边,他已经数日不曾踏及。 若是在往日,宫里的妃嫔们必定是绞尽脑汁地想要寻些机会偶遇什么的,再不就是送吃食之类的以表心意。可是这次不同往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遭遇如此凶险的天灾,没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怒皇上。而章华也早已传来了皇上的口谕,各宫嫔妃都安心待在各自寝殿中,为天下苍生祈福,不得生出是非! 如今这个时候,聪明如杨妃自然不会凑到皇上眼前去自讨没趣。她每日里除了祈福,做的最多的事便是陪着怀里的这只小狗雪球。雪球还是之前娘家兄长寻来又特意训练了,才送入宫的,说是给她解闷。雪球的确很乖,也很得杨妃喜欢,无事来便抱着怀里逗弄一番。 今日也是如此,她正笑着同雪球说话,就看见丫鬟香茗快步走进来,一副有急事的样子。杨妃眼睛微垂,爱怜地看着怀里的雪球,声音平平地说:“你们都下去吧!” 香茗见殿中无人之后,方才上前一步,神秘地将方才得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与杨妃听。杨妃听得认真,突然怀中的雪球像是受惊了一般,从她怀里猛地窜了出去,爪子险险划过她的手背,杨妃皱了皱眉,才发现是自己的指甲刮住了雪球的毛。 “娘娘,您没事吧?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香茗担忧地问。 杨妃冷冷斜她一眼,不耐地说:“小题大做!不过,一会儿便派人去将那小畜生的指甲给本宫剪了!” “是,娘娘。”香茗一凛,低下头去应道。 杨妃不再去看手背上那一丝略红的划痕,关心起香茗说起的消息:“你是说命定的皇后人选其实不在宫内?” “奴婢也是听贵妃宫里的人在说,原话便是如此,向来是这个意思吧。”香茗不敢有丝毫隐瞒,老实告知。 杨妃双眸微睐,半晌之后方才缓缓摇头,说:“若原话如此,那么本宫倒是觉得并不一定是这个意思。也许,这里面大有深意也未可知。” 天府星在东南方向大放异彩?这句话中如何证明天府星到底是在宫内还是宫外?极有可能是宫内妃嫔出宫大有作为,也未可知啊!何况,如今天下这形势,倒真是应了“时势造英雄”这句话! 杨妃素来是宫中最聪慧之人,想来除了她,也没有人能分析到这一层。 “娘娘,您说这会不会是贵妃故意派人说的?”香茗不确定地问道。 杨妃嘲讽地笑着,冷静说道:“这一定是贵妃是有意为之,否则凭她的手腕,怎会有这样饶舌的丫鬟敢将月华宫的消息传到本宫这高阳殿中?只是,依本宫看,这消息倒是真的。” “奴婢愚钝,还请娘娘明示。”香茗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杨妃。 杨妃看向她,将话挑明:“贵妃向来对后位是志在必得的,先前骤然失去,必是耿耿于怀。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只怕也是怀恨在心,但以本宫对她的了解,她是不会当这出头鸟的。只是,可惜啊,莫非她以为本宫会出头?” “娘娘,既如此,那咱们该怎么办?”香茗问道。这后宫之中,香茗最佩服的人就是杨妃。说起来,她并非是杨妃带进宫的,而是杨妃进宫后,由内务府选拨给她的。可以说,香茗在宫中看过无数的娘娘小主,然而从未见过如杨妃这般聪颖睿智的。她敢说,即便是贵妃,若真是论起心思,也不是杨妃的对手! 杨妃淡淡地看一眼香茗,笑着说:“咱们急什么?那个皇后的宝座,有的是人比本宫眼热,由着她们去争吧!本宫还是一如既往地看戏就好!” “娘娘英明!”香茗由衷地拜服。论起这份沉稳,杨妃绝对不逊色于男子。香茗心中暗道:除了娘娘自己,无论是谁,即便由着她坐上了皇后的位置,也是难以长久的! “好了,时辰不早了,扶着本宫进去小憩吧!”杨妃优雅地自椅子上起身,朝着香茗伸出手去。香茗了然地上前,扶住杨妃的手臂,往寝殿中走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自请出宫 午后,杨妃起身,看着香茗,吩咐道:“备下李妃素日爱吃的糕点和茶饮。±頂點小說,” “娘娘?”香茗有些诧异地看着杨妃。莫不是李妃一会儿要来?并未听说啊。自从皇上口谕,让各宫嫔妃安心祈福,莫要随意串门后,李妃便没有来过。 杨妃并不多言,只是淡淡地看一眼香茗,说:“按本宫的要求去准备就是。” 香茗见杨妃不说,也不再多嘴。 然而,待得香茗这边还未准备好,就听得外面传来丫鬟的通传声:“娘娘,李妃娘娘在外求见。” 杨妃一听,故作诧异,连忙起身:“李妹妹来了,怎还不请进来?都糊涂了么!”说罢,她已经婀娜地走了出去,看见正朝她走来的李妃,亲切走过去,“妹妹,今日是什么风将你吹来了?我正念叨着,许久不见妹妹,思念得紧呢!” 两个人相互见了平礼,李妃方才叮嘱身后的丫鬟:“你等候在殿外便是,不必进来伺候了,本宫有些体己话对姐姐说。” 杨妃拉起李妃的手,边往寝殿走,边亲昵地说着话。 进了寝殿后,李妃见四下无人,方才迫不及待地说:“姐姐,你可听说了关于立后的星象之说?” “贵妃想让大家知道的,我自然是有所耳闻。”杨妃点点头,说,“我本还想着晚膳后散步往你的寝宫那边走,顺便同你说说此事呢!不想妹妹动作倒是比我快。” “关于新后的人选,好容易去了一个狐媚的贵妃,怎么又冒出个宫外的女子?”李妃气愤不已,“我方才在来的路上想过了,你说这会不会是皇上授意钦天监,整出一个星象之说?” 杨妃微微好奇地看着她:“妹妹此话何意?” 李妃娓娓道出自己的想法:“或许是皇上微服出宫之际,看上了宫外的女子,又碍于姐妹们和朝臣们的反对,便有了星象之说。如此一来,迎何人为后全看星象!自然也不会有人敢有意见了。” 杨妃不置可否:“妹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皇上是九五至尊,这立后一事本就是皇上的家事。身为一朝天子,他若是真执意迎娶宫外女子为后,那么任谁说都是没用的!这天下的女子,又有哪个不是为皇上准备的呢?” 李妃听后,原本还带着怒气的脸瞬间便沉下来,不无担忧地说:“姐姐,那可如何是好?莫不是我们要看着一个黄毛丫头轻而易举地便爬到我们头上去?” “唉,圣意如此,你我姐妹又能如何呢?”杨妃叹口气道。 李妃平日里同杨妃走得近,也佩服她的谋略,今日听说了这样的消息,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杨妃。然而现在听杨妃也这样说,李妃有些六神无主了。 杨妃看着李妃那失望的样子,安慰道:“妹妹,其实你不必如此灰心。依姐姐看,圣意未必就是你猜测的样子。” “哦?姐姐有何高见?”李妃又充满希望看着杨妃。 杨妃看向旁处,头头是道地分析:“星象中暗指天府星在宫外东南角处大放异彩。几乎所有人乍听之下,都会以为新后的人选是宫外的某个女子。其实不然,我倒是觉得也有可能是宫内的某人出宫后有所作为。” “出宫?”李妃诧异地看着她。自打进宫的那日起,她便没有想过会有出宫的那一日。何况,身为妃嫔,没有人想离开金碧辉煌的皇宫。 杨妃收回目光,握住李妃的手,感叹道:“妹妹日后前途无量,无人能及,姐姐今后便要仰仗妹妹多多提携了!” 这话说得没头脑,李妃心中虽喜,却不知道喜从何来。她满目茫然地看着杨妃,脱口道:“姐姐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杨妃微微倾身,以语不传六耳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一阵。李妃听得可谓是眉开眼笑,末了,她娇笑地看着杨妃:“姐姐此话,可是当真?” 杨妃真诚地看着她:“你我姐妹相交多年,姐姐何时骗过你?” 李妃沉吟片刻,摇摇头,笑语盈盈:“是,自我进宫那日起,宫内之人或是嫉妒,或是排挤,贵妃甚至几次打压。唯有姐姐,始终对我不离不弃!姐姐的这份恩德,我铭记于心,不敢相忘。若是日后真有姐姐所说的飞黄腾达,那么我必定重谢!” “如此,姐姐也算是有所仰仗了。皇上身边新人不断,宫中向来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我的下半生所能依靠的唯有妹妹了!”杨妃一番话说得动情。 然,李妃另有疑惑在心:“姐姐分析的有理。可是,贵妃向来对后位志在必得,为何这次探听到消息后,会派人告知你我?” 提起贵妃,杨妃眼底露出轻蔑:“贵妃知道自己的后位不保,却又不甘心输给一个小丫头。自然是要怂恿我们去皇上面前闹上一闹的。若是真有人因此去皇上面前进言,岂非是遂了她的心意?只是,她未免太小瞧我们了!” 李妃撇撇嘴,说:“是了,若非姐姐今日提点,只怕日后我也是会落入贵妃圈套而不自知的。” 杨妃起身,拉着李妃的手,语重心长道:“妹妹,如方才我所言,此时于你而言,正是不可错失的良机!天意如此,任凭她是贵妃,也无法阻挡你的封后之路!” 杨妃如此说来,更是坚定了李妃的心意,她对着杨妃,行了大礼下去:“姐姐,请受我一拜!” “妹妹快快起来,你是命定的皇后人选,我如何敢当你的大礼?你这不是要折煞我嘛!”杨妃连忙将她拉起来。 说话间,香茗走了进来,手中端着新制的吃食,行礼后道:“二位娘娘,奴婢新制的吃食,还请品尝。” 李妃看一眼那一碟碟精致的糕点,笑着夸赞:“姐姐,你瞧瞧,就是你身边的丫鬟,都个个是伶俐的。看见我来,不用嘱咐,都能准备的这样合胃口。”说话间,她从耳朵上取下耳环,递给香茗,说,“喏,这幅耳环,便赏你了!” “这……”香茗看向杨妃,并未伸手去接。杨妃规矩严,没有人敢破了这规矩。 杨妃笑着看一眼李妃,说:“李妃娘娘又不是外人,既然是赏赐你了,便拿着吧!” “谢李妃娘娘赏赐!”香茗谢了恩,便出去了。 李妃同杨妃说了会儿话,便也离开了。杨妃扶着香茗的手,站在殿门处,目送李妃,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杨妃方才若有似无地扬起一抹笑。 “娘娘真是料事如神,奴婢拜服!”香茗由衷说道。 杨妃不甚在意地说:“在这后宫之中,本宫见多了形形**的女人。或温婉,或跋扈,或聪颖,每个女人都有自己得宠的原因。如李妃那般,仗着家世入宫,入宫后又一味张扬的,还真是少见。本宫若是连她的心思都猜不透,要如何在宫内立足?” 香茗点点头,深以为然。 杨妃不再多言,转身走了进去。 翌日,正当季舒玄为了瘟疫之事而焦头烂额之际,章华走了进来,小声道:“皇上,李妃娘娘求见。” “李妃?”季舒玄皱眉,“她来这儿干嘛?朕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她还来这儿添乱?出去告诉她,朕没空见她!她若是真有闲心,便回宫里去虔心为天下苍生祈福!” 章华点点头,走了出去。他边走边暗自摇头,这个李妃也真是不懂事!如今合宫之中,谁不知道皇上忙碌?这些日子里,至多有些妃嫔送了些吃食来,然而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扰皇上心烦。李妃仗着镇西王,自进宫之日起,便不可一世,张扬跋扈!也难怪皇上明面上宠着,实则心底早已厌倦了她! 然而,不一会儿功夫,章华又折返进来:“皇上,李妃娘娘执意求见,说是有关瘟疫之事。” “哦?”季舒玄终于抬起头来,饶有兴致地说,“让她进来。” 章华出去,须臾,领着李妃走了进来。 李妃得杨妃指点,今日特意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衫,一进大殿,便跪了下来:“皇上万安。” “朕听说你今日求见,是有关瘟疫的事?”季舒玄直截了当地问。 李妃颔首,叩首下去:“是,皇上有所不知,臣妾幼年时,曾跟着一位名医学了几年。那位名医对瘟疫最有研究,臣妾自从知晓此事后,便日日在殿内钻研。臣妾自知无用,不能为皇上分忧,愿意自请出宫,为天下苍生尽绵薄之力!” 季舒玄听后,断然拒绝:“不可!瘟疫乃急症,你若是染及,便不好办了!” “多谢皇上关心。”李妃说,“臣妾听闻,皇上已下令设立了专门的瘟疫村。臣妾略通医术,必定有自保之术。还望皇上允准!” 季舒玄见她如此说,再联想到她曾经的确表现出略懂医术,便不再阻挠。他看向李妃,说:“若是爱妃真能有所建树,那便是天下百姓之幸事!届时,朕必定重重有赏!” 第一百五十七章 自请出宫(下) 李妃面上含着一抹悲悯与坚定:“皇上,臣妾今日自请出宫,绝非是为了您的赏赐。○臣妾久居妃位,得您宠爱,却一于社稷无功,二于子嗣无功,实在愧对您的厚爱!此次,臣妾若是能在此事上有所裨益,也算是报答您的厚爱。” “爱妃能有此番言论,不愧朕宠你多年!”季舒玄也没有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一时间也大感意外。 李妃这才盈盈起身:“如此,臣妾便回宫准备了。” “好,朕稍后便派章华送去出宫令牌。”季舒玄说道,见李妃起身后,他又赞道,“今日爱妃身着素色,却别有一番美艳在其中!” “谢皇上夸奖。”李妃恭敬道,转身离去。 章华见李妃离开后,方才走到近前,问:“皇上,您果真同意李妃娘娘出宫吗?” “为何不可?”季舒玄反问。 “如今瘟疫肆虐,若是李妃娘娘不幸染及,该如何是好?”章华是有些担心的。 季舒玄摆摆手,说:“这是你有所不知,李妃的确如她所说,也算是精通药理。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若是她真的能有所突破,实在是我大朗朝的幸事!” 章华不再说话,既然皇上允准,自然是没有他说话的份的。只是,他始终都觉得这李妃娘娘的初衷并非如她所说的那般单纯。皇上这些日子来是忙于朝政,顾不上后宫这些女子间的勾心斗角,所以有所不知。他想,他是明白李妃娘娘如此做的真正目的的! 翌日,李妃自请出宫的消息传遍全宫,令众人一片哗然。 “娘娘,李妃今日已经出宫去了。”香茗将方才探听的消息说与杨妃听,却见杨妃一脸平静。香茗恍然,终于知道那日娘娘同李妃在寝殿内说了什么内容。 杨妃淡淡地笑着:“是么?很好啊!若是她真有本事,便是那天府星暗指的人!” “娘娘,万一李妃真的有那个运气,您岂非是成全了她?”香茗问道。 杨妃缓缓起身,看着身边修剪一新的花束,笑得雍容典雅:“哦?若是如此,也很好啊!本宫如今同她交好,她必定会厚待于本宫。而宫中有的是人心怀不满,自然有人站出来。香茗,你要记住,真正聪明的人永远是在幕后布局之人!” “娘娘教训的是,奴婢省得了!”香茗说道。 而当这个消息传到月华宫的时候,贵妃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彩纹:“你说什么?李妃在这个时候自请出宫?” “是啊!奴婢也觉得奇怪呢,如今宫外闹瘟疫,已是人人自危。娘娘,您说这李妃,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彩纹十分不解地看着贵妃。 贵妃凝神片刻,恍然大悟。她冷哼出声,说道:“怎么想的?大概是太过于眼热皇后之位吧!” 彩纹听后,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见贵妃不愿多说,也只得压下好奇心,不再多嘴。 贵妃在心底想着:李妃,你真是愚蠢至极!若是你连命都没有了,要那皇后之位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在如今情形之下,朝廷的办事效率是非常高的。很快,就在京郊建起了多个瘟疫村,将京城内患了瘟疫的人都驱赶到瘟疫村去隔离起来。朝廷派了太医分别坐镇,又从京城中各大医馆中选派了大夫前往协助治疗。 瘟疫村建好后,济世堂这样的大医馆自然是首当其冲的。苏诺语听后,也是自请前往。 杨树良一听,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苏小姐,您怎么可以前往瘟疫村去坐诊呢!这是绝对不可以的,您别说了,人员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您还是留在济世堂内!” “杨树良!”苏诺语直呼他的名字,质问道,“为什么我不可以去?你明明知道,以我的医术,高于你这里绝大多数的大夫,这个时候,自然是救人要紧!” “我承认您医术精湛,但是您就是不能去!您不必说了!”杨树良也丝毫不退步。开玩笑,现在公子不在,若是他知道自己将苏小姐派到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去,还不得弄死自己啊!所以,说什么也不能让苏小姐去的。何况,这种地方,别说女子的,就是男子也是避之不及的,这个苏小姐还真是不怕死啊!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你是怕夜离责怪你,是不是?”苏诺语说道,“你放心,夜离那边我会自己去和他说!不会连累到你的!” 两人正争执着,便见夜离走了进来。今日事情稍微少些,他想着快些来陪陪诺语呢,这些日子两个人都忙,而到了晚间,又都累得不想说话,连交流的时间都没有。没想到还未走进来,就听见诺语说亲自和他说。夜离饶有兴致地问:“什么事情?说吧!” “夜离,正巧你来了,你快和杨树良说说,真是死脑筋!”苏诺语娇俏地抱怨着。 夜离挑眉看向杨树良,想要知道这个实诚人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苏诺语。 杨树良顾不上旁的,连忙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说与夜离听,末了问道:“公子,您说说看,我不让苏小姐去,难道还错了吗?” 夜离原本喜悦的神色在听到杨树良说完后沉下来,皱了皱眉,说:“树良,你先出去吧。我来和她说。” 杨树良点点头,得意地瞥一眼苏诺语,走了出去。瞧瞧公子方才那脸色,就知道这件事上必定是没得商量,还是他的坚持对! 苏诺语看着夜离的那副表情,秉持着“先下手为强”的信念,赶在他开口之前说:“夜离,你别听杨树良在那儿危言耸听!其实这个事,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我们做大夫的,自然是懂得保护自己的。何况,京城中瘟疫如此严重,正是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怎能退缩呢!” “我有说不同意吗?瞧你那着急的样子!”夜离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啊?”苏诺语张大嘴巴,看着他,“你同意?”其实,她方才一看见夜离的那脸色,也是断定他不同意的。何况,他向来重视自己,哪里会让自己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呢。只是,她始终不曾忘记过,当初学医的时候,爹爹便教导过她,要凡事以病人为重!这么些年来,她无时不刻不曾忘怀爹爹的教诲! 夜离爱怜地抚摸上她的头顶,无奈地叹口气:“诺语,我同你说实话,我自然是不舍得让你去瘟疫村的。但是,我知道,若是我执意不允许,你一定不会快乐。那么,还是你的快乐更加重要。只是,诺语,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自己,照顾自己。我每天晚上都会来接你!” “谢谢你,夜离!”苏诺语听了他的话,主动扑入他的怀里。她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夜离也是忙碌至极,辛苦至极的。她郑重其事地承诺道:“夜离,我答应你,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你放心……我还等着做你的新娘呢!”最后一句话,她声音压得极低。话音未落,她已觉得自己双颊微烫,她不禁抬起有些泛凉的手,触及到微热的脸颊。 夜离低头凝望她的小动作,一颗心仿佛是浸泡进蜜罐中一样。她说等着做他的新娘……这绝对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一句话!夜离甚至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思,就好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心中竟有几分小鹿乱撞的慌张。 苏诺语原本以为听了这话后,夜离必定会欣喜若狂,谁知他丝毫没有任何反应。苏诺语微微有些失望,后悔方才轻易说出口的承诺。 正在这个时候,苏诺语突然察觉到发际处有温软轻柔触感,她想要抬头去看,却被夜离摁住。耳边传来夜离感性的声音:“嘘,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苏诺语唇角上扬,勾出一记甜蜜的笑。若是她没有猜错,夜离是在害羞吗?然而,她依旧是乖乖的,在他怀里,任他温柔抱住…… 过了许久,夜离方才轻笑出声,感叹道:“好,等着瘟疫过后,我们便仔细规划一下,我们的未来。诺语,你不知道,我曾经以为自己是无所畏惧的,但是自从有了你,我才知道,原来我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勇敢,我怕的东西很多。比如这次,我好怕……” “夜离,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苏诺语仰起微红的小脸,再度低声承诺道。 夜离避开苏诺语的眼神,似乎只消那么一眼,他便会深深沉溺。他轻咳一声,借以掩饰泛滥的情感,再度轻轻亲一下她的额头,说:“走吧,我去同杨树良说。” 当杨树良听完夜离的决定之后,瞠目结舌,满脸震惊:“公子,难道苏小姐胡闹,您也随着她胡闹吗?这可是瘟疫,是要死人的!” “我知道,但是我更相信诺语的能力。”夜离深情凝望苏诺语,说道。 既然夜离都这样说了,杨树良自然不会再推辞,点点头:“好吧,我马上去安排。” 第一百五十八章 李妃多事 许多事,就是如此,早已是命中注定的,人为是无力更改的!命运的转盘从这一刻开始,转向早已定好的轨迹…… 而李妃在出宫后,更是直接要求侍卫将自己送往东南方向的瘟疫村。 “娘娘,那个瘟疫村是几个村子里规模最大的,病患也是最多的。您要不要换一个?”侍卫之一谢伟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妃瞥一眼谢伟,傲慢地说:“本宫出宫便是为了造福苍生,自然是要去病患最多的村子!否则,还不如待在宫里,不出来!废话少说,去就是了!”她自请出宫便是剑指后位的,若是不去东南方向的,还多此一举干嘛? “是,娘娘。”谢伟不敢多言,将李妃送往东南方向瘟疫村。一直以来都听说宫中的娘娘小主们中间,脾气最不好的就是面前这个李妃娘娘。今日也算是领教了。谢伟由衷地在心底为自己未来这段日子哀悼,章公公怎么选了自己保护李妃娘娘呢,这样的主子可是不好伺候啊! 李妃既然为了瘟疫自请出宫,那么皇上自然也是满心记挂着她的。当章华将李妃执意要去东南方向的瘟疫村告诉季舒玄时,季舒玄面上明显愣了片刻。 章华见状,低声说:“皇上,李妃娘娘自请出宫,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无妨。”季舒玄并不在意地说道,“自古便有‘富贵险中求’的说法,既然钦天监占卜出了这样的天象,那么所有有此念头的人自然可以各显神通。倘若李妃真的能如她所说,成功想到了治愈瘟疫的法子,朕便封她为后,又如何呢?” 章华一凛,没想到皇上早已看穿了李妃的心思,点点头,没有作声。 季舒玄将手中的笔放下,看着殿外,说:“现如今,若是真有人能治愈瘟疫,那么封疆拜相,朕都会允准!” “皇上心系天下,是黎民之福!社稷之福啊!”章华发自内心地赞道。 季舒玄复又低下头去,不再多言。自从瘟疫爆发,这每日来自全国各地的上书奏折,便多的他看不过来。这瘟疫爆发也有些日子了,却丝毫不见任何好转,实在令他寝食难安。 他想起之前褚哲勋的话,眸中闪过一丝冷厉。若是真有人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百姓性命于不顾,他必定是要诛他九族,凌迟处死! 季舒玄身为九五至尊,手握天下权柄,却对女人的心思了解的还是不够!就比如,他知道了李妃的心有所图之后,并没有太多的想法,甚至是认同的。在他看来,只要李妃真的能造福于黎民百姓,他便愿意封她为后。却不料,李妃心中所想的,同他完全不一样。 李妃自从到了瘟疫村,便开始刁难谢伟。她指着那临时搭建的小茅屋,颐指气使地问:“谢伟,难不成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你们便打算让本宫住在这里?” “娘娘见谅,瘟疫村建立仓促,除了您之外,余下的大夫们都是三五人挤在一起。”谢伟将瘟疫村的情况简单介绍给李妃听。 “这样猪狗都看不上的茅屋要怎么住人?本宫的妆台呢?贵妃榻呢?换衣屏风呢?还有本宫需要日日沐浴更衣,你们必得给本宫准备一间像样的浴房,以及大圆木桶!”李妃高傲地说着自己的要求。 谢伟忍不住在心底翻个白眼,深深呼吸之后,艰难地维持着笑意,好言好语地说:“娘娘,这里不比皇宫,也比不上您往日随同皇上出宫,您所要求的这些东西,恕奴才无能,实在是没有法子啊!” “没用的奴才!”李妃扬起手腕,狠狠扇了一巴掌在谢伟脸上,喝道,“你们搞清楚,本宫此次出宫代表的是皇上!你们如此怠慢,对本宫无礼,便是对皇上无礼!小心本宫将此事汇报给皇上!到时候,叫你们一个个地吃不了兜着走!” 谢伟听她如此说,心中也猜不准皇上的圣意,不敢冒险,只得不住地赔不是,并表示自己会去想办法。如此一番劝说,才令李妃暂时放过对他们的训斥。 谢伟看着李妃傲慢转身的背影,心中嗤之以鼻。当他听说宫里的李妃娘娘自请出宫,为瘟疫百姓医治的时候,还曾对她佩服至极。到底是个千尊万贵的娘娘,能如此不避讳地为百姓出力,实在是难能可贵!本以为她主动要求到这最大的瘟疫村来,真正是如她所说为了造福百姓,没想到来了之后,压根提也不提病患,反而提了那么多无理取闹的要求! 然而,这一切只是开始! 李妃方才只是在外面绕了一圈,便觉得难以接受。等她真正进了屋,才知道晴天霹雳,是一种什么感觉!那所谓的茅屋,里面陈设极其简单,别说什么妆台了,连个像样的桌子也是没有的。屋内摆放的床、桌子、椅子一看便是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破旧东西! 李妃强压住想要作呕的感觉,几乎是屏住呼吸,就冲了出去。她尖声唤道:“谢伟!你给本宫立刻滚过来!” 她的声音尖且细,听在耳朵里,忍不住令人捂耳朵。身旁默默走过的或是大夫或是病患,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偏头看着这个穿着华丽,长相美艳的贵妇。随即,他们的注视令李妃恼怒,呵斥道:“你们这群贱民,看什么看!再看本宫便令人将挖去你们的眼睛!滚!” 患病的都是寻常百姓,听她自称“本宫”,再联想到之前朝廷的传言,便也猜到这贵妇的身份。自古民不与官斗,何况眼前这个还是皇上的女人,更是没有人敢去激怒她,纷纷低下头去,迅速离开。 谢伟快步走了过来,看着李妃,问:“娘娘,您叫奴才来有何事吩咐?” “那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也就罢了,仅有的那几样,还是破败不堪的!你们到底安得什么心?存心叫本宫心中难受,是不是?还有,那屋子里一股子霉味,你们叫本宫怎么住?”李妃忍无可忍地责怪道。 谢伟一听,连忙冲进去看了看,本以为是下面的人摆放错了。这李妃娘娘屋子的陈设,可是特意布置的。待他出来后,恭敬行礼:“回娘娘的话,您屋子里的陈设是特意嘱咐人抬来的,同其他人的均不一样。至于您说的霉味,那就是稻草的味道啊。这里自然还是同宫里没法比,还请娘娘见谅!” “见谅!见谅!又是见谅!在这样的屋子里,本宫一时半刻也是待不下去的,你们叫本宫怎么见谅?”李妃几乎想要立刻将眼前这个蠢奴才杀了以泄愤。 谢伟听她这么说,连忙建议:“娘娘,奴才知道您身份尊贵万分,若是您实在住不惯这里,不妨上书给皇上,奴才送您回去吧!”老天,若是那样,也算是大家的幸事了! 李妃被他的建议说得有几分动心,这里同她的寝宫相比较,何止是天壤之别啊!可是,一想到自请出宫的缘由,一想到一人之下的皇后之位,一想到回去后便可以傲视众人,她美丽的黑眼珠一转,强忍着心头的各种恶心,勉强道:“罢了!本宫既然出来了,哪能如此便回去?” “娘娘,那这陈设……奴才实在是无法啊!”谢伟见她执迷不悟,差点膝盖一软,就要跪下了。 李妃厌恶地瞥一眼身后的屋子,说:“罢了罢了,陈设的事就算了。只是,那味……这样吧,你去寻些上好的香料来,为本宫熏熏屋子!” “是,娘娘。”谢伟一听,连忙点头。这个要求相比较来说,要容易许多。这位姑奶奶,可别再想些做不到的要求了! 总算是满足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加之想着皇后的宝座,李妃的心情也好了些许。在身边丫鬟紫竹的劝诫之下,她饶有兴致地往大夫坐诊的屋子走去,整个村子,若说是环境最好的,大概就是医馆了。这也是大夫们共同要求的,为的是更好的给病患医治。 李妃趾高气扬地走进去,见所有人都忙着把脉问诊,没有一个人看见她。这种被忽略的感觉,令李妃心中不是滋味。她低咳两声,见众人都抬起头来,望向她,她方才雍容地笑道:“各位大夫都辛苦了。从今日起,本宫也同你们一起,共同对抗此次瘟疫。” 李妃的出现令在场的所有人纷纷起身,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高呼:“李妃娘娘万福金安!” 李妃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当众人异口同声地高声请安时,她眼前甚至出现了日后,她封为皇后,接受臣民跪拜的场面。李妃刚想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就看见在跪拜的人群之后,还有一个安然端坐的身影。 只见那个身影起身拉起身边的一个老妇人,柔声道:“不必多礼,治病要紧。” 这句话就好似一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泛起层层涟漪。所有人都望向声音的来源处,当触及那个身影时,大家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这下子,苏大夫只怕是得罪李妃娘娘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李妃多事(下) 没错,那个对李妃视而不见的,正是苏诺语! 然而,当这样一道道关注的目光投向苏诺语的身上时,她却置若罔闻。她将老妇人扶起,让她坐在椅子上,随后便又开始专心把脉。 这样的视而不见令李妃怒从中来,她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后,便步履婀娜地走过去,在苏诺语的面前站定,厉声道:“你这什么人?见了本宫竟然如此傲慢无礼!难道最起码的规矩都不知道吗?” 苏诺语依旧低着头,直到把完脉,对老妇人轻声叮嘱了几句后,方才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李妃,轻笑道:“我不过就是个小小大夫,不值得李妃娘娘如此关注吧?” “大胆!既然就是个小小大夫,竟然见了本宫不知行跪拜之礼!本宫来了半天,你难道看不见吗?真是个小门小户,没规矩的!”苏诺语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激怒了李妃。李妃心中暗道:此次出宫,是该好好拉拢这些大夫的。不过,拉拢的方式有许多种,除了诱之以金银外,也许震慑众人也不错!正好,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大夫主动撞上来,正好可以借她立威! 打定主意的李妃决定严惩苏诺语,而两人的对峙令一直沉默的病人们皆转过了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妃。自从苏大夫来到瘟疫村,那可真是尽心尽力,任劳任怨!她虽说是唯一的女大夫,却远比这些大男人们更要认真!所以,在这些患病的百姓心中,那都是非常喜欢苏大夫的。 苏诺语看着李妃那副傲慢到不可一世的样子,在心底对她嗤之以鼻。 这个李妃她是有些印象的。仗着身后有镇西王撑腰,向来嚣张跋扈惯了。这种女子空有美貌,内里却是一包稻草,什么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便是最好的注解! 虽说并不知道她此次出宫的真实目的,但她至少敢肯定,绝不是如她所说的,什么造福苍生!苏诺语忍不住在心底深深地鄙视季舒玄,身为一国之君,连自己的女人是个什么货色都闹不清楚,竟然会相信这种不靠谱的鬼话?真是愚不可及! 按说,苏诺语是不愿意招惹李妃的,但是方才李妃在外面的大呼小叫,她便已然听在耳中。她知道,以自己的性子,得罪她是早晚的事,既如此,干脆早点得罪,省得日后麻烦! 思及此,苏诺语起身,看着李妃,不屑一顾地说:“李妃娘娘,是吧?你一来便在那儿高声喧哗,我耳朵又不聋,岂有听不见的道理?只是,我听说你自请出宫是为了造福天下苍生,若是需要有人请安问好,你何必来此?回到宫里去,不就好了?” 李妃被苏诺语的一番话气得几乎要失去理智,她高高扬手,想也不想地便往苏诺语的脸上打,嘴里骂道:“哪儿的小贱人!竟然敢在本宫面前口出狂言?本宫今日若不好好教训你,你便不知道天高地厚!” 然而,以苏诺语的身手,岂是李妃能碰到的?她脚下微动,轻松地便避开这一巴掌。反观李妃,因着力道过大,又没有碰到苏诺语,重心不稳,重重地撞向前面的桌子。 “哎哟!”李妃高声叫道。那桌角正好撞上她的胯骨,疼得她眼泪瞬间就滑落下来。 紫竹见状连忙冲过去,一把扶住李妃,关切地问:“娘娘,您没事吧?撞到哪儿了?” 苏诺语看着她那副做作的样子,蹙了蹙眉,不再理会,重新回到桌子前坐下,温柔地说:“下一个。” 紫竹扶起李妃后,来到苏诺语面前,喝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对咱们娘娘动手?若是皇上知道了,必定要重责你!” 苏诺语轻蔑地看一眼紫竹,连李妃都入不了她的眼,何况这一介小小丫鬟!她的声音冰冷响起:“这里是医馆,还有这么多病人等着医治,若是无事,便扶着你家尊贵万分的娘娘出去吧!免得染上了瘟疫,只怕你们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苏诺语的话有效地震住了紫竹,她看一眼身边的病患,后退到李妃的身边,小声地说:“娘娘,要不咱们先出去吧?” “滚开!”李妃将紫竹推开,站起来,忍着痛,指着苏诺语,怒道:“贱人!你敢打本宫!你等着,本宫必定将此事汇报给皇上,让他杀了你!” “你请自便!”苏诺语冷冷地留下四个字,不再理会她,专心地看着面前的大妈。苏诺语相信,以季舒玄的脑子,必定是不会在这个关头,理会李妃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何况,她有夜离,若是真的没法子,她还可以回到逍遥谷去,任季舒玄如何,也是找不到的! 李妃本想再放几句狠话,脑子里却记起皇上的叮嘱:爱妃,此次出宫,不同以往,你必定得事事以医治瘟疫为重!李妃不甘心地想,若是出宫第一日便告状,只怕皇上会觉得她太过多事。为了自己的皇后之位,权衡再三后,李妃终究是忍了这口气。在她看来,只要自己当了皇后,那么一个小小的大夫,还会处置不了吗?当前最要紧的是,牢记“小不忍则乱大谋”! 在苏诺语淡然的态度之下,其余的大夫们也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重新诊治病人。只见一个男子自地上起身,快步来到李妃身边,点头哈腰道:“李妃娘娘,万福!” “你谁啊?”李妃看一眼他,没好气地问。 来人继续谄媚地笑着,说道:“娘娘贵人多忘事,微臣是太医院的刘宾啊!” “哦,原来是刘太医!”李妃的态度微微转变,既然是太医,那么就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是,正是在下。微臣昨日便听说了娘娘自请出宫的消息,被娘娘的仁心所感动!娘娘真不愧是心系天下之人!”刘宾谄媚地笑着。若非是皇上下了死命,太医院的人轮流坐诊,他是死也不愿意出来的。不过这下好了,李妃也来了,若是自己将她巴结好了,回宫后多少会受重视些! 很明显,相比较苏诺语的不识趣,刘宾的反应很令李妃满意,她笑着说:“刘太医,本宫方才见你为病患医治,可谓是尽心尽力。待日后本宫回宫,必定在皇上面前,为你多多美言!” “谢娘娘赏识!谢皇上赏识!”刘宾跪在地上,就差没有山呼万岁了。 就这样,这出闹剧草草结束,李妃怒然离开,刘宾则以保护娘娘为由,跟了出去。苏诺语不经意地抬眼,扫了眼他们离去的背影,在心底暗自摇头。算是看出来了,此次出宫,李妃必定别有心机。而她身边的那个刘宾刘太医,本性虽说不坏,却也是个偷奸耍滑的东西!问诊的时候,他便总是找各种理由逃避,不是嫌脏,便是怕累!别说大夫了,简直是妄为男人! 如今可好,这两个人可算是找到知己了!苏诺语在心底冷哼着,看来接下来的日子,有好戏看了。这若是在平时,也就罢了,可如今这个时候,人命关天,可不能由着他们胡来! 见李妃离开,苏诺语面前的大妈方才担忧地问:“苏大夫,您得罪了那个什么娘娘,她不会报复您吧?” “没关系。”苏诺语淡淡地笑着。 而苏诺语身边不远处坐着的张太医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张祜是太医院的院判,也是这个瘟疫村医治这块的负责人。早在李妃来之前的两个时辰,他便已经得到了指示,心中暗自打算了一番。 出来后,李妃再度不悦地问:“方才那个贱人是谁?” “回娘娘,那是济世堂的苏大夫。”刘宾知道李妃口中的贱人是谁,连忙回答。其实关于这个苏大夫,他了解的也不多,他只觉得她整日间神神秘秘的。不过,若是论起医术来,苏大夫也算是个高手。这瘟疫村才建起没多久,苏大夫来的时日更短,可是就这短短两三日,她便得到众人的一致认可。 平日里,若是碰上个上吐下泻的病患,那浑身上下脏臭无比,就是他也是能躲就躲的。而这个苏大夫丝毫不介意,依旧是笑意盈盈地同病患说话,了解病情。单论这一点,他也是佩服的。 李妃同刘宾简单交流了几句,便回到了小茅屋里。临别前,刘宾再三表达了自己的忠心,并大肆溢美之词,这一招对李妃来说,很是受用,她终于一扫方才怒气,心情再度好起来。 回到小茅屋之后,李妃看着身边的紫竹,想起她方才表现出来的懦弱,责备道:“本宫要你有什么用?方才在那贱人面前,你竟然不知出手替本宫教训,害本宫撞在桌子上,没用的东西!”说罢,扬手一巴掌,脆生生地打在了紫竹的脸上。 紫竹不敢辩解,更不敢去摸被李妃打的脸颊,只得跪在地上不住地请罪,并再三表示自己日后一定会更加伶俐。 第一百六十章 熏香争执 正当这功夫,谢伟回来了。他站在小茅屋的外面,恭敬地唤道:“娘娘,奴才将您要的东西寻来了!” 李妃一听,整理了衣衫之后,便走了出去。看这些为,问:“本宫要的熏香,你找到了?” “回娘娘,如今城里的店铺都关门了,奴才只找到了一块檀香。还请娘娘暂且将就着用。”说罢,将手中的小盒子递给李妃。 李妃看一眼那小盒子,知道谢伟所言不虚,虽说并不十分喜欢檀香的味道,此时此刻也只得将就了。李妃并不接过来,冷冷地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本宫点燃,好好熏熏那屋子里的霉味!” “是,奴才遵旨。”谢伟应是后,忙不迭地进屋将檀香点燃。 不一会儿功夫,那缕缕薄烟便袅袅升起,渐渐蔓延。不远处的刘宾见状,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止。然而目光触及那茅屋外不耐烦的身影,刚刚抬起的脚又缓缓落下,他转身离去。医馆内有的是不怕李妃的,比如那个苏大夫。他还是不要激怒李妃,在一边旁观就好。 然而,刘宾还未待走出几步,就看见苏诺语像一阵风似的快步跑了过来,身后不远处跟着的是张祜张太医。只见苏诺语压根就没有理会李妃的意思,绕过她,径直冲进了屋,从谢伟手上一把夺过檀香,狠狠地掷在地上,迅速熄灭。直到她将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完,李妃方才回过神来。 苏诺语从地上拾起被熄灭的檀香,递给愣在那儿的谢伟,拍拍手,转身离开。看那情形,依旧没有理会李妃的意思。在苏诺语看来,医馆内还有的是病人在等着她,哪里有这闲工夫同李妃多话。 原本苏诺语正在医馆内给病人把脉诊治,却看见几个病人咳嗽得厉害,起初并未太在意。后来见咳嗽的病人越来越多,并且他们都是从李妃所在的小茅屋方向走过来,各个都是掩着口鼻,不住地咳嗽。 苏诺语起身,正准备去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就隐隐闻到了缓缓飘散来的檀香味道。苏诺语眉头拧紧,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必是那个多事的李妃娘娘! 连着刘宾、张祜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苏诺语的举动给震住了!大家都张大嘴巴、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心中不由地感叹:这个苏大夫实在是太大胆了!完全不给李妃娘娘面子。 回过神来的李妃看见苏诺语就那样走了,气急败坏地在她后面尖声大喊:“贱人!你给本宫站住!” 李妃如此动怒也是有原因的,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如苏诺语这般无礼。饶是在宫里同贵妃再怎么不睦,那也都是背地里的,贵妃从不曾这样公然地拂自己的面子! 然而,苏诺语面上只是淡淡地笑着,却好像并未听到似的,脚下不见有停顿的意思。 李妃看一眼身边的紫竹,紫竹意会,快步上前,拉住苏诺语的手臂,质问道:“你这人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我们娘娘是在叫你吗?” 苏诺语这才停下来,偏头看向紫竹,面上扬起纯真的笑,故意问:“你们娘娘叫的是贱人,贱人是谁?是你吗?” “你……那分明是……”紫竹被苏诺语不按常理出牌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苏诺语抬手打断她的话,顺带拂去她的手,走向李妃,笑得自然而天真,语气中是一抹恍然大悟:“既然贱人不是那个小丫鬟,那么便是你咯?以前只知道你是李妃,原来你的名字叫李贱人!” “你!大胆!”李妃再度扬起手,然而目光却在触及苏诺语暗含警告的眼神中瑟缩了一下,高高扬起的手僵在空中。 苏诺语毫无畏惧地迎上李妃的眼睛,声音虽不大,却足以叫周围的人都听见:“李妃,你好歹是宫里的娘娘,此次自请出宫,代表的便是皇家颜面。你这样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所为何来?” 李妃被她话语中“皇家颜面”四个字震慑住,她不禁在心底飞快地思量着。她知道,自己在宫外的一言一行,都会有人日日回禀给皇上,若是叫皇上知晓今日发生的这些事,只怕也是会怪罪的。她深深地呼吸几次,放下扬起的手,在心底不断地告诉自己:忍一时之气,难道还怕没有来日吗? 于是,李妃似笑非笑地看着苏诺语,说:“若不是看着你身为大夫,如今正可为朝廷所用,造福百姓,本宫即刻就可以派人将你拿下,推出去,斩立决!”她说这番话,一来是为了告诫苏诺语,自己随时有将她就地正法的权利;二来也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显示自己容人以及为大局着想的度量。 苏诺语丝毫不为所动,她好歹曾经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后,即便不是皇后,身为白家女儿的她,也懂得大朗王朝的立法。别说是一介妃子,就是皇上,也不能轻而易举地便杀人。 “若是你不再胡作非为,我也不想同你耽误时间!”苏诺语说完后,再度想要离开。 李妃见她软硬不吃的态度,原本压抑着的怒气再一次升腾,她上前一步,站在苏诺语的面前,傲然逼视苏诺语:“你少在本宫面前拿乔!本宫不过是叫人熏檀香而已!你看看这地方,如此简陋,气味还令人作呕!难不成本宫连熏香的权利都没有吗?” “愚蠢!”苏诺语朱唇轻启,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实在不明白季舒玄允许这样的女人出宫,并扬言来医治瘟疫,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妃气急败坏地看着苏诺语,不依不饶地质问:“谁规定的?” 苏诺语懒得回答,正巧一直站在旁边的张祜走了过来。苏诺语指了指张祜,说:“正好,张太医也来了。你自去问他!”这一次,没有给她机会,径直离开。 张祜看着李妃,恭敬行礼:“李妃娘娘安好。方才苏大夫所言不虚,为了更好的预防瘟疫的蔓延,在这瘟疫村中燃了许多药材。若是您擅用了香料,只怕会影响药效,故而是不能用的。” 既然张祜也这样说了,李妃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但她总觉得若是不说什么,又有些折损面子,便嘴硬地说:“这么简单的道理本宫岂会不知?原本本宫也是准备即刻熄灭的!谁知道那个贱人如此无礼,打断了本宫的思路,这才被她抓住错处!” 张祜知道她是为了找个台阶下,也不拆穿,只说自己手边还有病人,便告退了。而李妃则在心底暗自决定,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教训苏诺语一番! 一时间所有人都离开了,徒留李妃和她身边的丫鬟站在那儿,谢伟不敢在这个时候自寻死路,便也寻了个借口离开。而紫竹怯生生地站在李妃身边,小声地问:“娘娘,奴婢扶您进屋休息一会儿吧!” 李妃一把推开她,气愤不已地进了屋。她在屋内来回踱步,怒骂苏诺语以解心头之气。 紫竹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却不敢多言,只得静静地站在那儿。 正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刘宾毕恭毕敬的声音:“娘娘,微臣有事求见。” “进来吧!”李妃扬声道。这个刘宾显然是对李妃胃口的,尤其是有苏诺语作对比之下,更显得刘宾的可贵之处。所以,面对刘宾,李妃还是心情不错的。 刘宾走进来,四下打量了一遍屋子的陈设,跪下说:“娘娘万福!” “起身说话,不必多礼。”李妃抬手道,“你方才说有事,不知所为何事?” “娘娘,微臣方才瞧着这茅屋,心中便替娘娘抱不平啊!像娘娘这般千尊万贵的身份,哪堪忍受如此环境呢!娘娘不顾一己之身,屈尊降贵地来此为百姓医治,本就是辛苦至极!若是再居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实在是令人心中难安啊!”刘宾唱作俱佳地说道。 刘宾的话果然是深得李妃的心,她听着便觉得浑身舒畅。她含笑看着刘宾:“那依刘太医只见,该当如何呢?” “娘娘,您不妨在京郊寻一处宅子暂时居住着。您若是愿意,微臣愿效劳!”刘宾想得很清楚,如此他便可以以此为由,暂时离开这个瘟疫村! 李妃刚准备欣然允诺,想起方才那个苏诺语,便问:“那个女的……也住在村子里吗?” “回娘娘,是。”刘宾知道她话中所指是谁,却不知道她如此问的目的是什么。 李妃想了想,还是果断拒绝了:“不必了,多谢刘太医的美意。只是,本宫既然出宫了,便不仅是来医治瘟疫的,更要替皇上体察民情。故而,本宫还是住在这里就好。” “娘娘如此说,真是叫微臣感动!”既然李妃这样说了,刘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退下。 刘宾走后,紫竹上前伺候李妃的时候,好奇地问:“娘娘,您为何拒绝刘太医的建议呢?”紫竹原本以为,李妃听了刘太医的话,必定会欣然同意。 第一百六十一章 浓情蜜意 李妃淡淡地瞥一眼紫竹,道:“你懂什么!”其实,她哪里会真的愿意住在这样的地方,只是想到今日同那个苏诺语的几次争执。±頂點小說,那贱人几次三番地讽刺她是“千尊万贵之躯”,讽刺她此来的目的。那么,她便要叫天下人看看,她出宫究竟是为了什么!待得皇上立后,她也算是虏获了民心! 无论李妃心中想的有多么得好,实际上,在几乎所有人的眼中,李妃娘娘出宫的第一天,就是在不断地发脾气、不讲理、丢面子中度过的。 是夜,夜离从瘟疫村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苏诺语接走。从苏诺语来到瘟疫村之日起,白天里两个人压根就是见不了面的。按说,苏诺语是该住在村子里的。然而,夜离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能同意她来,已经是下了很大决心,若是长时间见不到,那岂不是要他的命嘛! 苏诺语对于夜离这种行为,基本上是默认的。倒不是她受不了村子里简陋的环境,实在是相思太重。所以,当夜离第一天晚上出现的时候,她只表现出了惊讶而已。 接下来的每一日,夜离都是晚上将她接走,清晨再送回来,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一般情况下,夜离都会询问一些关于医治的进展,而苏诺语则告诉他一些白日里发生的趣事。 这一夜,夜离知晓李妃来了,简单问了关于李妃的动向。基本上,他是不相信李妃那套医治瘟疫的说辞的。只是,这是皇上的家事,他不好置喙。 说起李妃,苏诺语忍不住向他抱怨起来,说了这个女人的蛮横、跋扈和愚不可及。苏诺语说得兴起,然而当夜离听见李妃妄图掌掴苏诺语的时候,脸色阴沉得骇人。 苏诺语并未注意到,依旧说得口沫横飞,最后,总结道:“就像李妃这样的人,皇上竟然相信她出宫是为了瘟疫,看来皇上也是识人不清!”苏诺语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要知道,她可是开天辟地头一个敢公然休弃皇上的人! 可是,苏诺语话语中对季舒玄还是令夜离听得有些心惊,他看向她,叮嘱道:“诺语,这话莫要在人前说,免得徒惹是非。” 苏诺语一惊,也觉得有些冒失了。她看着夜离,撒娇地拉起他的手,说:“知道了。可是,这里只有我们俩啊。人家之所以口无遮拦,也是因为太过相信你,对你没有防备嘛!” 这话着实是取悦了夜离,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苏诺语的手背,或许是这几日操劳的缘故,竟没有往日那么光滑。夜离皱了皱眉,不免心疼:“诺语,这阵子辛苦你了!” “哪有?”苏诺语从他掌心中抽回自己的手,俏皮地反问,“莫非是你嫌弃了?” “胡说!”夜离蜷缩食指,稍用力度在她额头敲了一下。 苏诺语下意识地揉了揉,撅着小嘴,委屈地睨他一眼,低下头去,硬生生地挤出两滴眼泪。 夜离看她那样子,以为自己下手重了,一面托起她的下颌,一面念叨着“我看看”。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微微泛红的额头,夜离的心猛地一紧,紧接着便看见她长如羽扇的睫毛上挂着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这下子夜离顾不上旁的,连忙伸手轻柔地抚摸她微红的额头,深深地自责:“诺语,我错了!本来只是同你闹着玩的,没想到下手重了。诺语,你别哭!你一哭,我这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苏诺语伸出素白手指,戳戳他的额头,娇嗔道:“真是个蛮子!” 夜离点头如捣蒜,在这种情形之下,自然是诺语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他开始认真地反省:“都是我不好,我是蛮子,只有蛮力,一不小心就伤害了我的女人!以后一定吸取教训,保证下不为例!” 苏诺语被他那认真的态度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盈盈望向他,眼睫毛上犹挂着泪珠,然而唇边的那抹笑已然灿烂。夜离仿佛是被定住了一般,就那么痴傻地注视着苏诺语,移不开目光…… 这样灼灼的四目对视之下,两人都有些心旌摇曳,彼此间缓缓靠近,终于,唇瓣相碰…… 苏诺语沉溺在这样的浓情蜜意中,夜离在理智即将溜走的一瞬间猛然间推开她,随即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苏诺语尚有几分迷糊:“夜离……”完全没想到一脱口的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沙哑。 夜离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拥紧她。苏诺语紧紧靠在他胸膛中,耳边只余夜离强有力的心跳声和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听着两个人的心跳声,苏诺语忍不住浮想联翩,小脸也变得绯红。 过了许久,似乎是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夜离终于开口说话:“别动,诺语,就这样,让我抱着你,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在我怀抱里……”他的声音较之平常,也更加的低沉、醇厚、黯哑。 苏诺语能够感受到,夜离似乎在拼命地隐忍着什么。她微微抬头,看着他的喉结处上下滑动,忍不住一时好奇,伸手去摸了摸。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她敏感地发现夜离身体倏地一紧,耳边传来他低喝的声音:“诺语,别动!” 苏诺语吓得立刻收回手,不再动弹。 须臾功夫,夜离方才在她耳边,呢喃:“诺语,别动!否则,我怕我会克制不住……”天知道,这对一个正常的男人而言,是多么大的折磨与考验!花前月下,心爱的女人就在自己怀里,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却偏偏要隐忍着,什么也不能做!夜离真的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圣人! 苏诺语听懂他话中所指,脸瞬间变得通红。这下,用不着夜离多说,她也是不敢再动了。其实她与夜离从定情到现在,不过就是月余,然而她却莫名地信任面前这个男人,心甘情愿地将自己交给这个人!苏诺语甚至会想,若是真的哪天情到深处,克制不住,她也愿意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女人! 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看着夜离为了自己拼命克制、拼命隐忍,她心底便更加明了夜离对自己的心意。若非真的视如珍宝,他不会这样为难自己,不是吗? 两个人冷静下来之后,夜离方才言归正传:“诺语,以我对李妃的了解,她是有些睚眦必报的性子。所以,你还是不可大意。她才来一天,你们便有了冲突,接下去的日子,我不在你身边,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放心。我多少有些身手,对付一个弱女子还会有问题吗?我还怕有些胜之不武呢!”苏诺语并不是很在意。 纵使她说的轻巧,夜离依旧是难以放心。李妃自是不足为惧,但她身边总还是有些侍卫的。自从上次亲眼看见诺语被方德伤害,他心里便多少有了阴影。在夜离看来,诺语是如此美好又柔弱的女子,理应被他捧在掌心之上,好好呵护!他视若珍宝的人,哪里能容忍被人伤害,哪怕一丁点! “无论如何,你要小心!”夜离叮嘱道,猛地想起了什么,说道,“干脆明日起,我派石头暗中保护你吧!” 苏诺语失笑,双手捧着他的脸,说:“夜离,今日不过是些小事,你不必如惊弓之鸟一般!众目睽睽之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若是如此,我以后怎还敢事事都据实相告?”若真是如他所言,派石海在身边保护,岂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何况,她是去救人的,又不是游玩,哪里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 夜离一听这话,只得作罢。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夜离见天色不早,方才说:“睡会吧!明日还得早起呢!” 于夜离而言,每日最大的幸福便是晚间能陪同苏诺语说说话,能守在她身边,凝望她安宁的睡颜…… 直到苏诺语沉沉睡去,夜离脸上才露出深深的担忧。的确,如诺语所言,李妃是不足为惧的。真正令他担忧的是,天府星的预言! 阴差阳错间,杨树良将诺语安排去了东南方向的瘟疫村。而以诺语的能力与认真来看,若是真的有人能大放异彩,那人绝对不会是李妃,倒是有可能是诺语。若真是如此…… 夜离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无论如何,他不能失去诺语!即便那个人是皇上,也绝不容许他与自己争诺语!他很想劝诫诺语换一个村子,但是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以诺语的能力,在现在那个瘟疫村里,必定是能发挥更大的作用。现如今天下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中,若是诺语真的能有所作为,也是一件好事。何况这样的事不过是他自己的分析,并不一定会发生,他也不想那这件未必发生的事来扰了诺语的心情。 深思熟虑了一个晚上,夜离终究是作罢了。 这个时候的夜离尚不明白,所谓命运,就是他倾尽全力也不能改变、无力扭转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二章 流言四起 翌日,李妃在经过了一夜的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要有所作为的。当然,所谓有所作为,自然不是要亲自去给这些患病的百姓医治。李妃早已在心底盘算清楚,按着天象来看,天府星大放异彩,也就是说欲为皇后,必定得大有作为! 现如今这个村子里,大夫已经不少,诊治病人、稳定病情是他们的工作。李妃聪慧,一早便定好了自己大有作为的方向:研制出彻底根治瘟疫的药! 当然,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所谓医术,她不过是懂些皮毛,断然无法研制什么根治瘟疫的药。因而,一大早,她便派紫竹找来刘宾。 “娘娘安。”刘宾恭敬拜下,“您找微臣,不知有何要事?”最令刘宾高兴的就是,一大早就看见紫竹来找自己,他在心底暗自窃喜。至少一个时辰,不必面对那些病人。 李妃抬手示意刘宾起身回话,随即吩咐紫竹:“为刘太医看座,斟茶。”条件有限,所谓看座,不过就是一把木头椅子。而茶叶,全是李妃从宫里带出来的。 刘宾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李妃,他心中隐隐猜到,能令李妃如此对待,必是有求于他。这样一想,心态立时发生转变,他开始在心中谋算着日后自己飞黄腾达的那条路。 李妃性子爽利,说话更是直来直去,从不绕弯子。她看着刘宾,问:“刘太医来瘟疫村也有些时日了,接触的病人更是数不胜数。本宫今日找你来,就是想问问,关于根治瘟疫的药,不知刘太医心中是否已经有数?” 刘宾以为李妃如此问是皇上的意思,迅速在心底琢磨一阵,随即抬头,语意含糊地说:“回娘娘的话,微臣自出宫之日便日夜潜心研制药方,或许在医治病人的数量上,略逊于人。然而,微臣以为,研制药方更为重要!否则,诸位大夫只能暂缓病情,并不能根治。” 李妃含笑看着他:“刘太医所言甚是。本宫也以为,根治才是最重要的!否则诸位大夫倾尽全力,只能暂时保住病人的生命,死亡的人数仍是与日俱增。” 刘宾笑得志得意满:“微臣得娘娘理解,实乃臣之幸事!” “既如此,本宫便等着刘太医的好消息!”李妃话锋一转,“不过,你若是研制出了药方,便先同本宫说一声。你放心,只要你全力协助本宫,本宫必可保你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是。微臣遵旨。”刘宾应是,告退。 出了小茅屋,刘宾心中明白,李妃这是想要在瘟疫这事儿上分一杯羹。不过这样也好,日后有李妃撑腰,自己在太医院也能稍得些重视。否则院判张祜一人独大,其余的人都有些受排挤。 送走刘宾,李妃想了想,又派紫竹找来了张祜。张祜一来,明显比刘宾态度要硬一些。 李妃照旧是说了自己的意思,本以为张祜也会如刘宾一样,一口应承下来。不想,张祜说:“微臣得李妃娘娘看重,实在是三生有幸!只是,臣食朝廷俸禄,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加之臣出宫前,皇上和贵妃娘娘多有嘱咐,故而臣晓得轻重!”张祜很聪明,一句话便向李妃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李妃被他的话噎住,愣了片刻,方道:“如此甚好!张太医得皇上和贵妃看重,自该为瘟疫一事,多多出力。” 张祜走后,李妃的脸色沉下来,她心中知道,张祜这边是靠不住了。看来研制药方一事,还得看刘宾的。如此一来,既得刘宾加快速度,又要防止张祜先研制出来。至于剩下那些,都是京城中各大医馆的大夫。李妃打从心眼里地看不起他们,在她看来,他们把脉看病还行,真要是研制药方,那是断然不行的! 瘟疫村的医治工作在张祜的组织下,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各位大夫,在晚上闲下来的时候,均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想要尽快找到根治的法子。 而此时距离瘟疫爆发,已过去近十日。全国各地的奏折中所上报的死于瘟疫的人数还在持续上涨,彻底根治瘟疫的法子却还是没有进展。季舒玄为此着急上火,一道道命令传下去,无不是关于医治瘟疫的。 这日褚哲勋入宫,向季舒玄回禀了重要发现。 “哲勋,你来的正好。朕本想着召你入宫,你倒是先来了!”季舒玄看见褚哲勋,连连招手示意他坐下回话。 季舒玄的御书房,是褚哲勋来的极熟稔的地方。既然皇上都开口了,他自然不客气。走过去,坐在季舒玄左手方向的椅子上。 “皇上方才如此说,必是有要事要交代臣。”褚哲勋问道。 季舒玄满面愁容,说道:“朕今日听说,关于瘟疫,民间已有传闻。朕可谓是心急如焚,然太医院方面却说根治瘟疫的法子现在还毫无头绪。” 褚哲勋点点头:“是,关于瘟疫,臣日日在外,听见的只怕比皇上更多。但是此事上皇上无需太过心急,当务之急还是太医院方面要赶紧研制药方。” 关于传言,民间早已是沸沸扬扬。都说此次天下瘟疫大规模爆发,是因为皇上失德,才招致上苍惩罚。更有甚者,竟传出了“隐龙蛰伏、伺机而出,天下方得太平”的消息。 褚哲勋将自己听到的一一说与季舒玄听,季舒玄的脸色愈加阴沉,眉宇间的忧愁更是化不开。“哲勋,你今日进宫可是有别的事?”季舒玄问。 褚哲勋起身,走近两步,道:“皇上,日前您派臣去调查幕后之人,臣发现了一件古怪之事。” “哦?说来听听。”季舒玄难得见褚哲勋如此,也有了一丝兴趣。 “此次瘟疫几乎是在全国范围内大规模的爆发,且蔓延速度极快,然而臣近日发现瘟疫在几个王爷的封地范围却并没有太大影响,而这几处封地日前也已禁严。”褚哲勋神色严肃地回禀着。 季舒玄猛地起身,脱口而出:“莫非这次的事同这几位王爷有关?”季舒玄并不相信什么上苍庇佑这种话,上苍若真是要庇佑,也定会庇佑他!他才是天子! “臣以为照此情形来看,基本上可以推断出,此次爆发的瘟疫至少同这些王爷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可能是一人为之,也可能是联合为之,亦或是有人借机生事。”褚哲勋说道。 季舒玄沉吟片刻,方才沉声道:“很好!无论是谁,胆敢行此逆天之事,朕定株其九族!” 褚哲勋没有说话,该他回禀的他已经说完,剩下的事便是皇上的了。 说完了大事,褚哲勋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多嘴一句:“皇上,臣昨日去了一趟瘟疫村,见李妃娘娘也在那儿。” “李妃?”季舒玄点点头,“是,她同朕说她精通医术,想要为朕分忧,便自请出宫。说起来,她也算是有心。从前朕倒是小觑她了。”说到最后,季舒玄话语中是有些感叹的。 褚哲勋心中对李妃的举止嗤之以鼻,面上倒也不显,依旧是平心静气地回禀:“李妃娘娘有此想法,实在难得。只是,臣昨日去时,正巧碰上娘娘站在外面,呵斥随侍太监,言语中似乎是嫌弃食宿。” “哦?有这等事?”季舒玄脸一板,露出不悦来。季舒玄向来信任褚哲勋,加之这还是第一次褚哲勋主动提及后宫之人。想来若非事涉瘟疫,褚哲勋也是不会多嘴的。 褚哲勋点到为止,不再多言。待他离开后,季舒玄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派人前去瘟疫村,提点一二。 晚膳前,正当李妃为自己一天的作为而自我感觉良好时,宫里来人了。小魏子是皇上身边的太监,也是章华的徒弟。 李妃一看是小魏子,不免有些好奇:“小魏子,是皇上派你来的吗?可是皇上有话要说?”这才出宫没两天,莫非是皇上担忧自己?这样的念头令李妃心中有些高兴。 小魏子行礼之后,说:“李妃娘娘,皇上派奴才前来,是有几句话说与您听。” “是,臣妾洗耳恭听。”说话间,李妃面上洋溢着笑容。 小魏子拱手道:“皇上说自请出宫是娘娘主动申请来的,并非是皇上的意思。现如今举国上下皆在为瘟疫之事而忙碌,娘娘理应分忧,不可对食宿挑剔过高!” 话音未落,就见李妃脸上的笑容僵住,小魏子连忙说:“娘娘,这都是皇上的原话,奴才只是转述。还请娘娘见谅。” “是,臣妾自当自省。请皇上放心!”李妃恭敬说道,随后看着小魏子说,“小魏子,你也看见本宫居住的环境了,本宫绝不是吃不得苦的人,定是有人在皇上面前嚼舌根!还请魏公公回去后,多为本宫美言几句。” 小魏子连忙点头:“是,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会将娘娘在外所吃的苦,据实回禀皇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 流言四起(下) 待得小魏子离开后,紫竹正巧入内,笑着说:“娘娘,皇上对您可真好!您出宫这才两日,皇上便派人来看您。↑頂點小說,说明娘娘在皇上心中分量重于旁人啊!” 紫竹笑盈盈地说完,本以为李妃会夸奖她几句。没想到,正对上李妃那嗜人的目光,紫竹心中一颤,正欲开口,就听见李妃喝道:“跪下!”紫竹来不及多想,连忙跪了下去,口中说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李妃气得脸色卡白,她想了想,方才说:“将谢伟给本宫叫来!” “是,娘娘。”紫竹起身,连忙快步出去。 不一会儿,谢伟跟在紫竹的身后进来。 还没等站稳,李妃便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道:“混账东西!竟然敢在本宫背后耍手段!说,你是不是贵妃派来的?跟在本宫身边,就是为了向皇上打小报告吗?” 谢伟被李妃的话说得莫名其妙,连忙为自己申辩:“娘娘,奴才冤枉啊!奴才是瘟疫村设立之初,便来了。那个时候还没人知道娘娘要来啊!之后章公公派奴才来保护娘娘的,同贵妃娘娘绝无任何干系。娘娘若是不信,可以明察!奴才自幼便在宫里当差,绝不做这种背后告状的小人!” “难道在皇上面前诬陷本宫的人不是你?”虽说谢伟说得信誓旦旦,李妃仍犹有不信。 谢伟拜下去:“奴才敢指天誓日地说一句,绝不是奴才!何况这几日娘娘也是看到了的,奴才从不曾离开瘟疫村一步,即便是有心,也无力啊!” 李妃看谢伟言之凿凿的态度,也不敢断言是他。这才抬手道:“罢了!本宫也就是问问你!你要知道,本宫最讨厌的便是背后捅刀子的小人!” “是,奴才省得。”谢伟说道。 李妃挥挥手示意他退下。而一直站在旁边的紫竹这下子也算是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小声地问:“娘娘,您是怀疑有人在皇上面前诬陷您?” “否则皇上怎会知晓本宫曾有言语不满于这里的条件?”李妃反问她。 “娘娘,若不是谢伟,会不会是旁人?”紫竹问道。 李妃双眸微眯,缓缓道:“这瘟疫村中,那些守卫的压根就没有机会面圣。若不是谢伟,那么便是刘宾、张祜其中一个!” “娘娘,以奴婢愚见,刘太医一直想要讨好于您,想来不会去皇上面前得罪您。十有**是张太医吧?他不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嘛!”紫竹帮着分析。 李妃颔首,紫竹说的正好也是她想的。刘宾的可能性不大,张祜倒是很有可能!如此一来,以后要多多留意此人了,竟然敢在皇上面前告她一状!很好! 李妃叮嘱紫竹,以后在张祜面前,说话要多留心眼。她倒要看看,他还有没有后招。另一方面,她也决定要加快速度,早日研制出药方。 瘟疫爆发至今,可谓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此事呢! 这夜,京郊朝霞山之巅,有两个神秘人并肩而立。这两人均身着玄衣、蒙面,看上去颇为神秘。 此时已是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之际,风迎面而来,耳边只听得“呼呼”作响。两人均注视着山脚的某一处,双唇紧抿,无人说话。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才发现那里竟是一处瘟疫村! 这时,左侧的男子率先打破沉默:“这次的事做得漂亮!如此一来,只怕季舒玄要头痛许久!” “哈哈……”右侧的男子朗声大笑,“只怕他再如何头痛,也是无法解眼前困境的!我已派人传出流言,如今国内上下皆在议论他的失德!” “这次的事多亏你的筹谋!尤其是关于隐龙的传言,非常好!这样才方便日后我们起事!”左侧男子拍拍右侧男子的肩膀,夸赞道。 右侧男子轻蔑的目光扫过瘟疫村,说:“这次的瘟疫我们准备多时,就凭这些个没用的!再有一月只怕也是无能为力的!届时百姓心中只会更加恐慌,流言也会愈演愈烈!我倒要看看季舒玄这个位置还能坐多久!” 左侧男子笑得嘲讽:“这个位置他也坐得够久了!都说风水轮流转,也该转到咱们身上来!季舒玄向来自诩勤政爱民,我就要让他看看,换一个人,只会将这天下治理得更好!” “如此,就预祝我们成功吧!”右侧男子的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容。 两人击掌盟誓,共同筹划着他们的阴谋…… 而这夜,苏诺语看出夜离脸上的担忧,关切地问:“夜离,我瞧着你今夜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这些日子两人聚少离多,晚上成了他们彼此间最珍惜的时光。哪怕有时候并不说什么或做什么,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彼此依偎着,也会打从心底地发出感叹:岁月静好,莫不如此! 夜离看着苏诺语,说:“这次的瘟疫爆发得太过突然,你有没有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之处?” 苏诺语凝神许久,还是摇摇头:“除了比较凶险外,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瘟疫向来是来势汹汹,难以医治的。怎么?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夜离沉重地点点头,叹气道:“不错,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调查这个事,发现这次瘟疫并非是那么单纯的!许多迹象表明,这次的瘟疫是有幕后主导的!” “幕后主导?”苏诺语抽一口气,惊讶道,“你是说,这次的瘟疫是人为造成的?”若真是如此,那这人其心狠毒,可见一斑啊! 夜离说:“我基本上可以断定,这次的瘟疫是人为造成的!只是,一时间还难以查到是何人所为。” “难怪呢,我今日听新被送进来的病人说起坊间传言。说是此次瘟疫之所以这样大规模的爆发,皆是因为当今皇上失德,遭至上苍惩罚!”苏诺语记起今晨的见闻,说与夜离听。 夜离听后,面色更加凝重。他担忧地说:“你日日在瘟疫村,许多情况都不了解。这次的瘟疫在全国范围内皆十分严重,唯独在几个王爷的封地并不严重。这说明什么?还有这些传言!” 苏诺语听了,脸色刷的一下变白,随即缓缓道:“如此说来,所谓幕后之人十有**都同这些个王爷有关!如果真的是他们所为,那么可就是司马昭之心了!” 夜离叹气:“是啊,哪怕到最后瘟疫被医治好,人心也已涣散。其他问题都好解决,唯独民心所向,难以恢复!” 苏诺语看着夜离那副着急的样子,体贴地起身,站在他身后,温柔地帮他按压太阳穴。这些问题是她所无能为力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他。当下她唯一能做的,只是以女子的温柔最大限度地体贴他,令他放松身心,如此而已。 夜离被她的举动弄得心中一暖,不由自主地抬手握住她的小手,说:“不必如此,你每日也很辛苦。我并不能帮你分忧,已是失职。” “什么失职不失职的,我只知道你为了瘟疫之事,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苏诺语的声音温柔似水。 苏诺语坚持如此,夜离索性闭目养神片刻。如诺语所说,他真的很累。不仅是身累,更是心累。不过一天忙完,最想做的事不是躺下休息,而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诺语带走。于他而言,诺语便是化解疲劳的一剂良药! 苏诺语看他那副全然放松的样子,心中欢喜。以夜离的身份来说,若非是全然信任,只怕是随时随地都保持警惕的吧!想到身份,苏诺语心中闪过一丝好奇,她问:“夜离,你的默贤阁虽说是在为民除害,但是却一直为朝廷所忌惮排斥。你心系天下,我不奇怪。但是你如此为皇上心忧,实在有些怪呢!” 本是一句无心的话,然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夜离身体不自觉地一颤,片刻之后,他方才缓缓睁开眼睛,说:“如你所言,朝廷一直想要取缔默贤阁。但是对我来说,谁当皇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君者能否令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至少目前来说,当今圣上是个好皇帝!” 夜离说得十分中肯,苏诺语认同地点点头。原来爹爹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他们倒也算是英雄所见略同吧!“夜离,你方才说得那些,我并不能帮上忙。但我会尽力研制根治瘟疫的药方。”苏诺语说道。 夜离凝望她,说道:“是,为了天下无辜的百姓,要尽快研制出药方来。” 苏诺语重重地颔首。不止是她,连着刘宾在内的所有人都将心思与精力放在研制药方上。当然,绝大多数人的心思并不单纯。 对于苏诺语来说,每日除了忙于医治病人、研制药方外,还要分些精力去对抗李妃不时的为难。在所有大夫中,唯有苏诺语向来不给李妃好脸色看,加之苏诺语在病人中口碑极好,惹人嫉妒。因此李妃对她总是颇多为难!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李妃胡闹 李妃出宫也有几日了,瘟疫村的条件实在令她难以忍受,只是心中始终记挂着皇后之位,再怎样艰难她也不愿回宫。@,但是每日找不到事情做,日子也有些难熬。李妃不愿意直接面对病人,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帮着配药。 张祜看着李妃,说:“李妃娘娘若是愿意帮着配药,自然是好事。微臣知晓娘娘是懂些医术的,向来这等简单的事情还难不住娘娘。” “张太医既然同意,本宫即刻就去吧!”李妃说道。她算盘打得精,这样一来,又可以不用把脉问诊,皇上那儿若是问起也好交代。 然而,自打她去了配药那儿,耳边便没有消停过。全是病人们对苏诺语的赞不绝口,这个说苏大夫妙手仁心,那个说苏大夫医术精湛。这让李妃对苏诺语心怀嫉妒,开始想尽办法地为难苏诺语。 李妃悄悄留意过苏诺语的笔迹,但凡字迹稍有潦草,她便借故看不清楚打发了回去。说起来,苏诺语的簪花小楷写得极好,偶尔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潦草一些,然而李妃抓住这个便不放。 在李妃看来,如此一来必定会有些病人为了省麻烦,而不去苏诺语那儿看诊。只是她不知道,对于很多病人来说,苏大夫的名声在外,她们是宁愿多跑两趟的。 因着字迹问题,被打回了几次后,苏诺语便心中有数了。她知道这是李妃在故意刁难,每次只能愧疚地对病人道歉,好在病人们对她十分体贴。虽说嘴上不敢说,心中却个个明镜似的,都知道是那个趾高气扬的娘娘在捣鬼! 李妃这招没用几次,苏诺语已然发现,随后便宁愿慢一些,也字字工整,叫她再没法挑出错处来。李妃见一招不灵,就又开始绞尽脑汁地刁难她。 张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替苏诺语抱不平的。看着李妃在那儿跋扈地同苏诺语说话,张祜在心底冷哼:这样的人竟然也妄图成为皇后?只怕是给主子端茶送水也不配! 苏诺语无奈地看着面前不依不饶的李妃,说:“李妃娘娘,您整日都是这样无所事事吗?您看看外面排队等着医治的病人,您就是这样心怀天下的吗?”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想着教训本宫?”李妃指着苏诺语的鼻子道。 张祜身为负责人,终于看不下去,起身来到李妃身边,恭敬行礼后道:“娘娘息怒,苏大夫本不是宫里人,在礼数上有些疏忽是在所难免的。如今皇上日夜忧心瘟疫进展一事,若是看到这么多病人等候在此……” 张祜点到为止,李妃听了却面上露出一丝慌乱和恼怒。慌乱是怕今日之事又被好事之人传回了皇上耳中;恼怒则是因为张祜身为一介小小太医,竟敢公然威胁她!看来前次告状之人,必是这个张祜! “张太医。”李妃看着他,眼底划过冷厉,“你,不错得很!”说罢,转身离去。 苏诺语见李妃离去,面带感激地看着张祜:“张太医,今日多亏你帮着解围,否则还不定怎么闹呢!” 张祜并不居功,只是淡淡地说:“苏大夫客气了!我也是看在这些病人都信任你的份上,才如此说的。” 张祜这样的态度,倒是令苏诺语很是满意。她喜欢如张祜这般不卑不亢的人。 而愤然离去的李妃走路急匆匆的,并不看路。结果,刚出医馆没多远,就被迎面而来、避之不及的一个老妇人撞到在地,那妇人也因此躺在了地上。 “哎哟!”李妃哀嚎着,方才那一撞,没有任何防备,硬生生地摔在地上,着实摔疼了。 紫竹见状,连忙上前扶起李妃,问道:“娘娘,您怎么样了?有没有摔伤?” 李妃借着她的力,缓缓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并无任何不适。然而自从出宫遇上那个苏诺语,便一直没有顺遂过。李妃早已是一肚子的火没处撒,现在竟又被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太太给撞倒,可谓是火上浇油! “没长眼睛吗?竟然敢冲撞本宫!本宫看你是活腻了!”说话间,李妃来到了老妇人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怒视她。 那老妇人本就是年龄一大把,身染瘟疫后,身体更差。这样猛然摔下去,一时间根本无法起身。当她知晓面前这个贵妇竟是那跋扈的娘娘时,心中惶恐不安。哪怕是躺在地上起不来,她嘴里也不停地念叨着:“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我……我不是有意的……” “你什么你?在娘娘面前竟然还敢你我相称!不要命了吗?”紫竹高声威胁道。 “这……这……”那老妇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应对。想来也是,一辈子的妇道人家,也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哪里懂得宫中这些礼仪规范呢! 李妃走上前去,一脚踢在老妇人的身上,斥责道:“老不死的!竟然还敢躺在地上装死!给本宫站起来!” 老妇人不敢躲闪,而李妃那一脚又力度十足,她只得硬生生承下,疼得她本能地龇牙咧嘴。想要起身,然而尝试了几次,实在是力不从心。 李妃见状,对紫竹说:“把她拉起来,给本宫好好地教训她!” “是,娘娘!”紫竹应一声,走向老妇人,伸手就要去拉扯她。 “住手!”身后传来清脆的一声呵斥。快步走上前是苏诺语。原本李妃走后,她便开始专心于医治病人。然而不过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李妃的高声呵斥。苏诺语蹙了蹙眉,心中暗道:这个李妃还真是没有片刻的安生! 紫竹听见声音,下意识地收回了手,她回头看着李妃,一面是满心怒火的娘娘,一面是气势强硬的苏大夫,她有些不知所措。 苏诺语顾不上其他,弯下腰去,用力地搀扶起老妇人,温柔地问:“老婆婆,您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 那老妇人显然是惧怕李妃,声音极低地说:“苏大夫,谢谢您!我还好,不要紧的!” 苏诺语将老妇人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方才走过来,语气严肃地说:“李妃,你平时胡闹也就罢了!竟然还目无尊长!能进宫入选的女子,好歹也算是家世殷实,而你更是出身大家,莫不是你的家教就是如此跋扈蛮横吗?” 李妃看见苏诺语,声音尖锐起来:“贱人!又是你!怎么你总是同本宫作对?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教育本宫?” “像你这般的没教养,不只是我,哪怕是蓬头稚子也可以教育你!”苏诺语不屑地说道。 李妃被苏诺语激怒,转身看着紫竹,说:“给本宫教训她!” “是。”紫竹应道。 苏诺语扬手,手指中夹着不知何时拿出来的银针,随手一晃,道:“若是不怕死的,尽管过来!” “娘娘,这……”紫竹转身看向李妃,怯生生地问。 李妃也被那明晃晃的银针震住,不敢上前,却又不甘心咽下这口气,只得放狠话:“贱人!你最好先祈祷自己能多活几天!否则等本宫回宫,想要收拾你,你却已经死了!” “好啊,我等着。”苏诺语淡然地笑一笑,“只是,你还是先回宫再说吧!” 李妃一噎,这个苏诺语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真是不好对付!想她在宫里数年,连着贵妃在内,也没有一个人比这个贱人更让她觉得恼火! 苏诺语冲她嫣然一笑,不再理会。她走过去,同老妇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便转身往医馆的方向走。 李妃站在原地,看着苏诺语的一举一动,再想起自己方才摔倒时的样子,几乎要抓狂。她愤愤地将目光从苏诺语的背影上移开,转而瞪着不远处的老太太。 气极的李妃将这一切事情都归咎到老妇人的身上!若不是她,自己岂会沦落到要被那个贱人训斥的地步?她走过去,俯视老妇人,颐指气使地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本宫命你滚出瘟疫村!” “娘娘慈悲!”老妇人听了这话,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现在全城的大夫几乎都在各个瘟疫村里,相关药材也都在瘟疫村,她若是离开这里,城里自然是进不去的。那岂不是只能等死? “滚!立刻滚!马上滚!”李妃叫嚣着。 李妃命紫竹将老妇人推搡着离开瘟疫村,然而,这样的举动引起了众人的不满。大家虽说不敢公然指责,却也都是低声议论纷纷,有人动作快,请出来苏诺语和张祜。 苏诺语上前扶住老妇人,转而看着张祜,说:“张太医,你是这里的负责人!这样的行为,难道还能听之任之吗?” 张祜扫视周围义愤填膺的百姓,心中对这个李妃也是不满至极。他走到李妃面前,拱手道:“娘娘,若是您执意如此,微臣只能将此事上呈皇上!” 李妃深深呼吸,闭了闭眼,伸手指了指张祜,低声道:“张祜,你仗着身后有贵妃撑腰,便也同那贱人一般,处处同本宫作对!你给本宫等着!”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结盟刘宾 张祜躬身,恭敬道:“娘娘此语,臣不敢当。臣只是尽忠于皇上而已!” 李妃见周围的围观百姓越来越多,想要维持自己的威严,却又碍于张祜的威胁。想了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得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周围的病患纷纷散去,老妇人却猛地跪在苏诺语和张祜面前,说:“老婆子多谢苏大夫和张大夫的相助!多谢!” “老婆婆,快起来!”苏诺语连忙将她扶起来。 张祜也附和道:“老人家,你放心,在你恢复健康以前,谁也不能将你赶出去。” 送走了老妇人,苏诺语朝着张祜微微点头,赶回医馆。而张祜则目光复杂地看着苏诺语和李妃的背影,心中暗道:也许主子不该如此防范李妃。以她的性子,压根不足为惧! 李妃因为这一闹也没了心情再去为这些贱民配药,她带着紫竹愤然回了小茅屋。小茅屋内,紫竹站在一旁,看着李妃来回踱步,怒骂苏诺语、张祜以及张祜背后的贵妃。紫竹想要出声相劝,然而却发现李妃压根容不得她插嘴。 当夜苏诺语愤然地将这一切说与夜离听:“我从前以为她只是行事张扬跋扈,没想到她却是冷酷无情!之前她同我不睦,处处为难,我都可以理解为是最初的时候我对她不像其他人那般恭敬。可是,今日那个老婆婆,不过是无意中撞了她一下,何况,真要论起来,也是她自己的错!她竟然命令侍婢教训躺在地上的老人家!之后还想将她赶出去,任她自生自灭!” 夜离在一旁静静听着,伸手将苏诺语揽入怀里,轻轻的像是哄婴孩一般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然而这些安抚之举,对于苏诺语来说,毫无用处。她依旧是气哼哼的,继续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李妃一般的人?外表看上去高贵典雅,做的事却如此龌龊不堪!这样的人竟也好意思满嘴的仁义道德!” “诺语,你可知道,这正是你的可贵之处!”夜离真心地赞道,“默贤阁之所以存在,也是因为世上有太多不平之事,有太多恶心的人。相比较他们,你真的美好至极!” 夜离难得这样感性地夸赞她,令苏诺语有些羞赧。之前还是满腹牢骚,她稍稍挣扎了下,说:“你这人也真是的,人家明明同你在说正经事,你却不正经!我看看,向来正直的夜离公子何时也学会油嘴滑舌这一套了?”说话间,她转身面向他,故作惊讶地上下打量着。 夜离任她胡闹一阵,方才正色道:“诺语,我这样说绝不是故意讨好你。我行走江湖多年,如李妃一般甚至比她龌龊百倍千倍的人都见得多了!这也是我越来越视你若珍宝的原因之一!” 自幼便心仪于她,只是那会儿的理由或许更单纯些,也或许那个时候压根就没有理由。喜欢就是喜欢,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夜尘在尚不认识清然的时候,曾经同他说过:“这个世上永远是你远远望着、却得不到的最好!纵使是再美好的女子一旦成为了你的女人,你就会乏味地发现,她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虽说这话夜离始终不赞同,但原来的他没有反驳的立场。直到现在,诺语终于不再是他遥遥相望的人,而走下云端来到他身边。他也终于有机会以真实感受来反驳夜尘当初的臆断! 事实证明,夜尘错得离谱! 他并未因为同诺语相熟而觉得她有任何不好,相反,越是靠近他便越是被她所吸引。她的美好就如同佳酿,越是历久,越是弥香! 苏诺语垂下头去,虽说夜离的眼神中写满了真挚,可他越说她就越不好意思。不过,她不好意思的仅是他的称赞之语,他最后的那句话,她却听得顺耳极了! 苏诺语发现,无论白日里有多少辛苦,或是在李妃那儿受了多少气,只要晚上同夜离说一说,哪怕再多的不愉快也会瞬间就烟消云散。 翌日,当苏诺语回到瘟疫村,开始全新的一天时,夜离再度进宫将李妃的所作所为禀报给季舒玄。他丝毫没提李妃为难诺语,只是说了李妃仗势欺人,想要将患病的老妇人赶出瘟疫村的事。 季舒玄一听勃然大怒,这一次亲自派了章华前去给李妃传话,告诫她若是再如此胡闹,便即刻回宫!章华久在季舒玄身边,自然知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任凭李妃如何旁敲侧击,章华也不曾说出褚哲勋的名字来。 章华离去后,李妃羞愤难当。冲动之下,命紫竹找来了张祜。 “娘娘,您叫微臣来,有何要事?”张祜恭敬地问。 李妃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直盯得张祜有些心中发毛,她方才起身,来到张祜面前,微微俯身,冷然道:“张祜,你是不是仗着背后有贵妃撑腰,本宫便奈何不了你?” “娘娘如此说,实在叫微臣惶恐!”张祜连忙拜下去,“微臣不知做了何事,还请娘娘明示!” “你不知做了何事?”李妃倏地笑出声来,尖声道,“你若是不知做了何事,皇上是如何得知昨日所发生的事?你若是不知做了何事,皇上怎会派章公公前来?你若是不知做了何事,本宫倒不知道莫非皇上是有千里眼吗?” 张祜俯首在地,心中惊讶。听李妃这意思,是有人将昨日之事禀告给了皇上。他知道,昨日自己多嘴,才会叫李妃娘娘今日将这事怀疑到自己头上。 顾不得多想,张祜大声喊冤:“娘娘,微臣冤枉!从昨日到现在,微臣不曾离开过瘟疫村一步,即便有心,也无力为之。何况,昨日那会儿,微臣那样说,只是权宜之计,从不曾想过要真的禀告给皇上啊!还请娘娘明察!” “本宫用不着明察!”李妃赫然打断他的话,“若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一方面在皇上面前告状,一方面又在本宫这里装无辜!” “娘娘,真的不是微臣!微臣冤枉啊!”张祜知道面对李妃这样的人,你再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李妃背对张祜,阴沉着嗓音道:“是与不是,本宫自会知晓。最好不是你,否则即便你是贵妃的人,本宫一样有法子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祜面上一凛,再拜下去:“微臣明白。” “退下吧!”李妃挥挥手,不愿再多说。 待张祜离开后,李妃想了想,又派紫竹找来了刘宾。昨日恰逢需要准备药材,刘宾排除万难地争取到出村的机会,因此错过了李妃同苏诺语、张祜间的争执。之后听说了,他想要主动表示一下支持,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下子正好,等到了李妃娘娘的召见,他也不必想理由了。 刘宾一进屋,便恭恭敬敬地跪下,高声请安:“李妃娘娘万福!” “起来回话!”李妃照旧命紫竹给他看了座。现在的情形她基本也算看出来了,药方一事到最后还是得看刘宾的。张祜摆明了是贵妃的人,专门同她作对,是指望不上的。至于其他大夫,李妃始终是难以相信他们的能力。 刘宾站起身来,陪着笑脸:“不知娘娘今日召见微臣,有何要事?” “昨日的事……”李妃顿一顿,方才略微有些尴尬地说,“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刘宾见提及昨日的事,连忙表明态度:“是,昨日臣出村取药,没有在场,回来后听旁人说起来。微臣以为张太医此举非常不妥!身为宫里的太医,在任何情况下都应该维护主子!他却为了一己之私公然联合外人来忤逆娘娘,实属不应该!对此,微臣昨日也好言相劝了张太医。” 刘宾这话明显取悦了李妃,她面色稍霁,语气也和缓了许多:“还是刘太医会说话!本宫就喜欢如刘太医这般明事理、知进退的人!刘太医,你放心,别看张祜现在是太医院院判,那个位置他也难以长久。依本宫看,刘太医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李妃如此明显的暗示刘宾哪里会不明白,他面上乍喜,再度起身拜了下去:“微臣谢娘娘提携之恩,日后必定为娘娘马首是瞻!” “好,有刘太医这话,待得本宫日后回宫必定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李妃豪气万千地说道。 如此一来,两人也算是结盟了。对刘宾来说,有了四妃之一的李妃撑腰,日后在太医院也不必再如从前那般夹着尾巴做人。而对李妃来说,太医院中有了自己人,行事也会更加方便。 “多谢娘娘!”刘宾再拜。 李妃这才言归正传:“刘太医,昨日的事不知是何人多嘴,传回了皇上那儿。本宫方才询问了张祜,他却矢口否认!” 刘宾一听,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转,随即道:“娘娘,张太医即便是有心如此,他也没有机会面圣啊!微臣昨日出村发现,皇上是专门派了人每日巡查几个瘟疫村。会不会是他们说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李妃发难 既然刘宾也这样说了,李妃便也作罢。●⌒頂點小說,然而知道了皇上专门派人来寻,李妃也暗自在心底告诫自己,再有什么事,必得悄悄地做。 李妃看着刘宾,计上心头,问道:“刘太医,本宫虽说懂些医术,但到底比不得你们专业。有个问题,本宫想咨询一下你。” “娘娘,您有问题尽管开口就是,哪里用得着咨询二字?关于医术上的事,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宾就差没有拍着胸脯。 李妃满意地点头,缓缓道来:“本宫在配药处也待了几日,虽说都是那几位药,但是不同病人的药方却在药量上不尽相同。如此一来,若是有哪位大夫一时间大意,错了怎么办?” 刘宾笑着说:“娘娘,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诸位大夫都是京城中医术较高的。人命关天,像您说的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如此甚好!”李妃颔首赞道,“那么,若是万一出了错,可不是件要命的事?” 刘宾想了想,说:“其实也没有这么严重。若是在个别药材的选用上差了一些,也不会要命。只会有些其他的不良反应,比如头昏或是呕吐一类。当然事无绝对,也要看病人的身体情况来定。” 李妃沉思了片刻,方才说:“看来刘太医的确精通医术。本宫不过是闲来问几句,你不必往心里去。” “是,娘娘。”刘宾站起身来,行礼,“如此,若无别的事,微臣便告退了!” 刘宾离开后,李妃坐在椅子上,凝神许久。她那水葱似的指甲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打在桌子上,面上忽而浮起一抹笑意。一旁站着的紫竹小心地瞥向她,打一个寒战,不知为何,看见娘娘的笑容,她便莫名地觉得心惊。 无论如何,在皇上派人来敲打了李妃之后,她的确是老实了几日。只是有时候,那事情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日晨起,李妃正在梳妆。对于李妃来说,无论身在何处,都是要精心装扮的。就见紫竹一脸兴奋地小跑进来,神秘兮兮地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哦?”李妃放下手中的胭脂,转身惊诧地问,“果真么?” “千真万确!娘娘!”紫竹信誓旦旦地说,“奴婢方才出恭,亲眼看见的!若是您不放心,不如奴婢今夜去打探一下!” “好!你今夜再去打探一下,若是真的,那么……”李妃话未说完,眼底浮出一抹阴鸷的笑。她在心底暗忖:贱人!你向来猖狂狷傲,又向来爱在人前显示你的正直,本宫倒要叫人看看,你是如何正直的! 是夜,紫竹在外面站了许久,终于回到小茅屋,肯定地说:“娘娘,奴婢在那儿转悠了许久,那事是千真万确的!” “明日晨起,你早些起来,再探!”即便紫竹说的言之凿凿,李妃仍旧不放心。同苏诺语交手数次,无一不是被她占了上风。李妃这次也算是学乖了,若非板上钉钉,她不会贸然行事!在宫中数年,李妃也是有些心得的:若是不能一击击溃敌人,便不要出手! 在紫竹的再三确认之下,李妃脸上终于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她本想即刻叫来张祜,将此事告诉他。虽说她贵为皇上的妃子,到底不是这儿的负责人,加之之前同苏诺语之间多有龃龉。若是由她出面,只怕众人难以信服。张祜身为瘟疫村的负责人,又是太医院的院判,在这村里也是极有威信的,由他出面再好不过! 然而这念头刚一浮出脑海,便被李妃按了回去。那个张祜处处同她作对,又几次明里暗里地偏帮那个贱人,若是一早叫他知晓了,必定会通风报信。若是走漏了风声,岂不是要坏她好事? 这一整天,李妃都不时地打量着苏诺语,只要一想想她在人前丢脸,李妃便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斗志。 苏诺语察觉到李妃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心中不免有些起疑。这才安分了几天,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然而,苏诺语并没有多少心思放在李妃身上,对于她来说,处事原则向来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在李妃的翘首期盼中,天色终于渐渐暗淡了下去。日落西山,余晖如金,那整片天空都凝聚着流光溢彩的晚霞,如最最绮丽无比的织锦…… 这样摄人心魄的美景就如同此时此刻李妃的心境一般。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消失在茅屋前的身影,迫不及待地想要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 不知又过了多久,李妃终于等到紫竹的身影出现:“娘娘,奴婢虽未亲眼看见苏大夫离去,但是敢肯定此时此刻她人定然不在村中!” “好!”李妃脸上是得意的笑,“未保稳妥,再等上半个时辰,你便去将张祜给本宫找来!” 半个时辰后,紫竹身后跟着张祜进了李妃的茅屋。张祜不明所以地问:“娘娘,此时已夜深,不知娘娘唤微臣来,有何要事?”张祜心中有几分忐忑,这里到底是娘娘的闺房。如今夜深人静,他身为臣子贸然出现在娘娘的闺房,若是叫人瞧见了,即便是问心无愧,终归不好。 李妃现如今满心兴奋,哪里能顾忌到张祜的心思?“张太医,本宫这夜深露重的将你找来,自然是有极要紧的事要说!” “还请娘娘赐教!”张祜态度恭敬地说道。表面上镇定自若,内心里却是有几分忐忑。这个李妃难得安分几日,看如今这样子,只怕又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李妃笑语盈盈地看着他:“张太医,皇上看重你,将你派来这里,主治这次的瘟疫,你也算是劳苦功高的。只是,本宫尚不明确这瘟疫村的规矩,还请张太医指教一二。” “不敢不敢。”张祜连连说,“娘娘面前,微臣胆敢用指教二字?娘娘有什么问题,还请明示!”李妃越是如此晦涩不明,张祜越是心惊胆战。 李妃优雅地拿起身畔的茶盏,小小地啜一口,方才道:“张太医不必惶恐。本宫找你来,是有些事情想要咨询你,也想让张太医做个见证。” 张祜躬身拱手道:“若是娘娘有任何用到微臣的地方,微臣必定竭尽全力!” “好!”李妃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既如此,本宫问你,当初皇上设立这瘟疫村,是否曾经言明,任何人若无要事,不得离开村子半步?” 张祜终于松口气,看来李妃是拿住别人的错处了。他点点头,道:“不错。任何人若无要事,不得离开村子半步。瘟疫传染性极强,倘若随意进出,那么瘟疫极易再度大肆蔓延!皇上曾有令在先,无论是谁,违反此规定,严惩不贷!” 李妃浅笑出声:“哦?原来还有严惩不贷这一说法,本宫倒是头一次听说呢!皇上英明,如此甚好!” “敢问娘娘,不知是何人明知故犯呢?”张祜低声询问。不论是谁,被李妃逮住,只怕是没有好下场了。若非是那苏大夫向来处事认真,极有原则。张祜几乎以为能令李妃如此大动干戈的人就是那苏大夫了!只是,这样的念头一闪过,张祜便下意识地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李妃随后的话验证了张祜的猜测。 “一般人自然是不敢明知故犯的,可是这世上总有些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又自以为是的人存在!”李妃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阴森,她面上虽笑着,然那笑意却是未达眼底的,“比如,那个在你们所有人看来都颇为了不起的苏大夫!” “苏大夫?”即便这念头张祜曾经有过,然而当李妃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惊诧。 李妃看着张祜,冷笑道:“怎么?张太医不相信本宫的话?” “微臣不敢。只是……”张祜顿一顿,说,“苏大夫自打来了瘟疫村,便一直兢兢业业,病人中对她的认可度极高。” “民间来的嘛,讨好百姓最是拿手了!可是,却半分规矩也不懂!”李妃的声音陡然间严厉起来。 张祜面上一凛,只得应道:“是,娘娘所言甚是。皇上早有言在先,无论是谁,违反规定,严惩不贷!” “张太医能这样说,说明你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否则,”李妃哼一声,“本宫还以为你同那苏大夫是狼狈为奸呢!” “微臣不敢!”张祜吓得连忙跪下去,大声地说。 “不敢最好!”李妃的声音森冷而严厉,“那苏大夫是明知故犯,而你,身为皇上钦定的瘟疫村负责人,也有着监督不力的不可推卸的责任!” 张祜冷汗直流,李妃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作为张祜本人,是有些欣赏那个苏大夫的,身为女子,能如她一般不怕脏不怕苦,实属难得。且平日里,偶尔谈及医理,那苏大夫也总有令人眼前一亮的言语。对于张祜来说,是有些英雄惜英雄的的情节的。可是看李妃这架势,大有不严惩苏大夫便不罢休的味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李妃发难(下) 张祜微闭了闭眼,当下还是自保最重要!他态度坚决地说:“娘娘如此说,微臣真是羞愧难当。微臣平日里只是觉得苏大夫对病人态度尚可,但若是她违抗生命,微臣必定会据实回禀圣上,严惩不贷!” “如此甚好!”李妃优雅地起身,“那么便请张大夫同本宫走一趟吧!” 张祜连连点头,低声地问:“敢问娘娘,可是证据确凿?” “张大夫是在怀疑本宫吗?”李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本宫的侍婢已经发现了几日,若非证据确凿,本宫哪里敢劳烦贵妃娘娘的人呢?” 这话说得厉害,张祜吓得低下头去,嘴里只说:“微臣不敢。”便不再言其他。 李妃冷哼一声,率先走了出去。张祜不敢耽搁,也快步紧随其后。 方才在屋内被李妃搅得神经都是绷紧了,走出来方才发现李妃身边的那个紫竹早已叫了许多人在外面候着。有除了苏大夫以外的所有大夫,还有侍卫以及部分病人。张祜心中微凉,看来这次那个苏大夫是难逃此劫了! 众人见李妃走了出来,方才有人小声地议论着。这个时候大家原本早已睡下了,今夜却被叫了起来,那个叫紫竹的丫鬟也不说明缘由,就这么让人在外候着。 李妃看一眼议论纷纷的众人,微微抬手,示意噤声。到底是皇妃的身份,即便有人对她已是颇有微词,现场仍旧迅速地恢复了寂然无声。 李妃满意地看着众人对她的臣服,朗声道:“这么晚了,还叫你们在这儿候着,实在有些为难大家。只是,有些事关系重大,不得不谨慎为之!本宫也是无可奈何的!” 说话的间隙,李妃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她竟有一种身为皇后的感觉。她接着说:“今夜本宫叫你们来,是因为你们口中那个医术高明的苏大夫!” “苏大夫”三个字仿佛是平地一声雷,原本的寂然无声被打破,再度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李妃看着众人这副样子,心中冷笑:本宫倒要看看,等到本宫当场捉住了她违抗皇命,你们会如何! “不错,就是她!”李妃笑着说,“苏大夫胆大妄为,公然违反圣命!具体情况,就让张祜张太医给大家说说清楚吧!” 张祜见李妃提到自己,便上前两步,将李妃方才说的话转述给众人听。 张祜话音未落,众人便像是闹开了锅一般。先是一两个人,再是十余人,再是数十人,每个人的态度都非常一致。均是不敢置信地说:“苏大夫这样认真的人,怎会违反圣命呢?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本宫知道你们不相信,说实话,本宫听说时也如你们一样。想那苏大夫平日里一本正经、自以为是的样子,谁能想到她竟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人呢!”李妃语带讽刺地说着。 说话间,李妃看向紫竹,紫竹朝着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李妃满意地说:“好了,多的话也不必再说。还是眼见为实吧!” 紫竹见状,连忙小跑到李妃身边,搀扶着她,说道:“娘娘,天儿黑,仔细脚下。”随即又低声地说,“娘娘放心,奴婢方才再度确认了一次,屋内确实没人!” 李妃脸上露出笑容来。这一次,她倒要看看,即便她舌灿莲花,也是无法辩驳的!皇命在先,倒要看她是如何自掘坟墓的!尤其是这么些日子来,连她都在将就着,忍受着这儿的简陋与脏差,那个贱人竟然敢寻特殊?李妃只要一想到这里,更是不悦至极。 李妃同紫竹走在前面,张祜、刘宾紧随其后,身后浩浩荡荡跟着的就是患病的百姓了。然而,绝大多数人心中都是忐忑的。看这娘娘言之凿凿的样子,大家心里实在是为苏大夫担心。 李妃的住处同苏诺语的离得并不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考虑到苏诺语是女子,她也是独居。只是她的小茅屋比李妃的要小许多。此时,茅屋内点了一小盏灯,昏黄的,却暖暖的。 李妃递一记眼色给紫竹,紫竹了然地上前,站在门口,扬声道:“你们瞧瞧,这苏大夫点了盏灯,便假装在屋。其实人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病人中有人高声道:“苏大夫,您在不在?若是在的话,便出来吧!免得被人平白冤枉了!” “是啊,苏大夫,我们都相信你!”随即就有人附和道。 然而,并没有人走出来,屋内也毫无声响,似乎真的没有人在。 李妃笑得得意:“你们相信她?本宫也很想相信她!可是事实胜于雄辩!这苏大夫既不聋又不残,你们说了这么会儿的话,她若是听见了,早都出来了!” 大家的声音这次一点点小了下去,渐渐再度恢复寂然。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茅屋前那个趾高气扬的身影,这李妃娘娘是摆明了要严惩苏大夫的! 李妃将目光移向张祜:“张太医,你看这事……”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张祜不再心存不忍。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微臣不才,蒙皇上看重,身为村子的负责人,微臣自该遵守皇上的旨意。现在事情已是显而易见的,苏大夫并不在屋内。按着皇上的规定,微臣明日就会上书皇上,将苏大夫交予京兆尹处理!” “有张大夫此言,我们大家也就明白了。”李妃看着紫竹,说,“紫竹,推开门,让大家看清楚!免得日后说本宫诬陷苏大夫就不好了!” “是。娘娘。”紫竹说话时,语气中也有着莫名的兴奋。那个苏大夫素来爱同娘娘作对,如今也算是恶有恶报! 紫竹走到门前,站定,伸出手,缓缓靠近木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盯着紫竹的手。紫竹微微用力,猛地一下将门推开—— “啊!”紫竹尖叫一声,吓得连连后退。 “嚷什么嚷,看见鬼了吗?”李妃站在一旁,并看不见屋内的情形。只是觉得紫竹如此失声尖叫,无礼至极,有损她的颜面。 紫竹连忙退回到李妃的身边,小声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只见李妃也瞬间变色,不敢置信地问:“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主仆俩的反应令众人哗然,所有人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看。能让方才还张扬跋扈的李妃如此,看来屋内定是大有文章! 就在这个时候,屋内传来众人熟悉的温柔的声音:“李妃娘娘,夜已深了,您不安寝,来我这里要做什么?” “苏大夫!”众人唤出她的名字,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苏诺语缓缓起身,步履娉婷地走了出来。她微笑地看着李妃,恭敬地行礼:“不知李妃娘娘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李妃抬起手,微微颤抖地指着苏诺语,不敢置信地道。 苏诺语故作不知,笑得无辜:“娘娘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这个时辰,我正准备上床睡觉来着。您却如此发问,我不该在这儿,那该去哪儿呢?” 李妃指着她,恨恨地说:“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娘娘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苏诺语眨眨眼睛,无良地看着李妃。 李妃骤然放下手,逼近苏诺语,眼底满是嗜血的恨意。她低声道:“贱人!你之前故意做出不在的假象,引我的婢女上钩!在本宫信以为真之后,你又来这么一手!你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本宫在众人面前丢脸吗?你这心如蛇蝎的女人!” 苏诺语听着李妃的指控,有几分啼笑皆非的感觉。什么叫混淆视听?什么叫黑白不辨?什么叫指鹿为马?她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看着李妃那满脸受欺骗的样子,苏诺语心底突然涌起深深的怜意。 仔细想来,久居宫闱也许是会改变一个人的性子。若是寻常百姓家里,如李妃这般貌美的女子是否也是心美的?是否不会一直想着要算计旁人?其实也不能怪她,那后宫之中的所谓姐妹情深,又有多少是值得信赖的呢?不过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罢了! 苏诺语也压低音量:“李妃,你想太多了!我从没有过想要针对你,或是害你的想法!” “巧舌如簧!鬼话连篇!”李妃的话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 苏诺语莞尔一笑:“以己度人,的确如此。”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妃怒道。 相比较李妃的愤然,苏诺语则依旧表现得云淡风轻:“李妃,别说我从未动过针对你的念头,也从未有过离开村子的时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会向现在这般难以下台?若不是你和你的婢女时时处处地将眼睛放在我身上,又何至如此?若非是你有害我的念头,即便发现我不在,也会想着善意地来提醒我,而不是这样大阵仗地想叫人看我的笑话!”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诺语反驳 苏诺语的一席话说得李妃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接话。而她们两人一直以语不传六耳的音量在交流,周围的人即便是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也依旧是听不见的。 被紫竹叫来的都是些病人,原本大家这个时辰被叫出来,是有些疲惫不堪的。加之先前李妃娘娘那阵势是不严惩苏大夫便不罢休,大家也没有兴趣。如今不一样,事情有了戏剧化的逆转,众人一个个的又来了兴致。 苏诺语见李妃无言以对,转而后退了两步,看着众人,道:“今日的事许是李妃娘娘误会了,原不是什么要紧事,大家都有病在身,还是早些回去将养着吧!” 苏诺语这么说原是好意,她本就不是一个事事较真的人,也不欲在这么多人面前太过让李妃没面子。好歹她贵为妃子,若真是要为难自己,也是很容易的。她虽说并不畏惧,却也不得不离开瘟疫村。那样一来,对她而言,是会留下遗憾的。 可是苏诺语的好意并不被李妃领情,在李妃看来,苏诺语此举有“喧宾夺主”的意味。之前的几次不愉快也是这样,每每到最后都是苏诺语站出来假惺惺地说些粉饰太平的话,到头来众人便都记住了她的好! 李妃走上前,声音更加冷冽,就如同冬季的寒风一般:“苏大夫向来狡诈,是不是误会,想必你心中更加清楚!前几日紫竹分明瞧见你每每都是清晨,赶在众人未起的时候回来!这两日夜里你也压根就不在屋!” 饶是李妃再怎么咄咄逼人,到底事实胜于雄辩。张祜叹一口气,有些不能理解为何这李妃娘娘非要同一介民女过意不去。论长相,李妃娘娘那是万里挑一的模样,而这苏大夫却是掉在人堆里都发现不了。论身份,那是一个天一个地,云泥之别!论家世,李妃娘娘背后是镇西王,而这苏大夫就是个寻常女子。无论怎么比,苏大夫在李妃面前都是不足为惧的啊! 而令张祜更加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从李妃娘娘来瘟疫村的第一日起,她同苏大夫间大大小小的龃龉都快数不过来了。可每次无论是以什么开始,到了结束的时候,永远是李妃娘娘惨败!大概也正因此,才令向来心高气傲的李妃娘娘对苏大夫耿耿于怀吧! 但无论如何,这场闹剧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否则到最后难堪的只能是李妃娘娘。即便张祜也不喜欢这个人,但他知道,李妃娘娘象征着皇室,不可在百姓面前太过折损颜面! 思及此,张祜上前一步,恭敬地说:“李妃娘娘,今日这事既然是个误会,那微臣就让大家都回去吧?”事情已到了这一步,张祜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解决。 虽说折损颜面已是无可挽回的事,但若是再闹下去,只会叫人看笑话!可李妃已被苏诺语气得头脑发热,失去了理智! 她压根就不理会张祜的提醒,转而看向紫竹,问:“你说!将你之前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大家听!” “是。娘娘。”紫竹眼见事情急转直下,变成如今这样子,早已是没了先前的笃定。她本也想劝劝主子,然而触及李妃那痴狂的眼神,她还是将准备说出口的话又都咽了回去。她往前走了两步,娓娓道来此前两日自己看到的事情。 饶是紫竹说得言之凿凿,但大家根本就不相信。他们都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更愿意相信无辜的苏大夫。 苏诺语皱了皱眉,看样子这李妃是准备一直这样不依不饶了!她忍无可忍,终于再度开口:“李妃娘娘,您从宫里来,想必更了解什么叫非礼勿视,什么叫非礼勿言!即便我和紫竹一样同为女子,但我有自己的私生活,不容人随意窥视!所以今日之事,即便不论你对我的冤枉,单论紫竹对我这几日来的窥视,也该给我的交代!” 苏诺语的一席话再度令李妃无言以对,尴尬地站了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不知为何,从前在宫里,哪怕是面对贵妃,也从未有过这种势弱的感觉。可每每面对苏诺语,她却总有几分力不从心! 刘宾在一旁也看出了李妃的尴尬,他灵机一动,上前拱手道:“娘娘,众所周知,您向来是心善之人!必是被身边这丫鬟挑唆的!” 李妃面对苏诺语的骤然发力,正不知所措,就听见了刘宾这话,她转身回首便扇了紫竹一耳光,斥责道:“没错!若非是你日日在本宫面前说苏大夫的不是,本宫也不会误解苏大夫!说到底,都是你这饶舌丫鬟的错!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本宫也是看你手脚还算伶俐,不想你却如此心机不正!看来,本宫也是留不得你了!” 可怜的紫竹尚未从方才那一耳光中清醒过来,就迎来了李妃劈头盖脸的一顿斥责。尤其最后一句话,吓得她顾不得其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抱住李妃的双腿,说:“娘娘息怒!奴婢知错了!娘娘您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混账话!本宫若是这次饶了你,你难以长记性!这次若非是你从中作梗,本宫怎会冤枉苏大夫?”李妃看着紫竹,冷然道,“你不必跟本宫说这些!只怕饶不过你的人不是本宫!”李妃这话暗指清晰,所有人都听出来,她是想说苏诺语不饶人。 紫竹也是聪明人,她听出了李妃的弦外之音,连忙膝行到苏诺语的面前,又是哭泣又是叩首的:“苏大夫,您大人有大量,便不要太过计较了吧!我也是无心的,恰巧出来,就撞见您。我久在娘娘身边,受宫中规矩约束多年,但凡有违抗圣命的,就想着也要规范一二。这才误解了您!” 面对紫竹的明褒实贬,苏诺语有几分忍俊不禁。什么样的主子身边就有什么样的丫鬟,这话说得一点不假,不是人人都如心云那般善良的!紫竹说了这么多,还不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诬陷自己么?既如此,便让她慢慢说吧! 这样想着,苏诺语决定眼观鼻,口观心,三缄其口。看她主仆俩要如何收场! 紫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按说正常人早就出来说话了,可这苏大夫偏偏不按常理出牌,令紫竹有一种重重一拳打过去,没想到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的无力感。 一旁的李妃也是惊诧万分,以她对苏诺语的判断,她向来自诩知书达理,又心疼百姓,怎么也不会如此为难紫竹啊!可紫竹这边已经哭了半天,她却一直稳如泰山地站在那儿,面带微笑。 张祜在一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苏诺语是有些生气的,否则断不会如此。可如今夜已深,实在不宜再耗下去。他走到苏诺语面前,拱手道:“苏大夫,既然今日之事都是一场误会,就这样散了吧!夜里多少有些凉,大家穿着单薄,只怕不宜久留啊!” 苏诺语听张祜这么一说,才猛然间意识到这个问题,连忙说:“罢了罢了!既然李妃娘娘说这是一场误会,那便是误会吧!我不过一介民女,别无所求,只希望日后这样的误会能不再有第二次!” 李妃见苏诺语有几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阵势,也是气不过。可是她也知道,事到如今,已不是她能再扭转的了!即便心中再有不甘,也只得就坡下驴,语气僵硬地说:“如此,便都散了吧!” 这出戏演的精彩纷呈,百姓们也看得尽兴至极。最令大家满意的是,结局十分圆满!虽说没人敢在李妃娘娘面前说什么,但私心里还是支持苏大夫的。 待得众人都纷纷离开后,李妃方才叫了紫竹起身,她走到苏诺语的面前,威胁道:“贱人!今日你摆了本宫一道,并不代表着你就赢了!早晚有一日,本宫会叫知晓本宫的厉害!届时,你就是跪在本宫面前,本宫也不会心软!” “李妃娘娘,如今夜已深,但却还未到入睡时分,您怎么就开始做梦了呢?”苏诺语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李妃怒从中来,指着苏诺语的鼻子,道:“你如今猖狂,本宫便要看着你痛不欲生,在本宫面前摇尾乞怜的那一日!” 苏诺语不欲与她多谈,躬身行礼:“娘娘若是执意如此,那我只能祝娘娘一会儿早些入眠,一夜好梦了!”说罢,她站直了身体,缓缓后退两步,转身进了屋。 李妃看着苏诺语的背影,气得脸色都有些泛白。紫竹见状,只得小声宽慰道:“娘娘,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说话间她扶住李妃的手臂。 察觉到有人碰触自己,李妃猛地瞪过去:“没用的东西!坏了本宫的好事,还好意思在本宫面前说话!滚!”她愤然拂袖而去。 紫竹弦然欲泣地看着李妃的背影,心中也是委屈至极,只是如今娘娘在气头上,她不敢多说罢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驳斥紫竹 直到李妃的身影也消失在夜色中,紫竹仍然杵在苏诺语的房门外。她怔怔出神地望着苏诺语屋内那昏黄的灯光,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一日,她分明是瞧见了苏大夫一副刚回来的样子,那个时辰,即便起床,也不该是苏大夫那个样子。之后这两日,每当夜晚,她都会不时地在苏大夫的门外徘徊。若是屋内真的有人,不会那么长时间不发一点声音啊! 今夜更是,为了稳妥起见,她甚至在请了张太医之后,还来敲过苏大夫的房门,连理由她都想好了!可是,为什么板上钉钉的时间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发生这样令人触不及防的转变呢? 是苏大夫故意设局引她们上钩?还是一切真的是天意?就好像是前几次一样,娘娘在苏大夫面前永远是捞不到半点好处的!紫竹是很信命的人,今夜这样诡异的事情令她忍不住觉得这事是冥冥之中上苍注定好的! 虽说李妃方才已经放话,叫她不许跟在身边。但是身为李妃的侍婢,她并不敢不随身伺候。站在屋外想了许久之后,紫竹方才鼓起了勇气,敲了敲苏诺语的房门。 苏诺语知道屋外站着的是谁,本不想理会的。可是眉心微动,终究是有些不忍。她知道紫竹这丫头心思不坏,只是受制于李妃,许多事也是身不由己罢了。 “有什么事?”苏诺语冷声问道。即便她尚有不忍,但对于这对主仆,实在是难以有好感的。 紫竹迎上苏诺语那微冷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是有些胆怯的。苏大夫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就连李妃娘娘也是没有的。她吞了吞口水,终于开口:“苏大夫,我……我有些疑惑。” “紫竹是吧?”苏诺语反问,“我十分好奇,你和你主子为何如此执着地针对我?” “这……”紫竹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尴尬地站在那儿。 苏诺语看着紫竹,无奈地说道:“这几日你不时地在我屋外徘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之所以不说,只是想看看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方才李妃娘娘说我是故意为之,为了让她当众出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非是你们心怀不轨,又怎会有今夜众人面前的这场闹剧?” 紫竹垂下头去,没有说话。 苏诺语叹口气,接着说:“回去吧。平日里也多劝劝你们娘娘,我无权无势无貌,在这儿只是单纯地想要为更多的人治病而已,并不会威胁到你们娘娘。她又何必不依不饶呢?” 紫竹听苏诺语说了这么多,心中明白她说的极是。她终于低声道:“苏大夫,我会劝我们娘娘的。其实,我们娘娘平日里并不这样。” 苏诺语没有再多说,朝紫竹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去了。紫竹知道苏诺语不愿再谈,也知道今夜之事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只得悻悻地离去。 苏诺语看着紫竹的背影消失,终于悠悠地叹一口气。纵然紫竹方才说会规劝李妃,可她知道,紫竹身为丫鬟,人微言轻,其实是没有多大用处的。那个李妃,她曾经听心云无意中说起过,在宫里便是个处处爱拔尖儿的人!这样的性子,十有**是和她尊贵的出身有关。 想到这儿,苏诺语不禁在想,若是真正的苏诺语不是形同痴呆,那么以她的绝色容颜,必定宠冠六宫。那么,宠冠六宫的苏诺语是不是也会同李妃一样?变得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她有些庆幸,自己并没有那个皇后命,否则,长久地待在后宫,只怕人也是会变的! 现在这样最好,身边有夜离宠着、护着,又有忠心耿耿的心云,这样的人生实在是圆满!若是等到大仇得报的那一日,她便真的是了无遗憾。曾经同夜离说起过,要一起执手相伴,看遍天下美景,到那时候,就可以实现梦想了! 想到这样轻松美好的事,苏诺语轻笑出声,随即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刚准备转身进屋,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她下意识地惊呼还未出口,整个人就已经放松下来。 这样熟悉的味道,这样熟悉的感觉,除了夜离,还能是谁呢? “怎么?一点防备也没有吗?”夜离薄责道。这丫头的警惕性未免也太低! 苏诺语转身,娇嗔道:“同你在一起这些日子,我还能连你的出现都察觉不到吗?”随即,拉着他迅速进了屋,若是被人瞧见,只怕方才的一切就白做了。 夜离随她进了屋,方才笑着刮一下她秀气高挺的俏鼻,问:“这么说,是一早就知道是我?”不可否认,诺语之前那句话是极大地取悦了他。 “当然!我一靠在你身上,便发现了!”苏诺语点点头。 夜离打量一下屋内的陈设,随意坐下。说起来,虽说每天都来,但是从不曾如此细致地看过诺语的屋子。今夜若非是接到石头的急报,只怕也是不会来的…… 今夜同往天一样,待得所有人都回了屋子,他便将诺语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然而,正当两人说起瘟疫之事时,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夜离开门一看,竟是石海! 石海急忙将瘟疫村中李妃的阴谋说与他们听,不敢耽搁,他急忙将诺语送回去。这才使得李妃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说起来,这一次可真多亏了石海反应快。否则真要是怪罪下来,事情就不好办了。他虽能保护诺语避开惩处,但是在人们心中,只怕再提及苏大夫,便不太好听!诺语到底是个未嫁的女儿家,大半夜的同男子独处一室,即便他们两人间是清白的,只怕也会引人遐想。 所以一开始,夜离便考虑到这一点,每天当他将诺语接走后,屋内都是有人在的。原本夜离这样做,只是保险起见,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苏诺语见夜离一直沉默不语,关心地问道:“我以为你已经走了,都这么晚了,还在这儿做什么?回去吧!” “若未看见你安然,我岂能放心离开?”夜离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忍不住夸赞道,“不过说起来,你方才同那李妃对峙的样子,真的是镇定自若,极美!” “嘴上抹蜜了?”苏诺语嗔道。 夜离暧昧地问:“你要不要尝一尝?” 苏诺语的脸微红,抬手轻捶他一下,转了话题:“其实方才我同李妃对峙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紧张的。今夜这事毕竟是我理亏,所以并不能像平常那样淡定自若。不过,我同那李妃之间,这样的对峙早已不是第一次。说起来,我还是该感谢她的!” 虽说苏诺语说得轻巧,但是夜离的脸色却极其阴沉。他声音微冷:“那个李妃向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仗着有镇西王撑腰,加之初入宫时位份就颇高,早已是嚣张跋扈惯了!如今出了宫,本以为还能如此,不想这里的病人们都更喜欢你些,她心里自然是难以平衡的!” 苏诺语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我实在是不明白,她这种自以为是的性子,应该是眼高于顶在正常啊!怎会同我这般计较呢?在她面前,我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小大夫罢了!哪里能威胁到她呢?” 夜离的大手握住苏诺语的,没有说话。有些事,诺语不知道,他却是十分清楚的!只怕那个志在后位的李妃将诺语当成假想敌了吧! 夜离在心底冷哼,李妃未免太瞧得起自己!她以为她视若珍宝的东西,可能在诺语这里,是弃若敝履吧!夜离相信,即便是叫诺语做选择,她不是那种攀龙附凤的人! 说起来,夜离算是了解苏诺语的。她的确不是攀龙附凤的人!若是叫李妃知晓,她曾经就是皇后,并且还不怕死地休弃了皇上,只怕李妃会震惊吧!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苏诺语方才说:“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夜离知道,今夜这么一闹,自己是铁定不能将诺语带走了。而为了诺语的清誉着想,这里他也是不便留宿。纵使理智告诉他该走了,可一颗心却不忍离去。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在有诺语的环境下入睡。想一想,习惯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 他摇摇头,说:“不着急,我怕你一人在这儿害怕,我守着你睡着了再走。” 苏诺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我又不是孩子,有什么好怕的?你走吧!若是不休息好,明日也是辛苦。”她当然也不愿意同他分开,可却又不忍心他太过辛苦。 “没关系,你睡吧!你睡了我就走!”夜离坚持道。 苏诺语见他执意如此,便不再多言,简单地洗漱之后,上床躺着。起先,她调皮地半眯着眼睛看他,不时地冲他笑一笑。然而,这些日子的确疲倦,不多时,苏诺语便沉沉睡去…… 夜离看着她的睡颜,俯身在她唇角印下一记吻,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第一百七十章 紫竹被斥 紫竹从苏诺语这里离开,就直接回了李妃的屋子。△頂點小說, 屋内,李妃尚在气头上,见她进来,扬手便将一个瓷杯掷了过来。“哗啦”一声响,瓷片碎了满地。紫竹不敢躲闪,低着头的微微蹙一下眉头,赶紧又恢复寻常。 “娘娘,您别生气了!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紫竹低声劝慰道。 李妃起身,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扇在紫竹脸上,她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么些年跟在本宫身边本宫都没有瞧出来,自己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在身边!” “娘娘,您冤枉奴婢了!”紫竹不敢多想,微微避开一些,就那么直挺挺地跪下去。 李妃今夜听到“冤枉”“误会”这些词儿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本就是一肚子的火,紫竹一张嘴又是“冤枉”!李妃气急败坏地俯身下去,用力抬起紫竹的下颌,“啪啪”又是两下,怒道:“还敢嘴硬!你以为自己在本宫身边多年,本宫便离不开你了,是不是?” “奴婢不敢!娘娘息怒!”紫竹知道这个时候娘娘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得等她把气消了才成。 李妃指着紫竹,斥责道:“你之前是怎么和本宫说的?你不是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吗?就在今夜本宫去那贱人处之前,你也是向本宫保证了万无一失的。结果呢?你害得本宫在这么多贱民面前颜面尽失!”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前一刻还在众人面前大义凛然地批判着苏诺语,后一刻就看见苏诺语走出来,反咬她一口,还逼的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误会,她便咽不下这口气! 什么叫误会?所谓误会,不就是承认自己弄错了吗?她策划了多日,为的就是在人前彻底打压掉苏诺语的嚣张气焰,结果没想到竟落得一个这样的结局!到最后,还是自己错了! “娘娘……”紫竹的声音微微有些小。 李妃压根就不理会她,高声呵斥道:“贱婢!本宫方才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才发现这其中的问题所在。说不定就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联合外人一起算计本宫!否则事情怎会如此巧?”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某些念头一旦兴起,便会像荒原上一星火苗,只消一瞬间,便足以燎原!说起来,紫竹已经跟在身边多年,按说是信得过的。可是这次的事实在是太巧了,巧的就好像是被人事先策划好的一般!她自己就像猎物,糊里糊涂地走进了猎人的陷阱里,还傻傻的不自知! 李妃这样的指责有些严重了,紫竹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俯首在地:“娘娘息怒!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啊!奴婢跟在娘娘身边多年,娘娘对奴婢那么好!奴婢怎会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呢?即便是有人将刀架在奴婢头上,奴婢也是断然不会背叛娘娘的啊!还请娘娘明察!” “那这次的事你怎样解释?”面对紫竹的哀求,李妃问道。她并非是心狠之人,至少对自己人,她并不心狠。紫竹在身边的这些年里,的确是任劳任怨,也有几分小聪明。所以这次出宫,当皇上为了大局,只允许她带一个丫鬟出宫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带当年带进宫去的那两个,而是带了紫竹出来。为的就是在宫外的时候,紫竹能帮着自己参谋些事。可这丫头一出来全然没有了在宫里时的机灵劲儿,变得木讷不少。 李妃的问话问到了点儿上,紫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原本想从苏诺语那儿得到答案,不想也被她三言两语就打发了。紫竹垂着头,讷讷道:“今夜之事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奴婢是决计不会背叛娘娘的,这一点请娘娘明察!” “凡事皆有因果可循,若非是有人通风报信,那个贱人如何会知晓今夜本宫的计划?”李妃仍旧念念不忘这个问题。这的确是她心头大惑! 面对李妃的咄咄相逼,紫竹无言以对,她只得以首触地,做出一副引颈待戮的样子来,便不再说话。 李妃气不过想要再动手,可一看见紫竹那样子,终究还是心软了。罢了,再看看吧,她若不是气极,也不会怀疑向来忠心的紫竹。可是,紫竹这边她可以饶恕,那贱人却不死不足以泄她心头之恨! “你起来吧,本宫暂且饶过你。”李妃不忘警告她,“但是,你要记住,若是叫本宫瞧出你做了一丁点不忠于本宫的事,本宫便叫你生不如死!” “是,奴婢谨遵娘娘教诲!”紫竹谢恩,“娘娘放心,奴婢永远不会背弃您的!” 李妃看一眼紫竹,说:“无论如何,今夜之事,本宫咽不下这口气!本宫容不下那姓苏的贱人日日在本宫面前猖狂!本宫一定要想法子,好好地教训那贱人!” “是,奴婢一定会擦亮眼睛,打足精神,帮着娘娘好好地筹谋一番!”紫竹说道。 李妃听了这话,面色才稍霁。她随意问道:“方才你并未跟着本宫回来,是去做什么了?” 紫竹见李妃起疑,连忙一五一十地将方才的事说与李妃听:“娘娘,那苏大夫便是这样跟奴婢说得。她说娘娘实在不必忌讳她,她不会成为您的威胁。” “凭她?也配?”李妃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似的,仰天大笑。 紫竹见状,也连忙附和,陪着笑脸:“是是是,娘娘说得极是。就凭苏大夫哪里配同您相提并论呢!那苏大夫与娘娘您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李妃轻蔑地说:“就凭她那副长相,给本宫提鞋都不配!若非是皇上暂且还用得着她,本宫早就想法子将她除去了!让她侥幸活了这些天,她竟丝毫不知道感恩!还妄图还对本宫进行说教!” “是啊,娘娘。像她那样的人,您实在不必理会!”紫竹巴结地说着。这个时候,对紫竹来说,只要把娘娘哄高兴就行,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李妃方才骂了那么久,这会儿也算是出了气了,微微活动一下,道:“今夜闹腾了这么久,本宫也是累了。你给本宫揉一揉,本宫要歇息了。若是不养足精神,如何收拾那贱人!” 紫竹无奈,方才不是才说了不足为惧吗?怎么娘娘心里就过不去这个坎,非要同那苏大夫杠上了呢?当然这话她是不敢宣之于口的,否则只怕娘娘又要多心。 翌日,苏诺语照旧去医馆给病人看诊,碰到李妃的时候,鉴于昨夜的不愉快,苏诺语恭敬地行礼请安:“李妃娘娘万福!” 李妃重重地哼一声,径直绕过她,走了过去。她压根就不想理会这个表里不一的人,前些天见了自己还一副淡淡的样子,昨夜之后,今日又开始在人前装模作样了! 苏诺语也不在意,自己将该做的做到了,若是再去理会旁人的想法,实在也是费心费神! 接连两三天,李妃又像之前一样,安分了下来。然而,她越是如此,苏诺语便越是觉得有问题。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海上要来大风浪之前的那种风平浪静…… 无论如何,能有几天安生的日子,也委实不错。苏诺语现在满心焦虑,瘟疫爆发至今已是半月有余,任凭她与诸位大夫如何尝试,那根治的药方依旧不得其法。苏诺语渐渐变得心急如焚,他们最先采取的法子都是拖延病症,而拖得时间久了,接二连三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尤其这一日,当夜离告诉苏诺语,狗子也死了的时候,苏诺语震惊之余,满目怆然!那孩子是她重生后医治的第一个病人,加之同老何夫妇俩的交情匪浅,她也是喜欢那孩子的。可怜的狗子,方才从心淤之症中好了没多久,又身染瘟疫。如今,更是年纪小小的,便离开了人世! 夜离看着苏诺语痛苦的样子,心中不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喃喃安慰:“诺语,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要憋着!” “夜离……”苏诺语在他怀里,叫着他的名字,失声痛哭,“我是不是特别没用?我枉学了十余年的医术,竟然对这小小的瘟疫束手无策!你不知道,我每天看着那些病人一个个地死去,我心里有多难受!尤其是现在,狗子也不在了!我答应过何嫂,一定要治好狗子的!呜呜……” “别这样,诺语,你已经很努力了。这次的瘟疫本就是人为的,有人故意为之,哪里会那么简单呢!没有人会怪你的!”夜离面对苏诺语的伤心,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能理解诺语此时心底的哀恸。 苏诺语仍旧像个孩子一般,在他怀里哭个不停,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自己的失落。 夜离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她:“诺语,这是何嫂给你留的。狗子一死,他们大概对此也是无所留恋,昨日夜里便离开了。这信和消息都是老何找到何亮,托他转交你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皇子染病 苏诺语稍稍离开夜离的怀里,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接过那信。翻开来看,信的内容大概就是表达了对苏诺语尽心医治狗子的感谢,然后告诉她,他们决定离开京城,回老家去生活。 苏诺语放下信,泪眼朦胧地看着夜离:“京城不是早已戒严?他们是如何离开的?” 夜离摇摇头,表示不知。这一点他也觉得奇怪,以老何夫妻的能力来说,是没有办法出城的。可是,今日他派何亮去找,却是没有寻见踪影的。夜离心底甚至划过一丝不好的感觉,只是诺语已如此伤心,他不忍提及罢了。 夜离正极力安抚着苏诺语,屋外传来石海刻意压低的声音:“公子!我有要事禀告!” 听见这话,夜离与苏诺语均是一震,互看一眼,莫不是那个李妃又不安分了? “进来!”夜离沉声道。 石海快步走进来,他方才在屋外已听见了苏诺语的声声哭泣,这会儿进来自是不好抬头看的。只是走到夜离面前,低声道:“公子,刚刚得到的消息,小皇子身染瘟疫!” “什么?”夜离一惊,猛地起身。 石海表情严肃,重复一遍:“千真万确的消息,小皇子身染瘟疫。” 夜离不敢置信地看着石海,眉宇间是隐藏不住的哀恸。小皇子可是皇上唯一的子嗣,怎会突然身染瘟疫呢?前两天他进宫时,皇上还说起,此次瘟疫唯一令他心安的就是宫里未有染及。这才两日不到,小皇子怎么会……这对皇上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啊! 苏诺语见夜离这副样子,虽说心里隐隐觉着有些夸张,但这个时候,她自己也是于心不忍的。她还记得重生那日便是合宫夜宴,庆贺小皇子百日。如今算来,那孩子方半岁有余。 虽说她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仍旧心里觉得难受。那么小的孩子啊,那么脆弱的小生命,怎会突然染上瘟疫呢? “宫里可还有其他人身患瘟疫?”苏诺语问道。 夜离神情骤然一惊,诺语的问话提醒了他,迅速转头直逼石海:“还有谁?” 石海摇摇头:“似乎除了小皇子外,再无旁人。” “这不可能!”苏诺语笃定地说,“瘟疫有极强的传染性,往往是一人染及便传播一室,继而传遍一宫。可若是没有病源,是不会有瘟疫的!何况,宫里的环境那么好,小皇子更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啊!”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为之?”夜离虽说是在问她,语气也是**不离十的。 苏诺语点点头:“嗯,我以为是这样。” 夜离面色冷凝,挥挥手:“石头,你先出去吧!” 石海出去后,苏诺语方才叹气:“那么小的孩子,真是可惜了!如今药方尚未研制出来,我们所有人对此都是毫无办法的。小皇子年幼,只怕是……”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然而夜离是明白的。 夜离右手握拳,重重砸在桌子上,怒道:“这背后之人实在心狠手辣!连襁褓小儿都不放过!” 苏诺语看着夜离脸上的愤怒,想着瘟疫爆发至今,那些殒命的百姓,心中便涌起深深的无力。身为医者,不能医治病人,眼睁睁地看着生命流逝却无能为力,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难以承受? 翌日,将苏诺语安全送到瘟疫村后,夜离没有耽搁,赶在下朝后第一时间便进了宫。 果然,季舒玄脸上愁云密布,看着褚哲勋,声音中有着掩不住的伤痛:“哲勋,你来了!” “皇上,宫中一切可还安好?”褚哲勋故意问道。 听见这问话,季舒玄的神色更加郁郁,他摇摇头,半晌后方道:“朕的睿儿染上瘟疫了!” “什么?”褚哲勋惊诧万分。有些事,即便是事先已经知晓,可未经确认,总还是会在心底存些侥幸。如今,褚哲勋的心底那万分之一的希望也破灭掉。 “昨夜,已有太医确诊了!”季舒玄说,“朕问过太医院,关于药方,暂时还一筹莫展!” 褚哲勋看着季舒玄,他知道小皇子的染病不仅是他一人的损失,更是整个大朗王朝的损失! “皇上,臣记得前两日进宫,您还说一切无恙。小皇子怎会突然染病?”顿一顿,他继续说,“臣问过大夫,瘟疫若非是有人传染,小皇子是不会染病的。可是贵妃娘娘那儿有丫鬟患了此病?” 季舒玄的眉头拧成死结,语气不寒而栗:“太医也是如此回禀的,你之前就同朕说过,此次瘟疫不像天灾,更像人为。因而,朕已着人详查过月华宫的所有人,除了睿儿外,并无人身染瘟疫!” “皇上!”褚哲勋惊呼,“这一切,一定是幕后之人的阴毒手段!” “无论是谁,胆敢对朕的皇儿下手,朕必定百倍千倍地奉还!”季舒玄说话间一掌已是重重击在桌案上。只见他青筋暴出,满目赤红。 褚哲勋正欲说话,就见章华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只是打了个千儿,并顾不得往日的礼节,开口便说:“皇上,月华宫内,近身照顾小皇子的一个丫鬟,畏罪自尽了!” “畏罪?”季舒玄重复一遍这词儿,目光狠戾。 “是,娘娘从那小丫鬟的屋内寻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是不得已的,并以死谢罪。”章华将事情的原委一一说来。 季舒玄气极,大怒:“以死谢罪?一个小小贱婢竟敢同朕的皇儿相提并论?传朕的口谕,将那贱婢挫骨扬灰!诛其九族!” 章华面上一凛,连连道:“是,奴才即刻去办!”语毕,躬身退了下去。 褚哲勋看着季舒玄,知道他现在满心的愤怒,可即便杀尽这婢女的一家子,又能如何?小皇子染病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查出幕后之人才是当务之急!当然,这些话他不会相劝,这个时候,对于季舒玄来说,大概也是急于杀尽这婢女家人以泄愤的。 “哲勋!”季舒玄突然唤他名字,“无论如何,这次瘟疫的幕后之人,一定要给朕查出来!” “是,臣遵旨。”褚哲勋应道。即便不为小皇子,即便没有皇上的命令,他也会不遗余力地去调查这件事。 原本为了瘟疫,季舒玄就已经心急如焚,如今再加上小皇子的染病,他更是急得焦头烂额。偏偏这个时候,他这个做父皇的,不能前去探望,更是令他坐立难安。 褚哲勋想了想,建议道:“皇上,臣记得李妃娘娘所在的瘟疫村中就有太医院的院判在。此次小皇子染病,何不将此人召回来?” 季舒玄眉心微动,凝神片刻,终究还是摇摇头:“不必了,饶是张祜在,也是拿这病无能为力的。何况这暂缓病情的药方都是差不多的,留张祜在外,他能接触到更多的病人,兴许对他研制药方还有利一些!” 这也是实话,即便现在将全天下的大夫都召集进宫,对小皇子的病来说,也是于事无补!但身为皇上,能这样做,确是令褚哲勋刮目相看的! 他自问,若是今日易地而处,他能否如皇上这般无私?他在心底摇摇头,没有到那一步,他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去做。 渐渐冷静下来之后,季舒玄同褚哲勋商议出此次瘟疫可能的幕后之人,两人均认定此人可能是那几个王爷中的一个。只是具体是谁,一时间还没有确凿的证据罢了。这次瘟疫牵扯到皇子,此人的狼子野心已经彰显,看来是志在帝位啊! “皇上,若真是如此,您一定要随时警惕身边之人!”褚哲勋不放心地叮嘱道。 若说这世间有什么事情是公平的,大概便是在生死面前,人人平等吧!无论你是帝王将相也好,还是贩夫走卒也好,还是地痞流氓也好,在这样无法医治的病情面前,都是一样的。所以,褚哲勋现在最担心的便是皇上的安危。 这些人能将瘟疫神不知鬼不觉地传播进宫禁森严的月华宫中,也必定能让这宫里的其他人染病。褚哲勋有些庆幸,这次幸好只是小皇子,若是皇上,该如何是好? 季舒玄摆摆手,道:“朕这边你不必担心,你的任务便是全力查出这幕后黑手是谁!” “是,臣一旦查出蛛丝马迹,便会来回禀皇上。”褚哲勋说道。 临出宫前,褚哲勋不放心,终究忍不住多嘴一句:“皇上,即便您心系天下,也一定要保重龙体!” 从皇宫里出来,褚哲勋抬头看着天空,总觉得这碧空如洗的背后,有着他们看不见的乌云密布。不知为何,他心底总有一丝不安,好像有人正在紧锣密鼓地编织一张阴谋的网,而他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却一直不自知。就像这次瘟疫,已经爆发了半月有余,甚至黑手已伸向皇宫,而无论是朝廷也好,默贤阁也罢,却依旧是毫无头绪。 褚哲勋深深地叹口气,无论如何,事情已到了亟待解决的时候,一定要拼尽全力,查找出幕后之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梦里遇旧 是夜,朝霞山之巅,同样的位置,站着同样的两个人。依旧是一身玄衣,蒙面而立。 “怎么样?那小东西也已经被染上瘟疫了?”左侧男子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兴致来。 右侧男子点头:“自然,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季舒玄现在只怕早已是热锅上的蚂蚁,这么多事挤在一起,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忙得过来!” “我的人一直在打听,关于药方一事,那些蠢太医还一筹莫展!”左侧男子说道。 “不急!让他们慢慢来!”右侧男子侧身,看向皇宫的方向,“这天下百姓多得是,死不完!只是,那小东西可能等不得这帮蠢货!等他们研制出药方来,那小东西早已见阎王爷去了!” 左侧男子笑道:“至多两三日,那小东西必死无疑!”顿一顿,他接着问,“干脆,也让季舒玄一起患瘟疫,死了算了!” “不成!”右侧男子断然道,“若是这样就死了,我们的乐趣岂不是没了?总得叫这个自以为是的季舒玄知道自己折损何人才过瘾!这就好像猫捉老鼠,最大的乐趣并不在吃,而在一纵一收之间!”季舒玄,我忍你已经多年,若不让你尝到蚀心之痛,你又如何能知晓我今日对你的恨!等我找齐三枚雪玉,便是这天下易主之日! 左侧男子的眼底飞快划过一丝畏惧,很快泯于夜色。他自认也是心狠之人,只是在这人面前,便逊色许多。他向来是不问过程,只要结果。而旁边这位则不然,既要完美的结果,还要享受变态的过程! “一纵一收固然有乐趣,可若是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便是人家看你我的笑话!”左侧男子提醒道。 右侧男子眼中是志得意满的笑意,他豪气万千地说:“你放心就是,我的人早已联络了其他人,只等着这事再拖上几日,便在全国范围内鼓动百姓造反!你别忘了,我们事先传出去的隐龙说辞,要将一切都做到极致!” “好吧!你既然这样说,我听你的就是。”左侧男子说道。 若是天下是一盘棋,那么这一局,才刚刚开始!目前来看,玄衣男子可谓是下得顺风顺水,季舒玄和褚哲勋他们就被动许多…… 自古便有“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说法,夜离这边关于幕后之人,毫无头绪,而另一边苏诺语也再度碰上问题…… 按着季舒玄的意思,小皇子身染瘟疫一事并未大肆宣扬,一来怕给睿儿遭至不好的影响,二来也是不愿百姓心中惶恐。所以,瘟疫村内,除了苏诺语外,并无人知晓此事。 一连几日,死于瘟疫的人数都在不受控制的剧增,苏诺语的心情异常低落。原本在瘟疫村内,十余名大夫中,张祜和苏诺语是最令病人信服的两个人。大同小异的药方,不知为何在张祜和苏诺语那儿看过的病人,情形就是要比其他人那儿的好上几分。 可最近这两日,却有些奇怪。好几个在苏诺语这儿看过病的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不适,如头晕,恶心,上吐下泻。病人找到了苏诺语,纷纷表示疑惑:“苏大夫,怎么这两日总是难受得很?” 面对这种情况,苏诺语只能耐心地再三把脉确诊,然后再确定药方,仔细查看之后,并未察觉出有什么问题。苏诺语从不是刚愎自用的人,虽说爹爹是天下名医,她却从不认为自己有多么医术高明。在这种情形之下,苏诺语让病人们去找张祜,再看看。 起初,张祜以为是苏诺语太过疲倦,便找到她,劝诫:“苏大夫,你身为一介女子,这些日子也是辛苦,若是撑不住了便休息两日。我看你憔悴得很!” “谢谢张太医的关心,我没事。只是这事我有些闹不明白!还得辛苦你再看一遍。”苏诺语淡然地说。 然而,张祜对照着苏诺语的药方仔细再三查验,并未发现有什么问题。若换做是他,在用药上也是按着这个剂量来。张祜摇摇头,许是巧合吧,并未深想。 当夜,苏诺语将此事说与夜离听,言到最后,她心情郁郁道:“难道是我开的药方有问题?可张太医的为什么就没事呢?” 夜离听后,表情凝重地看着她:“诺语,我若是没记错,你上次曾说过李妃在负责抓药?” “是,她说既然是为此事出宫,就应该发挥作用。”苏诺语是聪明人,经夜离这么一提点,立刻心领神会,“你是说……有人从中作梗?” 夜离手一摊,反问:“否则呢?我相信你的医术绝不比张祜差!而且你仔细想想,前些日子是不是一直没有问题?”话虽说的轻松,夜离心中却是大惊失色。从未想过,那个李妃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苏诺语略微凝神,心中已然明了。她眼睛一转,有了主意,靠过去在夜离耳边一阵嘀咕,末了问道:“怎么样?” 夜离笑着摸一摸她头顶的发丝,赞道:“我的诺语果然聪慧!只是,”话锋一转,他不免担忧,“这事还需张祜的配合!只不知道他是否愿意。” 苏诺语轻笑出声:“这些日子我冷眼旁观瞧着,那张太医并不是李妃的人,几次同她作对,李妃也十分恼怒他。倒是那个刘宾,一贯是喜欢巴结李妃的!” “不可大意!”夜离严肃了语气,“在宫中生活的人素来懂得伪装自己,也许那张祜就是李妃的人,只是一直在你们面前做出一副不和的样子来。诺语,你要知道,有时候是面和心不和,有时候则是面不和心和!你那主意的确不错,但是倘若张祜不配合,你便会被扣上诬陷皇妃的罪名!” 苏诺语听夜离说得如此严重,不免有些心中犯怵。她叹口气:“那怎么办?倘若她一直如此,我岂非是无法在为病人看诊?李妃……她实在可恶!”对于苏诺语而言,再多的气话也只能如此。 夜离深情凝望苏诺语,这丫头聪慧有余,却心地太过良善。面对李妃这次的损招,她竟也是半点主意也没有。夜离想了想,说:“诺语,除了方才我说的话外,你还需记住,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唯利是图!” “唯利是图?”苏诺语小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前一亮,“我知道了!” 夜离说得对,大多数人都是唯利是图!尤其是宫中与官场上的,更加重利!可是……自己有什么可以叫那张太医所图呢? 苏诺语低下头去,幽幽叹口气:如今这个时候,只怕无论是谁,但凡能医治瘟疫,便是一大功臣!她素来淡泊名利,若是有药方在手,倒是可以和张太医谈一谈。 夜离看着苏诺语那一会儿信心十足,一会儿又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丫头必定是听懂了他的暗示。 接下去的一整夜,苏诺语不再苦恼这些微末小事,而是一心专研起瘟疫药方来,直至困得不行,倚在夜离身上就睡着了。夜离轻笑一声,摇摇头,轻手轻脚地将苏诺语抱到床上。 平日里,苏诺语入睡都极安稳。这一夜不知是怎的,分明已经沉沉入睡,却一直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小丫头!小丫头!小丫头!……”苏诺语迷迷糊糊中,耳边总是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娃音,在那儿不厌其烦地叫着“小丫头”。 苏诺语被那执着的声音扰得有几分恼怒,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打扰她好睡,便不耐烦地嘟囔着:“哪儿来的小孩?真是没教养!”她明明就是长辈,却被一个孩子一直叫“小丫头”,哪里能愿意? “小丫头!快醒醒!老夫有重要的话同你说!”那声音并不在意她的抱怨,反倒是一本正经地说着。 苏诺语撇撇嘴,翻个身,心中想着:听声音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竟还敢在她面前自称老夫?哼!才不要理他! 那声音的主人见苏诺语径自睡得酣畅,忍不住伸出手来用力捏一把她的脸,随即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说:“别睡了!瘟疫都已经如此严重,你身为大夫,却还能睡得着?” “瘟疫”两个字很显然比捏那一下更加醒神,苏诺语猛地清醒过来,然而眼前漆黑一片,别说人了,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她四处打量一周,气鼓鼓地说:“谁家的孩子?这大晚上的不睡觉,专门来惹人嫌吗?” 声音的主人见她终于醒过来,开心地笑出声来:“你终于醒了!” “你到底在哪儿?”苏诺语没好气地问。 “你是看不见老夫的,老夫在你的梦里!” 苏诺语冷哼道:“故弄玄虚!” “老夫时间有限,笨丫头,你认真听老夫说!”声音的主人见自己在苏诺语面前丝毫没有存在感,有些不高兴。 苏诺语微微蹙眉,这声音听得多了,似乎有些耳熟呢,好像曾经在哪儿听见过!然而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曾经在哪儿听见过。正当她心不在焉之际,耳边已经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接下来老夫的话,事关瘟疫药方,你一定要用心记住!”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成功研制 苏诺语努努鼻子,饶是这声音故作一本正经,可她还是不相信一个孩子能有什么瘟疫药方! 然而当那声音叽里呱啦说完一串后,苏诺语却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天啊,令她烦恼多日的症结,突然被这神秘的孩子给一语道破!苏诺语大笑着,好不得意! “诺语!诺语!” 夜离担忧的声音传来,苏诺语猛然间坐了起来,嘴里念叨着:“小孩!你到底是谁?” “诺语!”夜离见她一坐起来,眼睛都还未睁开,就开始说话,以为她是梦魇未醒,担忧地说,“诺语,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终于将苏诺语彻底唤醒,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问:“夜离,刚才这儿的孩子呢?” “什么孩子?你梦魇了!这里只有你我,没有旁人!”夜离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问得有些懵。 苏诺语一听,连忙掀开被子,一骨碌便从床上起身下了床,趿起鞋便要往外走,嘴里犹自念叨着:“小孩!你在哪儿呢?快出来!别藏着了!” 夜离被她这反常之举吓到,这大半夜的,她穿这么点便往外跑,若叫人看了去,可怎么好?来不及同她知会,夜离大步上前,将苏诺语紧紧搂住,随即打横抱起,嘴里温柔地问:“诺语,你醒一醒!你睁开眼好好看看,我是夜离!” 苏诺语被他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是夜离啊!你以为我在梦魇吗?不是的!我真的听见有个孩子跟我说话!他还告诉了我医治瘟疫的药方!” 夜离惊诧万分地看着她,面上虽不显,心中则在想:看来诺语这些日子的确是太累了!方才翻看医书直到入睡,这会儿又梦见这事,猛然惊醒。等这次的事风平浪静之后,一定要好好陪她游山玩水,放松放松! “我没有说梦话!夜离,你要相信我!”饶是夜离嘴上不说,苏诺语也看得出他心底的想法。她知道,这一切说出来难以令人信服,但的的确确是发生的事,而非她的臆想啊!到底要怎么说,才能让夜离相信呢? “诺语,乖!”夜离将她放在床上,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小手,说,“我知道你这些日子满脑子想的都是瘟疫之事,但我一直在房间里,从未离开过。你看看那更漏,我还未入睡,若真的如你所说有人来过,我岂会不知?可实际情况是别说人,就是蚊蝇也没有进来一只!” 苏诺语知道夜离不会骗她,她有些迷糊了!莫非刚刚发生的一切真的是梦? 可她分明能感觉到那声音就在耳边,分明能感觉到有人伸手捏了她的脸啊!那么真实的感觉,怎么会是梦呢? “可是,那孩子还告诉了我医治瘟疫的药方啊!”苏诺语煞有介事地说道。 夜离伸手过去,捧着她的脸,说:“你呀,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从瘟疫爆发,你进入那瘟疫村开始,你那脑子里除了瘟疫和病人,大概就没剩什么了!方才你也是看医书,看着看着就睡着,所以才会在梦里梦见这些吧!说来说去,都是你自己的努力!” 苏诺语的脸垮下来,满脸失望。难道真的只是个梦吗?那药方的事怎么解释? 然而说起药方,夜离还是有些关心:“先不论那个梦,你方才说的药方,是真的吗?”若是真的,那么全国的百姓就有救了!小皇子也有救了! “那药方从药理上看,是可行的。只是,我还需要再研究研究!最好是能试一试效果。”苏诺语也充满信心地说着。若是药方真的研制出来,那么便是众人的福音! 夜离听苏诺语这么说,心中便知道,这药方一事十有**是成了! 翌日,苏诺语起得比往日都早,就是想早些回到瘟疫村。正好这两日有人从中作梗,她就顺便偷个懒,也去抓药处混一日。 当李妃到的时候,见苏诺语也在,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犯嘀咕。不过,经过前两次的龃龉,她也是学乖了,不会再冒失同她起争执! 前两日有她的人冒死传来宫中的消息,有人在宫中传出了闲言碎语,说是她自出宫以来,在外面并未真的做任何事,不过就是冲着皇后之位来的。皇上虽说一时间还未置可否,但她知道,皇上心中必定也是这样想的,否则之前不会连续派人出来传来给她! 虽说这传言尚未证实是何人放出来的,但其实她心中有数。宫里的人除了贵妃外,没人会这样在意皇后之位!杨妃本就同她交好,那个吴妃昏聩庸懦,成不了大事!至于其他人她压根不放在眼里! 思来想去,李妃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宫外有个张祜同她作对,宫内又有贵妃虎视眈眈,她知道若是药方再没有眉目,便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于是昨夜,她找到刘宾,询问药方一事。刘宾肯定地说“快了”,她也算安心一些。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一旦她手中有了医治瘟疫的药方,那么皇上那儿,必定会既往不咎,且立下头功! 李妃得意地想,钦天监早有言在先,天府星将在东南方向大放异彩!她研制出了药方,可不就是大有作为,大放异彩了吗? 苏诺语本以为自己在这儿,又会受到阻碍,没想到李妃毫无反应,着实令人吃惊!苏诺语心中着急,若是这个时候有个懂些医术的病人就好了!药方已经基本成型,唯有在用量上,她还需要仔细斟酌,若是病人懂医术,必定能事半功倍! 也真是赶巧了!当日,瘟疫村来了一批新病人,苏诺语眼尖地发现,这里面竟然有个老熟人!她心中一喜,快步走过去,看着那人,道:“许久不见,不想今日在这儿能看见你!” 那人先是一怔,随即猛地跪下去,恳求道:“苏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之前的事都算是我不对,我缺德,我没有良心,我不是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苏诺语定睛一看,面前这人竟是曾经昧良心想要图老何客栈的那个王大夫! 张祜看着这一幕,有些惊讶地看着苏诺语:“苏大夫同这人认识?” “打过一次交道,这人也是大夫!”苏诺语简单地将之前王大夫借治病一事觊觎老何客栈的事情经过说与张祜听。 张祜惊讶地看着她:“天生弱症你竟只需把脉便可以诊断?心淤之症后来治好了吗?” 提及狗子,苏诺语的情绪有些低落,眉目下垂,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得到肯定,张祜心中对苏诺语有了新的认识!一直以为她不过尔尔,如今看来她的医术大概是远在自己之上的!张祜知道这次的瘟疫,若是他们中真有人研制出药方来,那十有**都是这位苏大夫。 王大夫见苏诺语同这个张太医一直说话,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心中着急:“苏大夫!您救救我啊!从前的事咱们以后再论!您只要是能治好我,我什么都可以给您!”都到这个时候了,只要她答应治病,无论要多少钱都行! 苏诺语眸中精光一闪,狡黠地笑道:“我不要钱!要人!”随即,她低声同张祜说了两句,张祜眼前一亮,忙不迭地点点头。 看着苏诺语同王大夫走远,张祜在后面说道:“苏大夫,若是有任何需要,叫我就是!” 王大夫见苏诺语将他单独带至一间屋,心中有些忐忑:“苏大夫,您这是……” 苏诺语在心底翻个白眼,这个王大夫是不是有些太紧张了?她没好气地问:“我昨日新研制了药方,你要不要试一试?”本来也可以不告知,直接在他身上试验的。但苏诺语认为王大夫身为当事人,是有选择权利的。若是不愿意,她自是不会勉强。 王大夫一听新药方,有一丝迟疑。 苏诺语见状,说道:“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因为这个药而丧命,却有可能因此而痊愈。但是,我需要你全力配合我。” “好吧!”王大夫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壮士扼腕的感觉。 在用了三次药之后,王大夫明显比同他一起身染瘟疫的病人要恢复得更快一些。苏诺语找到张祜,将药方一事说与他听。张祜听后,大喜过望,说:“苏大夫,您真是功臣啊!您的医术是我张某这一生见过的人中,最高明的!”这是张祜第一次与苏诺语说话时,用上了尊称“您”,可见他心怀敬佩! “张太医,你过誉了!”苏诺语依旧如平日那般淡然。 张祜看着她,感叹道:“苏大夫,可惜您身为女子,否则,我必定向圣上举荐您!不过,即便入不了太医院,皇上也一定会重赏您!” 苏诺语一听,连忙说:“不必了,我只求平淡度日,不愿意累及盛名。我之所以找到你,便是想将药方给你,你身为太医院院判,理应研制出药方。届时,皇上面前,若是问起,我相信,张太医必定能对答如流!” 第一百七十四章 拆穿李妃 关于功劳一事,苏诺语本就无心于此。…頂點小說,昨夜同夜离说起,他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希望她不要在此事上,太过出人头地。 苏诺语知道,在朝廷那儿,一直对默贤阁多有戒备。虽说一直以来默贤阁都是在为天下苍生做事,然而,却始终令朝廷心怀忌惮。在这种情况下,夜离不愿意她在朝廷面前领功也是正常的。凭她同夜离的关系,早晚也是默贤阁的人,还是不要同朝廷有所牵连比较好!正好她有求于张祜,便以此药方作为交换吧! 张祜诧异地看着苏诺语,实在是闹不懂她的想法。这事若是搁在旁人身上,必定是生怕被人觊觎了去,这样大的功劳,是其他人求之不得的!可偏偏这苏诺语却拱手相让,难不成她真的不明白这剂药方有多贵重吗? “张太医,你别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习惯了平淡的日子,不想显山露水罢了!”苏诺语云淡风轻地说着。 张祜听后,沉吟片刻,一揖到底:“苏大夫医术高明,淡泊名利,实在令在下钦服已极!” 苏诺语微微颔首,想了想说:“张太医,我另有一事想要拜托于你!” “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必无二话!”张祜说道。 苏诺语将自己想要试探李妃的想法说与张祜听,临了,她补充道:“前两日的情况你也知道,必是有人从中作梗!若是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便不能为病人坐诊看病,还请张太医相助!” 张祜几乎是毫不迟疑地点头:“没问题!前两日我就猜到了是有人在做手脚,只是一时间没有好的办法而已!既然你如此说,我全力配合就是!” “如此,便多谢张太医!”苏诺语微微福了福。 于是,苏诺语找到几个平日里便有些交流的病人,她给开了药方之后,便叫那病人前去抓药。回来后,又叫张祜依样写了同样的药方,再派另一个人去抓药。 苏诺语将两副药拿去给张祜看,张祜大惊失色,连忙说:“苏大夫,您放心,这个事我一定会据实禀告皇上的!” “多谢张太医仗义执言!”苏诺语说,“只是当务之急,是拆穿李妃的阴谋!否则,我一不注意便会酿成大祸!” 对于张祜来说,本就不是李妃的人,且主子早有交代。现在既然苏诺语愿意出头,他自然也乐见其成。 是夜,紫竹正在屋内给李妃揉肩:“娘娘,这几日您辛苦了!奴婢好好给您揉一揉吧!” “本宫只要一想到终于有机会置那个贱人于死地,本宫便丝毫察觉不到辛苦!”李妃闭目养神,语气轻松,“昨日见她开始抓药,本宫心中还在犯愁。没想到,今日她又回去坐诊,真是天助本宫啊!” 紫竹听她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微有迟缓,小声道:“娘娘,您何必如此冒险?若是叫人查出来,该如何是好?”在紫竹看来,李妃这招或许能置那个苏大夫于死地,可自己也难逃干系啊! “本宫在后宫多年,冒险的事做得多了!所谓富贵险中求,只要能除去这个贱人,本宫冒点险又如何?”李妃不以为意,“何况,那么多人都在抓药,谁能证明那药是出自本宫之手?即便是皇上,也不会将这样大的罪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扣在本宫头上!” 紫竹嘴皮微动,想要再劝,然看李妃那样子,终究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娘娘说得轻松,紫竹心底却有些不安。那个苏大夫看上去聪慧得很,难道真的就没有产生怀疑吗?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敲门声,以及清脆的女声:“李妃娘娘,可睡下了?” 是苏诺语! 李妃同紫竹对视一眼,递一记眼色,紫竹点一下头,走到门边将门打开:“苏大夫,这么晚了,你来找娘娘有什么事吗?” 苏诺语笑着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找李妃娘娘,那自然是有极要紧的事!” 紫竹回头看一眼李妃,方才说道:“那请进吧!” 苏诺语进了屋,朝着李妃行了常礼。李妃问:“苏大夫向来是同本宫不睦,如今也有事求到本宫头上?” “是啊!”苏诺语开门见山地说,“我求娘娘能慈悲为怀,有句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不知娘娘是否听说?” 苏诺语的话音未落,紫竹的心便咯噔一声,脸色也瞬间变白,下意识地去看李妃。李妃虽说心中也微动,到底是见多识广,面上丝毫不为所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诺语冷哼一声,她知道若非证据确凿,李妃是必然不会承认的。于是也不耽搁时间,直接从袖中拿出几张药单,递到李妃面前:“李妃娘娘,您看看这个是什么?” 李妃接过来看了看,脸色微变,然而却仍故作镇定地将那几张药单随意放在一旁,佯装不知情地问:“这……不过是几张药单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苏诺语粲然一笑,道:“李妃娘娘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您稍等!”随即,苏诺语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拿了几包药回来。她恭敬地将药放在桌上,说:“这些药就是娘娘您按方抓取的。可明明是同样的药方,为何会在用量上有所不同?” 李妃神色微变,却仍嘴硬:“你向来狡诈,又一直与本宫作对!如今拿几张药方,几副药就想嫁祸本宫吗?” 基本上,李妃的反应在苏诺语的预料之中,她并不在意:“我今日来找您,并不是让您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想让您打明日起高抬贵手,不要再做这样的事!”顿一顿,不待李妃有所反应,她已再度行礼,“言尽于此,我便先告退了!” 看着苏诺语离开,紫竹连忙将门关上,来到李妃身边,慌张失措地问:“娘娘,这可怎么办才好?” 原本在苏诺语面前强作镇定的李妃在她离开后,也软下来,她看一眼紫竹,不耐烦地说:“你现在问本宫这个,本宫去问谁?关于那个贱人所说的事,本宫毫不知情!术业有专攻,本宫本就不是专业的大夫,在用量上出现些许问题也是在所难免的!皇上至多斥责本宫两句,并不会真的听信这个贱人所言,便给本宫定罪!” 话虽如此说,然而李妃心中着实没谱儿。她不曾想到苏诺语竟会想出这样法子,关键是那些贱民愿意配合她,还有那个该死的张祜! 思及此,李妃愤怒地将那桌上的药全部挥到地上,狠戾地道:“好你个张祜!三番五次地同本宫作对!等本宫回了宫,无论你是谁的人,本宫都能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娘娘,息怒!”紫竹跪在她脚边,仰头问,“那明日咱们还这样做吗?” 李妃眼底满是阴鸷,怒视紫竹,扬手就是一巴掌,随即骂道:“蠢货!她已经找上门来,若是本宫明日还是如此,不是自投罗网?” “是,娘娘。”紫竹委屈地低下头去。劝阻的话她早已说过,是娘娘不听,现在又拿她出气。不知为何,自从此次出宫,紫竹便觉得她家娘娘像是全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的娘娘对她们这些丫鬟可好了,从不会这样动辄打骂。 从李妃处离开后,苏诺语心情不错,脚步轻快地回到茅屋。夜离在屋里等她。 “回来了?”她一只脚刚踏进屋,便听到夜离的声音,“那个李妃是不是抵死不认?” 苏诺语点点头,一副早就知道的口吻:“这不是你我意料之中的吗?我本来也不是想让她承认,只是希望她明日能不再从中作梗罢了!我想她若是聪明人,必定不会再故技重施。” “这个事那个院判是什么态度?”夜离问。李妃的这个行径即便张祜不禀明皇上,他也会去告诉皇上的。 苏诺语说:“我同他提及后,他就说会即刻上奏。主要是要告诉皇上药方的事。” 夜离点点头,明日一早一定要进宫,小皇子现在生死垂危,现下有了药方,看来是福大命大的孩子。何况药方出来了,想必皇上那边也会有别的事交给他做。 而苏诺语离开后,李妃心中却难以安心,皇上派了人在四处巡查,这次的事大概也是瞒不住的。她想了想,再度找来了刘宾。 “刘宾,你前两日便说那药方快要有眉目了。这又过去了两日,到底怎么样?有没有进展?”李妃一见刘宾,便是噼里啪啦地抛出了一串问题。 刘宾自知医术不精,前两日那么说,也是因为李妃逼得紧,他不得已才这样说,完全就是权宜之计。没想到这才两日,李妃又催促起来,他心中一慌,脱口道:“回娘娘,那药方微臣已经有了眉目!” “哦?有了眉目?”李妃听后,面上一喜,看着他,“果真么?” 没有退路的刘宾,心一横,肯定地点点头,说:“娘娘安心便是!最迟后日,微臣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处置李妃 李妃听了刘宾的保证,高兴至极,连连:“好!好!好!你即刻回去好好研制!本宫等着你的好消息!” “是,微臣遵旨。”刘宾应道。 出了李妃的屋子,刘宾抬手抹一把额头的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而,这样的轻松并未持续太久,他便又犯起难。方才在李妃那儿,他也是一时情急,才脱口而出后日能配出药方,可真要是让他后日拿出药方,他到哪儿去找? 这个时候,李妃和刘宾还不知道,药方早已被苏诺语研制出来,再由张祜上呈皇上…… 月上柳梢之时,嘉德殿内的季舒玄还在埋首于案牍。这两日他比前些日子更是辛苦,一方面要担心国中的瘟疫情况,一方面又要记挂着睿儿的健康。既是劳身,又是劳心,委实辛苦! 原本是万籁寂静的大殿,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章华一路跑,声音中透着喜悦:“皇上,太医院张太医有奏折传进来!” “什么?”季舒玄一听,欣喜道,“快快,给朕拿过来!当日他出宫之时,便同朕有言在先,除非是有了药方,否则不会上书!” 章华气喘吁吁地将奏折递给季舒玄,在一旁道:“是啊,奴才也记得张太医这话。看来医治瘟疫的药方,这下是有着落了!” 季舒玄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打开来,仅仅看了开头那一句话,便抚掌大笑:“果然是药方的事!章华,即刻将宫内的太医都给朕找来!” “是,奴才即刻去!”章华没有耽搁,又跑着离去。 季舒玄心中一直绷着的弦在这一刻仿佛突然就松了下来,他长叹一声:“天佑大朗!有了药方,这天下百姓就有救了!朕的睿儿也有救了!哈哈……”随即才又详细看了下去。 张祜的奏折中除了写明药方外,还向季舒玄透露出此药方是出自济世堂的一位姓苏的女大夫之手。在奏折的末尾,他顺带提到了李妃的所作所为,希望皇上能将李妃召回宫。 季舒玄尚未从方才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一看见李妃这几日的作为,气就不打一处来。他重重地将奏折掷在桌上,怒道:“这个李妃,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朕必定严惩不贷!” 没多时,章华身后跟着两位太医快步走了进来。季舒玄暂且放下李妃的事,将奏折中的药方与那两位太医听。两位太医听后,略微沉思,几乎异口同声道:“皇上,不知此方出自何人之手,实在是医术高明!” “据张祜,此药方出自京城一个医馆的女子之手。”季舒玄随即命令,“好了,即刻按方抓药,送去月华宫给皇子服下!” “是,臣遵旨!”两位太医应是后,退了下去。出了大殿,方才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地:“如此良方竟出自一位女子之手?实在是令人不敢置信!” 大殿之内,章华也是瞠目结舌地看着季舒玄:“皇上,您是这医治瘟疫的药方,源自女子之手?” “正是!这样的医术实在是华佗在世!若是他日能为朕所用,方才算是不辜负啊!”季舒玄感叹道。 章华听着这话,不禁想起此前钦天监的话,他震惊无比地看着季舒玄,缓缓道:“皇上,如此算不算是大有作为,大放异彩?” “你是……”季舒玄也猛然抬头,看向章华。 章华垂下头去:“臣不敢妄加猜测,只是前不久钦天监方才起天府星在东南方向大放异彩,这即刻就有一位女子研制出了医治瘟疫的药方!且据奴才所知,张太医所在的瘟疫村正是东南方向的那个!李妃娘娘不是也因为天象之才自请出宫的吗?” “此事暂且不提,等瘟疫之事过去了再。”季舒玄话音一转,“但是李妃,实在是胆大包天!” “皇上,您此话从何谈起啊?”章华微微诧异地问。这李妃娘娘出宫不过二十日,已惹出不少事,如今皇上又这样,难不成又有什么事发生? 季舒玄随手指一指奏折,:“你且自己看吧!” 章华接过来一看,不禁大惊失色,手中拿着的奏折险险要落下,这个李妃娘娘啊,到底是要干什么?他将奏折合上,又心地放回去,垂首而立,不敢多言。 季舒玄目光触及那奏折,冷哼道:“李妃简直是胆大妄为!朕若是不处置她,她便不知道天高地厚!” “皇上,这李妃身后……”章华声提醒道。他知道,这才是皇上这些年来娇宠李妃的真正原因。这李妃实在是愚蠢,她仗着有镇西王给自己撑腰,便向来行事猖狂些,却不知道,皇上早已不满她多日!想来今夜若非是有药方的事令皇上龙颜大悦,单单是她这么胡闹,只怕皇上早生废弃之心! 季舒玄目光森冷地瞥一眼章华,语气中难掩嫌弃:“既然她有所依仗,那么朕便叫她的依仗也消失!” “啊……”章华声地倒吸一口凉气。看来皇上这次是下了决心了! 季舒玄目光灼灼,注视着殿外漆黑如墨的夜空,眼神讳莫如深。这次瘟疫虽并未查出幕后黑手,但是已有许多证据表明,即便不是众位王爷亲手所为,但都难逃其咎!如今他们各自封地内都有些蠢蠢欲动!他们只以为他为了全国瘟疫之事,焦头烂额,便顾不上其他。哼,他们未免太瞧他这个皇上! 起这个事,季舒玄还是十分庆幸,身边有褚哲勋在,的确能为他分忧不少。父皇在临终前,便嘱咐他,褚哲勋这人忠心耿耿,一定要用之信之!其实即便没有父皇的叮嘱,他也会重用褚哲勋! 想到褚哲勋,季舒玄的面上终于和缓几分。他收回目光,对章华:“明日一早,你便跑一趟瘟疫村!记住,不为别的,只给李妃传句话!” “是,奴才省得。”章华应声是。 京郊朝霞山颠,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然而这次气氛却有些冷凝…… 左侧男子语气微微有些慌张:“我方才得到的消息,似乎瘟疫的药方被研制出来了!” “我也得到了消息。那药方已经被送入宫中!”右侧男子虽依旧淡定,但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来,他的嘴唇紧抿,不同于往日的放松。 左侧男子问:“你的打算是什么?我们已经联络好众位王爷,如今天下流言四起,若按原计划,再等两日便是揭竿而起的日子!可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研制出药方来!” 右侧男子眼底一片阴鸷:“这次便算是季舒玄运气不错!即便是有了药方,也不可能所有人一朝一夕痊愈。何况据我得到的消息来看,季舒玄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瘟疫上,根本来不及反应。我们照例行动,胜算依旧很大!” “你既如此,我便放心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容失败”左侧男子头,随即,想到了什么,皱眉看他,“只是有了药方,那崽子岂非死不了了?” 右侧男子唇角上钩,噙着一抹阴狠的笑:“我若是想要一个人死,便不会有意外!” 左侧男子见他如此信心十足,心底不免好奇他的手段。然而同他相处这么久,他知道有些话不便相问。他顿一顿,接着:“那个太医院院判,该如何处置?” “做了他!”右侧男子干净利落地。敢坏他的好事,岂能容他活着? 左侧男子头,每次听他语气冰冷,毫无所动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时,他总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当年在疆场上驰骋,横刀立马,手起刀落都不曾有过的。有些时候,他甚至会在一个晃神时想着:若是有一天,自己在他这里也没有了价值,会不会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右侧男子低声道:“你先走吧!我在这儿一个人待会!” 左侧男子头,很快,身影便隐于夜色中…… 右侧男子独自在那儿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一般。他脑海中不断闪现这些年中同季舒玄的不共戴天之仇,眼神中的温度一一褪去,直至冷冽。他望着东方一分分亮起来,随手折一截树枝,在转身的瞬间,轻轻一弹,不带一丝感情地离去。 而他身后那棵粗壮的大树枝干上,赫然有一截树枝插于其中…… 瘟疫村内,苏诺语同张祜都起得很早,简单收拾便来到医馆。那药方只在王大夫一人身上用过,苏诺语虽有把握,却不敢笃定。她同张祜商量过,未免那百中之一的失败可能,决定先不告诉病人。若是今日之后,再度得到印证,再告诉众人。张祜听后并没有异议,接着便由他出面,同其他大夫清楚,今日他们只需配药,不用看诊。 这样的决定由张祜出来,自然也是能令人信服的。毕竟从瘟疫村建立至今,张祜的所作所为每个人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处置李妃(中) 当章华出现的时候,李妃还未梳妆好。因着季舒玄有命在先,李妃的事即便要处置,也不能大事张扬,好歹也算是家丑,若是传到百姓耳中,只会议论纷纷。故而章华今日是穿着常服来的,并未被人瞧出不同来。 李妃在屋内简单梳妆着,紫竹在旁边一面帮忙,一面声地:“娘娘,昨日那是张太医已经是摆明了同您作对,您他会不会将此事禀告给皇上?” “这你倒是提醒本宫了。”李妃放下手中的胭脂,,“若是皇上再派人来问,本宫得想个万全之策来应对才好!等刘宾研制出药方,皇上自然会既往不咎!” 紫竹听她这么,松一口气:“既如此,奴婢便放心了!” 正着话,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娘娘,娘娘……” 李妃同紫竹相视一眼,才这个时辰刘宾便如此急促,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娘娘,该不会是药方一事有了眉目?”紫竹天真地问。 “快!让他进来!”一听紫竹这话,李妃心里也是一喜,真是心想事成。 然而刘宾一进屋,还不待李妃问话,就听他:“娘娘,不好了!章公公来了!而且……药方已经有了!”他的气喘吁吁,可见事情紧急。 原本李妃一听他章华来了,心中也是有些忐忑。上一次章华来,便是皇上派他前来警告自己,这一次必定也不是好事。随即听他药方有了,李妃瞬间得意地笑出声:“刘太医,你果然不负本宫重望,不过一夜时间便研制出药方来!” “娘娘,不是微臣,是张祜张太医!”刘宾避开李妃那欣喜的眼神,低声道。他也是方才无意中听章华同张祜起,才知道的。 “什么?”李妃手中的胭脂盒应声落地,殷红的胭脂沾染在她长裙上,然而她也顾不得。她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刘宾的衣襟,怒道,“没用的东西!枉费本宫对你寄予厚望,你竟然坏本宫好事!” 刘宾不敢挣扎,只道:“娘娘,章公公前来必定是因着昨日之事∏∏∏∏,,他已快到您这儿,您还是想想,如何应对才能不叫皇上动怒吧!”刘宾嘴里着话,心中也是懊丧不已。当初真不该投靠李妃,原本只想着李妃在宫中颇有威势,却没想到她竟如此愚蠢!如今什么想法都没有,只盼着皇上不要迁怒了自己才好! 刘宾的话令李妃原本即将出口的话生生咽下去,她顾不上斥责刘宾,转而看向紫竹:“怎么办?本宫要如何应对?” “奴婢……奴婢不知道啊!”紫竹到底是个丫鬟,应付皇上这样的事,她哪里会知晓。 刘宾见状,连忙:“娘娘保重,微臣告退。”语毕也不待李妃有反应,便退了出去。这次刘宾也看得清楚,这个李妃娘娘多半是没有指望的!就冲着她这次出宫的数次胡闹,被皇上斥责便是最轻的惩处! 刘宾的离去令李妃心中不满,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她纵然不满当下也无可奈何。她顾不上梳妆,在茅屋内来回踱步,心中兴起一丝慌乱。眼下可是诸多不利,瘟疫药方自然是没有了指望,皇上此时派章华来,十有**是因为昨日之事。这个张祜,害她至此,日后必定会百倍奉还!还有张祜身后的贵妃! 只是这些事都不是当务之急,只要一想到即将面对章华,李妃便心急如焚。紫竹低头冥思苦想许久,方才声地:“娘娘,皇上原来最心疼您,干脆,您跟章公公您不舒服吧?” “不舒服?”李妃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 “娘娘息怒,奴婢没有咒娘娘的意思!”紫竹见她没有反应,以为她是不高兴,连忙跪下。 李妃却灵机一动,有了更好的主意,她一把自地上拉起紫竹:“好丫头!总算是灵光一次!”罢,她随手拿起绢帕,胡乱地擦着脸上的胭脂,又飞快地拭去娇艳的红唇。 紫竹诧异地看着李妃的举动,愣愣地站在那儿,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娘娘,您这是……” “一会儿等章华来了,你便告诉他,本宫浑身不舒服,起不了身。”李妃道,“他若是不信,你便叫他进来看。” “是,娘娘,奴婢省得。”紫竹道。但愿娘娘如此能令皇上心疼,不再追究娘娘的过错吧! 李妃这边刚刚上床躺好,外面便传来了章华的声音,紫竹面上一凛,连忙走了出去:“章公公。您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事与娘娘?” “紫竹,你家娘娘呢?”章华,“皇上口谕,还请李妃娘娘接旨。” 紫竹面露为难:“章公公,我们娘娘病了。昨夜突发高热,今晨便浑身难受,现在还躺在床上呢,只怕无法起身接旨。” “有这样的事?”章华微微有些诧异,“不知老奴可否见一面李妃娘娘?” “咳咳……”屋内传来李妃的咳嗽声,“紫竹,章公公来了,怎能不请进来坐坐?” 听这声音是不同以往,有些虚弱,但是这后宫之中嫔妃们惯会用这招。章华也不多言,跟在紫竹身后,走了进去。 果然看见李妃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很有几分虚弱。章华不动声色地行礼请安:“李妃娘娘安,老奴今日来是皇上有旨意给您。” 李妃听后,装腔作势地想要起身,然而挣扎了几次,依然起不来。她歉然地看一眼章华:“章公公,本宫实在是难受得紧。不知皇上有什么话?” 章华见状,直接:“皇上口谕,李妃行事无状,即刻回宫!”顿一顿,他犯难地,“只是娘娘如今身体有恙……” “章公公,本宫叫皇上失望了!只是本宫如今身体抱恙,即刻回宫只怕会染及宫中诸人,还请公公代为转达本宫的悔意。”李妃听见口谕,心中顿时便冷下来,然而语气依旧是虚弱无力。 紫竹也连忙:“章公公,您看咱们娘娘如今这样子,车马劳顿,只怕是难以成行,还望公公代为转达。” “是,那老奴便先回宫,娘娘好好将养着。老奴会去同张太医,请他来照看娘娘玉体!”章华恭敬道。 李妃嘴里道:“如此,便多谢公公了。紫竹,好生送公公出去。” 章华离开后,李妃猛然间坐起来,心底略感不详。若是章华真的让张祜来看顾她,岂不是一把脉就露馅?这若是传回皇上耳中,那便是欺瞒君上,罪加一等! 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才行!李妃心中如是想着。 就这功夫,紫竹已经折返回来,担忧地问:“娘娘,若是张太医来了,您这儿只怕瞒不住。如今张太医研制出医治瘟疫的药方,皇上必定对他重用。这样一来,对娘娘您颇为不利啊!” “张祜!哼,饶是他从前抵死不认,这次这事不用问,本宫也知晓是他禀告皇上的!否则,哪里会这样巧?”李妃怒道,“只恨本宫一时间还奈何他不得!便走着瞧吧!本宫倒要看看,是他厉害还是本宫厉害!” 紫竹见李妃都到这关头,还想着这事,真是心急如焚。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娘娘,若是等会儿张太医来,奴婢该如何应对?” “你先将刘宾给本宫找来!”李妃沉声道。看这样子,大概心中已有决断。 紫竹不敢耽搁,迅速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就将刘宾找来。刘宾见李妃那样子,脱口问:“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方才见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这样? “刘太医,本宫是身染瘟疫。”李妃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紫竹的反应比刘宾还大,她诧异地开口:“娘娘,您什么呢?您好端端的,何苦要这样自己?” “娘娘,这话可不能随便啊!”刘宾也如是相劝。 然李妃早已是打定主意:“本宫没有随便,刘太医,本宫找你来,是有一事想求。” “娘娘您但凡有用得上微臣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即便刘宾心中已然后悔同李妃结盟,但他为人圆滑,还是不会在李妃面前拿乔。 李妃双眸直盯着刘宾,一字一句地:“刘太医,本宫方才同章华本宫身子抱恙,他要让张祜来看顾本宫。本宫想过,此事若想有惊无险,那么唯有本宫真的染疾方可。张祜医术高明,想来作假是不可能的吧?” 李妃如此来,刘宾心中已然了然,但仍不确定地问:“娘娘的意思是您想假戏真做?” “这对刘太医来,不难吧?”李妃问。 刘宾咽一下口水,心中暗道:都最毒妇人心,这话真是一也不假!为了达到目的,竟然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见他半天没有回应,李妃有些不耐烦:“刘太医?” “这事对微臣来的确不难。”刘宾道,“只是,瘟疫不比寻常,还望娘娘三思啊!” 李妃冷笑出声:“医治瘟疫的药方已经研制成功,刘太医不必再劝!”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处置李妃(下) 刘宾退下后,紫竹跪在李妃面前,苦苦相劝:“娘娘,您可要三思啊!即便有了药方,但瘟疫不比寻常头疼脑热,您何必拿自己的玉体开玩笑呢?皇上那儿不会真的苛责于您!” “你不懂!”李妃打断她的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宫出宫前同皇上说愿意为他尽心医治百姓,本宫原想着可以笼络太医为本宫所用!这样一来,瘟疫药方研制成功,本宫便是头功,也同天府星的预言吻合!可是,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皇上这次是真的恼了本宫。△頂點小說,倘若本宫再因此事而欺瞒皇上,只怕皇上会真的冷落本宫!” “娘娘,可是您这样太过辛苦……”紫竹说话间有几分哽咽。 李妃摇摇头,难得温和地说:“紫竹,这后宫的女人便如同花儿一样,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哪怕你常开不败,也未必皇上便会一直来你这儿赏景!何况你惹怒了他,只怕他也会将你抛在脑后!本宫看过冷宫的女子,那可真是比死都不如!所以,本宫宁愿身染瘟疫,得皇上垂怜,也不愿落得那样的下场!你明白吗?” 紫竹眼泪涌出来,握住李妃的手,这还是李妃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这样柔弱的一面。紫竹恍然间似乎懂了,却原来,这些年中娘娘也有自己的心酸! 李妃这边是打定了主意要身染瘟疫,而章华也将李妃的情况回禀给季舒玄。彼时季舒玄正在宫中同褚哲勋商谈瘟疫处理以及平息诸王异动的事。 “李妃回来了?”季舒玄见章华回来,便随口问道。 章华摇摇头,将方才在瘟疫村发生的事说与皇上听:“皇上,李妃娘娘称不愿染及旁人,便说在瘟疫村养好了身体再回宫请罪!” “她病的可真巧啊!”季舒玄半是嘲讽地说道,“既然病了,吩咐张祜好生照看着!朕倒要看看,她打的什么主意!” “皇上,您是说李妃娘娘是装出来的?”章华问。虽说他当时心中也这样猜想,可转念一想,以李妃的性子,只怕不愿在瘟疫村那样的环境下多停留吧。何况那儿有十余位大夫在,太容易被拆穿! 季舒玄瞥一眼褚哲勋,问:“哲勋,你说呢?” 褚哲勋一哂,温文尔雅地说:“在臣看来,此事的确颇为巧合。昨夜张太医的奏折中方才言及这些日子李妃娘娘的所作所为,李妃娘娘今日一早便病了,实在有些蹊跷。” 褚哲勋这话说得中肯,季舒玄颔首:“不错,朕也是如是想。”顿一顿,他接着说,“好了,咱们不说这个,接着说方才的事!” 章华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季舒玄同褚哲勋谈论出兵一事。 而那医治瘟疫的药方传回宫中后,最高兴的人除了皇上,莫过于月华宫的贵妃!自从睿儿身染瘟疫,贵妃便歇了旁的心思,闭门一心照顾儿子。抛开母亲的本能,这个孩子对于贵妃来说也是夺去后位至关重要的一个筹码! 当贵妃得知药方研制出来后,第一反应自然是睿儿有救了,可随即关心的便是此药方出自何人之手。只可惜那两位太医已经被季舒玄告诫过,在任何人面前都要说药方出自张祜之手。这样的答案令贵妃心安,她开始将全副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 季舒玄这样吩咐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张祜曾在奏折中提过,那女子不愿因此而出人头地,只想平淡度日。若是在以往,他必定不会理会小小女子的心思。然而,对这个素未平生的苏大夫,季舒玄发现自己愿意顺着她的想法,尊重她的想法。在他心底真切地涌出想要保护她的心思。只是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想法算不算就是命中注定? 季舒玄想得很清楚,等这阵子忙过之后,他便出宫亲自去会会那个奇女子! 此时的苏诺语压根就不知道,自己避之不及的事正一步步向自己靠近,而这事说起来张祜也是一片好心。苏诺语只想着将功劳让给张祜,张祜表面上应承下来,实则又对皇上说出了实情。这个的时候张祜尚不知道,他在世人口中暂时担的这份虚名,将会让他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 这个时候的张祜压根顾不上旁的,当他得知李妃也身染瘟疫时,瞠目结舌地同苏诺语互看了一眼。按说,这药方是苏诺语研制出来的,她必定更知道如何对症下药。可李妃素来同苏诺语不睦,为照顾李妃的情绪,只得张祜前往。 当张祜出现在李妃面前时,李妃心中对他也算是恨之入骨,只是面上不显露出来罢了:“听闻张太医研制出了医治瘟疫的药方,本宫便将自己的身体拜托张太医了!” 张祜连忙行礼:“这一切都是臣的本分,李妃娘娘如此说,叫微臣如何敢当!能为娘娘治病,是微臣的荣幸!” 不敢耽搁,张祜即刻为李妃把脉,当确诊是瘟疫时,他便一方面给李妃用药,一方面派人将消息禀告给皇上。毕竟是娘娘,身份不一般,有必要在第一时间通知皇上。 季舒玄得知消息后,难掩惊讶,目光扫过谢伟,听他说:“回皇上,李妃娘娘在宫外这些日子也是辛苦,尤其是每日都需早起,为百姓抓药。哪知劳累过度,竟也身染瘟疫……”谢伟絮絮地将紫竹教给他的话转述给皇上听,实际上这些话说出口,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季舒玄听后,并不表态,只说:“既如此,便叫李妃在宫外好生将养。她身子向来娇贵,便迁居别院养着!”想一想,他补充道,“你告诉她,朕有空了自会去看她。” “是,奴才省得。”谢伟应道。 回到瘟疫村,谢伟将皇上的旨意说与李妃听,李妃难掩激动:“皇上果真是记挂着本宫的!”只是在选择随侍太医时,李妃没有按着季舒玄的吩咐,要张祜,转而挑了刘宾,还美其名曰:“本宫再如何娇贵,也比不得百姓人数众多。张太医医术高明,自然该留下来,为更多的人医治。” 刘宾知道此事自己推辞不得,便欣然接受,领命谢恩。 就这样,李妃在宫外折腾了一阵,终于要告别瘟疫村!临行前,苏诺语不放心,特意相送,嘱咐道:“李妃娘娘,如今虽说有药方能医治此病,但娘娘需谨记,服药期间忌荤腥、忌辛辣、忌香料……” 没想到话未说完,便被李妃打断:“苏大夫,这药方又不是你研制出来的,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禁忌?” 苏诺语无奈,看一眼张祜,张祜明了,上前一步,拱手道:“娘娘,苏大夫此言甚是!请娘娘谨记!” “好了,本宫已然知晓,不必多言!”李妃不耐烦地说。哪怕是在病中,仍旧保持着往日的气势。 苏诺语同张祜对视一眼,二人均无奈地摇头。这李妃娘娘听不进去,只怕要出大事!眼见紫竹搀扶着李妃上了马车,苏诺语出于医者的本能,快步上前,低声嘱咐紫竹。至于刘宾那儿,早就由张祜叮嘱过。 张祜看着苏诺语,说:“苏大夫,李妃娘娘走了,您也能安心在此坐诊。”孔夫子曾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在张祜眼中,苏诺语就是他的老师。故而,他现在同苏诺语说话都极其尊敬。 苏诺语点点头,说:“是,我虽一直盼着李妃娘娘能离开这里,但如今她以这样的原因离开,我心里仍不是滋味。但愿她能早日恢复,也好早些回宫。”她虽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 是夜,夜离将苏诺语接走,留下石海在瘟疫村以防万一。 原本药方一事苏诺语同张祜都准备稳妥些再说,没想到被李妃的事一闹腾,大家都知道了此事。这样的消息对于瘟疫村的百姓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好消息。而忙碌了一整日的张祜,早早地就歇息下,不多时便迷迷糊糊入睡。 睡到半睡半醒之间,张祜听见有人敲门:“是张太医吗?” 张祜虽百般不愿,仍旧从床上爬起来,之前也有过半夜病人找上门来的事,他并未多想,将门打开。睡得有些懵的张祜乍一看面前站着的黑衣人,尚未反应过来,问:“哪里不舒服?” 蒙面黑衣人并不理会,执着问:“是张太医吗?” 张祜本能地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劲,刚想要张嘴大声呼救,便被那黑衣人将嘴捂住,推着进了屋。张祜本就是文弱书生,哪里是这黑衣人的对手,百般挣扎仍无能为力。 黑衣人冷声道:“你坏了我家主子的好事,去死吧!”伴着话音,黑衣人一只手飞快探向他的脖颈,微微用力,只听得“唔”的一声,张祜便没了动静。 黑衣人看一眼倒地身亡的张祜,不屑地说:“自作聪明!” 黑衣人不再多留,转身出去,并未走几步,便听得背后传来石海刻意压低的声音:“既然来了,哪有就走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反杀刺客 黑衣人心中一惊,飞快跑向村边,这里毕竟有不少侍卫守着,一旦惊动了他们,想要离开就难了。∽↗,而石海岂容他在眼皮底下溜走,足尖点地,纵身一跃,眨眼间便到了黑衣人身前,道:“怎么?杀了人,难道就想这样离开?”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黑衣人紧张地问。看样子面前这人是个行家,身手大概还在自己之上。 石海说道:“我的目的同你一样!” “哦?你也是来刺杀张祜的?”黑衣人傻乎乎地道,“原来是同道中人!敢问你是哪家王爷派来的?” 石海心中一惊,已然从这黑衣人口中得知了不少信息,不动声色地问:“你呢?是谁派来的?镇西王?” “不是,我是平……”黑衣人的话未说完,察觉到了什么,问,“你到底是何人?来做什么?” 石海了然点头,唇边勾起一抹狠戾的笑,骤然逼近黑衣人,低声说:“我是何人,你这一生也不会知道。不过,我的目的倒是可以告诉你!”他趁着黑衣人尚未反应过来,一掌劈向他的脖颈,看着来不及挣扎便软绵绵倒地的黑衣人,石海补充道,“为了杀你!” 说来也巧,他本是按夜离吩咐守在苏诺语屋子里,以防又有什么变故。虽说今日那个多事的李妃就已经离开,但是世上的事都是说不准的,为保险起见,他但凡没事,便日日候在这屋子里。 石海在那毫无陈设的简陋的屋子里,能做的事非常有限:站着发呆,坐着发呆,或是躺着发呆!今夜正当他百无聊赖之际,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人闷哼之后倒地的声音。对于石海来说,这种声音太过熟悉,他猛然间意识到有杀手来过! 果然,当石海打开房门,正看见一个身影从张祜的屋子里离开,他悄无声息地进了张太医的屋子,只消一眼,他就知道人已经救不活。没有耽搁,他转身追了出去,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张太医是贵妃的人,前日才得罪了李妃,可李妃才染及瘟疫,按说在所有人都以为药方出自张太医之手的时候,李妃实在没有迫不及待杀人灭口的原因。石海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别的事!果然,叫他得知了不少信息。 石海没有多耽搁,连忙带上黑衣人的尸体,出了瘟疫村,直奔夜离所在的宝来客栈…… 客栈内,苏诺语同夜离说起李妃突然染病的事,百般不解:“虽说瘟疫的传染性极强,但是李妃多少懂一些医术,何况在瘟疫村住了多日,更是知道如何防范,怎么会突然染病呢?” “你想想,昨日瘟疫村是不是有宫里人来过?”夜离适时地点拨。在他看来,诺语是聪慧有余,却太过单纯。不过也难怪,白师叔和白婶自幼便不曾教诺语尔虞我诈这一套。白、褚、阮三家是功臣,先皇时期便有令,这三家的女子可以不必强迫入宫待选。所以,诺语的成长过程,就像是一张白纸,干净纯粹! 苏诺语听着夜离的话,想起昨日来的那个太监,正是季舒玄身边的内监总管。她恍然大悟:“我说嘛,怎么会突然染病,原来是她的苦肉计!” “聪明!”夜离赞道。 苏诺语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李妃实在是愚不可及,即便为了讨皇上的怜爱,也不必如此折腾自己啊!何况,若真是有爱,不必如此。若没有,那这样卑微乞讨来的,要了又有什么意义?” 夜离摇摇头,说:“你不明白,这就是宫中的生存法则。所有人的女人都去想尽法子争比别人多一点的宠爱!宫里的女人,没有宠爱便不能存活。就好像是……”他顿一顿,说,“先皇后!” 苏诺语一惊,这还是夜离第一次提起这个人,她小心翼翼地藏匿起自己的情绪,问:“为何要拿这个人举例?” “说起来,一国之后,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是,有什么用?”夜离并未注意到苏诺语的异常,“普天之下,可有人知晓这位皇后?直到先皇后薨逝,也从未在人们心中留下过任何印象吧!所以,在后宫之中,相比较于宠爱来说,有时候地位都不是那么重要。” 苏诺语笑一笑,附和地点头:“说的也是。所以李妃甘愿冒险,也不想失去现在的宠爱。”她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好了,不说这个了吧!如今药方有了,大概你也能轻松一些,对吗?” 夜离一哂:“是,不过这都要归功于你。只是,诺语,你将这份功劳拱手相让,可有一丝后悔?”在这之前,他便暗示过她,不要去争这份功,她当时满口应下来。可是,他仍想确定,她是心甘情愿,不会后悔的!他承认自己在处理这个问题上有些太过自私,可他不愿去冒一丁点可能会失去她的风险。 苏诺语偏头,反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该知道我的,我从不是看重名利之人。何况,这世间的事,向来是福祸相依。有时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夜离一边将苏诺语的手握于掌心,一边感叹道:“诺语,能拥有你,真的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我……”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夜离即将出口的甜言蜜语,也打破了一室的温馨气氛。夜离看一眼苏诺语,道:“进来!” 门被推开,先进来的却不是石海,而是一袭黑衣的蒙面人。苏诺语吓得本能地往夜离身后躲,而夜离却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只是开口薄责道:“石头!屋里还有诺语!” 石海显然是才想起来,苏诺语和他们不一样,连忙低头歉然地说:“苏小姐,抱歉!” 苏诺语长长舒口气,拍着胸脯,说:“石头,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好歹先知会一声!” “是。”石海摸摸脑袋,尴尬地应道。 不待夜离发问,苏诺语先好奇地开口:“石头,你不是在瘟疫村吗?这个黑衣人是谁?” 夜离也挑眉看着石海,等着他介绍。石海看着夜离和苏诺语,说:“张祜死了!” “什么?”苏诺语从椅子上猛地起身,不敢相信地看着石海,“张太医死了?”傍晚时分,张祜还同她探讨药方来着,怎么两个时辰后,人就不在了呢? 夜离指一指地上那昏迷的黑衣人,问:“这是谁的人?” 石海将探知的消息说与夜离,夜离的脸色阴沉得好似阎罗:“此人是平南王的人!”他后怕地看着苏诺语,“诺语,你可知道,这张祜成了你的替罪羊!” 苏诺语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夜离:“你是说,平南王想要杀了我?为什么?” “药方!”夜离嘴里吐出两个字。 “药方?”苏诺语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突然间福灵心至,她骤然抬头,“此前你就说此次瘟疫乃人为,之后又有关于皇上失德的传言,现在所有人都以为药方出自张祜之手,平南王便派人杀了他。也就是说,瘟疫是平南王所为,目的是想……取皇上而代之?” 苏诺语一席话说完,不仅是石海,就连夜离也惊叹地看着她。不得不承认,苏诺语的思维之缜密超出了寻常女子!她若身为男子,必定叫人不容小觑! 即便夜离和石海没有即刻表态,但从他们的表情中,苏诺语知道自己的分析是正确的。可是,仍有疑问:“不知此事是他一人为之,还是另有同谋?”其实,苏诺语想问的是,不知道阮天浩有没有参与其中。 京城中无人不知,不久之前,阮府二少爷才迎娶了平南王府郡主。转眼间,平南王就开始谋划天下,不知阮天浩在他的计划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一次,夜离倒是没有猜到苏诺语的言外之音,他点点头:“这次瘟疫全国范围内都非常严重,只除了几位王爷的封地。所以,有可能是他们共谋,也有可能这一切只是平南王的障眼法,只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公子,干脆将此人弄醒,问个清楚!”石海随意踢一脚地上躺着的人,问道。 夜离摇摇头:“不必。若真是平南王的人,只怕此人早已没了气!从前平南王帮着先皇打江山时,为了探听到敌人的消息,他便派人前去卧底。未免暴露,他命死士含了毒药在口,一旦被人暗算,那毒药便会被咬破!” 苏诺语听得瞠目结舌,下意识地起身,来到那黑衣人面前,手探向鼻翼下…… “果然!刚死!”苏诺语回头看着夜离说。 石海犹不相信,俯身下去,才发觉人真的死了!他用力一脚踢到那人身上,若非是想着带回来给公子审问,他早就结果了他!真是白费力气! 夜离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吩咐道:“石头,拖出去,暂时留着。” “是。公子。”石海应道。从地上将尸体提起来,又出了房间。 第一百七十九章 清然出山第一百七十九章 石海走后,夜离看出苏诺语的情绪颇为低落,说道:“诺语,今夜的事是一个意外,同你没有关系。谁也不知道平南王会有此举,你不必过意不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即便知道夜离言之有理,苏诺语依旧没有办法不去自责,“若非是我主动提及将药方给张太医,他也不会受此无妄之灾。” 夜离起身,来到她面前,双手紧紧搂住她的肩膀,低声道:“诺语,不能这样想。当务之急,不是将不属于你的过错揽在你身上,而是想着要如何让平南王他们的诡计落空!” “什么意思?”苏诺语闷闷地问。 夜离温柔地分析:“平南王他们一手策划了大规模的瘟疫,再辅之以流言,为的就是让民众慌乱,以为瘟疫是上苍对皇上的惩戒,借以让皇上失去民心。当平南王知晓张祜研制出药方后,便急于灭口。所以你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染及瘟疫的百姓尽快痊愈,这样也枉张祜被害。” 苏诺语点点头:“我知道。只是今夜出了这样的事,我还是回去吧!你应该也有要紧事要做。” 夜离沉吟片刻,方才说:“是,我先送你回去。今夜我会派石头保护你。等到明日我将冰雁派来,贴身保护你!”当夜离知道张祜死时,心中是庆幸的,同时也有些后怕!他不敢去想,那刺客的目标其实是诺语…… 回去的路上,夜离已经叮嘱过苏诺语,待在自己屋子里,直到天亮才能离开屋子。即便他派了石头保护,但石头是男子,不便于近身保护。而事关诺语生死,他决不允许有任何失误! 等到将苏诺语安置妥当后,夜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今夜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他是一定要星夜入宫求见皇上! 原本这些日子夙兴夜寐的季舒玄在药方出来后,终于能睡两个安稳觉。不料还未等睡着,就听见章华步履匆匆地走进来,在他榻边低声说:“皇上,褚哲勋求见。” “这个时辰?”季舒玄颔首,“让他进来!”褚哲勋是个懂分寸的人,若非事情十万火急,他不会选在这个时辰入宫。 待季舒玄起身穿好衣服后,没过一会儿褚哲勋也来了。 “皇上,臣有要事禀告!”褚哲勋尚顾不上行礼,便脱口而出道。 季舒玄看着他:“你这个时候入宫求见,朕便知道定有要事。” “是。”褚哲勋颔首道,“平南王派了刺客去瘟疫村,将张太医杀了!” 褚哲勋说得言简意赅,却听得季舒玄瞠目结舌:“你说什么?张祜被平南王的人杀了?” “自从得知了众位王爷蠢蠢欲动的消息后,臣日夜都派了人守在瘟疫村外,今夜臣的人将那刺客拿住。刺客也是一时不察,说漏嘴了!只可惜,平南王故技重施,那刺客毒发身亡。”褚哲勋说道。 “平南王!”季舒玄猛地起身,“他就这么急不可耐,竟然派人刺杀了张祜!” 以为季舒玄是担心张祜死后,无人医治瘟疫,褚哲勋说:“皇上,幸好张太医临死前将药方传给了其他人!否则只怕瘟疫之症又无可奈何。” “除了张祜外,别的人一切无恙吗?”季舒玄听褚哲勋这样说,突然问道。接着,在褚哲勋还没反应之际,季舒玄又问,“瘟疫村内有个苏大夫,可还安好?” 褚哲勋心中一惊,随即又故作淡定地问:“什么苏大夫?除了张太医外,其他人一切无恙。” 季舒玄原本不打算将苏诺语的事提前说出来,一时不察说漏嘴,加之褚哲勋也不是外人。季舒玄将张祜的奏折找出来,递给褚哲勋:“喏,你自己看吧!其实啊,这瘟疫药方并不是张祜研制出来的,而是济世堂一位姓苏的女子研制出来的。” 褚哲勋看着那奏折上的内容,内心真实五味掺杂。不知道是该赞张祜的高风亮节,还是该骂他的自作聪明。很显然,一直想要瞒着的事这下是兜不住了! 见褚哲勋一直没有说话,季舒玄接着说:“说起来,这真是一位奇女子!甘愿隐姓埋名,甘愿一生平淡,还真是世所罕见!” 对于褚哲勋来说,季舒玄每一句对苏诺语的赞美之词都是在他的心上捅刀!他强压着心头的郁闷,尽量维持面部表情的自然。 “哲勋啊,这样吧。明日早朝后,你陪着朕微服出宫一趟,咱们去会会那个奇女子!”季舒玄饶有兴致地说道。 仿佛是有千斤重,褚哲勋迟缓地点点头:“是,臣遵旨。”随即,他看季舒玄还欲再说,连忙问,“皇上,那张太医后事要如何处理?” 终于,这个问题将季舒玄的注意力又重新转回来。季舒玄吩咐章华,按朝廷正二品官员的仪制操办张祜的后事,同时赏金千两给他父母双亲。 接下去,两人又讨论了平南王及其他众位王爷反叛一事,并再次商议了应对之策。事涉平南王,那么阮天浩便是不可避免要谈及的人。 对于这个人,季舒玄看着褚哲勋,问:“哲勋,你同阮天浩算得上是自幼的交情,你觉得这件事上,他是否有参与其中?” 褚哲勋眉头微皱,沉吟许久,方才说:“皇上,您知道臣同阮天浩之间的心结所在。若是在以往,臣是能全心相信他的。但是现在不然,霜月死后,他转身便迎娶了曼绮郡主……所以,现在这个阮天浩让臣有些陌生。故而这个问题臣无法用直觉回答您!” “你倒是个实诚人!说得也都是实诚话!”季舒玄抚掌笑道,“既如此,你在查平南王的时候,也注意一下这个人!” “是,臣遵旨。”褚哲勋点头。 辞别了季舒玄,褚哲勋身心疲惫地往宫外走。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夜这般,让他感觉到如此的身心俱疲!也从来没有一次像方才那般,让他对季舒玄有那么复杂的心态! 既然事情已避无所避,面对皇上,他能做的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他想的很清楚,当事情真的发展到他控制不了的那一步,他便带着诺语远走高飞! 想清楚这一点,褚哲勋脚步不再迟疑,转了方向,径直往逍遥谷的方向走去…… 按着他想法,是准备派冰雁贴身保护的。一来冰雁身手不错,对付一般的刺客,是绰绰有余;二来冰雁久在江湖,应变能力极佳,将她安在诺语身边,他更放心些。 不想回去后,夜离才发现,冰雁被夜尘派出去执行任务,压根就不在谷里。看着夜离面犯难色,清然不假思索地站出来:“夜离,保护诺语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你?”夜离和夜尘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 迎上两人诧异的目光,清然淡然地点头:“有什么奇怪的吗?比起冰雁,我本就同诺语私交好,也会比她更加上心。何况,若是论及身手,我也绝不在冰雁之下!将她交给我,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面对清然的质问,夜离指了指夜尘:“并非是我不放心,而是他,你不问问他的意见吗?”若是清然愿意出马,当然比交给冰雁更让他放心。只是,清然身份非比寻常,若是夜尘不放人,他是不能勉强的。 夜尘双手一摊,反问:“这里还有我置喙的余地吗?”夜尘心知肚明,在这种情形下,他若是不同意,便太没大局观。何况以清然同苏诺语的私交,只怕他也是无法阻止。 “乖!”清然转身,以极其娇柔的声音夸赞道,丝毫不顾忌有夜离在身边。 即便同意,夜尘依旧有诸多不放心:“清然,我知道你身手好,但是你独自在外,还要肩负保护苏诺语的重任,还是要处处小心才好。记住,任何时候,都尽可能智取,不要强攻!我会再派两个人,在那瘟疫村外围,接应你,以防万一!” “谢谢你,夜尘!”清然认真地看着夜尘,郑重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无事!” 有了清然的仗义相助,夜离算是稍稍放心,没有耽搁,两个人即刻出谷。夜尘还有其他事要处理,自然是留守逍遥谷。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清然去了瘟疫村,夜离处理完手上的事务,便进宫“赴约”了。 而此时的瘟疫村,已经炸开了锅!不知是谁,清晨便去敲了张祜的门。这若是在往常,他会迅速起身开门,今日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病人有些不放心,便贸然推门而入。结果一进去,才发现,张祜的身体都已经硬了! 转瞬间,整个瘟疫村的人都知道了这个事。张祜很显然是被人刺杀,这样的认知令百姓们惶恐不已。当然,更令百姓们担心的一点在于,张太医死了,他们的瘟疫要怎么办? 苏诺语心中有事,本也是一夜没怎么休息,这会儿听见外面人声鼎沸,也顾不得夜离昨夜的叮嘱,换好衣衫,便推门出去。为避嫌疑,她也同其他人一样,对张祜的死表现出极大的震惊…… 第一百八十章 微服出宫 “张太医这是怎么了?”苏诺语来到张祜的门前,正好看见躺在地上的张祜,问道。+頂點小說, “张太医昨夜不知被谁给害了!”一个男子说道,“咱们以后可怎么办啊?”这话道出了在场所有病人的心声。大家脸上均是愁云满布,既是为张祜,更是为自己。 苏诺语心知大家的顾忌,安慰道:“大家放心,张太医这事有官府来管。至于瘟疫,还有我们众多大夫在,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你谁啊?”那男子反问。 “你糊涂了!听声音就知道这是苏大夫啊!”另一位大妈赶在苏诺语说话前说道。 然而苏诺语从男子这问话中猛然发现,自己今日一时匆忙,竟然忘记易容!真是太过大意!只是,忘都忘了,若是这会儿回去补,未免落得刻意。好在这些病人都相处得久,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都是些寻常百姓而已。 男子哼一声,指着苏诺语说:“你才是糊涂!你且好好看看,这位是苏大夫吗?苏大夫哪里有这么好看?” 苏诺语听见这话,有几分啼笑皆非,这男子还真是说话直呢! 正在这个时候,从身后传来一记清冷的女声:“苏大夫!” 苏诺语心中惊喜,这声音分明就是清然的!只是回身去看,才发现那女子竟是个陌生人。苏诺语生生咽回原本要脱口的话,转而笑着说:“你找我?” 这便算是承认了身份,那大妈推一下男子,得意地说:“怎么样?我就说这是苏大夫吧?你还说不是!” “可……这长相……”那男子尚有几分缓不过神来。 这时人群中另一位男子介绍道:“这就是江湖中传说的易容术!看来,苏大夫不仅仅是医术了得啊!” 那女子走到苏诺语身边,方才恭敬地道:“苏大夫,我是小然。公子派我来保护您。”随即,凑在她耳边,小声道,“诺语,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苏诺语睁大眼睛,恍然道:“小然啊!他竟然能请动你来?”果真是清然!看来她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清然轻笑一声,说:“有话等会儿说!”便站在她身后,不再多言。 小插曲之后,苏诺语又同往日一般,坐在医馆内,认真把脉医治病人。另一边,京兆尹也派了人来将张祜的尸体带走。 清然这边已经就位,而褚哲勋也早早地进宫,恭候着季舒玄。他想了想,就目前来看,皇上只是有些好奇诺语身为大夫的高明医术,并未有别的意思。他甚至觉得,皇上看遍天下美女,也许并看不上易容后的诺语!若是如此,便太好了! 只是,褚哲勋不知道,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命中注定的事,是人力所无法转圜的…… 季舒玄一下早朝,便看见褚哲勋候在那儿,笑着说:“怎么?你也同朕一样,对那位苏大夫有些好奇?” 褚哲勋摇头,声音平淡地说:“臣只是想着,皇上既然发话,自然该臣来恭候您!”他心中则暗道:那苏大夫同我几乎朝夕相见,我对她那可不叫好奇! 季舒玄笑着说:“朕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普天之下,朕看除了白……”大概是觉得失言,季舒玄停了下来,道,“罢了罢了,朕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皇上果然知晓臣的心思。您说的不错,普天之下,除了霜月,别的女子臣都不感兴趣。”褚哲勋一脸坦率。这是实话,除了她,再没有人能令他上心! 季舒玄看他那执迷不悟的样子,想要说教两句,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时候,他实在也是佩服褚哲勋,能够这样十余年如一日地不求回报地喜欢一个女子,着实不易!甚至,他是羡慕他的,因为这世上的女子,还从未有人让他能如此心动! 今日出宫自然是微服私访,季舒玄和褚哲勋都着寻常衣服,并未有人随侍在旁,侍卫们也都换了衣服,远远跟在后面。季舒玄同褚哲勋都身手不错,季舒玄特意交代了只准在十步外跟着。 季舒玄难得出宫,倒是对京城内的街道颇为感兴趣。褚哲勋打趣道:“公子若是有兴趣,我今日便陪着您在城内四处逛逛,改日再去瘟疫村吧?”若能如此,那可算是意外之喜! 季舒玄睨他一眼,道:“我出来一趟本就不易,自然不能本末倒置!我知道那地方你日日去,必定是不愿意再去,但今日咱们有言在先,你不得推诿!” “是,既如此,公子这边请吧!”褚哲勋并没有觉得多么失望,皇上本就是一个做事极有原则的人。 季舒玄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身边的褚哲勋,笑着说:“哲勋,你我今日这样,倒是有几分儿时的感觉!那会儿你是我的伴读,我们也经常这样偷溜出来,四处走走逛逛!” 季舒玄的话勾起褚哲勋儿时的记忆,那个时候的季舒玄还是太子,而他是太子伴读。有时候腻味了宫中师傅孜孜不倦的教诲,便会不时地偷个懒。趁着师傅不注意,两个人便偷溜出宫,在街上逛上一个时辰,再回去。只是,往往出来容易,回去难。 “公子莫要提那会的事!”褚哲勋有几分不忍回顾的样子,“师傅每每责罚起来,对你总是手下留情!对我,那可是毫不手软!” 太子太傅那儿,虽说先皇再三言明,要对季舒玄严加管教。可到底是太子,哪里有人敢真的对他责罚呢?所谓责罚,不过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但是到了他这个太子伴读这儿,可就没有这样好的待遇!太傅总觉得是他鬼主意太多,带坏了太子,于是便将在太子那儿省下的力气尽数用在他身上。说起来,他可没少受责罚! 时过境迁,见褚哲勋忆及往事仍对师傅有几分怨怼,季舒玄朗声大笑。他拍拍褚哲勋的肩膀,说:“嗯,师傅对你下手是要重一些!不过,若非如此,你现在的身手又岂会高于我?” 褚哲勋瞪他一眼,这什么歪理?敢情他身手好,全是仰仗着师傅不留情面的教诲?分明是他自己用功啊! 两个人难得这样抛却君臣身份,只论兄弟情谊,倒也有几分令人唏嘘。 一路走一路说,不知不觉就到了瘟疫村外。这些侍卫平日里本就少见皇上龙颜,加之换做这身打扮,更是认不到。但是他们对褚哲勋手中的令牌可不陌生,连忙恭敬地让路:“两位爷,请戴上这个再进去。” “这是何物?”季舒玄看着手中那繁缛的衣物,问道。 侍卫恭敬道:“这是苏大夫请人备下的。说是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预防瘟疫的传播。” 季舒玄一听苏大夫,二话不说,便将那衣物往身上穿。不一会儿,两个人就武装好,看上去同里面的病患没什么区别。 进去后,褚哲勋带着季舒玄找到医馆,季舒玄小声问:“哪位是苏大夫?” 隔了半晌,却见褚哲勋丝毫没有反应,季舒玄转身推他一下:“在想什么?我问你话呢!哪位是苏大夫?” “啊?”褚哲勋回过神来,眼神自苏诺语那没易容的脸上划过,故作淡定地说,“据说这村子里,只有一位女大夫。”此时此刻,褚哲勋只想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将苏诺语带走!她今日竟破天荒地没有易容! 即便是面覆薄纱,仍旧能一窥她那绝色容颜!如此一来,只怕他之前的担忧,是要成真了! 若是易地而处,他是皇上,面对这样一个医术高明,又心性淡泊的绝色女子,自然也是要动心的!何况,在这之前,已经有了钦天监观测出来的天象!这样美好的女子,是个男人就不会拒绝! 果然,褚哲勋微微偏头,看见季舒玄眼底的惊艳,他小声地打断他:“公子,您找到了吗?” “美!”季舒玄仿佛是没有听见褚哲勋的话,径直感叹道,“真美!朕……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美的女子!” “公子?”褚哲勋满心无力,恨不能季舒玄立刻失去记忆,“公子,这儿病人太多。我陪您出去吧!” 季舒玄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褚哲勋言之有理,恋恋不舍地出了医馆。站在外面,他的眼睛仍紧紧盯着里面。只是他们的出现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苏诺语压根就不知道此时此刻,皇上就在外面,而且对她一见钟情! 季舒玄猛然间回身,看着褚哲勋,问:“你还记得之前钦天监的观测吗?我敢保证,她就是天府星!” “公子,这可是大事!您甚至都没能看清楚她的长相,这也太草率了吧?”褚哲勋心有不甘地说。季舒玄的话一字一句,像足了锋利的匕首,每一把都深深插入他的心口!他之前一直避之不及的事,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现实! 季舒玄收回目光,无奈地看着褚哲勋那面无表情的脸:“在这种事情上,我同你是无法沟通!你是心有所想,眼睛里压根看不见旁人!说了你也不明白!” 第一百八十一章 微服出宫(下) 褚哲勋欲哭无泪地看着季舒玄,不遗余力地劝:“公子,您想想,您对这女子一无所知,总不能就这样一眼,就草草娶她为妻吧?别说我劝您,您家中的其他人也都会劝您!” 季舒玄瞪他一眼,真是会煞风景!然而,这一次,季舒玄是铁了心,即便那些臣子们要上谏,他也要力排众议,坚持到底!他看着褚哲勋,突然眸中精光一闪,抚掌笑道:“我记得还是你曾经劝我,说娶妻是我的家事,不用去管其他人的建议!现在看来,我觉得你说得极有理!” 褚哲勋听了这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看着季舒玄一脸志得意满的样子,恨不能一掌拍死自己!什么叫祸从口出,什么叫作茧自缚,他今日算是尝到滋味了! “虽说这是您的家事,但这毕竟不是小事!您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啊!”褚哲勋翻来覆去地说着这话。︽頂點小說, 季舒玄大手一扬:“我心已决,不必再劝!” 褚哲勋一噎,竟有几分无言以对。他怔了怔,问道:“公子,我实在是好奇,您究竟看上那苏大夫哪点?隔得这样远,其实并看不真切她的容貌,您怎能断定她的美丽呢?何况,自古娶妻娶德,不能仅凭美貌吧?” “你呀!”季舒玄伸手指指他,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我说她美,哪里是仅凭容貌。你方才有没有注意到,她同病人说话时,那神色间极尽温柔;她低头写字时,那神色间尽是认真。你说说看,这样的女子难道不美吗?何况,她能凭借一己之力研制出医治瘟疫的药方,能够愿意到这样环境下为病人看病,难道这些都不能证明她的德行出众吗?” 听着季舒玄大肆赞美诺语,褚哲勋这心底颇不是滋味。这若是换到往日,有人这样称赞他的女人,他必定高兴不已。可今日,这些话却让他听在耳中,却难以消化! 褚哲勋终于不再反驳,季舒玄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不满地问:“哎,我说你今日是怎么了?之前我说迎娶纪氏为妻,你便劝我,让我不要顾及其他因素,娶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子。现在我真心喜爱的女子出现了,就在我眼前,按说你不是该庆贺我?怎得一直在这儿想尽理由阻挠呢?” 面对季舒玄的疑惑,褚哲勋彻底无语。他再度后悔起当日自己的多此一举。那个时候他有了诺语,感受到爱与幸福,便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和他一样,收获幸福。可他若是知道有一日皇上看上的女子是诺语,当初便该在皇上决定封贵妃为后的时候,极力促成! “那公子预备怎么办?”褚哲勋实在找不到理由阻挠,便换了个问法。 这下轮到季舒玄犯难了!要知道他后宫中的女子除了先皇后外,莫不是通过选秀进宫。他素来不好女色,像这样看上民间女子还是第一次,缺乏经验! 褚哲勋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自己问到点上了。他继续说:“公子,如今家里事多,不宜娶妻,要不等这阵子事儿忙过了,再说吧!” 季舒玄点点头:“也好,我先回去将她的住处着人收拾起来,等到事情忙完,便迎她进门!” 褚哲勋一听,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连忙说:“公子,您方才说是真心喜爱她,既然如此,就该尊重她的意思吧?” “要必要吗?”季舒玄反问。 “当然有必要!”褚哲勋连忙点头,煞有介事地说,“您想想张祜在折子中是如何说的?苏大夫不比寻常女子,压根就不愿意出人头地,甚至在明知研制瘟疫药方是大功的情况下,都将功劳拱手相让,足可见她与众不同!我想,公子也是因此才对苏大夫另眼相看,不是吗?” 季舒玄认真听后,点点头:“你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 见状,褚哲勋又恢复了斗志,他想了想,问:“首先,您不能不通知苏大夫一声,便擅自做主将她娶进门吧?其次,您得先让她知晓有您这么个人吧?” “就这样?”季舒玄粗犷地笑道,“这好办!我改日便叫章华出来接她去家里看一圈!” “不不不!”褚哲勋一听,连忙摆手,“这可不行!” 季舒玄脸一沉,不悦地问:“又怎么不行了?你不是让我通知她一声,让她知道我的存在就可以吗?” 褚哲勋认真地分析道:“公子,您想想,您若是叫她知晓您的身份,她即便应了您,也有可能是因为仰慕您的身份或是畏惧您的威势!” “有何不妥?”季舒玄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之处。想他后宫众人,莫不如此! 褚哲勋一本正经地反驳:“当然不妥!您想想,您方才说这苏大夫是您真心喜爱的女子,难道您就不希望她嫁给您,也是因为真心喜爱您这个人,而非您的身份?” 季舒玄听后,没有即刻回话,而是沉默许久。不错,褚哲勋言语中提及的两心相悦,颇为让他动心。身为九五至尊,他手握天下乾坤,然而身边却实实在在缺一个知心人!季舒玄想起自古君王也自称“寡人”,说到底,可不就是孤家寡人吗?若是能像父皇那般,有母后陪在身侧,方才不负此生! 自他有记忆起,父皇与母后便是琴瑟和谐,举案齐眉的帝后。父皇虽说宫中嫔妃不少,却从未让除了母后以外的人有所出。而母后只有他这一个孩子,据说母后生下他,便气血大损,再难有所出。父皇为了让母后安心,便承诺后宫之中除母后外,不会再有孩子! 现在想来,父皇与母后每每在一起的时候,那眉目间的情意,实在令他向往啊! “是!我仔细想过,你说的非常有理!”季舒玄重重拍一下褚哲勋的肩膀,道,“如此,我便按你说的做!等到这阵子忙过,我便抽时间出来找她!我定要叫她真心爱上我!” 面对季舒玄的豪言壮语,褚哲勋皮笑肉不笑地配合了一下,便不再言语。他心中暗道:等瘟疫结束后,诺语便跟我回逍遥谷,再不以真容示人!如此一来,即便你手握江山,也寻不到诺语芳踪! 既然出宫的目的已经达到,褚哲勋便开始催促着季舒玄回宫。季舒玄看一眼天色,欣然点头。回宫的路上,季舒玄心情大好,今日出宫收获颇丰,令人心满意足。而一旁的褚哲勋则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怎么?有心事?我看你并不高兴!”季舒玄关切地问。 褚哲勋扯扯僵硬的脸,说:“没什么,只是想到瘟疫之事,心情有些沉重。”他随意扯一个理由做幌子,搪塞过去。 季舒玄听他一说,原本脸上的笑意也渐渐隐去。是啊,两日之后,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哪里能高兴得起来?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褚哲勋拱手道:“皇上,臣进出皇宫麻烦,便在此同您告别吧!” “也罢!朕回去了。哲勋,今日一行,朕获益匪浅,你功不可没啊!”季舒玄感叹道。 褚哲勋干笑两声,行礼告退。面对季舒玄的感激之语,他实在是不愿应承。 回宫后,季舒玄径自回了嘉德殿处理政事,然而对于皇上难得出宫一趟,宫中盯着的眼睛可不少。后宫中这些位份高一点的妃嫔们都在皇上身边买通了人,为的就是更多地了解皇上的动向。 故而,季舒玄回宫没多久,杨妃处便得了消息:“娘娘,奴婢得了个惊天的秘密!”急匆匆跑进来的是杨妃的心腹香茗。 杨妃素来是处变不惊,她淡淡地瞥一眼身边伺候的丫鬟,说:“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这里有香茗伺候就行了。” “是,娘娘。”宫女个个训练有素,转眼间便有序地退了出去。 杨妃这才半倚在贵妃榻上,细细看着自己新染的指甲,漫不经心地问:“说吧,什么秘密?” “娘娘,您可知道皇上方才出宫是去哪儿吗?”香茗极轻地说,“瘟疫村!东南方向的那个!” “哦?怎得去了哪里?”杨妃心下微微有些诧异。 香茗接着说:“娘娘,您可知道,张太医死了!” “什么?张祜死了?”杨妃猛地站起身来,一失手打落了手中的茶盏。 “娘娘,您没事吧?”香茗顾不上旁的,连忙扶住杨妃的手臂。 杨妃一下拂去她的手,沉声问道:“你去查一下,看看张祜命损谁手!还有,你方才说的秘密想来同张祜无关吧?” 香茗重重地点头,接着说:“其实那医治瘟疫的药方并不是出自张太医之手!而是济世堂一个姓苏的女子之手!皇上今日出宫,就是为了去看她!” “什么?女子?”杨妃心中猛地沉下去。 香茗肯定地说:“的确如此。皇上对此女子非常感兴趣,今日专门叫了褚爷陪同着去看。娘娘,您预备怎么办?” 杨妃沉默半晌,并未回应,心底暗道:东南方向……女子……大有作为……天府星?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后宫反应 香茗见杨妃半晌没有反应,又小声提醒:“娘娘,皇上该不会是有立她为后的念头吧?” “多嘴!”杨妃一记狠戾的眼刀扫过去,吓得香茗连忙跪地,道:“娘娘息怒!奴婢不是有意的!请娘娘责罚!” 杨妃不耐烦理会她,转身进了寝殿,只留下一句:“将地上的碎瓷片儿收拾干净,出去!” “是。※%,”香茗低声应道,动作迅速地将碎片小心地拾起来,随即便悄无声息地退下去。她心中暗自埋怨自己方才的多嘴,以娘娘的聪慧,自己能想到的事,娘娘又岂会想不到呢? 杨妃端坐在妆台前,自妆台的玲珑锦盒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缠丝点翠鎏金步摇。她仔细端详着,半晌后,脸上缓缓浮起一丝如梦似幻的笑…… 这只步摇还是她初次承宠的次日,皇上赏的。当时的情景虽说已隔数年,至今却仍历历在目…… 杨妃一直都知道,自己没有李妃傲人的家世,没有贵妃美艳的容颜,唯一所仰仗的就是还算聪慧的头脑而已!入宫前夜,娘便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地嘱咐她:“囡囡,你自幼聪颖过人,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但此番入宫不比寻常,都说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在娘这儿,是明日之后,便与你咫尺天涯啊!” “娘,您放心,待得女儿成为宠妃的那一日,就可以向皇上争取回家省亲,或是接您入宫小聚!”她这样承诺母亲。 母亲却只摇头:“囡囡,娘不希望你当什么宠妃,只希望你在宫中能平安终老!后宫女子那么多,争斗也那么多,你一定要记住珍重自身!娘宁愿永远见不到你,也不希望你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中有个什么闪失!” “娘,您和爹不是素来都赞女儿聪慧,女儿不会有那一日!”她信誓旦旦地说。 母亲搂着她,望着那快要燃尽的红烛,眼泪也缓缓流下来:“你的确聪慧,可那后宫中的女人又有哪个是蠢的?囡囡,不可轻敌!” 饶是娘在耳边几番嘱咐,但她就想娘说的那样,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同她一批进宫的还有李妃,以及至今仍未熬出来的低等的几个嫔。她只消一眼,便看出李妃那张扬跋扈的性子,心中飞快有了筹谋! 那个时候,先皇后是个痴傻作不得主的,宫中还是贵妃一人独大,贵妃之下,吴妃始终庸懦。李妃先于她承宠,刚开始皇上也是很宠爱李妃,只可惜李妃太过张扬,一味地在皇上面前撒娇撒痴,渐渐皇上便冷落了她。 她瞅准机会,在先皇忌日礼那日将手抄的佛经献上,皇上注意到她,问了许多问题,她都应答得体。相比较贵妃的雍容,吴妃的庸懦,李妃的张扬,她却独有与众不同的淡泊与恬静。 就这样,没过几天,敬事房的公公便来传旨,叫她准备着侍寝。侍寝当夜,她并未在完事后被即刻送走,皇上同她说起那日的佛经,她大着胆子,在皇上面前娓娓道来自己的见解。皇上听后,深以为然,从此对她另眼相待。 翌日,在她还在嫔位的时候,章公公便亲自送了这只缠丝点翠鎏金步摇。她明白这其中含义,却仍然坚定地拒绝。是夜,皇上再度翻了她的牌子,亲自将这步摇插在她的发髻上!她盈盈谢恩后,却将此物放于妆匣内,直到封妃的那日才真正理直气壮地戴上! 在她心里,这边算得上是皇上对她的亲睐有加。后来,当番邦进贡了一尊成色极其罕见的玉观音。她知道贵妃一早便看上,数次向皇上讨要。不想后来,皇上将此物送来了高阳殿,并说唯有她,才配拥有此物! 这些年里,皇上虽一直将调度六宫的权利给了贵妃,表面上也宠着李妃,但是她知道,皇上对自己同对旁人是与众不同的! 人的**永远会无止境地膨胀,在后宫待得久了,在皇上对她诸多宠爱之后,她原本一颗安于现状的心变得躁动起来。她开始想要的更多,于是,她开始拉拢李妃,共同对付贵妃! 再之后,先皇后莫名其妙地薨逝,皇上昭告天下,在宫里却只是简简单单地办了一下,便不再言及此人,就好像是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样。 她冷眼看着先皇后的一生,更加深切地感受到,在这后宫中,单单有位份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有皇上的宠爱与手中的权柄!于是,她为自己指定了明确的目标:争夺后位! 原本,当她得知贵妃即将封后的消息,也是沉寂了几日。然而不过就是那么几日,皇上便改了主意。她以为,贵妃错过了这一次,便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不想后来传出了钦天监夜观天象的事,她知道,凤命所归之人,必得在宫外大有作为! 那时正值京城中大规模地爆发瘟疫,她利用了李妃对后位狂热的追求,三言两语便鼓捣李妃自请出宫。这事若换做是她,是断然不会去做,天灾无情,任何人在它面前都是平等的!若是连性命都没有,还谈什么后位呢? 话虽如此,她不愿去做的事,有人愿意去做,她又担心李妃在宫外真的有所作为,成为皇上心中的后位人选。于是,她想起幼年时期,熟读战国史册,各国诸侯惯常用的手段便是联弱抗强! 于是,她一面在李妃面前,几次三番示弱,表明自己对后位绝无肖想,并愿意为她马首是瞻;一面又派了心腹张祜在李妃面前仰仗自己是贵妃的人而屡次为难,从而令李妃对贵妃恨之入骨! 这样一来,即便李妃真的在宫外有所作为,也彻底地同贵妃交恶,一旦回宫,必定不会放过贵妃。而贵妃又岂是能轻易任人揉捏的?等到她们二人坐山观虎斗,她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出李妃的愚蠢,没有算出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 思绪回转,杨妃手指极爱恋地抚过步摇,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点翠,悠悠叹口气,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无意间眼神扫过妆台上的铜镜,她才恍惚间发现,脸颊上两行清泪划过…… 说到底,她对皇上,是真的有爱。她如此想要成为皇后,为的不仅仅是那至高无上的荣耀,为的不仅仅是可以荫蔽家人,更主要的是,她想成为皇上身边,那个可以与他并肩而立的女子! 这么多年来,她同皇上即便是漫步在宫中,她也永远得守着规矩,微微落在皇上身后半步,亦步亦趋!她做梦都想成为可以同皇上并肩而立,携手同行的女子! 现在看来,这梦似乎又碎了…… “香茗!”杨妃拭去脸颊上的泪水,一面将手中的步摇重新放好,一面扬声唤道。 香茗脚步匆匆地走进来,站在她身后,应道:“娘娘,您唤奴婢?” 杨妃微微颔首,示意她附耳过来,小声叮嘱一番。 香茗面上一凛,恭敬道:“是,娘娘放心,奴婢定会处理好。” 皇上身边,杨妃买通了奴才,贵妃自然也安插了眼线。当“皇上看上瘟疫村中苏姓女子”的传闻,传到月华宫时,贵妃的惊愕不逊于杨妃。 “你说什么?这药方不是张祜研制出来的?”贵妃错愕不已地看着彩纹。 彩纹点点头:“娘娘,千真万确!今日皇上出宫便是为了去见这个苏大夫,据悉皇上对这个女子颇为满意。” 贵妃脸色一沉,怒道:“本宫就看不惯皇上身边这些个狐媚子!从前有个李妃,一味地爱在皇上面前撒娇撒痴,争宠夺爱。李妃自以为是,将自己赔进去。不想竟又冒出来个什么苏姓女子!” “娘娘,可这苏大夫研制出了医治瘟疫的药方,若非是她,小皇子也不会恢复得这样快。”彩纹在旁小声地提醒道。 贵妃狠狠地瞪一眼彩纹,吓得彩纹一个激灵,瑟缩地往后挪了一小步。“你说的这话是不错,她医治睿儿有功,本宫可以赏她黄金千两,甚至是万两!但是,”贵妃顿一顿,话锋一转,“本宫绝不允许她因此便妄图跟本宫争后位!” 彩纹一听,连忙不迭地点头:“是,奴婢也是这样想的。” 贵妃看着她,说:“既然她有功于睿儿,本宫便叫她死个痛快!” 彩纹心中一惊,连忙低头下去,不敢看贵妃那锐利的眼神。 贵妃云淡风轻地说:“传本宫的话出去,叫人给她个痛快,不必为难她。” “是,娘娘。”彩纹小声应道,转身离去。 贵妃优雅地起身,眉眼间尽是柔情似水,仿佛方才轻描淡写便要人性命的不是她。她出了寝殿,往睿儿住的偏殿走去。 “娘娘。”乳娘见她来了,连忙屈膝行礼。 贵妃微微抬手,道:“起来吧!今日睿儿的情形如何?” “回娘娘的话,小皇子今日情形比昨日好,人也精神多了。”乳娘笑着说,“说起来,这可都是张太医的功劳!” 第一百八十三章 皇子夭折 乳娘本是一句无心之言,听在贵妃耳中却极为不悦。她冷冷瞥一眼她,薄责道:“平日里多将心思放在睿儿身上,不该说的话便不要说!” “是,奴婢省得。”见贵妃言语中有斥责之意,即便不知道自己方才那话错在何处,仍急忙跪下请罪。 贵妃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她站在睿儿的小床前,看着睡得香甜的孩子,脸上方才缓缓漾起一抹慈母的笑意:“睿儿,母妃这样做,可都是为了你啊!即便那个女人对你有恩,但若是容的她入宫为后,你便永远没有机会成为嫡长子!” 那小小的婴孩自然是不会回应贵妃,贵妃坐了会儿,俯身温柔地亲一记孩子,便转身离去。 是夜,天刚擦黑,朝霞山之巅便出现了一个人影。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另一个人也如约而至。左侧男子语气微微有些急促:“你终于来了!你可知晓,我昨夜派出的那个人,没有回来?定是被人除掉了!” “这也是我今日赴约的原因,事情有变!”右侧男子相较于左侧男子来说,镇定许多。 左侧男子仍旧有几分着急:“我现在担心的就是,那人会不会将我供出去!”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再如何担心也是枉然。”右侧男子说,“我虽不知你的人折于何人,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之前得到的消息有误!真正研制出药方的人并不是那个太医院的院判张祜,而是一个姓苏的女人,她此时就住在瘟疫村内。” 左侧男子脸上的惊愕一闪而过:“既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人做了她!” “你以为只有你我想要置她于死地?我告诉你,现在这宫里想要她死的人多得是!”右侧男子脸上露出一抹邪狞的笑,“你日日在朝廷之上,该知道季舒玄原本想要立贵妃为后,后来这事不了了之,就是因为那天府星的传言。现如今,天府星所指示的人出现了!” “你是说季舒玄想要立一介小小大夫为后?”左侧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右侧男子冷哼一声:“有何不可?他季舒玄仗着自己是天子,这天下的女人他早已是予取予求惯了,想要谁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左侧男子听出这话中浓浓的嘲讽意味,不禁好奇:“说起来,你为何对季舒玄有如此大的仇恨?” “私人恩怨。”右侧男子惜字如金。 左侧男子见状,不再多言,转而问起旁的事:“那依你之见,可还需要派人前去做了那女人?” “自然要!她既敢坏我好事,就得受到惩罚!”右侧男子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只是,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多派两个人去!” 左侧男子点点头,说:“好,这个事我去安排!那小皇子那边,再不下手,只怕就错过这绝佳的机会!” 右侧男子眼底一片诡谲,反问:“我做事还需要你来提醒?” 听了这话,左侧男子下意识地皱眉,然终究什么话也没说。直到右侧男子离去,左侧男子仍旧站在那儿,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夜色一分分转深,宫中的一隅,一个身披斗篷的宫装女子边走边谨慎地四处张望。不一会儿,寂静的夜色中传来一两声布谷鸟的哀鸣,宫装女子面露喜悦,连忙自黑暗中往前走两步。 还未待开口,便被人搂入怀中:“你来了?” 女子轻笑出声:“说什么傻话?人都被你抱在怀里,还这样问!” “你不知道,自你我一别,这一道宫门,便阻拦了我的思念。”男子喟叹一声,“即便我此刻拥你入怀,仍旧心中空落落的,没个着处。” 女子的笑意渐渐隐去,一抹幽怨爬上脸庞:“你尚且如此,我岂非更是日日难捱?” “你放心,天无绝人之路,我总相信有朝一日,你我会重逢!”男子搂紧她,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听了这话,女子脸上浮出哀婉的笑:“即便有那一日,又如何呢?你早已有妻子在畔,而我也已人老珠黄,你又哪里还需要我?” 男子不悦地皱眉,轻斥道:“胡说什么!你在我眼中,从来都如初见一般,温婉动人!你要知道,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饶是我身边有了别的女人,我的心也只在你身上!总有一日,我要将你明媒正娶!” 没有女子能不被这样信誓旦旦的诺言所打动!女子纵使知晓这不过是一句空口诺言,仍不禁心旌摇曳。她痴痴仰头,注视着他同样深情如许的眼眸:“好,我信你!我等着有朝一日,能成为你的女人!若是真的有那一日,那么无论是做妻做妾,甚至是为奴为婢,我也甘愿!” 男子的手飞快捂住女子的唇:“你说这样的话是在刺我的心么?我对天起誓,今生今世,若有负你,便天打雷劈……” “不要!”男子的话没说完,便被女子打断,两滴清泪自她眼角滚落,“这世上若是没了你,我活着又有何意义?我宁愿同你遥遥相望,也不愿你有任何闪失!以后这样的话还是别说了,也不怕忌讳!” 男子看着女子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蓦然一动,一时间情之所至,微微俯身吻了上去:“这样的你,叫我如何舍得?” 女人本就是感性的,何况又面对着自己心中所慕之人,自然是难以把持。女子起先脑子里还存有一丝理智,然而半推半就间,男子那令她沉醉的气息渐渐将她包围。一丝感叹自她唇边逸出,她抛却所有礼义廉耻,毫无顾忌地迎合着男子…… 一阵颠鸾倒凤之后,男子手中把玩着女子腰间的肚兜,得意且满足的笑爬上那张英俊的脸。 女子含羞带臊地看一眼男子,盈盈眼波中显露情意无限:“今夜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没事便不能来看你?”男子声音中有着激情之后的沙哑,“你可知道,你让我深深沉醉!若是可以,我宁愿天天与你在一起!” 女子娇羞地低下头去,小声道:“我也愿意同你在一起!” 男子唇角上扬,噙着一抹放荡不羁地笑,搂过女子纤细的肩膀,在她耳边一阵低语:“明白了吗?” 女子脸上的娇羞刹那间僵住,她眨眨眼睛,看一眼地上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影子,点点头,说:“好。”随即,她起身,快速地归拢衣衫,低声说,“我先走了。” 男子从地上猛地起身,一把拉住女子的手,飞快地从她身上扯下肚兜,随意塞进袖中,又在她腰间摸一下,方才说:“乖乖的,帮我将事情办妥!” 女子一怔,微不可见地点一下头,在转身地瞬间,一抹失望自眼底浮现…… 后半夜,夜深人静,月色溶溶,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月华宫的偏门悄然离开。 翌日清晨,贵妃犹自好睡,梦境中,她正寝殿外跪接封后圣旨。她身后跪了一地的丫鬟与奴才,身前站着一脸喜气的章华,他手中拿着的是那道她日思夜想的明黄圣旨。 “贵妃娘娘接旨——”章华那阉人特有的尖细嗓音响彻整个月华宫。 贵妃面带端庄得体的笑,盈盈拜下:“臣妾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妃纪氏,秀毓名门,温俭淑良,为后宫之表率,宜母仪于天下,故立尔为皇后,钦哉!”章华一字一句地读完,随即笑着说,“娘娘,请接旨吧!” “臣妾叩谢圣恩!日后必定更加勤谨奉上,和睦六宫,为皇家多多开枝散叶,绵延子嗣。”贵妃喜不自胜地说道。 然而,到了该起身接旨的时候,她站起身后,却仿佛觉得脚上有千斤重,无论她如何努力,也迈不出一步。而面前的章华却一步一步后退,手中扬着明黄圣旨,嘴里念叨着:“贵妃娘娘,您快来拿啊!您若是不要,老奴便将这圣旨给别人!” “不行!那是皇上给本宫的!那是给本宫的!别人怎配拥有?”贵妃心急之下,冲着章华嚷道。 无奈她心急如焚,脚下仍挪动不了一步,就在这关头,忽然听得外面传来哭天抢地的哭声,她只以为是在梦里,不耐烦地咒骂一句,继续朝着章华手中的圣旨努力。 不过是一瞬间,眼前一亮,一切都消失不见。紧接着就是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丫鬟彩纹的哭腔:“娘娘,您快醒醒,小皇子……小皇子他……殁了!” “什么?”贵妃猛地惊醒,其实并未听真切彩纹说了什么,只是听到偏殿那边传来极凄厉的哭声,以及一声声唤着的“小皇子”。她心中咯噔一声,不好的直觉袭上心头,方才那梦就是个极不祥的征兆,如今又听到有人哭着唤“小皇子”,她猛地起身,逼视彩纹:“你方才说什么?” “娘娘,小皇子……殁了!”彩纹跪倒在地,大声哭道。 贵妃愣在那儿,方才彩纹那重重跪地的声音,就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头!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丧子之痛 贵妃仿佛呆傻了一般,毫无反应,外面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她能清晰地听出乳娘的哭声较之寻常丫鬟来说,更为哀戚。≧頂點小說,她仿佛又陷入了方才的梦境中,那种身子重逾千金的感觉,那种任凭怎样努力都动弹不得的无助…… 彩纹跪在地上,将她无动于衷,哭着说:“娘娘,您快去看看吧!” 贵妃垂于身体两侧的双手紧紧握拳,打磨得光滑的长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疼得她浑身一个激灵。她仿佛猛然间清醒过来,甚至来不及披上一件外衫,脚上也没趿上鞋,便嘴里念叨着“睿儿”,疯了似的冲出了寝殿。 彩纹见状,顺手取了一件外衫,便跟着跑了出去。 贵妃顾不上看周围的人一眼,也顾不上说一句话,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音,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睿儿的床前,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她疯了似的将小床里的被褥与小衣服都甩出来,嘴里喃喃道:“我的睿儿呢?我的睿儿呢?我的睿儿到哪儿去了?” 贵妃的样子令所有人都不敢上前,彩纹冲过去,抱住贵妃,哭着说:“娘娘,您别这样!小皇子在乳娘怀里呢!” 乳娘连忙上前,将小皇子递到贵妃面前,还来不及说话,贵妃就一把抢过去。她爱怜地用下颌去碰触孩子,才惊觉孩子早已就凉透了!她骤然回身,怒视乳娘,乳娘慑于她的威势,本能地想要后退。 贵妃一手抱住孩子,另一手高高扬起,没有迟疑地狠狠打在乳娘脸上。这一掌大概是用尽了全力,打完后贵妃整个手都在微微颤抖,而乳娘的脸颊则瞬间肿起来,上面清晰可辨五个手指印,唇角处溢出血丝。 乳娘吓得甚至不敢抬手去碰触被打的脸颊,只是下意识地跪下去,重重地叩首:“娘娘息怒,小皇子的死同奴婢无干!不是奴婢做的啊!”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夜夜跟在睿儿身边,即便不是你,你也难逃其咎!”贵妃怒不可遏地吼道,“你还我的睿儿来!” 乳娘知道小皇子死了,自己哪怕浑身长嘴,也说不清。她伏在地上,哭着说:“娘娘,奴婢知道事到如今,奴婢就是说什么也没用。但是,奴婢仍不得不说,昨夜奴婢同往日一样,哄睡小皇子就上床歇息,以往奴婢夜里总要醒几次,可是不知为何,昨夜却睡得极沉。一直到今晨才恍恍惚惚地醒过来……” “闭嘴!你给本宫闭嘴!”贵妃嚷道,“你说再多也换不回我的睿儿!你去死!” “奴婢醒来后,准备给小皇子喂奶,才发现小皇子已经殁了!”这大概是乳娘第一次违抗贵妃的命令,她一面哭着,一面说,“奴婢自小皇子出生之日起,便服侍在侧。虽说小皇子是奴婢的主子,但是在奴婢心中,他就像是奴婢的孩子一样!奴婢绝不会害小皇子!” “彩纹,掌嘴!给本宫狠狠地打!”贵妃哭着,大声道。 彩纹犹豫地看着伏在地上,伤心不已的乳娘,半晌没有上前一步。 乳娘接着说:“娘娘放心,小皇子是吃奴婢的奶长大的,奴婢不会叫他一个人孤零零,奴婢自会去陪他!”顿一顿,她抬起头来,看着贵妃怀中的孩子,说,“小皇子,您不要怕!奴婢这就来陪您!”话音未落,她站起身来,目视前方的圆柱,没有迟疑地狠狠地一头撞过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站在柱子近前的人来不及拉住她,也来不及闪躲,温热的鲜血甚至溅到她们脸上。大家惊呼,转而去看贵妃,贵妃却置若罔闻,只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 彩纹见状,低声吩咐了两个奴才,将乳娘尚且温热的尸体抬出去。奴才的动作很快,转眼间就已办妥。若非是青砖地上鲜红一道淋漓,点点血迹斑斑,如开了一树鲜红耀眼的花,只怕都没人知晓方才曾经鲜活的生命便倏然流逝。 有小皇子在前,乳娘的死难以引起人们注意。大家的目光都紧紧盯着贵妃,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乳娘。唯有平素里照顾小皇子起居的两个小丫鬟,眼眶中有晶莹闪烁。若是论及对小皇子细致上心,只怕连贵妃娘娘都比不得乳娘。所有人都知晓,小皇子的死,乳娘的伤心不比贵妃少,然而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乳娘死了,贵妃连个眼角都没给,她就那么抱着睿儿,低声喃喃着旁人听不真切的话。她的眼睛里都是干涸的,满目怆然,满心哀恸…… “皇上驾到!”章华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月华宫中这诡异的寂静。 声音未落,便见季舒玄大步走到了近前,一众的奴婢奴才们无声地下跪请安,没人多嘴。空气中尚有淡淡的血腥气没有散去,季舒玄眼尖地瞥到地上的血迹,问:“怎么回事?” 彩纹上前行礼后,低声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与季舒玄听。 季舒玄听后,微微蹙眉,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递一记眼色给章华。章华了然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季舒玄来到贵妃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声说:“青薇,朕来了!” “皇上!”贵妃骤然间失声痛哭,她将睿儿抱着,放在季舒玄和自己中间,“我们的睿儿……皇上,您一定要为睿儿做主啊!他才这么小!” “朕知道,朕答应你,一定为睿儿做主!”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季舒玄的语气中听得出浓浓的伤感。他紧紧地搂着贵妃和孩子,伤心至极。 过了许久后,贵妃微微仰头看着季舒玄,忽而双眼迷离地问:“皇上,您看睿儿,他睡着了!皇上,您还记得睿儿出生时的样子吗?小小的一个人儿,脸红扑扑的,小嘴还撅着……” “朕记得,朕永远也忘不了!”季舒玄点点头,说,“睿儿的眉眼间像足了你,长大后必定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 “皇上……”贵妃撑不住,哭倒在他怀里。一直以来,睿儿都是乳娘带着,她其实很少亲近。更多的时候,她以为这个孩子对她而言,只是争夺后位的一个筹码。然而,时至今日,当她骤然失去时,才惊觉,原来这孩子对于她的意义,早已超过了她的想象。 季舒玄扶着贵妃进了睿儿平日居住的偏殿,彩纹见状,悄悄地摆手,示意所有人退下。这个时候,对于娘娘来说,只要皇上陪着就足够。 贵妃哭得伤心,季舒玄心中也难过,毕竟是他膝下唯一的子嗣。偏殿内,贵妃痴迷地拿起平日里睿儿玩耍的小物件,一件一件地给皇上看,然后说起他平日里的趣事。 两个人待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季舒玄方才扬声唤进丫鬟来,从贵妃手中接过睿儿,递给彩纹:“抱出去,按着规矩办。” “不要!”还不待彩纹的手碰到睿儿,贵妃突然从季舒玄手中又抢回睿儿,她小心翼翼地低头凝望睿儿一眼,确定他没事之后,方才说,“睿儿,不怕!母妃在这儿,不会让别人将你抱走!” 看她那样子,也真是闻着伤心。季舒玄心有不忍,却又不得不如此。他劝道:“青薇,你执意如此,对睿儿不利。将孩子给彩纹,让睿儿放心地走吧!你若一直哭哭啼啼,睿儿走了也难以心安。” 贵妃一面伤心地泪流满面,一面不停地摇头,手上的力道却渐渐放松。彩纹看准时机,快步上前,一把从她怀里接过睿儿,微微屈膝行礼,转身离去。 贵妃看着彩纹抱着睿儿越走越远,颓然地后退两步,背靠墙壁,缓缓滑落坐地。她双臂抱住双膝,姣好的面容因痛苦而变得有些扭曲,再度失声痛哭…… 季舒玄本想上前相劝,然而这个时候章华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季舒玄点点头,对贵妃说:“青薇,朕还有些政事要处理,等晚上再来看你!” 贵妃听见这话,抬起头来,嘴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季舒玄已经转身离去。贵妃伤心至极,说到底,这孩子是她的命,却不是皇上的。皇上没有了睿儿,只会伤心一阵,之后便会忘记,因为他还有那么多妃嫔,除了她之外,其他人也可以给他生儿育女! 这样的认知令贵妃的心在经历了骤然丧子之后,更加疼痛如刀割。她就那么一个人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一件睿儿盖过的小被子,默默流泪。 起初有丫鬟上前相劝,却被贵妃喝退,丫鬟们便都候在殿外,不敢进内。直到彩纹回来,看着这样的情况,不管不顾地冲进去,在贵妃面前说:“娘娘,小皇子若是见您如此伤心,只怕也会伤心地不愿离去。您不为自身珍重,也要为小皇子考虑啊!奴婢扶您起来坐会吧!” 贵妃听彩纹在耳边絮絮劝了许久,终于抬头,迎上彩纹关切的目光,贵妃哭倒在她怀里:“彩纹,你可知道本宫的心有多痛?睿儿……他是本宫的命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再派杀手 在彩纹的细心劝慰下,贵妃的情绪终于一点点平复。○贵妃仔细打量着偏殿的陈设,愤愤道:“彩纹,你给本宫好好查查,究竟是何人在害睿儿!” “是,娘娘。”彩纹郑重地点头。 贵妃冷静地说:“本宫仔细想过,睿儿的死一定不是意外!睿儿身染瘟疫一事本就是莫名其妙,那丫鬟跟在本宫身边多年,背叛得毫无征兆。这次睿儿又遭此毒手,本宫方才想过,应该不是乳娘做的。她若是有心,随时可以下手,何必要等到这会儿。看来本宫平日里是太过心慈,这宫里的奴才们该好好地清理一下!本宫倒要看看,这宫里到底是何人对本宫不满!” 彩纹在旁听得颇为心惊,一般而言,当主子下这种命令后,总是会有下人死的不明不白。她知道娘娘这是要给小皇子报仇,宁愿错杀,也绝不会放纵! “对了,娘娘,派人去苏大夫那儿的事,还按原计划进行吗?”这事本该是今日晨起由娘娘传令出宫,不想出了小皇子的事,娘娘也就没有再提。 贵妃秀眉微拧,心灰意冷地说:“睿儿都不在了,本宫哪里还有心思想旁的事?罢了,罢了,随她去吧!她若真是有福之人,本宫也是无力阻挡。” 彩纹听了,劝道:“娘娘,您不能灰心啊!容奴婢说句僭越冒死的话,小皇子殁了,娘娘您也跟着心灰意冷。但是总有一日,您还会有皇子公主,难道您就不为他们着想吗?只有当您身为皇后,才能更好地守护皇子啊!” 贵妃原本如死水的眼眸微微一转,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她看着彩纹,冷冷道:“不错,你说的有理!既如此,便按原计划进行!” 彩纹点点头:“是,那奴婢即刻去办。” 而季舒玄出了月华宫,便听见章华说:“皇上,奴才简单地询问了一直照顾小皇子身体的太医和月华宫的奴才们,据太医称小皇子的脉象上并不看下毒等症状,应该同前几日身染瘟疫有关。虽说用了药,小皇子有所好转,但是小皇子毕竟年幼体弱,还是没能抗住。” “唔,继续。”季舒玄默默听着,示意他继续。 章华接着说:“而据月华宫的奴才们说,昨夜并未瞧见有人进出,想来不会是外人所为。即便有人从中做了手脚,也该是月华宫内的奴才们做的。但是此前为了小皇子染病一事,贵妃娘娘已经非常小心,近身服侍小皇子的人,都是娘娘亲自挑选,信得过的。连着死了的乳娘,平日里都非常尽心。” 季舒玄颔首,想了想,方才说:“表面上看,睿儿的死同瘟疫有关。但最近宫里宫外发生了太多事,朕这心中总是不安。章华,你着人好好查这个事,朕总觉得宫中有人被那些个胆大妄为的外姓王爷给买通了!” “是,皇上!”章华面上一凛,应道。 如季舒玄所说,宫里宫外都不太平。昨夜,在宫内经历了小皇子的夭折,宫外,苏诺语那儿也是惊险不断…… 对于苏诺语来说,白日里的心思皆在病人身上,尤其是张祜死了之后,她身上的任务更重。即便清然在身边,两人间的交流却非常的少。所以,苏诺语压根不知道,季舒玄和褚哲勋来过。 好容易到了傍晚时分,苏诺语给最后一个病人把脉诊治开药方之后,疲惫至极地闭上眼睛,须臾后方才缓缓睁开。 清然看着她那样子,微微有些心疼地说:“苏小姐,你这样太辛苦,若是被公子瞧见,不定要多么心疼呢!好在这瘟疫的药方已经有了,想来你也快功成身退了吧!” 苏诺语起身,嗔道:“就你我二人,你还唤我小姐,岂非是听着都生分?” “无妨,既然出了刺客,那么万事皆应小心为上。何况,正如你所说,你我二人之间,哪里有这样生分的话?”清然笑着说。 苏诺语摇摇头,拉着清然,往小茅屋中走:“好好好,既然你们都这样说,我听命就是。只是,我没有想到夜离竟能请动你,夜尘哪里舍得呢?” “事有轻重缓急,夜尘的确不舍,却也不会阻止。”清然解释道,“别说冰雁不在,即便她在,只怕夜离也更愿意让我来保护你吧!” 苏诺语微微一笑,说:“有你在身边,我自然也是更愿意。” 两人回到小茅屋,苏诺语方才取下覆面的薄纱,清然看着她那绝美的容颜,提醒道:“你这脸蛋若是叫心怀不轨的人瞧了去,只怕会徒惹麻烦。这里不比家中,无论情况多么紧急,切记不可叫人再瞧见你的真容!”在清然看来,诺语还是太过天真善良,警惕性还有待提高。 苏诺语吐吐舌头:“以往都记着呢,今日确实是太过慌忙。小然,今日的事可别告诉夜离,否则他必定又会念叨我!” 清然被苏诺语的小动作逗笑,伸出手指戳戳她的额头:“你既这样说了,我心中倒有几分好奇。说实话,我想象不出以夜离对着人絮絮叨叨的样子。” 苏诺语娇嗔地推推她:“你若想看,我倒有个主意!”她眼珠滴溜一转,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若是告诉夜尘,你有了身孕,你便知道什么叫絮絮叨叨!” 清然瞪她一眼,这个诺语竟也学会打趣她了! 两个人简单吃过饭,玩闹一阵,苏诺语又开始忙着药材的事。整个瘟疫村里面除了小茅屋外就只有一个医馆,到了晚间,便没有人再出门。清然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突然,一阵风吹过,桌上的烛火忽明忽灭。苏诺语下意识地看一眼窗外,似乎有个黑影从窗前掠过,然而看得并不是那么清楚,她只以为是这些日子太疲惫,一时眼花,也没太在意。 “诺语,小心!”清然压低声音,说道。 苏诺语猛地回头,只感觉一道凌厉的掌风刮过自己的脸颊,随即,屋内漆黑一片。清然已从榻上一跃而起,来到苏诺语身侧,低声道:“诺语,外面有两个人,身手不错。一会儿你小心躲着,不要出声,我出去对付他们!” “我也有些身手,我可以帮你!”苏诺语拉住清然的衣袖,小声说。 清然回头,一记凌厉的眼刀飞向苏诺语,随即道:“闭嘴!你若是有个什么意外,我怎么对夜离交代?” 苏诺语心有不甘,她哪里这样弱?清然同夜离一样,总感觉她弱不禁风,需要保护。其实她也可以很漂亮地露一手的,好歹幼年时期爹爹教了那么一两手。不过现在看来,当初该好好学,否则上次也不会被方德那厮伤害到卧床了一个月那么久! 苏诺语想起之前的事,脸上还有些愤愤,然而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清然已不再她身边。 苏诺语才不会乖乖地躲起来,在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下,她还是希望能够对清然有所助益。即便夜离曾说过,清然自幼闯荡江湖,身手了得。 早在清然灭了屋内的烛火后,屋外便传来了小声的对话:“二哥,主子吩咐过,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上次老六便莫名其妙地死在这儿,咱俩可得小心为上!” “老三,你废话真多!这个姓苏的就是个娘们儿!咱哥俩一起上,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小娘们儿?还没出手,你怎么就怂了?”老二斥责道。 老三不服气地说:“谁怂了?我这不过是提醒你两句,你别忘了,上次比武,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老三!”老二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上次若非是我大意,你能赢得了我?” “谁能证明……”老三知道这是老二的忌讳,还欲再说。 老二抬手打在老三的后脑勺上,斥责道:“闭嘴!若是坏了主子的好事,你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老三揉一揉后脑,即便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老二所言不虚。出来前主子已经下过死令,若是不能做了姓苏的,便准备提头回去! 老二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随即对老三做了手势,示意他绕到屋后,然后他们前后夹击,务必拿下这个苏大夫! 说起来,这两人的声音都压得极低,何况这个时辰,其他屋里的人也都没睡,大家有说有笑,压根就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可对于清然这样身手极佳的杀手来说,耳力本就过人,将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清然在他们争执不休的时候,出了茅屋,轻轻一跃,上了屋顶。此时此刻,坐在屋顶上听二人对话的清然已被他们可笑的话语弄得有几分昏昏欲睡。她实在好奇,究竟是何人培养了这样两个没用的东西? 说起来老六,大概就是之前刺杀张太医又被石海拿下的那个,看样子这两个人也是平南王的!清然冷哼,心中暗道:这个平南王还真是锲而不舍!只是想法是好的,可就凭着手下这帮蠢材,竟也想要争夺天下?真是滑稽! 第一百八十六章 倒霉刺客 清然坐在屋顶上俯视下面两人,忍不住不顾形象地打一个大大的呵欠,伸一个慵懒的懒腰,刚想要跳下去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两人,就看见两人停止废话,准备动手。△¢頂點小說, 清然颇为好奇地停下来,想要看看再说。自从遇上夜尘,她便同过去的自己告别,没有再出过手。即便偶尔碰上个小毛贼,有夜尘在,也没有她出手的余地。现如今,只要一想到可以活动活动筋骨,她的身体就开始活跃起来…… 而屋内的苏诺语也没闲着,即便知道清然一定就在附近,知道清然有能力确保她无虞,但苏诺语就是不愿等在那儿,什么都不做地等着人救。她迅速拿出贴身的银针,小心翼翼地起身,来到门边,将身子掩住,随时准备应对破门而入的刺客! 于是,以小茅屋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前后门各守一个,屋里一个,屋顶一个,四个人都做好准备,随时迎战的格局。四周仿佛刹那间便安静下来,苏诺语莫名地有些紧张。她夹住银针的手指微微起了些汗意,竟有些涩的感觉。她深深呼吸一下,脑子里出现夜离深情的眼眸,似乎在注视着她,示意她放轻松,一切有他…… 苏诺语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下,一颗心倏地便平静下来。正在这个时候,面前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苏诺语抑制住出于本能的惊呼,后退两步。而几乎在同一时刻,后窗那儿也听得轻微的声响,刺客进屋了! 原本漆黑一片的茅屋,随着房门被推开,柔和的月光一泻而下,将屋内笼罩进一片淡淡的光晕中。苏诺语立时便无处藏身,她同之后进屋的那个四目相对,随即听得那人说了句:“老二,门后!” 苏诺语微微皱眉,虽说知道清然会保护好她,然而在不知道清然身在何处的情形下,心底依旧有些发毛。与她一门之隔的老二,在老三的提醒下,猛然将门关上。 “砰”的一声响,原本就不想躲的苏诺语知道自己已是无处可躲,目光扫过老二手中的大刀,索性毫无畏惧地迎上老二奸笑的目光。 老二是个直肠子,生平最恨的就是磨叽!何况眼前的这个女人相貌平平,压根也激不起男人的任何一丝兴趣。老二没有迟疑,大刀举过头顶,眼看就要劈下来…… 苏诺语飞快一闪,手中的银针掷向老二。只听“哐当”一声,老二身子晃一下,手中原本紧握的大刀落在脚边,几乎是同一时刻,他闷哼出声,骂道:“妈的!这小娘们会武功!老三,小心她有帮手!” “我知道……”身后传来老三的声音,较之平常明显势弱,老二忍不住回头去看,忍不住睁大双眼。原来另一个身形姣好的女子已然将老三制服在地,而老三惯用的匕首此时正架在他自己脖子上。 “啊!”老二刚想出口,只觉得膝上猛地传来锥心之痛,再一低头,才赫然发现膝上不知何时被深深插入两根银针。而在苏诺语出手之后,清然也已将老三的匕首直直掷向老二的肩窝。力道之大,竟让老二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 “身手不错啊,诺语!”清然笑嘻嘻地夸赞道。 相比较清然的云淡风轻,苏诺语明显要紧张不少。这样近距离的正面对峙,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虽说她表现不错,仍控制不了砰砰跳的心脏。听见清然唤她名字,苏诺语接嘴:“不是说人前要小心谨慎吗?” 清然知道她话中所指,微微一笑,说:“对啊,可我说的是人前!这两个……”她略微停顿,“马上就是死人!” “别别别!女侠饶命啊!”老三吃力地抬头,看着清然,恳求道。说实话,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这看上去纤瘦的女子制服住的!就好像是一阵避无可避的疾风袭来,随即便是一股女子特有的馨香从他身上擦过,紧接着,他便被一掌打翻在地,那一瞬间手中的匕首易了主! 老二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嘴里骂骂咧咧道:“老三!你个孬种!竟然对两个臭娘们儿认输!” “嘴巴放干净点!”清然喝道。 随即递一记眼色给苏诺语,苏诺语了然于胸,素白手指间捏着一把明晃晃的银针,在老二眼前晃一晃。老二本能地低下头看一眼膝盖处的两根,方才那猛然间的刺痛令他还记忆犹新,抬头再看,这女人手中竟捏有一把!老二浑身一个激灵,然而他本就是个执拗的性子,叫他同老三一样出口求饶,他做不到! 老二飞快在心底想了想,如今这番情形,想要脱身已是艰难,但堂堂七尺男儿哪怕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有骨气!绝对不能像老三那个没出息的,竟然没脸没皮地向两个臭娘们儿开口认输!何况,若是先假意放弃抵抗,兴许有逆转的可能! 打定这样的主意后,老二做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口中念叨着:“要杀要剐尽管招呼!老子若是吭一声就算没种!”语毕,他闭上眼睛,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 清然冷笑一声,道:“有脾气!本姑娘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本姑娘的手段硬!” 苏诺语不比清然,在方才那种情形下,无论做出什么举动,那都是出于自卫。可若是现在这样,再对别人施以严刑似乎就有些说不过去。苏诺语面露难色地看一眼清然,清然一眼就看透她的心思,本来想要说两句,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清然知道苏诺语的成长环境同她不一样,天生又是个心慈手软的性子,太过血腥的场面只怕她接受不了。不过若是这样就做掉他们,她又咽不下这口气。在清然看来,无论是否出于自愿,只要敢欺负她的人,那下场就只有一个——惨死! 思及此,清然朝着苏诺语招手:“诺语,你过来!帮我盯着这个!”说罢,抬手一点,便看见原本还在挣扎的老三身体抖了一下,就动弹不得地趴在地上。 苏诺语不放心地低头看一眼跪坐在那儿闭目养神的老二,还是走向清然。 而原本闭目养神的老二,抓住机会,忍着疼痛,将膝盖处的银针抽出,另一手猛地撑地,整个人一跃而起。同时动作迅猛地将肩胛处的匕首快速抽出,朝着苏诺语飞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清然抬手便取下头上的发钗,几乎是连看也没看,就掷了出去。“哐当”一声,发钗在空中同匕首发生碰撞,各自偏离了原本的方向,纷纷落地。 苏诺语听见动静猛然回头,看见地上躺着的匕首,惊觉方才若非是清然在,只怕她早已被匕首刺中。 清然的身手之利落,反应之迅速,手法之精准,着实惊呆了地上动弹不得的老三。他不敢置信地闭了闭眼睛,心中原本的一丝侥幸心理也消失不见。 清然看一眼即将夺门而出的老二,足尖点地,轻盈地跃起,对着老二的后背就是一脚,老二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清然旋身自身后拾起地上的匕首和发钗,看也不看,直接刺入老二的后背。而老二刚想哀嚎,清然顺势抽出匕首,对准老二的穴位再度刺入。老二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下弄得疼痛难忍,整个身体都弓起来,然而长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清然这才站起身来,拿出帕子小心翼翼地将发钗擦拭干净,重新戴回到头上,嘴里道:“夜尘送我的东西,竟被你们这两个东西弄脏!简直该死!” 苏诺语目瞪口呆地看着清然,方才那利落的身手实在令她惊讶至极!她从未想过,竟有女子可以练就这样高深的武功! 至于地上那两个动弹不得的,在听见清然如此亲昵地喊出“夜尘”的时候,双双变了神色。夜尘,那可是堂堂默贤阁的公子!原来这娘们儿竟然是夜尘的女人!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苏大夫好大的架子,竟然能请动夜尘的女人来贴身保护! 两个人想起来之前,在主子面前夸下的海口,肠子都悔青了!别说今日他们不是那女人的对手,即便今日他们杀了他们,以默贤阁的能力,他们也绝对活不过三天!原来这次领的这差事,是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事到如今,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苏诺语看了看地上这两个,对清然说:“别折磨他们了吧?” 清然挑眉,轻笑道:“什么意思?心软了?” 那两个正拼命反省的听见苏诺语的声音,目光中重又燃起了生的希望!老二哼哼着,老三开口:“苏大夫!您是菩萨心肠,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们哥俩计较!只要您今日放了我们,我们来日必定做牛做马回报您啊!您便发发慈悲,行行好,劝这位女侠饶了我们俩吧!” 谁知,苏诺语微微一笑,摇头道:“我是说,干脆直接一点,杀了算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倒霉刺客(下) “苏大夫……”老三哀嚎,“您身为大夫,最是心软,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行行好吧!”他原本以为这苏大夫心慈手软,是个好说话的主儿。︾,没想到她一张嘴竟是要给他们个痛快! 苏诺语好性子地反问:“若是今日易地而处,你可会放了我们?” “会!会!会!一定会!”老三想也不想地点头,“二位姑娘生的这般如花似玉,咱哥俩最是怜花惜玉之人,即便有命令在身,哪里能下得了手呢?一定不会对你们下手的!” “呸!色狼!”苏诺语斥道,“什么怜花惜玉?分明就是图谋不轨!你若再说,我便叫这位女侠将你们阉割之后,再杀!” 老三一听这话,吓得连忙收紧双腿,小心翼翼地瞥一眼苏诺语,改了话头:“不不不!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就是绝对不会对你们痛下杀手!尤其像苏大夫这样治病救人的活菩萨,更应该好好活着!” 苏诺语点点头,一副既往不咎的样子,笑着问:“哦!也就是说你们今日来压根就没想杀了我们?” “嗯嗯嗯!”老三点头如捣蒜,“我就是这个意思啊!” 苏诺语拍拍手,笑嘻嘻地说:“你们是带着命令来的,若是我们不死,只怕死的就是你们了吧?” 苏诺语声音甜如蜜,听得老三只觉得浑身酥爽。都说色字心头一把刀,老三向来就是个色胚子,此刻面对苏诺语的温言软语,早已忘记自己还命悬一线。精虫满脑的老三一时间没能防备,傻乎乎地点头。 “既如此,事情就好办了!”苏诺语起身,看着清然说,“做了他们!不必犹豫!” “嗯……”老三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什么?” 苏诺语收敛笑意,冷声道:“你方才自己也说了,若我们不死,死的就是你。而你又再三言明不舍得杀了我们,也就是说你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既如此,不用你家主子动手,还是让这位女侠动手吧!” 看着老三那晕头转向的样子以及老二那恨铁不成钢的气恼,清然有几分忍俊不禁。她看一眼苏诺语,摇摇头,倒是看不出来诺语竟还有这样可爱的时候,生生将那蠢蛋绕进了死胡同! 只可惜,苏诺语有这样的好兴致,清然可没有。清然冷着一张俏脸,走到老三面前,手起刀落,老三甚至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就咽了气。清然起身,又来到老二面前,不屑地说:“方才怎么说来着,要杀要剐尽管招呼,若是吭一声就算没种!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种!” 苏诺语抿抿嘴,转身过去,看清然这架势,是不会轻饶了这老二。即便是大夫,但太过血腥的场面她实在接受不了。 老二恶狠狠地瞪着清然,嘴里“呜呜啊啊”的,费尽气力,也说不出声音。清然弯腰下去,拔起匕首,嫌弃地丢在一旁。老二眉头紧拧成“川”,表情狰狞,因着穴位被松开,他又恢复了声音。 “臭娘们儿!有脾气你就杀了老子!少他妈在这儿故弄玄虚!老子可不是老三那个孬种!”老二眼睛瞪着清然,嘴里不客气地骂骂咧咧道。 清然面容平静,毫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她拍拍手,将方才地上的银针都拾起来,那认真专注的样子,丝毫不怕老二趁机逃走。 当然,老二现如今这副样子,想要在清然眼皮底下逃走,也实在是痴人说梦! 老二还没等缓过气,就见清然转过身来,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银针。老二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清然一掌掀翻在地,清然抓起他的手,对准指甲,毫不犹豫地扎入一根银针。 老二骤然皱紧眉头,紧咬牙根,生生抑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哀嚎,就那么睁大眼睛,死死瞪住清然。清然连眼皮都吝啬抬起,只专心地看着他余下几根手指,那样子像是在刺绣一幅名贵的绣样。 紧接着,第二根银针没入指甲,第三根,第四根…… 老二身上早已冷汗淋漓,浑身疼得抽搐,终于,在左手五根手指全部刺入银针后,忍无可忍的他仰天长啸:“啊……贱人……你直接杀了我吧!啊……” 清然淡淡一笑,满意地成全了老二! 苏诺语在老二哀嚎的瞬间,忍不住回头去看。赫然发现他双眼暴出,死不瞑目,而那眼睛里犹自带着浓浓的恨意与不甘。苏诺语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 清然优雅起身,见苏诺语这样子,心有歉意地走过去:“吓着你了吧?不好意思,我忘记你没经历过了这些。” 苏诺语怔忪了片刻,微微摇头:“没事。我知道,今日若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们死。想来他们对我们只会更加残暴!我只是一时有些惊诧而已。” 清然抿唇笑笑,没有说话。在清然看来,诺语的表现已经很不错,若是寻常女子看见这一幕,只怕会吓得失声尖叫吧?不过,她是夜离的女人,这样的场面以后少不得要看见,还是早些适应得好! “清然,他们……”苏诺语指了指地上两具尸体,问,“要怎么处理?”总不能这样放一宿吧?若真是如此,她只怕没有办法在这屋里安然入睡。 清然指了指门口,刚想说话,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尘夫人。” 苏诺语紧张地看着门外,经过方才那么一闹,她担心的不止是尸体的处理问题,还有百姓们的反应。就最后老二那声哀嚎,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只怕所有人都听见了吧? 清然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轻松,随即上前将门打开,对外面的人说道:“将这两个拖走!屋内的血迹清理干净!” “是。”为首的人应一声后,身后的三人迅速进屋。 默贤阁果然是训练有素,四个人井然有序地将清然的命令完成好,转身离去。若非是亲身经历了方才那些惊心动魄,苏诺语只怕会觉得只是一场噩梦! 待得四人离开后,苏诺语也没有了兴致再处理旁的事,清然则尽心地陪在一旁,同她说话,想要让她忘记不好的记忆。 约莫是小半个时辰后,外面再度传来脚步声,苏诺语警醒地看向门外,清然摇摇头,低声说:“脚步沉重且多杂,应该是患病的百姓!” 果然,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十余名平日里苏诺语照看较多的病人,大家关切地说:“苏大夫,方才我们听见您这里传来争执声,还以为出事了!后来听到没动静,咱们不放心,就一起来看看您!您没事吧?” 苏诺语心中微暖,面上却故作惊讶地说:“我方才也听见有争执声呢,还以为是外面出了什么事!吓得我和小然都没敢出门!实在太感谢你们,还惦记着我呢!” 病人听她这么说,又看屋内并无异常,便信以为然,说:“既然您没事就好!可能不是咱们这儿,是外面传来的!苏大夫,最近不太平,您和这位姑娘可得多加小心!” “好。我知道。”苏诺语点点头,表示感谢,“你们也小心些!” 送走这些病人,清然笑着看她:“没想到这些人还挺有义气,竟然还能在那种情况下,记挂着你的安危,前来看你。”在清然看来,这种陌生人给予的温暖最是难能可贵! 苏诺语拉着清然的手坐在床上:“是啊,幼年时期看见爹爹治病救人,每每有治好的,也是这样以赤子之心对待我们。我自幼受爹爹影响颇深,所以这次瘟疫爆发,我才会坚持要来这里!” 两个人就这样,住着简陋的茅屋里,守着那忽明忽暗的烛火,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自从今晨清然来陪苏诺语,夜离也稍稍放心些,他便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对抗明日的诸王造反上。 翌日清晨,褚哲勋一大早便进宫,早朝散后,他本该同季舒玄商讨要事,不想就见月华宫的下人哭丧着脸传来了小皇子夭折的消息。 褚哲勋看着季舒玄匆匆离去的脚步,站在原地的他紧锁眉头。最近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对于皇上来说,真是多事之秋!如孟夫子所言,这大概就是“苦心志、劳筋骨”的过程。他同皇上一起长大,相信他能够平安度过这一系列上苍对于他的考验! 前朝不太平,后宫也不太平。不知为何,褚哲勋这心里就是难以平静,只要一想到他昨夜没去同诺语相见,他便总是放心不下。哪怕他明知道清然一定会尽全力保护诺语,哪怕他明知道以清然的能力,一般的刺客压根无法奈何她,他仍旧难以心安! 他想起方才皇上在听说“小皇子夭折”时那震惊哀痛的样子,简直不敢去想象,若是有一天他和诺语的孩子也…… 褚哲勋的拳头骤然间握紧,若真是那样,他必定要杀尽所有相关联的人!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再遇刺客 褚哲勋恭敬候在嘉德殿外,直到季舒玄回来。…≦頂點小說,看着季舒玄满面悲戚,褚哲勋深深沉默。面对这样的丧子之痛,他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加以安慰,或者说褚哲勋认为任何语言在这样巨大的伤痛面前都显得单薄无力! 季舒玄深深地叹气,随即沉声道:“各路大军你可都布置妥当?” “是。”褚哲勋点头,“臣已做了相应的应对之策。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国内各地都大规模地爆发了瘟疫,而各王爷的封地却灾情不严重。所以即便他们的诡计不能得逞,但咱们在应对之间还是会极其艰难!” 季舒玄听后,面色沉重:“这阵子无论是国事还是家事都出了太多问题。难道是朕这皇帝做得不好?所以上苍才要如此惩罚朕?” 褚哲勋听他说出这样的话,猛地单膝跪地:“皇上您言重了!您是天子,上苍不会惩戒他的孩子!只是有人要逆天而行,但臣相信,逆天者终究会受到应有的惩戒!请皇上坚定信念!” “哲勋,幸亏朕的身边还有你在!”季舒玄握住他的手臂,用力地将他拉起来,郑重地说道。 “臣愿意为了皇上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褚哲勋朗声道。 季舒玄紧盯他半晌,终于抚掌:“好!朕也坚信,无论是怎样的阴谋,都会有败露的一天!朕不会容许有任何人破坏朕的江山社稷!” 既然坚定了信念,两人便又开始商榷要事…… 而清晨的瘟疫村,在经历了昨夜的惊心动魄之后,并未回归平静。苏诺语的身边蛰伏着无数的险情…… 对于苏诺语来说,新的一天,其实和之前一天一样,没什么区别,依旧是忙忙碌碌地在医馆内,把脉、诊治、开药,周而复始,循而往复。 清然依旧在她身后不远处坐着,双目却如鹰隼般锐利,紧盯着每一个上前靠近苏诺语的病患。自从昨日有人夜袭诺语之后,清然的警惕性便陡然提高。以她的经验来看,在知道前次刺杀失败之后,对方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事实证明,清然的经验非常准确! 快到正午时分,苏诺语抬头看一眼排队的病患,只有五六个人,不算多,便对身边等候的大夫说:“你们先回去歇息吧!等给这几个人看完,我再走!” 眼见一上午即将安然度过,清然心中缓缓松一口气,一直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却有些憋得慌。苏诺语看一眼最后那个男子,对清然说:“你先去忙,我这儿马上就好!”她算得出来,一整个上午,清然都没有离开过小茅屋,如今看她坐在那儿神色不自然的样子,她便猜到她定是想要出恭。 清然本想坚持一会儿,可的确是有些不舒服。再看看只剩下一个人,也没有多想,点点头就出了医馆。 排在最后的是个年轻的男子,三十余岁,却躬身驼背,走路也有些迟缓,看样子病的不轻。苏诺语看着他,心下不忍,正巧也没什么事,便起身来到他身边,帮他把椅子往后挪挪,更方便他坐下:“我看你似乎面生的很,从前没在我这儿看过吧?” 苏诺语是个记忆力极佳的人,一般而言只要是她看过的病人,哪怕只有一次,多少也会有些印象,至少会觉得十分眼熟,可眼前这男子却陌生得很。但她并未想太多,毕竟这瘟疫村内,每日都还是有新的病患进来。 男子点点头,并不答话。 苏诺语笑着说:“我看你这样子,病的不轻,就坐这儿吧!” 男子哑着声音道:“多谢苏大夫。” 苏诺语站在男子面前,刚刚将手搭上男子的手腕,便心中一紧,垂在一旁的手探向随身的银针。男子见苏诺语全神贯注的样子,唇角微微上扬,并未注意到她另一只手的细微动作。 突然,男子一只手猛地探向怀中,抽出一把短刃,朝着苏诺语便刺过去! 不料,一直专心把脉的苏诺语突然灵活地侧身一闪,险险避开那迎面而来的短刃。男子眼中闪过惊诧,苏诺语在经历了昨夜的惊魂之后,今日明显淡然许多,她动作迅捷地抬手一甩,三枚银针迎着男子的面容飞去。 这男子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他头一偏,三枚银针擦着脸颊而过。他稳住身形,倾身向前,大手探向苏诺语的衣襟,眼看就要抓住,突然感觉身后猛地被人一拖,他反应极快地抬腿踢去。 “清然!”苏诺语唤道,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么快便折返回来的清然。 清然顾不上理会诺语,沉着脸,抬腿一压,打落男子的腿。男子心中一惊,没想到这苏大夫身边竟还有高手保护!他不得已先暂时放弃对抗苏诺语,转而专心地回身对付清然。 若在往常,清然或许还会耐心地陪着玩玩,可今日她着实有些不适,俏脸冷着,还是速战速决地好。 苏诺语一眼便看出清然的不适,想要帮忙,然而那两人纠缠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苏诺语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观战就好。 近身打斗男人有天生的优势,当然这得是在两人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若是现在这样,那男子同清然交手不过十余招就明显落了下风。渐渐地,男子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清然的动作却依旧犀利。 只见她抓住机会,一掌直袭男子胸口,掌风之大之凌厉,令男子避无可避,生生承下。 “噗”的一声,男子口中喷出一大口血,脚下也连连退了数步,直到碰触到柱子,方才借力停了下来。清然瞥一眼应声落地的短刃收回掌风,趁胜追击,脚底生风,不过是眨眼间,便来到男子面前站定。 男子一手摁着胸口,谨慎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心知若是硬拼必定不是面前这女人的对手。他急中生智,看一眼不远处地上的黄沙,在清然出手前,一个闪身,飞快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对准清然,扬手一甩…… 清然早在他出手前,便看穿他的意图。她微微蹙眉,抬起手臂,宽大的袖子将沙子挡住。男子瞅准机会,一跃而起,一脚踢向清然。 清然脚下微移,闪身让过,身形灵活地绕过男子,迅捷地俯身拾起男子方才掉落的短刃,一手肘击男子后背,一手飞快补刀。短刃顺势刺入男子的心窝处,男子身体微晃,不敢置信地转身看一眼清然,抽搐着倒在地上。后背上的短刃更深地刺入他的身体,把手处将他的身体撑离地面。 清然缓一口气,双手不自觉地捂住小腹处,找了把椅子坐下来休息。苏诺语连忙上前,看她脸色微微有些泛白,以为她也受了伤:“你怎么了?瞧着你脸色不好,我给你把脉看下吧!” 清然脸微红,挣开苏诺语的手,低声说:“我似乎是信期到了……” 苏诺语是大夫,面对这些反而比清然自然,她拉开清然的手,薄责道:“既是身子不适,方才还跟人那么激烈地打斗!对身体多不好!” “苏小姐,我若是不打,难道看着他伤害你?”清然好气又好笑地说。 苏诺语话一出口也觉得说得不妥,撇撇嘴,辩解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直接一掌毙命嘛!”说着她起身,比划了两下。 清然噗嗤笑出声来,说:“你以为我是你家夜离呢?我若真能这样一掌毙命,哪里还需要同他浪费时间!” “夜离可以这样一掌毙命吗?”苏诺语好奇地追问。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想着要缓解自己的尴尬而已。 清然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当然可以!你太小看夜离!他可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苏诺语听后,两眼泛光:“干脆等瘟疫之后,我拜师学艺吧!”她现在是真的后悔当年没有好好跟爹爹学两手,否则哪里会这样处处需要人保护? 清然摇摇头,真是羡慕苏诺语随时随地都能有这样好的心态! 就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原本先离开的大夫们听见打斗声又迅速折回来,一进医馆,最先瞥见的就是地上的尸体。大家吓得忍不住往后退两步,随即看见苏诺语和清然安然无恙地坐在那儿,有说有笑,方才松一口气。 “苏大夫,没想到你不仅医术了得,身手也这样好?”大夫甲真心赞道。 苏诺语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是小然的功劳!”这样大的功劳,她可不敢揽在自己身上。 众大夫一听,纷纷对清然刮目相看。这小然姑娘看上去同苏大夫一样,都是生的柔柔弱弱,没想到竟有这样高深的武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渐渐的,除了大夫外,医馆处又聚了些病患,大家都是普通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打打杀杀,不由得心生不安。知道侍卫循声而来,众人才渐渐散去。只是这样公然地闹出人命来,侍卫欲将清然带走。 “来人是刺客,是为了刺杀我!”苏诺语站在清然前面,解释道,“小然不过是自保,才将他杀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接二连三 “苏大夫,按说你的话,我们是信得过,但这是朝廷的规矩,我们也是听命而行,还请苏大夫配合!”侍卫说话时态度还算恭敬。毕竟相处了这么些日子,苏大夫的为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苏诺语依旧没有让步:“不行!你们若是要带走她,我也同她一起!”她不能让清然被带走,清然本就是默贤阁的人,而朝廷一直视默贤阁如鲠在喉。若是知晓了清然的身份,那清然哪里还有活路? “苏大夫,我们尊敬你,但是你也不能太为难我们!”另一个侍卫明显脾气没那么好,“这位姑娘杀了人是不争的事实!至于你们说的死者身份,谁能证明他是一个刺客?” “苏小姐!”清然赶在苏诺语开口前说道,“您不必为我担心,我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报您昔日的救命之恩!说起来,您与小然本就是萍水相逢,您好好当您的大夫,实在没必要为了小然如此。” 清然自然而然地在众人面前撇清她同苏诺语的关系,关于诺语的身份,她一清二楚,也知道诺语同夜离之间的事。可诺语并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不仅仅是夜尘的妻,更是阮府的大少夫人!这样的小事,在阮府面前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不足挂齿!何况,她从不认为这些人便真的可以拿她怎样! 清然的这些个想法苏诺语毫不知情,但她听出清然的话中意思,沉吟片刻,基于相信清然的自身能力与默贤阁的能力,苏诺语终于让步:“小然,虽说你只是我曾经的病人,但是今日的事皆是因我而起……” 苏诺语的话被打断,说话的是大夫甲:“这位官爷,你该知晓,现在张太医被害,若是苏大夫再被你们带走,那这村中这些百姓该怎么办?” 领头的侍卫听他如此说,也是合情合理,大手一挥,道:“苏大夫就留在这儿,只是这位姑娘我们得带回衙门!” 苏诺语还想再说话,被清然一记眼神制止住,她煞有介事地说:“苏小姐,您的大恩小然只有来日再报!您多珍重!” 这个事最终以清然和那刺客一起被带走而结束,苏诺语满面愁容。 “苏大夫,你别太担心,小然姑娘不会有事的!等衙门查明了真相,就会把小然姑娘放出来!”大夫甲安慰道。 苏诺语摇摇头,郁郁地说了四个字:“遥遥无期!” 围观的百姓看着刺客和清然被带走,也都沉默了。大家心中都知道,苏大夫所言不虚,衙门办事向来是不急不忙,真的是遥遥无期! 只是这一次,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不过两个时辰,清然便被侍卫们送了回来,态度一改走之前的严肃刻板,变得笑容可掬,甚至在苏诺语看来是有些讨好意味的。 苏诺语惊诧万分地看着这一幕,甚至忘了要打招呼。 直到清然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揶揄道:“苏小姐,怎么?不认识了吗?我才离开不过两个时辰啊!” “清……小然!”苏诺语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上下打量,“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事实上,若非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想问的是,夜尘他们没有为难这些侍卫吧? 清然摇摇头,语气平和:“那个刺客原来是朝廷正在通缉的要犯!今日可赶巧,正好死在我手上,于是衙门不仅没有为难我,还赏了我一锭金子!喏!”说话间,她从怀里掏出金子给苏诺语看。 苏诺语满脸不信,这样戏剧化的故事实在难以取信于人。可清然说话间神色又一副信誓旦旦,令人无法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虽说无巧不成书,可……有这么巧吗? 清然面对苏诺语脸上的将信将疑,岔开了话题。 事实上,当然没有那么巧! 自从清然来了这瘟疫村,夜尘便派了几个得力下属在村外随时保护着。那几人眼见自家的夫人被侍卫带走,连忙将此事禀告给夜尘。夜尘一听,自己的女人竟被带进了衙门,怒从中来,放下手中事务,换了阮家大少爷的身份,赶到了衙门。 阮家都出面了,这事儿自然也传到了京兆尹耳中。当然为了掩饰苏诺语的身份,夜尘并未直言清然是他的女人,只说是他远方表妹。同时,夜尘一看那死者,便从他身上找出多处证据证明他的身份。 京兆尹一看,证据确凿,连忙呵斥了这些个侍卫,并好言好语地将清然放了。京兆尹送走了阮家大少爷,心中仍有些没谱儿,这下得罪了赫赫有名的阮家,可别到时候影响到自己的仕途啊!当然,这是后话。 而清然回来后,警觉地发现瘟疫村外朝廷加派了人手守卫。清然皱眉,在心底犯着嘀咕,不知这是不是京兆尹的命令。当时在衙门内,她并没有太多机会同夜尘说话。 清然绝对猜测不到,这些人都是季舒玄派来的!自从季舒玄看上苏诺语,虽说他听取褚哲勋的建议,不在她面前暴露身份,但面对自己满意的皇后人选,不保护起来这不是季舒玄的作风! 所以当发生了刺客事件后,这些人立刻进宫回禀,季舒玄一听,百忙之中仍不忘加派人手守卫在瘟疫村外。名为保护所有百姓的安危,其实季舒玄心中急于保护的只有苏诺语一人。 清然回来了,苏诺语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午后她在给病人诊治时,身子不适的清然就半倚在她身后的椅子上。 趁着休息的间隙,苏诺语回身看一眼清然,心疼地说:“小然,你回去休息吧!这里这么多人,我不会有事。”她也是女子,知道清然此时的不适。 清然坚定地摇头:“不行!我答应过公子,一定要好好保护你!” 苏诺语疲撇撇嘴,见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无奈地起身,拿了个软垫放在清然身后,说:“这样有没有舒服些?” 清然点点头,笑得开怀。苏诺语是除夜尘外,对她最细心体贴的人。哪怕没有夜离的千叮咛万嘱咐,她也要片刻不离地保护她。 时间流逝,快到吃晚饭的时候,病患才渐渐少了些。苏诺语为最后的几人诊治完毕,挽着清然的手,准备去吃饭。这个时候,很多病人都已经吃过饭回屋里休息了,村子里走路的人稀稀疏疏的。 就在她们前方不远处,一个女子走着走着突然倒了下去。苏诺语心中一惊,医者的本分令她松开清然的手,快步走向那摔倒的女子。 清然看一眼那女子羸弱的样子,也没有太往心里去。何况昨夜两个,上午一个,在清然看来就是再想置诺语于死地的人也该缓一缓了。 苏诺语来到那女子身边,看着女子蜡黄的脸色,蹲下身去,轻声唤道:“姑娘,我先扶你去医馆躺着吧!” 那女子虚弱地睁开双眼,眼尖地瞥到苏诺语身边并没有那个叫小然的。她一面应着好,一面将一直握拳的手抬起来,趁着苏诺语不防备,将手中的褐色粉末撒向苏诺语。 苏诺语下意识地闭气,收回扶着女子的手,飞快将银针扎向女子,女子本能地大声呼痛。而就这功夫,清然已赶到近前,她飞快拉开苏诺语,袖子一拂,粉末被惨叫的女子吸入嘴里不少。 那女子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她努力地想要呕吐,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清然岂会容她起身,飞快地在她身上随手一指,优雅地离开。 不多时,就看见女子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紧接着便开始口吐白沫,眼皮翻白,嘴角处慢慢渗出血来…… 苏诺语接二连三地碰上这样的事,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冷眼同清然站在一边,看着那个女子求救的眼神,第一次无动于衷。 这边的动静再度惊动了所有人,这一次事实摆在眼前,再明显不过,侍卫们没有多言,将女子的尸体拖走。大家站在那儿,议论纷纷,苏诺语心底却突然有些郁郁。 随意吃了点饭,毫无胃口的苏诺语回了屋,清然见状,沉吟再三后,劝道:“诺语,你已经做到最好,可是那些人却不肯放过你。反正现在那些大夫们也知道药方,瘟疫之症也得到控制,你同我回去吧!” 苏诺语抬眼看着清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摇头:“从昨夜到现在,不到十二个时辰,已经来了三拨人。我的确很气愤,但若是因此就放弃那不是我的性子!当初来这儿,是因为这里需要我,现在依旧如此。我不能放着这些病人不管不顾,这样半途而废的事我做不到!” “诺语……”清然没想到她会有这样义正言辞的反应,有些惊讶。 苏诺语淡淡地笑着,说:“这些刺客是一个主子也好,几个主子也罢,他们的主子无非都是想要除去我。可我偏要在这儿好好地为病人治病!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能奈我何!” 第一百九十章 捉弄夜尘 两人正说着话,清然突然示意苏诺语噤声,她警惕地看了眼窗外。⊙頂點小說,苏诺语一脸无奈,简直是没完没了啊! 然而,这一次,不待清然有反应,门外响起敲门声:“诺语!” 苏诺语同清然对视一眼,面含惊喜,快步起身奔到门前,一打开门,苏诺语难得不顾及旁人在场,便扑到夜离怀中。夜离小声在她耳边说:“换个地方说话!”随即,抱起她,一跃而起。 清然见状,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刚想要关门,一只手猛地伸进来。清然看一眼那修长的手指,玩心大起,用力地将门关上。 “谋杀亲夫啊你!”手的主人在门外指控道。 清然故意沉声道:“谁让你不露面的?我以为是坏人呢!” 夜尘将门推开,搂她入怀,偷一记香,方才说:“小丫头,在我面前还玩这套?我就不相信,以你的聪慧会猜不出我在外面。” 清然背过身去,道:“你那么多鬼点子,我哪里是你的对手?”顿一顿,她故意拖长语调,酸酸地唤一声,“表哥!” 夜尘一听这称呼,顿时觉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他连忙绕到她身前,说:“清然,衙门那会是权宜之计,你该不会误会吧?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怕暴露了苏诺语的身份!要知道,他们一将情况禀告给我,我急得立刻就赶到衙门去找你了!” “哼!”清然难得这样像小女子般地撒娇,偶一为之,心中大呼过瘾,便索性扭着他闹一阵,不依不饶地说,“那我不管!你今天已经在那么多人面前说我是你表妹,以后我们就是兄妹!” “胡扯!”夜尘轻斥道,“反正我们是拜过天地的!天地可鉴,你是我阮天策的女人!这可由不得你说赖就赖!” 清然再度重重哼一声,下颌微扬,一副傲娇的样子。 夜尘扭过她的身子,好言道:“清然,乖,别闹了!反正你是我女人,你承不承认都是既定事实,更改不了的!以后你还得给我生好多好多孩子呢!” 好多好多…… 清然一听,狠狠瞪他一眼,没有理会。 夜尘却突然嘿嘿一笑,色眯眯地说:“反正这会夜离将苏诺语带走了,我想没有一个时辰他们是不会回来的。干脆,我们抓紧时间努力吧!” “努力什么?”在这些问题上,清然就像是一张白纸。 夜尘抱起她,小声在她耳边说:“爹娘可还等着含饴弄孙呢!” 清然睨他一眼,刚想要拒绝,突然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她扭扭捏捏地低下头去,娇嗔道:“你这人,满脑子就想着这些!” “食色,性也!”夜尘暧昧地朝她挤眉弄眼,“何况我只想和你一起,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清然略略沉吟,终于半推半就地点点头,还装模作样地担忧道:“若是诺语他们突然回来,或是有人来,怎么办?” 夜尘看一眼这屋子简单地陈设,暂时松开清然,将桌子搬到门那儿去挡着,又仔细确定了一遍窗户都关好。他回到清然身边,放心地说:“现在不怕了!” 清然看着夜尘那急不可耐地样子,心底笑开了花,面上却还是一副娇羞无限的模样,低声说:“那……你快点。” “好勒!”夜尘如猛虎扑食一般,将清然扑倒。 清然一改往日在床笫之间的被动与羞涩,变得主动起来。她吐舌如兰,极尽所能地挑逗着夜尘,在他耳边诱惑地问道:“夫君,奴家伺候得可好?” “好!好!好!”夜尘早已迷失在清然的魅惑中,抓紧时间享受这难得一见的别样清然。 清然忍着笑意,温柔道:“既如此,那夫君今日便好好享受就是!” 夜尘一听,忙不迭地点头,索性闭上双眸微眯,任由清然像个小妖精似的在他身上扭动……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小茅屋内突然传来男子隐忍的怒吼:“清然!你……你……你……” “我怎么了?”清然站在一旁,一面淡笑着,一面故作无辜地问。 夜尘看一眼身下的**,几乎要暴跳如雷。他之前还在惊讶呢,怎么他的小女人会突然变得这样主动,原来一切竟是有所预谋的! 清然的目光顺着夜尘望下去,一直隐忍的笑终于撑不住,她笑得趴在床上,前仰后合。 夜尘见状,恼怒地欺身上去,在她耳边低语:“小女人,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捻虎须的下场是什么!” 清然迎上夜尘的目光,清晰地看出其中的**,她伸手微微将他推开,嗫嚅道:“我不方便……” “我知道。”夜尘一本正经地说,“所以,你要学会用其他方式……” “流氓!”清然义正言辞地指责他。 夜尘点点头,然而脱衣服的动作却一气呵成,当他在清然面前坦诚相见时,他温柔地说:“清然!乖!”说罢,拉起她的手,伸向自己的身体。 “我不会!” “没关系,我教你!” “流氓!” “荣幸之至!” …… 屋内渐渐没了争执声,两人的喘息声渐渐加重,空气中多了几分旖旎…… 有了这样的血泪史之后,清然终于明白,任何时候都不要试图去挑逗夜尘,不要试图去招惹夜尘!这就是鲜血淋漓的惨痛教训啊! 而另一边,夜离则将苏诺语带回了客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都会非常忙,或许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看她,可若是不将她安置妥当,他又难以安心。夜离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事情告诉她,他想知道她的选择是什么。 客栈内,苏诺语看着夜离,人前的坚强有些瓦解。一介小女子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经历了三次刺杀,换做旁人只怕早就崩溃。苏诺语却一直隐忍着,哪怕是在清然面前,她都不愿展现出自己柔弱的一面。但现在不同,面前的这个人是她的心上人,是她想要依赖一生的男人! 苏诺语断断续续地向夜离讲述了她的三次被刺杀经历,面对着夜离关切与担忧的目光,苏诺语心底的委屈被彻底激发出来。说到最后,她竟有几分哽咽:“夜离,你知道吗?我事后总是会想,若是我真的死了,一定会特别遗憾。因为,我没能在临死前好好看看你……” “胡说!”夜离轻斥道,“傻丫头,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死,没有我的容许,没人敢让你死!你放心,阎王爷都忌惮我三分,他一看你是我的女人,就不敢要你了!”夜离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说出这样幼稚的一番话。 苏诺语破涕为笑:“哪有人将自己同阎王爷相提并论的?你还说我傻,我看你才是傻劲十足!” “那正好,我们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夜离一哂,毫不介意地说。 苏诺语静静地靠在他怀里,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听得久了,渐渐地同自己的心跳夹杂在一起,合二为一,就像他说的,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诺语,今日那些王爷纷纷在各自的封地开始拥兵自重,起兵造反,我提前收到线报,昨日一整天都在忙着部署,所以没有来看你。”夜离解释道。 苏诺语微不可见地点头:“我知道你很辛苦,你不必担心我。有清然在我身边,不会出事的。” 夜离摇摇头,语气中仍旧是浓浓的担忧:“我相信有清然在你会安全,但若是一日看不见你,总是难以心安。” 苏诺语把玩着他的手指,听他娓娓道来对自己的思念,心底像是盛满了蜜糖,甜的有些腻…… 夜离深深叹口气,说:“诺语,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原本,我是想着替你做决定,但思前想后,还是认为你有知道的权利。” “想说什么?”苏诺语抬头看向他,“这样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风格!” 夜离将下颌轻轻靠在苏诺语的发顶,轻声说:“在这次瘟疫爆发之前,皇上原有立贵妃为后的念头,但是钦天监却说,从天象看,贵妃不是入主中宫之人……” 苏诺语打断他:“夜离,这些事同我有什么关系?”她从未将自己同那个皇宫联系在一起过,而关于她的身份,夜离并不知晓。怎会无缘无故地同她说起这些? “按着钦天监的说法,天府星在宫外的东南方向大放异彩。皇上认定皇后人选必将是东南方向大有作为的女子!”夜离并未回答苏诺语的问题,自顾自地说,“诺语,你该知晓,你所在的瘟疫村便是东南方向。而张祜在临死前的奏折中,并未贪功,他将研制药方之事据实回禀给皇上。” 苏诺语听得心底猛地一惊,饶是她再迟钝,也听得出夜离这话中的意思。然而,她迟疑地看着他:“这些宫中秘事,你是如何得知?” 夜离解释道:“这事早已不是宫中秘事,李妃正是因此才会出宫。诺语,默贤阁的消息向来准确,绝无错漏。” 第一百九十一章 融为一体 苏诺语微微心惊,她的眼神有些无助:“你的意思是……” “想来皇上对你是有几分上心的,我今日来时才发现,瘟疫村外加强了戒备。√∟頂點小說,张祜的死大概是令皇上触动的,他是在保护你!”夜离说道。 苏诺语迎视他的目光:“你所谓的不能替我做决定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选择什么?” 夜离沉吟许久,方才缓缓开口:“若是……若是有一日,皇上想要迎你进宫,尊你为后……” “你在试探我?”苏诺语的眼神中有几分受伤,声音也变得激动几分,“你想知道我会不会欣然接受?你之所以这样问我,是因为在你心中,也认定我会同所有女人一样,对皇后的位置趋之若鹜,对皇上的垂怜感恩戴德?” 苏诺语心中是有几分失望的,她若是真在乎那个位置,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何况,若是旁人怀疑她,也就罢了。可这人,竟是夜离!她以为他们之间也算是相知相许,不想他竟这样小瞧她! 夜离听出她话中的嘲讽意味,连忙解释:“诺语,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若真的相信我,大可早些告诉我,或者直接说明你的想法。为何要等到这会儿才说?为何说话间吞吞吐吐?你在怕什么?”苏诺语情绪有些激动,语气也尖锐起来。 夜离眼神微黯,她说的没错,他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告诉她,就是怕她离开。他心中是有担心的,他担心诺语会在面对皇后之位时,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好容易才将她留在身边,怎能忍受骤然失去的痛?若是从不曾拥有也就罢了,像如今这般拥有之后,又再失去,他怕自己会承受不住! 苏诺语见他没有说话,失望地摇头:“既然在你心中我便是这样的女子,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夜离,你自珍重,我先走了!” 夜离见她起身离开,想也没想,便本能地起身,拉住她的手:“别走!” 苏诺语背对着他的脸上隐隐有一丝笑意,然而夜离接下来的话,却几乎让苏诺语抓狂! “都……这么晚了,外面不安全。”话一出口,夜离就恨不能扇自己几巴掌!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想要出言挽留她,让她知晓他对她坚定不移的心。谁知紧张之下,竟说了这样愚蠢的话。 苏诺语的笑意彻底消弭,她抬手拂去夜离的手,头也不回地说:“安全与否是我的事。反正我即将成为皇后,同你也不会再有关系!” 苏诺语的话成功激起夜离最直接的反应。他一听见她说同自己再不会有关系,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抓狂。 夜离给人向来是冷静自持的感觉,而认识苏诺语后,他整个人更是变得儒雅不少。而面对苏诺语这样的话,夜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冷静,什么儒雅? 他大步上前,在苏诺语的手还未触及门栓之前,便一把从身后抱住她。基本上,夜离这样的反应是令苏诺语满意的,在苏诺语看来,若是她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夜离还是无动于衷的话,她便直接上前将他打晕过去!然后离开,躲起来,让他找不到她! 当然,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因为跟夜离赌气,就跟着季舒玄进宫,做什么劳什子的皇后。她自小便是极有主意的人,想要什么,一清二楚。所以,面对夜离的不自信,小惩大诫充其量只是她的手段,为的就是他长记性! 相处了这些日子,苏诺语渐渐发现,夜离在面对其他人其他事时,从来都是英明果敢的决策者。唯独面对自己,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他偶尔眼神中会出现担忧与不自信。 满意归满意,苏诺语依旧小脸绷着,用力挣扎。她从不是爱无理取闹的人,但既决定让他长个记性,那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放开我!”苏诺语冷声道。 夜离紧紧抱着,任凭她如何挣扎,也不松手。以他对诺语的了解,若是这次放了手,想要再牵手只怕是难了!“别闹,诺语!”他温柔说道。 苏诺语狠狠踩他一脚,愤然转身,怒道:“谁闹了?在你心中我都是要当皇后的人,你还这样对我动手动脚!若是叫皇上知晓,必定对你严惩不贷!”按说这个时候,是该说“必定诛你九族”这样的话,但是话到嘴边苏诺语还是没忍心脱口。 夜离听她这样开口皇后闭口皇后的,着实恼怒不已,沉声道:“什么皇后?哪儿来的皇后?你苏诺语永远只能是我的女人!女人!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休想抢走你!” 这样霸气的话听在耳朵里,顺耳多了。苏诺语一面心底乐开花,一面面上却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她抡起拳头,使劲地捶打他:“谁是你的女人?这话也是能随口说的吗?若是叫皇上听见……” 原本若是苏诺语不提皇上,就她那小粉拳在夜离看来全当是搔痒,也算是别样情趣。可她竟然三番五次地在他面前提及别的男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夜离心底的嫉妒正疯狂地滋生,蒙蔽了他的理智。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到床边,将她抛在松软的床榻上。哪怕是在盛怒之下,夜离潜意识中仍旧提醒着他绝不能伤害诺语,看似动作粗蛮,实则温柔至极。 苏诺语面对他这样的举动,一开始并未多想,两个人并非没有这样同床共枕过,只是夜离一直都保持着君子风范,始终不曾跨最后的雷池。而好几次,苏诺语都感觉已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刻,他却总能理智回笼,及时叫停。 这样的他,她虽心生感动,却仍会在心底有些小遗憾。她好想看他为她丧失理智,不管不顾的样子。都说情到深处,不能自已,他每每这样,她可以理解为是情未及深处吗? 只是,这样惊世骇俗的念头苏诺语只会搁在心底,绝不会对他宣之于口。到底是女儿家,这些该有的矜持,她还是有的。 基于这些考量,苏诺语面对今夜有些失控的夜离,依旧是认定了他什么都不会做。到最后,一定又是及时叫停,不了了之! 可是,苏诺语不知道的是,嫉妒真的可以赶走男人脑子里的所有理智…… 夜离将她抛在床上之后,没有容她有喘息的机会,便欺身压上。他未免她挣扎,他用手将她的两手紧紧捏住,高举过头顶,细密的吻便如暴风雨般地袭来。起初,是带着些情绪的,后来却渐渐情谊深浓…… 然而,只是这样如何能安抚夜离那颗被她肆意搅乱的心?他需要更多,来确定她的心中同自己一样。虽说他有些理智丧失,但依旧敏感地发现诺语也沉迷其中。否则以她的烈性子,怎会容他为所欲为?要知道,当时在面对方德时,她宁死也不屈服! 这样的认知,令夜离一颗抓狂的心稍稍安稳下来。他开始温柔地细细地感受她,就好像是面对着稀世珍品,稍稍用力都好像是对她的亵渎! 在夜离的精密计算中,这一次应该是同以往一样,发乎情,止乎礼,点到为止。可就在他叫停的瞬间,他听见一声叹息自诺语唇边逸出,夜离迎上她的眼眸,分明瞧见诺语的眼底不再似平素里那般清亮,而带着些许氤氲的**。他也深深叹口气,决定不再为难自己,将接下去的言行举止都交由感性。 何况,夜离私心里想着,若是诺语成了自己名副其实的女人,那么任何人都不能将她自他身边抢走!这样的认知瞬间燃尽了夜离脑子里残存的那一点理智…… 苏诺语意识到今夜不再会点到为止时,并未有太多的想法,甚至没有阻止他的念头萌生。其实她知道,只要她说不,他一定不会勉强她。但,就让她任性一次,抛开传统的礼教约束,只遵从自己的感情与感受吧!苏诺语缓缓闭上双眼,紧紧抱住夜离,全然轻松地将自己交给他…… 激情退却,夜离伏在苏诺语的身上,在她耳边低语:“诺语,今生今世,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嗯。”苏诺语轻轻地应道,“我没想过要离开。” 夜离如愿听见满意的答案,翻身平躺在床上。 片刻后,他起身帮她处理干净,穿好亵衣,盖上软被,方才躺回她身边。累极的苏诺语早已沉沉睡去,而彻底清醒过来的夜离看着身边熟睡的佳人,心头涌起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 夜离从不做会令自己后悔的事,今夜也不例外。在苏诺语真正成为他女人的一刻,他其实是非常理智而清醒的!他知道,这一生无论什么,都没有办法将他们分开!无论谁,都没有办法将诺语从他身边带走!另一方面,他心底是有些担心的,现在的诺语的确是愿意将自己交给他,但等到他的真实身份被诺语知晓的一刻,不知道她是否还会如他一般坚定?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决定离去 夜离的眉头紧锁,只要一想到日后的某一天,诺语会用哀怨甚至是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夜离的眉头便拧得更紧。 不!不行!他不能接受那样的一幕发生!他无法承受诺语对自己的埋怨…… 夜离猛地坐起来,身边的诺语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安地微微蹙眉。夜离心中一紧,连忙俯身下去,在她眼角边轻轻印下一记吻,她像是感受到他的安抚,嘤咛一声,舒展开眉头,将身子蜷缩起来,安详睡着。 这一次,夜离动作放缓许多,他重新坐起来,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漆黑如墨的天际,在心底暗自发誓:一定要在诺语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前,查出白府灭门背后的真凶!等这次的叛乱平息之后,他便将精力都放在这件事上! 虽夜离知道,即便如此,或许诺语还是会怪罪她,毕竟他对她有隐瞒在先。可终归是不会影响到两人的未来,不是吗? 现如今,夜离只能在心底这样想着,聊以安慰。不过,饶是知道有一天诺语或许会埋怨自己,他也不后悔方才所做的一切!天知道,他这一生到目前为止最圆满的一刻,便是方才,同诺语合二为一!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拥有诺语更美好,更重要!他甚至觉得,哪怕是生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他也了无遗憾! 就这样,夜离想了许久,眉头终于一一舒展开来。他低头看一眼身边的女人,心情大好。今夜,注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梦! 一夜好眠,直到翌日东方肚白,苏诺语方才缓缓醒来。她看一眼还算是熟悉的房间,昨夜的记忆渐渐回笼,她的脸颊染上一抹薄红。偏头一看,夜离正倚在窗边,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苏诺语脸上挂着幸福的笑,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然而还未等迈开一步,便惊动了夜离。他倏地回头,正对上蹑手蹑脚的她,扬起明朗的笑,大步走过来。 而苏诺语则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住的孩子般,竟有几分手足无措。夜离走到近前,一低头才发现,她并未穿鞋,白皙柔嫩的脚丫子踩在地板$$$$,上。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脚看,苏诺语局促地微微挪动,扯一扯衣衫,试图遮掩住。 夜离被她的动作逗乐,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随后轻责道:“一大清早,就这样光脚踩在地上,若是着凉可怎么好?” “唔……”苏诺语嗯一声,辩驳道,“人家不是看你在那儿沉思,不想打扰你嘛!” “哦?不想打扰?”夜离挑眉,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我看是想偷袭我吧?” 被一语道破心思的苏诺语低下头去,半晌后,方才仰起头,不依不饶地:“即便如此,难道不可以?” “自然可以,随时欢迎。”夜离一边话,一边拿起她的衣衫,为她一件一件细细地穿起来。 苏诺语站在那儿,笑眯眯地看着他微微有些笨拙的动作,心底如一池春水般,荡漾…… 吃早时,夜离方才正色同她道:“诺语,接下来这些日子我或许都无法顾及到你,而那些杀手却前赴后继。你独自在瘟疫村,我实在不放心。” “可是,我若是走了,那些病人怎么办呢?”苏诺语,“有清然在,我不会有事的。何况,那个平南王已经派了这么多杀手来,想来现在的他也有比杀了我更重要的事要做吧!”平南王之所以派人来杀她,不过是因为她研制出了药方,坏了他们原本的计划,可现在药方已经在全国传遍,即便杀了她又有何意义呢? 夜离摇摇头,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他索性破:“诺语,不仅是平南王,这些个王爷想要杀你无非就是为了泄愤。如你所,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我的担忧不来自他们,来自宫里!” “宫里?”苏诺语恍然,“你是皇上的那些女人?” “是。昨夜我便告诉过你关于天象之,你想想,宫里觊觎后位的女人岂能容得下你平步青云?”夜离的眼底尽是担忧。 苏诺语自嘲地笑笑,低语道:“看来有些事,真是命中注定,难以躲避。”从前她是有名无实的皇后,那些女人便视她如鲠在喉;现在她再度无辜被这星象之连累,竟然又惹得这些女人个个如斗鸡一般,视她如死敌。 “你什么?”她声音极低,听得并不真切,夜离问道。 苏诺语摇摇头,迎上夜离的目光:“夜离,你想让我离开瘟疫村,是不是?” 若在昨夜之前,他或许会尊重她的意思。可经过昨夜,他多少明白了些她的心思。没有迟疑的,夜离重重颔首:“是!我想让你离开那儿!” 苏诺语唇角缓缓上扬,凝望他的双眸,极郑重地应允:“好。我今日回去简单收拾一下,便离开!” 夜离笑着握住她的手,:“我等会送你回去,然后让清然保护你先回逍遥谷。等我忙完手头的事,便回来看你!” “嗯。”苏诺语头应允。 待得苏诺语回去的时候,已有不少人走在外面,夜离极心地避开大家的注意,悄悄地将苏诺语送回茅屋。面对清然暧昧的眼神,夜离视若无睹,极自然地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去。 苏诺语看着夜离的背影,目光中有几分留恋…… “苏姐。”清然促狭道,“回神咯!” 苏诺语一把拉下清然的手,看着她那暧昧的眼神,昨夜那些香艳**的画面猛地一下全数涌入脑中。苏诺语的脸腾地变得通红,她别过身去,故意:“这一大清早的,怎地屋里这么热?” 清然自是不会放过她:“ 哪里热?我怎么没感觉到?我看你是做贼心虚吧?快快,你和夜离之间昨夜发生了什么?” “哪有什么?不就是话嘛!”苏诺语轻描淡写地。 “没有什么?真的没有?”清然笑得狡黠,“若是没有什么,你昨夜为什么不回来?我足足等了你一夜呢!” 苏诺语睨她一眼,道:“我这不是为了成全你和夜尘么?你为了保护我,撇下夜尘,你们可是新婚燕尔啊!昨夜难得相聚,正所谓别胜新婚,我自然是要帮你的!” 清然哼一声,压根不相信她这套辞:“才怪呢!你明知道昨日是我的信期,成全什么?快快,你和夜离昨夜到底怎么了?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可不是你苏姐的风范啊!” 苏诺语一噎,顿时语塞。心中有鬼的她暗自告诫自己,赶快结束这个话题,否则非得叫聪明的清然套出话不可!苏诺语转过身去,倒一盏茶,独自饮了。 清然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轻轻转过她的下颌,仔细打量片刻,笑着:“啧啧啧,你瞧瞧你,这眉眼间尽是柔情,面如桃花,樱桃嘴也更加娇嫩,还没事?我才不相信呢!” 苏诺语被她得一张脸更红,她伸出手指戳一下她的额头,嗔道:“若是旁人不知晓,必定以后这话是从登徒子口里出来的!清然,你就是同夜尘在一起待久了,竟也变得这样油嘴滑舌,爱打趣人了!” “你且是不是吧?”清然执着地追问。自从她知道了夜离和诺语的事,便是打从心底地希望他们能长相厮守。而以清然的角度来看,最快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诺语成为夜离的人! 苏诺语面对清然锲而不舍的追问,依旧是坚定的摇头。 情急之下,清然直接拉住苏诺语的手,最后问:“其实是与不是非常简单,你敢不敢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苏诺语一听这话,连忙挣脱开清然的手,万般无奈地:“罢了罢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是夜离的人……”声音渐次低下去,然而声音中却是欢愉的。 “真的?”清然面上挂着灿烂的笑,以她稍显内敛的性子来看,这样的笑容实属罕见,可见是真心高兴。清然想了想,,“诺语,等到瘟疫接受后,你和夜离便同我们一起在逍遥谷成亲吧!” “成亲?”苏诺语低声重复着,忽而抬起头来,嫣然一笑,“好!” 于是,两个女子并肩坐在窗下,趁着清晨难得的静谧时光,开始共同畅想美好的未来…… 直到有人来敲了苏诺语的门,她才猛然间发现,竟然忘记了正事!苏诺语言简意赅地将自己的决定与清然听:“我留书一封,等到午后人少的时候,我们就走!” 对于这样的决定,清然自然是赞同的。她打趣地:“我了那么多到底也没有夜离公子一句话有用啊!” “才不是这样呢,等到我们回去了我再将实情告诉你!”苏诺语摇摇头道。 即便决定午后就离开,但是上午对于苏诺语来,还是同往日一样,没有任何不同。对于病人来,她依旧是尽心尽力的苏大夫! 第一百九十三章 父子出征 晌午时分,苏诺语同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瘟疫村。外面早有夜尘的人事先备好了马车,上了马车,苏诺语忍不住回头去看,这个村子待了二十余日,若没有感情是骗人的。当然,令苏诺语真正割舍不下的是村子内那些尚未恢复健康的病人们。若不是情非得已,她不会做出这样半途而废的决定。 而苏诺语她们前脚离开,后脚就有季舒玄派来的人来敲门。“苏大夫。”侍卫站在门外,恭敬地敲门。 半晌后不见有人答应,侍卫以为又遭遇了刺客,顾不得旁的,猛地将门一脚踢开。冲进后,才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桌上摆着一封信。侍卫面面相觑后,决定即刻进宫回禀给圣上。 季舒玄听苏大夫凭空消失,又看了她留下的书信后,勃然大怒,勒令这些负责保护苏诺语安危的侍卫即刻出宫去城内的济世堂寻找。 季舒玄想起褚哲勋的话,眉头紧锁。看来终究是去晚了一步!这个女子倒真是个有主意的! 这两日季舒玄政务繁忙,一时间也顾不上苏诺语,何况褚哲勋一早就给出了中肯的建议。所以这事在季舒玄看来,并不着急。一个弱女子,在重兵把守之下,想要离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没想到,事无绝对,她竟真的离开了! 昨日才有侍卫来回禀季舒玄,关于苏诺语一日之内连遇三次刺客的事,季舒玄听后勃然大怒。只是那会儿正好朝政繁忙,季舒玄只是再三命令一定要保护好苏诺语的安危,便不再言其他。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思考,他决定将苏诺语保护起来。哪怕先不入宫,也得在宫外安置一处妥当的宅子给她。谁成想苏诺语竟然早他一步,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侍卫们得到明确指示后,便即刻赶赴济世堂。谁知济世堂掌柜的对于他们要找的苏大夫一无所知:“官爷,不是的不配合,只是那个苏大夫的真的不了解啊!当初瘟疫肆虐,这女子自己找上门来,想要尽一己之力。我们那会儿也是人手不够,而看她把脉问诊以及对药理的掌握一★★★★,看就是行家里手,我才用了她。” 当侍卫将这样的答案告诉季舒玄后,季舒玄不禁大失所望。侍卫接着:“皇上,奴才们已经问了所有济世堂的人,他们都只知道苏大夫姓苏,医术精湛,旁的一无所知。” 季舒玄挥挥手,示意侍卫们退下。这些日子以来,他便一直过得不舒心。先是全国爆发大规模的瘟疫,之后又查出来诸王心怀不轨,意图叛乱。起初立后的事也是不顺心,好容易找到一个令他心仪的女子,竟又寻不到佳人芳踪! 若是在平日,他必定会下令全城寻找,毕竟那样容貌出众的女子无论到哪儿都会引得万众瞩目。何况,经过了瘟疫之后,许多人都见过她,想要寻找并不难。但是现在他却是有心无力,昨日诸王封地都开始起兵,好在褚哲勋提前便得知了他们的阴谋,朝廷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为了镇压叛乱,朝中派出了几路大军,兵分几路出发。尤其是南下的那支大军,季舒玄特意请回了早已卸甲隐退的阮忠。阮家尚武,阮忠在先帝一朝更是屡立战功。只是在江山稳定后,他便同白峰一起,告老还乡。这一次若非是事态严重,季舒玄也不会轻易去叨扰阮忠。 按着季舒玄的想法,是希望阮忠同长子阮天策一起,自古上阵父子兵,这两人在一起必定会事半功倍。无奈阮忠阮天策不在京中,倒是次子阮天浩主动请缨,愿意为父亲分忧,为朝廷尽忠。 季舒玄初听这话,是有些顾忌的,毕竟这次起兵造反的人中有阮天浩的岳丈平南王。倘若阮天浩出兵讨伐,便成了翁婿之争,只怕到时候阮天浩一个心软,会酿成大错! 但阮天浩在朝廷中立下军令状,再三表明自己的立场,称与反贼不共戴天。一时间话语激昂,令闻者动容,季舒玄终于放下顾虑,同意了他的请缨。 那日早朝后,季舒玄派章华留住了阮忠。 “老将军,在你出征前,有些话朕还是想同你交代交代。”季舒玄得比较委婉。 阮忠是聪明人,哪里会不明白季舒玄的言外之意。他坦荡荡地笑道:“皇上,即便您今日不派章公公来,老臣也自会来找皇上。” “看来朕与老将军倒是不谋而合!”季舒玄看一眼章华,道,“给老将军上茶!” 阮忠坐在季舒玄的左侧,待得章华上茶后,大殿中便只有君臣两人。 “老将军久经沙场,对您的能力,朕自然是一百个放心。”季舒玄开始便肯定了阮忠。 阮忠起身谢恩:“臣谢皇上信任!此番出征,必定不辱使命!” 季舒玄连忙摆手:“老将军,你坐下话即可。若是这样动辄起身,岂非是太过见外?朕还记得儿时,你同父皇在一起相处的样子,现如今,你同朕自然也不必见外!” “既然皇上有命,臣自当遵从!”阮忠复又坐下,“臣心中明白,皇上担心的是臣身边的人。臣也是有所顾忌,所以在家的时候,天浩几次跟臣表明他想出征的消息,臣都没有应允。没想到这子今日竟然在朝堂之上请缨。” 季舒玄见他话语中丝毫没有避讳,也就直接:“据褚哲勋的调查,这次的瘟疫便是人为,且十有**是拜这些王爷所赐!阮天浩身为平南王的女婿,上了战场难免两军交战,朕恐他为难,不利于决策的执行!” 阮忠颔首:“是,臣一直没有答应他,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不过臣今日看他在朝堂之上信心百倍,慷慨激昂的样子,悬着的心又稍稍放下些。” “天浩同天策一样,被你教育得很好。朕本是属意天策与你同行,既然天策不在,而天浩又有此心意。朕便将他此行交给你了!”季舒玄道。 阮忠起身,拱手道:“请皇上放心。即便天浩是臣的儿子,但是江山社稷为重,臣不会感情用事。此次出征,天浩只是裨将,行军路线与作战方案,他都没有决定权。” 季舒玄头:“有老将军如此,朕自然没有不放心。如此,朕便在京城恭候老将军凯旋!” 等到阮忠离开皇宫,回到府中时,正看见孙氏同天浩在正厅中,恋恋不舍、依依惜别的场景。阮忠知道对于孙氏而言,独子第一次上战场,多少都是舍不得的。 看他走过去,阮天浩松开孙氏的手,来到阮忠面前,恭敬地:“爹,皇上单独留下您,不会是圣意转圜吧?” “皇上九五之尊,向来是君无戏言。何况你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立下军令状,皇上自然不会圣意转圜。”阮忠道,“只是,天浩你要知道,战场之上刀剑无情,战况瞬息万变。一旦你遇上平南王的人,你可能不留情面?” 阮天浩听后,当即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阮忠,信誓旦旦地:“您放心,孩儿自受您的教诲,明白是非曲直。即便平南王是曼绮的爹,我的岳丈,但是他做下此等叛国之事,孩儿身为我大朗王朝的子民,必定不会顾及昔日的翁婿之情!” “浩儿啊,这平南王……他怎能做下这样的事啊!”孙氏哀怨地看着他,担忧不已。 阮天浩冷哼一声:“我若早知平南王是此等货色,当初必定不会与曼绮成婚!也是我无用,平南王有此反心必定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我竟毫无察觉!真是愚不可及!” 阮忠示意孙氏扶起阮天浩,叹口气:“既然事已至此,这些也是没用的。只是,天浩你要知道,这是平南王的事,不可迁怒到曼绮身上。只要她没有参与其中,我便依旧承认她是我阮家的媳妇!所以,你此次出征,还需好好安抚曼绮。” 阮天浩本是怒不可遏,听见阮忠这样,方才神色稍霁,然而语气依旧没有软化:“但愿曼绮不是个毫无见识的妇道人家!否则,她若是一心向着平南王,我必定休书一封,与她恩断义绝!” 孙氏听见这话,更是伤心:“唉,好好的一对佳偶,怎得竟落至如此地步?平南王真是造孽啊!” “好了,明日一早你便随我去军中,等候旨意!”阮忠道,“今日你便好好陪陪你娘和曼绮吧!” “是,孩儿明白!”阮天浩恭敬地。 孙氏这边还好,安抚了几句也就罢了。让阮天浩颇为头疼的是曼绮那边,曼绮一听他要随军出征讨伐自己父亲,便面染忧虑。 “天浩,这次出征你能不能不去?”曼绮问道。 阮天浩态度坚决:“曼绮,你该知道我素来就有报国之心,此次朝廷遇到此等劫难,正是我报效之际!这些个叛臣个个都是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我自不能例外!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言!” 第一百九十四章 李妃心慌 听着阮天浩这样慷慨激昂的话语,曼绮更是哀怨,她恳求道:“可是天浩,你所谓的那些叛臣中有我爹啊!若是沙场相逢,你一定要记得不可对他痛下杀手!他不仅是我爹,也是你爹啊!” “你这话错了!”阮天浩拂去她的手,冷声道,“别他并非我亲爹,即便是我亲爹,若是胆敢做下此等不仁不义的事,我也同他势不两立!” “天浩……”曼绮看着他,面上痛苦不已。起来她已有许久不曾见过爹爹,前些日子她想要出府,可那会儿京城中瘟疫肆虐,天浩考虑到她身子弱,便一再推辞。原本想着等瘟疫之后,她就可以回王爷府住两日,没想到竟又出了这样大的事! 她看天浩这样子,只怕真的在沙场上同爹爹碰到,必定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一边是生她养她的爹爹,一边是她用命去爱的男人,身陷两难处境的曼绮可谓是内心煎熬! 阮天浩看她这样子,眉宇间微有不忍,设身处地地想想,曼绮到底是女儿家,也实属不易。他思虑再三,方才:“曼绮,我只能答应你,倘若我在沙场上同平南王相遇,只要他放弃抵抗,诚心悔过,我便尽力去保他一命。等押解回京,再由圣上发落!” “真的么?”曼绮面露惊喜,“天浩,你一定要尽力保住爹爹的性命!等到回京后,也许皇上看他幡然醒悟,会饶他一命也未可知啊!” “好,我尽力而为。但也得平南王主动投降才行。”阮天浩道,“今日早朝之上,我是立下军令状的,为着我身为平南王的女婿,许多人都不赞成我随军出征。” 阮天浩如此,曼绮也知道他如今在朝堂之上必定也是诸多为难。她心疼地:“天浩,难为你了!爹爹他……他是大朗王朝的开国功勋,为了朝廷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怎会糊涂至此?必定是受奸人挑唆!”到最后,曼绮愤愤道。 阮天浩将她搂过来,感叹道:“是啊,行错一步,想要回首,便是难上加难!所以,我一定要以此为戒!” ←↖←↖←↖←↖,阮忠所带大军是几路兵马中最早开拔的,紧接着陆陆续续有大军出发。唯有褚哲勋的大军在三日后也就是他服苏诺语离开瘟疫村的次日离开京城。 前朝正值多事之秋,后宫中的女人们也并不安分。诸王一乱,那些同王府有所牵连的女人必定是颇受冷落,像贵妃和杨妃这样背景干净的,则更加受宠些。而此前一直趾高气扬的李妃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又身处宫外,心中不安至极! 于李妃而言,瘟疫早已好了七成,现如今最令她心中不安的是皇上的态度。自从她被迁出了瘟疫村,皇上便指了一个京郊的宅子让她单独居住。 李妃原本是心底欢喜,事情如她所愿,皇上非但没有再追究她在瘟疫村的所作所为,还派了宫人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并赏赐了许多名贵药材保养身体。按着李妃原本的想法,待得身子好些,也许皇上便会来看自己。 孰料还未待她身子恢复,便传出了诸王叛乱的事,而这其中自是少不了镇西王。李妃被这样的消息震住,心中惶惶不可终日。她顾不得其他,连夜写了书信派宫人送进宫去给皇上,以表忠心。没想到皇上看过之后,却不置可否。 当紫竹将皇上的反应与她听后,李妃开始坐立难安。 “娘娘,皇上并未您不好,大概只是这些日子前朝事多,皇上一时顾不上您吧!”紫竹在一旁安慰道。 李妃坐在椅子上,迟疑片刻,摇头:“不,从前皇上从不曾这样对本宫。一定是因着王爷叛乱一事,皇上也迁怒了本宫。” “娘娘,您别自己胡乱猜测。您陪伴皇上多年,皇上一直对您宠眷优渥。”紫竹一边给李妃捶背,一边缓缓道。 “你不了解皇上……”李妃顿一顿,神色一暗,幽幽道,“其实本宫也不了解皇上。都圣恩难测,的确如此。本宫虽陪伴皇上多年,也从未猜透过皇上的心思。” 紫竹语塞,这样失意的娘娘,她还从未见过。想要出言安慰,却不知从何起,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 李妃面上扯起一抹苦涩的笑,:“紫竹,你不必再,本宫心中有数。” 现如今李妃在宫外,宅子外又有侍卫把守,消息自然闭塞些。直到两日后,她才从刘宾口中得知了朝廷已派出大军前往镇压叛军。 心中慌乱不已的李妃再也坐不住,这日清晨她起得极早,待得紫竹进来为她梳妆时,李妃已坐在妆台前。 “娘娘,您今日起得这样早,可是昨夜没有睡好?”紫竹有些惶恐地道。身为侍婢,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主子起身,实在是失职。 李妃对着铜镜,自顾自地涂脂抹粉,淡淡道:“这两日心思繁杂,睡不安稳。只是你不必惶恐,本宫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虽她这样,紫竹的不安仍旧没有减少:“娘娘,是奴婢考量不周,还请娘娘惩戒。” “无妨。本宫了不会责罚你,起来吧!”李妃,“为本宫梳妆吧!” 紫竹起身后,看她一眼,好奇地:“前两日奴婢您梳妆,您还病中懒怠。今日奴婢看您似乎心情不错呢!” “本宫想要进宫求见皇上!”李妃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铜镜,一字一句地道。 紫竹惊诧至极,脱口道:“娘娘,您如今身子还未大好,即便您进了宫,皇上也不会见您啊!” 李妃的眼神暗了暗,随即道:“无妨,即便皇上不愿见本宫,本宫也要回宫!如今身在宫外,且不论无法得见天颜,消息也不灵通,即便是自己想要做什么也不方便!此次出宫,本宫是待够了!何况本宫如今也是大好,想来有刘宾在,回宫不是难事!” 紫竹这才头:“既如此,那奴婢这就为您梳妆,一会儿便请刘太医为您再请一次平安脉。” 至于刘宾,自从诸王叛乱后,他更是后悔至极。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谁搭上了这些王爷,谁便得心着些。可他自从最开始打错了主意,跟错了人,现在已被李妃视为自己人。若是在原来,他是求之不得。可现在,他是唯恐避之不及啊! 当李妃了自己想要回宫的打算后,刘宾心思转得飞快。他出宫的时间也足够久,一直想要回宫,却因宫外瘟疫未清,而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如今可好,搭上李妃这条线,正好可以回宫。等到回宫后,他便可以重新去巴结贵妃或者杨妃! 刘宾心底打得好盘算,于是连忙不迭地头:“娘娘有此想法是好事!您玉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依臣之见,回宫后暂避她人,是可以的。” “既然刘太医这样,本宫心中就有数了!”李妃颔首。 待刘宾离去后,李妃即刻休书一封,向皇上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之情,信中再三言明立场,以及对自己在宫外所作所为的悔悟。 当季舒玄看完李妃这信时,还是默默了良久。一旁的章华见状,问:“皇上,李妃娘娘了这许多,您准备派人接她回来吗?” “李妃……”季舒玄念着她的名字,没有话。 李妃…… 季舒玄的印象中,初入宫时的李妃不过十五六岁,还只是一个被爹娘宠坏的孩子而已。并没什么过多的心思,虽事事想着占尖,处处都不愿服软,却也直爽可爱。在宫中待了几年,人还年轻着,却早已失了当年的率直,变得精于算计,变得心狠手辣! 季舒玄忍不住几分唏嘘,那样明艳的女子,竟也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般不堪的境地。 思及此,季舒玄看向章华:“罢了,你明日便着人去接李妃回宫吧!叫她回来后,便老实待在自己宫里,无事不必出来。朕这里也不必来。” “是,老奴省得。”章华头领命而去。 等李妃终于等到皇上允她回宫的旨意时,泪水夺眶而出! “臣妾叩谢皇上,皇上万安!”李妃跪在地上,深深拜下。 李妃骤然回宫的消息在宫中传开后,多多少少是有些议论的。杨妃听后,心底微微蹙眉,面上却一如既往的保持着云淡风轻:“李妹妹回来了,那可是件好事!香茗,你眼睛毒得很,便替本宫去库房中选几件看得上的送去李妃那儿吧!也算是本宫欢迎她回宫。” “是,奴婢稍后就去。”香茗应道,“只是娘娘,李妃这个时候回宫不会坏了娘娘的好事吧?” 杨妃听后,轻嗤出声:“就凭她?也配么?这次诸王叛乱之后,李妃便不会再有任何机会!等到皇上平定叛乱后,只怕她连如今的妃位都是保不住的,更别提旁的不该她肖想的事!她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香茗听得这话,心中微惊:“娘娘真是耳聪目明,见事清楚!”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李妃回宫 月华宫中,自从睿儿夭折后,贵妃便歇了许多心思,也不再如从前那般一心想着争夺后位。刚开始那几日,睿儿的死给贵妃的心里上造成了极大的创伤。除了皇上来,她说两句话,其余时候连话都变得少了许多。 然而,宫中是最容不得眼泪与伤心的地方。贵妃久居宫闱,自然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个道理。加之彩纹日日在身边开解她,慢慢的,她也渐渐放下。 彩纹说得对,没了睿儿,她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若是一旦失了皇上的宠爱,便什么都没有了!现在皇上为了前朝之事烦扰,她最应该做的不是伤心,而是体贴皇上,为他分忧!只要得到皇上的心,什么都会再有的!如今李妃已经是彻底失了恩宠,吴妃向来庸懦,唯有杨妃颇得圣宠,若是这个时候她失了先机,便是将皇后之位拱手相让!何况宫外还有个最大的威胁呢! 彩纹的话虽说听着刺心,却句句忠言逆耳!于贵妃来说,不啻是醍醐灌顶!她猛然间醒悟过来,一定要赶在宫外那个姓苏的女人进宫前,保住自己的地位!据悉她派出去的人并没能杀了那个女人,还因此而丢了性命。 这个女子是她的心头大患!有这样大的隐患在前,她若是依旧沉溺于自己的伤心中,岂非是功亏一篑? 想通了这些道理之后,贵妃压抑着自己的丧子之痛,再度开始出入嘉德殿请安,不时地为皇上送去亲手做的吃食。于男人来说,女人的温柔便是最好的缓解压力与疲惫的一剂良药! 故而当丫鬟将李妃被允准回宫的消息传到贵妃耳中时,她只是不屑一顾地笑着说:“在本宫眼中,李妃从来都如跳梁小丑一般!若说在这宫中,稍令本宫忌讳的,唯有高阳殿的那一位。至于旁人,本宫从未看入眼!” “娘娘能这样想,奴婢便放心了!”彩纹附和地说道。 “李妃……”贵妃轻嗤一声,没有说话,眼底却满是轻蔑。 事实上,李妃的回宫比之她当日出宫所造成的影响小许多,别说杨妃与贵妃,就是低等妃嫔也都在心底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大家都等着看,李妃要如何收拾眼前这残败不堪的局面。 当李妃回到久违的寝殿,坐在紫檀木雕花妆台前时,整个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伸手一遍一遍抚摸着寝殿中的物件,渐渐,泪流满面…… 今日出宫迎李妃回宫的人是章华。李妃初见章华,只以为是皇上急于想见她,故而派了最心腹的人来接。一路上李妃几次开口想要打探皇上的口风,章华都避而不谈。 直到进了宫门,章华被她缠得无法,见四下无人,方才凑近说:“娘娘,老奴奉劝您一句,您现在还是将心思放在如何保养身体上,旁的先别想。皇上已经给了明话,断然不会见您。您又何必要惹皇上心烦呢?” “我……”李妃贝齿紧咬嘴唇,弦然欲泣地看着章华,“章公公,本宫知道现在皇上在生气,还请公公好歹劝劝皇上。本宫自知罪孽深重,不求皇上宠幸,只希望皇上莫要因为臣妾而气坏了身子!” 章华叹口气,这样卑微的语气还是第一次从李妃这儿听到。他点点头:“好吧,老奴一定将这话带到。至于皇上心思,那就不是老奴能左右的了。娘娘还是回宫,安心静养吧!” 李妃想起方才在宫门处同章华的对话,哀怨地叹气…… 时光无法倒流,早知今日会成如此境地,她当日又为何要绞尽脑汁地出宫呢?出宫近月余,最初想要想求的不仅没有实现,还不得已染及瘟疫。虽说现在身子好的差不多,但重回后宫的她早已不是昔日那风光无限的李妃娘娘。 李妃恍惚,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当日究竟是怎么想的。若是一直在后宫中,没有离开,只怕也不会叫皇上几次三番地派人出来训诫。怎么就鬼迷心窍地想要出宫呢? 正想着,紫竹走了进来。看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紫竹心中微痛,上前道:“娘娘,您别伤心!将身子养好才最重要。等您身子好了,皇上自然会来看您的!” “紫竹,你说本宫当初为何要执意出宫?”李妃幽怨地问。 紫竹怔怔,无言以对。事到如今,回过头去看这个问题,只怕李妃自己都想不清楚当初为何会执意出宫,更何况旁人? 李妃眼神扫过殿内的每个角落,微微蹙眉:“为何这殿中没有熏本宫素日喜爱的香料?”在宫外那么些日子,尤其是初到瘟疫村的时候,那破旧茅屋内始终充斥着一股子霉味。那个时候,她最怀念的就是宫中那暖暖的香甜的香料。 听出她话中的苛责意味,紫竹连忙解释:“娘娘,是奴婢吩咐人不许熏香的。奴婢记得您离开瘟疫村那日,苏大夫特意嘱咐在您病好以前,不可用任何香料。” “又是那个贱人!”李妃不悦地道,“在宫外的时候,那个贱人便处处与本宫为难。如今回了宫,她竟还如此阴魂不散!” “娘娘,宫中的人都在说,那瘟疫药方原不是张太医研制出来,而是苏大夫。想来苏大夫最是明白其中的利害……”紫竹还欲再劝。 然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好了!不要张口苏大夫,闭口苏大夫!即便药方是她研制出来的有如何?本宫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不必多言,去将本宫最喜欢媚花奴给本宫熏上!”李妃不由分说地命令道。 紫竹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转身离去。她的动作极快,不多时,寝殿内的香炉内便熏起了香料,那轻薄如雾的白烟缓缓自香炉内升腾起来,袅袅娜娜,渐渐弥散…… 李妃轻轻闭目,微微用力,鼻尖便全是淡淡的香味,整个人仿佛置身于花海中,春光明媚,岁月静好。她的心情也在这样的香味中,一点一点恢复了平静。 说起这个药方,她更是嫉妒不已。原以为药方是张太医研制出来,没想到竟是那个长相平凡、性子尖酸的民间女子!想起那钦天监关于天府星的预言,李妃心中的嫉恨便克制不住! 正郁郁间,外面有小丫鬟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娘娘,杨妃娘娘派香茗给您送东西来了!”说话的是李妃身边另一个得力的丫鬟紫兰。 李妃怔了怔,方才淡淡地说:“既然送来了便好好收着,让她转告杨妃,就说等本宫好些了便去高阳殿小聚。” “是。”紫兰笑眯眯地说,“说起来,杨妃娘娘待您真是不错,您这甫一回宫,她便送了东西来。可见杨妃娘娘心中是记挂着您的!” 紫兰这样絮絮地说着,令李妃心底生出一丝厌烦。她呵斥道:“好了!没事便出去!本宫乏了!” 紫兰面上一凛,连忙说:“是,那娘娘您先歇着,奴婢在外面候着。”转身之后,紫兰心中忍不住嘀咕着:这娘娘出宫一趟,似乎整个人都变了! 紫竹见状,不声不响地走到李妃身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缓缓道:“娘娘,您别生气,紫兰她没有别的意思。” 李妃略低着头,享受着紫竹力道适中的揉捏,这些日子在宫外,她身边多亏了有紫竹在。她沉吟许久,忽而猛地抬头,转身看向紫竹,目光灼灼。 “娘娘,您……怎么了?”紫竹不安地问。娘娘这样直勾勾的眼神,着实有些叫人瘆的慌。 李妃逼视紫竹,一字一句地问:“当初,怂恿本宫出宫的人,是不是杨妃?” 紫竹点点头:“是。奴婢记得当初就是杨妃娘娘给您出谋划策,劝您抓住这次机会,说您日后必定贵不可言。”紫竹记得清楚,那日从高阳殿中回来后,李妃便去求见皇上,自请出宫。 李妃眼底满是埋怨,她起身来到窗边,眼睛看向高阳殿的方向,口中念叨着:“杨妃姐姐……呵呵,你还真是对本宫很好呢!” 紫竹站在李妃身后,没有说话。 李妃挥挥手,道:“你也退下吧!本宫想独自静会儿,不必进来伺候。” “是,娘娘。奴婢就在殿外,您若有事,叫奴婢就是。”紫竹担忧地看着她,安静地退出去。 紫竹出去后,偌大的寝殿便只有李妃一个人,她看着阳光暖暖地洒进来,透过窗棱,印照下一地斑驳。她独自倚在窗前的美人榻上,面上沉静如水,毫无波澜。熏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她竟察觉不到一丝暖意,寒意依旧自心底涌起,一点一点地将她包围…… 她禁不住打一个寒战,伸出手臂缓缓环抱住自己。整个寝殿中,一丝声响也无,李妃耳边唯有自己均匀的呼吸声,这样坐的久了,甚至能听见白雾自香炉中升腾而起时的那点动静。 进宫这么多年,她仿佛从未如现在这般,静下心来,好好思考。现在冷不丁地静下来,她却悲哀地发现,许多往事都已记不真切…… 第一百九十六章 李妃病重 紫竹出了寝殿后,正好碰上紫兰将杨妃送来的东西放好,两个人便一起站在寝殿外,随时等候李妃的传唤。 “紫竹,你同娘娘出宫这些日子,有没有觉得娘娘似乎有些变了?”紫兰悄声地问。 紫竹一听这话,连忙示意她噤声,拉着她往外走了几步,警惕地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寝殿大门。方才凑在她耳边,以语不传六耳的音量小声道:“这话你可千万别在娘娘面前提及!”见紫兰点头,她才又说,“你不知道,娘娘这次出宫,可遭罪了!那个瘟疫村的小茅屋什么都没有……” 紫竹简单地讲述了在瘟疫村内发生的事情,紫兰听得有些不敢相信:“什么?竟有人敢公然同娘娘作对?娘娘真是受苦了!” 紫兰的声音不自觉地便提高了两分,吓得紫竹连忙捂住她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好歹小点声!我这儿就是怕娘娘听见了刺心,你却说这样大声!” “唔……”紫兰拿下紫竹的手,压低声音说,“难怪我觉得娘娘这次回来有些不一样。” 殿外,紫竹同紫兰低声说着话;而殿内,李妃现在目光怔怔,深深地陷入悔恨中,压根就听不见她们的对话…… 直到晚膳十分,紫竹见李妃一直没有出来,也不叫人进去伺候,有些不放心,才缓缓推门而入。踏入寝殿,她一眼就看见斜在美人榻上入眠的李妃。 紫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心疼地在榻上拿了床软被,盖在李妃身上。紫竹见她睡得沉,不忍打扰,便又退了出去。娘娘自打出宫后,便没有睡个踏实觉,染及瘟疫后的头两日更是整夜难以入眠。现下看起,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皮下尽是乌青,实在是难为娘娘!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擦黑,紫兰说:“娘娘也睡了好一会儿,还是醒了吃些饭吧!我已经让人将饭菜拿去小厨房温着,你去叫娘娘起身。” “好。”紫竹点点头,转身进了寝殿。 不过须臾,寝殿内便传来了紫竹的惊声尖叫:“娘娘!您怎么了?您醒醒啊!娘娘!来人啊,快叫太医!” 紫兰一听,连忙冲进去,只见李妃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之中。紫竹见她进来,呵斥道:“还愣在这儿干嘛?快去叫刘宾刘太医来!” “哦,是是。”紫兰来不及多言,转身飞快地跑出去。 等到刘宾急匆匆赶来时,紫竹已经同其他丫鬟将李妃抬到了榻上。刘宾也顾不得礼节,慌忙将手搭上李妃的手腕,随即抽离,大惊失色地看着紫竹:“娘娘原本的瘟疫之症已好了大半,怎得会突然严重至此?” 紫竹慌张失措地摇摇头:“奴婢不知道啊。” “娘娘午膳时可是服用了什么药膳?离开瘟疫村时,苏大夫专门提醒过,许多吃食要忌,我也再三叮嘱过你!”刘宾提醒着问道。 紫竹一听,目光落到寝殿内的香炉上,轻薄的烟雾仍旧缓缓地飘散。她指一指,惊恐地说:“娘娘今日非要熏香,会不会是……” 刘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大惊失色,大声喝道:“还不快快将这东西拿出去!想要害了娘娘性命吗?糊涂的奴才!” 紫竹面色惨白,连忙将香炉抱出了寝殿,并打开窗户,通风透气。 这边刘宾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李妃的鼻子下方,不过片刻,李妃便悠悠转醒。她重重地喘着气,看着面前的刘宾,问道:“刘太医怎么来了?”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的气息竟如此虚弱! 刘宾面色凝重地说:“娘娘,您方才昏了过去,从脉象上看原本已经大好的瘟疫之症变严重许多……” 话未说完,李妃面露惊恐,挣扎着坐起身来,不敢置信地问:“怎会如此?刘宾,你之前不是说本宫这病已经大好,怎得又会变严重?” “娘娘,您不该在寝殿里熏香料,当初苏大夫便同您说过,在患病期间,切记用一切香料!”刘宾语气沉重地说。 李妃听后,连忙看向原本放置香炉的桌案,那上面已经空无一物。面对李妃眼底的疑惑,刘宾解释道:“请娘娘恕罪,在未经得您允准的情况下,微臣让紫竹将香炉拿出去了!” “那是小事,主要是本宫的病,到底还需多久才能好?”李妃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什么香炉,当务之急自然是身子最要紧。 刘宾跪在地上,说:“这瘟疫药方并不是出自微臣之手,微臣只能尽力而为,并不敢跟娘娘保证!” “尽力而为?”这样的字眼令李妃心中不安,“你若是不行,便找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一同想办法!” 刘宾点头,想了想还是建议:“娘娘,即便是太医院诸位太医一起,也未必能有万全之策。如今宫中当值的几位太医只怕对瘟疫之症都没有好的法子。微臣以为,娘娘最好能说服皇上,请苏大夫进宫来为您诊治!兴许,苏大夫会有法子也未可知。” “又是那个贱人!”李妃现在是只要一想到苏诺语,便浑身上下不舒服。 刘宾无奈地说:“娘娘,事有轻重缓急,微臣愚见,都到这个时候了,无论娘娘有多么厌烦苏大夫,也不可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 刘宾这话说到李妃的心坎上,她这一觉醒来的确十分难受,她顾不上以往同苏诺语的龃龉,连忙吩咐紫竹:“你快去嘉德殿找章华,让他将刘太医的建议转述给皇上!快去!” “是,娘娘。”紫竹点点头,转身离去。 刘宾接着说:“在苏大夫来之前,微臣先为娘娘开副温和的药方,您身子虚弱,要慢慢养着才好。” “有劳刘太医。”李妃说话间,缓缓躺了下去。刚才因为激动坐起来那么长时间,现在竟有些吃不消的感觉。 刘宾不敢居功,连忙说:“都是微臣分内之事。”他顿一顿,嘱咐道,“只是,在这期间,娘娘切记不可再用任何香料。若是方便,还请娘娘也暂时不要用胭脂水粉。另外,饮食上还是要忌嘴的。” 这一次,李妃不敢再有任何侥幸或是怀疑,不迭地点头:“是,本宫知道。” 刘宾走后没多久,紫竹便回来了。然而,当李妃满怀期待地等着好消息时,却听见紫竹垂头丧气地说:“娘娘,奴婢将刘太医的话转述给章公公,然而章公公说皇上也正在找这个苏大夫呢!苏大夫昨日便离开了瘟疫村,不知所踪!” “什么?那个贱人走了?”李妃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几分。 紫竹哭丧着脸,说:“是,章公公让奴婢先回来,他会将此事禀告皇上。” 就这功夫,章华也急匆匆地赶来,通传一声进了李妃寝殿。远远地站着,章华恭敬道:“李妃娘娘万福,皇上着老奴前来知会娘娘,皇上会即刻派人出宫寻找苏大夫。在此之前,便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先尽力为娘娘医治。” “臣妾谢皇上关怀!”李妃虚弱地说道。看见章华前来转告皇上的意思,李妃心中闪现一丝惊喜。也许真如紫竹所说,皇上心底还是记挂着自己,只是碍于自己现在病着,皇上不便前来罢了。这样的念头令李妃原本因虚弱和恐惧而泛白的脸色又添了一抹红。 错过了晚膳时间,李妃也没有什么胃口,少少地用了些小米粥,配了几个清淡的小菜,便又昏昏沉沉地躺下睡了。到了后半夜,她整个人便发起了高热,脸色绯红。 刘宾等太医连夜赶来为她诊治,无奈开的药她但凡喝了,过不了多久便又悉数吐出来。高热一直退不下来,人都开始说胡话了。 紫竹看着李妃这样子,急得眼泪直流,看着刘宾,恳求道:“刘太医,你快想想办法啊!娘娘她这样一直发着高热,可怎么好?” 刘宾也没有料到一点香料竟然能让这病严重至此,他看着榻上几乎快要陷入昏迷的李妃,也是心急如焚:“紫竹姑娘,不是我不想法子,娘娘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药根本喂不进去,这不吃药,病如何好呢!” 旁边的另一个太医建议道:“若是这药一直喂不进去,也要先想法子退热。还是像先前那般,打温水来为娘娘擦拭额头!” “哦,好。”紫竹这边应着,那边马上就有小丫鬟去打水。 虽是在深夜,然整个宫殿都灯火通明,丫鬟们忙得几乎要脚不沾尘。这样折腾了一整夜,到了早晨天蒙蒙亮之际,李妃的高热终于退了下去。然而她整个人已近乎要虚脱,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没能合眼,直到热度退下去,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刘宾见状,终于松一口气,吩咐紫竹道:“我们三人会轮流守在殿外,这寝殿内娘娘的身体便得你多留意着,切记不可大意!药一定要按时喂娘娘服下!” “好的,我知道。”紫竹慎重地点头。 第一百九十七章 李妃病重(中) 李妃病重的消息在清晨便已经是宫内人尽皆知的事情,大家明面上都表明了自己关心的立场,但心底真正关心的人却寥寥无几。更有甚者,李妃的病重对她们而言是有喜而无忧的。毕竟若是李妃真的有什么不测,那么妃位便有了空位,后面的嫔妃们也算是有个盼头。当然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当章华将李妃突然病重的事情禀告给季舒玄时,季舒玄也难掩心底的惊讶。虽说李妃这次出宫闹了这么一大套,着实令季舒玄心生厌倦,加之后面诸王叛乱,李妃的背后是镇西王。但好歹是陪在身边多年的女人,季舒玄并未有要废弃她的打算。 当初派章华宣她回宫,想着要严惩,无非也就是降位份或是罚俸,她却好端端地说自己身染瘟疫。季舒玄是聪明人,略微一想便知道了这其中的猫腻。他对李妃的失望其实更多是源自于此,她竟然妄图称病来躲避惩罚!这分明就是欺君之罪! 饶是如此,季舒玄依旧顾虑着往昔的情分,吩咐了太医好生看顾着。所以当她主动提出要回宫时,他才会同意。他到底是心怀仁慈,想着给她一个幡然醒悟的机会! 所以,当季舒玄得知李妃突然病重时,心中是震惊的!他几乎下意识地认为是有人在李妃的汤药饮食中做了手脚,这才甫一回宫就出了这样的纰漏,然而,章华却告诉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李妃自作主张,罔顾苏大夫的好心叮嘱! 季舒玄面上含怒,这个李妃在宫外时便几次三番地刁难苏大夫,现下回了宫,竟然又再次浪费了苏大夫的一片好心,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皇上,老奴方才从刘太医处得知,若是找不到苏大夫,李妃娘娘只怕这次是熬不过啊!”章华忧心地说道。 季舒玄眉头紧锁,这些日子前朝的事本就千头万绪,惹人心烦,后宫的这些女人还不安分!他叹气道:“那个女子摆明了不想被人找到,她若是有心要躲,朕一时半会儿的确难以寻到!何况这些日子前朝政务繁忙,朕总不至于满天下地找一个女人吧?” 章华附和地点头:“皇上说的是,那李妃娘娘那儿,老奴便还是嘱咐刘太医他们尽力而为!” 季舒玄颔首,章华退下。 刘宾得知遍寻不到苏诺语时,心下微凉。他一直不敢跟皇上直言,在他看来,若是不能对症下药,只怕李妃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当然身为这些日子一直看顾李妃的太医来说,若是李妃真有个什么闪失,他也难逃其咎。因而整个后宫之中,除了李妃外,最担心她的人就是刘宾! 然而事实证明了刘宾的猜测,李妃的身子迅速被瘟疫拖垮,甚至远比那些在瘟疫爆发之初就染病的百姓还要严重。最恼火的便是,连带着刘宾在内的宫中数位太医均对此束手无策,毫无应对之法! 不过一日,李妃的身子便迅速虚弱下去,整个人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起不了身。紫竹给准备了熬得软糯的清粥,李妃却仅仅喝了两三口便再也咽不下。吃不进东西,也喂不进药,急得紫竹直哭。 李妃吃力地握住紫竹的手,虚弱地开口:“好丫头,不必伤心,本宫没事。”真的是患难见真情,这次出宫紫竹鞍前马后,尽心尽力。她这一病,那丫头更是比她还要紧张。 “娘娘,您少说些话,免得累着,多休息。”紫竹略带哭腔地说道。她跟了娘娘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的娘娘。 李妃摇摇头:“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说难受。只怕这会儿不说,以后会没有机会再说。”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心底清楚,大概是熬不过去这一关。 她现在是真的后悔,早知今日,便不会出宫,即便当不了皇后又如何,她至少还是妃子。早知今日,便不会自作聪明地染病,即便被皇上惩罚降位份又如何,她至少还活着。早知今日,她便不会不听那个苏大夫的话,再怎么厌恶一个人,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可是这些道理,她明白得太晚!只怕老天爷不会给她后悔,重新来过的机会! 紫竹不顾尊卑,一把拉住李妃的手,说:“娘娘,您别说这样的话,您一定会好起来的!皇上已经派人出宫寻苏大夫,等她进宫,您便会好起来的!” “好。”李妃自嘲地笑道,“从未想过,有一日本宫的性命竟会握在一个令本宫厌恶的女人手中!真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紫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一遍一遍重复着:“娘娘,您会没事的!等会奴婢再将药给您温热,您喝了就会好的!” 到这个时候,李妃自己反倒像是看开了一样,她淡然地说:“好,你去将药拿来。本宫再睡一会儿。” 等到紫竹将药端进来的时候,见李妃已经又沉沉睡去,看那样子,像是极其疲倦。紫竹轻手轻脚地将药放置在一旁,静静地守在李妃的身边。 直到药已经渐渐变凉,能直接入口,紫竹方才轻轻地碰触李妃的手,轻声道:“娘娘,娘娘……先将药喝了,再睡吧!” 李妃缓缓地睁开眼睛,身体承受的种种不适令她没有心情说话,从昨日到现在,大概只有睡着的时候才好受些。但她心中清楚,若是不吃药,只怕撑不过去。她吃力地抬起手,紫竹了然地将她搀扶起身,麻利地在她身后垫了两个软枕,方才转身将药碗端到面前,一勺一勺地喂进嘴里。 这汤药颜色浓黑,味道极苦,依着李妃从前的娇气,只怕是一口也喝不下去。可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促使她强忍着反胃,紧锁眉头,将药吃完。依旧是同之前的每次喝药一样,刚刚喝下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李妃便伏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呕吐,连带着早晨吃进去的几口清粥,一并吐了出来。 紫竹见状,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她扶着李妃,一面轻轻地为她拍背,一面扬声唤道:“叫太医!快叫太医!” 等到太医快步跑进来时,李妃还伏在床边,大口地喘气。太医见状,示意紫竹将李妃扶起来,靠在软枕上坐着。他跪在地上,简单地请脉之后,面色愈加凝重。 李妃虚弱地问:“太医,你跟本宫说实话,本宫是不是快不行了?” 太医抬头看她一眼,正对上紫竹拼命地使眼色,太医心中了然,温和地说:“李妃娘娘,您不要多心。目前臣等虽没有有效的办法治愈,但只要娘娘配合着按时按量服药,一定会好起来。” 李妃点点头,不再问。 紫竹听后,让小丫鬟将李妃呕吐的污秽之物清理干净,说道:“娘娘,您方才将喝下去的药都吐了出来,奴婢再去温一碗吧!” 李妃靠在床边,无力地闭上眼睛。 紫竹趁着出去,找到方才的太医,担忧地问:“太医,咱们娘娘的情况你方才也看见了,但凡是喝药,过不了多久,便全部吐出来。这可怎么办呢?” 太医也面露难色,说:“紫竹姑娘,我同你说句实话,娘娘现在的情形非常不乐观。别说现在没有好的办法医治,即便是那个苏大夫进了宫,左不过也是要喝药。若是娘娘喝不下药,便是神仙也无力啊!” “那怎么办?有没有旁的法子?”紫竹心急如焚地问。 太医摇摇头,想了想方才说:“下次服药的时候,多给娘娘备一些,即便是呕吐出来,总也是喝进去一些。” 紫竹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有劳太医费心!” “紫竹姑娘这话客气,都是微臣应该做的。”太医连忙摆手,不敢居功。 等到紫竹再进屋子时,李妃已经又睡着了。紫兰忧心忡忡地说:“你刚出去没一会儿,娘娘便说疲惫得很,想要睡一会儿。我瞧着娘娘今日的精气神特别差,可怎么好?” 紫竹摇摇头,也是一脸的忧虑。 然而,令两人意想不到的是,临近晌午时,李妃竟然自己醒过来。虽说还是病恹恹的样子,脸色却有了些许红润,精神似乎也比早上好些。 “娘娘,您醒了?”紫竹面带惊喜地看着她,“有没有感觉好些?” 李妃微微颔首,道:“扶本宫起来,这躺了一整日,骨头都要躺酥了!本宫瞧着这会儿阳光正好,想出去晒会太阳。” 听了这话,紫竹和紫兰相视一眼,笑着说:“好勒!那奴婢便扶着娘娘出去走会儿吧!兴许这一活动啊,身子便大好了呢!” 李妃坐起身来,看着紫兰手中的衣裳,不满地摇头:“不要这件,将本宫那件烟霞紫绣海棠的长裙找来。皇上说,本宫穿那件最是好看。” 紫兰忙不迭地将李妃说的衣衫找来,帮她换好之后,两人由衷地称赞:“娘娘,放眼整个后宫,唯有您能将这烟霞紫的颜色穿出贵气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李妃病重(下) 李妃听后面露喜悦,来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怔怔了几秒后,不敢置信地后退两步。她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铜镜,不敢相信铜镜中那个面容憔悴,眼睛无神的女子是自己。 她猛地挣开紫竹和紫兰额搀扶,快步走到妆台前,将上面的铜镜挥到地上。而因动作幅度过大,她自己也顺势摔倒在地上。李妃趴在地上,哭得伤心。紫竹和紫兰冲过去,一把扶住她:“娘娘,您没摔着吧?” “本宫……”李妃靠在紫兰的身上,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伤心地问,“本宫真的有那么丑吗?”曾经,她是这后宫中最美的女人!这张脸是她最珍爱的!如今竟然变得如此不堪,甚至比不上她身边的丫鬟。 紫兰摇头:“娘娘,您依旧容颜美丽!只是您如今在病中,看着颜色差些,等您身子好起来,您便又是这宫里最美的娘娘!” “是啊,娘娘。奴婢扶您起身出去晒晒太阳吧!”紫竹说道。 “等本宫身子好起来?呵呵,不会有那一天,不会有。”李妃伤心地留下眼泪。 紫竹一听,连忙反驳:“谁说的!娘娘您看您,方才睡了一觉,现在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 李妃没有说话,面上却是哀婉的笑。无论是丫鬟也好,还是太医也好,尽管他们都说她会慢慢好起来,可是她自己的感受最直接,她分明能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也罢,人都要死了,还管什么美不美呢? 见李妃陷入沉默,紫竹和紫兰知道她心情不佳,也不敢随意说话。两人吃力地扶起她,缓缓走出寝殿,马上有小丫鬟在廊下摆放好贵妃榻,上面铺好松软的鹅羽软垫。 “娘娘,您看这儿,阳光最是温暖,又不十分晒,您正好坐在这儿养养神!”紫竹轻快地说着。 偏殿的太医看着这一幕,微微惊愕。按说,以李妃现在的身体状况,哪里能下得了床?更别提走出寝殿来晒太阳。太医的眼底闪过一抹悲戚,心中暗道这不是个好迹象。 李妃静静地靠在那儿,微微闭目,忽而她睁开眼睛,看向紫竹:“紫竹,你去高阳殿一趟,就说本宫想要见见杨妃。请她若是方便来这儿一叙。” “可是,您患的是瘟疫,杨妃她能来吗?”紫竹问。 李妃指了指太医的方向,说:“本宫记得前日刘太医就说只要小心些,不会染及瘟疫。你们整日地同本宫在一起,不也好好的吗?”她顿一顿,接着说,“你可以去问问太医的意思,将太医的话带到,若是杨妃不愿意来,便算了。” 紫竹点点头,领命而去。 高阳殿中,起先紫竹并未见到杨妃本人,而当她说明来意后,香茗更是想也不想地就一口回绝:“我们娘娘千金贵体怎可随意踏及污秽之地?紫竹,你回去告诉李妃娘娘,等她病好些,我家娘娘自会前往!”她早已问过太医,若是找不到那个苏大夫,李妃估计是好不了。 “香茗!什么叫污秽之地?你别忘了,你同我一样,不过是个下人!你怎可出言侮辱我家娘娘?”紫竹声音微微提高,出言维护李妃。她知道,现在合宫都视娘娘为不祥之人,想着要避而远之。她们早已忘了,原来是如何在娘娘面前奴颜婢膝! 香茗还欲张口再辩,里间传来杨妃的声音:“香茗,不必多言,既然是李妹妹想要见本宫,本宫哪有不去的道理?”说话间,她从寝殿内走出来。 香茗连忙上前扶着杨妃的手臂,压低声音担忧地说:“娘娘,您糊涂了!那李妃患的可是瘟疫之症!若是染及了您,可怎么是好?” “无妨。太医不是说了吗,只要注意些,不靠的太近,便无妨。”杨妃转而看向紫竹,“走吧!本宫随你去看看李妹妹。” “多谢娘娘。”紫竹诚挚地道谢,说完不忘斜香茗一眼。 香茗面上愤愤不平,杨妃一记眼刀扫过去,香茗方才撇撇嘴低下了头。紫竹走在前面一些,杨妃故意落后几步,方才小声训诫:“那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同她置什么气?” 香茗听了这话,面上方才和缓,低声应道:“是,娘娘。” 等到杨妃步履娉婷地踏进李妃所居的宫殿时,一眼便看见廊下躺着的那个病恹恹的李妃。虽说她心中知晓李妃现在病容憔悴,然而还是被眼前的真实所吓到。 “杨妃姐姐怎得站在那儿不动?是被我如今这样子,吓到了吗?”李妃余光瞥见杨妃,她脸上的错愕与震惊令李妃心中涌起难受。曾经的她令六宫粉黛无颜色,如今她的容颜已憔悴到惊人的地步…… 杨妃迅速隐藏起心底的惊讶,如往常一般镇定自若地走近李妃:“妹妹说哪里的话?妹妹如今虽病着,可也是病美人呢!就像是西施即便有心痛的毛病,可那东施不也要效颦吗?” 李妃吃力地撑起上半身,半眯着眼睛看着杨妃走近自己,她那雍容华贵的气度无端端地将她比照得更加憔悴不堪,就仿佛是春光明媚下的一处残花败柳。 撑了不过一会儿功夫,李妃便累得气喘吁吁,体力不支的她重又躺回到榻上,喘几口粗气之后,方才道:“姐姐说这样客气的话,我岂会听不出来?不过,姐姐今日能不避嫌地前来,还是让我心中安慰。” “妹妹今日特意差人来找我,必定是有要紧事说,我岂有不来的道理?”话虽如此,杨妃依旧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不肯在上前一步。 李妃虽看在眼里,也只装作不知。她看一眼紫兰,道:“杨妃娘娘来了,你们还不去看座倒茶么?本宫这里有紫竹一人伺候就行。” 杨妃见状,也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下人退出去。她坐在李妃几步之外的地方,同李妃盈盈相望。 “姐姐,在临死之前,若是不见你一面,我便是死,也难以瞑目。”李妃说话间,紫竹已上前将她扶起来。 杨妃面上波澜不惊,薄责道:“妹妹说哪里的话,也不怕忌讳么?你好好将养着,必定会好起来。” 李妃冷哼一声,说:“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怕什么忌讳?说起来,我能有今日这样,也是拜姐姐所赐啊!今生今世只怕是无力报答姐姐,等我去了那边,会日日惦记着姐姐的!”从昨夜到今日,她虽病得浑浑噩噩,可头脑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当初若非是杨妃一力说服,她也不会去求皇上要出宫。虽说这其中也是她自己耳根子软,加之又心有贪念,但杨妃也是难逃干系!尤其这两年,每每遇到什么事,都是杨妃在一旁唆使她出头。 “妹妹!”杨妃听得心中一惊,差点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冷了脸色,沉声道,“你这话是何意思?若是叫旁人听去,还以为是我害你至此!” “难道不是么?若非是你当日出谋划策,我岂会沦落至今?”这大概是第一次,李妃淡然地看着杨妃动怒。以往的每一次,都是她先沉不住气,然而便稀里糊涂地听了杨妃的建议,白白地被人当刀子使! 杨妃下意识地看一眼周遭,方才说:“妹妹是病糊涂了吗?青天白日的竟说起这样的胡话!当日是你听说了钦天监的预言后便坐立难安地找上我,我不过是顺嘴一说,哪里想到你竟当了真!若是今日你成了事,遂了心愿,只怕你不会念一句我的好,怎得现在将所有事怪罪到我这儿来?” 李妃凄婉地笑出声来,看着杨妃,道:“我只不过是顺嘴那么一说,姐姐向来是云淡风轻的性子,怎得也急赤白脸起来?” “哼!”杨妃哼一声,站起身来,“我看李妃妹妹只怕是病的有些神志不清,我还是改日再来看妹妹吧!” 李妃浅笑出声:“姐姐,这里并无外人,你何必疾言厉色?” 杨妃瞥她一眼,没有再说话,转身准备离去。 “咳咳……”李妃本想说话,不想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咳得她要背过气去一般。杨妃本想一走了之,然而听见那样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还是忍不住驻足。 李妃见杨妃回头,伸手指着杨妃,好半晌之后,方才说:“我今日急着见你,并非是想跟你算旧账。你我之间无论真情还是假意,这些年也总好过旁人。有些话,我想要说与你听。” “什么?”李妃的话令杨妃也微微动容。她所得不错,无论如何,这些年中她们总算也是表面上的姐妹情深。 李妃一面大口地喘息,一面说:“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上苍注定好的。不论你是否甘心,都无法改变。就好似皇后之位,本就不属于你我,执念太深便会如今日的我一般。若有一日,那个苏大夫真的入宫,我奉劝你一句,不要想着去算计她!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过是有所感悟,听不听在你。” 第一百九十九章 李妃之死 杨妃听了这话,站在原地,好看的眉头拧紧,随即深深地看一眼李妃,拂袖而去。 李妃靠在那儿,看着杨妃的背影一点一点远离,心中竟生出了一丝不舍。她嘴里喃喃道:“杨妃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否则只怕你也会落得同我一样的下场。虽说我心中怨你,但总也记得初入宫时,与你之间的那些单纯时光。只可惜,时过境迁,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李妃边说着边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疲惫地靠在紫竹身上,实在是太累了…… 紫竹一动不动地支撑着李妃的身体,听着方才两人的对话,泪湿眼眶。原本以为娘娘是见好,不想竟变得更加虚弱,这是不是就是民间传说的“回光返照”? 快行至殿门时,杨妃忽而放缓脚步,忍不住回头去看一眼:明媚的阳光洒在李妃身上,淡淡一圈金色光晕,本该是幅极唯美、极温暖的画面,却无端端地令人心头酸涩。心有不忍,杨妃终于转身,不再留恋。 香茗一直跟在杨妃身边,察觉出杨妃的情绪颇为低落,也不敢多言。直到走出来许久之后,香茗方才低声道:“娘娘,若是李妃那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不会给您惹不必要的麻烦吧?” “什么麻烦?”杨妃反问,“她说就算吗?谁能证明本宫说了那些话?何况,本宫当日本就没有直言让她去,不过是当做闲话那么一说,她自己一心想着要当皇后,才会不管不顾地去求了皇上自请出宫。如今,怎能将事情怪罪到本宫身上?” “是,娘娘说的是。这一切不过是李妃咎由自取!”香茗应道。 杨妃脚下微顿,迟疑了片刻,道:“只是她方才说起那个苏大夫,似乎对她颇为忌惮。想来本宫派去的人没有了回应,想来已经被做掉。说起来,还真是不容小觑呢!” “娘娘,要不要奴婢再派人……”香茗的话未说完,就被杨妃狠狠瞪住。 杨妃一把甩开她的手,斥责道:“愚蠢!” “娘娘……”香茗垂着头,略微不安地挪动了下身体。 杨妃沉声道:“皇上正在满京城地寻她,若是在这个时候我们又派人去,传到了皇上耳中,本宫便会连今日的李妃都不如!就算是那女人命大,逃过一劫!只怕除了本宫,贵妃也恨她入骨,自有她在呢,我们着什么急?” “娘娘训诫的是,奴婢记住了。”香茗忙说。 杨妃重新朝她伸出手,香茗会意地上前搀扶着,杨妃方才和缓了语气说:“且不说这个女人似乎无意进宫,即便她有,你以为这皇后之位是她一介寻常女子能坐得稳的?让她进宫便进宫吧,在眼皮底下更好收拾!” 香茗点点头,说:“娘娘如此说,奴婢便心安了。奴婢见您方才那样,以为您是将李妃的话听进去了呢!娘娘,您别理会李妃,她不过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 杨妃轻嗤出声:“是呢,本宫何必介怀她一个将死之人的临终之语?她不过是自己没能得到的东西,也不希望本宫得到罢了!她自是愚不可及,便以为本宫也同她一般吗?那皇后之位,原就不该是她肖想的,她自然得不到!” 香茗深以为然地说:“娘娘能这样想,便再好不过。本来也是,放眼如今宫中,除了娘娘以外,没人配得上皇后的位置!” 香茗这话听得顺耳,杨妃面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 而在杨妃离去许久之后,当李妃悠悠转醒时,紫竹颇为不明白地问:“娘娘,您今日何必同杨妃说这些呢?关于她算计您的事,您该直接禀告皇上,让皇上来责罚杨妃啊!” 李妃微微摇头,虚弱地开口:“当日的事,并无人听见,即便本宫说,皇上也不会相信。何况如今因着诸王叛乱,只怕皇上心中早就忌讳本宫,本宫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可是,您说了那许多,杨妃矢口否认。您的忠告,她也不以为然。您现在最该静养,何必给自己心底添堵呢?”紫竹依旧不理解李妃的所作所为。 李妃淡淡笑着,说:“矢口否认也好,不以为然也罢,这不正符合杨妃一贯的脾气秉性吗?本宫现在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能给自己添堵的呢?若是本宫当日也有现在这般淡然的心境,只怕杨妃的计谋也不会得逞。所以,一切都是本宫自找的,本宫自己认了!” “娘娘,奴婢觉得您这两日说话……”紫竹停了下来,不知该如何措辞才不失礼。 “同从前不一样,是吗?”李妃问,见紫竹点头,她方才继续说,“这就是本宫所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若非到了本宫这地步,只怕也想不了那么通透。所以,杨妃不信本宫的忠告也在情理之中。她如今正春风得意,哪里听得进去这般刺耳的声音呢?” 紫竹听她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连忙说:“娘娘,您别总说这样的丧气话呀!太医不是说了吗,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妃摆摆手,看着紫竹说:“太医那安慰人的话,本宫能听不出来吗?你们不必安慰本宫,本宫的身子自己心中有数,只怕就这两天了。” “娘娘……”紫竹哽咽地唤她。 “你这会儿不必伤心,还是将眼泪留着等本宫死了你再好好地哭上一哭吧!”李妃淡然地说,“原先本宫也忌讳这事儿,但这两日突然间便想开了。皇上本就不喜欢本宫,如今家中又牵扯上这样的事,即便不死,以后也没有好日子过。对本宫来说,死不死的就那么一回事,无妨。” 紫竹眨眨眼睛,一行清泪划过脸颊,正滴到李妃的手上。 李妃的手微微一颤,像是不能承受一般。若说还有牵挂,这丫头必是其中一个。从来都是不在乎的,临了了竟会舍不得一个婢子。所以说,世事无常啊! 李妃静静看着手背上那滴珍贵的眼泪,只怕等她死后,真心为她一哭的人不多。她看着那滴泪水渐渐风干,方才缓缓开口:“紫竹,待本宫走后,你便出宫去吧。原本宫想着将你托付给杨妃,现在看来本宫还是太天真!你曾经是本宫的人,只怕这宫里无人能容得下你!” “娘娘,您若是走了,奴婢也随您去!您活着时,是奴婢伺候您,死后也不能孤单单地走!您放心,奴婢会一直伺候您的!”紫竹动情地说。 她本就是个孤儿,进宫的时候年岁还小,便从浣衣局开始做起,受了多少责打,吃了多少苦,都数不过来。后来因缘际会之下,得一个掌事嬷嬷垂怜,离开了浣衣局,开始做粗使丫鬟。直到李妃进宫,她便又被指到李妃这里。 从前,李妃虽说张扬跋扈,但对下人还是不错。尤其后来随同李妃出宫走这一趟,更是让她收获颇多。真要论起来,她这一生最欢快的时候,还是跟在李妃身边的这几年。故而即便是偶尔受责罚,她心中对李妃也只有畏惧,而没有埋怨。 现如今,李妃对她这样好,她也不能辜负了她!何况,就如她所说,她是李妃的人,去了别的宫只怕也没有好日子过。饶是被放出宫去,她无牵无挂的,又能去哪儿呢? “傻丫头!”李妃薄责道。 主仆俩说着话,李妃再度沉沉睡去。紫竹叫人一起将李妃抬进寝殿里,又独自留下来,悉心照料。直到傍晚时分,李妃方才被她唤醒,而这时的李妃早已虚弱不堪,连起身也难了。 紫竹忍着眼泪,想要给李妃喂药,却被她推开。她的声音低得近乎虚无:“不想吃了……这嘴里都是苦的,拿蜜饯来……” 紫竹依言,取了她平日里爱吃的蜜饯,切成小块,小心地喂她吃了。其实也并没吃两块,她便摇头,表示不想吃不下去。 “紫竹,给本宫梳妆吧!”李妃又说。 紫竹一听,连忙摇头:“娘娘,您忘了太医的叮嘱了吗?您不可再用香料!”那胭脂水粉中都搁了十足十的香料,是决计不可以再用的。 李妃摇摇头,执意如此:“无妨,不用也好不了,给本宫梳妆吧!即便是死,本宫也要死得体面!” 紫竹心头一酸,知道李妃大概是熬不下去,狠狠心,去妆台前取来了胭脂水粉,为她细细地打扮。待得一切妥当,紫竹取赖铜镜,放在李妃面前,说:“娘娘,您看看,可还满意?” 李妃努力睁开眼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缓缓地笑起来:“这宫中数你的手最巧,你为本宫打扮,自然是极好的!” 紫竹极力压抑着哭腔,说:“那是因为娘娘本就是美人!所以,无论怎样打扮,都是最美的!” 李妃听了,唇边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微不可闻地说:“本宫累了……”伴着这声音,她的头偏向一边,没了气息。 紫竹手中的铜镜应声落地,她猛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娘娘……娘娘……” 第二百章 禽兽夜离 当李妃的死讯传遍合宫时,季舒玄心中还是有些感伤的。他在嘉德殿内负着手,来回踱步。章华见状,小声问:“皇上,李妃身边的人前来请旨,关于李妃的身后事,要如何操办?” 季舒玄想起曾经打算的对李妃的惩戒,终究还是不忍。想了许久,方才说:“李妃虽说身前有种种过错,终归是陪伴了朕多年,后事还是比照贵妃的仪制办吧!” “是,皇上仁慈。”章华道,顿一顿又问,“敢问皇上李贵妃的谥号或是追封可有?” “追封为贤妃。”季舒玄言简意赅地道。 章华领旨后,恭敬退下。 如今恰逢朝廷出兵镇压诸王造反,贤贵妃的丧礼并没有大肆操办,不过是在她生前的寝宫内简单搭了灵堂。合宫的妃嫔碍于情面,或真或假地都前往哭了一哭,其实私下里面对她的追封,大家都是觉得讽刺得很。 “贤贵妃?”贵妃在从李妃那儿出来后,不屑地说,“李妃生前向来是张扬跋扈,不可一世的,何时贤惠过?皇上赐的这的追封还真是讽刺!” 杨妃站在灵堂前,异常沉默,身边的其他妃嫔都装模作样地伤心流泪,低等嫔妃更是得长跪在此,为她守灵。平日里都没什么往来,即便是哭,谁又知道这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若是在往日,以杨妃的性子,必定也是将戏做足。然而不知为何,今日站在灵堂前,她极力想要为她哭上一哭,眼睛里却一滴泪也流不出。 离开的时候,快要行至殿门口时,杨妃忍不住驻足回头,目光看向昨日她躺着的位置,今日那里早已是空空如也。想着昨日还曾来与她说话,今日却已是阴阳两隔,不禁唏嘘不已。 出来后,香茗问:“娘娘,奴婢瞧着您颇多似乎感慨。” “是,生命无常。昨日还同你说着话,今日却已经躺在冰冷的棺桲中,自然是让人颇有感慨。”杨妃道。 “说起来,还是娘娘心善!”香茗说,“奴婢方才仔细看了,那些个装模作样哭泣的人只怕心中早已是厌倦至极。以贤贵妃生前的那个脾气,这合宫中除了娘娘您,还有谁能同处得来?” 杨妃淡淡地说:“身在后宫之中,大家不过都像是戏子罢了!演戏的同时也看戏,到头来不过是看谁的演技高而已!” 杨妃今日说得这些话颇为深沉,香茗其实并不是很懂:“娘娘,您何必生出这样的消极心态呢?” “你不懂。”杨妃不愿多说。从她出生那日起,便被爹娘派人教导着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妃嫔,如何更好地在宫中生存,如何讨得皇上的欢心,如何在后宫中左右逢源。 因此,她从小便像是金丝雀一般,每日都打扮得高贵典雅,学着各种琴棋书画或是女红。而可悲的是,她身边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初进宫时,她同李妃交好,那阵子李妃很是信任她,而她,更多的不过是有意在亲近她。一早她便知道李妃背后有镇西王,在那一批入宫的妃嫔中,家世煊赫的李妃必定能最早得圣宠。 她看得清楚,李妃虽说性子跋扈,却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她同她接触,知道如何才能取得她的信任,知道如何才能让李妃对自己坦诚相待。事实上她算是成功的,除了她之外,李妃同其他人都有些不和。反观自己,却能同宫内的每个人都说得上几句话。 曾经一度,她是替李妃可悲的,可现在看来,也许自己比她更可悲!李妃好歹活着的时候,轰轰烈烈,坦坦荡荡。她呢,在人前都要隐藏着自己真实的情绪,时日久了,也是累! 香茗见杨妃一直沉默着,也不敢多言,只得跟在她身边,小心地伺候着。 半晌后,方才听见杨妃轻声说:“纵然你说了那些话,也无法改变我的心志!皇后之位,我志在必得!” 香茗听了,连忙道:“娘娘能有如此志向,便再好不过!奴婢相信,皇后之位一定非娘娘您莫属!” 杨妃听她这样说,却只淡淡地嗯一声,没再说话。 贤贵妃死后,宫中的人就像是将她忘了一般,不再提及。烧完头七之后,她原先身边的人除了贴身的紫兰被允准放出宫去,剩下的便要分配到其他宫去。 这个事皇上交给杨妃在办,杨妃看着名单上的人名,一一分配妥当。当翻到紫竹这个名字时,杨妃提笔的手顿了顿,略微思虑后,在紫竹的名字下方写了“高阳殿”三个字。这个丫鬟曾经跟着李妃一同出宫,对那个苏大夫想必了解颇多,留在身边必有用处! 杨妃想的倒是很好,然而当传旨的公公到李妃的寝殿时,才赫然发现,紫竹已在殿内悬梁自尽,并咬破手指在白绫上留下一句话,愿意一直伺候贤贵妃。 紫竹的惊人之举令众人瞠目结舌,甚至惊动了季舒玄。当季舒玄听章华说完后,叹息道:“朕平日里倒是小瞧那个丫鬟,竟有如此忠心!既如此,便允准她的旨意,葬在贤贵妃的外面。” 而杨妃在听说这个事情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意味深长地看着香茗。香茗心中一惊,连忙跪下,垂头道:“娘娘,待您百年之后,奴婢也愿常伴左右!” 听到这话后,杨妃一怔,忽而笑道:“起来说话,谁对本宫忠心,本宫心里有数!忠心与否,也不全在此。” 香茗不敢去看杨妃的眼睛,只得压低头,不说话。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宫里出了李妃身染瘟疫不治而亡的事,而宫外,倒是越来越多的人在苏诺语的药方下恢复了健康。 再说那日,苏诺语同清然离开瘟疫村后,没有耽搁,直接回了逍遥谷。夜离已经告诉她,他有要事在身,两日后便要启程北上。苏诺语是个闲不住的人,夜离又不在身边,她原想着易容后再去济世堂坐诊。 这样的打算一告诉夜离,便被他断然拒绝。夜离在她耳边晓以大义了一大通,苏诺语听得颇为心惊,连忙打消了念头。 据默贤阁的人回报,自她离开瘟疫村后,朝廷便派了人来找她。苏诺语知道,这必定就是夜离所说那个什么劳什子天象惹出来的事!这季舒玄必定是信以为真,以为她是皇后人选,才会这样全城地找她。她知道一旦被季舒玄的人找到,那么后果便由不得她做主! 何况前些日子,她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时间太长,不少京中百姓都知道苏大夫,她再出去,的确非常危险! 夜离生怕自己离开后,苏诺语又会不安分,甚至想着要清然帮着看住她。苏诺语也知道夜离的担忧,便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外出,一定老老实实地在逍遥谷内等着他回来。 为了让夜离安心离开,苏诺语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是口头承诺再三,更兼着身体疲惫,满足他据说已经非常克制的**。 那夜完事之后,看着身边餍足男人脸上满意的笑,苏诺语恨得牙痒痒,用力在他腰间狠狠拧一把,直看见他微微变了神色,方才满意。谁知那禽兽在她耳边沙哑着嗓子说:“诺语,你撩拨我!怎么办?”说话间,将她的手探向下身。 面对他无赖的指控,苏诺语只得缴械投降,连忙乖乖地躺好,闭上眼睛,嘴里嘟囔着:“啊,好困啊!睡吧!”顺便翻身过去,背对着他。 半晌过去,见后面没了动静,苏诺语的唇边终于扬起一抹安心的笑。想想自己这纤瘦的身子哪堪夜离那不知疲惫的所求?困倦袭来,她意识渐渐模糊。 不料,正当她快要入睡之际,身后一双大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睡眼惺忪的她扭动了下身体,抬手拍向他的手,娇嗔道:“别闹了!睡觉!” “乖!你睡你的,我忙我的!”夜离在她背后诱惑地道。 “……”苏诺语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趁着她意识不清,夜离趁机成功入侵。面对苏诺语的反抗,夜离痞痞地道:“诺语,这姿势……太方便!” “……”苏诺语很想自己就这样昏迷过去。 许是想着即刻便要离开许久,这两日夜离对苏诺语几乎是片刻不离。皇上那边已经下了令,他要率一队大军北上镇压叛军。这一走就是快,大概也得两三月的时间。只要一想到这么久看不到诺语,夜离这心就难受得紧。 他已经想的很清楚,等到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他便向她坦白一切,然后迎娶她正式入门。如今她已是他的女人,那么无论是谁,都不能再拆散他们! 而夜离的心思也正和苏诺语的,若非是心有不舍,她又怎会配合着他这般不知疲倦的需索?苏诺语知道,夜离身份特殊,如今江山社稷动荡,他有他不得不去做的事,她即便心底再不舍,也不能出言挽留。 面对两人整日的寸步不离,着实是羡煞了清然! 第二百零一章 暂时分别 一般情况下,夜离在外,石海从来都是不离左右的。但是这一次不同,苏诺语独自在逍遥谷,即便有清然在,夜离依旧放心不下,便将石海留下,保护苏诺语。 “夜离,还是让石海跟着你吧!如今这般不太平,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苏诺语劝道。 夜离坚定地摇头:“我身边还有其他人,唯有将石头留下保护你,我才能安心些。诺语,只有你无恙,我才能真正放心。” “可是……”苏诺语反驳道,“我整日地在逍遥谷中,又不出去,根本用不上人啊!” 夜离笑着说:“傻丫头,我这一去可不是三五日。这两三个月内,你都能做到不离开吗?好了,不必再争,这个事就这样定了!”难得的,夜离在苏诺语面前如此说一不二。 苏诺语知道夜离的担忧,便不再同他争论。有石海在身边,至少在联络夜离的时候,会方便许多。 自从苏诺语回到逍遥谷,心云大概是除了夜离外,最高兴的人。之前小姐走得突兀,也没有带上她,结果这一分开就是近一个月的时间。心云本就是个丫头,在逍遥谷内,平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整日里忙忙碌碌的,唯有她,找不到事情做,只能将离月居打扫了一次又一次。 本想着小姐回来,这样的状况便会得到改善,没想到,小姐一回来便整日被公子霸占着。起初她还想着,等到晚上睡觉了,公子便会将小姐还给她。不料当天夜里,她就发现,自己想的太美好!事实上,她甚至连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饶是如此,心云也是为苏诺语高兴的。这些日子以来,她眼见着公子对小姐的宠爱,眼见着小姐自从跟了公子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她便知道能让小姐真正高兴的人只有公子! 除了心云外,还有一个人也是如此关注着夜离和苏诺语,那人便是冰雁! 基本上,在夜离和苏诺语南下回来后,冰雁便不断地说服自己要对夜离公子彻底死心。然而,这感情的事,压根就不受人控制。尤其是苏诺语出谷的这段时间,冰雁眼不见她,心中那丝快要熄灭的火花便又燃烧起来。 她甚至会想,若是夜离公子同苏诺语就此断了联系,该有多好…… 无论旁人怎样想,苏诺语只知道,过了这两日,便得同夜离分别许久,她实在不舍,恨不能时间就此停住。只是时间随着更漏一点一点流逝,分别的时日终于到来。 “诺语,等天亮,我便要走了。你独自在谷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就找石头或是夜尘。无聊的时候让心云和清然陪着。想要出谷去,一定要知会石头,他会随时保护你……”夜离事无巨细地交代着。总感觉无论交代再多,都是难以放心,恨不能将她随身带着。 苏诺语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强忍着泪水,轻轻点头:“好,我知道,我会照顾自己。倒是你,如今兵荒马乱,你在外面一定要事事小心!” 夜离重重颔首,一遍一遍地吻着苏诺语的眉宇、额角、脸颊、唇瓣……直到快要克制不住,他方才松开她,大口地喘着粗气。还有一会儿就得起床离开,对他来说,虽说拥有她很重要,但这个时候,静下心来说说话似乎更要紧。 苏诺语偏头看他,颇感意外。一般而言,在这种情形下,夜离不会放过她才正常。 察觉到她意外的目光,夜离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他低咳两声,略微别扭地说:“时间不多,我觉得搂着你说会儿话,比什么都重要!” 苏诺语微怔,半晌后方才理解到他话中的深意。诚然,她也十分享受两个人欢爱的过程,但没有女子会喜欢男人只想着那些事。如今,听到夜离这样说,虽说是一句极平常的话,她的心里却像是吃了蜜一般甜。 苏诺语那样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夜离,一言不发,着实令夜离有些难为情。他故作凶悍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说:“既如此,我们还是……” “我很高兴!”苏诺语突然出声打断了夜离的话,她认真地说,“夜离,我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 夜离被她认真的态度弄得有些羞赧,一张俊脸难得的泛着红,他平躺回床上,将她的手握在手里,以十指相扣的方式握紧。苏诺语也安静地平躺着,感受着他掌心中的温度。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渐渐的,苏诺语的眼皮渐渐变得有些重。没过一会儿,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夜离见她睡得香甜,不忍打扰,抬眼见天色已不早,便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 待得苏诺语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看着身边空出的位置,伸手抚过床单,那上面早已没有了夜离的体温。苏诺语的心有几分怅然若失…… 躺了片刻,她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坐起来,伸手揉捏了下脖颈,又微微俯身,捶了捶酸痛的腿,心中暗忖:纵欲过度,要不得! 听见里面的声音,心云走了进来,语带惊喜地说:“小姐,您醒了?”当然,她还想说,公子终于走啦! 苏诺语没想到心云会突然进来,想着自己白皙皮肤上的欢爱痕迹,苏诺语下意识地将被褥拉高,脸颊绯红,尴尬地说:“心云,你出去帮我打盆水来!” 心云虽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但在宫中多年,多多少少听见过那些年长的嬷嬷们说起伺候妃子的经历。如今看着苏诺语的举动,心云的脸也微微染红,她垂下头去,歉然地说:“小姐,对不起!我这就出去!” 苏诺语本想让她不必如此紧张,但看她一溜烟地离开,摇摇头,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过了许久,心云站在门边,轻轻叩门:“小姐。” “进来吧!”苏诺语略微尴尬地道。 心云这才推开门,端着一盆温热的水走进来。即便是近一个月没有伺候她,但心云的动作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生疏的迹象。 苏诺语微笑着透过铜镜看着心云娴熟的动作,夸赞道:“这段时间独自在外面,还真是想念你。” 心云羞涩地笑着说:“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一个人在这离月居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是想死您了!”原本还是笑着,说着说着却带了哭音。 苏诺语转头,轻轻拍了拍心云的手背,薄责道:“我如今回来不是好事么?怎么还哭了呢?” “是好事,是好事!”心云不迭地点头,“我就是太想您,又太担心您!您那日一出去,便没有回来,我找到石海问了才知道,京城中爆发了瘟疫,您去医馆坐诊。后来我又听说您去了瘟疫村,我想着要去那儿照顾您的生活起居,谁知公子不同意我去……” 心云委屈地“告状”,那语气却令苏诺语听来有几分忍俊不禁。她可以想象得出当心云满心期待地去找夜离,却被夜离断然拒绝时的委屈。她温和地开口:“夜离不让你去,也是为你好。瘟疫的传染性极强,刚开始的那些日子我们并没有好的办法医治,那会儿每日都有许多百姓死于瘟疫。” “可小姐您不是也整日同那些病患在一起吗?您身份贵重,都可以去,我不过是个丫头,有什么好忌讳的!”即便心云也知道夜离是好意,但她仍旧无法认同。 苏诺语无奈地说:“傻丫头,什么贵重,什么丫头,你我本是一样的人,以后切莫再说这样的话。我精通医术,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你却不同,若是染及,可怎么好?” “那小姐您独自在外面的那些日子,谁伺候您呢?”饶是事情已过去,心云仍旧是担心不已。 苏诺语语气轻松:“我有手有脚,为何不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何况,我身边还有夜离呢!” “公子每夜都将您接离那个瘟疫村,是吗?”说起这个,心云终于不再语带埋怨,而有些促狭地看着她。 苏诺语想起方才被心云撞见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本就白里透红的脸颊颜色更深了几分。她扭过头去,嗔道:“坏丫头!你竟也学会打趣我了!” 说话这功夫,心云已经将苏诺语的发髻梳好,她来到她身前,真诚地说:“小姐,心云并非是打趣您,是真的为您高兴!自从我们来到这个逍遥谷,我看着公子对您的一点一滴的用心,身为旁观者,我都十分感动!小姐,有公子在您身边,即便没有心云,也无妨。”莫名的,心云说到了自己的伤心处,她不希望有一日,小姐不再需要她。 苏诺语拉起她的手,轻声却坚定地说:“心云,我承认,这些日子有夜离在,我过得充实而幸福。但,你对我的意义一样重要,无论我走到哪儿,我都会带着你!只是早晚有一日,你也会嫁人的!” 第二百零二章 冰雁挑拨 “小姐,心云不要嫁人!”心云信誓旦旦地说,“心云是小姐的丫鬟,便要一辈子守在小姐身边!小姐放心,心云会好好地伺候小姐和公子!” 听了这话,苏诺语脸色微沉,严肃地说:“又说傻话!我若真是连累你一生不嫁人,岂非是我的罪过?” “小姐……”心云还从未见过苏诺语这样冷着脸同自己说话,一时间心中微微有些忐忑。頂點小說, 苏诺语看出她的不安,和缓了几分语气,接着说:“心云,你以后不仅要嫁人,还要生孩子,当娘亲。只有这样,你的人生才是完整的!我不能拖累你一辈子,知道吗?” “可是小姐,我不想同您分开!”心云坚定地看着她。 苏诺语噗嗤笑出声来,起身同她相视:“谁说你嫁人就一定要同我分开?我瞧着默贤阁中的好男儿多的是,日后我便在这些人为你择一个如意郎君!” “那就好。”心云微微有些害羞,低下头去。 自从苏诺语的真容被逍遥谷中的大部分看见后,但凡是不出谷,她便不再易容。易容时间久了,脸上多少有些不舒服。能以真容示人,实在是件好事! 苏诺语出了离月居,本想去尘心居找清然,却被告知清然一早便同夜尘出谷了,大概要入夜才会回来。苏诺语同心云一样,在这逍遥谷中相熟的人寥寥无几。而现在非常时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就像是石海,夜离虽留下他保护苏诺语,实际上他仍旧有忙不完的事。 百无聊赖之下,苏诺语携心云在逍遥谷中漫步。逍遥谷算得上是一个世外桃源,景致不错,原来没什么机会,现在闲下来正好四处走走逛逛。 苏诺语同心云有说有笑地散着步,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冰雁的住处外。心云小声说:“小姐,这里就是冰雁的住处!” 苏诺语点点头,冰雁的住处她大概知道,只是因为同冰雁之间那些不友好的过往,令她从不会往这边走而已。她说:“其实冰雁人不错,能力极强,又对默贤阁忠心耿耿!” “小姐,您还夸她?”心云愤愤不平地说,“您忘了她曾经是如何对您的了吗?” 苏诺语淡然一笑,道:“她与我之间,横着一个夜离,只怕这一生也难以化解。除非有朝一日,她忘记夜离,寻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大概只有到那一天,她才会真的释怀。” 心云哼一声,不满地说:“像她那样蛮不讲理的人,怎么可能找到幸福!” “心云!”苏诺语摇摇头,说,“这话不对!你不能因为她喜欢夜离、讨厌我便如此说她。喜欢夜离并非是她的错,这是她的自由。你看她,平日里待人不错,在默贤阁中人缘也好,这些足可见她是一个不错的女子。若说错,大概就是我与她同时喜欢上夜离吧!” 苏诺语在这个问题上绝不是个霸道蛮横的人,夜离并不是一件物品,她不可能将他完全地据为己有。而冰雁,或是任何人,都有喜欢他的权利。何况,冰雁远比自己早几年就同夜离认识了。所以,比起冰雁的爱而不得来说,她已足够幸福! 心云听得似懂非懂,但她知道,小姐对冰雁并没有厌恶之情。既然小姐都如此大度,她也不好一直在这个问题上耿耿于怀。于是,她点点头,说:“哦,我知道了。” 苏诺语莞尔一笑,心云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她同冰雁一样,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纵使是这样想,苏诺语还是尽量避免碰见冰雁,再怎么说她们之间横亘着夜离,只怕今生也是难成朋友。这样想着,苏诺语指了指回去的路:“走了这么会儿,回去吧!” 心云扶着她,主仆俩转身往回走。正在这个时候,冰雁从屋里走出来,她看着苏诺语的背影,想着这两日夜离公子同她的形影不离,想要放下的心再度揪起。她出口唤道:“苏小姐!” 苏诺语秀气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随即转身,微笑地看着她:“冰雁。” 冰雁也难得友好地笑一笑,指着心云,问:“有些话,我想单独同你家小姐说。” “小姐……”心云下意识地握紧了苏诺语的手,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只要是小姐单独同冰雁在一起,小姐总是要被欺负。 冰雁看出心云的迟疑,嘲讽地说:“怎么?害怕我吃了你家小姐不成?现在整个逍遥谷内谁不知道她是夜离公子的女人?我即便有心,也没那个胆。” 苏诺语听出冰雁话中的讽刺,看一眼身边的心云,说:“心云,你先回去。帮我烹一壶茶,我一会儿回来喝。” “是,小姐。”心云听苏诺语这样说,方才点点头,转身离去。 待心云走远后,冰雁来到苏诺语面前,说:“比起你那个丫鬟,你倒是镇定自若。” 苏诺语轻笑道:“不然呢?我该惊慌失措吗?正如你所说,我是夜离的人,你还能吃了我吗?” 冰雁一噎,半晌后方才说:“你倒坦率!” 苏诺语迎上她的目光,问:“这于我而言是件喜事,没什么遮遮掩掩的。冰雁,你方才说有话单独同我说,说吧,我洗耳恭听。” “说实话,我很喜欢你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冰雁说,“只是,但愿你听我说完之后,还能这般云淡风轻!” 苏诺语没有说话,看着冰雁那样子,便知道接下来的话必定不是什么好事。不用猜,也知道十有**同夜离有关。只是,冰雁还真是执着。 “苏小姐,你跟在夜离公子身边时间尚短,有些事,只怕你还不知道吧!”冰雁开门见山地问。 苏诺语笑着说:“的确,关于他的过往,我知之甚少。不过,这又何妨?我有一生的时间去了解他的过往,参与他的未来。” 冰雁微愣,这个苏诺语的确是个自信的人,若换做旁人,必定会追问下去。她心中冷笑,苏诺语之所以能这样淡然,无非是仗着夜离公子对她的宠爱,若是叫她知晓了他的往事,她还能这样不慌不忙吗? “是,我承认夜离公子的过去你会慢慢知晓,然而,有些事只怕你永远也无从得知!”冰雁意有所指。 苏诺语看着她,索性挑明地问:“你一直强调有些事我不知道,可见你今日便是想来告诉我那些事。既如此,爽快地说吧,你本也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她不喜欢无端猜测,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冰雁笑着说:“好,难怪夜离公子喜欢你,大概也是因着你这与众不同的性子!可是,你在他心中,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 “哦?”苏诺语并未有任何的慌张,“此话怎讲?” 冰雁仔细审视苏诺语的表情,想要从中找出一丝慌乱。然而她不了解苏诺语,对于苏诺语来说,既然爱上了夜离,便不会被人轻而易举地挑拨!若非证据确凿,或是夜离亲口承认,否则她不会信任何人的话。 “夜离公子的住处叫‘离月居’,众所周知,离取自夜离公子的名字,那么你可知那个月是何意?”冰雁一字一句以极轻极缓的语气说来。 “何意?”苏诺语依旧目光清澈地看着她。 冰雁收敛起笑意,说:“月便是夜离公子心上人的名字!” “哦?”苏诺语颔首,反问,“那‘尘心居’这名字是不是也意味着夜尘的心上人不是清然?” 冰雁微怔,没想到苏诺语反应这么快,她沉下脸来,冷声道:“你要这样说,我也是无言以对。但这是不是真的,等夜离公子回来了你自去问他!你该知晓夜离公子的脾气,我没有那个胆量在这个问题上杜撰。” “你今日所谓的事便是这个吗?”苏诺语毫不在意地说,“行,等他回来我问问再说。”说实话,她并不相信。即便冰雁说得信誓旦旦,她也不会仅凭此便怀疑夜离。这些日子以来,夜离对她的点点滴滴,她心中明白。 看着苏诺语转身欲走,冰雁抬高音调:“苏诺语,你不要自欺欺人!”见她停下脚步,冰雁方才又说,“我跟在夜离公子身边多年,也从未听说过那个月儿的事。但这次你在瘟疫村中医治病人,那日夜离公子回来,我亲耳听见石头说起这事!而夜离公子也是亲口承认了对那个月儿的爱从未改变!” “冰雁!”冰雁的身后猛然间传来男子的呵斥,“你休要在苏小姐面前乱说!” 来人是石海,他本想着找冰雁谈事,不想还未走到近前,就听见她说这样的话,一急之下,连忙制止。 苏诺语转过身来,看见石海一脸慌乱地指责冰雁。冰雁见石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说:“石头,你来的正好!我问你,那日你是不是同夜离公子说起什么月儿的事?” 苏诺语目光平和地看着石海,石海避开她的目光,说:“苏小姐,您别听冰雁乱说,没……没有这回事!” 第二百零三章 诺语怅然 “石头,你若不是心虚,为何说话吞吞吐吐?”冰雁不依不饶地说。 “冰雁!”石海厉声道,“你忘记上次公子的责罚了吗?这样的话也是该你我置喙的?你若再说,我便将此事禀告给公子!”那日的事实在是个巧合,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竟被冰雁偷听了去,更没想到冰雁竟敢将此事说与苏小姐听。 面对石海难得的疾言厉色,冰雁方才住了嘴。她看一眼一脸平静的苏诺语,留下一句话:“你若执意不信,便算了!”随即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冰雁愤愤离去的背影,苏诺语若有所思。 石海看她一直盯着冰雁看,以为她当了真,连忙说:“苏小姐,您别往心里去!事情不是冰雁所说的那样,公子对您是绝无二心的!” 苏诺语转回目光,看着石海慌乱的样子,忽而一笑:“石头,你是在紧张吗?” “我……”石海无言,方才他那样子似乎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诺语微笑地说:“石头,若是你不出现,我压根就不会相信冰雁的话。但是你的欲盖弥彰,实在让我无法忽略。” “我……”石海看着苏诺语转身离去,有些懵地站在原地。这公子才走,就出这样的事,该怎么像公子交代?他本想着要追上去解释,抬腿却又犹豫,追上去之后呢?该怎么说?难道告诉苏小姐公子便是她心心念念想要杀的褚哲勋吗? 石海恼怒至极,一拳砸向旁边的柱子,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冰雁惹出来的!若是叫公子知道其中缘由,只怕冰雁…… 石海收回看向苏诺语的目光,转而去找冰雁。这些日子他手头事多,也没时间同冰雁好好谈谈,有些事,冷静下来他才更加确定自己的心意。石海原本是想着等这些冗繁的事情忙完之后再同冰雁摊牌,看来不能再等,还是要早些将话说开!他得在冰雁越陷越深之前,将她拉出来! 这样想着,石海的脚下步伐加快。他已经做好了表白失败的准备,但好歹要让冰雁知道自己的心意! 而苏诺语离开后,也没有了赏景的心情,加快脚步往离月居中走去。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庭院外的牌匾。上面赫然写着“离月居”三个字,单论书法而言,那真的是气势磅礴,笔走龙蛇! 苏诺语忍不住猜想,在夜离下笔之时,心中是否是带着对那个月儿的爱恋? 如她所说,若非是石海的出现,若非是石海脸上的慌张,若非是石海欲盖弥彰的解释,她本不相信。可石海的表情分明是在告诉她,冰雁所言不虚! 其实说起来,她初见夜离的时候,心中就曾闪过一个念头:这样器宇轩昂的男子,该怎样招惹女子的心啊!所以,她一开始几乎认定了夜离身边有女人的存在。只是后来一天一天相处下来,她才发现这样优秀的男子,竟然一直孑然一身! 之后有一次,无意间谈及往事,她分明记得,他曾说过自己从未对旁人动过心思!他说他是个认死理的人,一旦认定了某个人,那便是矢志不渝的一辈子! 正因如此,当他对她袒露心思时,她才震惊无比。以那会儿自己的相貌,从未想过能让夜离动心。可他眼底写满真挚与深情,不容她质疑!何况,她的一颗心,也在一日日的相处过程中交付给他! 两个人的爱恋就这样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可原来,并非如此!原来,他心中早已有个叫月儿的女子!原来,这离月居就是因为那个女子而取的名!原来,他每时每刻,都不曾忘记那个月儿…… 苏诺语站在门边,仰望那匾额,一动不动。 心云烹了茶,见苏诺语还未回来,心中放心不下,便出门去寻。孰料,一出门便看见苏诺语站在那儿,一点要进屋的意思都没有。 心云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走过去:“小姐,您在想什么?怎么不进来呢?” 苏诺语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愣了半晌,方才缓缓将目光看向心云,问:“你方才说什么?” “小姐,您怎么了?”心云心中微凉,脱口道,“是不是冰雁那女人又在您面前说了什么?小姐,您别相信她的话!她向来是没安好心的……” “心云。”苏诺语出言打断心云的喋喋不休,指着匾额,轻声问,“你看着匾额上的字,写的好吗?” 心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笑着说:“这不是公子写的吗?自然是好啊!” “那这名字呢?取的如何?”苏诺语又问。 心云垂头,摸了摸胸前的辫子,随即笑得讪讪:“小姐,我只识得几个字,至于这好不好的,我可说不好!”见苏诺语脸上微微有些失望,她连忙又说,“不过,以公子的学问,想必这名字一定极有意义!应该是极好的!” 苏诺语听后,怅然若思,许久后方才说:“是啊,以夜离的能力,哪里会随便为自己的居所取名字呢?一定极有意义!离月居……离月居……离……月……” 心云见苏诺语口中一直念叨着“离月居”三个字,笑着问:“小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苏诺语摇摇头,反问,“我瞧着你似乎是要出去?” “是啊,我已按您的吩咐烹好了茶,却不见您回来,心中放心不下。我总觉得那个冰雁找您必定是没安好心,便想着出去寻您!”心云说道。 苏诺语眼神扫过匾额,终于垂下眼睑,边往里面走,边说:“你想多了,说起来,今日之事我该感谢冰雁。” “感谢她?”心云不敢置信地看着苏诺语的背影,追上去问,“为什么?” 即便那个冰雁今日没有说什么叫小姐刺心的话,或是没有故意找茬儿,但若说小姐感谢冰雁,她实在是难以置信!基本上,在心云看来,那个冰雁就是一个需要提防的人! 苏诺语淡然地说:“感谢她将我眼前的迷雾驱散,感谢她叫我认清了谎言,感谢她……帮我做出了选择!” “小姐,您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心云问道。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小姐怪怪的,嘴里尽说些她听不懂的词儿,什么迷雾,什么谎言,什么选择,这都是什么哑谜? 苏诺语轻笑一声,说:“有些时候,不知比知幸福多了!” “不知比知幸福?”心云重复一遍她的话,随即又道,“可是小姐,您不是一直教导心云,凡事皆要寻根究底吗?” 心云虽说只是一个丫鬟,但她一直向往着能多学些学问。只是从前在宫中,身边除了苏诺语外,没什么人,而苏诺语又形同痴呆,别说教她读书,就是沟通大多数时间都很困难。可在苏诺语重生后,便经常会教她一些字,读一些文章,并告诉她“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以及让她凡事要寻根究底。说起来,她算是个好学生,现学现卖呢! 心云一面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若是在以往她能重复出小姐曾经教过的话,小姐都会表扬她一番。今日心云正为自己的快速反应而高兴呢,一抬头却看见苏诺语脸上的泪水。 “小姐,您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心云说错话了吗?”心云心中一慌,哪里还顾忌得上寻根究底,只以为是自己太过聒噪惹小姐心烦呢! 苏诺语置若罔闻,失魂落魄地走近寝屋,将自己埋进松软的床上…… “小姐,您别吓我啊!您同我说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那个冰雁说了什么?”心云被她那副样子弄得心急如焚,不知所措。 苏诺语摇摇头,疲惫地说:“心云,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小姐,您别伤心!您等着,我去找那个冰雁去!”心云见她如此,心中几乎认定了冰雁必定脱不了干系,她气哼哼地扭头就往外冲。 “站住!”苏诺语喝住她,命令道,“不许去找冰雁,同她没有关系!” 心云脚步停下来,回头诧异地看着苏诺语,不知该如何做。 苏诺语闭上眼睛,轻声说:“心云,我真的只是太累了,同旁人没有关系。你先出去吧!” “哦。”心云闷闷地应道,“那小姐我就在外面,有事您叫我!” 即便苏诺语再三强调她的反常同冰雁没有关系,可心云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定是冰雁!若非小姐下了命令,她真想去找冰雁问个清楚,到底跟小姐说了什么话! 心云轻轻关门的声音传来,苏诺语方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眼无神地盯着房梁,一颗心早已不知游移到了何处…… 而屋外的心云则坐立难安,她不时地将耳朵贴在门上,想要听听屋内的动静,却发现里面寂然无声。她端了个小杌子坐在门外,眉头紧紧皱着,脸上写满了担忧。 第二百零四章 别扭告白 石海找到冰雁,见她若无其事地同下属交代事情,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頂點小說,他耐着性子等她说完话,连忙快步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臂,便往别处走:“借一步说话!” 冰雁挣扎了两下,发现石海的手像是铁钳一般,索性放弃了挣扎,随他走到僻静之地。冰雁见他还没有放手的意思,方才不冷不热地说:“这儿算是借一步了吧?放手!” 石海一噎,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了手。心底却忍不住腹诽:这若是公子拉着你的胳膊,你必定不会这样说,兴许你只觉得时间越久越好! 冰雁不知道石海的这些心里所想,但却知道他这会儿来找她的目的。她没好气地说:“我知道夜离公子临行前将苏诺语交给了你照顾,但你也不至于这般尽责吧?我又没有将她怎么样,不过是将我听见的话,说与她听罢了!这也值得你这般兴师动众吗?” 冰雁的一番话说得夹枪带棒,石海岂会听不出来:“冰雁,既然你明知道公子即便离开,最放心不下的人也是苏小姐,你为何执意与她为难?公子若是知晓他前脚一离开,你便去苏小姐面前胡言乱语,你想想以公子的脾气,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何况,什么叫你听见的话,你不过听了只字片语,便妄加猜测!” “我知道你对夜离公子忠心耿耿,连带着便将那个苏诺语视为夫人!你若是真的看不过去,大可将此事禀告给夜离公子,让他来责罚于我!届时要杀要剐,我都悉听尊便,绝无怨言!”冰雁也丝毫不服软,梗着脖子道。 石海气急败坏地看着她,低声喝道:“冰雁!我石海在你看来就是这种人吗?我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有什么事,我只会当面说,绝不背后告状!” “你光明磊落,我难道就做事阴暗猥琐了?你这样说,不就是因为我那日无意间听见了你与夜离公子的对话吗?”冰雁丝毫不理会石海的气恼。 石海责备道:“那日的事你本就没有听全,随即便断章取义,妄自猜测,竟然还将你臆想的内容说给苏小姐听!若是苏小姐真的因此误会了公子,你难道便不觉得愧疚吗?” “我断章取义?我妄自猜测?你敢说你们那日没有提到一个叫月儿的女子?你敢说夜离公子不喜欢那个月儿?你敢说夜离公子的居所取名叫‘离月居’不是因为那个月儿?”冰雁一口气抛出一连串的问题,等着石海回答。她承认那日她并未听到开头,但是以她的理解力,绝不会将这么简单的事情理解错! “这个……”石海语塞,搪塞道,“总之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无论你相不相信,我都告诉你,公子心中至始至终都只有苏小姐一个人!至于我们那日谈话的内容,压根不是你想的那样!” 冰雁轻嗤道:“石头,你从不撒谎!偶一为之,一下便露馅!你不必同我争执不休,是非曲直你心中有数!好了,若没旁的事,便不必再说。我还有许多事,恕不奉陪!”说罢,她转身欲走。 石海看她要离开,一时情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别走!” “放手!”冰雁冷冷看向他的手,“若还是这个问题,便不必讨论了。我知道你与夜离公子间有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你不便说于我听。但我有自己的判断力,你也无需多言!” 石海无奈,松了手,问:“冰雁,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你什么意思?”冰雁语气森冷。 “你明知道公子永远不会喜欢你,为何一直不肯放手?你明知道公子同苏小姐是佳偶天成,为何总是从中作梗?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对公子放手?”石海的语气无奈至极。他实在不明白,以冰雁的相貌与能力,明明可以找到一个一心为她的男人,为何要如此执迷于永远不属于她的男人。 冰雁的眼神掠过他,怔怔地看向离月居的方向,半晌后方才说:“即便夜离公子永远不属于我又怎样?我为何要对夜离公子放手?再者说,我若不喜欢他,要喜欢谁?你吗?” “你若是喜欢我,自然是好!”石海顺嘴接话。 冰雁看他一眼,笑出声来:“石头,你别逗了!你我之间,怎么可能?” 原本挺严肃的氛围,被冰雁这一笑,破坏殆尽。 石海恼怒地看她笑得开怀,低喝道:“为什么不可能?若是你觉得你和公子都有可能,为何你觉得和我不可能?” 冰雁收敛起笑意,认真地看着他,说:“石头,我从来都是将你视为哥们儿!而你,大概也从未将我看成女子!你说,这样的你与我怎么有可能?” 石海被冰雁那认真的态度激怒,一时间头脑发热,说道:“若是这样呢?还是哥们儿吗?”语毕,他突然揽住冰雁的腰肢,在她尚未作出反应之前,看准她娇嫩的嘴唇,用力地亲上去…… 冰雁完全被石海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愣愣了许久,直到反应过来,她才猛地推开他,二话不说扬手便一掌掴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响,石海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头脑一热,便做了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自从那日冰雁无意识间亲了他,他便对冰雁的唇一直念念不忘,总想着要再去感受一次她唇瓣的娇嫩与柔软。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即便为此付出了一记耳光的代价,他也毫不在意。 相比较冰雁的愤怒,石海就像是一个意外收获珍宝的孩子般,站在原地,傻乎乎地咧嘴笑着。 冰雁看着石海那傻笑的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她斥责一句“无耻”,拂袖而去。 直到冰雁的身影走远,石海方才回过神来,连忙追上去,想都不想直接抓住冰雁的手臂:“你别生气!” “放手!”冰雁冷冷地说,眼神冷冽好似寒冬腊月的大雪纷飞。 石海情不自禁地打一个寒战,却仍不避她的眼神,他松开她的手臂,转而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冰雁,我没有想过要轻薄于你……” “你还说!”冰雁的面颊染红,微微的羞赧有些影响到她的气势。 石海认真地看着她,目光中深情似海:“我是认真的!冰雁,我……我喜欢你!” “胡诌!”冰雁斥责道。还欲再说,然而对上石海眼中那能溢出水来的柔情,到嘴边的话又变了味,“谁要信你的鬼话!” 石海急了,道:“我不是胡诌!我真的是认真的!你若不信,我……我……” 冰雁见他急得不知如何解释,压下心底方才的那丝悸动,用力甩开他的手,冷着脸准备再走。她和石头实在是认识太久,彼此间太熟悉,就像是哥们儿一样!何况石头明明知道她心中有夜离公子,如今这样说,必定是匡她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了让她对夜离公子死心! 石海见她满脸写着不信与不屑,一急之下,索性放弃了言语沟通,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以吻封唇…… 这一次,石海更加投入些,起初冰雁还拼命反抗,后来便渐渐沉溺在石海的深吻中,双手攀上他的后背,全情投入…… 两个人都是没有经验的,直吻得两人都上不来气,方才分开。石海看着冰雁,只见她微微喘息地站在那儿,双颊绯红,唇瓣红润水嫩,眼底则水光潋滟…… 石海看得痴了,呐呐道:“冰雁,你好美!” “你!”石海的话令冰雁迅速从方才的失态中回过神来,扬起手,又想扇他一掌。 石海握住她的手,拉下来,捧在胸前,深情地说:“冰雁,我是认真的!我爱你!我石海纵然平日里放荡不羁,却从不会拿感情的事开玩笑!我敢指天誓日地说,除了你冰雁外,从未对旁人动过心!” 冰雁抽回自己的手,微抬下颌,冷哼道:“谁要信你这花言巧语!你若真的喜欢我,便不会像方才那般随意轻薄于我!” “我哪里轻薄你了?我那是情之所至,不能自已!”石海想起往事,小声道,“若说轻薄,上次你还轻薄过我呢!” 冰雁一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双手叉腰,凶悍道:“石海!你若再胡说,我便对你不客气!” “谁胡说了?就上次我陪你喝酒,后来你喝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怕你着凉,便将你扶到床上去。谁知你一把拉住我,然后……”石海的声音渐渐放低,语气中似有留恋,“你吻了我!” “不可能!”冰雁大声喝道,“我怎么可能会……那个你!我看你才是喝醉了!”话虽如此,但冰雁还是飞快地在脑子里努力回忆着当夜的事。她终于明白,为何翌日石海会那般反常!可她记忆中,在那之后石海表现得冷淡至极,若说是喜欢她,怎会有那种反应? 思及此,冰雁反问:“你还敢说!你上次分明对我不理不睬,若事实真如你所说,你怎会那般对我?” 第二百零五章 别扭告白(下) 冰雁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石海也来气了。※%,他看着冰雁,低声怒道:“你还说!谁让你那晚亲了我之后,嘴里念叨着公子的名字!” 冰雁诧异地看着石海,几乎要下意识地同他对吼:谁念叨着夜离公子的名字了?即便叫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可话到嘴边,却变成:“谁让你趁我酒醉之后占我便宜的?” 说来也怪,那晚明明喝得酩酊大醉,许多事都不记得,比如石海是何时离开的,再比如……石海现在控诉的这事。可那晚上的梦境,她却至今都记得清楚。那晚喝醉之后,她一时激动,竟然在梦中大喊着夜离公子的名字,说要将他忘记。冰雁一直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现在看来,难道是和面前这个男人有关?和他所谓的那记吻有关? “我没想过要占你便宜!我会对你负责!”石海吼道,“可是你竟然在吻了我之后,将我当成了别的男人!” “谁要你负责了?再者说,什么别的男人?那不是你要忠心一辈子的人吗?”冰雁放低音量,她可不是这个疯子,若是两个人都这样高喊,只怕不多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石海一噎,梗着脖子辩驳:“事关我的女人,即便是公子面前,也不能妥协!” 冰雁被他眼底的执着小小的感动到,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她内心的波澜,她故意问:“那你为了你的女人,会背叛夜离公子?” “当然不会!”石海想也不想地说,“你就是我的女人,你怎么会让我背叛公子?” 冰雁的脸颊微微泛红,这石海眼底满是真挚,她看着竟有几分相信。 见冰雁终于不再说话,石海方才恢复冷静,认真而严肃地说:“冰雁,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有些事本就需要一些刺激,自己才会知道。总之我在几个月前,看着你受责罚,便心中难受;看着你为公子伤心,便心中难受;看着你酒醉之后,在梦里还喊着公子的名字,我的心就像是刀割般!就这样我才知道,自己爱上了你!” 石海的样子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冰雁也不由自主地迎上他深情的目光,一点一滴地沉溺在那样的认真与深情中。 “我知道我这样冒失地同你说这些,你一时间只怕是难以接受,但是我真的非常认真。我想告诉你,我虽比不得公子优秀,但我可以给你我全部的爱!”石海鼓足勇气,一口气将心中所想的说完。 相反,冰雁却愣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石海看她那副样子,便知道自己的话必定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接着说:“冰雁,你不必急着回答我,我会一直等你的答案。” 正巧这个时候有人来找冰雁,冰雁连忙收敛心神,低声说:“我还有事。” 石海看着冰雁离开,在原地愣了片刻,方才去忙自己的事。 而此时的离月居内,苏诺语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内,一丝动静也没有。外面的心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坐在那儿急得抓耳挠腮,一会儿又站起来来回踱步。 “心云,给我倒杯茶!”屋内终于传来了苏诺语的声音。 心云连忙推门而入,倒好了茶,给苏诺语端到面前去:“小姐,您喝茶。” 苏诺语接过来,一饮而尽,随即说:“心云,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出谷!” “出谷?”心云诧异地看着苏诺语,“好,我马上去收拾东西。” 心云一面收拾东西,一面问:“小姐,咱们要去告诉石海一声吗?公子临走时曾交代我,但凡是有事离开逍遥谷,一定要告诉石海。” “不必,谁也不用说,我们悄悄地离开。”苏诺语的声音中有着疲惫。 心云不敢置信地看着苏诺语,放下手中的东西,问:“小姐,您今日是怎么了?为何要悄悄地离开?有什么事吗?” 苏诺语知道心云满腹疑惑,只是她实在没心情解释,便说:“心云,你什么都不要问,按我说的做就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我们离开这儿,我会告诉你实情。” 心云缓缓点头,虽不知具体原因,但看小姐这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她心中也明白必定是和公子有关。 待心云收拾好东西,苏诺语带着她,出了离月居。踏出院子的一刹那,苏诺语终究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曾经一度,她以为这儿会是今后的家,她开始幻想着同夜离相亲相爱的生活。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梦就醒了! 心云见苏诺语停下来,回头去看,眼尖地瞥到苏诺语的眼角处有一丝晶莹闪过。心云心中愈加肯定,一定是那个冰雁在小姐面前说了什么,才使得小姐这般伤心! 心云小声地问:“小姐,如今外面这么乱,咱们离开这儿要去哪儿呢?何况,逍遥谷内层层守卫,我们能离开吗?” “无论如何,一定要离开。出去了自然会有法子。”苏诺语低声说。随即不再留恋,头也不回地离开。 直到两人绕开层层防守,出了逍遥谷,苏诺语方才低声道:“也许,我们永远不会再回来这里。” 心云听出她话语里的不舍,想要开口询问,却又不敢,生怕触及到小姐的伤心的事。心云看得出来,离开逍遥谷和当初离开皇宫不同,小姐对皇上毫无感情,但对公子,却是动了真情的。 为着在京城内不被人看出来,苏诺语重新易了容,原来的那样子,太多人见过,行动多有不便。如今瘟疫没那么严重,进出城也容易不少,苏诺语带着心云进城后便去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客栈内,苏诺语看着心云忙碌的身影,庆幸道:“心云,还好我身边一直有你在。” “小姐,心云说过会一直陪着您的!”心云头也不回地说道。 苏诺语轻声道:“好心云,谢谢你!” “小姐,您怎么同心云说这么见外的话?”心云抬头看着她,顺嘴说,“除了心云外,公子也一直陪着您的啊!”话音刚落,她猛然间意识到不对劲,飞快捂住嘴,说,“小姐,对不起。” “无妨。”苏诺语不甚在意地说。 心云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苏诺语,问:“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诺语叹口气,目光看向窗外,幽幽道:“有人告诉我,夜离心中一直有一个女子,离月居就是夜离为了那个女子取的名。既如此,我哪里还能住在那里呢?” “小姐,您别听冰雁胡诌!她自己喜欢公子,得不到回应,便想尽办法地拆散您与公子!小姐,您那么聪明,可不能轻易上当啊!”这下子心云几乎可以肯定苏诺语这般反常是因为冰雁的挑拨。 苏诺语淡淡一笑,轻声道:“若非只有冰雁在说,我自是不会相信。可今日石海也在场,冰雁说完后,我分明在石海眼中看到了慌乱。石海是个坦荡之人,倘若冰雁真是胡诌,那么石海不会那么慌乱。他的欲盖弥彰分明告诉我冰雁所言不虚!” “小姐……”心云有些语塞。虽说从直觉上,她觉得公子为人正直,对小姐也是体贴入微。可事无绝对,万一公子真的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呢? 苏诺语收回目光,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默贤阁令牌——这还是初遇时,夜离所赠。 苏诺语的脑海中浮现出初遇的情景,和夜离之后的每一次见面,包括住进逍遥谷,这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如今想起来,她才恍然,夜离对她似乎一直都很好。否则怎会一开始就将象征他身份的令牌给她呢? 可是那会儿明明就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啊,她虽说不愿自作多情,但也坚信,夜离绝不会对谁都这样。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他对她如此的与众不同? 她猛然间想起之前冰雁的话,夜离心中只有那个叫月儿的女子,她不过是个替代品…… 难不成她同月儿长得很像?难怪呢,以夜离的优秀,会对一个相貌平常且素昧平生的女子这般好。说来说去,她不过是托那月儿的福…… 从前被她一直忽略的事情终于清晰明了,原来如此啊!苏诺语脸上浮起一抹悲戚的笑,她竟真的以为这个世上会有人对自己莫名的好!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苏诺语啊苏诺语,在经历了阮天浩的背叛之后,你竟还不知道学乖,竟然再一次相信男人的承诺!真是愚不可及!没关系,当初可以轻松放下阮天浩,现在一样可以放下夜离! 可是,为什么? 她的心这么痛……就好像是被人捅了一个窟窿,乌黑的洞,可怖的鲜血……似乎哪怕一阵微风吹过,心都会痛到无以复加…… “小姐,您看,那个是不是公子?”心云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苏诺语的沉思,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 第二百零六章 夜离身份 果真呢,人群中那个身着玄衣的男子不是夜离又是哪个?她清楚地记得,这件衣裳还是她从江南回来后,在逍遥谷养伤的那段时间给夜离缝制的!而且她记得清楚,昨夜他准备出来的衣衫就是这件! 他对她:“诺语,这件衣服是你亲手为我缝制的,接下去的时间里,我们无法相见,但这衣衫却可让我时时刻刻地感受到,你就在我身边!” 当时她还被他这番甜言蜜语所打动,心中甚至涌出一丝愧疚:倘若早知他这般珍视她送的衣衫,她便多缝制几件给他。其实何止是他,当她看见自己缝制的衣衫被他视若宝贝时,心中也是充满幸福感的! “姐,我记得您跟我过公子这些日子要离开京城,今晨我看他走得匆匆忙忙,怎得这会儿还在京城呢?”心云疑惑地。 苏诺语的脸色瞬间变白,她看着人群中那个颀长的身影穿梭其中,皓白的贝齿不由自主地紧咬下唇…… 是的,他过,今晨就要离开京城,可都这个时辰了,他竟然还在京城中!知道他要离开一阵时间,她百般不舍,想要他多留两个时辰,他都没有同意。可这会儿,他竟然还在京城中,还在悠闲地逛着! 人总是这样,一旦心中的疑惑破了口,那么猜忌便会像空气一样,弥漫到无所不在!现如今的苏诺语正是这样,在今日以前,她对夜离那是百分之百地信任。可在听了冰雁的那番话之后,她的心理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总想着要找出证据来证明夜离对她的欺骗。 心云看着她站在那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楼下大街上的身影,犹豫不决的样子,劝道:“姐,若是叫我,与其您站在这儿担忧,不如下去找公子将话问清楚!” “问清楚?”苏诺语嘴里轻声念叨着,“若是真被冰雁准了,要怎么办?” 心云想了想,:“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兴许一切都只是那冰雁在胡诌呢!您可别中了冰雁的诡计啊!好歹您问清楚,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3≤3≤3≤3≤,问清楚,再做决定…… 苏诺语重重颔首,转身看着心云,感激地:“心云,没想到你这丫头关键时刻这般头脑清醒!你得对,我该去问清楚,再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心云被苏诺语这般夸赞,连忙摆手:“姐,您谬赞了!我不过是个丫头,哪里能懂什么。今日这事不过是因为您当局者迷,而我旁观者清罢了!” 苏诺语不再多言,转身匆匆出了屋子。心云看着苏诺语的身影出了客栈,朝夜离走去,收回目光。她们的行囊还未收拾妥当,她还是将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吧!姐那儿,她自会做决定! 苏诺语下了楼,本想飞快赶到夜离身边,拉住他将话问清楚。然而,当她来到夜离身后时,却临时改变了主意。既然心有疑惑,不如跟着他,看看他到底是要去哪儿! 基于这样的想法,苏诺语便不疾不徐地尾随在夜离身后五六米远的地方。她重新易了容,如今这副容貌就是夜离也从未见过,所以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跟在他身后,不怕被他发现。 苏诺语一路上心事重重,只是机械地跟在夜离身后,并未注意到具体在朝哪个方向走。等到夜离终于停下来时,苏诺语才恍然发现这个地方竟熟悉得很! 她抬头一看,猛然间愣在原地。她竟然看见夜离站在褚府的门口!她心头满是疑惑,他平白无故,来这里干什么?从以往的交流中来看,他对这个褚哲勋应该是不认识的。 若之前这一幕叫苏诺语诧异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幕足以令她震惊,继而崩溃! 她看见夜离站在门口,同府门外的家丁攀谈了几句,话间他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眼身后,随即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苏诺语不敢置信地捂住嘴,连连后退,直到撞到了路人,她才猛然间回过神来。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走上前去,指了指方才走进去的夜离,问:“敢问方才那人是……” “姐不是京城人氏吧?”家丁友善地告知,“方才那人就是赫赫有名的褚爷啊!” “褚爷……褚哲勋?”苏诺语似乎还不死心,又问一遍。 家丁头:“放眼整个京城,除了褚哲勋还有谁敢称褚爷?” 伴随着家丁理所当然的话语,苏诺语的心猛地沉下去,无止境地沉下去,一直跌落谷底。她茫然无措地冲家丁头致意,失魂落魄地离开…… 她一路走着,脑子里全是方才那一幕:身穿她亲手为夜离缝制的衣衫,从背影上看就是夜离的男子,在转身的瞬间,竟变成了褚哲勋的脸! 原来—— 夜离就是褚哲勋…… 褚哲勋就是夜离…… 原来,夜离和褚哲勋是一个人! 苏诺语微微摇头,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笑,她爱上的男人竟然就是她口口声声想要杀的男人!她爱上的男人竟然承诺着要帮她除掉……自己!她将身与心都交付出去的男人竟然就是杀了她白府上下所有人的男人! 她想着她曾经无数次地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杀了褚哲勋!她竟求着他去杀褚哲勋!如今真是可笑至极!当初听见她着那些话,他心底必定肆无忌惮地在嘲笑她,嘲笑她的愚蠢! 苏诺语边走边笑,想着这些愚蠢的过往,她便觉得一直以来,自己站在夜离……哦,不,是褚哲勋面前就像是一个笑话,一个可笑至极的笑话! 路上来往的行人纷纷侧目,不明白这女子为何会在街上突然间仰天大笑,笑得不能自已,笑到俯下身去,笑到泪流满面…… “姑娘,你没事吧?”一位好心的大妈来到她身边,关切地问。 苏诺语像是没有听见大妈的问话一般,自顾自地笑着,自顾自地流泪。 大妈心中微疼,虽眼前这女子什么都没,但她知道,她必定是遇到了什么沉重的打击,否则不会这般伤心!她从未见过一个人如眼前这女子般伤心。 苏诺语推开大妈伸出的关切的手,脚步虚浮地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直到她回到客栈,直到心云惊慌失措地看着她失态至此,直到心云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进屋子,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 “姐,您到底怎么了?”心云被苏诺语这癫狂的状态吓坏了,“您句话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公子真的心中有人?” “别提公子!”苏诺语突然尖声叫道,“这个世上没有夜离!他死了!他死了!没有这个人!没有……” 心云焦虑万分地看着苏诺语,她越是这样,她越能肯定,方才那人一定是公子!可是姐与公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心云看来,即便是姐发现了公子的欺骗,也断然不会至此啊!也就是,能让姐失态至此的一定另有原因!且那原因一定比公子的欺骗与背叛还要严重! 可心云想不出来,以公子平日对姐的体贴入微,事无巨细来看,究竟能犯下什么不可原谅的错。 “姐,您别这样,您冷静,您看看我,我是心云!您心中有什么事,您与我听,您别独自憋在心里啊!”心云一把握住苏诺语的手,急切地道。 苏诺语一把将心云推开,心云一时不备,身体狠狠地撞向身后的桌子,疼得她眼泪瞬时便落下来。然而苏诺语却像是没看见一样,怔怔地盯着某处,又哭又笑,状似癫狂。 心云心中猛地一紧,顾不上自己后背的疼痛,又来到苏诺语的身前。看着姐如今这样子,心云心中涌出一个不好的感觉:姐该不会又变得如从前一般形同痴傻了吧? 不!不像!心云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姐从前痴傻的那些年里,从不曾有过这样的反应。她如今这样,分明就像是受了某种巨大的刺激! 心云的脸上满是担忧,无论她怎么问,姐都没有反应,姐就像是将自己禁锢起来一样,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也看不见外界发生的一切。心云心急如焚,姐方才出去这一趟,到底看见了什么?怎么会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变成这样呢? 事实如心云所观察到的一样,苏诺语的确是将自己与世隔绝起来,她眼前始终浮现的画面就是方才夜离一转身竟变成褚哲勋的那一幕。她无法自拔,对之后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无法感知。 她脑海中夜离和褚哲勋的脸飞快地转变着,那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她已经无法辨认出出现的那张脸到底是夜离,还是褚哲勋…… “啊……”苏诺语突然间大叫着,歇斯底里。随即,身体又好像是破败的棉絮一般,瘫软在床上。 心云眼看着她直挺挺地倒下去,吓得连忙上前,惊慌地发现姐竟然昏过去了! 第二百零七章 混乱梦境 心云见苏诺语昏迷不醒,眼角犹挂着泪水,眉头紧拧着,似乎即便是昏过去,整个人仍旧是绷着的。心云惊慌失措地找来了附近医馆的大夫,简单地描述了苏诺语的情形,紧张地看着大夫给苏诺语把脉。 半晌后,大夫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看着心云,微笑着:“这位姑娘只是受了巨大的刺激,急火攻心,方才昏了过去。我给你开个药方,你去按方抓药,喂她服下就无事了。” “可……大夫,我家姐若是一直昏迷不醒,可怎么办?”即便大夫的轻描淡写,但心云仍放不下心里的担忧。 大夫手捻胡须,淡淡地道:“无妨,她受了这样大的刺激,既然现在睡着了,便等她睡吧!睡醒了自然会醒!” 心云将信将疑地看着大夫,总感觉姐明明这么严重,在大夫看来却是区区事,有些信不得。 然而那大夫开了药方就已经离去,心云想要问更多,也找不到人问。不敢耽搁,去医馆照方拿药,回到客栈,拜托二给熬着,方才回到房中守着苏诺语。 再苏诺语,昏迷之后,似乎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独自在街上走着,周围的人都对着她指指,议论纷纷。那种不友好的感觉令她心头微微生起一丝惧意。她仓皇失措地想要逃离,却发现脚下的路似乎绵延无止,看不到尽头。 这时候突然有一只不怀好意的大手伸过来,吓得她连连后退,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她几乎闭上眼睛,准备承受随即而来的疼痛。突然,一个人影从斜处冲了出来,揽过她的腰肢,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姐,你没事吧?”男子的声音低沉醇厚,目光深情如许。 她怔怔地摇头,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人,甚至忘记了要些感谢的话。 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眼睛里唯有彼此,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见了踪影。 而事实上,周围不怀好意的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她站在他身后,瑟缩地抓紧他的衣角,声:∏∏∏∏,“怎么办?” “姐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男子豪气万千地完这话,上前两步,毫无惧意地看着周围的人。 周围的人叫嚣着冲向他,她站在身后看着,都不禁为他捏一把汗。他却不慌不忙,云淡风轻地站着,直到他们来到近前,他方才优雅地出手。只见他一个弓步站定,一掌挥出去,一阵风呼啸而过,面前的人瞬间倒了一排,哀嚎声顿时响起一片。 这时候有人朝他投掷东西,他另一手衣袖一晃,只听得噼里啪啦的一阵响,东西纷纷落地。他单足足尖微微地,旋身而起,另一条腿飞快地划出一个圆,照准周围人的腮帮狠狠地踢过去…… 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而周围的人也都纷纷畏惧他的威势,仓皇逃跑。 “姐,没伤着你吧?”男子在她还未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来到她身边,温柔地,“那些人已经被我打跑,你不必担心。” 她这才猛然间发现,整条街上果真是除了他们以外,一个人都没有。她朝着男子福了福,低声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姐客气!”男子朗声道,“我叫夜离,敢问姐芳名?” “苏诺语。”她面颊微红,低声道。 画面转变,她站在一片青翠的草地上,草地上缀着开得绚烂的花儿,面前是蜿蜒流长的溪流,溪水清澈见底。她面带着微笑,被眼前这好似世外桃源的风景所深深吸引。 “诺语,这里就是逍遥谷。”夜离站在她身后,温柔地介绍。 她转身看着他,轻声:“我喜欢这里。” 夜离上前两步,同她并肩而立,:“既然喜欢,便住下吧!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 她轻轻颔首,没有作声。 随即,夜离牵着她的手,来到屋里。屋内燃着一对大红的高烛,床幔也换成了清一色的红色,一室温馨旖旎。夜离轻轻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床边走。她的心中如揣了一只兔子似的,抓挠地她心痒难耐。她低垂着头,视线的落处在两人交握的十指上,脸颊泛着酡红。 “诺语,我爱你……”夜离突然俯身靠近,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他话时吐出的气息就在她耳畔,她微微偏头,眼睛却不心迎上他的注视,只见他眸中闪烁着隐忍的**,她的心猛地一跳,连忙又低下头去。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托住她的下颌,另一只手揽住她柔软的腰肢,轻声:“诺语,不要躲我……让我好好看你,你好美……” 如斯情景下,任何的甜言蜜语都对女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更何况面对的是自己的心上人,她自然也不例外。她娇羞无限地微微抬头,迎上他的深情,情不自禁地沉沦,无法自拔。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到床榻边上,轻轻把她放置在柔软的被褥上。随即,俯身靠近,两人靠得极近,近到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近到能清晰得听见彼此砰砰不停的心跳声。 她紧张到极致,只得闭上眼睛,不去看面前的他。饶是如此,她的眼睛仍旧眨个不停,直到耳边传来他的轻笑声,她方才恼羞成怒地睁开眼睛,瞪着他,愤愤道:“不许笑人家!坏人!” 他连忙收敛起唇边的笑意,唯有微微抖动的肩膀泄露了他的情绪,他见她又要恼,方才:“我不是笑你,是觉得你很美,很可爱!”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尽管挑了好听的来,难不成是方才厨子错将糖当做了盐?”她娇嗔道。虽她也喜欢他这些话,可这样这样的频繁实在不像他的性子。 他注视于她,正色道:“诺语,我没有匡你,也并非是讨你欢心。我不过是以口述心罢了。” 见他这样一本正经,她更是无所适从。大概是察觉出她的拘谨,他方才唇边再度噙着一抹不羁的笑:“丫头,你看这屋子,像不像是新婚的洞房?” 听见“新婚”二字,她难免心旌摇曳,飞快扫一眼他,微不可见地头,嘴中轻轻嗯一声,不再言语。 她的娇羞令他沉醉,他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发丝,轻柔的,痴迷的,顺着脸颊到下颌,再到锁骨,一直往下……而她也在这样深情的拥吻中沉溺,起先只是羞涩的带着些试探的回应,渐渐理智被**战胜,随着他一起共赴**巫山! 激情退却,他突然在她耳边低语:“诺语,嫁给我吧!做我的女人!” 她尚未从激情从清醒过来,听着这突如其来的话尚有几分反应不过来,她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他被她迷糊的样子逗笑:“傻丫头,想什么呢?嫁给我!好不好?” 她浅浅一笑,微闭双眼,轻轻颔首,脑海中全是两人往昔的快乐……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一生能嫁与他,真好! 紧接着便是新婚之礼,那日整个逍遥谷热闹非凡,毕竟是默贤阁的当家公子成亲,自然是隆重异常!所有人都欢聚逍遥谷,等着喝一杯她和夜离的喜酒。她那日自然也是幸福欢喜,身穿大红霞帔,头戴鎏金凤冠,本就姣好的容颜因着这大喜之事,更加绝色无双! 她羞涩地站在他身边,等着众人前来恭贺。 突然,她在客人中看见了之前街上试图欺负她的那些人,她连忙去扯夜离的衣袖,指着那些人,声:“夜离,你看见那几个人了吗?他们是不是那日街上的人?” 本以为听见这样的问题,夜离必定会紧张起来,然后派人前去查看。孰料,他只是不耐地:“你整日胡思乱想什么?怎么会有那些不相干的人来?” 面对他的不耐,她有些委屈,转念一想,大概是自己太过敏感。今日这样的场合,的确不会有那些人出现才对。这样想着,她才稍稍放心一些。 待得洞房之时,她由喜娘陪着,先行回房间等候夜离。不多时外面传来大声喧哗,她也并未往心里去,有人来闹洞房也是正常,不过是图个乐呵。 正这样想着,却听得房门被人大力一脚踹开,她惊慌失措之下,尖声唤道:“夜离……夜离……你在哪儿?” 随着她的尖叫声,一群人闯进来,为首的正是那日街上那些心怀不轨之徒,却并无夜离的身影。她吓得奋力反抗,那些人将喜娘赶出去,抓住她的手臂就要往外拖。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对话声:“主子,白府上下全部灭口,唯有里面这个娘子了!” 听到这样的话,她惊恐之下,也有一丝糊涂。白府?那不是数月之前的事吗?她,现在不是苏诺语吗? “哦?既如此,便让她去陪伴家人吧!”男子道。 这声音传入耳中,仿佛晴天霹雳一般,令她几近崩溃!不为别的,只因这声音不久之前还在她耳畔温柔呢喃着甜言蜜语,不久之前还曾信誓旦旦地要娶她! 第二百零八章 混乱梦境(下) 苏诺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顾一切,拼命地挣脱开束缚,冲到屋外去。那人就那样站在那儿,同她四目相对,一袭喜庆的红衣,眼底却冷若冰霜。 “夜离……”她颤颤巍巍地唤他的名字,不敢相信地问,“是你吗?” “不是我是谁?”他目光阴鸷地看着她,“我是该叫你苏诺语呢,还是叫你白霜月呢?” 她忍不住后退两步,大惊失色地看着他,像是看陌生人似的,她微微摇头,嘴里念叨着:“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你不是夜离!你不是夜离!夜离不会这样对我!不会!” “主子,属下无能,竟让这女的跑出来,请主子责罚!”她身后的人面对夜离毕恭毕敬地。 夜离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上前:“无妨,她不愿意让你们碰,你们不碰就是。好歹是本公子床上的女人,这子尊严还是要给的!” 他这话时语气中尽是轻蔑与嘲讽,惹得周围的人全部都看着她,肆无忌惮地笑。她又羞又恼,紧咬下唇,一张脸气得通红,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男子是她认识的夜离。 “你不是夜离!”她突然大声叫道。她在心底告诫自己,这个人不过是易容成了夜离的样子,故意这些话,让她误会夜离。夜离不会这样子,夜离不舍得伤害她,夜离是那样正直的君子! 听了她的话,他突然仰头大笑:“哈哈……这世上竟有你这般愚蠢的女人!本公子真是闻所未闻!”他顿一顿,在脸上一抹,阴冷地,“你且看看我是谁!” “你是……褚哲勋!”她指着他的脸道。 是了,是褚哲勋!当初杀害她白府上下所有人的不就是面前这个褚哲勋吗?原来一切都是他搞的鬼!可,夜离呢?他去哪儿了?该不是被…… 想到某种可能性,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她冲到他面前,对着他又捶又打,嚷道:“褚哲勋,你这个贼人!你把夜离弄到哪儿去了?你把他怎么了?你杀了我白府上下所有人难道还不够吗←←←←,?” “哈哈……你蠢还真是一不假!”他毫不怜惜地拂去她的手,冷冷道,“事到如今,竟还想着夜离?看来,本公子的魅力不错,不仅得到你的身子,还将你一颗心也收入囊中!只可惜啊,啧啧……本公子对你的身子还有几分兴趣,对你那颗心,可是一兴趣也没有!” 面对他的极尽羞辱,她充耳不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爹娘已经不在了,自己已经死而复生,身边唯有夜离是她的至亲之人,她绝不能再失去他! 思及此,她再度冲上前,死死抓住他的手,指甲嵌入他的肉里,一遍一遍地重复:“你将夜离还给我!你将夜离还给我!你将夜离还给我!……” 他不耐烦她这般纠缠,狠狠一推,她猛地摔倒在地,他连一记眼角也不屑于给她,不可一世地道:“苏诺语,你还真是愚不可及,到现在还想着你的夜离!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本公子便实话告诉你吧,这世上压根没有夜离这人,有的从来都只是我褚哲勋!” 她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目光呆愣,显然是被他的话震住。半晌后,方才:“怎么可能?他之前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会装出来的?不!不会的!一定是你骗我的!你骗我的!” 面对她的执着,他耐性尽失,冷漠道:“蠢女人!”随即看向她身后的人,命令道,“送她上路!”语毕,他不再理会地上的她,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消失在她眼前。 她身后的人得到命令,也不再同她多言,面上挂着狰狞的笑,一步一步走向她…… 她惊慌之下,顾不上别的,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面跑,然而,周围全是人,凭她哪里能跑的出去呢?她终于被他们抓住,被他们摁在院子内的白玉石桌上,其中一个男子从腰间取下佩剑,朝着她狠狠刺过来…… “啊……”苏诺语尖叫着醒过来,猛地坐起身来。 她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坏了一旁坐着的心云,她猛地跳起来,两步奔到苏诺语窗前,一面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一面焦急问道:“姐,您怎么了?您可别吓我啊!” 苏诺语四下转动着她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珠,问:“我这是在哪儿?” “姐,我们这是在客栈呢!”心云着。 “客栈?”苏诺语面上有一丝不解,她疑惑地看一眼心云,问:“我方才怎么了?” 心云连忙回答:“姐,您忘了,咱们今日离开了逍遥谷,住进了这家客栈。后来您看见了公子,便出去寻他,可是您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我已经找了大夫来,给您熬了药,我去给您拿,您好趁热喝!”话间, 心云飞快转身出了门。 心云的话勾起了苏诺语的回忆,之前的记忆与梦境中的混乱一重回她的脑海,她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抓着被褥。 她想起了,她本坐在客栈内,为着那个叫月儿的情敌而郁郁,没想到心云看见了走在街上的夜离。于是乎,她想着将事情问清楚, 孰料跟着他的结果比之发现情敌更让她觉得不堪!他,堂堂默贤阁的公子竟然同她想要杀的褚哲勋是同一人,就是杀害白府上下的幕后之人! “姐,您这是怎么了?”心云端着药碗进屋,见苏诺语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满脸皆是愤怒,且原本娇嫩的粉唇已被她咬破。 苏诺语对心云的出现,视若无睹。心云见状,连忙将药碗放置在一旁,来到苏诺语面前,撩起衣袖,露出一截手臂,放在她嘴边,:“姐,您快松嘴!别再咬了!您咬我吧!” 苏诺语充耳不闻,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心云心急,一时间也顾不上尊卑,伸手摇晃着苏诺语,大声嚷道:“姐,您看看我,我是心云啊!姐!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心云?”苏诺语这才恍恍惚惚地看一眼她。 见她终于松嘴,心云心疼地看着她下唇上深深的齿印,略带了哭腔:“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有什么事,您告诉心云吧!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苏诺语摇摇头,缓缓躺了下去,翻身背对着心云,疲惫地开口:“心云,有些事发生得太突然,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出去吧!” “姐!”心云看她那副样子,哪里放心让她独自待着,轻声商量道,“姐,您就让我在屋里待着吧,我保证不出声音,绝不会打扰您!” 苏诺语沉默着,没有回应。心云等了许久,也不见她有任何反应,便独自去了窗边坐着,静静的。 心云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早已是漆黑一片。今夜不知为何,天空中连一颗星也看不见。心云收回目光,担忧地看一眼床上的苏诺语。都这个时辰了,姐连水也没喝一口,更别提用晚餐,这样下去,她身子怎么受得了? 心云实在好奇,姐同公子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姐今日那深受刺激几近疯狂的样子,似乎不像是为了那个月儿,究竟是为了什么?最令她想不明白的是,以公子平日里对姐的细心体贴,关怀备至来看,怎会舍得如此伤害姐?又怎会放心姐独自回来呢? 纵使她有一肚子的疑惑,可面对姐如今这种状态,也不敢轻易问出口。 她自苏诺语身上收回目光,再度看向外面,心中默念:公子,无论姐对您了什么,您也不该这样让她伤心至此啊!平日里姐有个头疼脑热,您比谁都着急。可如今,姐这样伤心,您怎会无动于衷呢? 苏诺语不知道心云的这些担忧,当然她现在也没有心力去关心这些微末细节的事。她脑子里始终浮现夜离转身的一瞬间变成褚哲勋的那个画面,一遍又一遍。 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个笑话,是个不折不扣的丑!她竟然愚蠢到想要求他去为自己暗杀褚哲勋!还有谁比她更愚蠢吗?她不愿去猜想,当初她同夜离起这个事的时候,他的心里在怎样地嘲笑自己! 难怪呢,他一直同她,以褚哲勋的为人,不会做出这等事来。难怪呢,以默贤阁的能力,这么长久以来,竟然都查不出白府灭门案的幕后之人。 原来,事情的真相竟是这般! 对于默贤阁和夜离来,哪里还需要去查呢?分明就是他们自己做的!还假惺惺地将她引到江南,甚至不惜同天鹰帮一起,演了那样一出戏!什么变态副帮主,什么阴森森林,什么如七彩虹般的毒药,全部都是夜离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不过是引她上钩罢了!得再直接些,不过是为了得到她! 苏诺语面对着墙壁,越想越觉得心中难受,越想便越觉得夜离不堪…… 第二百零九章 心底纠结 夜离……夜离……夜离…… 苏诺语一遍一遍地在心底念叨着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忽而面上浮起一个嘲讽的笑。她可真是愚蠢,怎么事到如今,还一个劲地念叨着“夜离”呢?就好像是她方才那个混乱的梦境一般,哪里有什么夜离啊,这世上有的只是褚哲勋! 从头到尾,只有褚哲勋,至于夜离,不过是她的一个梦! 如今,梦也该醒了! 可是,为何她的心里这般难受? 她在之前追出去的时候,曾想过,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夜离坦诚地告诉她,他心爱的女人不是她,而是月儿!她以为这样的结果就是最坏的。当时她甚至想若是夜离这样,她该怎么办。可没想到,事情竟然能坏到这个地步,令她猝不及防! 想起方才的梦魇,苏诺语心底痛苦无比。她甚至不愿再去想,夜离是否知道她的身份。她记得她曾经跟他提过自己的身份,不过是白府的一个远房亲戚。也许夜离也猜不透她就是白霜月呢! 仔细想来,即便夜离再如何英明,必定也猜不透她的身份!毕竟当初的白霜月,是真的死了! 苏诺语的脸上飞快闪过嘲讽,夜离啊夜离,你千方百计地算计了我白府满门的性命,却不料我竟能重生!如今你在明处我在暗,世事无常,命运也该扭转了! 她在心底想象着,待得日后,夜离回到逍遥谷,发现她不在了,兴许会派人来寻。到那时候,她回到他身边,想要手刃他,便是易如反掌的事! 苏诺语微微抬手,她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一双素白玉手,想象着有朝一日,自己能手握锋利的匕首,用力地插入夜离的心脏!真若是有那一日,她可以看见鲜红温热的血自他心脏处喷薄而出,甚至是溅到她的身上…… 那种复仇的乐趣哪怕是想想,都能令她脸上挂着笑意。然而,若是有一日,夜离真的躺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再也醒不过来,她是否能这般平静的承受? 苏诺语微微闭眼,去想象那样一⊥□⊥□⊥□⊥□,幅画面,满身是血的夜离,永远死去的夜离…… 苏诺语紧紧闭着眼睛,急促的呼吸,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她猛地睁开眼睛,不敢再闭眼,仿佛一闭眼就真的再也看不到夜离。她悲哀地发现,纵使如今知道了夜离的真实身份,似乎也做不到亲手杀了他! 可若是不杀了他,如何给白家上下报仇雪恨呢?苏诺语一遍一遍地在心底告诫自己,假若有机会,一定不要心软,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昔日他能心狠手辣、毫不顾忌地对她们下手,今时今日,易地而处,她必定也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苏诺语陷入了纠结之中,她甚至无力挣扎,种种矛盾几乎要让她窒息,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沦,越陷越深…… 眼前不断地出现爹娘的惨死,自己前世的无助,正当她激起了满心满腹对夜离的恨意之时,眼前取而代之的画面成了夜离这些日子形影不离的陪伴与关怀,两人间亲密无间的相处…… “啊……”苏诺语紧紧蜷缩着身子,双手抱头,痛苦地大叫。 窗边安静坐着的心云见状,以为她又像之前那般,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床前,急切问道:“姐,您怎么了?” 苏诺语坐起身来,膝盖蜷着,双臂环抱着身体,脸紧挨着膝盖处,痛苦不已,失声痛哭。这样的苏诺语着实令心云担忧不已,可万般无奈的是,无论她如何问,姐始终是一言不发。 苏诺语一面哭着,一面嚷着:“别管我!” 心云张了张嘴,想要张嘴,却终究闭上。看姐如今这副样子,大概无论她什么,都是徒劳。既然姐只是想要静一静,她便只守在一边就好,相信等到姐想要告诉她的时候,自然会。 憋了这么久,苏诺语终于放任自己,痛快地大哭一场。她就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不顾及任何形象,任何身份地大哭。 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苏诺语方才渐渐平复了心绪,稳定下来。心云见她不再哭,连忙端了一盏茶给她,苏诺语接过来一饮而尽,将杯子递还给心云,又默默地躺下。 方才这样大哭一场之后,心底的郁郁缓了不少,苏诺语平躺着,长长地松一口气…… 然而,矛盾的心结还在,她知道自己同夜离只怕做不到永不相见,那么再度相见,她该如何面对?关于爹娘和自己的仇恨,该如何向夜离讨要? 起来,真是造化弄人! 褚哲勋杀了爹娘和她,重生之后,她竟然再度碰上了他。只不过这一次,两个人都换了身份,彼此不相识。不知是否是命中注定,还是缘分使然,她竟然深深地爱上了他,爱到无法自拔! 无论他是否也付出了同样的爱,她无法否认在此之前,他曾百般宠溺她,无条件地宠溺她。也正因为此,她才会深陷其中。 苏诺语想着冰雁的话,言语之中似乎是在她只是那个月儿的替身。她不知道事实的真相是如何,现在的她也无法冷静地分析。她唯一能确定的一是,她始终无法将夜离和褚哲勋视为同一人! 她能肯定她是恨褚哲勋的,同时也无法回避她对夜离的爱。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无论褚哲勋也哈,夜离也好,这压根就是同一人! 苏诺语烦躁至极,不耐烦地翻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再去想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这一整日,她受了太多的刺激,如今脑子里像浆糊一般,一团糟。 大概也真是累了,即便还有这么多事,苏诺语依旧沉沉地睡着。心云听见她这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一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 苏诺语算是经历了最黑暗的一日,而“始作俑者”却毫不知情…… 夜离一早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苏诺语,独自出了谷。悄然回府一趟,再出来时,已是褚哲勋。 褚哲勋进宫面圣,季舒玄将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方才让他出宫,准备翌日大军北上。褚哲勋从宫里出来,一路回到府上,似乎总感觉到身后有人在注视着他,然而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他不由感叹,大概是对京中有太多的割舍不下,才会这样产生错觉。 回到府中以后,早有下人备好了行装,他向来是省事的,何况行军打仗不比游山玩水,本该轻装上阵。 “公子,您身上这衣服可要带着?”管家赵典恭敬地问道。 褚哲勋低头看一眼这身衣裳,眼神不由得柔和几分,仿佛在看心爱之物一般。他柔声道:“自然要带。这一身你不必管,我自己收拾。” “是,公子。”赵典的话不多,听了他这话,转身离去。 褚哲勋坐在椅子上,手不自觉地抚上衣料上那细密的针脚,目光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来。这衣衫是诺语亲手缝制的,他必定是要带在身边,睹物思人。 想着几个月见不到苏诺语,褚哲勋的心底颇为不安,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然而领兵出征是他无法推脱,也不会推脱的事。他叹口气,自从身边有了诺语,他便总是患得患失,优柔寡断。 他起身来到窗边站定,看着外面阳光晴好,心底的阴郁也散了不少。他脑海中满满的全是诺语,诺语的一颦一笑,诺语的一嗔一怒,诺语的一举手一投足……只要想着诺语,他的唇边便不自觉地泛着笑意。 等着这次镇压叛军的事尘埃落定,无论是否查出了白府灭门案的幕后之人,他都会诚恳地对诺语坦白自己的身份。他是一定要迎娶诺语过门的!想着有一天,他能同诺语两人十指相扣,跪拜天地,长相厮守,他的心底便满是暖意。 如是想着,褚哲勋不再耽搁,交代了管家几句,便去了军中,准备翌日开拔。 至于季舒玄,派出的几路大军除褚哲勋外,都已出征几日,他虽心有担忧,却也深信仅凭那些个乱臣贼子,是无法动摇大朗王朝江山社稷的! 章华站在他身边,:“皇上,等着明日褚爷也要离开京城,您便放心吧!那些个王爷是成不了事的!” 季舒玄负手而立,颔首道:“是!朕从不认为仅凭他们便可动摇朕的江山!朕已想清楚,待得大军凯旋之日,朕便迎娶新后入宫!” “哦?皇上心中已决意要立那位苏大夫为后了吗?”章华好奇地问。 提起佳人,季舒玄脸上的线条和缓几分,他:“不错,朕意已决!对于那位苏大夫,朕是志在必得!” “既然皇上有此心,哪里又有办不到的呢?起来,苏大夫好福气!”章华这话也不算是在一味的迎合。按着世俗的观念,但凡是被皇上看中,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季舒玄摇摇头,:“章华,对于这位苏大夫,不可如寻常女子那般!她,不是那些庸脂俗粉所能相较的!” 第二百一十章 梦中再逢 是夜,疲惫至极的苏诺语沉沉入睡,到了后半夜,她耳边传来奶声奶气的话声:“丫头!醒醒!” 这声音熟悉得很,然而苏诺语睁大眼睛四处寻找,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丫头!你每次都要这样四处寻我吗?”那声音道。 苏诺语翻记白眼,心中暗道:什么叫每次?左不过是两次而已!再了,谁叫你要这样神出鬼没,从不露面?我自然想知道同我话的是人是鬼!何况,听着明明是个孩子,却总是要故作深沉!还口口声声唤我“丫头”,真是无礼! “丫头,你记忆不大好,我不怪你!但你质疑我是人是鬼,便是你无礼!”那声音微微苛责道。 听了他这话,苏诺语双眼睁大,更是四处张望。这人好恐怖,竟然能窥探到她内心深处的腹语?自己不会真是撞鬼了吧?这样的想法令苏诺语的背脊一阵发凉,忍不住双手环抱住身体。 “丫头,你不必害怕,我是保护你,绝不会伤害你!”那声音或许是看出她的紧张,连忙又和缓了语气,温和地。 苏诺语撇撇嘴,道:“就凭你?还保护我?” 面对她的质疑,那声音有些不悦,:“丫头,你真是不识好歹呢!若非是我,哪有今日的你?只怕你早死在当日的大火之中了!” “你到底是谁?”苏诺语心中一惊,脱口问道,“你认识白霜月?” “自然认识。”那声音好不得意地道。 苏诺语见状,想着心底的疑惑,连忙问:“你到底是何人?怎么知道这些事?那你一定也知道当日是谁害了我白府满门?” 那声音故作高深莫测:“你这丫头翻来覆去就只有这两句话吗?” “快!”苏诺语催促道,“你不是自称是保护我的吗?既然如此,为何没有阻止当日的惨案?” 那声音明显一噎,没想到素来淡然的丫头也有这般凶悍的时候,为自己辩解道:“你这丫头怎得这么不讲理?我能力有限,∴▼∴▼∴▼∴▼,只能保护你,哪里还能保护你那一家子?” 苏诺语冷哼:“你哪里保护我了?白霜月不是也死了吗?” 那声音不高兴地:“丫头,若非是我,你以为现在你还能在这儿同我话吗?竟然这般不知感恩!” 本就心情不好的苏诺语并不领情:“我爹娘都已不在人世,独独我一人,又有何意义?”她顿一顿,声道,“若非是你多管闲事,我又岂会碰上夜离?平白惹了这许多事!” “丫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更多的时候,你还是该多问问你的心!”那声音语重心长道。 “你这话是何意?你是当日之事并非是褚哲勋所为?”苏诺语脱口问道。在如今这情形之下,她更加希望当日之事不是褚哲勋所为!否则,叫她情何以堪?傻傻爱上了杀父之仇么? 那声音讳莫如深地:“这是你所的,不是我!当日我同你在一起,自然是你看见了什么,我就看见了什么。你听见了什么,我也听见了什么。哪里会有所不同?” 这话得含糊不清,苏诺语自是不高兴:“故弄玄虚!你直吧,你是谁?当日同我在一起的人,都死了!除非,你不是人!” 她本是随口一句,不想那声音大方地承认:“丫头,你总算是聪明一次!我呀,是上古之神!” “神?”苏诺语嗤之以鼻,“孩子,你快回家吧!本姑娘不想再陪你玩了!” 来也怪,她这话音未落,身边只觉得嗖的一声,便少了什么。再之后,那声音再没有出现过。苏诺语撇撇嘴,暗自告诫自己,不必理会。 清晨,天刚擦亮,苏诺语就醒了过来。她四处打量一阵,才确定自己此时是身处客栈。想起昨夜的对话,她苦笑着摇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一闭眼睛就做些莫名其妙的梦! 她知道,自己的潜意识里,是希望当日之事不是褚哲勋所为,所以才会这样,即便在梦里,也想着要帮他推脱。可是,事实残酷,是他所为,她否定不了。今生今世,自己同他是无缘了! 叹口气,不再去想这些恼人的事,苏诺语决定先起床再。关于报仇,事关重大,她还需要好好筹谋一番,不可再如这次一样,大意失荆州! 苏诺语的神色黯然,这一次的莽撞,已经叫她失了心与身,若是再来一次,不知她是不是要辜负上苍的好生之德。 苏诺语起身后,见心云还好睡,知道昨日她也是累了,不忍心叫醒,遂轻手轻脚地做事。故而当心云起床时,见苏诺语已经洗漱完毕,连忙自责地:“姐,您起身了怎么不叫我呢?您瞧我,真该死,竟然睡到这个时辰!” “昨日你也是辛苦,一时贪睡也是有的。”苏诺语并不在意。 心云快速而简单地收拾好自己,开始为苏诺语梳妆:“我没能给您帮上忙,哪里辛苦呢?若起来,您才是辛苦,我瞧着您眼圈下都有些乌青,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苏诺语淡淡地:“心里有事,便睡不踏实。”想起昨夜那个真实的梦境,苏诺语也是无言以对。 心云忖度着开口:“姐, 您昨日出去,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是公子他……” “心云,以后不必再提他。”苏诺语秀眉微蹙,冷声道。 心云诧然,听着姐这话的口吻,她知道姐的反常必定同公子有关!难道真的如冰雁所,公子心中另有其人?若真是如此,那姐得多伤心啊!她在这次姐回逍遥谷时发现她同公子间已有夫妻之实时,还曾想着好事将近呢。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心云头,没有话。在她心底,却对姐这副样子心疼至极。 苏诺语沉默着,直到梳妆完毕,方才起身,同心云一起出了房间。 而此时的逍遥谷内,石海方才想着要去同苏诺语解释一下昨日的事。夜离虽留下了石海随身保护苏诺语,但到底男女有别,石海并不方便常常出入离月居。 原本昨日看着苏诺语离开,他便该追上去为夜离分辩几句,只是那会儿他尚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就想着先去解决冰雁的问题。孰料,同冰雁之间发生了那些事之后,他一时间欣喜,就浑忘了。 直到第二日,他方才想起来,决定不论如何,还是该去离月居看看苏诺语。倘若她没有相信,那便是皆大欢喜;倘若她真的对公子有所误解,他也好见机行事,开解一二。 打定主意的石海往离月居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都在心底盘算着要如何开口才好,孰料进了离月居,却发现早已是人去屋空! 石海起先只以为苏诺语是早起出去走走,他便耐心在离月居外坐着等,然而,一个时辰后,仍不见苏诺语的身影。石海心底涌起一些不好的感觉,他在房间外踟蹰许久,想要进去看看,却又觉得不妥。 正在这个时候,清然走过来:“石头,你在这儿干嘛?” “尘夫人!”石海看见她像是看见救星一般,“请您帮我看看苏姐的行囊在不在屋里!” 清然微愣,不明白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却也不耽搁,推门而入。石海候在外面,不多时,就听清然唤他:“石头,你快进来!” 石海心中一紧,也赶忙冲进去。清然指着空空的屋子,道:“诺语的东西都不见了!” “糟了!”石海一拍脑门,脱口而出。随即,顾不上同清然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清然见状,知道必是诺语出了什么事,连忙抓住石海,问:“石头,到底怎么回事?诺语去了哪里?” 石海无奈将昨日的事与清然听:“……冰雁也不是恶意。昨日想着苏姐那般,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便没有及时找来,今晨才想着来看看。起来这事都怪我!” “不是恶意?我看她就是恨不得诺语出事!”提起冰雁,清然语气森冷。对于夜尘的这个心腹,清然本不反感,但是几次三番地看见她表现出对诺语的排斥,也多少知道些她对夜离的执念。基于她同诺语的姐妹之情,清然便开始或多或少地不喜欢这个冰雁。如今闹了这么一出,她更是直觉地认定一定是冰雁的责任! 这话得严重,石海下意识地为冰雁辩解:“尘夫人,其实,其实冰雁本性不坏。她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石海!”清然语气陡然一变,“你又不是冰雁,如何能知道她的想法?她对诺语的敌意由来已久!哪里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开脱的?” 石海被清然一顿抢白,悻悻的闭嘴,心中多少开始担心冰雁。毕竟冰雁是夜尘的人,以清然的身份想要责罚于她,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清然见他沉默地站在那儿若有所思的样子,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诺语!” 第二百一十一章 开解冰雁 石海猛地回过神来,恳求道:“尘夫人,您素来与苏小姐交好,倘若您无事,可否随石海一起出谷寻苏小姐?”他并不担心找不到,他担心的是找到了却劝不回。京城就这么大,他们人多势众,想要找个人想必不难。 提到寻找苏诺语,清然自是义不容辞。只是,她心中另有担忧:“诺语精通易容术,因着前次瘟疫一事,许多人都见过她,想必她此次出谷会以全新的容貌示人!若真是如此,寻找起来便难了!” 石海心微沉,他将这茬儿给忘了!想当初苏小姐易容时,若非是那次巧合,只怕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苏小姐的真容呢!他面上犯难:“若真如您所想,该如何是好?公子临行前,将苏小姐的安危交予我,可公子才走了一日,便出了这样大的事,我该如何向公子交代?” “夜离昨日才离开逍遥谷,这会儿兴许还在京城,若不然派人将此事告知他!”在清然看来,没什么比照顾自己的女人更为重要的事。 石海一听,连忙摇头:“这可不行!皇上早在几日前就定下了行军的日期,纵然是公子,也不能对抗皇命!”他知道若是将此事告知公子,公子兴许就会不顾一切地去找苏小姐。可若是因此而违抗皇命,那后果就严重了! 清然瞪他一眼,道:“既如此,那还不快去找人?若是叫夜离知晓此事,你和冰雁就等着严惩吧!” 石海面上一凛,知道清然所言不虚,不再多说,转身就走。此时此刻,他心底唯有期盼能尽快找到苏诺语。一方面他不希望公子和苏小姐之间有任何误会,另一方面,他更加不希望冰雁因此而受责罚。 没有耽搁,清然同他一起出谷去寻苏诺语。基本上她是能理解为何诺语会离开,若换做是她,有人说了这样一番话,她也不会再留恋。对于清然来说,宁缺毋滥是她的原则! 当苏诺语离开逍遥谷的消息传到冰雁耳中时,她面上难掩震惊。对于冰雁而言,会去同苏诺语说那番话,纯粹是为了出气。早在夜离同她说清楚后,她便知道这一生再也没有希望。那个时候,冰雁心底虽说嫉妒苏诺语,却也没有了再次去挑唆破坏的心思。 可就在前些日子,她亲耳听到夜离同石海在玩笑之际,提及的月儿。虽说听得并不真切,但她仍旧判断出,夜离对于苏诺语的上心同那个月儿是分不开的。 这样的认知令冰雁原本已沉寂的心再度不安分,在她看来,苏诺语只是比自己更加幸运而已。可既然公子心中另有人,那么凭什么这个替代一定要是苏诺语呢?因此她决定找到苏诺语,将此事告诉她,她笃定苏诺语并不知道月儿的存在。事实上,她的初衷只是想让苏诺语不痛快,如此而已。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干脆地离开了逍遥谷! 冰雁愣在那儿许久,想着方才石海那记担忧的眼神和匆忙离去的背影,冰雁心底也有些过意不去。她想起昨日石海的举动,心中微痛,大概这个时候石海也是担心她的吧。 夜尘站在一旁看着冰雁脸上飞快闪过的悔悟,暗自摇头。虽说冰雁是他的人,但事涉苏诺语,想必夜离那儿交代不过去。话说回来,若是谁敢这样挑拨清然,他必定叫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起来,夜尘对冰雁是十分满意的,虽说是一介女子,但冰雁处理事情时,果断坚决,头脑清醒。单论下属来说,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涉及到感情方面,难免会犯糊涂。 思及此,夜尘走过去,站在她身后,轻声问:“冰雁,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冰雁惊诧之下,连忙回头,见是夜尘,方才垂下头去,想了许久,方才说:“公子,我只是有些不甘心……” 夜尘叹气:“挺聪明的人,怎么尽做些糊涂事呢?冰雁,你这样子,不仅会害了你,也会害了石海!” “公子,您……说什么啊。”冰雁飞快地抬头,撞上夜尘了然的眼神,她又连忙别开视线。 夜尘收回目光,看向远方,了然地说:“冰雁,我可是过来人。就方才石海离去前那匆匆一瞥,我就知道他对你的心思。看你如今这样,只怕你也心中有数。” 既然夜尘已将话挑明,冰雁也不再装傻:“是,石海昨日同我说了。” “我看你这样子,未必对他无情,只是你心中一时间还放不下夜离。冰雁,你从一开始就心仪夜离,但我记得他从一开始就将话同你说清楚。我今日再说一次,对于夜离我非常了解,这一生,除了苏诺语,他不会要旁人!”夜尘笃定地说。 “可是……”冰雁辩解道,“我那日分明听石海和夜离公子说起另一个女子……” 话未说完,就被夜尘打断:“冰雁,断章取义可不是你的风格。” 雁垂下头去,这话石海也说过,如今公子又说,莫非那日她真的听错了? 夜尘和缓了语气,道:“冰雁,你虽说是我的人,但事涉苏诺语,我不知道夜离会有什么反应。倘若这次清然他们找到了苏诺语,你切不可再有愚蠢的行为!即便你不为自己,也该为石头想想……” 夜尘意有所指,却又点到为止。他相信冰雁是聪明人,无需说更多。 看着夜尘转身走远,冰雁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过了半晌,她再度看向石海离去的方向,有些事她实在需要好好想想。至少,现在的她是希望石海能尽快找到苏诺语的。就如夜尘所说,不可因此事而连累了石海。 只是有时候,事难遂人愿…… 苏诺语同心云随意吃了些饭,便出门了。她离开逍遥谷时,除了两人的衣物,之后夜离买给她的,她一样也没拿。如今乍然出来,有些东西是需要添置的。 主仆俩走在街上,看着瘟疫之后,又重新恢复生气的京城,心云声音愉悦地说:“小姐,这都是您的功劳!” 苏诺语瞥她一眼,薄责道:“说这话怎得也不害臊呢?我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真论起来,瘟疫得到治愈,可是众位大夫一起努力的结果。” 心云笑笑,连忙改口:“是,我失言了。” 逛了小半日,两人将该置办的东西都买的差不多,准备回客栈去吃饭。正走着,心云的肚子里传来咕噜声,苏诺语偏头看她,她微窘地说:“小姐,我有些饿了!” 苏诺语抬头看一眼天色,已近正午,她微笑着说:“走吧,吃饱了再回去。”说话间,她微微抬头,四处看了眼,赫然发现自己旁边竟然就是百香园! 苏诺语的脸色微变,心脏处倏地传来刺痛感,起先只是那么一下,随即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里是百香园呢,记忆深处,她就是在这儿同夜离约定,他为她报仇,而她则去逍遥谷做他的侍婢!当日的事还历历在目,如今却已是时过境迁,他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心云见她驻足,怔怔地盯着百香园三个字看,刚想要说话,却猛地记起来,似乎小姐同公子就是在这儿见面的。未免苏诺语触景生情,她连忙说:“小姐,咱们还是回客栈吧!” 苏诺语轻轻摇头,敛去心思,漠然地道:“就这里吧,不过就是处吃饭的地方,没什么特殊。”说罢,步履娉婷地往里面走。 心云看她走进去,也连忙快步跟上。 两人一踏进去,马上有热情的姑娘前来招待:“这位小姐里面请,我叫梦儿!今日由我为您点餐。” 梦儿! 苏诺语面上再度变色,忍不住多看面前这女子几眼,不禁感叹世间之事的巧合真是无处不在啊!这个梦儿可不就是当日她和夜离来的时候,为他们斟茶上菜的女子么? 梦儿见苏诺语目光定定,半晌没有反应,以为自己是哪里说错了,遂轻声唤道:“小姐,若是您不满意我,我可以帮着您重新挑选人。” “啊,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而已。”苏诺语连忙摇头。 梦儿听她这样说,也不在意,微笑着说:“小姐,那里面请。” “梅园,”苏诺语轻声问,“梅园可还有位置?” 梦儿点头:“请随我来!” 而此时,微服出宫的季舒玄和章华也来到了百香园外,季舒玄指了指这匾额,说:“这里我已听人说起过多次,今日也算是百闻不如一见。咱们今日就在这儿吃饭吧!” 皇上都发话了,章华自然没有意见:“少爷里面请!” 说起来,今日也是赶巧,早朝时有不少臣子说起自打瘟疫得到了治愈,京城中再度恢复了往日的车水马龙与繁华盛世。季舒玄早朝后便决定出宫来走走,也好看看民间百态,了解百姓的生活疾苦。 两人一走进,也是立时就有姑娘上前服务。起先章华还有些担心,想着将这儿包下来,保证皇上的安危,却被季舒玄断然拒绝。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一十二章 皇上微服 章华见季舒玄饶有兴致地跟着那个叫蝶儿的姑娘往里面走,再看看这儿的高朋满座,心中着实有些担忧。虽说皇上出宫是临时起意,但若是一旦被心怀不轨之人发现了行踪,其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但方才皇上已经严令警告了他,他也不敢再多言,生怕扫了皇上的兴致。 蝶儿将季舒玄带到了梅园,指了指唯一的空位,说:“这位公子,今日梅园中仅剩那一桌,您若是不满意,我带您去兰苑,如何?” 季舒玄扫一眼梅园的环境,满意地点头:“无妨,这儿很好。” 蝶儿含笑点头:“如此,那便里面请!我这儿就为您上茶。” 季舒玄同章华走过去,四下打量一圈,满意地落座。这个百香园曾经听褚哲勋说过多次,一直不曾来,今日一看,果真是堪比御花园! 而这个梅园的景致更是令人心旷神怡,布置的淡雅别致。虽说已经满座,但是每一桌都相隔较远,中间或是以石子小路,或是以小桥流水,或是以花团锦簇,或是以高大乔木以分隔开来。彼此间相互不打扰,又不会给人以空旷感,真是处理得恰到好处! 季舒玄打量一圈,忍不住称赞:“我瞧着这儿的工匠可是比咱们家里的更好!” “若是少爷喜欢,不如奴才派人将此人请到家里去。”章华附和地说道。 季舒玄看他一眼,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太过死板!难得我在外面能寻到这样一处风景,你若是将他请回家里,还有什么意思?” 章华一听,陪着笑脸道:“是,是,是,奴才这人就是一根筋。少爷恕罪!” 季舒玄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吩咐道:“一会儿上菜,您好好点几道有特色的,咱们家里吃不到的,也好叫我好好尝尝!” “是,少爷,奴才这就去。”章华应是。 季舒玄不再看他,转而将目光移向旁边,四处打量着。今日这里坐满了人,人们脸上洋溢着笑意,可见是从前阵子瘟疫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说起来,这一切还是要归功于那位蕙质兰心又美丽无双的苏大夫身上! 想起那日惊鸿一瞥的佳人,季舒玄原本满是喜悦的心情有些失落。虽说没有大规模地派人来寻,但一直未放弃过找寻佳人,可这么多日过去,佳人却杳无音信。一切就好像是他的一场梦,如今,梦醒了无痕。 这样想着,季舒玄的心情难免有些烦躁,都说当皇上是江山与美人兼得。可他这皇上做了这么多年,一直就没能找到个真正可心儿的人。现如今,好容易寻觅到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子,却遍寻不着! 季舒玄烦躁之余,四处张望着,突然间,他的目光被远处的一个女子背影深深吸引住,再也移不开。一切就好像是有所指引一般,他的心竟然莫名地乱了节奏,砰砰跳个不停。原本,季舒玄是想着上前去一探究竟,然而总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些轻佻,像登徒子一般,便犹豫了几分…… 正巧这个时候,章华折回来。他刚想说话,就发现皇上有一丝不对劲,那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的女子看。章华心中猛地一喜,能让皇上这样移不开目光,可是件少有的事! 要知道,除了那个杳无音信的苏大夫外,皇上还很少这样专注。而现在那个苏大夫遍寻不着,皇上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悦的,若是这个女子能让皇上在焦头烂额的朝政之余得到放松,也是一件不错的事。章华站在一旁,想着一会儿要如何去帮皇上把这件事办好。 季舒玄察觉到章华回来,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指了指侧面的椅子,说:“今日不在家里,你也不必拘着,坐吧!” 章华嗯一声,坐在那儿,随即问道:“少爷,奴才瞧着您似乎对那女子有意思,要不要奴才……” “你呀,眼睛真毒!”季舒玄一哂,说道。 章华附和地笑笑,恭敬地说:“奴才只是因为伺候在您身边的时日久了,这才长了几分眼色,否则也是断断不行的。” 季舒玄目光再度锁定那女子,半晌后,方才说:“章华,你可知道我为何对那一道背影感兴趣?” “少爷自有少爷的理由,岂是奴才可以随意揣度的?”章华连连摇头。 “你且瞧瞧,那背影看上去像不像是那位苏大夫?”虽说是问句,但季舒玄几乎是笃定的语气。对于苏诺语,他几乎是只看了那么一眼,便再也难以忘怀。说起来那日也是巧合,本已出了医馆的门,站在外面同褚哲勋说着话,在准备离开前,他最后看一眼她,正赶上她起身取药。他才知道,真正令人动心的女子,绝不只是一张美艳的脸蛋! 章华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那道背影。难道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若真是苏大夫,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连忙起身,道:“少爷稍坐片刻,容奴才去请那位小姐过来!” “不可!”季舒玄抬手制止他。 章华惊诧地转身:“怎么?难道少爷不想知道结果吗?您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苦寻苏大夫,若真是她,也正好说明您同苏大夫之间的缘分啊!” 季舒玄摇摇头,示意章华先坐下,方缓缓道来:“我早就说过,那位苏大夫不是寻常女子可比,她看不上我的身家地位!”虽说不情愿承认,却也容不得他否认。 “少爷……”章华听了这话,不知如何接话。 季舒玄缓缓地说:“那阵子我让你去过两次瘟疫村,你若是这样突兀地前去,若是被她瞧出来,只怕是要坏事!”季舒玄想起之前褚哲勋的忠告,面对这位与众不同的苏大夫,断不可以身份去胁迫她!唯有让她心甘情愿地顺从,那才是最好不过的事。 这样的建议在回宫后,他又反复斟酌过,深以为然。这些年,仔细想想后宫那些女人,又有几个是无所欲求的真正爱他呢?所以,褚哲勋的提议令他心动,或者说,以男人的魅力来彻底俘获这位苏大夫的心,让他心动! “这……”章华犯了难,“奴才愚钝,还请少爷明示。” 季舒玄沉吟片刻,朝他招手,章华了然地附耳过来。季舒玄在他耳边一阵嘀咕:“明白了吗?” “是,奴才明白。”章华道。 季舒玄挥挥手,示意他速去速回。他则再度将目光紧紧锁定在那道令人怦然心动的背影上,一瞬不瞬。虽说仅仅是一道背影,但季舒玄的直觉告诉他,那就是这些日子令他魂牵梦萦的苏大夫! 苏大夫…… 季舒玄在心中玩味地念着这个称呼,想来真是可笑,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连自己心仪女子的闺名都无从知晓! 事实上,季舒玄的直觉非常准确,那道令他心动的背影真的是苏诺语!而对于一心想要躲避季舒玄的苏诺语来说,是决计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撞上他! 心云不在,苏诺语便独自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梅园的风景依旧,然而随着心境的改变,她心底竟也生出了厌倦。虽说仅仅时隔数月,她却早已没有了欣赏景致的心情。 正在这时,一道惊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大夫!” 苏诺语听见有人唤她,本能地转身,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男子,诧异地问:“你找谁?”她昨日才离开逍遥谷,可不想这么快便被人找到。 在她心中,有着深深的结,无法解开。她承认,对于夜离,她是心有不舍的。可只要一想到当日爹娘的惨死,白府满门的性命,她就又对褚哲勋恨之入骨!当她发现夜离和褚哲勋是同一人的时候,心中便再无安宁之日。 苏诺语叹气,自己怎会陷入如此的绝境? 这两日她已经想的很清楚,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当日之事不是褚哲勋指使的,否则她和他之间永远没有可能! 基于这样的想法,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她不想再见到同夜离有关的任何人。因此她才会重新易容,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苏诺语本能地想要否认自己的身份。 那男子许是认识之前的她,面对她如今的容貌,怔怔了半晌,方才歉然地说:“小姐,对不起,是我眼拙,认错人了。” “无妨。”苏诺语恬淡地冲他笑笑。 男子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失望,他不无失落转身,小声念叨着:“唉,本以为能找到苏大夫,那样我妻子的病就有救了!如今看来,一切或许都是天命啊!” “等等!”苏诺语出声唤道。 男子无精打采地转过身来,看着她,问:“小姐有何吩咐?” 苏诺语莞尔一笑,站起身来:“你没有认错,我就是苏大夫!你方才说起你的妻子,我想知道她得了什么病?”对于苏诺语而言,身为医者的本心,让她无法对病人的恳求做到视而不见。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一十三章 偶遇梅园 男子听见她这话,眸中一亮,欣喜却仍有一丝迟疑地问:“你真的是苏大夫吗?我在瘟疫村待了许久,见过苏大夫,可……”他顿一顿,“似乎同您不是一样!” 苏诺语无奈,背过身去,在脸上一抹,转身以真容示人,真诚地说:“你若真在瘟疫村住过,那么兴许会见过这样的苏大夫!” “啊,是,是,是。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男子点点头,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苏诺语见他如此,心中有些后悔,不该这样冲动地卸下易容术的。她如今这样子,不少默贤阁的人都见过,可千万别给自己徒惹麻烦才好。这样想着,苏诺语突然警惕地看一眼面前的男子,心中隐隐涌起一些不安。若是真的家中有病重的妻子,正常的男子怎会有心情来这样的地方找大夫? 思及此,苏诺语怀疑地看向他,问:“你真的是为你的妻子来找苏大夫的吗?” 男子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他毕恭毕敬地说:“苏大夫,您别动怒,我绝非是心怀不轨之人。之所以出此下策,是因为我家主子想要见您。” “你家主子?”苏诺语心生警觉,几乎是下意识地以为他言语中提及的主子是夜离。然而,随即她便否认了这个想法,若真是夜离的人,不会称呼她为苏大夫。 男子不知如何介绍自己的主子,只得恭敬地指引她:“苏大夫,我家主子就在那儿,烦请您跟我过去。” 苏诺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不远处的那桌,一个男子坐在那儿,低垂着头,看不清楚长相。然而从衣料上看,便可知必是个家世显赫的公子! 苏诺语心中微起波澜,那男子真的不是夜离呢!即便之前心中已经知晓不会是夜离,但这样的认知得到验证后,心中还是微微有些变化。谁知道出了逍遥谷之后,夜离会去哪儿,又会去找谁。 “苏大夫,请吧!”男子见她站在那儿,没有反应,语气愈加恭敬。 苏诺语淡淡瞥他一眼,大方走过去。 “主子,苏大夫来了!”男子毕恭毕敬地说完,悄然退了出去。 苏诺语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看着季舒玄,声音清冷:“不知这位公子找苏大夫所为何事?” “苏大夫,请坐!”季舒玄缓缓抬头,目光触及苏诺语之后,眼底闪过惊喜。今日这趟出宫,真是值得!一直寻寻觅觅的苏大夫,竟然会如此巧的被他看见。 苏诺语同季舒玄四目相对,整个人愣在原地。她心中暗自叫糟,比起被默贤阁的人发现,现在这样更糟糕!一直想要躲避,没想到竟能在这里撞见! 苏诺语微微皱眉,虽说她重生之后并没能得见天颜,但当年还是白府小姐的她曾经跟着爹娘入宫参加过宴会,不止一次地见过当今圣上——季舒玄! 苏诺语想起夜离曾经的叮嘱,心中大概猜得到季舒玄一直派人寻她的缘由。她脑子转得飞快,想着等会要如何脱身。 季舒玄仔细审视苏诺语,见她面上似有不喜,连忙解释:“苏大夫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前段时间全国瘟疫,我听人说起苏大夫的精湛医术,内心钦服已极!若是苏大夫不介意,可否坐下来一叙?” 苏诺语心底颇为惊讶,按着她的猜测,以季舒玄的身份,若是想要某个女子为嫔为妃,那就是一道圣旨的事,任谁还敢抗旨吗?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个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家世的女子呢!她有些纳闷,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苏大夫,请!”季舒玄温文尔雅地说,举止间倒是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味道。 看了这么会儿,苏诺语心中大致有数,按这情形来看,季舒玄大概是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大方地坐在季舒玄的对面,保持缄默。 那日只是惊鸿一瞥,季舒玄的一颗心便遗落在她身上。今日能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实在令他惊喜。即便早已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但他这会儿似乎又突然间变得年轻,好似一个对情事懵懂的毛头小子般,竟然有了几分紧张。 季舒玄自嘲地笑了笑,想他平日里,面对一朝的文臣武将,或是天下的百姓,或是合宫的嫔妃,何时有过紧张的感觉?他也一贯自诩拥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自持,可现在,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柔女子,他心底竟如擂鼓般,怦怦乱跳。 他微微有些走神,在记忆中不断搜寻,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就好像是……父皇殡天后,他第一次在群臣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自殿下走向象征天下至高无上权利的大殿宝座的那种感觉,既期待,又紧张! 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各怀心思,彼此间都不说话。季舒玄几乎是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苏诺语,而苏诺语则静静看着桌上尚升腾着淡淡热气的茶壶。 一旁站着的章华看着沉默的两人,心底颇为无语。尤其是自家主子,现在这样子,实在不像主子以往的性子啊!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局促的皇上呢!章华用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苏诺语,心中暗道:真是一物降一物,皇上在苏大夫面前竟然会这般局促!倘若有朝一日苏大夫成了皇后,他几乎不敢去想皇上会变成什么样。 约莫过了一刻钟,苏诺语依旧悠闲自得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而季舒玄明显有些坐不住,他完全没有料到面前这个女子竟有如此的冷静。若是在从前,有人告诉他,有朝一日他会在一个女子面前这般手足无措,他必定会大掌一挥,严惩不贷。可如今,他面对苏诺语,竟真的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 终于,季舒玄低咳两声,开口道:“苏大夫,今日真是有缘,你我竟能在此相遇。” 苏诺语面无表情,冷冷地开口:“是么?我今日出门时没看黄历,否则必定是不会出门的。” 季舒玄面上闪过一丝愠怒,一旁的章华听见苏诺语这话,惊得下颌都要掉了,他不禁在心底为这位苏大夫捏一把汗。要知道皇上自登基之日至今,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同他说话。 而苏诺语则迎上季舒玄的目光,丝毫不惧。 季舒玄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拳,就在章华以为他欲发怒之际,却见他深深呼吸,自嘲地开口:“看来苏大夫心中对我是有所误解。我说过,我对你绝无恶意,只是因着仰慕苏大夫的精湛医术,如此而已。” 苏诺语毫无笑意地扯动了下唇角,道:“仰慕医术?故而就能使你的手下前来欺骗我?” “这……”季舒玄一时语塞,“苏大夫自瘟疫后,便销声匿迹,遍寻不着。未免苏大夫不愿承认,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我只是个大夫,倘若你身体抱恙,我自会行医者本分。然而,我看公子满面红光,身形挺拔,一看便知身体健康。既如此,又何必四处寻一个大夫?”苏诺语反问。 季舒玄发现自己平日里敏捷的思维与善辩的口齿在这位苏大夫面前,竟然毫无用武之地。她每每说一句话,都能将他接下来的话给生生噎住。 这样尴尬的谈话一直持续,苏诺语心生厌倦,沉吟片刻,她忽而抬头,问:“公子,若无旁的事,我先行告退。” 季舒玄满心不悦,还从未有人敢这样无视他!若非面前这个女子是他难得心仪之人,他早已龙颜震怒!即便褚哲勋曾经为他描述了令人心动的场景,即便他也想着要去争取心仪之人的一颗芳心,可长久以来的高高在上,让季舒玄再难忍受! 他终于冷下脸来,不悦地说:“苏大夫,还从未有人敢如你这般同我说话!” “少爷,您请息怒。”章华在旁小声提醒。皇上的身份不宜在此地暴露,尤其现在诸王叛乱,倘若被有心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季舒玄明白章华的话中所指,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苏诺语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说:“从前没有,并不代表以后没有。别人不敢,并不代表我也不敢。这位公子,无论你有多么显赫的家世,也不能随意命令人!要知道,我同你素未平生,我不是你的家丁奴才!” 事到如今,苏诺语已经看得很清楚,在这个地方,季舒玄是不会暴露他真实身份的。所以,只要他不是皇上,便不能命令她做任何事! 苏诺语的话令季舒玄原本已冷静下来的情绪再度升腾,这个女子实在是胆大妄为!他一面瞪着苏诺语,一面在心底想,这若是换做宫里随便哪个女人,胆敢这样说话,他必定打入冷宫,永不相见! 其实这会儿他大可起身离去,从此忘了她,可为何他这般动怒,仍无法愤然起身,转身离去呢?为何即便是强压着怒火,仍然想同她坐在这儿,斗嘴怄气呢?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一十四章 帝后相遇 正当气氛尴尬至极之时,一道略带焦虑的声音传来,伴随而来的是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影:“小姐,您怎么在这儿?叫我好找!” 苏诺语看着心云冲过来,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地看向季舒玄和他的那个太监总管章华。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因着之前在瘟疫村的时候,没有带心云,苏诺语便想着无人认识她,也就没有为她易容。 这下可好,如今同季舒玄和章华撞见,可不是要露馅了吗?身为先皇后身边唯一的丫鬟,在宫里必定也是惹人注意的。即便这皇上没印象,十有**也是瞒不过太监总管的眼睛的。 苏诺语只得在心底暗自祈祷:今日这事可别再节外生枝了!她可不想才离开逍遥谷,又将自己送进皇宫里去。 而此时的心云一心只在苏诺语的身上,压根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两个人。她见苏诺语没有反应,关切地追问:“小姐,您没事吧?怎么换了位置呢?” 苏诺语抬头看着她,微微使一记眼色,示意她小心些。心云这才看向苏诺语对面的男子,这一看不要紧,心云吓得忍不住后退一步,满脸震惊。她紧咬舌尖,才勉强克制着没有叫出声,她悄悄地扯了扯苏诺语的衣袖,想要说话,却什么也不敢说出口。她实在想不透,小姐是怎么同皇上坐在一起的。 苏诺语见季舒玄并没有任何反应,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不再耽搁,起身道:“这位公子,我还有事,不得不先行一步。告辞!”说罢,她转身就走。 然而,步子还未迈出去,便听得后面章华低声说:“主子,您忘了,这丫鬟便是先皇后身边的那个心云!” “站住!”季舒玄喝道。他原本也是瞧着这丫鬟眼熟,只是一时间没有想起来,经章华这么一提醒,他恍然大悟。是了,这个小丫鬟就是之前一直在苏诺语身边伺候的那个,也是当初跟着苏诺语一起进宫的。 苏诺语心道糟糕,却也不得不停下来,背对着季舒玄,故作镇定地问:“公子还有何事?” 季舒玄低声吩咐了章华几声,见章华领命而去后,他方才起身来到苏诺语的面前,指着心云问:“你是先皇后的丫鬟!为何会在苏大夫身边?” 面对当今圣上的质问,心云哪里有那么好的心理承受力,她连忙低下头去,声音颤抖地说:“我……听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我不过是个小小丫鬟,哪里有那么好的命见过皇后。” 心云说完这话后,将头埋得更低,饶是如此,她仍能感觉到皇上那灼灼的注视。她只觉得自己手心冒汗,头皮发麻,后背一阵凉意,如此害怕之下,她索性闭上眼睛。这样公然的欺君,她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必死的下场。 可只要一想到身边的苏诺语,心云便暗自警告自己:即便是拼得一死,也断然不能背叛小姐!小姐现在满心皆是公子,倘若被皇上发现,那可是杀头的死罪!故而,她宁愿一死换得小姐的安宁! 苏诺语紧紧地握住心云的手,让她尽可能地放松些,基本上她是能理解心云的这种紧张。换做是谁,在皇上面前,也难免有三分紧张。 季舒玄严厉道:“若非不是,你怎得如此心慌!” 苏诺语拉一下心云的手,示意她不必说话,她则微微上前一步,冷静地说:“这位公子,你以什么身份如此质问我的丫鬟?她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哪里能见到高高在上的皇后呢?” 季舒玄重重哼一声,看着苏诺语道:“好一个苏诺语!好一个苏大夫!朕竟不知晓你竟精通医术!” 一个“朕”字,已经宣告了他的身份,这下子君臣有别,苏诺语也不敢再如方才那般言语间毫不客气。她飞快扫视周围,才发现原本周围的那些客人已经都不在,想来方才他吩咐章华,就是做这个事吧。 “皇上万福!”苏诺语恭敬地请安。心云则已经跪在了地上,刚准备张嘴请安,便被章华拉扯起来,带到了一旁。章华心中明白,这个时候皇上身边是不需要任何人的。 季舒玄重新做回到椅子上,看一眼尚在一旁屈膝的苏诺语,停顿半晌,终究还是心有不忍,不甘心地道:“起来吧!赐座!” 苏诺语也不客气,既然身份已经被拆穿,她更没什么好怕的。她虽说不喜欢皇上,但也不否认他是一个好皇上,至少,不是一个会随意杀人的暴君。 季舒玄看着自己对面面无表情的苏诺语,心底的怒火便抑制不住。 对他而言,这大概是此生最大的讽刺!一个他曾经视若敝履的痴傻皇后,先是留下一封令他颜面尽失的休书,再完美蜕变,成了令他怦然心动、魂牵梦萦的女子! 天知道,当他看到那封休书时,心底除了夹杂着不甘愿的愤怒外,还有一丝解脱:终于可以摆脱掉那令他颜面扫地的皇后。先皇后是父皇临终前,要他指天誓日不能废弃的女人,他出于孝道,纵然他对先皇后厌恶至极,也始终保她皇后尊荣。故而,当她下了那封休书时,他虽说面子上过不去,但心底是有喜悦的! 如此一来,便不算是他背弃了她,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所以震怒之后,他顺水推舟,昭告天下,先皇后病逝。原本一切是这样完美,这种完美之感在看见这所谓的苏大夫后达到顶峰! 在季舒玄原本的想法中,皇后之位空缺,而他又找到了令他心仪之人,假以时日他凭借自身魅力虏获佳人芳心,再迎回宫中,封为皇后。原本,一切都是这么得令人心满意足。 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有如此惊天的反转! 当日那个形同痴傻,骨瘦如柴,貌若无盐的皇后竟然在出宫后有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言语中表现得聪慧伶俐,医术精湛远胜宫中诸位太医,貌美无双又身量纤纤,怎么看都是足以令天下男子为之倾心的女子! 季舒玄心思复杂,眼神中也透露出他心底的挣扎与愤怒,此时的苏诺语不再回避,大方地迎视他,毫不示弱。季舒玄叹口气:“诺语,你……” “皇上,”苏诺语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您坐拥天下,但面对待字闺中的女子,请您还是称呼我为苏大夫!” 季舒玄目光一紧,语气也不自觉地严厉几分:“苏诺语!在朕面前,你竟敢自称是待字闺中?你别忘了,早在十余年前,你便被父皇带进了宫,做了朕的太子妃!之后,父皇更是钦定你做了朕的皇后!” “皇后?”苏诺语忽而一笑,“先皇的确是做了这样的决定,但已被英明的当今圣上您予以否定!何况,这些年来,您几乎不曾踏及凤鸾殿,心中也早已视苏诺语为不祥之人!您扪心自问,您可曾有一日将苏诺语看成是您的皇后?” “你这是在像朕抱怨吗?”怎么听她这话都有着怨怼之意,季舒玄笑得好不得意。 苏诺语摇摇头,声音清冷:“您多虑了!我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那你也是朕的皇后!这一点你无从抵认!”季舒玄笑意僵在脸上,沉声道。 苏诺语淡淡地笑:“皇上,我敢问您,自从先皇殡天,您立苏诺语为后,您可曾带她祭天筹神?可曾带她供天下百姓跪拜?可曾带她出席过哪怕一次合宫夜宴?可曾对人提及过她只言片语?即便担着一个皇后的名儿,也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后,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季舒玄的脸色垮下来,他知道苏诺语所言句句属实,可为君多年,从未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如此指责他!他眉头紧蹙,斥责道:“苏诺语,你未免太胆大妄为!从未有人敢如此同朕说话!” “皇上真是健忘,我方才就说过,从前没有,并不代表以后没有。别人不敢,并不代表我也不敢。”苏诺语毫不畏惧地说,“我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季舒玄看着她,突然问:“从前你在朕身边,所谓的痴傻,难道是你装出来的?你是故意的?为的就是不当朕的女人?” “皇上,您真的多虑了。”苏诺语笑了笑,说,“从前的事绝非我自愿,更没有人会为了逃避那令人趋之若鹜的皇后之位而装傻数年!” 季舒玄颔首,他不过是随口一问,也是觉得不太可能。随即,他抓住她话语中的词,追问:“你方才说皇后之位令人趋之若鹜,你可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位?” 苏诺语掩唇而笑:“您觉得呢?皇上,您在我心中也算是位英明之人,怎得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季舒玄面上浮现尴尬,这小女人真是口齿伶俐至极,丝毫不懂得女子该有的温柔!奈何他竟从与她的这种针锋相对中,愈加的觉察出对她的欣赏与喜欢!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一十五章 油盐不进(上) 这大概是季舒玄这一生第一次向人服软,他咽下心头之气,看着苏诺语,问出心中的疑惑:“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会有这样大的转变?” 看着如今的苏诺语,季舒玄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两人初见时的画面。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不可否认,那个时候的苏诺语,就如现在一样,美好得令人想要珍藏在身边! 苏诺语摇摇头,坦诚地说:“我并不知晓,大概是上苍也认定我不适合做您的皇后吧!” 季舒玄再度被她的话噎住,看着苏诺语那精致的眉眼,心底生出一丝无力感。 季舒玄少年登基,春风得意,对于他而言,可谓是一切事情,尽在掌握。可是今日,面对着与众不同的苏诺语,他第一次有了事情不受控制的挫败感。 季舒玄想了想,提及往事,试图唤起她心底美好的记忆:“诺语,朕至今仍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只有七岁,长得如瓷娃娃般,五官精致,惹人喜爱。朕是父皇的独子,自幼便没有兄弟,那个时候陪在朕身边的就只有哲勋。后来,你进宫了,整日地跟在朕的身后,不停地同朕说话……” 在季舒玄的记忆中,幼年时是想要有妹妹的,只是母后生他时,伤了身子,之后便再无所出。这不仅是他的遗憾,大概也是父皇与母后的遗憾。直到后来,父皇有一次微服出巡,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父皇告诉他,小姑娘叫苏诺语,从此以后就住在宫里,跟他作伴。 父皇还叮嘱他,一定要保护诺语,不能叫任何人欺负她。他当时满口答应下来,后宫中可谓美女如云,可他从未见过像诺语那般精致的人儿。后来父皇又说,以后诺语便是他的太子妃,他的皇后。他满心欢喜,巴不得诺语一夕间长大,大到可以嫁与他,当他的太子妃! 可是,也就是那么两三年,诺语的性子一改初入宫时的明艳活泼,渐渐变得沉默寡言,脸上的笑意也一点一点消失。那几年,他见父皇每每看着诺语时,也是愁眉不展。他看在眼里,心里却不解缘由。 就这样,一直到父皇身体抱恙、病重、弥留、殡天,诺语的情形非但没有任何好转,还愈加严重。起初,他还想着找太医为她诊治,后来也渐渐失了信心。虽说父皇弥留之际,曾让他发誓今生永不背弃苏诺语,但此时的他已对她毫无兴趣。 登基之后,他开始广选秀女,充实**,后宫中的女子如花儿似的,一个赛一个的娇嫩,一个赛一个的美艳。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是将苏诺语抛之脑后,不再问及。 “皇上!”苏诺语打断他絮絮的回忆,“您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印象,您不必多费口舌。”她又不是真正的苏诺语,哪里记得这些前程过往?之所以留在这儿同他多说,不过是有些为真正的苏诺语抱不平。健康美丽的时候,他便视若珍宝,一旦遭遇不测,他便立刻弃如敝履。她可不是傻乎乎的女子,一心想着要攀高枝! 季舒玄抬手指着她,颇为动怒:“苏诺语,你这人真是软硬不吃!” “多谢皇上夸奖。”苏诺语淡然一笑,“您说我软硬不吃,我便同您辩一辩。你现在口口声声地同我忆往昔,您说的那些往昔,我都不记得。我印象中只记得,您让我独自居住在冷宫都不如的凤鸾殿,身边只留一个丫鬟伺候。您跟您的那些妃子美人亲密无间之时,可曾记得还有个儿时五官精致如瓷娃娃般的皇后?” 季舒玄一愣,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会勾起她这些不好的记忆。 苏诺语见他怔怔间无言,追问:“您的宠妃们到凤鸾殿来冷嘲热讽的时候,您可还记得曾经答应过要永远保护皇后?您为您的宠妃们在宫中办各种夜宴时,可曾记得清冷寂寞的凤鸾殿还有位皇后?所以,您说的那些我都不记得,我印象中只剩这些刻骨铭心的记忆!” 季舒玄神情有几分落寞,他知道苏诺语没有说错,但是那也不能将事情全然怪罪到他头上!试问,从古至今,有那位皇上身边容得下一个痴傻皇后?更别提这皇后还丑若无盐,形销骨立! 想起宫中之前的传言,季舒玄为自己辩解:“朕之所以不曾踏及凤鸾殿,也不全是你所以为的缘由。” 苏诺语挑眉看他,有些好奇他接下来的话。 季舒玄看着她,道:“朕冷落你,自有容颜的原因。然而更多的,是因为父皇的殡天!父皇正值春秋鼎盛,龙体康健,可自从你入宫后,父皇的身体便一点点地衰弱。宫中人人皆道,你命中带煞,才会这样折损父皇!朕身为人子,不可不考虑这些因素。” 这话他说来也不算是信口开河,当日宫中种种传闻甚嚣尘上,他的确有所避讳。若非是不想失信于父皇,只怕他当日便已经休弃于她! 苏诺语不为所动,冷冷地说:“既如此,我命格如此不好。皇上今日怎得不怕?” 季舒玄面上微微有些尴尬,这苏诺语的反应之快,着实令他大吃一惊。季舒玄不再同她纠结于往事,指控道:“苏诺语,你别忘了,古往今来,你是第一个敢写那样的信给皇上的人!” “我以为我那样做,也是在替您省事。”苏诺语娇俏一笑,“不是吗?”当日她之所以那样,实在也是想着出宫后便想办法替爹娘报仇!加之她对皇后之位,对同众人相争夫君这事,确是毫无兴趣。 季舒玄眼底的尴尬一闪而过,还真是叫她给说准了! 苏诺语继续道:“在这个问题上,我以为我们是意见一致的。否则,您也不会顺水推舟,便昭告天下皇后已经死了,不是吗?这样一来,您既可以选择一个您心仪的女子为后,又不会违背您当日对先皇的承诺。” 苏诺语的话直戳季舒玄的痛处,虽说当日的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皇上,容我说句僭越的话。”苏诺语语调清冷。 季舒玄横她一眼,心道,你今日说了这许多,真要论起来,哪句不是僭越的? 苏诺语看他那样子,便当他是默许,淡淡地开口:“您今日派人寻我,不过是因为您看重我的容色。可当日我独自出宫之时,您可曾担心过分毫?您甚至没有想着要派个人跟着,以便了解我的死活。您想的,大概只是终于摆脱掉那个令您头疼不已,让您面上无光的皇后吧!” 随着苏诺语的话,季舒玄的脸色越来越黑。而最令他动怒的,正是她的句句属实!这个苏诺语大概是天下最坦率的女子,句句话都叫你无从辩驳。 季舒玄深深地叹气:“苏诺语,你是朕这一生遇到的最令朕充满挫败感的女人!” 苏诺语微微一笑,端坐在那儿,没有说话。 “诺语,朕见过那么多女子,她们或是清丽婉约,或是妩媚妖娆,或是小鸟依人,或是嚣张跋扈,可朕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的女子!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季舒玄挫败地说。 苏诺语反问:“既然您身边各色美女如云,而她们又懂得取悦于您,您何必还要同我说这许多?” 季舒玄深深看她一眼,恍然大悟:“诺语,你是在欲擒故纵吗?”正因为了解天下女子在他面前莫不是顺从听话,她才故意要反其道而行之,以吸引他的注意力。若真是这样,他只想说她成功了!她的确令他既恨得牙痒痒,却又爱不释手! 苏诺语噗嗤一声笑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她实在也是想要保持淑女的风范。可皇上这自作多情实在令她忍俊不禁。 苏诺语的反应令季舒玄刚刚有些自鸣得意的内心再度崩塌,他的脸色阴沉得骇人!她肆无忌惮的笑像一面镜子似的,将他的自作多情显露的无所遁形。 这大概是季舒玄一生之中最有耐性也最动怒的一次交谈,让一旁候着的章华虽听不清楚他们的言语,却也惊得冷汗淋漓。他小声地问心云:“这……苏大夫到底是怎么想的?” 提及苏诺语,章华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称呼。若唤一声皇后娘娘,很明显现在并不是,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唤她为“苏大夫”。 心云低声道:“我又不是小姐腹中的蛔虫,哪里能揣度得出小姐的心思?” “那当日苏大夫离宫后,你们去了哪里?苏大夫怎得会去瘟疫村呢?”章华知道皇上那边想要从苏大夫口中得到满意的答案,只怕是难。他便想着从苏大夫身边的丫鬟这儿打听一二。他看得出来,皇上对苏大夫是志在必得,否则不会有耐性同她说这许久的话。 心云眼睑下垂,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足尖,声音也是压得极低:“章公公,您别问我,我方才说过了,我只是个丫鬟,不敢妄谈小姐的事。”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一十六章 油盐不进(下) 心云可不敢告诉章公公关于公子的事,何况虽说现在小姐对公子是避而不谈,但她并不知晓小姐内心的真实想法。倘若她会错了意,误了小姐的幸福,那她便是以死谢罪也无法挽回。 这若是在刚出宫那会儿,她必定是一心希望皇上能厚待小姐,迎小姐入宫为后的。可现在她却不那么想了,她陪伴小姐多年,清楚地看到了皇上对小姐的冷漠与忽视,看到了公子对小姐的关怀与爱护。虽说现在小姐和公子间有误会,但她深信,误会终有说清的那天! 季舒玄和苏诺语坐在那儿,章华和心云以及侍卫都远远地站在周围,无人上前。 季舒玄深深地呼吸,面对苏诺语那令他又爱又恨的脸,说道:“诺语,前程过往你与朕都不要再去纠结!放下那些令人不愉悦的过往!” 苏诺语挑眉看他:“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季舒玄迟疑了片刻,道:“当日你出宫后,朕的皇后之位空悬,朕有意迎你回宫,再度封后!”他边说边审视着苏诺语的表情,不错过她细微的变化。 然而,苏诺语在他话音未落之际,便笑出声来:“皇上,您在同民女说笑吗?”这是她今日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民女,就是表明立场,不愿同他有任何关系! 季舒玄的脸色微沉,这若是换了旁人,他早已拂袖而去。现如今,面对苏诺语的不驯,他竟该死的有些心醉。而同她说了这会子话,他心中大概也有数,面对她的不羁,不可太过较真。否则,气的是自己,她却是无所谓的。 季舒玄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平心静气地说:“苏诺语,朕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同你在这儿耽搁。若非是朕对你有意,你以为就凭你方才说那些话,还能安然坐在朕的面前么?”他的本意是想告诉她,她在他心中是与众不同的。 可惜苏诺语自有自己的理解。她唇角微扬,冷笑着对上他乍看之下满是深情的眼眸:“民女谢皇上厚爱,不敢承受。既然皇上日理万机,夙兴夜寐,民女便不再滞留,就此叩别皇上!”语毕,她欲起身离开。 季舒玄见状,眉头微蹙,倾身,一把握住她的手,道:“诺语!你还要朕如何跟你说,你才明白?” “皇上,不明白的人,不是我,是您!”苏诺语低头看一眼紧握住自己的大手,心底有一丝走神。这皇上果真是久居殿宇,身为男子,竟有如此细滑的掌心!不像夜离,掌心粗粝,每每握住她的手,她总能感觉到那种令她怦然心动的男子气魄…… 一声轻叹自她唇边逸出,她垂下头去,情绪有了些许的波动。她在心底暗自自责:如今这是怎么了?竟然明知他同自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还这样念念不忘,触景生情! 季舒玄的眼睛如鹰隼般锐利,一瞬不瞬地盯着苏诺语,见她似有伤心之事,眉头不自觉地拧紧。当然,季舒玄只是单纯地见不得她脸上出现那样的伤感神色,丝毫没有想过她有可能在为另一个男子伤神。在季舒玄的心中,即便苏诺语一直嘴硬,他却也已在心底认定了她就是他的女人! “皇上,并非是我不知好歹,实在是在您心中苏诺语已经死了!您忘了,您曾经如此昭告天下!”苏诺语敛去旁的心思,正色道。 季舒玄皱眉:“诺语,以你的聪慧,难道看不出来那是朕一时震怒,方才会昭告天下?要知道,敢写那样的信给皇上,你也算是千古第一人!” 苏诺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轻声说:“无论是基于什么原因,苏诺语都已经死了!我虽同她同名,却不是她!您总不能再次昭告天下百姓,先皇后死而复生吧?如此朝令夕改,于您威严有碍!” 听她这么说,季舒玄笑出声来:“这个事好办!朕可另赐一个名字给你!之前的你无人见过,何况你已有了惊天变化,没有人会知道你便是先皇后!” “皇上,身为君王,怎可如此愚弄您的子民?您一世英名断不可葬送在我一介小女子之手,我自认无才无德,配不上您的皇后之位!”苏诺语语气平淡如水,看不出一丝波澜。在她心底,自己这一生都是夜离的女人!即便他们之间已绝无可能,她也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背叛自己的心。 季舒玄的笑容僵住,恼怒道:“苏诺语,你到底要朕怎么办?” “请皇上放了我!让苏诺语永远地消失!”苏诺语恳求道。 “不行!”季舒玄断然回绝,“朕实话告诉你,朕心意已决,要定了你!” 苏诺语轻声道:“皇上英明,岂会不知强扭的瓜不甜。您再如何,至多只能要我的人,我的心永远也不会属于您!” “既然得不到你的心,朕也要你的人!”季舒玄愤然怒道。 “您这是何苦呢?”苏诺语看着他,语调清冷,“您贵为天子,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为何非要为难我?” 季舒玄脸色一沉,冷声道:“你说的不错,朕贵为天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可以得到,也包括你!” 苏诺语微微俯身向前,紧盯季舒玄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皇上,您若是执意如此,我必会让您看到我的决心。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季舒玄心底微动,从今日的交谈中,他已看得清楚,苏诺语的心性绝不同于寻常女子,一味用强,只怕不行。然而他面上却波澜不惊地看着她:“诺语,你不必如此紧张。朕为君子,不会强人所难。” “如此,我便谢皇上隆恩。”苏诺语淡淡的说。 在真正心仪之人面前,任何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做出妥协。哪怕是手握天下权柄的一朝天子,也不例外。更何况平日里见惯了曲意迎合的女子,偶尔碰上这样一个烈性女子,未尝不是一种新鲜感,更加能激发男子心底的征服欲。 季舒玄看着苏诺语俏颜微冷,心中暗道:朕这一生还没有征服不了的女人,苏诺语,朕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几时!你愈是桀骜不驯,朕便愈想得到你!总有一天,你会同朕后宫中的诸人一样,活着的目的便是等着朕! 打定主意的季舒玄一改方才的强硬,变得柔情似水。他深信就像英雄难过美人关一般,也没有女子能拒绝他的柔情!季舒玄语气松软下来,温和地开口:“诺语,你告诉朕,你要如何才愿意随朕入宫?” “皇上。”苏诺语深深地叹息,“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的足够清楚。作为先皇后的苏诺语已经死了,在所有人包括您心里,如今的大朗王朝是没有皇后的。我虽然也叫苏诺语,但和她毫无干系。” 面对苏诺语的毫不妥协,季舒玄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感,然而,他却压抑着,听她将话说完。 苏诺语接着说:“从您向天下人宣告苏诺语已死的那日起,我便永远不会再成为您的女人!”语毕,她站起身来,恭敬地行礼,“若无事,还请皇上容民女告退。” 季舒玄也随着起身,看着她,道:“无论如何,朕必须要知道你身在何处!” 苏诺语眉宇间微不可见地蹙一蹙,她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即便她拒绝,他也会一意孤行。思及此,她颔首:“随您。”不再停留,她转身离去。心云见状,也急忙跟上。 季舒玄使一记眼神给章华,章华了然,连忙吩咐了身边的人跟上。季舒玄目光锁定苏诺语,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梅园,他方才坐回到椅子上。他盯着苏诺语方才坐过的椅子,暗道:诺语,朕一定会得到你! “皇上,接下来还是按原计划走吗?”章华来到他身边问道。 季舒玄摆手,断然道:“回宫!”原本按计划,他难得微服一次,还准备四处走走看看。而现在被苏诺语这小女子一搅合,他已没了心情,索性回宫去处理朝政。 章华知道季舒玄现在心情郁郁,只得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侧,不敢多言。 直到回宫后,季舒玄突然看向他,问:“章华,您说说看,这个苏诺语为何这般固执?无论朕如何说,她都一副宁死不进宫的态度,就好似这皇后之位要吃人一般。” “奴才愚钝,哪里猜得到苏……大夫的心思。”章华小心用词,生怕激怒了皇上。其实在心底,章华对苏诺语是佩服之极的!当初不知留下了什么纸条,令皇上一怒之下,昭告天下她薨逝的消息,如今又死活不肯进宫为后。他敢说,这世上敢公然激怒皇上的,除了这位苏大夫外,不做第二人之想! 章华私心里猜想,苏大夫之所以会如此,大概是心有怨怼,毕竟当日是皇上冷落了她!只是这样的话,他是断然不敢宣之于口的。 “你方才称呼她什么?”季舒玄猛然间转身,双眸如利剑般紧盯着章华。 章华浑身一个激灵,低声道:“苏……苏大夫。”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诺语两难 季舒玄重重拍一下章华,抚掌大笑,赞道:“好你个章华,竟然有这样脑袋瓜灵透的时候!朕知道如何办了!” 苏诺语方才已经将话说的很清楚,绝不入宫当他的女人。而他坚信只要苏诺语在他身边,终有一日会爱上他,继而离不开他。可问题的症结在于,他不能常常出宫,而她又抵死不进宫为妃为嫔。 一时间他想不出除了进宫为妃嫔外,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将她留在身边。总不能让她以婢女的身份入宫吧?别说她连皇后之位都看不上,更不会看上什么侍婢,就算是她欣然同意,他也是断断舍不得的。没想到这令他头疼的问题竟被章华一语道出了解决办法! 当季舒玄那一掌拍在章华身上时,他只觉得膝上一软,差点就要跪在地上,叩头请罪,同时在心底暗骂自己的愚蠢!皇上已经摆明了对先皇后的态度,他竟然还好死不死地在皇上面前称呼未来的皇后为大夫,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没想到季舒玄接下来会有那样的反应,章华站在那儿,惊魂未定,一脸的茫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方才说了什么灵光一现的话吗?竟能让皇上这般欢喜? 面对章华的茫然无措,季舒玄心情大好,说:“你方才唤诺语为苏大夫,朕知道该让她以何身份入宫了!” “皇上,您的意思是……”章华似乎也有些明白。 季舒玄看着他,肯定道:“没错!就以太医的身份入宫!之前张祜死于非命,如今太医院院判的位置空悬,正好诺语可以以此身份入宫!想来她能以一己之力研制出治愈瘟疫的药方,医术精湛必在太医院众人之上!而由她做太医院院判,也是令人折服的!” “皇上英明,奴才佩服!”章华由衷地赞道。 季舒玄摆摆手,再度夸他:“说起来,这其中也有你的功劳!若非是你方才那一句话,朕只怕还在为此事恼火!” 在这种情况下,章华哪敢居功,连忙说:“奴才哪里知道这些,不过是凑巧罢了!说到底,还是皇上英明睿智!” “既如此,你明日一早便出宫,亲自将此事告诉诺语!你就说……”季舒玄细细地交代,生怕这其中出了什么纰漏。如此一来,诺语便再无理由退却。 章华领命道:“是!”顿一顿,他陪着笑脸道,“奴才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还从未见您对谁有这般心思。奴才相信,苏大夫一定会被您感动,继而以身相许!” 季舒玄豪气万千地点头,深以为然。 “只是皇上,这后宫中人多嘴杂,各位娘娘小主又一心爱慕您。若是苏大夫入宫,只怕她难以自处啊!”章华说得含蓄。其实说白了,他是在担心,后宫那些个妃子个个都巴望着皇后之位,若是冷不丁地来了一个后位的竞争者,只怕还不将苏大夫生吞活剥了?更何况,苏大夫只是一介太医院院判,哪里有能力自保呢? 季舒玄却不以为然,摆摆手道:“雷霆雨露皆君恩,朕想立谁为后,是朕的事!哪里轮得到她们置喙?何况诺语进宫来,只是个太医而已,以她的性子,只怕是强迫不得。既如此,便叫今日的人都将嘴巴给朕闭紧,谁要是敢泄露关于诺语的半个字出去,朕便要他的脑袋!” “是,这个事奴才会去吩咐,皇上放心。”章华道。关于苏大夫,他心中可是另有担忧。然而,若是再多说,只怕是要惹恼皇上。权衡再三,章华还是决定明哲保身。 季舒玄这边算是有了打算,而苏诺语则满心烦恼。 出了百香园,苏诺语没有了别的心情,同心云快步往客栈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心云不敢多言半句,只是跟在她身后,快步走路。 待得回到客栈后,苏诺语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美艳的脸庞,心生腻烦。今日之事说来说去,皆是因这一张脸给闹得。虽说今日季舒玄没有说,但她心中清楚,他执意立她为后的另一重原因,便是钦天监关于那天府星的预测。 可反过来想,倘若她没有如今这绝色容颜,倘若她还是从前那般貌若无盐,季舒玄可还会记挂着那个预言呢?只怕纵使有预言在,他也不会甘心立这样一个女子为后吧!说来说去,男人还是重色的! 这样的认知,令她有些灰心,甚至在面对铜镜里的自己时,有些厌倦。“啪”的一声,苏诺语将铜镜用力扣在桌上。 “小姐,您这是干嘛?”一旁的心云问道。 苏诺语起身,走到窗边,幽幽道:“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最看重的都是女子的一张脸。然而,以色事他人,是女子最大的悲哀!” 心云听出她话里的不甘与灰心,下意识地开口:“并非所有的男子都如此啊!我记得您之前一直易容,可是公子待您依旧很好!”话音未落,心云想起来苏诺语这两日的心结,连忙垂下头去,不安地说,“对不起,小姐。” 苏诺语眉头微蹙,平静地看着她:“心云,我记得之前你一直希望我能回宫为后,我以为你今日看见皇上来找我,会高兴呢!怎得又总念叨着……夜离呢?” 心云见她没有恼怒,方才小心地回话:“小姐,我跟在您身边十余年,看着您从太子妃到皇后,看着您发生那样的转变,看着皇上对您的冷落……可是公子不同,他对您的好,我是看在眼里的!小姐,无论是谁,我只是希望您脸上能有笑容,希望您能幸福!” “幸福吗?”苏诺语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我的幸福在哪儿……” 心云见状,也默默。 半晌后,心云方才又问:“小姐,我看今日那样子,皇上是想重新召您入宫,您是怎么打算的?” 苏诺语迟疑了片刻,说:“是,皇上有意立我为后。只是,对于一个我已经离开的地方,实在不想再回去。何况,皇后从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怕这一生也得不到…… “可是,皇恩浩荡,您要如何拒绝皇上的圣旨?”心云不免担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皇上执意如此,只怕小姐以一己之力,难以拒绝。 苏诺语微笑着说:“我已同他把话说清楚,想来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找我。” 正说话间,苏诺语的目光被街上熟悉的人吸引住,她迅速关上窗户,身体靠在墙上,脸上显露出心底的挣扎。 “小姐,怎么了?”心云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无措,想要推开窗户去看,却被苏诺语一把摁住。 苏诺语低声说:“别动!是石海!” 心云面上闪过惊讶,她将窗户小心地打开一点,透过缝隙,看见石海身后跟着几个人,他们神色严肃,步履匆匆地进了对面的医馆,不多时又从里面走出来。她又小心翼翼地关上窗户,难掩惊讶地说:“小姐,石海在找您!” 苏诺语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小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心云猜测着问。 自从离开了逍遥谷,小姐便整日郁郁,脸上再难看见发自内心的笑容,不用问也知道,她会这样皆是因为公子。要知道,当时离开皇宫时,小姐可是半分留恋与不舍都没有。看着小姐难受的样子,她实在是心疼。可小姐心底的伤痛,唯有公子才能抚平啊! 昨日小姐同公子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还是说,小姐自己看见了什么?她认识小姐十余年,从未见过小姐如昨日那般伤痛欲绝过!若真是如此,何必要苦了自己? 苏诺语痛苦地摇摇头,喃喃着:“你不明白,心云,你不明白……”这其中的事太过复杂,心云是不会明白的。她也不想将这事告诉旁人。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从未看见昨日的那一幕!若是没有看见,她现在依旧是个爱恨分明的人,爱着夜离,憎恶褚哲勋。可现在,她陷于挣扎与矛盾中,痛苦不堪。 心云见状,不忍再问。只是,以默贤阁的能力,她们又能躲多久呢? “小姐,那您预备怎么办?”心云问道。她们住在这儿,想来不出三五日,必定会被石海找到。届时,小姐又准备怎么办? 苏诺语明白心云的话中深意,她摇摇头,没有作声。她比心云更清楚默贤阁的能力,但凡是他们想要寻的人,几乎没有寻不到的。方才看石海那架势,只怕自己在这儿也是躲不了多久。 心云站在她身边,咽下剩下的问题,不忍再问。 苏诺语怔怔看着屋内的一角,心思游移在外。现在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夜离,也不想再重回逍遥谷,可偌大的京城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除非……心中闪过某些念头,她又迅速地否定了。 虽说那里最安全,纵然是夜离,也鞭长莫及。可她不想为了躲避夜离,就回到她避之不及的皇宫!现在对于苏诺语来说,无论是皇宫,还是逍遥谷,她都不想去!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一十八章 打定主意 苏诺语的视线扫过心云,心中猛地想起一件极其要紧的事。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她迅速起身,拉过心云的手,坐在妆台前,说:“心云,从现在开始,你同我一起易容!”说起来,今日若非是心云被章华认出来,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 心云面上一凛,郑重地点头:“是,小姐。” 苏诺语是易容高手,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已经易容完毕。眼看日落西山,两人出了屋子,下楼。点好菜后,苏诺语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街道,刚想要说话,就见石海走了进来。 苏诺语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从容地别开了脸,极自然地收回目光。心云明显要紧张许多,她只得飞快地低下头去,掩耳盗铃地认为这样就不会被石海注意到。 石海手中拿了画像,正在询问掌柜,苏诺语的余光瞟一眼那画像,虽说画得不错,然而同真人还是有几分差距。那掌柜的看了半晌,终于缓缓地摇摇头。石海并不甘心,又挨桌地询问。 心云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识地抓住苏诺语的,微微发凉的掌心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苏诺语捏捏她的手,示意她上楼避一避,心云明了,在石海走向她们的时候,起身上楼。 石海来到苏诺语的面前,将画像摆在她面前,低声问:“小姐,您看看,可曾见过这位女子?” 苏诺语煞有介事地端详片刻,方才镇定自若地摇摇头,刻意压低声音道:“未曾见过。” 得到的几乎是意料中的答案,石海道谢后,转身离去。对于石海来说,已经找了大半日,却毫无结果,可谓是心急如焚。虽说是准备了画像,可苏小姐擅长易容,只怕寻找起来是难上加难。他甚至在想,若是再找不到,是不是该通知公子。 心云在楼上待了许久,直到看见石海他们出了客栈渐渐走远,方才下了楼。 “小姐,您真的不打算回去吗?”心云见苏诺语的目光一直盯着门外,再度问道。 苏诺语没有回头,只淡淡地说:“不必多言。” 在异常沉默中用过晚膳,两人回到房间,心云突然想起一件顶要紧的,紧张地问:“小姐,我记得您曾说过默贤阁是朝廷所忌讳的组织!倘若皇上知晓了您与公子的事,那么公子岂非是有危险?” 话音未落,苏诺语骤然起身,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心云,许久后方才说:“我知道了!” 心云惊诧莫名,这两日小姐总是这样,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她想要再问,可看小姐那样子,大概是不想再听,她也就只得三缄其口。 苏诺语来到床边,交代了一句,便上床歇息了。说是歇息,唯有她自己才知道内心的波澜起伏! 若非是心云那句无心的话,她只怕是这两日来,都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 按说,像默贤阁这样的组织肯定是朝廷的大忌,换言之,夜离的存在必定是季舒玄的心头大患!可是,另一方面,夜离又是褚哲勋,而褚哲勋——那可是季舒玄自幼的太子伴读! 她脸色微变,这其中到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是褚哲勋在季舒玄面前隐藏的太好,还是他另有所图?从她内心来讲,若是有人告诉她,夜离是个心怀不轨,意图谋得皇位之人,她一定是不相信的。哪怕到了今日,她依然深信夜离绝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她看人大概是不准的。否则,当日怎会看不出阮天浩是那样喜新厌旧、朝三暮四的人?又怎会在夜离身边数月,都没能看出他就是自己一心想要找的褚哲勋呢? 苏诺语微闭双眸,脑海中出现了这样的画面:有一日,季舒玄发现他心中最忌讳的人其实就是褚哲勋,他会怎么办?一怒之下,会不会叫人将他抓起来,斩立决? 然而,夜离被绑缚刑场的画面一出现在脑海中,她竟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死命地摇摇头,将这令她心惊胆战的画面甩出脑海外。 苏诺语可悲地发现,纵然到了今日,她仍旧无法面对夜离撒手人寰的画面,甚至,连想一想,都会叫她痛彻心扉!她面上露出哀戚的笑,只怕还是有朝一日,褚哲勋就站在她面前,她手中的匕首也无法对准他的心脏,用力地插进去。 她心中默念:爹、娘,女儿无用,你们怪我吧!现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跟夜离在一起,如此而已。 不再去假想未来可能发生的事,苏诺语心中更多的,反而是担心。季舒玄已经明着告诉她,会派人在她身边,打着保护的幌子监视她。而石海带着默贤阁的人又在满京城地找她,倘若这件事被季舒玄知晓,只怕褚哲勋便危险了! 自从她知道夜离就是褚哲勋之后,许多事方才恍然大悟。比如之前在瘟疫村中,同李妃起的那些争执,翌日皇上就能派人来斥责她,如今想来只怕是夜离做的。再比如,夜离赶在季舒玄之前,将天象一事告诉她,想必是心中清楚季舒玄对她动了心思,那晚方才会多加劝告。 想起那夜的事,苏诺语的脸颊不自觉地泛红…… 她缓缓闭上眼睛,那晚所发生的点滴,便出现在她脑海中。她似乎能感觉到他在她耳边沉重而灼热的呼吸,似乎能听到他一声声唤她的名字,似乎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苏诺语睁开眼睛,泪流满面…… 她的双手紧紧握拳,直到水葱似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直到疼痛感袭来,她满是愧疚的心方才得到一丝救赎。她在心底深深地埋怨、责备自己,竟然事到如今,还能这样不争气地怀念着他的点滴。 苏诺语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泪水湿了发丝,湿了软枕,湿了衣衫……一直摇摆不定的心,忽而就有了决定。 心云听见她小声的啜泣声,担忧不已,连忙走过来,关切地询问:“小姐,您不舒服吗?” 苏诺语没有转身看她,只是哽咽地说:“心云,明日我们入宫吧!” “入宫?”心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两分,“小姐,您只是随意说说吗?”以小姐的性子,即便同公子发生了再多的争执,只怕也不会甘心去做皇上的妃子啊! 苏诺语摇摇头,闷闷地道:“我再想想。你先睡吧!” 心云嗯一声,知道小姐如今心乱如麻,遂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床上。 苏诺语将眼泪擦干,这样肆无忌惮的流泪,反倒是带走了不少她心底的郁郁。想起心云方才的反应,即便是没有回头去看,苏诺语也能猜到她必定是满心惊讶。 然而她绝非只是随口说说,她想的很清楚,若是不想回逍遥谷,那么最好的躲避之处,便是皇宫。别说石海,就是夜离也断然不敢到皇宫里将她带走! 当然,她绝对没有任何想要当季舒玄女人的心思,何况她早已不是黄花闺女,以季舒玄的傲气,怎么也不会要一个身心都不属于他的女人。她知道褚哲勋是季舒玄的心腹之人,正因如此,她也许想要彻查昔日之事,最方便快捷的便是借季舒玄之手!就连进宫的身份她都已经想好,她可以以丫鬟的身份入宫,若是心云不愿意,可以在外面等她。 打定主意后,苏诺语便觉得压在心头的重担瞬间就轻了不少。她长长地出口气,抛开一切杂念,轻轻地闭上眼睛…… 翌日清晨,苏诺语尚未起身,就听见外面传来克制守礼的敲门声。心云见状,连忙飞快地起身,简单地收拾,来到门边,警惕地问:“谁?” “心云,苏大夫可起身了?”一道恭敬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心云同苏诺语对视一眼,惊诧地说:“是章公公!” 苏诺语面无表情,自嘲地开口:“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看来老天都希望我能远离默贤阁。” 心云神色黯然,转而低声回应:“我家小姐还未起呢,章公公您稍后片刻。” 章华的声音听起来耐心十足:“好说好说。咱家在外面候着,苏大夫不必着急。” 苏诺语收敛心思,如常起身,洗漱梳妆,待得一切完毕之后,方才示意心云开门,让章华进屋。 章华跟在心云身后进屋,在苏诺语面前,他保持着同在季舒玄面前一样的低眉顺眼、谦卑有礼:“苏大夫,一大早地便来叨扰,实在是奴才的不是,还请您恕罪!” “章公公,你身为宫内的总管,皇上身边的红人,而我不过是一介百姓,你实在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奴才。”苏诺语淡淡地说。 章华陪着笑脸,道:“苏大夫,您这是说哪里的话。别人不知道,奴才还能不知道吗?您现在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啊!若非是您执意不肯,只怕昨日皇上已经迎您回宫,商量着立后的事宜了!” 苏诺语听见旧事重提,冷静地打断:“这些话昨日我已同皇上说得很清楚,公公便不必再提。” 章华一噎,面上笑得讪讪。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一十九章 答应进宫 章华面对着苏诺语,心中竟有一丝恍惚,好似面前坐着的人是皇上一般。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而这未来的皇后在言语间,似乎比皇上还叫人无言以对!想起昨日苏诺语离去后,皇上那怒不可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章华在心中默默地为皇上掬一把同情泪。 后宫中温婉的女子无数,即便是性子火辣些,那也都是以皇上为天啊!怎得皇上偏偏喜欢上这样苏大夫这样性子的女子呢?还真叫皇上给说准了,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啊! 苏诺语看着章华耷拉着眼睑,并不能叫人窥视他内心的想法,然而从他那尴尬的神色中,她大概也能猜着七八分他此时的心情。她知道今日这个时辰季舒玄就遣了身边最心腹的人前来,必定是昨日回去想了一夜,又有了什么法子来说服自己。正巧,今日的她已非昨日,也有了进宫的想法。 不愿在这儿多耽搁,苏诺语直接道:“章公公,你不必同我绕弯子,有话不妨直说。” 章华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原本出来之时,皇上还特意嘱咐了他,一定要缓缓道来,徐徐图之。皇上说苏大夫心性不比常人,倘若言语间冒犯了她,必定会坏了他的好事。基于这样的考量,章华才决定先寒暄几句,没想到苏大夫竟完全不给他寒暄的机会。 华忙不迭地点头,“皇上自昨日同苏大夫分别后,对您便是牵肠挂肚啊!故而今日一早便叫奴才前来,就是有些话想要转告苏大夫。” “洗耳恭听。”苏诺语沉声道。 章华恭敬地说:“是这样的,如今正值诸王叛乱,时局并不安宁。您同心云两个弱女子如今孤身在外,皇上实在心中记挂不已,皇上的意思是,还是想请您入宫先住着。这样一来呢,方便时时保护您;二来……” 章华话音未落,苏诺语便点头道:“好,我同意。” “苏大夫,您别急着拒绝啊,您听奴才将话说完,”一听她张嘴说话,章华便下意识地以为她要拒绝,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连忙问,“您……您说什么?” “我同意皇上的意见。”苏诺语再度重复一遍。 章华一听,又是行礼,又是作揖:“苏大夫英明啊!” 原本昨日他是满口答应下来,保证能说服苏大夫入宫,皇上大概也是对他寄予厚望的。然而今日一来,开口没说两句,便碰了钉子。章华当时几乎已然心灰意冷,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回宫后被皇上责罚的准备。没想到,皇上原本交代的和他自己事先想好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苏大夫便欣然答允,实在叫他受宠若惊啊! 章华的反应有些夸张,看得站在苏诺语身后的心云有几分忍俊不禁。苏诺语难得地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 “有苏大夫这句话,奴才便可以顺利地交差,皇上一颗心也终于落地了!”章华说道。 苏诺语笑容止住,又恢复了方才的冷静,沉声道:“既如此,便请公公安排我以侍婢的身份入宫吧。” “侍婢?”章华一听这话,连连摆手,“苏大夫,您在同奴才说笑么?奴才若是敢如此,皇上只怕是要摘了奴才的脑袋!皇上如此看重您,哪里能舍得您以侍婢的身份入宫呢?” 见状,苏诺语再度表明态度:“章公公,有些话我昨日便同皇上说过,我是绝对不会做他后宫的女人!”顿一顿,她索性将话挑明,“我同你实话实说吧,我答应入宫,是因为我有求于皇上!” 章华点头如捣蒜:“只要您答应入宫,一切事情都好说。关于您的身份,皇上已经帮您想好,前阵子在瘟疫村时,太医院院判张祜张太医死于非命,如今太医院院判之位空悬。鉴于您精湛的医术,皇上的意思是,您可以以太医的身份入宫,填补张太医的空缺。不知您意下如何?” 这样的提议显然是出乎苏诺语意料之外的,若真能如此,肯定比一介小小侍婢要更方便她查明真相。她略微一想,便欣然点头:“好,一切就有劳章公公。” “好勒!既如此,那奴才便即刻回宫禀明皇上,皇上一定会尽快派人来接您的!”章华恭敬地说道。 送走章华之后,苏诺语坐回到椅子上,目光扫过一旁的心云,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小姐,您真的想好了吗?”心云忍不住苦口婆心道,“那可是如铜墙铁壁般的皇宫啊!您现在进去容易,只怕想要再出来便难了!您要有心理准备,再次入宫的您,不比数月前。” 苏诺语颔首:“我明白你的意思,心云,你可以不和我一起入宫,我会给你留下足够的银两,你可以在找个宅子,生活的很好。” “小姐,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您将心云看成什么人了?”心云委屈地说,“还是说您觉得心云碍手碍脚,不配留在您身边?” 苏诺语连忙否认:“心云,你想多了,我没有半分嫌你不好的意思。只是如你所说,我们是进宫容易出宫难,我不能连累你一生。” 心云坚定地说:“小姐,您别再说了!心云不要和您分开,您去哪儿,心云便去哪儿!哪怕是赴汤蹈火,心云也在所不惜!” 心云的忠心实在叫苏诺语感动,她拉住她的手:“好心云,你放心。今生今世,只要我在,便不会叫你受委屈!” “我是您的丫头,我的命都是您救的。即便是受委屈,我也不要同您分开!”心云眼神中闪烁着异常坚定的光芒。 苏诺语淡淡地笑,温和地说道:“既如此,那么便收拾行囊吧。我想,大概最迟明日皇上便会派人来接你我入宫。” 心云点头,不确定地问:“小姐,我只是一个丫头,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可是您……您真的想好了吗?您一旦入宫,今生只怕很难再同公子在一起了!” 苏诺语的面色随着她的话黯然,随即她看着她,坚决地说:“心云,你不必再劝我,我已经想得很清楚。” 有些事,在未得到解决以前,她这一生都无法安心。同样,她也无法在和夜离长相厮守。所以,她一定要查出来当日之事到底是谁做的! 倘若证据确凿,证明是褚哲勋所为,她一定会杀了他!再……自尽!但倘若不是他所为,她也一定要杀了那幕后之人!若是万幸之下,那事不是褚哲勋所为,她相信,以夜离和默贤阁的能力,他们间未必就是不可能。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进宫一趟,借助季舒玄的力量,查出当日的事! 心云见她坚定异常,便不再说话。反正于她而言,无论小姐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一路跟随! 章华从苏诺语这儿离开后,便快马加鞭地往宫里赶,想着要尽快将好消息禀告给皇上。待得他回宫,季舒玄方才下了早朝,见他面带喜色,季舒玄心中隐隐有了谱儿。他问:“朕交代你的事,看来完成得不错?” 章华点点头,道:“是,奴才不辱使命,苏大夫已经答应入宫。” “哈哈……”季舒玄朗声大笑,“章华,朕要重重赏你!朕允准你自己讨个赏赐!” “皇上说这话,不是要折煞奴才?奴才为您做事,为您分忧,那是奴才的本分,亦是奴才的荣幸!哪里敢讨什么赏赐?”章华躬身说道。伴君如伴虎,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在皇上面前邀功。这点道理对于章华这样伴驾多年的人来说,岂会不知! 季舒玄激赏地看着章华,道:“你既这样说,朕也不勉强你。但是,在朕心中,记下你今日这功劳!” 章华笑得有些讨好的意味,没有说话。 “对了,朕忘了问,诺语可还提了什么要求吗?”季舒玄关切地问。 章华想了想,面上微带了一丝为难,说:“奴才也正要回禀呢,以苏大夫原本的意思,她是准备以侍婢的身份入宫。只是在听了奴才的话后,她欣然答允。” “哦?你是说在你去之前诺语已经有了入宫的想法?”季舒玄诧异地看着他。心里有些犯嘀咕,依着昨日那架势,诺语态度鲜明,而从她言谈举止中不难看出她颇有些心性。季舒玄原以为这是不会这么顺遂,没想到似乎这其中另有隐情。他不禁猜测,莫非昨日诺语那样,是在欲擒故纵吗? 若真是如此…… 季舒玄眉宇间隐隐有了一丝失望,原以为诺语不同常人,看来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他嘲讽地扬起嘴角,看来如他所想,这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能拒绝皇后的尊荣与权势!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省了不少事!季舒玄如是想着。 章华点头:“从苏大夫的话语中,似乎有这个意思。但是她同奴才说得很清楚,她之所以愿意进宫,是因为有求于您。同时,她坚定地说,绝对不会做您后宫中的女人!”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二十章 诺语入宫(上) 季舒玄轻哼一声:“既是欣然同意入宫,还故作清高地说什么宁死不做朕的女人?她心中到底是打着什么算盘?若是单纯了为了引起朕的注意,那么她成功了!” 章华也不知该如何说,半晌后,问:“那皇上的意思是……” “无妨,无论她心中如何想的,有求于朕总好过无欲无求。 她若是真的无所欲求,那么朕反倒棘手。如今这样,她有求于朕,一切倒是好办!”季舒玄并不动怒。说白了,苏诺语只是同后宫中的这些女子一样,真要论起来,后宫诸人哪个又是无欲无求的呢? 章华附和地道:“是,皇上说得是。” 季舒玄嘴角噙一抹笑:“章华,你下午便再出趟宫,亲自将诺语迎进宫。无论如何,朕还是属意她为后,她如今说得信誓旦旦,朕倒要看看她能硬到何时!” “是,奴才遵旨。”章华点头道,“只不知苏大夫入宫后,该住在何处?” 季舒玄略微沉吟,道:“如今宫中已经整理出来的宫殿要么太偏,要么太小,既然她不愿为后,便先暂时将朕的东配殿指给她住。同时收拾一处离嘉德殿近些的住处给她,另外嘱咐人去将凤鸾殿收拾出来,随时恭迎诺语!” “有皇上如此细细考量,想必苏大夫纵然是铁石心肠之人,也会被您感动的!”章华说道。 季舒玄命令道:“好了,按朕的吩咐去准备着吧!” 直到章华躬身退下,季舒玄方才在心底暗道:诺语,对你,朕志在必得!朕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坚持到何时!你不要叫朕失望,保持你的清冷孤傲,不要同这后宫中的女子一样,庸脂俗粉! 而宫外,客栈内,心云也已经按着苏诺语的要求将两人的行囊都收拾妥当。本以为要等到第二日的,然而不过是午后小憩后,章华就带着人来了。 “苏大夫,您若是准备好了,咱们便进宫吧!皇上在宫里等着您呢!”章华说得恭敬。 苏诺语微微颔首,示意心云将东西都准备好。心云冲着她点点头,表示都已备好。随即就有侍卫上前从心云手中接过行囊。 众人出了客栈,苏诺语看一眼那华丽的马车,面无表情,心如死灰。心云也沉默着,扶她上了马车。不愧是皇家的马车,里面宽敞舒适得很,只是身在其中的苏诺语并未感觉到有任何一点好。 快行至宫门口的时候,苏诺语突然站起来,用力地拍一下马车,扬声道:“停车!” 章华一听,虽不明缘由,却仍下令停车。章华来到苏诺语所乘的马车外,关切地问:“苏大夫,您怎么了?可是有事要办?您吩咐奴才就是!” 侍卫们看着章华那毕恭毕敬的态度,面面相觑。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皇上用惯了的大太监呢!别说这些侍卫们,就是宫里的小主娘娘们,也都要给章华几分面子。可章华却在这个号称苏大夫的女子面前如此的诚惶诚恐、毕恭毕敬。那架势就连着平素里面对贵妃,也是有过之而不及的。 每个人心中都在猜测着苏大夫到底是何方神圣,而看向苏诺语的眼神也都充满了好奇。即便现在尚无定论,但大家心中都有数,这个苏大夫绝对是个不能随意招惹的人物! 苏诺语低声回应:“不必,我只是想下车透透气。”随即,心云扶着她下了马车。 苏诺语看一眼面前不远处的宫门,眉心微蹙。她背过身去,看着另一边更广阔的天空,心底溢满悲哀。身后这个地方是她当日费尽心思离开的,总想着能够离开,可没想到,绕了一圈,竟还要亲自再踏足这里。 她想起之前心云劝告的话,这次再进来,只怕便难以出来。其实哪里还需要别人说呢,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儿是皇宫,守卫森严,铜墙铁壁! 苏诺语仰头痴迷地看着碧空如洗,心云见她久久地仰望天空,问:“小姐,您在看什么呢?” “这样好的蓝天白云,这样好的街头人群,这样好的自由空气,等会进了身后那道门,就再也感受不到了!”苏诺语轻声道,心中不无感伤。 她这话听在心云耳中,也满是惆怅,她神色黯然,劝道:“小姐既然这样不舍,何苦要执意如此,为难自己呢?您现在还未进宫,可要想清楚,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苏诺语摇摇头,说:“心云,不必再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语毕,她幽幽叹气,转身准备上车。 章华原本站在相隔五步外的地方,见苏诺语走过来,恭敬道:“苏大夫,若无事,便上车吧!皇上还在宫里等着您呢!” 苏诺语点头:“上车吧!”说话间,马上有侍卫端来了马凳放在苏诺语的脚下,苏诺语抬腿迈步,刚准备上车,衣袖突然被心云扯住,心云低声道:“小姐,您看,石海和清然小姐!” 苏诺语猛地回头,街对面果然站着石海和清然,两人的脸上均满是愁云,低声正交谈着什么。苏诺语看着清然,眼眶微微湿润。若说离开清然,她实在也是舍不得。清然是她这两世来,最好的朋友!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灼,清然猛地抬头,苏诺语尚来不及避开,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苏诺语心头一慌,连忙垂下眼睑,避开清然的注视,匆忙间上了马车。 心云眼尖地捕捉到苏诺语眼角那一滴闪烁,心中怅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两日的时间,怎得就走到这一步?然而来不及多思,心云也随之快步上了马车。 章华站在马车下,并未瞧出什么异常来,见苏诺语和心云都上了车,他下令出发。 马车上,苏诺语紧靠着马车壁,微仰着头,闭上眼睛,一颗心如堕入了暗黑的地狱般,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心云知道这个时候再多的言语都显得苍白,她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手帕小心翼翼地为苏诺语擦拭脸颊上的泪水。出宫这些日子,她也是深深地爱上了宫外的自由自在,那是从前在宫里从未感受到的。 而街对面,石海见清然一直盯着那辆入宫的马车,问:“尘夫人,您在看什么?” “诺语!”清然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来。 “哪里?”石海一听,连忙四下张望。 清然看见那高大巍峨的朱门缓缓地关上,那辆马车渐渐消失在她眼前,猛地顿足,愤愤道:“方才那辆进宫的马车!里面坐的人就是诺语!”她方才就觉得那女子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虽说容貌是陌生的,但那身材,那感觉,分明就是苏诺语! 石海大吃一惊,声音忍不住抬高几分:“什么?您说苏小姐在那马车上?那分明不是……”他的话戛然而止,他怎得忘了苏小姐擅长易容! 清然脸上满是懊丧:“那一定是诺语!她出谷这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怎得会进宫呢?” “尘夫人,您会不会看错了?以苏小姐的性子,即便相信了冰雁的鬼话,怎么也不会选择入宫啊!”石海跟在夜离身边,清楚地知道皇上看上了苏诺语,有意立她为后的事。但公子说过,苏小姐是决计不会入宫为后的! 清然没有说话,她一脸的讳莫如深。许久后,方才看着石海说:“宫里不是有暗线?让他们打探一下,方才那女子是不是诺语!” 石海面上一凛,连忙道:“是,我马上便去落实这个事!” 清然点头:“好,你去忙你的。我再找找看,你说的不错,也许是我的感觉出错,那人不是诺语。”这话说得颇无底气,只不知是在安慰石海还是在安慰自己。 石海点点头,快步离去。他心中隐约猜到,这次的事是闹大了!公子这才离开京城,苏小姐便不见踪影,如今看来,甚至有可能是进了皇宫。这若是叫公子知道,只怕冰雁…… 石海不敢再往下想,现如今看来,他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苏小姐! 而进宫后的苏诺语下了马车,换了轿辇,一路被人抬至嘉德殿外,方才停下来。苏诺语抬头看一眼匾额上的烫金大字,微微蹙眉,心云以为她不知情,连忙在她耳边小声说:“小姐,这里就是皇上居住的宫殿。” 章华走过来,恭敬地说:“苏大夫,请吧!皇上在里面等着您呢!” 苏诺语敛去心思,面无表情地随章华一步一步走上石阶。来到大殿外,章华方才对心云说:“心云,你便在这里等候苏大夫吧!” 毕竟是在宫里待了十余年的人,心云知晓这些规矩,点点头,恭敬地候在殿外。 苏诺语深深呼吸,随即跟在章华身后,一步一步地踏进大殿。像这样独自来这儿,还是第一次,苏诺语并没有寻常人所说面圣的那种紧张感,有的只是心底无法抑制的深深的悲哀……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二十一章 诺语进宫(下) 大殿内,季舒玄正埋首于批阅奏折,即便听见声响,也未见抬头。 (w W W .章华也知道他的规矩,恭敬地站在殿下,直至他将手中的那本批阅完毕,方才道:“皇上,苏大夫来了!” 季舒玄嗯一声,挥手示意章华退下。随即,他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来到苏诺语的身边,道:“诺语,今日初进宫,若是有什么不能适应的,你便随时来告诉朕!” 苏诺语淡淡地说:“进了这皇宫,处处都难以适应。这宫里千好万好,也不比外面自由自在的好!” 季舒玄一噎,不悦道:“朕听章华回来说,即便今日他没有去找你,你也想着进宫来。既如此,何必在朕面前装模作样?” “皇上,您的想象力为何永远这么丰富?”苏诺语略带讽刺地说道。 季舒玄脸上闪过尴尬,类似这样的话,苏诺语已经说了多次。他沉下脸来,道:“苏诺语,朕承认自己是喜欢你,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在朕面前可以毫无规矩,口无遮拦!” 苏诺语迎上季舒玄的双眸,毫不畏惧地说:“皇上,我那日便说过,这宫里有的是对您巴结奉承的女子,难道还缺我一个吗?我说句僭越的话,您愿意忍受我的口无遮拦,不也是因为我的与众不同吗?” 季舒玄没有说话,审视着苏诺语那充满自信的脸。 苏诺语微仰着头,道:“有些话我今日一早便同章公公说过,想必他还未回禀。那么我便再说一次,我的确想要进宫来,但绝非您想的那般,我想要当您的女人,亦或者您认为的什么欲擒故纵。” “章华告诉朕,你是有求于朕!”季舒玄愈加不悦,“你说的这样言之凿凿,是在向朕表明,你永远不会喜欢上朕吗?”他发现但凡是同苏诺语说话,总会让他心里充满了挫败感!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身为一国之君,已经适应了所有人在他面前都卑躬屈膝,曲意迎合,即便是像褚哲勋这般的,也断然不敢如苏诺语这般。后宫的女人就更不必说,她们随时都想着要讨好他,以他的喜好为重!没想到生命中竟会遇见一个苏诺语,公然挑衅他,无视他的威严! 可偏偏,面对这样的她,他纵然是咬牙切齿,也不忍心多苛责半句!就如她自己所说,与众不同的她,真性情的她,正是他身边一直以来所欠缺的! 本以为他这样问话,她必定会迟疑。苏诺语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个会说话不留余地的人。 然而,令季舒玄意想不到的是,苏诺语毫不迟疑地点头:“是!我永远不会对您动心!”纵然是这一生都不能同夜离在一起,她也断然不会喜欢上季舒玄! 季舒玄乍然变色,怒不可遏地瞪着苏诺语。苏诺语则微抬下颌,毫无惧色地看着他。 一时间,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肯退让。季舒玄看着那张令自己又气又爱的脸,忽而就没有气了。这样的苏诺语更好地激起了他体内男人的征服欲,他像是迎接挑战一般,抬手指着她,宣告道:“苏诺语,朕一定会征服你!总有一日,你会臣服于朕!” 苏诺语轻嗤一声,不再同他纠缠于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季舒玄不理会她的不驯,问:“你既说了有求于朕,不妨说来听听。朕还以为你是无欲无求的女子,看来并非如此。” 苏诺语这才换了恭敬的态度,看着他,说:“皇上,我想求您帮我彻查当日白府灭门案的幕后之人!” “白府灭门案?”季舒玄诧异地看她,完全没想到她会因这个事来求他。 苏诺语点头,道:“是,当日之事已过去数月,然而迟迟未有定论。皇上,白家本就是朝廷栋梁,骤然遭难,难道您不想知道幕后主使吗?” 季舒玄面容严肃下来,他重重颔首,随即问道:“白府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你之前好容易离开皇宫,又口口声声说不愿做朕的女人,如今却愿意为了白府的事进宫来求朕?” 苏诺语微怔,季舒玄不愧是一国之君,瞬间就能抓住事情的关键之处。只是,苏诺语早有防备,看着他,沉声道:“皇上,您忘了?我是苏家的人!而白家是苏家的弟子!” 季舒玄眸光转深,她若不说,他真的差点忘记,苏诺语是苏大同的后人,关心白家的事,也算是理所应当。于是,季舒玄看着她,说:“这个事朕会派人去查。” “谢皇上!”苏诺语按着规矩,郑重拜下。 季舒玄挑眉,道:“难得你也有这样温驯的时候。” 苏诺语面上微窘,看着他,岔开话题:“既然我是以太医的身份入宫,敢问皇上,我和心云住在哪儿?” “这个问题朕早有安排,朕已派人去将知语轩收拾出来,只是还得两日。这两日你便带着你的婢女住在嘉德殿的东配殿吧!”季舒玄说道。 苏诺语略愣了愣,诧异地道:“嘉德殿?这儿不是您的寝殿吗?” “有什么问题?”季舒玄反问。 苏诺语面容严肃地看着他,义正言辞地拒绝:“皇上,我只是宫中一介小小太医,贸然住进这嘉德殿会引得宫内流言蜚语不断。我只希望皇上能在太医院单独辟一间屋子,供我和心云安身即可。” 季舒玄一听,不高兴地说:“苏诺语,你别不知好歹!那个太医院那儿哪里有什么单独的屋子?多得是人想住进朕的东配殿,朕都不允准,如今准了你,你竟丝毫不知感恩!” “皇上,想住进来的都是您的嫔妃,而我只是一介太医,难道您会允准其他太医也住进嘉德殿吗?”苏诺语丝毫不肯退让。 因着一片好心被人拂去,季舒玄面上显露恼怒,这个苏诺语,处处同他对着干!季舒玄恼了,脱口道:“你说自己只是一介太医,你可有守着太医的礼仪?有哪个太医敢在朕面前自称‘我’?” 原本,季舒玄这样说只是想着让她服软,并非是想让她如宫中那些人一般,自称微臣或是奴婢。 只是,苏诺语显然有自己的理解,她原本只是说的顺嘴,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妥。方才季舒玄这样一提,她方才恍然大悟,连忙跪在地上,恭敬行礼:“方才是微臣不识礼数,还请皇上降罪!” “你……”苏诺语这态度令季舒玄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朕起来!” 平日里早已习惯了任何人在自己勉强三跪九叩,可今日看着苏诺语跪在自己脚下,季舒玄却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不知为何,看着如今的她,他更加觉得方才的她更合心意。 “谢皇上!”苏诺语行礼后方才起身。 “你以后在朕面前不必自称微臣,还是如同方才一般就好。”季舒玄随口道。 苏诺语却较起了真:“方才是微臣的错,皇上能不怪罪,就是微臣的大幸!以后不敢再如此!” 季舒玄冷哼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他向来自诩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自持,可这两日在面对这小小女子时,她却总能三言两语就令他动怒! 苏诺语接着说:“关于住处,微臣不敢劳烦皇上,自会去求了章公公安排。若无旁的事,微臣便告退了!” 季舒玄猛地又转过身来,指着苏诺语道:“你若是想住那僻静之处,便随便你!你若是想要见了朕便行跪拜大礼,也随便你!” “谢皇上恩准!”苏诺语丝毫不受季舒玄的影响,径自表现得云淡风轻。 季舒玄大怒,懒得同她说话,拂袖而去。 苏诺语则悠然起身,退出了大殿。 章华见她出来,连忙快步迎过去,小声地问:“苏大夫,奴才方才听着皇上似乎有些不悦,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我同皇上方才相谈甚欢,并无任何不悦。”苏诺语笑着答道。 章华听了这话,一脸的不信,径自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却并未看到皇上的身影。他心中有数,必定不是十分愉悦。 就这功夫,心云也来到苏诺语身边,扶着她的手臂。苏诺语接着说:“章公公,关于我和心云的住处,皇上方才已经给了明示,让你帮着在太医院辟一件小屋即可。” “这不可能!”章华断然道,“关于您的住处,皇上早已有了指示。苏大夫,您别同奴才开玩笑。” “皇上圣意转圜也是常有的事。”苏诺语说得理所当然,“章公公,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你若是再不抓紧时间,我今晚便得同心云住在露天了!” 章华犹自不信,兹事体大,他得问个清楚。他打了个千儿,恭敬地说:“苏大夫,容奴才进去问问皇上的意思。” “好啊!”苏诺语笑着道。 章华推门而入,不多时,便听见里面传出季舒玄勃然大怒的声音:“她既如此不识好歹,便随她的便!” 过了一会儿,苏诺语看见章华灰头土脸地从里面走出来,略带怨念地看她一眼,心中兀自好笑。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二十二章 初入宫闱 苏诺语只做不知,看着章华,面带笑意,问道:“章公公,皇上是不是欣然同意?那咱们快走吧!” 章华怨念地看一眼苏诺语,小声说道:“苏大夫,您就拿奴才开涮吧!这要是方才皇上一怒之下要了奴才小命,可怎么好?苏大夫,我求您可怜奴才,以后这样的事,别让奴才去送死!” 看着在宫里风光无限的总管章公公那委屈得像是小媳妇般的样子,心云噗嗤笑出声来,苏诺语也有几分忍俊不禁。唯有章华依旧是满脸怨念。 三人一路从嘉德殿出来,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其实,太医院的路,想必三人中最熟稔的应该是心云。从前苏诺语病着,她隔三差五地就得去太医院找太医。唯有苏诺语,在宫里待了十余年,完全不知道路。 章华一路走,一路跟苏诺语念叨着:“苏大夫啊,您听奴才一句劝,奴才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可从未见过皇上对谁像是对您一般上心。自从皇上出宫去看了您,回来之后便对您念念不忘!这么些日子了,皇上可是一次后宫也没进,满脑子里都装的是您!……” 这些话苏诺语自然是不以为意,她好奇的只有:“章公公,你方才说皇上出宫去看了我?这是何时的事?” 章华的絮絮叨叨被苏诺语打断,面对她突兀的问题,章华停下脚步来,略想了想,道:“就是前阵子您还在瘟疫村的时候,皇上知道了那药方是您研制出来的,便想着去看看您!哦,对了,那日还是褚爷陪着皇上一起去的!” “褚爷?”这次轮到苏诺语脚下微顿。 章华以为她不知道褚爷是谁,热情地道:“苏大夫您有所不知,褚爷就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褚府少爷褚哲勋啊!他是皇上的太子伴读,多年来同皇上关系极好呢!” 苏诺语神色晦涩,她大概知道这是何时的事了!她就说嘛,夜离一直都没有同她说起过关于天府星预言的事,也一直都支持她在瘟疫村的工作,可那日偏偏像是走火入魔一般,非要让她离开瘟疫村。原来,是因为季舒玄的关系! 夜离…… 当日的你,是在害怕什么吗? 章华见苏诺语沉着脸没说话,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连忙道:“苏大夫,奴才这人有时候嘴碎,若是说了您不爱听,您便责罚奴才。这些话平日里奴才也不会随意说,今日这是当着您的面才说的。” 苏诺语回过神来,努力地微笑一下:“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些小事,故而有些走神,走吧。” 章华见她不像是恼怒,这才放下心来,接着边走边同她絮叨着皇上如何看重她的事。对于章华来说,既然这位苏大夫是皇上心中的皇后人选,那么他便得当皇后一般,好好伺候着。 只是接下去章华的话,苏诺语通通没有留心去听。她的脑子里全是方才章华的话,他说褚哲勋是季舒玄看重的人,两人私交不错。那么倘若昔日之事真的是褚哲勋所为,皇上是否会包庇他?若是如此,她进宫的意义在哪儿? “好了,苏大夫,咱们到了!”章华停下来,说道。 苏诺语收敛心思,看着面前的屋子,小是小了些,但好在十分僻静,也很干净亮堂。她满意地点点头:“这里非常好,有劳章公公,我和心云以后就住在这儿!” 章华为难地说:“苏大夫,这儿实在是太差,可您执意要住在太医院,奴才一时间也寻不到更好的住处。苏大夫,要依着奴才说,您还是别执拗了,只要您一句话,皇上还能不依着您吗?” 苏诺语笑着摇头:“无妨,这里真的不错。比起在瘟疫村的小茅屋来说,这里简直太好了!”这是实话,这里不仅离后宫中那些多事的娘娘们远,离季舒玄也很远,想必会为她省不少事。 章华叹口气,道:“也罢,既然您满意,便先将就着住下。奴才马上着人来为您收拾屋子。”顿一顿,他不忘多嘱咐一句,“苏大夫,您若是住的不惯,随时可以跟奴才说。” “有劳章公公。”苏诺语客气地道,“其实不必麻烦,我和心云自己收拾屋子就好。” “那怎么使得?”章华的声音猛地抬高,“苏大夫,您这不是害奴才吗?若是皇上知晓这屋子是您和心云自己打扫出来的,皇上非要杀了奴才不可!” 苏诺语蹙眉,看着章华那夸张的样子,心中微微诧异,哪里有那么严重?然而,她终于不再坚持,笑着说:“既如此,那么便有劳章公公上下交代。” 章华不敢居功,不放心地又絮絮几句,方才从苏诺语那儿出来,安排侍卫前来帮着打扫。 苏诺语见心云四处打量,道:“心云,这里环境是差了些,你一路跟着我,受委屈了!” “小姐,您这是说哪里的话!我跟着您,从来不觉得有任何委屈!”心云满眼真诚地说。 御前的人办事速度快,没过一会儿,章华便领着人回来,指着屋子,吩咐:“这儿以后便是你们几人负责打扫!记住,任何时候都要以苏大夫的喜好为准则,不可有任何一丝一毫地怠慢!” “是,奴才们遵旨。”那几个侍婢异口同声地说。 直到将东西全部归置好,章华方才同苏诺语行礼告退:“苏大夫,您今日也辛苦了,奴才一会儿工夫便叫御膳房的人给您送晚膳来。今儿是第一顿,也不知道您爱不爱吃,奴才是按着皇上的喜好给您备下的。若是您以后有什么爱吃的,便告诉奴才或是直接同御膳房说即可。” 苏诺语听后点点头:“有劳章公公记挂着,以后若是有事,我便来找你。” 如此一番寒暄,章华方才转身离去。 心云将东西放好,来到苏诺语身边,问:“小姐,您今日在大殿中同皇上闹了不愉快吗?” 苏诺语撇撇嘴,道:“那便算是不愉快吗?不过是在某些事上,我们意见相左罢了。皇上总是自以为是,以为天下所有女人都得巴结着他,迎合他。我偏不是那种人!” 心云笑着说:“是呢,小姐向来是有主见的!只是小姐,您还是要把握尺度,若是真的将皇上激怒,我怕您吃亏!” 心云这话是另有深意,苏诺语也听出来她话中所指。心云担心的那些内容,她反倒是不担心。她相信,以季舒玄的傲气来说,绝不会强迫女人!大不了便是一顿责罚,这个她倒是无所谓。 正说着话,御膳房的丫鬟送来了二人的晚膳,丫鬟们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将菜端上了桌子。苏诺语同心云对视一眼,眼底都有着惊讶。她们不过是两人,有必要弄这么大一阵仗吗? 而章华说,这些菜是比照着季舒玄平日的喜好来的。苏诺语轻嗤以鼻,季舒玄平日里不过是一个人用膳,竟然要准备这么多东西,还真是浪费! 那御膳房的丫鬟见苏诺语神色不豫,连忙道:“苏大夫,可是不合口吗?倘若是不合口,那奴婢告诉他们重新为您做一份。” 苏诺语一听这话,连忙摇头:“不必不必!不是不合口,是太过丰富。我和心云两人吃不了这许多,要不你们撤几个菜走吧!” “那怎么行!关于您的晚膳,是方才章公公特意来叮嘱了的。苏大夫,您尽管用就是。”丫鬟毕恭毕敬地说道。 苏诺语无奈至极,挥挥手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丫鬟点头,临走前,对她们说:“苏大夫,您先用着,一会儿奴婢再来收拾。” 心云看一眼桌上的吃食,由衷地赞道:“天哪!小姐,这可比您原来当皇后的时候,丰盛许多!” “你方才不是听说了,这些膳食是比照皇上来的。”苏诺语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心云看着苏诺语,小心地说一句:“小姐,我瞧着皇上对您有几分志在必得。” 苏诺语挑眉看她,这丫头如今眼睛倒是越来越毒了。她浅笑道:“你这小丫头,也学会揣度皇上的圣意?” 心云一听,这才反应过来,她们如今身在宫中,不比从前,这话若是叫旁人听了去,指不定又惹出什么风波。她连忙捂住嘴,歉然地说:“小姐,我以后不说这话了!” “嗯,自己记在心中也就是。身在宫中,要时刻谨记谨言慎行才好。”苏诺语提点着她。她相信,对于后宫那些志在后位的女人来说,自己的贸然闯入,必定会令她们心生警惕。否则当日也不会有人派杀手前来刺杀自己。 心云面上一凛,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事实上,苏诺语的判断非常准确。这后宫之中,向来是不藏秘密的。更何况是突然多了两个女人!何况,太医院向来都是男子的天下,何曾有过女太医? 虽说后宫这些女人从未见过苏诺语的真容,更何况入宫之后她也不会以真容示人,但单凭“苏大夫”这个名号,也足以引起她们的重视!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二十三章 别有用心 月华宫内,贵妃正在用晚膳,彩纹突然快步走进来,在贵妃耳边小声说道:“娘娘,您可知道,今日午后,章公公接了苏大夫入宫。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苏大夫?”贵妃原本夹菜的筷子停顿了下,蹙眉看着彩纹,“皇上果真是急不可耐地将她召进了宫,封了什么?嫔位?妃位?还是……” 彩纹摇摇头:“据悉皇上将她封为太医院院判!” “太医院院判?”贵妃面上更显惊诧,有些看不透皇上此举的意义。分明是对她有意,不为别的,单论那钦天监的预言,皇上必定也是纳入后宫的。如今怎会将她封为太医? 说起这个,彩纹也有些纳闷:“奴婢初听时也颇为不解,但这事奴婢听得真真儿的,皇上真的只将她封为太医,似乎没有纳入后宫的打算。” “既如此,便再看看吧!皇上的心意谁又能说得准呢?兴许,此女不得圣意,故而激怒皇上也未可知啊!”贵妃手中的筷子顿了半晌,方才又重新举起,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放入口中。 彩纹点点头:“是,娘娘放心,奴婢会一直盯着苏大夫,一有风吹草动,便来回禀您。” 高阳殿内,杨妃也才听完香茗的回禀。乍听之下,她同贵妃反应相似,不明白皇上封她为太医的意义何在。杨妃沉吟片刻,吩咐道:“香茗,你再去查,这件事的背后一定不是这么单纯!本宫自认了解皇上几分,他从不是个会做无用之事的人!” 香茗听后,连忙又出了大殿,往外走去。 杨妃起身,也缓步出了寝殿,来到廊下坐着。这会儿已是月上柳梢,天色尚未黑透,而天空中月儿的轮廓已看得清楚,此时背靠着柱子,随意坐着,倒是颇有几分味道。 她心中仔细思虑着此事,之前皇上能凭借一个星象预言便在立后前夜突然改了主意,可见皇上对此的重视程度。既如此,那个苏大夫明明满足预言,皇上怎可随意封她为什么太医!这其中必定不是那么单纯! 何况,一个民间女子乍然有机会面圣、入宫,自然少不了要动些心思。除了像之前的李妃那么头脑简单的人外,她相信任何人都会拼命抓住这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就这样坐了小半个时辰,香茗方才又折返回来,她来到杨妃面前,钦服至极地说:“娘娘,您真是料事如神!” “既如此,便说吧!”杨妃淡然地说道,就知道事情不是之前那三言两语描述出来的简单。 香茗言简意赅地道:“娘娘,奴婢听说皇上原本是有意直接立后的,奈何这苏大夫似乎极力拒绝,最后皇上也是无法,为了让她在身边带着,这才暂时封为太医进了宫。” 杨妃的眉心微跳,果然如此,竟然想着要直接封后!然她即便猜到了事情不会太过单纯,也绝没想过会严重到这种程度。要知道,一朝皇后,这往大了说,也是关乎国本的!皇上竟然能如此冒失地决定立一个民间女子为后,必定不仅仅是因为那个预言! 当初能让皇上微服出宫只为见她一面,便可知皇上对她必定十分上心。可再怎么说,她也没有想到皇上会真的冲动之下,只凭那个预言和当日的匆匆一瞥便立后!这其中必定还有什么她们所无法探知的缘由! “还有呢?”杨妃冷声问道。 香茗不敢耽搁,连忙接着说:“奴婢还听说,皇上原本想着这两日先让那个苏大夫住进嘉德殿的东配殿,可同样被这苏大夫严词拒绝,愣是去了太医院住。” “东配殿……”这几个字几乎是杨妃咬牙切齿说出来的。那可是合宫中距离皇上最近的地方,宫内的这些女子,连带着她在内,可谓是做梦都想住进去。这样的机会她怎会轻易退却呢? “娘娘,您是知道的,太医院那儿哪里能住人呢?这苏大夫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香茗颇为不解地问道。 杨妃略微迟疑,方才缓缓摇头:“这个女人……本宫倒真是有几分看不透!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急,如今她就在宫内,本宫可以细细观察。” 香茗想了会儿,问:“娘娘,这苏大夫该不是在欲擒故纵吧?” 杨妃看一眼她,几乎立刻就否定了:“她若真是想着要欲擒故纵,那么必定会守着分寸,如今这样,只怕是纵过头了。要知道皇上不必寻常之人,身边的如花美眷数不胜数,甚至这全国上下,只要他想,任何女子都可以予取予求。她这样做,风险太大!” 香茗听后,也点点头:“娘娘分析得有理。那娘娘预备怎么办?” 杨妃看一眼天色,道:“今日已经有些晚了,明日清晨,陪着本宫去散步吧!听说月华宫附近景致宜人,本宫倒是想去看看!” 香茗瞬间了然,露出笑意,道:“是呢,明日一早奴婢便陪娘娘去散步!” 宫内自是因着苏诺语的到来而暗起波澜,逍遥谷内,一干人等也是为了苏诺语的出走而焦头烂额。 夜色一分一分转深,白日里找了一天的清然和石海等人方才回谷,此时夜尘、清然、石海和冰雁都聚在尘心居中,清然和石海尚开始用晚膳。 夜尘心疼地看着略微有些狼吞虎咽的清然,温和开口:“清然,慢慢吃,饿了太久,若是吃得太急只怕等会儿又会不舒服。” 清然则三两口将饭吃完,方才抬头看一眼夜尘,忧心忡忡地说:“诺语已经离开了三日,还一点消息也没有。如今夜离不在,若是叫夜离知晓他才走,我们便将诺语给弄丢了。只怕夜离回来想杀了我们!” 夜尘皱眉,劝道:“苏诺语毕竟不是小孩子,哪里还能派人一天到晚地看着呢?她贸然出走,虽说有冰雁的错,但说到底也算是她对夜离的信任不够!” 说起这个事,夜尘是有些意见的。他实在不明白这个苏诺语到底有什么好的,这十余年来将夜离迷得六神无主不说,如今还连累着他的女人为她整日奔波。 他承认这个事始作俑者是冰雁,然而,倘若苏诺语心中足够信任夜离,又怎么会有这一系列的事?她根本没有想着要去找夜离求证,便凭借外人的几句话和自己的臆想判了夜离死刑! 若是易地而处,他相信夜离便不会如此。想当年,即便夜离确切地知道苏诺语心里只有阮天浩,他也从未曾想过要去改变分毫,依旧是默默地在她身后守护着她。 反观她呢?不仅怀疑白府灭门案的幕后之人是夜离,如今竟还相信什么夜离的心上人是月儿!月儿?哪个月儿?说到底,还不就是她! 夜尘对苏诺语是满肚子的不满,一路看夜离对她情根深种,至死不渝,她却几次三番地误会他,如今竟还不告而别。平日里他隐忍不发,也是看着如今苏诺语对夜离还算不错,至少夜离的幸福只有苏诺语才能给。可这夜离前脚刚离开,她便误会他,独自离开了逍遥谷。实在叫他不能不气! 清然狠狠瞪夜尘一眼,随即不满的眼神扫过一旁面无表情的冰雁,道:“夜尘,身为默贤阁的公子,御下不严,你也难逃其咎!说到底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怎可如市井妇孺一般,没有证据地便乱嚼舌根?说起来这是夜离和诺语之间的事,与外人何干?纵然是再怎么不甘心,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夜离好眼神,若换做是我,也是非诺语不要的!” 清然一番话夹枪带棒地将冰雁骂进去,理亏的冰雁只得听在耳朵里,不敢有任何不满。抛开旁的不说,单论清然是夜尘的夫人,她也是不能不敬的。 只是这番话听在石海心中,忍不住用余光看着冰雁,他知道她当时大概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现如今只怕也是心有悔意。他有心想要帮着冰雁辩解几句,话到嘴边终究没有开口。一来清然的身份摆在那儿,二来,他也是有私心,想着这样可以让冰雁彻底死心。 这其中真要论起来便是夜尘最无辜,平白无故被清然捎带着一顿训斥,他不顾及有外人在,无辜地眨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清然,委屈道:“媳妇儿,我是冤枉的啊!这苏诺语离开又不是我造成的!你怎能怪罪到我身上呢?” 清然冷笑着横他一眼,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你御下不严,就是失职!何况,你还偏袒属下,是非不分!别说我,等夜离回来,你且问问他,我这样说你,是否冤了你?” 夜尘一噎,这还用问吗?虽说夜离也重兄弟情义,但凡事涉及到苏诺语,只怕他便什么原则都忘了! 清然冷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夜尘。 见自家女人动了怒,夜尘哪里还顾得上埋怨苏诺语或是偏袒冰雁?当务之急,还是将自己的女人哄好最重要!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二十四章 清然担忧 这样想着,夜尘将清然一把拉起来,二话不说便往屋里走。清然沉着脸,奋力甩开他的手,低声喝道:“夜尘!你疯了!石头他们还在外面呢!” 夜尘听后,深以为意,扬声道:“你们俩先在外面候着!”回应他的是鸦雀无声。夜尘低头,语不传六耳,“如此,便无事了吧?” 清然脸微红,恨不能找个洞钻下去!这个夜尘当着外人说这样引人遐想的话,他还真是好意思! 进了屋,夜尘立刻松开手,看着清然冷着一张小脸,连忙陪笑脸:“好清然,别生气,方才算我失言了!我其实也并非是偏袒冰雁,只是有些替夜离抱不平罢了!” “那你便将事情怪罪到诺语身上吗?你可知道,此时此刻最伤心的人便是她!”清然秉持着一贯对诺语的维护。 夜尘眉头微皱,抱怨道:“清然,你我间的情分比你同苏诺语多吧!可我从未见你像维护她一般地出言维护我!” 面对夜尘的指控,清然不以为然:“你还需要有人维护吗?你那脸皮早已厚到刀枪不入的地步,谁还能伤害你那强大的内心?” “你!”夜尘索性像个孩子般地耍赖,“你看这话说得,字字锥心啊!” 清然原还想绷着,可夜尘这难得一见的如小女儿般的样子,实在是令她忍俊不禁。她抬手轻捶一下他的肩膀,嗔道:“堂堂默贤阁公子,怎得这般没个样子!若是叫你那些兄弟们看见,我看你这面子往哪儿搁?” “清然,除了你,谁能在看了我这般样子后,活到第二日的?”夜尘一改方才的忸怩,豪气万千地说道。 清然上下打量片刻,轻哼一声:“夜尘,我同你说正经的,我知道你会说我一味地偏帮着诺语,但是你不能将之前她对褚哲勋无意怪罪到现在的她身上!要知道,这感情的事哪里是我们自己能控制的呢?” 听她扯到正经事上,夜尘也收敛了外露的情绪,冷静下来道:“是,我承认,感情的事不受控制。我只是想说,夜离对她的付出远比她多!说来说去,还是苏诺语不够信任夜离,不够爱夜离。今日这事若是换作夜离,必定会坚定不移地相信苏诺语!” “夜尘,你可知道,若我是诺语,会如何?”清然忽而紧盯着夜尘的眼眸,问道。 夜尘看着她,没有说话。然而,光看她那骇人的眼神,他就猜到,必定不会是什么他所期待的答案。 果然,清然一瞬不瞬地逼视他,一字一句冷冷地说:“若是我,我也绝对不会去找你求证!鉴于你之前的花心滥情,我会永远地消失在你的生命中!” 夜尘在她冰冷的眼神注视之下,竟感觉到背脊发凉,连忙保证:“清然,你要相信我,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有些话我原来就说过,我若是知道有朝一日自己能遇到你,必定不会有之前那些不好的过往!我一定会守身如玉,迎候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样的话对于情感经验丰富的夜尘来说,可谓是信手拈来。当然,这并不是信口开河,实实在在是他的肺腑之言。 清然看着他那紧张解释的样子,听着那顺耳的话,脸上的冰霜渐渐消融,她轻哼道:“算你识相!” 夜尘嘿嘿笑着,不再多言,微微倾身,揽过她的腰,以吻封唇。 清然本能地挣扎着,嘴里嘟囔着:“夜尘,唔……你放开我……” “乖!清然,若是不吻住你,我这心便难以安。”他稍稍松开几分,低声道。 “混蛋!”清然咒骂道,随即投入其中…… 屋内一片旖旎之色,屋外的两人略显尴尬地坐在那儿。 自从那日两人有过亲密后,这两三日来,冰雁都尽量避免同石海的见面。当然,这几日石海也还顾不上找她,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寻找苏诺语的事上。 冰雁坐在那儿,故意东张西望,不去看石海,而饶是如此,她仍能察觉到来自他的灼灼的目光。冰雁无奈之下低下头去,生平第一次在面对夜离以外的人时,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其实这两日,冰雁想了许多,关于她和夜离还有石海之间的事。她心中明白,这一生同夜离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也同样清楚,石海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只是,正因为她心里清楚石海的好,才不能同他在一起。因为她还不够好,她心中还忘不掉夜离。 石海看出冰雁在有意躲避他,叹口气,道:“冰雁,你不必躲着我,你放心,虽说我喜欢你,但是绝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 “石海,我不是那个意思。”冰雁慌忙抬头解释。 石海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伤痛,他自嘲地笑说:“原来不是一直叫我石头么?我记得你只有生我气的时候,才会叫我石海。” 冰雁看一眼他,想要说什么,却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适宜。 石海没再继续这个有些尴尬的话题,转而安慰道:“冰雁,方才尘夫人说那话是有几分厉害,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你知道的,尘夫人素来同苏小姐交好,而她的性子向来爽利耿直,有什么便说什么。” 说起这个,冰雁心底的尴尬也渐渐消弭,她看着石海,说:“我知道夫人的意思,我并非是怪她,她也并没有说错什么。这件事发展到今日这一步,我的确也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是,我之前便同你说过,我当日找到苏诺语说那些话,并非是想要逼走她。” “我相信你不是那个意思。”石海诚挚地说道。 冰雁略微有些委屈:“石头,你也知道,自从苏诺语进了逍遥谷,我同她之间便一直有心结,之前我也找过茬,但是苏诺语那人向来是云淡风轻地便化解一切。这一次我其实已经知道了她同夜离公子的事,心底也算是认了。我之所以说那些话,本意并不是拆散他们,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想让她心里添堵罢了!” 石海抬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这本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然而手一抬起来,他总觉得不妥,在半空中停了几秒,还是放下来。他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你也别太在意。我相信苏小姐是个有福之人,不会有什么事的。也许,明日我和尘夫人便可以找到她了!” 冰雁没有再说话,只是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正说着话,有人步履匆匆地跑进来,一看石海在这儿,说道:“石头,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得跑来夜尘公子这儿?” “可有什么要事吗?”石海见他那副样子,像是有急事般。 那人点点头,微微有些气喘:“宫里的暗线传来了消息,今日皇上身边的章公公奉旨从宫外接了苏大夫入宫!” “什么?”石海的声音抬高几分,诧异至极。 冰雁的眼底也有着掩不住的震惊。 而外面的动静惊到了屋内的两人,清然迅速恢复冷静,飞快地收拾好衣衫,冲了出来,一把抓住那人,问:“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尘夫人!”那人被清然的举动震住,连忙又重复一遍,“据悉,今日皇上身边的章公公奉旨从宫外接了苏大夫入宫。” 就这功夫,夜尘也从屋里走出来,他急忙搂住清然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下来。然事到如今,清然哪里冷静得了?她木若冰霜地看着来人,问:“皇上召诺语进宫,是想要纳她为妃吗?” 来人摇摇头,表示不知,同时介绍道:“苏小姐今日方才入宫,一切还很平静。据我们的人说,皇上原本是有意让苏小姐住进他的寝殿,只是被苏小姐拒绝了,之后苏小姐带着心云住进了太医院。” “太医院?”夜尘微微有几分惊讶。 “是,苏小姐此次入宫是以太医的身份,去做太医院院判。”来人将所掌握的情况一一道来。 夜尘颔首,示意他退下的同时,吩咐道:“告诉宫里的人,一定要随时将她的消息传递出来!” “等等!”眼见那人走出来,清然突然叫住他,上前两步,不放心地叮嘱,“你告诉宫里的人,皇上此举必定是有心于诺语,那么她在宫内的威胁便不止来自于皇上,还是后宫中的那些妃嫔们。一定要想尽办法保护她的安危!” “是,尘夫人。”来人郑重应是后,转身离去。 夜尘有些诧异地看着清然脸上的担忧,说:“清然,你未免过虑了吧?她如今身在宫中,自然有皇上保护她,旁人哪里敢动她分毫?” “你懂什么?”清然瞥他一眼,道,“我之前在瘟疫村保护她的时候,就有来自宫里的刺客!你想想看,皇上对她有意,是决计不会派人杀她的,那么还有谁会想要她死?” 石海面色刷的一下变白,脱口道:“公子曾跟我说过,皇上有意立苏小姐为后!如此说来,只怕宫里的娘娘们都有心想要置她于死地!” 第二百二十五章 种种心思 清然颔首,冷冷道:“正是石海说的这样,若是没有诺语,那么皇上迟早会在后宫中的女人们中选一位立后。而现在有了诺语,只怕他就是顾忌着星象,也会立诺语为后,更何况诺语美艳绝伦,那皇上自然是爱不释手的!这样一来,诺语在宫里便会成为公敌,那些女人一定会空前地团结,共同对付她!” 夜尘没有说话,他知道他们所言不虚。这下可好,夜离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之前夜离便同他说起过关于天府星预言的事,当时他便忧心于此。没想到这不过几日的功夫,苏诺语便被皇上寻到,接进宫去了。 清然同石海对视一眼,道:“石头,今日我们看到的马车,里面的女子一定是诺语!” 石海点点头,满脸担忧地说:“是,今日下午我同尘夫人在街上看见一辆马车入宫,当时车上便有两个女子,虽说易了容,但尘夫人当时便说十有**是苏小姐。我这才会联络上宫内的暗线,想着让他打探一二。” 这其中的许多事,诸如天府星和立后的,冰雁都不知情,她听得云里雾里,有心想要一问,却碍于清然的威势,终究还是忍着没有发问。不过她心里大概也有些明白:苏诺语被皇上看重,带进了宫! 夜尘看着石海说:“石头,事到如今,不能再瞒着夜离。无论他现在身系何事,都得将此事告诉他。他或许会有他的想法也未可知。” 夜尘和石海都知道,夜离此去是去完成皇上交给他的任务。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他,便是担心他分心。原想着他们先将苏诺语找到,剩下的事以后再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趁现在还未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或许夜离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倘若苏诺语真的被立后,他们谁也承担不了夜离的怒火。 石海点点头,说:“是,夜尘公子,您放心,我即刻便将此事禀告给公子。” 冰雁这时方才小心地开口:“苏小姐擅长易容,连夫人和石海都不曾将她认出,那么皇上的人是如何找到她的呢?”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夜尘和石海陷入沉思,唯有清然不满地反问:“冰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诺语自愿的?你是在向我们影射诺语背叛了夜离?” “冰雁不敢!夫人勿怪!”冰雁连忙垂头,“我也相信苏小姐不会轻易做出背叛夜离公子的事,我的意思是,她之所以愿意进宫,是否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缘由。” 夜尘沉吟片刻后,缓缓颔首:“冰雁这样说,也不是没有可能。我瞧着苏诺语平日里主意正的很,兴许她有自己的打算吧!” 清然一记凌厉的眼刀飞向夜尘,夜尘心底禁不住瑟缩一下。他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得罪了清然。 夜尘刚想要辩解,便听得清然语气森冷道:“冰雁,你的这些想法非常好!你便好好等着夜离回来了,你分析给他听吧!我倒要看看,面对你的奇思妙想,夜离会有怎样的赏赐!”语毕,她转身便往屋里走。 夜尘见状,想要伸手拉住她,然而指尖刚触碰到他的衣衫,便听得清然阴沉地呵斥:“放手!” 一般来说,清然是不会在外人面前拂夜尘面子的。但今日是个例外,夜尘知道她,现在大概满心都在担心苏诺语,生怕她受到任何的委屈或是欺负。既然她心烦意乱,便随她进去休息吧。 于是三个人还坐在外面,商讨着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夜尘看着冰雁,说:“冰雁,方才清然的话说的不错,这一次无论最后结果怎样,你必定难逃夜离的责罚!倘若到最后,苏诺语安然无恙地出宫,同夜离在一起,只怕还好。若是她真的被立为后,我不敢去想夜离会怎样的勃然大怒。” 冰雁脸色惨白,点点头,道:“公子,我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以夜离公子对苏小姐的心思,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便是引颈待戮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石海听了这话,心头微微一颤,倘若真的有那一天,他要怎么办? 冰雁没有注意到石海微妙的表情变化,她看着夜尘,说:“公子,说真的,我后悔了!若是早知事情会演变至今,我当日不会同苏小姐说那些话。”她顿一顿,接着说,“我之所以这样说,并非是我害怕承担后果。我只是不忍看见夜离公子好容易找到的幸福被我一手破坏掉。” 石海心头一震,没想到冰雁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足可见她对公子情根深种,痴心不悔。他忍着心头的苦涩,站起身来,说:“夜尘公子,这事还没通知公子,我先回去了。”说罢,他落寞的眼神扫过冰雁,转身离去。 夜尘原本听着冰雁的话,也是有些惊讶,如今见石海落寞离开,他意味深长地对冰雁说:“冰雁,我作为过来人,劝你一句。有时候你一心追求的也许是最好,但未必却是最适合你。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身边有个懂你怜你的人有多重要!” “公子……”冰雁此时心乱如麻,一时间没有听出夜尘话中的深意。 夜尘的眼神看向石海渐渐远去的背影,道:“有句话说的好,满目河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石头他……”冰雁回头顺着夜尘的眼神望去,正好看见石海的背影。这会儿夜已深,清冷的月光洒下来,那一圈光晕将石海笼罩其中,生生给人一种落寞凄凉的感觉。冰雁心生不忍,紧咬下唇,没有说话。 夜尘语重心长地说:“我看得出他对你是动了真心的。冰雁,虽说感情的事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有时候难免当局者迷。这么多年来,你都痴迷于夜离,到了今日,不妨跳出之前的情感,好好审视一下自己和周围的人。” 冰雁转过头来,看着夜尘,跟在夜尘的身边念头久了,她早已习惯了他平日间随意洒脱的性子。冷不丁听他说起这样动情的话,她还真有些不能适应。当然,这些话也的确听进了她的心里。 面对冰雁的注视,夜尘微有些尴尬,他摸摸鼻子,难得羞赧地说:“好了,话已至此,我便不再多说。你是个聪明人,好好想想吧!” 冰雁点头,道:“多谢公子开解。夜深了,您歇息吧!” 从尘心居出来后,冰雁独自往住处走。其实她何尝不知石海的为人呢,只是这大概就是方才公子所说的,当局者迷吧!现在的她没有心思想这些,只希望苏诺语那边不要出什么事,否则她即便是死,也无法面对夜离公子啊! 石海回去后,奋笔疾书地将苏诺语的情形写下来,又连夜派人传递给夜离。处理完这些事后,他方才躺在床上,盯着房顶,却了无睡意。 他耳边一遍一遍地回响着方才冰雁的话,她说她不怕死,只是不想公子不幸福!石海自嘲地笑着,在冰雁的心中自己的性命竟比不过公子的幸福。如此情深似海,他要如何才能得到她的心? 对于他而言,自然也是希望苏诺语能顺利出宫同公子相聚。一来,如冰雁所说,公子的幸福全部系在苏诺语的身上;二来,唯有这样,冰雁才有活路! 无论如何,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冰雁死!石海已经想的很清楚,事情真要坏到极致,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便去找公子,将一切事情揽在自己身上,绝对不能让公子处死冰雁! 打定主意之后,石海方才有了睡意,胡思乱想间,他渐渐入眠。 而此时此刻,远在北上途中的褚哲勋,压根就不知道自他离开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每到夜深人静之时,褚哲勋在中军帐中,都会将诺语亲手缝制的衣衫拿出来,捧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看。他翻看着衣衫,便仿佛能感觉到诺语就在他身边。 只是不知为何,这两日他总有些心神不宁,好像要出什么事儿似的。但是默贤阁方面,并未有任何消息传来,这大概也算是好事。他临行前便再三叮嘱过石海,但凡是关于诺语的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他。他最担心的就是诺语,只要没有收到石海的信,想来便一切安好。 褚哲勋重重地叹口气,这才离开三五日的功夫,便这般思念。要是再过些时日见不到诺语,他只怕是会度日如年!从前没有同诺语在一起,他虽也时时刻刻想着她,却从未曾有过这般牵肠挂肚、割舍不下的感觉。 褚哲勋将衣衫拿起来,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微闭双眼,想象着诺语就在他身边。然而他不敢睁开眼睛,一旦睁开眼睛,他就不得不面对诺语不在身边的现实,心就会空落落的,没个着处。 褚哲勋无奈地笑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凡是碰上诺语的事,他便没了往日的洒脱……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入太医院 苏诺语进宫的第一天,平淡无波地过去了…… 按着苏诺语的想法,她在宫里的生活应该是每日在太医院里忙忙碌碌,闲暇时看看医书古籍,或是带着心云在御花园逛逛。适当的时候,再去皇上面前略提一提破案的事。然而,这终究是美好的想法,但事实上,她从进宫的第二天开始,便很少有安宁的时候! 翌日清晨,苏诺语起身不久,章华就来了。章华郑重地将她引荐给太医院的诸位太医,并特意交代:“这位苏大夫或许有人不曾见过,但是诸位一定都知道,前番的瘟疫药方,正是出自苏大夫之手!” “小女子初来乍到,还请诸位太医多多指点。”苏诺语谦虚地同众人打招呼。 诸位太医一听面前站着的便是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苏大夫时,每个人都面露钦佩:“原来是苏大夫,久闻其名,如雷贯耳啊!以后还望苏太医多多指点我们!” 章华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接着说:“大家也知道,之前张祜张太医意外身亡,如今太医院内院判一职空悬。皇上的意思是,就由苏大夫担太医院院判。” “皇上英明!” “实至名归!” 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大加赞赏,继而便转向苏诺语拱手作揖,以示庆贺。这些人久在太医院,今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能成为太医院院判,也算是登峰造极。可之前有医术精湛的张祜张太医在,众人自然是望尘莫及。好容易盼得张太医死了,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这个位置呢!不想今日又冒出来个苏大夫! 这苏大夫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正值年轻,只怕这一生想要将她挤下去,是无望了。然而,这想法大家也只敢搁在心里念叨念叨,毕竟苏大夫的医术摆在那儿,其医术精湛大概就是张太医也是比不得,更何况是其他人。大家即便心里有些想法,也没人敢表露分毫。更加之,这可是皇上亲自吩咐下来的! 苏诺语矜持地笑一笑,道:“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我还年轻,以后有许多地方要向诸位前辈学习!” “不敢当,不敢当!苏太医此言是要折煞我们啊!”大家连忙推脱,谁敢在皇上钦定的院判面前拿乔? 章华见他们相处融洽,稍稍放心,临走前,道:“苏大夫,皇上有旨,请您每日早晚各一次前往嘉德殿为皇上请平安脉。” 苏诺语眉头微皱,本能地拒绝:“章公公,我一介女子,频繁进出嘉德殿恐惹人议论。烦请你回禀皇上,我还是负责各位娘娘们的玉体康健吧!” “这个……”章华算准了她会拒绝,搬出事先想好的理由,“奴才只怕不能帮着传话。您可以问问诸位太医,从前皇上的龙体一直是张太医在照看,如今张太医骤然离世,皇上身边着实缺一个用着顺手的人。苏大夫乃是国手,还请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着想,不要推脱!”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苏诺语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话去拒绝,只得先应承下来。何况若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得多些,只怕也会惹人妄加揣测。她决定还是等去了嘉德殿,亲自同季舒玄说清楚。 章华离开后,苏诺语打量一圈众人,却没发现刘宾的身影。以她对刘宾的了解,这样的场合,他是绝对不会缺席的。苏诺语问道:“怎得今日没见刘宾刘太医?” “苏太医,您还不知道吧!”众人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大概就是李妃病重而逝,刘宾难逃其咎,被皇上罚到冷宫那边,专门去照看那些犯了错误的低等宫嫔。 苏诺语听后,更加诧异:“李妃娘娘死了?”她记得清楚,李妃染病时,她已经研制出来了药方,自那以后,就是寻常百姓也少有人因此病丧命,更何况是李妃这样的身份。 “是啊,李妃娘娘回宫后,擅用了香料,引得瘟疫病重,刘太医和当值的两位太医均束手无策,最终李妃娘娘不治身亡。”其中一人说道。 另一人附和道:“李妃娘娘病重之时,刘太医曾向皇上进言,若是能寻到您,只怕李妃娘娘那病还有救。可惜那段时间,宫里派出的人没找到您。” “李妃娘娘离开瘟疫村时,我千叮咛万嘱咐过,一定要忌香料。她怎会明知故犯?”苏诺语不解地问。她相信,再如何嚣张的人,也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众位太医均摇头,其中一人道:“这是主子的事,不是咱们这些为人臣子的人可以猜测的。” 苏诺语听后,微微蹙眉,这样说起来,也就是她离开瘟疫村之后的事。虽说从前并不喜欢那张扬跋扈的李妃,但前两天还鲜活的生命突然便没了,她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心云知道苏诺语只怕是又心软了,上前搀扶着她,低声劝道:“小姐,您别往心里去,李妃娘娘的事同您并无什么关系。” 苏诺语默默良久,方又问道:“我在瘟疫村的时候,听说小皇子也身染瘟疫,如今可大好了?” “嘘!”苏诺语话音未落,马上有太医示意她噤声,并四下张望一下,方才小声道,“苏太医,您有所不知,小皇子殁了!” “什么?”苏诺语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怎么可能?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已经研制出了药方!” 那太医低声道:“那药方给小皇子用了,原本都看着转好,谁知一夜间便殁了。皇上为此伤心了许久,也派了人再查呢!苏太医,这事您就当做不知道,可千万别再打听!” 苏诺语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 在太医院里,苏诺语有自己专门的一间屋子,主要是季舒玄考虑到她到底是女儿家,同一群大男人整日地在一起不太好。关于这一点,苏诺语倒是没有拒绝。 算着时间,眼看到了该去嘉德殿请平安脉的时辰,却不见苏诺语有任何反应。有好心的太医前来提醒,苏诺语淡然道谢,强忍着心中的不甘,携心云出了门。 嘉德殿内,季舒玄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桌案上的更漏,虽未说话,眉头去越皱越紧。终于,他忍无可忍,扬声唤进了章华:“朕嘱咐你同诺语交代的请平安脉的事你说清楚没?” 章华心中咯噔一声,连忙点头:“回皇上,奴才交代清楚了。只是苏大夫听后便拒绝了,奴才好说歹说她方才同意。想来是第一日,一时间还适应不了吧!要不这样,奴才前去看看?” 季舒玄皱眉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章华连连应是,转身飞快离去。边走边在心底怨念着:苏大夫啊,您可不能害奴才啊!您今日若是不来,皇上便会认定奴才无用,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从大殿出来后,章华便在心里一直念叨着苏诺语的名字,索性刚出了宫门,远远地便瞧见了苏诺语的身影。他一看连忙小跑地迎上前去,恭敬地道:“苏大夫,您终于来了!您是不知道,您若是再不来,只怕皇上都准备亲自去一趟太医院!” “他若是愿意也可以!”苏诺语淡淡地说,“也省的我和心云走一趟。” 章华一听这话,连忙说:“这都怪奴才做事欠考虑!这太医院距离嘉德殿路程不近,怎好叫您亲自走过来呢!这样吧,一会儿您请完脉,奴才便派人用轿辇送您回去。” 这话在章华看来,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是先皇后,也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皇后!堂堂一国之后,哪能亲自走这么远的路呢? 然而,苏诺语听后,偏头扫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问:“我还从不知道这宫里的太医们有这样好的待遇呢!那为表一视同仁,章公公以后是不是要为每位太医都备下轿辇啊?” “这个……”章华尴尬地说,“您这是说哪里的话!他们哪里能和您相提并论呢!” “有什么不一样?我不过就是个院判而已。”苏诺语一听,连忙将自己撇干净。她可不想成为季舒玄心中那与众不同的人。 章华在意料之中碰了个软钉子,只得讪讪笑一下。幸好已到了嘉德殿的外面,章华恭敬地说:“苏大夫,您直接进去即可。”说话间,他伸手拦住心云,“心云,你就同我在这儿等就是。” 苏诺语看他一眼,说:“那怎么行?我今日的身份只是来为皇上请平安脉的太医,心云便算是我的助手,怎可在外面等候?” 章华一噎,无奈之下,只得放行。 一踏进大殿,苏诺语便闻到弥漫在整个大殿的龙涎香的气味——季舒玄那高贵无比身份的象征。她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这样的味道哪里比得上干净的皂角味好闻?何况堂堂男儿,便该是干干净净的味道!就好像是…… 苏诺语心中一恸,随即微微摇头,极快地平复了波动的内心,她盈盈拜下:“皇上万安!”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与君谈判 等了一上午,终于听见这悦耳的声音,季舒玄心中一喜,放下手中的笔,抬头一看,眉头下意识地皱起。他指了指苏诺语身旁的心云,问:“她来做什么?” “皇上,您忘了?您让章公公跟微臣传话,说是要早晚各请一次平安脉。微臣自然要尽医者本分,而心云是微臣的助手,哪有不同来的道理?”苏诺语一板一眼地回答问题。 季舒玄气结,挥手道:“你退到殿外等候!朕有话同你家小姐说。” 心云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随即又停下来,微微偏头看着苏诺语,小声问:“小姐,那我出去了?” 苏诺语一把拉住她,看着季舒玄说:“皇上容禀,微臣是以太医的身份踏入这嘉德殿,她是微臣的助手,微臣需要她的帮忙。” 季舒玄原本在看到她时的好心情就这么被她三言两语破坏殆尽,不耐烦地说:“苏诺语!你是故意同朕作对,是不是?以你的聪慧难道不知道朕要你来嘉德殿所谓何意?” 苏诺语不为所动,淡淡地说:“皇上谬赞微臣,微臣实在愧不敢当。微臣愚钝至极,只知道医者本分,别的一概不知。” 季舒玄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起身走下了宝座,来到苏诺语身边。他微抬右手,托起苏诺语的下颌,威胁道:“诺语,你这是在公然挑衅朕?你以为朕对你没奈何?” 苏诺语微微偏头,挣开季舒玄的手指,跪在地上,挺直腰背道:“皇上说这话,微臣便是死不足惜。您贵为天子,微臣哪里敢挑衅您?您手握生杀大权,微臣更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您不会杀了微臣!” 她这四两拨千斤的态度,让季舒玄总有一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他负着双手,在她面前来回踱步,忽而站在心云面前,呵斥道:“大胆奴才,你可知罪?” 心云被他这没征兆的动怒吓得膝盖一软,扑通便跪在了地上,以首触地,战战兢兢地道:“奴婢……奴婢不知错在何处,还请皇上明示。” 苏诺语也冷眼看着居高临下的季舒玄,想要看看他这又是要做什么。在进宫之前,她便想得很清楚,进宫后面对季舒玄,必须做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不变应万变! 季舒玄说话的同时紧盯着苏诺语的面部表情,见她饶是强装镇定,然而当他对着心云说那话时,眉宇间还是微微一动。季舒玄心中有数,这个丫鬟是她非常重视之人。或者说,他如今能用来遏制她不羁态度的最好筹码就是这个小丫鬟! 思及此,季舒玄沉声道:“朕清楚地记得你叫心云,是先皇后身边的丫鬟。可先皇后仙逝后,你不仅没有为她守灵,还偷偷溜出宫。先皇后正值青春,身体一向康健,却在你偷溜出宫的那一日暴毙而亡!你还敢跟朕说你不知错在何处?” “这……皇上……”心云完全被季舒玄的一席话敲昏,脑子里一片浆糊。若真是按着皇上的话来论,那她的错处便大了! 季舒玄满意地看见苏诺语那秀气的眉头蹙起,一脸沉思的样子,接着板着脸说:“先皇后生前便是你独自在照顾,你离开后先皇后便暴毙,只怕你难逃其咎!依朕看,先皇后如今孤苦伶仃,你不妨去陪她吧!” 心云一听这话,瞬间瘫软下去,不知所措。 苏诺语则愤然从地上站起来,怒道:“季舒玄!你个暴君!你明知事实真相,却还在这儿混淆黑白,颠倒是非!”苏诺语噼里啪啦地一通骂,完全没有顾忌到两人间身份的悬殊。 而季舒玄自小到大还从未被人如此责骂过,他原本是佯装动怒,无非是想以此来要挟这不听话的小妮子。没想到她竟如此没有分寸,为了一个贱婢而公然责骂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季舒玄指着早已被吓傻的心云,怒道:“滚出去!” 苏诺语对上季舒玄盛怒的眸子,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多么严重的话,递一记眼神给心云,示意她先出去。心云这才缓缓起身,一面担忧地看着苏诺语,一面退出了大殿。 一时间,大殿之内唯有季舒玄和苏诺语两人怒目而视,彼此都如猎隼一般,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彼此。季舒玄眼底喷着怒火,而苏诺语明知方才言语有失,却依旧不肯退让服软。 季舒玄额头的青筋暴起,的确,他身边的女人无论什么心性,无论什么出身,在他面前都是千依百顺,所以当他面对苏诺语的不驯时,是有新鲜感,也愿意去包容她的不驯。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也不代表她可以这样公然地指责他! 苏诺语面对着季舒玄的暴怒,心中也是没底儿。毕竟他手握生杀大权,这实在是一种很恐怖的权利。可她的傲骨不容许她在这种情形下服软、认输! 季舒玄原是等着苏诺语的认错,他甚至在心底盘算着等她认错的时候,他该如何让她妥协,让她学乖。孰料等了好半晌,这倔强的小女子竟然只是站在那儿,一脸的不屈。原本就怒不可遏的季舒玄此时更是火冒三丈!他怒道:“苏诺语!你以什么身份竟敢如此同朕说话?” “微臣并非有意质疑皇上,可皇上本是仁君明主,岂可随意取人性命?正所谓忠言逆耳,还望皇上以博大的胸怀包容微臣方才的忠言。”苏诺语不软不硬地说。 季舒玄气极,这小妮子竟还有理了!他沉声道:“苏诺语!朕是不是仁君明主原不在你是否承认!心云是先皇后身边的侍婢,这是合宫都知道的事。如今先皇后不在,她理应陪伴!” “先皇后明明就还活着!”苏诺语辩驳道。 “在哪儿?”季舒玄逼问。 苏诺语眉头微蹙,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倘若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么便算是承认了自己是季舒玄的女人;倘若她死活不认,那么她便只是一介太医,若真是太医,岂敢如此同皇上说话?狠狠心,她豁出去了! 只见苏诺语复又跪在季舒玄的脚下,道:“皇上,方才是微臣口不择言,冒犯皇上天威,愿受任何惩罚!” “你宁愿受罚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朕的女人吗?”季舒玄的眉头拧紧。 苏诺语仰头,一脸坦率:“微臣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哪里还有惧怕?” “你不怕死,朕相信。”季舒玄冷笑道,“那么,你也不怕心云那丫头死吗?” “你……”苏诺语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该死!他竟如此卑鄙,拿心云来要挟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了心云,她只得能伸能屈。如是想着,苏诺语忽而一笑,道,“皇上英明,何必同微臣一小小女子置气呢?” 季舒玄看着她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中的怒气突然就烟消云散了,比起后宫中那些千篇一律的女人,苏诺语的确鲜活许多。单论这一点,季舒玄便觉得,一旦虏获了她的心,自己日后的生活必定会丰富多彩。 心底畅快的季舒玄生出了逗弄她的兴致,他故意板着脸,说:“小小女子?朕身边可从未有过如你一般牙尖嘴利、不甚驯服的小小女子!” “皇上喜欢身边的人全部都唯唯诺诺?”苏诺语问,“既如此,日后微臣也会朝着唯唯诺诺的方向转变自己。” 季舒玄摇头:“不必,朕喜欢你身上的棱角,若是被磨光了,反倒无趣。不过,朕要同你约法三章。” “微臣愿闻其详!”苏诺语一面在心底骂他,一面维持着唇角上扬的弧度。 对她的那点小心思,季舒玄故作不见,他一本正经地说:“首先,你单独在朕面前,不要张口微臣,闭口微臣,听着别扭!其次,一日两次的平安脉,你自己记着时辰,按时来,至于你那丫头候在殿外就是。第三,朕希望你听话的时候,你乖乖听话,不可跟朕作对!” 苏诺语的笑容随着他的话一点一点僵在唇边,她实在很想一根银针刺向他,令他动弹不得!在同意之前,苏诺语不忘讨价还价:“那要看皇上何时希望我听话,我的原则早在前日见皇上时,便说得清楚。” “你的原则?”季舒玄冷哼一声,满心不悦。 苏诺语点头:“是,我早说过,早在您冷落我多年,又宣布了我的死讯之后,我便再不是当年的苏诺语。您不能以帝王之威勉强我做您的女人!” 这话若是寻常女子说出来,季舒玄必定要仰天大笑:你以为自己是谁?朕身边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偏偏就得是你? 可遗憾的是,他面对的是苏诺语。她越是不驯服,他心底的征服欲便越是强烈!想了许久后,他方才道:“朕会等着你心甘情愿地来做朕的女人!” 苏诺语莞尔一笑,没有说话。无论如何,只要他承诺不勉强,一切好说。 第二百二十八章 心思缜密 至此,两人之间便算是达成了“和平共处”的协议。苏诺语答应每日按着时辰来嘉德殿请平安脉;答应在两人独处时,不刻意自称“微臣”。而季舒玄也承诺不会勉强她做他的女人。 无论过程如何纠结,至少结果还算圆满。一时间,方才大殿中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消弭殆尽,转而变得融洽不少。苏诺语身为医者,自然也是要履行医者的职责。何况季舒玄的龙体康健本就关系着江山社稷与天下兴亡,她自是不会马虎。 季舒玄看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苏诺语,她不说话,静静把脉时的认真样子,令他想起了那日在医馆中的惊鸿一瞥。不得不承认,如此认真的苏诺语实在是摄人心魄!哪怕,今日的她易了容,只是一张平凡至极的脸蛋。 不多时,苏诺语起身,恭敬道:“皇上,您脉象平稳,龙体康健。” “诺语,朕看你把脉的时候神情认真,可见是真心喜欢这个事。”季舒玄语气平和,“只是,你跟在朕身边多年,朕却从不知晓你竟有如此精湛的医术!” 苏诺语心中一紧,这看似平淡的话却道出了季舒玄心底的疑惑。她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道:“皇上又忘了,我是苏家的女儿,家父擅医术,我自然也会一些。” 季舒玄听她这么说,似乎也说得通,颔首。 倒是苏诺语看着季舒玄,想着要不要一问心底的疑惑。难得苏诺语这样欲语还休地看着季舒玄,他心底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却还是状似不经意地问:“诺语,朕瞧你似乎有话要说。” 苏诺语小心翼翼地问:“皇上,我听太医院的诸位太医说起小皇子的事……” “你想说什么?”提及才夭折不久的独子,季舒玄的脸色倏地变得凝重。 苏诺语难得在季舒玄脸上看见这样的神色,哪怕方才面对她的口不择言,他暴怒之下也没让她觉得心惊。这种丧子的心情苏诺语能够理解,她也收拾起之前在面对季舒玄时那抵抗的心态,看着他,道出心底的疑惑:“我想说,在小皇子染病没两天时,张太医便已经将药方上奏于您。太医院的人告诉我,小皇子本已见好,之后却不知怎的,突然便不在了。皇上,您难道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你说的问题,朕也想过,朕在睿儿临死之前,曾去看过他,虽说还有病容,却已经大好。”季舒玄脸色冷凝,“朕也在派人详查,只是还未有令朕满意的答案。” 苏诺语接着说:“皇上,我听说李妃也是在快要大好前,因着香料的缘故,病情突然转重的。” 季舒玄骤然起身,紧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想告诉朕什么?” “我并非是想告诉您什么结论,对没有查清的事情,我不会轻易下结论。”苏诺语缓缓摇头,道,“但是宫中一连出现两次这样的事,您难道不觉得太巧了吗?” 季舒玄摆摆手,道:“李妃的死是她自己不听劝告造成的。” 苏诺语轻声追问:“那么小皇子会不会也因此而送了命?” “睿儿年幼,别说这次身染瘟疫,即便在寻常时候,他所居的寝殿也是断然不允许用香料的!加之平日里近身服侍的乳娘,也决计不允许用任何香料!事后朕也派人去月华宫查了,并未在睿儿所居的寝殿内发现任何熏香的痕迹。”季舒玄摇头说道。 苏诺语边听边缓缓颔首,忽而问道:“皇上,敢问此次全国范围内的瘟疫肆虐,宫中除小皇子外,可还有旁人染及此病?” “并无。”季舒玄神色愈发凝重,“然当日睿儿染病后,月华宫有宫人自尽,将此事揽在身上。” 苏诺语一听,断然否定:“这不可能!凭她一个小小宫人,到哪儿去找瘟疫的病源?此次瘟疫乃人为造成已是不争的事实,诸王也是凭借此事才起兵叛乱。这一切事情都如此得巧合,难道您不觉得这其中有所关联吗? “唔,你继续说,朕听着呢。”季舒玄示意她继续,审视的眼神中隐含了一抹激赏。 “是。”苏诺语点头,“那么我是不是大胆地假设,这一切事情都是某个王爷的阴谋?这些人狼子野心,已将手伸向了宫内!否则合宫之中,为何偏偏是小皇子身染瘟疫?” 季舒玄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苏诺语。 苏诺语略顿一顿,说:“皇上,容我说句僭越的话,他们想要对付的人是您,所以有了后面的叛乱一事。而小皇子是您的独子,自然难逃毒手!” 苏诺语一口气将自己心底的猜测道出,季舒玄的脸色阴沉着,开口说话时语气却是赞赏:“诺语,你的思维之缜密,不逊色于朕的任何一个臣子!其实你说的这些,朕也是想过,只是苦无证据。朕不想滥杀无辜。” 听他这样说来,换苏诺语面露钦佩,她半调侃得说:“看不出来,皇上竟如此仁德!” “你不了解朕的地方还多着呢,不过无妨,咱们有的是时间,总有一日,你会慢慢地了解朕!”季舒玄眸子转深,看着苏诺语。 苏诺语心中微动,迅速转了话题:“皇上,若是您信得过我,我想去查一查小皇子的死因。” “准!”季舒玄说,“诺语,这儿便是你的家,你大可拿出主人的姿态来,做你想做的事。” 越说越不着边际,苏诺语连忙起身:“皇上,时辰不早,您大概还有许多朝政要处理,我便不打扰。”说罢,不待季舒玄有所回应,她已然行礼,“皇上,微臣告退!” 季舒玄看出她的心思,挥手示意她离开。感情的事不急于一时,他也不想强迫她。 季舒玄站在窗边,看着苏诺语娉婷远去,心中暗道:诺语,这样优秀的你,若是日后嫁与旁人,岂非是明珠暗投?你放心,朕一定会征服你的心! 想着苏诺语嫁人,季舒玄便发现自己心底有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基本上,在他看来,即便现在两人间还没有关联,但苏诺语迟早也会是他的女人! 若说在之前,他对她志在必得是因为钦天监的预言以及她的绝色容颜,那么经过方才那番谈话之后,他更多的则是因着她这个人!他身边可谓是女人无数,有美人,也有才女,却从未有一人在同他说话时,表现出这样缜密的思维与从容的态度。这样的苏诺语,他绝不会放手! 正想着,章华走进来,小声说:“皇上,苏大夫已经离去。奴才放在在殿外,听得殿内有争执的声音,可是苏大夫又故意气您?” 提起这个,季舒玄脸上闪过无奈,然而只是一瞬。他转身看着章华,道:“章华,朕同你说实话,对苏诺语朕是志在必得!即便她出言不逊,朕也愿意包容她!同时,在朕内心深处,是珍视她的直言不讳与无所畏惧的!” 听见季舒玄如此盛赞,章华也笑道:“奴才还从未见皇上对谁如此上心过!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奴才相信苏大夫一定会对您的情意投桃报李!” 章华的话向来令季舒玄听着顺耳舒心,他朗声笑道:“章华啊,你说这话朕爱听!好了,朕还有事要处理,伺候笔墨吧!” 季舒玄通过一次谈话坚定了想要得到苏诺语的心,而苏诺语也对季舒玄另眼相看。至少他同爹口中说得那个仁德之君是相符的! 离开嘉德殿后,心云走在苏诺语的身边,即便方才那“惊心动魄”已经过去半晌,心云仍旧难以平复内心的紧张。她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我出来后,皇上没有难为您吧?” 苏诺语摇头,轻笑道:“心云,你别太紧张。他再如何也只是个人,又不是猛虎野兽!” 心云四下张望,见并无旁人,方才说:“您不知道,方才真的是吓死我了!我虽自幼便同您入宫,可却从未见过那般震怒之下的皇上。” “别紧张,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苏诺语出言安抚她的紧张。 心云一听,连连摇头:“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告诉您,倘若皇上真的拿我来威胁您,您不必犹豫,一定要舍弃我,保全您自身!” “胡说!”苏诺语薄责,“你既已说了,自幼便跟在我身边,我又怎会不管你!” 心云道:“小姐,我知道,以您的心性,是不会甘愿再度入宫为嫔为妃的。所以,您万万不可因着小小的心云便委屈了您自己!” 她虽说只是一个小丫鬟,却也看得出来皇上对小姐那志在必得的心思。而小姐这性子,是断断不会同意的。她就担心有朝一日,皇上会用她来胁迫小姐答允,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她宁愿一死以解小姐后顾之忧! 苏诺语听后,心中颇为感动,说:“心云,你莫要胡思乱想,不会发生你想象中的那些事。皇上好歹也算是个君子!”她颇为中肯地评价着季舒玄。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两妃相遇(上) 月华宫内,睿儿新丧,贵妃心情一直郁郁寡欢,加之皇上有日子没来后宫,如今那个心头大患苏大夫又进了宫。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种种事情叠加在一起,贵妃更是整日得心烦意乱。 一大清早,贵妃用过早膳后,人便懒怠,歪在贵妃榻上,没精打采地看着廊下那只金丝雀。说起金丝雀,还是睿儿小时候,皇上派人送来的。 时过境迁,睿儿没了,皇上也不踏足她宫门半步,就连她主动求见,皇上也总是让章华以各种理由退却。如今的她只能睹物思人,以寄思念。 正当贵妃百无聊赖之际,彩纹从外面走进来,一脸奇怪地说:“娘娘,您方才叮嘱奴婢去收集荷叶上的露珠,您猜奴婢回来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贵妃挑眉看她,并无太大兴趣:“说。” 彩纹将手中的瓮递给旁人,蹲在贵妃面前,一面捶腿,一面说:“奴婢在咱们月华宫外见着杨妃娘娘带着香茗在散步呢!娘娘,您说怪不怪?这杨妃娘娘的高阳殿离咱们月华宫可不算是近,她怎得舍近求远,走到咱们这儿了?” “哦?杨妃?”贵妃双眸微睐,“今儿倒真是奇了怪了!” 她和这杨妃平日里并不交好,甚至因着李妃的关系,几乎没什么往来。平日里若非是避不开,轻易不会见面,更别提主动走到她这宫外。凡事蹊跷,必有古怪。贵妃心思飞转,知道杨妃来此必有目的! “娘娘,您也觉着奇怪吗?”彩纹问。杨妃素来同贵妃娘娘那可是没往来的。 贵妃稍稍有了些精神,坐起身来,吩咐道:“彩纹,既然杨妃舍近求远的来了,必定是本宫这月华宫有什么别致的景致!罢了,横竖也是无事,你也扶着本宫出去赏赏景吧!” “是,娘娘。”彩纹应道,扶着贵妃起身。 月华宫外,杨妃同香茗一路有说有笑地走着,香茗不时地说些凑趣的话,逗得杨妃笑语盈盈。忽而,香茗低声在她耳畔说:“娘娘,贵妃娘娘来了!” 杨妃余光一扫,随即又状似毫无察觉,故意同香茗往小路走去。 贵妃轻咳两声,杨妃回眸,仿佛才看见她一般,主动上前,殷勤地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贵妃颇为诧异地看一眼杨妃,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杨妃竟有如此殷勤的时候。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今儿杨妃妹妹怎得有空走到这儿来?” 杨妃羞涩一笑,道:“妹妹原先就听人说起过姐姐这月华宫外的景致宜人,一直不曾得空来看。今日晨起无事,便带着香茗过来细细赏景。果真呢,这也难怪贵妃姐姐愈发雍容华贵,温婉动人!” 听着杨妃的夸赞,贵妃有几分恍惚,自从她在封后前夕,皇上圣意转圜之后,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来同她说这样的话。她自嘲地笑笑,说:“妹妹的一张小嘴可真甜!可本宫这儿的景致再如何宜人,皇上不来,又有何意义呢?” “姐姐,”杨妃佯装惊讶地看着她,“妹妹只以为自己是多日不曾得见天颜,难道姐姐也是一样么?” 贵妃斜她一眼,不悦地开口:“是啊,妹妹听到这话心中是否畅快许多?如妹妹所愿,皇上也不曾来看本宫!” 听到这话,杨妃作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盈盈拜下,请罪道:“姐姐莫要动怒,妹妹方才那是无心之言,不想竟叫姐姐想起伤心事,妹妹真是罪该万死!” 贵妃本已转身欲离去,见杨妃如此谦卑,脚步微顿,冷淡地说:“罢了,你起来吧!左不过你我都是不得圣宠的可怜人,我又何苦计较你那两句话!” 杨妃起身,快步来到贵妃身边,出言挽留:“贵妃姐姐留步!”见贵妃疑惑地看向她,她指了指前面的曲径通幽,道,“姐姐,您看这景致多好,不妨妹妹陪您走走,全当散散心,如何?” “也罢!”贵妃略想一想,颔首。 杨妃面上一喜,回头对香茗说:“本宫陪着姐姐散散心,你便在这儿候着,不必跟上来伺候。” 既然杨妃开了口,贵妃也如是吩咐彩纹。于是香茗和彩纹留在原地候着,杨妃扶着贵妃向前走去。 两人顺着石子小路,蜿蜿蜒蜒向前,绕过假山,前方不远处就是亭榭,杨妃面上含喜,说:“姐姐,走了这么会,您大概也乏了,不如我陪着您去那亭榭中小坐片刻,歇歇脚,您看可好?” 自睿儿夭折后,贵妃整日都待在宫里,甚少出门,如今随着杨妃走上一阵,竟也觉得浑身上下舒坦得很。遂欣然答允,两人又继续往前走。 来到亭榭后,杨妃拿出自己随身的手帕,铺在石凳上,方才搀扶着贵妃坐下。贵妃冷眼瞧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虽觉奇怪,到底什么话也没说。 杨妃原是打算等着贵妃主动开口,自己再顺水推舟地往下说。谁成想这贵妃今日也稳重得很,竟就那么坐着,一言不发。杨妃眼睑下垂,掩住眼底飞快闪过的不悦,再抬眼时已是谦卑恭敬:“姐姐,实不相瞒,妹妹今日也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哦?”贵妃见她先开口,满意地接话,“妹妹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做姐姐的能帮忙,绝不推脱。” “有姐姐这话,妹妹心中便踏实不少。”杨妃满脸欢喜,“姐姐您或许有所不知,妹妹家世一般,自进宫的第一日,便不得不依附着家世显赫的李妃。为此,也曾无奈地得罪过姐姐数次。”杨妃说着说着,忍不住唏嘘几分。 贵妃听她提到李妃,脸色微沉:“好端端的,杨妃你提一个死人做什么?” 杨妃听出她话里的责备意味,连忙起身,惶恐不安地拜下:“贵妃姐姐勿怪,妹妹不是有心提这些令姐姐糟心的事。只是希望姐姐能原谅妹妹从前的无可奈何。” “罢了,起来吧!”贵妃疲惫地开口。真要论起来,合宫之中,虽说她最不喜的人是李妃。但好在李妃性子直爽,有什么便说什么,从不会拐弯抹角,倒也好叫人看懂。不比面前这个,看上去善良无害,实则一肚子的诡计! 杨妃这才缓缓起身,复又坐在贵妃身边,谦卑地开口:“姐姐,您该知晓,妹妹这几年在宫内不算得重视。如今李妃故去,皇上只怕心中也有些芥蒂,更是不待见妹妹。妹妹今生不求盛宠,只希望能十天半月地远远见一面皇上。妹妹本是没脸同姐姐说这些,可实在也是无法,才求到姐姐这儿来。还望姐姐日后多多提携!” “杨妃,你说这些本宫倒是不懂,本宫清楚地记得,前阵子,你比本宫还圣宠优渥!”贵妃丝毫不买她的账。她看着杨妃这样子,知道她要说的话必定还在后面。同她相交多年,多少了解一些,她说话做事向来都是拐弯抹角惯了的。 杨妃面上丝毫不见任何异常,依旧情绪饱满:“姐姐说这话,倒叫妹妹不知如何回答。相比较姐姐,妹妹不过是蒲柳之姿,皇上也就是偶尔心血来潮,多过来几日而已。真要论起来,在皇上心中,还是更敬重姐姐的。妹妹只希望姐姐能原谅妹妹从前的不懂事,不计前嫌。” 贵妃眼神微黯:“什么敬重,皇上从前不过也是看在睿儿的面子上,才经常过来。”提及孩子,贵妃的情绪低落下去。 “我真是该死,怎得叫姐姐想起伤心事了!”杨妃连连自责,“贵妃姐姐,妹妹不是那个意思。说句姐姐不爱听的话,这合宫之中,皇上有多少女人?为何除了姐姐外再无人有所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贵妃冷声问。 杨妃眼神中满是羡慕:“妹妹的意思是,姐姐有了睿儿,以后一定还会有所出!单论这一点,也无人能同姐姐抗争!等到姐姐再育麟儿,想必皇上必定会立您为后!” “杨妃!”贵妃愤然起身,“你今日说这些话,是专门为了来刺本宫的心吗?” 杨妃一把握住贵妃的手,真诚地说:“娘娘,您误会嫔妾了!嫔妾知道同娘娘说这些话,必会引得娘娘厌烦。但是嫔妾依旧要说,就是为了能让娘娘在日后成为皇后之后,能不忘今日嫔妾曾同您说了这些话,能在皇上面前为嫔妾美言几句!” 贵妃双眸微睐,冷冽的目光紧紧锁定杨妃那张脸,半晌后,方才说:“杨妃,你是个聪明人,想必在皇上那儿也有你的路子。既如此,你该知晓,关于皇后人选,皇上心中早有人选!何曾还轮到你我之辈?” “姐姐是说那新进宫的苏大夫吗?”杨妃明知故问道。 贵妃冷哼着看她,没有做声。 杨妃四下看了看,凑到她身边,小声说:“贵妃姐姐,您真的以为那苏大夫能入主中宫?” “不是她,难道是你我?”贵妃讽刺地开口。 杨妃笑得从容,说:“纵然姐姐如此认定,妹妹依旧觉得皇后之位不会落入苏大夫手中!”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三十章 两妃相遇(下) 贵妃看着杨妃,心中诧然。 (w W W .从前有李妃张扬在外,更多时候杨妃给人的感觉是明哲保身,不愿强出头。可今日竟然说出如此笃定的话,尤其还涉及到皇上和那个苏大夫! 杨妃知道贵妃心中生疑,却佯装不知,继续小声说道:“贵妃姐姐有所不知,那个苏大夫似乎无意那个位置。” “无意?哼,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贵妃不以为然。这个世上哪会有女子不向往皇后尊荣?再怎么自命清高的人,也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杨妃微微一笑,轻声道:“姐姐若是有兴趣,妹妹便说说自己的拙见。若是不想听,那么今日便当你我二人不曾见过,嫔妾就此拜别娘娘!”说罢站起身来,盈盈拜下。 贵妃一噎,杨妃这分明是故弄玄虚!她将话说一半藏一半,特意勾起了你的好奇,再戛然而止! 杨妃见贵妃无动于衷,也不再多言,起身后转身出了亭榭,步履婀娜地往回走。 “站住!”贵妃见她真的渐行渐远,终究还是抑制不住心底的好奇,出言唤住她。杨妃停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她,问:“娘娘可还有赐教?” 贵妃纵然心不甘情不愿,依旧道:“你方才说的事,还没说完!” 杨妃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她又折返回去,在贵妃身边坐下,神秘地说:“娘娘,您可知道,皇上原本是准备让苏大夫住进嘉德殿的东配殿,无奈苏大夫严词拒绝,这才不得不作罢!” “什么?”贵妃眉心一跳,猛地起身,“东配殿?皇上竟然想让她住进东配殿?凭她也配吗?” “配不配的,不是你我说了算,而是皇上说了算!只要皇上说她配,无论她出身多么低贱,她也配得上!否则,凭她是谁,也配不上!”杨妃说这话时,语气也酸得很。 贵妃横她一眼,不悦地道:“若真有这回事,那她更是稳居皇后之位!你同本宫说这些,是故意气本宫的吗?” “非也!”杨妃道,“娘娘,您想想看,之前只是皇上一句话,她或许不当真,欲擒故纵也说得过去。可现在不一样,皇上已经付诸行动,她却还是不识好歹,可见是当真无意于此。您想想,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向来是予取予求惯了,怎能受得了被一个小女子再三拒绝?” 贵妃摇摇头,老成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这男人同我们可不一样,越是轻易能得到的,他便不会放在心上。相反,越是难得到的,他越是想要!可见这苏大夫深谙此道,是个中高手!哪像我们,若是见到自己的心仪之人,即便假意推脱,到底也不会真的拒绝。” 杨妃笑得温婉,点点头:“不错,姐姐说的在理。但姐姐也说了,但凡是女子,若是真的遇到心仪之人,必不会如此推三阻四。即便欲擒故纵,也会把握其中的分寸。那苏大夫却不然,她这再三拒绝皇上的美意,拒绝那皇后之位,是否是她心中另有其人呢?” “你这话……可当真?”贵妃问得犹豫。 杨妃目光中带有深意,缓缓道来:“是否当真,要看有无证据!若是有证据,那么您想,以皇上的心性,怎会要一个心里有旁人的女子?” “妹妹当真聪慧过人!”贵妃面上终于见了一丝笑意,迫不及待地问,“妹妹打算如何做?” 杨妃谦逊地说:“姐姐谬赞了!妹妹只是有自知之明,配不上皇后之位,却也不甘心叫一个小丫头片子抢了先!在这后宫中,唯有姐姐为后,我方心服口服!故而,妹妹只要姐姐一句话,倘若姐姐有心于此,妹妹自当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贵妃警惕地瞥她一眼,狐疑问道:“若真如你所说,你如此费心劳力,所图何来?” “妹妹方才已经说过了,妹妹惟愿此生能平安终老,能得皇上偶一陪伴,便足矣。”杨妃的眼底满是真诚,“若是姐姐顺利封后,还望姐姐能不忘今日妹妹的肺腑之言,多多提携妹妹!” 纵然杨妃说得这般感人,贵妃心中仍旧不太相信。这宫里的女人哪个说话不是三分真七分假?她淡淡地道:“如此,岂非是委屈妹妹?” “妹妹今日来的突兀,何况妹妹曾经误入歧途,姐姐不信也是有的。这样吧,姐姐回去好好想想妹妹今日之话,若是姐姐信得过妹妹,明日戌时,妹妹在此恭候姐姐!若是一炷香的时辰不见姐姐,那么妹妹便全当今日同姐姐说了笑话,怄姐姐笑笑而已。”杨妃压低音量说道。 贵妃细细打量着杨妃,没有允诺。 杨妃也不恼,始终淡然:“姐姐放心,只要姐姐愿意,妹妹愿效犬马之劳,姐姐只需打打边鼓、拉拉弦也就是了。” 贵妃沉吟片刻,终究缓缓点头:“好。你且容我回去思虑,明日我会给你答复。” 两人说了会儿话,方才盈盈起身,往回走。 杨妃携香茗恭敬地送别贵妃后,往高阳殿的方向走远。贵妃看着杨妃的背影,略有所思。 一路上,杨妃心情不错,香茗看在眼里,轻声问:“娘娘,奴婢瞧着您心情不错呢!可是今日景致宜人,令您满意?” 杨妃目视远方,含笑道:“不错,月华宫外风景宜人。果真是极好!” 香茗停下来,屈膝道:“如此,奴婢便恭祝娘娘心愿达成!” 杨妃将方才的谈话说与香茗听,香茗听后担忧地问:“娘娘,您的意思是贵妃娘娘还未置可否?若是……” “不会!”杨妃自信地说,“本宫敢保证,贵妃一定会同意!本宫的提议对于她而言,实在诱人!以她的心性,必是无法拒绝的!” 香茗钦佩地说:“娘娘,您揣度人心的能力实在是高!奴婢还是那句话,放眼整个宫中,除了您,没人配得上那个位置!” 杨妃这边是志得意满,贵妃那边则思虑重重…… 彩纹扶着贵妃的手臂,缓缓往月华宫走。彩纹见贵妃阴沉着脸,似是不悦,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可是方才杨妃出口不逊,惹您动怒?” “彩纹,你说杨妃到底是什么意思?”贵妃说着将方才杨妃的建议说与彩纹听。当局者迷,她还是想听听旁人的意见。 彩纹听后,沉吟片刻,方才道:“娘娘,杨妃的聪慧与算计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就好比之前的李妃,表面上看杨妃事事以她马首是瞻,其实奴婢倒觉得杨妃才是那幕后出谋划策之人!” “唔,本宫也是这样想。杨妃这女人太精明,本宫素来不喜欢同这样的人打交道。”贵妃颔首认同她的话。 彩纹略想了想,又说:“若是娘娘能静观其变,由着杨妃在前,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那依你之见,本宫明日是否要去同她相见呢?”贵妃问。 “奴婢不过是下人,这样大的事奴婢哪里好置喙呢!”彩纹垂头恭敬道。 贵妃侧身看她,道:“彩纹,你自幼便在本宫身边,名义上你虽是本宫的侍婢,但在本宫心中却只拿你当妹妹看。你与本宫之间,有话不妨直说,本宫也就顺耳那么一听,不会怪你!”彩纹平日里便聪明伶俐,贵妃很是喜欢。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宫门口,一边往寝殿走,彩纹一边说:“奴婢以为,娘娘在此事上不必太过上心,让杨妃心中明白,这事儿是她在求着您!凡事您由着她去同那个苏大夫斗,您只需坐山观虎斗便好。” “好丫头,你这番话算是说到本宫心坎上了!”贵妃满意地颔首。 正在这时,有丫鬟走了过来,在贵妃面前站定行礼后,说道:“娘娘,奴婢听说,皇上如今命苏太医每日两次,前往嘉德殿请平安脉。” “知道了,你退下吧!”贵妃的脸色沉下来,不悦地说。 待她走后,彩纹方才小声道:“狐媚东西!竟敢去迷惑皇上!娘娘,您可千万不能对此人掉以轻心啊!” 贵妃冷哼:“迷惑皇上?那也得要皇上心甘情愿才行!否则像本宫这般,想要见皇上一面也难!” “娘娘息怒!”彩纹猛地跪在地上,“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娘娘息怒!” “起来吧!”贵妃不再看她,独自进了寝殿。关于杨妃的那个提议,她倒真是要好好想想。皇上如今像是着了魔一般,对那个女人如此上心,若是再无反应,只怕是这宫里便要变天了! 贵妃在寝殿内坐着,心中仔细琢磨着方才杨妃的话,有些话她说的不错。如今后宫之中唯有她孕育过皇子,即便不甘心,却也得承认这大概才是这些年中皇上对她另眼相待的缘由。 身在后宫,能否诞育皇子才是最关键的!否则凭她当了皇后,又如何呢?到老了,依旧是无所依靠。这宫里的女人就如同花儿一般,春去秋来,最美丽的永远是新开的那朵!她还是要好好地在皇嗣上下功夫!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夜候贵妃 苏诺语这一日两次地出入嘉德殿,的确在宫里引人注目。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加之章华在她面前表现得永远都是谦卑有礼,那态度就好像她是皇上一般。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背地里议论纷纷。哪怕是众人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却也**不离十地能猜到,皇上多半是对她有些想法。 这样的处境是苏诺语一早便有心里准备的,所以在面对旁人的指指点点和议论纷纷时,她表现得云淡风轻,毫不在意。一来,她心中无愧;二来,嘴长在别人身上,她管不了。 待得苏诺语再次从嘉德殿内出来,同心云走在回太医院的路上,心云满脸担忧:“小姐,您如此频繁地出入嘉德殿,只怕宫中到时候会流言蜚语不断。” “心云,你错了!”苏诺语纠正道,“自从上次皇上出宫见我,这宫中只怕就已经流言满天飞。我告诉过你,那几日刺客杀手接二连三地来,若非是有清然在,只怕我早已身首异处!” 心云担忧地问:“小姐,那您预备如何应对?” “她们有心议论,我再怎么澄清也无用,反而越描越黑。还不如像现在这般,装作不知,随他们议论。”苏诺语淡然地说着。 心云见状,便不再多说。小姐从来都是极有主意的人,想来她自有应对之策。 而苏诺语离开后,季舒玄心情不错,章华陪着笑脸说:“奴才可有日子没见皇上这般高兴,可见这苏大夫真不愧是神医啊!” 季舒玄抚掌而笑,指着章华说:“章华,你这嘴何时也会凑趣了?” “奴才不过是看皇上心情好,还望皇上恕罪!”章华连忙躬身道。 “你所言不虚,何罪之有?”季舒玄反问。想了想,道,“说起来,朕还未将此事告知哲勋!当日朕欲立贵妃为后,他便苦口婆心地劝朕,让朕不必考虑太多,还是该择一个心仪之人为后!朕那会儿还不以为意,现在看来,他真是未卜先知!” “既如此,那皇上可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褚爷一声,也好叫他与您同乐!”章华说道。 季舒玄颔首:“不错,朕也正有此意。这样大的喜事,若是无人分享,岂非遗憾?” 章华点头:“那奴才为您研磨!” 季舒玄提笔将此事写下来,并命章华即刻派人送到褚哲勋手上。完事之后,他起身来到东配殿,看着殿内的陈设,心中开始想着:或许哪天诺语便会改变初衷,从太医院搬来这里。他甚至觉得,若是诺语喜欢,她以后常住这儿也是可以的。 对于季舒玄来说,苏诺语就像是一味会令人上瘾的毒药,接触的时间越长,他便对她越是迷恋,难以戒掉。她这前脚才离开没多大功夫,他便已经开始盘算着,明日她来的时候,他该找些什么话题聊。 在季舒玄心中,视苏诺语如稀世珍宝,恨不能捧在手心中珍藏;而在这后宫中其他女人心中,却视她如鲠在喉,恨不能立刻除之以后快!尤其像贵妃和杨妃这类有望封后的女子,当日便是派了杀手去除掉苏诺语。 翌日晚间酉时三刻,杨妃换了寻常衣衫,命香茗掌灯,准备出门。 “娘娘,咱们今夜会不会白去一趟?”香茗说,“这夜深露重的,要不奴婢先去,您稍后再来吧!” “不必!”杨妃断然拒绝,“你不明白,只有本宫亲自去,那贵妃才会对本宫的诚意多信两分。那个苏太医,本宫是一定要除去!可如今就皇上对她的态度来说,谁若是对她下了手,谁便会成为皇上的眼中钉!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这出头鸟的使命本宫一定会交给贵妃!” “娘娘英明!那奴婢扶您去吧!”香茗说道。 杨妃欣然颔首:“其实,即便她今夜不来,也无妨。你瞧着如水月色,令人沉醉,而那月华宫附近,假山嶙峋,亭台楼榭,月色透过树影斜斜地洒下来,映照着一地斑驳,不也值得一瞧么?” 香茗一手拿起绢红宫灯,一手扶着杨妃的手臂,道:“娘娘说得这般动人,奴婢都有几分心动呢!既然如此美景,那岂有辜负的道理?” 主仆俩有说有笑,出了宫门,缓缓往月华宫的方向走。这个时辰,宫人们也都守在各自宫内,一路走来,竟没遇到半个人影。 几乎是算着时辰,戌时整,杨妃便已到了约定的地方恭候贵妃。 而此时的月华宫内,贵妃尚有几分犹豫。她的目光不时地瞥向桌案上的更漏,心中犹豫着是否要去赴杨妃的约。彩纹见状,问:“娘娘,杨妃之前同您约定的就是这会儿,您要去吗?” 贵妃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说:“她既说了要等,便让她多等等,本宫倒要看看,她能等多久!” “是,娘娘。”彩纹应道。 “你悄悄地去看一眼,再回来告诉本宫。”贵妃吩咐道。 彩纹点头后,转身离去。 贵妃回到偏殿,坐在琴旁边,她是宫中最善抚琴的女子。以往若是有心事,她便会坐下来,一曲终了,心头的烦心事便少了许多。 亭榭中,杨妃已到了有一会儿,却不见贵妃前来,香茗低声抱怨道:“娘娘,您在这儿候着贵妃,可她却连面儿也不露,实在是有些过分。” “无妨,她的位份本在本宫之上。何况今夜之时,本宫事先说过,无论她来与不来,本宫会在这儿等足一个时辰!”杨妃悠然地说,“香茗,你不必替本宫抱不平,本宫心中有数。其实有可能她已经来过,又回去了。便是想要看看本宫的诚意。既如此,本宫自然不能叫她失望。” “娘娘,奴婢倒是没什么,可这夜里多少有些凉,您穿得又单薄,若是着凉可怎么好?”香茗依旧担忧不已。 杨妃轻声道:“有句话叫‘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本宫想从她那儿得好处,怎能这点子苦都吃不得呢?为了达成心愿,本宫没什么忍不了的!”顿一顿,她接着说,“你不必多言,若是不愿意,大可先行回宫。” “娘娘,您说这话不是折煞奴婢吗?”香茗连忙跪在地上,“您都在这儿,奴婢岂有先走的道理?奴婢不再多言,惹娘娘心烦便是。” 正说着话,远处传来一阵琴声,杨妃微微闭目,细细听来,唇角渐渐上扬,定格在一个完美的弧度。香茗自然也静下心来,认真听着。 过了一会儿,香茗略皱了皱眉,好奇地问:“娘娘,这琴声寻常,连奴婢也听出了错漏,您为何却听得这般认真?” “这是贵妃在抚琴呢,本宫自然要认真地听。”杨妃淡笑道。 香茗愈加诧异:“奴婢记得贵妃可是宫内最善抚琴的人!即便是京中最好的乐伎也略逊一筹。” 杨妃听她说完这话,不禁微微偏头夸赞道:“你这耳朵倒是好用。你必是觉着以贵妃的琴艺,抚不出这等水准的音律。”话锋一转,“只可惜,你这心思却还不灵透啊!” 香茗有些不明白:“娘娘,此言何意?” “正如你说言,贵妃是宫中最善抚琴之人,连皇上都赞她是昆山玉碎,芙蓉泣露。可是你想想,为何这样的琴艺今夜却有这般失水准的表现呢?”杨妃适时点拨。 香茗恍然大悟,道:“奴婢愚钝,幸得娘娘点拨,方才明白过来。” “所以说,不论好与不好,且耐心听着吧!”杨妃笑容愈加从容。 倒是月华宫内的抚琴之人,今日不知怎的,一曲终了,非但没能平心静气,反倒是心头更添愁绪。贵妃心浮气躁,再一曲之后,终于起身,离开了琴。 彩纹连忙上前,递上一盏茶,道:“娘娘,奴婢已去看了,杨妃果真带着香茗候在亭榭那儿。两人一直低声交谈,但是奴婢怕暴露了行踪,不敢上前,故而没能听真切。” “她倒真是有这份闲情逸致,既如此,便叫她多候一会儿!本宫先去榻上歪一会儿,戌时三刻别忘了叫本宫起身。”贵妃吩咐着,出了偏殿往寝殿走去。 彩纹跟在她身边,刚准备进去伺候,便听贵妃突然道:“彩纹,你有许久不曾抚琴了吧?这会儿去练练,练到时辰好来叫本宫!” 纹虽不明所以,但娘娘既然吩咐了,便没有推迟的道理。 亭榭内的杨妃听着听着,忽而眉头微蹙,喃喃低语:“看来,贵妃已然歇下。” 香茗一听,道:“娘娘,既如此,奴婢扶您回去吧!” “不急!一个时辰还未到,本宫岂有离开的道理?”杨妃听了一会儿,眉头渐渐舒展开,脸上的神情愈加笃定。 杨妃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儿,一个时辰,纹丝不动。香茗见劝不动,自然也不多言,主子都不惧凉风,她一个做奴婢的,哪里好说话。 两人一直等到亥时,杨妃一直微闭的双眸缓缓睁开,她深深地呼吸,心中了然:该来的,终于来了!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三十二章 逢场作戏 贵妃由彩纹扶着出了月华宫,今夜月色不错,贵妃特意命彩纹熄了宫灯,主仆俩一言不发,极安静地走路。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忽而,彩纹伸手指了指前方,贵妃了然地点头,示意她噤声。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杨妃似乎正在同香茗交代什么,她心有好奇,决定悄然靠近。 “娘娘,您今夜都在这儿候了一个多时辰,那贵妃娘娘都没有来,想必是不会来了。要不,奴婢扶您回去吧!”香茗劝道。 杨妃摇头:“贵妃娘娘位份本在本宫之上,本宫在此恭候是应该的。” 香茗叹口气,接着说:“娘娘,您何必如此执拗呢?这夜深露重的,您这两日身子又不爽快,倘若着了风寒,可怎么好呢?要不,您先回去,奴婢在此等贵妃娘娘如何?” “好了,此事不必多言。今夜既是本宫约了贵妃娘娘,岂有先行离开的道理?”杨妃低声斥道。想要再说话,却被一阵咳嗽声打断。 香茗见状,顾不得说话,连忙在一旁轻轻捶背,杨妃咳了许久,直咳得整个人都歪在香茗身上,方才好些。香茗一急之下,脱口道:“娘娘,您的身子您自己怎可不在乎?贵妃也是的,既是不准备来,为何不遣人告知一声!何苦叫您在这儿受着风,这下可怎么好!” “啪”的一声,杨妃坐直身体,迅速一记耳光掴在香茗脸上,喝道:“香茗!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出言诋毁贵妃娘娘!这话若是被有心听了去,岂不是要令贵妃娘娘误会本宫?本宫同贵妃娘娘之间的情意,便全毁在你这蠢笨丫头身上!” “娘娘息怒!”香茗不敢捂脸,只是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饶,“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杨妃怒不可遏地瞪着香茗,想要出声责骂,却不想激动之下竟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她的手指着香茗,脸上微微有些扭曲,然而咳嗽不止,她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香茗不敢多言,然而见杨妃如此,她却是又心疼又着急,连忙跪直身体,轻轻地拍抚她的后背,嘴里念叨着:“娘娘,您有气只管责打奴婢就是,何苦这样折磨自己!都是奴婢的错,娘娘您打奴婢吧!” 杨妃猛地扯下她的手,一把将她推开,边咳边骂:“滚!本宫用不着你这会儿假关心!” 一时间,主仆俩又是哭又是闹,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倒是有几分令人心惊。 正在这时,一道略显急切的声音传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随声而来的便是贵妃和彩纹。 杨妃见状,连忙起身行礼:“贵妃姐姐,妹妹御下无方,叫姐姐看笑话了!” “本宫方才都听见了。”贵妃亲自扶起杨妃,“说起来,这香茗都是为你好,你何苦同她置气呢?再说,再如何生气,也不该如此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贵妃不提还罢,她一说,杨妃再度来气,她指着地上跪着的香茗,恨恨道:“姐姐,您既听见了,便也知道我是为何要动怒。有些话妹妹昨日便同您说过,因着从前妹妹有眼无珠,屡次见罪于姐姐,妹妹这心里本就是后悔不已。好容易同姐姐将话说开,若是再因为这小小丫鬟惹了什么误会,只不是叫妹妹无颜再面对姐姐!” 香茗这会儿也膝行到杨妃面前,一个劲地叩首:“娘娘息怒!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奴婢只是心疼娘娘受凉啊!并不敢有旁的心思,还望娘娘明察!” 杨妃摆摆手,满脸愤愤,道:“你如今再来同本宫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若是贵妃姐姐误会了本宫,本宫身边也留不得你,将你打发到慎刑司去,也省得本宫见了动怒!” 香茗听了这话,更是叩首:“娘娘饶命啊!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 贵妃冷眼旁观瞧了半晌,方才悠悠道:“好了,妹妹,听姐姐一句劝,这事就算过去了。本宫瞧着这丫头对你忠心不二,说起来,今日这事也是怪本宫!本宫今日身子不爽,早早地便歇下了,叮嘱了彩纹在酉时三刻叫本宫起身,不想这丫头光顾着抚琴,竟浑忘了!” 贵妃既然这样说,彩纹也立刻跪下,请罪道:“二位娘娘息怒,今日这事全是奴婢不好。奴婢愿受责罚。” “快起来吧,你是贵妃姐姐身边最得力的丫头,平日里姐姐都舍不得说你半句,更何况是本宫呢!说起来,本宫倒觉得彩纹比香茗伶俐许多!日后可要好好向姐姐讨教如何御下呢!”杨妃夸赞道。 贵妃笑了笑,说:“既然妹妹说彩纹都不得罚,那更何况是一心护主的香茗呢!” 杨妃听她这样说,方才狠狠瞪一眼香茗,不甘心地道:“既然姐姐这样说,那今日本宫便饶了你!还不去给贵妃娘娘磕头谢恩!” “是是是。”香茗一面低声啜泣,一面对着贵妃叩首,道,“谢贵妃娘娘宽恕之恩!谢贵妃娘娘宽恕之恩!” 贵妃大度地笑道:“起来吧!挺俊俏的小丫头,快别哭了!” “素闻姐姐仁德宽厚,今日妹妹可算是见到了,妹妹拜服!”杨妃站起身来,恭敬拜下。 贵妃连忙扶住她,看一眼天色道:“妹妹,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本宫先着人送妹妹回宫。明日一早,本宫亲自来高阳殿一叙?” “不敢当,不敢当。”杨妃连忙道,“还是妹妹先送姐姐回宫,明日一早妹妹来月华宫拜见姐姐,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那便辛苦妹妹了。”贵妃温和地笑道。 就这样,杨妃主动搀着贵妃的手臂,往月华宫走去,一路上还殷勤地让她注意脚下,注意天黑云云。贵妃则面上含笑,偶有回应。两人看上去像是情真意切的亲姐妹般。 到了月华宫,杨妃婉拒了贵妃派人相送的好意,独自携香茗往回走。 看着杨妃的身影渐渐远去,彩纹在贵妃耳边说:“娘娘,您说这杨妃娘娘方才到底是真是假?奴婢愚钝,有些看不透呢!” “既是看不透,便跟上去好好看看!”贵妃吩咐一句,转身进了寝殿。 彩纹立刻心知肚明,悄然跟了上去…… 一路上,杨妃都沉着脸,一言不发。香茗想要扶着她,不想手刚碰上杨妃的手臂,便被她拂了去。香茗见状,低声道:“娘娘,今日的事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以后再也不敢多言,娘娘快别生气了吧!” “幸得贵妃娘娘心胸大度,倘若她听了你的话,就此误会了本宫。你且看看本宫能不能饶你!”杨妃提起这事依旧是怒气腾腾。 “娘娘,奴婢以后绝不多言,您别生气,若是您再气坏了身子,奴婢岂非是罪该万死。”香茗略带着哭腔说道。 杨妃哼一声,道:“都是平日里本宫对你太过放任,方才惯了你这般口无遮拦的毛病!明日起,你便在佛堂内跪着,好好静心!本宫这边自有别人伺候。” “是,娘娘。”香茗低声应道。 彩纹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万籁寂静的夜里,两人的说话声听得格外清楚,眼见她们进了高阳殿,彩纹方才折返回去。 月华宫内,贵妃独自歇下,直等着彩纹回来,方才挑眉看她:“如何?” 彩纹将方才听见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与贵妃,贵妃听后,心底依旧存疑:“哦?果真如此么?” “娘娘放心,奴婢听得真真儿的。”彩纹信誓旦旦地点头。 贵妃唇角微扬,道:“既如此,那便明日再看看吧。好了,时辰不早,本宫睡了。” 而杨妃直到进到寝殿,方才和缓了神色,关切地道:“香茗,方才本宫那一掌打的有些重,你冷敷一下,也好受些。” “娘娘,您这般说,岂非是折煞了奴婢?奴婢自幼便跟着您,为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香茗也抬手抹一把脸上的眼泪,破涕为笑。 杨妃缓口气,轻快地说:“若非如此,只怕贵妃难以相信。只是这样一来,便苦了你。好丫头,方才配合得不错!正好你明日便缓一缓,不必陪本宫去月华宫。” “多谢娘娘夸奖。”香茗道,“奴婢生怕自己演得不好,坏了您的好事呢!” 杨妃的手抚上香茗微微红肿的脸颊,道:“你去冷敷一下你的脸,本宫这儿唤绿芜进来伺候就行。” 香茗点点头,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绿芜走进来,伺候杨妃安寝。 杨妃看着绿芜,这丫头也是她身边得力的丫鬟,只是比不得香茗那般伶俐罢了。杨妃睡下后,看一眼守在榻边的绿芜,将她唤道近前,低声叮嘱了一番:“……你可明白?” “娘娘放心,奴婢明白。”绿芜重重点头。看着杨妃入睡,绿芜心中也较为欢喜。一直以来,娘娘都最为倚重香茗,好容易今夜不止是何缘故,竟然唤她来近前伺候。她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一番!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三十三章 哲勋往事 翌日清晨,杨妃早早地便起身,简单地梳妆一番,带着绿芜往月华宫走去。 彩纹见杨妃来了,迎上前去恭敬请安:“杨妃娘娘来的好早,我们娘娘昨夜睡得晚,还未起呢!奴婢这就进去唤娘娘起身。” 杨妃一听,连忙摆手:“不必,娘娘既好睡,那么嫔妾等等也是应该的。” 彩纹笑一笑,将杨妃请到正殿,又命人上茶、拿了点心吃食,这才进了寝殿。寝殿内,贵妃压低声音问:“杨妃来了?” “回娘娘,杨妃娘娘来了有一会儿,奴婢将她请到正殿喝茶呢!娘娘可要起身?”彩纹问。 贵妃慵懒地笑一笑,翻个身,道:“不必,她既如此有心,便叫她候在外面。今日天气如此好,正适合多睡会觉呢,本宫再睡会儿。半个时辰后再进来叫本宫吧!” “奴婢明白。”彩纹笑着退了出去。 杨妃见她这半天才出来,起身问:“可是娘娘起身了?” 彩纹歉然地说:“回杨妃娘娘的话,今日许是娘娘太疲倦,奴婢进去好半晌,娘娘都未醒。原本奴婢想着,您在外面候着,该叫娘娘起身才是。可方才您说娘娘好睡,奴婢也是心中不忍,便没有叫醒娘娘。” 杨妃眼底的愠怒一闪而过,快得叫人察觉不到,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意:“无妨,本宫在这儿候着娘娘便是。” 就这样,杨妃在那正殿的椅子上,端坐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听见寝殿内有动静传来。彩纹急忙走进去,不多时,扬声道:“娘娘起床!” 她话音刚落,便有训练有素的丫鬟鱼贯而入,手中捧着水盆、毛巾、茶盂、漱口水等物件。饶是如此,也又等了近半个时辰,贵妃方才姗姗露面。 而此时,杨妃已端坐了一个多时辰,直坐得她腰酸背痛。见贵妃出来,她连忙起身,盈盈拜下:“贵妃娘娘金安。”顺带着放松一下,她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迅速恢复寻常。 贵妃歉然地扶起她:“今日不知怎的,本宫竟如此贪睡,害妹妹久等。”随即转身看向彩纹,斥责道,“蠢笨丫头,既是杨妃娘娘久候,竟不知早些进来唤本宫起床!” 彩纹听了这话,面上微微有一丝委屈:“奴婢原也是准备叫醒您的。可杨妃娘娘却拦住奴婢,说是您好睡,不忍搅扰。奴婢这才作罢。” “妹妹,你对本宫如此体谅,本宫真是感动。”贵妃听了这话一把握住杨妃的手,感激不已地说。 彩纹在旁边附和道:“说起来,杨妃娘娘真的是极体贴您。连奴婢都感动不已呢!” 杨妃冷眼看她们主仆俩在这儿一唱一和,心底厌烦,面上却不露分毫:“姐姐要掌管六宫事宜,难免辛苦。身为嫔妾,不能分忧已是无用,若再扰了娘娘好梦,岂非是太不懂事?姐姐不必客气,妹妹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两人如此你谦我让一番后,方才转入正事。寝殿内,贵妃表示愿意同杨妃携手,共同对抗苏大夫。而杨妃则将自己原本的计划与打算一五一十地说与贵妃听。两人几乎一拍即合。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因着此事而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为表亲厚,贵妃留了杨妃用午膳,方才着人好生送了回去。杨妃也不再推辞,拜别后,方才不舍地离去。 杨妃走远后,贵妃坐在妆台前,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叩着桌面,若有所思。 彩纹走过来,问:“娘娘,您决定同杨妃联手?” 贵妃颔首:“本宫只是答应同她联手,但具体事宜本宫不会插手,一切便由着杨妃出面吧!” “娘娘英明!”彩纹称赞道。 而杨妃回去后,香茗迎出来,见她脸色不豫,问:“娘娘,您怎么去了这么久?昨夜不是同贵妃娘娘说好了?难不成她今日又变卦了吗?” 杨妃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绿芜不满地说:“香茗姐姐你不知道,今日那贵妃娘娘有多过分!她竟让我们娘娘生生在正殿端坐了一个多时辰,方才不疾不徐地走出来。还说假惺惺地说什么这阵子太累,才这样好睡!我瞧着她神色好得很,一点也看不出疲倦!还有那个彩纹,也在一旁装腔作势……” “够了!”杨妃出言打断,“如此糟心的事,还需要再说一遍吗?” “是,奴婢失言了。娘娘恕罪!”绿芜知道她心情不好,连忙请罪。 香茗挥挥手,示意绿芜先出去,她则来到杨妃身边,好言相劝:“娘娘,您别同贵妃一般计较,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倒是不划算。您未来是要做皇后的人,她不过是一介贵妃,即便她今日在您面前耀武扬威又如何?迟早有一天是要拜在您膝下,俯首称臣的!” 香茗这番话可谓是正中杨妃下怀,她原本不豫的神色方才和缓一些,瞥一眼香茗,道:“你如此说也有几分道理。本宫的确无需同她一般计较,便由着她再高兴些时日!” 香茗心底松口气,转而说起了凑趣的话,杨妃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苏诺语依旧平心静气地生活,往返于嘉德殿和太医院,偶尔同心云会绕到御花园中走走。丝毫不知宫内的这些女人们早已开始算计着她! 而此时正率兵北上的季舒玄还尚不知苏诺语已然离开了逍遥谷,进了皇宫。这日午后,趁着众兵将用餐时,褚哲勋独自寻了个僻静之处,将苏诺语缝制的衣衫拿出来,翻来覆去地看。 副将**远从他身后绕过去,见他又拿出了那件衣裳翻看,忍不住打趣地道:“将军,您这一天到晚恨不能时时刻刻地将这衣衫拿出来看,干脆日日穿着,别脱下了!” 褚哲勋回头见是**远,不疾不徐地收拾起衣衫,方才道:“你小子不好好忙自己的,成日地将眼睛盯着我!” **远同他私交不错,也不是第一次做他的副将,配合起来算是默契。其实**远比他还要年长几岁,家中也有了正妻和两位侧室,就连膝下都已有了一双儿女。从前这样的情形他从不觉得羡慕,可现在看来,他可真是羡慕得要命啊!于褚哲勋而言,现在每日每夜心心念念的就是将诺语快速地迎娶进门! “将军,我瞧着您这样子是着迷了!我倒是好奇,一直不见您娶妻,可见是您眼高于顶。想来这些年中皇上也是给您寻了不少名门闺秀,却也不见动静。如今突然这般,可见这女子是位奇女子啊!”**远说道。 京城中的众多才俊都早已妻妾成群,唯独褚哲勋!别说妻妾,这么些年,他身边两个红粉知己都没有。前些年中,有个王爷的女儿看上了褚哲勋,放下身份,拉下面子,方才求着父亲去褚府提亲。孰料,褚哲勋一听是这事,便好言好语地将王爷给送了出去。 这郡主心有不甘,便又去求了皇上,正巧皇上也是乐见其成,于是欣然答允。无论是王爷也好,郡主也罢,都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再怎么说,为人臣子不会如此拂皇上的面子。王府中甚至开始为郡主准备大婚时的衣衫首饰! 没想到,皇上在褚哲勋面前,好说歹说,几乎是谈了整整一个下午,就差没有让他奉旨完婚,褚哲勋还是坚决地不答应。最后没法子,皇上亲自去了王爷府上,好言安慰一番,并许诺给郡主找一个好驸马,这事方才作罢。 这件事当时在京城中闹得轰轰烈烈,坊间甚至有传言,说褚哲勋之所以一直不肯娶妻,这次又断然拒绝郡主,是因为他有断袖之癖,压根就不喜欢女人。 在这样的舆论之下,不少人都以为褚哲勋未必嫌疑也该娶个妻子过门,然而他却镇定自若,既不怒也不恼,置之不理。这事渐渐也就平息了。 **远想着往事,再看看面前这个情至深处、无法自拔的男子,简直觉得太玄妙!看着将军这样子,他实在是对未来的将军夫人好奇得不行啊!该是什么样的奇女子,竟能叫一直铁石心肠的将军用情至深? “我看上的女子自然是这世间极好的!”提及此事,褚哲勋脑海中出现苏诺语的样子,他面部一贯冷硬的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 **远啧啧两声,问:“不知我们何时能喝到将军的喜酒?” “等这次征战回京,我便前去提亲!”褚哲勋豪情万千地说。 **远追问:“敢问将军,这将军夫人是哪府的千金?” 褚哲勋横他一眼,道:“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你放心,到时候我必定会派人去你府上送请柬!” **远撇撇嘴,竟如此神秘! 褚哲勋见他一直在这儿闲聊,问道:“你小子没事了吗?跑到我这儿说这么些没用的!” **远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来找他的缘由。从怀里拿出两封书信,递到褚哲勋手中,说道:“将军,这有一封是家书。另一封是皇上派人送来的,说是私事。”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三十四章 哲勋震怒 “家书?”褚哲勋面露惊诧,说是家书,其实就是石海写来的。可问题是他临走前,唯一交代给石海的事就是保护诺语,想来他家书中的内容也是涉及到诺语。 思及此,褚哲勋心底忽然有了些不好的感觉,他从**远的手中接过信,挥挥手道:“你忙你的去吧!”见**远走远,褚哲勋看一眼两个信封,上面的字迹他都认得,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季舒玄写的那封。 褚哲勋迫不及待地将石海写的书信取出来,摊开一看,他原本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直看到最后写着“苏小姐进了皇宫”这几个字时,他顿时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手一松,信纸从他手中飘落下来。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就像是一团浆糊般,什么想法都没有,心中只觉得乱糟糟,从未有过的慌乱。他看一眼另一封季舒玄亲笔书信,强自镇定情绪,片刻后,方才将信摊开来看。 整篇书信中都洋溢着季舒玄满心的欢喜,然而对褚哲勋来说,却是个致命的打击。季舒玄在信中写着,他心仪的皇后人选已经入宫,如今苏诺语一日两次地为他请平安脉,彼此交谈愉快。他甚至在信中说,等到褚哲勋凯旋,他便准备封后大典,届时一定要让褚哲勋进宫喝一杯喜酒。 褚哲勋此时的心情便是又愤怒又无措,他这次离开没今天,怎得京城中便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他实在是想不透,明明诺语对入宫那么抗拒,明明她说好了会在逍遥谷中等着他回去,怎么才这么几天的时间,就发生了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 若非是此时他正带兵在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赶回去,冒死进宫同诺语见一面,找她问个清楚!在褚哲勋心中,他对苏诺语是全然相信,甚至愿意将性命交予她的手上。所以,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或是在诺语身上发生了什么意外,否则她断不会背叛他! 褚哲勋才的心里、脑子里都像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将军,全部将士已集结完毕,可以启程!”传令官前来回禀。 褚哲勋不得不放下满心疑惑与郁结,将那两封信都收拾起来,随身放好,走回到大军中去。褚哲勋翻身上马,沉声命令:“出发!” 一路上,褚哲勋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远骑马走在他身侧,本还想着继续方才的话题,或是讨教一下领兵的经验,然而目光一触及褚哲勋那张脸,便将一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 褚哲勋骑在马上,脑子里便一直想着信上的内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诺语这样的不告而别一定有什么逼不得已的原因!他回身看一眼身后的大军,心头纠结不已。这种时候,身为主将,是肯定不能擅自离开的,但这件事若是不解决,他实在没有心思处理旁的事! 褚哲勋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派人给石海传个信,有些事只怕在书信中也说不清楚,他想要听石海当面说个清楚。至于皇上那边,既然已经说了立后必得在大军凯旋之后,他倒是一时半会儿也不必太过着急立后的事宜,一切等石海来了之后再说。 诺语进宫,他的担心不仅来自皇上,还有后宫那些心怀不轨的女人!都说最毒妇人心,那些久在宫闱的女人早已是熟稔各种阴毒的手段,以铲除异己,争宠夺爱。诺语虽说聪慧有余,却难免有些太过单纯,哪里能斗得过那些女子呢? 而以季舒玄的心性,向来都是不在乎后宫的那些小手段,只怕也只能明面上保护诺语,暗地里的那些阴招,才是真正的防不胜防啊! 何况诺语的身份是太医,比后宫中所有嫔妃都要低一等,她们想要收拾她,也是很容易的事。想当初还在瘟疫村的时候,皇上不过是出宫见了她一面,后宫的那些妃子便派了杀手刺杀。现如今诺语贸然进宫,这不是送上门去让人欺负吗?当日她身边清然护着,如今身边只有一个不会武功的心云,丝毫起不了任何作用。 褚哲勋一直沉思,越想越觉得心头不安。他一定要提前给皇上提个醒,让他时时注意保护诺语才好。虽说这样一来,他会腹背受敌,可总好过诺语被人暗算。 思及此,褚哲勋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意,他的女人什么时候得靠别的男人来保护了?褚哲勋悲哀地发现,但凡是碰上诺语,那么他的原则也好,底线也罢,就都不存在了。 如此想了一下午之后,褚哲勋还是决定先派人找来石海,问清楚情况后再做决定。同时派人传话给宫中的暗线,关键时刻,不论对方是谁,格杀勿论! 默贤阁的动作办事效率极快,不过三日,石海便在三日后的傍晚时分赶到了褚哲勋这儿。 在来的路上,石海已经想得很清楚,虽说不能隐瞒公子,但他也会将大部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要杀要剐,他不能让冰雁独自承担。 这三日中,褚哲勋几乎整日都是冷着脸,给人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如非必要,几乎是闭口不言。一时间下面的几位副将、校尉也都不敢轻易交谈,唯恐触到了褚哲勋的愤怒点,惹火烧身。 直到第三日的入夜时分,安营扎寨后,所有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帐篷中休息,以便第二日赶路。褚哲勋独自在中军帐中,他算着时日,石海就是这两天便该到了。他实在有些等得心急如焚,每日都要不断地猜测着诺语出谷进宫的缘由。再这样下去,他只怕是要疯狂! 正当褚哲勋在中军帐中坐立难安之际,外面传来石海的声音:“公子!我是石海!” “进来!”褚哲勋沉声命令道,就好像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石海掀开帐篷的门帘,闪身进入。 褚哲勋挑眉看他:“看你这样子,熟稔得很啊!” 石海嘿嘿一笑,说:“就这些人若是能将我拿下,那我岂非是堕了您的名头?好歹我跟在您身边十余年,哪里能寻不到您的身影呢?” “少跟我来这套!”褚哲勋脸色阴沉着,问,“说吧,诺语的事是怎么回事?” 石海面上一凛,即便是他这样嬉皮笑脸的人,在面对公子如此严厉的时候,心底也是有些犯怵。他垂下头,一五一十地将他离开之后冰雁是如何找到苏诺语,又是如何在苏诺语面前挑拨是非,他又是如何反应慢的经过说了一遍。在说的过程中,石海能察觉到公子的目光愈发阴鸷,他甚至觉得自己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浑身难受。 末了,石海不忘加一句:“公子,这事我也难逃其咎,您责罚我便是!” “混账!”褚哲勋怒斥道。 石海一个激灵,低声道:“公子息怒!” “我离开前是如何交代你的?我前脚刚走,便出了这样的事,你现在来说什么息怒?”褚哲勋一把将他的衣襟抓住,“石海你跟在我身边多年,难道不知道诺语对我的重要性?” “公子,我……”石海语塞。这个时候无论公子多么地愤怒,他都能够理解。 “还有,既然我刚离开的那天,诺语便走了!为何要这会儿才告诉我!若是当时你便告诉我,她又怎会被皇上看见,带进宫里?你明明知道皇上对诺语的心思,你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皇上带进宫去?”褚哲勋的问题连珠炮似的抛出来,直说得石海的下颌紧贴着胸口。 石海解释道:“公子,当日我同苏小姐解释过,后来有事便浑忘了。等到第二日,我去离月居的时候方才发现苏小姐离开。我便同尘夫人出谷寻找,当时我想着您领兵在外,就想着找到苏小姐,再将此事禀告您。没想到会发生后面的事。公子,此事都是我的失责!你要责罚,便责罚我吧!” 褚哲勋重重地哼一声,没有说话。 石海接着说:“公子,您也知道苏小姐是易容高手,在她进宫前,我其实同她见过面,只是没能认出来。后来还是尘夫人隐约感觉到进宫的女子是苏小姐,后来经宫里的暗线确认,我们才知道苏小姐已经进了宫。可是那个时候,苏小姐同章华在一起,我们想要做什么,只怕也是枉然。” 褚哲勋看着他,声音冷冽:“如此说起来,你便没有责任了?这件事同你无关,是吧?” “石海不敢!石海不是这个意思。”石海小声道,“请公子责罚!” “你自然是责罚!”褚哲勋话锋一转,“冰雁更是罪该万死!我早已将话同她说清楚!她竟还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诺语面前乱嚼舌根!这样的人不适合在组织中继续待着!” 石海心中一惊,听公子这话的意思,是想将冰雁驱逐出默贤阁?一般而言,凡入默贤阁的人,都有极高的忠诚度,以往也有极个别背叛组织的行为出现。对于这样的人,除了驱逐外,还要断其武功,并喝下公子研制的一种药,喝下之后,便会形同痴傻!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主仆对峙(上) “公子,请您三思!”石海猛地跪在地上。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褚哲勋转过身去,冷声道:“石海,你不是第一日进组织,你该晓得我的规矩!造谣生事,捕风捉影,是我容不下的!” “公子,冰雁只是一时糊涂,她自己也知道错了,请您手下留情!您可以责罚她,但千万不要将她驱逐!”石海的头紧贴地面,哀恸地说道。在他出来之前,冰雁便来找过他,关于自己的下场,冰雁是心中有准备的。 其实在他们得到苏诺语进宫消息的次日,冰雁便来找过他…… “石头,等到夜离公子得知了苏诺语入宫的消息,只怕便是我离开默贤阁的日子。”冰雁低声说道。 石海看着这样毫无生气的冰雁,一颗心拧得生疼。他认识冰雁多年,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失落。石海叹口气:“冰雁,你也别太灰心,公子向来公私分明,想来至多就是重责,不会驱逐。” 冰雁摇摇头:“石头,你就别再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这次错大了。夜离公子再怎么责罚,我都认了!只是……只是若要离开默贤阁,我真的舍不得。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尽数都在默贤阁。” 石海的手抬起来,迟疑了片刻,还是落在她的肩膀上:“冰雁,你放心,我不会让公子将你驱逐!有什么事,我同你一起担着!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石头,你不必这样对我,你这样做,我……无以为报。”冰雁苦涩地说道。 石海一听,急了:“冰雁,你把我石海当成什么人了?你以为我如此做,是因为想要索取什么吗?你未免太小瞧我!我承认我喜欢你,可我从未想过要用任何同你交换,也没想过要你回报!今日哪怕不是你,我有责任,也会承担!你放心,我不会借此便威胁你!” 石海的一顿抢白令冰雁怔住,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其实自从那日石海吻了她,她便会不时地失神,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起石海,每每当她觉察,又强迫自己忘记他。如此反复,她实在也是不明白。 直到昨夜看着石海落寞失意的背影,她的心仿佛被重锤狠狠敲击。怅然若失之下,她隐约察觉到,以往坚定的内心似乎起了波澜。只是有些事情她一时间还有些理不清,按说以她的性子,若是有人敢轻薄以她,她必定痛下杀手,绝不姑息!可是,为何面对石海的时候,她便下不了手呢? 她一直以石海是自己人来欺骗、安慰自己,可反过来想,默贤阁中那么多人,倘若换一个,她会不会也手下留情呢? 在她千百次地拷问内心之后,答案很简单:不会!绝不会! 换一个人,胆敢如此,她即便不痛下杀手,也会叫他悔不当初!所以,这是否可以证明石海在她心中……是有些特别的呢?超越了以往兄弟情义的特别? 若是在以往,她一定会好好理清思绪,给自己一个答复,也给石海一个答复。可今非昔比,她犯下如此大错,只怕夜离公子不会原谅她!倘若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对石海来说,也是一个打击。与其如此,还不如就维持现状,只让他以为她还一心记挂着夜离公子好了。 这样,她哪怕是被驱逐出默贤阁,他也只是伤感遗憾一阵,时间久了,便也淡忘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重义气,有担当。”冰雁说道,“可是,这本就是我一人的责任,用不到别人帮我担着。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任何结果我都能承受!” “义气?”石海笑得有几分怅然,“冰雁,是我的表达出了问题吗?还是你一直以来都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过?我说过,哪怕是旁人,我有责任,也会承担。更不用说是你,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冰雁,我喜欢你,只是不想让你离开默贤阁,没有想过别的,你别有压力!” 听到他再一次表白,冰雁心中微动,如小鹿乱撞般,有些乱了节奏。然而面上她却依旧如常:“石海,这事是我做的,祸是我闯的,与你何干?” 石海被她那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气得跳脚,顾不上避嫌,一把扶住她的肩膀,强迫她面对自己,说:“冰雁!都这个时候了,你一定要如此孤傲?一定要和我分得如此清楚吗?” 冰雁别过头去,不看他喷火的双眼,冷冷道:“你与我本就是两个人,自然该分得清楚。” 石海一噎,口不择言道:“假若不是我石海,而是公子,你还会如此分得清楚吗?” “那不一样!”冰雁丝毫不理会他的愤怒,迎上他的眼眸,道,“夜离公子在我心中,又何须再分?” “你!”石海倏地松开了手,怒不可遏地瞪着她,他在她那漂亮的眼眸中看见愤怒的自己,以及冷静的她。石海心底冰凉,如数九寒天赤身**地站在暴风雪中,冰冷刺骨!他眼底盈满失望,终于,他不再看她,转身离去。 冰雁看着石海毫无留恋地离去,她心痛至极,她方才说那些话时,心中也不好受。尤其再看着他眼底的受伤与不敢置信,她的心便更是拧着得疼! 她知道,自己今日算是彻底地伤了石海的一颗心。其实经过这件事,她已经能确定地知道,自己心中是彻底地放下了夜离公子,至于对石海是个什么心理,她的确还难以确定。而现如今回过头去看,当日她之所以会去同苏诺语说那些话,大概真的只是心有不甘!只是她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争强好胜的心在作祟! 事实证明,当她知道了苏诺语因她离开了逍遥谷,心中并没有什么胜利的快感。甚至,在她知道因为她,将苏诺语推入了皇宫时,她心底是有愧疚的。 若是时光能够重来,她必定不会因一时的意气之争去同苏诺语说那些话!只可惜,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均没有让时光倒流的能力,错误一旦铸成,她便毫无后悔的余地。 当然,冰雁这些百转千回的心思石海是不知情的,他那日愤然离去后,也是想了许多。这几日来,他可谓是彻夜难眠,脑子里一直想着如何才能在公子面前为冰雁开脱。 石海苦笑,即便冰雁已经将话说得那般决绝,他依旧克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依旧无法做到对她的事置之不理。他的这种心态,大概就同冰雁对公子一般,同公子对苏小姐一般,虽九死而犹未悔! 心思回转,跪在地上的石海听着耳边传来公子盛怒的声音:“一时糊涂?她这是一时糊涂吗?你自己好好算算,自从诺语进了逍遥谷,她多少次为难她?难道前次的鞭刑还不足以让她长记性吗?若是还不行,那我只能说她冥顽不化!任何责罚对她都没有作用!唯有将她驱逐这一条路,方能永绝后患!” “公子!”石海辩解道,“说来说去,冰雁之所以会一错再错,也是因为她是性情中人!她对您痴心不改!这样的她同过去的您,又有何区别呢?”说这话时,石海只觉得自己的舌尖都是苦涩的。 一听石海这话,褚哲勋更是怒不可遏:“混账!她这是性情中人吗?她这是自私自利!石海,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最清楚我对诺语的心思。我何时做过如冰雁今日这般的混账事?从前诺语心中只有阮天浩,即便我再怎么痛苦,我从未想过要在她面前诋毁阮天浩半句!从未想过要拆散他们!在我心中,她的幸福,胜过我自己!” 石海语塞,他似乎的确找了一个不恰当的理由。想当年,公子对苏小姐,那才真的是无怨无悔,无私的爱!看着公子一次一次默默地帮助她,她却总以为是那个杀千刀的阮天浩所为,就连他这样的局外人,有时候都觉得气不过!可到了公子那儿,便只剩下一句:无怨无悔! 褚哲勋狠狠地瞪一眼无言以对的石海,这小子,竟然为了冰雁敢如此公然地顶撞他! 石海在他那诡谲的目光怒视下,心底有些发毛。这样的公子实在是令他心生敬畏!而他更加庆幸的一点是,幸好今日同公子对峙的人是他,若是换做冰雁,只怕公子更加地愤怒,甚至有可能当场便废了她! 褚哲勋冷声道:“石海我警告你,上次冰雁犯错,你便是同我说,她是用情至深。这次又是同样的理由!你若是胆敢有下次,我便废了你!” “我石海的命是公子救的!公子若是想要拿回去,随时都可以!石海绝无半句怨言!”石海迎视他的目光,真诚地说。 这次换褚哲勋被噎住,怔忪了片刻,方才道一句:“滚蛋!” 石海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再度开口:“公子,冰雁加入组织年头也不短了,她的表现您是看在眼里的。何况她是夜尘公子的心腹之人,您好歹也看在夜尘公子的面子上,重责就好,不要驱逐!”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主仆对峙(下) 石海的话令褚哲勋挑眉:“你的意思是我无权处置夜尘的人?夜尘的人又如何?无论他是谁,都不可以例外!冰雁她犯了错,就得受处罚!怎能因她是夜尘的心腹,便免受责罚?” “您之所以这般动怒,还不是因为苏小姐!”石海见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褚哲勋让步,也是恼怒,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身,迎视褚哲勋的眼睛,不甘心地嚷道,“公子,您自己扪心自问,今日这事若是不涉及苏小姐,您还会如此动怒吗?我承认冰雁有错,但是真的错到必须驱逐出组织吗?” “你再说一遍!”面对石海的怒火,褚哲勋反而冷静下来。然而熟知他的人便知道,相比较盛怒中的褚哲勋,冷静下来才是更恐怖的! 石海本能地瑟缩了一下,随即便又挺直了腰杆,毫无畏惧地说:“难道我说错了吗?但凡是碰到苏小姐的问题,您的理智,您的原则,便通通不见!您口口声声说冰雁不能容忍,她就真的罪该万死吗?” 褚哲勋眼底一片冷冽,声音也降至冰点:“石海!你别忘了自己是在同谁说话!” “我没忘!”石海说,“只要您不将冰雁驱逐,我愿意同她受一样的责罚!” 褚哲勋冷哼一声:“你倒是重兄弟情义!既如此,我便成全你!冰雁重责六十,你,八十!” “谢公子成全!”石海复又跪下,大声道。 褚哲勋看他那副真心欢喜的样子,心头的气便不打一处来。说起来,他之所以会最终成全石海,并非是因着他的求情或是威胁,只是因为石海的话戳中了他的心! 方才一直处在得知缘由的震怒中,自是头脑发热、不管不顾的。可石海的话却叫他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说得不错,但凡是遇到了诺语的事,他便会丧失原则。再怎么心有不甘,也必须承认,冰雁虽说有错,却绝对不至于错至被驱逐的地步!他身为默贤阁的公子,岂能公私不分? 褚哲勋转过身去,懒得看他。石海这厢起身后,方才发现公子竟只留了一个背影给自己!他自己自觉地站起身来,声音降下来几度,说:“公子,其实这件事事后我想了许久,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隐秘。” “说!”褚哲勋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石海说话前,脑子里再度出现那次在客栈内同易容后的苏诺语说话的场景,当时的她表现的那么镇定自若,就像是全然不认识他一般。他说:“我同苏小姐并不算熟稔,但也看得出,她是一个聪慧、有主见的女子。她离开逍遥谷,或许是因为冰雁的话,使得她对您有所误解,心灰意冷。但再怎么心灰意冷,她应该也不会将自己陷入皇宫中去!” 褚哲勋听了这话,也是若有所思。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的确有些说不通。他认识诺语多年,诺语绝不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否则当日他告诉她皇上有意立她为后之后,她便不会一改初衷,毫不犹豫地离开瘟疫村。她若有心当皇后,那时直接在瘟疫村内,等着皇上来找她,岂不省事? 何况,以诺语的性子,倘若真的想进宫为后,岂会同他发生之后的事?身为白府的小姐,岂会不知皇家对入宫为妃嫔的女子有着严格的检测。若非完璧之身,那便是欺君之罪,是灭九族的大罪! 思及此,褚哲勋转过身来,看着石海,道:“你接着说!” 石海点点头,接着说:“或许离开逍遥谷后,她又遇到了别的事,才使她突然萌生了入宫的念头。据您所说,皇上对苏小姐只有一面之缘……” “是,那日我记得清楚,张祜身亡,诺语在慌乱间忘了易容,看诊时只是薄纱覆面。”褚哲勋回忆道。 石海点头道:“是,相隔数米之远,又有薄纱覆面,究竟能看得多真切呢?何况,苏小姐善于易容,别说是匆匆一瞥的皇上,即便是我,也没能认出易容后的苏小姐,那么皇上的人又是如何找到她的呢?” 褚哲勋的脸上有着沉思,的确,方才一味地在气头上,竟忘了这些细节,难为石海,如此细致。褚哲勋按下心头的情绪,对石海说:“石头,我已经吩咐过暗线,但我不在京城,许多事处理起来并不方便。许多事你还要多费心,想办法弄清楚诺语在宫里的境遇。如非紧急关头,万万不可露出马脚!” “是!公子!”石海沉声应道。 如此商讨一番,两人的情绪也都平复不少。褚哲勋冷静下来之后,方才觉察出不对味,他挑眉看向石海:“石头,你今日倒是很维护冰雁嘛!” “公子……”石海面上微露窘态。 褚哲勋看他面上竟微微染红,诧异至极:“石头,你该不会是对冰雁动心了吧?” 随着褚哲勋的问话,石海的脸更红,像是煮熟了的虾子一般。半晌后,方才讷讷地道:“我……我今日为她辩驳,并非是因为我喜欢她。” 褚哲勋了然地点头,想起之前石海故意弄伤手背,而冰雁将他请去后,石海难得给他甩脸子。当时他将此事说与诺语听,诺语便说他的反常,十有**是因为感情问题。他听后还不置可否,没想到竟被她一语道破! 褚哲勋审视石海,完全没有想到石海会喜欢上冰雁,毕竟两人认识的年头实在有些久,怎会突然产生感情呢?实在是令人费解!褚哲勋自嘲地想着,在此事上,自己实在是有些迟钝,竟然这么久才看出石海的异常。这若是换做夜尘,只怕早已瞧出来了吧? “夜尘可知晓?”心有疑惑的同时,他已直接问出。 石海点头:“夜尘公子前些日子便知晓。”石海看着褚哲勋脸上的诧异,再联想到夜尘之前的精明,好笑地想:自己不愧是公子的人,但凡是遇到感情的事,便转不过弯来。 褚哲勋微怒:“好你个石头,当真是喜欢冰雁,也连带着讨好夜尘!这样的大事,你竟告诉了夜尘,而不告诉我?” “夜尘公子那儿可不是我说的!”石海连忙反驳,“他是自己看出来的!” 这下子,轮到褚哲勋微有些尴尬。果不其然,夜尘不愧是情场高手!不比他,十余年如一日地心仪一个女子,竟还有束手无策的感觉! 石海并不知晓褚哲勋的这些心思,想了想道:“公子,我回去后,便会时刻留意苏小姐的事,有什么要事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您。” “好!”褚哲勋重重拍一下他的肩膀,“此事便拜托你!” 石海豪爽地说:“公子,您同我之间,还说这样客气的话吗?” 褚哲勋一哂,道:“如此,责罚一事便先暂缓,一切等我回去后,再说。” 石海拱手道:“是!多谢公子!” 随即,石海不再耽搁,出了帐篷,便快马加鞭地往京城中赶。 褚哲勋仔细想了石海方才的话,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苏诺语一改初衷,随季舒玄入宫。然而,无论如何,在他不能准确地知晓此事的真正缘由前,他仍旧相信诺语的无辜!一定有什么缘由,使得诺语不得已而为之!她,是不会背叛自己的! 思及此,他来到桌案前坐下,提笔准备给季舒玄回信。只见他神色严肃,冥思苦想了许久,却不时地摇头否定,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色也越发地阴沉。终于,福灵心至,褚哲勋眸中精光一闪,有了主意。 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至少要保证皇上不会对诺语动什么别的心思。再怎么发乎情,也得止乎礼!一切总得撑到他回京后再说! 而此时的皇宫内,季舒玄在苏诺语的问题上,自我感觉良好。这几日下来,两人间没有了初见时的剑拔弩张,倒也能平和地谈几句话。季舒玄喜欢苏诺语在面对他的时候,不像寻常妃嫔那般,有诸多顾忌。更多的时候,她是有什么便说什么,不会去顾虑那么多,也不会小心翼翼地揣度他的心思。 每每季舒玄看着苏诺语说话时,那眉飞色舞的样子,那从容不迫的气质,那字字珠玑的思维,他心底对她的喜爱,便更多几分。 只是他的这些心思,苏诺语是一概不知。苏诺语心里想着,自己已经进了宫,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她的性子淡然,向来是既来之则安之。与其日日与季舒玄剑拔弩张,还不如淡然处之。而几日下来,苏诺语愈发的觉得,同季舒玄的相处,就像是多年的朋友般,轻松自在。 而进宫后,苏诺语觉得更加神奇的一点,便是她的身子似乎更加健康。从前在逍遥谷的时候,虽说也不错,但似乎是在夜离离开后,到她进宫前的那两日,她总有心闷气短的感觉。当时她只以为是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的,可进宫后,一切似乎有所转变。这一点令身为医者的苏诺语,也大感奇怪!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产生误会 石海从夜离那儿赶回逍遥谷,还未等走到自己的住处,便远远地瞧见冰雁站在那儿。他的脚步忍不住加快几步,几日未见,他竟思念得紧。从前从不知“牵肠挂肚”四个字的真正含义,如今也算是体会到。 尤其不见面还好,这冷不丁地看见她,他只觉得一颗心砰砰地跳得厉害!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魂牵梦萦的身影,脚下的速度越发地快…… 自从石海离去后,冰雁但凡是无事,便会在石海所居的听海阁外站一会儿。这儿是他的屋子,站在这外面,似乎便同他的距离便近一些。冰雁心中一直难安,总是担心石海此去若是言语不当,激怒了夜离公子,受到责罚,或是他一冲动之下,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 原本冰雁是没有担忧的,也并未觉得石海在她心中有什么特别重的分量。直到石海出发的第二日晚间,冰雁夜里做梦,梦到石海找到夜里公子后,出言不逊,几句话不和便同夜离公子动起手来。结果被周围的人发现,将他拿下,乱棍打死…… 从梦中惊醒后,冰雁后怕不已,甚至不敢再闭眼睛,仿佛一闭眼睛,便能看见石海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气息奄奄。那一刻,她汗湿衣衫,惊恐莫名。她连忙起身,迅速穿好衣衫后,飞奔到听海阁的外面,静静地靠在门上,狂跳的心方才缓缓地平稳下来。 也正因此,冰雁才惊觉,或许在她也不知情的时候,石海便已经悄然地将夜离公子从她心底赶走。只可惜,她这个当事人,还不知道罢了! 这样的认知,令冰雁后悔不已,她不仅后悔自己这些日子以来,那可笑的执着,也后悔自己一直不曾正视对石海的感情。倘若早些发觉,只怕她现在已经同石海在一起,也不会有苏小姐离开逍遥谷的事发生,她也无需担心夜离公子的责罚。 正想着这些事,冰雁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她心中一喜,猛地抬头,寻过去,果然见到这两日令她惦念不已的人正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石海离开的这几日中,她已经想的很清楚,自己来这世间走一遭,好容易能碰上一个与她相知相许的人,若是便这样错过,着实可惜!与其等到错过后再追悔莫及,不如抓住眼前,只顾眼下!若能轰轰烈烈地爱一次,总好过孤苦伶仃、孑然一身! 拿定主意后,冰雁开始在心底默默地斟酌着言语,仔细想着一会儿见了面,要如何同他表明心态。在此之前,石海已经做的够多,这一次,也该换她主动! 石海原本一瞬不瞬的目光在触及到冰雁的眼神后,下意识地避开,他知道她心中只有公子,他若是一直纠缠不已,只怕叫她也难过。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放缓下来,拼命地抑制住他兴奋不已的内心,装作寻常状,走过去。 而冰雁的目光在望向石海的一瞬间,心蓦地下沉,她本以为他看见自己在这儿,会兴高采烈地走过来,没想到他竟然选择避开自己的目光。冰雁心下微凉,莫不是那日自己的话太令他伤心? 如此也好,倘若自己真的不得不离开,这样至少他不会伤心。冰雁如是想着,心中飞快下了决定。 冰雁面向石海,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去,淡淡地说:“我方才经过这儿,正准备去办事呢,没想到你就回来了。你这一去一回的,速度倒是快!” “是,我赶着回来。”石海也故作淡然地说。其实唯有他自己心中清楚,为了让冰雁早一日安心,他这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途径默贤阁的客栈,他换了两次马匹,几乎是日夜不休,快马加鞭地赶回来。饶是他这身子骨,这一次都有些叫吃不消,浑身上下散架似的。 冰雁点点头:“回来便好!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天知道,她看见他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时,心底有多高兴!自从那夜噩梦之后,这接连两三日,她晚上都不怎么敢合眼。生怕一闭眼,便又在梦里看见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他。 看着她毫无留恋地同自己擦肩而过,石海心中猛地一沉。她不关心他便也罢了,难道也不关心自己将受到什么责罚吗?她之前不是还在说,担心会被公子驱逐吗?怎么转个身,便什么都不在乎了呢?难不成是彻底对公子死了心,也从此死了活下去的心? 石海在心中胡乱猜测着,见她走出几步远,忙出声唤她:“冰雁!” 她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她也不说话,只等着他自己说。 石海看着她的背影,问:“难道你不想知道公子说了什么?”他可悲地发现,自己现在想要同冰雁说话,竟还需要打着公子的旗号,否则就好像不知该如何开口一般。同时,他心中也彻底地认清事实:冰雁对他,大概是不会动任何心思。 石海自嘲地笑笑,心中有些后悔。早知两人会形同陌路,还不如一开始便不同她捅破这层纸!若是她不知道他的心思,那么两个人便可以像从前一般,那么自然而然地说话,总是好过现在这般,连句话都不知道要如何说。 冰雁佯装出欣喜的样子,转过身来,问:“夜离公子同你提起我了么?他说了什么?” 石海的脸阴沉着,像暴风雨将要来临前,那灰暗的天空,他赌气地道:“我同他说起苏小姐的事,他虽动怒,却也并未想过要将你逐出默贤阁,只是杖责六十,惩戒你的捕风捉影和造谣生事!公子说等他回来后,再行杖责。” 他只字不提自己的据理力争,也没有说他要被杖责八十。既然她对他无心,那么多说无益。说得越多,只怕还会增加她心里的负担,让她有欠着他的感觉。与其这般,还不如就让她以为一切都是公子的本意。 冰雁听到这样的责罚,心底委实是松了一口气,杖责六十在旁人看来或许不算轻,但在默贤阁来说,也算不得重。何况事涉苏小姐,夜离公子不定是怎样的震怒。而夜离公子能在那般盛怒之下,做出这样的惩罚,已经是手下留情。只是…… 冰雁看向石海,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丝毫不提他为她求情之事,她心中是不相信的。即便在之前她曾经说话伤过他的心,以石海的性子,也不会在这种事上,袖手旁观才对。 “石头,多谢你在夜离公子面前为我说话。”冰雁有心试探,说道。 石海面不改色地矢口否认:“你谢错人了,要谢还是等公子回来后,你亲自说与他听吧。这原本就是他的意思,我不过是跑腿而已,哪里当得起你的道谢。” 冰雁张了张嘴,还欲再说,便被石海打断:“好了,这两日赶路,我也乏了。我先回屋,你不是还有事吗?你忙你的去吧!”语毕,他转身进了屋。 躺在床上,石海只恨不能就这样睡过去,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计较。可饶是他如此疲惫,仍旧无法入睡,只要一闭眼,冰雁那张脸便会出现在他脑海中,她那日决绝的话语,便会在他耳边响起。 石海颓然,奋力地抬起手臂,狠狠地砸向床面,他未免太没出息!竟然到如此地步都无法将她忘记,哪怕一丝一毫! 而冰雁怔怔地站在那儿,看见石海毫不犹豫将门关上,心底似乎涌起一丝酸涩感。她叹口气,在心底说道:冰雁,这一切不都是你自找的吗?如今,他如你所愿,为何你又如此黯然神伤? 甩甩头,不再多想,她往议事厅走去。 晚间,石海出现在夜尘的面前,同他说起夜离交代的事宜,夜尘惊诧地看着他,脱口道:“石头,你小子这一路是不要命了吗?竟然这么快便回来了!我原想着你得明日晚间才能会来呢!” 石海若无其事地耸耸肩,道:“公子交代了事情,我自然是要快些回来。” “少来!”夜尘一脸的不信,“你当我是夜离?竟然会看不出你小子的心思?你这哪里是为了夜离的吩咐,分明是因着冰雁!” 一抹尴尬自石海的脸上闪过,心中暗道:不愧是情场高手啊!同样的话若是说与公子听,只怕公子压根不会有必得想法, 可这面对夜尘公子,只消这么一下,便被识破! 他没好气地说:“夜尘公子,您心中清楚便也罢了,何苦要说出来?” “怎么,看你这样子,是被冰雁的冷若冰霜给伤到了?”夜尘调侃道,“难道你就没看出来,冰雁最近的转变吗?” “夜尘公子!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话若是叫她听见,只怕又惹是非,您还是收起您那看戏的心态,别再我面前提她,就算是我谢谢您!”说话间,石海还煞有介事地朝着他拱手作揖。 夜尘挑眉,看来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啊! 第二百三十八章 螳螂捕蝉 思及此,夜尘挑眉看向一旁垂头丧气的石海,问:“你既如此急切地赶回来,想必是夜离对冰雁的惩戒有了结果。夜离怎么说?” 石海垂着头,将方才同冰雁说得话又一字不落地重复一遍给夜尘听。 夜尘听后若有所思地看着石海,忽而邪邪地一笑,道:“我认识夜离这么多年,倒是没瞧出来他会这般仁慈。以我对他的了解,以他对苏诺语的那种不要命的维护来看,这一次是怎么了,竟然能对冰雁如此手下留情?改明儿我去问问他,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有所转变的!” 石海看着夜尘那旁观看戏的态度,听他说着这无关痛痒的话,心底的火便压抑不住,他猛地站起身来,怒视夜尘,道:“夜尘公子,冰雁到底是不是你的人?出了这样的事,你非但没想着要在公子面前为她分辩几句,如今竟还觉得公子罚的太轻!想来冰雁这些年为您卖命,全都是白费了!” “哟!这就着急了?”夜尘靠向椅背,一脸悠闲地啧啧道,“我算是看出来了,整个默贤阁,你算是最维护冰雁的人!” “您……您这话是何意?”石海不安地看向他。一般而言,夜尘公子露出这样老狐狸般的笑容时,通常表示他在算计某人!而此时此刻,整个院子里,就他和夜尘公子两人,那岂不是证明夜尘正在算计的人是他! 夜尘冲他招招手,温和地说:“你不要太紧张!唉,果真是在夜离身边待久了,怎得这般严肃呢?放松些,放松些!” 石海看了眼那几个椅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距离夜尘最远的一个坐下,满心戒备地看着他。 夜尘被他那副防备的样子逗乐:“冰雁只是我的心腹,又不是我的女人,若是没人在乎她,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现在不是还有个你嘛!难不成你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你家公子逐出默贤阁?我才不相信!” 石海脸上闪过被人拆穿的恼怒,别过头去,不看他那得意的样子。 夜尘微微倾身,看着石海,了然地开口:“说罢,都为冰雁做了什么?你可别说什么这是你家公子的主意,我认识夜离的时间比你久,我对他了如指掌!若是旁的事,他或许不会太过较真。但这次的事涉及到他的死穴,他是绝对不会这样轻纵的!故而,你若是不据理力争,只怕不是这样的结局!” 面对夜尘的料事如神,石海无言以对。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冲着他拱手躬身。 夜尘一哂,道:“既然被我说准,你还不从实招来!真要等我去问夜离吗?” “她杖责六十,我八十。”石海言简意赅,并不多言其他。在他心中,不过是做了一件维护自己心仪女子的事,算不得什么光荣事迹,也就没有必要说出来邀功。 夜尘摇摇头,再度啧啧地看着他:“我就知道,夜离那性子,哪会如此轻纵此事!果真是付出了巨大代价。你竟比冰雁还多二十,看来夜离果真不是个徇私的人!不错,公正严明!” 说到最后,他竟夸赞起夜离的责罚来。石海的脸上满脸无奈。敢情不是他被杖责,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对了,既然这惩处都有了定论,不妨今日便执行了,也好叫冰雁知道你为她做了什么,好叫她对你铭感于心啊!”夜尘半是玩笑地建议道。 石海一听,断然拒绝:“公子说现如今以保护苏小姐为重,惩罚的事等到他回来再说。另外,夜尘公子,身为堂堂君子,可不能做这长舌妇嚼舌根的事!” “我这哪是嚼舌根?你心仪冰雁,为她做了这么多,岂能不告知她?说不定她一感动,便答应你了!”夜尘笑着说。 石海愤然起身,义正言辞道:“我石海岂能做这般不光明磊落的事?我承认我爱她,可从未想过要趁人之危,趁火打劫!再者说,这事若是告诉了冰雁,只会增加她的负担,以后只怕见面都会觉得尴尬!” 夜尘一边听一边颔首,石海以为他也赞同自己的话,刚想要接着说,便听夜尘轻嗤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就是要想尽一切法子得到!都如你这般君子风范,你便等着孤独老死,然后冰雁带着她的儿孙满堂前来你的坟墓上为你扫墓吧!” 石海一听,脖子一梗,张嘴就欲辩驳。 “你别说话!”夜尘起身,指着他的脸,恨铁不成钢地说,“真不愧是夜离带出来的人!怎得在这方面和他一样地执拗、一样地迂腐!” “公子到最后还不是得到苏小姐了!”石海小声辩驳道。 夜尘大手一挥,朗声道:“你以为人人都有夜离那小子的运气?他是命好,正好赶上霜月死于大火,又碰上了从未遇到过的借身还魂的事!最后,又恰逢霜月从前有眼无珠,看上我那个禽兽不如的弟弟!否则,你以为凭他那种默默无言的爱,真的能得到苏诺语?” 石海撇撇嘴,想要为夜离分辩几句,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 夜尘走到他身边,重重地拍一下他的肩膀,说:“石头,我知道夜离身上有许多优点,也值得你学习效仿!可问题是,不是哪一点都值得!在这感情的问题上,你还是该多像我学习学习的!” 石海刚想反驳,便看见夜尘身后的门帘微动,他一时玩心大起,做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问:“夜尘公子,您言之有理,可是我该向您学习什么?” 夜尘见他这榆木脑袋终于开窍,心中颇感安慰,说:“你知道为何你和夜离在感情的路上都如此艰难么?归根结底是因为你们的经验太少!你看我,虽说从前都是逢场作戏,但胜在经验丰富啊……” 话未说完,夜尘便感觉到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似有阴风吹过,他连忙回身,目光触及冷着一张脸,眼底写满杀气的清然。顾不上石海在旁边憋笑,瑟缩了一下,满脸堆笑,讨好道:“清然,你别生气,我这不是在启发石头嘛!”随即,他猛地回身,狠狠瞪一眼幸灾乐祸的石海,指了指门的风向,咬牙切齿道:“滚蛋!” 石海一扫心底的阴郁,笑着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夜尘公子,我受教了!” 看着石海消失在眼前,夜尘方才乖乖地来到清然身边,长臂一伸,揽过她的肩膀,道:“别生气,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看着石海和冰雁的事,觉得闹心,才想着要指点一下。要知道,我对你,那可是日月可鉴!” “是啊,谁能像你一般呢!你可是感情经验无比丰富的默贤阁公子呢!若不是不幸之下遇到我,只怕现在还在万花丛中过呢!”清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夜尘一听这话,哭丧着脸,看着清然,求饶道:“好媳妇,我真不是那个意思。遇上你,是我阮天策这一生最幸运的事!这必是我爹娘以及我家先祖累了几世的德行,这一世才会让我遇见你!”同时,夜尘在心底将石海狠狠地骂一通。 清然拂去他的手臂,冷哼道:“别说这口不对心的话!你堂堂夜尘公子,岂能如此在一小女子面前说这折损颜面的话呢?这若是传出江湖,岂非叫人笑话?” “我这可不是折损颜面,我向我自己的媳妇儿认错,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谁敢笑话我?”夜尘心中叫苦不迭。 清然依旧阴沉着脸,看着夜尘这有口难辩的样子,心底暗自好笑。其实她同夜尘认识这么久,又怎会不了解他的为人?她也知道他说那些话,无非是想刺激一下木讷的石海。可机会难得,若是这般轻纵了他,岂不是无趣? 思及此,清然狠狠地瞪一眼夜尘,道:“少在我面前嬉皮笑脸!我可不吃你这套!” 夜尘撇撇嘴,再次在心底狠狠骂一顿石海,这小子,最好别落在他手上,否则定要叫他知道,什么叫“悔不知当初”! 只是闹归闹,夜尘在面对清然的时候,自有一套法子。或者说,如夜尘这般经验丰富的人,自有法子讨好女子,尤其是他心爱的女子。 这一整个上午,夜尘在清然面前,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捶肩揉腿,又是耍宝撒娇,可谓是将他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了个遍!哪里还管什么男子汉的气概,什么男儿的尊严,这些在清然的嫣然一笑面前,通通不重要! 好容易,清然松了口,却依旧是面无表情:“夜尘,看在你今日的表现尚可,我便暂且放过你!若是下次再敢大放厥词,我便像诺语一般,离开这里,叫你永远也找不到!” “是是是,我明白,我知道!”夜尘嬉皮笑脸地说,“既然你不生我气,趁着阳光晴好,不如我们去抓紧时间吧!”语毕,还冲她暧昧地眨眨眼。 清然横一眼他,这种事,不是该选在月黑风高的时候吗?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月老夜尘(上) 哄好了清然,夜尘也将自己想做的事做了个遍,等到食饱餍足后,夜尘方才搂着清然,感叹道:“冰雁这丫头真是叫人操心!石头也是个榆木疙瘩,感情上怎么就偏偏学习夜离呢?” “不学夜离学谁?你吗?”清然瞥他一眼,道,“我觉得夜离那般挺好!在感情的问题上坚定无比,忠贞不渝!” “喂喂喂,我对你也是坚定无比,忠贞不渝的!”夜尘听她旧事重提,连忙道,“好清然,我们方才不是说好了吗?这事就不提了!” 清然心底暗自好笑,面上依旧是冷若冰霜,她斜他一眼,不以为然地说:“不提也罢。只不过,你怎么就觉得石头该和冰雁在一起呢?我觉得石头人不错,冰雁配不上他!” 在清然心中,冰雁一直就是个试图破坏诺语和夜离的心怀叵测的女子,而石海倒是个不错的人,这样的人便该拥有自己的幸福!而这幸福不是冰雁这样的女子可以给的。 夜尘听见清然如此说,忍不住为冰雁分辩几句:“清然,我知道你喜欢诺语,处处维护她。我也承认冰雁在对夜离的感情上做的有些不妥,太固执。可问题是,感情的事谁能说得准呢?何况表面上看来,冰雁比苏诺语更早认识夜离,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么翩翩君子,女子也可以好逑啊!” “哼!”清然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冰雁实在也是个身世可怜的女子,你不知道……”夜尘将冰雁的身世讲给清然听,清然听后脸上的厌恶少了些许,倒是多了一抹怅然。说起来,她的身世同冰雁,倒是像得很。 半晌后,清然方才幽幽道:“也是可怜人!罢了,你若是想要撮合她和石头,便去吧!” 夜尘含笑看着她,他知道清然是心地良善的女子。虽说她总是表现得对许多事都漠不关心,其实她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有着世上最柔软的心!这也是他越来越爱的原因之一。 一番运动之后,清然渐渐有了睡意,不多时,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夜尘略微偏头看一眼她安宁祥和的睡颜,一颗心融化成水…… 就这样盯着清然的睡颜看了许久,夜尘方才调开了目光,看向阳光明媚的窗外,心中想着石海与冰雁的事…… 说起来,关于夜离对冰雁的处罚,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又有些让他意想不到。一方面,虽说有徇私的嫌疑,但在他看来,若是易地而处,有人蓄意破坏了他同清然的关系,使得清然去了另一个男人身边,他是一定要置那人于死地的!他的确是默贤阁的公子不假,但他更是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女人被欺负,他都还能冷静处之,岂非太没用? 所以,哪怕夜离想将冰雁逐出默贤阁,在他看来也是可以理解的!虽说冰雁是他的人,但在这个问题上他反而不太好相劝,最好的结果便是由石海开口。 基本上,他在知道石海去找了夜离之后,一颗心便放下来。以石海对冰雁的心思,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在夜离的面前据理力争,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去“威胁”夜离。事实证明,他没有猜错,石海没有让他失望! 夜尘嘴角勾起,这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希望经过这次的共患难后,石海能彻底收服冰雁的心,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想着方才石海那灰心丧气的样子,夜尘眸中闪过光芒,也许事情并不如石海想的那般糟糕。夜尘脑海中出现前两天的一幕,心中若有所思。 想了许久后,夜尘轻手轻脚地起身,换好衣衫,出了屋子。作为冰雁的直属主子,他好歹也该为自己身边最得力下属的终身幸福出一把力,也不枉费冰雁这么多年在他身边任劳任怨,劳心劳力。 夜尘来到冰雁所居的归燕阁,轻轻敲了门,里面传来冰雁略显疲倦的声音:“进来!” 夜尘推门而入,冰雁许是没料到这个时辰夜尘会亲自来找她,慌忙起身:“公子,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着人说一声,我去找您便是。” “无妨,我来只是在心里憋了一些话,想要找个人倾述一番。”夜尘说道。他向来是不拘小节的人,并不太在乎身份地位的悬殊、差距。 冰雁听后,笑了笑,说:“您身边有尘夫人呢,哪里还需要找我们倾述呢!” “这你就不懂了,与不同的人交流,能收获不同的感受。”夜尘自动自觉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并喧宾夺主地对冰雁招招手,“你随意,别太拘束。” 冰雁下意识地点点头,诧异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夜尘笑眯眯地看着她,问道:“冰雁,你觉得我认识清然前后,可有什么变化吗?” 雁略想了想,郑重地点头。 “说说看。”夜尘道。 冰雁咽了咽口水,避开他的眼睛,方才道:“我觉得您最大的变化就是比从前正经许多!” “呃,你说什么?”夜尘的脸上满是尴尬,显然没想到冰雁给出这样让他没面子的答案。虽然……仔细想想,似乎也有那么点道理。 冰雁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心中想笑又不敢笑,索性直奔主题:“公子,您今日来到底想说什么?” 夜尘看出冰雁憋笑憋得难受,低咳两声,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方才说:“冰雁,我是想说,人的一生中若是能寻到一个合适的伴侣,是一件非常美好,非常有意义的事!” 提到伴侣,冰雁脑子里不期然地出现昨日石海的反应,神色黯淡下去。她讷讷道:“公子,若是可以,我也愿意有一个合适的伴侣在身边,可是……” 夜尘一听这话,以为她还在说夜离,不敢置信地问:“你还在对夜离执迷不悟吗?我以为你那日已经转变观念了!” 夜尘的话更加勾起冰雁心底的伤痛,从前是一心执着于夜离公子,忽视了身边其他人。好容易忘记夜离公子,开始对石海动心,人家却早已被她伤透了心,失去了耐心。说起来,她的感情之路还真的是多舛啊! 然而她那伤心欲绝的神情显然是被夜尘误解,他不禁地反思自己,难不成是自己太过自信,判断失误? 夜尘审视着冰雁,想起石海离开后的第二天,他正巧路过听海阁,冷不丁地在那儿瞧见了冰雁的身影。起初他也没太在意,然而第二日,她又出现在听海阁外,满面愁容。 夜尘不由地对这事上了心,第三日同一时辰,他特意又路过那儿,果然看见冰雁在那儿外面若有所思地站着。夜尘在感情上经验丰富,一眼便瞧出冰雁眼底的担忧,绝不同于对一般的兄弟。他心中隐隐知道,也许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使得冰雁这丫头迷途知返,弃暗投明了! 当时他还在心底暗暗高兴来着,并非只为石海一人高兴,也为冰雁高兴,为夜离和苏诺语高兴。这件事总算是有了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如今看来,似乎他高兴得太早了点…… 夜尘不由地语重心长道:“冰雁哪,我也知道夜离很优秀,人中龙凤!但问题是经过了这么多事,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无论是他的人也好,还是他的心也好,都不会属于你……” “我知道啊。”冰雁从自己的心思中出来,点头承认他的话。 “你知道你还……执迷不悟?”夜尘也有些气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是害人害己嘛! 冰雁看着夜尘那副愤怒不已的样子,恍然大悟:“公子,您以为我现在这般情绪低落,是因为夜离公子?” “难道不是?”夜尘反问。 冰雁回答得理所当然,不见一丝犹豫:“当然不是!关于夜离公子我前几天就想通了,也放下了!我如今伤心难过,全是因为……”她顿一顿,声音渐次低下去,微微带一丝羞赧,“石头!” “石海?”夜尘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原本也只是他的猜测,没想到冰雁这么爽快地承认,“你既是弃暗投明,喜欢上石海,那一切不该是皆大欢喜的吗?为何还这般愁眉苦脸?” 夜尘实在是不明白冰雁到底是怎么想的,按说她喜欢石海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啊!前两天石海不在,她或许还有情绪低落的理由,如今石海回来,若是知道她的心思,还不将那小子乐疯?两人便该是你侬我侬,忒煞情多啊!怎么会两个人都这般垂头丧气? 之前看着石海那副样子,夜尘只以为是冰雁这边或许还一时间迟疑不定,所以石海说那么丧气的话。可方才见冰雁那副小女儿般娇羞的样子,一看便是芳心萌动,怎么两个人还这么别扭? 冰雁埋怨地看一眼夜尘,没好气地说:“公子,您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若是石海也同我一个心思,我又何苦自伤?”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十四章 月老夜尘(下) 听着冰雁的话,夜尘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两个人合该是一对儿!说出的话竟如此一致! 夜尘的笑使得冰雁茫然无措,自己方才是说了什么话,取悦到自家公子了吗?她竟不知道。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若在平时冰雁或许还有心思猜上一猜,只这会儿她满心烦躁郁郁,哪里还有空去理会夜尘的笑。 夜尘脸上犹带笑意,问:“冰雁,你的意思是若石海同你一个心思,你便愿意同他在一起?” 冰雁听后,几乎是没有迟疑地点头:“自然!”随即神色又暗淡下去,垂头道,“现在说这个又有何意义呢?” 夜尘笑着说:“冰雁,有些事你太过武断!你凭什么断定石海不喜欢你?若是真的不喜欢你,他岂会甘愿与你一同受罚?甚至比你的责罚还重!”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冰雁下意识地反问。他昨日明明说了一切都只是公子的意思…… 冰雁猛地抬头,眼底闪烁着光芒,问:“公子,夜离公子对我的手下留情,是不是因为石海?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傻事?”这其实压根无需再问,她心里已有了答案。 果然,夜尘点头,说:“你以为呢?冰雁,你来默贤阁的时间也不短了,夜离是什么性子难道你还不知道?若非是石海为你据理力争,他岂会轻纵了你?要知道,夜离向来视苏诺语如命,你竟屡次三番地去招惹她,夜离岂能容你?” 冰雁面上闪过悔意,她诚挚地忏悔:“公子,当日之事是我太过鲁莽,我只是想在苏小姐面前逞一时口快,那真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现在我已经彻底地意识到错误,下不为例!” 夜尘一哂,道:“这话你无须同我说,甚至无须同夜离说,你只要在心底告诉自己即可!人生在世,哪里能不做一两件愚蠢的事呢?只要你及时认识到就行。” “嗯!”冰雁郑重地点头。 夜尘接着说:“既然知道正确的路在哪儿,以后便好好地走下去!石头人不错,他会宠你若宝,呵护一生的!” 提及石海,冰雁微微有些羞赧,她微微低头,轻声说:“多谢公子开导。我这就去找石海,将一切事情说清楚!” 夜尘起身,道:“是,既然下了决心,便事不宜迟。我还得回去陪清然,一起走吧。”看着冰雁想通,夜尘心底最是欣慰。他相信,只要冰雁这儿稍稍表个态,石海那儿必定是乐不思蜀! 出了归燕阁,冰雁抬腿便往听海阁的方向走,然而没走几步,她便停下来,转身看着夜尘问:“公子,你方才说石海为了保护我,不惜受更重的责罚。”见夜尘理所当然地点头,冰雁追问,“他怎么了?” “你还是等会儿自己去问他吧!”夜尘并不透露分毫。在夜尘看来,这个机会对于石头来说难能可贵,可谓是可遇而不可求!一旦把握住,没准还可以享受冰雁的告白呢! 冰雁嗔他一眼,扭头跑远。 夜尘站在原地看她的身影远去,唇角上扬,笑出声来。向来强势,令许多大男人都闻风丧胆的冰雁,在遇到心仪的人之后,也有这般娇俏的样子!看来爱情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 夜尘看着冰雁,不禁想起清然,在遇到他之前,清然在江湖中又何尝不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呢?想必没人能将那般强悍的清然同如今温柔的她联系在一起吧! 思及此,夜尘看向远方的眼眸中也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来。他脚步微转,快步往尘心居的方向走。此时此刻的他,迫不及待地想看见清然,迫不及待地想将她拥入怀中! 而此时的冰雁已经来到听海阁门口,一路上过来,她在脑子里想了无数种开头的话,甚至想好了若是他还死不承认,她该如何说。直感觉着万事俱备了,她方才抬起手来,却几次在即将碰触到门板的时候,猛地收住。如此反复了几次,她终于彻底地放下手,颓然地拍一下自己的脑门儿,后退几步。 正当她举棋不定的时候,那门却突然开了! 冰雁愣了一下,见石海满脸诧异地看着她,本能地辩解:“我只是路过这里而已,若无事,我便先走了。”随即转身便走。 石海本也是没报什么希望,只是在看见她的时候本能地产生惊喜,却听得她飞快地解释,他眼底那丝希望的光芒倏地便熄灭了。他见她转身便走,脚步较平日来快,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也懒得说话,早就该习惯这样,不是吗? 石海开始在心底说服自己: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就要放得下!只可惜,他拿起的时候,毫无压力,却在放下的时候,觉得揪心得紧! 冰雁快速走了几步后,又放缓了脚步,本以为身后会传来石海追上来的脚步声,然而那脚步声却有渐行渐远的感觉。她忍不住停下来,想了许久后,缓缓地回过身去,才赫然发现,石海往相反的方向已越走越远…… 冰雁气得跺一下脚,本也想拂袖而去,脑海中猛地出现夜尘方才的话“有时候,你放不下你的骄傲与脸面,那么就会放下你的幸福”!不知为何,想着这句话,在看见石海如今越来越小的背影,她的心底真的有些心惊!好像……石头一步一步走远的不仅仅是脚下这条路,还有她的生命! “冰雁!你若是在这么骄傲,你就会彻底地失去石头!”冰雁在心中如是告诉自己。随即,她猛地醒悟,不再犹豫,抬腿追着石海而去。 石海原是没精打采地走着路,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他眉头紧皱,不耐烦地回过身去。下一秒,便有个身影扑向他,他在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来人…… 随即,鼻尖便被熟悉的令他怦然心动的女人香所萦绕! “冰雁?”石海连忙松开她,歉然地解释,“我不是有意的!我方才是看你速度太快,怕你摔倒,我才……对不起!”他郑重其事地道歉。 冰雁被他这木讷的样子气到,这个愣头青,难道自己的表现还不明显吗?想她堂堂江湖上排名前几的女杀手,岂会因这点速度而控制不住摔倒?何况,她岂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对男子投怀送抱的人? 冰雁懊恼地垂下头,自己已做得如此显而易见,他竟只有这种木讷的反应!是可忍孰不可忍! 石海见她低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只以为自己方才太过失礼,也顾不上方才心中的郁郁,连忙说:“冰雁,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呢?要不,”石海想一想,一把抓起她的手,道,“你打我好了!” 冰雁气不过,顺势便打了他一掌,骂道:“笨蛋!笨死你算了!” 石海傻乎乎地看着她,也顾不得才挨了一下,问:“你怎么了?”看她这样子,不像是生气,倒像是怄气。 冰雁面上挂着僵硬的微笑,再三地深呼吸,好容易才平稳了气息,埋怨道:“平日里看你挺聪明的,怎么这笨起来这么笨呢!” 其实这实在是怪不得石海,若是在前两天,面对冰雁这反常之举,石海必定会福灵心至,瞬间领悟。可石海在承受了冰雁一次又一次的冷眼与打击后,即便是心中有什么想法,现在也全没了。 冰雁见他还是一脸茫然,忍不住抬头看一眼天,心中默念:静心!耐心!静心!耐心!……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就像是公子所说,人前从前再三表白,她都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不给人心里留一丝念头。现在可好,等到她回心转意,别人却不敢往这块想。 罢了,罢了!就算是她欠他的! 冰雁伸出手指,戳一下石海:“石头!笨石头!大木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难道我表现得还不明显吗?我冰雁岂是会随随便便被人又搂又抱的女子?” 石海眨巴眨巴眼睛,不敢确定地问:“你是说……你的意思是……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冰雁拼命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石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伸手狠狠地打自己一下,嘴里喃喃道:“疼!” “傻子!”冰雁被他这傻里傻气的样子逗乐。然而,笑意刚起,心底又有了些酸涩的感觉。石头啊,何时有过这般傻气的样子呢? 石海这下才终于确定,他一把将冰雁抱住,直到人就在他怀里,他仍旧不放心地又问:“冰雁,我不是在做梦吧?还是,你在梦游?” “砰”的一声,冰雁抬手给了他脑袋一下,恨恨地道:“笨石头!再说这样的傻话,我便真的反悔了!你也不看看这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有人会在这个时辰做梦或是梦游吗?” 石海嘿嘿一笑,揉了揉脑袋,坚定地说:“不会!”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冰海和解 石海同冰雁在听海阁外紧紧相拥,偶尔有来往的弟兄们见到此场景,均是先自然而然地走过去,随即又折返回来,瞠目结舌地盯半晌,接着才又面带笑意地离去。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在此之前,冰雁爱慕夜离公子并一直苦追的消息在默贤阁内并算不上新闻,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当然,这事在冰雁看来在正常不过,她也从未想过要偷偷摸摸的。冰雁一直认为,喜欢一个人便该是正大光明!何况,那会儿心思简单的她还曾想过,造些舆论,借以增加她成功的几率。 然而,大家虽说心底都有数,却从没人会在夜离面前提及此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夜离对冰雁绝无半分男女之情,甚至是有些避之不及。唯独身为当事人的冰雁,从不知晓。 如今大家看见冰雁和石海抱在一起,下意识的第一感觉便是惊讶,随后,便都纷纷点头,表示祝福。这两人倒端的算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默贤阁内现有两位公子,夜离和夜尘,而石海和冰雁就恰恰是这两人的心腹;同时,石海和冰雁无论是从能力到身手以及样貌,那都是一等一的。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倒是相配得很! 两人本是全情投入,无奈过路人的眼光太过灼热,冰雁有些羞赧,伸手推一下石海,压低音量道:“石头,有人看着我们呢!” “看就看呗!”石海毫不在乎,“我们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况,他们即便现在没有看到,我一会儿也会将这好消息告诉大家。如此,他们也算是给我省事!”说话间,他将手臂微微收紧,不容她挣扎。 冰雁听着这不讲理的话,噗嗤一声笑出来,仍旧推他:“石头,我有话同你说呢!” “就这样说!”石海有些不满冰雁的多话,当真是扫兴!他在她后背处轻拍一下,薄责道,“认真点!” 冰雁翻一记白眼,不过就是个拥抱,有必要这么认真、这么久吗?她低声喝道:“放开我!” “哦!”石海下意识地松开手臂。 恢复自由的冰雁活动一下筋骨,下颌微扬,道:“这还差不多!” 石海看她那副样子,气结。同时在心底暗自责怪自己的没有原则、没有底线和没有脾气!这若是旁人,敢这样吼他,只怕他早已一拳招呼过去。可这人是冰雁!自从他发现了自己的心思,这冰雁说话的有效力度大概可以同公子的命令相提并论,就好像刚才,她低喝一声,他便有了下意识的行为。 旁人见他俩分开,只以为是自己的行为激怒她们,连忙纷纷低头,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随便告诉剩下的人:今日的好戏到此结束。 冰雁看一眼四周,指指他的听海阁,说:“不如进去坐坐?” 冰雁发话,石海莫敢不从。连忙将门推开,殷勤地请她进去,随即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周到细致,事无巨细。 “石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冰雁看着一旁忙忙碌碌却满脸笑容的石海,说道。 石海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她那一脸正经的样子,坐下来,说:“想知道什么,你问便是!” 冰雁想了想,开门见山道:“关于夜离公子的惩戒,你帮我分担了多少?” 石海猛地抬头,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他心底涌起一些不好的感觉,盯了她半晌后,方轻声问道:“冰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告诉你的?” “公子啊!”冰雁解释道,“早些时候公子来找过我!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石海原本含情脉脉的眼神明显呆滞了瞬间,脸上的笑容僵住,他缓缓起身,颤抖的声音中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恼怒:“你今日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冰雁正低头喝茶,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点点头:“自然是因为这个,当然还有……” “够了!”石海打断她的话,背过身去,指着大门的方向,说,“你走吧!惩戒一事我已说得足够明白,那不过是公子的本意,我什么也没做。” 冰雁被他突如其来的变脸弄得有些懵,刚刚还好好的,怎得突然就变成这样? 石海见她没有动静,再度开口:“你走吧!夜尘公子不是当事人,自然不知晓具体事宜,你莫要听他胡乱说,而表错了情!” 冰雁更加一头雾水,不解地问:“石头,你到底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石海心中烦闷,同时更加地伤怀,他猛地转过身来,一口气将话说完:“冰雁,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性情直爽,心地善良,从不拐弯抹角!我知道你心里没我,这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所以你不必因着夜尘公子的几句话便改变你自己的想法。即便我真的在公子面前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你也不必因此而对我有任何愧疚!更不用……”他顿一顿,语气中有着难掩的苦涩,“更不用拿你的感情作交换。” 冰雁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稻草吗?怎么会有这么不可理喻的想法? 石海看着冰雁杏眼圆瞪的样子,以为她是被拆穿才这般惊讶,他接着说:“我再怎么喜欢你,也不会因此而要你因愧疚而喜欢我!” 冰雁听着他绕口令一样的话,心中暗自好笑,看样子这家伙是前段时间被自己伤的太重,竟有些自卑!她本想故意折磨他一阵,可是看他那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再听着他口口声声地说着喜欢她,她的心便软下来。 “你说完了吗?”冰雁平静地问。 石海点点头,他既已这样说了,她不是该转身就走,怎得还留在这儿?石海看着冰雁,心中突然涌起一丝悔意。方才他的表现似乎太过大公无私,何必非要活得那么清楚明白呢?她都已经说了他做梦都不敢想的话,她却非要执着地拆穿她,然后将到手的爱情,双手推出去,真是傻! 冰雁上前一步,逼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这些话我只说一遍,所以你要认真听!”石海不明所以地点头,她接着说,“首先,你都说了我是个性情直爽的人,那么便该知道我向来讨厌虚以委蛇,更不用说拿我的感情当做筹码去向别人表示感谢或是愧疚!” 石海愣愣地点头。 “其次,我这会儿来找你的确是因为公子今日来同我说了许多话,但是他让我明白的并不是要来感谢你,而是让我知道你的心意未变,仍旧同我一样!”冰雁的声音渐渐和缓下来,“我们之前或许是错过了什么,才使得彼此间存在着误会。” 石海愣愣地点头。 “石头,在你离开之后,我便已经想清楚,从前我对夜离公子大概只有崇拜与尊敬!而我错把这种崇拜与尊敬当成了喜欢,并执迷不悟多年。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冰雁愈发温柔而羞赧,“石头,很遗憾我之前说了许多话伤害了你的心,希望你能不计前嫌。我……” “冰雁!”还未等她将话说完,石海便一把将她搂入怀里,深情地唤她的名字。 冰雁挣扎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什么都不必再说,我明白了!”石海的声音情深似海,“之前是我不好,太过狭隘,你不要怪我!” 冰雁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半晌后,石海方才松了手,说:“那你为何执意想要问我惩戒一事?” “这个自然要问清楚,我必须要知道我的男人为我做了什么事!”冰雁微抬下颌,傲娇地说道。 “我的男人”四个字很显然取悦了石海,石海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他缓缓说了那日同夜离的对白。冰雁听后,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不敢想象当时那种剑拔弩张的场景。而只要一想到石海为了她,能同夜离公子如此说话,她心底便是满满的幸福与骄傲! 只是,杖责八十呢!她压下心底的心疼,什么话也不说。她知道,石海是条硬气的汉子,即便是杖责八十,他也不会吭一声! 既然往昔的误会都已解开,两人的感情也渐渐明朗。由于两人都是孤儿,这世上最亲近的人除了彼此外,便是这默贤阁的公子与弟兄们。于是石海同冰雁约定,等到这次夜离回来,他们便同夜尘和清然一起好好热闹一番! 说起这事,冰雁心中是有心结的:“石头,夜离公子和苏小姐的事,都是我从前执迷不悟造成的。既然夜离公子还是将保护苏小姐的事交给了你,我便同你一起吧!” “好!”石海应道。 最开始,他们都以为苏诺语会贸然进宫,不过是被冰雁的话刺激到,压根就不知道这里面真正的缘由。而在宫外的他们,并不能直接地知道苏诺语在宫内的一举一动,必须得靠宫内的暗线传递出来。 当他们听说苏诺语断然拒绝了皇上对她原本的安排,而执意住进偏僻的太医院时,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落了肚!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四十二章 恶语伤人 皇宫内,季舒玄收到了褚哲勋的信,本以为褚哲勋会替他感到高兴,谁知信内丝毫看不出这方面的意思。季舒玄的脸色沉下来,满脸不悦。 一旁的章华看在眼里,心底微微有些着急,小心翼翼地上前,问:“皇上,这褚爷在信内写了什么?奴才瞧着您似乎不太满意啊!” “哼!这个褚哲勋!”季舒玄不悦地将信重重地扣在桌案上。 “皇上,是不是褚爷说了什么话惹您生气?您别动怒,褚爷从幼年时期便在您身边,他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章华小心地劝着。 季舒玄听他这话,不禁想起两人以往无数次的对峙,褚哲勋向来说话不留情面,然而待他冷静下来后,却又觉得还是言之有理。 章华见他沉默寡言,只得躬身安静地退下。 季舒玄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负手来到窗边,站了许久,想着信上的内容,若有所思。忽而面上露出笑意,他双手撑着窗棱,不由地颔首。 等到章华再进大殿时,见季舒玄已然龙颜大悦地坐在那儿处理朝政,他一面将茶盏摆在季舒玄的面前,一面问:“皇上这会儿似乎心情不错。” “不错。朕方才仔细想了想,觉得哲勋说得也几分道理。”季舒玄说道,随手将那信递给章华。 章华看后,笑着说:“奴才也觉得褚爷言之有理。皇上,您瞧,褚爷至今虽孑然一身,不想在这感情一事上,倒也有几分想法。” 一提起这个事,季舒玄面上倒是添了些许担忧:“你说这话倒是勾起了朕心里的担忧。你说这白霜月已经死了这么久,可是这哲勋却一直走不出来。从前朕说给他指婚,他不要,前段时间朕旧事重提,他依旧不要。褚家于我大朗王朝有功,哲勋又是朕的伴读,虽是君臣,但更有兄弟情分。难不成他准备就这样下去,让褚家断后吗?” “皇上您多虑了。”章华劝道,“奴才虽说不懂这些,但是您不是常说缘分天定,也许与褚爷有缘之人还未出现吧!” “唉,但愿吧!否则你看看,他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也实在不像话。”季舒玄叹口气。 章华没有说话,他知道皇上同褚爷之间情分不一般,就如同褚爷时时刻刻忠心于皇上一般,皇上也是时常记挂着他的。 季舒玄见章华站在一旁,问:“诺语进宫也有几日了,平日里她来这儿也不多说,朕让你时常注意着她的饮食起居,你可有上心?” “回皇上的话,奴才经常悄悄地去太医院,苏大夫医术高明,太医院内倒是上下都服她。饮食上据膳房的人说,每顿苏大夫也都赞可口。”章华面上一凛,认真地回话。 这苏大夫,那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旁人不知晓也就罢了,他哪里敢忽视半分? 季舒玄点头:“如此甚好,你便多关照着。有些话由朕来问,只怕她也是不愿意说。朕又担心逼得太紧,她又会如刚入宫那日对朕满是敌意。” “是,奴才省得。”章华说道。 季舒玄这才挥手示意他退下。同苏诺语接触了这些天,他愈发能察觉出她不同于后宫中的那些女人,荣华富贵、金银珠宝,一概入不了她的眼。她越是这样与众不同,他便对她越是上心。这样超然脱俗的女子,实在世间罕见,哪能不视若珍宝呢? 褚哲勋在信中说的不错,这样有主见的女子,你若是真想拥有她,便不能用皇上的身份去压着她,而要等到她心甘情愿的那天才好。 初听这样的话,季舒玄是有些不悦的。想他一朝天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行?看上一个女子,竟还来同他谈什么心甘情愿?简直是荒谬! 可转念一想,他之所以看上诺语,不就是因为她的超凡脱俗、与众不同吗?若是也同后宫女子一般,胭脂水粉、金银玉器便能打发,只怕他也不会如此看重她!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手握天下权柄,万里江山都不在话下,何况区区一介小女子? 季舒玄这边对得到苏诺语可谓是信誓旦旦,而苏诺语的心思则完全不在他身上。若非是他下了旨意,让她每日两次奉旨请脉,她是绝对不会轻易踏足嘉德殿的。 太医院中,虽说众太医因着她之前在瘟疫事件中有着惊人之举,对她也算是心服口服。然而章华平日里言语间对她恭敬有加,生活起居上又对她颇为照顾,大家明面上不说,但她看得出来,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中都带着莫名的探索。 昨日,苏诺语带着心云从嘉德殿出来后,见时辰还早,便往御花园中走。看着御花园中秋来风景如画,苏诺语的神色间也多欢愉。 心云偏头看她,自从出了逍遥谷,她便很少在苏诺语脸上看见这样的笑容。虽然不问,但心里也大概猜得到,小姐人在宫里,只怕心还在外面——那个叫逍遥谷的地方。 “小姐,我瞧着您今日心情不错。”心云笑着说。 苏诺语微微颔首,抬手指着前方开得正盛的各色菊花,道:“看着这样的景致,即便心底再怎么不愉快,也会轻松许多。” “小姐,您这次入宫,皇上似乎对您很好。”心云有些惊讶,“我从前跟在您身边多年,看了那么娘娘小主在皇上面前邀宠,可从未见过皇上对谁有现在对您这般好。” 苏诺语轻嗤一声:“不过是各有各的所图。若非他见过的真容,若非我曾在瘟疫事件中有所作为,只怕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压根就不会看到我这么个人。这样的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心云点点头,认同地说:“我觉得也是。虽说看着皇上现在对您不错,可我还是希望您能……”她的话戛然而止。随即她小心翼翼地瞥一眼苏诺语,见她面上如常,才稍稍放心。这些日子以来,夜离公子的名字在小姐的心里是个不能碰的禁忌。 苏诺语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并无任何反应,甚至连眉宇间都未有任何变化。如今,让她心烦的事早已不仅是报仇,还有皇上对她的态度。 对她而言,每日在嘉德殿请平安脉之后的时间里,那都是一种折磨!虽说偶尔也会聊一些事,但更多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季舒玄是在没话找话说。 见她沉默着,心云也不敢再轻易提起个话头,两人便这样安静地走路、赏景。正在这时,前方的花簇旁传来两个小宫女的声音:“你知道吗?就是刚进宫的那个苏太医,一个女的,竟还成了太医院的院判!章公公每次见了她,就像是见了主子一样,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是啊,听说她还一日两次地进出嘉德殿,绞尽脑汁地想要勾引皇上!也不想想凭她那个长相,还没她身边的那个小跟班好!皇上怎么可能看上她!”另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瞧着她身材倒是不错,兴许呢是想以此来蒙获圣宠!”哪怕瞧不见人,也能想象得出此人说话时那脸上的嫉妒与不满。 尖细声音的主人接着说:“哎呀,什么太医,指不定在太医院内如何勾引那些男人呢!……” 两人渐渐走远,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听不见。 心云听了这话,暴跳如雷,松开苏诺语的手,便往前冲。苏诺语声音温婉:“心云!回来!” “小姐!”心云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一脸平静的苏诺语,愤愤道,“小姐,她们胆敢这般说您,我去瞧一瞧她们是谁,这便告诉皇上去!” “不许去!”苏诺语云淡风轻地说,“我当日既然决定进宫,便想过会有这样一日。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管不了。你若是去告诉了皇上,即便杀了她们俩,可更会引人猜忌。难道要将这后宫中人都杀光吗?” 心云听她这么说,虽然没有追上去,但仍气愤难忍:“可是,她们这么侮辱您,您便不生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苏诺语反问,“她们且说她们的,与我何干?你也在宫里待了许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吗,这人呐,你越是理会她,她便越是没完没了。相反,若是由得她去,时日一久,她反倒没了兴趣!”她说这话时,眼底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心云撇撇嘴,想要再说,却在触及苏诺语脸上的平静时,将话咽了下去。小姐向来睿智,想必这样做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只是她在听见有人用这么难听的话辱没苏诺语时,心底还是意难平! 饶是苏诺语再怎么好性子,听见这样的话,也是高兴不起来的。她淡淡地说:“心云,回去吧!” 这样一路默默走回去,孰料刚踏进太医院的门,就见原本凑在一起议论纷纷的众人像触电一般分开,各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苏诺语眉心微动,若在之前,她或许不会多心,可现在…… 第二百四十三章 推掉请脉 想起这些恼人的琐事,苏诺语眉心微蹙,透过纱帘,看见外面忙碌的身影,她只觉得自己始终难以融入。 “小姐,咱们该去为皇上请平安脉了!”心云在一旁低声地提醒。 苏诺语看一眼更漏,好看的眉头蹙得更紧,她叹口气,边起身边吩咐:“准备东西吧。” 以往出入太医院,苏诺语都会好性子地同众人说一声,然而想起他们昨日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她便了无兴致。不声不响地便携心云出了门,往嘉德殿的方向走。对于她不在乎的人,丝毫不必委屈自己! 快要行至嘉德殿时,远远地看见有个女子在殿外同章华说着话,虽隔得远听不真切,但也能猜到她是想要进殿拜见皇上。如季舒玄自己所说,这宫里的女子没有哪个不做此想。 苏诺语并不在乎这些,她如此频繁地出入嘉德殿,便没指望过不被人瞧见。虽说宫里也有那些难听的传言,但她行得正坐得直,不怕流言蜚语! 苏诺语没有说话,依旧是不疾不徐地走过去,目不斜视。倒是心云悄声在她耳边低语:“小姐,那个女子是皇上身边的齐嫔。” 这下走得近些,方能听见些两人的对话。 “章公公,我听说皇上龙体欠安,特意带了亲手做的吃食,您便让我进去吧!”齐嫔好言好语地商量着。 章华脸上堆笑:“齐嫔小主,皇上龙体安好,只是这些日子朝政繁忙了些,并无大碍。您还是回去吧。若是皇上想见您,自会传召您。” 齐嫔仍旧苦苦相求:“章公公,您放心,我进去无非是想伺候着皇上用些点心,绝不会扰到皇上处理朝政!您便帮着通传一声吧!” “齐嫔小主,不是奴才不通传,只是皇上一早便下了令,任何人都不见。奴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章华劝道。 苏诺语心下戚戚,这后宫的女子生活真的是一丝自我也没有,活着的目的便是等着皇上的垂怜!幸亏她当日离开了皇宫,否则若是有朝一日也变成如这齐嫔一般卑微,她必是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章华一直苦劝齐嫔离开,然那齐嫔也是个执着的人。正巧她走过来,章华像是见了救星一般,连忙迎过来:“苏大夫,您来了!皇上等候您多时了!” 苏诺语淡淡地冲着章华点头:“麻烦公公通传一声。” “不必……”章华的话未说完,便被苏诺语的眼神制止,她状似无意地看一眼一旁愤愤的齐嫔,章华这才改口,“是是是,那便请苏大夫稍后片刻。奴才这就去通传皇上。”章华随即闪身进了大殿。 见章华进殿,苏诺语恭敬地站在一旁,故意微垂着头,不去看齐嫔。她可不愿意才进宫没两天便跟这些女人起任何纠结。 无奈天不遂人愿,齐嫔朝她走过来,一改方才的轻言细语,声音中略带一丝凉意地问:“你便是那个传说中医术精湛的苏大夫?”说话时她傲气地上下打量着苏诺语。 苏诺语知道避不过,便恭敬地行了礼:“回齐嫔小主,微臣便是苏大夫。” “我听闻皇上很是欣赏你,一日两次地让你请平安脉。那么敢问苏太医,皇上龙体是否安康?”齐嫔问。 苏诺语知道实话实说必定是要惹齐嫔心生嫉妒,但总不能说皇上龙体欠安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略微沉思,只说:“皇上如今朝政繁忙,皇上夙兴夜寐,只怕也是疲惫。这才让微臣请平安脉。” “你既如此得皇上看重,想必医术是没有问题。那不如改日也来为我请个平安脉吧!”齐嫔冷冷地说。 苏诺语面不改色地点头:“是,微臣遵旨。” 正巧这个时候章华走出来,生生打断了齐嫔将要出口的话。章华恭敬地来到苏诺语面前,陪着笑脸道:“苏大夫,皇上请您进去呢!” 苏诺语点点头,进门之前,不忘恭敬地朝着齐嫔行礼:“齐嫔小主,那微臣便先进去了。” 齐嫔冷哼一声,看着苏诺语转身进了殿,那眼神便像是乌眼鸡似的,恨不能将她给生吞活剥!她好歹是个嫔位,想要见皇上,却被推三阻四;而一个小小太医,竟连通传都不需要!何况她敏锐地发现章华方才在这个苏大夫面前,自称“奴才”!她想起宫中的那些传言,满脸的不悦。 章华则在一旁看着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进了嘉德殿,苏诺语如常进去给季舒玄请脉,一言不发,极安静地做完手头的事,便起身退到了一边。其实她知道季舒玄此举的真实想法,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压根就没有必要找个太医一日两次的请脉! 自打苏诺语的脚迈进大殿,季舒玄的目光便锁定在她身上,自然看出来她今日情绪较往日要低落几分。季舒玄关切地询问:“诺语,朕瞧着你今日眉宇间似有不豫,可是何人或何事惹你烦恼?” 苏诺语微抬头,迎上季舒玄的目光,脱口道:“皇上,您可否允准我一件事?” “哦?你有事求朕?”见她点头,季舒玄心中大喜,豪爽地道,“但凡是你开口的事,便没有朕不能答应的!你但说无妨!” 苏诺语平淡地说:“恳请皇上答允我,明日起可以无需来此为您请脉!” “不行!”季舒玄的脸阴沉下来,断然拒绝道。 苏诺语叹气,无奈道:“皇上,以您如今的龙体康健情况来看,压根就用不上我每日来请脉。您这又是何苦呢?” “诺语,你聪明灵透,难道会不明白朕的心意?”季舒玄略微失望地问。 苏诺语点头:“是,我明白您的心思。可我在进宫之日,便同您约法三章过,您是不会勉强我的!君无戏言啊!” “朕是答应过诺语不勉强你,可你现在的身份是苏太医,你是朕宫里的太医院院判!既如此,那么岂有太医不愿来为朕请脉的道理?”季舒玄脑子反应极快,迅速堵住苏诺语的嘴。 苏诺语脱口道:“那可以让其他太医来为您请脉!” “那怎么行?”季舒玄一本正经地反对,“朕乃一国之君,朕的健康便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之福!朕自然要这太医院中医术最精湛的太医为朕请脉!” 苏诺语被他的话噎住,无言以对。半晌后,终于妥协:“既如此,那么我先告退。”说罢,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季舒玄被她的举动气到,除了她以外,还从未有人敢在未经他允准的情况下,转身便走!刚欲发怒,脑子里想起褚哲勋在信中的建议,他深深呼吸一次,忍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平静地扬声道:“诺语!朕可以允准你不必每日前来请脉。” 苏诺语停下脚步,听他这么说,将信将疑地转过身去,充满警惕地问:“果真么?” 她脸上的不信以及语气中的怀疑有些伤了季舒玄的心,他好歹是堂堂一国之君,难道说出口的话便这么不可信吗?“君无戏言!”他随即补充道,“不过,你也要答允朕一件事。” 苏诺语的脸上笑意还未扬起便僵住,就知道皇上不会这么轻易地答应她,竟然还有交换条件!她看他一眼,试探性地开口:“那您说来听听。” “朕看你爱好读书,不妨你将每日来请脉的时间放到一起,每日花半日的时辰去朕的藏书阁中看书,如何?”季舒玄问。 苏诺语一听,略想了想便点头答应:“好!那便一言为定!” “朕乃堂堂天子,岂会欺你一小小女子?”季舒玄笑着说。心中则另有打算。 苏诺语看他那副高兴的样子,心中是有些防备的。可去藏书阁看书本也是她的兴趣所在,总好过每日都来给一个身体健康的请脉,接着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从嘉德殿出来后后,苏诺语情绪明显比来的时候要好许多,心云看她那样子,心中猜测着必是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没走多远,苏诺语便偏头看着她,声音愉悦地说:“心云,你可知晓,从明日起,我便无需再来嘉德殿请平安脉了!” “真的么?”心云满脸地诧异,“皇上怎会答应您这个要求?” “他哪里会那么好,这是有交换条件的。”苏诺语将接下来的安排说与心云听。 心云听后,低头想了想,方才道:“小姐,那个藏书阁想必皇上不会有时间日日去,倒是比嘉德殿好!” 苏诺语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每次去嘉德殿,她都能在他案头上看见一摞厚厚的奏折,想来每日要早朝,批奏折,见大臣,足够让他分身乏术!这样一来,她便可以每日都轻松许多! 只是这个时候的苏诺语还不知晓,她这些想法只是美好的幻想,真实情况要残酷许多!皇上的确是每日忙到分身乏术,可,他直接将批阅奏折的地方从嘉德殿的配殿挪到了藏书阁!每日都有半日的时间,两人要单独待在一起!纵使不必交流,那气氛也令苏诺语心生烦躁!然而这些是后话,苏诺语一时间还不知晓。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四十四章 激怒皇上(上) 待苏诺语离开后,季舒玄将章华叫进来,细细吩咐一番。章华边听边点头:“是,奴才都记下了。” 季舒玄满意地点头:“那么明日朕下朝之前,你便将此事办妥当!” 章华诧异地问:“皇上,这嘉德殿挺好的,您怎的想起要去藏书阁处理朝政呢?那里通风不好,也不如这儿敞亮舒适!何况,那苏大夫日后给您请脉也不方便啊!” “哼,若非那丫头执意不肯给朕请脉,朕又何须出此下策?”季舒玄不满地哼道。 章华听了这话,面上倒是有些了然:“您的意思是……苏大夫不准备来嘉德殿给您请平安脉了?”这一决定如此突兀,必定同方才齐嫔脱不了干系!章华在心底如是想到。 当然,另一方面,他在心底也是佩服苏大夫!面对一国之君,任谁也没她那个胆量,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皇上,违拗皇命!不过他看得出来,皇上如此喜欢她,多少同她这心性是分不开的! 季舒玄见他似有话说,问:“朕瞧着你像是意料之中,并无意外?” 章华低着头,将方才在殿外发生的事说与季舒玄听:“……奴才知道您不想见嫔妃,便没有进来通传,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下次有人求见,便直接说朕无空便是。”季舒玄并无任何责怪的意思。反倒是若有所思了半晌后,略有薄怒,“朕原本还在诧异,怎得今日诺语情绪不高,原来都是被这齐嫔给坏了兴致!看来是朕平日里对她们太过仁慈,才使得这些个一点眼色也不识!” 章华听他如此说来,心中更是明白这苏大夫在他心中的分量早已是无人能比。 季舒玄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道:“章华,睁大你的眼睛,给朕好好盯着,这宫里究竟有何人对诺语无礼!” “是,奴才遵旨。”章华喏喏应道,心中则有些犯难。如今后宫之中,皇上喜欢这苏大夫,虽然并未让众人知晓,但时日久了,只怕也是瞒不住。而这苏大夫在皇上心中那便是准皇后,可在其他人眼中,她不过就是个太医。这宫里哪怕是位份最低的妃嫔,在太医面前,那也是主子。 他实在是想对皇上说,若是真的想保护苏大夫,还是给她一个位份稳妥。否则他纵有三头六臂,也总有盯不到的时候。只是这话他不敢说,倒不是怕皇上不同意,主要是这苏大夫自己,那必得是宁死不屈啊! 季舒玄交代完后,便又专心于朝政。他哪里知晓,章华的难处。在他心中,理所当然的便是,他的女人,任何人都不会也不敢欺负。 翌日,苏诺语处理好太医院的事,便带着心云往藏书阁的方向走。本以为能在那儿拥有一段惬意的无人打扰的时光,孰料还未等走近,便瞧见了藏书阁外章华的身影。不用问,她也知道,有章华在的地方,那必定是说明季舒玄在里面。 苏诺语脚步微顿,心底腻烦,这皇上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她就说嘛,怎的昨日答应的那么爽快,合着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心云小声问:“小姐,怎么办?”心云在宫里也算是待了十余年,说实话,还从未见过皇上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这若是搁在从前,她必定会好言相劝。可在逍遥谷住了数月后,她还是觉得夜离公子更加适合小姐。 苏诺语面无表情,淡然地开口:“还能怎么办?如今身在这皇宫中,岂有你我选择的余地?即便我今日不去,明日呢?后日呢?罢了,进去吧!” “是。”心云点点头,扶着她往前走。 苏诺语是早已想清楚,面对皇上的时候,便维持着她一贯的不卑不亢就好。她相信以季舒玄那九五之尊的心,时日久了必定忍受不了她,回过头去看,还是那些以他为天的女人更好。 章华见苏诺语走过来,连忙笑脸迎上去:“苏大夫您来了,皇上已等候您多时。” 苏诺语淡淡地点头,什么话也不想说,径直走了进去。 一进藏书阁,苏诺语一眼便瞧见季舒玄奋笔疾书的身影,她脚步微转,往旁边走去。虽说这儿有令她心烦的季舒玄,可不得不承认看见这么多书籍,她还是眼前一亮。 季舒玄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只来得及瞥见她衣裙的一角。虽说在意料之中,但季舒玄还是难掩恼怒。这个小妮子,竟然如此公然地无视他的存在! “苏诺语!”季舒玄扬声唤道。 正专心于浏览书架的苏诺语听见这声音,眉头微蹙,却不得不走了出来:“皇上,您叫我?” “你既然来了,难道不知道要与朕打个招呼?”季舒玄不悦地质问。 苏诺语回答的理直气壮:“我方才进来时见您在埋首于奏折,便不忍心打扰您。故而没有请安。”说罢,她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季舒玄冷哼一声,她倒是伶俐得很! 苏诺语见他没有说话,连忙说:“皇上,您先忙着,我也去看书了。”说罢,不等着他恩准,转身便走了。 季舒玄张了张嘴,原想叫住她,却在目光触及到身侧那几摞奏折时,将话咽回去。罢了,便先饶过她,等他处理完朝政再说不迟。 苏诺语躲在那高大的书架后,听了半晌,确定他暂时不会有反应后,方才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专心于眼前的书籍。 待得季舒玄这边忙完后,他见苏诺语丝毫没有来找他的意思,万般无奈之下,他不得已起身,来到苏诺语身边。见她微倚着窗边,手执一卷书,看得聚精会神。 秋日里,上午的阳光虽然明媚,却早已没有了夏日的灼热。熏暖的日光斜斜地透过窗户照进来,笼罩在苏诺语身上,一圈金色的光晕,让人看着便心生暖意。 季舒玄停下脚步,痴迷地看着这一幕,竟不忍去扰了这样的场景。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苏诺语,心底的某一处蓦然一动,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苏诺语也站的有些乏了,她放下书卷,随性地伸个懒腰。猛地发现季舒玄站在那儿,定定地盯着自己,不知他看了多久。 苏诺语趁着放书的时候,眉头微皱,这样的感觉就像是被人偷窥,实在不算好。 “朕见你看得认真,不忍心打扰你。”季舒玄有些尴尬地解释,“下次朕会嘱咐人给你在这儿准备好桌椅。” “多谢皇上。”苏诺语淡淡地行礼谢恩,想了想,她说,“时辰想来不早,若是皇上无事,我便先退下了。” 季舒玄心生恼怒,低声喝道:“苏诺语!你为何要躲着朕?这若是换了旁人……” “皇上,您又忘了!我早就说过,我不是旁人。”苏诺语颇为无礼地打断他的话,“皇上英明,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宫内人多口杂,为彼此清誉,我不便这么频繁地出入嘉德殿。因而昨日我请求您换一个太医,可今日您便又将东西搬到了藏书阁。” 季舒玄听着她的指控,想起昨日章华的话,说:“人多口杂?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还是昨日那不懂事的齐嫔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无礼的话?若是因着她们,你才如此远离朕,朕可以责罚她们!” 苏诺语摇头:“昨日齐嫔小主并未在我面前说什么,皇上莫要错怪了她。何况她是主子,我只是臣子,这无礼二字从何谈起?皇上,您不必去责罚任何人,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她绝非是高风亮节,只是她如此频繁地出入嘉德殿,本就不合仪制,即便有人说三道四,也怪不得别人。加之若是处罚了齐嫔,只怕这宫内的议论会更多,总不能将宫里的人统统杀了吧! 季舒玄听她这话似乎有赌气的意味,便道:“你这么说,只会让朕更加怀疑齐嫔!” “我话已至此,若是皇上执意为之,也无妨。她是您的女人,您想怎么样,那是您的自由!”对他的话,苏诺语并无任何反应,“若无事,我便先告退!” “站住!”季舒玄呵斥道,“你到底要朕拿你怎么办?你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臣子,可你明知道你在朕的心里绝非是一介臣子!苏诺语,你不要太过骄傲!朕可以许你这世上的一切!你还想要什么?” 季舒玄的话令苏诺语好看的眉头紧紧蹙起,她抬起头来,看着季舒玄,清晰无比地说:“皇上,我在进宫的第一日便说过,只是想求您一件事。若非因此,我绝不会答应您进宫!我不是骄傲,只是遵从我的内心,做我想做的事!我相信您的话,您的确可以给我这世间最尊贵的一切。可是,我只想要自由!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在我看来,就像是囹圄般,令我深陷其中,让我避之不及!” “你放肆!”季舒玄吼道。 苏诺语毫无畏惧地看着他,声音冷静:“是,我方才是放肆了,我愿接受您的任何责罚!”说罢,她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 第二百四十五章 激怒皇上(下) 季舒玄被苏诺语毫不服软的态度激怒,他指着她,暴怒道:“好,既然如此,你便在这儿给朕跪着!跪足两个时辰再起身!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这般硬气!”说完这话后,他拂袖而去。 苏诺语微闭了闭眼,两个时辰呵,无妨。只要能让这季舒玄对她死了心,她愿意跪四个时辰!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章华的声音:“皇上,您这是怎么了?苏大夫呢?” “不许在朕的面前提那个女人!”这是季舒玄震怒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心云跑进来,见她跪在那儿,心疼不已,三两步奔到她身边:“小姐,是皇上让您跪在这儿的吗?您说了什么将皇上激怒?您没瞧见,皇上方才那样子,有多骇人!” “是我出言不逊,激怒了他。这样也好,想来如此他才会对我死心。”苏诺语的声音云淡风轻,并听不出任何情绪。 心云说他样子骇人,其实她不必看,也能猜到季舒玄那样子。必定是满面通红,青筋暴出,虎目圆瞪,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小姐,您怎么还有这闲情逸致说这样不痛不痒的话呢?”心云担忧不已,“皇上对您那么好,怎么舍得让您跪在这儿呢?” 苏诺语笑着看向心云,轻声说:“心云,你别忘了,他是皇上。正所谓‘雷霆雨露俱是皇恩’,在他看来,或许这也是一种皇恩。何况,你永远不该去奢望一个帝王会有真心。” 心云半是了然半是懵懂地点头,随即也跪在她身边,说:“小姐,没关系,我陪着您跪!” 苏诺语本想让她起身,可看她那坚定的表情,苏诺语没有再说话。这样也挺好的,跪着,从膝盖处传来的痛感,正好让她头脑保持清醒!她开始在想,自己贸然进宫的决定,有没有错。 宫里是藏不住任何秘密的地方!苏诺语被皇上罚跪两个时辰的事很快便在宫里不胫而走。众人得知这样的消息后,都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也都等着看皇上要如何责罚于她! 尤其是昨日才在苏诺语面前损了颜面的齐嫔,今日冷不丁地听人说了这样的消息,更是喜不自胜。她连忙带了贴身侍婢便去了月华宫。平日里本就巴结着贵妃,这个时候更要紧紧地依附贵妃。 月华宫内,贵妃坐在廊下逗弄着一只毛色五彩斑斓的鹦鹉,一旁的齐嫔地站在一旁,说着凑趣的话。贵妃懒洋洋地问齐嫔:“本宫听说你昨日嘉德殿外求见皇上被驳回,而那个苏大夫则顺利地进去了?” “是啊,娘娘。”齐嫔愤愤不平地说,“您不知道那个苏大夫有多高傲!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太医,竟然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说话的时候那眼睛恨不能看上天!” “人家傲气有傲气的资本!谁让现在皇上喜欢呢!连着本宫在内,这六宫的姐妹有多长时间没有得见天颜了?可人家苏大夫却能一日两次地出入嘉德殿!换做是你,只怕会更不可一世。”贵妃轻嗤道。 齐嫔陪着笑脸:“娘娘,光是臣妾也就罢了,臣妾心中这不平,也不光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您啊!” “如此,本宫便多谢齐妹妹的美意。”贵妃随口道,转而笑着去逗弄那只鹦鹉。 齐嫔面上讪讪,随即想起今日的来意,说:“娘娘,您可知道,皇上今日将处理政务都挪去了藏书阁,听说便是为了那苏大夫……” 贵妃脸色一沉,不悦地道:“本宫早已知晓的事,就无需旁人多嘴!”这事本已让她十分窝火,可没想到她竟然又提及。 齐嫔见她动怒,连忙改口道:“可是臣妾最新得了消息,那苏大夫大概是御前言行无状,恼了皇上。皇上不仅拂袖而去,还勒令她在藏书阁内跪足两个时辰才可起身!”说这话时,齐嫔连耳垂上的耳环都在摇晃。 贵妃一听,面色稍霁:“哦?有这事吗?齐妹妹可真是耳聪目明啊!” “娘娘谬赞,臣妾愧不敢当。臣妾无能,也只是想着能帮娘娘分忧而已。”齐嫔在贵妃面前从不敢托大。她虽家世不错,可进宫后一直不得盛宠,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也多亏了贵妃的提携。 贵妃看着她,含笑道:“妹妹有心,本宫记下了。” 齐嫔又陪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方才告退。待她走后,彩纹来到贵妃身边,说:“娘娘,今日齐嫔来同您说这些,是想着让您帮着出头教训那苏太医吧?” 贵妃冷笑出声:“虽说往日齐嫔对本宫也算是有心,但本宫岂会傻傻地任她摆布?” “是呢,即便是被责罚,也看不出皇上的心思。这宫里多得是坐不住的人,娘娘只管看戏就是。”彩纹笑着说。 贵妃颔首,目光盯着鹦鹉,却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而从藏书阁愤然离去之后,季舒玄便直接回了嘉德殿,章华知道他心情不佳,一路小跑跟在后面,也不敢多言。直到进了大殿后,章华才急忙给倒了茶,递过去:“皇上,您喝口水润润吧!这一路走回来,未免口干。” 季舒玄接过来,一饮而尽,方才愤愤地说:“那个苏诺语,简直是不知好歹!朕还从未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她非但没有任何感激之心,竟还几次三番地同朕置气,拂了朕的一片好意!” “皇上息怒,苏大夫……她或许不是那个意思。”章华心下矛盾,这个时候皇上在气头上,他若一味偏帮着苏大夫说话,只怕皇上更加动怒;可若是他顺着皇上的意思说,又怕皇上日后气消了同他算账。他愁眉苦脸的,不知如何是好。 季舒玄怒哼一声:“你是说朕还理解不到她那么直白的意思吗?” “奴才不敢。”章华连忙跪下请罪。 季舒玄不理会他,径自怒道:“朕看就是平日里对她太好,以至于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她以为朕离不得她么?简直是荒谬!朕坐拥天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她苏诺语有什么好的?朕还就不信了!” 跪在地上的章华低垂着头,不敢吱声。然而心中却暗道:皇上,您这样又是何苦呢?奴才伺候在您身边快二十年,还从未见您对谁有如此上心。 季舒玄嘴里一边怒骂,一边仍觉得不解气:“今日必须让她跪足两个时辰!否则她便不知道天高地厚!朕倒要看看,惩戒之后的她是不是还是那般嘴硬!” “皇上息怒。”章华以首触地,劝道,“两个时辰的确算不得长,只要皇上能消气,别拿自己的身子置气啊!” “对!两个时辰算不得长!朕便要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学乖!”季舒玄大声道,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章华看着季舒玄那气恼的样子,眼珠一转,小心翼翼地问:“皇上,您这会儿一直念叨着要让苏大夫学乖。可她若是真的变成其他女子那般,您可还喜欢?” 一语点醒恼怒人!季舒玄就像是个被气吹足的大气球,原本那心底的不满于气恼仍在不断地吹起。可这会儿章华一句话,就像是一根针,瞬间就将气球的气放完。他冷静下来,坐回到椅子上,开始沉思。 章华说得有理,自己喜欢她,不就是喜欢她这个人,她这份心性吗?若是将她棱角磨去,使之变成如后宫中的女子一般,她又有何特别呢?褚哲勋在信中就曾建议过他,面对真心喜欢的女子,便不该拿出帝王之威去压制她,而应该放下身段去了解她,让她接受自己…… 一时间,季舒玄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当想到苏诺语变得唯唯诺诺,凡事以他为尊时,他下意识地拧紧眉头。宫里实在不缺这样的女子,而她如此与众不同,如此宝贵,实在该好好珍惜! “皇上?”章华见他沉思许久,面上一会儿平和一会儿又严厉,知道他必定在想苏大夫的事。 季舒玄这才注意到章华还跪在自己脚边,连忙叫他起身。章华起身的时候故意膝下一软,险些又跪下去。季舒玄抬眼瞥他,目光中充满了打量的意味。 章华装作没有察觉,自言自语地喃喃:“跪这一会儿便觉着膝盖酸软,这若是两个时辰,膝盖还不得跪坏了?”说完后,方才发现季舒玄一直盯着他,他一紧张,又跪下去,“皇上,奴才没有旁的意思,奴才……奴才……” “好了!在朕的面前还用得着演戏吗?”季舒玄岂会听不出章华的言外之意? 章华这才笑得讪讪:“皇上恕罪。” “起来吧!今日之事若非是你,只怕朕还一时间难消心头之气。”季舒玄说道。 章华一听连连摆手:“皇上如此说叫奴才如何敢当。” 季舒玄笑过之后,面上有些担忧:“朕瞧着诺语的身子骨纤瘦得很,只怕也是受不得那两个时辰的跪。”他顿一顿,即便心有不甘,还是难以狠心对她,“罢了,你亲自去藏书阁一趟,让她起身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 再气皇上 “皇上仁慈,对苏大夫又关怀备至,连奴才看在眼里,都觉得感动。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想来时日久了,苏大夫一定会对您死心塌地!”章华满脸堆笑地说道。 “死心塌地?”季舒玄冷哼一声,“朕可不指望她有那一天!她但凡能少些同朕置气,能领朕的情意,朕便是做梦也能笑醒!” 章华被他的话逗乐,却在触及到季舒玄面无表情的脸时,心中一颤,连忙收敛笑意,转身出了大殿。走出老远后,章华方才咧嘴笑了。听听方才皇上那话,抱怨、委屈,哪里像是个一国之君呢? 原本皇上满心羡慕先皇和皇后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看来这苏大夫日后也能给皇上那样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幸福! 而此时的藏书阁内,苏诺语仍旧纹丝不动地跪在那儿。快一个时辰了,连心云都忍不住微微挪动,膝盖处早已疼得麻木,毫无知觉。 “小姐,您若是膝盖疼得受不了,我扶您起来坐会吧?要是皇上怪罪,我便再多跪两个时辰!”心云见苏诺语的面色都有些泛白,嘴唇也有些发乌,实在心疼。 苏诺语却恍然未知般,淡笑着:“无妨,我还好。心云,其实你不必如此,皇上只叫我跪,你起身便是。” “那怎么行!”心云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哪有小姐跪着,丫鬟起身的道理?” “好心云!”苏诺语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跟着我,受委屈了。倘若当日你没有随我再度入宫,现在也无需受这份罪。” 心云反握住她的手:“小姐,您怎么同我说这么见外的话?我的命都是您的,即便为您受什么苦都是应该的!心云绝无怨言。”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诺语同心云对视一眼,松开手,跪得挺直。不一会儿,便听得背后传来章华那阉人特有的尖细嗓音:“哎哟,苏大夫,您怎么还跪在这儿呢?奴才扶您起来吧!”说话间他来到苏诺语的面前,俯身便欲扶她起来。 苏诺语避开他的手,声音清冷:“章公公,你糊涂了吗?皇上临走时特意吩咐了我,若是不跪足两个时辰便不能起身。现在时间不过才一个时辰,还早着呢!” “苏大夫,您快别这样说,皇上那只是在气头上,其实他是最不愿意您受伤的人。这回去以后,皇上便后悔了,这不才叫奴才前来让您起身嘛!”章华解释道。 苏诺语不为所动,只固执地说:“章公公,一个时辰还未到。我不能起身。” 章华叹气,怎么这两个主子一个比一个固执,好容易说服一个,怎么这一个又来了!“苏大夫,不是奴才说您,您何必要同皇上置气呢?皇上是一国之君,自然有时候在乎颜面些,您每次都这般同他作对,岂不是又伤害了皇上,又害苦了自己吗?” 苏诺语摇头:“章公公,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在有些事上我可以妥协,可有些事绝对不行!你不必多说,在两个时辰以前,我是不会起身的。” 章华听后,无奈至极,这可如何是好?面前这苏大夫可是个比皇上还固执的人!皇上那儿,好歹还能抓住他心疼苏大夫的心里,可这儿,他可真是束手无策啊! “苏大夫,您若是不愿起身,那奴才只得陪您一起!”说罢,章华也跪地上。 本以为苏诺语见他下跪,必定会心生不忍,不想她直接闭上了眼睛,淡然地说:“章公公,你这又是何苦呢?” “皇上既派奴才来叫您起身,这边是奴才的职责。倘若奴才完成不好皇上交代的任务,那回去后也是要受责罚的。”章华说道。他就不相信,这苏大夫真的能铁石心肠至此! 孰料,苏诺语只平静地说了一句:“既如此,便随你吧!”便再不言其他。 就这样,三个人一起跪在藏书阁中,直到两个时辰到。章华慌忙起身,也顾不上自己那酸痛的膝盖,急忙搀扶着苏诺语起身:“苏大夫,您快起来吧!您活动一下膝盖,看看有没有事?要不奴才帮您叫太医来吧!” “是啊,小姐,您快活动一下。可千万别落下了病根啊!”心云自己的膝盖也是疼痛难忍,可这个时候,她满腹心思皆在苏诺语的身上。 苏诺语反倒要镇定许多,她不甚在意地略动了动,说:“无妨。心云,扶我回去吧!” 心云知道她性子倔强,一旦决定的事便不会回头,也不多劝,只应一声是,便扶着她起身。 章华看她走了两步,那姿势明显同原来不一样,他担忧地说:“苏大夫,您若是不用叫太医,好歹也容奴才备下轿辇送您啊!” “章公公,我不过是一个太医,哪里配在宫内乘坐轿辇呢?”苏诺语言语中的拒绝意味明显。 章华为难地看着她:“苏大夫,您若是有什么不好,奴才便是一死也难逃其咎啊!” 苏诺语听他这么说,想着方才季舒玄那震怒的样子,转身在桌上寻了笔墨,飞快地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略折一下,便递给章华:“皇上若是要责罚你,你便将这个给他看!” “这……”章华万般无奈,只得看着心云扶着苏诺语,两个人都略微迟缓地离开藏书阁。 章华低头看一眼手中的纸条,苏大夫只对折了一下,压根就不怕被他看见。当然,既说了是给皇上的,他自然也没胆子翻开看。想着时辰不早,他揉一揉仍旧疼痛的膝盖,往嘉德殿的方向走。 季舒玄自章华离开后,便不时地去看那桌上的更漏。 等章华回去的时候,正赶上季舒玄在用午膳。季舒玄见他回来,挥手令布菜的宫人退下,说:“你回来的正好,来给朕布菜。” “是,皇上。”章华连忙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你这腿是怎么了?”季舒玄随口问道。 章华摇摇头,不知该如何解释方才的事:“多谢皇上关心,奴才无事。” “朕瞧着你去了近一个时辰,可是将诺语送回了太医院才回来的?她跪了有一个时辰吧,你可有嘱咐太医好好给她瞧瞧?”季舒玄关切地问。 章华一时间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季舒玄见他半晌没说话,抬头一看他的表情,脸色便阴沉下来:“说吧,方才都发生了什么?” “皇上恕罪,都是奴才无用!”章华扑通又跪在地上,将在藏书阁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地说与皇上听。 “放肆!”季舒玄听后重重将筷子掷在桌上。 章华只得磕头请罪:“皇上恕罪!都是奴才办事不利!奴才无用啊!” “你起来!”季舒玄没好气地说,“这个苏诺语,她这是打定主意要同朕作对到底!朕便不该让你去喊她起来!朕看她那样子,便该是不折不扣地跪足两个时辰!” 章华略抬头,将袖中的纸条递给季舒玄:“皇上,这是苏大夫的亲笔。” 季舒玄冷哼一声,从他手里接过来,打开一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见他眼底喷火,愤怒地将那纸条揉成一团,狠狠掷在地上,起身的瞬间,将椅子一脚踢翻。随即,他拂袖而去。 看着一室狼藉,章华慌忙捡起地上的纸条,摊开一看,皱皱巴巴的纸上就简单的几个字:微臣谢皇上隆恩! 章华抹一把头上的汗,这苏大夫是要干嘛?故意刺激皇上吗?皇上当时在气头上,罚了她跪,这若是换了旁人,失宠便是跑不掉的。可不过一个时辰,皇上便派他去让她起身。这说明什么难道还不明显吗?他不相信,以苏大夫的聪慧会不明白。唯一的解释便是苏大夫故意为之。 章华连忙将那纸条拿起来,揣在袖中,随之追着季舒玄而去。一路上,季舒玄走的极快,步子也迈得大,章华不敢多问只是一路紧跟。 而另一边,苏诺语同心云彼此互相搀扶着,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快要行至静明湖边时,远远地便见齐嫔带着丫鬟从月华宫的方向走过来。 苏诺语微微蹙眉,却什么话都没说,专心走路。倒是心云充满警惕地不时用余光看向齐嫔的方向。 很显然齐嫔也瞧见苏诺语主仆俩,看着她俩那狼狈不堪的样子,齐嫔便觉得浑身舒爽!她轻笑一声,如弱风扶柳般扭着腰肢走向苏诺语。 饶是苏诺语心生厌烦,却也不得不停下脚步来行礼请安:“微臣见过齐嫔小主,小主万福。” 齐嫔见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颐指气使道:“苏太医,这便是你见我时该有的礼数吗?难道你不知道以你的身份,见了我至少该跪着请安?” 一听“跪着”两个字,苏诺语倒是没什么,心云却有些不平,她刚想要说话分辩,便察觉到袖笼中苏诺语捏一下她的手,她只得将话咽回去。 苏诺语跪下去,恭敬道:“微臣见过齐嫔小主,小主万福!” 齐嫔满意地点头,方才笑着说:“起来吧!”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四十七章 收拾齐嫔 “苏太医这是从哪儿来啊?这个时辰应该不是才去请了平安脉吧?”齐嫔明知故问道。复制网址访问 苏诺语淡淡瞥她一眼,便知道她这是故意来找茬儿的,只怕是有的闹呢。无妨,既然这齐嫔想找茬儿,她奉陪就是。她刚要开口说话,便被齐嫔身边的小丫鬟将话接了去。 那小丫鬟故意压低声音,在齐嫔耳边说:“小主,您还不知道呢吧,苏太医昨日便被皇上告知无需去嘉德殿请脉。今儿皇上在藏书阁处理朝政,看苏太医这样子,只怕是追到藏书阁去了。” 苏诺语轻蔑地看一眼小丫鬟,装模作样地压低声音,其实又刚好叫她们都听见。紧接着便见齐嫔笑得灿烂:“哦?果真么?唉,桃儿,你若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难怪瞧着苏太医走路不太对劲,想来是被皇上责罚来着吧!” 苏诺语冷眼瞧着她们主仆俩一唱一和,也不接话,倒想要看看她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苏太医,您也是的,即便是想要日日面圣,也无需如此殷勤吧!”叫桃儿的小丫鬟知道自家小主心中不喜这个苏太医,为了在小主面前挣表现,上前一步说道。 苏诺语看她一眼,没有理会,转而看向齐嫔,恭敬地道:“齐嫔小主,太医院内还有许多事。您若是无事,微臣便先告退。” “且慢!”齐嫔轻笑道,“你何必在我面前拿太医院来搪塞,你日日跟在皇上身边,想要勾引皇上的时候,怎得就忘了太医院内还有许多事呢?这会儿我有话同你说,你便这样推三阻四,可见眼里是没我这个小主的。” 碰上这样蛮不讲理的人,苏诺语简直是不想同她说话,可今日这事若是不好好打发过去,只怕这个齐嫔不会散罢甘休。只是苏诺语能忍,心云却是忍不住。若只是她自己还好,但这齐嫔和那个丫鬟话里话外、口口声声地都同小姐过不去,她自是不能再忍! 苏诺语瞧出心云的意思,却没能拦住她,只见她拂开她的手,上前一步,看着齐嫔说:“齐嫔小主容禀,我家小姐方才已经说了,还有许多事未做,便请小主行个方便,莫要在此多做纠缠。” 心云说这话时,压根就没想过对方是个嫔位,而她家小姐现在只是一介小小太医。心云的想法是:你不就是个嫔位,想当年我家小姐还是皇后呢!即便是现在,皇上也还一心想要立我家为后!哪里轮得到你在我家小姐面前指手画脚?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指责我?而你所谓的小姐不过就是个小小太医!在我面前还敢以小姐自居,真是没有规矩!”齐嫔抓住这个错处,转而看向身边的丫鬟,“桃儿,给我好好教训这个没眼色、不知尊卑贵贱的死丫头!” 桃儿听到后应一声是,狐假虎威地来到心云面前,在苏诺语还来不及说话时,她已然一掌掴在心云脸上。心云跪了两个时辰,本就有些站不稳,如今被她这样用力打过来,本能地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苏诺语顾不上旁的,先将心云扶起来要紧,她的手温柔地抚上心云通红的脸颊,心疼地问:“很疼吧?来,先站起来再说。” 心云知道苏诺语腿也是酸痛,哪里舍得叫她扶着自己,连忙推开她的手,双手撑地艰难地想要起身:“小姐,我自己来,您不用管我。” 苏诺语看她一眼,用眼神制止她,坚定地说:“你若还当我是小姐,便不要再推辞!” 心云一噎,没有说话。苏诺语扶着她起身,随即走到桃儿面前,说:“就凭你一个贱婢,也敢打我的丫鬟?”话音刚落,只见她手在身前一晃,迅捷地绕到桃儿身后,银光一闪,便听得桃儿惨叫一声。苏诺语则轻巧地拍拍手,优雅地来到齐嫔面前。 齐嫔被她这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给震住,略微紧张地看向一旁冷汗直流却一动不动的桃儿,问道:“你把桃儿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让她有个教训而已。”苏诺语轻描淡写地说道。 桃儿的眼睛瞥向齐嫔,吓得直哭:“小主,我……我动不了了!您快救救我啊!” 齐嫔心中知道这都是苏诺语在捣鬼,看样子,她还有些身手。这若是往常,碰上这样的事,齐嫔是没胆子再出言挑衅,可今日不同,事关颜面,绝不能认输!何况,在这个苏太医面前,自己好歹是主子的身份,料她也不敢以下犯上。 众目睽睽之下,齐嫔是绝不能服软的。她向前一步,站在苏诺语面前,故作镇定地质问:“苏太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苏诺语冷笑道,“你的丫鬟打了我的人,我只是稍加惩戒!何况,始作俑者是你,我只是教训了你的丫鬟!何来以下犯上之说?” 她并非是怕齐嫔,只是现在她正想着同季舒玄拉开距离,若是一旦同齐嫔扯上什么关系,只怕季舒玄那儿也难以交代。 齐嫔眼珠滴溜一转,心底愈加肯定苏诺语是不敢对她出手的,于是便有些肆无忌惮起来。她怒视苏诺语,斥责道:“方才那命令是我下的,桃儿是代表我!你对她动手,那便是对我不敬!” “你欲如何?”苏诺语反问。 “其实很简单,你即刻跪在我的丫鬟面前,向她道歉,我便饶了你!否则,我便将此事禀告给皇上,让他严惩于你!”齐嫔不可一世地说道,宛然一副救世主的姿态。 苏诺语娇笑出声,随即轻启朱唇,吐出两个字来:“做梦!” 齐嫔喝道:“那你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对准苏诺语的脸,扬手便是一巴掌。 “小姐!”心云大叫一声,想要推开苏诺语,自己去承下那一巴掌。 然而,以苏诺语的身手,齐嫔哪里能动得了她?她微微侧身,使得齐嫔那一下落空,随即反手一掌扇在齐嫔的脸上。苏诺语好歹是有些身手的,力道自然比齐嫔大得多,那一掌下去,齐嫔那娇嫩的脸蛋瞬间便红肿起来。 齐嫔显然是被这意料之外的一掌给打蒙了,站在那儿,好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 苏诺语看她那样子,面色严厉地警告道:“齐嫔,我警告你,你若是还敢打我身边人的主意,我奉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否则,下一次,你便同你的侍婢一个下场!” 她的话终于令齐嫔从方才那一耳光中回过神来,她气得几乎要发狂!从小到大,哪怕是爹娘,哪怕是皇上,也没有打过她一下!今日竟被这小小太医给打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看着苏诺语同丫鬟两人相携离去,气得在原地跳脚,想要追上去,却又有所忌惮。正巧这会儿宫里有一队侍卫巡逻至此,齐嫔像是看见救星一般,指着苏诺语的背影,高声道:“侍卫,将那两个女人给我拿下!” 这些侍卫看背影,便瞧出来那是新入宫的苏太医,可面对齐嫔的命令,还是二话不说就跑过去,将苏诺语围住。齐嫔见状,这才喜笑颜开地走过去。 为首的侍卫恭敬地询问:“齐嫔小主,不知苏太医犯了什么事?该如何处置?” “她以下犯上,意图谋害我!”齐嫔指控道,“先将她们关进慎刑司去!” “敢问齐嫔小主,此事可要禀告皇上?”侍卫接着问。 齐嫔略微沉吟,当机立断地说:“不必!此事我会亲自告诉皇上!” 既然主子发了话,侍卫们自然听命,低声说:“苏太医,得罪了!便跟我们走一趟吧!” “小姐!您明明是……”心云见状,几乎要沉不住气,将苏诺语的身份说出来。 却被苏诺语及时打断:“心云,不必多说!” 齐嫔看着苏诺语被带走,这才心满意足了。一回头见桃儿还站在那儿,一动不能动,连忙唤住了两个侍卫,将桃儿抬去了太医院。 远处,一个人影闪过,脸上满是焦虑。略微思虑后,转身往嘉德殿的方向走去…… 而季舒玄从嘉德殿离开后,满心愤怒,再想想这些日子在苏诺语那儿吃的闭门羹,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走了一会儿,方才决定去一趟高阳殿。虽说苏诺语不在乎他,可这偌大的后宫中,以他为天的温婉可人的女人多得是!他便不相信,难道没有她苏诺语就不行! 章华跟在他身后,见他往高阳殿的方向走,心中多少猜到几分,皇上这是想要在苏大夫之外,寻一处温柔乡。这样也好,整日地看着皇上同苏大夫耗着,实在也是折磨啊! 高阳殿内,当香茗告诉正在寝殿内专心刺绣的杨妃,皇上来了时,她手中一滑,那针险些刺到自己。皇上已经有日子不进后宫,实在没有想到今日竟会来她这儿。杨妃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放下手中的刺绣,略整了衣衫,便迎了出去。 季舒玄方迈进大殿,便见杨妃含笑迎了过来,盈盈拜倒:“皇上万安!”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四十八章 关慎刑司 季舒玄满意地看着杨妃,伸手虚扶一把:“爱妃起来吧!” 杨妃婀娜起身,来到季舒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声音柔情似水:“皇上今日怎想起来臣妾这儿?臣妾尚未来得及梳妆,这蓬头垢面的,实在惭愧。” 季舒玄反问:“朕来你这儿,你不高兴?” “高兴!高兴!臣妾受宠若惊呢!”杨妃一改平日的精明算计,在季舒玄身边的她,只给人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臣妾日夜思念皇上,皇上能来看看臣妾,臣妾欣喜万分!” 听着这样的话,季舒玄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连日来在苏诺语那儿受的气,似乎三两下便被杨妃的温婉柔情给化解。身为男人的面子与尊严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 耳边还响着杨妃喋喋不休地诉说着对他的思念与爱慕,季舒玄的心思却已然不在这儿。他几乎是带着报复的心里想着:苏诺语,朕便要让你瞧瞧,朕不是非你不可!朕的后宫之中,佳人无数,任谁都比你柔美动人! “皇上?皇上?”杨妃连唤两声,见他都没有回应,再看他脸上那愤愤的神情,想起方才香茗的话,心中闪过雪亮的恨意。虽说一直都知道,所谓的政务繁忙不过是皇上不想见她们的借口。否则真要是繁忙,他怎会有时间一日便见那个苏大夫两次?今日更是搬去了藏书阁处理政务! 杨妃心中多少有数,皇上这会儿会来高阳殿,必是因着那苏大夫忤逆了他,他不过是想在她这儿寻些柔顺罢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皇上心中,总还是第一个想起她。那个苏大夫虽是心头大患,但只要她一日没有被立为后,她便还有机会! 她早已想过,以朝廷现在的情况来说,众将士征战在外、平息诸王叛乱,身为皇上,他绝不会在这会儿动立后的念头。在怎么也得等到大军凯旋之后,才会提立后之事。所以,她还有时间。 而另一桩事她也还未完全看明白,那便是苏大夫的态度。据香茗说,那苏大夫容貌寻常,甚至还没有身边那丫鬟看着水灵。她实在想不通,为何这样的女人会一直拒绝皇上。以她女人的直觉来说,这绝不是欲擒故纵,倒像是真的不喜欢。可这其中缘由,她一时间还真是看不透。 季舒玄回过神来,面对杨妃柔婉的样子,他也不好太过伤她的心,便随口解释道:“这几日朕政务繁忙,有些睡不安稳。爱妃方才说了什么?” 杨妃压下心底的苦涩,冲他漾起动人的笑容:“皇上为了朝政夙兴夜寐,臣妾不能帮着分担,已然心生愧疚。皇上,臣妾近日心血来潮翻看了不少医书,不若让臣妾帮着您按按,缓解一下疲劳,如何?” “也好,辛苦爱妃。”季舒玄正好想静静,便顺着杨妃的话应允下来。 杨妃娇嗔道:“皇上如何同臣妾说起这样生分的话?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本分,亦是臣妾的幸福啊!” 季舒玄迎上杨妃充满爱慕的眼神,心中舒畅。却又不禁在想,不知何时苏诺语也能如此?这样的念头一浮现在他脑海里,他便觉得心中又多了不痛快。 杨妃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没有错过他脸上哪怕最细小的变化。强忍着心底的苦涩,她依旧笑颜如花。她知道身为皇上,必不会喜欢身边的女人多事。尤其她日后是要当皇后的,更不能干预皇上喜欢别的女人。只是这样的认知令她心生痛苦…… 季舒玄随杨妃来到寝殿,季舒玄脱了靴,躺在床上,杨妃便坐在床榻边上,双手抚上季舒玄的额角,开始缓缓地有力道地按揉着。她不时地会出声询问他的感觉,季舒玄只偶尔回应一两句,更多时候他闭着眼睛,静静享受身边女人的温柔,心底却始终放不下那个不羁不驯的小女人! 说起来,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苏诺语,那倔强得令他咬牙切齿的小妮子,在那坚硬的青砖跪了两个时辰,不知道走起路来,会不会疼痛难忍。 季舒玄长长地叹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那妮子是给自己下了什么蛊吗?怎得就叫自己如此这般地放不下呢? 杨妃故意忽略他面上那令自己伤心的神情,不消问,她也知道,让皇上这般黯然的便是那个苏太医!她装作不知,声音温柔:“皇上,晚膳便在臣妾这儿用吧!臣妾近日新跟着厨子研制了一道菜,最宜在秋日进补。一会儿您睡一会儿,臣妾亲自下厨做与皇上一尝,可好?” 季舒玄原本是没打算在这儿用晚膳的,可面对杨妃的热情,他又不好推却,便微微颔首:“好。” 杨妃见他应允,喜不自胜:“多谢皇上!” “你给朕做吃食,该是朕谢谢你才对。”季舒玄心有不忍,睁开眼睛看着杨妃说。 杨妃说得动情:“能为皇上做吃食,那是臣妾的福气啊!若是皇上喜欢,臣妾愿意日日做好了吃食,给皇上送到嘉德殿去。” 季舒玄听后,心中颇有感慨,他没有说话,只是朝杨妃伸出一只手,杨妃当下了然,连忙伸出自己的双手,去握住他的。 两人均默默,一时间,寝殿内倒是给人一种温馨之感…… 然而,这样的温馨时光很快便被章华急促的脚步声打破:“皇上!皇上!” 季舒玄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看着章华从外面进来,心中猛地闪过一丝不安:“出什么事了?” 章华瞥一眼杨妃,上前几步,在季舒玄耳边小声说着:“苏大夫在回去的路上碰上了齐嫔,许是两人间起了龃龉,齐嫔一怒之下,命人将苏大夫关进了慎刑司!” “什么?好大的胆子!”季舒玄一听,抬腿便要往外走。 杨妃连忙上前,唤道:“皇上,您还未穿靴呢……”说话间,她手里提着季舒玄明黄色的龙靴,来到他身边,半跪下去,为他将靴子穿好。 杨妃刚想要说话,便见季舒玄已经如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杨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颓然地坐在地上。 等香茗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杨妃坐在地上,满脸的伤心欲绝,以及,眼底雪亮的恨意…… 她急忙上前,搀扶着杨妃的手臂,心疼道:“娘娘,如今已入秋,您怎得坐在地上呢?奴婢扶您起来吧!” 杨妃却置若罔闻,嘴里喃喃道:“皇上他……就那么喜欢她吗?” “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香茗知道杨妃嘴里的她是谁,劝道,“可不论为了什么,也不能罔顾自己的身子啊!有什么事咱们起来再说吧!” 杨妃借着香茗的力,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来到门边站定。杨妃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太医院的方向,眼神中满是阴鸷,狠戾地开口:“她一定要死!本宫一定要她死!” 香茗心惊,下意识地偏头看着杨妃,只顺从地点点头,没有说话。在这后宫中生存的女子,没有不心狠手辣的,可如此直接而坚决地想要一个人死,于娘娘而言还是第一次。香茗心中多少有数,那个苏太医在娘娘心中,已是如鲠在喉! 季舒玄离开的时候满心皆是苏诺语,哪里还顾得上杨妃是否伤心。出了高阳殿的殿门,季舒玄快步往慎刑司的方向走,走了一会儿却突然停下来。季舒玄站在那儿,略想了想,回头吩咐章华:“朕还是不去了,你去吧!” 章华微微有些诧异,却还是低头道:“是,奴才这就去。”皇上突然决定不去,章华是有些意外的。方才在高阳殿中,他看着皇上那震怒的样子,几乎是恨不能立刻赶到苏大夫的身边去,怎得这会儿又改变主意呢? 季舒玄看着章华一路小跑地离开,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然而,不论因为什么,他也是不适宜出现在慎刑司的。 慎刑司内,苏诺语和心云两人开始时并未被派遣着做什么粗活或是受刑。这宫里如今私下里传得沸沸扬扬,皆是关于这个苏太医的。慎刑司的人再如何孤陋寡闻,也不会贸然因着一个嫔位的话,便对苏太医下手。 可小半个时辰后,齐嫔来了! 她原本是去太医院找太医为桃儿看病,她明明看见苏诺语是拿了银针在桃儿的后背上随意扎了两下,桃儿便动弹不得。本以为这关于穴位的事,太医院内的诸人均能解,不想众太医看后,却纷纷表示无能为力。 敢这样对她的人动手,她若是无所反应,岂非叫人看轻?还以为她怕着一介小小太医呢! 慎刑司的人一看齐嫔来了,连忙迎过去:“齐嫔小主,您怎么亲自来慎刑司了?有什么事您着人传个话就是。” 齐嫔看一眼坐在一边安然无恙的苏诺语和心云,嘲讽地说:“我若是不来,怎知得罪了我的人,在这儿来能如此有恃无恐呢!” “齐嫔小主息怒。”慎刑司的仆役在她身边陪着笑脸,低声说,“这苏太医在皇上面前得脸,若是受了伤,只怕奴婢们不好交差啊!” 第二百四十九章 物议沸腾 齐嫔一听这话,挑眉霸气道:“她再如何得脸也不过是一介太医,敢以下犯上,便该罚!若是有人问起来,我自有理论!现在,你只需按着我的吩咐去做便是!” “这……”那仆役面有难色。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齐嫔现在这样说了,倒时候皇上真要是过问,整个慎刑司都难逃干系。只怕届时齐嫔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能力保她们呢! 齐嫔见这仆役对她的命令无动于衷,抬手便是一巴掌扇在脸上:“混账!如今本小主的话在你们这儿一点用也没有,是吧?” “小主息怒!奴婢不敢。”那仆役跪下去道。 一旁坐着的苏诺语看着这一幕,心有不忍,走过来,沉声道:“齐嫔,您还未闹够吗?” “大胆!”齐嫔喝道,“你竟敢如此同本小主说话!” 苏诺语摇摇头,说:“齐嫔,既然你针对的是我,又何苦为难她们?”随即示意心云上前扶起那仆役,说,“是我让你们为难了。这是我与齐嫔之间的矛盾,与你无关,你退下吧!” 那仆役哪里敢真的离开,只是在见到苏太医自己站了出来,便顺势往后退了两步。仆役久在宫闱,也算是经历颇多,直觉告诉她,苏太医最好不要得罪;而齐嫔,她又得罪不起。 齐嫔见苏诺语表现得像是救世主一般,更是怒不可遏:“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公然质疑我的话!一而再、再而三地以下犯上,我今日非要用宫规处置你不可!” 那仆役一直低垂着头,没有任何动作。齐嫔气不过,叫来了另两个小丫头,那些小丫头哪里有年长仆役的见识,叫嚣着将苏诺语围住,眼看就要动手…… “住手!”正当这边闹得不可开交之时,章华的声音及时响起,“皇上口谕,苏太医于瘟疫有功,乃大朗王朝的功臣,任何人不得无礼!” 所有人都停下来,年长仆役见状,心下了然,章公公向来是不来这儿的,今日突然造访,必然是因为这苏太医!她在心底暗自庆幸,自己方才并未对苏太医有任何无礼的举动。 心云护在苏诺语身前,不肯退后一步,见章华来了,像是见了救星一般,嚷道:“章公公,齐嫔要对我家小姐用刑!” 齐嫔有一瞬间的心虚,再怎么无知的人也能猜到章华突然赶来是为了那个苏太医。 然而章华顾不上齐嫔,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苏诺语身边,关切地问:“苏大夫,您没事吧?奴才这就着人送您回去!” 苏诺语淡淡地说:“我没事,一会儿我同心云一起回去就是。” “心云?”齐嫔听见这个名字,诧异地叫出声。印象中,这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耳熟得很。可想了半晌,都没有结果。她摇摇头,想来是不重要。 苏诺语看她一眼,见她没有再说,也没接话。初进宫的时候,她想过这些问题,若是不想叫人知道她以前的身份,至少要从隐瞒容貌和名字入手。容貌好说,她本就善于易容。主要是这名字,总不好随意改名字,所以基本上在人前她是避免叫心云的。不过看齐嫔的样子,似乎并未联想到什么。 章华记起来的时候皇上千叮咛万嘱咐,不敢怠慢,免得回去的路上,再出现什么差池。他苦口婆心地相劝:“苏大夫,奴才已着人备下轿辇,您还是乘轿辇回去吧。否则,奴才不好交差啊!” 心云担忧地看一眼苏诺语的膝盖,附和道:“是啊,小姐,您别再坚持,就乘轿辇回去吧!” 齐嫔见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苏诺语身上,心中有着强烈的被忽视的感觉。她轻咳两声,说:“章公公,苏太医以下犯上,怎可就这样离开?” 章华原本是考虑到齐嫔好歹身在嫔位,不好在一众奴才面前太折了她的颜面,不想她竟如此不懂事,不依不饶的。章华面上虽带着笑,但声音中已含了警告的意味:“齐嫔小主,您说苏太医以下犯上,可据奴才所知,是您的侍婢先动手打了苏太医的人。苏太医出手不过是自保罢了!哪里称得上是以下犯上呢?” “我是叫桃儿略惩戒了她的丫鬟,但那也是她丫鬟出言不逊在先!何况,她同我之间,本就是主仆之别!我凭什么不能训诫她?”齐嫔不依不饶地问。 章华皱眉,这齐小主实在是愚不可及!面对齐嫔的无休止的纠缠,他也失了耐心,笑意冷下来,说:“齐嫔,奴才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迎苏大夫,您若是有任何不满,便去问皇上吧!”他顿一顿,接着说,“只是有一点,奴才要提醒您,皇上对您私自将苏大夫关进慎刑司已是不满,若您识趣,这些日子便安分些!” 齐嫔还想再说话,却在触及章华眼底的警告之后,将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章华方才那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再怎么心有不甘,她也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重重地跺一下脚,齐嫔有些颜面扫地地拂袖而去。 章华看一眼年长的仆役,满意地说:“还算是有分眼力见,我会将此事禀告给皇上的!” “多谢章公公美言。”年长仆役连忙道谢,同时在心底庆幸自己方才的英明选择。 在章华几乎是恳求的语气下,苏诺语终于同意坐轿辇回太医院。这一路上,惹得来往宫人纷纷侧目,小声议论。苏诺语心中生出一丝腻烦,这才进宫没几日,便发生了这么多始料未及的事,实在心烦! 当太医院的众人见苏诺语竟然是乘轿辇回来时,已学会了将满心的惊诧隐藏在心底,面上却只做寻常状。章华再三叮嘱,一定要好生为苏诺语诊治膝盖上的伤势,方才离去。 既是章公公叮嘱的,诸位太医哪里还敢不重视?又是请脉又是开药,有人负责抓药,有人负责煎药,那架势便是比之贵妃,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诺语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热情,连连拒绝:“我自己便是大夫,诸位不必如此,我自己来便好。我只是膝上有些轻伤,不碍事。” 之后有人提及桃儿的伤势,苏诺语方才淡然地说,桃儿那伤只用两个时辰便可自愈。众人听后,莫不拜服。 章华回嘉德殿后,便一五一十地讲方才在慎刑司发生的事说与季舒玄听。季舒玄在听到齐嫔不思悔改,还出言不逊时,勃然大怒。当下便着人传旨,齐嫔禁足三月,并罚俸半年,同时身边的宫人不知劝诫,罚俸半年。 此命令一下,宫内众人一片哗然。 虽说不少人都在猜测皇上对这苏太医有些与众不同,但到底是凭空猜测,没有证据。这下子倒是证实了大家的猜测,同时也让大家心中了然苏太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毕竟这次事牵扯到一个嫔位,结果竟然是嫔位禁足罚俸,而苏太医却是备受垂怜。 当然,这件让众人都欣羡不已的事在苏诺语看来却是十足的头疼,以及没完没了的后续事情…… 不知是谁,将心云的名字传出来,引得众人浮想联翩。齐嫔想不起来,并不代表旁人也想不起来。苏诺语面对众人的议论纷纷,虽一直保持着不予理会、不予回应的态度,可还是有人断言,这个心云就是当初先皇后身边的那个! 一时间,宫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诺语身上,大家都开始猜测着她的身份,同先皇后是否有什么牵连。虽说当初皇上是将先皇后薨逝的消息昭告了天下,可这事来得蹊跷,也没人见到先皇后的遗体。如今被人回想起来,不由瞠目。 苏诺语每日走在外面,都饱受周围人好奇打探的目光,实在也是无奈。而令她最奇怪的是,在这件事上皇上的态度。 按说事涉先皇后,那便是涉及到皇家颜面以及皇家秘闻,哪怕皇上再不喜欢先皇后,也不会容许宫中诸人如此肆无忌惮地谈论此事。何况季舒玄明知她便是先皇后,以他现在对她的态度来看,也不该坐视不理。可事实上,他就像是充耳不闻一般,任由诸人在背后兴奋地议论此事。 这夜,心云见苏诺语一整晚都若有所思,了无睡意,便问:“小姐,如今宫内的人都在议论您的身份,皇上也一直不肯表态。我瞧着您似乎为此事头疼不已。” 诺语淡淡地嗯一声,“在这件事上,我的确有些看不透皇上。按说在这件事上,即便不是为我,他也不该任由这么多人对此事议论纷纷。” “那您预备怎么办?”心云问。 苏诺语烦躁地摇摇头,伸手将被褥来过头顶,闷闷地说:“睡觉!” 她已经想好了,明日一定要寻个机会,好好探探季舒玄的口风!自那日罚跪之后,不知季舒玄是不是心中还有气,一连几日都没有去藏书阁,倒也叫她有了难得的轻快。连日来,只有章华一日两次地跑太医院,询问她的情况。面对季舒玄的反常,向来聪慧的苏诺语也有些看不透……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五十章 主动求见 季舒玄自从那日从藏书阁拂袖怒然而去后,便没有去再见苏诺语。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一方面,身为堂堂男子汉,一国之君,在没有台阶的情况下,实在是放不下面子;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苏诺语到底会不会主动来找他。 虽说他没有去找她,但这心里却是从未曾将她放下。一日两次地派了章华去看,又吩咐了御膳房好吃好喝地供着,责罚了齐嫔,又赏赐了那日慎刑司年长的仆役。诸如此类种种,他都只是想让苏诺语心中明白,他的意思。 可偏偏,那小妮子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季舒玄每每想着苏诺语,心头又爱又恨时,便只想说这一句话。 章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知道皇上是放不下苏大夫,只是一时间拉不下面子而已。可不像苏大夫,从不问及皇上半句不说,就连他不时地提及皇上,她也总能三两句话便岔开。 时日久了,就连章华也觉得苏大夫有些过分!皇上这样的身份,从未如此关心过一个女子,好容易寻一个知心人,却偏偏一番心意总是得不到回应。再这样下去,只怕总有一日会将皇上的耐心都耗尽!到时候,只怕那苏大夫连哭都寻不着地方! 季舒玄看着章华走进来,问:“她可曾说了什么?”这话每日两次,从开始的满心期待,到现在就像是点卯般应付了事。他对答案已不报任何希望。 章华低垂着头,半晌没有做声。 “好了,朕知道了。”季舒玄的声音中有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失望。 章华心生不忍,张口劝道:“皇上,若不然明日奴才便不去了吧?” “不行!若是你不去,那小妮子只怕没两日就把朕给忘了!”季舒玄说这话时,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章华无奈地说:“皇上,您这是何苦呢?奴才知道您心仪苏大夫,可她如此,您实在辛苦啊。若不然咱们再选一次秀,指不定您能寻到更好的呢!” “章华,你不懂!”季舒玄淡淡地说,“罢了,你退下吧。” 季舒玄见章华退下,对着桌案上燃烧的蜡烛,心底喃喃:诺语,难道你就真的看不上朕吗?即便朕从前对你有所亏待,但这些日子朕对你的用心,你感受不到吗?如今连着章华都在劝朕放手,若是能放手,朕只怕早已放手,干什么要如此为难自己?可自从在瘟疫村见到你,朕的心里便再也容不下旁人…… 即便再怎么不甘心,他也得承认,苏诺语对他,只怕是真的没什么好感。不过,她越是如此,他便越是不服,越是想要征服她!他相信,有朝一日,苏诺语一定会心甘情愿地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看这太平盛世! 原本季舒玄已在心底做好了同苏诺语一直耗下去的准备,不想第二日,她便带着心云来到嘉德殿外,求见! 翌日清晨,季舒玄在早朝上,收到前方传来的捷报,阮忠将军所带军队所向披靡,几次与诸王叛军交战,均获全胜!季舒玄心情大好,一扫心头这些日子因着苏诺语而造成的阴郁。 下早朝后,季舒玄破天荒地对章华说:“章华啊,朕有日子没往御花园中走走了吧?今日朕心情好,不如你陪着朕去散散心!” “皇上今日才得了捷报,自然心情好,奴才听了也高兴得很!”章华紧随他身边,笑着说。 不想刚出了大殿,便见有奴才候在那儿:“皇上万福金安,苏太医带着婢女在偏殿候了多时,皇上可要一见?” 季舒玄听后,满脸诧异:“你说谁?” “回皇上的话,苏太医一早便来了。”那奴才不明所以,又重复一遍。 季舒玄看一眼章华,章华凑趣地说:“皇上今日可谓是喜事连连,既然苏大夫来了,皇上可还要去御花园走走?若不便叫苏大夫再候些时候吧!” “你这奴才,竟也敢拿朕打趣!”季舒玄佯装怒意道。 章华连忙躬身:“奴才不敢。” 季舒玄朗声笑道:“晨起朕便瞧见喜鹊从窗棱飞过,心中便是欢喜。不想果然是好兆头!” 说话间,季舒玄已快步往偏殿走。快要行至门口时,已然瞧见背对着他,站在那儿的苏诺语。一袭鹅黄色的长裙,外披了一件妃色的褙子,清新大方的颜色搭配,穿在她身上,格外赏心悦目。 的确如奴才所说,苏诺语一早便来了。宫中的传言现在已是愈演愈烈,季舒玄一直没有表态,后宫诸人纷纷揣测着皇上的意思,更加地发挥着想象力。苏诺语起先是不愿理会,她一直认为谣言止于智者,可这次的流言蜚语压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连她如此心性淡然的人也有些坐不住,每日进出太医院,走在路上,随处都能听见有人窃窃私语她的身世。若是在以往,当事人出现的时候,众人是该有所收敛才对。可这次不然,那些人见了她,声音更大几分,更有甚者还指指点点,一脸的兴奋莫名。 这样的情况着实对她的生活有些困扰,这才逼不得已地主动放弃了远离季舒玄的日子,亲自来嘉德殿求见。 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苏诺语转过身去,二话不说,跪下请安:“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季舒玄的脚步因着她如此正式的行礼而停滞了一瞬,片刻后方才如常:“你这是做什么?朕记得曾同你有约定,见了朕不必如此拘束,如常即可。” “是,皇上。”苏诺语站起身来,微微偏头,递一记眼神给心云,心云了然,略行了礼,便悄然退下。章华见心云退下,自然也不会再在皇上眼前晃,也退了出去,并体贴地关上殿门。 一时间,偏殿之中唯有季舒玄同苏诺语两人,相视而立…… 季舒玄看着面无表情的苏诺语,心中迅速有了主意,这小妮子能主动前来,已是难能可贵,若是逼得太紧,只怕不好。罢了,在小小女子面前,便不该想着男儿气概以及什么皇上尊严,还是他主动些比较好。 打定主意后,季舒玄率先开口:“诺语,朕听奴才说,你一早便来了,说是有要事同朕说。” “皇上英明,又岂会猜不到小女子的心思?这些日**内物议沸腾,皆在讨论我的身份同先皇后是否有关。”苏诺语开门见山,直接挑明来意。 “唔,是有这回事。你就来找朕,就是因为此事吧。”季舒玄问,“那你说说,希望朕如何做?” 苏诺语看着他,说:“皇上,事关先皇后,难道您便任由众人妄加猜测,随意谈论?” “先皇后?你不就是先皇后吗?”季舒玄一脸狡猾的笑。 苏诺语矢口否认:“皇上,您开什么玩笑?当日是您昭告天下,先皇后薨逝,还在宫内为她举行了简单的葬礼。先皇后芳魂归天,咱们岂能对死者不敬?” “诺语,这大殿之中就你与朕两人,你又何必不承认呢?”季舒玄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问。 苏诺语莞尔一笑:“哪里是我不承认?您尽可派人去京城问问,何人不知先皇后已薨逝的消息?又有何人见过先皇后的芳颜呢?” 季舒玄一噎,这小妮子,每次都抓住这个不放!他转了语气,温和地说:“诺语,从前的事算朕的不是,先皇后的事咱们就不提了,你和朕之间,可以重新开始!你若是愿意,朕可以即刻封你为皇后!带着你祭天筹神,巡视百姓,如何?” “皇上,多谢您的好意。”苏诺语收敛笑意,冷声道,“我不愿意!” 季舒玄脸色一沉,道:“苏诺语!因着朕罚跪一事,你几日不来找朕,好容易今日来了,难道又准备同朕闹个不愉快吗?” “微臣不敢!”苏诺语一字一句地说,“皇上英明,您该知道我不来找您,同罚跪一事毫无关联。若非您在流言蜚语一事上一直持纵容态度,只怕今日我也不会出现在您面前。” 苏诺语说话不留情面,三言两语便挑破了季舒玄的计划,叫季舒玄面上有些下不来。说起来这事他没有多加干预,的确是有私心。他正是抓准了苏诺语的心态,方才任由宫中诸人妄加谈论,算准了苏诺语必定会不堪烦扰,前来相求。 “诺语,你明知朕的心思,为何偏偏不领情?”季舒玄降低了身份,和缓了语气,问道。 苏诺语直视季舒玄的双眼,诚恳地说:“皇上,多谢您的好意。您的喜欢,难能可贵。可感情一事,实非诺语能够控制。皇上,容我说句僭越冒死的话,若是您想要我的真心回报,只怕终其一生,也是不行的。” 苏诺语的话令季舒玄神情一暗,随即也坦言道:“你越是如此与众不同,朕便越是放不下。朕这一生,还没有做不到的事,得不到的人!你既如此说,那么朕便同你打个赌!朕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何时!”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五十一章 百转千回 苏诺语叹口气:“皇上,您为何要如此执着?” “诺语。”季舒玄深情唤她,“朕以一年为期,若是一年之内,朕都无法得到你的心,朕便放你自由!如何?” “一言为定!”苏诺语听后,想也不想便欣然同意。她早已心有所属,别说一年,就是十年、百年,她也是不会动心的。 季舒玄说:“不过,在这一年中,你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总是拒绝朕对你的好意!” 苏诺语点头,想了想,也提了要求:“皇上,但是您不能逼迫我做违背我心意的事。” “好!朕答应你!”季舒玄点头道,“还有什么要求,你便一起说吧!朕早说过,但凡是你想要的,只要朕能给得起,绝不会拒绝!” 苏诺语面上露出恬静的笑:“还有便是宫内的传言,还请皇上让谣言止于智者!” “朕可以下令,让所有人不许再妄谈此事。但你也得答应朕,卸下你的易容术,让朕每日都能看见真实的你。如何?”季舒玄提出自己的要求。 苏诺语一愣,想了会儿,方才说:“多谢皇上成全!” 两人达成了一致,苏诺语方才恍然大悟。看向季舒玄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敬畏。这个男人精于算计,远胜夜离!整件事中,他不过是利用了流言,便逼得她主动找上门,还答应了一系列的事,甚至包括以真容示人,不拒绝他的好意。他志在得到她的心,若非是她早已心有所属,只怕不必等到一年,便会缴械投降。 只是…… 苏诺语一哂,皇上纵然英明,纵然工于心计,可千算万算,也算不出,她的心早已遗失在外…… 想到这儿,苏诺语的情绪有几分波动,眉宇间略有一抹伤感。进宫半月有余,同宫外的人再无牵连。按说是该高兴的,可却总是莫名的悲伤。近几日睡眠也不太安稳,总是梦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情绪激动的醒来,脑子里却空无一物,什么也记不住。 她甚至在想,若是有朝一日,等到皇上告诉她,白府灭门案的幕后之人,就是褚哲勋时,她的一颗心该如何自处。若真是那样,她必定要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季舒玄见苏诺语站在那儿,周身散发着悲伤的情绪,关切地问:“诺语,你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苏诺语收敛心思,不自然地笑笑。 季舒玄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在他右侧的椅子上,方才说:“诺语,你可知道,今日朕有多高兴!” 苏诺语看着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今日的确是一直心情不错,想来是朝政中有什么好消息。她难得关心问一句:“可是朝堂之上有好消息?” 季舒玄颔首:“阮忠阮将军率大军南下,所到之处所向披靡!而褚哲勋那边,也一切顺利。”他顿一顿,看向她,“还有你,难得地主动来找朕。这些事都让朕十分高兴!” 苏诺语在听到“褚哲勋”三个字时,心中蓦然一动,随即恢复寻常,状似不经意地说:“阮老将军本就是朝廷的老将,国之栋梁,从先皇在时,便多加倚重。只是,褚哲勋……他尚年轻,可似乎皇上格外重视他。” 苏诺语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季舒玄瞧出什么不对来。然而季舒玄并未觉得什么,苏诺语是苏家的人,问及阮家就像是关心白家一样,算得上是分内之事。 季舒玄笑着说:“你只记得自己是苏家人,难道忘了褚哲勋同朕私交甚好?这些年你一直在病中,很少见人,只怕好些事都记不清楚。哲勋是朕当太子时的伴读,他这个人公正不阿,允文允武。这些年中,对朝廷可谓是功勋卓著!” 苏诺语听着季舒玄对褚哲勋的赞不绝口,不禁回想起第一次同夜离提及她的仇人是褚哲勋时,夜离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夜离就是褚哲勋,否则也不会有之后两人间的种种事情。 苏诺语很想问季舒玄,若是有朝一日,发现褚哲勋并非是表面上看得那般,意欲如何。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怕被季舒玄瞧出她同褚哲勋之间的往事。 那厢季舒玄还在喋喋不休,苏诺语却已没有了方才的兴致。她轻抚额头,起身歉然地说:“皇上,我有些不适,想先回去休息。” 季舒玄一看,见她脸色有些惨白,连忙起身,快步来到她身边,关切地问:“诺语,你没事吧?要不朕将太医叫来给你看看,再派人送你回去,如何?” “不必麻烦,我本人便是太医,哪里还需要旁人。”她一听,下意识地拒绝。这若是叫人知晓,只怕更加说不清。何况,她也不想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季舒玄的面前。 季舒玄知道她的倔强,也不勉强,唤进章华,吩咐去备下轿辇。然后赶在苏诺语开口前,道:“这个事,没得商量!” “哦。”苏诺语闷闷地嗯一声,她原本想说的也不是这个事。这会儿她不舒服,有轿辇乘自然是好事。反正她在宫内乘轿辇也不是一次两次,何苦为难自己。 季舒玄见她乖乖点头,心情渐佳。只是仍旧担忧她的身子,临走前,不忘对心云再三叮嘱。苏诺语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皇上,您别忘了今日答允我的事!” “朕乃一国之君,岂会对你失信?”季舒玄豪情万千地说道。 “如此便多谢皇上。”苏诺语柔声谢恩。 季舒玄爽朗地笑着:“好好收着你的谢意,朕等着看不一样的你!” 苏诺语一听,低下头去,没有接话。 回到太医院后,心云赶忙悄声问:“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诺语见章华已走远,在心云耳边小声说:“我不想在嘉德殿一直待着,只得推说自己身子不适。否则皇上哪里能这么爽快地让我离开?”这话不假,她委实是不想留在嘉德殿,一直听季舒玄絮叨着关于褚哲勋的事。 心云听她如此说,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想起临走时季舒玄的话,心云颇为好奇:“小姐,皇上说看不一样的您,是什么意思?” 苏诺语叹口气,将她答应的条件说与心云听:“……换言之,从明日起,你我便不必再易容。” 心云对于是否易容倒是不甚在意,只是有些替苏诺语担忧:“小姐,若是被她们看见您的绝色容颜,岂不是一个个更是对您恨之入骨?” “想必现在也没有好到哪儿去。”苏诺语微微耸肩,无奈地说。 苏诺语躺在床上,看着素色的帘幔,心底暗道:这些女人对自己的防备大概是从钦天监关于天府星的预言之后便有了。哪里还需要其他因素呢?何况,就自己如今这样貌,也没少遭到恶语中伤。 章华将苏诺语送回太医院后,便即刻赶回了嘉德殿,见季舒玄面有担忧,连忙说:“皇上,您放心。太医给苏诺语把了脉,说是心思过重,导致睡眠不佳,才使得略有病容。只消平心静气,保证休息即可。” “心思过重?睡眠不佳?”季舒玄迟疑片刻,方道,“看来她这些日子受流言影响颇深……” 章华看一眼他,问:“那皇上的意思是?” “罢了,宫中这些日子也是太热闹了些!章华,传朕的旨意下去,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再议论有关诺语同先皇后的事!违令者,严惩不贷!”季舒玄说道。 “是,奴才遵旨。”章华应道。退下的瞬间,章华的余光扫到季舒玄脸上的笑意,心中瞬间明了。看来皇上之前的计谋是成功了! 皇上的这一旨意令宫中再起波澜。虽说没人再敢公然议论,但窃窃私语的仍是不少。所有人都在揣度皇上的意思,不知是苏太医惹怒了皇上,还是因妄谈先皇后犯了忌讳。总之各种议论一夕之间,便销声匿迹。 就在众人暂时相信此心云非彼心云时,翌日宫中再起轩然大波。当苏诺语卸下易容,以真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宫内一片哗然!伴随而来的便是大家的不敢置信…… 苏诺语恢复真容,心云自然也就不再易容。她曾是先皇后身边唯一的丫鬟,宫内人多口杂,岂会有人不认识?可若说她是先皇后的侍婢,那这苏太医又是谁? 这美艳无双的脸蛋实在叫人无法同之前那个病容残损、骨瘦嶙峋、形同痴傻的先皇后联系在一起啊!更巧合的是,这苏太医的闺名竟然也叫诺语? 面对种种猜测,季舒玄再度派人晓谕六宫:如此种种皆乃巧合,先皇后已在数月前薨逝,如今的苏太医同先皇后绝无任何牵连。 虽说这样的巧合实在难以说服众人,可比起“她同先皇后是一人”的可能性,众人宁愿相信这一切只是巧合! 苏诺语面对季舒玄的所作所为,心底满是无奈,但不可否认,这样一来,的确是省了她的不少事。至少不必再易容,也无需再隐姓埋名。 第二百五十二章 愚蠢魏嫔 月华宫内,杨妃带着婢女前来串门子,见贵妃在为此事而着急上火,心中暗自高兴。 “贵妃姐姐,别来无恙。”杨妃坐在她身旁,笑语轻言。 贵妃横她一眼,道:“杨妃妹妹还真是心宽,本宫这一整日都在为此事犯愁,你却还笑得出来!” “哦?有何事可愁?”杨妃笑得一脸的纯良无害。 贵妃愁绪满满地说:“妹妹是跟本宫在这儿装糊涂吗?关于这个苏诺语,虽说皇上再三强调,她绝非先皇后。可她名字同先皇后一模一样,还有身边的那个丫鬟分明是先皇后的侍婢!虽说本宫不明白为何她能有如此大的转变,可明眼人心里都知道,苏诺语十有**就是先皇后!何况,皇上现在对她可谓是百般锤炼、千般呵护!本宫看,不日这宫里就该变天了!” “姐姐此言差矣!”杨妃摇摇头,“这件事上,咱们怎么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只要皇上说她不是先皇后,那么即便她是,也不是!” “你真以为此事能这样简单?”贵妃见她轻描淡写,问道。 杨妃点头:“自然简单,是姐姐担忧过重,将此事想的太复杂。姐姐只需记住,先皇后已然薨逝,这是皇上当日昭告了天下的,君无戏言!” “即便如此,可皇上对她的喜欢与志在必得可假不了!”贵妃仍旧忧虑重重,“你别忘了,还有之前钦天监关于天府星的预测。宫外东南方向大有作为的女子,说得可不就是这个苏诺语吗?” 杨妃微笑:“不错,可正因为皇上心仪苏诺语,我反倒觉得她不会是皇后。” 贵妃诧异:“此话怎讲?”这杨妃素来善筹谋,在此事上她或许另有想法也未可知。 杨妃面上一副胸有成竹,缓缓道来:“姐姐,您仔细想想,按说皇上早有立她为后的心思,为何直到今日还迟迟未见动静呢?当日我便曾告诉过姐姐,苏诺语似乎对皇上无意,否则怎会几次三番地违拗皇上的心意?我虽未同她打交道,不过自她再度进宫后发生的种种来看,她像是个有主意的人!” “你继续说。”贵妃来了兴致。 “当日皇上是如何对先皇后的,想必不用我说,您也知道。若是苏诺语真是先皇后,心中对皇上哪能没有怨言?皇上是什么身份?对女人予取予求早已是惯了,苏诺语若是一直这般,迟早会即将皇上的耐心耗尽。故而,依我之见,苏诺语十有**是做不了皇后的!”杨妃信心满满地说。 贵妃这才缓缓点头:“妹妹果真见事清楚!听你如此说来,本宫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个事可容不得半分差池!” “所以这还需要姐姐与我共同努力!有些话姐姐与我不方便出面,但总是要找人在皇上那仗义执言的!”说罢她在贵妃耳边一阵嘀咕。 贵妃听后先是一笑,随即警惕地看她一眼:“你如此尽心尽力,所图为何?” “姐姐这是不相信我?”杨妃略微委屈地看着她,“妹妹当日便说过,对后位绝不敢有半分觊觎之心。之所以尽心尽力地助姐姐一臂之力,只是因为不甘心叫一个宫外来的小丫头一跃成为皇后,我日后见了她还得三跪九叩!何况,姐姐曾答应我,若是事成,不忘多多提携的。姐姐可是忘了?” 贵妃审视她的双眼,眼底的确一片真挚,她面上方才笑开:“不曾相忘!妹妹若是能助本宫成事,那么本宫必定在皇上面前力保妹妹为贵妃!” “如此,便一言为定!”杨妃笑得谦虚而满足。 于是,在杨妃离开后,贵妃便着人找来了魏嫔,同魏嫔一番叮嘱后,贵妃方才差人将魏嫔好生送出去。 眼见即将出月华宫的宫门,魏嫔拉住彩纹的手,悄声问:“彩纹,贵妃娘娘让我去同皇上说此事,不会激怒皇上吧?贵妃娘娘究竟是怎么想的?” “魏嫔小主,您可知道在这宫里我们娘娘最看重的人便是您!何况这事若是您办成了,不仅皇上那儿对您另眼相待,我家娘娘以后也会更加倚重您!”彩纹安慰道,“魏嫔小主,这样的机会您若是错过,便是您的损失。您不知道,自从禁足后,齐嫔小主可几次三番地遣人来我们娘娘这儿求情,愿意为娘娘效犬马之劳呢!” 魏嫔听后,面上一凛,这些年来,她同齐嫔都一心依附着贵妃,明面上两人姐妹相称,实则暗地里一直互相较着劲呢!齐嫔比她能言善辩些,因此往日里也更得贵妃看重。好容易这次贵妃将机会给了她,可万万不能错过! 思及此,魏嫔笑着说:“还请转告娘娘,就说我一定尽力而为,绝不让她失望。” “是,奴婢一定将小主的忠心转告娘娘。小主慢去!”彩纹屈膝行礼。 送走魏嫔,彩纹将这事说与贵妃听:“娘娘,奴婢觉得魏嫔小主虽说忠心可嘉,可远没有齐嫔小主伶俐。” “你看人看事倒是眼睛毒得很!”贵妃轻笑出声,“魏嫔虽说平日里木讷些,但比齐嫔少了些花花肠子,用得倒也更放心。” “娘娘,若是这事儿办好了,岂非叫皇上对她另眼相看?”彩纹问。 贵妃伸出纤纤玉手,一面对着柔和的光线看那新染的指甲,一面说:“以皇上对那苏诺语的态度来看,事情办好的可能性不大。” “那娘娘您还……”彩纹颇为不解地看着她。若是明知会失败,为何还要去做? “你是想问本宫为何要让魏嫔去激怒皇上?”贵妃随口问,见彩纹点头,她漫不经心地开口,“本宫之所以这样,也是想让皇上心中有数,关于那苏诺语,多得是眼睛在盯着她呢!后宫同前朝总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皇上即便不顾及后宫,可不能不顾及前朝!那么在面对苏诺语的时候,便多少会有所顾忌。” 彩纹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对贵妃更是崇拜:“娘娘果真是心细如发,令人佩服!” “你以为这阴损的招儿是本宫想出来的?”贵妃摇摇头,“这全是杨妃的主意!她还特意嘱咐了本宫,叫本宫切莫出头。本宫又不是魏嫔,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岂会亲自出马?” 翌日,魏嫔果真在嘉德殿外求见皇上,说是有要事禀告。 季舒玄听说是魏嫔求见,便应允了。在他印象中,魏嫔是个不多言不多语亦不多事的女子,平日里说话轻声细语,倒是同后宫中许多张扬跋扈的女子不同。唯一有所欠缺的,便是太过天真,凡事想得太少,没什么主见。因此宠了一段时间后,便也就腻了。 魏嫔进殿后,如常行礼问安,接着便按着贵妃的吩咐说:“皇上,臣妾今日来,是有一事不明,想请皇上指点迷津。” “哦?说来朕听听。”季舒玄饶有兴致的问。魏嫔甚少会主动思虑个什么事情,今日倒是难得。 魏嫔跪在地上,在心底给自己鼓劲加油后,随即抬头看着季舒玄,问:“皇上,您向来是推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为何在苏太医身上,却因人而异呢?” 季舒玄原本还对她的提问有些兴趣,没想到她开口便将矛头指向苏诺语。他审视她半晌,看得出她的紧张,便问:“这个问题是谁让你来问的?” “没……没有人。是臣妾自己百思不得其解。”面对季舒玄的目光,魏嫔心生胆怯。然而想起昨日贵妃的再三叮嘱,她终究还是鼓足勇气。 季舒玄见她如此说,笑意退却,反问:“你方才所说,是在指责朕对苏太医的事情上徇私枉法?那你说说,苏太医到底犯了何罪?” “臣妾不敢。”魏嫔连忙摇头,“臣妾只是觉得,避尊者讳是历朝历代的规矩。而苏太医的闺名同先皇后同字,却不改名避讳,这说明苏太医对先皇后有大不敬之罪!” 季舒玄没想到在他为诺语澄清身份后,竟还有人抓着名字的事不放!看来他得在这个问题上好好想想应对之策,以堵悠悠之口! 魏嫔见季舒玄沉吟着,没有回应,实诚地追问:“皇上,您说苏太医是不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你说呢?”季舒玄反问。 魏嫔略想了想,点头道:“臣妾以为苏太医的确是冒犯了先皇后,该严惩不贷!” 季舒玄看着她言之凿凿的样子,不由地动怒:“朕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跪安吧!” “可是……”魏嫔还想再说。 “朕的话你听不懂吗?”季舒玄喝道,“滚出去!” 魏嫔被他高声一喝,吓得一哆嗦,连忙跪安退了出去。 章华见魏嫔慌不择路地离开,知道必定是惹怒了皇上,连忙进了大殿,劝道:“皇上,魏嫔小主同您说了什么?魏嫔小主那性子,您最是清楚,向来都是执着不懂变通的。若是说了什么话,您也别往心里去,别同她置气。” 第二百五十三章 哲勋震惊 季舒玄冷哼道:“朕自然知晓今日这话不是她魏嫔能想得出来、说得出来的!必定是背后有那起子不安分的人,一心的便是针对诺语!” “皇上说的是。章华道。 季舒玄看他一眼,问:“章华,依你之见,魏嫔像是受了谁的指使?” “这个奴才可说不好。”章华聪明地不做任何评论。 季舒玄瞥他一眼,道:“你倒是聪明得很!其实你不说,朕心中也有数。这件事十有**都同那一心只在后位的贵妃难逃干系!” 章华转了话题,问道:“那皇上预备如何处理这事?” 季舒玄沉吟片刻,方才道:“章华,传朕的口谕……” 章华听后,赞道:“皇上英明!”顿一顿,又问,“那关于魏嫔,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既然她口口声声地说诺语是冒犯了先皇后,大有为先皇后抱不平的意味,可见是真心敬重先皇后。如此,朕便成全她一片心意,告诉她,日日在佛堂内为先皇后手抄佛经,诵经百遍!”季舒玄冷冷地道,“至于贵妃,朕便先饶了她,若是再敢不安分,朕便降她的位份!” 章华知道,任何人但凡是得罪了苏大夫,那便是自寻死路!只可怜那个魏嫔,头脑太过简单,平白被人当刀子使。 魏嫔从嘉德殿仓皇离开后,便去了月华宫,不想月华宫的宫人以贵妃身子不适为由,好言好语地将魏嫔打发离开。 不多时,章华便将季舒玄的旨意晓谕六宫:苏诺语因着前番在瘟疫上与国有功,因而皇上特允准她不必避尊者讳!章华顺带给众人解释,先皇后的侍婢在先皇后薨逝后,便被皇上放出了宫。不想偶遇苏大夫,在得知苏大夫的闺名后,心云为解思念,便又毅然决然地跟在了苏大夫身边。 在魏嫔受责罚和皇上下了新的口谕之后,杨妃再度找上贵妃,两人商议后,决定不再为苏诺语而激怒皇上。她不过是太医的身份,想要为难她,有的是法子! 至此,宫内既有皇上的口谕,又有贵妃和杨妃的因势利导,很快便没有人再对苏诺语的身份议论纷纷。大家都相信,一切只是巧合,先皇后已然薨逝,苏诺语只是太医! 如此一来,苏诺语也算是少了一块心病。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关于她的身份之争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又岂能瞒得过逍遥阁! 当宫内的暗线将此事说与石海听时,石海长久地愣在那儿,仿佛晴天霹雳般,丧失了语言与反应。回过神来之后,他连忙嘱咐来人不可将此事宣扬出去。 因着此乃大事,他尚且不敢叫更多的人知晓,只告诉了夜尘与清然,并决定连夜去找夜离,将此事告诉他。临行前,恰逢冰雁出谷办事,他甚至来不及同冰雁说一声,只留下只字片语便快马加鞭地上了路。 石海一路疾驰,纵然几乎是不曾停歇,等他赶到时,也已是三日之后…… 褚哲勋率大军同北方的叛军交了手,几次小战役下来,大朗这边这边还算是顺利。石海特意选在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悄然来到褚哲勋的中军帐。 褚哲勋面对突然出现的石海,满是诧异:“石头?你怎么来了?难道是诺语那儿出了什么事?”前次石海离去时,他曾交代过,若无大事,不必来回奔波。 石海点头,语气沉重:“公子,出大事了!……”石海将宫内关于苏诺语身份的传言一字不漏地说与褚哲勋听。 “什么?”褚哲勋大吃一惊,猛地起身。 石海也是满脸的不敢置信:“公子,我没骗您!事关重大,咱们在宫内的暗线冒死出宫,亲自来同我说的。虽说皇上后来为苏小姐解释了此事,可咱们都该知道,那不过是皇上的托词!” 褚哲勋脸色铁青,怒道:“不可能!诺语分明是霜月!怎得又会成为先皇后呢?” “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办?”面对这样的事,又涉及到苏诺语,石海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褚哲勋冷静下来,仔细回忆当日寻到苏诺语的点点滴滴,心中对她的身份确信无疑。可季舒玄同样也是做事稳妥之人,何况牵扯到先皇后,断不会出差错。这到底怎么回事? 石海见褚哲勋沉默不语,也不敢随意出声打扰。 褚哲勋想了许久,方才说:“石头,这事实在有些诡异,你着人去查查关于先皇后的事。还有心云这个丫头的身世,你也一并去查清楚!” 海郑重其事地点头。随即问,“公子,您自幼便跟在皇上身边,而先皇后同皇上又是少年夫妻,难道您从来没见过先皇后吗?” 褚哲勋想都不想,断然摇头:“从未见过。虽说先皇后同皇上是少年夫妻,可皇上并不喜欢她。皇上自登基后,宫中内宠颇多,宫内夜宴我参加过多次,几乎见过了每一位得宠的妃嫔,可从没见先皇后的身影。之前从未问及过此事,也是觉得这是皇上的私事,做臣子无权置喙。” 石海听后,只说:“连您都没见过先皇后,更不用说旁人了。此前一直有传言,说是先皇后身体抱恙,不宜见人。” “对了,先皇后是先皇给皇上钦定的太子妃乃至皇后人选。”褚哲勋猛然记起这事来,脸色刷白,“我曾听父亲提及此事,先皇后便是祖师苏大同的女儿!也就是说,先皇后的确姓苏。单就这一点,倒也同诺语契合。” 石海面有难色:“公子,万一苏小姐真的是先皇后,那您预备怎么办?” “无论她是不是先皇后,我只知道她是霜月!”褚哲勋霸气地说,“何况,既是先皇后,说明已成过去。皇上亲自昭告天下,先皇后薨逝,这说明在皇上心中她已经死了!皇上负过她一次,我绝不会让皇上再有机会!” 面对这样的褚哲勋,石海是百分百的支持:“公子,您既这样说,那咱们一定要同皇上争到底!” 褚哲勋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我虽一时间还不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但若诺语真的是先皇后,她自己一定知晓。可她当初既选择了留在我身边,这充分说明她对皇上是没有感情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好,那我便先回京城,调查清楚后,再告诉您详情。”石海说道。 待石海离去后,褚哲勋倒是陷入了深思,许多事也渐渐清晰,浮现在他脑海中…… 难怪当初诺语在听说关于天府星的预言后,会想都不想便同意离开瘟疫村。现在看来大概也是不想再同皇上有任何牵连才对。何况,诺语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完璧之身,这说明她同皇上在一起数年,皇上却从未曾碰过她。 只是,既如此,诺语为何会选择再次入宫呢?即便是有冰雁的挑唆,可以他对诺语的了解,诺语不像是个会逃避的人,至少会来找他求证啊! 褚哲勋有些头疼,一时间这许多事纠缠在一起,实在叫他有些剪不断理还乱! 石海回去后,便全力开始调查关于先皇后的事。而默贤阁的能力与人脉的确强大,不出几日,便有了较为细致的结论:先皇后曾经痴傻、貌若无盐,被皇上说厌弃,后暴毙;先皇后七岁入宫,入宫前在路上捡了个女孩,取名为心云,成了贴身侍婢;先皇后薨逝后,心云也不知去向,直到这次苏太医入宫,身边的丫鬟恰巧也叫心云;而最最可疑的一点,便是先皇后苏氏的闺名也叫诺语! 如此种种皆表明,苏诺语便是先皇后! 当褚哲勋得到这样的推断后,整个人脸色铁青骇人。虽说他早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将诺语抢回来,可牵扯到皇上,还是他不愿见到的结果。 这整件事中,褚哲勋最觉得匪夷所思的便是诺语的身份。当初白府惨遭毒手,霜月重生便是借身还魂。雪玉显示,她的灵魂就在如今的苏诺语身上。加之诺语擅医术,又会使白师叔的暗器,同阮天浩曾有过往,种种迹象都能证明她就是霜月!可万万没有料到,这苏诺语的身体竟然是先皇后的! 若是皇上没有看上她,倒也好办,现在确是要棘手许多。难怪曾经痴傻、貌若无盐的皇后会获得新生,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霜月才对! 他敢肯定,皇上一定不知道,此时的苏诺语早已不是当初的先皇后,除了这副躯体外,她更多的还是白霜月。若是等皇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知他是否会对诺语放手? 褚哲勋现在是满腹焦虑、心急如焚,只恨肩负重任、分身乏术!若不然,他一定要冒死进宫,找到诺语,同她问个究竟! 而苏诺语身上发生的离奇之事,也令夜尘和清然瞠目结舌。哪怕阮家也深得苏大同的真传,然而夜尘同褚哲勋一样,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无法理解。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五十四章 作出决定 既然褚哲勋的态度坚决,无论情敌是谁,都决不放手,那么夜尘等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这天,石海来到尘心居,同夜尘和清然共商苏诺语的问题。 夜尘不悦地说:“我早就说了,但凡是碰上这个苏诺语,那么夜离就会变成一个没有理智,满脑子浆糊的废人!” “再乱说,休怪我不理你!”清然狠狠剜他一眼,为诺语抱不平,“这件事也不能怪诺语,又不是她的错,她还不是受害人!再说了夜离能这样坚决正好说明他是一个情深意重之人。” “好清然,我知道你喜欢苏诺语,但也不至于每次一提到她,你就跟我翻脸啊!”迫于清然的威势,夜尘的气焰降下来,委屈地分辩,“我这也不是怪苏诺语,只是同情夜离啊!他们之间的事,你也都知道,你想想,夜离对她十余年如一日的痴心不改,而她呢?之前有阮天浩,现在又多了个皇上!咱们再如何,也不好公然同皇上抢女人吧?” “哼!你别忘了,之前那个阮天浩正是你阮家的人!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你同那阮天浩是亲兄弟,可别骨子里也同他一样,是个没心没肺的贱人!”在维护诺语的问题上,清然历来是态度坚定。 夜尘无奈至极,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 清然接着讨伐他:“还有别动不动就搬出皇上来!即便他是皇上,也不能强抢民女。何况,诺语心中只有夜离,皇上来了也没用!再说了,若是今日易地而处,若现在身陷皇宫的人是我,皇上看上的人也是我,你会不会就坐视不理?怕激怒皇上就将我拱手相送?” “怎么可能!别说皇上,就是天王老子也休想从我手上将你夺走!”夜尘猛地一拍桌子,豪情万千地说道。 清然心底微甜,面上却不露分毫,撇撇嘴说:“就是咯,连你都有这份骨气,何况夜离呢!” “就是,连我……”夜尘说着一半,突然觉着出不对劲来,“什么叫连我都有啊?我哪里比不上夜离?我对你的爱可丝毫不逊色于夜离对苏诺语啊!”涉及到自身幸福问题,夜尘只得暂时放下兄弟情义,还是先哄好自己女人比较重要。 清然横他一眼,道:“这可是你方才自己说的,夜离对诺语那是十余年如一日的深情!再看看你我,我们总共也才认识不到一年,还谈什么情深意重?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听了她的歪理,夜尘气结,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一旁的石海完全被他们忽略,原本很是郁闷的石海无聊之下,只得听这两个斗嘴,听到后面也是忍俊不禁。这夜尘公子如今也算是遇到克星了! 饶是石海努力憋笑,然而还是打扰到夜尘与清然旁若无人的对话,两人同时扭头,狠狠瞪着石海。石海瑟缩了一下肩膀,连忙摆手,笑得无辜。 夜尘重新将话题绕回去:“现在夜离有要事缠身,短时间根本回不来,只怕也是心急如焚。苏诺语也是的,和夜离在一起也算是经历了风风雨雨,怎么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呢?即便是对夜离有误会,也不至于离开逍遥谷,便跟着皇上进宫吧!若不然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顿一顿,他猛然间道,“该不会她还是放不下她皇后的尊荣吧?” 清然听后,骤然转头,那凌厉的目光直逼夜尘:“你说什么?” “好好好,算我失言!苏诺语绝不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的市井小人!”面对清然的动怒,夜尘连忙改口。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怪冰雁!若非是她在诺语面前搬弄是非,捕风捉影,诺语怎会伤心欲绝,离开逍遥谷?”清然冷冷地说。 石海见矛头指向了冰雁,忍不住出言:“尘夫人,我承认这件事上,冰雁有一定责任,但是……”话未说完,便被清然一记眼刀飞过来。 “石头,现在也就是我,若是夜离在这儿,只怕不会是这样一句责怪的话吧?”清然逼视他。 石海想起公子那性子,咽了咽口水,聪明地转了话题:“现在的关键不在于苏小姐为何离开,而在于苏小姐为何进宫。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将这个问题弄清楚,等到公子回来的时候,也算是有个交代。” 石海的话招致夜尘诧异的眼神,他心中暗忖:没想到爱情还能让人变聪明?这小子向来是愣头愣脑的,尤其是在清然面前,可这一次竟然能想出这样围魏救赵的法子将冰雁从讨伐中解救出来,实在是长进不少! “是,石头这话说的不错。我们现在要弄清楚苏诺语为何会进宫。还有,”夜尘顿一顿,说,“她到底是谁!” 清然沉默下来,没再急着开口。他们说的有道理,这也是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按说以诺语易容的手段来看,连她和石头这样熟悉的人都无法认出,皇上身边的那个太监究竟是怎么认出来的呢?难道诺语真的是自愿进宫的吗? 可这实在没有道理啊,她和诺语算得上是无法不谈的知己。诺语那女子眼神纯粹干净,一看便知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同为女子,她看得出来,诺语对夜离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爱,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夜尘和石海在一边讨论得热闹,清然却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夜尘握住她的手,温柔问:“清然,想什么呢?” “不对,我绝对这里面有误会!”清然道,“诺语一定有难言之隐!” 夜尘知道清然一定会誓死维护清然,但问题在于:“那我们如何判断她究竟是有难言之隐,还是别的原因?” “我进宫一趟!”清然猛地起身,“待我同诺语见了面,那么现在所有我们想不通的问题就都有了答案!” “不行!”夜尘一听,断然否定她的提议,“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那是一个铜墙铁壁、门禁森严的地方!你若是一旦被人抓住,那便是刺客!你该知道刺客有什么下场吧?” 清然冷哼一声,霸气道:“笑话!就凭那些个御林军,也想抓住我?” “那也不行!”夜尘还是不松口,“清然,我知道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能力,但是你要为我想想,我怎会让你进宫冒这样的危险?自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我便在心底起誓,无论从前你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但从今以后,我夜尘绝不会让你再置身于危险之中!” 石海见状,说:“尘夫人的提议倒是不错。若不然这样吧,我去一趟,或者让夜尘公子去。” 清然瞥他俩一眼,轻蔑道:“就凭你们,即便进去又有何用?我敢说,诺语在你们面前绝对什么都不会说!相信我,除了我,哪怕是夜离,诺语也不会说真话!” 夜尘同石海对视一眼,心底俱知,她所言不虚。可他怎能放心清然独闯皇宫呢? 清然知道夜尘心底的顾虑,和缓下语气,柔声道:“夜尘,相信我,不会让自己受到一丁点的危险。如你所说,夜离同诺语经历了那么多,若是因为误会而擦肩而过,多可惜啊!夜离是你的生死兄弟,而诺语便像是我的亲妹妹一般,你说,他俩的事,我们怎能袖手旁观?” 夜尘刚硬的心,在清然的柔情面前,化百炼钢为绕指柔,他拗不过她,忍下万般不舍,终于点头:“好,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清然点头,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话,随即便见夜尘愣在原地,半晌后,方才傻笑开来。 一旁的石海看他这般反常,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趁着清然进屋,凑过去问:“夜尘公子,方才尘夫人说了什么?您那么高兴。” “她说……”夜尘及时回过神来,挥挥手赶人,“不该问的事别问!清然都决定要入宫了,你还不快去准备?” 石海撇撇嘴,说:“是,夜尘公子放心。”转身离去前,不忘再看一眼夜尘脸上那藏不住的笑,心底愈加好奇。 而夜尘在石海告退后,仍旧坐在那儿,傻乐。他耳边仍旧回响着方才清然的话:“夜尘,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我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还要给你生孩子呢!” 夜尘咧嘴,脸上的笑意愈盛,这还是清然第一次主动提及要为他生孩子呢! “夜尘,石头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进来?”清然从屋内探出头来,见他一个人坐在那儿傻笑,无语至极。 夜尘猛地回过神来,想着清然方才的话,顿时来了兴致,快步冲向屋内,将清然抱起,贼笑道:“清然……” “干什么?色狼!”清然故意板着脸,喝道。 然而,在这种情难自制的情况下,夜尘哪里还会忌惮她的冷言冷语,热情满满地说:“你方才不是还说了要给我生孩子吗?既如此,我们现在就努力吧!” 第二百五十五章 清然入宫(上) 皇宫内,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苏诺语也待得有些心烦意乱。皇上整日地想尽办法,对她各种体贴、关怀备至,她虽无动于衷,却也倍感烦恼。而她进宫最初的目的便是查清白府灭门案的真相,可大半个月过去,却丝毫没有任何进展。除此之外,还有一事也让她颇为吃不消,那便是每夜都梦境不断,难以安寝。 这夜,苏诺语早早地便上床歇息,自从开始频繁做梦后,她便愈加提前了睡觉时间,以保证充沛的精力。可睡到半夜,她总觉得有人在耳边唤她的名字:诺语……诺语……诺语…… 睡眼惺忪的苏诺语从床上坐起来,见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前方有一小束光。她大着胆子走过去,张望片刻后,不耐地嚷着:“小孩儿!你出来!每日在我梦里装神弄鬼的,你还没玩够啊!有本事站出来,我们较量一番!” 没错!每次出现在她梦里的声音都是那个自称“老夫”、唤她“丫头”的奶声奶气的孩子音。从最开始的有些心虚,到现在早已熟稔得不行。可令她大感恼火的一点便是从未曾见过声音的主人!每次都是四周漆黑的一片,唯有那么一小束光,可当她走过去,便又发现光亮向前移动,似乎她永远也走不到光亮里面。 “你这丫头,老夫若不是为你,也不会沉睡了这么久,只能出现在你梦里。你竟丝毫不知感恩,还这么凶悍!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看上你哪一点!”奶声奶气的声音指责道。 苏诺语哼一声,压根就不予理会:“你每次都说自己为我付出良多,可我压根就不认识你!” “没良心的小丫头!早知道当初便该叫你也遭受天谴,身形俱灭!”奶声奶气的声音被她的不知好歹激怒,也抱怨道。 苏诺语见他动了怒,咯咯地笑出声来:“哈哈,小孩儿,你这么容易便生气了?真不好玩!”基本上他每次都会说这些玄之又玄、她完全听不懂的话,所以她只当他是在信口开河,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你这没大没小的丫头,真是要气死老夫啊!”奶声奶气的声音大叫着,“老夫走了!” 虽说从来看不见他,可苏诺语还是能察觉到他的存在与离开。她站了一会儿,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中似乎有所变化,心中便了然那孩子已经走了。她浅笑出声,原来不想同他说话,竟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 苏诺语伸个懒腰,揉揉眼睛,重新回到床上睡觉。 翌日清晨,心云服侍苏诺语起身,说:“小姐,我瞧着您今日起色不错,眼下的乌青也不见了呢!” “嗯,昨夜睡得好。”苏诺语笑着说。 起初她以为那只是梦,后来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比梦境要真实许多。可若说是现实,他却只能出现在她梦里。这样光怪陆离的事,她并未告诉心云,只怕说了也难以叫人相信。 自从苏诺语同季舒玄再一次约法三章后,两人间的相处似乎要和缓轻松许多。季舒玄不会在每日强迫苏诺语请脉或是待在他身边,这对苏诺语来说,是莫大的惊喜! 可这生活中的事总是如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天苏诺语被季舒玄喊到嘉德殿去用晚膳,因着之前的约法三章,两人之间相处的气氛要融洽许多。然而面对苏诺语,季舒玄永远是得陇望蜀。 用过晚膳后,季舒玄又邀她对弈,苏诺语拗不过他,只得同意手谈一局。一局之后,不知是否是心有旁骛,季舒玄竟输了一子半,拉不下面子的他道:“朕的棋艺可是所向披靡的!怎会轻易输你这个小丫头?不行,不行,咱们再来一局!” “皇上,您方才心有旁骛,否则便是胜负难料。”苏诺语笑着说。 “方才朕是有些走神,既如此,咱们再来一局!”季舒玄顺着她的话说。 苏诺语将手中的棋子放好,起身道:“皇上,何必呢?咱们有言在先,只一局而已。皇上可不要失信于我小小女子。”说罢她福了福,“天色不早,诺语告退。” 季舒玄无奈,向来只要是她打定了主意,便很难更改。两人间的关系好容易有了转折,他不愿意用帝王之威去压迫她。何况,她也不是一个轻易便屈服的人。 “罢了,你既执意要走,朕便让章华送你回去吧。”季舒玄略微有些挫败。他从小到大,从一国储君到一朝天子,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挫败感。纵然他素来相信人定胜天,但也由衷地觉得这个苏诺语大概是自己上辈子亏欠太多。故而,这一生才会在她面前有这样撞壁的挫败! 苏诺语听他恩准,二话不说,扭头就走,没有丝毫的留恋,倒像是逃之不及。 季舒玄看着她那“仓皇而逃”的背影,重重地叹口气。自己难道是猛虎野兽吗?她就这么急于逃离他身边吗?他愿意倾己之力,去呵护她,宠爱她,可是他愈是殷勤,她便逃得愈快。 好容易出了嘉德殿,苏诺语走在外面,深深地松一口气。但凡是离开有季舒玄的地方,她便觉得空气都似乎清新不少。其实她并非是厌恶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远离他,或者说她潜意识里自己已是有夫之妇…… 章华跟在旁边,看着苏诺语出了嘉德殿后那全身心放松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这若是叫皇上知晓苏大夫视他如洪水猛兽,不知道皇上得多伤心。 他跟在皇上身边近二十年,还从未见过皇上对谁用过这份心思。这若是换一个人,即便面对的不是皇上,就是寻常男子,也足矣叫女人铭感于心。更何况是手握天下的一国之君呢?有时候,他真是不明白苏大夫到底是怎么想的。 原本季舒玄是想派轿辇送苏诺语回去,可苏诺语不愿意,说是想要月下漫步。季舒玄本想一路同行,然而一触及苏诺语那一脸的不开心,他便打消了念头,只得命令章华将她安全无虞地送回去。 苏诺语同心云走在前面,章华便在始终落后一步的位置亦步亦趋。苏诺语无语,停下来,看着章华说:“章公公,天色已晚,要不你就回去吧。这宫里这么安全,我和心云自己慢慢走回去就行了。” “苏大夫,皇上有令,一定要将您安全无虞地送回太医院方可回去。您若是这会儿就让奴才折返,皇上必定会怪罪奴才,说奴才阳奉阴违。”章华连忙解释。 苏诺语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说:“章华,我与心云还有些私密话要说,你一直跟着我们,有诸多不便。不如这样,你也自己找个地方躲个懒,按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去。这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皇上是不会知晓的。” “那怎么行?”章华一脸公正不阿的样子,说道,“苏大夫,奴才伺候皇上多年,对皇上一直是忠心耿耿,您就别再为难奴才。奴才可不敢欺君啊!您若是实在觉得不便,奴才可以不跟着您,奴才远远地跟着您就行。” 苏诺语看着他那样子,好气又好笑,丢下一句:“随便你吧!”便快步向前走去。 章华见状,果真停顿了一会儿,随后便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 心云忍不住回头去看,小声笑道:“小姐,那章公公真的远远落在咱们后面呢,说起来,他对皇上还真是忠心呢!” 苏诺语无奈地摇头:“也是为难他了。”话虽如此,她也宁愿为难他,不愿为难自己。 就这样,一路回到太医院,章华方来到苏诺语身边,说:“苏大夫,奴才将您送回来,便可以回去复命。您早些歇息,奴才告退。” 苏诺语挥挥手:“行,你回去吧。” 自从苏诺语住在了太医院,为保证她的安全,季舒玄便下了命令,所有的太医都不允许留下当值。宫内若是深更半夜有人不适,能忍就忍,忍不了的就即刻传原本当值的太医,实在不行,才允许打扰苏诺语的休息。所以,一到晚上,太医院那儿附近,除了苏诺语同心云两人外,便只有几个侍婢太监是季舒玄嘱咐过来伺候苏诺语的。 这刚在嘉德殿内折腾了一晚上,苏诺语也是乏了。她发现同季舒玄周旋是件最累人的事!苏诺语简单洗漱后,对心云说:“我歇息去了,你也早些睡。”随即便上了床。 还未等入睡,便听得外面传来极低的一声“啊”以及身体倒地的声音,苏诺语立刻坐起身来,随意捞了件衣衫,小声将心云叫过来。正巧这会儿心云刚准备上床,听见动静,连忙跑到苏诺语床边。 苏诺语小声交代:“心云,一会儿你便躲在床下,我去应付来人!” “那怎么行?小姐,您躲着,我去引开他们!”心云急忙说,“小姐,您是千金之体,我怎么能叫您挡在前面呢?你放心,一会儿我拼命向前跑,将巡视的侍卫引来!”说罢就要往外跑。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五十六章 清然入宫(中) 苏诺语死命按住她,狠狠瞪一眼,道:“到底谁才是小姐?我多少有些身手在,你呢?难道出去送死吗?” “小姐……”心云还欲再说。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脚步声已然进了屋,苏诺语连忙捂住心云的嘴巴,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苏太医吗?” 苏诺语听见这声音,心头一喜,已然从帘幔后走了出去,欣喜地问:“清然?” “诺语!”一个人影冲过来,将她紧紧抱住,随即在她背上拍着,略带哭腔地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说话间,心云也走过去,点燃了烛火,欣喜道:“尘夫人,是您吗?您怎么来了?” 清然笑眯眯地同心云打过招呼,说:“心云,你先回避一下,我同诺语有些话要说。” “是,你们聊着,我去外面守着吧。”心云点点头,走出去。 苏诺语见心云往外走,猛地想起方才那身体倒地的声音,连忙拉住清然的手:“外面那几个奴才,不会有事吧?” “你放心吧,我下手有轻重的!最多就是明日早起觉得有些不舒服,不会有别的问题。”清然笑着说。 苏诺语这才放心下来,她可不愿意有人因为她而无辜丧命。她转身往屋里走,初见时的喜悦被冲淡,她知道清然绝不会单纯地因为想念就冒险进宫,十有**是替夜离来当说客! 清然见她神色由喜转淡,心中有数,看来这心里还有些疙瘩呢。她笑着走过去,挽上苏诺语的手臂,道:“诺语,我瞧着你似乎不高兴呢,难道是不愿意看到我?” 苏诺语迎上她的目光,浅浅一笑:“说哪里的话,离开逍遥谷,我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你,还以为今生再也无缘得见呢。” “胡说!上次在宫门外,我们分明见过一面。只是那个时候,你大概是不想看见我和石头吧。”清然向来说话直接,不喜欢拐弯抹角。 苏诺语面上也不见不好意思,大方点头:“是,那个时候的确不想见到任何同默贤阁相关的人。” “现在呢?”清然问。 两人来到床边,并肩坐着,苏诺语摇头:“说实话,现在我也不想见到任何同默贤阁相关的人!”顿一顿,她补充道,“你是例外。” 清然原本脸上的委屈在听到这话后瞬间转晴,心底暗道:还得本姑娘出马,方能搞定诺语。若不然就凭夜尘和石头,只怕是连面也见不到就得被下逐客令! 如是想着,清然面上微微带了一丝得意,解释道:“诺语,我知道你离开逍遥谷,也是一时冲动。这事说来说去都怪冰雁,若不是她在你面前打胡乱说,你也不会误会夜离。诺语,冰雁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她一直不曾放下心底的执念,一直都没有死心,所以……” “清然,你错怪冰雁了。”苏诺语打断她的话。 清然诧异地看着她:“什么意思?难道你离开逍遥谷,不是因为冰雁的挑拨离间?” “我承认,当时是。”苏诺语点头,随即飞快地补充,“但后来的事,我还要感谢冰雁才是。” “诺语,你糊涂了!你怎能因为外人的一句话,便否定了你与夜离之间的感情呢?闹别扭、使小性,都没问题,但不能如你现在这样,贸然离开啊。说起来,在你和夜离的感情中,我是个外人。可就我这个外人也能瞧出他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身在其中还无法判断真假吗?他对你的好,仅因为冰雁的几句话就被你全盘否定了吗?”清然不解地说道。 苏诺语的目光从清然面上移开,转而盯着旁边烛台上那闪烁的烛火,声音轻而缓:“你方才问我能否判断真假,我实话告诉你,我无法判断。” “诺语!”清然有些气恼,声音也抬高了两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夜离如此对你,看见你有任何危险,都能奋不顾身、势如拼命,难道你全然看不见也感受不到吗?” 苏诺语摇头,轻声说:“清然,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 清然轻嗤一声,道:“的确,我不是你,无法明白你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她顿一顿,稳定下情绪,接着说,“诺语,若是夜离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不反对你这样做。可问题是他什么都没做,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你不能因为外人的几句不负责任的话,就宣判他死刑啊!这样对夜离不公平!” “清然,你不必为他说话,若是单论他对我的好,的确没什么挑的。在之前我们相处的过程中,我也知道他对我的好。我当初离开逍遥谷,的确是因着冰雁的话。我原想着出来散散心,再回去。我知道我走后,你们一定会着急,会四处找我。”苏诺语说道。 清然伸出漂亮的手指,轻轻戳一下她光洁的额角,假意怒道:“你明明知道,我们会担心,你还这样?你若是如你所说,只是离开逍遥谷,出来散散心,倒也罢了。可你明知皇上心仪你,还跑到宫里来。难道你就没想过夜离的感受吗?” 苏诺语别开目光,闷闷地说:“有些事,你不明白。”褚哲勋和白府的事,她不想告诉清然,也不知道清然是否知道夜离就是褚哲勋的事。而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更是不愿对任何人吐露。 “我怎么不明白?”清然这下是真的有些不高兴,“我知道,你苏诺语不是寻常人,是先皇后!” “我不是!”苏诺语下意识地回应,随即声音又低下来,“你怎么知道?” “难道你真的是?”清然猛地站起来,虽说从理性上分析,她也知道十有**诺语就是先皇后,可心底总还是有着一丝侥幸的。 苏诺语神色黯然地点头:“算是吧。”其实明明不是,可这要怎么解释?罢了,她不是白霜月,她是苏诺语,而苏诺语的确是先皇后。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清然不悦地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做什么这么吞吞吐吐的?难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是说你连我都信不过?” 苏诺语思虑再三,解释道:“你别生气,我并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这件事,我自己也解释不清。我只能说,苏诺语真的是先皇后。从前我一直疾病缠身,病容憔悴,皇上并不喜欢我。然而有同一日我突然病好,厌倦了宫里的生活,便留下纸条,出宫去了。皇上一气之下,便宣布皇后薨逝。但事实上,我的确是先皇后。” “这……”清然一脸诧异地看着苏诺语。她回忆起之前夜尘给她详细解释的关于诺语重生的事,有些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很想追问,她倒是是苏诺语还是白霜月。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苏诺语转而看着她,淡淡地笑着:“清然,有些事实非我能左右,也非我能选择。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清然点点头,问:“我相信你既然当初能选择离开皇宫,应该是对皇上没有感情的。那么,你还爱夜离吗?”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只要心里有爱在,那么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苏诺语神情黯然,想要摇头,却又无法忽略自己的内心:“清然,我只能说横亘在我和夜离之间的鸿沟绝非是简单的爱就能解决的。而我之所以进宫并非是因为我看上皇后的尊荣,你相信我,我永远不会是皇后!” “听你这语气,并非是不爱。那么究竟还有什么能阻隔你和夜离?我一直相信,爱才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力量!只要有爱,没什么克服不了的!”清然执着地劝道。 苏诺语扭过脸去,任凭她如何说,她都不松口。 清然的耐心终于耗尽,她一把拉过苏诺语,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苏诺语,我知道你心中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我才会冒死进宫。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若是还将我当姐妹,你就告诉我实情,说不定我能帮你。你若还是死活不说,那么从今以后,咱们间的情意就算完了!我转身就走,绝不会再多嘴一句!” 苏诺语震惊之下,抬头看着清然愠怒的面庞,心中陷入天人之战。 清然见她只一味地将自己看着,也不说话,一急之下,真的转身就走。 苏诺语看着清然的身影渐行渐远,她知道清然是个语出必行的人。想着从小到大最珍惜的姐妹之情就此了断,心如刀割。她的手紧紧拧着衣衫,贝齿紧咬下唇,犹豫再三,终于起身追了出去。 一路追着出去,眼见清然已来到宫墙下,以她的身手,只需足尖点地,便可一跃而起,从此再无瓜葛。她心中大恸,顾不得夜深人静之下,可能会引来侍卫,喊道:“清然,别走!” 清然听到声音,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她就知道以诺语的性子,不逼她,只怕她可能什么也不会说。顿了一下,她转过身来,看着苏诺语站在十步之外的地方,微微气喘。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五十七章 清然入宫(下) “终于想通了?”清然站在原地,不冷不热地问。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苏诺语点头,既是已下了决定,便不会再迟疑。 于是,两人复又手拉手回到了屋里。 坐在床边,清然关切地问:“说吧,你心底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清然,我可以将一切都告诉你,但你只需要听着就可以,不用给我任何建议。”苏诺语说。这些事情压在心头许久,若是能有个人分担,的确不错。 清然点头,心中隐隐知道,于诺语而言,一定是有什么很严重的事发生。 苏诺语起身,来到窗边,看着窗外如墨的夜色,缓缓道来:“我离开逍遥谷那日,随意找了个客栈住下。虽说当时冰雁说得有理有据,我也很生气。可我很快便冷静下来,毕竟我和夜离经历的那些事,他对我点点滴滴的好,我自己心里有数。何况冰雁本就一直喜欢夜离,像这样的挑拨离间也不是第一次。” 清然听她这样说着,忍不住蹙眉。哪怕冰雁现在已经和石海走到一起,可只要一想到她对诺语的伤害,她仍旧对她有道不尽的意见。 “无意中,我在街上看见了夜离的背影。心云劝我,无论如何,该去找他问个清楚,不能这样独自郁闷,我便追了上去。可是你知道吗?我一路跟着夜离,最终却来到了褚府外!他无意间回头,我看到的竟是褚哲勋的脸!”苏诺语的语气忍不住有些激动,“他穿着我亲手缝制的衣裳,没想到,却是我的仇人!” 清然不自觉地站起身来,瞠目结舌地看着窗边盈盈而立的苏诺语,心中只有两个字:坏了! 一直以来,她就知道苏诺语的身份,也知道她找上夜离的目的。可他们都瞒着她,就是因为这其中的误会一时间还无法向她解释清楚。夜离的意思是找到幕后之人,再向诺语坦白一切,没想到,诺语已然在无意间得知了一切!难怪呢,她离开,躲避,进宫……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心底的仇恨! 苏诺语见清然满脸的震惊,却愣在那儿一言不发,心底就已经了然:“看来,关于夜离的身份,你一直都知道。也是,你嫁给了夜尘,自然该知晓夜离的身份。” “诺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清然怕苏诺语误会,连忙解释。 “你不必解释,我不会怪你。我知道,你和夜尘瞒着我,也是为我好。只是在我得知了夜离的真实身份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同他走到一起。夜离……呵呵,他就是我一心想要杀的那个人!”苏诺语怆然而笑。 清然拉住她的手,郑重地说:“诺语,有些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白府的事真的不是夜离所为。” “清然,白府的事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这些天我偶尔也会忍不住想,若那件事不是夜离所为,该有多好。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我否认。”苏诺语缓缓拂去清然的手,平静地说着,就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若是刚开始那两日,只怕一想到这些事,她便会崩溃。现在却不会了,她已然慢慢接受了那件事,心底再痛也不会崩溃。 清然摇摇头,略微有些激动地说:“诺语,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必定是要有人在背后陷害夜离。他那么爱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他爱的人是苏诺语,不是我!”苏诺语也渐渐激动,音量渐高。 “怎么不是你?”清然看着她,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些事,虽说冰雁是断章取义,但绝没说错!夜离心中的确是一直有心仪之人,离月居,也是因为那个女子闺名中有月字。” 苏诺语的情绪被挑起来,渐渐激动:“无论夜离心底的人是谁都好,都和我没有关系!他是我的仇人!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清然无语,深呼吸几次,以平复自己的心情。这若是再和这钻牛角尖的妮子说话,只怕是要气死她!她扬手,恨不能一掌将她拍醒,然而双手最终温柔地落在她肩膀上,她轻而坚定地说:“傻丫头,我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如此执着地要为白府报仇,你口口声声地说夜离是你的仇人,那么你告诉我,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你……你什么意思?”苏诺语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清然直视她的眼睛,轻声道:“不是说了愿意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我吗?那为什么不愿告诉我你真实的身份呢?难道你不是白府的千金——白霜月吗?” 清然的声音虽轻,于苏诺语而言,却不啻为平地一声雷。她猛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清然,双唇微微颤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我是该你称呼你为诺语还是霜月?”清然问。 苏诺语仍旧那么直盯着清然,似乎这其中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罢了,我还是称呼你为诺语吧。”清然叹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解释,“诺语,你先别激动,你听我慢慢给你解释。我们包括夜离,我们绝不是想要欺骗你。只是因着你对夜离有误会,我们才不得不对你隐瞒夜离就是褚哲勋的事实。” 苏诺语自嘲地笑道:“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夜离就知道我就是白霜月,我简直就是个白痴!竟然还傻乎乎地跑到他面前求他,还自以为是地编了理由。到头来,他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就像看白痴一样看我!” “不是这样的,诺语,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这样。”清然急切地解释,“夜离在得知白府的事情后,也和你一样,想要找到幕后之人。后来知道你重生后,他便以折损自己的内力为代价,找到你!他这么做,为的就是更好地保护你啊!” 苏诺语摇摇头,目光沉静如水:“不,我更相信我自己听见的。当时我被困箭楼,亲耳听见有人唤他为‘褚爷’,还有他的声音,难道我会听错吗?” 清然无奈地看着她,她已经陷入执念,除非找到那幕后之人,否则只怕她心底就会永远认定是夜离。想起某件事,清然突然问:“诺语,你一直强调你听到他的声音。那我问你,你之前日日同夜离在一起,可曾听出他的声音同褚哲勋一样?江湖中许多高手不仅可以易容,还可以易音!” 苏诺语怔了怔,仍旧坚持:“清然,你说过今日不劝我。” 清然长叹一口气,说:“诺语,我并不是劝你,只是帮你分析利弊而已。纵使你坚信你听到的,但是你就不想想,若真的是他杀了白府上下,为何还要不惜折损内力来找你?还有离月居,这又如何解释?” “清然,你所说的这些,都是你听说的。我是当事人,知道的比你多。”苏诺语说,“白、褚两家是世交,我和褚哲勋也算是自幼的交情,他若是一早就喜欢我,为何迟迟没有说?天底下名字里带‘月’的女子那么多,怎么就知道是我?” 清然语塞,诺语还真不是一般的倔强啊!她刚想要再劝,就听苏诺语说:“还有,你方才说他折损内力来找我?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知道?不应该啊。”清然解释道,“夜尘告诉我,褚阮白三府皆是苏大同的弟子,手中皆有一块苏大同亲传的雪玉!雪玉若是有一角变黑,便说明相对应的主人出了事,转亮则意味着转危为安。按说,你是白府唯一的继承人,不该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啊!” 苏诺语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问:“难道是这个?爹爹并未告知这些,只叫我好好收着。”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秘密…… 清然摇摇头:“我也只是听说,并未见过。但据夜尘告诉我,这东西极有灵性,可以与主人合为一体,亦可以彼此感应!” 听她这样说来,大呼惊讶,不禁想起才去逍遥谷的时候,夜离身上那奇怪的脉象,当时只以为他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如今看来大概就是因为这枚雪玉吧。然而,想起有一次爹娘无意中的谈话,苏诺语眉头紧蹙:“你若说起雪玉,我想我大概知道夜离为何要执意寻我了!” 这下轮到清然惊诧:“为何?”难道除了爱她,还有旁的原因? “爹爹曾经说过,三枚雪玉合在一起,便能显示出谋取天下的玄机!想来,这才是褚哲勋执意寻我的原因,也正可以解释他为何要对白府心狠手辣!”苏诺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清然听得瞠目结舌,平日里倒是没看出来诺语竟有这样好的想象力呢!她真是有些心疼夜离,今日这些话幸好不是夜尘听见,否则他必定又会指责诺语无情无义,配不上夜离的情深意重。不过这一次,她一定不拦着,诺语这样歪解夜离的一份心,的确是过分! 苏诺语说完后,本以为会听到清然的反驳之语,没想到她只是用深深悲哀的目光看着自己。苏诺语避开她的眼神,看向别处。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五十八章 龙狐现身 “你还知道心虚啊!”清然薄责道,“诺语,不是我说你,你实在是有负夜离的一片痴心。 “清然,你不是我,你无法理解我心底的心结。自从我发现夜离就是褚哲勋后,这心便一直难受。我不知道该如何开解自己,也走不出这样的心痛。我不仅是心痛褚哲勋杀害白府,还心痛他对我的欺骗!而今夜你说的话,几乎要让我无法面对自己。原来他不仅是欺骗了我,还早已看穿了我的身份,他是有目的地接近我!也许从一开始,他对我的好,都是他计谋的一部分!”苏诺语的声音透露出她深深的疲惫。 清然愕然,没想到她心里竟背负了这么多。 苏诺语悲哀地笑着:“这世上最悲哀的那个人,就是我!” “诺语,他真的是喜欢你,喜欢了十余年。”清然毫无底气地说着。她发现现在任何解释在诺语面前都显得十分苍白。 苏诺语哀戚地摇头:“清然,无论你现在说什么,都无法解开我的心结。他若是真的喜欢我,大可一开始就告诉我一切,为何要利用我对他的信任骗我?为何要利用我对他的爱而玩弄我于股掌之间?” “夜离真的不是这种人……”清然苍白地劝说。 苏诺语看一眼桌上的更漏,疲惫地说:“清然,时辰不早,我想睡了。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你冒险进宫看我,跟我说了这么多。关于我和夜离,我想这一生不会再有可能。哪怕到最后,证明了白府灭门案同他无关,我也无法释怀他对我的欺骗。” 清然无奈至极,不知道今夜这一趟自己该不该来。可看着苏诺语那不堪一击的脆弱样子,她也不忍说更多的话。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诺语,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关于夜离与白府的事,你先不要急着下定论。你问问你的心,好吗?” 苏诺语点点头,转身往床边走去。清然见状,只得悄然出了屋子。 来到外面,见心云已经将那几个昏迷的人都挪到了床上,累得气喘吁吁。清然走过去,不忘嘱咐:“心云,诺语如今在宫里,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不能叫皇上欺负她!” 清然本想嘱咐更多更细,可看诺语那性子,只怕是许多事并未告诉心云。她怕说得太多,会泄露诺语的秘密,便只得言简意赅。 “尘夫人,您放心就是。”心云点点头,保证道。她听得懂尘夫人话中所指,也觉得小姐和公子在一起会更好。 清然这才稍稍放心些,回头看一眼漆黑的屋里,随即径直走远。 待心云进屋时,苏诺语已经转过身,背对着她,闭上了眼睛。心云只以为她睡了,遂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她方才在外间,并未听见两人的谈话。心云一心以为清然此次来访,皆是因为心底思念小姐,也没有多想。 其实,今夜的苏诺语哪里能安寝?满脑子皆是方才清然的话,现在的她已经丧失了判断力。即便清然再三强调夜离对她的爱,可她始终无法忘记临死那夜,大火漫天,褚哲勋冷酷无情的话语。尤其是在她知晓了夜离就是褚哲勋之后,那些往事就像是梦魇,不时地浮现在她脑海中,一遍又一遍。 现在这样挺好的,她在宫里,而夜离领兵在外,彼此间相隔数千里,生活毫无交集。她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让季舒玄帮着查明当日之事。面对清然的保证,她仍无法说服自己,只是更加坚定了她要查明真相的心! 不知辗转反侧了多久,苏诺语终于缓缓入睡。 这一夜,苏诺语睡得极不安稳,半睡半醒间,似乎前几日频繁在梦里出现的人又来了。只是这一次,不同以往,他似乎一直躲在暗处,没有露面。但不知为何,她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小孩儿?”苏诺语试探地问,“是不是你在?” “丫头,大有长进!连老夫在旁边,你都能察觉,不愧是苏家的后人!”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夸赞道。 之前才同清然说了那许久的话,苏诺语变得有些敏感,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地抗拒:“胡说!我才不是苏家的后人,我是白家的女儿!” “丫头,你明明知道自己就是苏诺语,做什么还不承认?做苏家的人,不仅是你的宿命,也是你的责任,这可是旁人求之不得的,你怎可抗拒呢?”奶声奶气的声音纠正她的话。 苏诺语拼命摇头,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苏诺语,我是白霜月!你们为什么都以为我是苏诺语?我真的不是!什么宿命,什么责任,我才不要!我只要我白府上下都好好的!” 听她如此推辞,奶声奶气的声音也严肃了几分:“丫头,白霜月就是苏诺语!这件事太过复杂,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现在的你只需记住,你是苏家的人,你身上担负着苏大同未竟的职责,剩下的老夫会慢慢帮你。” 苏诺语想起自己爹娘的惨死,情路的坎坷,加之稍早时从清然那得知的真相,心里憋着难受,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奶声奶气的声音见状,温柔地说:“丫头,你不是寻常之人,有些事早晚是要经历的。老夫知道你心里难受,没有关系,想哭便哭吧。” 苏诺语没有抬头理会,却恍惚间感觉到有一阵温暖的气流将自己包裹在其中。她诧异地抬头,一边抽泣,一边问:“你……你到底是谁?” 奶声奶气的声音听出她话语中防备的意味,得意地说:“老夫早说过,老夫乃是神仙,奈何你不相信啊!” 苏诺语轻嗤道:“胡说!这世上哪里来的神仙?你若再是如此,我便再也不见你,不同你说话!” 奶声奶气的声音笑得有几分不可一世:“丫头,这哪里是你要见老夫?分明是老夫的实力正在逐渐恢复,出现在你的梦境里!” “你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神仙,难道只能在别人梦里出现吗?”苏诺语随口道。 见她小觑自己,奶声奶气的声音有些不悦:“你这没良心的丫头,老夫几次功力受损,不都是为了保护你吗?否则何至如此?” “随你怎么说。我走了。”苏诺语转过身去。 “哎,你等等!”奶声奶气的声音唤住她,说,“你既不相信,老夫便现真身让你开开眼界!”说起来,这也算是自己保护的小主子,一直不被承认,也是一件挺让人郁闷的事!反正现在身在皇宫,对他来说有助于恢复,便再浪费一些法力吧。 苏诺语轻哼着,没有回身:“我才不相信你呢!” 奶声奶气地声音见状,有几分不淡然:“你这丫头,真是冥顽不化!” 这时身后似乎有声响传来,紧接着苏诺语便觉得眼前有一道白光闪过,她本能地闭了闭眼睛,熟悉的声音响起:“丫头,好了!不过,你回头之前,心里要有准备哦。” 苏诺语依旧不以为意,缓缓转身,却在看清眼前的一切时,怔在那儿,半晌没有反应。许久后,她方才伸手指着面前那个长着龙角与狐尾的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口不能言。 “怎么样?老夫没有骗你吧!”小男孩儿十分满意苏诺语那惊诧万分的表情,得意地笑,“都跟你说了无数次,老夫是神仙嘛!” 按说正常人看见这样一幕是该害怕的,可苏诺语心底只觉得无比亲切,就好像从前便已熟稔一般。她看着那小男孩儿站在那儿,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不老实地甩来甩去,忘却了心头的烦心事,笑着说:“即便你是神仙,也顶多算是个没有修炼成人的小孩儿!” 小男孩儿听见这话,气得跳脚:“臭丫头!你再乱说,老夫便再也不管你了!” “谁让你管我了?”苏诺语反问,一脸的有恃无恐。说实话,看着面前这个粉嘟嘟的小孩儿,她心底实在喜欢至极。 小男孩儿一听这话,噌的一下便消失在她眼前,只留下一句话:“臭丫头!老夫走了!” “这么容易就生气,还自称老夫呢!果真是个孩子心性!”苏诺语丝毫不介意他的无理。既然他走了,那么她正好也继续睡觉。 今夜对于苏诺语而言,本是有些伤心。然而被这孩子一闹,似乎伤心都减少了不少。这些日子经历了这么多,她的一颗心早已坚强许多。无论发生过什么,日子总是要过的…… 这日苏诺语晨起便在药房内研制药材,于她而言,这算是最轻松惬意的事。然而不多时,心云走进来,面带愁容地说:“小姐,月华宫的彩纹来了。” “月华宫?彩纹?”这些名字对于苏诺语来说是全然的陌生。 心云连忙解释道:“小姐,就是贵妃的宫殿。那个彩纹是贵妃的心腹。” “哦?既然点名道姓地找我,岂有不见之理?”苏诺语拍拍手上的药渣,起身道,“让她去我的书房等我吧!”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五十九章 害人害己 说起书房,这也是季舒玄特意为她准备的。 自上次藏书阁闹出不愉快后,他便敏锐地发现苏诺语是个极好读书的人,为讨她欢心,他便下令在太医院内单独辟了一间做她的书房。这个举措果然令苏诺语高兴不已,连连谢恩。 看着她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季舒玄心底自然也满足。比起她那些难得的谢恩,他更喜欢看她脸上欢愉的笑。同苏诺语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季舒玄越发地在心底赞同褚哲勋当日的建议。 一直以来,季舒玄都觉得如褚哲勋这般情感经历单调到乏味的人是不懂感情的,可没想到这次他竟能如此地分析出苏诺语的性子。这一点令季舒玄大呼意外,同时决定等褚哲勋凯旋后,一定要好好谢他一番! 待得苏诺语略整衣衫,来到书房时,彩纹已候了多时。虽说彩纹也只是一介侍婢,但她是贵妃身边的人,走到哪儿,也得人高看一眼。宫内一些低等的宫嫔,言语中甚至还有些讨好她的意味。可来之前,贵妃特意嘱咐了她,面对苏诺语时,一定要十分客气。 彩纹见苏诺语进门,连忙起身,略福了福,道:“苏太医,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特地来请苏太医。” “可是贵妃娘娘身子有恙?”苏诺语关切地问。就她自己来说,是不愿意或者说尽量少地同后宫中的妃嫔们接触,可碍于身份,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何况这个贵妃的宫殿她一直想要造访,关于小皇子的夭折,她十分好奇,想要一探究竟。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今日可是赶巧了。 彩纹点头,略微焦虑地说:“是啊,晨起我们娘娘便说自己身子不适,头昏脑涨,腹痛难忍。按说我们娘娘的身子是原先刘太医在照看,可后来刘太医被贬至冷宫,如今诸多不便。我们娘娘一直久闻苏太医医术高明,所以才让奴婢来请您。” 苏诺语一边听一边细细地打量着彩纹,她虽面上做的焦虑不已,可却还能这样絮絮叨叨地说这许多没用的话,可见并不要紧。苏诺语心里多少有些准备,只怕这贵妃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此,请稍后片刻,我略准备一下就走。”苏诺语应道,随即吩咐心云准备随身药箱。 一路上,苏诺语简洁却又详尽地询问着关于贵妃的症状,彩纹被她问得有些无言以对,却又不能表露分毫,只得东拉西扯,蒙混过关。 苏诺语面上一直挂着淡然的笑,心中却有了底儿! 从太医院到月华宫,这一路并不算近,好容易走到,彩纹悄悄地松一口气,恭敬地说:“苏太医到了,您请!” 苏诺语站在宫门外,飞快扫了一眼这周围的环境,心中暗自称赞:这贵妃当日真是宠冠六宫,月华宫外景致宜人,不逊御花园。这季舒玄将这样好的一处所在独独赐予了贵妃,足可见昔日对她的宠爱之深。要不也轮不到她诞育皇子啊! 走进月华宫,苏诺语四处看一眼,问道:“彩纹姑娘,你也知道我这是第一次来月华宫,娘娘的寝殿是在那儿吧?”说话间,她指了指正对着的殿宇。 彩纹点头:“苏太医真是聪慧!” “那昔日小皇子的寝殿在哪儿呢?”她状似不经意地问。 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及小皇子,彩纹连忙示意她噤声,生怕被贵妃听见:“嘘!小声些!咱们娘娘听不得这话,否则又会成日地以泪洗面。苏太医进宫晚,许多事不知情,一会儿见了娘娘,可千万不能提及这个事啊!”话虽如此,她还是悄悄地指了指偏殿。 苏诺语了然,感激地看她:“是我饶舌了。多谢彩纹姑娘提醒。” 这说话间已走到寝殿外,苏诺语候在外面,彩纹先进去通传。苏诺语看着彩纹的背影,嘲讽地笑一笑,看来这贵妃的病还真是不着急呢! 没一会儿,彩纹便走出来,做出“请”的姿势:“苏太医请跟我走。” 苏诺语走进寝殿,这还是她第一次参观妃嫔的寝殿——若是以月华宫论,当日她所居的凤鸾殿便是连冷宫也不如,便姑且不提了。寝殿内富丽堂皇自不必提,各色珍宝玉器也是随处可见,只见一位精心描画的宫中贵妇躺在那紫檀木雕花的床榻上,虚弱**道:“是苏太医吧?有劳了!” 苏诺语不动声色地扫一眼她气色红润的面颊,恭敬地行礼:“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微臣太医院院判苏诺语拜见娘娘。” “苏太医起来吧!”贵妃薄责道,“彩纹,还不扶苏太医起来?真是一点眼色也没有!” 彩纹一听连忙上前将苏诺语扶起来,并在贵妃的榻前摆了一个小杌子,方才退到一边。 苏诺语看一眼这阵仗,既然人家已经将戏做足,自己也不能不配合啊。如是想着,她便上前几步,坐在小杌子上,一番装模作样的请脉后,神色一分分变得凝重。 贵妃看她那样子,忍不住有几分紧张:“苏太医,本宫是什么病?” 苏诺语面露哀戚:“贵妃娘娘您要有心理准备,您脉象虚浮,印堂发黑,只怕简单的服药难以治病,若不然用微臣擅长的针灸吧?” “针灸?”贵妃惊愕不已。 苏诺语郑重地点头:“是,贵妃娘娘,您的病若是不引起足够的重视,只怕以后会很严重!”说话间,她命心云将银针准备好,拿起其中极长的一根,在贵妃眼前一晃,说,“娘娘,您看,等会儿微臣便用这种银针给您治病。” 贵妃的视线触及细长的明晃晃的银针,心底犯怵。一旁的彩纹看出来,忙说:“苏太医,针灸就不用了吧?我家娘娘只是稍有不适,您看着给开服药就是。” “那怎么行?”苏诺语一本正经地回绝,“贵妃娘娘乃是千金贵体,怎可草率行事?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这岂是你我能承担的?” “这……”彩纹语塞,看向贵妃。 苏诺语接着认真地说:“娘娘,您不必怕,据彩纹介绍和微臣诊脉来看,您的病还是有些严重的。但您要相信微臣,数十根银针下去,您便会感觉通体舒畅!何况,微臣针灸是会对着您不适的穴位扎,不会很痛。”说罢,她抬手轻轻地在贵妃的小腹上按揉一下,另一手拿起银针,眼看就要扎下去…… “住手!”贵妃在那银针据自己的皮肤仅一寸之隔时,突然出声制止。随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呵斥道,“苏诺语,人人皆道你医术精湛,华佗在世。看来本宫,却是未必!” 苏诺语不疾不徐地将银针放好,看着她,说:“还请娘娘指教。” 彩纹将贵妃从床上扶起来,贵妃起身,看着小杌子上端坐的苏诺语,居高临下地指控:“你方才说本宫病的严重,可本宫却丝毫没有察觉出任何不适来。你不过随意请脉后,便说本宫需要针灸,这分明就是草菅人命!” “娘娘,说您身染疾病的人不是微臣,是您的贴身侍婢彩纹。她在来找微臣时,便说了您身子不适,头昏脑涨,腹痛难忍。若说微臣草菅人命,不如说您的彩纹心怀诅咒。”苏诺语优雅地起身,淡然地回应。 贵妃狠狠瞪一眼彩纹,彩纹连忙低下头去,心底委屈至极。贵妃说:“彩纹只是一个丫鬟,丝毫不通医理,即便她说了什么,你身为太医,也该有自己的判断才是!” “娘娘教训的是。可如您所说,彩纹只是一个丫鬟,如何能得知您的身体情况?而她来太医院找微臣,不就是您授命的吗?”苏诺语表现得从容不迫。 贵妃眸中精光一闪,喝道:“即便你找了这许多理由为自己分辨,也难以掩饰你医术不精的事实!本宫身为贵妃,若是凭你这微末不堪的医术看顾,岂非是哪日被你害了,还不自知?” “贵妃娘娘,您说话要有证据啊!苏太医的医术是公认的,且在之前的瘟疫中,药方便是出自苏太医之手。”心云最是见不惯有人说苏诺语的不是,忍不住出言维护。 贵妃狠戾的目光扫过心云,冷哼道:“心云,本宫知道你从前是服侍过先皇后的,那边更该知晓规矩。现在是本宫同苏太医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插嘴的份?难道前番齐嫔给的教训还没让你长记性吗?” 贵妃面对苏诺语是有恃无恐的,她即便是先皇后又如何?她早已算准她不会承认身份!既然不愿承认,那在她面前就得俯首称臣!说好听些,那是太医,说难听了,就是奴才! 心云哪里会怕贵妃,自从身份被公开,她心里就知道无论小姐的选择是什么,现阶段皇上都会一力维护小姐!所以,哪怕她拼得受一顿责罚,也绝不能看着小姐被这些心怀不轨的人欺负! 打定主意的心云刚想还嘴,便被苏诺语拉住:“心云,不得无礼。”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六十章 面见贵妃 “到底你比你这个丫头有规矩!”贵妃冷哼道,“你若不提那药方,倒也罢。提起那个,本宫便更是来气!说是那药方不错,可到头来本宫的睿儿为何治不好?”提及睿儿,那是贵妃心底的永殇! 苏诺语一直冷眼瞧着她的种种刁难,直到她说起儿子,脸上方才有了真切的伤心。苏诺语心下黯然,的确呢,那么小的孩子,好端端、活蹦乱跳的,就那么不在了……贵妃是他的生母,焉能不痛? “苏诺语!关于瘟疫的药方,你自己心中有数!皇上被你蒙蔽,太医院被你蒙蔽,哪怕所有京城百姓都被你蒙蔽,本宫也不会相信你!”贵妃的情绪在提到睿儿之后,便有些波动。 苏诺语淡淡地说:“您相信与否,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本宫要去皇上面前拆穿你的狼子野心!你一定是有所图谋的!你说,你图的什么?是不是……”贵妃的话戛然而止,她怒视着苏诺语,就好像是困兽在怒视着驯兽师一般。 “是不是什么?”苏诺语唇角勾起浅浅一笑,“皇后之位吗?这才是您今日找我来的目的吧?您在担心什么?还是在害怕吗?贵妃娘娘,您多虑了!” 贵妃怒气腾腾地喝道:“笑话!本宫乃堂堂一朝贵妃!岂会害怕你这个小小太医的!” “贵妃娘娘,您不必害怕,您视若珍宝之物在我眼中却是弃如敝履。我从一开始便知道您压根没病,只不过是想看看您到底想做什么。既然您身子无恙,微臣便告退,娘娘好生珍重!”苏诺语淡然行礼,转身离开。 贵妃看着她这云淡风轻的样子,在对比着自己的大动肝火,心底恨意更甚。 “苏诺语!”贵妃尖声道,“本宫视若珍宝之物,你弃如敝履?你就不怕本宫将这话转述给皇上吗?” “您不会!”苏诺语转过身来,轻声道,“因为您知道,若是这话被皇上知晓,他便会以为是您在威胁我。有齐嫔和魏嫔的例子在前,您不会去冒险。” 贵妃气得双手微微颤抖,这该死的苏诺语竟抓住了她的心思!她说的不错,她不敢在皇上面前提及她,当然,也许现在的皇上也不会愿意见后宫中的女人。她今日叫苏诺语来,本是想着训诫她一顿,为自己出口气罢了。因为她也知道,杨妃没有说错,以苏诺语的性子,是不会将这些小事闹到皇上那儿去。 苏诺语站在不远处,同贵妃相望,她那绝美的容颜上有的只是淡然与恬静。她只需站在那儿,哪怕什么动作都没有,也足矣吸引任何一个男人的注意力! 苏诺语不卑不亢的态度击垮了贵妃本就伤心的心理防线,一时间她只觉得呼吸困难,竟一个不顺畅,背过气去。这一举动显然不是事先彩排好的,彩纹吓坏了,俯下身去,急切唤道:“娘娘,您怎么了?您醒醒啊!娘娘!” 这一次,苏诺语没有犹豫,快步上前,修长的手指搭上贵妃皓白的手腕,半晌后说:“贵妃娘娘这是心思郁结,以致急火攻心,才会突然昏过去。” “那怎么办?苏太医,您快想想办法啊!”彩纹一把抓住苏诺语的手臂,微长的指甲几乎要嵌入肉里。 苏诺语扫她一眼,虽看不出她这动作是否是故意为之,却也不动声色地拂去她的手,方才说:“无妨。从脉象上看,这心思郁结已有些时日,大概同小皇子的夭折有所关联。” “那您快给娘娘开药啊!”彩纹浑然不觉地激动道。 苏诺语起身,奋笔疾书将药方开好,便递给彩纹。随即又从药箱中取出之前的细长银针。 “您这是干什么?”彩纹连忙出声喝止。 苏诺语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耐着性子解释:“彩纹,我是大夫,绝不会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你放心,我不敢对你家娘娘做什么。”随即不再理会她,细长的银针对准贵妃的人中穴轻轻刺入,小心地转动着银针,再轻轻地抽出。 不过须臾功夫,便见贵妃悠然转醒。 彩纹连忙问:“娘娘,您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贵妃手按住胸口,脸色微微有些泛白,看一眼苏诺语,问:“你怎么还在这儿?彩纹,送她出去!” 苏诺语见她醒过来,也不再多说。刚刚出手相救是出于本能与责任,并未想过会得她一句好话。她递一记眼色给心云,心云会意地拿起药箱,转身便走。 快要行至门口时,苏诺语却突然停下来看,问:“贵妃娘娘,您方才提及小皇子,微臣见您伤心至极。您可想过要去彻查小皇子病逝的原因?” “你说什么?”贵妃挣扎地从床上起身,“你再说一遍!” “医治瘟疫的药是微臣研制出来,在瘟疫村内治好了无数百姓,其中也不乏婴幼儿。瘟疫村内环境简陋,那药尚且有效,为何小皇子身在宫内,在种种悉心的呵护下却会不治身亡呢?”苏诺语道出心底的疑惑。 关于睿儿的死,贵妃并非没有想过,可太医院诸位太医调查了许久之后,仍旧没有任何眉目。只得把此事归结于睿儿太过年幼,无力抵抗疾病上,她也只得认命。如今,听苏诺语提起来,她方才觉着不对劲。 苏诺语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贵妃,不再多言。她的确想知道这事是出自何人之手,按之前夜离的分析来看,残害小皇子的同引发瘟疫的是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批人,也就是这次叛乱的诸位王爷。可关键在于,宫内究竟是谁同这些王爷有所牵连! 贵妃来到她身边,略微有些尴尬地说:“苏太医,若是你能帮本宫查出睿儿的事,便算是本宫欠你一份人情!”若是叫她知晓是谁干的,她必定要将她挫骨扬灰! 苏诺语摇摇头:“不必如此。” 见她并不领情,贵妃自然也不会多说,转而问道:“既如此,那你有什么需要,便只管对本宫说。” “若是方便,我想去看看小皇子的寝殿。”苏诺语直截了当地说明要求。 贵妃看一眼彩纹,彩纹微微点头,上前几步,站在苏诺语面前,恭敬地说:“苏太医请随我来。” 直到苏诺语出了寝殿,贵妃方才回到床边坐下,经过方才那些事,她的身子倒是真有几分不适。只是现阶段她更关心的便是睿儿的事!若是这个苏诺语能够查明真相,为睿儿报仇,她倒是愿意念她一个好。 苏诺语随彩纹出了贵妃的寝殿往偏殿去,心云提着药箱候在门外。 这个时辰,太阳已经出来,阳光撒满偏殿,即便是在入秋时节,也温暖宜人。偏殿内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儿,有拨浪鼓,有小木马,有小木剑……丰富多样,足可见小皇子在贵妃心中有多重要,寄托了她多少希望。只可惜,本该是充满童趣的屋子,如今却死气沉沉。 “苏太医,这儿便是小皇子昔日的寝殿。”彩纹说道,“小皇子逝世后,娘娘伤心欲绝,吩咐人要一直保持这里的原样。每当她思念小皇子时,便会独自在这儿待上一两个时辰。” 苏诺语听着这话,眉宇间隐隐浮现不忍,她虽未为人母,却也能体会这种噬心之痛。倘若是她,谁胆敢对她的孩子下手,她必定要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彩纹看出她也心有不忍,敌意少了不少,她好言提醒道:“苏太医,您看看就是,不要碰坏了这里的东西。这大部分都是小皇子在的时候玩过的。” 苏诺语连忙点头:“是,我不会乱动,你放心就是。” 彩纹笑笑,没有做声,只是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 苏诺语极为细致认真,每个角落她都一一察看,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彩纹,你方才说这里保持了原样?” “对啊,整个偏殿里的东西一样都没有拿走。”彩纹肯定地点头,“因着小皇子染的是瘟疫,他逝世后,我们只是遵照太医的嘱咐,将殿内熏醋、燃药,如此而已。” “小皇子逝世后,可有太医来仔细察看过?”苏诺语又问。 彩纹点头:“当日娘娘伤心的不行,还好皇上在。皇上当时便吩咐了太医,一定要仔细察看殿内的每一处角落。当时宫内当值的太医整整察看了两日,都没有瞧出任何问题。” 苏诺语默默颔首,没有说话。如此细细察看一遍后,苏诺语面色凝重。 “苏太医,您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彩纹问。 苏诺语摇摇头:“暂时没有。我们先出去再说吧。我有些话想要问贵妃。” 贵妃自从苏诺语说了那番话后,心底便有隐隐的紧张与激动。想着伤害自己儿子的人即将要浮出水面,她便激动!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可太医院诸位太医一致告诉她,没有找出任何可能致死睿儿的原因,唯一的原因便只剩孩子年幼体弱。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六十一章 暂时结盟 即便再怎么心有不甘,贵妃也不得不认命。可今日听苏诺语这么一说后,那些埋在心底蠢蠢欲动的想法便又活泛起来。看来她的猜测没有错,睿儿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贵妃在殿内来回踱步,坐立难安,一见苏诺语出来,连忙迎上去:“苏太医,你可有发现什么?” “回娘娘,暂时并没有发现什么。”苏诺语看着她在听到自己的话后,原本充满希冀的目光迅速暗淡下去,又说,“不过微臣仍然坚持刚才的看法。” 贵妃问:“此话怎讲?” 苏诺语看一眼殿内的婢女,贵妃立刻了然,挥手示意彩纹带着众人退下。苏诺语这才开口:“娘娘,在微臣说话之前,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娘娘。” “你问!”贵妃沉声道。 “微臣听说李妃娘娘回宫后,原本已经大好的身体却突然急转直下,暴毙而亡。娘娘可知是何原因?”苏诺语问。 贵妃点头,介绍道:“苏诺语有所不知,李妃回宫后一心想要笼络皇上的心,便想着好好打扮一番,没成想瘟疫药方同胭脂香料等物相克……” 苏诺语接话:“是,在李妃娘娘离开瘟疫村时,微臣同张太医都有提醒过她。那么敢问娘娘,小皇子的殿内可有染香料的习惯?” 贵妃一听,忙不迭地摇头,断然否认:“绝不可能!本宫在选乳娘的时候便吩咐过,小皇子年幼,闻不惯那些气味。所以别说乳娘,就是近身服侍他的宫人,本宫也是决不允许用香料的!哪怕是本宫,若非面圣,平日里接触睿儿也是十分注意的。” 苏诺语边听边颔首:“虽说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指向是小皇子身子孱弱,我也依旧觉得这其中绝不是这么简单!一定有什么环节是我们错过了!” “时过境迁,当日服侍的宫人中除了乳娘自尽殉葬外,其余人想必也是问不出结果的。”贵妃的语气里十分悲观。 苏诺语看着她:“贵妃娘娘,微臣希望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若是我有需要察看小皇子的寝殿,您能行个方便。” “好!本宫答应你!即便是本宫不在,本宫也会吩咐其他人。”贵妃爽快答允。只要能查出真相,为睿儿报仇,一切都好说! 苏诺语接着说:“除此之外,那偏殿的摆设还是不要挪动!你我今日的谈话内容,还望娘娘能对任何人都三缄其口,包括您最亲近的人。” “你说的这些条件,本宫都能答应!”贵妃点点头。 苏诺语略福了福,道:“如此,微臣便先告退。” 贵妃欣然点头,一改之前的冷言冷语,说:“本宫着人送你回去吧。” “不必。”苏诺语摆手道,“您无需改变对微臣的看法,微臣只是心疼小皇子如此年幼便惨遭毒手罢了。”说罢,不再理会,转身离去。 贵妃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太医院的路上,心云诧异地问:“小姐,今日那贵妃摆明了是想要为难您。您为何还要帮她?” “我没有帮她。”心云是她信得过的人,在心云面前,苏诺语坦言,“这件事同此次诸王叛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我如今身在宫里,一定要查出来平南王他们在宫里的内应究竟是何人!” “那您为何不让皇上出面查呢?”心云不明白。心云一直觉得在宫内若有皇上撑腰,不是最简单、最方便的吗? 苏诺语眸子微黯:“这些事都是夜离告诉我的,若是被皇上知道,只怕是难以解释。” 心云心下了然。说到底,小姐这是舍不得公子,在保护他呢! “小姐,无论如何,您这也算是帮着贵妃,想必她日后该知恩图报,不会再同您作对吧?”心云微笑着说。 苏诺语看着她,轻笑一声:“她怎么做是她的事,我无权干涉。反正我的出发点也不是单纯地帮她。” 苏诺语的目光微微上移,看着这小路两旁的高大树木,心底叹气:心云还是太过单纯,虽说在宫内待了十余年,可还是不改初心,倒也是难得。她就不一样了,若是家中没有那些变故,没有经历感情的起伏,只怕她也还是白府那个心性纯良的小姑娘吧…… 心云心中仍有不解,可看苏诺语似乎无意再说,便将疑问咽回肚子里。 宫里的秘密一时半刻也藏不住,尤其是像杨妃这种眼线众多的人。苏诺语前脚刚离开月华宫,后脚她便得了消息。 香茗见她若有所思,问:“娘娘,您说这苏太医怎会突然去月华宫呢?” “想必是贵妃按耐不住,想着要训诫一番,免得她勾引皇上吧!”杨妃说道。前次她同贵妃便已商定好,要把握住她现在太医的身份,尽可能的为难她! “贵妃娘娘行事倒是快,只不知道效果如何。”香茗说话间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那个贵妃总是自恃手握调度六宫的大权,便处处压着娘娘一头,如今有了这苏太医,倒也叫她尝尝处处被人压制的苦头! 杨妃面上浮现一抹嘲讽的笑:“以贵妃素来直接的性子,只怕是难以达到效果。本宫一直冷眼观察那个苏诺语,她可不是齐嫔、魏嫔之流,头脑简单,又任人揉捏!她绝对不是个善茬儿!就是本宫也不能小觑了她!” 回到太医院后,苏诺语独自坐在那儿,苦思冥想。心云知道她在思虑小皇子夭折一事,体贴地不去打扰。 苏诺语一面在脑子里回忆方才月华宫偏殿里的每件物事,一面在心底喃喃着:熏香、胭脂、香囊……据贵妃所说,这些方面都没有出差池,那么还有什么? “心云,香料除了胭脂、香囊里面会有,还在哪儿有?”苏诺语突然出声问道。 心云想了想,忽而喜笑颜开:“小姐,从前咱们在宫里的时候,浣衣局的人曾同我说过,宫里的娘娘们各有各的喜好。她们为了更好地留住皇上,便会将衣物用熏香熏,这样便可以长久地将香味留在身上。” 苏诺语点头,这一点她倒是也知晓些,虽说从前在家里,娘亲并不会如此,但偶尔有富商的妻妾会说起这些小技巧。但按照贵妃的说法,近身服侍的宫人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何况,熏香熏过的衣物会长久留香,极易发现。 “还有呢?”苏诺语又问。 心云想了许久后,摇摇头:“小姐,那我就想不出来了。那香料左不过就是这些用途,涂抹或是熏染而已。” “涂抹?熏染?”苏诺语低声重复着她的话,心底似乎有个答案即将呼之欲出,可话到嘴边,她却又像是想不起来一样。 一整个上午,苏诺语皆在为这个事伤脑筋,心云于心不忍,劝道:“小姐,您也别太逼自己。毕竟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您又没有见过那小皇子,兴许他的寝殿早已被有心人收拾过。也或许他真的是因为年幼的原因,才会无法抵御那瘟疫啊!” “不!”苏诺语断然否定,“一定是人为!那药方是我提的,我知道它的药性!何况,你别忘了,我问过当时给小皇子诊治的太医和贵妃,他们众口一词。小皇子在服药后是有明显好转的,可后面却在一夜之间夭折。这绝非偶然事件!” 心云不再说话,这的确是个可疑之处。 苏诺语的思路随着方才的话又渐渐清晰,她在脑子里再梳理了一次思路,可疑之处便愈发明显。 小皇子和李妃一样,都是在快要痊愈的时候,又突然变得严重,随即殒命。可众所周知,李妃是因为她自己不听劝阻,擅用熏香造成的。小皇子身边却压根接触不到这些东西。何况,从时辰上来看,小皇子比李妃死的更快。李妃是好歹还撑了几日,小皇子却是一夜之间便夭折。 这说明…… 苏诺语心底的疑点突然亮起来:对小皇子下手的人不仅十分熟悉她的药方,也十分熟悉造成瘟疫的病源。这更加说明,对小皇子下手的人一定是平南王一流在宫内的内应! 可问题的关键是,到哪儿去找这个人?即便找到了,又要如何证明是她所为? 苏诺语原本已看到希望,被这两个问题一闹,眼底的光亮便像是那快要熄灭的烛火一般,只消轻轻一吹,便立刻熄灭。 简单用了午膳后,苏诺语了无睡意,仍在桌案前苦想。心云看不过去,心疼地劝道:“小姐,您好歹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啊,平日里您中午都是要小憩半个时辰的。即便今日心有疑惑,也还是要休息片刻啊。” 苏诺语本想一口回绝,可对上心云那充满担忧的眼神,她叹口气,站起身来往床边走,嘴里念叨着:“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也不知道谁才是小姐。”话虽如此,可被人这样全心全意地惦记着、关心着,她心底倒是一片暖意。 心云俏皮地笑一笑,不甚在意地说:“小姐此言差矣!永远都是您是小姐啊,我这不是关心您嘛!”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六十二章 路遇刘宾 苏诺语面上是和煦如暖阳的笑容,握住她的手,打趣道:“我知道你的关心,这不是遵旨了吗?” 她原本想着反正也睡不着,便躺着休息一会儿。没想到,这一挨枕头,睡意便袭来。没过多久,她便沉沉睡去。 心云看她睡得极沉,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忙着收拾屋子。小姐永远是这样,在她心中总是有一大顿的事情比她的身子更重要。无论这次的事她的出发点是什么,可总归是为了公子和贵妃在忙忙碌碌。 苏诺语睡着睡着,便听见耳边传来笑声,她无奈地感叹:“小孩儿,之前是谁说的再也不要管我?是谁没有礼貌地转身就走?怎得又出现了?” “你这丫头,好没良心!老夫是见你为了凡尘俗事忧虑过甚,心生不忍,方才想着要入梦来助你一臂之力!”小男孩儿满心不悦地说道。 一听这话,苏诺语倒是有了几分好奇:“哦?这么说,你知道我今日是在为何事烦恼?” “那是自然!”小男孩儿的声音中透露出一抹不可一世的傲气来,“老夫早就说过,老夫乃是神仙!岂会不知你这小丫头的心思?” “那你说说看。”苏诺语笑着问。虽说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至少知道他绝非凡人,且随着交流的次数多起来,她倒是觉得面对这孩子时,颇为轻松自在。 小男孩儿自信地道:“你不就是为了宫中贵妃的皇子夭折一事而烦恼嘛!” 苏诺语面露惊愕,下意识地追问:“你怎么知道?” “你这丫头记性不好啊!”小男孩儿感叹道。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苏诺语努努鼻子,不甘心地说:“你方才不是说能助我一臂之力吗?那你倒是说说,小皇子是命损谁手?” “老夫虽说是神仙,可一直跟你这小丫头在一起,老夫也只能看见你说看见的一切,旁的事怎会知晓?”小男孩儿反驳道。 苏诺语轻笑出声:“罢了,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当真,你也不必紧张。”话虽如此,她倒是真的对这小男孩儿有些好奇,他怎会一次又一次地帮着自己?他说整日同自己在一起,那么他到底是谁? 小男孩儿见自己的话被人怀疑,有些不高兴,语气也严苛了几分:“你这没良心的丫头!老夫白白为你耗尽心力,白白为你做了这许多事!” 苏诺语心底无奈,这孩子气性还不小!她本不想同他纠缠,可不知为何又心生不忍,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佯装妥协:“好吧好吧,算我失言。那你说吧,究竟能如何助我?”她又将话题绕回去,倒是想看看这个自称神仙的孩子要如何自圆其说。说实话,同这孩子相处时,倒也是有几分乐趣。 “你这话说得不诚心,不过态度还算端正。”小男孩儿不愿同她计较,挑明来意,“罢了,老夫接下去的话你要认真听!……”于是乎,他便絮絮地同她说了许多,末了还不忘叮嘱,“丫头,你想知道的答案,就在老夫方才所说的书里!”说起来,他今日本不想出来,可看着这丫头烦恼了一上午,他又心有不忍。没想到,人家竟然不领情,还出言嘲讽他!简直是个不知好歹的丫头! 小男孩儿说完后,见苏诺语陷入沉思,那认真的样子实在是招人疼。他心底原本的怒气便又渐渐退去,罢了,自己年纪一大把,何必同一小丫头置气呢?如此想着,他趁她沉思之际,悄然离去。 苏诺语想了许久之后,面上方才露了笑意,她对着空气说:“小孩儿,今日之事,算我欠你一次!”话音落后,她方才发现似乎只剩她自己,那孩子早已离开。 苏诺语心底惊讶不已,心底不禁想起之前看见的那个粉雕玉琢的龙角狐尾的孩子,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神仙,又总是自称“老夫”,最奇怪的便是,他三番五次地帮自己,之前那瘟疫药方也是在他的提醒下才有了眉目,今日这事儿似乎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他究竟是谁呢? 下次再见面,一定要好好问问他!苏诺语心底如是想着。解了心头疑惑,她伸个懒腰,还是去睡会儿再说吧。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苏诺语方才悠悠转醒。心云连忙走过来,手里捧着衣衫,道:“小姐,您睡醒啦?” 苏诺语从她手中接过衣衫,吩咐道:“心云,你将我书房中这几日常看的那本书拿过来。” “是,小姐。”心云应道,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苏诺语从她手里拿过书,按着记忆翻到方才那孩子说的那页,又仔细回忆了早上在偏殿所看到的东西。眼前一亮,她高兴地拍一下手:“心云,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哪儿?”心云下意识地问。难得小姐这么开心,必定是小皇子夭折一事有了眉目。 苏诺语扬扬手里的那略显厚重的书,开心地说:“在这儿!” 心云诧异的目光看向她手里的书,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苏诺语笑一笑,说:“好丫头,快收拾东西,随我再去一趟月华宫!”说话间,她将书递给心云,“把这个也带上!” 主仆俩简单收拾得当后,便出了太医院往月华宫的方向走…… 没成想还未走到半路,便被人唤住:“苏大夫,苏大夫……” 苏诺语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没想到竟是刘宾。毕竟是旧相识,她不得不停下来,寒暄几句:“刘太医,别来无恙。” “苏大夫……哦,不,是苏太医,一直就听说您也进宫了,我想着咱们也算是熟识,该来向您道贺才是。只可惜,一直不得空,没想到今日竟在这儿见到您,实在是幸运啊!”刘宾此时的态度比之从前在瘟疫村面对李妃时更甚。 苏诺语心中惦记着小皇子一事,想要离开,却又不忍心打断刘宾的激动。 刘宾絮絮叨叨地接着说:“苏太医,您入宫那日,我便得了消息。可是想必您知道,因着贤贵妃的事,我不得不离开太医院……” “贤贵妃?”苏诺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哦,贤贵妃就是从前的李妃娘娘,她逝世后,皇上便追封她为贤贵妃。”刘宾感慨地道,“唉,贤贵妃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尽却不想反害了自己啊!” 苏诺语听他这么说,倒是有些诧异,要知道之前在瘟疫村那会儿刘宾对李妃那可是恭敬有加,奉承有加啊。怎得这人一死,他便变了一个态度? “话也不是这么说,这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呢。”苏诺语淡淡地说。 刘宾摇头:“苏太医,您就是心肠太过柔软啊!有些事,您只怕还不知道呢吧,其实在瘟疫村的时候,贤贵妃便处处嫉妒您,处处为难您。有些事甚至还威胁我帮着她,说起来也是我没用,我孬种!明明知道不该助纣为虐,可却无力反抗啊!” “是吗?刘太医有心。”苏诺语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嘲讽,虽不明显,但以刘宾的精明足够听懂。 果然,刘宾笑得讪讪的,说:“苏太医,您别动怒,当初许多事我也是逼不得已,绝非真的想要同您作对。其实在您研制出药方,被皇上重用前,我便一直看好您啊。没想到还真让我猜准了!” 苏诺语看他一眼,说:“如此,便全仰仗刘太医!” 听了这话,刘宾面上更是尴尬。只是就在宫内,他早已习惯了各种嘲讽或是责备。怔怔了片刻,便全当做是没有理会到,接着说:“苏太医,今日碰到您,实在难得,有些事若是不说出来,我这憋在心里难受啊!” 苏诺语无奈地看着他,心中满是不齿。说实话,刘宾的厚颜无耻也算是少见。 刘宾见她没有回应,心中微喜,至少没有拒绝,不是吗?于是,接着说:“当日贤贵妃数次找到我,想要我帮她陷害于您。我虽万般为难,可还是不忍对您下手啊!想我我刘宾自幼习医,还从未曾见过您这样一心为病患的大夫。但凡是有心有肝的人,便不会做这等昧良心的事!” “刘太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如今贤贵妃已逝世,这人都不在了,再提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呢?”苏诺语打断他的话。 刘宾一听,连忙点头:“是是是,是没意义。” “既如此,若是刘太医无事,我便先告辞。”苏诺语急切地开口,想要离开。 “苏太医!”刘宾急忙唤住她,“您是不是觉得我从前在李妃娘娘面前阿谀奉承,现在她不在了,我便又在您面前这样说,有些无耻?” 苏诺语没料到他会将话说得如此直接,反倒是她有些无言以对。 幸好,刘宾也没想过让她接话,他便又开始自说自话:“并非是我刘宾背主忘恩,卖主求荣。实在是这里面的有些事,我也看不下去啊!您可知道,贤贵妃那病是拜她自己所赐?她为了避免回宫后被皇上责罚,便想了染及瘟疫这样的法子。本想着药方已研制出来,不成想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 第二百六十三章 初见吴妃 苏诺语静静地看着刘宾,直觉告诉她,刘宾拉住她这样东拉西扯,一定是有所图谋! “当日您和张太医都曾叮嘱过她,可她偏偏不信邪,这才赔进了自己一条命。”刘宾说道。 苏诺语终于忍无可忍,问道:“刘太医,我还有事,有话你不妨直说。我不喜欢说话吞吞吐吐、拐弯抹角的人。” “这……”刘宾迟疑了片刻,方才道,“苏太医,您现在可是太医院的院判啊!因着前番瘟疫一事,皇上对您器重有加,而诸位太医想必也是对您佩服的五体投地吧!” 苏诺语好看的眉头蹙起,不接他的话。 被晾了一会后,刘宾方才若说:“我是这样想的啊,这太医院中如今不是还缺一个人吗?若是重新从民间找一个大夫,只怕是得适应一段时间吧。”他故意说得含蓄些,知道以苏诺语的聪慧一定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他早已打好了算盘,只等着苏诺语主动开口要他回去太医院呢。 “按照仪制的确是缺一个。”苏诺语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却偏偏装傻,“可皇上早已说了,让太医院的同僚们先担待着些,内务府也在着手准备从这次治愈瘟疫中有出众表现的大夫们择优选拔。虽说是宫外的大夫,可若是真的优秀,想必适应力也会很快。” 其实她之前对刘宾不算反感,虽说他有些爱阿谀奉承,遇事时又胆怯畏缩,可这些她都能理解,并姑且将这归置为明哲保身。最令她不能忍受的,便是他的过河拆桥和没有担当!当初那么巴结李妃,这才不到一月,从他嘴里在听李妃这人,便没剩一句好话。这样的人还是在冷宫待着就好,不必出来了。 刘宾一噎,完全没想到苏诺语竟然会装傻!他站在那儿,心思转的飞快,还是决定主动开口:“苏太医,您看我怎么样?” “你不是在冷宫照看那些宫嫔吗?那就你一个人,只怕忙不过来吧?”苏诺语故意问道。 一提这事,刘宾心底就窝火得很。只是这是皇上的旨意,他也是敢怒不敢言。想了想,索性大吐苦水:“苏太医,您有所不知,我自幼习医,自小便有悬壶济世的抱负!可在冷宫中,多少有些无用武之地啊。” “此言差矣。”苏诺语正色纠正道,“身为医者,任何人一旦成为了我们的病患,就该对她负责到底!刘太医医术高明,便安心留在那儿吧。太医院这边的事,便不劳你费心。” 刘宾几乎要气得跳脚,索性点破:“苏太医,我同您说实话吧,我不想待在冷宫里。您看看,能不能跟皇上说说,让我回太医院?” 即便是身在冷宫,他也知道宫中关于皇上和苏诺语之间的种种传言。思前想后,便觉得若是想早日回到太医院,还是来找苏诺语最好。凭借着之前在宫外的交情,这事应该是不难办才是。可没想到,这苏诺语竟然如此不通情理。 “刘太医,你太高估我的能力。我不过是个小小太医,哪里敢左右皇上的意思。你若是有心,不如主动去同皇上说。”苏诺语也毫不留情地回绝他。趁着他愣在原地,她又说,“若是没事,我便先行一步!” 这一次,没再给刘宾机会,苏诺语转身离去。 刘宾站在原地对着苏诺语的背影,气得狠狠地在心底咒骂几句,方才拂袖而去。 而对苏诺语来说,被刘宾这样一搅合,原本的好心情破坏殆尽。心云方才站在一边,并未听见两人的交流,见苏诺语沉着脸走过来,连忙迎上去,问:“小姐,怎么了?方才那个不是太医院的刘太医吗?” 苏诺语点头,将方才的事说与心云听:“这个刘宾当日在瘟疫村的时候,对李妃无所不用其极地巴结,结果现在因李妃的暴毙受了牵连,话里话外又将坏事坏话都怪罪到李妃身上。这样的人简直是妄为男人!” 心云听后,也是不敢置信:“这个刘太医原本在太医院时,便总想着仰仗贵妃,只可惜贵妃身边有张太医在,自然用不上他。没想到出宫后,又转而巴结李妃。小姐,这样的人可不能入太医院,否则只怕他会做于您不利的事!” 苏诺语颔首:“即便不为自己,这样的人也不配再入太医院。”她将不吐不快的话说与心云听后,心情也渐渐好起来。 “小姐,那咱们还去月华宫吗?”心云问。 苏诺语点头道:“自然要去。我还有正事呢!” 然而此路难以成行,没走多远,再度碰到人来寻…… “苏太医。”一个面生的小丫鬟站在苏诺语面前,恭敬地说,“苏太医,我家娘娘派我来请您。” 苏诺语诧异地看着她:“你家娘娘?” 心云小声地在苏诺语耳边说:“小姐,这是吴妃身边的丫鬟,叫雅儿。” 雅儿笑得温和:“是,心云姐姐说的不错,奴婢是吴妃娘娘身边的丫鬟。” “吴妃找我不知所为何事?”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态度谦和的人,她自然也温婉。 雅儿这才面露愁容,说:“回苏太医,我家娘娘午后便有些不适,还得烦请您去给看看。” 苏诺语听了这话,即便还有要事在身,也只得先随这个雅儿走一趟。何况入宫近月余,耳边甚少能听到关于吴妃的只字片语,偶尔听人提及,也都说吴妃在这宫里就像是隐形的一般。就连心云也说,吴妃向来不多事,为人平和,不争圣宠,当年也不曾有过对她不敬的言行。 这些评价听在耳中,倒是叫苏诺语对这个吴妃有些兴趣。在后宫中待了数年的女子,竟有如此平和的心境,实在是难能可贵。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本就是性子恬静淡然的女子,自然也喜欢同类似的女子在一起,就好像是清然。 提及清然,苏诺语的神色有一丝黯然。离开逍遥谷这么久,她的确难以忘怀那里的人与事,其中最惦记的人便是清然。一直在说要给她和夜尘的大婚热闹一下,可却因着瘟疫一事,破坏了原有的计划,以后只怕也是难以参加。想着不能亲自将自己满满的祝福给清然,她心底便有着遗憾…… “苏太医,到了。”雅儿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苏诺语的回忆。 苏诺语抬头看一眼四周,吴妃所居之处有个特别的名字——桃花源。苏诺语不禁有些诧异:“这个殿名好别致,倒不同于宫内的其他殿宇。” 雅儿简单介绍道:“您说这个啊,这儿原本不是这个殿名。桃花源这个殿名是我家娘娘去求了皇上,特意改的。皇上听说后,大赞了娘娘的别致心思,便叫人给改了。” 苏诺语点点头,向往平淡的如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心思的确别致。可,这样的女子怎会生活在宫里呢? 不再多想,苏诺语跟着雅儿一同走进去。对于富丽堂皇的皇宫来说,桃花源果真是个与众不同的所在,不仅名字特殊,就连陈设也都一改宫内女子向来追求的金碧辉煌,而是清丽雅致的。 整个桃花源内装扮的尽是绿色植物,连一星半点的小野花都没有。“吴妃娘娘果真是别具匠心!这儿给人感觉舒适宜人。”苏诺语由衷地赞道。比起那些花团锦簇、桃红柳绿来说,这儿也算是别具一格。 雅儿笑着屈膝行了礼:“多谢苏太医夸赞,我家娘娘若是知晓自己的布置如此被人认同,只怕也是高兴至极。” 接下来,三人便往寝殿走去。屋内陈设同样简洁,绝无半分奢华之感。就连所用纱帘也都是统一的白色,给人飘飘欲仙的感觉。 一路这么看过来,苏诺语心中对这个吴妃的好奇更甚,几乎要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芳容。这样的心性的女子实在不太适合这个皇宫,然而竟也熬到了妃位,并能在其他人的明争暗斗中,明哲保身,实属不易。 “娘娘,奴婢将苏太医请来了。”雅儿来到床边轻声说道。 床上传来咳嗽声:“请苏太医进来吧。” 隔着白色的帘幔,并不能看得太真切,然而苏诺语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吴妃的方向看。单论声音,便能知道这女子必定是温婉可人的。说话时没有李妃的张扬跋扈,没有齐嫔的尖酸刻薄,亦没有贵妃的高傲不可一世。 雅儿走过来,掀起帘幔,朝着苏诺语做出请的姿势:“苏太医,我们娘娘请您进去。” 苏诺语跟在雅儿的身后,一步一步走近吴妃,恭敬行礼:“微臣苏诺语见过吴妃娘娘,娘娘金安。” “苏太医太客气了,你如今在皇上心中也是贵人,只怕皇上都不会叫你多礼,更何况在本宫面前呢。”吴妃的声音软糯,“雅儿,给苏太医看座。” 苏诺语连忙说:“吴妃娘娘这样说,微臣可不敢当。不知娘娘今日叫微臣来,是何处不适?”方才吴妃那话若是换个人说,必定是充满火药味的敌视,可由着她那软软的声音说出来,却丝毫不会令人生厌。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一见如故(上) 苏诺语说话的同时,飞快地打量着床榻上的吴妃,看容貌身形,更像是江南女子。单论容貌,在美人辈出的皇宫内,自然算不得出众。但她身上那种与世无争的恬淡气质却使得苏诺语心底莫名地产生了一丝好感。实在没想到,在这后宫中,竟有这样的女子。 若是以花喻人,那吴妃便像是空谷幽兰,开着淡雅的小花,不显山不露水,在满是牡丹芍药的姹紫嫣红中,独有沁人心脾的芬芳。 “不过是心口疼的老毛病,只是今日难受得紧,这才派雅儿去请了苏太医来。”吴妃说着。 苏诺语来到床边,果然见她脸色在白皙之下,泛着淡淡的青。她坐在小杌子上,为她诊脉,半晌后说:“娘娘,您可是今日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从脉象上看,如她所说,是有心口疼的毛病,可一直照顾得很好。今日似乎是受了外界的刺激,才会突然加重病情。 吴妃听后,沉吟片刻,方才有些茫然地说:“并未受到刺激。时至入秋,本宫上午是不愿出去的,今日一整个上午都待在屋内刺绣而已。至于膳食方面,本宫身子偶有不适,向来重视饮食,吃食都是宫里的小厨房在做,断然不会有差池。” 苏诺语听后,面露不解:“那倒是怪了。娘娘既然明知身子不适,只怕在香料上也是有所禁忌的。方才一路走来,并未闻见有熏香的迹象。” “苏太医好灵的鼻子!”吴妃微笑道,“本宫自幼便有这心口疼的毛病,幼年时曾拜会白府名医,便得了嘱咐,不可擅用香料。所以,这么多年从未用过任何香料。” 听她说起白府名医,苏诺语脱口道:“不知娘娘所谓的白府名医是何人?” “白峰。”吴妃说着,顺带问,“说起来,苏太医是学医之人,想必对白峰这个名字不会太陌生吧。” 猛地听人提及爹爹的名字,苏诺语有瞬间的怔忪,在那一刹那,几乎眼泪都要夺眶而出。她连忙拼命抑制住起伏的情绪,说:“白峰的名字自然是听过,只是很可惜,不曾拜会。” 吴妃并未瞧出她的异样,说:“本宫这病是老毛病了,大概也是治不好的。今日找苏太医来,就是想着让你给开服药,缓解下症状便是。” “好。”苏诺语轻轻点头。饶是她如何镇定自若,以一时间难以平复心底的波澜。趁着起身开药方的机会,苏诺语避开吴妃,深深地呼吸几次,方才好些。 吴妃看着她写字的背影,目光被她药箱中的医书所吸引,感叹道:“难怪那治愈瘟疫的药方是苏太医研制出来的,如此用心,医术自然精湛。” 苏诺语将写好的药方递给雅儿,转过身,谦逊地说:“吴妃娘娘谬赞,平日里闲来无事,偶尔翻看而已。” 吴妃点点头,顺手拿起来,随意翻看了一下,又放回去,笑着说:“苏太医医术精湛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你又何必谦虚呢?这么厚的一本书,若是给本宫,只怕是要头疼不已啊。” 苏诺语略笑笑,没有说话。 吴妃打量她半晌,方才说:“今日之所以找苏太医来,只是因着前些日**里传言过甚,对苏太医颇为好奇,故而想着一见,还望苏太医不要介怀。” 苏诺语微微一愣,没有想到她会主动说这样的话,更没有料到的是她说话时那客气的语气。按说她是妃嫔,大可不必如此。她连忙说:“娘娘这样说,倒叫微臣不好意思。” 吴妃一笑,说:“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苏太医不仅美貌过人,医术精湛,就连这言行举止间也透着一股高贵典雅来。” “娘娘谬赞,微臣愧不敢当。”苏诺语愈加谦逊。 吴妃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缓缓说:“苏太医若是不忙,便陪着本宫说会儿话吧。苏太医刚进宫,或许不知情,本宫生性淡然,素来不爱与宫里的姐妹多走动。因而能说得上话的人,便只有雅儿。可今日一见苏太医,倒是觉得投缘得很。若是苏太医愿意,日后也可常来本宫这里坐坐。” 苏诺语本就对她有所好感,加之她方才又提及爹爹,也算是有缘。于是她含笑点头:“既然娘娘如此说,那微臣便恭敬不如从命。” “雅儿。”吴妃扬声唤道,“给苏太医沏壶上好的龙井来,再让小厨房做些精致可口的小点心。” “是,娘娘。”雅儿应声道。 吴妃这才转而看向苏诺语,说:“苏太医,稍坐片刻,容本宫起身梳妆。” 苏诺语起身道:“娘娘既是要梳妆,那微臣去外面等候。”说罢转身出去。 吴妃看着苏诺语的背影,嘴角上扬。这个苏太医倒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子,可以结交。 苏诺语出了寝殿,站在正殿内,忍不住四处张望。心云站在她身边,低声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吴妃娘娘这儿,想不到她同宫里其他的小主娘娘们倒是真不一样!” “从这陈设布置上看,是个心思灵透的人。”苏诺语低声赞道。 没等多大一会儿,吴妃便在雅儿的搀扶下,出了寝殿。她声音低柔:“苏太医,本宫让你久等了。” 苏诺语略福了福道:“娘娘说哪里的话,微臣等您是应该的。” 苏诺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吴妃,除却方才在殿内的短暂接触,这才算得上是正式的见面。苏诺语亦在心底称赞吴妃的美貌,方才在殿内她是躺着的,加之身体不适,脸色也不好,蓬头垢面的,现在略微梳妆后,倒也是个美人儿。虽说她并没有摄人心魄的美艳,却别有一番味道,让人看着便觉得心里舒服。 这样含蓄内敛的女子,不太适合在宫里生存,可正因如此,却让苏诺语对她颇有好感。 吴妃满意地看着苏诺语,微笑着说:“苏太医,若是不介意,便随本宫去外面坐坐吧。本宫吩咐人将外面布置了一番,倒是别有风情,想来苏太医也会喜欢。” “能与娘娘一同坐坐,是微臣的荣幸。”说话间,苏诺语吩咐心云,在外面候着即可。 苏诺语走在吴妃的身后,一同来到庭院中,看着入目的景致,不由地称赞:“娘娘真是蕙质兰心!” 原来吴妃在自己宫殿内的庭院中叫人开了一块地,砌了池子,堆了假山,池子内养了几尾金色锦鲤,上面漂了几朵睡莲。旁边便是两个秋千架子般的藤椅,头顶是绿树成荫。平日里,坐在藤椅上,不必出自己宫门半步,便可以享受如此怡人的景致,的确别有一番滋味。 吴妃抿唇笑了笑,说:“哪里是什么蕙质兰心,不过是个懒罢了。本宫方才说了,平日里不怎么同宫里的姐妹走动,成日地便是自己闷在这宫里。一般而言,除去去皇上那儿,就很少出门。何况稍有不注意,这不争气的身子就不舒服。你且说说,若不是将宫里布置一番,岂不是要将人闷坏?” 苏诺语看她在提到皇上时,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着说:“娘娘心态真好,微臣虽进宫不久,却也知道宫中的女子争宠频频,不比娘娘云淡风轻。” “什么云淡风轻,只是要学会适应罢了。”吴妃的笑容略退了两分。 苏诺语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言,连忙起身,收敛笑意,恭敬地道:“娘娘恕罪,微臣多嘴了。” 吴妃面上闪过一丝伤感,连连摆手:“本宫只是有些伤感,不关你的事。你不必自责。你说的不错,自打入宫的那日起,本宫便知道,从此以后的生活便是无穷无尽的争斗。这话从不敢有人在本宫面前说,因此本宫有些话闷在心底也闷了许久。今日同你倒是有缘,本宫也愿意跟你说说,所以你有话不妨直说,本宫恕你无罪。” 苏诺语审视她的双眼,满是平和与淡然,她的心才微微放下些,却也不敢说的太过。 倒是她的几句话,引得吴妃话多了起来:“你不知道,本宫刚入宫那会儿,很是得宠。可后来又有新人入宫,加之本宫身子不适,不能有所出。皇上对本宫也一日一日地淡了下来,刚开始本宫根本适应不了,夜里经常会一整夜地失眠。可以本宫的性子争宠哪里争得过旁人呢,慢慢地倒也看淡了。” 苏诺语听着她说这话,不禁在想,若是先皇后并非形同痴傻,看着皇上内宠颇多,是否也会如吴妃这般,独守空闺一整夜呢?她在心底庆幸,当日的自己因着爹爹的关系,被特许不必进宫待选,方才能逃过一劫。否则以自己的性子,还不得被头顶这四四方方的一块天给闷死吗? “本宫自幼便被爹娘教育女子不可好妒,进宫后更是轻易不敢有嫉妒的言行。时日久了,便看得淡,皇上来与不来,这日子都是要过得。所以本宫现在虽然还期待着皇上,却也不会再为等他而一夜无眠。”吴妃说这话时,语气淡然,就像是说着不相干的人。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见如故(下) 苏诺语无言以对,半晌后方说:“娘娘能有如此心态,真是难能可贵。一来自己能活得更轻松洒脱,二来或许皇上也会觉得您与众不同吧。” “你这话倒是说准了。”吴妃脸上洋溢着幸福,“从前贤贵妃还在的时候,最爱拈酸吃醋,而贵妃掌六宫事宜,自然也不让步。偶尔皇上觉着她们争得太过,便也会冷她们几日,往往这个时候,皇上便会往本宫这儿来,说是本宫这儿让他有难得的静心。” 苏诺语笑着说:“所以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是吗?如此看来,娘娘是个有福之人。微臣的娘曾说过,这人得学会耐得住寂寞,方才能得长久。” “不错,正是你娘说的这个理儿!”吴妃认同道。 苏诺语想起她这儿的宫名,问:“微臣方才来时,见娘娘这儿取名为桃花源,想来娘娘是很欣赏靖节先生的?” 吴妃含笑点头:“不错,本宫喜欢陶潜的文章,也向往那样的生活。看来苏太医也算得上是本宫的知己。” 苏诺语手执面前的茶盏,小小地啜饮一口,道:“娘娘心态好,这桃花源的布置也是独特,大概也因此,就连娘娘宫里的茶都格外沁人心脾。” “苏太医如此说,本宫颇感欣慰。”吴妃笑道,“如此说来,今日还得感谢本宫这病恹恹的身体,若不然也无缘得见苏太医,也就找不到人能聊得如此投缘。” “娘娘抬举微臣。”苏诺语可当不起她这话,关心地说,“娘娘,微臣瞧着您这会儿气色似乎好了不少,可是没有那么难受了?” 原本吴妃还觉得身体不适,可说着话渐渐就忘了这回事,如今被她这么一提,才恍然:“你若不说,本宫竟还没有察觉呢,从前本宫若是心口疼的毛病犯了,那必得是连吃几副药才能缓解。今日同苏太医说话,大概是心情舒畅的关系吧,果然觉得心口没那么难受了。” 苏诺语语气轻松:“其实平日里娘娘也该保持心情舒畅才好。好的心情对您的身体也十分有好处。” 吴妃笑着看她:“那以后苏太医无事也要常来本宫这儿坐坐才好。” 苏诺语正要回话,便见雅儿走过来,俯身在吴妃耳边低语几句。吴妃睨她一眼,薄责道:“不过就是说个晚膳的事儿,还这样低语,这是置苏太医于何地?” “娘娘息怒,奴婢知错。”雅儿连忙认错,随即也看向苏诺语,“苏太医见谅。” 苏诺语忙不迭地摇头:“无妨。既是时辰不早,微臣便先告退。” 吴妃出声挽留:“苏太医留步。既然本宫与你投缘,不如今日便留下来,陪本宫一同用膳吧。” 如此一番挽留,苏诺语推却不掉,只得含笑应下。待得一顿饭吃过,早已是月上柳梢。席间吴妃听说苏诺语擅抚琴,便又在晚膳后一同切磋琴艺。直到夜色转深,方才恋恋不舍地派人送她回去,并在临别前,约定要经常前来才好。 待得苏诺语同心云回太医院后,时辰已晚,只得洗漱后,便准备歇息。 “小姐,我瞧着那吴妃似乎很喜欢您。”心云说。 苏诺语点头:“是,虽说我一直觉得凡事太过,便有蹊跷。她是妃嫔,我是太医,身份有别。正常来说,她也该同其他妃嫔一样,对我心生厌倦才正常。我的确有几分看不透。但今日我仔细地打量着那吴妃,倒不像是个会有那些心思的人。” 在经历这么多事后,她早已不是心思单纯的女子,对人也学会了防备。所以面对吴妃突如其来的示好,她不是没有防备。可仔细看了半晌,实在不像是心怀不轨。她倒真是有些看不透那个吴妃。无论如何,她心里有数,能在宫里一步一步熬到妃位的女子,绝不能轻易小觑! 心云点点头:“今日您与吴妃在那儿说话时,雅儿同我说,她还从未见她家娘娘如此喜欢某个人。但我也觉着吴妃娘娘的心思有些奇怪,之前宫里盛传皇上心仪您,按说她该对您心有防范才正常啊。” “管她呢,再看看吧。”苏诺语伸个懒腰,“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先睡吧。旁的事都明日再说。” 独自躺在床上,苏诺语的脑子里还在回忆今日在桃花源的种种。看吴妃那样子,不像是对季舒玄没有感情,可她怎会如此对自己呢?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能自面对自己的时候有这样好的心态? 然而,她翻来覆去,仍旧猜不透吴妃的心思。一般而言,她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既然暂时没有答案,便索性不再为难自己。 目光触及到月光下的药箱,苏诺语在心底提醒自己,明日一早,无论如何,一定要去一趟月华宫,将那植物的事查个清楚!这心里装着事儿,她始终难以心安,既然答允了贵妃要给她一个答案,那么无论如何要信守承诺才行。打定主意后,苏诺语翻个身,很快便沉沉睡去。 桃花源内,吴妃歪在床上休息,雅儿送走了苏诺语和心云,又折返回来。见她面上难掩疲惫,心疼说:“娘娘,您今日累了吧?奴婢来为您揉一揉。”说话间,她来到吴妃身边,俯下身去,为她揉肩捶腿。 吴妃双目微合:“是,今日同苏太医说了两三个时辰的话,着实有些累。” “娘娘,那药您还吃吗?”雅儿想起了苏诺语给开的药方,问道。 吴妃点点头:“吃,怎能不吃呢?若是不吃,病可怎么好得了?” 雅儿微微噘嘴,心疼不已:“娘娘啊,您这是何苦呢?您的身子自己得多爱惜才是啊!” “不哭,本宫这都是为了他,即便受苦也是心甘情愿。”吴妃说得无怨无悔。 雅儿眼圈微红:“娘娘……” 吴妃睁开眼睛,看着她,嗔道:“傻丫头,你哭什么?你自小便跟在本宫身边,该知道本宫的心思才是。为了他,叫本宫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雅儿抬手胡乱擦干净脸上的泪:“娘娘,无论如何,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还有,皇上有日子没来了,您要去看看他吗?” 吴妃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你不是不知道,皇上心中如今只有苏诺语,本宫何必去凑热闹呢?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既然娘娘明知如此,为何要同苏太医交好?”这是最令雅儿惊讶的一点。 吴妃脸上微微有些遗憾:“这些年在宫中,你也知道本宫并未交上一个朋友。若非是身份对立,本宫倒是真的喜欢这个苏诺语。只是,可惜了……” 雅儿还欲再说,被吴妃抬手打断:“好了,时辰不早,本宫乏了,你也早些睡。” “是,奴婢服侍您歇息。”雅儿说道。 翌日清晨,苏诺语起了个大早,快速洗漱之后,便带着心云往月华宫走。有两日没见季舒玄,没准今日章华便会来太医院找她。为避免又被人拉住,苏诺语早早地便出了门。 初秋的清晨天气是有些凉的,然而苏诺语却穿得有些单薄,走在路上,偶尔一阵微风拂过,她忍不住拢了拢衣襟。心云见状,忙问:“小姐,您冷吗?要不我回去给您取件厚点的外衫吧!” “不必。”苏诺语连忙制止,“贵妃这边的事若是不处理好,我这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若是这会儿回去,指不定又会有什么事。” 心云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她言外之意是怕碰上御前来人。她又说:“那小姐穿我的吧。”说话间,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来,披在苏诺语的身上。 苏诺语看她一眼,嗔道:“这是做什么?你原本穿得就很单薄,怎能再脱呢?咱们走快点就不冷,还是你自己穿吧。” 如此一番推辞,还是心云又将衣衫穿好。两人加快步伐,往月华宫的方向走。 月华宫内,彩纹来到床边,小声地说:“娘娘,那苏太医又来了,说是有要事想要见您。” “苏诺语?”贵妃睡眼惺忪间还有些懵。 彩纹见状,连忙说:“娘娘,若是您不想见,奴婢帮您打发了她就是。您说也是的,这么一大清早,您又没叫她,她还真是不怕累!何况,昨日不是来过一次吗?” 听她絮絮叨叨这么半天,贵妃的睡意也没有了,想起昨日同苏诺语的约定,猛地来了精神:“你懂什么?快,请苏太医进来!” 彩纹诧异地看一眼贵妃,不明白她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差。但久为侍婢的彩纹心里明白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于是压下心底的疑惑,说:“是,奴婢这就去请苏太医进来。” 贵妃自榻上起身,就这功夫,苏诺语已经跟在彩纹的身后进了屋。还未等她拜下去,贵妃便道:“苏太医不必多礼。”随即看一眼屋内的丫鬟,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本宫同苏太医有话说。” “是,娘娘。”丫鬟们纷纷行礼后退下。 第二百六十六章 碧雪青花 贵妃起身来到窗下的美人榻边,优雅地坐下,随即方才道:“苏太医也坐吧!” 苏诺语依言坐下,说:“贵妃娘娘,微臣本不该这么早地找您,可事出紧急,便也顾不上许多。 还请您见谅。” “无妨,只要关于睿儿的事,别说这会儿,便是深夜,你也来就是。”贵妃说着,“可是你昨日回去后又想到了什么线索?” 诺语点头,“但是在我告诉您结论以前,我想请您同我一起去偏殿一趟。” 贵妃不疑有他,连忙起身:“走吧。” 苏诺语同贵妃两人一同往偏殿走,并嘱咐了丫鬟在外候着,不得入内。 进了偏殿,苏诺语便循着记忆往角落望去,然而,并未瞧见她想要的东西。苏诺语心中一急,快步往那儿走去,嘴里念叨着:“昨日我明明记得这儿摆着的是那东西,怎得便成这个了?难道是我记错了?” “苏太医,你说什么?”贵妃见她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却又听不清楚,开口问道。 苏诺语猛地回头,问:“贵妃娘娘,这偏殿的东西昨日可是有人来动过?” 贵妃不明所以:“并没有啊,这偏殿每日本宫只是叫人来打扫,并不让她们动里面的东西。少了什么吗?” 苏诺语指了指摆放着绿萝的架子,说:“娘娘,您可还记得这里原来摆的是什么?” 贵妃想了片刻,也觉得奇怪:“本宫记得这里原先并不是绿萝,是另一种绿色植物,叫什么来着?”她一时间想不起来。 “您看看是不是长这样子?”苏诺语从药箱中取出书,翻开来给贵妃看,“就是这个碧雪青。” 贵妃仔细看了半晌,方才点头道:“是,正是此物。这东西有什么古怪吗?” 苏诺语点头:“碧雪青是苗疆方有的一种植物,但因它生的极美,这些年中原一代也开始培育。碧雪青如它的名字一般,即便是在严寒至极中,也永不凋零,一直碧绿。可此物甚少开花,但凡开花便被苗疆人视为祥瑞之兆。可众人却极易忽略它的毒性!” “毒?”贵妃心中猛地一惊,“你方才不是说祥瑞吗?” “娘娘别急,听微臣细细道来。此物平常是无毒的,甚至还有助于睡眠,称得上是一件好东西。可是它开花后,奇香弥漫,若是有人这个时候在服食赤炎草,那么闻着它的香味,便会身中剧毒!”苏诺语的语气愈发沉重。 贵妃接连后退了几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苏诺语,问:“苏太医此言当真?” “是。原本我也是不知晓,此物中原甚少,想必寻常百姓家连见都是见不到的。可前些日子我从藏书阁内无意中找到这本关于苗疆的医书,正好看到关于此物的介绍,便想着您宫里似乎有。”苏诺语解释道。 贵妃诧异地看着她:“如你所说,难道一切只是巧合吗?” 苏诺语没有做声,凝神片刻,方问:“娘娘可还记得此物是谁送来的?” 贵妃点头:“自然记得。如你所言,此物甚是稀奇,本宫虽说自幼身在富贵之家,可却也从不曾得见如此稀罕的东西。此物是昨年花房的匠人新培育出来的,便送来了本宫这儿。本宫瞧着欢喜,又问了太医,说是无毒。彼时本宫身怀有孕,便想着放在偏殿,留给腹中的皇儿。” 贵妃说话间,忽而面上流露出悲伤与自责:“难不成这一切都是本宫的错?是本宫害死了睿儿?” “不!”苏诺语冷静地开口,“虽说一切尚无证据,但微臣还是觉得这里面另有隐情!” 贵妃心底早已满是自责,哪里还听得进苏诺语的话。她坐在椅子上,痴痴地望着小床,眼神慈爱,仿佛那小床上还有她挚爱的睿儿:“睿儿,都是母妃不好,是母妃害了你……若非是母妃自作主张,怎会害你这么小便离母妃而去?” 苏诺语看着伤心的贵妃,心有不忍。丧子,是天下任何一个为人母的女子心底的永殇! 她走到贵妃身边,本想伸手抚着她的肩膀,然而手僵在半空中,终究还是碍于身份,又收了回来。她轻声道:“娘娘,事已至此,伤心早已于事无补。对于小皇子而言,现在最希望的便是您能帮他找出真正杀害他的人,帮他报仇!” “难道不是本宫害了自己的儿子吗?难道不是本宫的自作主张害了他吗?”贵妃泪眼婆娑地抬头看一眼身边的苏诺语。 苏诺语摇摇头,冷静地分析:“或许您在这其中也有过错,但微臣相信,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即便您没有将花放入偏殿,那人也会有别的法子。” 即便苏诺语如此说,贵妃仍旧是难以释怀:“无论如何,本宫也算是助纣为虐,害了自己的孩儿。” 苏诺语温柔地说:“娘娘,您要坚强起来,小皇子的事已无法挽回,我们能做的便是尽快找出幕后之人。然后将一切禀告皇上,请皇上做主!” 贵妃看着苏诺语,急切地问:“本宫对此事毫无头绪,一切全听苏太医的!苏太医,你若是能查出害本宫孩儿之人,你便是本宫的恩人!” “贵妃娘娘言重了。”苏诺语不愿居功。 贵妃起身,拉住她的手,恳求道:“苏太医,你需要什么尽管和本宫开口。无论什么,本宫都答应你!只要你将此事调查清楚!” 苏诺语微笑着说:“贵妃娘娘,微臣一定竭尽全力。只是,有些事情,微臣还需要了解得更加详尽。” 贵妃说:“有什么需要本宫做的,你吩咐就是。” “那么娘娘,您首先需要知道,碧雪青是谁拿走的!您之前明明吩咐过,偏殿内的东西不能动,那究竟是何人违抗您的命令?还有,关于此物的介绍书上并不详尽,书中只说此物极难开花,那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开花呢?微臣需要您找来当日培育出此物的匠人,仔细询问。”苏诺语说出亟待解决的两个问题。 贵妃点头:“好,本宫即刻便会去问,苏太医一同去吧。” “不必。”苏诺语面色凝重,“若是一切如微臣的猜测,那么一定是昨日微臣与娘娘的谈话被人听见,那一直摆放着的碧雪青才会被人拿走!所以,一切事情还请娘娘务必严守秘密,不可走漏了风声。” “好,本宫全听苏太医的。”贵妃郑重其事地说。 苏诺语接着说:“如此,那微臣便先告退。等您宫里的事查清楚,再派人去问花匠,找到花匠后,您便推说身子不适,派彩纹来太医院找微臣便是。” “苏太医,你放心,除了彩纹外,本宫不会叫第三人知晓!”贵妃承诺道。 如此一番交代,苏诺语起身告辞。贵妃故意高声道:“什么太医院院判,医术不过如此。” 苏诺语脚下微顿,没有做声,径直离去。出了月华宫,心云方才愤愤地说:“小姐,这贵妃娘娘未免太过分!您今日分明是好心,她竟如此说话!” “心云,凡事不可光看表面。”苏诺语压低音量说,“我今日压根没有没有请脉,如何称得上是医术?” 心云这才想起来意,恍然大悟。刚想要说话,对上苏诺语暗含警告的眼神,她连忙噤声。 而她们离去后,贵妃回到寝殿,悄声交代了彩纹一番,彩纹面露惊讶,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娘娘,您是说苏太医能查出真正害小皇子的人?” “是,她这么说,本宫也愿意相信她!”贵妃不忘嘱咐,“彩纹,你是本宫的心腹,本宫对你那是绝对的信任。所以,这件事,本宫只告诉你一人,你万万不可说与任何人!” “娘娘放心,奴婢便是死,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彩纹慎重地起誓。 贵妃点点头,说:“那么你现在便去查一查,昨日偏殿内的碧雪青是何人拿走的!切记,不可走漏了风声!” 彩纹面上一凛,低声道:“奴婢省得。”转身出了偏殿。 来到庭院中,彩纹将宫内的奴才和侍婢通通叫来,问:“昨日谁去了偏殿?偏殿内,有娘娘最喜欢的绿色植物,怎得今日换成了绿萝?” “彩纹姐姐,昨日是我与小绿打扫的偏殿。可我和小绿并没有动任何东西。”说话的是小红,她战战兢兢地看着彩纹。一旁被点到名的小绿,也连忙点头附和。 “还有谁?”彩纹沉声问。 另两个小太监站出来:“彩纹姐姐,昨日花房的匠人嘱咐我们去拿今年新培育的绿萝,按着规矩,我们便将月华宫内的盆栽悉数换了。” “谁允许你们擅动偏殿东西的?难道娘娘的话你们听不明白吗?”彩纹喝道。 两个小太监瑟瑟发抖,扑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彩纹姐姐,昨日我们问过你啊!您忘了?” “混账!我哪里……”彩纹话未说完,方才记起似乎有这么一回事,可当时她哪里想了这么多。彩纹尴尬地低咳两声,挥挥手道,“其他人散了吧!你们俩,跟我去见娘娘!” 其他人一听这话,纷纷飞快散去,看这架势只怕是得罪了娘娘啊!众人在心底暗自庆幸:不是自己!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六十七章 寻碧雪青 彩纹带着两个小太监进了正殿,看着端坐在上首的贵妃,彩纹心底微微有些犯怵,跪在地上,缓缓开口:“娘娘,昨日偏殿的盆景便是小何子和小印子抱走的。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好大的胆子!”贵妃听在耳中,怒从中来,一掌重重击在桌案上,大声喝道,“谁给你们擅动偏殿物件的权利?” 小何子和小印子一个哆嗦,猛地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请罪:“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小何子紧张之下,猛地抬头,指着身前的彩纹,颤抖着说:“是彩纹姐姐允准的……” 贵妃那如鹰隼般凌厉的眼神本来是一直锁定在小何子和小印子两人身上,没想到听到这话,不敢置信地将目光挪到彩纹身上:“彩纹,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彩纹身体伏低,小声说:“娘娘息怒,昨日小何子来找奴婢,说是花房的匠人有今秋新培育的绿色盆栽,想着娘娘喜欢,便说将去年的换走。奴婢当时想着,这是每年的规矩,便一口应了下来。奴婢该死,竟忘了嘱咐他们不能动偏殿的物件。奴婢该死,娘娘息怒!” 小何子和小印子本就是贵妃宫里负责粗使的奴才,平日里甚少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面对主子,如今却冷不丁地碰上盛怒之下的贵妃,哪里还敢多言,连头都不敢抬起。两人均深深地低垂着头,听着彩纹同娘娘之间说话。 贵妃悠然起身,来到彩纹身边,冷笑道:“好,很好,本宫身边的人如今是越发地能干!一个个地将本宫的话当做耳边风,都是听不见,也不过心的!很好!” “娘娘息怒。娘娘,奴婢罪该万死,还请娘娘责罚。”彩纹没有多辩,直接认错。 贵妃冷声道:“你自然是该死,等会儿本宫再同你算账!”她转而来到另两人身边,居高临下道,“你们两个,将本宫心爱的碧雪青送去哪儿了?” “回娘娘,那碧……碧雪青昨日便被奴才们送回了花房,交给了匠人。”小何子低声说道。 贵妃听后冷笑道:“如此,你们俩便去花房将那碧雪青给本宫找到!否则,你们俩也可以不用回来了!”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还不快滚!”贵妃喝道。 两个人连头都不敢抬,直接便连滚带爬地出了正殿。一路上心中都在祈祷着,一定要找到娘娘要的碧雪青,否则今日只怕小命都难保。 而这两人离开后,贵妃往寝殿走,丢下一句话:“你给本宫滚进来!” 彩纹面上一凛,连忙起身,跟着进了寝殿。贵妃是背对她而站,她一进去便跪了下来,伏在地上,说:“娘娘,奴婢罪该万死,还请娘娘责罚。” 贵妃转过身来,道:“抬起头来!” 彩纹慌忙抬头,看着贵妃,脸上满是忏悔。 贵妃俯下身去,一只手托起她的下颌,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彩纹见状,心跳骤然加快,然而却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她心里知道,如今那盆碧雪青对娘娘来说,至关重要。娘娘如此信任她,她却行事有所疏忽,被责罚也是应该的。 贵妃一直审视她的双眼,里面的确尽是悔恨。她看着面前这个从小便陪在身边,进宫后一路陪伴她走到如今的彩纹,那高高扬起的手就打不下去。对于彩纹,贵妃是百分百的信任,她相信彩纹对自己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罢了,你起来吧!”贵妃放下扬起的手,站直了身体。 “娘娘……”彩纹不解地看着贵妃。 贵妃叹口气:“彩纹,你是一路跟着本宫过来的人,本宫信任你。这次便算了,只罚一个月的月俸,小惩大诫。” “谢娘娘宽恕。奴婢下次再不会犯这个错。”彩纹磕了一个头,方才站起身来。 贵妃说:“本宫将这次这事告诉了你,你该知晓这件事对于本宫而言意味着什么。之前的事既往不咎,但接下来的事决不允许出任何差池,否则本宫便二罪并罚!听明白了没有?” 彩纹重重点头:“是,奴婢明白!娘娘放心,奴婢下一次一定更加小心谨慎,绝不会再犯错!” 妃满意地看着她,“你等会也去花房一趟,去年花房培育出碧雪青的匠人你也是见过的,你今日便去将那人找到,带来见本宫!” “奴婢遵旨。”彩纹应道,转身离去。 彩纹一出正殿,原本一直巴望着正殿的奴才婢子们便纷纷作鸟兽散,不敢多事。原以为娘娘今日是动了大怒,没想到却见到彩纹毫发无损地出来,大家心里知道,娘娘终究还是喜欢彩纹的。否则,今日这事若换了他们,只怕便得是一顿板子才能解决的。 彩纹出了月华宫,不敢耽搁,便飞快地往花房跑。与此同时,小何子和小印子已经开始在花房内四处寻觅碧雪青…… 季舒玄下了早朝,回到偏殿,看着桌案上章华早已着人备下的热茶,端起来饮一口,随即问:“章华,诺语有日子没来嘉德殿了吧?” “回皇上,苏大夫三日前来过。”身为季舒玄的内务总管,对这些小事必须记得一清二楚。 季舒玄眉头微拧,心底暗道:这妮子!若是朕不传召,她只怕是能一辈子也不来嘉德殿!这样下去,等到一年期满,她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皇宫?不行!一定要多多接触才行! “皇上可是想见苏大夫?”章华揣度着他的心思,问道。 季舒玄看他一眼,脸上有一丝不自然飞快划过,章华连忙状似不经意间地移开目光。季舒玄看出他的小动作,笑出声来:“行了,在朕面前不必如此。” 章华讪讪地笑一下,没有说话。 季舒玄这才说:“你即刻便去一趟太医院,让诺语来见朕!” “是,奴才遵旨。”章华应道。 太医院内,苏诺语每日都忙忙碌碌,宫里的女人们总是想着凭借身份打压她,于是总是一丁点的头疼脑热便派人来叫她。加之这两日又在忙着贵妃那边的事,她更是分身乏术。 原本苏诺语的想法是,从月华宫回来后,便开始继续研究药材。宫里的太医院到底比京城内的医馆好上许多,各种稀有的药材也是一应俱全, 正好可以供她研究。 孰料,回到太医院,椅子还没来得及坐热,章华就来了。 “章公公,您怎么来了?”外间传来诸位太医同章华打招呼的声音。对于宫里的人来说,讨好了皇上身边的心腹是件极要紧的事。别说这些太医,就是寻常的妃嫔也都是巴结着章华。哪怕就是四妃和贵妃,也都不会得罪他。 苏诺语一听见章华那阉人特有的尖细嗓音响起,便恨不能立刻挖个洞钻下去。不消说,这个时辰来太医院,那必定是来找她的! 说话间,章华便已然打发了旁人,站在苏诺语的屋外,恭敬地说:“苏大夫,皇上请您去一趟嘉德殿。” 苏诺语看一眼桌上摆放的各处皆是的药材,心头烦躁不已。若是不将这些一次性处理好,只怕下午便会有多许多麻烦。她想了想,说:“章公公,我这儿手头还有些事,不如你先回去,等我忙完就来。” “这……”章华有些犯难。谁知道这苏大夫到底是真有事,还是找借口推辞,若是自己回去,她又不来,那岂不是在皇上面前找死?可连皇上都宠着的人,他也实在是惹不起。 只是有些时候,章华十分想不明白,即便是皇上曾经亏欠过她多年,可事情过去了便该放下。毕竟皇上是一朝天子,是九五之尊!这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必定是要自己迎上去,哪里会这样推三阻四?也亏得是皇上性子好,若是换个暴躁些的,只怕早已没了耐心。 苏诺语指了指乱成一团的桌案,说:“章公公,你自己来看看,这些个药材我若是现在不打理好,以后不是要费更多事?何况这药材可是入口的东西,一旦出了差池,岂是你我能担得起的?” 章华看一眼凌乱的桌案,再看看苏诺语烦躁的样子,只得退一步:“既如此,那苏大夫只管忙您的,奴才在外面候着。”这一次,不由分说,他便退了出去。 苏诺语看着他的背影,几乎气结:“这个章华,还真是执着!” 原本她的想法便是章华猜测的那样,等到他离开后,她便可以推说是太过忙碌,将此事忘了。反正是能拖一日算一日,她可不想有事无事地出现在季舒玄面前。可这章华竟然说什么在外面候着? 苏诺语看着一桌子杂乱无章的桌案,以她麻利的动作其实很快就可以搞定这些事。可她不想去嘉德殿,只得放缓速度,不急不忙地整理。 心云看在眼里,噗嗤笑出声来,小声地在她耳边说:“小姐,您若是不想去,便推说自己身子不爽吧!”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六十八章 哲勋重伤 苏诺语摇头:“不可。 (w W W .守着个太医院,这样的谎话太容易被拆穿。何况,躲得了今日,也躲不了明日。我便慢慢做,让他好好等着吧。” 这期间章华不时地进来瞧一眼,见桌案上的确东西不少,也不敢催促,只得又退出去,候在外面。 就这样一个多时辰以后,苏诺语终于将桌案上的东西都收拾妥当,透过窗户,看一眼外面来回踱步的章华,心里无奈。略整衣衫,说:“心云,将我的药箱拿着,咱们走吧。” “是,小姐。”心云转身去拿药箱。 如此这么磨蹭,待得苏诺语出现在季舒玄面前时,他已经是无语至极。 “皇上万福。”苏诺语如常行礼请安,又随口解释道,“皇上久候了,实在是我那边事情太多,只得先将不能耽搁的事做完,剩下的一会儿回去还有的忙呢。” 季舒玄深深看她一眼,这丫头,他还没来得及责备她耽搁,她却“恶人先告状”,将他的话堵了回去。他似笑非笑地反问:“依诺语的意思,是朕耽搁了你?” 苏诺语微微一笑,不软不硬地回一句:“若是皇上这样理解,便算是吧。” 季舒玄一噎,心底暗暗告诫自己,同这丫头说话,便得不按常理出牌,否则她三言两语便能将人气死! 苏诺语见他无言以对的样子,心中好笑,面上却看不出来,一本正经地问:“皇上,不知今日找我来有何事?” “没事朕便不能找你?”季舒玄脱口道,“你不想朕,还不兴朕想你吗?” 难得听见这样直白的话从季舒玄的嘴里说出来,一般而言,这样的话都是后宫嫔妃们说与季舒玄听。苏诺语一时间也有些不知回话,只得讪讪地道:“可以,可以。皇上您请随意。” 季舒玄看着她像猫儿一般那锋利的爪子无处藏匿的样子,心头大爽!在心底总结道:面对诺语,你若是含蓄,她便会东拉西扯地装糊涂;索性你将话挑明,她反而不知该说什么。这样的认知令季舒玄心情顿时大好。 苏诺语站在那儿,看着季舒玄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样子,不屑至极。他以为他如此便能得到她的心?实在是太异想天开! 正在这时,章华突然疾步闯了进来,季舒玄皱眉,喝道:“章华,你不知道朕的规矩吗?竟如此大胆!” 章华却一脸焦急,甚至连请罪都顾不上,脱口道:“皇上,不好了!褚爷出事了!” 苏诺语一听这话,猛地扭头去看他,几乎要下意识地问出口“哪个褚爷?”,可话到嘴边,被她生生克制住。这话问的真傻,放眼整个朝中,能令章华如此紧张的除了褚哲勋,还有哪个褚爷?她紧张地看向季舒玄,果然,他也忘了责备章华的无礼。 季舒玄骤然起身,三两步便来到章华面前,高声问:“怎么回事?” 章华这才哭丧着脸,将事情一一道来:“具体的事情传令官也没有说的那么清楚,大概就是前日褚爷带兵征讨叛军时,误中了敌人的埋伏。您也知道褚爷领兵向来是身先士卒,这一次也不例外,因而褚爷受伤严重,有一箭直插入他的胸口……” 季舒玄的脸色阴沉着,不敢置信地喝道:“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哲勋的能力朕清楚,即便是误中埋伏,他也有能力自保!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章华连忙上前扶住季舒玄的手臂,说:“这样的事怎会有假呢?那传令官身上染血,一看便是经历了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啊!皇上,褚爷身负重伤,需要您另派太医前往医治!” 季舒玄面如死灰,只要一想到褚哲勋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心底便无比悲痛。于他而言,褚哲勋绝非仅仅是一介臣子,更像是他的知己与兄弟!他重重一掌拍在章华肩上:“传朕的旨意,即刻从太医院中挑选两名医术精湛的,日夜兼程赶往褚哲勋那儿去!” 章华点头:“是,奴才遵旨。”语毕,他领旨而去。 季舒玄看着章华的身影消失,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旁边还有苏诺语在。他一回头,便见苏诺语脸色惨白,双手颤抖地站在那儿…… 苏诺语自章华禀告了实情后,心脏处便如遭受了重击一般,那一瞬间,便疼得她四肢百骸都无力动弹。浑身上下如置数九寒天中,冷冽彻骨。她想要离开,不想再听这样的消息,明明都已是不相干的人,她不该再听关于他的消息。可她却发现那腿上如灌了铅似的,重的她无力抬起。 有一箭直插入他的胸口…… 苏诺语的耳边反复回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诺语,你怎么了?”季舒玄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听不真切。 季舒玄见苏诺语整个人愣在那儿,对他的话一点反应也无,担忧地唤:“诺语?诺语?” 苏诺语恍惚间回过神来,看着季舒玄,像是看陌生人一般,半晌后才有了反应。她木然地唤了声:“皇上。” “诺语,你怎么了?你别再吓朕啊!”季舒玄紧张地说道,“这哲勋出了事,你若是再有什么,叫朕怎么办?” 苏诺语那漆黑如墨的黑眼珠滴溜一转,许久后才恢复了往日的灵动。她忘了此时此刻面对的人是季舒玄,也忘了自己此时此刻站在嘉德殿内,脑子里只记得褚哲勋身受重伤的消息。她紧张得脱口问道:“皇上,方才章华说褚哲勋受了重伤,他……”她的话戛然而止,猛地记起来自己如今的身份和对面站着的人的身份。 季舒玄诧异地问:“你认识褚哲勋?”从前她还是皇后时,他从未让她见过宫外的人。而她出宫后,便是一介寻常女子,想来也没有机会得见哲勋才是。怎得这般紧张他呢? 苏诺语听见问话,本能地心虚,她不甚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飞快在脑子里想着要如何解释:“呃,我……” “哦,朕想起来了!你是苏家的人,关心哲勋也是正常的!”季舒玄不待她开口,自己说道。 苏诺语一听,紧张瞬间缓解,点点头,道:“皇上英明。”顿一顿,她接着说,“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回去了。” 季舒玄点头,今日听说了褚哲勋的事,他也是没有旁的心情。苏诺语转身便走,快要走到门边时,突然被叫住:“诺语!” “皇上有事?”苏诺语转过身来。 季舒玄想了想,说:“太医院中你的医术想来是最精湛的,若不然……”他摆摆手,“罢了,没事了,你先回去吧。”这样的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虽说哲勋很重要,可相比而言,诺语更重要。何况,她一介女儿家,一路过去,即便是重兵护送,也还是颇多不便。季舒玄迅速打消了念头。 诺语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出了嘉德殿,心云见四处无人,方才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我瞧着您神色不大好,可是皇上又惹您不高兴?”在心云看来,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但凡是惹到苏诺语,那便是不行! 苏诺语摇摇头,没有说话。她想起方才季舒玄那样子,虽说他话未说完,但她听得出来,他心中是动了让她前去救治褚哲勋的念头。那一刹那,她心底紧张无比。 她甚至在想,若是皇上执意如此,她要如何回绝。无论如何,褚哲勋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她若是去救他,便相当于是对爹娘以及白府上下那么几十口性命的背叛!所以,她不能去救他!不能去救他! 可是,若是他真的就这样死了…… 苏诺语微闭了闭眼,不敢再往下想。 “小姐,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心云担忧地问。一路上小姐都沉默不语,脸色也不太好,现在更是站在那儿,一脸痛苦。 苏诺语睁开眼睛,对上心云担心的眼眸,强作欢颜:“没事,回去吧。” 心云看了她半晌,知道她必是心底有什么事儿,却也不好再问。 苏诺语没心思去理会心云的想法,她只觉得自己愈发的可悲。明明知道了他的身份,明明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明明知道只有他死,才能报仇。可是当她听到他有生命危险时,却半分喜悦都没有,心底慌乱无措,恨不能替他承受。 难道是因着前几日清然的话,她潜意识中被说服了吗? 无论如何,她必须承认,那日清然的话给了她希望。这几日她但凡是闲下来,总会不自觉地想着,若是那事真的同褚哲勋无关,该有多好! 等到苏诺语回去后,便听得太医院里已都在讨论褚哲勋身受重伤一事,前去救治的太医已选好,即刻就准备出发。见苏诺语回来,众人围上去:“苏太医,这次褚爷身受重伤,您不去吗?” “我……一介女流,不便出行。你们医术精湛丝毫不逊于我,我相信,有你们在褚……褚爷一定会无事的。”苏诺语在众目睽睽之下,强作镇定。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六十九章 噩梦惊魂 大家一听,也都纷纷颔首表示赞同:“是啊,此去山高路远,车马颠沛,您身为女子,的确有诸多不便。众人虽是这样说,但心底却另有想法:以皇上对苏太医的重视程度来看,即便她同先皇后毫无关联,也断然不会放心叫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回到屋内,苏诺语颓然地坐在桌前,随意摊开一本书,沉默看着,没有做声。 心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苏诺语,直觉上,似乎小姐的反常同那位褚爷有关。可褚爷是谁?从未听小姐提过呢! 许久之后,心云终于忍不住出声:“小姐,您在想什么吗?可是有什么心事?” 苏诺语被她的话一惊,连忙佯装淡然:“哪里有什么心事,我在看书呢。你去忙你的吧!” 心云小声地拆穿她:“小姐,您这一页已经看了小半个时辰……” “呃……”苏诺语语塞,有一种小孩子做了坏事被抓住的感觉。 心云半跪在她面前,低声问道:“小姐,您今日如此反常,是不是因为那个褚爷?” 苏诺语猛地抬头,本能地摇头:“什么褚爷?我并不熟。只是方才在嘉德殿时,正好听见了此事。似乎同皇上的私交不错,如此而已。” 心云到底心思简单些,并未瞧出苏诺语的异样。既然她这样说,心云自然不再疑心,起身放心道:“如此便好,小姐,您要相信我。我从小便跟在您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是有人将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背叛您!所以,我只是不希望您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还一个人撑着。” 心云难得在她面前说这样感性的话,苏诺语心底一片温暖。她笑着点头:“好,若是我有什么事,一定会告诉你。”只是心云,你忠心的人是苏诺语,而我不是…… 午膳时,苏诺语简单用了些吃食,便称胃口不好,上床歇息。原本只是想休息一阵,不想昏昏沉沉地便睡着了。 梦里,苏诺语独自来到一片荒芜的草原上,天空是染血的红,映照着枯黄的野草,莫名地给人心里一种压抑的感觉。草原一片广袤,看不到边际。她站在那儿,茫然无措,不知该何去何从,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她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心头像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她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膝间,双手抱着腿,绞尽脑汁地思考。忽而,她心头猛地一颤:是了,她是来这儿找夜离的!夜离同她相约,要带她来草原上驰马! 她抬起头来,面带喜悦,四处瞭望一圈,寻找那个熟悉的人。可这草原上,全是不及膝盖的枯草,哪里能藏的了人?她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许久,仍是半个人影也没瞧见,然而头顶那一片天却是越来越红,似要滴血一般。 她心头一阵莫名的慌乱,忍不住加快脚步,嘴里念叨着:“夜离,你在哪儿呢?不是说好了一起吗?你这个骗子!你在哪儿啊……” 逐渐的,她的脚步越来越快,一路小跑,声音渐渐抬高,直至高声唤道:“夜离,你在哪儿啊?夜离!” 忽然,一阵震天的擂鼓声与马蹄声自她身后传来,她心中一惊,猛地回头,发现身后是大队人马朝她疾驰而来。她四下看了看,丝毫没有躲闪的地方,而那大队人马离她越来越近,她避无可避,抬腿便往前跑。 一路狂奔的过程中,她丝毫不敢往后看,然而她哪里跑得过奔腾而来的马匹?马蹄声、擂鼓声与喊叫声越来越近,近到足以影响她的心跳。 她猛然间便停下来,不想再跑,横竖就是一死,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这样的想法在心头一晃而过,只觉得一阵风从身边猛地吹过,再抬头时,大队人马已经到了她的前面…… 她惊惶未定,回过头去,见身后早已没有人影,而她竟毫发无伤。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然传来马匹嘶鸣的声音与人们惊慌失措的喊叫,她心底好奇,看这穿戴,一看便是朝廷的正规军。她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自己的灵魂出窍,来到了千里外的疆场? 若真是如此,那么这是…… 褚哲勋率领的那路大军吗? 她顾不上旁的,连忙奔向前方。还未待跑近,就听见耳边传来将士的哭喊声:“将军!褚将军!您醒醒啊!褚将军,您这么了?” 她心头一慌,来不及说话,便往人堆里挤,没成想同方才一样,她竟从那些将士的身上穿了过去!只是一时间也顾不得旁的,她径自走到人群中间,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身披将军铠甲的高大男子,可不就是褚哲勋? 她的视线缓缓从他脸上向下移,定格在他胸口的利箭上,那利箭死死地刺入他的胸膛,身下的泥土早已被鲜血染红…… 她不敢置信地捂住嘴,眉宇间隐忍着痛苦…… “啊……不要啊!”看着褚哲勋在她面前闭上眼睛,苏诺语失声尖叫。 “小姐,您怎么了?”心云飞快从床上起身,来不及趿上鞋子,飞奔到苏诺语床边,轻声唤道,“小姐,您梦魇了!快醒醒,小姐!” 苏诺语猛地坐起身来,四处张望后,并未见到褚哲勋的尸体,便又怔怔地盯着前方,好半晌后,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压根就不在什么草原,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噩梦罢了。 心云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忧不已:“小姐,您看看我,没事了啊。” 小姐这是怎么了?从嘉德殿出来后,便一直魂不守舍的,这会儿更是梦魇得厉害。尤其方才她在梦中大叫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看着都觉得心生恐怖。 苏诺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许久之后,才渐渐恢复了平静。她缓缓松开紧紧捏着被褥的手指,由于方才用力过盛,指节处都有些疼痛感,而手心中、背心里更是汗水淋漓。 心云看着她似乎平静了下来,方才转身去倒了一盏茶,递过来:“小姐,喝口水吧!” 苏诺语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心云将茶盏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担忧地问:“小姐,您到底梦见什么了?我还从未见你这么害怕、充满恐惧的神情!” 苏诺语摇摇头,没有说话,又缓缓躺了下去。如此,心云也只得无奈地离开,不敢再问。 苏诺语静静地凝望头顶的帘幔许久,方才微微闭上了双眼。心底暗自庆幸:幸好,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若是真的,她只怕是要崩溃! 想着想着,泪水便缓缓自她眼角滑落,她转过身去,任由泪水将枕头浸湿。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泪水,究竟是害怕他出事,还是埋怨自己的无用。 不得不承认,自从清然找她说了那些话后,她的一颗心便再不能像从前那般平静。她心底总会有侥幸的想法,总会在想也许当初她真的是被人误导了…… 就这样躺了一会儿,了无睡意的苏诺语起身。经历了梦魇后,她也无心再研究药材,便想着带心云出去四处走走,散散心。不想还未等出门,彩纹就来了。 对彩纹的到来,苏诺语几乎是心怀感激的。这个时候的她,实在是需要忙碌,才能暂时地放下那些胡思乱想,才能不去担忧褚哲勋是不是真的快要殒命。 同彩纹一路来到月华宫,果真见贵妃正端坐在正殿之中,等着她。她上前两步,刚要行礼,便被贵妃亲自扶起:“苏太医,坐吧。你早上提及的碧雪青,本宫已找来花房内的主管之人。本宫并不懂这个,有什么便由苏太医问吧。” 苏诺语微微点头,坐在贵妃下首处,看着面前垂头躬身之人,问道:“你便是培育出碧雪青的人?” “回娘娘,回苏太医,奴才贱名赵四。只是掌管花房内各种植物的培育。那碧雪青中原罕见,并非是奴才培育出来的。”赵四老实地说道。 苏诺语诧异地看一眼贵妃,贵妃也是一脸震惊,刚要发怒,便听苏诺语随即又问:“既如此,那碧雪青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赵四连忙说:“碧雪青是前些年新入宫名叫唐中的匠人研制出来的。唐中一来,便夸下海口,说是能培育出碧雪青。关于碧雪青,奴才们只是有所耳闻,并未见过。没成想,去年他竟真的将此物培育出来。可是没过多久,他便身染重疾,不治而亡。” “你是说宫里能培育出碧雪青的人只有他一个?”苏诺语追问。这一切实在有些蹊跷,就这么一个人会,竟还在培育出来后,就暴毙了?这一切到底是阴谋还是巧合? 赵四低下头,道:“奴才惭愧。” “这个唐中是如何进的宫?”贵妃语带寒意。 赵四想了想,方才说:“回娘娘的话,这个唐中似乎是内务府指派来的。他这个人神秘的很,平日里话不多,同奴才们没有太多交流。” 本书来自 品&书 第二百七十章 贵妃心思 <div class="baidufx"> <div class="bdsharebuttonbox"> 第二百七十一章 至深之情 <div class="baidufx"> <div class="bdsharebuttonbox"> 第二百七十二章 玉魂认主 <div class="baidufx"> <div class="bdsharebuttonbox"> 第二百七十三章 清然北上(上) 等到苏诺语悠悠转醒时,已过了晚膳时辰,由于一直是趴在桌上睡的,只觉得浑身都不舒坦。 心云见她醒过来,连忙来到旁边,体贴地说:“小姐,我帮您揉揉吧!”说话间,开始为她揉肩捶背。 苏诺语想起方才梦里的一切,不知为何,原本心头的慌乱竟平复了不少。无论如何,现在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出宫,已是不可能的。在联络到默贤阁的人之前,她除了安心在宫里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正好宫里也有她未调查完的事,说不定对日后夜离也是有利的。 “小姐,您饿了吧?方才御膳房已将饭菜都送来,我一直叫人给您温着呢。我这就去给您端来吧!”心云说道。看小姐的气色比刚回来那会儿好了许多,看来休息一下还是有好处的。而她多少也能安心些。只是关于公子,小姐只字不提,也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诺语点头:“嗯,正好我有些饿了,你去拿吧。” 心云出去后,苏诺语站起身来,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渐黑的天色,想着梦中夜离毫不留情地离去。她暗自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个噩梦罢了,以夜离对自己的好,必定不会离开她!不过,从今以后,一定要用她的爱去回馈夜离!等到再见面时,她会好好地跟他忏悔,跟他认错,绝不会再怀疑他! 接下来的几日,苏诺语每日都会抽空去一趟嘉德殿,然后在同季舒玄的闲聊中,问及褚哲勋的伤势。好在季舒玄满心皆为她难得的主动所感动,并未怀疑其他。 事实上,当季舒玄派去的太医在中军帐中看见了毫发无伤的褚哲勋时,整个人就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褚哲勋看着面前的两位太医,诧异至极:“皇上让你们来的?” “回褚爷的话,皇上收到密报,说是您身负重伤。皇上担忧不已,即刻便派了我们二人,快马加鞭地赶到这儿。”张太医说道。 褚哲勋惊诧地起身,怒道:“究竟是何人在皇上面前造谣?若叫本将军查出来,定斩不赦!” 张太医也是一头雾水,摇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不过既然见到褚哲勋毫发无伤,还是非常高兴:“既然褚爷没事,还请褚爷尽快派人传信给皇上,免得皇上担心。” “好,二位太医一路辛苦,先休息休息吧。”褚哲勋说话间派人找来了**远,将此事交给他,“宏远,去给我查清楚这件事究竟是谁传出去的!” “是,将军!”**远应是后,退下。 等所有人都离去后,褚哲勋独自坐在中军帐里,思索着这件事。以季舒玄的谨慎来看,定然不会轻信谣言。那报信之人必定是有着能象征他身份的物件或是军中所用信物!到底是谁,心怀不轨,竟传这样动摇军心的话给皇上! **远的动作很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他便回来了。看着褚哲勋,不解地说:“将军,我已问过,可军中并无人擅离职守,更别说回京面圣了。这里面是不是有有什么误会?” 褚哲勋面色凝重地看着**远,这里面只怕是有大问题!若不是军中的人,那便是外人。难道是那些王爷派的人?想到这种可能性,褚哲勋神色更是冷凝。 **远见他一言不发,眼底一片阴鸷,有几分不寒而栗:“将军,这事要怎么办?需不需要我去查查?” “不必,再看看吧。我已经派人回去面圣,将一切都和皇上说清楚。”褚哲勋沉稳地说道。 **远拱手退下:“是,将军!” 褚哲勋看着**远退出去,也起身出了中军帐,四处走走。正好可以好好思考谎报一事,越想越觉得不会是王爷的人。毕竟如今与他们为敌的这路叛军与他们交战正酣,他率领的大军鲜有败仗,想来这些人现在已是分身乏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 突然,某些想法浮现在脑海,他脚下微顿,心中暗道:倘若不是叛军派的人,该不会是……默贤阁的人吧?能够有能力蒙蔽皇上,以假乱真的,除了默贤阁,还真想不出别人来。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意义在哪儿。 不过,褚哲勋心底的困惑并未持续太久。翌日清晨,趁着练兵之际,石海乔装成士兵,来到他身边,低头唤道:“将军,末将有事,还请将军借一步说话。” 石海的声音无论再如何地变化,都逃不过褚哲勋的耳朵。他猛地回头,看着石海,眼底闪过一丝惊诧。这小子怎么又来了? 褚哲勋找来**远,简单吩咐之后,随石海往中军帐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后,他方才沉声问:“你怎么来了?” “公子,这一次找您的可不是我,是尘夫人!”石海说道。 “什么?清然?”褚哲勋脚下微顿,看向他的眼神中有着惊诧,“夜尘怎么舍得叫她来这儿?” 石海低垂着头,跟在他身后,小声说:“事涉苏小姐,尘夫人一定要来亲自同您说。夜尘公子拗不过她,便派了我随行保护。” 事实上,尘夫人哪里需要他保护?真要打起来,他虽说胜率更大,但想要取胜,那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一路上过来,尘夫人比他还不知疲惫。光是这一点,他也是打从心底地佩服她! 听说涉及到苏诺语,褚哲勋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清然亲自来了,必定是事关重大。自从得知诺语进了宫,他这颗心就没有真正放下过。既担心宫里的女人为难她,又担心皇上太过殷勤,简直是腹背受敌。 回到中军帐,褚哲勋面对着女扮男装的清然,微微怔住,须臾后,熟稔地打了招呼:“清然,方才听石头说起,你亲自来找我,是为了诺语。” “自然是为她。”清然也不含糊,直接问,“朝廷派来的太医到了吧?” 褚哲勋点头,随即反应过来,瞪向石海:“石头,谎报军情的人是你们派去的?” 石海心虚地瞥一眼清然,仗义地点头承认:“是。” 褚哲勋大怒,快步上去,一把抓住石海的衣襟,喝道:“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是谁的主意?” 石海面上一凛,连忙说:“公子,是我的主意。您要罚就罚我好了。” “石头,你闭嘴!”清然喝道,说,“夜离,是我的主意。” 褚哲勋看一眼清然,几乎是下意识地以为她是在为石海说情,刚想要反驳,就听见清然又说:“石头,你先出去守着,我同夜离单独说。” “是。”石海点点头,退了出去。 面对清然,褚哲勋自然不能发火,但也没什么好态度就是:“清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有没有想过,主帅受伤的消息传回朝中,有可能造成人心不稳?” 清然不以为然:“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和诺语好。只要诺语幸福,其他的都是小事。”对于清然来说,除了她在乎的人,剩下的都不重要。 褚哲勋一听诺语的名字,原本的怒气腾腾瞬间就偃旗息鼓。他看向清然,问:“什么意思?这难道是诺语的意思?你见过她了?” “这怎么可能是她的意思?难道你不知道她一心想要你死?”清然冷哼道,“前些日子,我冒险进了一趟宫,同她聊了许多,也知道了她为何会突然进宫。原本我是答应她保密的,但我看得出来,她现在过得并不快乐,故而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来找你一趟。” “清然,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要绕弯子!”褚哲勋听她说了半天,也没能讲到重点,有些心急。 清然冷眼看着他,不疾不徐地说:“急什么?若非是你最开始不将话说清楚,她也不会有后面那么多的误会!现在你知道着急了?” 饶是褚哲勋再三告诫自己不能冲清然发脾气,可面对清然这样的行为,还是有些压不住火。若是别的也就罢了,涉及到诺语,那便是要他的命! “究竟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出来的。 清然依旧保持沉默,直到算着他快要发怒,方才缓缓道来:“清然之所以进宫,是因为她离开逍遥谷那日,在街上看见了你。” “什么?”褚哲勋仔细回忆了下,否认道,“不可能!我离开了逍遥谷,都换了真容。即便是站在诺语面前,她也是认不出我的。” 清然横他一眼,冷声道:“可是,你那日穿了诺语亲手缝制的衣衫!” “什么?你是说……”褚哲勋微微变色,不敢置信地说,“你是说诺语看见了我?” “没错!诺语看见身穿她亲手缝制衣衫的夜离到了褚府门口,然后看见转身后的你。”清然的声音听不出任何一丝情绪,“换言之,诺语已经知道,夜离和褚哲勋是一个人!” 褚哲勋的脸色瞬间铁青,他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拳,想着诺语知道他身份后的心情,眉头拧紧。 第二百七十四章 清然北上(下) 褚哲勋猛地看向清然,脸色铁青,问道:“诺语同你说了什么?” 清然的唇角微微有一丝上扬,道:“怎么?现在知道着急了?” “清然!”褚哲勋的声音有了一丝讨好的意味,“你既然来找我,必定是希望我与诺语之间能改变目前的现状。 既如此,你又何必吊我胃口,有话不妨直说。” 清然难得见到这样的夜离,有些不厚道地想欣赏他这鲜为人知的一面。同时心底明白,日后若是想要为难夜离,只需同诺语商议好便可以。这样的认知让她心底有几分愉悦,当然并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毕竟自己不是诺语,事涉诺语,只怕夜尘的面子也没有那么大。 清然沉默地想着事情,褚哲勋在等待中耐心一点点耗尽,快要发怒的临界点,他最后一次问道:“诺语到底说了什么?” 清然心底微微一颤,知道若是再不说,只怕夜离便要动手。毕竟是诺语的男人,又是夜尘的兄弟,凡事还是要把握一个度,不可太过分。她缓缓开口:“那晚诺语同我说了她的身世,我告诉她,你早已知道了她的身份……” “什么?你告诉她我早已知道她的身份?”褚哲勋打断她的话。 清然撇撇嘴,解释道:“我之所以这样说,也是为了告诉她,你对她的深情无悔。进而告诉她,你如此爱她,是断然不会对白府下此毒手的!可似乎她有不同的想法。” 褚哲勋原本听着她的解释,脸色刚刚稍霁,问道:“不同的想法?什么想法?” “诺语虽说是白府的人,可似乎并不知道雪玉的奥秘。我简单地告诉了她你为了寻她,不惜折损内力,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要保护她。”清然顿一顿,接着道,“然而我一提及此事,诺语竟说你之所以一直寻觅,不过是为了雪玉!” 褚哲勋一脸的难以置信,心底涌起深深的悲哀。即便不论从前的种种,难道之后那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在诺语看来也都是有目的的吗? 清然看着他大受打击的样子,也是无奈。别说是夜离,就是她听到诺语那番言论之后,都觉得无言以对。清然看着夜离脸上的伤感,出言安慰道:“夜离,你也别太伤心。说到底,诺语之所以会对你有种种误会,不过是因为她觉得你在身份上对她有所隐瞒。她觉得你骗了她,一时间太过伤心吧。” 褚哲勋摇摇头,满面怆然:“诺语那性子,执拗得很。我现在又不在她身边,连个辩驳的机会都没有。何况,皇上翩翩君子,文韬武略与我都旗鼓相当,以他对诺语的心思,只怕……” 说起皇上,清然倒是笑了:“关于皇上,你大可放心。诺语说了,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对皇上动心的。夜离,你相信我,诺语心中是有你的。” 褚哲勋眼底燃起一丝希望:“果真么?” 清然自信地点点头:“诺语虽说言语中对你多有失望与怨怼,但实际上她越是如此,越能说明她心里有你,放不下你。若是她真的对你死心,哪里还会如此。爱之深,恨之切!” 如此一番安慰,褚哲勋的心里方才好受一些。他相信清然的分析,诺语同清然间的感情本就是很好,这个时候在诺语心里,只怕清然的话还有几分用。 待她将这些说完,褚哲勋方才想起谎报军情一事,问:“既如此,你为何要派人入宫谎报军情?” 说起这个,清然不以为然:“既然诺语已经知道你的身份,我便想着,找个事情刺激她一下啊。她身为太医院院判,但凡是涉及到太医的事,她必定会知晓。我原想着,她听说你重伤后,没准会放下心底的芥蒂,向皇上恳求出宫来看你。” 听了她理直气壮的解释,褚哲勋真是哭笑不得。即便她是一番好意,可这样的做法实属不当。他问:“难道夜尘也同意你这样做?” 清然点头:“当然。”顿一顿,面对褚哲勋质疑的目光,她难得有些心虚,“他压根就不知情,谈何同意与否。” 褚哲勋听后,已是无言以对。本想苛责几句,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一来,清然不是他的属下;二来,她的所作所为出发点也是为了自己。如此说来,这件事在皇上那儿只能装糊涂,或是干脆将此事推给平南王他们。 不过,褚哲勋仍是不忘告诫清然下不为例,同时再三叮嘱,让她有机会进宫的话,一定要好生相劝。 送走清然之后,得知了诺语进宫实情的褚哲勋,更是心急如焚。纵使是清然已经再三强调,诺语心底有他,绝不会对皇上动心。他还是觉得心里发毛,有些不自在。虽说他已经不止一次地为皇上出谋划策,建议他一定要充分尊重诺语的个人意愿。但皇上到底是一国之君,哪里受得了被一个女子再三拒绝呢?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等到皇上的耐心被耗尽,会用皇权逼迫诺语顺从。若真是那样,只怕诺语的日子就会非常艰难。 褚哲勋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心烦意乱之下,来回踱步。若是自己有机会回京城一趟就好,许多话,他亲自向诺语解释,负荆请罪,都可以。可问题这边现在战事正在胶着状态,一时半会根本没有办法离开。 来回踱步之后,褚哲勋决定将几位副将、裨将找来,改变作战策略,以图速战速决。 京城内,皇宫里,苏诺语自从知道当日白府一事同褚哲勋毫无关系之后,更是日夜难安。关于褚哲勋的伤势,她几乎是日日一日两次地往嘉德殿跑,就是想从闲聊中得知最新的情况。 她如此主动殷勤,虽未探听到任何消息,却是叫季舒玄心中大喜,只以为她是转了心性,突然对自己动心了。而她的这些举动,也让原本就对她心怀忌惮的后宫诸人更是视她如眼中钉。 唯有吴妃,对她倒是一如既往。吴妃先来无事,也会遣人去太医院找苏诺语,两人或是品茗谈诗,或是对弈抚琴,倒也是融洽。 只是吴妃这样的举动,叫后宫诸人有几分看不透。这日,杨妃携香茗往月华宫中小坐,闲谈几句之后,杨妃便说起此事:“姐姐,您说这事怪不怪?那吴妃向来是少言少语,平日里同咱们见了面,也很少说话。怎得倒是同那个苏诺语相谈甚欢?” 贵妃淡淡地说:“许是投缘吧。你也知道,吴妃那人生性淡泊,也不看重位份宠爱。”自从苏诺语承诺帮她找出杀害睿儿的幕后真凶后,即便她心中对她仍多有怨怼,却也不好说什么。 杨妃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姐姐真是好性!那吴妃虽说看着不声不吭,其实心里也是个明白人。否则怎得会一直稳居妃位?只怕她此举大有深意啊!” “那便再看看吧。”贵妃依旧淡淡。 杨妃见她今日不同以往,不由地侧目:“姐姐这是怎么了?似乎言语中对那苏诺语也有些袒护啊。难不成姐姐也准备认输,将这皇后宝座拱手相让?” “杨妃,你休要胡说!”贵妃眉头微蹙,“在这宫里,你向来耳聪目明,想来也该知晓。前几日本宫求见皇上,没想到没说几句,便被皇上打发了。之后皇上却召见了苏诺语!这件事本宫一直耿耿于怀,怎会出言袒护她?” 杨妃连忙微微垂头:“娘娘勿怪,臣妾方才是无心之言。” 贵妃瞥她一眼,方才语气稍霁:“罢了,本宫知道你也是好意。只是这苏诺语现在得皇上看重,即便我们有什么想法,也不得不投鼠忌器。万事还是小心些好。” 杨妃点点头,附和道:“娘娘说的是。” 送走杨妃后,贵妃方才对彩纹说:“这个杨妃,今日来这儿同本宫说了这许多话,不过就是想让本宫出面去对付苏诺语。哼,本宫岂会如了她的意?” 彩纹一面半跪在地上为她捶腿,一面说:“那杨妃娘娘素来都是七窍玲珑心,娘娘可得防着些。” “本宫心中有数。”贵妃点头。 过一会儿,彩纹方才又问:“娘娘,那苏太医那儿,您预备怎么办?” 提及苏诺语,贵妃倒是沉默了半晌,她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在椅子的扶手上,缓缓道:“本宫瞧着那苏诺语倒不像是个想入宫争宠的女人。何况,本宫现在还用得上她,现在对于本宫而言,最重要的事便是睿儿的事,小不忍则乱大谋!既然杨妃如此急不可耐,便由着她出面吧。” “娘娘英明!”彩纹赞道。 贵妃冷笑着,道:“苏诺语在宫里风头太盛,也是树敌不少啊!必要时本宫倒是可以出言维护几句,卖她个人情。” 彩纹听后,连连点头:“娘娘说的是,到时候苏太医便会主动依附着娘娘。皇上那儿也会觉得娘娘是个能容人的人呢!” 第二百七十五章 初见杨妃 贵妃听彩纹说完,眼前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复制网址访问 她承认以目前皇上对苏诺语的态度来看,她此举的确可以让皇上另眼相看。可反过来想,她贵为贵妃,却要靠另一个女人去获取夫君的好感,想想便觉得可悲。 心生厌倦的贵妃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要歇着了。” 彩纹见状,知道贵妃是为着苏太医的事心中不痛快,便也没有多言其他。 而此时,苏诺语带着心云正往嘉德殿的方向走,心云偏头看一眼身边的苏诺语,好奇地问:“小姐,您这几日是怎么了?怎得如此频繁地往嘉德殿去?” 苏诺语反问:“你觉得呢?” 心云摇摇头:“我说不好,总感觉您是在打听什么事。”顿一顿,她诧异地看着她,“小姐,您该不会是对皇上动心了吧?” 苏诺语淡笑着,故意逗她:“你原来不是一直觉得这普天之下,除了皇上外,没有人能配得上我吗?若是我此时转了性子,改而喜欢皇上,不是也挺好的?” 心云一听,唇角垮下来:“小姐,我说句僭越的话,您别生气。说实话,我觉得您不该和皇上在一起。” “为何?”苏诺语颇为诧异。这丫头甚少这样反对她的话呢。 心云说:“真的,虽说皇上可以许您皇后之位,可自从您醒来后,我陪着您出了宫,在您脸上我看见了您发自内心的笑容。在我看来,没什么比您的幸福更重要!” 苏诺语心下感动,看着心云,示意她继续说。 心云停一会儿,又说:“小姐,说真的,我觉得只有公子才能给您幸福。” “夜离?”苏诺语声音有些颤抖。自从清然走后,便没有再提过这个名字。可一旦触及,便觉得心底微微有些疼痛。 心云点头,神色有几分怯怯:“小姐,您别生气。我跟着您在逍遥谷住了那几个月,眼见着公子对您的付出与用心。” 苏诺语长长地叹口气,目光落在静明湖畔已渐渐枯萎的垂柳上,没有说话。连心云都看得出来的事,她这个当事人竟毫无察觉。可见前些日子是真的心存偏见,误会了夜离。 好在,她与皇上之间有着一年之约,一年之后,她便可以顺利出宫。届时,她必定会去夜离面前负荆请罪,对他表达自己的爱意…… “小姐,您别生气啊,大不了我以后不提公子就是。”心云见她没有言语,以为她还是不愿提及公子,连忙保证道。 苏诺语看向她,笑着说:“不关你的事,和夜离也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你说的不错,夜离对我这样好,我不该随意冤了他。” 心云听她这么说,方才松口气,笑嘻嘻道:“小姐,您终于想通了!这样就好,皇上不是答应了您,说是一年之后便放您出宫吗?等到一年之后,您便可以同公子团聚啦!” 苏诺语点头道:“是啊,不过就是一年,一年之后,便可以离开这如牢笼的皇宫了!” 进了宫才发现,还是宫外的日子好,自由自在,就好像从宫外看天,都要湛蓝一些,花儿都要更芬芳一些,水都要清澈一些…… 正走着路,迎面走过来的是刚从月华宫出来的杨妃和侍婢香茗。 苏诺语心中想着心事,并未瞧见杨妃,直到走得很近,都没有任何反应。心云连忙轻扯她的衣袖,说:“小姐,杨妃娘娘。” 苏诺语这才回过神来,微微屈膝:“杨妃娘娘万福。” 杨妃看着她,不悦地眉头微蹙,也不叫她起身,就那么一直看着她。就这样耗了一会儿,杨妃不叫起身,苏诺语自然不敢起身,就那么一直屈膝半蹲着。时间长了,自然有些受不了。 心云见状,心疼地扶着苏诺语,不高兴地说:“启禀杨妃娘娘,您还未叫我家小姐起身呢!” “本宫同苏太医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置喙!”杨妃斥责道。 她已经有日子没见到皇上,每次求见都被章华告知皇上政务繁忙,不见嫔妃。可据她所知,这些日子苏诺语一日两三次地往嘉德殿跑,每次一待至少都是小半个时辰,可从未见皇上拒之门外。更不用说,皇上每次都还派人用轿辇将她送回太医院。 别说现在,就是从前,也没有谁有这样的待遇! 纵使是心机深沉如杨妃者,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还是心中意难平。因而在看见苏诺语对她这般视若无睹时,她便难以压下心底的怒火。若非是顾忌着皇上,她只怕是将苏诺语生吞活剥的心都有! “娘娘勿怪,心云不是有意顶撞您。”苏诺语连忙说。她实在不愿意再发生上一次的事,省得宫中又开始议论纷纷。 杨妃冷笑着问:“苏太医这话说的,难道是本宫冤枉了她?还是说本宫肚量小,容不得人?” “微臣不敢!”苏诺语恭敬回话。 自从得知了白府一事不是褚哲勋所为之后,苏诺语的心情便前所未有的大好。因而在面对杨妃的刻意为难时,她并不会有太大的反感。 杨妃微微点头,耳垂上的耳环随着她的头也微有晃动,她笑着说:“不愧是连皇上都看重的人,果真是懂分寸,懂尊卑。既如此,那么你见了本宫是否该跪下行大礼?” “这……” 心云又想说话,被苏诺语及时打断:“是,微臣遵旨。”语毕,她恭敬地跪下去,郑重其事地行礼,“杨妃娘娘万福!” 杨妃满意地看着她,心底终于有了些许的平衡。无论如何,她只是一介太医,而自己却是四妃之一,尊卑摆在这儿,她必须臣服在自己脚下!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太监的唱和:“皇上驾到……” 所有人的目光伴着这一声都集中到章华的身上,杨妃心中咯噔一下,晓得不好。再回头看一眼苏诺语,也是一脸的诧然。她眉宇间隐隐划过一丝恨意,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怪这个苏诺语!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如此动怒,自然也不会叫皇上瞧见这一切。 在她脑子里飞快想着应对之策的时候,季舒玄已经大步走了过来。见苏诺语跪在地上,他眉头紧皱,也顾不上理会杨妃,便亲自上前将她扶起:“诺语,好端端的,你怎得跪在地上?” 众目睽睽之下,苏诺语自然不愿同季舒玄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否则更是说不清。她顺势起身,后退两步,避开季舒玄的手,说:“皇上万福。” 一旁的杨妃亲眼见着季舒玄对苏诺语的好,一时间愣在那儿,忘了行礼请安。 季舒玄伸出的手尴尬地僵在空中,半晌后方才收回来,他低咳两声,转而怒视杨妃:“杨妃,怎么回事?” “皇上万福。”杨妃连忙屈膝行礼,“是这样的,方才臣妾同苏太医碰上,可苏太医对臣妾视而不见。臣妾不过是说了她一句,她身边的婢女便公然顶撞臣妾。臣妾……臣妾只是叫她按着规矩行礼,并没有其他。” 季舒玄听后,转而看向心云,赞道:“好丫头,知道护主,也难怪你们小姐如此护着你。” “谢皇上夸奖。”心云连忙行礼谢恩。 季舒玄这态度分明是极大地拂了杨妃的面子,杨妃面上讪讪,不知如何应对,也不敢轻易说话。 季舒玄转而吩咐章华:“告诉内务府一声,赏赐心云半年的月俸,以表彰她忠心护主!” “是,奴才省得。”章华应道。 杨妃听了这话,将手里的手绢都快要拧碎。香茗见状,趁着季舒玄没注意,连忙扯一下她的衣袖,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杨妃深深呼吸,以平息心头的愤愤。 苏诺语不愿在这儿耽搁时间,说道:“皇上,您不必如此,杨妃娘娘位份尊贵,教训我……微臣和心云是应该的。” 杨妃听了这话,猛地抬头看向苏诺语,诧异至极。她竟敢在同皇上说话时,以“我”自称,而皇上似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她敢肯定,这绝对不是第一次,也不是偶尔一次。 季舒玄眉头微皱,知道苏诺语有心避讳,也不愿拂了她的心意。然而,在这种情形下,若是叫诺语受了委屈,岂非是他这个皇帝无能? 思前想后,季舒玄道:“方才杨妃提及规矩、尊卑,朕深以为然。既如此,那么杨妃见了朕,是否也该跪下行大礼?” 杨妃面上一凛,皇上已经把话说得这样明白,她纵然是心底再怎么不甘愿,也不得不依言行事。杨妃面带着淡淡的微笑,恭敬地跪在季舒玄面前,像第一次觐见一般,按着规矩行大礼:“臣妾高阳殿妃杨氏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季舒玄居高临下地看着杨妃臣服的样子,对着苏诺语招手:“诺语,你到朕身边来。” 苏诺语惊讶地看着他,迟迟没有动。而伏在地上的杨妃听了这话,几乎要落下泪来。皇上这话分明是要她难堪,那个苏诺语若是站在他身边,那自己岂不是相当于也在跪拜她? 第二百七十六章 皇上护食 季舒玄见苏诺语没有动的意思,知道她是听懂他的意思。 她明知他是为她出气,却不愿领情,当真是叫他有几分下不了台。季舒玄不理会尚跪在地上的杨妃,径直看着苏诺语,不悦地说:“诺语,朕的话你听不明白吗?” 苏诺语迎上他的目光,眼底一片了然,然而了然是一回事,领情是另一回事。她绝非是圣人,有什么以德报怨的高尚想法,相反,她更推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是,即便要回击她也不想假他人之手,至少不愿借助皇上的手去打压这些妄图欺负她的人。 她不愿自己与皇上之间有太多的牵连,不愿对他有所亏欠,这辈子注定是无法偿还,那么还是欠的越少越好。归根结底,只是因为她不爱皇上。若是今天站在这儿说要为她出气的人是夜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作为一个女子,理所应当地被心爱的男人保护,这当然是无可厚非的事。可除了夜离外,她不想被其他人保护,也不想欠谁的人情。 其实,她若是想要着手对付宫里的这些女人,方法多得是。一直没有出手,只是因为她们的言行举止还没有太过分而已。她们现在能做的,不过就是以身份压着她,罚跪或是训斥而已。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小事,还不足以激怒她,让她动手。所以能忍就忍了。 思及此,苏诺语看着季舒玄,眼底有着分外清楚的拒绝:“皇上,杨妃娘娘跪在这儿,微臣不便上前。” 季舒玄大怒,几乎是想拂袖而去。这若是换了旁人,敢这样无视他的话,敢这样拒绝他的好意,他必定会从此将此人打入冷宫,永不见面。可是这一次不一样,面对苏诺语,他的所有威严、原则、底线,似乎都会被她一点一点地突破。而他竟还无可奈何。 季舒玄愤然转过身去,长长地叹一口气,似乎要将压抑在胸腔内的气都释放出来。随即,他转身过来,两步来到苏诺语身边,微微俯身,在她耳边,用不大不小、却又刚好能叫周围人都听见的声音说:“苏诺语,你到底要朕拿你怎么办?” 苏诺语看着季舒玄脸上深深的挫败感,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她知道季舒玄为了她,真的做了许多,也有不少的转变,甚至可以说,如果她不是先一步认识了夜离,这次贸然回宫,一定会被这样的皇上所征服。 可感情的事是一条单行道,只容得下两个人,多一个人都是不行的。她的生命中,已经有了夜离,再容不下第二个人。别说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就是之前,她一心以为是夜离杀了他们白府满门,也没有想过要去转而爱另一个人。 那个时候,她的想法只是,杀了夜离报仇!然后,再殉情,去偿还两人之间的爱。 “皇上,有些话微臣早就说过,请皇上恕罪。”苏诺语说话间,也跪在他的面前。 看着自己真心喜爱的女人跪在自己面前,季舒玄心底就有一股无名火蹭蹭地往上冒。他抬手指着苏诺语,然而苛责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起来!”他冷着声对苏诺语说道。 苏诺语缓缓起身,她本就不愿动不动就下跪,得到赦免,自然毫不犹豫地起身。若是换了往日,在这种情形之下,她一定会寻一个借口便先行告退。可今日不行,只要她一日没有得到关于夜离的消息,她便一日无法安心。 而在他们俩你来我往的时候,跪在地上的杨妃已经快气到将牙根咬碎。之前虽说也知道在皇上心中对这个苏诺语极为看重,可之前的种种皆是听人说的,并不是她亲眼所见。今日总算是见着了,她发现,之前她以为言过其实的种种传言其实压根就不足以说明皇上对苏诺语的好。 那些下人不知道,可她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之前也有过一段算是得宠的日子,对于皇上的性子脾气她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别说是她,这合宫上下,无论是曾经多么受宠的女子,也不敢在皇上面前如苏诺语这般无礼。 当然,皇上也压根不会买她们的账。之前就有新入宫的女子,算是得了一阵的宠。那女子便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那阵之后,皇上又开始宠爱旁人,她便开始了无休止的邀宠。起初,皇上还耐着性子应付一两次,后来便不加理会,再到之后,再没有翻过她的牌子。 她记得清楚,那女子当时愚蠢地在皇上面前耍心机、用手段,终于惹怒了皇上。皇上一怒之下,便将他打入了冷宫。这件事之后,宫内再无人敢在皇上面前有过分的邀宠举止。她也是通过这件事,才清楚地知道皇上的心性,知道在皇上面前要简单些才更安全。 可是,今日看着皇上对苏诺语百般迁就,她是真的震惊。她虽低着头,可还是能感受的到,皇上的愤怒,她以为苏诺语如此不知好歹,必定会激怒皇上!可没想到,皇上非但没有如她所想的怒不可遏,严惩苏诺语的无礼,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妥协,甚至是好言迁就。 季舒玄看一眼苏诺语那不冷不热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压不住心底的火。尤其是在杨妃面前,苏诺语让他折了威严。季舒玄将不忍冲苏诺语发的火转而发在了杨妃身上:“杨妃,你跪了这么久,可知道错了?” 杨妃惊愕,却也连连点头:“是,臣妾以后必定恪守本分,不敢逾了规矩。” 季舒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打扮姣好的身段与面容,皱着眉道:“这身衣裳不适合你,以后不要穿了!” “是,臣妾以后一定注意。”杨妃依旧面带微笑。心底却在默默流泪,这身衣衫是前不久皇上新赏的。 她清楚的记得,那日她穿了这身去嘉德殿谢恩时,皇上看了她半晌后,满意地颔首:“爱妃穿这颜色果真好看,内务府当日拿了这几匹料子来,朕一眼就觉得这颜色花样适合你,便嘱咐了内务府按着你的尺寸给赶了出来。” 不久之前还说她穿着好看,现在却又这样说。杨妃心底明白,皇上这不过是在迁怒于她。只是苏诺语得罪了他,他不舍得苛责,便将火发在了自己身上。说来说去哪里是衣衫的不好,只是池鱼之殃罢了。 “皇上,那臣妾就先告退了。”杨妃行礼后欲离开。 “等等。”季舒玄唤住她。 杨妃心头一喜,以为事情有所转机。然而,却听着季舒玄说:“朕从前就说过,苏太医是我大朗王朝的功臣。在朕面前,朕都允准她不行跪拜大礼。” 话音落后,季舒玄看着杨目光中有着深意。杨妃颔首道:“是,臣妾明白了。” 季舒玄这才挥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待她走远后,季舒玄看着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苏诺语,问道:“朕瞧着这条路是往嘉德殿的方向去。你可是去找朕的?” 苏诺语点头:“是。” 季舒玄听她这么说,脸上原本的凝重方才缓了些许。他点点头:“随朕走吧。” 一路上苏诺语都没有主动攀谈的意思,倒是季舒玄看着她,先开了口:“诺语,今日若不是朕恰巧经过这儿,你岂不是又要罚跪?” “皇上,杨妃娘娘的位份在那儿,我身为臣子,即便受罚也是应当的。”苏诺语不带感**彩地说道。 季舒玄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你若是愿意,朕可以即刻封你为后!届时,她们都得臣服在你脚下!” 苏诺语连忙拒绝:“我不是这个意思,皇上误会了。” 季舒玄恨恨地瞪她一眼,有几分不被领情的恼怒。随后,半是赌气地说:“朕看你啊,就是该多受些欺负,才能改改你如今这性子。诺语,你到底要朕怎么做,你才能学会依靠朕?” “皇上,该说的我都说了,您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苏诺语说得直白。 季舒玄重重地哼一声,扭头不再看她,脚下的步伐也加快。然而没走多远,他回头看一眼跟在身后的苏诺语,又不自觉地放缓了步伐。 而原本先行一步的杨妃,走了一会儿,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皇上同苏诺语相携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雪亮的恨意。 “娘娘,奴婢先扶您回去吧!方才在那青石板上跪了那么久,想必膝盖都有些疼了吧?”香茗体谅地说。 杨妃定定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咬牙切齿道:“苏诺语,本宫必定与你势不两立!” 香茗连忙安慰:“娘娘,如今苏太医有皇上撑腰,只怕咱们也不便有太大的动作吧。” 提及这个,杨妃更是怒不可遏:“本宫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却从未见过他对谁像是对苏诺语这般用心。只怕这个苏诺语一旦点头,那皇后之位便是她囊中之物。” “可是娘娘,奴婢瞧着那苏太医似乎对皇上并无意思。”香茗缓缓道出了心底的疑惑。 第二百七十七章 如释重负 杨妃听后,默了良久,眸中带了深意,缓缓开口:“本宫方才瞧着她那样,也不像是欲擒故纵的手段。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莫非她心底真的没有皇上?” 香茗迟疑地点点头:“反正奴婢瞧着不像是对皇上有意。” 杨妃眼底划过苦涩:“这才是她高明之处!纵然是心底没有皇上,可还能让皇上对她如此看重,处处维护,真是不简单。” 她们这些个都恨不能将一颗心掏出来捧到皇上面前,每日可谓是想法设法地投皇上所好,说话也是处处小心着,生怕那句话便触了皇上逆鳞,可皇上还是这般淡淡的。反观苏诺语,她在皇上面前以“我”自称,也无需行礼,甚至面对皇上的主动示好,她毫不领情。 杨妃无奈地笑,难道这皇上是被她下了**汤不成?为了皇后之位,她们可谓是绞尽脑汁,可别到头来为他人作嫁衣裳啊! “娘娘,皇上如此会不会是因为心底忌讳着那个钦天监的预测啊?”香茗忽然想起这件事,问道。 杨妃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不会。若是单纯为了那个忌讳,皇上不会对她容忍至此。你看皇上方才说话的样子,分明就是对她用了十足十的心!若非是真心喜欢,以皇上的身份,何至如此?” 香茗听后,也点点头:“是啊,皇上贵为天子,哪里需要这么迁就一个女子?” 杨妃眸中精光一闪,狠戾地说道:“若想叫皇上改变心意,除非……” 杨妃的话戛然而止,然而香茗浑身一个激灵。她跟在杨妃身边多年,一看杨妃这阴鸷的眼神,她心底就明白,娘娘是有心除去这个苏太医了。也是,娘娘自打入宫,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被皇上苛责! 香茗小心翼翼地劝道:“娘娘,皇上现在对苏太医兴趣正浓,若是这会儿下手,只怕会激怒皇上。” “愚蠢!”杨妃猛地呵斥道,“宫里多的是对苏诺语不满的人,本宫岂会蠢到自己动手?” “是,奴婢失言了。娘娘恕罪。”香茗连忙认错。 杨妃收回目光,其实皇上和苏诺语早已没有了踪影,转过身,道:“将本宫罚跪一事派人传出去,不必传的太细,语焉不详就好。明日本宫会再去月华宫!” “奴婢遵旨。”香茗应道。 当杨妃满心猜忌的时候,苏诺语压根就无心去理会她。而季舒玄心底,更是没有将后宫中的这些女人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雷霆雨露皆君恩,宠幸谁是他的事,岂容得了这些女人置喙? 回到嘉德殿后,苏诺语同季舒玄闲聊半天,正准备问及褚哲勋的伤势,就见章华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皇上,褚爷派的人此时正候在殿外。”章华恭敬地说道。 苏诺语浑身一震,目光猛地看向章华。难道是很严重?否则怎会这么快就有人回话了? 季舒玄一听,也连忙说:“即刻宣他进来回话!” 章华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季舒玄看向一旁表情木然的苏诺语,嘱咐道:“诺语,一会儿你待在一旁就好。” 苏诺语木然地点点头,没有说话。季舒玄只以为她是对这个毫无兴趣,并未深想。 等待的过程于苏诺语而言,实在是太过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度日如年。她的手心中不断地冒着汗,湿漉漉的,心跳都有些缓慢了下来。她一下又一下地数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仿佛这样才能让时间过得快一些…… 终于,那将士跟在章华的后面进了大殿。 “末将吴志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吴志双膝跪地,朗声请安。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单独近距离地拜见皇上,虽说他极力做出镇定的样子,却还是难掩紧张。 “起来回话。”季舒玄急切道,“是褚哲勋派你来的?他怎么样?” 听到这句问话,苏诺语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微微闭眼,生怕听见什么叫她承受不了的答案。 “回皇上,末将正是奉将军之命回京面见圣上。皇上放心就是,将军安然无恙。”吴志大声道。 “什么?”季舒玄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再说一遍!” 苏诺语的一颗心则在他说出“安然无恙”四个字后缓缓落回了肚子里。她睁开双眼,看着站在中央的吴志,几乎想要冲上去,让他多说几次“安然无恙”这样的话。唯有这样,她才能真真正正地放心。 吴志面上一凛,再度道:“回皇上,将军安然无恙。之前那纯属造谣生事,将军已派人在详查究竟是何人所为。” 季舒玄抚掌大笑道:“如此甚好!只要哲勋无事就好!”随即,又猛地一掌拍在桌上,道,“朕也会派人详查,究竟是何人在背后造谣生事!” 如此,吴志又回答了季舒玄不少问题后,方才恭敬告退。 看着他离去,苏诺语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她一直紧紧握拳的双手缓缓松开,这会儿才发现,许是方才握得太紧,这会儿竟有些疼痛。她眼眶微微湿润,心底一遍一遍地念叨着:无事了……无事了…… 幸好他没有事,否则叫她可怎么办? “诺语?”耳边传来季舒玄的声音,她猛地回过神来,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季舒玄见状,无奈地摇头:“你方才在想什么?那么认真。朕叫你几声才听见。” 苏诺语连忙摇头,笑着说:“我正好想着一味药材,故而没能听见您的话。” “好歹哲勋也是你苏家的弟子。朕瞧着你似乎并不关心这件事。”季舒玄随口道。诺语作为苏家的唯一传人,对白府的事显得尤为上心,可对褚府和阮府倒是淡淡的。 苏诺语未免他多心,故而轻描淡写地说:“方才那人既说了安然无恙,想必没什么大事。” 她发现,在皇上面前实在不好表态,若是关心太甚,只怕皇上会多心,以为她和褚哲勋之间有什么瓜葛;若是太过淡漠,似乎身份上又说不过去。总之这尺度难以把握。 季舒玄见她并不上心,转而提及旁的事:“你这些日子倒是很喜欢来朕这儿坐坐。怎么,终于觉着朕不错了?” 苏诺语面露尴尬,笑一笑后,想起之前的事,还是决定聊些正经事。她看着季舒玄道:“皇上,方才那将士说起关于褚哲勋……将军受伤的事,纯属造谣生事。那么此人的目的何在呢?”说起这个名字,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自然,尤其是当着季舒玄的面提及,心底更是有些慌张。 季舒玄听后,面色略微凝重:“在尚未查出是何人所为之前,推测目的有些为时尚早。” “可是等闲之人怎会有信物取信于人呢?”苏诺语颇为不解。 季舒玄想了许久后,方才缓缓道:“如今朕正派人平叛,此事极有可能是叛军所为。以朕对哲勋的了解,估计他也会从这个方面着重调查。” 苏诺语点点头,心底则不以为然。不知为何,她倒是觉得此事很有可能是默贤阁的人所为。这样的感觉太过强烈,强烈到她几乎要信以为真。只是,若真是他们所为,那么目的在哪儿呢? 之后,两人又闲聊几句旁的事,既然已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再留下去也就没有意义。苏诺语寻了个借口,便行礼告退。 出了嘉德殿,她面带着轻松的笑,极享受地用力呼吸。天知道她这些天心里有多担心,尤其是在得知了白府灭门案同夜离并无关系后,更是心急如焚。 她甚至在想,若是这一次夜离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要如何继续活下去?没有他的日子,于她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呢?只怕是生命也了无生趣,像是枯萎的树、凋零的花…… 好在上天听见了她的祈祷,还给她一个健康的夜离!她想的很清楚,等到一年期满,便出宫去找他。以夜离对她的情意来看,想来会原谅她的莽撞与冒失。而对她来说,只要能求得夜离的原谅,她愿意付出一切! 心云偏头看看她,笑着说:“小姐,您似乎心情不错。” “很明显?”苏诺语反问。 心云点点头:“嗯!前两日您从嘉德殿出来时,都是愁眉不展的。可今日不同,我已经许久没有在您脸上看见这么轻松自在的笑!” 苏诺语注视着前方,轻松地说:“是啊,一直压在心底的那块石头终于消失不见。” “什么石头?”心云问。 苏诺语摇摇头,没有做声,半晌后,方道:“心云,你说的不错,这一生我唯有同夜离在一起才能真正地拥有幸福!” “小姐,您终于想通了?”心云满脸惊喜地看着她。 苏诺语轻轻颔首,道:“是啊,终于想通了。从前有些事,是我太过任性,太过固执,太过自以为是。从今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地等着夜离回来!” “小姐,您能这样想太好了!前次尘夫人离开时,还再三嘱咐我要好好劝您呢!”心云笑着说。 第二百七十八章 皆在做戏 苏诺语从嘉德殿出来没多久,碰上了吴妃的侍婢雅儿。KanShu58.CoM 雅儿远远地看着苏诺语,便殷勤地行礼问安:“苏太医,我们娘娘之前还在念叨着您,叫奴婢出来寻您。” “怎得走到这儿来了?”苏诺语微微有些诧异。 雅儿一怔,随即飞快地反应道:“是这样的,奴婢方才去了一趟太医院,听说您往嘉德殿来,便来了。” 苏诺语不疑有他,笑着颔首:“好,既是娘娘盛情,我岂有不去之理?” 雅儿见状,笑着说:“奴婢自幼便跟在娘娘身边,还从未见谁能如此与我们投缘呢。苏太医,您是不知道,我家娘娘现在是一日不见您,都会念叨多次呢。” “如此我得空便会去拜见娘娘。”苏诺语心情不错,自然做什么都笑容满面。 苏诺语这边同吴妃走得近,此时宫里不知是谁,却传出了杨妃因着苏诺语而被罚跪的事,引得众人纷纷对苏诺语侧目。 吴妃得知后,担忧地看着苏诺语:“诺语,这可是真事?” “是,不过当时周遭并无旁人,谁会传出这样的话呢?”苏诺语一时间没有想那么多。 吴妃听她这么说,轻轻摇头,担忧更甚:“你呀,就是太过善良、太过天真!这件事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杨妃自己派人传的。否则你想想看,以杨妃在宫里的势力,等闲下人怎敢胡乱说?” “这件事如此让杨妃娘娘没面子,她此举的目的在哪儿?”苏诺语问。她虽说聪慧过人,然而论及这些心机手腕,哪里比得过经历无数倾轧之争的妃嫔? 吴妃脸上浮现睿智的笑,轻声说:“很简单,她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将你推到风口浪尖!让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对你的维护,那么众人必定视你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苏诺语听后,并没有表现出吴妃意料之中的震惊,只是淡淡地说:“若真是此举,那么杨妃只怕是打错了算盘。” “你这话为何意?”吴妃有些不懂。 苏诺语悠悠道来:“吴妃娘娘,我与您也算是相交多日,您对我多少也有些了解。今日我便同您交个底,我对皇上绝无众人所猜想的那些情感!我从未想过要成为他的女人。” 吴妃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既如此,本宫必定会暗中护着你。只是你也知道,本宫在宫里向来是形同避世,无论是人脉还是其他,都比不过杨妃和贵妃。” “多谢娘娘的信任。”苏诺语感激地说。 苏诺语从桃花源离开后,雅儿来到吴妃的身边,说:“娘娘,方才那苏太医所说您相信吗?” “你指什么?”吴妃问。 雅儿说:“就是方才她说对皇上绝无觊觎之心的话啊。” 吴妃笑着点头:“为何不信?她聪慧灵透,在这些问题上是不屑于说谎的。何况,若是她真有此意,只怕早已成了皇后,哪里还有众人眼巴巴望着的份儿?” 雅儿这才说:“那娘娘接下来预备怎么办?” “先按兵不动,由着那些耐不住的人出头吧。”吴妃说得轻松且淡然。 雅儿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出了桃花源,心云倒是一脸的担忧:“小姐,只怕咱们今日是彻底得罪了杨妃。” “心云,早在皇上对我动了心思之日起,这宫里的女人就已经被我得罪光了。真要论起来,她们个个都视我如鲠在喉!”苏诺语毫不在乎地说道。 心云以庆幸的口吻说道:“还好还有吴妃娘娘在,奴婢瞧着她对您不错!若是她一直能这般待您,也算是多一重保护。” 苏诺语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天空,此时的天空中虽说是碧空如洗,却也点缀着形态各异的白云。这宫里的情形就和这天上的云彩一般,随时都在变化,随时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变成什么样。 随即,她低下头来,缓缓地说:“心云,生活在宫里,永远不要只看你看见的,也不要只听你听见的,要多想想你没看见也没听见的事!” “什么意思啊?”心云诧异地看着她。 苏诺语摇摇头说:“没什么,你就保持现在这样就好。” 心云略低下头,闷闷地应一声。心中暗忖:小姐多半是嫌弃她太笨了!她一定要更加努力,尽一切力量保护小姐! 宫里向来事流言蜚语传播最快的地方,关于杨妃同苏诺语之间的种种,很快便人尽皆知。 月华宫内,贵妃一面闭目养神,一面听着小丫鬟在她面前兴高采烈地说着这个事。末了,她微微挥手,一旁的彩纹见状,连忙说:“好了,娘娘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娘娘。”小丫鬟略有些失望地退了出去。整个月华宫中,除了彩纹外,剩下的人都很难真正得到贵妃的信任与看重。本想着可以在娘娘面前得脸,说不定娘娘会有所奖赏呢,没想到娘娘连正眼也没瞧自己一下。 待小丫鬟退下后,贵妃方才缓缓睁开眼睛,慵懒地说:“最迟明日,杨妃必定会找上门来。” “娘娘英明。”彩纹低声附和。 事情果然如贵妃预料的那般,翌日清晨,贵妃方用过早膳,便又小丫鬟进来传话,说是杨妃娘娘前来拜见。贵妃看一眼身边的彩纹,笑着说:“怎样?本宫说得不错吧。” “娘娘真是料事如神!”彩纹由衷佩服道。 贵妃面上带着深深的笑意,说:“杨妃在宫里素来以足智多谋自称,处事不惊,冷静自持。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不过是因为以往发生的事从未真正地刺痛过她的心。就好比这一次,皇上为了苏诺语,那般不给她脸面,她不就淡然不起来了吗?这样也好,她若一直隔岸观火,岂不是无趣?” “娘娘英明,那杨妃娘娘在您面前还不就如一张白纸一般嘛!”彩纹附和着她的话。 贵妃转而睨她一眼,语气有一丝冷硬:“彩纹,本宫素来看重你,你可知为何?” “奴婢不知。”彩纹低声道。 “本宫看重你是因为但凡遇事你总比其他人会多留一个心眼,也愿意多思多想。”贵妃语气一转,“本宫身边多的是阿谀奉承之人,难道你想成为他们中的一个?” 彩纹面上一凛,连忙说:“奴婢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贵妃抬手摸一下彩纹的面颊,语气和缓了几分:“彩纹,你与本宫之间,有什么直说无妨。若是你也只会阿谀奉承,本宫要你何用?” 彩纹看着贵妃的眼睛,重重地点头:“是,奴婢知错。谢娘娘指点。” “好了,你出去请杨妃进来吧。该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贵妃温和地开口。 彩纹转身出了寝殿,见杨妃候在廊下,恭敬上前:“杨妃娘娘万福。我们娘娘昨夜没有睡好,今晨便起得晚了些。劳杨妃娘娘久候。” “无妨,嫔妾恭候贵妃娘娘是应当的。”杨妃谦逊地说道。 随即杨妃随彩纹进了正殿,见贵妃端坐在上首处,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安:“嫔妾杨氏参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贵妃端坐受了她一礼,待得礼成方才假意苛责彩纹:“妹妹快快请起,如今本宫宫里这些个丫鬟也都是些没眼力见的糊涂东西!怎得看见杨妃妹妹行礼,也不知道去扶一把呢?本宫与妹妹都是一样的人,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大礼?” 彩纹见状,扶起杨妃的同时,顺势跪下去:“杨妃娘娘恕罪,奴婢方才疏忽了。” 杨妃冷眼瞧着她们主仆俩一唱一和地演戏一般,心中生厌,然而面上丝毫没有显露分毫,反而愈加谦卑:“娘娘何必苛责彩纹,彩纹在娘娘身边多年,岂有不好的?若是她都不好,那嫔妾身边的香茗之类岂不是连鱼眼珠子都不如?嫔妾一直羡慕娘娘,能将下人**得个个都如彩纹一般伶俐呢!” “妹妹说这话,可真是抬举本宫了。本宫哪里会**下人呢?”贵妃指了指身边的椅子,说,“妹妹坐吧。你这样一直站着说话,也叫本宫心里不安。” 杨妃看一眼她身边的椅子,自觉地来到她下首处,端坐:“嫔妾不敢与娘娘比肩而坐。” 贵妃心下诧异,杨妃这天翻地覆的变化实在有些叫人惊诧。她不禁心底有些犯嘀咕,难道昨日之事竟能让她改变如此之多?然而,无论心里怎么想,贵妃面上始终是淡然。 她佯装惊讶地说:“妹妹今日是怎么了?同本宫说话间怎得生分不少?” 杨妃一听,面上瞬间做出一副委屈无比的样子来:“娘娘一贯面慈心善,合宫姐妹无人不晓。可纵使娘娘如此,嫔妾也不敢再如同从前一般在娘娘面前没有规矩啊。” “这是怎么了?本宫瞧着妹妹似有不少委屈。”贵妃关切地问。 杨妃在说话之前,转而看一眼身边的香茗道:“你去殿外候着本宫,本宫有些话想同娘娘说。”香茗点点头,退了出去。 贵妃见状,吩咐彩纹上了茶点,也暂且候在殿外。 第二百七十九章 诺语染病(上) 杨妃见殿内无人,方看着贵妃,委屈地说:“昨日之事想必娘娘也有所耳闻,嫔妾在路上偶遇苏太医,可是苏太医对嫔妾视若无睹,嫔妾一时气不过,便叫她跪下行大礼。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可没成想这一幕被皇上瞧见,皇上严词斥责嫔妾,叫嫔妾日后行事务必谨守本分,恪守规矩。” 贵妃一脸地恍然大悟:“昨日也不知是谁将此事宣扬出来,本宫也有所耳闻,只是知道得不细致。妹妹,既是皇上的意思,妹妹在皇上面前恪守规矩也就是了,没得咱们姐妹间也生分起来。你说呢?” “还是贵妃姐姐体谅妹妹,有姐姐这句话,妹妹心里多少安慰些。”杨妃说话间,眼中竟似有些湿润。 贵妃温婉而笑:“这就对了。皇上怎么说,那是皇上的事。咱们姐妹间如常就好。咱们身处这深宫之中,到最后还不是唯剩彼此相依相伴!” “姐姐言之有理。”杨妃感动不已。 贵妃看她一眼,缓缓道:“听妹妹方才所说,皇上似乎是很喜欢那苏太医?” “可不是嘛,姐姐,今日我便同您说一句掏心窝的话。我进宫也有些年头了,连带着姐姐在内,还从未见皇上对谁有这样好过!若非昨日是我亲眼所见,只怕也是难以置信。”杨妃故作玄虚道。 贵妃心底也不禁有些好奇,问道:“妹妹不妨说来听听。” 杨妃颔首,娓娓道来:“昨日皇上来了之后,那苏诺语刚刚行礼,就被皇上亲自扶起来,言语间皇上竟责备她不该多礼。而她在与皇上说话时,竟是以‘我’自称。昨日皇上为了她原本想着惩罚我,可她丝毫不领情,话语间竟还有怨怼皇上多事之意。皇上听后,勃然大怒,可他竟生生忍着没将怒气发泄在苏诺语身上。” “果真有此事?”贵妃听后也是不敢置信。 一直以来,她虽也知道皇上对苏诺语不一般,就好像前次她求见一事,皇上三言两语将她打发了,又即刻召见了苏诺语一样。可杨妃的话还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皇上竟然允准她不必自称“微臣”之类;竟能在动怒之后,压抑着不冲她发泄;面对她时,竟有如此的好性子! 杨妃说起昨日受辱一事,便委屈不已,甚至有几分弦然欲泣:“还不止如此呢。就因着昨日我叫苏诺语行了跪拜之礼,皇上临行前,就对我说‘朕从前就说过,苏太医是我大朗王朝的功臣。在朕面前,朕都允准她不行跪拜大礼’。”顿一顿,她说,“姐姐,您听听这话,皇上哪里是将她当成功臣?分明是……” 杨妃的话戛然而止,贵妃面上已然阴沉下来。 “姐姐,那个苏诺语如此目中无人,妹妹受些折辱倒也无妨。关键是姐姐您,这苏诺语若是由着她,这以后宫里哪里还有咱们姐妹说话的份?”杨妃言语间尽显她为贵妃考虑再三的意思。 贵妃冷哼一声:“好一个功臣!只怕不日就会由功臣变为皇后了吧!” 杨妃瞧着贵妃终于动怒,内心欣喜不已,又在一旁添油加醋说了不少,直到贵妃动怒,她方才罢休。 “姐姐,这事上您可得给咱们拿个主意啊。这后宫中向来是以姐姐为尊,我们都以姐姐马首是瞻!”末了,杨妃终于挑明来意。 贵妃颔首:“这个自然,妹妹放心就是。只要有后宫姐妹的支持,本宫必定不会由着苏诺语胡来,乱了这宫里贵贱尊卑!” “姐姐英明,妹妹拜服。”杨妃起身,深深拜下。 贵妃虚扶一把,道:“无论如何,一定要除去苏诺语,咱们方能有安生日子。”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俱是深以为然。 又坐了一会儿,杨妃便起身告辞。贵妃亲自送到宫门处,看着她步履娉婷地离去,轻哼一声,转身回了宫。 走出许久后,香茗回头见周遭并无人,方才问道:“娘娘一切可还顺利?” “自然顺利。”杨妃笑着说,“那贵妃起先还不以为然,可在本宫一番晓以大义之后,她自然是坐不住。她一心可是看准了那个后位的,岂能容许苏诺语欺到她头上?” 香茗听说后,也高兴地问:“如此说来,对付苏太医,就不必咱们亲自动手了吧?” 杨妃沉默了片刻,方道:“必要时,为了向贵妃证明本宫的诚意,本宫还是愿意出手相助的。事成之后,将一切推到贵妃身上即可。” 香茗点点头:“娘娘的棋子也该用起来了。” 月华宫偏殿内,彩纹见贵妃又在摆弄小皇子生前的小衣服,心底微酸。虽说事情已过去,可娘娘心底的创伤还是难以抹去。彩纹不忍提及关于小皇子的话,只得问起旁的事:“娘娘,杨妃今日前来,可是说服您对苏太医下手的?” “连你都能如此准确地猜出她的来意,可见她这一次是失了急切。”贵妃轻笑道,“若是在原来,只怕本宫被她如此一挑唆,也会按捺不住地对苏诺语出手。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在睿儿的事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本宫是必定会保住苏诺语的!杨妃啊杨妃,怪只怪你运气不好。” 彩纹听了这话,多少也知道一些贵妃的心意,想了想,道:“娘娘,杨妃娘娘提及苏太医恨之入骨,倒不如叫她自己动手。届时再由娘娘出面保住苏太医,一来叫苏太医对您死心塌地;二来皇上也会高看娘娘。” “这话说的深合本宫心意。”贵妃赞赏地看着彩纹。 彩纹面上微微羞赧,没有再言其他。 贵妃叹口气,缓缓道:“不过若是昨日真如杨妃所言,那么苏诺语迟早也是本宫的心头大患。” 彩纹点点头:“等到小皇子的事水落石出后,再由着旁人除去苏太医也就是了。” 贵妃起身,幽幽道:“但愿能天随人愿吧。” 不知为何,她心底总觉得苏诺语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这些日子,因着睿儿的事,倒也算得上是接触频繁,然而,每每面对苏诺语,她总有一种无法掌控的挫败感。 何况,如杨妃所言,皇上从未对谁如对苏诺语一般,可见她是有些手段的。只怕到时候,想要除去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于她而言,无论如何,现阶段是不会叫苏诺语出事的! 因着杨妃的传言,宫里的女人个个都对苏诺语恨之入骨,却又无人敢贸然行动。前有齐嫔、魏嫔之鉴,后又有杨妃被斥之事,一时间众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纵使后宫诸人心底有种种算计,可苏诺语丝毫不予理会。她并非是不知晓她们的心思,纯粹只是看不入眼罢了。有时候她都会想,若是等到日后这些人知晓她其实早有心上人,不知她们会不会气绝而亡? 太医院内,苏诺语悠闲地翻看医书,研制药方。自从知道夜离安然无恙后,她便又开始绞尽脑汁地找理由,尽量避免与季舒玄见面。吴妃那儿,她还是走动得较为频繁。贵妃那儿,只是在偶尔涉及到小皇子一事时,才会前去拜访。至于其他人,她从来是不会轻易碰面。 这一日,苏诺语晨起,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她刚想坐下来,却发现又没有症状了。心云见她坐在那儿,半晌没有动,有些担忧地上前:“小姐,您怎么了?” 苏诺语摇摇头,不甚在意地说:“没什么。” 心云见她这样说,也才放下心来。 然而,这才只是一个开始,接下去的几日,苏诺语每日晨起都会有一阵头昏目眩、眼不能视的时候。奇怪的是,过一阵自己就恢复了。她自己把了脉,并未觉察出有任何的问题。太医院内的太医也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唯有苏诺语的气色却是一日一日地暗淡,面带病色。 但是关于苏诺语身体不适的传言,还是在宫内传开。绝大多数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幸灾乐祸着。除了季舒玄担忧不已,一日三次地派章华前来询问外,就只有吴妃日日前来看她。贵妃看在眼里,心里微微诧异,却也只是吩咐了丫鬟在夜深人静之时,前往看望了她。 太医院苏诺语的闺房内,苏诺语躺在榻上,面容憔悴地看着床边坐着的吴妃,感动不已:“吴妃娘娘,您千金之体,怎好日日来看我一个小小太医呢?” “诺语,你说这话本宫就不爱听,自从本宫与你第一次见面起,本宫心里就没有将你看成是太医!”吴妃薄责道,“本宫早说过,你就像是本宫的妹妹一般亲切。如今妹妹身子不适,难道做姐姐的不能来看看吗?” 这话说的暖人心,苏诺语热泪盈眶地看着她:“娘娘,我何德何能竟能得您如此看重,日后我愿常伴姐姐左右,以报姐姐今日之恩!” 吴妃摇摇头,心疼地说:“诺语,你什么话都不必说,只要你好好的,本宫便算是没有白白跑这几趟。” 第二百八十章 诺语染病(下) 苏诺语含笑点头,轻声道:“有娘娘如此厚爱,我一定努力叫自己好起来。百度搜索:kanshu58 ” 吴妃满意地点头,关切地询问:“你这病了也有几日,可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诺语摇摇头,一旁的心云忧心忡忡地接话:“吴妃娘娘您有所不知,自从我家小姐身子不适,太医院内的太医都细细诊过脉,然而并未看出病因。” “既是身子不适,一定有原因,怎会查不出来呢?”吴妃语气陡然间变得严厉,“定是太医院这起子庸医无能!” “娘娘勿要动怒,我自己本也是大夫,可这不适来的蹊跷,我也是毫无头绪。”提及这个,苏诺语话语中也有些无可奈何以及心急。 吴妃轻轻安抚她的手,说道:“诺语,医者不自医,这个道理本宫还是懂。你也别心急,太医院内诸位太医医术高明一定会将你的病治好的!” 苏诺语叹气:“但愿吧。” 吴妃担忧地说:“本宫看你这样,心里倒是另有一重担忧。” 苏诺语诧然地看着她,一脸的茫然无措。 “前些日子你与杨妃的冲突闹得宫内人尽皆知,杨妃素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在宫内又仗着得宠多年,很是会笼络人心。”吴妃眼底微微黯然,“纵然本宫与她同为妃位,可但凡见面,也都是本宫先与她见礼。本宫就是担心这太医院内的人皆碍于她的威严,没有尽全力。” 苏诺语听后,震惊不已:“杨妃娘娘……她不止如此吧?” “唉,你呀,就是太易相信人,没有防备之心,这久在宫里的人,哪里还有你这般的善良呢?”吴妃边摇头,边无奈道。 苏诺语羞赧地垂下眼睑,半晌后方呐呐道:“我只是不愿将人心想的那么不堪罢了。” “诺语,你可知道,本宫在你身上看见了从前的自己,这也正是本宫愿意亲近你的原因。”吴妃微微含笑说道,“太医的事情,你便不必担忧了,一会儿本宫会去叮嘱她们的。” 苏诺语感激地点头,本想再多说会,可终究是身子不适,有些难以支撑。吴妃见状,也不忍心再打扰,便起身离去。 “心云,送娘娘出去。”苏诺语歉然地说,“吴妃娘娘慢走,我实在不能送娘娘了。” 吴妃并不在意地说:“你好好休息就是,本宫明日再来看你。” 心云一直将吴妃送出去,期间吴妃将太医叫到面前,再三叮嘱一定要好生医治苏诺语。心云感激不已,对着吴妃再三言谢。吴妃却只叫她要好生照顾诺语,旁的事都不重要。 心云回到房间后,见苏诺语已经沉沉睡去,心中担忧不已:“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这才几日人就憔悴了一圈,这若是被公子看见,得多心疼啊。小姐,若是可以,就叫心云替您生病吧!” 接连几日,心云几乎随时都守在苏诺语的床前,看着苏诺语一天天的憔悴下去,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她不禁又想起从前苏诺语缠绵病榻的那些年,生怕悲剧重演。 而吴妃从太医院离开后,便一改方才的忧心忡忡,面上隐隐含了几分笑意。 身边的雅儿见状,小声问:“娘娘,苏太医那儿……可是没有问题了?” 吴妃淡淡地说:“苏诺语一直号称是医术精湛,可本宫看来不过如此。说到底,她是聪慧有余,却心思单纯。” “苏太医哪里是娘娘的对手呢!”雅儿轻蔑地说。 吴妃斜她一眼,冷然道:“你可别小觑了这个苏诺语,她绝非是平庸之人,只不过她太过重情,又易轻信。本宫从一开始就同她交好,待她如姐妹一般,她自然对本宫疏于防范。只可惜,她想要防范,也已经晚了。” 说话间,两人已回到了桃花源,雅儿担忧地问:“娘娘,若是苏太医真的不治而亡,皇上会不会查到咱们身上?” “绝对不会。”吴妃自信满满地说,“本宫这些日子会天天地往太医院去,要让合宫上下都知道本宫对苏诺语的关心。届时,即便皇上派人详查,也绝不会查到本宫身上来。何况,这宫里面想要除去她的人比比皆是,而本宫是唯一一个与她交好的人!” “奴婢便先预祝娘娘心想事成!”雅儿屈膝行礼。 嘉德殿内季舒玄也是整日担忧至极,一日里三五次地遣了章华去太医院。然而每次章华带回来的消息都令他的眉头皱得更紧。终于,坐不住的季舒玄决定亲自去一趟太医院。 “皇上,以您的身份不便去太医院探望苏大夫。”章华冒着被斥责的风险,小心翼翼地劝道。合宫中关于皇上与苏大夫的传言已经够多了,皇上这若是去了太医院,只怕流言蜚语更是甚嚣尘上。 季舒玄骤然回头,怒视章华,道:“怎么?难道朕如今连看望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后宫中谁爱议论就议论,朕岂会受她们的约束?”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奴才这就陪您去。”章华忙不迭地说道。 季舒玄重重哼一声,转身出了嘉德殿。 若非是顾忌到诺语的情绪,他早就去太医院看她了,或者直接接到嘉德殿来。只可惜那丫头性子倔强得很,本在病中,他实在不想再让她心情不悦,便一直忍着不去看她。 基本上季舒玄平日里是不会去太医院这样的地方,因此当他踏足这里,所有太医都惊讶不已。之前看着苏诺语生病,皇上日日派了章华前来,大家心底都在猜测,皇上是否会为她破例。没想到,皇上真的来了! 季舒玄看着跪了一屋子的人,眉头紧皱,问道:“苏太医呢?” “皇上,苏大夫住在这边。”章华小声地说道。 季舒玄随口道一句“平身”,便大步往苏诺语的住处走去。 看着皇上的背影,诸位太医面面相觑,眼睛里都写着同样的内容:苏太医果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屋内,苏诺语此时正醒着,心云陪在一旁说着话儿。听见外面有声响传来,心云道:“小姐,您先躺着,我出去看看。”苏诺语点点头,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然心云尚未走到门口,就看见季舒玄大步走进来。她一惊,连忙跪下去:“皇上万岁。” “起来吧。你家小姐呢?”季舒玄顾不上礼节,关切地询问苏诺语的情形。 心云起身后,说:“回皇上,我家小姐这些天不太好,气色憔悴,人也没有精神,但太医们纷纷诊了脉,始终查不到病因。” 季舒玄眉头拧起,道:“朕去看看她。” “皇上留步,容小姐略整衣衫。”心云冒着触怒皇上被责罚的危险,大着胆子说道。 季舒玄不悦地看她一眼,本想要斥责几句,转念想着苏诺语的性子,将怒气忍下来:“罢了,你去跟你家小姐说一声,就说朕来了。” “多谢皇上。”心云谢恩后赶忙进了屋。 季舒玄耐着性子站在外面候着,章华惊愕无比地看着他的背影,问:“皇上,奴才给您搬椅子来吧?” “不必,朕站一会儿无妨。”季舒玄不耐烦地说。 “是。”章华呐呐地应道。再一次告诫自己:往后在宫里,宁愿得罪皇上,也不能得罪苏大夫! 心云一进屋,还未待开口,就听见苏诺语小声问:“皇上来了?” 心云点头,语气中略有些惊诧:“小姐,我也算是自幼在宫里的人,还从未见过皇上对谁这般用心呢。您不知道,我方才大着胆子让皇上候在外面,皇上竟也没有动怒。” “罢了,不愿见是一回事,必须见是另外一回事。”苏诺语叹口气,“请皇上进来吧。” 心云走出去,不一会儿便跟在季舒玄的身后进屋。心云搬来了椅子,行礼告退:“皇上,奴婢去外面候着。”章华也跟在心云身后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内只余苏诺语和季舒玄两人。 苏诺语躺在床上,季舒玄大大方方地坐在她旁边,苏诺语心底有几分不自在。季舒玄凝望着她的脸颊,因着生病,这些日子的确是起色不好,然而纵使是病容憔悴,也丝毫没有减少她的美丽。反而更是激发了他心底的怜爱之意。 “诺语,你自己便是这天下顶尖的大夫,可有诊出病因?”季舒玄关心地说,“朕瞧着你这样子,真是心疼。” 苏诺语尴尬地回避他的注视,低声回应:“并未诊出病因,只是感觉着头昏目眩,难受的很。”顿一顿,她自嘲地笑着,“或许是我自己医术还不够精湛吧。” 季舒玄冲动之下,一把拉住她的手:“诺语,你放心,朕一定会治好你的病!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多谢皇上。”说话间,苏诺语顺势从他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 季舒玄看出她的回避,低咳两声,道:“你自病中,朕是日夜牵挂。之所以一直没有来看你,只是因着朕想着你或许不愿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 “多谢皇上。”苏诺语淡淡地说。 第二百八十一章 皇上探病 季舒玄见她一直淡淡,脸上有着关怀不被领情的愠怒。KaNsHu58.cOM复制网址访问 他为了她,百般迁就,做尽他从来不屑一顾的事,说尽他从来都说不出口的话。可她的心就像是寒天腊月那最冷的冰块,纵使他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温暖她的心。季舒玄心底的挫败感在与苏诺语的接触中,与日俱增。 终于,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无人说话,气氛既微妙又尴尬。 半晌后,苏诺语打破了沉寂:“皇上,您政务繁忙,不必将时间耗在我身上。若是无事,您便回去吧。” “诺语,你……”季舒玄挫败地问,“朕就这么让你厌恶吗?” 苏诺语微不可见地叹口气,他的执着实在超出了她的预期,若换做他人,只怕早就被他的帝王之爱所感动,可她不同,她已有了世间最好的人,无论旁人在做什么也是于事无补的。 “皇上,我并不厌恶您,只是,觉得您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苏诺语劝道。 季舒玄不予理会:“既如此,那么朕就没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诺语,朕今日同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吧。” “洗耳恭听。”苏诺语微微有些诧异。 季舒玄看着她,说:“朕承认,对从前的你朕的确是没有半分好感,自你出宫后,也算是遂了朕的心意。之后,国不可无皇后,朕便想着立后事宜。之前朕对女人向来是予取予求惯了,这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是整日巴望着朕,可是朕对她们都没有感情。为了朝政,朕决定立贵妃为后。” 苏诺语默默听着,不发一言。 季舒玄接着说:“可就在朕决意立后之时,钦天监前来上谏,说是天府星在宫外东南方向大有作为。正巧那个时候瘟疫爆发……后来的事想必你也能猜到。你研制出药方,朕想着钦天监的话,便决意出宫一睹这天象暗指之人。” 苏诺语依旧是三缄其口。这些事情夜离早就同她说过,她心底多少也有些数。只是没想到季舒玄会将这一切对她宣之于口。 “朕承认,朕最开始注意到你,的确是因为天象之说。可是自打你进宫后,朕同你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朕也早已忘却那些预言。诺语,朕同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即便没有这些预言,朕也会对你动心。”季舒玄深情款款地说道。 苏诺语面无表情地说:“皇上,得您厚爱,是我的荣幸。可感情的事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只能说,我心底始终记挂着与您的一年之期。希望一年之后,您能如约放我出宫。” 季舒玄脸色大变,他方才如此动情地说了那么多,换一个人只怕早已是感动得以身相许。可她依旧固执,固执到让他怒火中烧! 季舒玄愤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病榻上的苏诺语,豪气万千道:“诺语,朕今日就将话落在这儿!朕对你,势在必得!一年之内,朕一定会让你改变心意,心甘情愿地做朕的女人!” “皇上慢走。”苏诺语叹口气,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季舒玄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心云看着季舒玄走远,连忙冲进屋,见苏诺语背对着外面,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方才您与皇上可是又闹不愉快了?” “你怎么知道?”苏诺语转过身来,好笑地问。 心云眼神瞥一眼外面,压低音量说:“你方才是不知道啊,皇上离去时那脸色阴沉得,就好像是即将要下暴风雨的天空!” “不是要紧事,你忙你的去吧。”苏诺语轻描淡写地说着。 而季舒玄原本已经怒气腾腾地离开了太医院,谁知走了几步后,心中始终放不下,就又折返回去,严厉地叮嘱了太医院内当值的众人。 待他离开后,诸位太医均是一脸苦相。方才皇上已落下狠话,若是治不好苏太医,所有人便提头来见。要知道,抛开李妃不提,就是当日面对病重的小皇子,皇上也没有说过这样的重话啊。如此种种,足可看出苏太医在皇上心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啊! 季舒玄对苏诺语越是重视,宫内的传闻就越多,宫内对苏诺语心怀记恨的人也就越多。 高阳殿内,杨妃端坐在正殿上,听着丫鬟绘声绘色地讲着皇上屈尊降贵地前往太医院去探望苏诺语的消息。杨妃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越来越阴沉。 突然,杨妃重重将手中的绢帕用力地拍在桌案上,喝道:“滚出去!本宫不想再听!” 那小丫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退了出去。香茗站在一旁,一时间也不敢说话,生怕哪句话没有说对,又惹杨妃心中不快。 须臾后,杨妃回头看一眼站在身边的香茗,问:“本宫交代你的事都做好了吗?” “回娘娘,奴婢已经交代下去,不会有问题。”香茗谨慎地说。 杨妃满意地点头,自言自语道:“苏诺语,不是本宫容不下你,是你自己太过出挑。本宫自进宫内见了无数的女人,可还从未见过如你一般,妖言惑众,魅惑圣上的!” 香茗在一旁听着杨妃温柔地自说自话,只觉得心惊肉跳。 她跟在杨妃身边多年,也算是了解杨妃的脾气。杨妃表面上给人感觉温和无害,然而其心机手腕都非同一般。从前宫里也有些自恃得宠、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主在杨妃面前无礼,结果都被杨妃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有些时候还会连消带打地将其他得宠的妃嫔牵扯进去。就连之前在宫内得宠多年的李妃,也是…… 香茗一个激灵,谨小慎微地看一眼杨妃,不敢轻言。 而此时苏诺语重病不起的消息早已通过默贤阁在宫内的暗线传了出去。夜尘、清然等人一听,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冲进宫里,将苏诺语接出来。 尘心居内,夜尘、清然、石海围坐在庭院内,每个人脸上都愁眉不展。 “不行,我今夜就进宫一趟!我要去看看诺语!”清然突然站起来,出声打破了沉默。 夜尘拉住她的手,安抚道:“清然,你不要一遇到苏诺语的事就乱了阵脚。在没有想出具体应对之策之前,你这样贸然入宫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那我至少也可以看看她,陪着她说说话。你们不知道,上一次诺语就说过她在宫内并不开心,每天都很压抑。加之她对夜离的事有很大的误会,这也让她每日都心情郁郁。”清然担忧不已,恨不能即刻入宫陪在身边。 夜尘声音温润如玉:“清然,你也知道苏诺语真正的心结在夜离身上,我们现在能做的最有用的事就是想办法证明当日之事并非夜离所为。我们在宫内的暗线也说了,自从苏诺语生病后,太医院内诸位太医都没能发现病因。依我看这极有可能是心病!” 清然不悦地横他一眼:“什么心病?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我入宫。” 夜尘一记凌厉的眼刀飞向一旁看热闹的石海,石海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尘夫人,我觉得夜尘公子方才这话说的中肯。现在对于苏小姐来说,若是能让她从心结中解脱出来,才是最重要的。就好像她这个病,也许就是因为每日想的太多,心情郁郁造成的。若是能开解了她的心结,也许她的病就迎刃而解了。” 夜尘和石海再三地对她晓以大义,清然终于冷静下来,坐回了椅子上。仔细想来,他们说的也是有理,诺语在宫内独自一个人,又是赌着气的,心底对夜离那是又爱又恨,在这样的百般折磨之下,身子不好也就是见怪不怪的事。 夜尘见她终于肯冷静下来,方才再度缓缓开口:“清然啊,这件事真的是急不得,如今夜离远在千里之外,苏诺语又身在那牢笼一般的地方。我们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协调他们之间的矛盾与误会。你既是那么希望苏诺语幸福,就更应该将精力放在开解她的心结上。” 清然虽说不再激动,但仍旧是愁云满面:“夜尘,你说为什么夜离和诺语之间一条路走了十余年,好容易走到一起,却还这般艰难呢?” “那是上苍对他们的考验,相信我,夜离连十几年都走过来,这些小误会小矛盾,他也一定会没问题的!”夜尘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清然点点头,托腮看向离月居的方向,冥思苦想着。 夜尘看着她为了苏诺语那着急的样子,心里还真是有些嫉妒。他的女人整天为了另一个女人的事弄得愁眉不展,有些时候甚至还忽略了他这个夫君! “夜离啊,你赶快回来将你的女人搞定,省得我的女人连我都顾不上。”夜尘在心底想着。 石海见他们都沉默下来,又起了话头:“那这个事要不要告诉公子?” “依我之见,先瞒两天看看,毕竟夜离现在有君命在身,你即便告诉他,他也回不来,不过是干着急而已。”夜尘想了想说道。 石海听后点点头,表示认同。 第二百八十二章 病入膏肓 太医院内,苏诺语的气色愈来愈差,人也一天天地憔悴下去…… 这日,御膳房照例送来精致的吃食。<> 心云见来人是个陌生面孔,不由地多看了两眼:“苏太医之前的吃食不是一直是小山子在送吗?怎得今日换成了你?” “心云姑娘,奴才叫小忠子,之前一直也是御膳房的。今日小山子吃坏了肚子来不了,这才嘱咐了奴才送来。”小忠子笑嘻嘻地说道。 心云不疑有他,从他手中接过锦盒,道了谢,转身进了屋。 “小姐,起来吃些东西吧。”心云极小心地将苏诺语搀扶起来,又体贴地在她身后垫了两个软枕。 苏诺语命她将锦盒打开,随意扫一眼吃食,露出淡淡的笑意:“也是难为御膳房,这每日都要做不同的送来。今日的看起来格外精致呢。” 心云听她这么说,高兴地道:“既然小姐看着有食欲,那今日就多吃些吧。多吃些东西,病才能好的快些。” 苏诺语点点头,吃一口心云喂过来的菜,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晦涩的神情,喃喃道:“这味道熟悉得很……” 用过午膳没过多久,苏诺语的病情急转直下,变得更加严重。之前虽说是气色不好,却也只是头昏目眩,胸闷气短,今日是直接将中午吃的东西悉数吐了出来。 心云被她那副样子吓坏了,连忙大声叫了太医进来。 苏诺语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苍白如纸,没有半分血色。太医甲上前给把脉,太医乙则仔细辨认了她的呕吐物,之后很快便有了结论。 “苏太医,您的医术本就令我们望尘莫及,因此我们也不必对您有所隐瞒,想来您心中也是有底儿的。”太医甲说道。 苏诺语虚弱地点头:“是,什么都不必说了,我心中有数,只怕是熬不过去。你们各自去忙吧,不必守着我。” 心云一听苏诺语这话,慌了神,抓住太医的手,急切地问:“我家小姐到底怎么了?什么叫熬不过去?” 太医甲叹口气,说道:“心云姑娘,苏太医是中了剧毒,只怕是……” 正说话间,季舒玄步履匆匆地赶来,他原本用过午膳,准备小憩片刻。不想还未待合眼,就听见章华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告诉了他关于苏诺语的事。他一急之下,哪里还有心情休息呢,起身便往太医院跑。 众人一看季舒玄驾到,纷纷跪地行礼:“皇上万岁万岁……” “起来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这些虚文?”季舒玄斥道,“朕只问你们,苏太医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会中毒呢?” 太医甲上前一步,将方才诊断的结果又重复一遍,方才道:“皇上,方才微臣等已查过苏太医吃的膳食,问题就出在那道羹里面。有人在羹里面下了剧毒!” 一听下毒,季舒玄脸色瞬间铁青,怒道:“章华,给朕去查,今日苏诺语的膳食是谁做的,中间经了哪些人的手!将他们都给朕带到太医院来!” “是,奴才即刻就去。”章华应是后,转身飞快离去。 季舒玄见太医一直没有解救的动作,目光冷厉如利箭:“你们都是死人吗?既是中了毒,就想办法解!若是苏诺语有个三长两短,朕便摘了你们脑袋!” “臣……遵旨。”诸位太医一听这话,吓得双腿打颤,这苏太医是身中剧毒,哪里有药可解?能一直撑着留一口气,他们已经是诧异莫名。 苏诺语看见季舒玄怒不可遏的样子,知道这些太医必定是吓坏了,气若游丝道:“皇上,您休要为难他们。我的身子自己知道,无药可救了……” “胡说!”季舒玄怒吼,“诺语,你不要胡说八道,你放心,有朕在,你不会有事的。朕不会叫你有事的!”话虽如此,可看着苏诺语那样子,季舒玄心底纵使是百般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诸位太医见皇上如此伤心震怒,既不敢贸然上前打扰,也不敢离开。所有人都在心底默默地为自己哀悼,这苏太医眼看就要行将就木,自己大概也是活不过今日了。 季舒玄见屋内还站了那么多人,骤然回头,像是野兽一般,吼道:“你们一个个地站在这儿干什么?给朕滚出去!滚!” 听见这话,众人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般,纷纷行了礼就退了出去。哪怕是明知要死,也没有人愿意在临死之前还承受这骇人的怒火。 刹那间,屋内便只余他们两人,季舒玄顾不上许多,一把就握住苏诺语的手,一改方才的怒不可遏,深情地说:“诺语,朕的心意,你虽说早已知道,但是有些话朕却从未对你说过。诺语,你可知道,朕活了这三十余年,你是第一个叫朕动心的人……” 苏诺语眉头微蹙,很想出声阻止他说这样一番话,可她实在疲惫至极,即便只是开口说话这样简单的事,她也无力去做。 季舒玄见她神情痛苦,只以为是剧毒在她体内造成的,心疼的几欲落泪。 屋外心云早已哭成了泪人,她不时地趴在门上听听动静,然而只能听见皇上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小姐的回应。心云很想冲进去,陪在小姐身边,她相信,事已至此,小姐最想见的人一定是公子,而非皇上,她知道小姐心底一定还有许多话要对公子说。可此时此刻,皇上陪在那儿,她压根就进不去,想要说什么,做什么也是枉然。 心云双手合十,微微闭眼,在心底祈祷着:老天爷,我家小姐自幼便心地善良,从未做过什么坏事,您为何要如此对她?过去拿十余年,难道她说承受的一切还不够吗?好容易现在寻到了生命中的真爱,为何您还要如此为难她呢?您若是真的有眼,便不要再为难我家小姐,有什么惩罚通通落在我身上吧! 苏诺语从进宫之日起便一直备受瞩目,现如今出现这样的事,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月华宫内,贵妃听说这事后,心中一惊,诧异地看着彩纹:“你说什么?中毒?” “是啊娘娘,奴婢刚得的消息,说是苏太医已经病入膏肓,现如今连皇上都守在她病榻前呢。”彩纹说得信誓旦旦,“奴婢还听说,皇上为此动了大怒,说若是苏太医有个什么闪失,便要全部太医院的人陪葬呢!” “让所有人陪葬?”贵妃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彩纹郑重地点点头。 贵妃原本脸上的怜惜之情迅速被冷酷取代:“活该!这是她咎由自取!” “娘娘,您不是说……”彩纹惊愕于贵妃的转变。之前娘娘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贵妃冷哼一声,语气冷漠:“本宫的睿儿当初不治而亡,皇上虽说伤心不已,却也没有说过要太医院陪葬的话。睿儿可是长子,也是皇上膝下唯一的子嗣!没想到在皇上心中睿儿竟不如一个女人!她得到了睿儿都不曾有的重视,本宫岂能容她?” 彩纹听后,有几分无言以对。她知道,凡事涉及到小皇子,娘娘便会失去往日的冷静与优雅。 贵妃眼底满是阴鸷,原本她还想着留苏诺语一命,可以调查睿儿的事。可如今看来让苏诺语活着,便是对睿儿的伤害!既然这宫里有人视她如死敌,她自然是乐见其成,至少省了她动手! 高阳殿内,午后本是杨妃礼佛的时间,然而佛堂的清净被香茗急切的脚步声惊扰。 杨妃不悦地放下手中的佛珠,薄责道:“香茗,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难道连本宫的规矩也不懂?” “娘娘息怒。”香茗微微喘着粗气,道,“奴婢知道娘娘礼佛之时,不愿被人惊扰。但今日实在是事关紧急,奴婢不得不坏了您的规矩。”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杨妃不疾不徐地开口。 香茗看她一眼,一字一顿地说:“娘娘,今日苏太医吃了小忠子送去的吃食,身中剧毒,快要不行了。” “什么?”杨妃猛地跪直身体,不敢置信地转身看她,“本宫不是让小忠子以本宫的命令行事吗?他怎会贸然行事?” 香茗也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奴婢也是奇怪这个事呢。会不会除了咱们之外,还有旁人也看苏太医不顺眼,想要除之而后快?” 杨妃抬手,香茗会意地上前,将她搀扶起来。杨妃沉默半晌,方道:“这一切应该只是个巧合,一份吃食,要经过多少人的手?而这宫里想要对苏诺语下手的人多得很!哈哈,如今可好,不劳本宫出手,便可以除去心头大患!真是天助本宫!” 香茗附和地说着:“是啊,不知是谁,无形之中竟帮了娘娘大忙!” “香茗,皇上一定派了人在查。这样,你也悄悄地去打探一下,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杨妃饶有兴致地吩咐道。 香茗含笑点点头:“是,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去打听清楚。” 第二百八十三章 命悬一线 桃花源,吴妃得知苏诺语快要不行的消息,起身便要往太医院走。(百度搜索5 8 看 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 雅儿在前面拦住她:“娘娘,太医院内皇上陪着苏太医呢,您即便是去了也见不到她啊!” “让开!”吴妃低声喝道,“本宫同诺语姐妹一场,她如今生死悬于一线,本宫是一定要去见她最后一面的!有些话,本宫还未同她说呢!”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雅儿苦苦劝道。 吴妃一把挥开她的手,说:“纵使是皇上在,也不能阻止本宫见诺语!” 主仆俩推搡着出了门,吴妃方才问:“本宫之前交代你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吗?” “娘娘放心就是。”雅儿自信满满地说道。 吴妃颔首,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她们以为在本宫身边安插了眼线,就能探听到本宫的秘密?未免太过天真!本宫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的手段更高明!” “自然是娘娘。她们哪里是您的对手!”雅儿由衷地赞道。 吴妃轻笑一声,没有说话,脚下步伐加快,赶往太医院。 太医院内,眼见着苏诺语命悬一线,季舒玄伤心欲绝。他甚至认为若不是他执意将苏诺语留在宫内,也许今时今日她还健康地活着。于季舒玄现在而言,没有什么比苏诺语活着更重要的事! 季舒玄看着床上已无力说话的苏诺语,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边:“诺语,若是一切可以从来,朕一定会尊重你的意愿,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 “多谢……皇上……”苏诺语气息奄奄。 季舒玄心头一酸,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总觉得有太多话想要对她说,可是到了这最后关头,却发现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吴妃来了,候在外面。 心云走进来,低声说道:“皇上,小姐,吴妃娘娘来了。” “她怎么来了?”季舒玄蹙眉,不耐烦地问。 心云说:“吴妃娘娘说,她与小姐情同姐妹,如今小姐生死垂危,她一定要来送送小姐。” 季舒玄听后,看一眼苏诺语,问:“诺语,你听见了吗?吴妃想要见你。不过你若是不想见,朕可以命她回去。” “让她进来……”苏诺语的声音沙哑低沉。 既然她这样说了,季舒玄自然不会拒绝。一边深情凝望苏诺语,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吴妃被雅儿扶着走进来。她的目光紧盯着床上的苏诺语,就好像是没有看见一旁坐着的季舒玄似的。她径直来到床边,伤心欲绝道:“诺语,本宫不过是两日没来看你,你怎得就变得这般憔悴?究竟是谁,如此居心叵测地想要害你?你告诉本宫,本宫一定为你报仇!” 苏诺语看着吴妃,虚弱地摇头:“没有谁……想要……害我。” 吴妃哭得伤心:“诺语,你总是这么善良,你这么好的人,老天怎能这么无情?你放心,你一定会无事的!” 苏诺语想要抬手为她擦拭眼泪,终究也是有心无力,她的手又缓缓地放下来。 一旁的季舒玄见吴妃如此伤心,心下微微有几分动容。没想到宫里竟有人对诺语这么好,吴妃此举,不禁叫季舒玄对她刮目相看。 然而,正在这时,章华回来了。他进了屋,在季舒玄耳边低声说:“皇上,奴才已经将相关人等都带来了。您现在可以出去?” 季舒玄看着哭得梨花落泪的吴妃,说:“吴妃,朕暂时将诺语交给你照顾。” “是,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好好守着诺语。”吴妃仍旧伤心不已,一边抹泪一边说道。 季舒玄随章华一起走出去,见太医院内跪了五六个人,他看一眼章华,章华立刻会意,将诸位太医请到了另一个屋子。 季舒玄这才端坐在上首,看着跪在那儿的几个奴才,厉声道:“你们几个都是接触过苏太医吃食的人,说吧,究竟是谁?” “皇上明察,奴才冤枉啊!”跪着的几个奴才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冤。 季舒玄重重一掌击在桌案上,喝道:“若是没有人交代,朕便将你们通通拉到慎刑司去!将慎刑司的刑罚受一遍,总会有人说实话!” 几个奴才一听这话,吓得抖如筛糠,一个个地死命磕头,嘴里喊冤:“皇上明察啊,奴才真的是冤枉的!皇上明察!” “放肆!朕已经知道下毒之人就在你们当中!”季舒玄呵斥,“不说也无妨,朕即刻传令,将你们家人通通抓入宫内!” 季舒玄说话间递一记眼色给章华,章华会意,上前一步,挨个盘问。 “皇上,奴才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奴才是负责烹饪的,但周围一直有人。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毒啊!”奴才甲哭诉道。 奴才乙也拼命叩头,说道:“奴才也是,奴才虽说是负责盛菜的,但旁边也一直有人在。皇上明察啊!” 如此一个个说来,直到最后的小忠子,他战战兢兢地说:“皇上,奴才是负责送饭的。奴才虽说是一个人,可……可奴才什么也没有做啊!” 季舒玄冷然地看着他们,颔首道:“很好!既然你们人人都说冤枉,那么还是让慎刑司的人来审吧!” 奴才们在高声喊冤中被侍卫拖了下去。 吴妃在屋内一面同苏诺语说这话,一面随时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季舒玄从外面进来,吴妃连忙起身,关切地问:“皇上,可有什么线索?” “暂时没有。”季舒玄因着苏诺语的命悬一线,已然是方寸大乱,也没有那个心情同外面那些奴才多说。 吴妃听后,想了想,说:“臣妾同诺语说了好一会儿话,想必皇上还有话说,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季舒玄看着她脸上犹自挂着泪水,语气也不由地和缓几分:“爱妃有心了。你能这样对诺语,朕很欣慰。” “皇上谬赞。臣妾对诺语好,纯粹是因为姐妹之情,而非皇上。”吴妃伤心地说道。 季舒玄点点头,道:“朕明白。好了,朕派人送你回去吧。” 吴妃又拉着苏诺语的手说了几句话,这才行礼告退。 出了太医院,吴妃仍是伤心不已。直到回到桃花源,回到寝殿,她方才一改之前的伤心欲绝。吴妃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内的自己,有些嫌恶地道:“许久没有流这么多泪,眼睛都有些肿了!” “娘娘辛苦了。”雅儿说道,“不如奴婢想些法子给您眼睛消肿吧。” 吴妃一听,断然拒绝:“愚蠢!若是消了肿,那本宫方才哭那么久意义在哪儿?” 雅儿抿抿嘴,低声道:“是奴婢考量不周,娘娘勿怪。” 吴妃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无妨,本宫知道你也是好心。”顿一顿,她的语气中有几分疑惑,“只是这距离午膳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怎得苏诺语还没有咽气?” “这个……奴婢不知。”雅儿摇摇头。 吴妃沉吟着,这个问题实在叫她想不明白。方才去太医院的路上,她还在想,若是到了那儿,苏诺语已经一命归西,她要如何表现才能让皇上动容。可是她坐了那么久,苏诺语虽说一直都是气若游丝的状态,却始终有一口气在。这一点实在是有些蹊跷。 按说那毒一入口,即便不立刻身亡,也绝对活不过这么长时间!难道是那药被人掉了包? 吴妃道出心底的疑惑,雅儿连连摇头:“不会的。小忠子一直对您忠心耿耿,又是……他不会出这样的错。会不会是苏太医本身体质的原因?” 吴妃听后沉默着,没有做声。按说小忠子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可那毒是她亲手准备的,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苏诺语在服食毒药后,依旧能活这么长时间? 吴妃这边百思不得其解,就连着季舒玄也觉得意外。 即便他对诺语百般不舍,可心里仍旧知道,身中剧毒,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诺语随时都可能香消玉殒。可近一个时辰,她依旧吊着一口气。 与此同时,慎刑司做事极有效率。刑罚不过是用了两三种,小忠子便招了。 章华听完小忠子的话,惊诧至极!连忙回到太医院将一切都禀告给季舒玄。 “什么?杨妃?”季舒玄听后,颇为震惊。 章华沉重地点头:“回皇上,那奴才受不得刑,很快就招了!他说的清清楚楚,这一切都是杨妃娘娘派他做的。说是杨妃娘娘因着之前您的偏袒,对苏大夫心怀记恨,欲杀之而后快。奴才也去内务府查了小忠子的底细,表面上看他是贵妃娘娘的人,被娘娘指派去了御膳房。可实际上,他暗地里一直同高阳殿走得很近。” “如此说来,这一切也有可能是贵妃所为?”季舒玄勃然大怒,“杨妃、贵妃,非常好,无论是谁,胆敢伤害诺语,朕都会叫她付出代价!” “事涉两位娘娘,奴才不敢贸然行事。还请皇上明白示下。”章华躬身道。 季舒玄冷冷道:“将杨妃和贵妃请到嘉德殿去!记住,先不要打草惊蛇!”有些话,他要听她们说个清楚。 第二百八十四章 峰回路转 待章华领命离去后,季舒玄重新回到屋内,见苏诺语原本苍白的面色竟似乎有了些许血色,心中燃起了些许希望。 来不及多说,连忙叫来了所有太医。 诸位太医不敢怠慢,细细诊脉之后,跪在地上,对季舒玄说:“皇上,虽说微臣不知道缘由,但苏太医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什么?”季舒玄不敢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诺语没事了?” “这个……微臣也说不好,但至少暂时是性命无虞。”太医说道。 季舒玄听了这话后,欣喜若狂,他快步来到苏诺语的床边,一把握住苏诺语的手,高兴道:“诺语,你听见了吗?你暂时没事了!一定是上苍听见了朕的心声,他知道你是朕心仪之人,所以不忍心将你带走!” 苏诺语听见这话,心里有几分哭笑不得。这怎么就成了他的功劳了?分明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啊! 季舒玄见她没有说话,只以为她还虚弱无力,想着还有杨妃的事要办,便将心云叫到近前:“心云,朕还有些事要回嘉德殿去办。你家小姐这边就交给你了,若是有什么事你就找个人来回禀朕。” 心云听后,点点头:“心云遵命。” 季舒玄转身又细细地同苏诺语交代,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心云见皇上终于离开,连忙飞奔到苏诺语的床前,哽咽地说:“小姐,您方才听见太医的话了吗?他们说您暂时无事。” 苏诺语虚弱地微笑,问:“心云,之前我那个样子,你吓坏了,是吗?” 云重重地点头,抽泣地道,“您不知道,您方才那样子,脸色苍白,气息奄奄。太医又说您身中剧毒,无法医治。小姐,您……您吓死我了!若是您真的不行了,我……也不活了!您放心,心云一定会一直在您身边,不会让您一个人的!” 苏诺语无力地摇摇头:“傻丫头!我告诉你,无论我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那怎么行!”心云略有些激动地纠正她,“小姐,我是您的丫鬟,您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自然是要陪着的!” 苏诺语眉头微蹙,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她:“心云,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心云趴在床边,听苏诺语低声在她耳边说着。半晌后,心云整个人愣在那儿,一脸的不可思议。 苏诺语看着她那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心有不忍,轻轻地推推她,小声唤道:“心云?” 谁知心云哇一声,像个孩子似的大声哭出来。苏诺语脸上略微尴尬,知道这一次是有愧于心云的。她张了张嘴,迟疑地开口:“心云,这件事我不是有意瞒你的,实在是有我不得已的苦衷……” “小姐,您别这样说。”心云反应过来,脸上犹带着泪珠,“只要您没事就好。我知道您瞒着我一定有您的原因,否则您不会故意瞒着我的。” 苏诺语欣慰地看着心云:“好丫头!” 太医院外,众太医脸上也都是一副死里逃生的庆幸。原本以为苏太医必死无疑,自己也难逃一死。没想到事情竟有这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的转机。虽说不明所以,但从苏诺语渐渐恢复平稳的脉象上还是可以得知,她不会死了!对于这些太医而言,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希望苏诺语能健康地活着! 月华宫内,杨妃心情尚佳,正专心于手中的绣样。这是她给皇上缝制的寝衣,明黄色的料子,她又选用了贵气的紫色绣了一条气势十足的盘龙。连续绣了好些日子,如今只差这龙的眼睛还差几针。 杨妃面上含笑地看着快要完工的寝衣,心中泛着幸福。她放下手中的寝衣,微微抬头,轻轻闭目,想象着皇上看见寝衣时的表情。寝衣是最贴心的东西,即便皇上现在被那狐媚的苏诺语迷惑,暂时不愿理会她。可她相信总有一天皇上会知道,究竟谁才是最爱他的人! 等着寝衣绣好,她便亲自送过去。以后晚上就寝时,皇上都会穿着她亲手缝制的寝衣,总也容易想起她的好! “娘娘,刚得到的消息,御膳房今日凡碰触过给苏太医的吃食的奴才,都被关进了慎刑司。”香茗走进来,小声地说,“这里面还有小忠子!” “什么?”杨妃微微惊诧,“受刑之人还有小忠子?” 香茗点点头,没有说话。 杨妃轻笑道:“无妨,既然有他,倒也省了一道工序。本宫早已叮嘱过他,若是事发,该如何应对。” 香茗见她一脸的轻松,也放下不安的心,说道:“娘娘,无论是谁都好,至少除去了苏太医!” “你说起苏诺语,本宫倒是好奇,你去打探一下,她可死了?”杨妃问道。 香茗点头,刚要出去,便见章华走了进来。香茗恭敬地行礼:“章公公,可是皇上让您来找我们娘娘的?” 华点头,“皇上的旨意,请娘娘去一趟嘉德殿。” 香茗看着章华面无表情的脸,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发毛。然而,她也不敢耽搁,转身进了寝殿,将事情转告给杨妃。杨妃听后,笑着说:“可巧了,本宫刚刚将这最后几针绣好,皇上的旨意就来了!可见皇上还是与本宫有几分心有灵犀的。” 香茗按下心头的不安,配合地笑笑。 杨妃对香茗说:“你先去告诉章公公,本宫略微收拾,即刻就来。”说罢,她小心翼翼地将寝衣折叠好,又对镜打量了半晌精致的妆容,随即笑着起身。 章华看着香茗手中捧着的寝衣,知道这是杨妃准备送给皇上的。心中暗忖,这若是往日也就罢了,可今时今日,皇上哪里还会有心思看这些?说起来,无论是谁,敢对皇上心尖上的人动手,那都是找死! 在章华来高阳殿的同时,另有人奉旨去了月华宫。月华宫内,当贵妃听下人来报,说是小忠子等一干人被关进了慎刑司时,心中就有些不安。虽说这件事上她自己是心知肚明,可小忠子毕竟曾经是她的人,只怕难逃干系。 “娘娘,您无需不安,这件事同咱们月华宫毫无干系,皇上即便是问起来,咱们也问心无愧啊!”彩纹在一旁安慰道。 贵妃微微颔首,道:“你说的不错,这件事的确同月华宫无干系,可是在这后宫之中,被冤枉的还少吗?” 彩纹劝道:“可您到底是贵妃娘娘,谁也不敢轻易将这屎盆子往咱们月华宫身上扣!” 贵妃面上挂着一抹冷笑,道:“屎盆子?你说的不错!这一次,就是有人想将这些事扣在本宫的头上!只是,无论是谁,本宫都要叫她知道,本宫稳居贵妃多年,可不是浪得虚名!既是要害本宫,那咱们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话间,有小丫鬟进来传话,说是御前的公公奉旨请贵妃娘娘移步嘉德殿。 贵妃看一眼彩纹,霸气地开口:“彩纹,扶本宫出去!本宫倒要看看,这一次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捣鬼!” 嘉德殿内,季舒玄脸色阴沉地坐在宝座之上,诺语暂时无虞,是他此时心头最大的庆幸。只是一想到,这后宫之中,竟有人敢公然对诺语下此毒手,他便觉得整个人都如坐针毡。 季舒玄想起曾经章华的担忧,不禁有些后悔。当日在诺语刚入宫时,章华就曾经劝过他,只是当时他不以为然罢了。没想到一语成谶,竟还真叫章华说准! 看来往日是他小觑这些女人,一直以来,后宫之中争风吃醋不断,但他都以为这些女人不过是为了争宠而互相排挤。从未想过她们竟敢下此杀手!原本他一直觉得,后宫中的这些女人,无论是否得宠,心地总还是良善。没想到她们竟一个个心肠歹毒如蛇蝎!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枕边人如此心狠手辣,季舒玄便恨不能杀之而后快!无论如何,他的身边容不下这样心肠歹毒的女人!这件事后,他一定会加强对诺语的保护,再不能让任何人有伤害她的机会! 正当他满心愤怒的时候,章华回来了,身后跟着千娇百媚的杨妃。杨妃见季舒玄脸色不佳,知道他是为了下毒一事而动怒,上前几步,盈盈拜下:“皇上万福!” “杨妃来了。”季舒玄淡淡地说着。虽说那奴才说一切是受杨妃指使,但他却一直是月华宫的奴才,这里面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因此季舒玄想等到贵妃来了,再让她们当面对质! “皇上,这是臣妾为您缝制的寝衣,还请皇上不要嫌弃臣妾笨拙。”杨妃脸上始终挂着娇羞的笑意,说话间,眸光流转,妩媚动人。 季舒玄看一眼桌上摆着的寝衣,哼一声:“杨妃有心了。” 虽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夸赞,但杨妃面上依旧挂着满满的笑意:“皇上是臣妾的枕边人,多年来待臣妾不薄,臣妾铭感于心,自然是要全心为皇上着想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当堂对质(上) “杨妃能这样想,朕倍感欣慰。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希望杨妃是个表里如一的人,不要口不对心。”季舒玄不冷不热地说着。 杨妃面上一凛,心中有些犯嘀咕。皇上今日说话似乎总有些言外之意,不知为何,她突然间觉得有些心虚。可随即一想,自己并未做什么,即便是一直想着要对苏诺语下手,可毕竟没有付诸行动。这样一想,她顿时便觉得心里坦然许多。 杨妃温柔地开口:“皇上您是最了解臣妾的,臣妾向来是直爽之人,有什么便说什么。” 季舒玄瞥她一眼,那眼神中有着明显的讥讽意味。 说话间贵妃也来了,与杨妃对视一眼,彼此的眼底都有着惊讶。随即,贵妃如常行礼:“皇上万福!” “起来吧。”季舒玄的语气颇为不善。 贵妃知道皇上这架势十有**都是因着苏诺语中毒之事,而将她找来必是为了从月华宫出去的小忠子。可杨妃也在这儿,她倒是有些意外,难不成杨妃才是这件事的主谋?不应该啊,小忠子跟了她多年,后来也是想着各处都要自己的人脉,方才将小忠子派去了御膳房。难道他背叛了自己,转而投靠杨妃? 想到这种可能性,贵妃脸色阴沉下来,若真是如此,她必定叫小忠**外的家人也死无葬身之地! “今日朕将你们找来,是有些事想要问你们。”季舒玄打破了沉默,“你们跟在朕身边多年,知晓朕的脾气,朕只听实话!” “是,臣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杨妃和贵妃异口同声道。 季舒玄见状,也懒得同她们多费口舌,开门见山地问道:“小忠子……这个人想必你们都不陌生吧?” 贵妃坦然地点头:“是,小忠子从前是臣妾的人,后来臣妾宫里人多,就打发了几个出去。小忠子就是那会儿被打发到御膳房的。” “臣妾从前在贵妃娘娘的宫里常见这个奴才,那会儿贵妃娘娘很是重用他。但私下里臣妾没有同他见过,并算不得熟稔。”杨妃目光清澈地看着季舒玄,说道。 贵妃心下微微皱眉,心底对苏诺语中毒一事隐隐有了判断,十有**就是这个杨妃在从中捣鬼!现在皇上查出来,只怕她是想栽赃给自己! 贵妃心思飞快转动,事情不是她做的,她没有必要心慌。若是这个时候极力撇清,反而不好,叫皇上看了只会觉得她心虚。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皇上英明,自会有决断。打定主意后,贵妃保持沉默,故意不理会杨妃那么明显的暗示。 季舒玄看着她们,语气冷厉:“今日苏诺语被人下毒一事,想来你们已经知道,朕派人详查过,这个事就是小忠子做的!” 杨妃听后心底惊诧不已,小忠子表面上看是贵妃的人,其实是她的人。可她明明已经嘱咐那个奴才,没有得到她的指令之前,绝不能草率行事! 而贵妃听后,脸上一片坦然,她在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这个事一定是小忠子做的,而目的就在于将此事栽赃陷害给她! 季舒玄说完后,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逡巡在两人面上,心中已然有数。杨妃虽说极力做出平静之态来,却还是被他瞧出来那转瞬即逝的心虚;倒是贵妃,一脸坦然。 季舒玄声音陡然大起来:“这小忠子在慎刑司受不住刑罚,已经招供!朕将你们二人找来,就是因为事涉你们!朕只想听一句实话,到底是谁?” 杨妃心底到底有些不自在,低下头去不敢看季舒玄的眼神。贵妃微微抬头,迎上季舒玄审视的目光,说:“皇上,小忠子虽说是臣妾的人,但这件事臣妾毫不知情。若是皇上不信,臣妾愿与他当面对质!” “杨妃,你看呢?”季舒玄阴沉着声音问道。 杨妃听贵妃说完后,突然也坦然起来,她笑着说:“既然贵妃娘娘如此说,那么臣妾也是这话,愿与他当面对质!” “章华,将小忠子带进来!”季舒玄扬声吩咐。 杨妃趁着这会儿,又说:“皇上,这小忠子同臣妾素来没有往来,不知为何会牵扯进臣妾。臣妾知道,数日之前,曾在宫里同苏太医起了觊觎,或许也是被有心人抓住,进而加以利用,妄图陷害臣妾。”说话间,她眼神看向贵妃。 贵妃见杨妃几次三番地将矛头指向自己,更加认定小忠子必定是被杨妃买通,想要陷害自己,也就顾不上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样的话。她久居深宫,见惯了含冤而死的人!哪怕是她自己,也曾用过这样的手段对付他人。只是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也算是转到自己身上了。 思及此,贵妃上前一步,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说:“皇上,在小忠子来之前,臣妾有些话想说。” 舒玄道。 “在苏太医刚进宫的时候,宫中就传言她是皇上心仪之人,加之之前关于天府星的预言,臣妾心中十分不喜欢苏太医。”贵妃说完这话,不顾季舒玄铁青的脸色,接着说,“可是之后,苏太医说能帮助臣妾彻查睿儿的死因。自那以后,臣妾就再没有动过任何不该有的念头!臣妾说句触怒皇上的话,臣妾就是再恨苏太医,也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她下手!” 这番话虽说令季舒玄动怒,但仔细一想,却也有道理。何况之前关于睿儿的事,也听诺语说过。睿儿是贵妃的独子,更是她的心头肉! 杨妃在一旁听着贵妃的话,心中莫名的有几分心惊。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贵妃同苏诺语之间还有这样的约定!难怪她之后再去找贵妃说苏诺语的事时,她表现的不如以往那么热络! 那个时候她才因为苏诺语被皇上当众责罚,心心念念都是要报仇,竟然失去了往日的镇静,没能看出来贵妃的转变。如此一来,她就变得有些被动了。幸好小忠子早已被她收买,她手中握着他宫外家人的性命,想必他不敢反戈! “皇上,小忠子被带到。”章华说话间,命人将小忠子带到了大殿之上。 小忠子显然是受了刑,一脸狼狈,身上遍体鳞伤,有几处甚至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如今用枷锁缚着,被人推搡着上了殿,便直接趴在了地上。 贵妃和杨妃看着他那样,都微微蹙眉,有些不忍,纷纷别过了头。 季舒玄命令道:“把他的头抬起来,将方才在慎刑司的话再说一次!” 侍卫上前一步,用力扯住小忠子身上的枷锁,小忠子不得已抬起头来。他看着端坐宝座之上,一脸戾气的皇上,吓得魂飞魄散,嘴里不停地念叨:“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奴才是受人指使的!皇上饶了奴才吧!” “闭嘴!”季舒玄呵斥,“朕只问你,你既说是受人指使,那么究竟是何人指使你对苏太医下此毒手的?” 小忠子说话前,战战兢兢地转身看了眼身后站着的杨妃和贵妃,方才回过头来,声音颤抖地说:“是……是杨妃娘娘!” “你胡说!”杨妃不敢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忠子,本能地辩解,“皇上,您别听这奴才的话!臣妾压根就不认识他,谈何指使?他一定是被人指使的!皇上,臣妾是冤枉的!” 贵妃也被小忠子的话给弄愣住,在小忠子开口前,她几乎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会将这脏水泼在自己身上。没想到他竟然会一口咬定是杨妃所为? “小忠子,你想清楚再说话,朕只要实话!否则朕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季舒玄的声音叫人听起来不寒而栗。事关重大,虽然杨妃嫌疑最大,可还是要证据确凿才好!何况涉及到诺语,他不能叫真正心怀不轨之人逍遥在外! 小忠子听了季舒玄的话,反而更加肯定,说道:“皇上明察,奴才不过是贱命一条,哪里敢有这害人之心?的的确确是杨妃娘娘指使奴才在苏太医的饭菜里下毒!娘娘说,事成之后,会给奴才一大笔银两!” “贱奴才!你竟敢诬陷本宫!”杨妃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坏,失去了之前的冷静与笃定。她冲上前去,拉住小忠子的衣衫,高声喝道:“究竟是谁让你说这样的话来害本宫的?你不是贵妃身边的人吗?本宫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为何要害本宫?皇上英明,岂会被你蒙蔽?你若再浑说,本宫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杨妃娘娘饶命啊!奴才是受您的指使,才会对苏太医下毒的!您怎么这会儿说不认识奴才呢?”小忠子挣脱开杨妃的手,膝行几步,看着季舒玄道,“皇上明察!奴才知道做了这个事,便是难逃一死。奴才贱命一条不要紧,可杨妃娘娘威胁奴才说若是不帮她做这件事,她便要杀了奴才的爹娘!” 季舒玄的脸色阴沉至极,他骤然看向杨妃,质问道:“杨妃,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说?” 第二百八十六章 当堂对质(中) 杨妃面对季舒玄的疾言厉色,心中慌乱不已,一时间也顾不上侍卫在场,顾不上自己的形象,看着季舒玄,急切地说:“皇上,您别听这贱奴才满口胡诌!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臣妾什么都没做啊,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这么说!皇上明察啊!” 季舒玄冷冽的目光如利箭般,音量虽说不高,却叫人胆寒:“之前你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愿意与他当面对质吗?怎得现在又满口冤枉?” 杨妃狠狠地瞪着小忠子,声音尖锐:“这杀千刀的奴才,你说,究竟是谁指使你在皇上面前如此诬陷本宫?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做!” 小忠子在杨妃的阴狠目光的注视下,浑身哆嗦,颤颤巍巍地开口:“杨妃娘娘,天地良心,在奴才还在月华宫的时候,您就找到奴才,给了奴才大笔银两,让奴才当您的眼线,盯着贵妃娘娘!这次也是一样,您让奴才事成之后,将一切事情都推给贵妃娘娘!您不能不认账啊!” 小忠子的话听得一旁原打算看热闹的贵妃也皱起了眉头,她看着杨妃,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道:“杨妃!本宫从未与你有过大的争执,也从未有过害你之心,你为何要指使这奴才如此陷害本宫?” 贵妃知道今日这事不是她死,就是杨妃死,既如此,她必定会选择站在小忠子的一方来指认杨妃!只是,真要较起真来,只怕这次杨妃也是冤枉的!她或许曾经买通过小忠子,想要对自己下手,可她绝对想不到这小忠子其实早已是另一人的奴才!如今看来,这小忠子背后的人,才是用计的高手! 杨妃避开贵妃的注视,辩解道:“贵妃娘娘,您休要听这奴才胡说!嫔妾与您同为皇上的人,怎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随即,她又看向皇上,“皇上,事已至此,已经非常清楚!这小忠子的背后,一定有人!臣妾是冤枉的!” “朕可看不出来你哪里冤枉!”季舒玄一脸失望,“杨妃,自你进宫,朕待你不薄,从未看出你竟是这般心如蛇蝎的歹毒妇人!” 这话说的有些重,杨妃身子微微摇晃,随即她极力控制自己,稍稍稳定些情绪,高声道:“皇上,臣妾承认,对苏太医是心怀嫉妒。百度搜索: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臣妾进宫多年,从未见过皇上对哪个女人有这般看重!臣妾一心爱慕皇上,怎会愿意看着您宠爱她人?可是这一次,真的不是臣妾所为!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妄图陷害臣妾!”说话间,杨妃的情绪再次波动,她甚至有些哽咽。 然而季舒玄现在满心愤怒,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他一掌重重击在桌案上,喝道:“够了!你说的已经够多,朕不想再听!杨妃,如你所说,你进宫多年,竟还不知朕的性子。朕最厌恶的就是女人在朕的背后使手段!” 贵妃悄悄后退两步,冷眼瞧着这一出戏,心中只觉得庆幸。说来一切都是巧合,若不是苏诺语承诺查出睿儿的死因,只怕上一次杨妃来出言挑唆,她便动心了。若真是那样,今日被皇上斥责、厌恶的人便是自己。好在苍天有眼,冥冥之中竟保护了她! 只是她实在好奇这出戏究竟谁才是幕后的真正高人?如今看来,无论真相如何,杨妃也难逃责罚。这样也好,杨妃一心向往后位,除去她,也算是省了自己的麻烦! 杨妃伤心不已,想要辩解,却也发现如今的情形对自己极为不利,只怕是全身上下长嘴,也辩无可辩。但若是什么都不说,就相当于是承认了,以皇上的怒火来看,只怕这一生再也没有反转的余地。思及此,杨妃只能在季舒玄面前拼命喊冤,哭诉自己的委屈,精致的妆容布满泪痕,并再三强调小忠子必是被人买通。 小忠子一听这话,也急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侍卫紧紧按住,动弹不得。他也激动地吼:“杨妃娘娘,您不能东窗事发,便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奴才身上啊!奴才哪里有这样的胆量,敢去谋害苏太医啊!” 季舒玄见他们在大殿上吵得不可开交,也是心烦。随手将桌上的茶盏狠狠掷在地上,“哐当”一声,瓷片儿碎了一地。杨妃和小忠子被吓得均闭上了嘴。季舒玄方才说:“无论如何,这下毒之事都是小忠子所为!来人啊,拖出去,斩立决!” 杨妃听见这话,眉心猛地一跳,笼在袖中的双手,禁不住地颤抖着。 侍卫应是后,就要将小忠子往外拖。小忠子拼命挣扎,那枷锁深深地嵌入肉里,有几处伤口甚至深可见骨。然而小忠子什么也顾不上,他瞅准时机,猛地一用力,竟然一把抱住了杨妃的腿,吓得杨妃连声尖叫,想要往后退,却又摆脱不了他。 小忠子大声嚷着:“杨妃娘娘,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您答应过奴才,无论事成与否,无论是否事发,您都会保奴才不死的!您答应过奴才的,您不能言而无信啊!杨妃娘娘救命啊!杨妃娘娘救命啊!” 杨妃纵使平日里善于心机,可自幼出身富贵之家的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低头看着自己衣裙上小忠子的斑斑血迹,被吓得整个人都愣在那儿,没有反应。 这一幕就连一旁的贵妃也面露不忍,想要开口相劝,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这杨妃竟敢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那便是活该受这样的罪! 季舒玄眉头拧紧,不耐烦地说:“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斩了!” 杨妃听见“斩”这个字,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又清醒过来,她抬腿用力将小忠子踹开,看着季舒玄道:“皇上,这奴才既然口口声声说是臣妾所为,可有具体的证据?臣妾的清白总不能由着他一个奴才说了算吧?” 季舒玄听见这话,觉得有些道理,便抬手示意侍卫先放了小忠子。只是还未等他问话,小忠子便主动说道:“皇上,在奴才的床底下,藏着杨妃娘娘所为的证据!” 杨妃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当时这话说出来,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要知道,她素来为人谨慎,每次同小忠子交代什么,也都是口述,从不曾留下只言片语!没想到这奴才竟信誓旦旦地说他那儿有什么证据? 季舒玄一听这话,唤了章华:“你即刻去这奴才的住处搜上一搜,看看可有什么东西!” “是,奴才遵旨。”章华沉声应是,转身出了大殿。 大殿之内,一时间寂然无声。然而这片沉寂,很快就又被打破。杨妃同小忠子两人又开始在皇上面前高声为自己辩驳。杨妃一口咬定小忠子的背后另有其人,而小忠子则指天誓日的说这一切都是杨妃指使的,他不过是听命而行。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章华回来了。他神色严肃地将手中的东西呈给季舒玄,说:“皇上,这就是奴才在小忠子的屋子里收出来的东西。为了准确,奴才也特意叫人找了太医前来。” 季舒玄看一眼桌上的东西,冷冷地看一眼杨妃:“朕倒要看看,等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 杨妃脸色微变,她虽能肯定那些东西不是她的,可那包裹东西的布条倒是眼熟得很。 说话功夫,太医就来了。季舒玄看一眼章华,章华了然地点头,将东西拿给太医看:“李太医,你看仔细些,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李太医接过来,只一眼便大惊失色,接着又小心地拿起那粉末,仔细辨认了半晌,说道:“回皇上,微臣虽不知此毒的名字,但午膳时,苏太医便是服食了此物,才危在旦夕的。” 季舒玄听到这儿,早已是脸色铁青,青筋暴出,他问:“你可能确定?” “此毒比较少见,苏太医中毒时,臣等虽不知是何物。但现在看见粉末,微臣还是能确定的。”李太医肯定地说。 季舒玄默默颔首,挥手示意他退下。李太医转身离去的瞬间看一眼大殿上的情形,心中惊诧不已。看这样子,只怕这事与杨妃娘娘少不了干系。 杨妃听了李太医的话,再看着季舒玄动怒的样子,心中惶恐,连忙跪下道:“皇上,虽说此物同苏太医中毒之物是同一种,但这并不能证明是臣妾指使的!皇上,臣妾冤枉啊!皇上明察!” “明察?”季舒玄冷哼,“朕还要怎么明察?”说罢,他不耐地吩咐,“还不将这脏东西拿走!” 章华连忙躬身上前,将毒药粉末拿走,仔细看了看说:“皇上,从毒药上看,虽说看不出是何人所为,但这包裹粉末的纸张与布条却是可以叫内务府的人查上一查!” “不必再查!”季舒玄喝道,“事情已经如此明显,分明就是杨妃所为!”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杨妃伤心欲绝,跪在地上,苦苦哭求,“皇上,臣妾冤枉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 当堂对质(下) 季舒玄不耐烦地道:“够了!你在这儿叫冤喊屈的话,朕已经听腻了!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脸说冤枉?” 杨妃顾不上许多,膝行至季舒玄脚边,抱着他的腿,哀求道:“皇上,臣妾跟了您多年,难道您还不了解臣妾吗?臣妾从不是这般狠心之人啊!这件事纵然是种种不利都指向臣妾,可真的不是臣妾所为啊!臣妾愿意指天誓日地发誓,毒害苏太医之事若是臣妾所为,我杨家一家子老小都不善终!” 说话间,她举起右手,郑重其事地发誓,狠狠地诅咒。百度搜索: 季舒玄拂去她的手,不为所动:“杨妃,这些诅咒发誓的话,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朕向来只看证据!” 杨妃在季舒玄的绝情之下,有些不知所措。皇上已经摆明了不信她的话,无论她说什么,皇上都已认定是她所为。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皇上……”杨妃如今除了声声喊冤,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季舒玄一脚将她踢开,朗声道:“章华,将那奴才拖下去,斩立决!”随即看一眼脚边哭得梨花带雨的杨妃,道,“杨妃心肠歹毒,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本该即刻处死!但朕念及她伴朕多年,便网开一面。即刻打入冷宫,赐毒酒、匕首、白绫,自己选个死法吧!” “皇上,不……”杨妃听了季舒玄的话,整个人瘫在地上,姣好的容颜刹那间变得雪白如纸,看不出一丝血色。 贵妃也错愕不已,原以为至多就是打入冷宫,老死宫中。没想到皇上一怒之下,竟然将杨妃赐死!一直不愿正视,原来那个苏诺语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已是如此的不可撼动!看来,以后她若是有什么心思,也得谨慎些行事。 季舒玄的命令一下,早有侍卫将小忠子带了下去。小忠子边走边高声道:“杨妃娘娘,奴才在下面等着您!哈哈……” 章华也来到杨妃身边,低声道:“杨妃娘娘,咱们走吧。” 说话间,他伸手想起扶杨妃,孰料杨妃就像触电一般,猛地将他的手推开,不甘心地又膝行至季舒玄脚下,死死搂住季舒玄的腿,哭着喊着:“皇上,臣妾冤枉啊……这件事真的不是臣妾做的!皇上明察啊……皇上……” “滚开!”季舒玄不耐烦地将她踢开,看一眼章华,斥责道,“还愣在干什么?拖下去!”说罢,他随手将之前杨妃送来的寝衣扔在地上,便往殿外走去。 “是,是华忙不迭地应是,再度俯身去拉扯杨妃,“杨妃娘娘,您这是何苦呢?走吧!” 杨妃狠狠地推开章华,目光嗜血,凄厉地叫道:“皇上,您真的冤枉臣妾了!这件事不是臣妾所为!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冤枉啊……” “杨妃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若是激怒了皇上,只怕连最后的尊严都没有了。”章华叹口气,劝道。 杨妃听见他说话,猛地回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章华的手:“章公公,你帮本宫同皇上说说,这件事真的不是本宫做的。你去说说,啊,快去啊……” “娘娘,此时皇上正在气头上,奴才说什么都没用。何况,这件事上证据确凿,您无从推脱啊!”章华无奈地说。 杨妃颓然地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皇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您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皇上……” 一旁的贵妃看着这一幕,心中竟也生出一丝不忍来。想想往日杨妃在宫里可谓是八面玲珑,也曾经宠冠六宫,没成想今时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场!若是易地而处,换做是自己…… 贵妃微微蹙眉,不愿再往下想。她看着大殿内方才小忠子跪过的地方,尚有血迹没来得及清理,偌大的正殿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以及压抑至极的气氛。她摇摇头,不发一言地往外面走去。 出了大殿,彩纹连忙迎上来,扶着她,焦虑地问:“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在外面听得并不真切,可方才皇上出来时,神色骇人!” 贵妃微不可见地摇头,轻声说:“杨妃被赐自尽。” “什么?”彩纹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好端端的,怎么说死就要死了呢? 贵妃面上有一抹悲哀:“说实话,看着她这样,本宫心底竟有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那个苏太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娘娘……”彩纹小声地唤一声。 “好了,不说了。咱们快些回宫吧。”贵妃疲惫地说。 待贵妃离去后,大殿之上就只剩下杨妃和章华两人,杨妃瘫坐在地上,伤心泪流,不愿离去。章华站在一旁,虽不忍直接派人强行拖走,可若是等会被皇上知道,只怕自己也是难逃其咎。 “杨妃娘娘,您这样坐着也不是个事,皇上是不会见您的。奴才还是先送您回一趟高阳殿,到底是住了几年的地方,想必您多少心有不舍。”章华体谅地说。 杨妃置若罔闻,目光的落处在地上那件精致的明黄色寝衣上,痴痴地流着泪。出来前,她还曾幻想着,若是皇上穿上了这件寝衣,必定会时时惦念着她的好。可没想到事实的残酷令她措手不及! 皇上竟能为了苏诺语,而丝毫不顾念她多年的相伴,竟然能这样冷酷无情地说出赐她自尽的话…… “皇上,您好狠啊!”杨妃喃喃道,忽而又仰天长啸,“皇上,您好狠心啊!苏诺语,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章华一听,也顾不得忌讳,慌忙将她嘴捂上,小声责备:“杨妃娘娘,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说这样的话!若是叫皇上听见,只怕会连最后一丝情分也不讲!” “情分?”杨妃自嘲地笑着,“皇上如今为了苏诺语,便能冤枉我,赐死我,还有什么情分呢?章公公,我一个将死之人,难道还有什么怕的吗?事情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呢?不过是由自尽变成被斩而已。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皇上他……早已伤了我的心……” 章华眉头微蹙,心有不忍,但这件事皇上圣意已决,任谁也无法更改。他叹口气,说:“杨妃娘娘,无论如何,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 杨妃被章华半拖半拽地拉起来,失魂落魄地出了大殿,章华一直跟在她身后,并不说话。因着杨妃犯事,原本候在外面的婢女香茗早早被赶回了高阳殿。 当然,这些微末细节的小事,对杨妃来说,早已无心在意。她一路上失魂落魄,无精打采地走着路,该流的泪早已在大殿中流尽,此时她倒是平静许多。 直到回到高阳殿,杨妃方才停下脚步,转而看向章华,说:“我收拾收拾,至多半个时辰,就去冷宫。你若是不嫌麻烦,就在这儿等着吧。” “是,您请自便。奴才候在外面。”章华依旧恭敬。 杨妃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抬腿迈进了高阳殿的大门。往日走在外面,也能听见奴才侍婢们说话打趣的声音,今日倒是静悄悄的,连落叶的声音都听得见。杨妃知道这是因为她即刻就要去冷宫等死,自然用不着人再伺候。御前的人做事果然极有效率,短短时间便已遣散了宫内的奴才。 听见庭院中的声响,有人从正殿内迎了出来。杨妃见是香茗,微感诧异。倒是香茗一见她回来,哭着便冲到面前,搀扶住她的手臂,往殿内走。 香茗微微偏头看一眼杨妃略显凌乱的发丝与褶皱的衣衫,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问吧,想问什么就问吧。”杨妃淡淡地说。 香茗仔细想了想,担忧地问出口:“娘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原本候在殿外等您,后来侍卫将奴婢赶了回来,又将咱们宫内的所有人都带走了。” “香茗,这儿咱们也住不了了。章华在外面候着呢,咱们马上就要去冷宫。”杨妃说话时,异常的平静。 倒是香茗大吃一惊,双眼圆瞪,不敢置信道:“冷宫?怎么会这样呢?娘娘,您不是还带了寝衣去见皇上,皇上怎会舍得将您打入冷宫?” 杨妃轻笑一声,道:“对,皇上的确不舍得将我打入冷宫,皇上的旨意是……”她顿一顿,朱唇轻启,“赐自尽。” 香茗猛地停下脚步:“什么?” “好丫头,我身边如今只有你一个人,可事发突然,我也没有时间为你安排。等到我死了,不知道你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杨妃看着香茗,微微有些不忍,“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任劳任怨,只怕到最后还得被我连累。” “娘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奴婢是您的奴婢,为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何况,您若是死了,奴婢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香茗说着说着,眼泪流出来,“娘娘,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那个苏太医?” 第二百八十八章 打入冷宫 杨妃坐在床边,仔细打量着屋内的陈设,缓缓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是苏诺语下毒之事,小忠子在皇上那儿,一口咬定是我指使的。KanShu58.CoM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皇上听不进我的辩解,一怒之下,就下旨赐了我自尽。” 香茗看着她将原本致命且严肃的事说的这样轻描淡写,心中一阵一阵地抽痛。她一把握住杨妃的手,激动地说:“娘娘,这件事分明不是您所为!那小忠子必定是受了人的指使,才会说这样昧良心的话!” “昧良心?”杨妃轻嗤,“在宫里生活的久了的人,可还有良心这种东西?” “娘娘,奴婢去找皇上,奴婢去告诉他真相!皇上不能这样冤枉您啊!娘娘,您放心,奴婢豁出命去,也要让皇上知道事情的真相!”说话间香茗就欲往外跑。 “站住!”杨妃厉声喝道,“回来!” 香茗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底写满坚持:“娘娘,奴婢不能眼睁睁看您被人冤枉至此啊!” 杨妃唇角上扬,嘲讽地笑着:“冤枉?这宫里的人不就是今日你冤枉我,明日我冤枉你吗?罢了,我算计过那么多人,因果报应,也终于轮到我身上了。” 香茗一面胡乱擦着眼泪,一面愤愤说:“娘娘,您怎得说这样的丧气话?无论如何,咱们也要想法子求皇上收回旨意才是啊!” “有什么法子呢?我方才跪在皇上面前又哭又求,可是皇上铁了心地要杀了我。香茗,你在我进宫之日起便跟着我,我心里从未将你当成是下人,今日我便与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杨妃眼里的泪水就那么一直含着,始终没有流下来。 香茗点点头,哽咽道:“娘娘,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杨妃浅笑道:“你一路跟着我走来,你该知道我虽说看重位份与尊荣,但我心底最看重的始终是皇上的宠爱!进宫这些年,我自问对皇上从未有过二心。可皇上呢?纵然是从前宠我的时候,也总还有这个妃子那个小主的。今日,他更是丝毫不顾忌当日的情分。如此薄情寡幸,我即便捡回一条命,余生也必定是在冷宫中度过,又有何意义呢?” “娘娘,您不是说万事活着才是第一步吗?”香茗没有办法接受杨妃自尽这个事。 杨妃摇摇头,说:“香茗,虽说活着好,可还有一句话,说的是‘哀莫大于心死’。皇上如此对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何况,若是从今以后都得生活在冷宫之中,我更是对活着没有任何期待。” “娘娘……”香茗还欲再劝。 杨妃起身,来到香茗身边,轻声说:“好丫头,你不必为我抱不平。虽说死这个字眼听起令人恐惧,但我发现真正到了这一步,其实没有那么难以接受。若非是放心不下你,哪怕让我现在死,也没什么关系。 “娘娘,您别再说了!”香茗哭得伤心。 主仆俩正说着话,外面传来章华的声音:“娘娘,时候差不多了,您快些收拾。” 妃应道,随即看着香茗,说,“我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宫里赐自尽一般都在黄昏,最迟明日,我横竖也是要死的。但你不一样,皇上今日并未提及要降罪于你,我想也许你能活着。再有两年,你也到了可以放出宫的年纪,到时候就可以离开这儿,出去找个好人家嫁了。” 香茗哭着摇头:“不!娘娘,您都不在了,奴婢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尽说傻话!”杨妃面色一沉,薄责道,“于你而言,外面的世界精彩纷呈,自然是要好好活着,替我也看看外面的世界。” 说话间,杨妃来到妆台前,将锦盒打开,从中取出不少首饰,递给香茗:“这些东西,都是我当日带进宫的,等我死了,也是要归内务府的。我今日便将它们都给你,日后你或是留着打点宫内的人,或是出宫后用作生计,总之不辜负就是。” 听着杨妃交代后事似的,香茗哭得不能自已,却还是乖乖地将东西收好。她已想得很清楚,等到娘娘死了,她便也一同去!总不能叫娘娘日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地下,她还要伺候她呢!只是现在不能说这样的话惹娘娘生气,于是她点点头,满口答应下来。 杨妃如她所言,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不过是换了最喜欢的一套衣衫,又吩咐了香茗为她精致梳妆,如此而已。 看着铜镜中精致的妆容,杨妃淡淡微笑,夸赞道:“这么些年了,就属你的手最巧。”见香茗仍旧抽泣,杨妃回头说,“香茗,看着我被你打扮得如此美艳,你该笑才是。” 香茗本就伤心,那眼睛肿的跟核桃一般,听见杨妃这话,想要冲她笑一笑,却怎么也做不到。 杨妃叹口气,站起身来,拿绢帕细细为她擦拭眼泪,说:“一会儿我们便要离开这儿,你若一直哭哭啼啼,只会叫人看清我!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哭了。” 香茗听了这话,连忙又抬手擦拭泪水,点点头说:“娘娘放心,奴婢不会叫人小看您!” 杨妃颔首,转身将铜镜轻轻地扣在桌上,又来到床边,将帘幔放下,最后打量一遍寝殿,便不再留恋地转身离去。香茗见状,连忙跟在她身后。 章华站在殿外,见杨妃走出来,连忙走过去,刚要说话,就看见她一脸坦然,心中不由地对她刮目相看。这样的杨妃比之方才才嘉德殿时好了太多! “娘娘,我们现在就往冷宫去吧。按皇上的旨意,奴才明日傍晚会来送您上路。”章华说道。 “有劳公公。”杨妃淡然地说。 冷宫,是宫内专门安置失宠妃嫔的地方,素日里少有人来,可谓是冷清至极,简陋至极!杨妃自进宫后,从来不曾踏足这里。都说这儿是不祥之地,更有甚者,称这里总有些熬不过去的或死或疯的妃嫔变为鬼魂,半夜游荡。总之,关于冷宫的传言总是叫人不寒而栗。 章华站在冷宫外,恭敬地说:“娘娘,今夜便委屈您住在这儿。” 杨妃看一眼里面的布置,毫不在乎地说:“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过是皇上的旨意罢了。” 章华听出她话里的怨怼,只得讪讪地笑一笑,没有接话,行过礼躬身告退。 香茗看着阴森冷情的冷宫,忍不住皱皱眉头,小声说:“娘娘,您只怕是住不惯这里,奴婢帮着您四处看看,选一间稍微亮堂一些的屋子吧。” “不必麻烦,将死之人的最好一夜,有什么好讲究的?”杨妃倒是看得淡。 杨妃被打入冷宫赐自尽的消息很快就在宫里传遍,所有人都诧异不已。经此一事,众人心底对苏诺语更多了一层戒备与嫉恨。要知道杨妃自入宫起,在宫里可谓是宠爱颇多,没想到这次为了一个太医名分的女子,皇上便可毫不念旧情地将得宠的妃子赐死!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皇上有些太偏袒苏诺语。毕竟那苏诺语不过是虚惊一场,早就没有性命之忧。可皇上却因此而除去了一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女人。 表面上看,这件事苏诺语是最大的受害者,可实际上,最惨的却是被赐死的杨妃。事情早已是显而易见的,若是杨妃真的出手,她岂有活命的可能?由此可见,这件事极有可能是苏诺语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自己虽受了些皮肉之苦,却连消带打地牵扯进杨妃和贵妃,又成功地除去了杨妃…… 当然,这些猜测后宫之人只敢在心底想一想,并不敢真的宣之于口。无论如何,没有人再敢轻易对苏诺语出手,甚至是出言不逊之前都要慎而再慎! 吴妃听说皇上的旨意后,心底还算是满意。能如此轻松地除去杨妃这样的强劲对手,也算是成功。只是没能除去苏诺语,有些遗憾。 当吴妃得知苏诺语没有生命危险之后,震惊不已。她看着一旁站着的雅儿,问:“怎么会这样?那可是本宫亲自准备的药,绝不可能生还!” “娘娘,小忠子那儿绝不会背叛您,而苏太医午膳也用了不少,难不成她天赋异禀?”雅儿也有些想不透。 吴妃神色严峻,略带一丝疑惑:“难道这世上真有命运一说?那苏诺语命不该绝?无论如何,能借着这事除去杨妃,也不算是没有收获。何况经此一事,只怕众人心中对苏诺语有更多忌讳与厌恶!到时候本宫会如常亲近她,也许还能利用她除去贵妃也未可知。” “娘娘英明!”雅儿由衷地赞道。 吴妃脸上带着算计的笑,不忘嘱咐:“对了,那个小忠子的家人你要尽快去安排。本宫答应过他,一定会保护好他的家人。” “娘娘放心,奴婢一早就去安排妥当了。”雅儿说道。 吴妃点点头,问:“现在皇上可是在苏诺语那儿?再等一会,本宫也去一趟太医院,看看那大难不死的好姐妹!” 第二百八十九章 诺语惊诧 太医院内,季舒玄从嘉德殿内出来后便又赶来看苏诺语,虽说太医说她暂时无虞,但他始终放不下心。(百度搜索5 8 看 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 “诺语,你放心,朕已经将这次的下毒事件调查清楚!以后朕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叫任何人有机会欺负你!”季舒玄语气笃定。 苏诺语虽说保住命,却依旧虚弱无力。她低声道:“多谢皇上。” 季舒玄庆幸地说:“幸亏你没事!否则朕都无法想象要如何面对以后没有你的生活!” 听他说着这样暗示性极强的话,苏诺语心底有几分不自在。她连忙转了话题:“皇上,您方才说已经调查清楚,那结果是什么?” “这次的下毒之人便是曾经与你起过龃龉的杨妃!”说起这个,季舒玄仍有几分气愤,“平日里朕瞧着杨妃也是温婉可人,知书达理的,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心肠歹毒的妇人!” “杨妃?”苏诺语微微惊愕,怎么会是她? 季舒玄见她似有不信,叹口气,道:“诺语,你总是这样心地善良,可有些人却心如蛇蝎!不过你放心,朕已下令将她打入冷宫,赐死!这样一来,也算是替你报仇了。” 苏诺语听到这话后,更是错愕,连忙说:“皇上,此事不过是虚惊一场,我到底也没怎么样,还是留着她一条命吧。” “那怎么行!君无戏言!”季舒玄断然拒绝,“何况,你死里逃生,是你福大命大,是朕在庇佑着你!可她此行确是想要你死,朕的身边怎容得下这样的女子?诺语,你总是这样善良,愿意体谅人,愿意原谅人。但此事非常严重,绝不能姑息!否则日后后宫诸人都纷纷效仿,岂不是乱了规矩?” 苏诺语还欲再说,被季舒玄打断:“诺语,你不必说了,这件事自有朕为你做主!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担心,养好身子就是。有朕在,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苏诺语无奈之下,保持沉默。她之前查出有人在背后害她,之所以选择将计就计,也是因为想要顺藤摸瓜,确定那人的身份。她虽说对皇后之位毫无兴趣,可断然不会忍受有人以此为由而在背后对她下毒手!可没想到季舒玄查出来的结果竟是杨妃! 苏诺语也有些讶异,不知是自己找错了方向,还是杨妃真的也参与了其中。 季舒玄见她没有说话,神色中仍然虚弱,便说:“诺语,你好好歇着,朕还有政务要处理。明日再来看你。” 送走了季舒玄,苏诺语叫来了心云,问:“关于杨妃被赐死一事宫内可有传闻?” “嗯,我听人说,杨妃在大殿之上,一直喊冤,可证据确凿,她无从抵赖!”心云愤愤不平地说,“小姐,您别又心软了!她竟然敢害您,那么这次没成功,肯定还有下一次!自那次皇上为您拂了她的面子,她便一直对您耿耿于怀!这样的人,不值得您心软同情!” 苏诺语摇摇头,说:“我不是同情她,我是觉得或许她真的是冤枉的。” 心云激动地说:“怎么可能呢?那个小太监在皇上面前,同杨妃对质,亲口指认是杨妃所为,这还能有假吗?小姐,您就是太过善良,别人都欺负到您头上来了!若是公子知道这些,只怕早就取了杨妃性命!” “好了,这件事怎得又扯到夜离身上了?”苏诺语颇为无奈。 心云拍拍胸脯,说:“您不知道,您之前那样子,看着真的像是快不行了!我都要担心的要命,小姐,您以后再要如此,也得事先告诉我一声啊,若不是您没事,我都被吓死了!”说起这个,心云依旧有几分后怕。 苏诺语笑着说:“不会有下次。这一次我也是想要确定想害我的人到底是谁。”她顿一顿,还是有些迟疑,“总觉得这件事同杨妃没什么关系。” 心云听她这么说来,好奇地问:“那您觉得除了杨妃之外,还有谁会对您下此毒手?” “你觉得呢?”苏诺语反问。 心云撇撇嘴,愤愤道:“小姐,我说句僭越的话,这后宫之中,大概每个女人都对您恨之入骨。” “不错。”苏诺语赞同道,“所以说,每个人都有害我的理由。而且你别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话,我之所以会将计就计,是因为有所察觉。” 心云想起苏诺语之前的怀疑,有些犹豫:“可是小姐,您也不是没看到,您之前危在旦夕的时候,吴妃娘娘来看您,有多伤心!” “世间之人,哪个不会做戏?”苏诺语轻嗤道,“之前的事我敢肯定是吴妃,可这次在膳食中下毒,我的确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但吴妃绝不是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善良无害,同我之间也绝没有什么所谓的姐妹之情。只是一时间,我还不能知道得知她假意接近我又对我下毒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心云被她的话绕的有些懵,一会儿是吴妃,一会儿是杨妃,到底是谁? 苏诺语也沉默下来,这次的事的确有些让她拿不准。吴妃想要害她是板上钉钉的事,可目的似乎并不是仅仅为了皇上,否则她也不会一直不争盛宠。可后宫女人,若不是为了宠爱与地位,还能为了什么? 还有杨妃也是,虽说她相信杨妃有心除去她,可有心是一回事,付诸行动是另一回事。这件事虽说人证物证都齐备,可她心里总觉得另有蹊跷。 无论如何,她一定不能让皇上这么草率地就赐死杨妃! “心云,方才皇上已经告诉我,明日傍晚杨妃就死。我一定要在那之前去冷宫会会她!”苏诺语说道。 心云一定,诧异道:“小姐,您没事跑到冷宫去干吗?” 苏诺语冷静道:“有些话我一定要听杨妃亲口说!若真不是她,我便去求皇上改变心意!绝不能让她无辜受死!” 心云见她主意已定,点点头道:“既然您坚持如此,那么明日我扶您去冷宫吧。”虽说没有性命之忧,但小姐为了将戏做足,的确是吃了些苦头,现在身子还是有些孱弱的。 苏诺语闭上眼睛,闭目养神的同时,心中一直在分析着这件事。 而苏诺语死里逃生的消息很快便被宫内默贤阁的暗线传递了出去。石海得到消息后,连忙告诉了一直担心的清然。清然听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要知道,当清然得知苏诺语命悬一线的消息时,她几乎要按耐不住,硬闯皇宫。要不是夜尘拦着,只怕后果不堪设想。现在终于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她也算是能够放心了。若是诺语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自己伤心欲绝不说,也无法对夜离交代啊! 得知消息后,清然只觉得放心,并未有其他想法。倒是夜尘,沉吟许久后,断言:“这件事十有**都是苏诺语自导自演的!” “什么?”石海和清然两人一听,诧异至极。 夜尘自信地分析:“或许宫中真的有人想要对她下手,可你们别忘了,苏诺语可是白峰的女儿!她对药材可谓是了如指掌,对用毒也精通三分,怎么会连宫里的那些女人都应付不了?只是,她如此行事所为何来,我尚且无法判断。” 石海听后,脱口道:“苏小姐该不会是想要让皇上心生怜意,继而……” 未说完的话被清然一记眼刀吓得咽了回去,清然声音冷冽:“你们谁若再说这样的话,休怪我翻脸!我最后说一次,诺语不是这样的人!即便如夜尘所说,诺语是自导自演,但她一定有她的原因!”话音未落,清然扭头就走。 夜尘看着清然的背影,狠狠瞪一眼石海,埋怨道:“石头,你以后若是再这样说话有口无心,非得害死我不可!你看看今日,分明是你的问题,可清然却连我一同怪罪进去。唉,这个苏诺语,只怕是我今生的克星啊……” 石海听着夜尘有几分哀怨的夸张语气,忍俊不禁。未免夜尘怪罪,石海寻了个理由,也走了,徒留夜尘一人在那儿站着。 清然对苏诺语的维护有些超乎石海的意料,不过也让他有些感动。自家未来的夫人能够被尘夫人如此维护,真真是一件幸事!不过尘夫人言之有理,若是这话被公子听见,只怕一顿责罚是免不了的。 关于苏诺语的这番惊险经历,众人倒是达成了默契,暂时瞒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夜离。免得他听说后,心急如焚,疆场上可开不得玩笑。等到日后他回来,再说无妨。 石海离去后,夜尘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就进屋陪清然了。果然,清然站在那儿,背影中都透露着浓浓的怒气。夜尘叹口气,上前安慰:“清然,石头那人说话有口无心,苏诺语说到底是夜离心爱之人,他绝非故意。你又何必生气呢?” 清然转身瞪他一眼,说:“无论如何,我不允许你们这么说她!” 夜尘无奈地摇头,有几分吃味,道:“我看再这样下去,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就要超过我了!” 第二百九十章 冷宫一夜 随着暮色降临,杨妃的心情也随着日落西山而跌入谷底…… 冷宫内,除了杨妃外,还有旁的人,都是之前犯了大错被季舒玄关进来的。Kanshu58.com 只是那些人已经在这儿待了许久,有的是数月,有的甚至是数年。 她们中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精神失常,一到夜深人静之时,这些人中就有人或是大声喧哗,或是又哭又闹。白天倒是没什么,晚上听来就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香茗听着外面的声音,连忙将门窗都关好,来到杨妃身边。杨妃看她一眼,问:“香茗,你在害怕吗?” “娘娘,这儿阴森森的,白日还好,这一到入夜,那些声音听起来,好恐怖,像是……鬼魂!”香茗点点头,声音中略带了哭腔。 杨妃轻笑道:“怕什么?这个世界上,人才是最恐怖的!我们在这后宫之中,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连人都不怕,还怕鬼吗?” 香茗愈发地靠近杨妃,小声说:“娘娘,您别说了,奴婢真的有些怕。” 杨妃起身,来到窗边,那些声音便听得愈加真切。她淡淡地说:“香茗,就一个晚上,明晚你就能离开这儿,而本宫,也没有明晚了。” “娘娘,您放心,您到哪儿去,奴婢都是要跟着的!”香茗信誓旦旦地说。 “傻丫头!”杨妃薄责道,没再说话。 对于香茗来说,这些凄厉的叫声就是可怖的,大概也是这丫头心思还单纯些吧。从前她似乎也是怕这些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对这些鬼神之说无所畏惧了。 是从她第一次下令去害死那个刚入宫的小贵人吗?她至今都忘不掉,那个贵人临死的时候,对她的声声诅咒!那天夜里,她一夜未眠,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那贵人入梦来找她寻仇。接连几日,她都有些心神恍惚。 可在那之后,她的手上沾染了越来越多人的鲜血之后,就再不会做噩梦,再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而日夜不安。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将这些事都看淡,心里心心念念的只有皇上的恩宠与自身位份的尊荣! 杨妃站在那儿,仔细回忆着进宫的这些年头,不知为什么,很多事都记不清楚。可从前在家中和爹娘在一起的,却还历历在目。 爹娘…… 自事发到现在,也有几个时辰,她突然想起了家中的爹娘。她虽说不像李妃出身那般煊赫,可也算是富贵之家。自小便被娘当作掌上明珠般地呵护着,小时候爹爹对她一般,家中有兄长,爹爹自然是更喜欢兄长的。 可是自从她七八岁,模样越来越俊俏之后,爹爹就对她刮目相看,找了许多人来专门教她琴棋书画各种技艺。曾经一度,爹爹对她比对兄长们还好。那个时候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只以为爹爹突然开始喜欢她。后来娘有一次无意中才说出了原因,原来爹爹只是想让她能够被选入后宫,成为宠妃!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是后宫,什么是宠妃,只知道这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娘但凡提及此事,都会愁眉不展,有时甚至会默默流泪。 为了不让娘流泪,她开始在学习时不认真,起初爹只是训诫她,后来发现是娘的原因后,就动手打了娘。那还是她第一次看见爹动怒到需要动手,那一天把她吓坏了!她抱着娘,拼命地哭,拼命地求,拼命地保证,爹终于作罢。 从那以后,她再不敢不认真,就这样一直到及笄的年龄,一直到成为后宫中的女人。临入宫前的一晚,爹和娘都找过她。爹说,一定要想尽办法在宫里出人头地;说以她的聪慧与样貌,一定可以宠冠六宫。娘却在当着爹的时候,嘱咐她要更好地伺候皇上;在爹离开后,悄悄地嘱咐她,不求她能宠冠后宫,只求她能平安终老! 她心中明白,娘才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原本她也想好,进宫后便如娘所说,保全自身就好。可是当她第一次看见皇上,便再也移不开目光。她在心底告诉自己,皇上就是她要寻的一心人! 自幼读诗词,最羡慕的便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那会儿她就想找一个一心人。在得知要入宫的那刻起,她将这个心愿深埋心底,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嫁与帝王,只怕是这天底下最没办法一心的! 然而,这些道理在她动心的那一刻,便通通被她抛在脑后。她只知道,无论皇上身边有多少人,她都一定要成为最得宠的那一个!她将当初答应娘的话忘掉,将爹爹的嘱咐记在心中。虽说她不求出人头地,不求荣华富贵,可只有得到了这些才能成为皇上的宠妃! 于是,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做这后宫中开得最艳丽的那朵花! 事实上,在苏诺语入宫前,她的确也算的上皇上身边极得宠的女人。皇上总愿意多在高阳殿里待着,哪怕有时候不叫她侍寝,也愿意她陪在身边说说话。她心里清楚,皇上待她,同旁人是有所区别的。 可自从苏诺语出现后,一切就都变了…… 杨妃看着屋内昏黄的烛火,缓缓又流下眼泪来。当时过境迁,繁华过去,她终于知道,帝王之宠是这世上最靠不住的!而无论到何时何地,最能温暖她的唯有娘的怀抱和那一声声慈爱的“囡囡”。 “娘娘,您怎么哭了?”香茗来到她身边,小声地问。 杨妃一瞬不瞬地看着飘摇的烛火,缓缓道:“我好想出宫,我想见见我娘……” 明日就要死了,可是在死之前竟然不能同娘告别。若是娘得知了她的死讯,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她到底是辜负了娘的期望,也忘记了娘的嘱托。若是从头至尾,她都能按着娘的教诲,不求盛宠,只求安稳,那么现在她至少还会好好地活着。 香茗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安慰或是劝告,只能默默地握住她的手。 杨妃察觉到温暖,微微偏头,努力笑道:“没什么,只是没能做到她的嘱托。” “娘娘……”香茗唤道。 杨妃不愿在临死之前再哭得伤心,拍拍香茗的手,说:“好了,睡吧。最后一觉,要睡得香香的!” 香茗点点头,转而去给她铺床。说是铺床,其实并没什么,不过是些稻草和一床已经发了霉的破旧褥子罢了。 杨妃看一眼门的方向,那外面依旧是那些女人们绝望的声音。说起来,但凡是进宫为嫔为妃的女子,哪个不是千娇百媚?哪个没有光彩照人的年岁? 若是在宫外,找个好人家嫁了,只怕早已是儿女成群,每日的欢声笑语。总好过现在这样,如花的年纪便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冷宫之中,每日吃的是发了霉的饭菜,穿得是些又脏又破的衣衫。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偶尔会有年老的仆役来按时打扫。 平日里,最好的活动,便是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夜里,便是像现在这般鬼哭狼嚎、凄厉惨叫。那些负责看管的奴才,压根就不会搭理她们,只会在她们太过烦人的时候,用鞭子抽打她们而已。没有人会管,也没有人会问,进了冷宫,除了等死,再无旁的选择。 杨妃叹口气,这冷宫中的女人,活的真是连蝼蚁都不如!所以,她宁愿一死,也不愿如她们一般卑微地活着。能够在自己最灿烂的年华死去,总好过这样疯疯癫癫、庸庸碌碌地活着好。 “娘娘,床铺好了。”香茗出声打断她的感叹。 杨妃点头,来到床边,只看了一眼,甚至连眉头都没皱,就上床躺下了。 香茗本想安慰几句,没想到她这般坦然,一时间怔怔在那儿。 杨妃看出她的心声,微笑着说:“睡吧,挺好的。”顿一顿,又说,“今夜你我一起睡吧。” 香茗点点头,乖巧地上床,静静地躺在杨妃身边。 杨妃闭上眼睛,漆黑之中,她握住香茗的手,轻声说:“香茗,明日我走之后,你不许做任何傻事!好好活着,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我之前已经想了许久,本想将你托付给宫里的妃嫔,可仔细想来,只怕她们都不会善待于你。你说说看,想去哪儿,我明日去求求章华。” 香茗听着她这样说,眼泪又夺眶而出。她大口地呼吸着,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平静些许后,方才说:“娘娘,没有您,去哪儿都是一样的。” “罢了,我明日去求章华,让他一定多照顾你一些。从前我待他不薄,他也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想必不会太过为难你。你再在宫里熬上几年,就可以出宫。到那时,就好多了。”杨妃缓缓说道。 明知她看不见,可香茗还是重重地点头:“好!娘娘,您说什么,我都听。” 娘娘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能念念不忘她的事,无论如何,她也得先应下来,不能让娘娘担心! 第二百九十一章 心思各异 这一夜,对于杨妃来说,注定是个难眠之夜。KaNsHu58.cOM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只是难眠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月华宫中,贵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彩纹听见声响,起身来到床边:“娘娘,您还没睡吗?” “睡不着。”贵妃的声音略显疲惫。 彩纹想了想,问:“娘娘,可是为了杨妃被赐自尽的事?” 贵妃起身,彩纹连忙取了一件长衫披在她身上,贵妃拢了拢衣襟,斜歪在软枕上,说:“彩纹,你跟着本宫一起入宫,可也有些年头了。许多事情上,你看得也极准。本宫问你,杨妃这事,你怎么看?” “娘娘,奴婢觉得事有蹊跷。”彩纹沉吟片刻,说道。 贵妃淡笑着:“哦?怎么个蹊跷呢?” 彩纹偏头看着她,道:“之前奴婢在殿外候着,虽说听不太真切,可还是能听见杨妃歇斯底里的喊冤声。以杨妃那般高傲的性子来看,若不是真的冤枉,只怕也做不出那架势来。何况,杨妃素来行事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自己动手。可这一次,她才来劝说了您,苏太医就中毒病危,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贵妃听后,含笑看着彩纹,这丫头的思维也算是缜密。的确,她当时一直冷眼旁观瞧着杨妃的一举一动,可以说之前她一直是信誓旦旦的,当小忠子反咬她的时候,她脸上的震惊绝不是能装的出来。 在宫中多年,她也算是了解杨妃,以杨妃的出身来看,在宫里算不得出众。可若是论及恩宠,这么些年来,也算是宠爱不衰。她可从来都是极要脸面的人,若非是真的冤枉,只怕也做不出当着一干下人的面便那么苦苦哀求皇上的事。 “娘娘,您看呢?”彩纹见贵妃面上含着淡淡的笑,问道。 贵妃颔首,道:“你说的也正是本宫想的,这件事的确非常蹊跷。不过万事皆说不准,也许杨妃这次真的失策,故而不得不演戏也未可知。这样吧,明日一早,本宫便去冷宫瞧瞧她。” “娘娘,您要去冷宫看她?”彩纹有些惊诧,“可是杨妃在这件事上不是一直想要嫁祸您?她不过是将死之人,您何苦这一趟?” 贵妃摇摇头,眸光中流露出深意:“你不明白,正因为她是将死之人,或许有些什么话才更好问!这件事若不是她所为,那一定另有其人!你想想看,以杨妃的心机之深,都被暗算,足可见此人的手段。她对付了杨妃,下一个一定就是本宫!本宫岂能容得下隐在暗处的敌人?” 彩纹恍然大悟:“娘娘英明!” 贵妃唇角微扬:“这次本宫也是大意,否则岂会瞧不出小忠子那奴才的背叛?多亏了杨妃,否则这次被栽赃的就是本宫了!所以,于情于理,本宫都要去送杨妃最后一程!” 提及小忠子,彩纹啐一口:“小忠子那个狗奴才,娘娘昔日待他不薄,竟然背叛娘娘!活该这次被皇上处斩!” “哼,他也实在是不简单,一方面让杨妃以为控制了他,可实际上他却不是杨妃的人!这样的奴才还真是叫人不敢小觑啊!“贵妃的语气森冷。 彩纹见状,问:“娘娘,那小忠子这般背叛您,如今他死了,可他在世上总有活着的亲人!要不要……” 贵妃眼底划过阴鸷:“他这般厉害,身边岂能没有亲眷陪同?照着老规矩办吧!” “是,娘娘。奴婢明日便去吩咐。”彩纹应道。 贵妃颔首,想起这次的事,迟疑地开口:“通过这个事,还有一个人也让本宫惊讶!” “您是说……”彩纹缓缓道来,“苏太医?” “不错,正是她!”贵妃提及这个名字,眼神中有些晦涩不明的情绪,“这件事的幕后之人一定是做好了一石二鸟的准备!一来除去苏诺语,二来也可以除去一位宠妃,要么是本宫,要么是杨妃。可杨妃如愿被赐死,苏诺语却又死里逃生。” 彩纹点点头,似在思虑,没有说话。 贵妃叹口气,道:“好了,时辰不早,本宫也累了。安歇吧。” 彩纹知道她不想再谈,连忙将她身后的软枕放好,又将她披着的外衫取下来放好。熄了寝殿内的烛火,悄然退了出去。 躺在床榻之上,贵妃没有说话,微微闭上眼睛,心中却有些不平静。方才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但经此一事,她心中也有数,那个苏诺语绝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她相信,以苏诺语的心性,不会为了除去杨妃,而行这样的苦肉计。更何况她进宫的时日短,断不可能这么快就讲小忠子收为己用。加之苏诺语对皇上似乎是真的无意,实在也没必要除去杨妃。以苏诺语如今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来看,只怕她只要点头应允,皇上即刻便能封她为妃。苦肉计,的确没有意义。 但若不是她所为,那么无论是谁,既然已经冒险下毒,怎还会容她死里逃生?宫内擅用的毒,那可都是万无一失的! 她原本还想着,等到睿儿的事水落石出后,便动手除了苏诺语。可如今看来,还是要慎而再慎的!能让皇上如此神魂颠倒放不下的女人,果真不容小觑! 如此翻来覆去想了许多,终于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贵妃渐渐入眠。 与此同时,桃花源内的吴妃也兴致颇高地坐在她的小花园内,月下独酌。 雅儿伺候在一旁,笑着说:“娘娘今夜好兴致,都这会了,竟还没有睡意。” 吴妃举起面前精致的酒盏,一饮而尽后,方道:“许久没有这般畅快,本宫今夜要不醉不休!” 雅儿俯身为她将酒斟满,陪着笑脸:“娘娘此次好谋算,除去一直得宠的杨妃不说,还叫苏太医受了不少苦头。如今病容憔悴,只怕得养好些时日呢!” “如杨妃那般自以为是的女人早就不该留,本宫迟迟为对她下手,也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几分能耐。孰料,除了李妃那个绣花枕头外,便再无建树。这样的人,留着只会添乱!”吴妃语气冰冷。三言两语中谈及人的生与死,对她而言似乎都是微末小事。 雅儿附和着点头:“娘娘英明!” “但是那个苏诺语,日后还需更加小心些行事!她聪慧过人,又懂得收敛锋芒,是这宫里最难对付的人!”吴妃冷厉地说,“本宫原本没想这么快对她动手,只是她太多事,留着迟早会成祸患!” 雅儿微微讶异,娘娘还甚少这么夸赞一个人呢。看来这个苏太医果真是个厉害角色! “本宫自认为阅人无数,却看不透这个苏诺语。按说皇上如此对她,哪怕就是铁打的心也该被融化了。可她却丝毫没有动心,对皇上始终是淡淡的,避之不及。”吴妃缓缓说着,“雅儿,太医院那边,你要多盯着些。本宫总觉得她之所以对皇上淡淡,是因着心里另有人。” “娘娘的意思是……”雅儿吃惊地问。 吴妃点头:“若是能被本宫查出来什么端倪,苏诺语就必死无疑!你想想看,以皇上的骄傲,怎能容得下他喜欢的女子心里装着别人?纵然苏诺语不被处罚,那个男的也难逃一死。可以苏诺语的性子,若是那男人死了,她又岂会独活?” 雅儿眼底赞叹不已:“娘娘真是高明!” 吴妃轻哼一色,略带苦涩地说:“若不如此,要怎么办?” “奴婢失言,娘娘恕罪。”雅儿听出她的落寞,跪在地上说道。 吴妃不甚在意:“罢了,起来吧!”语毕将桌上的酒喝尽,随即道,“这酒喝多了,果真是有些醉人的。雅儿,扶本宫进去吧!” “是,娘娘。”雅儿起身,搀扶着吴妃,小心翼翼地往屋里走。 杨妃在冷宫的这一夜,可谓是惊动合宫上下,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她身上。贵妃和吴妃自然是另有担忧,而其他妃嫔,也都等着看曾经不可一世的宠妃被皇上赐死! 翌日,杨妃很早便起身了,从小锦衣玉食的她哪里能住得惯冷宫那样的屋子呢?别说是她,就是香茗这一夜也睡得不踏实。 虽说身处冷宫,可杨妃依旧是如常地洗漱,昨日从高阳殿搬出来时,带了胭脂水粉,香茗依旧是将她打扮得明艳动人。一如她所言,即便是走,也不能随随便便,要走得风光体面! 待一切完毕,香茗看着杨妃,由衷地赞道:“娘娘,今日的您一如往昔,美艳至极!” “是吗?那就好!”杨妃满意地点头,“本宫可不想死得邋遢。” 在这儿不比从前,膳房都是将最差的吃食最后送来。在吃食没有送来前,杨妃便由香茗扶着,往院子里去晒太阳。 刚走到院子里,杨妃便瞧见墙角处早已三三两两地坐了一排人。她下意识地停了脚步,眉头微蹙,转身欲走。 “新来的!”身后传来粗粝的喊叫声。 杨妃停下脚步,迟疑地回头。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指着她,嚷道:“你这人怎么回事?竟然不来一起晒太阳?” 第二百九十二章 旧人见面 杨妃看一眼她们,再低头看看自己,连忙摇头:“不必了,我还有事。 ”说罢,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孰料那女人像疯了一样地冲过来,一把就拉住她的手,大声叫嚷着:“新来的不懂规矩啊!你以为你还是娘娘呢?到了这儿,我们都是一样的!” 杨妃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用力挣扎,想要摆脱她的束缚。香茗见状,自然是要全心护着杨妃,连忙将那女人拉扯开,喝道:“你是什么谁啊,怎敢对我们娘娘无礼?” “娘娘?哈哈……”那女人被香茗推开,也不恼,反而转身看着身后的人,高声嘲笑道,“哎,你们听见了吗?进了这里,她竟还以为自己是娘娘?哈哈……” 坐在墙角的那些人听了这话,也哄堂大笑着。甚至有几个也缓缓地站了起来,准备朝她走过来。 香茗看着这架势,连忙站在杨妃身前,以母鸡护崽的姿势挡在她身前,小声道:“娘娘,您先回屋,奴婢在这儿挡着!” 杨妃出身世家,进宫后又是千尊万贵的主子,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她躲在香茗的身后,又羞又气地看着身前的这些女人,呵斥道:“你们让开!我……本宫与你们不一样!” “进了这里,都是一样的!”最先找她麻烦的女人打断她的话。 杨妃抬手指着她,恼怒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与本宫过不去?” 在昨日以前,她只偶尔听人说起过冷宫,人人皆道冷宫中的女子都是癫狂无状,昨夜她听着那些哀嚎与惨叫,心底也认同这样的观点。可今日一看见面前这个女人,她隐隐觉得,也许事情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 抛开剩下那些起哄看热闹的不说,单论面前这个揪住她便不依不饶的这个,她敢说这人绝对是有所目的的!或者说,她就是专门针对她的! 可杨妃仔细打量了半晌,也没能想起来这人是谁。 “杨妃娘娘,这才两年不到,你就认不出我了吗?当初若不是拜你所赐,我岂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那人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出来的。 杨妃凝神许久,方才恍然大悟:“你是……灵贵人?” “真是难得,如我这般的微末之人还能入你杨妃娘娘的眼!”灵贵人幸灾乐祸地说,“怎么?风水轮流转?昔日宫里的宠妃竟也有沦落至冷宫的一日?” 杨妃听着她极尽嘲讽,想要反击,却无言以对。灵贵人的话虽说刻薄,却句句真言。自己沦落至此,可不就是风水轮流转吗? 说起这个灵贵人,杨妃也算记忆犹新…… 大约是两年前,灵贵人作为秀女被选入宫,同她一起入宫的,当时就属她最得宠。皇上很是满意她,称她极有灵气,故而以“灵”字做了封号。在贵人的位份上便有封号,这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灵贵人并未因此而骄傲自满,素日里姐妹们见了面,她也一如既往的谦逊有礼。说起来,在宫内口碑不错。可灵贵人处处占着尖儿,很是分了些她的宠爱。她一气之下,决定除去灵贵人! 于是她联合张祜一起演了一出戏! 她先是自称怀有身孕,那个时候贵妃也才有身孕,对于皇上而言,宫内子嗣繁多是件极好的事。而宫中一连有两位高位分的女子有孕,更是从所未有的喜事。 因着身孕,她和贵妃自然一跃成为整个宫中最显赫尊贵的女子!论及恩宠,一时间无人能出其右! 后来贵妃的小腹一日日地隆起,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母性的慈爱来。皇上经常陪伴在贵妃和她身边,偶尔会抚摸上她平坦的小腹,说:“再过月余,你也会和贵妃一样,等到数月后,宫中便热闹了。” 听着皇上说起这样期待满满的话,她便抑制不住的心虚。想着再过月余,假孕一事便会被拆穿,她有些慌张。有一日正巧在散步的时候碰上了灵贵人,她故意找茬儿,说话激她。灵贵人冲动之下,便推了她一把。她抓住机会,顺势摔倒在地,便连声嚷着腹痛难止。 等到张祜赶到高阳殿,把脉后告诉她,孩子流产了。没多久,皇上也来了。她便在皇上面前痛哭流涕、伤心欲绝,将一切事情都推到灵贵人的身上。 事涉子嗣,有太医的作证,加之她本也是这些年恩宠不断的妃子,灵贵人自然是有口难辩。何况当日在场的下人众多,所有人都亲眼看见灵贵人将杨妃推倒在地,杨妃紧接着便小产,这便是铁证如山,无从抵赖! 皇上一怒之下,便将灵贵人废去位份,打入冷宫。那些日子又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倍加…… 这件事后,她几乎认定这一生不会再同灵贵人有任何交结。没想到这才不过短短两年,她便也沦落到冷宫,雨灵贵人作伴来了。 香茗经杨妃一提,也恍然想起面前这个苍老的女人是灵贵人!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灵贵人,印象中灵贵人可是个美人坯子,举手投足也都别有一股子气质。然而再看看面前这个女人,脸上早已不再如往昔般光洁细腻,皱眉一道道的,暴露出苍老而衰败的容颜。 灵贵人见香茗一脸的震惊,怒道:“怎么?我如今变得很吓人吗?这不都是拜你身后那贱人所赐?没关系,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变成和我一样!” 杨妃听着她的话,字字诛心,她甚至在心底庆幸,自己是被赐自尽,而非终身幽禁在这冷宫之中。她宁愿死,也不愿有朝一日变成如灵贵人一般! 她们说话这空隙,灵贵人身边的女人们开始失了耐心。其中一个指着杨妃头上的簪子,道:“那个不错,我喜欢!”说罢,便嘻嘻哈哈地想要上前去抢。 香茗见状,再度张开双臂,呵斥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也敢在我们娘娘面前无礼!” “什么娘娘不娘娘的,不就是还允许带个奴才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今日就是要那个簪子!”女人说话间,大力将香茗推开,一把便扯住杨妃的手臂。 杨妃看着围过来的女人们,忍不住蹙眉,她们大概是许久没有换洗过衣裳,也没有洗过澡。那衣裳上不仅早已看不出颜色,身上也都散发着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 她一阵恶心,不知哪儿的力道,挣脱开她们伸过来的手,跑到墙角,干呕了一阵。 这些人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嬉闹着再度围上去。这一次香茗被其中两个摁住,动弹不得,有心无力,焦急不已。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彩纹的声音:“贵妃娘娘在此,你们休要无礼!” 众人一听,纷纷停了手,站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一身华服的贵妃。贵妃走进来,看一眼周遭的环境,忍不住蹙紧眉头。然而当她看见瑟缩在墙边的杨妃时,原本紧蹙的眉头又缓缓舒展开来。 贵妃驾到,原本负责看管冷宫的仆役自然迎了出来,看见这情形,从怀里拿出鞭子,朝着那些女人们叫嚣:“你们这群贱人,贵妃娘娘来此,还不知道要有所避讳吗?都滚回屋里去!” 许是被打怕了,众人慑于鞭子的威力,纷纷回到了刚刚躺着的墙角。灵贵人狠狠地瞪一眼杨妃,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屋。两年了,她之所以没有像旁人一般疯疯癫癫,就是因为心中始终有着忘不掉的仇恨! 她自从被打入冷宫的那日起,便日日祈祷着有朝一日杨妃也能如她一般。没想到竟真的有这美梦成真的一日!今日有贵妃来此,她可以什么都不做,可明日呢?后日呢?杨妃迟早有落到她手上的一日! 贵妃优雅地走到杨妃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杨妃,看着曾经在宫内风光无限的宠妃,如今却如此卑微地缩成一团,她心里便有畅快淋漓的感觉!尤其她昨日还想着在皇上面前将下毒一事栽赃给自己,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杨妃抬起头来,看着婷婷而立的贵妃,心头真是难受至极!可不得不承认,今日若非是贵妃驾到,只怕情形会坏到她忍受不了的地步。但转念一想,她这般狼狈的样子被贵妃看在眼里,这种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香茗跑过来,扶起杨妃,杨妃屈膝刚要行礼,就被贵妃拦住:“罢了,若非诚心,这礼不行也罢。” 杨妃面上一阵尴尬,索性转身进了屋。反正明人不说暗话,何况她也没几个时辰的活头,难道还怕贵妃吗? “哎,这杨妃怎么这般无礼啊!”彩纹不悦地说道。 贵妃抬手示意她什么都不必说,看一眼彩纹和香茗,说:“你们俩候在外面,本宫有话同杨妃说。” 人异口同声。香茗虽然心里有些不放心,可贵妃有令,她没法忤逆。 贵妃进了屋,彩纹在外面体贴地将门掩上。 “杨妃妹妹,本宫今日来看你,是有些事想要问问你。”贵妃开门见山地说道。 第二百九十三章 对峙贵妃 杨妃坐在椅子上,看着贵妃,卸下往日的伪装,平静地说:“我都是个将死之人了,你又何必再称呼我为杨妃呢?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Kanshu58.com. ” 贵妃听她用语不敬,倒也不生气,面上反而露出一丝笑意,大概这才是杨妃的本性吧。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么本宫想知道你与小忠子是何时联络上的?若不是小忠子的临时倒戈,你是不是想将此事栽赃到本宫身上?” “我以为你要问我这件事是不是我干的。”杨妃微微有些诧异。 贵妃笑着说:“原本在来之前,本宫心里是存了疑影的,可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的背后另有其人。其实早在昨日的嘉德殿上,本宫看着你在皇上面前苦苦哀求、喊冤,本宫就知道这件事十有**不是你所为。” 杨妃闻言,怔了怔,心头莫名地又有一丝痛。是啊,连贵妃都知道这件事她是冤枉的,为何皇上却不愿相信呢?难道说一直以来皇上对她的宠爱都是假的吗?还是说现在的皇上太过爱苏诺语,受不得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是,这件事的确不是我做的。可皇上已经认定了我,我是有口难辩。”杨妃声音低沉,有几分落寞。 贵妃踱步到她面前,说:“既如此,你不妨将事情告诉本宫,本宫可以找到这件事的背后真凶,为你报仇!” “贵妃,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承认在我得知小忠子被带去慎刑司的时候,想着将一切的事情都推到你身上。你明知我想害你,你又怎会好心地想为我报仇?你想查出来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无非是因为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非常不好,你怕哪一日这人将算盘打到你身上!”杨妃说话不理情面。 贵妃脸色微变,随即又迅速恢复淡然。她也不再和她兜圈子,将话挑明了说:“不错,本宫的确不喜欢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虽说本宫的本意并非为你报仇,可事情的结果是如果本宫查出来,以皇上的性子,一定会将此人碎尸万段!难道你不想看着害你之人得到报应吗?” 杨妃手一摊,一副毫不在乎的态度:“无所谓,等到我死了,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她有没有报应,和我又有何干系呢?”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和本宫合作?”贵妃眯着眼睛,反问。 “你别急嘛。”杨妃也站起身来,同贵妃对视,“虽说你是高高在上的贵妃,而我只是冷宫中的待死之人。可你别忘了,今时今日,是你有求于我!” 贵妃听后,轻嗤道:“杨妃,难道你忘了方才在院内的遭遇?若不是本宫正好赶来,只怕你要想应付外面那些疯女人,还是有些难度的吧?” 杨妃脸上露出深深的笑意,看来方才贵妃早已来了,只是想在她无助狼狈的时候出现,以彰显自己的高贵与优雅!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随意就是。我反正也活不了几个时辰,大不了我一直躲在屋里。再或者,我豁出去了,同她们打一架!有什么关系呢?”杨妃说话间指了指门口,说,“贵妃娘娘,慢走不送。” 贵妃一噎,看着杨妃这毫不畏惧的样子,她还真有几分无能为力。不得已,她退一步,问:“那么,你想怎么样?” 看着贵妃妥协,杨妃面上带着一抹笑意:“看来手握大权的贵妃娘娘也有不得不我妥协的时候!你放心,我要求非常简单,等我死后,我只希望你能帮我照顾香茗!” “什么?”贵妃原本以为她要故意刁难,没想到却是这样的要求,还真有几分叫她始料不及。 杨妃点头,目光扫向门外,说:“这些年香茗对我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可她还有几年才到放出宫的年纪。她是我的人,可我若是死了,只怕她在宫里也诸多为难!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保证她在宫内的几年内,不被人故意刁难或是欺负!” “看不出来,你对那丫头倒是有几分真心。”贵妃嘲讽地说,“本宫还以为你心里只有自己呢。” 杨妃丝毫不恼怒,只问道:“怎么样?答不答应?” “好!本宫答应你!不会有人为难她。”贵妃答应得爽快。方才在外面看着香茗对杨妃的维护,再看现在杨妃对香茗的放心不下,这样的主仆情意倒是有几分令她动容。 听了这话,杨妃方才将如何收买小忠子以及让他下毒一事说与贵妃听:“……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也就是说,你原本也是打算给苏诺语下毒的?”贵妃问。 杨妃大方地点头承认:“没错,只是还未等到我出手,就有人先按捺不住了。”这次是她太过大意,太相信小忠子那个奴才! 贵妃听后,沉吟许久,又问了些问题,杨妃也都据实答了。只是两人想了许久,也没看出这里面有任何破绽。 也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贵妃来到门边,低声说:“既如此,本宫便先回去了。这些年与你明争暗斗,本宫也并不是毫无收获。只可惜这一次,你输了。” 杨妃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是我若死了,宫中最有希望得到后位的就是你,可别过段时间就步我的后尘啊!” “哼!”贵妃冷哼一声,开门离去。 看着她离去,香茗赶忙进了屋,关切地问:“娘娘,贵妃和您说了什么?奴婢瞧着她出去的时候,不太高兴呢。” “没什么。”杨妃看着香茗,说,“香茗,我已经同贵妃约定好,等到我死之后,她会照顾你,不会叫你被人欺负。这样一来,我也可以放心了。” “娘娘……”香茗没有想到都到这个时候,娘娘竟还惦记着她的安危。一时间感动到无以复加,眼眶微湿。 杨妃不愿太过煽情,转过身去,故意冷着语气道:“好了,你出去看看,膳房的人何时能送早膳来。” “是,娘娘。”香茗了解杨妃的性子,也明白她的苦心。 看到香茗出去,杨妃方才卸下冰冷的面具,坐回到椅子上,想着方才同贵妃的话,心中隐隐有了怀疑。放眼宫中,能够收买小忠子,再公然下毒,最后将一切都推到她身上,实在不是等闲妃嫔的手段。可贵妃方才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她相信这事一定不是她所为。那么,除了她和贵妃,最大可能的便是—— 吴妃? 一想到这个名字,杨妃几乎要下意识地否认自己的猜测。在宫里多年,她对每一个人的性子都称得上是了如指掌。关于吴妃,很多时候,就像是影子一般的存在。这人的性子,庸懦、胆小、素来不爱与人交流、也从不沾染宫中的是非……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策划出这样精心的一局呢?杨妃越想越觉得吴妃的嫌疑太小,开始将目标挪到其他人身上。这绝不是她偏袒吴妃,可一个人若是伪装,实在是难以做到数年如一日地不露马脚! 除非这吴妃的心机手腕早已高明到她无法企及的程度,否则不会毫无破绽。相比较而言,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内心的判断! 正想着事,香茗进来了,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面上有一丝为难地看着她:“娘娘,膳房只送来了这个……” 杨妃淡淡瞥一眼,这冷宫的吃食倒是好得很啊,一个干瘪的馒头,一碗清汤寡水的粥,以及几根看不出原材料的小咸菜,如此而已。想想从前在高阳殿,哪怕是奴才吃的也比这好百倍! 她微微摇头,罢了,难道经过了一夜的时间,还无法认清现状吗?她早已不是奢华宫殿中的宠妃娘娘,而是一个将死的阶下囚!难道还指望着山珍海味、美味珍馐吗? 杨妃随手拿起一个馒头,放在嘴边,微微闭眼,咬了一口。下意识的皱眉,这馒头都有些变味,早已不新鲜。 “娘娘,要不奴婢去求求外面的公公,让他们给您那些新鲜的吃食来!”香茗看着杨妃那难以下咽的表情,有些心疼,说道。 “站住!”杨妃拦住她,“香茗,以我如今的身份,能吃到这些已经不错。你不必再为我抱不平,进宫这些年,什么酸甜苦辣没有经历过?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饶是她如此说,香茗依旧心疼不已,看着她说:“娘娘,您受委屈了。” 杨妃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吴妃娘娘,您慢些走。”外面传来奴役说话的声音,吴妃来了。 杨妃与香茗对视一眼,颇为惊讶。从前得宠的时候,她同吴妃便几乎没什么往来的,不像现在她会来冷宫走这一趟。杨妃心下有些犯嘀咕,不知这吴妃所为何来。 还不待她去让香茗开门,就传来了一阵无礼的敲门声,以及奴役的叫喊声:“还不快给吴妃娘娘开门?” 杨妃看一眼香茗,示意她去开门。 第二百九十四章 对峙吴妃 杨妃将手中的馒头放在一旁,端坐在椅子上,等着吴妃进来。KaNsHu58.cOM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香茗开门,吴妃走进来,一眼便瞧见杨妃以及她旁边那令人难以下咽的吃食。吴妃笑道:“哟!内务府这起子奴才真是该打,怎好叫我们尊贵的杨妃娘娘吃这样猪狗不如的膳食呢?”随即,她看向一旁的雅儿,吩咐道,“快,吩咐奴才去桃花源,将本宫今日剩下的吃食端过来给杨妃娘娘。” “是,娘娘。”雅儿面上带着一抹讽刺,应道。 杨妃冷眼瞧着吴妃,没有丝毫的不悦,道:“好啊,那就有劳了。” “呃…儿意外之下,也只得应是,转身欲走。 吴妃见她如此从容应对,并没有自己预料中的勃然大怒,心中顿时没有了兴趣:“站住!去外面候着!本宫同杨妃有话说。记住,没有本宫的应允,不许任何人进来!” 儿讪讪地应道,退了出去。 杨妃轻哼一声,示意香茗也出去候着。 吴妃见门关上,来到杨妃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道:“杨妃,没有想到你也有今日,真是叫人惋惜啊。” “不必如此假惺惺的,有何贵干,不妨开门见山。”杨妃不为所动,平静说道。什么叫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今日杨妃算是得见了。只不过宫里的人向来擅长拜高踩低,就连她自己也未能免俗,故而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惊讶。 吴妃之所以走这一遭,无非是想以胜利者的心态来看手下败将的眼泪。没想到杨妃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失魂落魄,反而比她往日看起来更多了一份淡然。 说实话,刚进门的那一刹那,她看着杨妃端坐在那儿,竟有一丝恍惚,就好像这里并不是冷宫,而是她的高阳殿。之后她原本想着出言折辱她,没想到她也能四两拨千斤地解了窘境。 杨妃的淡然令她心里没有意料之中的畅快,倒是她有了几分恼怒。原本她以为,能看见杨妃以泪洗面、憔悴不堪的样子,可她似乎仍旧优雅高贵。 吴妃皱眉,这个女人的心机之深,难道自己昔日里小觑了她?这样一来,她胜利的喜悦顿时便折损了大半。平白少了些乐趣,真是令人遗憾。 杨妃见她一直沉默着,没有言语,挑眉:“怎么?吴妃来此只是想与我相顾无言吗?” 没能看她失魂落魄,反被她促狭,吴妃蹙眉:“杨妃,你不必在本宫强作镇定,难道你还没有认清眼前的一切吗?你现在是皇上心中最深恶痛绝之人,不过几个时辰后,便要自尽而亡。都死将死之人,何必还强作欢颜?” 杨妃闻言,咯的一声笑出声来,她起身看着吴妃,道:“这才是你今日来此的目的吧?我之前还在奇怪呢,怎么好端端地你会来这儿?原来是想看我失魂落魄、伤心欲绝!不好意思,你若真是为此而来,我只能说让你白跑一趟,还是请回吧。” “你不过就是不想叫本宫看了热闹,何必呢,进了这冷宫,即便不死,也再无翻身的余地!”吴妃幸灾乐祸地说道。 杨妃颔首:“不错,我的确是将死之人,可那又怎样呢?我便先走一步,看着你们也一个个地被皇上厌倦!吴妃,你别以为你亲近苏诺语,便能得皇上另眼相待!她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你……”她顿一顿,轻声道,“什么都不是!” 吴妃微微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那又如何呢?能够看着你就死,本宫心里便畅快无比。杨妃,本宫想要的、所求的,你永远也想不明白!就好比这次的事,你莫名其妙便被反咬一口,关进了冷宫一样。本宫真是遗憾,昨日没有亲眼看着你在嘉德殿内痛哭流涕、哀求不已!” 杨妃听着她的话,脑海中嗡的一声,有些一直想不明白或者说被刻意忽略的事浮出水面。她上前一步,逼视吴妃:“下毒一事,是你所为?” 吴妃轻笑一声,微微侧身,看向窗户的方向,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毫无证据,只能凭空猜测。皇上那儿,早已认定了你,你再无辩驳的机会!” 杨妃听着她似是而非的话,心中恍然,这件事十有**就是吴妃所为!可如她所言,自己没有证据,皇上那儿又对自己早已没了往昔的情分,恨之入骨。她笑了笑,的确呢,知道了又如何?她已是将死之人,便由得她们慢慢斗,斗个你死我活吧! 吴妃见她笑出声,不悦地道:“你还真是不怕死,但愿等到那毒酒下喉、白绫绕颈的时候,也能如此淡然。” “这个自然。”杨妃懒得在同她理会,坐回到椅子上,说,“若是无事,吴妃便请慢走吧。” 没能看到自己预料的画面,虽说有些遗憾,但能看着昔日的对手,被赐自尽,还是一件叫人痛快无比的事!吴妃得意地笑着,转身,弱风扶柳般婀娜地离去。 香茗进屋看见杨妃淡然地端坐在那儿,心生敬佩:“娘娘,您没瞧见,方才那吴妃离去的时候,脸色阴沉着,远没有她来时那般得意!” 杨妃看着她,本想将吴妃的话转述给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若此事真是吴妃所为,那么此人的心机之深可见一斑。连自己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香茗呢?罢了,还是不将她牵扯进来比较好。 “没有看见我哭哭啼啼的样子,她自然是要失望的。”杨妃淡然地说着话,又将桌上早已冷透的馒头拿起来,费劲地咬一口。 看着她吃东西,香茗想起方才吴妃那折辱人的话,愤愤道:“吴妃未免太过分!方才竟说那样的话来羞辱您!” “这有何妨?她没有说错,哪怕是她剩下不吃的,也比我的好。”杨妃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见香茗还有些气恼,又说,“香茗,你要记住,你表现的愈是淡定,那么那些想看你笑话的人,便愈是失望!” “是,娘娘。”香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杨妃满意地看着她,指了指剩下的吃食,说:“你也吃吧。如今只有这东西,再不济也好过饿肚子。” 香茗毫不犹豫地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心中暗道,连娘娘都能下咽,何况她一介奴婢呢? 吴妃走后没多久,庭院中又传来奴役比之面对贵妃和吴妃更加讨好的声音:“苏太医,今日您怎得贵步临贱地,来冷宫这种不祥之地呢?” “这位公公,我有些话想问问杨妃,你看方不方便?”苏诺语的声音低柔悦耳。 “方便方便,苏太医您这边走。”奴役的声音更加地卑微。如今宫中谁人不知这苏太医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呢?大家巴结她都来不及,谁会与她过意不去! 屋内的杨妃微微诧异,若说吴妃的造访令她意外,那苏诺语的到来简直就令她震惊!她不是昨日才转危为安吗?怎得今日就下了病床,来冷宫呢?她有些好奇这苏诺语来此的缘由,递一记眼神给香茗,香茗会意地上前将房门打开。 杨妃坐在那儿,看着苏诺语在身边婢女的搀扶下进了屋。她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的确是带着难掩的病容,但看上去绝对不像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 在杨妃打量苏诺语的同时,苏诺语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以及周遭的环境。说起来,看见杨妃如此淡然的模样,她是有些诧异的。看来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坚韧、顽强! “苏诺语,你怎会来冷宫?”杨妃傲慢地问着。虽说她现在已经被打入冷宫,可该有的架势是不能输的。 苏诺语比她的态度更加森冷:“你别误会,我对送你上路没有任何兴趣,对看你的笑话也没有兴趣。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些事想要问你。”语毕,她毫不嫌弃地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杨妃看她目光淡淡扫过那些残羹冷炙,眼神中既没有惊愕,也没有轻蔑,有的只是一成不变地淡然。杨妃心中有数,苏诺语不是吴妃之流,只怕也是不屑做那些落井下石的事。 杨妃示意雅儿将剩下的饭菜端走,候在外面即可。心云见状,也随着香茗一同走出去。以小姐的能力,对付区区杨妃是没有问题的。 一时间屋内只有苏诺语与杨妃两人并肩而坐。 不待苏诺语开口,杨妃嘲讽地看着她:“昨日我听皇上说,你生死未卜,命悬一线,皇上为你可谓是心急如焚。没想到这才不到一日,你便能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冷宫来看我。可见咱们太医院的那些个太医的医术是越来越好!” “杨妃,暂时收起你那莫名其妙的敌意!”苏诺语不客气地说,“要知道下毒一事,即便不是你所为,也必定正中你下怀。皇上将你打入冷宫,似乎也不为过。说来说去,我才是你们彼此算计的受害之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是吗?” 第二百九十五章 诺语援手(上)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话不错,可再怎么殃及池鱼,也不是你!”杨妃的情绪微微有些起伏,“我陪在皇上身边多年,还从未看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用心过!能得到皇上如此的宠爱,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苏诺语无奈地叹气:“杨妃,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百度搜索:kanshu58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自从我进宫那日起,你们所有人都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你们想尽法子想要刁难我,甚至想下毒除去我。可实际上,你们有没有人知道我的想法?我对你们巴望已久的那个皇后之位,毫无兴趣!” “你是说你不喜欢皇上?”杨妃错愕地看着她,虽说从前她也表现得兴趣缺缺,可她始终不愿相信这世上竟有女人能抵抗得了皇上的魅力!可时至今日,她知道苏诺语没有说假话的必要。 苏诺语坦诚地点头:“我想我的态度已经足够说明这一点。所以,你们与其将矛头指向我,不如去想想该如何做才能收服皇上的心!”若是真有那一天,也算是帮了她的大忙。 杨妃别过头去,微微不甘愿地说:“这话你大可留着去告诉贵妃或是吴妃,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又被皇上深恶痛绝。即便是有心也无力。” 苏诺语深深地审视着她,许久后,忽而问:“在我的饮食中下毒这件事不是你做的吧?”她虽是问句,却用了极肯定的语气。 杨妃自嘲地说:“怎么今日人人都来与我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即便我说不是我,又有什么用?皇上圣意已决,便不会更改。既如此,你不妨当做是我做的。反正如你所说,我确实也存了除去你的心思。” “果如我所料,这件事真的不是你做的。”苏诺语并不意外。事情和她原本的想法基本一致,杨妃本也准备下手,不想被人捷足先登,又嫁祸给她。 “你相信我?”这次轮到杨妃惊诧万分。按说无论事实的真相是什么,苏诺语没有理由相信她,不是吗? 苏诺语看着她,认真地说:“早在我来之前,就已经料到了事情的真相,不存在相不相信。可你也算不得冤枉,若不是有人先你一步,只怕你早晚会对我下手。所以,无论是打入冷宫也好,还是被赐自尽也罢,你都不算冤枉。” 杨妃面上闪过一丝愠怒:“你若是今日只是想来教训我,那么便大可不必。你别忘了,纵然是皇上宠着你,你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介太医而已。还轮不到你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苏诺语不屑地说道,“我见你连死都不怕,还以为你的内心真的已经坚强到无所畏惧呢!原来,连几句重话都听不得!” 杨妃骤然回头,紧盯着苏诺语,目光中充满了审视的意味,她实在有些好奇这个苏诺语的来意。想了想,问道:“你今日来找我,到底为什么?”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苏诺语直率地开口。 闻言,杨妃大吃一惊。从昨日到现在,每个在她面前说话的人都是长篇大论,说些幸灾乐祸的话。还从未有人说想要知道她的想法。想法?什么想法?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能有什么想法? 苏诺语看出她内心的波澜,接着问:“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从昨日到现在,想必你早已冷静下来想了许多,下毒一事,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不知为何,面对苏诺语严肃而认真的眼眸,杨妃再度恢复平静。她想了想,说:“你既一定要问,我便将我所知道的事都告诉你……” 苏诺语听得认真,一边听一边仔细思索。 “事情就是这样,据刚刚吴妃的话意来看,十有**是她。”杨妃总结性地说道,“你说的不错,若不是她,只怕过不了几天,我也会对你下手。” 苏诺语不理会她最后一句话,沉吟片刻,方道:“吴妃方才来找过你,看来事情真的与我想的一样。” “你早就知道是她?”杨妃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据我所知,你在病危的时候,吴妃还去看过你,伤心不已,姐妹情深。怎得你还会怀疑她?” 苏诺语瞥她一眼,淡淡地问:“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就好像你和贵妃表面上看着姐妹情深,可这一次,你不是也想着将事情推给她吗?” “你凭什么这么说?”杨妃谨慎地问。 苏诺语轻浅一笑,道:“你手中的棋子想必不少,为何这一次会独独挑中小忠子?据我所知,小忠子曾经是月华宫的人吧!” “这……”杨妃一时间语塞。 苏诺语感叹道:“原本你也算是精细设计了一番,只可惜啊,你漏算了小忠子这个人!他既然能背叛贵妃,自然也能背叛你!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杨妃看着苏诺语,有些恼羞成怒。她反问道:“你既然已经知道真相,昨日为何不将这一切都告诉皇上?” 苏诺语微笑着起身,在屋内四处看了看,方才说:“我不告诉皇上自然有我的道理!一来,这一切只是我的推测,你我都没有这件事是吴妃所为的切实证据;二来,你也有心毒害于我,只是慢人一步罢了。我还是那句话,将你打入冷宫,可算不得冤了你!只是让这件事的真凶逍遥在外,我看不下去。” “你一面说我冤枉,想要揪出真凶,一面又说我死有余辜。那么你今日来此,到底为何?”杨妃有些失了耐心。同苏诺语说话,着实是费神。她的思维太过缜密,稍不注意就会将你的话套进去,要多加小心才是。 苏诺语来到她面前站定,迎视她的目光,问:“你想不想活着?” 听了这话,杨妃的心猛地一跳,她虽口口声声表现出对死亡的无所畏惧,但随着距离死亡的时辰越来越近,还是做不到真的无所畏惧。事实上,没有人能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无所畏惧。若是能够选择,没有人不愿意活着。 杨妃不得不承认,之前那些大义凛然的话,不过是她在自我安慰罢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谨慎地看着苏诺语,怕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苏诺语看出她的防备之心,缓缓说道:“你不必如此紧张,或许我可以去皇上面前为你尽力一试。” “我用不着你去求情!”杨妃的声音陡然间升高。 一直以来苏诺语都是她的死敌,有她在,皇上的目光中永远不会有旁人。而苏诺语的存在,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皇上从未对她从未曾真正用过心。如今她的死活竟要由这样一个人掌控着,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讽刺!她……宁愿死,也不愿如此没尊严地活! 苏诺语听后,略微挑眉,不怒不恼地说:“好,既如此,那么我便没什么好说的。杨妃娘娘,你请自便,我先走一步。” “等等!”见她真的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杨妃本能地出声挽留。 苏诺语的脚步微顿,却并不转身,只问:“还有何事?” 杨妃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再三,终于放下脸面,声若蚊蝇地问:“你能劝皇上改变主意吗?” “我说了,只要你愿意,我愿尽力一试。”苏诺语说道。不用回头,她也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她心底的矛盾与挣扎。想着从前杨妃的嚣张跋扈与不可一世,她本可以出言冷嘲热讽。可她不愿这样做,落井下石、雪上加霜不是她的作风。 杨妃张了张嘴想要言谢,可那“谢”字在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只生硬地说了句:“既如此,那我等你的消息。”顿一顿,她犹豫地问,“你为何要这样做?除去我,你不也少了一个敌人?” 苏诺语转过身来,无奈地纠正道:“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们之间没有利益相争,为何要处在对立面?何况,我方才也说了,在这件事上,有人比你更该死!” 杨妃面上讪讪,没想到她将话说得这么直接。 苏诺语看着她,交代:“我即便能说服皇上免你一死,只怕你也离不开这冷宫。我知道这里的日子难熬,但你只需记住,只有好好地清醒地活着,才能看着嫁祸你的人受到惩罚!我相信以你的心性,再难也能熬下去!话不多说,我先告退。” 同苏诺语说了这么多话,她这一番话的的确确是温暖了她的心。杨妃心底的一处蓦然间变得柔软,她明白她方才那番话的言外之意。苏诺语是怕她在冷宫中熬不下去,会疯会死,才会这般说。 看着她转身后婀娜的背影,杨妃心底猛然间有几分了然。或许…… 她有些明白皇上对苏诺语这般上心的原因,也许压根就无关于天象预言,也仅仅是因着她的绝色容颜。而是,苏诺语所表现出来的不卑不亢,以及任何时候都这般淡然,处变不惊! 即便她再怎么不愿意,也得承认,苏诺语的确比她还有这后宫诸人,都更加特别! 第二百九十六章 诺语援手(下) “苏诺语。百度搜索:kanshu58 ”在苏诺语的手即将触碰到门的瞬间,杨妃出声唤道。 苏诺语转过身来,略微惊诧地看着她:“还有什么事?” 杨妃尴尬地避开她的注视,不自然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一开始就讨厌你吗?或者说,你知道为什么后宫中人会越来越讨厌你吗?” 苏诺语没有料到她竟有同自己谈心的兴致,摇摇头:“不知道。” 杨妃来到桌边,小小地啜饮一口,微微蹙眉,随即放下茶盏,说:“因为我从未见过皇上对谁有对你这般上心!在你入宫以前,皇上待我也很不错,大家都说我是盛宠不衰,对我羡慕不已。可是你来了我才知道,什么才是盛宠!你知道吗?昨日当你病重的时候,皇上曾对太医院的人说,若是你有个闪失,便叫太医院的所有人陪葬!” 苏诺语微微惊愕,这些话,她确是不知情的。然而这样叫人羡慕不已的话,在她听来却觉得无聊且无理!她在心底叹息,只要不是夜离,那么任何人对她的示好只怕都入不了她的眼吧。 “你可知道,当日小皇子病重时,皇上心急如焚,却也没有失去理智到说这样的话!”杨妃说着,“还有我,皇上以为是我下了毒,便能不顾及往日我与他之间的情分,下令杀了我。可你知道吗?当日我以小产这样的借口,皇上也只是下令将那个贵人废去位份,打入冷宫而已。” 苏诺语看着杨妃,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可这一切压根就不受她的控制,她其实也深受其害啊! 杨妃骤然转身,直逼苏诺语,道:“你该知道,皇上膝下子嗣单薄,按说一个皇子远胜一个女人。何况,后宫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人。后宫的女人就好像是御花园中的花朵一样,永远都有最娇嫩、最美艳的!可在皇上心中你的地位远胜皇子,远胜这宫中所有人。” “我说过,我对皇上没有感情。”苏诺语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杨妃悲戚地笑道:“是啊,你对皇上没有感情,皇上却能对你如此在乎!我们呢?我们恨不能将一颗心捧在皇上面前,可皇上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苏诺语蹙眉,眉宇间有一丝不耐,她叹口气,说:“你们想要争夺他心中的宠爱,那么自己争就是。何苦要将我牵扯进来?让你们羡慕不已的宠爱,于我而言,却是枷锁与桎梏!” “你知道吗?凡是入了宫的女人,生命中便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争或者不争。这宫里的女人啊,若是不争,便会活得如蝼蚁般任人欺凌;若是争,便得每日都过着难以舒心的日子。因为但凡是起了争心,就有输赢。输了的,可能就再无翻身之地,甚至赔进自己的一条命。而赢了的人,就得一直保持着状态,随时等着其他人来抢夺你的宠爱。”杨妃说起这个,语气中有深深的悲哀。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所有身处其中的人。 苏诺语无言以对,这个话题她不想触碰,出声打断:“杨妃娘娘,我对你所说的后宫生存之道,毫无兴趣。若无事,我先走一步。” 这一次,她没有再给杨妃说话的机会,开门而出。 杨妃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方才说的话,陷入沉思…… 香茗急急忙忙进屋后,就看着杨妃站在那儿,看着苏太医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小声地问:“娘娘,您在想什么?” 杨妃摇摇头,没有言语。今日一见,她才恍然,也许从前对苏诺语存在着深深的误解。 离开了冷宫,心云搀扶着苏诺语上了轿辇,问:“小姐,咱们回太医院吗?” “去嘉德殿。”语毕,苏诺语疲惫地闭上眼睛。虽说她没有真的中毒,但为了演一出逼真的戏,她还是自己配了药吃。这些药虽不会真的伤及她内里,却也会造成她一段时间内的疲惫虚弱。 昨日傍晚时分药效方过,且得些时日恢复呢。若不是杨妃一事迫在眉睫,她断不会这个时候还在外面奔波。 嘉德殿外,章华远远地瞧见苏诺语乘着轿辇而来,连忙应了过去。 “苏大夫,您这身子还没好,怎得出门了呢?您若是有什么事,着心云前来说一声,奴才自会赶去太医院啊!”章华唠叨着。以皇上对苏诺语的心思,这若是有个好歹,只怕众人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轿辇落地,苏诺语在心云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她看一眼跟在身边的章华:“章公公,我有要事想见皇上,劳烦你通传一声吧。” 章华点点头,道:“好勒,奴才这就去。烦请苏大夫在此稍后片刻。” 不一会儿,章华出来,恭敬地说:“苏大夫,皇上请您进去。” 苏诺语看着心云,示意她候在外面,独自进了偏殿。这两日为了她的身子,季舒玄没少费心,尤其是昨日,连朝政都耽搁下来。今日一早嘱咐人去询问了情况,说是有了好转,他才放心些,开始着手处理堆积的奏折。因而,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辰苏诺语竟会突然求见。 苏诺语一进偏殿,季舒玄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谢皇上。”苏诺语微微屈膝谢恩,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季舒玄放下手中的笔和奏折,看向苏诺语,问:“诺语,朕听章华说,你有要事想要对朕说?” 苏诺语点头,在心底想了想,轻声道:“皇上,我今日前来,实则是有一事想要恳求皇上收回成命!” “杨妃的事?”季舒玄脱口问道。这两日宫内若是有什么事值得她用“恳求”这样的字眼,那除了赐杨妃自尽外,实在想不出旁的。 苏诺语点头,她丝毫不意外季舒玄能瞬间猜出她的目的。 “杨妃派人去找的你?她向你求情了?是不是她说服你来找朕的?”季舒玄一连串的问题问出口。说实话,诺语会来求情他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事先便有想到。以诺语的善良,必定会心怀不忍。可这件事不同以往,杨妃已是心肠歹毒到对她痛下毒手,她竟还来求情? 季舒玄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苏诺语微微一笑,温和说道:“皇上,您误会了。这些事同杨妃无干。” “那是什么事?”季舒玄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她。除了杨妃,还能有什么事,能让她不顾惜身子前来求情? 苏诺语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缓缓开口:“我来是为了杨妃,但绝不是她让我来的。” 季舒玄一听,刚刚和缓的神色又阴沉下去:“朕就知道,你这个时候前来求情,除了她的事,没别的事!” “既然皇上早已猜到,那便说应不应允吧。”苏诺语问得直截了当,叫季舒玄有几分语塞。 季舒玄起身,来到她面前,语气不善地问:“诺语,朕就不明白了,你为何偏偏为杨妃求情?那不是别人,那是杨妃!是想要置你于死地的杨妃!你再怎么心地善良,也不能容忍一个对你痛下杀手的人活着吧?” 苏诺语微微摇头,说:“皇上这件事上,我非常地感谢您。您该知道我的性子,绝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只是,这件事另有隐情,或许不是杨妃所为!” “你说什么?”季舒玄惊诧不已地看着她。 苏诺语点点头,说:“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件事或许有些隐情,杨妃是想置我于死地,可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呢!皇上,您下令赐死杨妃,是为了保护我。可您总不希望,杨妃死了,而真正对我下毒手的人还逍遥在外吧?” 季舒玄面容凝重,脱口问道:“那是谁?你怀疑谁?还是说,杨妃怀疑谁?” 苏诺语本想将吴妃的名字说出来,可想着吴妃之前因着和自己走得近,很是得了季舒玄的另眼相待。在证据确凿、辩无可辩之前,苏诺语不想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不知为何,对于一个擅用毒用药的吴妃,苏诺语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单纯。 思及此,苏诺语摇摇头,迟疑地说:“现在并不知道,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或许不是杨妃所为。” “直觉?因着这个,你就来为杨妃求情?”季舒玄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的理由竟然是可笑的直觉? 苏诺语看着季舒玄,说:“皇上,我知道您是想要保护我,可若是不将真正的凶手找到,我还是处在危险之中。我今日来并不是让您全然赦免杨妃,只是暂且留她一命!好不好?” 季舒玄审视着苏诺语,她一脸的认真,让他不得不相信她。 “皇上,您知道我进宫时日短,和各宫的娘娘小主都没什么走动,之前还与杨妃起了龃龉。所以,我只是就事论事,绝不会刻意偏袒她。”苏诺语见他不为所动,又说道。 季舒玄沉吟着,觉得苏诺语言之有理,道:“罢了,朕这次全看着你的面子。杨妃死罪虽免,却不得离开冷宫半步!” 第二百九十七章 章华唠叨 苏诺语听后,松一口气,面容沉静,道:“谢皇上开恩。 ” “罢了。”季舒玄摆摆手,最不耐烦便是听她言谢。季舒玄见她气色不好,脸色苍白,有些心疼,薄责道:“诺语,你昨日才死里逃生,今日就该好好休息。朕看你现在一脸疲惫的样子,只怕是才去了冷宫一趟的。” 苏诺语淡然而笑:“今日这事若是能耽搁,我也不会勉强自己。可人命关天,不能不去。其实,我自己的身子我心里清楚,皇上不必担忧。”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着心云前来传个话,章华便会去到太医院。”季舒玄顿一顿,说,“诺语,你要知道,在朕心中,任何人的性命都没有你重要!” 苏诺语面上闪过不自在,每次但凡是碰上皇上说这样的话,她都恨不能立刻将话题打住,转身就走。她承认皇上很好,可再好也不是夜离,她没有办法接受啊!所以,他愈是殷勤,她便愈是避之不及。 对于苏诺语的无所回应,季舒玄虽说心里有几分失落,但早已习惯。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没有良心的丫头!他能感觉到她内心的热情与温暖,只可惜在面对他的时候,她便会收拾起善意,全面武装自己。季舒玄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做才能走进诺语的心。 她甚至在面对杨妃的时候,都能产生恻隐之心,为她辛劳奔波。之前也曾为了睿儿的事,劳心费神。加之她这次答应入宫便是为了白府灭门一事。季舒玄郁闷地发现,诺语可以将她的善意与心思用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只除了他! 两个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无人说话,一时间大殿内寂然无声。苏诺语只觉得尴尬不已,既然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目的也达到,她便想着起身告退。 季舒玄一眼便瞧出她的心思,还不待他出言挽留,苏诺语已然起身,看着他说:“皇上,若是无事,诺语告退。” 季舒玄心生怒气,然而一对上她那苍白的脸色,满腔怒气便又化为满满的关心。他说:“你身子不好,回去休息吧。朕让章华送你。” “谢皇上。”苏诺语佯装看不懂他的心思,淡淡说着话,淡淡转过身,淡淡离去。 直到苏诺语离去后,季舒玄方才回忆起下毒一事。昨日在大殿之上,杨妃声声喊冤,难道这件事真的如诺语所说,另有隐情?若真是如此,那这背后之人倒真是手段高明! 可以杨妃的位份,位份低于她的,只怕不敢如此算计她。剩下的便是贵妃和吴妃。贵妃那儿,昨日一脸坦然,何况睿儿的事她算是有求于诺语。吴妃那儿,可能性更低,她是宫里唯一待诺语亲厚之人。尤其诺语病重时,她在诺语床前,伤心欲绝的样子,连他都有几分动容…… 越想越觉得似乎每个人都不像是下毒之人,可仔细一想,似乎每个人都有这么做的理由。方才诺语已经恳求他暂时不要处理此事,她想要自己去查。一般而言,但凡是她的要求,只要不过分,他都不会拒绝。 事涉诺语,既然她想要自己去查,他自然不会拦着。她早晚是要做皇后的人,早些熟悉宫里的人与事也好。她愿意做,他便放手叫她做。只是这一次,他会更加注意保护她,断然不会再叫人暗算了她!连着她的汤药饮食,这一次他都亲自安排了御前的人在负责。 虽说事情已经过去,可他只要一想着昨日诺语在他怀里气息奄奄、气若游丝的样子,便仍觉得心疼不已、六神无主!自他当皇上以来,哪怕是面对着之前的瘟疫与诸王叛乱,他都从未有过昨日那种手足无措、无力掌控的感觉。 他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都经历得顺风顺水,唯一的挫败便来自诺语。每一次她对他付出的感情视而不见或是避之不及的时候,他都会有深深的挫败感。他每进一步,她便退几步,这样的感觉实在不好。有时候被她气恼了,他甚至会想着干脆直接将她变成他的人! 但这样的想法不过是转瞬即逝,他的确想得到她,可更想心甘情愿地得到她!他不愿在她脸上看见哪怕一丝的勉强,或许这就是哲勋所说的源自内心的爱! 他之所以愿意与她一年为期,也是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一定有爱上他的那一日!所以,虽然有那个约定,可他并未动过要放手的念头。 然而,昨日看着她那样子,他心底竟真的有一丝后悔。他不禁在想,若不是他执意将她带进宫,只怕她不会经历命悬一线的凶险。若是昨日她真的有什么闪失,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幸好! 幸好一切不过是虚惊一场! 诺语有惊无险地度过劫难,他由衷地感谢上苍,将诺语还给他!从而更加坚定了要得到她的信心,连老天都不能将她从他手中夺走,还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季舒玄这些想法苏诺语毫不知情,否则只怕更会想要逃离。离开嘉德殿后,坐在轿辇上的苏诺语耳边便是章华的絮絮叨叨。 “苏大夫,您这些日子可别再随意出门了。您是不知道啊,这两日为了您的身子,皇上有多着急!昨儿担心了一天一夜啊!” “苏大夫,奴才跟在皇上身边近二十年,还从未见过皇上对谁这么上心。您现在便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皇上可恨不得能将你日日捧在手心上啊!” “苏大夫,您说您若是再病了,可怎么好?您现在的身子可不是您一个人的,也关系到皇上啊!” “苏大夫……” “……” 就这样,一路上章华便没停嘴地劝着苏诺语,拼命地为季舒玄说好话。别说是苏诺语,就是心云都有些听不下去。好容易到了太医院,苏诺语抓住机会,出言打断:“章公公,皇上那边离不得你,没事你就回去吧。” “啊?哦,好的。”章华说了一路,冷不丁地被打断,还有些反应慢。 苏诺语递一个眼神给心云,心云立刻会意,搀扶住苏诺语的手臂,说:“小姐,出去了这么久,您必是累坏了!我扶您进去躺会吧。” 章华见状,连忙行礼告退:“那苏大夫您好生歇着,奴才就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事,您便着人来说一声,奴才随叫随到。” 苏诺语点点头,没有多说话,便虚弱地靠在心云身上进了屋。 躺在床上,心云方才说:“小姐,您别说,我还第一次发现章公公那么唠叨呢!” 苏诺语无奈地说:“所谓忠仆,就是如章华这样的人。” 心云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知道小姐心底的无奈。于是,安慰道:“小姐,没关系。您不是和皇上有一年之约吗?等到一年时间到了,您便可以出宫同公子团聚!” “是啊,一年之约。想想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苏诺语轻声说道。想着之后能离开皇宫,同夜离相聚,她心底便仿佛能看见阳光。 心云看着她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也就放下心来。想起她们今日的目的,关心地问:“小姐,皇上可是答应了您的要求?” “是,杨妃暂时免去一死,关在冷宫中,不得离开。”苏诺语说道。 心云一听,松一口气:“那就好!也总算您这一早上没有白跑。” 苏诺语想了想,对心云说:“心云,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你再去一趟冷宫!将这消息告诉杨妃一声,也好叫她放心。” “娘娘,您……对杨妃为什么这么好?”心云好奇地问。即便这次的下毒事件不是杨妃所为,可她对小姐的嫉恨总是不假的。为何小姐总是要以德报怨呢? 苏诺语目光看向窗外,半晌后方道:“我并不是对她好,只是这件事上,吴妃将我和杨妃一并算计了去。也就是说,在接下来我着手对付吴妃时,唯有杨妃会心无旁骛地与我联手!” 心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提及吴妃,她倒是恨得牙痒痒:“说起这个吴妃,真叫人看不出来!她表面上同您亲密无间,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来,可背地里却对您痛下毒手!偏偏在皇上面前还演了一出伤心欲绝的戏,叫皇上都感慨她的难能可贵!其实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诡计!” 苏诺语惊讶地看着心云,这丫头偶一为之,还真是口齿伶俐,叫人刮目相看呢! “小姐,您怎么那么看我?”心云长篇大论说完,才发现苏诺语一直盯着她,略微有些不安。 苏诺语拉过她的手,赞道:“你方才分析得极其到位。”顿一顿,她话锋一转,“只是,你忘了,演戏的不止是吴妃,还有我。我不也在所有人面前演了一出苦肉计吗?” “您和她不一样,您是被逼无奈啊!”心云维护地说。在她心中,小姐什么都是对的! 苏诺语听着她真诚地维护,笑着说:“好了,别再说好听的。快去将这事告诉杨妃一声。” 第二百九十八章 杨妃伤心 冷宫中,自从苏诺语离开后,杨妃便有些坐立不安。Kanshu58.com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之前以为必死无疑,倒也还能心神淡定。可自从苏诺语告诉她有可能活命后,她原本那颗本已放弃的心就又活泛起来。 香茗站在一旁,看着杨妃心神不宁的样子,担忧地问:“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自从那苏太医离去后,您便一直心事重重的。可是她说了什么?” 香茗本能地以为苏诺语一定是来者不善,毕竟现在合宫上下都以为在苏诺语吃食中下毒的人是娘娘,那苏诺语还不得对娘娘恨之入骨?不用想也知道,她方才必定是来看娘娘笑话,没准还说了许多刺激娘娘的话呢!否则娘娘怎会突然如此? 杨妃摆摆手,说:“没什么。” 她这会儿便像是被绑缚刑场的犯人,那刽子手拿着刀高高举过她头顶,只等着圣命传来,监斩官一声令下便是。此时此刻的她实在没有心思理会香茗的话。 “娘娘,那苏太医是不是说了什么刺激您的话?您若是心里难受,便告诉奴婢,别一个人憋在心里啊!”香茗看她那副样子,更是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言语中满是愤愤不平。 杨妃转过头去,本想斥责她几句,可一对上香茗那满是关心的眼眸,苛责的话便说不出口。她心里知道,若论这宫里谁是真正关心她的,那除了香茗不做第二人之想。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是怪她,若是早一步将话说清楚,只怕这丫头也不会这么担心。 杨妃拍拍她的手,语气和缓:“香茗,你想多了。苏诺语方才来是告诉我,她愿意相信我的清白,并愿意去皇上面前求他收回成命。” “什么?苏太医她……”香茗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杨妃,“那也就是说您不会被赐死了,是吗?” 杨妃摇摇头,语焉不详:“宫里的事到底是皇上说了算,她的话……不知有没有用。” “一定有用!一定有用!”香茗高兴地说。 杨妃一愣,脸上有着晦涩不明的神情。说起来,这件事上她也是矛盾。按理来说,她是应该希望苏诺语的话起作用,毕竟只有这样,她才有活命的可能。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皇上听后勃然大怒,毫不犹豫地斥责苏诺语。因为这才能说明在皇上心中苏诺语的位置不过如此。 香茗兴奋之余,见杨妃并没有十分高兴,问道:“娘娘,您怎么了?有希望不是一件好事吗?您为何闷闷不乐?” “你不明白。”杨妃娥眉微蹙。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杨妃娘娘,我是心云。” 香茗一听这声音,就像是听到了特赦令一般,连忙小跑着过去开门。而杨妃,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椅子的把手,等着心云告知最终的结论。 门一打开,香茗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心云微微屈膝,行礼道:“恭喜娘娘,皇上圣命转圜,决定免了您的死罪。” 杨妃听了这话,身体猛地放松下来,缓缓靠向椅背。事情能有这样的惊天逆转,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事。她明明该很高兴的,不是吗?可为何心头却隐隐有些失落呢? “真的吗?太好了!”相比较而言,香茗倒是兴奋得手舞足蹈,一把便握住香茗的手,连声道,“心云,替我谢谢苏太医!”说话间又跪下去,砰砰磕了两个头,说,“我在这儿给苏太医磕头了!” 心云被她的举动惊住,连忙将她拉起来,说:“你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随即又看向怔怔没反应的杨妃,说,“只是皇上说死罪可免,但是您暂时还不能离开冷宫。” 杨妃淡淡地说:“好,替我谢谢苏太医。” 心云本以为杨妃听了这样的消息,必定会喜极而泣,可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平淡的反应。心底有些替小姐的辛苦奔走不值得,也冷下一张脸来,微微屈膝,便转身离去。 见心云离去,香茗来到杨妃面前,兴奋不已地说:“娘娘,您听见了吗?皇上圣意转圜,您没事了!” 妃淡淡地应道,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欣喜。 香茗偏头,微微诧异:“娘娘,您为何不高兴呢?这是件天大的喜事,不是吗?” 杨妃微微扯起唇角,露出浅浅一抹笑意,语气中有一丝苦涩:“是啊,这的确是一件喜事,可为什么我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香茗茫然地看着她,不懂她话里的惆怅:“娘娘,您在想什么?” “香茗,你看,昨日我在皇上面前又跪又求,皇上都不为所动,铁了心的要杀了我为苏诺语报仇。可今日苏诺语简单地几句话,皇上便改了主意……”杨妃抬手摸了摸脸颊,怅然地笑着,“说到底,皇上不杀我,不是因着我的缘故。而是他不愿拒绝苏诺语的请求呵!” 闻言,香茗眼中的光亮也稍微暗淡了些许。是啊,皇上改变主意,并不是因为他看重娘娘,而是因为他看重苏太医。说来说去,无论是昨日还是今日,无论是赐死还是赦免,都是因为苏太医!皇上的圣意转圜,只是再一次证明了苏太医在他心中那独一无二的分量而已! 杨妃起身,看一眼这周遭的一切,落寞地说:“何况,活着未必就是好。从今以后,你我二人便得一直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冷宫之中。” “娘娘,无论如何,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香茗鼓励地说着,“只有您活着,才能看着有心害您之人得到报应!也只有您活着,才有可能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 杨妃听后,面上露出一丝茫然:“宠爱?进了冷宫的,哪里还能重得宠爱?说起来,这里的女人和死又有何区别?” 香茗知道杨妃的心灰意冷,被自己的枕边人怀疑、抛弃,任她是谁,也难以释怀。香茗有几分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开解娘娘。之前娘娘便是心灰意冷,本以为皇上改了主意,娘娘能开心些。没想到娘娘似乎更加伤心…… 杨妃怔怔地盯着地上,眼神直愣。她唇角上扬,然而那笑意却满是苦涩:皇上啊,若不是苏诺语,只怕我在您心里早已死去……纵然现在您改了主意,并非因为我,而是因着另一个女人!皇上,纵然您明知苏诺语对您没有感情,可您还是全心全意地宠爱她!她到底比我好在哪里呢? 杨妃这番千回百转的心思,心云自是无从得知,一路上气鼓鼓地回到了太医院。 “怎么了?被谁斥责了吗?”苏诺语见她一脸的不悦,关切地问。 心云一听,不高兴地说:“还不是因着那个不可一世的杨妃!” 苏诺语诧异地问:“杨妃?”以杨妃现在的身份,应该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张扬跋扈才对。尤其面对心云,明知道心云是她的人,想来应该不会有不当的言语才对。 心云重重点头,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地说道:“您是不知道,杨妃听说这个事后并没有表现出高兴来,一脸淡然!连她那个丫鬟都知道跪在地上感谢您,可她却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您白白为她忍着身体的不适,四处奔走!” 苏诺语听后,笑出声来。这丫头,说来说去不过是为自己抱不平。她反问:“心云,我且问你,我今日为她奔走求情,可是为了一句无关痛痒的感谢?换句话说,她即便说了那句话,我又能得到什么?” “并不是。”心云呐呐地回应。 苏诺语笑着说:“对啊,既然我不是为了感谢,那么她谢不谢的又有何关系?我知道你是替我不值,但你该知道,我并不看重这些。” 心云低下头去,说:“我知道了,小姐。” 苏诺语朝她伸出手,心云坐在床边,苏诺语握住她的手,说:“心云,我知道,你凡事都想着我,凡事都以我为重,你这样我很感动。可这世间的人与事,不会都和你一样。我们更加淡然些,便会省去许多烦恼。好吗?” 云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苏诺语这才说:“你走了一路也累了,去歇会吧。我也闭会眼睛。” 心云离去后,苏诺语心中想着方才心云的话,对杨妃的反应倒是没有觉得有任何意外。 也许,她能明白为何杨妃在听说了皇上的旨意后,并未表现出喜悦的缘由。从早上两人间说话中,不难看出,杨妃心底是真真正正地爱着季舒玄的。既如此,她必定会打从心里地排斥季舒玄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尤其是自己这样在她看来得到万千宠爱的女人,更是令她难以释怀。只怕杨妃现在心底会觉得,皇上能够圣意转圜,完全是因着自己,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若真是如此,那么任谁也不会感到高兴吧? 就好像是之前她听信了冰雁的挑唆,一心以为夜离心中爱的人是月儿时,不也和杨妃一样吗? 第二百九十九章 风水轮流 嘉德殿内,章华从太医院回来,见季舒玄埋首于政务,便默默站在一旁,没有说话。KaNsHu58.cOM 倒是季舒玄察觉到他回来,随口问道:“诺语没事吧?” “回皇上,苏大夫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大概有些累,奴才见她脸色不好,一路上也不说话。”章华说话间将一路上自己唠叨的话转述给皇上听。 季舒玄边听着,不由地皱眉,停下了笔,抬头看向身侧的椅子——之前苏诺语坐过的地方,就好像她还坐在那儿。他心中明白,诺语并不是因为疲惫或是身子不适才不理会章华,她只是不想同人谈及他。 章华见季舒玄怔忪着,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下去,说:“奴才失言,皇上息怒。” “起来吧,和你无关。朕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而已。”季舒玄的声音低沉着。 章华起身,想了想又问:“那冷宫那边,奴才何时去宣旨呢?” “你这会儿就去吧。”季舒玄想了想,补充道,“记得嘱咐她一句,这一切朕不过是看在诺语的面上。” 章华点头:“是,奴才省得。”说罢,他躬身退下。 冷宫内,时至晌午,众人都出了房屋,来到院子里等候膳房的吃食。杨妃自然是不愿意出去面对他们,可从今以后,她离不开这里半步,总不能永远回避。 香茗见杨妃要出去,担忧地问:“娘娘,若是再碰上灵贵人,可怎么好?” 杨妃眉头微皱,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胆怯,但她仍然坚持:“以后长久都要住在这儿,早晚都要面对,如何回避?” “那奴婢护着您!”香茗信誓旦旦地说道。 果然两人一出门,便见着原本窝在墙角的那些人,倏地一下将目光全部注视在她身上。尤其是灵贵人,那目光如利箭一般锐利,令杨妃心底猛地一颤。 她故作镇定,指了指另一边的石桌,说:“香茗,我们去那儿坐一会儿。” 香茗刚要点头,便被灵贵人打断:“怎么?看不上我们?想要另寻一个地方?” 杨妃看着她,不悦地道:“灵贵人,你别欺人太甚!即便本宫沦落至此,同你们也是不一样的!” “本宫?不一样?哈哈……”灵贵人捧腹笑着,随即言辞激烈,“的确不一样,我们都是宫内的低等宫嫔,哪里比得了您?这冷宫之中,以妃位进来的,您可是头一位。自然是不一样的!” 杨妃被她一番话讽刺得面颊通红,却无从辩驳。 正在这时,奴役卑躬屈膝地跟在章华的身后走进来,原本看笑话的众人一看见奴役腰间挂着的鞭子,立刻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瑟缩着。杨妃见章华来此,便知是皇上有旨意给自己。 关于冷宫,章华并不陌生。现在这儿住着的宫嫔昔日都是由他宣的旨意。章华目不斜视,朝着杨妃走过去,一改之前的礼仪,只微微低头道:“冷宫杨氏,皇上有旨,你死罪可免,但暂时监禁在冷宫,不得离开半步。” 杨妃听后,跪在地上,磕头谢恩:“冷宫杨氏谢皇上隆恩。” “杨氏,皇上让奴才给你传个话。”章华顿一顿,说,“昨日在嘉德殿上,皇上的态度你也是看在眼里的。若不是今日苏太医为你奔走,在皇上面前为你说情,只怕奴才就得黄昏时候才来了。” 杨妃起身后,神情黯然地点头,嘴里应道:“是,我知道了。我会牢记苏太医的恩情。” 章华这才笑道:“这就对了。奴才听皇上说,苏太医的意思是会亲自调查这件事,想来若是你真的冤枉,皇上一定会恢复你的位份的。” 杨妃听了这话,苦涩地笑道:“我心中明白皇上和苏太医的苦心。还请公公代为转达。” “奴才明白。”章华点点头,应道。又寒暄了几句,方才离去。 香茗站在一旁,看着杨妃的黯然,心疼不已。见章华离去,方才扶住她,说:“娘娘,奴婢扶您进去坐会吧。” 杨妃自嘲地笑笑,问:“香茗,你听见方才章华的话了吗?若非是苏诺语,只怕皇上早已忘了我这个人。既如此,让我活着又有何意义呢?” “娘娘,您别说这丧气话!”香茗劝道,“您之前和奴婢不是说过吗,要活着好好的,看着害您的小人得到报应!等到那时,皇上自然会补偿您的!” “补偿?”杨妃悲戚地笑着,笑着笑着便流下泪了。说是补偿,可她这被伤透的心,要如何补偿呢?而对皇上来说,所谓补偿,不过就是复位份,赏珠宝而已。可那些东西其实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只是皇上的真心爱怜而已!可偏偏皇上将他的全部心思都花在了苏诺语的身上! 杨妃这儿的动静落入灵贵人的眼里,待章华离去后,她起身走向杨妃,讽刺地说:“从前我以为皇上之所以如此对我,是因为看重你的缘故。原来皇上真正看重的是这个大名鼎鼎的苏太医!朝令夕改向来不是皇上的性子,然而,为了心爱之人,也是会有不同的!” “你再说一次!”杨妃听见这话,就好像是有人拿着锋利的小刀在她的心口处细细地划着伤口,一下又一下,疼得她瑟缩。 灵贵人审视着她,将她的每一处细小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她知道,自己的话戳中了杨妃的痛处!真好!比起之前那样的**,这样直戳她心口的感觉更叫人痛快! 自她被打入冷宫之日起,心底便没有停止过对杨妃的恨意!对于她来说,冷宫的生活真的是看不见一丝希望。这儿的人几乎都疯了,唯独她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不为别的,只是因着她心中有着无法忘记的恨意! 如此倒好,当初落在她身心上的伤痛与折磨,从今以后,她便可以连本带利地还给杨妃了!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杨妃娘娘,您真以为自己还是那千尊万贵的杨妃娘娘吗?”灵贵人轻蔑地看着她,言语中极尽嘲讽。 杨妃怒极反笑,轻哼道:“罢了,虎落平阳被犬欺!本宫……” “什么本宫?哪儿来的本宫?”灵贵人飞快打断她的话,“方才不是还是冷宫杨氏吗?” “你!”杨妃指着她,气到发抖。 香茗见状,上前一步,看着灵贵人说,“灵贵人,我家娘娘和你可不一样!等着皇上查明真相,就会将娘娘从这儿接出去!等到出了冷宫,娘娘还是娘娘。可是你呢?即便出去,也只是微末的贵人!” “那又如何?”灵贵人丝毫不在意香茗的话,她径直看着杨妃,笑嘻嘻地说,“杨妃娘娘,你心里清楚,即便你被皇上接出去,也是皇上看在另一个女人的面子,并不是因为你这个人!” 灵贵人的话准确而有力地直插入杨妃的心头,杨妃杏眼圆瞪,死死地瞪住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哈哈……”灵贵人笑得开怀,转身离去。看见昔日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人如今却被自己三言两语便深深刺激到无言以对。灵贵人突然觉得冷宫的日子不再难捱! 杨妃看着她得意洋洋离去的背影,气得身体微颤,双唇发抖。香茗担忧地看着她,低声说:“娘娘,奴婢扶您进屋吧!您别和她一般计较!她是故意说话刺激您的!” “闭嘴!”杨妃怒不可遏地低吼。 香茗一听,本能地双膝跪地:“娘娘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 话未说完,杨妃便弯腰亲自将她扶起来,和缓了几分语气,说:“香茗,快起来!我不是冲你生气。我不该这样说你的。” “娘娘,您说什么呢!香茗是您的奴婢,您想怎么骂奴婢,都可以!您心里有不痛快,有火,便冲奴婢发!可千万别憋在心里,闷坏了自己。”香茗认真地说。 杨妃心底感动不已,时至今日,这后宫之中,除了香茗外,还有谁将她看成是娘娘?还有谁在意她?从前那些巴结着她的妃嫔也好、奴婢也好,只怕早就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唯有香茗不离不弃地跟在她身边,伺候她。 若是按着宫里的规矩,被废去位份、打入冷宫的女子身边是没有奴婢伺候的。香茗是特地求了章华,才被应允留在她身边。这样好的丫头,她若是再怪罪她,岂不是叫人寒心? 香茗搀扶着杨妃进了屋,杨妃同她相视而立,说:“好香茗,从今以后,这儿没有娘娘,也没有奴婢。今日皇上的旨意你也听得清楚,我是冷宫杨氏,早已不是昔日的高阳殿杨妃。所以,你不必再称呼我为娘娘,你也不是我的奴婢!” “不!娘娘,在皇上心中您或许不是娘娘,但在香茗心中,您永远都是主子!”香茗动情地说道。 杨妃感动地落下泪来:“香茗,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我会好好待你!若是有朝一日,我真的能离开这里,一定会为你找个好人家,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第三百章 各种猜测 自从杨妃被打入冷宫,宫内诸人都将眼睛盯着冷宫,纷纷猜测以杨妃的心性会选择何种方式自我了结。(百度搜索5 8 看 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尤其是月华宫和桃花源,更是时刻注意着冷宫的情况。 等到章华一宣旨,各宫的人得到消息,所有人大吃一惊! 唯有月华宫内的贵妃,听到这消息后,面上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她这样子,倒是轮到彩纹惊诧:“娘娘,这样大的事儿,您似乎早已知情?” “方才丫鬟不是说了吗?这一切都是那无所不能的苏太医的功劳,是她先去冷宫又去嘉德殿,方才说服皇上临时改了主意。”贵妃不疾不徐地说道。 彩纹问:“您的意思是,苏太医想要保住杨妃?” “以苏诺语的心性,绝不是没有原则的人。相反,她应该极有主见。换言之,若是此事真是杨妃所为,她不会做这样的事!”贵妃眸中闪过一抹睿智。 彩纹沉默了良久,方才问:“那依您之见,这件事真的不是杨妃所为?” 贵妃点头:“当然。其实早在昨日大殿之上,本宫便觉得杨妃那样子大概是真的无辜。无论一个人的演技多么高,她的眼神都是会出卖她的。本宫昨日一直紧紧盯着杨妃,看着她在小忠子进殿后的放松以及被小忠子反咬一口之后的震惊,那绝不是能装出来的。” “那娘娘预备怎么办?”彩纹问。 贵妃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这件事上杨妃原本想将此事诬陷给本宫,本宫自然是不会插手。但这件事如今牵扯进苏诺语,若是必要,只怕也不能不卖她个人情。” “娘娘的意思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便出手相助?”彩纹追问。 贵妃沉吟片刻,方缓缓开口:“从昨日到现在,本宫一直在想,这件事到底是何人所为。从目前来看,桃花源的吴妃可能性最大。虽说她一直表现出同苏诺语姐妹情深,可这宫里多的是口蜜腹剑之人,本宫早已见怪不怪。” 彩纹有些糊涂:“可吴妃当着众人的面数次摆明态度,如今宫内的人都知道她同苏太医交情匪浅呢!” “那又如何?”贵妃反问。 “若是苏太医也这样认为,怎么办?”彩纹有些担忧,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皇上!奴婢听太医院的人说,在苏太医病重之时,吴妃娘娘赶去,当着皇上的面,在苏太医的床前伤心欲绝。皇上都被她的眼泪说打动,称她在宫中弥足珍贵呢!” 贵妃轻嗤一声道:“你放心。以苏诺语的聪慧,断然不会毫无察觉。否则,她怎会想到要亲自去一趟冷宫?必定是她早有察觉,才会觉得牵扯进杨妃,非常蹊跷。本宫早就说过,她可不是好对付的人!” 彩纹听她这样说,方才有些放心。 然而,贵妃却微微蹙眉:“只是,你方才提及皇上,倒是提醒了本宫。这天下之事,到最后时刻还得看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认定了吴妃是善良无害的,那么谁的话都没用!” “可是皇上现在十分相信苏太医,只要苏太医开口,兴许……”彩纹小声插话。 贵妃摇摇头,说:“苏诺语做事谨慎,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怎会打草惊蛇?” “奴婢明白了。事不关己,咱们只需隔岸观火就好。”彩纹笑着说。 贵妃激赏地看她一眼,道:“不错,孺子可教。你在本宫身边多日,长进不少。” 彩纹被她这么一夸,有些羞赧,又问:“那娘娘就您而言,这件事上,您更倾向谁?” “吴妃和杨妃,都是本宫封后的障碍,本宫恨不得即刻便除了她们!若是没有了这两个人,放眼后宫,除了本宫,便无人能胜任皇后的宝座!这次可谓是天助本宫,摊上这么一件事,又有充满正义的苏诺语在中间,最好是能一次性除去这两个人!”贵妃笑得有几分志得意满,“至于苏诺语,本宫瞧着她不像是有这个心思的人。” “可是娘娘,您不是教导奴婢看问题不能看表面吗?”彩纹问道。 贵妃淡淡瞥她一眼,懒得再浪费口舌,多做解释。彩纹见状也不再多问。 贵妃心中有数,除非皇上执意立苏诺语为后,否则只怕苏诺语不会成为后宫的女人!想起这次的事,贵妃看向彩纹,问:“昨日本宫叫你去查小忠子在宫外的家人,此事可有眉目?” “并没有。”彩纹摇摇头,“奴婢昨日便传话出了宫,可外面的人说小忠子的一家子老小昨日早一步被人接走了!” 贵妃一听,挑眉看她:“哦?被人接走了?” 彩纹面色沉重,跪下道:“奴婢无能,请娘娘恕罪。” 贵妃并没有怪罪的意思,示意她起身:“无妨,这不是你无能。而是有人更早一步做了准备,咱们当然会慢人一步。” “那下一步该怎么做?还请娘娘明示。”彩纹恭敬地问。 贵妃摇头,不甚在意:“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追究。”既然苏诺语着手在查,那便叫她查查看吧。等到证据确凿,小忠子的家人自然无处遁形。又何必这会耗费心神在这件事呢?说到底这事同她没有任何关系。 彩纹点点头,也不再追问原因。 相比较贵妃的意料之中,淡然处之,桃花源的吴妃则是大吃一惊。 桃花源内,从冷宫回来后,吴妃便歪在美人榻上,慢慢回味着杨妃方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虽然没能见着杨妃以泪洗面、痛哭流涕的样子有些遗憾,可她一看到冷宫中的陈设,心底还是畅快无比。 想着之前高阳殿内的富丽堂皇,奢华无比,再对比着她如今所居那小屋内的简陋,吴妃心中可谓是无比的满足。这比看着皇上直接将她处死还要叫人痛快! 杨妃在宫内向来是眼高于顶,从来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总算是在临死之前,也叫她一尝落魄到尘埃的感觉。这样的云泥之别最是能磨灭一个人内心深处的傲慢,等着她受不了的时候,便可以痛快受死! 然而正当吴妃享受着这样的乐趣时,雅儿步履匆匆地进了寝殿,还未待开口说话,便被杨妃一记眼刀飞过来,雅儿心底微微一颤。娘娘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打断了思绪,自己方才就在无意之中触到了娘娘的逆鳞。 思及此,雅儿连忙跪下:“娘娘息怒,奴婢知错。” “罢了,起来吧。”吴妃不耐烦地说,“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值得你这样破坏本宫的心情?” 雅儿站起身来,来到吴妃身边,一字一顿地说:“皇上圣意转圜,免了杨妃的死罪!” “什么?”吴妃惊愕不已,猛地坐直了身体,不敢置信地看着雅儿。 “章公公才刚去了一趟冷宫宣旨,说是皇上下旨,杨妃免去死罪,监禁冷宫,不得离开。”雅儿将旨意说与吴妃听。 吴妃沉吟片刻,问:“皇上为何会突然转了心意?难道是对杨妃念及旧情?”话音未落,她便自己否定了猜测,“应该不会!若是真有旧情,昨日也不会下旨赐自尽。” 雅儿撇撇嘴,说:“这事说到底,还不是那苏太医的功劳嘛!” “苏诺语?”吴妃声音抬高,比之刚才更是不可思议。 雅儿点点头,肯定地说:“奴婢起初也是不相信,特意去打听了,御前的人说就是苏太医去找了皇上,皇上便转了心意。” 吴妃沉默下来,冷静想了许久。这件事在昨日便已有了定论,小忠子一口咬定是杨妃指使他在苏诺语的膳食中下毒,皇上这才动了怒。按说现在整个宫里,最希望杨妃被赐死的人就该是苏诺语。可她却偏偏去向皇上求情?难不成她是知道了什么吗? “这苏太医真是奇怪!”雅儿不解地问,“明明是杨妃对她下毒,想要置她于死地,她不仅不让皇上赐死,还去求情?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吴妃缓缓摇头:“这杨妃之前就同苏诺语起过龃龉,她嫉妒苏诺语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在这个时候下毒也在情理之中。本宫之前同苏诺语也算是相谈甚欢,她不像是心机深沉之人。她毕竟不是宫里的女人,平日言语中,少了许多算计,倒是天真的很。莫非是对杨妃心有不忍?” “无论如何,杨妃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她也真是好命,从来皇上赐死之人,没有活命的!”雅儿埋怨道,“不管苏太医是出于什么心态,她都是不折不扣地坏了您的好事!” 提及杨妃的死里逃生,吴妃不以为然:“她不过是暂时保住了小命!她如今身在冷宫之中,无权无势,本宫若是想要她死,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 “娘娘的意思是……”雅儿迟疑地看着她。 吴妃以手托腮,微微笑道:“前些年有个新入宫的小贵人,本宫记得她可是拜杨妃所赐,才被打入了冷宫。若不是本宫,她早已疯了吧?” “奴婢明白了,奴婢会将此事办好的。”雅儿点头应下这个事。 第三百零一章 探听虚实(上) 雅儿本想离去,想起苏诺语,又停下脚步,转身问:“娘娘,那太医院那边,可还要去?” 想着苏诺语这无迹可寻的莫名举止,吴妃眼神中写满戒备,吩咐道:“等下午的时候,你陪本宫去一趟太医院,本宫去好好关心关心她。百度搜索:kanshu58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是,娘娘。”雅儿笑着应道。 太医院中,苏诺语所居的屋子虽说不大,陈设也简单,但却是个阳光极好的所在。秋日的午后,太阳暖暖地透过窗户撒进屋,给屋内的每个物件上均匀地染一层金。 苏诺语最喜欢的便是在这样的时节、在如此的阳光下靠在软枕上,执一卷书香,细细读来。这些日子她身子不适,太医院内的琐事自然没有人敢劳烦到她面前。她除了日常的事之外,倒也是难得地躲个清净。 偶尔看得累了,便放下书,闭目养神片刻,看下窗外的风景,耳边不时传来虫鸣鸟叫,别有一番滋味。于苏诺语而言,这大抵算得上是在宫内最闲适自在的时光。 然而,闲适自在总是难得,稍不注意便会被不速之客所打搅…… “小姐,吴妃娘娘来了,您可要见?”心云压低声音说,“我怕您不想见,便说您精神不济,许是在小憩。她便在外面等着呢。” 苏诺语一笑,来得比她想象中还快!她将书卷递给心云,平躺在床榻上,说:“吴妃娘娘屈尊降贵地来看我,岂有让娘娘候在外面的道理?” “那我这就请她进来。”心云将她的书放好后,方才出去。 不多时,吴妃跟在心云的身后走进来,见苏诺语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快步上前,关切地问:“诺语,今日可有好些了?本宫可是时时刻刻都在记挂着你呢!” “是啊,苏太医,我们娘娘昨日回去后,便一直念叨着您。可昨日皇上说要少来打扰,以保证您的休息。娘娘可是担心坏了,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呢!”一旁的雅儿装腔作势地说着。 苏诺语面上含了深深的感动:“好多了,有娘娘牵挂着,我哪里敢不好呢?只是娘娘乃千金之躯,切记不可为了我而累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吴妃转身薄责雅儿:“谁叫你在诺语面前胡诌?诺语在本宫心里就像是妹妹一般,本宫关心她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奴婢失言,娘娘勿怪。”雅儿连忙跪下去,颇为委屈地请罪。 “本宫同诺语本就情同姐妹,你这话若是叫有心人听了去,可不是又要惹人议论?以后若是再打胡乱说,本宫身边也不便留你,你便另寻去处吧!”吴妃不悦地道。 雅儿深深地伏低身子,请罪道:“奴婢错了,是奴婢乱说,娘娘不要生气。” 吴妃本以为苏诺语听见雅儿的话会出言相劝,没成想她竟毫无反应。她余光微扫,见苏诺语面带倦容,心下了然,只怕是身子不爽快,才没精气神注意旁的事。可戏演到这会儿,若是戛然而止,是有几分可惜的。 于是,她不屑地看着跪在脚边的雅儿,不耐烦地说:“今日这事也不是本宫说了算的,你方才胡诌破坏了本宫与诺语的感情。若是诺语不原谅你,本宫也容不下你!” 雅儿触及吴妃那颇有深意的目光,心下了然,稍稍挪动膝盖,面对苏诺语,俯下身子,请罪道:“苏太医,奴婢不是有意说那些的。奴婢是也是无心,还请苏太医恕罪!” 苏诺语原本是冷眼瞧着她们主仆俩你来我往地做戏,压根就没准备开口。没成想她们不死心,硬生生地将她牵扯进来。无奈之下,她只得做出一副羞赧的样子来,看着吴妃娇嗔道:“娘娘您又拿我打趣!雅儿是您用惯了的丫头,方才不过是一时失言,哪里有这样严重?” 吴妃亲自将她搀扶起来,方才笑着说:“她再好不过是个丫鬟,而你可是本宫打从心底看重的妹妹!” “娘娘谬赞,叫我如何敢当呢。”苏诺语一脸的惊喜与不敢置信。 雅儿站起身来,羡慕满满地说:“奴婢自小便跟在娘娘身边,还从未见娘娘待谁像苏太医这般。苏太医,您就别谦虚了,奴婢说句僭越冒死的话,只怕现在苏太医在娘娘心中的地位都快要赶上皇上了。” “多嘴!”吴妃责备道,“罢了,你先出去,本宫同诺语说会儿话。” 雅儿点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屋内唯剩苏诺语与吴妃两人,苏诺语微微低垂着头,做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来。吴妃见状,关切地问:“本宫瞧着你今日面色苍白竟甚昨日,是怎么回事?” 苏诺语心知她为何而来,却佯装不知,疲惫地说:“这些日子都是这样,累得很,人也没有精神。虽说昨日吃了些温补的药,但一时间还是没有效果。” 吴妃看着她,安慰着:“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病啊,急不得,总是要慢慢地养好才是!” 苏诺语点头,乖巧地应道:“是,娘娘忘了,我就是个大夫啊。” “是呢!本宫一时着急,竟忘了这茬儿。”吴妃自责道,“本宫这是关心则乱,你本就是宫里医术精湛的太医呢!” 苏诺语浅浅一笑,说:“娘娘不必自责。我知道您是关心我。” “对了,本宫才刚得了消息,说是皇上圣意转圜,饶了杨妃的死罪!”吴妃说起这个,有些怨怼,“本宫真是不明白皇上的心思,按说他最是心疼你!那杨妃明明是下毒害你之人,皇上昨日在大殿之上震怒不已,下旨赐死。不过一夕之间,怎得就改了主意呢?” 吴妃说话间眼神不时地瞥向苏诺语,她就想知道苏诺语此举的真实目的。 苏诺语自然明白吴妃的心思,索性承认:“娘娘您别怪皇上。这事是我去求了皇上饶杨妃一命的。” 以吴妃的手段与心智,断不可能不知晓此事是她所为。今日来此绕了一圈无非是想从她这儿探听虚实而已。既如此,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她也无需藏着掖着的。 “什么?是你?”吴妃做出一副惊诧万分的样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问,“为什么?” 苏诺语面露不忍,娓娓道来:“不瞒娘娘,我今日一早去了一趟冷宫,见着了杨妃。我瞧着冷宫之中,条件极为艰苦,杨妃见我去了,便赌咒发誓说此事同她无干。我心有不忍,便答允为她去皇上那儿求情,暂时免了死罪。” 苏诺语言语间尽是情真意切,有着满满的不忍。 吴妃听后,忍不住责备道:“诺语,你呀!你叫本宫说你什么好?那杨妃之前就与你有过龃龉,对你心怀记恨,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好容易这次她露出了马脚,而你也得上苍庇佑大难不死。现下有皇上为你做主,你怎能如此糊涂呢!” 吴妃说话间,一直紧盯着苏诺语面上的表情,没有错过哪怕一丁点的变化。她实在是无法相信,这世上竟真有这般以德报怨的人! “娘娘,您别这样说。”苏诺语被她责备几句后,有些不知所措道,“您当时没有在场,故而有所不知,杨妃言语中极其诚恳。你也知道杨妃历来都是眼高于顶的人,若不是真的无辜,她也不至于在我面前放下颜面,赌咒发誓啊!” 吴妃摇摇头,有几分无言以对:“本宫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你这般天真简单的人!她即便平日里不可一世,可这次毕竟是要掉脑袋的事。韩信当年受奇耻大辱,尚能忍辱负重,她在生死关头,自然会放下面子在你面前喊冤。因为她知道现如今宫里若说有人能说服皇上改变主意,除了你,不做第二人之想。” “娘娘,可是……”苏诺语有些委屈地想要辩驳。 吴妃打断她的话,继续劝道:“诺语啊,你涉世太浅,不了解人心险恶啊!” “娘娘……”苏诺语轻声唤道。 吴妃苦笑着说:“本宫素来喜欢你,今日便同你说几句掏心窝的话吧。在这后宫之中,别说是你与杨妃这样原本言语间便有冲突的人,就是亲姐妹,为了帝王的宠爱、位份与尊荣,也是会反目为仇的!本宫在宫里见多了反目成仇、互相算计的事儿,这颗心早已就凉透了!” 苏诺语听着这话,状似迷茫地看着她,问:“那……娘娘也曾有过算计他人的时候吗?” 吴妃没料到她会这样问,略微一愣,随即回答:“本宫若说没有,那必定是蒙你的。本宫可以这样告诉你,本宫从未有过主动害人的念头。但有时候身不由己,若不反击,自身就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苏诺语摇摇头,天真无邪地笑了笑,说:“娘娘您别这样说!我觉得娘娘看上去为人和善,你我认识的时日虽说不长,但您对我却关怀备至。说实话,自从进宫,几乎所有人都视我如鲠在喉,唯有娘娘真心以待。” 吴妃没有料到苏诺语会说出这样一番言论来,惊愕不已。 第三百零二章 探听虚实(下) 苏诺语故意不去看吴妃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错愕,继续感动满满地说:“娘娘,我说的可都是心底的话!咱们认识这么些时日了,想必您也多少了解一些,我是个性子直爽、藏不住话的人。KaNsHu58.cOM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是,这也正是本宫喜欢你的缘由。”吴妃认同地说,“在这后宫之中,唯有你与本宫心性相投。” 苏诺语温婉而笑:“若说入宫后最大的收获,便是认识了娘娘。即便有一日,诺语离开皇宫,也会一直记挂着您的好。” 吴妃刚想问她为何会有离开的想法,才猛然间发现,她已经将话题从杨妃身上扯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多疑是吴妃历来的性子,可面对苏诺语,她又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敏感。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能感觉得到,苏诺语对她的确是充满信任的。否则断然不会在她面前说对皇上毫无感觉,想要逃开这样犯忌讳的话。 于是乎,吴妃在心底否认了苏诺语是有意为之的想法。这算得上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她愿意相信一个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既然话题偏离了方向,她便再绕回去。 “诺语啊,正因为你心性单纯,本宫才替你担心!”吴妃极自然地说,“这杨妃就好比是香炉中那未熄灭的余灰,你今日放她一马,可来日她若是死灰复燃,只怕要伤了你。” 苏诺语有些无奈,这吴妃还真是执着。她面露为难地说:“那娘娘的意思是要我再去皇上面前劝说皇上赐死杨妃?”这话不过是随口一说,她知道聪明如吴妃,不会容许这样愚蠢的解决办法。 “自然不行!”吴妃如她所料地否定了她的提议,“皇上毕竟是金口玉言,已经破天荒地为你改了一次,怎会出尔反尔呢。” 苏诺语问:“那依娘娘之见,我该如何是好?” 吴妃沉吟片刻,为难地说:“你倒是真的难倒本宫了。这样吧,本宫回去后再仔细琢磨一下这件事。好在她现在身在冷宫,即便想要做什么,也不是那么方便。相信你一时间不会有大的危险。” 苏诺语点头,长舒一口气:“娘娘这样说,我便安心了。若不是还真的有些后悔呢!其实我今日从嘉德殿出来后,也是有些后悔的,似乎有些草率。可杨妃口口声声说不是她做的,我当时就一心想着一定要找到幕后之人。可回来后,却越想越不对劲,这件事杨妃早已是辩无可辩,实在不该一时间心软。” 吴妃听她这样说,也附和道:“你能这样想,本宫也就放心了。若不是本宫还得担心你被杨妃几句话便说服,错把坏人当好人呢。总之本宫了解杨妃,她可是这后宫之中心机深沉之人!以后你切记不可掉以轻心!” 苏诺语一脸受教的样子,深以为然。 如此又聊了些旁的,吴妃方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苏诺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底长长地出一口气。同吴妃这样颇有心计的女人说话,还真是累心! 这样一对比起来,她甚至有些怀念冰雁和冷萱那样的直肠子,喜欢与厌恶都直截了当,从不拐弯抹角。说来说去,这后宫之中,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幸亏她只有一年之期,一年后便可以离开这里。 心云走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苏诺语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问:“小姐,您怎么样了?方才那吴妃娘娘同您在屋里说了好多,我真是担心得不行!” “担心什么?”苏诺语好笑地看着她,“难不成你还担心她会趁着独处,而对我下毒手?” 心云微微有些窘,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小姐,您又打趣人家!我也是担心您嘛,那个吴妃之前同您姐妹情深,却暗地里对您下此毒手。若非是您早有防备,只怕现在您与我们早就阴阳两隔。所以,不能不防着啊!” 苏诺语淡然地摇头,自信满满地说:“你放心,吴妃是聪明人,她不会冒这样的风险。何况,即便她真的想要出手,你以为我会毫不反抗地任她为所欲为吗?我的身手虽说远远比不过清然她们,但同宫里这些千娇百媚的娘娘小主比,还是轻而易举的。” “即便您这样说,我今后也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来!”心云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意见。 苏诺语心头一暖,笑道:“好心云,你真是难能可贵!”方才吴妃有句话说的不错,这后宫之中就好像是个大染缸,哪怕是再单纯善良的人,待久了也会变得心机深沉。抛开她自己之前一直处在痴傻状态不说,心云在宫里十余年,可谓尝尽冷暖,却还能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真是难得! 心云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夸赞,有些茫然:“小姐,您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苏诺语浅笑道。所以有些事,她不愿告诉心云,也是想要保持她的这份简单。 心云也在意,在她心中,只要是小姐说的话或是做的事,那都一定是有道理的! 心云为她倒了水,又扶着她躺下去,轻声说:“小姐,您累了吧?躺着休息会吧。” 苏诺语躺在榻上,看着心云为自己忙前忙后,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千里之外的那个人。若是此时此刻他也在身边,必定也会如心云这般体贴入微吧。 说起来,她上次同清然说了那么多言辞激烈的话,若是这些话传到夜离耳中,必定会对她失望透顶吧。 自从知道真相后,她心中便一直有些后悔。当日在她得知夜离就是褚哲勋后,不该一厢情愿地将那样大的罪名扣在他头上,又一气之下答应入宫的。她当日便该直接上前,将话挑明了问个清楚! 若是那样,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事。退一步来说,即便当日冲动之下误会了夜离,可清然进宫同她解释之后,也该相信夜离的。若是那样,她现在早就在逍遥谷等着夜离凯旋,而不是现在这样,给自己揽下了一件又一件麻烦事! 真要较起真,或许她爱夜离远没有夜离爱她多! 想想之前那十余年,夜离在明知她喜欢的人是阮天浩的情况下,还是一直痴心不改,默默等待,直到这一次终于如愿以偿。他便一直这样默默地付出一颗心十余年如一日! 反观她呢?从前便是有眼无珠,听信了阮天浩那些挑拨离间的话,以为夜离种种不好,而将一颗心错付。好容易一步一步来到夜离身边,又再一次经不起挑唆,而误会了他。 其实清然说得不错,就凭夜离同她在一起的那些时日对她的点滴用心,便可知道他绝对舍不得做出半分对她不利的事情。可那会儿的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一心只以为夜离同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结果险些酿成大错! 若不是季舒玄的无心之言,只怕她现在还被仇恨蒙在鼓里,心心念念地想着报仇雪恨呢! 苏诺语想着方才吴妃的话,便有几分哭笑不得。说起来,她说的还是有几分准,有些时候她的确是太过天真! 就好比当日她竟会相信阮天浩的舌灿莲花,相信他那些颠倒黑白的话,而误会夜离一样。说起来,夜离从前也同白府走得很近,平日里也对她颇为关心。可那个时候,她只信阮天浩的话,对夜离充满了敌对之心。 苏诺语叹口气,清然上次进宫的时候,同她说起过雪玉一事。后来在梦中,玉魂也告诉过她,关于三枚雪玉的传言。如此说来,大概阮天浩才是为了雪玉而靠近她的吧!只可惜,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重生,成了苏诺语。 她想起之前在阮府上,阮天浩的无赖之举,心底庆幸及时地弃暗投明。据悉,阮天浩同阮伯父南下,等他回来的时候,大概夜离也已凯旋。即便有朝一日,要同阮天浩当面对质,身边也总是有夜离在的。 苏诺语心中明白,在这世上,若是有人能叫她真正地安心,唯有夜离! 自打知道真相后,苏诺语只要一想起夜离,便是满脸的幸福。一旁的心云见她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幸福,不用问就知道她又想到公子了。 心云虽不知苏诺语转变的缘由,可是看见小姐改变之前对公子的怨怼之语,她便觉得高兴! 还记得数月之前,她同小姐离开皇宫那会儿,她还一心以为这世间唯有皇上能配得上小姐。可自从亲眼看着公子对小姐的付出:小姐有任何事情,公子都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她便改变了看法。 哪怕现在在宫中,皇上待小姐也很好,甚至比从前待其他娘娘更好,且一心想要立小姐为后。可她还是觉得小姐的幸福唯有公子能给! 在这之前,小姐一直对公子心有误会,她纵然心急,却也无计可施。现在好了,小姐终于醒悟,重新看到了公子的可贵,又一心盼望着两人的重逢!她这做丫鬟的,也放下了一颗心。 第三百零三章 贵人心声(上) 从太医院出来后,吴妃一言不发地回到桃花源。(百度搜索5 8 看 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复制网址访问 一路上,雅儿见她沉默,只以为是同苏太医聊得不愉快,也不敢随意开口。 直到回到寝殿,吴妃方才吩咐她:“雅儿,按着原计划,去安排吧。” “是,娘娘。”雅儿应道。想一想,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娘娘,今日您与苏太医说了许久的话,可是有什么不顺利的吗?” 吴妃摇摇头,疲惫地抬手按揉了一下太阳穴。 雅儿见状,连忙站在吴妃身后,细细按摩着。一边又大着胆子追问:“那苏太医为何要向皇上开口求情救一个对她痛下毒手的人呢?难不成是……” “并不是。”吴妃缓缓睁开眼睛,说,“据苏诺语所言,不过是一时冲动,动了恻隐之心,才会有此愚蠢言行。” 雅儿惊呼:“娘娘您相信苏太医的话吗?”怎么看,苏太医也不像是愚蠢之人啊! 吴妃微微蹙眉,半晌后方道:“为何不信?那苏诺语看着聪慧,其实言语之中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罢了!本宫今日几次刺探了她,并未发现有任何隐瞒的迹象。” 雅儿听她这么说,方才点点头。以娘娘的睿智,想必是不会错的。 吴妃见雅儿没再开口,说:“好了,不必再按。本宫也乏了,休息一会儿。你好好准备本宫交代你的事吧!” “是,娘娘。”雅儿点点头。 “切记,不可走漏了风声!千万别坏了本宫的好事!”吴妃不放心,又嘱咐一句。 雅儿重重地点头,恭敬应道:“奴婢晓得轻重,娘娘放心就是。” 是夜,夜深人静之时,雅儿出了桃花源,往冷宫走去…… 冷宫中,灵贵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之后,算着时间,悄悄地起身,趁人不备,溜了出去。 冷宫在皇宫的西南角,最是偏僻。平日里众人嫌这里不吉利,没有人会往这边走。即便是奴才,若非必要,也不愿来这儿阴森森的地方。因而在冷宫附近见面,最是安全不过。 雅儿远远地见灵贵人如约而至,走了过去:“灵贵人,别来无恙啊!” “雅儿姑娘,可是吴妃娘娘找我有事?”灵贵人恭敬有加地问。 “灵贵人,你心里有数,这两年中,若不是娘娘在暗中护着你,你只怕也早已如那些人一样,疯癫成狂了吧?”雅儿直截了当地问。 灵贵人忙不迭地点点头,说:“是,是,是。我心中清楚,这两年中吴妃娘娘一直派人护着我的。若不是吴妃娘娘,我哪有今日?” 雅儿满意地看着她:“你既不曾忘记,那么你也该记得自己当日的言行。” “是,若是有朝一日,吴妃娘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灵贵人信誓旦旦地说。 雅儿笑着说:“今日,你报答娘娘的机会来了!” “雅儿姑娘的意思是……”灵贵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心底隐约间有了数。 雅儿颔首:“你很聪明,难道还要我把话挑明?” 灵贵人听后,连忙点头:“那个杨妃是我的心头最恨!即便不用娘娘开口,我也是巴心不得她能受到报应!这两年中,我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为的便是在有生之年看见杨妃有一日自掘坟墓!现如今,终于叫我等到这一日!” 雅儿知道灵贵人心中与杨妃的心结,索性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吩咐道:“这些东西,你想法子下到杨妃的饭菜中去!既为娘娘解了恨,也为自己报了仇,如何?” “下毒?”灵贵人手一抖,那小纸包掉在了地上。她虽一心想要杨妃死,可从未想过要毒死她。 灵贵人虽说在宫里也有两三年的时间,可绝大半时间,她都在冷宫之中,同那些疯癫无状的女人们在一起。除了心底对杨妃浓浓的恨意,她其实一如刚进宫时的心性单纯。至少,从未想过要亲手杀了谁。 雅儿见她不愿意,脸色一沉,靠近一步,恐吓道:“你可想想清楚,娘娘想要除去杨妃,多的是法子!若是你不愿意,娘娘还可以找别人。可若是你不能为娘娘解忧,那么娘娘也没有再护着你的理由,不如……”她顿一顿,压低声音道,“你也如其他女人一般吧?” 灵贵人面上一凛,想着平日里那些浑浑噩噩度日的人,连忙摇头:“不要!我不要变成那样!” 雅儿看一眼地上的小纸包,问:“那这药……” 灵贵人连忙俯身,从地上捡起来,牢牢捏在手里:“雅儿姑娘,你回去转告吴妃娘娘,我一定会将这事办好!请她放心就是!” 雅儿含笑地点头:“你放心,娘娘不会亏待你!等到事成之后,娘娘会去皇上面前为你求情,届时昔日之事便可浮出水面,而你也能如愿离开冷宫!” “离开?”灵贵人嘴里喃喃地这两个陌生的字眼。自从被皇上打入冷宫,她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能离开。 雅儿承诺道:“只要你能帮娘娘将此事做好,娘娘必定能让你离开冷宫!届时,你还会是宫里的灵贵人。如何?” 听了这话,灵贵人的手不自觉地抚摸上脸颊,那粗糙的触感,令她眉头微蹙。说起来,她今年不过十九岁,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华。可这两年多的后宫生活,却叫她身心俱疲。不仅毁了她姣好的容颜、白皙细滑的皮肤,也毁了她年轻积极的心态。 如今的她甚至比不得宫外普通农夫家的女儿,她们虽说每日要耕作,或许没有白皙柔嫩的皮肤,但至少有灿烂的笑容。可她呢?从进入冷宫的第一日起,她心底的阳光便如同这阴森的冷宫一般,消失不见。 起初,她的确是每日都想着离开冷宫,能够重新回到皇上身边,可是现在她却不敢再这样想,也不愿这样做。如今的她,面容憔悴,比之宫里年长的嬷嬷都不如,即便是回到皇上身边,又哪里能得皇上正眼相待呢? 与其日日被人议论、嘲讽,受尽白眼,还不如现在这样,至少这里的女人们远不如她,也都算是听她的。她知道自己这种心态是在自欺欺人,可又有什么法子呢?后宫的女子便如春天里的花儿一般,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别说是她这样憔悴凋零的,即便是开得正好的,也未必就能入了皇上的眼。 在冷宫里住了两年,外面的人只怕早已将她忘记,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状态。若到时候又出去,再度将自己置于众人视线内,每日又得过那种尔虞我诈、彼此利用、彼此算计的日子,实在也是厌倦。 就好像是吴妃,表面上好像是对她关照甚多,其实她不过也是吴妃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在之前的两年中,吴妃鲜少来关心过她的死活! 她初来冷宫的时候,一心盼望着有人能为自己求情,然而所有人都觉得少了她,便少了一个对手,大家只怕是巴心不得她永远待在冷宫之中,自生自灭。 那个时候,她虽然心中有些委屈,可到底不敢去恨杨妃。毕竟杨妃失去的,是腹中活生生的胎儿。她自小受娘的影响,心思单纯,出事后虽说害怕倒也没想过那么多。她知道若是易地而论,失去孩子的人是她,她自然也希望皇上能为她做主! 可后来,吴妃来了,吴妃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告诉她杨妃其实压根就没有孩子,那不过是个计谋而已。这样的话于她而言,就好像是晴天霹雳一般,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 于是,她跪在地上哭着哀求,求吴妃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皇上,让皇上能为她做主,能让她离开这阴森恐怖的冷宫。初来的那几日,她几乎是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眠,一到夜深人静时,旁边的屋子里总有那高一声低一声的哀嚎、大笑甚至是呓语,吓得她只能蜷缩身子,瑟瑟发抖。 吴妃的话叫她看到了希望,她天真地以为吴妃是自己的贵人,能够将自己从这恐怖的地方救走。没想到吴妃命人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为难地说:“不是本宫不想帮你,实在是没有证据。何况你也知道论得宠,如今宫内唯有贵妃能与之抗衡。本宫也是有心无力啊!” 之后吴妃承诺她,一定会尽力去帮着她查明真相。当时的她听了这样的话,可谓是感激涕零。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年,若非是她心中有着浓浓的恨意,只怕早已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或是变得和其他人一般,痴傻无状。 随着时日一天天流逝,她终于从期待中明白过来,吴妃不够是卖了个人情给她,压根就不会帮着她。而现在吴妃之所以又找上她,不过是因为需要个棋子替她除去杨妃,这才又想起了她,如此而已。 等到事情成功,即便她能重回后宫,也必定不会再是任何人的威胁。而倘若事情败露,吴妃也可以将这一切都推得干干净净,她就成了替死鬼!反正在皇上心中,也早已没有了她这个人! 第三百零四章 贵人心声(下) 雅儿见灵贵人半晌没有回应,也不着急,她相信到最后灵贵人一定会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ksany8uncsu 灵贵人小心地用余光瞥一眼一脸笃定的雅儿,心底有些意难平。这种被人算准的感觉真是不好,就好像是雅儿早已料定了她的答案一般。 可现实残酷,对于灵贵人而言,若是想要除去杨妃,似乎除了这条路,并没有旁的选择。因此,哪怕她明知道吴妃也不是真的想要帮她,不过是想要利用她而已,可她还是不得不让吴妃称心如意。这种身不由己,真是糟糕至极! “可是,我不想再留在宫内,我想离开皇宫。”灵贵人抬起头,迎上雅儿的目光,提出自己的要求。 雅儿微微惊愕,没想到她竟然想的是离开皇宫?她原以为这样好的机会,灵贵人一定会牢牢抓住,要求重新回到皇上身边呢!话说回来,就凭她现在那苍老不堪的样子,只怕是皇上早已忘记了她是谁。 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是省了娘娘的事。毕竟重新安排她回到从前的宫殿远比安排她出宫要引人注目!于是,雅儿含笑点头:“若是灵贵人想要离开皇宫,自然是没有问题。我会将此转告娘娘,只要你将娘娘的事办好,出宫不过是小事一桩。” 灵贵人再度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纸包,坚定地点头:“好,那便烦请雅儿姑娘转告吴妃娘娘,我不会叫她失望的。” “那就好,我先回去了。你自己也谨慎些。”雅儿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灵贵人站在原地,看着雅儿离去的背影,将手里的小纸包捏紧,眼底满是恨意。她不仅是恨将她陷害至此的杨妃,也恨将她视为棋子的吴妃!包括冷漠无情的皇上,她心底也是有恨意的。 她进宫后很是得了一段时间的宠爱,也是同批选入宫的秀女中第一个封为贵人的。那段时间,宫里除了怀有身孕的贵妃和杨妃外,就属她侍寝次数最多,甚至超过了李妃和吴妃。 十六七的年纪,正是少女心初萌的阶段,而皇上又是那样的翩翩佳公子,玉树临风,高大英俊。更重要的是,这样一位手握天下权柄的男人每每在面对她的时候,言行举止中都透露出别样的温柔来。这种宠溺与呵护,让她感觉到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所以,在杨妃刚刚出事的时候,她心底虽然慌乱不已,可一想着皇上,便又觉得有几分安心。皇上那么喜欢她,那么宠溺她,即便她犯下大错,她想到的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禁足而已。 没想到,正当她紧张不已的时候,皇上赶来了。她满怀希冀地看着皇上,想要告诉皇上,这一切她都是无心之失,绝不是有意想要让杨妃失去孩子的。她以为,皇上一定会相信她的话。因为皇上曾经夸赞过她,最是心地善良! 可是,杨妃身边那个叫香茗的丫鬟跪在地上哭着告状后,皇上怒不可遏。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皇上那充满愤怒的双眼直直地瞪着。 直至今日,她也无法忘怀那样的眼神——愤怒、失望、狠戾…… 接下来,皇上压根就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就直接下令,将她打入冷宫之中。从此,她便开始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起初来冷宫的时候,她还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着皇上有一日会想起她,念及她往日的温柔娴静。可一次也没有!皇上一次也没有来过! 她终于在这样的绝望中一点点冷了心,她终于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的残酷!她想起自己从前对皇上的爱慕,都情不自禁地要大声嘲笑一番。实在是太愚蠢了!她竟会认为皇上对她的宠爱便是古往今来诗词歌赋中描述的爱情?真是愚蠢至极! 一阵凉风袭来,面颊上**的,灵贵人抬起手,以为是眼泪,却原来不过是秋雨淅沥而已。她笑一笑,不疾不徐地往冷宫中走。 原来是雨水!本来也是,怎么会是眼泪呢?她的眼泪早已在初来冷宫的时候就干涸了! 现在这样挺好,淋着冰冷的雨水,吹着凉透心的冷风,正好可以叫她混乱的脑子冷静下来,想好接下来该做的事。 灵贵人知道,她现在便如砧板上待宰的动物一般,没有选择的余地。要么继续这样下去,要么同吴妃联手。虽说她现在满心仇恨,但她分得清主次。她虽也恨吴妃,可造成她现在这般凄惨下场的罪魁祸首就是杨妃!何况,吴妃答应过她,要将她送出宫去。 宫内这两年多的时间,她实在是呆够了。她现在不求别的,只求能离开这儿,回到娘的身边。她没能如爹爹嘱咐的那般光耀门楣,或许爹爹会不待见她。可娘亲不会!历经沧桑之后,她才知道,这世上唯有娘亲待她最好! 一切都死吴妃安排好的,她顺利地回到了冷宫中,站在屋外,她看一眼旁边杨妃所居的屋子。眼底是雪亮的恨意,手中的小纸包死死握住,仿佛杨妃的咽喉也被她紧紧扼在手中! 冥冥之中或许有天意,她得不到的杨妃也得不到,或许吴妃也得不到!虽说她一直身处在冷宫之中,但并非就是耳聋眼瞎。冷宫中的那些个奴才婆子们时常会凑在一起,议论着宫内的秘事。 在冷宫之中,大概是不用有所顾忌。一来皇上和众位主子娘娘不会往这儿来,二来这儿的女人十有**都形同疯癫,也不怕她们听见了传话。 于她而言,经常窝在墙根一个上午,便能听到许多宫里的秘事。比如这些日子哪个娘娘得宠,比如又有哪个侍婢飞上枝头变凤凰,又比如哪个宫女与太监对食…… 而这阵子,大家议论的最多的当属太医院一个姓苏的女院判! 从他们兴奋莫名的交流中,灵贵人大致明白,这个女人是新入宫不久的,与先皇后重名,十分得皇上看重,甚至只要她一句话,皇上立刻便会封她为后! 灵贵人有些好奇,还从未见皇上对哪个女人有这般迷恋。起初还以为是这些婆子们的夸张,直到昨日杨妃被打入冷宫。她才恍然,原来婆子们说的还不够! 想当初皇上以为她将杨妃害至小产,也不过是将她打入冷宫而已。而现在杨妃在苏太医的饮食中下毒,苏太医不过是有惊无险,杨妃却险些被赐死。个中轻重,一目了然。 今晨那苏太医在丫鬟的搀扶下出现在冷宫,就连她也是看呆了。说起来,她自己从前便是个美人坯子,何况宫里的女子哪个不是千娇百媚?可她敢说,就是众人都站在一块儿,也比不得苏太医的美艳无双!难怪呢,皇上会这样喜欢她! 如此说来,有那苏太医在一日,宫内的女人只怕是再无出头之日。这样想着,她便觉得心中又畅快无比!她得不到的东西,这些个想要害她、想要控制她的女人,也休想得到! 思及此,灵贵人收回目光,不甚在意地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方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直到她关上房门,一直躲在暗处的人影方闪身出来,蹑手蹑脚地回了屋子。 “怎得去了这么久?我方才听外面还在下雨。”杨妃看一眼香茗身上的雨水,关切地问。冷宫之中,各种条件肯定是比不上从前的,就连出恭也得出了房门,与众人通用。 香茗上前几步,来到杨妃身边,悄声将方才所见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说与杨妃听。 “你是说吴妃身边的雅儿来找过灵贵人?”杨妃问道,面上倒谈不上诧异。 香茗点点头,颇为奇怪地说:“今夜月色不好,奴婢也不能看的那么清楚,隐约中似乎雅儿递了个什么东西给灵贵人。两人站在外面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回来的时候,灵贵人还在外面站了许久,一直盯着咱们屋子呢!” 杨妃眉宇间微动,她想她已经知道吴妃找上灵贵人的缘由,那递给灵贵人的东西不用问她也知道是什么。好得很,这么快便想着要除去她,永绝后患了?只可惜,这一切被香茗无意中撞见,她自然会有所防备!可见许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吴妃想要取她性命,却不知她的性命岂是她区区吴妃能左右的? 香茗见杨妃一直若有所思,问道:“娘娘,这冷宫不是一直有人看管,怎得灵贵人能够出入自由?” “既是吴妃想要见的人,冷宫的这些侍卫哪里能管得了呢?”杨妃说得淡然。 香茗撇撇嘴,担忧地问:“娘娘,这次的事便是吴妃一手策划的!她现在又找上灵贵人,必定是要对您不利,从明日起,咱们可得多加小心啊!” 杨妃点头,说:“不必担心,我的命岂是吴妃能算计的?这一次皇上圣心转圜,就说明上苍早已有了决断!我既然这次没死,那么日后必定要看着吴妃受死!” 第三百零五章 改变主意 冷宫的日子对于杨妃这样千尊万贵惯了的人来说,自然是难以适应的。这和初来的那日不同,那日她只以为不过是住一夜,第二日便是名赴黄泉的日子。对于将死之人来说,任何事都是可以接受的。可现在,死罪免了,却从今以后都得住在这暗无天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这对杨妃来说,倒真是一件难以适应的事。 这其中最让人适应不了的便是生活中的种种不便利,用水、洗漱、出恭都非常不便,而梳妆更是想都不用想。没有了悦己者,可杨妃依旧无法接受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 这几日在冷宫之中,她也算是有所感悟。既然那个苏诺语答应要找到证据,那她便权且相信她这一次。可若是自己不知道保养,即便有了出冷宫的那一日,也是毫无盼头的。就好像是冷宫中现在这些女人,哪怕是皇上同意将她们放出冷宫,恢复位份,又如何呢?她们早已是容颜衰败憔悴,纵使回到皇上身边,也永无得宠的可能! 所以杨妃决定无论多么艰难,都要想尽法子保养自己的容颜。平日里她绝不会在太阳大的时候去到院子,她宁愿待在那充满霉味的屋子里,也不愿自己白皙的皮肤被晒黑。 每日的饭菜或是外面拿进来的东西,她都和香茗一起,细细查验过,并无不妥。杨妃心中微感诧异,不知道灵贵人究竟何时才会动手。 其实自从答应了吴妃之后,灵贵人每日都战战兢兢,心中充满不安。她虽说对杨妃恨之入骨,可到底没有做过下毒杀人的事,一时间还是难以下手。 而那晚同灵贵人商议好之后,雅儿志得意满地回去复命,拍着胸脯保证:“娘娘放心,那灵贵人一听能取杨妃性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应允下来。” “本宫瞧她可不止是想要害杨妃,只怕还巴望着能重回后宫,成为名正言顺的灵贵人吧?”吴妃轻蔑地问。说实话,就像灵贵人这样的,她从未看在眼里。可那杨妃竟去对她下手,真是愚不可及。 雅儿摇头,颇为奇怪地说:“不,灵贵人不想回到皇上身边。她对奴婢说,事成之后,想要娘娘送她出宫。奴婢已经应下。” “哦?”吴妃显然有些意外,“本宫以为她一心想的是回到皇上身边呢!没成想她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就算是回来,也不会再得到皇上的宠爱,便想着离开皇宫。也好,只要她能助本宫除去杨妃,本宫便送她离开这儿!” 雅儿点头,笑着说:“娘娘放心就是,灵贵人对杨妃恨之入骨,必定不会叫娘娘失望的!过不了多久,娘娘便能如愿以偿地看见杨妃的尸体。” 吴妃轻松地靠在软枕上,赞道:“今日你这事办的不错!事成之后,本宫会赏赐你的!” “娘娘谬赞,能为娘娘做事是奴婢的福气!”雅儿不敢居功。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冷宫中的杨妃却始终安然无恙。 终于,吴妃有些忍不住,将雅儿叫到近前,问:“冷宫那边为何还没有消息?本宫记得这事交给灵贵人,也有些日子了,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雅儿低垂着头,战战兢兢地道:“娘娘别急,奴婢今夜就去一趟冷宫,这些事一问便知。” 是夜,雅儿照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在冷宫外面。令她意外的是,之前一直准时出现的灵贵人这一夜却姗姗来迟。 “灵贵人,你今夜怎来的这么慢?”雅儿不悦地埋怨道。 灵贵人淡淡地看她一眼,没有了之前的讨好:“我今夜有些不舒服,便多躺了一会儿。” 这话原是叫人挑不出错处来的,毕竟人吃五谷杂粮,谁能没个三病两灾的?可雅儿却敏锐地觉察出灵贵人的与众不同来,她试探地问:“上次娘娘吩咐的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办好?” “没有找到机会。”灵贵人依旧是不冷不热地说。 雅儿追问:“是没有找到机会,还是你压根就没有去找机会?” “你说呢?”灵贵人反问。 雅儿脸上闪过恼怒,声音沉下去,说:“灵贵人,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娘娘能将机会给你,是看得起你,你若是不知珍惜,娘娘自然也能找别人!” 灵贵人丝毫不惧,说道:“你既这样说,那么这件事便请另寻高明吧。”语毕,她转身欲走。 “等等!”雅儿叫住她,威胁似的问,“难道你就不想离开冷宫了?你要知道,除了娘娘外,没有人能帮你离开冷宫!” 灵贵人毫不在乎地摊开双手,笑着说:“能看见我恨的人日日在我面前受尽苦楚,即便永远不能离开,我也无所谓。” 雅儿听得出来她话中所指之人是杨妃,有些不解地问:“你既对杨妃恨之入骨,为何不愿配合娘娘,将她除去?” “对于有些人来说,活着远比死了更受折磨!”灵贵人说这话时,眼底尽是阴狠,面上笑得有几分狰狞。 雅儿不解,再三追问,灵贵人方才道出其中缘由—— 前几日,冷宫中又一名女子不堪折磨,撞墙而亡。对于冷宫来说,这样的事隔三差五便会发生,无论是周围的人还是奴才婆子们都早已是见怪不怪。 可这样的场景对杨妃来说,却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她之前虽也下令杀过不少人,可从没有一次让她亲眼看见人死后的惨状。 一场秋雨一场凉,入秋后,雨水渐渐丰沛。那日正巧天上也是淅淅沥沥地飘着小雨,奴才来了,拿了块破凉席,便将死去的女人裹起来,提着脚,顺地拖走。一路上,偶有小水洼,那女子长长的头发飘散在外,头上脸上满是泥水,狼狈至极! 都说死者为大,可对于冷宫的女人来说,确实命如草菅。那些奴才们每逢遇到这样的事,脸上都是麻木不仁,更有甚者,脸上还有着不耐烦和厌恶。 虽说是在下雨,可墙角边上仍然窝了不少人。她们嘻嘻哈哈地看着这一幕,扯着彼此凌乱的头发,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的于心不忍。 杨妃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甚至连雨水淋到肩上,都没有察觉。 香茗见状,心疼不已地上前,想要搀扶她回屋:“娘娘,咱们进屋去吧。外面下着雨呢,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好?” “不必,我想站一会儿,你进屋去吧,不要理我。”杨妃拂去她的手,固执地说道。 香茗一听,连忙转身进去,不一会儿取了长衫来,披在杨妃肩上,手中拿了绢帕挡在她的头顶,说:“哪有娘娘在外面淋雨,奴婢回屋躲着的道理?娘娘竟然想赏雨,奴婢自当奉陪。” 杨妃感动地笑一笑,又看向外面。这功夫死去的女子早已被拖走,在杨妃的印象当中,她似乎是个美人,进宫没多久,便因为得罪了当时的李妃,被打入了冷宫。 那个时候,李妃在宫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很是得宠,而这女子不过是美人而已。不过是两个妃子起了争端,皇上自然是要护着李妃的。将这美人打入冷宫后,李妃却只禁足一月,小惩大诫。这事在当时压根就不足以引起大家的关注,很快这美人就被众人忘在了脑后。 她之所以能记着这个人,也是因为当日她同李妃走得很近。来冷宫多日后,她也慢慢将这里的人记起来,然后回忆着她们沦落至此的缘由。 “娘娘,您在看什么呢?”香茗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某处,好奇地问。 杨妃声音清冷:“你注意看刚刚被拖走的那具尸体了吗?” 香茗蹙眉,连声道:“娘娘,您何必去看那些不吉利的事?奴婢扶您进屋,陪您说些从前的趣事吧!”她只以为娘娘看了这些,有些触景生情,怕影响心情,想着让她高兴些。 杨妃摇头:“你别担心,我并未因此而心灰意冷。只是觉得,她虽说走得不体面,倒也很安详。” “安详?”香茗颇为惊诧地看着她。 杨妃缓缓地开口:“是啊,安详!你想想看,她活着的时候,身在冷宫,得不到任何的尊重,连自由也没有。虽说她有些神志不清,可终究还是知道活着的不好,否则怎会撞墙自尽呢?” “娘娘……”香茗听着她这样说来,有些心惊。 杨妃并未察觉,依旧娓娓道来:“所以说,人生在世,有时候活着,未必就是好事。倒是死了好,一了百了,了却无数烦恼。” 香茗听到这儿,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一把拉住杨妃的手臂,语气焦急:“娘娘,您说什么呢?您忘了之前告诉奴婢的话吗?活着总是有盼头的!若是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您可别吓奴婢啊!” 杨妃回头看着香茗满脸担忧,微微一笑:“是啊,这话我从前是说过,可今非昔比,我倒是真的觉得有时候死了省事,死了干净。” 第三百零六章 自导自演 香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略带了哭腔,紧张地说:“娘娘,您别说这样的话吓奴婢啊!您是被冤枉的!皇上一定会还您清白,接您出去的!娘娘,咱们现在只是暂时委屈地住在这儿,您可别胡思乱想啊!” 杨妃面上挂着温和的笑,语气却有几分凄然:“香茗,我同你说句实话,若非是没有自尽的勇气,我早就不想活了。ksany8uncsu 那苏诺语说是为我求了情,让皇上饶我不死,可实际上我活着却比死了更痛苦!若是现在皇上能够下旨赐死,我倒也有了勇气。” “娘娘,您别说了!”香茗扑通一声跪下去,雨水混着泪水流了满脸。 杨妃无心去理会香茗,径直望着远处发呆。 香茗微微仰头,看着杨妃脸上的木然,眼神中的空洞,心底慌乱不已。服侍娘娘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娘娘如此情绪低落过。哪怕是被皇上打入冷宫、下令赐死的那一日,也没有这样令人心惊的低落。 香茗担心不已,生怕娘娘方才受刺激太大,而产生了轻生的念头。香茗低下头,不经意间眼神扫过不远处墙根下窝着的众人,她们中绝大多数人并不关心这边的动静。她们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之前被拖走的女人并没有影响到她们的心情。或许,她们早已就习以为常。 那在那些人中,唯有灵贵人方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这边,见她望过去,方才下意识地掉转目光,不再看她。说起来,那个灵贵人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放过娘娘。她每日总是以充满仇恨与算计的眼神看着娘娘,再加之她与桃花源雅儿勾结的事被她们得知,更是小心谨慎。 香茗狠狠地瞪一眼灵贵人,心底尽是不满。只是现如今,她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同灵贵人纠缠,娘娘这边情绪如此不稳定,实在叫人担心。 香茗站起身来,想要将杨妃搀扶进屋里,她或许已经知道娘娘突然作此伤心之语的缘由。她呜咽地说:“娘娘,奴婢扶您回屋吧!这雨水斗将您淋湿了,若是不回屋,会着凉的。到时候,奴婢又不能替您喝那苦药汤子,您不是还得自己喝吗?” 杨妃却固执地拂去她的手,淡淡地说:“香茗,你先回去吧。我想站在这儿,再看看。你看看,这一场大雨下来,世间许多不干净的东西,便被洗涤一新。其实,人心也需要这样一场大雨。” “娘娘,您在说什么啊,奴婢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呢?”香茗心急如焚地看着杨妃。 杨妃面上露出一抹虚无的笑,低声说:“无知是福。香茗,有时候知道的越少越幸福,我是真的羡慕你,不必活的如我这般痛苦……” 香茗茫然无措地看着杨妃,顾不上旁的事,愣是将杨妃搀扶进了屋。进屋后,还能依稀听见两人的争执声,以及香茗哭着的哀求声…… 雅儿一脸诧异,不敢置信地看着灵贵人:“这就是你转变主意的原因?” 灵贵人点头,说话间唇角带着冷漠的笑:“没错,对于杨妃而言,死是一种解脱!唯有活着才是受罪!她越是想要求死,我便越是要让她好好活着!让她亲眼看着自己一天天变得苍老衰败的容颜,让她亲眼看着皇上身边又添新人,早已将她忘却!这样岂不是比死了来的痛快?” 雅儿见她如此,知道无法说服,只得威胁道:“你既不愿意配合娘娘,又知道了这么多,你觉得自己可还有命活下去?” “雅儿,我从前叫你一声姑娘,那是尊敬吴妃。难道你真的以为自己就比我高贵吗?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吴妃身边的一条狗!”灵贵人最不喜欢的便是有人威胁她。 闻言,雅儿气得满脸通红,她虽说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可当一个冷宫中苟延残喘的人用如此不屑的语气说她时,她只觉得满腔愤怒! 灵贵人连珠炮似的话语还未停:“雅儿,我实话告诉你,我能在冷宫里过两年猪狗不如的生活,就没什么忍不了的!你别忘了,我手中有你们要害杨妃的证据!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那么皇上自然也会知道这一切。杨妃与吴妃素来无冤无仇,为何吴妃执意要置杨妃于死地?你以为皇上真的查不出来吗?” “这……”在灵贵人这样的威胁下,雅儿反倒不知如何应对。她后退两步,看着满脸奸佞的灵贵人一副笃定的样子,心中有些没底儿,生怕一句话说错而坏了娘娘的大事。到时候娘娘怪罪下来,她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灵贵人看出她的心虚,满意地点头:“关于杨妃,我就要看着她活着受罪!好了,天色不早,我回去睡觉了。”语毕,她不再理会雅儿,转身离去。 雅儿站在原地,看着灵贵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愤愤不已! 等到雅儿回去后,将这些事转述给吴妃时,原本慵懒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吴妃听完后猛地坐起身来,一掌便掴在了雅儿脸上:“没用的废物!” 雅儿不敢辩驳,迅速地跪下去,低垂着头,认错:“娘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那灵贵人一改之前的态度,说什么都不愿意配合,还口口声声地说手中握了证据。” “证据?”吴妃冷笑着,“那个贱人以为她能以此便威胁到本宫吗?她既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本宫不顾惜往日的情分!” “娘娘,您的意思是……”雅儿面上一凛,小心翼翼地问。 吴妃面无表情地说:“既然她不愿将那药用在杨妃身上,便用在她自己身上吧!反正冷宫死一个人也不会惊动任何人!” 雅儿心惊地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办。” 灵贵人同雅儿分开后,回到屋里。躺在床上的她,越想越觉得心惊。她曾经不谙世事,故而将自己害至如此地步。在冷宫中摸爬滚打两年后,她的一颗心若还如从前那般单纯,岂非是愚蠢?她今日同雅儿说了那些话,只怕是彻底得罪了吴妃。这样也好,反正在吴妃心里,她也不过是颗随时可遗弃的棋子罢了! 灵贵人起身,将雅儿给她的小纸包放好,她心里有数,只要是这东西一日在她手上,那么即便吴妃想要做什么,也得想想清楚,投鼠忌器! 而灵贵人并不知道的是,那日雨后,香茗强行将杨妃拉扯进屋,香茗刚要说话,便被杨妃捂住嘴,递一记眼神给她。随后她听见的那些争执声,不过是主仆俩演的一出配合默契的戏而已。 实际上,香茗已有所察觉,她看着杨妃,压低音量,问:“娘娘,您方才那样,其实是故意做给灵贵人看的,是吗?” “好丫头,你竟这般聪慧!”杨妃笑着赞道。 香茗羞赧地摸了摸头发,说:“其实一开始奴婢是真的以为您受了刺激,意欲轻生呢!娘娘,您以后若是这样,好歹事先知会奴婢一声啊!” “你若事先知道,只怕当时的反应便不会那么自然。灵贵人并不傻,若是叫她看出来,我设计好的一出戏岂非浪费?”杨妃说道。 香茗看着她,有几分好奇地问:“娘娘,您这样说,是为了迷惑灵贵人吗?” 杨妃点头,志得意满地说:“她一心恨我入骨,加之吴妃的挑唆,只怕她是巴心不得想要我死!可我方才那样说,她便不会对我下手!比起死,她更想让我不痛快!” “娘娘英明!”香茗由衷地钦佩。 杨妃听了她的夸赞,苦笑道:“我也是无奈之举。如今身在冷宫中,稍不注意便会落入他人的陷阱。我只能自保!若不是万不得已,我又岂会出此下策?” 香茗闻言,怔怔。她知道娘娘的傲气,换做平常,断不会如今日这般。 杨妃叹口气,勾起一抹笑意:“罢了,都说在其位谋其政,其实做人做事都如此。身处何种境地,就该有相对应的心态,否则只怕是自寻死路。” “无论如何,娘娘只要不是真的心灰意冷就好。”香茗庆幸地说。若不然,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开解娘娘的心结。 杨妃面色微沉,语气严肃:“我若是真的寻了短见,可不是要让亲者痛仇者快?香茗,你放心,无论到何时,我都不会轻言放弃。既然苏诺语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必不会辜负了。我倒要看看,吴妃如此多行不义,何日才会自食其果!” 香茗重重地点点头,放下心来。 “说起来,我是真的要感谢灵贵人。”杨妃说道,“这两年来多少人在冷宫中或死或疯,唯独她保持清醒,只怕支撑她的便是对我的恨意。所以,我也要效仿她,无论什么样的艰难,我都不怕!我一定要看着吴妃去死!”说这话时,杨妃的眼底有着分明雪亮的恨意。 香茗心底一个激灵,然而同时她也为娘娘高兴,能这样想,总是要好好活着的。 第三百零七章 诺语定计 太医院内,苏诺语早早地便洗漱完毕,准备上床歇着。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这些日子,身子开始一天天地好转,太医院的事她也开始插手。除此之外,整日地还得惦记着小皇子夭折一事,现在又添一件杨妃的事,她可真算得上是分身乏术。 “心云?”苏诺语扬声唤道。心中有些犯嘀咕,这丫头是有些怕黑的,以往天一黑,她便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从不会乱走。今日不知怎么的,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苏太医,您找心云姐姐吗?”进来回话的是另一个小丫头,是章华安排到她身边,帮着做些粗使的差事,也好替心云分担些。只不过苏诺语早已习惯了心云的服侍,加之换了旁人她也不放心。因而近身的事全是心云在忙,这几个奴才不过是在院子里做些洗衣、洒扫的事。 苏诺语随口问道:“瞧见心云了吗?” 那丫鬟摇摇头,低声回答:“并没有。方才心云姐姐说是出去有点事,只叫奴婢们候在这儿,若是苏太医有什么事吩咐奴婢们就是。” 苏诺语摇摇头,淡淡笑道:“没事,一会儿她回来,你叫她快些进来。” 丫鬟应是后,依礼退了出去。 又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辰,心云终于回来了。 苏诺语诧异地看她:“去做什么了?怎得这么晚才回来?” 心云拍拍胸脯,一副有惊无险的样子,神秘兮兮地说:“小姐,您可知道我方才瞧见了什么?” “什么?”苏诺语也起了一丝好奇。心云这丫头平日里也爱大惊小怪,但在这个时辰出去一趟,许是真的有什么发现也未可知。 心云看一眼窗外,谨慎地起身将窗户关严实,又将门掩上,方才回到床边,压低声音说:“我方才出去晃了一圈,却无意间瞧见了个人!她鬼鬼祟祟地往西南方向走,我一时好奇,便跟了上去。小姐,您猜我瞧见谁了?” “你这丫头,竟还学会在我面前卖关子!”苏诺语哪里能猜到,“我猜不出来,你说吧。” 心云神秘地吐出一个名字:“雅儿!” “她?这么晚了她不伺候在吴妃身边,往西南方向走,准备去哪儿?”苏诺语听到这个名字后,更加有兴趣。自从她得知吴妃给她下毒之后,她便对桃花源的人和事比较敏感。心云如今忽而提起这个人,想必是有什么重大发现。 可……西南方向有哪些宫殿呢?苏诺语微微蹙眉,仔细想来。 还不待她得出结论,心云便已经按耐不住,公布了答案:“冷宫!” 苏诺语眼睛瞪大,一脸惊讶。这个时辰往冷宫去,莫不是想要对付杨妃?否则若真是有什么事,为何不在白天里正大光明地去,非要等到这月黑风高的时候? 心云接着说:“我原以为她是想要去对杨妃下手,便一路尾随在后。可是等她到冷宫时,我却看见同她说话的人是灵贵人!” “灵贵人?”苏诺语有些茫然地看着她。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实在是陌生。 心云这才想起来,两年前那会儿小姐病的严重,宫里的这些琐事肯定是不记得的。她将灵贵人与杨妃的恩怨简单地说给苏诺语听,末了,道:“您看在这个时候,雅儿找上灵贵人,十有**都是在密谋和杨妃有关的事吧?” 苏诺语听完她的介绍,有几分啼笑皆非。看来这世间的事还真是因果报应,环环相扣啊!昔日,灵贵人因杨妃入了冷宫,那个时候只怕没有人会想到有朝一日风光无限的杨妃也会沦落至此吧?还真是报应不爽啊!只是不知道当日杨妃所谓的小产,究竟是不是和孩子有关。 既然两人曾有过这样恩怨纠葛,那么灵贵人心中对杨妃的怨念便是不言而喻。更何况吴妃为了永绝后患,一定是要想法子除去杨妃的,现如今找到这个灵贵人,必定是想要故技重施! “小姐,您在想什么?”心云见苏诺语若有所思,问道。 苏诺语轻笑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心云也笑着,说:“看来,小姐也认为她们是想对杨妃出手?” 苏诺语点头:“自从皇上圣意转圜,吴妃已经三番五次地来套我的话,虽说每次都被我应付过去。但她不会放心让杨妃活在世上,于她而言,最安全的法子便是尽快除去杨妃!” “那小姐预备怎么办?咱们要不要暗中保护杨妃?”心云问。既然小姐当日愿意去为杨妃在皇上面前求情,想必是不想让她就这么被人害死的。 苏诺语沉吟片刻,方才缓缓道:“我仔细想了想,身处后宫的女人们,最惯常使用的手段,大概就是下毒。而对于杨妃这样纵横后宫多年的人来说,这基本的防患意识必定是有的。我现在想的是,能不能利用这次的事,让吴妃露出马脚来!” 心云看着她:“小姐既这样说,想必是有法子的。我笨手笨脚的,也帮不了您什么忙。等您筹谋好了,我便负责做吧。” 苏诺语笑着说:“好,但是现在时辰不早,早些休息吧。” 翌日清晨,苏诺语看着心云,笑着说:“心云,今夜我也要效仿雅儿,去一趟冷宫!” “冷宫守卫森严,若是您去了,必定会引起众人的注意。”心云提醒道。 苏诺语点头,说:“是,若是只有我去,必定会引人注意。等会我们便去一趟嘉德殿,这件事只有让皇上出面,才能掩人耳目。” 早膳之后,苏诺语携心云往嘉德殿走去。 对于季舒玄而言,苏诺语这样的主动求见,是让他大喜过望的一件事。自从苏诺语病重之后,他便日日派了章华往太医院跑,这还是第一次苏诺语主动出现在嘉德殿。 若是寻常之人,想见季舒玄一面,哪有这么容易?可对苏诺语来说,这实在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但凡是她出现在嘉德殿外,只要殿内没有王公大臣,她甚至连通传都不需要。 “诺语,你今日怎得想起来看朕?”季舒玄高兴地问。 苏诺语抿了抿唇,不留情面地说:“皇上,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些事,我需要您帮忙。” 季舒玄原本满是欣喜的眼神暗淡下去,就知道这丫头没有这样好心,会主动来看他。不过转念一想,身在宫中,但凡是苏诺语有事,还是得求到自己头上。这至少说明,他对诺语来说,是无可替代的! 季舒玄苦笑一下,自己何曾也变得这般自欺欺人了? “什么事?但说无妨。”季舒玄问。 苏诺语将自己的打算详尽地说与季舒玄听,末了问:“皇上,您觉得我这法子如何?” “你有怀疑的对象?”季舒玄沉声问。 苏诺语看着他,终究还是摇摇头:“皇上,在一切没有证据确凿以前,请恕我不能对您说。但我至少可以向您保证,我所做的一切绝不会对您不利,也不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季舒玄唇角上扬,看着她,毫不怀疑地说:“关于这点,朕自然是信得过你。” “多谢皇上信任。”苏诺语起身行礼。能得到季舒玄这样的信任,她是心有感动的。 季舒玄促狭道:“你若真是要感谢朕,便该有点实际行动。你知道朕看重什么。” 苏诺语面上讪讪,别开视线,尴尬地说:“既如此,那诺语便先行告退。” 季舒玄无奈地看着她,颔首示意她可以离开。看着她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季舒玄心底是深深的挫败,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做,才能得到苏诺语的一颗芳心。 是夜,章华早一步将一切都打点好,苏诺语如约来到冷宫,同杨妃见了面。 “杨妃,我今日找你,是为了……”苏诺语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杨妃面上有些尴尬,说:“事到如今,你若是再称呼我为杨妃,实在是有些嘲讽。” “称呼而已,并不重要。”苏诺语淡淡地说,“若不是有要事同你商量,我不会来这儿找你。” “是。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杨妃也不是个拖拉之人。 苏诺语面色平静,语气也没有一丝起伏:“你既然上次告诉我说一切都是吴妃所为,那么想必你该对她有所防备。”顿一顿,她嘲讽地开口,“何况身处后宫多年,那些个手段,你该比我清楚。” 杨妃唇角微扬,说:“看来你也知道吴妃同灵贵人勾结一事,应该也知道灵贵人同我往日的恩怨。” “是,我都知道。”苏诺语大方地点头,问,“不过,在此之前,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曾经是否有过身孕?” “你不是自诩医术精湛吗?你觉得呢?”说话间,杨妃将手伸给苏诺语。 苏诺语了然,搭上她的手腕,不过片刻功夫,便松开。她恼怒地看着她:“你从未有过喜脉!” “果真是医术精湛。”杨妃算是默认。 苏诺语想起昨夜心云的话,冷下脸来,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古人诚不欺我。风水轮流转,你现在的种种遭遇便算是给灵贵人赎罪了!” 第三百零八章 联手贵人(上) 杨妃听着苏诺语这话,冷哼一声,道:“什么赎罪不赎罪的?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谁叫她跟我争宠的?” “命不好?那么今日你沦落至此,又是为了什么?也是命不好吗?”苏诺语微微蹙眉,“皇上原本就不是你一人的枕边人,即便你除去了灵贵人,宫里照旧有别的人。<>从你决定入宫的那天起,就该看清这一点!” 杨妃瞥她一眼,不悦地说:“苏太医,不要以为你这次帮了我,就可以对我说教。我该如何去捍卫皇上还有我的宠爱,那是我自己的事,还轮不到旁人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面对她态度的恶劣,苏诺语没有任何的不悦。的确,这些事说到底是季舒玄后宫的事,同她没有关系。她所要做的无非是找出证据来证明这些事都是吴妃所为。 深更半夜的,苏诺语自然也不愿在冷宫外面同杨妃耗着,索性直说:“听你方才的口吻,想必是知道吴妃身边的侍婢同雅儿勾结着意欲害你一事。我仔细想了想,最快捷的手段便是下毒。所以,一旦灵贵人有所行动,你一定要将那吃食留下来,再想法子联系到我。” “你以为如此便能给吴妃定罪?”杨妃有些无奈,“以吴妃的心机和手段,必定早已想好了一切。即便是东窗事发,她也可以将一切事宜都推给灵贵人!反正有当初我与灵贵人的恩怨在,灵贵人正巧也有下毒害我的动机。” 苏诺语懒得解释:“只要你将东西给我,该怎么证明是我的事。我若是没有法子,必定不会跑这一趟。” 杨妃见她自信满满,方才说:“好吧,我会将东西给你。”顿一顿,她语气一转,“可是,她迟迟没有下手,也许转了主意。” “以你对她的昔日所为,你难道以为她会拒绝吴妃的提议?还是说你觉得吴妃不舍得对你下手?”苏诺语反问。这些女人一个个表现得精明无比,可事实上似乎并非如此。 杨妃撇撇嘴,将前几日她演戏一事说与苏诺语听:“你自幼生存环境太单纯,有些事即便说了你也理解不了。若是你心底真的有恨之入骨的人,也许你不会想要她即刻死在你面前。有时候生不如死才是更大的惩罚!” 苏诺语听她这样说话,冷哼道:“你会说这样的话,只能你所谓的仇恨还不够深。” 说起来,她们所谓的仇恨无非就是季舒玄的宠爱多与少而已,哪里谈得上什么恨之入骨?真正的仇恨,便是她说经历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杨妃听她这样说,看向她的眼神转深,心里暗道:难道这看上去天真正直的苏诺语心底也有什么恨之入骨的人吗?只是,她是聪明人,任何事不关己,她都不会多嘴去打听。 苏诺语不去理会杨妃那略带深意的眼神,该说的事说完,她转身欲走。然而,刚走两步,猛地想起一个事,她停下脚步,转身叫住杨妃,问:“你方才那话的意思是,灵贵人有可能改了主意,不想对你下手?” “以我对灵贵人的了解,她这么多日都没有下手,只怕是不想让我轻松就死吧。”杨妃的语气并不十分笃定。 苏诺语想了想,追问:“既如此,那么如果你是吴妃,一个知晓了你计划的人,突然间转了注意,不听你的安排,你会怎么做?” 杨妃低垂着头沉默了半晌,再抬头时,眼底一片恍然:“我一定会先除了这不听话的人!” 听她们如此简单地论人生死,苏诺语实在有些恼怒。说到底这些人心底想的只怕都是一样的,除去同自己争宠之人,一步一步走到皇后的位置上,独享皇上的恩宠与尊荣。她开始在心底暗自庆幸,别说现在她心里已有了夜离,即便是还没有夜离的时候,她也从未想过要入宫为妃! “你会这样想,想必那吴妃也会是相同的想法。那我告诉你,接下去的日子,你不仅要小心自己不遭人毒手,也得保护灵贵人不被吴妃的人下手除去!”苏诺语命令道。 这一次,杨妃难得配合地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将该交代的交代完,苏诺语方才转身离去,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杨妃站在那儿看了半晌,目光晦涩难懂。 翌日清晨,杨妃一觉醒来,便在院内高声地同香茗说起昨夜的噩梦,说是有人在她的饮食中下毒。香茗连声安抚,说她是忧虑过甚。然而杨妃依旧是不依不饶,在接下去的饭点中,她便以此为由,挨个检查每个人的饭菜。 灵贵人看她一改之前的沉稳,整个人都有些癫狂,只以为她是受不得冷宫的生活,疯了。毕竟除了杨妃外,有不少人也如她一般,每日都以为有人要害自己,从而变得疯疯癫癫。 事实证明,苏诺语和杨妃的推测没有错,两三日后的午饭,杨妃果然用银饰在灵贵人的那份饭菜中测出了剧毒。 灵贵人的目光触及那骤然变黑的发钗,吓得面目惨白。久居宫闱的杨妃面对这样的事,心底蓦地一喜,总算是找到了苏诺语所谓的证据!但未免打草惊蛇,她赶在灵贵人有反应之前,将那碗饭打翻在地,大声嚷着:“凭什么她这个贱人的饭菜比我们的好?论起来,她从前不过是个贵人,而我却贵为妃子!” 一般说来,膳房内往冷宫送饭的,都是些年老不得重用的人。一日三次地往冷宫中跑,早就腻烦,自然也没有人会在意这些人吃不吃,吃多少。每次送来后,他们便痛看守冷宫的人一道,躲在阴凉处说话。他们的职责是每日将饭菜送来,至于旁的,都不该他们管。 今日却不同,杨妃在院子里大吵大闹,自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膳房的人看一眼洒了一地的饭菜,不耐烦地说:“打翻了就没有了,想吃就从地上捡起来!” 杨妃继续问:“凭什么她的比我的好?皇上呢?叫皇上来评评理!” “皇上?进了这里,你还想见皇上?死了这份心吧!”一干奴才听了她的话,皆大声地嘲笑她。 杨妃演戏之余,将这些个奴才一个个地记在心底,等到有一日,她离开这儿,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除去他们!趁着乱,香茗早已将地上的饭菜抓了一把收好。然后才又挡在杨妃身前,出言维护她。 纵使是毫不知情的灵贵人冷不丁看着这一幕,也清楚杨妃是在帮自己。虽然不明白她这样做的原因,但她不会傻傻地戳穿杨妃。 冷宫中关押的女人十有**都是神志不清的,那些奴才早已见怪不怪,这边的动静并未引起太多的注意。为首的奴才训斥了一番杨妃,便又躲懒去。 倒是其中一个章华叮嘱过的人,瞧见这一幕,寻了个理由,转身离去。没过多久,章华来了,厉声训斥了杨妃一顿,让她不要再巴望着皇上。杨妃听见这样的话,伤心不已,泪流满面。章华冷眼瞧了一阵,又去嘱咐看管的奴才平日里要严加看管,方才离开冷宫。 这事儿便算是结束,正午时分,奴才们将窝在墙根的女人们都赶回了屋子,就都去歇着。杨妃的房门却被推开,灵贵人一个闪身,进了屋子。 杨妃端坐在那儿,一副早已料定的样子:“你终于来了。” “你知道什么?”灵贵人开门见山地问。 杨妃起身,站在灵贵人面前,说:“我知道吴妃找上你,想要对我下毒手。我也知道你因为某些原因,拒绝了吴妃的提议,所以才迟迟没有下手。我更知道你因此得罪了吴妃,所以今日在你的饭菜中才会被人下毒!” “你是怎么知道的?”灵贵人心底诧异不已,面上倒并没有显露太多。 杨妃笃定地说:“我自有我知道的途径。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便是同我合作,将吴妃的打算还有她给你的东西,都交给我。” “你想让我和你合作?别做梦了!”灵贵人一口回绝。她怎会选择和杨妃合作?若不是杨妃,她现在还是皇上身边得宠的女人,两年下来,就会没封妃,也必定早已进为嫔位。即便还停留在贵人的位份上,失了宠爱,也好过现在沦落冷宫活得毫无尊严的强! 这一切都是拜杨妃所赐,她对她早已是恨之入骨!哪怕在梦中,都巴不得给她收尸!又岂会和她合作呢? “无所谓。你现在已经得罪了吴妃,即便你再想去巴结她,她也不会再相信你。若是你不跟我合作,我敢保证,要不了几天,吴妃一定会再次朝你下手!到时候,即便我躲不过这次的劫难,至少也有你在黄泉路上等着呢!”杨妃说得轻描淡写,却敏锐地捕捉到灵贵人眼底的迟疑。 灵贵人沉默了许久之后,方才恍然,她抬起手,指着杨妃,怒道:“之前那日你所表现出来的生无可恋只是演戏给我看,是不是?” 第三百零九章 联手贵人(下) 杨妃唇角勾起浅浅一笑:“看在你即将弃暗投明的份上,我便告诉你吧。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早在你第一天同吴妃身边那个贱婢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之后的一切,不过是做戏给你看。灵贵人,我太了解你的心思,又岂会被你算计?” 灵贵人面上露出讥讽的表情:“那又如何?你不也沦落至此?你不也输给了吴妃?” “如你所说,我一着不慎,输给了吴妃。可你想想自己,作为我的手下败将,你真以为你能算计得过吴妃?”杨妃说,“你我现在用共同的对手,为何不团结起来?” 灵贵人紧抿着嘴唇,充满戒备地看着杨妃。如杨妃所说,自己是她的手下败将,可别稍不注意又被她算计了! 杨妃见她似有动心,接着说:“这件事皇上也是有所耳闻的。” “什么?”灵贵人惊讶地看着她。 “即便你身在冷宫,也该知道如今后宫中最得宠的人既不是吴妃也不是贵妃,而是太医院的院判苏诺语!”说这话时,杨妃的语气中有着难掩的嫉妒,“我是为何沦落至此,想必你也清楚。皇上当日一怒之下将我赐死,后来却心意转圜,就是因为皇上知道这件事中另有隐情!” 灵贵人反驳道:“皇上即便圣意转圜,也是因为看重苏太医,而不是你!” 杨妃闻言,眉宇间有一瞬间的怒意,随即平缓下来,道:“你说的不错,是因为苏太医去为我向皇上求情,皇上才改了主意。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下毒一事真是我所为,为何苏太医还愿意去求情?她再怎么心地善良,也容不下一个一心想置她于死地的人吧?” 灵贵人冷哼一声,没有做声。半晌后,方才说:“容我想想。”语毕转身离开了杨妃的屋子。 杨妃看着她的背影,似笑非笑地坐回到椅子上。方才一直站在一旁的香茗递一杯水给杨妃,忖度着问:“娘娘,看灵贵人那样子是不是答应您了?” “**不离十。”杨妃说得自信十足。她将茶盏中的水一饮而尽,随即蹙眉道,“高阳殿中还有皇上今年新赏的龙井,一直放在那儿,真是可惜。这冷宫中的茶叶沫子哪里是人喝的!” “委屈娘娘了,奴婢已经尽量挑了好的,可是这内务府分下来的皆是些次品。”香茗说道。 杨妃将杯子放置在桌上,不悦地说:“好在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多久,等到苏诺语那边有了结果,我就可以离开这晦气的地方!” 语毕,杨妃嫌恶地看一眼桌上的茶盏。她素来喜欢青花,宫内所用瓷器是一色的青花。平日里内务府有了好的,皇上也总是记着她,但凡是好的都少不了高阳殿。 如今倒好,别说是青花,她所用的这些放在原来,甚至比不得她宫里粗使下人所用之物!那茶盏的釉质粗糙不说,颜色也不均匀,不知内务府的那帮奴才去哪里寻了这些劣质之物来。 今日她所受的这些侮辱,来日必得叫吴妃十倍百倍地偿还! 灵贵人回到自己屋里后,便躺在床上,仔细地将这件事翻来覆去地想一遍。杨妃说得没错,因着她的愚蠢,再次上了杨妃的当,又自作主张地得罪了吴妃。从今日饭菜中的毒便可知晓吴妃已经对她动了杀心,今日逃过一劫,但明日的事也是说不准! 她可不想仇人还活着好好的,自己倒是先走一步。真要是那样,那这两年来所受的苦与屈辱不就白受了吗?灵贵人再三考虑之后,决定同杨妃合作! 当她将决定告诉杨妃后,杨妃笑着说:“我知道你是聪明人,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杨氏,若是这次你再敢算计我,我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会与你同归于尽!”灵贵人逼近一步,狠戾地说道。 杨妃心中轻嗤一声,面上却是平淡无波,她颔首:“你放心,我不会拿我自己的命运开玩笑。”顿一顿,她手一伸,问,“东西呢?” 灵贵人谨慎地看她一眼,从袖中将小纸包拿出来,递给杨妃:“这就是雅儿给我的,吴妃叫我将这个找机会放在你的饮食中。” 杨妃看一眼那小纸包,阴冷地笑道:“吴妃,这一次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灵贵人离去后,杨妃将东西递给香茗:“小心收着。如果我没有料错,苏诺语今夜便会再来冷宫。到时候,将这东西交给她,她自有用途。” “娘娘,咱们真的能相信苏太医吗?”香茗谨慎地问。 杨妃迟疑片刻,便坚定地点头:“这件事上苏诺语也算是有私心,吴妃表面同她亲厚交好,暗地里却下此毒手,换做是谁,也容不下吴妃。所以,表面上看她是帮我,实际上,也是让罪魁祸首吴妃受到应有的惩罚。” “既然娘娘这样说,奴婢就放心了。”香茗放下心来。 事情的发展基本上没有出现大的纰漏,章华得到信之后,便赶来了冷宫。杨妃抓住时机,暗中将东西给了章华,章华训诫她一番,就若无其事地离开。 回到嘉德殿后,章华将冷宫中发生的一切说与季舒玄听,即刻又去太医院将苏诺语请来。苏诺语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吩咐心云小心地将东西拿走。 季舒玄见她似乎无意解释,忍不住拧眉:“诺语,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朕方才听章华说,有人在赵氏的饮食中下毒,被杨氏发现。这一切到底是谁做的?” “皇上,在我对这毒药研制分析之前,请恕我不能给您一个准确的答案。”苏诺语守口如瓶。虽说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吴妃,但在证据确凿前,她还是不想妄下结论。 季舒玄无奈地看着她:“诺语,她们即便是身在冷宫,毕竟是朕的女人。有人公然敢在宫里用毒,这等居心叵测、十恶不赦的事,朕一定要有所了解!连着之前你中毒,再到现在,几次三番出现这样肮脏之事,朕是一定要严惩不贷!” “皇上,请您相信我。”苏诺语跪下去,“我只能告诉您,这件事多半同我前次的中毒有关系,或许是一人所为。” 季舒玄猛地站起身来,踱步到苏诺语面前,追问:“既如此,你更要告诉朕!朕身边容不下这样心狠手辣之人!” “皇上,最迟后日,我一定给您答复。”苏诺语不肯退让。 季舒玄眉头紧紧皱起,却对苏诺语无可奈何。这若是换做旁人,早已是一顿严刑,还怕听不到实话吗?可面对苏诺语,他实在是心有不忍。 “好,就两日!朕只给你两日时间,两日后无论你是否得到了你所谓的证据,都一定要对朕实话实说!”季舒玄命令道。 苏诺语面上含笑,以首触地:“多谢皇上成全。” 说起来,今日面对季舒玄,她是真的心有感动。虽说从前季舒玄对她也算是体贴入微,考虑周到,但有夜离在前,她并不觉得有任何特别。可这次不同,她能体会得到,若非是对她有十成的信任,季舒玄不会放手给她两日的时间。 季舒玄亲自扶起她:“起来。你若是真的想要感谢朕,便用你的真心来谢。” 苏诺语别开目光,没有言语。 季舒玄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他从未在哪个女人面前像这样几次三番地示好,却没得到半分回应。他叹口气:“朕倒要看看,你究竟能硬到什么时候。诺语,总有一天,你的心会属于朕!”最后一句话,他说得信誓旦旦。 苏诺语不愿面对这个问题,她已经在他面前再三表态,自己是绝对不会动心的。可季舒玄在这个问题上似乎格外地执着,她都已经懒得再解释。若不是想着夜离的另一重身份还得受季舒玄的约束,她真的很想直接告诉他,她已经有心上人,她今生今世非夜离不嫁! 季舒玄看出她的躲避,挥挥手,说:“好了,若无旁的事,你便先行离开吧。别忘了,朕只给你两日时间!” “多谢皇上,诺语告退。”苏诺语行礼后准备离去,然而还未走到门边,她猛地想起个事,又折返回来,说,“皇上,在这件事有所结论以前,还望皇上能守口如瓶。” 舒玄应道。既是决定了要信任她,他自然是全然地放手。 苏诺语离开后,一刻也不耽搁,坐了轿辇便往太医院赶。回去后,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专心地比对这饭菜中的毒与之前吴妃用在她身上的毒。 苏诺语这边为了毒,忙得分身乏术;而桃花源内,吴妃也一直关心着这件事。 不知为何,她自从决定对灵贵人下手后,便一直心神不宁,总感觉要出什么事。坐立难安的她在寝殿内来回踱步,雅儿见状,上前一步:“娘娘,您若是着急,奴婢去一趟冷宫吧!” 吴妃想了想,颔首道:“也好,只是你凡事要小心些,切不可暴露了自己。” “娘娘放心。”雅儿应是后,转身离去。 第三百一十章 刺探皇上 正当吴妃在寝殿内心神不宁之际,雅儿回来了,只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似乎并不顺利。 “灵贵人那边怎么样?”吴妃一看见雅儿那样子,心中便咯噔一声。 果然,雅儿哭丧着脸,说道:“娘娘,灵贵人今日并未吃饭,好像是她的饭菜被杨妃打翻在地。杨妃在冷宫中大吵大闹,还惊动了章公公,章公公去了冷宫,将杨妃斥责了一顿方才离开。”顿一顿,她问,“娘娘,如此说来,难道是杨妃察觉了什么?或者是皇上察觉了什么?” 吴妃一脸严肃,她沉吟许久,方才缓缓开口:“皇上那边,本宫一时间还拿不定准。以皇上的性子,若是真的知道什么,只怕早已动了怒,不会这样平静。至于杨妃那个贱人,以灵贵人同她的纠葛来看,即便她真的察觉了什么,应该也是乐见其成才合理。” “娘娘,那咱们接下去该怎么办?”雅儿问。 吴妃起身来到妆台前,对镜打量片刻,说:“本宫许久不曾见过皇上,今日正巧小厨房做了一道乳鸽,本宫得了好的,自然该与皇上同享。” 雅儿意会:“眼看就要到晚膳的点儿,奴婢这就去小厨房准备。” 吴妃颔首,雅儿离去。吴妃独自坐在寝殿内,心里仔细琢磨着这次的事。按着上次雅儿的说话,灵贵人不愿对杨妃下手,是因着她察觉杨妃有寻死以求解脱之心。而照今日的情形看,杨妃独独同灵贵人过意不去,又正好将有毒的吃食打翻。难道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还是说那二人已经联手? 杨妃之前能够死里逃生,是因为苏诺语多事,虽说事后她再三表达了追悔莫及的心思,可她始终觉得苏诺语这个人并不单纯。这件事中,不知苏诺语是否有参与进来。 在后宫中纵横多年,像今日这般心中没底儿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出现。吴妃拧眉,自从这个苏诺语进了宫,似乎冥冥之中许多事情都偏离了她原本设定的轨迹。 看来,苏诺语是容不得的!等到灵贵人的事情之后,她还是得着手除去苏诺语!她有预感,若是一直容这个女人在宫里,只怕是要坏了她的大事。 就这功夫小厨房那边已经准备好,雅儿进来,提醒道:“娘娘,咱们可以去嘉德殿了。” 吴妃起身,走了几步后,偏头问:“雅儿,这些日子苏诺语可有去过冷宫?” 雅儿不假思索地摇头:“并没有。太医院那边,奴婢安排了人时常盯着。冷宫那边,今日奴婢也特意问了,说是并未见苏太医的身影。” 闻言,吴妃方暂时放心,吩咐道:“好,既如此,准备轿辇,即刻去嘉德殿。” 嘉德殿内,季舒玄正准备用晚膳,章华走进来:“皇上,桃花源的吴妃娘娘来了。说是今日小厨房新制了乳鸽,味道不错,想请皇上尝尝。” “哦?吴妃?她怎么会来?”季舒玄有些奇怪。这吴妃是宫内难得的安分之人,平日里为人温和,也不争圣宠,倒是难得。尤其是前次在诺语病重之时,她所表现出来的伤心与关切,着实叫他有几分感动。 章华以为他不愿见,便说:“若是皇上不愿见她,奴才去回绝就是。”说着就准备躬身退下。 “慢着!”季舒玄叫住他,“叫她进来。”自从诺语进宫,他已经很少进后宫。加之前朝战乱不断,后宫也不太平,他更是没有那个心思去理会这些女人。 今日这若是换了旁人,他必是叫章华去打发了,可面对吴妃,他总还记得日前她对诺语的体贴,不愿拂了她的面子。这日后诺语必定是要入主中宫的,宫内总还需要人手帮她,目前看来,吴妃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一会儿,吴妃便跟在章华的身后,进了偏殿,见季舒玄桌前已经摆了不少的吃食,含笑行礼后说:“皇上正要用膳,可见臣妾来的赶巧。臣妾宫里的小厨房新制一道烤乳鸽,外焦里嫩,口感酥香,皇上可要尝尝?” “爱妃既然来了,朕自然是要尝尝的。”季舒玄指了指对面的凳子,说,“坐吧,陪朕用膳。” 吴妃盈盈坐下,一面为季舒玄布菜,一面小心翼翼地忖度着他的神情。看起来皇上今日心情不错,并不像是知道了什么。难道一切只是她的多心吗? “爱妃在看什么?”季舒玄见吴妃不时地看着自己,有些诧异。 吴妃连忙收敛心神,谨慎地回答:“没什么。臣妾是太久没有见到皇上,心中思念。” “并没有很久。”季舒玄不解风情地说,“朕记得日前诺语病重那几日,你不是在太医院见过朕?” 吴妃讪讪地笑了笑,说:“皇上好记性。只是那个时候臣妾一心记挂着苏太医,并没有过多地同皇上交流,实在是失礼。” 季舒玄摆摆手,不甚在意:“无妨。放眼整个后宫,唯有你对诺语情真意切,朕看在眼里,很是感动。” 听了这话,吴妃微微心惊。皇上难得如此坦言对诺语的喜爱,想来皇上是以为她同诺语交好,才会不避讳吧。可看皇上这个样子,是对苏诺语动了真心的。日后若是谁对苏诺语下手,只怕皇上必是严惩不贷! 吴妃心思动得飞快,笑着接话:“不瞒皇上,臣妾很是喜欢苏太医。苏太医同臣妾一样,都是喜静之人,平日里或是品茗、或是对弈,都很是谈得来。在本宫心中,苏太医便像是妹妹一般。” 吴妃聪敏过人,她知道现如今想要获得皇上的另眼相待,凭借自身是断然不可能的。唯有靠着苏诺语,倒是十分容易得到皇上的信任。 果然,听见她接连表达对苏诺语的喜欢,季舒玄满意地说:“你能这样想,也不枉朕这些年对你的宠爱。说起来,诺语是个心性极好的人,只是她如今在宫里的时日尚短,你若是无事,便可常去太医院陪着她。” “是,臣妾遵旨。”吴妃恭敬地说道。 季舒玄满意之余,竟破天荒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吴妃的盘中,说:“爱妃辛苦,这乳鸽味道极好,你也尝一块。” 吴妃感激涕零地望着季舒玄,过了片刻,方才忖度着开口:“苏太医那边臣妾自是愿意常常陪伴,然而,臣妾毕竟能力有限,就好像是这次的事。即便再怎么小心,也还是被杨氏钻了空子。苏太医好端端的人儿,竟平白受这样的罪,别说是皇上,就是臣妾看在眼里也心疼不已啊。” 提起这个事,季舒玄脸上的笑意褪去,道:“这次的事也算是个教训,从今以后,若是谁再敢对诺语下手,朕便株连她的九族!” 吴妃面上一凛,连忙起身,屈膝:“皇上息怒。苏太医是福泽深厚之人,寻常人等怎可侵犯?皇上放心,臣妾也会随时注意苏太医的安危。只是,”她顿一顿,面色微有为难,“有时候人多口杂,防不胜防啊!” 这话算是戳中了季舒玄的心思,他看向吴妃,问:“那依爱妃之见,该如何防患?” 吴妃想了想,方才缓缓道来:“皇上,请恕臣妾直言,这次的事既然已经查出来是杨氏所为,为何皇上还要姑息呢?若是杀一儆百,想必以后也无人再敢对苏太医下手啊!” 季舒玄握有筷子的手微顿,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吴妃,沉声道:“杨氏一直叫冤,诺语心有不忍,朕这才做了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吴妃听后,微微宽心,基本上皇上的说辞同苏诺语说得相差无二。吴妃面带微笑,感叹道:“苏太医就是心地善良,臣妾也是因此才格外喜欢她。既然苏太医有菩萨心肠,也算是杨氏的造化。只希望她在冷宫中能好好想想这些事,痛改前非才好!”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旁的,季舒玄放下筷子后,吴妃了然地起身,屈膝道:“想必皇上还有政事要处理,臣妾便告退了。” 季舒玄冷眼瞧着吴妃的身影离开,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些凝重。他靠在椅背上,想着两人之前的谈话,心中恍然,吴妃今日求见看来是颇有深意啊!话里话外,她都在探听他对诺语中毒一事的口风,且几次三番地暗示他唯有除掉杨氏,才能保证诺语的安全。 季舒玄想起之前诺语的话,心里大致有了答案…… 章华将吴妃送走后,进了偏殿,见季舒玄脸色铁青,似有怒气地坐在那儿,小心地问:“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方才吴妃娘娘说了什么话,惹您生气?” 季舒玄一掌重重击在桌案上,低声喝道:“好大的胆子!” 章华见状,连忙下跪:“皇上息怒,仔细手疼。若是奴才有什么做的不是,皇上只管责罚。” 季舒玄看他一眼,道:“错不在你,责罚你做什么?” 章华看他那样子,再想想方才离去的吴妃,猜测地开口:“皇上是因着吴妃娘娘动怒的?” 季舒玄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夜会杨妃 出了嘉德殿,雅儿本是让抬轿辇的奴才往桃花源的方向走,不想走到半道,被吴妃叫住:“这会儿天色尚早,本宫有日子没见苏太医,便去一趟太医院吧。<>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儿应声是。奴才们则乖觉地转了方向。 太医院内,自从将证据拿到手中,苏诺语几乎是茶不思饭不想地忙于此事。一来,是因着同季舒玄有两日之约;二来,有些毒时间一长,便会挥发,届时就查不出个所以然了。 心云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若是没能把握住这次的机会,只怕日后再想要抓住吴妃的小辫子,就难了。因而她一直守在外面,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苏诺语。 偏巧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太监的唱和声:“吴妃娘娘驾到。” 心云心中一惊,连忙推门进去,紧张地说:“小姐,吴妃来了!就在院子里!” 苏诺语颔首,她也听到了那声音,低声吩咐道:“一会儿想法子搪塞两句,我马上将这些东西放好。” 心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知道不容有失,否则前功尽弃不说,还会打草惊蛇。 苏诺语手脚麻利地将东西放置好,眉头微蹙。这个时辰吴妃来此,不用问也知道她必定是因着稍早些时候灵贵人的事来的。这个吴妃,果真是个心思敏感的人! 苏诺语这边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好,心云谨慎地贴门而站,外面已经传来吴妃的声音:“雅儿,叩门。” “是,娘娘。”雅儿应声后,转而轻轻叩门,“苏太医?苏太医?吴妃娘娘来看您了!” 苏诺语递一记眼神给心云,心云了然,应道:“吴妃娘娘,我家小姐正在换衣裳,请您稍后。” 苏诺语动作迅速地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方才示意心云开门,同时自己慵懒地坐在床边,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吴妃走进来,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圈,杏眼微转,含笑来到苏诺语床边:“诺语,怎么这个时辰换衣裳呢?” “我今日下午人疲倦得很,随意吃了些东西,便歇下了。才刚睡醒,正巧娘娘就来了。”苏诺语羞赧地说道。 吴妃温柔地笑着,坐在她身边,执起她的手,关切地道:“你呀,就是身子太弱,这会儿又才大病初愈,自该好好休养。太医院的事,便交给他们去做。你若是将自己累坏了,心疼的可不只是本宫哦。”说到最后,吴妃略带了一丝促狭。 苏诺语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心底生厌,面上却不显,只嗔道:“娘娘,您又打趣我!这话若是旁人说也就算了,您怎么也这样说?您明知道我对皇上并没有这个心思,怎得还说这样的话呢!” 吴妃说话的同时,眼神如鹰隼般不放过苏诺语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直到确定她并无异常,方才放松了警惕。她见苏诺语言语中似有埋怨,连忙说:“好好好,以后本宫不说这话!”顿一顿,她故意摇摇头,“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若是换做寻常之人,得皇上如此看重,只怕早就动心。你呢,偏偏瞧不上。本宫真是好奇,不知这世上可还有能让你心仪的男子。” 提及此,苏诺语的眼神本能地闪过一丝光亮,随即飞快地垂下眼睑,轻声道:“娘娘说笑,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 到底是过来人,吴妃见她如此欲盖弥彰,心如明镜。表面上作出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心底却微微一喜。原来这苏诺语果然是心里有旁的人! 吴妃想着刚在在嘉德殿时,季舒玄口口声声皆表达出他对苏诺语的爱意,可却丝毫不知苏诺语心里另有其人!她不禁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季舒玄得知了真相,不知会不会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将苏诺语赐死? 吴妃笑着说:“你既说了心中没有皇上,那么早晚有一日,这里面会住进别的人。”她说话间,抬手指指苏诺语的心口,说,“等到这有了人,一定要叫本宫看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儿,竟能虏获我们诺语的芳心!” 一番调笑之后,吴妃没有发现有任何的异样,便起身离开。苏诺语一路将她送出去,直到吴妃再三劝她留步,她方才停了下来,却也是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直到看不见吴妃的身影。苏诺语这才转身回了屋子,又开始专心致志于毒药的研究。 关于毒这块,褚府当称第一。白峰虽也颇有造诣,可苏诺语从小便对这阴森一面没有兴趣,而是随着年岁慢慢增长,才在爹爹的耳提面命之下,了解了一些。时至今日,才有些后悔,当日没能潜心学习。若是夜离在身边就好了,他可是褚府唯一的继承人,在用毒解毒领域堪称当世一绝! 想到夜离的名字,苏诺语不由地心思微动:自从别后,有许久没有见到他,真是想他啊…… 吴妃离开后,比之来时,一脸轻松,雅儿在一旁,小心地开口:“娘娘,方才在苏太医那儿,可是有所收获?” 吴妃摇摇头:“关于冷宫一事,本宫并未瞧出任何不妥。不过倒是另有收获。” “看娘娘如此神情,奴婢猜,一定是件不错的好事。”雅儿凑趣地说着。 吴妃脸上满满的皆是算计:“若是有了结论,于本宫而言,的确是件不错的事!” 听她这么说,雅儿也是好奇不已:“娘娘,不知奴婢可有荣幸能分享娘娘的喜悦呢?” 吴妃瞥她一眼,也不卖关子:“方才本宫无意中得知苏诺语心中另有其人。她之所以一直不愿答应皇上,皆是因为她早有喜欢的人。你说,这算不算是好事?” 雅儿一听,眉开眼笑:“自然是好事。皇上如此喜欢苏太医,对她那必定是志在必得!可若是得知了她心底早有别的男子,皇上的面子可要往哪儿搁呢?到时候苏太医自然难逃斥责甚至是严惩!” 吴妃淡淡地夸赞:“嗯,不错,跟在本宫身边多年,可也算是有了长进。只是你太小看这件事的后果,对于皇上而言,这天下的女人只有两种,他想要的和他不想要的。而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皇上已经习惯他看上的便是他的。你想想,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能容忍他看上的女人心中有别的男人呢?这对皇上而言,就是一种背叛!” 雅儿一惊,听娘娘如此说来,似乎此事非常严重呢!若是真的能找到证据,苏太医只怕是死路一条! 吴妃见雅儿神色微变,唇角微扬。 夜色一分分转浓,直到夜幕降临,各宫各院都熄了灯,唯有太医院内,苏诺语的屋子还灯火通明。心云随侍在旁,帮着挑灯芯,帮着端茶递水。 心云看一眼更漏,时辰已经不早,刚想要劝小姐明日再继续,突然间耳边传来苏诺语的惊呼:“成了!” “什么成了?”心云一惊之下,连忙追问,“小姐,可是有了结果?” 苏诺语转头看一眼心云,笑着说:“不错!今日这饭菜中的毒与我当日所中的毒几乎完全一致!” “恭喜小姐,这一整日可算是没有白忙。”心云也为苏诺语高兴,“今日时辰已晚,我服侍您歇息吧,”小姐的身子自上次中毒事件后,就一直还在调养中。在心云看来,不论事涉谁,都没有小姐的身子重要! 苏诺语站起身来,微微活动一下,方才摇头,说:“不行!即刻给我换一件衣裳,我们去一趟冷宫!” “冷宫?这个时辰?”心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苏诺语不由分说地往里间走,很快便换好了利落的衣衫,看一眼心云,说:“早去早回!我今夜一定要去一次冷宫!” 心云面上一凛,点点头,跟在苏诺语的身边,往外走。 冷宫内,杨妃迟迟没有上床,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香茗在旁,劝道:“娘娘,咱们早些歇息吧。今夜已经是这个时辰,那苏太医只怕是不会来了。” “不!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来!”杨妃执着地说。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敲门声响起:“杨氏,苏太医在外面候着你呢。” 杨妃同香茗对视一眼,飞快打开房门,悄悄走了出去。 冷宫外,苏诺语独自站在那儿,看见杨妃的身影后,回头嘱咐心云:“你在旁边站着即可。” 心云颔首,向后退了几步,站定。香茗见状,也退到心云的旁边,站定。 苏诺语看一眼杨妃,按着她出门的速度,说:“看来你是一直在等着我。” “是,我知道你今夜一定会来!白日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你既有心要查,那么晚上不会不来。”杨妃笃定地说着。 苏诺语轻笑道:“杨妃果然是揣度人心的个中好手!”顿一顿,她转入正题,“经过了今日的事,想必灵贵人那儿你一定已经说服。” “是,她将她与吴妃之间的事都告诉了我。”杨妃坦然道。 苏诺语点头:“很好,那么将东西给我吧!” 第三百一十二章 紧张莫名 杨妃没有犹豫,从袖中拿出小纸包后,递给苏诺语,说:“看这样子,这件事已有了眉目?” 苏诺语点头,坦诚道:“是,有了些眉目,最迟明日,应该会有结论。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杨妃笑得轻松:“如此,我便在冷宫之中,静候佳音。” 苏诺语不愿与她过多寒暄,说起来,这件事上她不论是在皇上面前求情也好,还是现在这么拼命地研究也好,说到底都不是杨妃,杨妃不过是恰巧受益而已。宫里的这些个妃嫔,每个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你算计过来,她算计过去,每日都生活在尔虞我诈中,实在是叫人头疼不已。 如果可以,她只希望能远离这样的环境。如今想来,还是逍遥谷的环境单纯许多。即便有冰雁这样的好事之人,但好歹她只是针对她一个人,对其他的兄弟们是绝无二心的! 苏诺语发现自从得知了白府灭门案的背后之人不是褚哲勋后,她心中对夜离的思念便与日俱增。哪怕是像现在这样,猝不及防地便会满脑子都是那个人…… 苏诺语稍稍收敛心神,目光扫过杨妃,本想转身就走,却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保护好灵贵人。要知道到最后,即便我能证明这些毒出自一人之手,若吴妃抵死不认,也是没法的。所以,最关键的便是灵贵人!” “我知道。即便我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会在这关键时候,让她被人暗害!”杨妃保证道。 苏诺语听后,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回到太医院后,苏诺语说起这个事,心云撇撇嘴,颇为不信地说:“这件事上杨妃真能做到她答应的那般吗?若是灵贵人有了面圣的机会,岂不是会旧事重提?到时候皇上岂能容得下一个拿皇嗣开玩笑的女人?” 苏诺语激赏地看一眼心云,这件事心云似乎想的比她还全面。可是,心云并未能准确地分析如今的形势,她说:“若是灵贵人死了,那么我们几句缺乏一个最直接最有利的证据,证明这一切其实是吴妃所为。你想想看,对于杨妃来说,是未来的危险更急迫还是眼下离开冷宫更急迫呢?” 心云迟疑地点点头,半晌后才说:“无论她们间如何斗,只要别牵扯到您就可以!” 苏诺语微微一笑,说:“放心吧,这件事不会牵扯到你我。好了,今日也不早了,咱们睡吧。” 翌日清晨,苏诺语起了个大早,简单地洗漱之后,她便又埋首于研制毒药。有了昨日的经验,今日倒是顺利许多。不到两个时辰,她便有了结果。 心云在一旁见她一脸轻松,就知道成了! 主仆俩不再耽搁,将这三份毒小心翼翼地拿好,赶往嘉德殿。 远远的,章华见苏诺语来了,连忙迎上去,恭敬地行礼:“苏大夫这个时辰过来,想必是为了冷宫下毒一事?” “是,烦请公公通传一声。”苏诺语笑着说。 章华瞥一眼殿内,有些歉然地说:“苏大夫,按说您来了,皇上那边是不用通传的。只是今日皇上在见镇压叛军的将领,故而还得烦请您在这儿候一会儿。”随即,他又吩咐身边站着的人给苏诺语搬了椅子来。 苏诺语知道御前面圣的规矩,哪里有就坐的道理?她自然是态度坚决地拒绝。 章华多少了解苏诺语的脾气,也不勉强,只是站在她身边,并不多话。 倒是苏诺语想起方才他的话,心中微动,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一问:“章公公,你刚才说皇上在见前线的将领,是大军凯旋了吗?” 章华见她问起,也不隐瞒,回道:“并不是,只是这一次的叛乱是平南王纠结了所有王爷,意图谋反。这些个王爷平日里各有封地,且遍布各个地方。但朝廷的可用之军并不能一次性派到各地去,他们是平叛了一处,便回朝面圣,再去往另一处。” 这虽说涉及到朝政,但一来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二来在皇上心中苏诺语便是未来的皇后。所以章华也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能透露的都透露了。 苏诺语听后,心底微微有些紧张与期待,如章华所说,里面的人是这次的领兵将领,那也就是说有可能是夜离!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她笼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握拳,不大一会儿,手心中微微有了些薄汗。 苏诺语深深呼吸一次,不动声色地问:“可是阮忠阮将军的人马?” “不是,是褚哲勋褚爷!”章华没有多想,脱口而出。 “什么?”苏诺语就好像是被晴天霹雳劈中了一般,整个人怔在那儿,一动不动。 章华以为她没有听清,又重复一遍:“是褚哲勋,褚爷。” 这个名字一出口,苏诺语只觉得天地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章华与那些御前侍卫消失了,心云也消失了,甚至是天地间的风,都消失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似乎回到了逍遥谷中她和夜离常去的小溪边。她独自站在那儿,既紧张又兴奋地等待着夜离的出现。 之前耳边还萦绕着秋日里鸟儿的鸣叫声,大殿内不时传出来的听不真切的对话声,以及偶尔有人走过的脚步声。可现在这些声音也都消失,她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唯剩她自己的心跳声。 那心跳声砰砰不停,几乎让她有一种一颗心要从身体里跳出来的错觉。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拼命地想要抑制住自己那控制不住的心跳,甚至,她都怀疑身边的人也能听见那强有力的声音…… “苏大夫,您怎么了?”章华见她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紧张地问。 心云看着苏诺语这副样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在脑子里仔细回忆了一遍,确定褚哲勋这个名字同小姐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交集,只不过就是在朝廷中有几分名气而已,不足以让小姐失态啊。 难道是小姐身子突然不适? 这个念头令心云有些紧张,连忙搀扶住苏诺语的手背,关切地问:“小姐,您怎么了?是身子不适吗?” 苏诺语猛地从自己的世界中醒过来,抬头看着章华和心云满脸的紧张与担忧,生硬地扯起笑容,说:“没有没有,只是刚才想起了一些事。没事的。” 章华不疑有他,只恭敬站着。 倒是心云,虽说脸上褪去了担忧,但她心里清楚,一定是有什么事!否则小姐不会这样。以小姐那淡然超脱的性子,向来是处变不惊。若非是很严重的事,她不会有方才那样不正常的反应。 心云仔细回忆着,似乎就是从章华说了褚哲勋这个名字后,小姐就有些不正常,难道小姐的反常是因为这个人? 站在大殿外,许多话是不能说的,心云压下心中的好奇,决定回到太医院后,再向小姐问清楚。 苏诺语见章华没有生疑,而心云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就是不信,她知道以心云对自己的了解,只怕是不会相信方才那番敷衍的说辞。只是心云是自己的人,最是忠心不过,有些事,是可以告诉她的。 不愿在这些小事上浪费心思,苏诺语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紧闭的大殿之门。她在心底告诉自己,等会儿当这个门打开之后,出来的便是她朝思暮想的夜离! 到时候,她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只怕她只能装作是不认识吧? 她相信当夜离看见她的时候,不会十分惊讶。清然都进宫同她见了面,她又说了那么多误会夜离的话,想必夜离也知道她在宫里的缘由。以夜离对她的一番心思来看,大概是不会惊讶,只会心痛! 想想也难怪,夜离对她十余年如一日的忠贞不二,可她呢?之前有眼无珠便不说了,之后又愚蠢地误入他人的陷阱,愚蠢地不相信他。这样的事,换做是谁,只怕都是会心痛的吧? 正当苏诺语在这儿胡思乱想之际,里面传来了沉重脚步声。一步、一步,直要走入她的心里…… “出来了。”章华小声地说道,准备上前一步,将大殿之门推开。 苏诺语忍不住后退两步,刚刚才平稳一些的心,又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甚至比之刚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随着章华的手碰触到门上,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儿,似乎想透过厚重的门板,看清里面站着的与她一门之隔的那个人! 心云站在苏诺语身侧,看着苏诺语那紧张到不能自已的样子,心底几乎敢肯定,那个让小姐有诸多不正常的反应的人,就是殿门后的褚哲勋褚爷! 只是这样的认知,实在叫心云有些想不透,小姐只怕是听见公子的名字,也不会这样紧张,为何会对这个并不相识的人有这等反应呢? 然而,无论如何,心云还是紧紧地搀扶住苏诺语的手臂,怕她有别的反应被人注意到。 “吱呀——”一声响,章华将门打开。 苏诺语屏息凝神,瞪大双眼,看着逆光而来的男子,一动不动…… 第三百一十三章 乌龙事件 “魏将军,您出来了?”章华笑着问道。复制网址访问 **远客气地说:“章公公太抬举我,我不过是将军身边的副将而已,还谈不上什么将军。” 章华接着说:“能得皇上重用,得褚爷青睐之人,不必如此自谦。奴才着人送您出去吧?” “多谢章公公。”**远说话时,始终是客客气气的。 “这……”苏诺语愣了许久后,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指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问章华,“他是谁?” 章华解释道:“苏大夫您不认识他,他便是褚爷身边的副将,多年来一直跟在褚爷身边,南征北战。皇上也十分看重他,这次褚爷率大军打了胜仗,作为副将,他先一步回来面圣。” 苏诺语听着章华的话,神情有一丝恍惚,整个人仿佛是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从刚才那种紧张亢奋的情绪中释放出来。一时间她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有一丝庆幸。 说是失望,从刚刚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逆光中走出来,她几乎都以为是夜离。那一瞬间,她的双手在颤抖,嘴唇在颤抖,全身上下都在抑制不住地微微地颤抖。可是,当那身影一步一步走到面前时,竟然是个全然陌生的面孔…… 可除了失望,还是有一丝庆幸的!幸好不是夜离!若不然,她真不知该以什么脸面来面对他!他对她百般宠溺、千般呵护,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误会他。 何况,她自己以为夜离必定是知晓一切的,可万一若是清然没有告诉夜离,那么夜离岂不是还不知道她身在宫里?这若是冷不丁地碰上了,夜离还不得崩溃吗? 现在这样也好,虽说有些失望,可总好过发生什么收不了场的事儿要好! 苏诺语讷讷地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章华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转而恭敬地说:“苏大夫,现在您可以进去了。” 苏诺语收拾好波澜的心绪,低声吩咐了心云几句,从心云手中接过药箱,进了大殿。 “诺语?有结果了?”季舒玄一看见她进来,就能猜到她的来意。 苏诺语点点头,将手中放在季舒玄的桌案上,打开:“皇上仔细些,这些都是有毒之物。” “怎么会有三份?”季舒玄看一眼药箱中的东西,微微有些诧异。 苏诺语将药箱的小夹层合上,解释道:“这里面的三份毒分别是我当日所中之毒,冷宫中灵贵人所中之毒,还有一份是灵贵人交给杨妃的。” “什么?你是说冷宫赵氏手中也有这脏东西?”季舒玄有些微怒。 苏诺语淡笑着说:“皇上,您想想冷宫中怎会有这东西?又是谁给了她这东西?给她的人目的何在?” 季舒玄身为一朝天子,英明睿智自是没的说,只是从前并不了解他后宫中这些女人们的心机。如今听苏诺语这样细细提问,他自然有些明白。 “吴妃?”季舒玄看着她,问,“这一切都是吴妃所为,是不是?” 本以为季舒玄无法将这些事联系到吴妃身上,没想到他的反应竟然这么快!这下轮到苏诺语微微诧异:“您是怎么猜到的?” 季舒玄脸色沉下来,语气严肃:“看来,果真是她!”原本,他也只是怀疑,可现在听诺语这么说,看来一切和他猜测的差不多。可她为何会将毒药给赵氏,他还有些想不明白。或者说,冷宫中那么多人,她为何独独挑中了赵氏? 苏诺语看着季舒玄,清楚无比地说:“皇上,我几乎敢拍着胸脯说一切都是吴妃所为。只是,我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逼她承认。她若是抵死不认,我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这一切。” “你先说说你现在已经知道的!”季舒玄严肃地看着她说道。 苏诺语看着他,迟疑了片刻:“皇上,在我告诉您一切之前,先要向您请罪。我之前,为了这件事真相大白,欺骗了您。” “什么?”季舒玄有些诧异,“这话从何说起?” 苏诺语退后几步,来到中间站定,说:“皇上恕罪。之前您所看到的关于我中毒的样子,其实并不是因为我误食了那份有毒的饭菜。事实上,在那之前我就早已有所察觉,所以那日我将计就计,演了一出戏而已。” 季舒玄听她这样说来,心中是有些怒意的。身为皇上,还从未有人敢公然说自己骗了他。可这明目张胆犯了“欺君之罪”的人偏偏是他心中最喜欢的女人?当然,他气她并不仅仅是因为她骗他,更是因为她不信任他!若是她一开始信任他,便该早早地将一切都说出来! 可她什么都没说!她明明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她,有多宠爱她,可她什么都不说!这说明,在她心中,自己从来不是一个能让她信赖、让她依靠的男人! 苏诺语见季舒玄没有说话,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缓缓地跪下去:“皇上息怒。微臣不是故意的。微臣只是想顺水推舟地让吴妃身份暴露。没想到却连累了杨妃。” 苏诺语以为季舒玄生气是因为这个,所以一个劲儿地解释。可没想到季舒玄心中恼她,是因为她没有在有危险的情况下,选择向他寻求保护。 原本季舒玄是想让苏诺语好好在他面前忏悔的,可一看到她跪在自己面前,说着生疏的“微臣”二字时,他的一颗心又软了下来。季舒玄背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握拳,心中更气的其实是自己!也不知道这苏诺语给他下了什么**药,竟让他为了她,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抛弃原则! 季舒玄长长地叹一口气,问:“若是那日你真的误食了那有毒的饭菜,会怎么样?” “这些都是剧毒,见血封喉。”苏诺语没有料到他会突兀地问这样一句话,简洁地回答。 季舒玄听了这话,背心处竟冒了一层细细的冷汗!他脱口道:“幸亏你隐瞒了朕!” 苏诺语有几分茫然地看着他,随即才恍然大悟。她唇角微微抽搐,心底溢出一丝感动。哪怕她心如磐石,不可转动,但季舒玄给予她的还是实实在在地叫她感动!在明知她欺骗了他的情况下,他竟能不予追究,甚至还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叫她意外。 “皇上……”苏诺语呐呐地唤道。 季舒玄无奈地说:“先起来吧。这感谢的话不用再说,你知道朕做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你欺骗朕的事,朕也不追究了,关于这毒,你继续说吧。” 苏诺语站起身来,接着说:“其实早在这之前,我就察觉到吴妃对我动了杀念。您也知道,吴妃同我平日走得近,但其实每次我去她宫中小坐,她都在我的茶饮中下了细微的毒。只可惜她对我还不了解,她不知道我不仅仅会医,对毒也稍有涉猎。我当时一直隐忍不发,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没想到就有了之后的饭菜中下剧毒一事。” 季舒玄的脸色愈发凝重,这个吴妃,实在是罪该万死!表面上对诺语亲厚有加,背地里却下此毒手!还在他面前演戏,在诺语床前伤心,甚至瞒过了他!若不是诺语聪慧,换了旁人,只怕早已一命归西! “但我没有料到她心机手腕如此之深,这件事牵扯进宫中两位位份高的妃子,却独独没有她。之后杨妃被打入冷宫,我知道事有可疑,就想着查上一查。”苏诺语补充道。 季舒玄看着她,问:“你既然早就知道一切是吴妃所为,为何不早早告诉朕?” 苏诺语颇为无奈地说:“虽说现在我几乎可以确定是吴妃,但在当时我并不能确定。以我在宫里的身份来看,您后宫中的任何一个妃嫔都有除去我的念头。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先人一步。” 季舒玄听出她的话中深意,低咳一声,说:“诺语,朕跟你保证,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苏诺语没有回应这话,接着说:“直到杨妃临死的那日早上,我去了一趟冷宫,才基本上相信这件事上杨妃的无辜。”她顿一顿,“第二份毒,是吴妃派心腹雅儿给灵贵人的,为的就是除去死里逃生的杨妃。” “冷宫中那么多人,为何吴妃选中赵氏?”关于这一点,季舒玄有些不明白。 苏诺语想了想,还是决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实话:“皇上,您日理万机,只怕想不起来灵贵人是因何事被打入冷宫的吧?” 季舒玄凝神片刻,摇摇头。若不是这次听章华说起,他甚至已经忘记还曾经有个赵氏。对于后宫中的这些个女人,他本就不曾上心,自然也是记不得的。 苏诺语看他这样子,心底微微起了一丝凉意。好歹是曾经的枕边人,只怕冷宫中的灵贵人还会时时回忆昔日的恩宠,而不去计较被冤枉一事。可始作俑者,却早已忘记了有她这么一个人的存在!难怪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还真是薄情寡幸啊! 第三百一十四章 分析下毒 苏诺语放下心中的感叹,看着季舒玄,平静地说:“当年灵贵人被打入冷宫就是因为您认定她害杨妃失去了腹中胎儿。ksany8uncsu 这些年中,灵贵人都对此事耿耿于怀。吴妃之所以在众人中挑中她,也是因着这宿仇!” “是有这么个事。”听苏诺语说起来,季舒玄方才恍然,“既如此,为何赵氏又临时改了主意,将一切都告诉给杨氏?” 苏诺语看一眼他,心中有几分无奈,对于季舒玄来说,只怕是难以理解女人心中的想法。她接着说:“正因为灵贵人心有怨恨,故而她最希望的不是杨妃死,而是杨妃生不如死。说起来,这也是杨妃的小手段。前些天冷宫中又有人死了,杨妃抓住这机会,在灵贵人面前演戏,让灵贵人以为她是一心求死而不得。” 季舒玄冷哼一声,这么些年,他竟不曾了解自己的这些女人心中有这样重的心机。后宫之中,无论是平日里贤良淑德的,还是温婉动人的,都是这样的心机深沉。他的目光锁定面前的佳人,愈发地觉得唯有诺语才是真性情! 苏诺语察觉到季舒玄的目光灼灼,便故意不去看他,指了指药箱说:“这第三份毒也是因此而出场的。吴妃原本以为灵贵人能帮她除去杨妃,没曾想灵贵人突然转了心思,可灵贵人知道得太多,自然是留不得。吴妃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在灵贵人的饮食中下毒。但杨妃早有准备,方才能提前发现。” 季舒玄颔首,阴冷地道:“好,很好!吴妃……好得很!” 苏诺语知道他心底的愤怒,身为天子,只怕是容不下枕边之人诸多算计的。然而,他若非对她们都毫无真心,也许也不会如此。 虽然人人皆羡慕入宫为妃,可她却从小就知道,身为女子最大的悲哀便是入宫为妃!因为在这个男人面前,你不能有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能有自己的真实情感,甚至要连自我都忘记,一味地去迎合他;还得同没完没了的女人们去争那点子心意,想尽法子地投其所好。 入宫这才没多长时间,加之她又只是一介太医,可即便如此,她也已经觉得身心俱疲。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哪怕是在白府刚刚出事那些日子,她心底虽满腔怒火,却至少不曾纠结过,心中有唯一且明确的目标——报仇! 可是进宫后,她每天不仅要在季舒玄面前保持距离,还要随时警惕来自他女人们的算计,实在也是累得很。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夜离不在身边! “皇上,据我了解,事情大致就是如此。您预备怎么办?”苏诺语问。她虽说心底有自己的是非观,可这毕竟是皇上的家事,他心中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说到底,就是看他心底的风究竟是吹向谁。 季舒玄将面前的茶盏举起,一饮而尽后,稍微用力地放在桌上,说:“吴氏,杨氏,赵氏,她们一个个地都好得很!这次的事之后,朕一个都不会留在身边!” 苏诺语心底暗自不以为意,他以为只有她们三人才是这样吗?整个后宫之中,只怕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唯一的差别只是身份有没有被暴露出来而已。只要没被发现,那么一切都好说,否则,便会如她们三人这样,被皇上彻底地厌恶。 季舒玄说完后,见苏诺语没有做声,也没有反应,问:“诺语,这整件事中你也算是当事人。此外,你掌握的内容只怕比朕还要详尽,不如你说说意见,朕听听。” “皇上,这是您的家务事,不便由诺语这么个外人置喙。”苏诺语连忙禀明态度。 季舒玄一听这话,有些不悦:“诺语,你明知道自己在朕心中从不是外人,又何必说这样的话来刺朕的心?” 苏诺语不愿同他纠结于这些问题,反正他兀自坚持着,她也绝不会动摇。横亘在他们中间的这个问题压根就没有讨论的必要!但凡是她还有一口气在,她就是一定要和夜离走到一起的! “说说吧,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怪你。朕知晓听听你的答案。”季舒玄见她迟迟不做声,说道。 既然季舒玄执意叫她说,她便说说自己的感觉:“皇上,我以为,整件事中最冤枉的人就是灵贵!当日之事便是您误解了灵贵人,误信杨妃的谎话。否则以灵贵人的性子,只怕如今早在嫔位。” “你是说……当日杨妃压根没有身孕?”季舒玄迅速抓住方才苏诺语话中的深意,阴沉地问道。 苏诺语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是,昨日我给她把了脉,的确是从未有过喜脉。我想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季舒玄脸色更是铁青,喝道:“好一个张祜!竟敢联合杨氏来欺骗朕!” “张祜?张太医?”苏诺语诧异至极。说起来,在瘟疫村的那些时日中,有刘宾做对比,她一直是觉得张祜是个不错的太医。没想到他也曾有过这样的往事?是一时间鬼迷了心窍,还是从头到尾他都是杨妃的人? 苏诺语仔细回忆起同张祜共事的那些日子,清晰地记得李妃口口声声地说张祜是贵妃的人!可如今看来,他似乎又像是杨妃的人?看来昔日有些事并非是巧合,而是杨妃的阴谋啊! 关于李妃执意出宫,她早已知道缘由,也知道在这之前杨妃同李妃交好。若张祜真是杨妃的人,按理说是不会同李妃作对的!除非,这一切都是杨妃授意。那……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李妃出宫也是杨妃从中挑唆的呢?为的就是除去李妃?还是说借李妃一事,打击她在宫中封后最大的对手——贵妃? 在这次三次下毒之前,宫内诸人一直以为吴妃为人庸懦,并不敢有觊觎后位的野心。只怕无论是杨妃也好,贵妃也罢,都没有将她放在眼中。所以当这次吴妃突然发难,杨妃才会措手不及,被打入冷宫却辩无可辩。 苏诺语想来想去,虽然还有些细节是她所无法探知的。可事情的大概应该同她所想并无二致。 还真是一出接一出的好戏啊,叫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苏诺语在心底暗自感叹着,幸亏自己并没有多的心思,否则在后宫之中,只怕也是难逃被算计的命运。 这后宫中的女人,今日你与我联手,明日你与她联手,没有永恒的朋友,亦没有永恒的敌人,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她果真是不适合这样的环境。 “吴氏心机深沉,杨氏也半斤八两。两个人都该死!”季舒玄怒道。他平生最恨就是被自己身边的人蒙在鼓里算计!无可饶恕,罪该万死! 事情分析到这一步,苏诺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宽慰季舒玄,只得就事论事:“皇上,杨妃同灵贵人之间的事早已时过境迁,您想怎么处置是您的权利。但当务之急,是这次的下毒事件,若是您再不表态,只怕灵贵人和杨妃还是难逃一死。若是她们真的出了事,吴妃那里再要处置,也没什么意义了。” 季舒玄看着她,沉吟片刻后,冷不丁出声:“诺语,在这件事,你不会也有私心吧?” “什么?”苏诺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脱口问道。 “没什么。”季舒玄连忙说。方才是他多心了,诺语不是这样的人。 苏诺语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季舒玄:“皇上以为我是想要借着您的手除去这宫里的妃嫔?您太高看我了!我没有这样的心思,也编不出这样的故事。” “诺语,朕不是这个意思。”季舒玄略有些心急地解释。 “皇上,您放心。我从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也从没有忘记过一年的约定!若是皇上同意,我愿意即刻离开这儿!我从没有想过要做着宫里的女人!”苏诺语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着。 季舒玄脸上闪过愠怒,说来说去,还是面前这个女人最难办!后宫中的那些个,但凡是不满意了,大不了再不宠幸,或是打入冷宫也就是。可面前这丫头,好容易关系缓和些,稍不注意便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扎的你满脑袋的包!而最最可恶的一点就是,他偏偏对她就是没有气! 哪有当成他这样的皇帝?整日里都得想法设法地去讨好一个小丫头!一不留神,就得罪了她!真是累心! 季舒玄心底长叹一口气,恨不能将方才那话捡起来,咽回去。看着苏诺语冰冷的面容,他岔开话题:“诺语,你该知道朕不是那个意思。好了好了,现在不说这个,还是先处理吴氏下毒一事!” 诺语生硬地应道。其实她并不生气,毕竟季舒玄并不是她什么人,即便是怀疑她也是情理中事。只要不是夜离,她都可以毫不在乎。然而…… 苏诺语心思微转,夜离…… 当初她在夜离面前口口声声地怀疑他时,不知夜离心中是何等难受? 思及此,她更加坚定信念,等到夜离回来,她一定负荆请罪! 第三百一十五章 忠仆心云 “诺语?”季舒玄见她似有走神,问道。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苏诺语收敛心神,淡然地看着他,眼神中原先的那丝恼怒消失:“请皇上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你不生气了?”季舒玄微微有些诧异,她方才还一副失望透顶的样子,怎得转个身就变得这般淡然? 苏诺语微微一笑,说:“我不过是一介太医,哪里敢在皇上面前生气?皇上抬举诺语。”顿一顿,她接着说,“何况,皇上的担心不无道理,有什么值得生气呢?” 季舒玄面上有些讪讪。 苏诺语正色道:“皇上,关于吴妃一事,您还是早下决断为好。” “朕心中有数。”季舒玄颔首。 苏诺语本想告退,猛然间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叫**远的副将,不动声色地多一句嘴:“皇上,方才我在来的时候,您正在殿内召见一位将军。我听章公公说,他似乎是褚哲勋将军麾下的副将。如此说来,难道大军已然凯旋?” 说起这个,季舒玄的眉头稍霁。后宫中接连出现乌烟瘴气的事,好在前朝有让他宽慰的事。他脸上露出笑意:“是啊,哲勋果然没有辜负朕的厚望,北上平叛一仗打的极为漂亮!按照规矩,哲勋率大军要先班师回朝,随后再出征。” “大军要回朝?”苏诺语不敢置信地重复着这样的话。 季舒玄颔首:“**远先行回来,就是告诉朕大军开拔回朝的消息。这次褚哲勋为我大朗朝再建功勋,不愧是朕的股肱之臣,等他回来,朕必定论功行赏!”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苏诺语含笑说着,心底莫名地欣喜。 这一次是真的,夜离真的要回来了!她已经在心底想好,等到夜离回来,她一定要法子同他见一面,只有等两人见了面,之前的种种误会才能说开。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让夜离伤心! 季舒玄接着说:“唉,说起来,哲勋也是不叫人省心。那白霜月都死了数月,他仍旧迟迟放不下。等到这次哲勋回来,趁着大功,朕必定为他指一门好亲事!” 听了这话,苏诺语面上的笑意僵住,心底暗自骂着季舒玄的越俎代庖。当然,她充分地相信夜离,断然不会接受这些可笑的指婚! 季舒玄这边絮絮许久,正在兴头上,却见苏诺语脸色阴沉下来,一副满心不悦的样子。想起之前她言语中对褚哲勋的不以为然,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朕知道你对这些琐事没有兴趣。” “皇上英明。微臣告退。”苏诺语僵硬地说完这话后,无礼地转身便走。她敢说,若非是碍于季舒玄的身份,她是很想直接将银针扎如他的穴位,让他失语一个时辰! 苏诺语的变脸叫季舒玄有些纳闷,尤其她最后那声冰冷的“微臣”,在他听后诸多不顺耳。可想着之前两人间细小的摩擦,他只以为她还在闹小情绪。对于苏诺语,任何无礼之举,他都是愿意包容的。 待苏诺语离开后,季舒玄收回了一直胶着在她身上的目光,唤进了章华。 “皇上,有什么吩咐?”章华恭敬地垂首而立。 季舒玄神色严峻,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冷宫,将杨氏和赵氏给朕叫来!” “是,奴才遵旨。”章华听见这样的命令,心底虽然有些小小的好奇,面上却是镇定自若。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他也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色的本事。 想着方才苏诺语说的话,季舒玄陷入沉思中。若是情况一旦查实,吴妃必定是难逃一死。一来她几次三番地用毒,二来她如此心狠手辣,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一直妄图利用诺语!可事情如诺语所担忧,只怕如此证据之下,吴妃会抵死不认。而她好歹已是妃位,严刑不适用在她身上。 但无论如何,她胆敢在宫中行此歹毒的手段,必定要严惩不贷!至于杨氏,昔日也曾经有过心狠之时,还曾经欺君,也是要严惩的。唯独赵氏,若一切真如诺语分析的一般,她便是无辜之人。对于无辜受过之人,是有必要给予补偿的。 季舒玄这边还没有做出具体的决策,章华人已经快步到了冷宫。杨妃和灵贵人得知皇上的旨意后,内心顿起波澜。尤其是杨妃,几乎是喜不自胜。心底在对苏诺语刮目相看的同时,也更加地畏惧她的存在。 昨日才从她手中拿走了所谓的证据,今日便能说服皇上召见她们。在皇上面前竟有这样的影响力,实在是叫人不敢小觑!苏诺语做的越多,杨妃心底对她的防备便越深。她同灵贵人不同,她是一心向往皇后之位,即便后来被吴妃算计进了冷宫,可这样的念头却从未改变!所以,只要苏诺语在宫中一日,她便一日不能安心。 相比较杨妃的种种算计,灵贵人心中的想法便单纯许多。她只是想面见皇上,将当初她被冤枉一事说清楚,继而便请求皇上,放她离开皇宫。 季舒玄这边忙碌着,而离开嘉德殿的苏诺语也一路沉默寡言。饶是她相信夜离不会同意皇上的指婚,可有人如此觊觎他,还是叫她高兴不起来。 心云见苏诺语心情不豫,一路上便强压着心底的好奇,默默地走在旁边。 回到太医院后,苏诺语一头扎进了屋子,将自己丢在床上,一动不动。心云见状,倒了一盏茶,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说:“小姐,您喝盏茶吧。” 诺语的声音中有着深深的疲惫。 等她喝完,心云将茶盏放好,来到她身边站定,欲说还休地看着她,犹豫着要不要问。 苏诺语坐在床边,微微仰头,目光扫过心云,知道自己方才的反应太明显,心云必定心中生疑,笑着说:“想问什么,问吧。” 关于夜离的真实身份还有她自己的身世,其实她一直都找个机会告诉心云。心云同她相处数月,对她可谓是忠心耿耿,照顾可谓是细致入微。在她心中从未将心云当做是丫鬟,她一直觉得心云就像是妹妹一般。 是时候告诉她一切了,也好叫她自己做出选择。毕竟在心云心中,她一直忠心的那个人不是她,是当年将她从大街上带进宫的苏诺语,而不是她这个假冒的苏诺语。 “小姐,您是不是认识今日章公公所说的褚哲勋褚爷?”心云想了想,问出心底的疑惑。 苏诺语拍拍床,说:“来,坐下吧,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心云看一眼她身边的空位,笑着说:“我坐在凳子上就好。” 苏诺语淡淡一笑,也不强求。她知道在心云心中始终恪守着主仆的界限,凡事等到她知道真相后,也许会有改变。苏诺语看着心云,娓娓道来:“事情要从数月前说起……” “什么?”心云不敢置信地看着苏诺语,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苏诺语的声音温和而平淡:“心云,我知道这个事听起来有几分匪夷所思,但事实上我并不是苏诺语,并不是你心中的那个小姐。” 心云愣愣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诺语微微倾身,握住她的手,说:“很抱歉,之前一直欺骗了你。现在你知道真相也好,你便可以自己选择未来的路。你若是愿意,还可以待在我身边,做我的妹妹就是。你若不愿意,我也会给你足够的银两和安身的宅子,供你日后生活。” 心云听她这么说,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不,小姐,我要跟在您身边。” “心云,我不是你的小姐。”苏诺语纠正道。 心云看着她,认真地说:“小姐,其实在这之前我就已经有所察觉。真正的小姐虽说已经病了许久,可我还记得她之前的许多举动。您同她其实是有不一样的。但是,既然上苍让您成了她,那么您就是我的小姐!对您尽忠,也是对她尽忠!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在我心里,还会像从前一样对您的!” 苏诺语听着这话,心中流过暖流:“好心云,既然你这样说,那么我也表个态。从今以后,我会像对妹妹一般对你,我会对你比从前更好!” “小姐!”心云唤道。 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这一刻的她们似乎比从前更加紧密而亲切! 过了半晌,心云想起她方才说的话,担忧地问:“小姐,若是皇上执意要为公子指婚,公子又不答应,岂不是蔑视皇恩、犯了死罪?” 苏诺语面上也隐隐有一抹担忧,这的确也是她担心的地方。若他只是夜离,当然可以不必顾忌皇上的意思。可他偏偏还是褚哲勋,是皇上的太子伴读!从皇上的言语中,对褚哲勋是有兄弟情义的。那么不难推断,在褚哲勋的心中也是如此。他们之间不仅仅有着君臣之谊,更有坚不可摧的兄弟之情! 只怕他到时候会陷入两难的境地,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边是自己的主子和兄弟,的确是难以抉择啊! 第三百一十六章 冷宫面圣 “小姐,您放心,以公子对您的情意,断然不会做出对不起您的事!”心云以为她的话叫苏诺语伤心,连忙安慰道。KaNsHu58.cOM 苏诺语唇角微扬,声音中有一丝压抑:“你不必劝我,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我不会再去怀疑夜离对我的心意。你放心,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坚定地相信他、支持他!” 心云听她这么说,微笑着说:“小姐,您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顿一顿,她接着说,“这两日为着杨妃的事,您也是累了。要不便先小憩会儿,等到晚膳时候,我再叫您吧。” 苏诺语点点头,的确是有些疲倦。自从她上次用药制造假象后,这身体就一直没有恢复过。可那些药明明是她调配出来的,外在看着严重,其实并不会损伤内里。她自幼习医,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可身体实实在在反映出来的不舒服又该如何解释呢? 心云见她躺在床上,满脸倦容的样子,心疼不已。她站在那儿,想了许久,方才悄声离去。 对心云来说,压根就没想到苏诺语有一天会将这些极其隐秘的事情告诉她。在这之前,她不止一次地觉察出有些不对劲,似乎这个小姐同从前那个不太一样。 可同样的身体,同一个人,虽说容颜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始终没有往借身还魂这方面想。这样的事从未发生过,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不是吗? 但既然小姐告诉了她真相,无论再如何的诡异,她还是坚信不疑。小姐说,她可以选择留在身边或是离开。其实这压根就不用选择,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背叛小姐的!尽管不是一个人,但茫茫人海中,她能和小姐合二为一,这难道不足以说明缘分吗?何况,她的出现,也让小姐从之前的浑浑噩噩中苏醒过来,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再者说,数月中,这新小姐对她的好,她并非没有感觉。因此,不管她是谁,在她心中,她都是小姐! 床榻上的苏诺语本想着闭目养神,然而不知不觉中便入了梦乡…… “丫头!”龙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已经许久不曾和他对话,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苏诺语四处看了下,并未瞧见人影,不高兴地说:“你明明可以现身,为何又躲起来?还有啊,我之前病那么重,你也不说来看看我!还说什么要好好保护我呢!都是假话!” 龙狐听出她话意里的怨怼与不满,慈爱地笑道:“小丫头,老夫功力尚需时日恢复,若是频繁现身是会有所影响的。至于你埋怨老夫的事,老夫并非没来,只是你没察觉而已。你演戏演的兴致高昂,老夫何必要扰了你呢?” 听他这话,苏诺语便知道他必定是知道一切的,也不瞒他,坦诚道:“我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既然你要潜心修炼,今日出现的目的是什么?” “丫头,老夫看着你一日日地成长,明事理,老夫也为你高兴!”龙狐说话间像一位关怀备至的老者。 苏诺语听着这话,撇撇嘴,虽说她现在已经相信他是一位年龄很大的老人家,可配上他这奶声奶气的声音,还有之前那玉雪可爱的形象,总是有些适应不了。 “小孩儿,那你说说看,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啊?”苏诺语依旧称呼他为“小孩儿”,似乎只有这样才亲切。 龙狐每每一听到她的称呼,便能气得跳脚,可纠正之后,她依旧我行我素,他也实在是懒得同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既然她喜欢,便一切随她吧。 龙狐不悦地说:“老夫是为了提醒你一句,褚哲勋要回来了。倘若有机会见面,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你如今身在宫里,周围耳目众多,稍不注意,便有可能遭至祸端。另外,后宫的事,你要少掺和为好!” “嗯,好的,你就相信我吧!我不会叫你失望的!”苏诺语郑重其事地应道。接触过这许多次,她心中明白龙狐对她的关心与担忧。 “还有啊,你方才同那小丫头解释的时候,为何要误导她?为何不告诉她,即便事情如此离谱,但你的确才是真正的苏诺语呢?”龙狐有些不明白,这个问题他已经告诉过她,她为何要误导心云呢。 苏诺语瞪他一眼,纠正道:“小孩儿,在这件事上,我自有决断。你不用试图来说服我。许多事,我是亲生经历!难道还能没有你了解吗?” 隐在暗处的龙狐看着苏诺语那一脸的执拗,无奈地摇摇头。既然这丫头坚持如此,他便也不再多费口舌。凡事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苏诺语见龙狐没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心中暗道:还是神仙呢,怎得心胸如此狭窄? “丫头,老夫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在背地里议论老夫?”龙狐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诺语一个激灵,抬手拍一下自己的额头,小声嘀咕着:“怎得忘了这茬儿!”随即,笑眯眯地抬起头,看着虚无的四周,说,“小孩儿,你总是这样对我来说未免太不公平!凭什么你连我想什么都知道,我却连你在哪儿都看不到?” 龙狐朗声笑道:“哈哈,小丫头,因为老夫是神仙啊!” “哼!”苏诺语努努小鼻子,不服气地哼一声。 龙狐看着她难得的小女儿姿态,心中的慈爱泛滥,笑着说:“丫头啊,平日里你若是有什么难事,只需在梦里叫老夫一声,老夫自当出现。待得老夫功力再恢复一些,你想见老夫,便不用入梦了!” 听他说着这话,苏诺语想起他之前无数次提及的话,将信将疑地问:“小孩儿,难道你之所以变成这样,真是为了我吗?” “当然!老夫活了上千岁,难道还会骗你一个小丫头片子?”龙狐见自己的话被怀疑,有些不开心。 苏诺语点点头,勉强道:“好吧,你既这样说,我就勉为其难地相信你吧。” 龙狐听她这么说,反驳的话都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好了,老夫还有多得是的事儿要忙,不跟你在这儿耽搁。总之,你要记住老夫今日说的话。” “好的。”苏诺语想了想,甜甜一笑,“小孩儿,谢谢你。” 龙狐看着她那个娇俏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抚摸一下她头顶的发丝。 苏诺语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头顶,她也抬手摸摸发丝,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刚才那个龙狐一定是摸过她的发丝! 龙狐离开后,苏诺语正好可以好好地休息休息。与此同时,杨妃和灵贵人也随章华一起,来到了嘉德殿。 时隔数日,再次站在嘉德殿外,杨妃虽说面上故作淡定,但心底还是忍不住激情澎湃的。她不断地在心底想着,一会儿见了皇上,该如何说。这许是唯一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而对于灵贵人来说,上一次站在嘉德殿外,好像已是上辈子的事。她思绪飞转,似乎回到了第一次站在这儿等待面圣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对未来可谓是满心憧憬!她同一干秀女,站在这儿,微微垂头,不敢出声,甚至不敢挪动。她至今都忘不了,当时她的手心里尽是汗意,心底局促不安,生怕穿着打扮或是言行举止叫皇上不满意。 可时隔两年多,加之在冷宫中住了近两年的时间,当她再一次回到这儿,内心早已不复当日的少女情怀。她看一眼身边的杨妃,似乎连她都是紧张的,可为何自己的心境如此平和呢?难道真的是已经不爱了? 灵贵人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足尖,心中如死水般,毫无波澜。也许她真的不再适合皇宫,若是这次皇上开恩,能许她出宫就算是最大的福祉! 章华从里面走出来,目光扫过两人,说:“皇上让你们进去。” 杨妃点点头,拂去香茗的手,率先仰首挺胸地进了大殿。灵贵人见状,跟在她的身后,走进去。 季舒玄的目光扫过杨妃,视线落在她身后一步的灵贵人身上。若非是事先知晓来人身份,只怕他是无论如何也认不出来的。后宫中本就人多,加之灵贵人当年进宫没多久便被打入冷宫。何况两年的冷宫生活,她早已不复当日的容貌,变得苍老憔悴。 “冷宫杨氏、冷宫赵氏,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待得站定,杨妃携灵贵人恭敬地行礼。 季舒玄不再去想旁的,朗声道:“起来吧。朕今日为何找你们来,想必你们心中也有数。” “是,皇上。”杨妃应道,“皇上想问什么,罪妾但凡知情,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季舒玄满意地点头:“好,你能有这样的态度,朕倍感欣慰。” 进殿站了有一会儿,灵贵人除了最先的请安后,可谓是一言不发。她一直低垂着头,连看都没有看季舒玄一眼。说到底,她心中是有些自惭形秽的。 第三百一十七章 离开冷宫 季舒玄看着灵贵人那副样子,不由地皱起眉头。 自从诺语进宫,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如诺语那般的性子,在他面前向来秉持着不卑不亢。比之她,后宫众人皆是一副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的样子,实在是无趣。 杨妃自进殿后,一直小心谨慎地打量着季舒玄,忖度着他的心思,生怕错失了这绝佳的翻盘机会。 季舒玄收回目光,问:“朕之前听诺语说了关于下毒一事,现在朕想听你们说说。” 妃跪下去,“皇上,当日在这儿罪妾便说过,在苏太医的饮食中下毒一事,绝非罪妾所为……”杨妃将事情的经过的又重复一遍,包括进入冷宫后发生的事,她也一五一十地说完。 季舒玄面色凝重,并未说什么,转而看向灵贵人:“赵氏,你说说看。” 灵贵人浑身一震,许久后方缓缓抬起头来,远比她年龄苍老的脸上写满不敢置信……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皇上会再次这么平静地同她说话。她清楚地记得,皇上同她说最后一句话的场景。 那时,皇上已经认定了是她伤害了杨妃腹中之子,无论她当时怎样辩解都没有用,皇上指着她的鼻子,愤怒难当地吼道:“赵氏,你在朕身边多日,朕竟没瞧出你是这心肠歹毒之人!朕不想再听你辩驳之语,你去冷宫好好反省吧!” 那日之后的许多个日日夜夜里,她耳边经常回响起这句话,以及皇上说话时的疾言厉色。每每想起,她都觉得心痛。皇上竟说她心肠歹毒?在这之前,皇上不是还夸她有一颗赤子之心吗?她不明白,怎得就变成心肠歹毒了呢? 这样的心痛在从吴妃口中得知真相后,便更是叫她痛到肝肠寸断!而她也终于知道自己在皇上心中,不过就是可有可无的人,既比不得未出世的胎儿,也比不得真正狠辣的杨妃。她终于认清,皇上其实压根就没有真的喜欢过她,否则怎会这般草率地就听信了杨妃的哭诉? 如今时过境迁,她心底的伤痕累累早已在一次又一次地流血、结痂中,好的彻底。可当皇上这般平静地同她说话时,她竟鼻尖一酸,有了想哭的冲动。 季舒玄看着她百感交集的样子,想起诺语之前的话,心中也有些不忍。虽说在见面之前,他已经快要记不起赵氏的样子,可自从她进殿后,他又一点点回忆起她初入宫时的模样。冷宫的两年时间,竟让她如一朵凋零的花儿,苍老至此! 这样的念头使得季舒玄扫向杨妃的眼神中夹杂着愤怒与失望,他挥挥手,说:“杨氏,你先出去候着。朕有话同赵氏说。” 杨妃心中猛地一震,有几分不做所错,却不敢质疑,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皇上之前看她的眼神分明是有不忍的,可当他的目光扫过灵贵人之后,却变得叫她心惊胆战。她心中惶恐,难道皇上已经得知了当年她小产一事的真相? 站在殿外的杨妃恨不能贴在门上听听里面的动静,可现在的她哪里敢有任何逾矩的举动,心中忐忑不安的她焦急地等在外面。 只要一想到皇上得知真相后的震怒,杨妃心底对苏诺语便恨得咬牙切齿!可偏偏她经此一事,已不敢再轻易对苏诺语下手。她清楚地记得方才在殿内,皇上在说起“诺语”时眼底的柔情。 待得杨妃出去后,季舒玄方才又问:“赵氏,当年之事,朕已经从诺语的口中得知了当年一事的真相。当年之事朕误信了杨氏的话,冤枉了你。” “多谢皇上!”灵贵人猛地跪在地上,深深地伏在地上,哽咽地说,“罪妾等这句话等了两年。皇上英明!” 季舒玄看她如此,也是唏嘘不已。然而赵氏这样子,又叫他忍不住去想,若是换了诺语,她会怎么说?她一定不会跪在地上谢恩,更不会说什么英明这样的话。以她的性子,没准会跳起来,指责他一顿呢! “起来吧。朕会给你一个交代。”季舒玄叫她起身。 灵贵人站起身后,明显有泪意的脸上冲刷掉劣质胭脂,脸上的皱纹更深。她抬手抹一把脸颊,说:“皇上,自杨氏入了冷宫,有一天晚上,吴妃娘娘身边的雅儿找到罪妾……”灵贵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 季舒玄听后,颔首道:“好,朕知道了。”随即扬声唤进章华,吩咐,“将杨氏叫进来。” 不一会儿,杨妃走进大殿,对上皇上那喜怒难辨的脸,有几分诚惶诚恐。 季舒玄看着她们俩,说:“你们方才说得话,同诺语说得基本吻合。这件事牵扯甚广,朕还是要问过吴妃才能最终定夺。在这期间,未免你们再遇到什么麻烦,就不必回冷宫。如今高阳殿暂且空着,在朕下决断之前,你们便先软禁在那儿!” “谢皇上恩典。”杨妃和灵贵人一听,皆跪下谢恩。 季舒玄抬手示意她们起身:“这期间,你们彼此不得见面,严禁出入!有违令者,定斩不赦!” “罪妾遵旨。”杨妃和灵贵人面上一凛,应是后退下。 出了大殿,杨妃和灵贵人在侍卫的随同下回到冷宫,将东西简单收拾妥当,便又跟在侍卫后面离开。香茗走在杨妃身边,小声问:“娘娘,咱们便可以回高阳殿了吗?” “是。但皇上不允许你跟在我身边,你便还住你原先的屋子吧。”杨妃道。 香茗点头,只要娘娘能被允许离开那暗无天日的冷宫,那么就说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相信,等到皇上查明真相,便会复娘娘位份! 宫内向来是不藏秘密的,尤其是像杨妃和灵贵人被释放出冷宫一事,更是很快便在宫里传遍。 在这件事上一直置身事外的贵妃,听到这消息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彩纹问及她的想法,她只淡淡地说:“这一切不用问,就知道必定是苏诺语的功劳!” “又是苏太医?”彩纹略有惊诧。 贵妃颔首:“放眼如今宫中,除了她还有谁有这本事,能叫皇上圣意转圜?” 彩纹担忧地问:“娘娘,这苏太医是您的威胁,咱们该如何应对呢?” 贵妃无奈地摇头:“经过了这次的事,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在皇上心中,没有人能跟苏诺语抗衡。但凡敢有冒失之举,杨妃便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彩纹闻言,忧心忡忡地问:“难道咱们就坐以待毙,由着她独霸皇上吗?自从她入宫,皇上便再不进后宫半步……” “够了!”贵妃喝道。 “娘娘,奴婢失言。”彩纹急忙跪下。 贵妃眉头紧锁,声音低沉道:“你没有说错,本宫只是心中烦闷,难以接受罢了。可是你说不坐以待毙又能如何呢?好在本宫瞧着苏诺语并无此意,一切只是皇上单方面的想法。” 彩纹知道贵妃心中的难受,半跪在她面前,轻轻为她捶腿。 贵妃则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想着这些事儿,心头如一团乱麻。如今看来,凡事只要不牵扯到苏诺语,在皇上那儿便能相安无事。 而相比较贵妃的淡然,桃花源的吴妃则在得知消息后,坐立难安。 雅儿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吴妃:“娘娘,奴婢已经打听的清楚,皇上那儿已经将杨妃和灵贵人从冷宫中宣进了嘉德殿。看样子,皇上是要彻查这些事。” 吴妃听后,猛地起身:“杨妃和灵贵人?怎会如此?自从灵贵人得知杨妃的所作所为后,杨妃便是她心头大恨!即便她不与本宫联手,也不该和杨妃联手啊。” 雅儿担忧地说:“娘娘,灵贵人那小贱人该不是想着背叛您,在皇上那儿将奴婢给她药的事抖搂出来吧?” “若真是如此,这一切必定是苏诺语挑唆的!”吴妃恨恨地道,“本宫当日就不该犹豫!直接在茶饮中下了重毒,早就没她什么事!” 雅儿见状,小心翼翼地问:“娘娘,那咱们该怎么办?” 吴妃蹙眉:“事已至此,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娘娘,若是皇上相信了苏太医的话,那您不是就要……”雅儿的话戛然而止,不敢再往下说。 吴妃倏地回头,狠狠瞪一眼雅儿,雅儿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垂下头去。吴妃眼底写满算计:“即便灵贵人手中有那个药,又如何?她说是本宫给的,难道便真的是本宫的?只要本宫抵死不认,即便皇上也不能将这罪名扣在本宫头上!只是,”她顿一顿,双眸微睐,“从前本宫小觑了苏诺语!” 雅儿不敢随意接话,只得站在一旁,喏喏。 吴妃冷哼一声:“本宫在宫内也算是顺风顺水数年,想要的莫有得不到的。没成想,竟会在小阴沟中翻了船!苏诺语,本宫记住你了,但凡这次本宫留了一口气在,你的死期便不远了!”语毕,她脸上露出邪狞的笑意。一旁的雅儿看着都有些心惊。 第三百一十八章 吴妃面圣 吴妃自从得知皇上召见了杨妃和灵贵人后,便立刻派了人随时注意动向。百度搜索:kanshu58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正当她在寝殿内怨恨着苏诺语时,派出去的丫鬟回来传话:“娘娘,皇上已经下令将杨妃和灵贵人一起软禁在高阳殿中,不许任何人探视。” 听了这话,吴妃面上的表情愈加凝重。她挥挥手,示意丫鬟退出去。 雅儿独自在寝殿中,面对吴妃,心中忐忑不安。跟了娘娘这么多年,她实在是太了解娘娘的手段。了解得越多,她在面对娘娘时,便愈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从前,娘娘身边有个别手脚粗笨的下人,无意中得罪了娘娘,之后便被娘娘以各种理由处死。而娘娘平时总给人一种温柔祥和的感觉,若非是这次的事,只怕所有人都被娘娘的表象所迷惑。 这些年在宫里,前有张扬跋扈的李妃,后有一手遮天的贵妃,娘娘从来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是有不少低等妃嫔折在娘娘手中,之所以没人察觉,不过是因着娘娘总是借刀杀人,将事情推到了旁人身上而已…… 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而像自己这样一直跟在娘娘身边,知道太多的人,一旦有什么行为不妥的地方,只怕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思及此,雅儿看向吴妃的目光中更多了一重畏惧。当然,话虽如此,她并不会背叛娘娘。娘娘当年于她有恩,即便是娘娘要取她的性命,她也认了。 正当她在这儿胡思乱想之际,吴妃阴冷的声音响起:“雅儿,本宫估摸着用不了多久,皇上便会派人来此,将本宫叫去问话。倘若真的本宫被软禁起来,你一定要机灵一些!” “娘娘放宽心些,事情不至如此吧?”雅儿想要安慰她的心。 吴妃摇摇头,道:“这么多年,本宫也算了解皇上。只怕这一次是要受些苦头的。不过无妨,本宫相信自己到最后一定能逢凶化吉!这次的事本宫身边只有你知晓实情,届时无论皇上问你什么,你都要言之凿凿,一口咬定没有。否则,真要是皇上从你嘴里问出什么,本宫与你都难逃一死!”说到最后,吴妃的眼底满是警告。 雅儿面对她的注视,忙不迭地点头:“娘娘,您放心,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奴婢也是不会背叛您的!” “本宫相信你不会,也正因如此,这么多年,本宫从不曾隐瞒你。”吴妃满意地看着她。 事情如吴妃所料,没过多久,章华就来了。 章华站在吴妃面前,态度还算是恭敬:“吴妃娘娘,皇上请您去一趟嘉德殿,说是有些话想要问您。” 吴妃优雅地起身,将手递给雅儿,雅儿会意,立刻上前搀扶着她。吴妃这才笑着说:“既然皇上召见,本宫自是喜不自胜。” 章华看着她那样子,心中暗道:等你到了嘉德殿,就笑不出来了!若不是苏大夫,他还一直以为吴妃是生性淡泊、善解人意的人。没想到事实上她竟如此狠毒,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到了嘉德殿,章华先独自进殿,启奏道:“皇上,吴妃娘娘在外候着呢。” 听见这个名字,季舒玄放下手中的奏章,面无表情地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功夫,吴妃跟在章华的身后,进了偏殿,盈盈站定,谦恭拜下:“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福。” 季舒玄眼神扫过章华,章华了然地退下,随即他方不冷不热地说:“万福?若是吴妃能够表里如一,朕自然能得万福。” “皇上这话是何意?臣妾愚钝,听不懂呢!”吴妃温柔地看着他,一脸的懵懂无知。 季舒玄冷哼一声,想着之前诺语和杨氏、赵氏的话,心底有些失望,一直以来,都以为吴妃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哪里晓得她竟心如蛇蝎?事到如今,竟还在他面前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 季舒玄看着她,冷冷地说:“吴妃聪慧,心机手段更是过人,又何必在朕面前扮无辜?” 吴妃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似有僵住:“皇上,臣妾是真的一无所知啊!是不是有人在皇上面前嚼舌根,说了臣妾的不是?这人是谁?不妨叫她出来与臣妾对质!” 听她这话,季舒玄猛地拍一下桌子:“吴妃!还需要对质吗?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难道你不知道吗?朕从前真是没看出来,你竟是个心肠歹毒之人!” “皇上,臣妾冤枉!”吴妃猛地跪在地上,“臣妾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臣妾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皇上还不知道吗?皇上,您是听了谁的胡言乱语,竟怀疑臣妾!臣妾真是冤枉的啊!” 季舒玄听着她的辩驳,心底的怒气更甚:“前番在诺语的吃食中下毒,嫁祸杨氏;唆使冷宫赵氏下毒害杨氏;之后被赵氏拒绝后,你又再次派人再赵氏的饭菜中下毒!这一件件事,你敢说不是你做的?” 面对季舒玄的指控,吴妃心中微颤,果然是藏不住的。看来这一切十有**是苏诺语搞的鬼!既如此,你无情,就休怪本宫无义!还有杨氏和赵氏那两个贱人,无论这次本宫是否能逢凶化吉,你们都必死无疑! 思及此,吴妃凄然地跌坐在地上,一副蒙受冤枉的样子,哭诉道:“皇上,臣妾冤枉啊。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这些话是谁告诉您的?这些事臣妾一件都不知情啊。究竟是谁在皇上嚼了舌根?竟将这脏水往臣妾的身上泼?臣妾真的不知情,臣妾是冤枉的啊,皇上……” “事到如今,证据确凿,您竟还敢说冤枉!”季舒玄呵斥道,“杨氏和赵氏一起冤枉你?诺语也冤枉你?若不是你做的,怎会众口一词?” 听到这儿,吴妃心中有数,其实在皇上心中杨氏和赵氏的话,不是关键。皇上最相信的还是苏诺语的话!只要能让皇上相信苏诺语是故意骗他,那么现如今困扰她的问题就都不存在了。 吴妃垂头默默流泪,心思却转得飞快。不过转瞬间,只见她眸中精光一闪,脸上隐隐预约地浮现一丝笑意。 见吴妃一直没有说话,季舒玄不耐地问:“吴氏,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吴妃猛地抬起头来,迎上季舒玄愤怒的眼神,说:“皇上,无论是谁在您面前说了这些话,她们都是为了栽赃臣妾!臣妾没有做过这些事,您叫臣妾怎么承认?” “栽赃?”季舒玄冷笑道,“即便杨氏栽赃你,难道诺语也会这么做吗?之前是你在朕面前,口口声声说同诺语亲如姐妹,是你一直说诺语同你交情甚笃。既然如此,她又岂会栽赃你?” 吴妃听了这话,笑出声来。她毫无顾忌地仰天大笑,直笑到眼角流出眼泪来,方才凄然地看着地面,语气中尽是不敢置信与伤心:“诺语?你真不愧是本宫的好姐妹啊!本宫待你推心置腹,看你受伤,本宫恨不能替你!可到头来,你竟如此对本宫!” 季舒玄听她出言诋毁苏诺语,更加怒不可遏,喝道:“吴氏!朕的嘉德殿岂由得你在这儿撒泼?” “皇上,您别再被她骗了!”吴妃突然高声道,“她之所以一直对您如此,是因为她心中早已有了旁人!” “什么?”季舒玄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吴妃跪直了身体,面对季舒玄那嗜血的目光,从容不迫地说:“皇上,这一切说到底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当日一时糊涂,想着诺语苦苦哀求,一时心软,便答应了她保密。可时至今日,她竟为了她自己,而将这下毒的死罪扣在臣妾头上,就休怪臣妾背信弃义了!” 季舒玄懒得听她这些废话,眉头紧锁,质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吴妃恭敬地说:“自从臣妾同诺语交好,彼此间便常常走动。有一次说起您,臣妾羡慕不已,劝她若是想欲擒故纵,也该把握住尺度。可孰料她一脸不屑地看着臣妾,说心中早有人,只等着出宫相聚呢!她还说……还说……” 她故意停下来,欲说还休地看着季舒玄,如愿看见季舒玄一脸铁青,怒不可遏,心中暗自高兴。 “说了什么?”季舒玄声音不大,却叫人打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吴妃小心翼翼地低下头,音量也不如方才那般,刻意压得有些低:“诺语说,一直以来都是您自作多情,想要将她据为己有,其实她心中对您根本就没有感觉。” 季舒玄听后,双手忍不住紧紧握拳,额头上青筋暴出,恨不能立刻将苏诺语叫到面前,好好地问清楚。自从她进宫来,他对她可谓是掏心掏肝,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要她开口,恨不能将最好的一切都给她!可她竟然当着外人的面说这样的话!是可忍孰不可忍! 吴妃见达到效果,伤心地说:“臣妾听了这样的话,自然是为您抱不平,诺语便威胁臣妾,若是敢将这些告诉您,便要臣妾失去现有的一切!” 第三百一十九章 皇上疑心 吴妃话说到这儿,季舒玄自是怒极。然而,他毕竟不是黄口小儿,被吴妃这样寥寥数语就乱了心神。即便她的话,的确对他有所影响,但他并不会因此就忘了本意。 何况,事涉诺语,他要亲自问了,才能相信,不能这般轻易地怀疑她。虽说诺语一直没有答应,但言语间也从未表现出心中有人。比起吴妃的话,他更愿意听诺语说的。 “吴氏,即便你如此说,朕依旧相信诺语不是这样的人!倒是你自己,关于这接二连三下毒一事,还有什么好辩驳的?”季舒玄冷声问。 吴妃诧异,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她方才明明看见皇上脸上的震怒,按着她的想法,接下来皇上不是该直接传召苏诺语,问她关于心上人一事吗?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是她高估了苏诺语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还是低估了?难道皇上对她的爱真的能坚韧不催到不听信任何人的挑唆吗? 不!一定不会!皇上即便现在强作淡定,心底也一定生了疑!届时,她倒要看看,苏诺语如何自圆其说。 其实严格说来,她也不算是信口开河,虽说苏诺语从未承认过有心仪之人,但几次同她说话,她是能感觉得出,她心中装了旁人的。否则以皇上的地位、样貌、能力,又这般宠爱,哪有女子能不动心? 面对季舒玄的怒视,吴妃不敢再多想,只能集中心智地应对。无论季舒玄如何问,她都始终如最初的想法一般,抵死不认。吴妃是聪明人,她为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来证明自己的无辜。 季舒玄看着她,想着之前诺语的担忧,心中了然。关于吴妃编排诺语的那些话,不过只是她的声东击西之计,为的就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如此而已。他几乎也能肯定,事情必定同吴妃脱不了干系。 但,吴妃言之凿凿、信誓旦旦,一时间倒也没有能叫她辩无可辩的证据。如此情形下,若是换了寻常之人,只怕除了喊冤叫委屈,也没有旁的法子。可吴妃偏偏心细如发,总能抓住那些细微之处,加以利用。 他从前倒是没有瞧出来,她竟有这样的好口才与处变不惊的能力。倘若身为男子,倒真是可塑之才。因而面对吴妃,季舒玄不想直接定罪,她越是如此,他便卯足了劲,一定要找到直接证据,叫她无言以对! 其实原也可以叫来赵氏与她对质,但据赵氏所言,当日与她见面的并非吴氏本人,而是她身边的婢女雅儿。既如此,那么不用问,他也能猜到,到最后吴氏必定会将一切都推到婢女身上,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季舒玄凝神片刻,心中有了计较。他唤进章华,吩咐道:“桃花源吴氏,御前出言无状,即日起幽禁桃花源偏殿,任何人没有朕的应允,不得出入!” “是。奴才遵旨。”章华应道。心中是有些诧异的,本以为皇上叫他进来,必定是吴妃一事有了结论。按着吴妃所犯的事,至少是打入冷宫才是,怎得只禁足而已? 吴妃听到这样的旨意,心中着实送了一口气,只要还在宫里,她自有法子。但是当着季舒玄的面,她还是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来:“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皇上,臣妾恳请皇上彻查此事,还臣妾清白!” 季舒玄起身离开,没有再同她说话。 章华看一眼皇上的背影,再看看地上跪着的吴妃,上前几步,道:“吴妃娘娘,咱们走吧。” 吴妃缓缓起身,弦然欲泣地看着章华,说:“章公公,本宫真的是冤枉的,还请公公在皇上面前为本宫美言啊!” 章华在她的注视下,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回到桃花源,章华站在偏殿外,说:“吴妃娘娘,按皇上的意思,接下去的日子便得委屈您了。除了贴身侍婢雅儿外,您身边的其他人都不能与您见面。平日里的一日三餐,奴才会着人送来。” 吴妃看一眼偏殿,点头道:“是。只是章公公,本宫是冤枉的,请皇上明察。” 章华眼看着吴妃和雅儿进了偏殿,吩咐两边的侍卫:“皇上有旨,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斩!” “是,奴才遵旨。”为首的侍卫应道。章华点点头,这才离去。 而从嘉德殿愤然离去的季舒玄,独自在宫内走了一会儿,脚步不自觉地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方才在殿内,吴妃的话始终萦绕在耳边,即便他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一定要相信诺语。可那些话语就像是魔咒一般,驱赶不尽。 当季舒玄不知不觉中站在太医院外时,他终于知道,无论如何,自己的心底都非常地介意这件事。他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大步往里间走。一路上太医们纷纷请安,他只微微颔首。 来到苏诺语住的屋子外,隔着纱帘,他看着端坐在桌前,静静看书的身影,心中柔软如水。想要抬腿进去,然而心底竟有几分踟蹰。 季舒玄心中有些忐忑,他甚至在想,若是等会诺语坦诚早已芳心另许时,他要如何应对…… 这样的迟疑不定,对于季舒玄来说,还是第一次。男子汉大丈夫,又是一国之君,他向来是举棋无悔的性子。何曾有过这般踌躇不定?说来说去,皆是因着这小小女子! 正当他举棋不定的时候,心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皇上万福!” 苏诺语听见心云的声音,也抬起头来,见是季舒玄,连忙起身,来到他面前,盈盈拜下:“皇上万福。”起身后,又问,“怎得不进来呢?” 季舒玄面对苏诺语的注视,顿时有一种儿时做了错事被父皇或是母后抓住的心虚感。他低咳两声借以掩饰尴尬,道:“朕刚来,便听到心云的声音。” 苏诺语不疑有他,将他请进去,吩咐心云上茶,好奇地问:“皇上怎得是一个人?不见章公公随侍呢?” 季舒玄说:“朕方才召见了吴妃,果如你所料,吴妃抵死不认,朕将她暂时禁足在桃花源。章华便是去处理这件事,朕闲来无事,想着将此事告诉你。” 苏诺语微微蹙眉,并不惊讶:“是,吴妃心机深重,我早已料到她不会承认。那接下去,皇上预备怎么办?” “这件事只差她承认,朕敢肯定,必定是她所为。其实想要她承认并不难,慎刑司内的婆子们有的是法子。但朕不能不顾及吴妃身后的家世。”季舒玄说,“诺语,之前的种种皆是你找出的证据。以朕看来,若是能从她宫内搜出那毒来,她必定是辩无可辩的!” 苏诺语颔首:“皇上英明。那明日我便去一趟桃花源。” “好。”季舒玄看着她,“你做事情,朕最是放心。” “多谢皇上信任。”苏诺语笑着说。 季舒玄的目光被她唇畔的那一涡浅笑所牵绊住,痴痴许久。 苏诺语察觉到他目光中的灼灼,心底有些不自在,借着喝水,抬手挡了一挡。随即她起身,说:“皇上这些日子朝政辛苦,该早些回去歇息才是。” 季舒玄听出她话里送客的意思,微微皱眉,方才大殿之上,吴妃的话再一次回响在他耳边。他起身看着苏诺语,说:“诺语,之前吴妃同朕提及了你。” “什么?”苏诺语问道。 季舒玄深深地凝望她,一字一句地说:“她告诉朕,你之所以不愿意当朕的女人是因为你心中早有所属。” 苏诺语心中骤然一紧,她几乎要下意识地避开季舒玄的注视。她相信吴妃说这样的话只是想着要挑拨季舒玄,让他对自己失望,或是刺激他逼迫自己。吴妃很聪明,她知道以自己的性子,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断然不会妥协季舒玄。这样一来,皇上必定不会再如现在这般信任她,甚至会将她赶出皇宫或是处死也未可知。 苏诺语心思转的飞快,她敢打赌,吴妃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以吴妃的心机,倘若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只怕早就告诉皇上,哪里会等到今日? 她在心底冷笑着,面对季舒玄,她只需要向吴妃学习即可。其实她知道事情早晚会被皇上知道,可至少不是现在,至少要等到夜离凯旋,同他商议后再做决定。也许夜离有更好的应对之策也未可知。 思及此,打定主意的苏诺语平稳了心绪,目光澄澈地迎上季舒玄的注视,茫然地问:“什么心有所属?吴妃什么意思?” 季舒玄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紧地盯着她,半晌后,终于放下心底的疑惑。他放松下来,摆摆手说:“没什么,吴氏不过是狗急跳墙。她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从中作梗,故而以此来编排你,妄图让朕疏远你,怀疑你。”顿一顿,他说,“诺语,放心,朕不会疑你。” “多谢皇上。”苏诺语借着行礼,避开季舒玄的视线。 第三百二十章 皇上动怒 就苏诺语而言,她并不在乎季舒玄的想法。若是季舒玄一味地怀疑她,她无所谓;可当他这样信任时,她反倒心中有些不舒服。她方才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不过是将问题含糊不清地又问了一遍而已。季舒玄却出于对她的信任,有了自己的理解。 其实,关于她是否心有所属这件事,严格来说同皇上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他不是寻常人,他手握天下权柄,手握生杀大权!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并非是故意误导他,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向来心胸坦荡,若是可以,像这样两心相悦的喜事,谁又愿意藏着掖着呢? 季舒玄没有注意到苏诺语的这些小心思,他指了指门外,说:“时辰还早,你随朕出去走走,如何?” 苏诺语面有难色:“皇上,宫内人多嘴杂,若是叫人看见,于彼此清誉有碍。还是算了吧。” “有朕在,谁敢议论?”季舒玄不以为然,“何况,朕不过是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有什么怕别人看的?诺语,如今宫中,没有人不知道朕对你的喜爱。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苏诺语眼睑下垂,盯着季舒玄靴子上的盘龙花色,心底暗道:您自然是无所畏惧,您是巴心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季舒玄见她没有说话,上前一步,手搭上她纤细的肩膀,豪情万千地说:“走吧!你还从未单独陪朕散过步。” 几乎是在他的手刚一碰上她的肩膀,苏诺语便蹙了蹙眉,随即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屈膝道:“是,微臣遵旨。” 季舒玄皱眉,每次这丫头心有不满时,便会自称“微臣”。他实在很想将她搂入怀中,好好地质问她,究竟还要他怎么做,她才能对他敞开心扉! 在听吴妃说完那番话后,他还曾在心底揣测,诺语一直不同意,是不是真的是心有所属的缘故。这样的念头刚刚浮现,他心中便有一种杀人的冲动!但凡是他看上的女子,怎可心仪旁人?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与讽刺么?无论是谁,敢和他争,那便是死路一条! 可方才问了诺语,她分明说从未有过心上人。他也算是一颗心落了地,只要她心中没有旁人就好,她爱上他只是时间问题。他就不相信了,以他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一直以来,关于诺语迟迟拒绝一事,季舒玄猜测的原因不过就是他在她当年病重时,不管不顾,冷眼相待,才使得她伤心欲绝,不敢轻易再交付真心。故而,他现在愿意千般百般地宠溺她,去消除她心底的心结,让她愿意重新对他敞开心扉! 季舒玄看一眼他悬在半空的手,愣了愣,还是收了回来。他做出一副大度不计较的样子,率先来到门口,催促道:“想什么呢?快走吧!” 知道拒绝无效的苏诺语,只得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还未等她示意心云跟上,就听见季舒玄说:“今日就你与朕两个人,心云不必伺候。” “是,皇上。”心云担忧地看一眼苏诺语,也无能为力。 苏诺语在季舒玄身后,狠狠地瞪他一眼,沉默地跟了上去。 出了太医院,季舒玄带着苏诺语往静明湖畔走。虽说已入秋,然而秋色正浓,也别有一番景致。季舒玄瞥一眼一直落在身后的苏诺语,忍住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诺语,这若是别的女人,有机会单独同朕走在一起,必定是抓住机会也要走到朕的身边来。你怎么……” “皇上,我早说过,我不是您后宫中的人。您让我跟您出来,我不能抗旨不尊。但您若想我像您嫔妃那般,我做不到。”苏诺语看着他,直截了当、毫不留情地说。 季舒玄脸色瞬间铁青:“苏诺语!朕对你好,并不代表你可以在朕面前为所欲为!” “是,皇上教训的是,微臣知错。”苏诺语看也不看他,直挺挺地跪下去。 季舒玄看着她那倔强的面孔,心底的怒气就腾腾地往上窜。然而一触及她膝盖下的石子路,那些斥责的话语又都说不出口。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声音冷硬:“苏诺语,朕已经说过无数遍,不许在朕面前自称‘微臣’!你是听不懂朕的话还是故意违拗朕?” 苏诺语唇角上扬,冷哼一声,道:“皇上,我知道您高高在上,普天之下,没有人敢违拗您的旨意。但您管得住人,也管不住心。” “管不住心?”季舒玄俯下身去,指着她的胸口,说,“朕倒要看看你这冰霜般的心究竟能冷硬到何时!”语毕,他直起身,信誓旦旦地说,“苏诺语,朕这一生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苏诺语听着他几次三番地说着这样的话,心底那股子傲气也涌上来,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迎上季舒玄的目光:“皇上,我便是您这一生也得不到的!”说完,她转身就走。 走出老远后,苏诺语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心中是有些后悔的。再怎么说,季舒玄是皇上,她似乎有些过头。但她的性子,绝做不到轻易服软,更何况这件事说到底她没有错。 季舒玄看着她掉头就走,气得差点跳脚!他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阴鸷:“苏诺语,朕一定会得到你!总有一天,朕要让你心甘情愿地做朕的女人!” 惹了一肚子怒火的季舒玄回到嘉德殿,看着哪儿都不顺眼,在偏殿内发了好大一通火。章华在外面听得心惊胆战,不用问,也知道如今宫里能将皇上激怒到此的,除了苏大夫,不做第二人之想。可问题的关键在于,皇上如今这样子,他即便进去,要如何劝? 想归想,哪有皇上生气,身为太监总管不进去一劝的?冒着被怒火波及的危险,章华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还未站定,便感觉到一个东西朝自己的方向飞过来。 他努力抑制住躲避的本能,生生地站在那儿,直到“哐当”的声音在自己的脚边响起,他方才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低头一看,脚边赫然躺着一方镇纸! 章华闭了闭眼睛,暗自在心底庆幸,幸而这东西只是落在脚边,若是落在他头顶,只怕现在躺在地上的便是他了!他径自在心底盘算着,这还是皇上自登基以后,头一次动这么大的怒呢。而究其原因,竟是为了一个女子!足可见这女子在皇上心中所占的分量啊!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章华俯身将镇纸拾起来,来到季舒玄身边,躬身问道。 季舒玄愤愤地一掌击在桌案上,怒道:“气死朕了!简直是要气死朕!” 章华连忙放下镇纸,嘴里念叨着:“皇上,仔细手疼!” 季舒玄冷哼一声,怒气冲冲道:“这世间竟有这等不识好歹的女人!枉费朕如此真心待她!” 章华低垂着头,心底暗自嘀咕,果真如他所想,能将皇上气成这样的除了苏大夫,不做第二人之想。他想了想,低声询问:“皇上,您出去一趟,便这般动怒。想来那苏大夫必定是有极为不妥的言行。若是皇上愿意,不妨说与奴才听听。奴才也好帮着您出出主意。” 季舒玄听了章华这话,再联想到苏诺语方才的举动,就好像是一直堵在心口的洪流有了宣泄的地方。于是,他便将方才同苏诺语之间发生的不愉快通通说了一遍。 章华在听的过程中,唇角无数次地抽搐,心中只觉得这苏大夫的胆子未免太大了!竟然屡次三番地公然顶撞皇上,若非是皇上心中着实在意她,只怕早已处死无数次! 再说皇上,章华心底也是惊诧万分。他眼角的余光不时地看向季舒玄,只见他站在那儿,满脸的戾气,尤其方才说起苏大夫的不驯服时,更是神色冷冽。可饶是如此,皇上也不曾说过要惩处之类的话。 他跟在皇上身边总有二十年了,还从未见过皇上对谁有这样的耐心。旁的人别说如苏大夫一般,哪怕就是说话稍不注意,也极易让皇上拂袖而去。看来,这世间的人与事,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呢! 季舒玄将心中的污糟吐了个干净,见章华一直垂首而立,心底有些不耐烦。方才说好了出主意,结果到现在为止,半句话也没有,可不是要看他的笑话? 季舒玄眉头紧蹙,看着章华的头顶,目光中带着熊熊怒火,怒道:“章华!朕不是在给你讲故事听!你若是在这样一言不发,便给朕滚出去!” 章华心中猛地一颤,面上有几分委屈。他心底也是颇为无奈的,所谓的差别对待,就是这样。苏大夫那样顶撞皇上,皇上也只得独自生闷气,而他呢,什么都没做,就成了这替罪羊! “皇上,容奴才说句僭越的话。”章华跪下去,看着季舒玄,忖度着这话要如何说才能不再度激怒皇上。 而季舒玄已没了耐心,咬牙道:“说!” 第三百二十一章 皇上纠结 章华一面喏喏地点头,一面小心地开口:“皇上,您方才说了许多苏大夫言语不敬之处,苏大夫又口口声声地强调她不是您后宫中的女人。奴才想着,您之所以动怒,是因为苏大夫数次出言不逊……” “说重点!”季舒玄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是,是,是。”章华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接着说,“皇上,奴才冒死问您个问题。若是当初苏大夫得知您身份后,便如同旁人一般,对您曲意迎合,或是温顺听话,您可还会这般喜欢她?” 章华话音未落,季舒玄那嗜血的目光便刹那间如利箭般射向他。章华浑身一个激灵,连忙俯下身子,道:“奴才僭越,请皇上降罪。” 然而,季舒玄并未说话,他只盯着章华的头顶,看了许久,方才缓缓踱步到窗边。他看着窗外那高大的松柏,虽已入秋,却依旧青翠欲滴,从不会因着季节的变化而有任何的改变。说起来,这一点的“不合时宜”倒是有些像诺语…… 后宫中的女人如花儿一般,无论初进宫时是怎样的温婉动人,时间久了,都变得一样。在他面前永远是唯唯诺诺,即便有些小性子,也都并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上至贵妃,下至低等的宫嫔,她们或是明艳、或是柔情、或是高傲,可那都是在人前,但凡是到了他面前,几乎是清一色的温驯乖巧。真要说起来,他之所以难以对她们动心,不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总感觉自己面对的是没有脾气秉性的玩偶,毫无生气而言。 反观诺语,她便像是一朵浑身带刺儿的蔷薇一般,他稍有靠近,她便会武装自己,进行反抗。而平日里,她在面对旁人时,又总是没有半分的高傲,总是那么平易近人。他第一次在瘟疫村看见她的时候,她便是如此耐心细致地给那些患了重病的百姓看诊。 也正是如此,他对她的心思,才会一日日地加深,才会一次次地容忍她的无礼…… 始终跪在地上的章华在没有得到季舒玄的允准前,是不敢有所动作的。他心中忐忑不安,方才那些话,以奴才的身份来说,是有些僭越。可皇上什么话都没说,可见他的话是说到皇上心坎上了。 “起来吧。”季舒玄收回目光,见章华仍伏在地上,说道。 章华这才喏喏地起身,看着季舒玄,劝道:“皇上,以后切莫动怒,动怒于您龙体安康不利啊。” “章华,你这偶尔一句话,倒真是让朕醍醐灌顶啊!”季舒玄感叹道,“你说的不错,若是诺语如后宫中的女人一样,也许她在朕心中就没什么特别的。朕喜欢她,看重她,皆是因着她的与众不同。” 章华附和道:“皇上,还记得褚爷之前劝您的话吗?越是像苏大夫这样的女子,您便越是不能心急。终有一日,苏大夫会被您感动,继而以身相许的!” 一番话说得季舒玄龙心大悦,方才那一通火,也着实叫他有些饿了。看一眼桌上的更漏,吩咐道:“传膳吧!” “是,奴才这就去。”章华应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季舒玄看着章华的背影,自嘲地笑一笑。这个苏诺语啊,自己自从碰上她,可真是倒退十年不止!这许多简单浅显的道理,竟还需要一个奴才来提点。 章华的动作极快,不一会儿功夫,丰盛的膳食便已摆好。季舒玄走过去,看一眼桌上的东西,说:“今日这菜式做的精致,即刻吩咐人,也送同样的吃食去太医院。” “是,奴才这就去办。”章华笑着点头。皇上果真是看重苏大夫,方才气成那样,转个身就又这般惦记着她。 而太医院内,当苏诺语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美味珍馐时,颇为诧异地看着章华:“章公公,你这是何意?” “苏大夫,这您都看不出来吗?”章华笑着说,“这些菜式同皇上所用,那是一模一样啊!皇上说了,今日这菜式做的精致,叫奴才吩咐膳房的人,送了同样的来您这儿。” 苏诺语同心云对视一眼,后者眼底写满了不可思议。 章华接着说:“苏大夫,您是不知道,皇上今日回到嘉德殿后,有多震怒。奴才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还从未见过皇上如此。苏大夫,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这皇上对您可真恨不得能将心掏出来啊!您再怎么也不能这般气皇上啊!” 苏诺语听着章华的话,心中有些无奈。说实话,她并不希望季舒玄如此对她,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夜离,这一生她非夜离不嫁,断然无法回应皇上的一份感情。可有些话,她现在一时半会儿又不知该如何对皇上宣之于口。 但皇上对她的容忍的确叫她意外,她本以为今日这样一闹,皇上必定几日不想再见到她。可这才不到一个时辰,怎得又有这样的举动? 盛情难却,但苏诺语又不愿承受,她看一眼桌上的膳食,以商量的语气说:“章公公,你看这儿就我和心云两个人,实在吃不完这么多啊。要不……” “苏大夫,这可是皇上的一番心意,无论如何,您不能推却。若是叫皇上知道,他得多伤心啊!”章华语气中略有一丝责备,“苏大夫,即便您现在不愿接受皇上的心意,可也不能如此拂了皇上的心啊!” 苏诺语无可奈何地看一眼章华,坐下来,指着对面的位置说:“心云,坐下一起吃。” 心云下意识地看向章华,轻轻摇头:“小姐,这是皇上专门吩咐给您做的,我还是给您布菜吧。” 苏诺语撇撇嘴,有几分不悦:“这么多菜,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为什么不能一切?章公公,你说呢?” 章华被点到名,也不敢多说,只得点头:“苏大夫的话自然是不错的。”顿一顿,他又说,“苏大夫,您慢用,奴才还得回去服侍皇上。” “心云,送章公公出去。”苏诺语说着。 章华离开太医院后,心中才有些无奈。若是叫皇上知晓,只怕又要动怒。这苏大夫也是,怎得偏要和皇上作对呢? 回了嘉德殿,季舒玄随口问道:“诺语吃了没?怎么样?” 章华看他一眼,小心地在心底盘算着措辞。 看他那一脸为难的样子,季舒玄就知道结果。冷哼一声,将筷子重重地放置在桌上:“朕就知道!这小女人必定是专门来同朕作对的!” “皇上,并没有。”章华连忙说,“苏大夫只是叫了心云一同用膳,并没有不领情。” 听他这么说,季舒玄脸色稍霁,但仍有些不悦。那个心云再如何好,也不过是个奴才,怎能同诺语同桌而食?当然,这些都是小事,他太了解苏诺语的性子,自是不愿意在这些方面又起什么争执。 章华看着季舒玄脸色的变化,猜测着他的心思,心底暗自有些好笑。 而相比较季舒玄的郁郁来说,苏诺语心情倒是不错。她虽不愿接受季舒玄过分的好意,但对美味佳肴,还是满意的。同心云一起高兴地用了膳,便开始琢磨着明日去桃花源的打算。 心云伺候在旁,看着苏诺语,忍不住问:“小姐,我觉得您要不还是跟皇上实话实说吧。他到底是皇上,若是您真的激怒他,只怕公子也没法救您啊!” 苏诺语面色也有些沉重,她看向桌上忽明忽灭的烛火,说:“夜离即将回京述职,等我见了他再说吧。这毕竟是大事,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心云点点头,语气中仍有担忧:“既然您如此说,那么平日里还是别太激怒皇上才好啊。” 苏诺语颔首,片刻后,叹口气:“若是能同清然见一面就好了。她在宫外,联络夜离也方便。上次她来,我说了不少重话,希望她没有告诉夜离,否则他得多伤心啊!” 心云沉默着,不知该如何说。小姐是性情中人,对公子是倾心相待,她只希望两人间不要再有什么误会才好。 事实上,虽说清然将实话都告诉了夜离,然而,凭借夜离对苏诺语的一番心意,哪里会真的生她的气呢? 自清然走后,褚哲勋便改变了战略,想着要速战速决,早日回京。有些话,他是一定要亲自同诺语说清楚的!好在战事顺利,几场漂亮的战役下来,北方的叛军几乎已经被消灭。 按着规矩,褚哲勋要回京述职,剩下一些扫尾工作,他留了少数人马处理。由**远先行回京面圣,而他率大军随后返程。 一路上,褚哲勋心中既是期待,也有不安。尤其是越临近京城,他便越是紧张激动,恨不能立刻赶回到诺语身边去。相别数月,心底实在是思念过盛。 他几乎是每日每夜地思念她,想着她对自己的误解,他又有些胆战心惊。皇上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生怕诺语会不再爱他,转而对皇上动了心…… 第三百二十二章 再会吴妃 翌日,苏诺语一觉醒来,心情大好。虽说昨日因着季舒玄有诸多不愉快,但对苏诺语而言,季舒玄只是一个寻常之人,她并不会往心里去。就目前而言,她没有爹娘亲人,最亲近的除了夜离就是心云。可心云说到底只是个丫鬟,两人间不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所以说,唯一能影响她心情好坏的,只有夜离。 “小姐,我瞧着您今日心情不错呢。”心云服侍她梳妆时,笑着说。 苏诺语透过铜镜,淡笑着看着心云:“除了他,没什么人能影响我。” 心云听后,点点头,说:“您能这样想,就是最好不过的。那咱们用完早膳后,便去桃花源,是吗?”昨日听小姐提过一句,似乎是要去搜查什么东西。 苏诺语颔首:“是,皇上吩咐下来的事,我自然是要做好的。”无论私人情感如何,她身为臣子,理应完成皇上吩咐下来的任务。何况这件事,也是她自己揽过来的。虎头蛇尾可不是她的习惯。 用过早膳,主仆俩往桃花源走去。不料在宫门外,却被拦下来:“苏太医,皇上有旨,没有他的恩准,任何人不得出入。” 苏诺语心中明白,大概是昨日同皇上闹了不愉快后,他忘了让章华来事先通知。心云站在她身侧,小声问:“小姐,怎么办?要不我去找一趟章公公吧。” 苏诺语点头:“也好,你去吧。” 等到章华快步赶来时,苏诺语正站在一旁,静静等候。为首的侍卫一见章华,连忙说:“章公公,苏太医想要进去,可昨日您说了任何人不得出入。” “一群糊涂东西!”章华斥责道,“苏太医自然是特殊的!你们竟然将苏太医拦下来,若是叫皇上知道,必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侍卫们听到这话,面面相觑,个个脸上都愁云密布。 章华不理会他们,转而来到苏诺语面前站定:“苏大夫,这件事都怪奴才。奴才昨日忘了来吩咐,结果这起子没眼色的东西竟然将您也拦下来。都是奴才办事不利,还望苏大夫宽恕。” 苏诺语连忙说:“章公公,你太客气了。既然说开了,就没事了。你回去吧。等我这儿有了结果,自会求见皇上。” “是。”章华毕恭毕敬地说着。 眼见章华要离开,为首的侍卫大着胆子走过来,愁眉苦脸地看着苏诺语,讨好地解释:“苏太医,都怪奴才们有眼无珠,是奴才们吃了雄心豹子胆,都是奴才们的错……还请您帮着和章公公说说,这事儿可千万别告诉皇上啊!否则奴才们必定会被皇上责罚的!” 苏诺语蹙眉,转身叫住了章华。 “苏大夫,还有什么事吗?”章华以为又有人为难她。 苏诺语回头看一眼那些侍卫,说:“章公公,今日的事不必叫皇上知道,说到底这事儿是你的失误。他们不过是秉公办事,尽职尽责,有什么错呢。你说是不是?” 章华一听,哪里敢反驳,连连点头:“是是是,苏大夫说得是。下次奴才一定注意。” 苏诺语微微颔首,温和地说:“章公公不必介怀,没什么大事。我不过也就一说,这件事就不必知会皇上了。” 简单交代完,章华离去,苏诺语也顺利地进了桃花源。这还是第一次在没有吴妃的陪同下走进这里,虽说没有吴妃在身边,但这儿都是她来的熟稔的地方,也算是轻车熟路。 方才门外为首的侍卫一路跟在苏诺语的身边,既不多言、也不多语,恭敬地随侍在旁:“苏太医,您进屋查看的时候,奴才就候在门外。” “好。”苏诺语只当他是秉公办事,并不厌恶。 苏诺语站在庭院内,打量了片刻,吩咐道:“心云,一会儿你和我分开行动,这样也省些时间。” 心云点点头:“是。”随即面露难色,“可是小姐,该注意哪些东西?” 苏诺语想了想,交代了几句,指着其中一间屋子,说:“你去那儿吧,记住,不必心急,慢慢来。” 心云重重地颔首,她知道,这件事对于小姐来说至关重要,马虎不得。于是每一分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不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 如此一个时辰过去,苏诺语和心云一直来往穿梭于桃花源。即便她们轻手轻脚,但到底是不同于往日的寂静,还是被屋内的吴妃听见。 吴妃心中略有不安,虽说从前她对苏诺语不以为意,认为她除了容貌绝色、医术精湛外,并没什么特别。可经此一事,她意识到从前种种皆是她小觑了对手,否则也不会有此遭遇。 平日里她所用的毒,虽说都锁起来,她又故意用了香料做掩饰,对付寻常人想要瞒天过海并不是难事。可面对苏诺语,她心中有些没底儿。苏诺语似乎对毒也很有研究,加之她心思缜密,只怕是难以逃过此劫啊。 除此之外,宫内还有旁的秘密,更是关键,绝对不能被苏诺语发现,否则只怕是要遭至杀身大祸! 想到此关节,吴妃心中更是忐忑。她起身,来到门边,高声唤道:“苏诺语,外面的是不是你?” 苏诺语脚下微顿,循声来到关押吴妃的屋子外站定,声音清脆:“吴妃娘娘好耳力!” 吴妃听见这声音,便满心不悦:“苏诺语,平日里本宫待你不薄,你竟联合杨氏那贱人,一同算计本宫!” “吴妃,请您注意您的措辞!”为首的侍卫喝道。他之所以这样说,并不单单是因为方才苏太医帮他们说话,更要紧的一点是,从章公公的态度上,可以看出苏太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绝不逊色任何一个娘娘。 吴妃一听,怒火中烧,高声斥责道:“滚!不过是个奴才,竟敢教训本宫!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皇上不过是禁足,本宫到底还是吴妃!” “这个……”那侍卫面露难色,这两边都是得罪不起的。吴妃说得没错,再怎么说,她尚有位份在,若是将她得罪了,等到日后皇上心情一好,撤了这禁令,只怕自己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啊。可若是不闻不问,又得罪了苏太医。这可如何是好? 苏诺语知道侍卫的为难之处,微笑着说:“没事,你不用顾忌我。” “苏太医,这……要是叫皇上知晓,奴才们……”侍卫仍旧不敢放肆。 苏诺语摇摇头,提议道:“这样吧,你不必在这儿候着,让我同吴妃娘娘,单独见一面,如何?” 与苏诺语一门之隔的吴妃如愿听见这话,心中暗喜。她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若是能从苏诺语嘴里套出什么话,那么皇上那儿,就有惊天逆转的可能! 侍卫听苏诺语这样说,哪里还敢拦着,自然是打开门放行。侍卫恭敬地对苏诺语说:“苏太医,奴才就候在外面,若是有什么事,您叫奴才就是。” 苏诺语轻笑出声,这侍卫还真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么快就担心起她的安危来。她抬腿走进去,自觉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那儿的吴妃说:“吴妃娘娘,时至今日,咱们不妨有话直说。” 吴妃见状,也不逊色,端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扭头看着她,说:“苏诺语,本宫纵横宫中数年,没想到竟被你算计了去!枉费本宫待你如此亲厚!” “吴妃娘娘,你这话叫我如何敢当?”苏诺语看着她,将话挑明,“你对我亲厚?你若是真是对我亲厚,何故要在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让人在我的茶饮中下毒?你以为我一直不说,就真的是不知道吗?” 吴妃看着她,惊诧不已:“你果然知晓!那你之后还做出一副同本宫亲厚的样子来,难不成你只是在做戏给本宫看?”她已经猜到或许苏诺语提前就有察觉,可没想到那么早! 苏诺语淡然一笑:“彼此彼此。我不也是在向你学习吗?你不也一面与我情同姐妹,一面下毒想要害我吗?” “苏诺语,你可知道,时至今日,本宫最后悔的一点是什么?”吴妃盯着她,问道。 苏诺语挑眉看她,没有言语。 “本宫最后悔的一点就是不该一时心慈手软!”吴妃朱唇轻启,“若是本宫第一次便在你的茶盏中下了剧毒,便不会再有后面的这些事!” 苏诺语唇角上扬,露出甜美笑意:“可惜时光不可逆,你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吴妃冷冷看着她,恨不能将她就地正法:“苏诺语,说来说去,你所仰仗的不就是皇上对你的宠爱吗?说来说去,你靠的不就是这张脸吗?” 苏诺语摇摇头,语气中有些许的同情:“吴妃,我以为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多少也算是了解我,否则怎配恨我入骨?你明明知道,从头到尾,我靠的都只有我自己!” 吴妃心中蓦地一喜,总算是说到重点!她故作一副恼怒不已的样子,猛地起身,指着苏诺语说:“苏诺语,你就是心有所属,才会如此不珍惜皇上!” 第三百二十三章 搜桃花源(上) 苏诺语对上她充满怒气的双眸,轻笑道:“吴妃娘娘,想必当日你也是这样告诉皇上的,是吧?你是想让皇上动怒,继而将我处死?” “苏诺语,你别以为你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就可以蒙混过关!”吴妃厉声指责,“皇上被你蒙蔽了双眼,你以为本宫也看不出来吗?” 苏诺语淡笑着看她声嘶力竭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之前那个处变不惊的吴妃也会这样的时候。KaNsHu58.cOM 吴妃看着她一直悠然自得的样子,更是怒不可遏。在她面前,仿佛自己就是个笑话一般,无端端地映衬着她的优雅。吴妃目光阴鸷,忽而道:“苏诺语,你若真是心无旁骛,那么你敢不敢赌咒发誓?你若是说了谎,你的心上人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苏诺语心中猛地一跳,她并不相信这样的诅咒,真若是有用,世间哪还会有这许多繁冗复杂的事?可即便她再怎么不信,也断然不敢接她的话,她不敢拿夜离的性命开玩笑,尤其他现在又领兵在外。 吴妃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苏诺语,清楚地瞧出她的心虚,她忽而笑出声:“哈哈……苏诺语,本宫就知道你不敢!你还敢在皇上面前巧舌如簧?你若是在皇上面前坦诚相告,皇上怎会待你如此!” “吴妃,这是我的私事,还轮不着你来问。”苏诺语褪去面上的笑意,一字一句地说,“你会到今日这地步,皆是你咎由自取!你若非心思歹毒,怎会被我抓住把柄?你若非心思歹毒,皇上怎会将你禁足?” 吴妃冷哼一声:“心思歹毒?这后宫之中,谁不是整日想着算计别人?只不过风水轮流转,胜负难料而已。本宫若不算计,自有别人算计到本宫头上。贵妃、杨妃,连着死了的李妃,你以为她们真的是心思纯良之人?” “她们心机深重,日后自会有报应。而你的报应,已经来了!”苏诺语平静地说。 “报应?”吴妃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底写满讥诮。这世上的不平之事,若是想要凭借“报应”二字,只怕海枯石烂也等不到。否则她怎会陷入如今这般境地? 苏诺语看着她,说:“吴妃,趁着这些日子的禁足,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有时候,是你太过不依不饶,才牵连到自己。就好比这次的事,若不是你做贼心虚,何须让灵贵人出手?之后又何必要急着除去灵贵人?一切惩处不过是你作茧自缚罢了。” “闭嘴!”吴妃咆哮道,“本宫还轮不着你来教训!” 苏诺语起身:“既如此,我就不打扰娘娘静心凝神。” 看着苏诺语离去,吴妃才意识到,原本想要从她嘴里打探的消息,竟没有任何进展。自己反倒是被她三言两语便激怒,太过失态。 出了偏殿后,苏诺语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大门,心底忍不住唏嘘。看样子,吴妃心中也颇为自苦。说起来,后宫的女人都难逃这样的命运,人的**永远是得不到满足,而皇上又只有一个人,实在难以满足所有人的**。 在宫里待的时日越长,苏诺语越是庆幸自己当日可以不用进宫待选。真要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待个几年,只怕她也会变成吴妃她们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心云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看见她站在那儿怔怔,走过来:“小姐,方才那屋子里好多香料呢。看来吴妃娘娘也是个极爱香的人。” 苏诺语点点头,并未多想。接下去的时间里,她和心云两人又仔细地将剩下的屋子查探了一遍。然而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小姐,咱们就这样离开吗?”心云有些不甘心的问。 苏诺语无奈地苦笑:“若不然呢?难道还要在这儿用膳歇息吗?” 心云微微嘟嘴,心有不甘地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大门,跟在苏诺语的身后,走出去。 苏诺语知道心云着急,可这事绝不是心急便能解决的。吴妃心机颇深,只怕早已是藏好了一切,哪会这么轻松就暴露。 离开桃花源,苏诺语携心云往太医院的方向走,这两日心情起伏大,本来得知夜离即将回来是件好事。可吴妃这边的事还没有定论,昨日皇上又再度明示她,苏诺语有种不好的感觉,只怕夜离还没回来,只怕她就得跟皇上说明一切。 一路上,心云只是搀扶着苏诺语的手臂,并没有说话扰了她的沉思。忽然,一阵微风拂面,苏诺语只觉得鼻尖尽是淡淡的香味,她看向心云,随口问:“心云,你有没有闻到一阵香味?” 心云抬起袖子闻了闻,笑着说:“小姐,您说的是这个味道吧?这就是我方才跟您说的,在桃花源染上的啊。” “桃花源?”苏诺语微微蹙眉。 “是啊。”心云没有多想,说道,“桃花源内有一间屋子,里面尽是香料。” 苏诺语的脚步猛地停下来,偏头看向心云,问道:“一间屋子全是香料?” 心云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样子,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嗯,我虽自幼便跟您进了宫,可还从未见过哪个宫里有那么多好闻的香料呢。” 苏诺语心底生疑,略想了想,掉转方向,脚步加快:“心云,走,回桃花源!” 心云虽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来到心云所说的那间屋子外,苏诺语停下脚步,指了指里面,问:“就是这儿吗?” 心云点头,问:“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在这之前,我来过桃花源数次,同吴妃的接触更是频繁。可吴妃向来少用香料,若真如你所说,这儿有满屋子的香料,那么她为何平日里不用?”苏诺语说话间,目光扫过吴妃所在的偏殿。 心云一脸恍然:“您的意思是……吴妃用这些香料来藏匿那些脏东西?” 苏诺语微微一笑:“进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主仆俩推门而入,苏诺语微微惊诧,这儿果然有大大小小无数的锦盒,她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满是粉色的香饵。她略翻了下,确定并没有不妥后,回头看向心云:“将这儿所有的锦盒,通通打开!” “是,小姐。”心云应道。 不多时,所有的锦盒悉数被打开。苏诺语忍不住揉了揉鼻子,这香味扑鼻,实在有些叫人难以忍受。心云打一个喷嚏,疑惑地说:“小姐,您有没有闻到极重的麝香味?” 苏诺语对这个气味并不十分敏感,然而经心云一提醒,她仔细辨认了下,点点头:“是,这儿虽说香味弥漫,可若仔细辨认还是可以闻出麝香的味道。” “奇怪。”心云自言自语道,“宫里的这些娘娘小主们不是都对麝香极为敏感,敬而远之吗?怎得吴妃这儿有这许多呢?” 苏诺语是习医之人,自然明白心云这话的道理,她略闭了眼睛,良久后,方才恍然大悟:“这个味道倒是像极了吴妃寝殿的味道!”一直觉得吴妃寝殿中的花果香味有些怪,似乎总夹杂了其他味道。如今看来,便是这个麝香一味才作怪。 心云一听这话,急忙出去,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肯定地说:“我刚去了吴妃的寝殿,果然如您所说,她寝殿内,就是这个味道!”除了第一次,心云从未进过吴妃的寝殿,每次吴妃同苏诺语见面,心云总是和雅儿候在外面。 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之后,苏诺语的眉头没有舒缓,反倒蹙得更紧:“她身为皇上的妃子,为何要在寝殿中用此物?难道她不知道麝香用久了,会导致女子难以受孕吗?” “不可能!”心云肯定地说,“后宫中人,哪有人不知晓这个的。吴妃一定是另有他用。” 苏诺语看一眼心云,心中沉思着。按说,以吴妃的精明,的确没有理由不知道这个。可她若是明明知晓,为何还要用呢?后宫的女子向来是子嗣如性命,怎会故意不孕呢?难道是…… 她想起吴妃方才指责自己的话,难不成,吴妃心底所爱,也不是皇上吗? 想到这儿,苏诺语下意识地想要否定自己的推断。这样的事不能凭空猜测,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断断不可叫皇上知道。表面上皇上似乎对后宫中的这些女子都没什么感情,可若真叫他知晓,只怕面子上也是过不去。 倒是心云,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小姐,咱们只需将这个禀告给皇上,吴妃自然难逃干系!” “不可。”苏诺语摇摇头,“这件事只是我们的猜测,做不得数。” 心云的唇角垮下来:“小姐,吴妃在背后诋毁您的时候,哪里想过那只是她的猜测呢?” 苏诺语轻笑道:“说起来,她并没有说错。”见心云犹有不甘,她接着说,“好了,别说了,还是找我们需要的东西吧。” 心云点点头,又开始专心地查看锦盒。 苏诺语看一眼心云,随手将装有麝香的锦盒关上。她以后可还想着给夜离生孩子呢,这个麝香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第三百二十四章 搜桃花源(下) 苏诺语看着面前这个精致的锦盒,打开后见面上照例是铺满了香饵,她随手拨开,猛地停了下来。方才已经找了许多锦盒,一无所获,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的猜测出了问题,不想竟有所发现。 “小姐,您找到什么?”心云看她停下动作,关切地问。 苏诺语指了指里面的东西,说:“我想,证据有了。” 心云听后,惊喜地问:“真的么?” 苏诺语小心翼翼地从锦盒内将东西拿出来,方才一旁的桌子上,说:“你看这个,正是她之前所用的毒!” 心云并不懂毒,但听苏诺语这样说,她便知道错不了,高兴地说:“小姐,既如此,咱们只需将这东西交给皇上,吴妃不就有口难辩了吗?” 苏诺语点头,将锦盒关上,吩咐道:“将其他东西放好,我们走吧。” 出了桃花源,苏诺语没有耽搁,径直去了嘉德殿。她将方才在桃花源查找到的东西摆在季舒玄面前:“皇上,这就是我在桃花源找到的,和之前的那三份毒是一模一样的。我想,这一次,吴妃只怕没有理由否认。” 季舒玄眉头紧拧,扫过桌上的东西,一掌挥到地上,怒道:“好一个吴氏!朕一定要先废了她!再处死!” 苏诺语看着他,淡淡地说:“她是您的妃子,该怎么惩罚是您的事,我不便发表意见。” 季舒玄听着她这生疏的语气,心底不悦,然而到底没说什么。如章华所说,他之所以喜欢诺语,便是因着她的与众不同。若是她同别人一样,面对他的时候,唯唯诺诺,处处以他为尊,只怕他也不会如此执着。 苏诺语知道季舒玄有些不高兴,难得他并未说什么,她自然不会主动提,行礼后便告退了。 待得苏诺语离去后,季舒玄派人将吴妃宣进殿。 一路上,吴妃心底忐忑不安,苏诺语前脚离开,皇上即刻便传召,只怕是凶多吉少。那些东西,她放得隐秘,原以为不会这么快就被查出来,没想到苏诺语还真是厉害。 进了嘉德殿,吴妃一眼就瞥见了地上的小纸包,她神色一暗,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行礼问安。 “吴妃,之前你说那些事,不是你所为,那么这东西,你要如何解释?”季舒玄开门见山,指着地上的东西,问道。 吴妃面如死灰,微微闭了闭眼:“臣妾无话可说。但求一死。” “死?”季舒玄没想到她这般爽快,“你犯下种种不可饶恕的罪过,若是赐死,岂非是太便宜你?” 季舒玄看着吴妃以及地上的毒,脑海中不自觉地就浮现出那日在太医院时,诺语难受至极的样子。虽说诺语坦言那一切不过是将计就计,为的就是迷惑吴妃。可倘若当日诺语一时不察,只怕早已香消玉殒,与他阴阳两隔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季舒玄便怒不可遏,恨不能将吴妃碎尸万段! 吴妃不敢置信地看着季舒玄,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如此心狠:“皇上,您……为了苏诺语,便可以不顾臣妾的死活吗?她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住嘴!谁允许你提诺语的名字!你不配!”季舒玄近乎咆哮道。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实在是十恶不赦! 吴妃跌坐在地上,凄然而笑:“皇上,臣妾在您身边数年,尽心尽力,没想到时至今日,你却如此待臣妾。想当年,臣妾待选之时,是您亲自向臣妾的母亲提出,要迎臣妾入宫的……” 季舒玄听着她说起当年之事,情绪渐渐和缓下来。当年吴妃进宫为妃,并不是普通的选秀,的确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在那之前的一年,为平定边疆,季舒玄御驾亲征,身边就有吴妃的父亲为副将。后来疆场杀敌,他的坐骑意外受惊,千钧一发之际,吴妃的父亲拼死相救,身负重伤,不治而亡。 这件事后,季舒玄感怀吴妃父亲的救驾之功,决定将他家中独女接进宫来,许她荣华富贵。如吴妃所说,当日是他当着她娘亲的面,承诺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吴妃看着皇上犹豫不决的样子,心中明白,皇上是不会下旨杀她的! “吴氏,朕今日不杀你,皆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你便在桃花源偏殿中,禁足一生吧!”季舒玄终究心有不忍,说道。 吴妃微微一笑,她知道,昔年爹爹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自己的免罪金牌!可,也正是因此,才给她的人生带来了诸多遗憾…… 吴妃谢恩后起身,缓缓离开。在抬脚迈出大殿的一刹那,她心中微动,终究没忍住,回首看一眼季舒玄,只见他负手而立,不知是否还在回忆往事。 吴妃心中微有感慨,到底相伴数年的枕边人,无论这些年中彼此间是否有真心,总归是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一个人。她以为她可以毫不留情地离开,然而,真到了这一步,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洒脱。 听到脚步声消失,季舒玄在心底默念:诺语,这一次,算朕有愧于你! 季舒玄最终对吴妃的处置叫许多人都大呼意外。吴妃谋害苏诺语,证据确凿,众人都以为她必死无疑。毕竟无论大家再怎么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认在皇上心中,没有人比苏诺语更重要。 这样的结果,也让苏诺语意外。当然她绝不认为这里面牵扯到自己。只是当日杨妃仅仅是下毒害她,便被打入冷宫,赐死。吴妃这一次可是数罪并罚,怎得还容忍她留居桃花源呢? 面对苏诺语的疑惑,心云也是满心不解:“我在宫里待得时间虽久,可毕竟只是一介丫鬟,这些事知道的也不多。不过这个吴妃自进宫后,虽不争盛宠,却也一直是宠眷不断的。人人皆道她庸懦,可实际上,皇上给她的赏赐一点也不少。” 听了心云的话,苏诺语心底隐隐猜到,季舒玄同吴妃之间,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不过既然一切是季舒玄的决定,她也没什么好质疑的。毕竟还有几个月,她就可以离开这个是非地,不再同她们有任何牵扯。 是夜,苏诺语本想着早些休息,不想月华宫来人了。 “苏太医,我们娘娘想请您去月华宫一趟。”彩纹恭敬有加地说道。 苏诺语看一眼心云,点头答允:“好,你在外面候着,我即刻就去。” 待彩纹出去,心云小声问:“小姐,这贵妃娘娘怎会在这个时候找您?” “你说呢?”苏诺语看着她,“关于吴妃的事才刚落下帷幕,她就找上门来,不用问也知道,一定同吴妃有关。” “小姐,以您的性子,实在不适合牵扯进她们的恩怨中。”心云略有些心疼地说。 苏诺语淡然一笑,并不在意:“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开,就能避开的。既然避不开,就是坦然地面对吧。” 当苏诺语随彩纹来到月华宫时,贵妃已经派人将茶饮、点心备下,一看便知是等了许久的。 “贵妃娘娘万福。”苏诺语守着规矩行礼。 贵妃连忙亲自搀扶起她:“苏太医,你何必多礼呢。现如今,连皇上都宠着你,本宫不过是贵妃而已,哪里敢承受你的行礼呢。” 这些日子,这样的话已经听了许多,她早已见怪不怪。每每面对有人说这话,苏诺语便秉持着不言不语,不回应,由着她们去议论。于是,她只是淡淡一笑,始终谨守规矩。 贵妃似乎也不在乎,坐回到上首处,指了指面前的茶饮,说:“这是今年的雨前龙井,你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苏诺语执起面前的茶盏,小小啜饮一口,由衷赞道:“雨前龙井,果然是名不虚传。” “你喜欢就好。”贵妃说话间,也饮一口茶。 苏诺语并不习惯这样的气氛,就像心云所说,她是不愿同这些女人走得太近的。她看向贵妃,直接问:“不知娘娘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这些日**内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下毒的事呢。今日总算有了结果,吴妃被皇上下令终身监禁在桃花源的偏殿,非死不得出。”贵妃说着,“面对这样的结果,宫内的人议论纷纷,大家都在猜测,为何皇上会如此偏袒吴妃。” 苏诺语心下了然,只怕今夜是来听故事的。于是,笑着说:“虽说旁人看此事看得一头雾水,可微臣瞧着娘娘似乎并不意外。” “是,有个故事,今日偶然间想起,独自品读毫无意义,不如说给苏太医听。”贵妃看着她说道。 苏诺语谦卑地回应:“既然来了,自然是要洗耳恭听的。” 贵妃颔首,娓娓道来:“……本宫想着,也许正因为此,皇上才无法狠心赐死或打入冷宫吧。” 苏诺语也一脸了然,原来如此。倒是瞧不出来,皇上竟还是个念旧念恩的人。她脸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意:“如此也没什么不好的。希望吴妃娘娘余生能在桃花源中痛定思痛。” “但愿吧。”贵妃缓缓说道。 第三百二十五章 姐妹再会(上) 苏诺语看着贵妃,问:“娘娘漏夜将微臣找来,只是为了将这样一个无关痛痒的故事吗?” “苏太医真是聪慧,见微知著。”贵妃目光中含一抹深意,“这些日子苏太医都忙于杨妃和吴妃的事,只怕也是无暇分身。本宫只是想问问,关于睿儿的事,苏太医可还记在心上?” 苏诺语点头:“这个自然。娘娘放心,既是微臣承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贵妃听她这么说,方才和缓了笑意:“既如此,本宫便放心多了。苏太医,实不相瞒,关于睿儿一事,本宫心中始终难以介怀。可宫里的太医们均束手无策,事情也已过去这么久,就连皇上只怕都不再在意。于本宫而言,这件事除了苏太医,不知道还可以找谁。” 苏诺语明白她为人母的心思,言语中也不再似刚才那么警惕:“娘娘安心。眼见着吴妃的事有了结果,微臣自当尽全力给您一个答复。” “有苏太医这话,本宫就放心了。”贵妃站起身来,“这个时辰将苏太医找来,实在是叨扰。本宫这就着人送苏太医回去。” 苏诺语站起身,拒绝:“多谢娘娘好意。微臣同心云一路即可。” 贵妃却有自己的坚持,一番推脱,苏诺语终究还是没能拒绝。贵妃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人是从她宫里出去的,倘若有什么意外,皇上那儿没法交代。 一路无言回到太医院,贵妃的人这才离开。苏诺语回到屋里,心云刚要说话,便被苏诺语一把将她手摁住,示意她不要说话。心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紧张莫名。 苏诺语自小到底是学了几日功夫的,敏感度较心云来说,自然是要强一些。打她一进屋,就敏锐地察觉到屋内的黑暗处,还藏匿了一个人! 躲在暗处的人原本是想等着苏诺语靠近,再冲出去,将她抱住。没想到她的警觉性竟这样强,一直谨慎地靠在门边,看样子是想溜出去。 暗处的人有几分受不了,原本的玩弄之心没有得到满足,有几分不悦,嘟囔着:“诺语,你终于回来了!” “你是……”苏诺语无奈地唤道,“清然!” 清然笑嘻嘻地从暗处走出来,站定在苏诺语面前,捏一把她的脸颊,抱怨道:“我在这儿等你半天,这深更半夜的你不好好待在这儿,到处走什么?” “你难得进宫看我一次,既是等我,为何见我回来,还不愿露面?”苏诺语反手戳戳她的额头。 清然不悦地说:“本想着试试你的反应,哪里想到你的警惕性这样强!”随即吩咐一旁站在没出声的心云,“心云,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点燃烛火?难不成你想你家小姐和我在这漆黑一片中说话吗?” 心云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应是,转身将烛火点燃,确定清然的身份后,连忙行礼:“尘夫人,您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有你家小姐在,你哪那么容易吓死?”清然不以为然地说。 心云抿嘴笑笑,说:“小姐,您和尘夫人必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去外面候着。” 苏诺语点点头,心云出去。对苏诺语来说,清然出现所带给她的惊喜远比上次更多。自从她知道夜离的无辜后,便一直想要见默贤阁的人。虽说她知道宫里也有他们的人,但这偌大的皇宫,她总不能挨个去问吧。因此一直不得其法,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等到清然再一次进宫。 清然看着苏诺语,亲切地挽着她的手臂,来到床边坐下,夸赞道:“诺语,看来宫里待得这些日子,你不但警惕性变强,容貌也更精致了嘛!” 苏诺语瞪她一眼,不满地问:“清然,对你来说,这皇宫的重重守卫就好像是形同虚设,任你来去自如。你明知道我是身陷宫内,出不去,为何还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 “并非是我不愿来,实在是默贤阁内最近事务繁忙。我又陪着夜尘南下了一次,这才耽搁了。”清然解释间仔细打量她一遍,说,“前些日子,我听说你身负重伤,生死一线。那个时候我特别想进来看看你,但夜尘和石海都拦着我。后来听说你有惊无险,我这才放下心来。” 说起这个事,苏诺语坦率地交代了原委:“……事情就是这样,我不过是将计就计。不过直到今日,这个事才算有了结果。” 清然嗔她一眼:“夜尘当时就曾说,以你的能力,只怕这事有诈。我虽说也希望如此,可总是担心得不行。原来竟是真的!你也是的,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可不能以身试险!” 苏诺语含糊不清地应道:“下次尽量吧。” 清然无奈地摇摇头,知道诺语比之她们虽说娇弱不少,可也是个有主意的人。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力度她自会把握,她们这些外人的确不便置喙。 苏诺语看着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从她嘴里得知了关于夜离的消息。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来。想着上次自己的信誓旦旦,实在有几分愧疚。 清然并不知道苏诺语的这些小心思,她只以为诺语对夜离满是怨恨,自然不会惹她不悦。因而各怀心思的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却始终不曾提到夜离这个名字。 苏诺语看着清然东拉西扯地说了好些逍遥谷中的趣事,甚至告诉了她关于石海和冰雁的感情,都不曾提到夜离。若不是知道清然的性子,她几乎都要以为她是故意的。 清然见苏诺语一整夜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有些诧异。她初见自己时,眼底几乎迸发出惊喜的目光,说话过程中又一直欲言又止,而且有些心不在焉,这实在不像她以往的样子。 清然聪慧,很快联想到夜离身上,如今世上能叫诺语这般魂不守舍的,除了夜离,不做第二人之想。宫内的暗线已经说得很清楚,苏诺语从未与皇上有过任何亲密的接触,而方才言语中提及皇上,也不见她有半分羞涩。清然可以肯定,她一定是想问关于夜离的事! 只是清然并不知道苏诺语已经知道夜离的无辜,还以为她是恨并爱着,于是灵机一动,想要试试她的心思。清然看一眼桌上的更漏,不舍地起身:“诺语,时辰不早,我还得出宫,就不多留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苏诺语见她就要走,知道有些话再不说便没有机会,猛地起身,拉住清然的手腕:“清然,等等……” “什么?”清然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来,“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苏诺语贝齿轻咬嘴唇,犹豫再三,还是低声地问:“他……好吗?” “谁?”清然佯装不知,心底却早已笑开了花。她就这道这丫头无论如何,是放不下夜离的!这样也好,当日的事本就是个误会,若是诺语能自己想清楚,也不枉费夜离这么多年来对她的不离不弃与真心相待。 若说之前苏诺语还没察觉,但到这会儿,她已经能肯定,清然一定是故意的!于是乎,手上微微用力,在清然的腰侧拧一把,指控道:“清然,你故意的,是不是!” 清然笑着抓住她的手,轻声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苏诺语这才又拉过她的手,坐回到床边,说道:“我前两天听皇上说,夜离即将回京述职。” 清然微微诧异,有些好奇地问:“诺语,你怎得态度和上次有这么大的转变?上次你不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原谅他吗?我那么苦口婆心地劝你,你都听不进去。怎么反倒自己倒想清楚了?” 苏诺语面上有些羞赧,看着她,说:“有一次,我同皇上无意间说起白府灭门一事,皇上告诉我那天晚上夜离在宫里参加宴会……” “哦,原来如此。”清然恍然大悟,随即又使坏问道,“也许不是他本人,但是他派的人啊!” 苏诺语瞪她一眼,这人的嘴巴真真是得理不饶人!她嗔道:“后来,皇上心有感慨,说起夜离对我十余年不曾变过的感情……”她顿一顿,再开口时,已满是甜蜜,“你说,他爱了我那么多年,怎会舍得杀了我呢?” 清然被她难得的小女儿的姿态所迷住,半晌后方才说:“夜离要是瞧见你这副表情,必定会克制不住地饿狼扑食!”语毕,还暧昧地冲她眨眨眼睛。 听了这话,苏诺语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清然!你若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清然轻笑出声,正色道:“既然知道昔日之事,是你误会了他,那么等他这次回来,你一定要同他说清楚。上次从你这儿离开后,我去见了一次他,将你的心结说与他听。他虽说并未生你气,但眉宇间却尽是落寞。诺语,夜离对你百般宠溺,恨不能将心都掏出来,你可不能辜负了他啊!” 苏诺语轻轻点头:“我知道,从前皆是我不好,这一次我一定会将这些事同他说清,求他原谅我。” 第三百二十六章 姐妹再会(下) 清然听后,笑道:“你在夜离面前,哪里用得上求这个字眼?只怕夜离要听到你这样的话,都能跪下来叩谢上苍!” 明明是句玩笑话,然而听在苏诺语耳中,却有几分心酸。在这些外人看来,她和夜离之间的相处竟是这般不对等吗?一直以来都是夜离在默默付出,而她只是坐享其成吗? 清然语毕,见苏诺语神色恍惚,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连忙劝道:“诺语,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必解释,你说的很对。我和夜离之间,的确是我做的还不够好。”苏诺语落寞地说道。 清然没有说话,而是抬手将她揽入怀中,许久后,方才轻声安慰:“诺语,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从前的事怨不得你,之后你又一心以为他是仇人。说来说去,这些都不是你的错,造化弄人罢了。” 苏诺语伏在她肩头,有些哽咽:“清然,纵然你一直相劝,我心中仍十分难受。我想着夜离对我点点滴滴的付出,我却在得知他的身份后,丧失理智地认定他就是仇人,实在是愚蠢!” “诺语,你现在能够这样想,已经很好。你和夜离都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远,等到他这次回京,你好好与他说就是。”清然并不善于安慰,许多感性的话,她都说不出口,只能干瘪瘪地劝着。 苏诺语抬起头,眨眨眼睛,睫毛上有些湿润,她重重地颔首,信誓旦旦地保证:“清然,你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事处理好!” 清然笑着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横在你们中间,有什么话我想他更愿意听见你说,而不是我转述。” 苏诺语想了想,说:“这次夜离以褚哲勋的身份抵京,第一件事一定是入宫面圣。到时候我会想法子,同他见面的。” “你放心,夜离知道你在宫里,也知道你心中对他有误会。即便你避而不见,他也能顺利地找到你。”清然一点不担心他们见面的事儿。以夜离的能力,这皇宫还不是任他出入自如? 说起面圣,苏诺语是有些担忧的:“只是皇上一直对我有些志在必得的意味,而夜离同皇上私交甚笃。会不会……” “绝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清然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你放心,别说是皇上,就是天王老子,夜离也不会将你拱手让出的!能让他放手的,只有你!” 听着这样的话,苏诺语心中一暖,面上的笑意也更深:“好,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会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同清然聊乐许久,直到三更天,清然方才离去。心云陪在苏诺语身边,看着清然的身影隐于夜色中,低声问:“小姐,关于公子的那些心结,是不是已经解了?” “嗯,清然说了许多,其实那些话我自己也知道,但听她说完,就觉得更加安心些。”苏诺语语气轻松自得。 心云听她这么说,也才放下心来。自从得知了小姐的真实身份后,她就更加希望小姐能和公子在一起。毕竟小姐从不是皇后,与皇上之间更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只有公子才能让小姐得到幸福,更何况那可是十余年如一日的深情! 可是许多话,她只是个丫鬟,不便相劝,好容易盼来了尘夫人。心云知道只有尘夫人的话,才能真正地开解小姐的心。 不知是不是心情大好的缘故,饶是这一夜睡得很晚,翌日清晨,苏诺语依旧起得很早,精神奕奕。 心云在为她梳妆时,都忍不住打趣道:“小姐,我瞧着您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气色都好了不少呢!” 苏诺语从铜镜中娇嗔地瞪心云一眼,说:“你这丫头,何时也学得伶牙俐齿了?这说话的样子,倒是像足了清然!” “您便是个满腹诗书、才华横溢的人,我自然不能笨嘴拙舌啊。再说,尘夫人也极好,我若是能像她,不是极好的事吗?”心云笑嘻嘻地说着。 苏诺语听到这儿,倒是有几分正经,转头看着心云,说:“心云,等我离开皇宫,一定会和夜离一起,为你寻个好人家的!也不枉你如此真心实意地待我。” “小姐,您又说这样的话。难不成是觉得心云不好,才想着赶心云走吗?”心云撇撇嘴,有些委屈地说。 苏诺语握住她的手,温柔道:“正是因着你极好,我才不能自私到将你留在身边一辈子啊。若是你从前的小姐得知,只怕也会恨我的。” 心云摇摇头,坚定地说:“小姐,心云不要嫁人,心云要一辈子留在您身边,伺候您。将来您若生了小小姐,心云便接着伺候她。” 苏诺语微微诧异,也不再与她争辩。她相信,等到那个属于心云的男人出现后,心云的想法一定会发生改变。这样好的女孩,是一定要有好的归宿的! 简单地收拾完,用过早膳,苏诺语又将全部心思放在了研究碧雪青上。虽说事有轻重缓急,但吴妃和杨妃的事情忙完,她还是会重新将心思放在贵妃的事上。答应过的事,断不能言而无信。 然而,还未等她开始,章华就来了。 “苏大夫,皇上请您去一趟嘉德殿。”章华恭敬地说道。 苏诺语微微蹙眉,问:“章公公,皇上可说了关于什么事吗?”这一大清早的,只怕皇上才下早朝吧,怎得会有事与她说? 章华回话:“似乎是关于杨氏和赵氏的事儿。” 苏诺语心中无奈,再怎么不愿,也不能公然违抗皇命,只得随章华走一趟。 待得苏诺语去的时候,殿内已经站了杨妃和灵贵人。苏诺语的脚步微顿,随即才若无其事地走进去。她看着这架势,难道皇上是想与她相商这二人的处置?可问题在于,这是后宫之事,实在和她无关啊!苏诺语在心底打定主意,等会儿若不到万不得已,一定要闭口不言! 季舒玄见苏诺语来了,指了指左侧的椅子,道:“坐吧。” 苏诺语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一眼一旁站着的杨妃,准确地捕捉到她眼底那一丝飞快闪过的不悦,心底微微叹息,真不知这皇上是想她好,还是想害她。苏诺语淡然地说:“杨妃娘娘都站着,微臣怎好就坐?” 季舒玄见她在人前,又刻意撇清关系,心中不悦。但他实在了解这妮子的性子,若是逼急了,只怕当着人也能同他不客气。未免到时候流言蜚语,他只得依了她:“你既不愿意,那就站着吧。” 苏诺语没有说话,默默站在一旁,眼睑微垂,不看皇上。 只是季舒玄这话听在杨妃耳中,也颇为不是滋味。面对苏诺语的无礼,皇上那语气中分明是有些无奈与妥协的!只是她以她现在的身份,哪里敢多言半句? 季舒玄收回一直注视着苏诺语的目光,扫向杨妃和灵贵人,说:“之前那些事诺语已经查明真相,皆为吴妃一人所为。按说,杨氏本该恢复位份……” 杨妃听着这话,心中猛地涌出一丝不好的感觉,皇上这话似乎没有说完,还有下文。 “只是,两年前,杨氏曾以子嗣一事欺瞒朕,还以此为由,设计陷害赵氏。”季舒玄顿一顿,问,“杨氏,这件事你有什么好说的?” 杨妃一听,闭了闭眼睛,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不敢有片刻的迟疑,杨妃跪在地上,说:“这件事确是罪妾所为,只是当日罪妾也是一时糊涂。皇上,罪妾只是太爱您了,才犯下大错,请皇上饶恕。罪妾愿……愿意向赵妹妹负荆请罪。”说话间,她转而面对灵贵人,后悔不已地说,“赵妹妹,昔日之事,皆是做姐姐的糊涂,还请妹妹原谅。” 以杨妃的心高气盛,哪里愿意在灵贵人面前下跪?但如今这情形,她若不如此,只怕皇上不会作罢。她好容易逃过一劫,断不能再毁在这陈年旧事上。 灵贵人看着杨妃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心底却有些麻木。她颤抖着嘴唇,说:“杨妃娘娘,你现在说这样的话,又有什么意义?我在冷宫待得这两年,你可知是什么滋味?你所谓的糊涂,根本就是你精心策划好的计谋!” 苏诺语站在一旁,冷眼看戏,心中也是颇有感触的。说来说去,这一系列事情中,最无辜的便是灵贵人。可正如她所言,无论杨妃怎么做,都无法弥补她的损失。 究其缘由,杨妃固然是罪魁祸首,可皇上也难逃干系。若非当日他心中只记挂着孩子,又怎会有灵贵人的悲剧呢? 季舒玄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并未表态。 杨妃心中有些不安,只得苦苦哀求:“赵妹妹,求你大人有大量,看在我们一同服侍皇上的份上,原谅姐姐这一遭吧!” 灵贵人想起冷宫中的日日夜夜,落下泪来,若不是当着皇上的面,她一定会冲上去,狠狠地打杨妃一顿。她哭着摇头:“你即便说得天花乱坠,也无法抚平我心口的伤痛!” 第三百二十七章 诺语劝说 杨妃见灵贵人不依不饶,心底恨之入骨,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她咬咬牙,狠狠心,抬手便一掌掴在自己脸上:“赵妹妹,你说的对,是姐姐的不是。姐姐对不起你,姐姐对不起你啊……” “够了!”季舒玄皱眉打断她们的哭诉,“朕将你们找来,不是看你们哭哭啼啼的。” “罪妾知错。”杨妃连忙转身,低头不语。 季舒玄的目光在杨妃和灵贵人身上逡巡,若是没有爱上诺语,对他来说,这件事并不复杂。一边是宠爱多年的杨妃,一边是早已被他抛在脑后的灵贵人,何况事情已过去多年,他自然不会严惩杨妃。可现在有了诺语,杨妃也好,灵贵人也罢,都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似乎怎样处置都不过分。 “诺语,你觉得呢?”季舒玄问。在他心中,诺语早晚都是要母仪天下的,这些宫中琐事,不如早些交给她练练手。 苏诺语自从进了偏殿,就一直不曾与季舒玄有眼神交流,怕的就是他将这些事引到自己身上。然而,怕什么来什么,皇上还真的要问她的意见! 苏诺语一边在心底埋怨季舒玄,一边面部表情地看着他:“皇上,这件事是您的家事,微臣不便插手。” 季舒玄几乎要气结,这妮子今日必定是同他作对!他的意思已经这么明显,难道她还不明白吗?季舒玄看着她,双眸微睐,眼底闪过危险的气息:“无妨,你随意说,朕也随意听听,不作数的。” 苏诺语气急,脱口道:“这就要看皇上是否有私心了!倘若皇上偏私,那么一切按您心中所想即可。否则,自然是该秉公处理。” 她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惊诧的目光齐聚在她身上。敢这样同皇上说话的,除了苏诺语,绝不会再有第二人。 杨妃则迅速收回目光,注视着地面,精明的眼睛里满是笑意:苏诺语如此无礼,当着众人的面顶撞皇上,只怕皇上是不会宽恕她的!如此也好,除去苏诺语,后宫中再无强敌! 然而,季舒玄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本该震怒的他,却突然朗声大笑:“哈哈,诺语啊诺语,朕就喜欢你这性子!直接,爽快!” 杨妃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一眼季舒玄,皇上竟能容忍她到如此地步? 就连苏诺语也无奈至极,心中暗道:季舒玄一定是被她气疯了!否则怎会有这样的反应? 季舒玄说完话后,便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苏诺语,他甚至能听见她心底的声音,必定是在埋怨他吧?季舒玄心思一转,看向杨妃和灵贵人,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严肃而认真地说:“这样吧,今日这事,朕就不管了,一切以诺语的意见为主。” 苏诺语听后,脸上有着晴天霹雳般的震惊,她猛地抬头,怒视季舒玄。季舒玄看着她,眼底分明有笑意。她越是想在人前同他撇清干系,他越是不能遂了她的心意。 灵贵人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于她而言,早已被皇宫和皇上凉透了心,只想着逃离这个噩梦一般的地方。 杨妃则几乎要将牙根咬碎,然而她是季舒玄身边的老人儿了,怎会不明白他此举的真正目的呢?于是,她只得强忍着心底的伤痛,膝行至苏诺语面前,苦苦哀求:“苏太医,昔日之事,都是我的错,但我是真的后悔了,恳请苏太医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苏诺语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底生出无尽的厌烦。哪怕她知道季舒玄这样做,也是出于想要得到她的心思,可她这人生平最恨的便是有人威胁!季舒玄不知道,他的这些所作所为,将苏诺语从他身边越推越远。 “杨妃,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个小小太医,哪有这样的权柄?”苏诺语冷眼瞧着季舒玄,“皇上,若是无事,微臣先告退了!”说罢,也不待他做出反应,转身便走。 哪怕季舒玄一开始只是故意逗苏诺语,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苏诺语毫不领情,甚至拂了他的颜面,还是让季舒玄勃然大怒。他声音阴沉,在苏诺语还未走出去时,朗声道:“既如此,就不怪朕无情。杨氏赐死!赵氏赐死!” 苏诺语的脚步猛地停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这就是所谓的生杀大权?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尊?只要不高兴,就可以随意地草菅人命?他明明知道,昔日之事同赵氏无关,她只是个无辜之人! 她知道,自己就该不管不顾地离去,不理会季舒玄的荒谬之举,可不知为何,脚下就像有千金重一般。她深深地呼吸一次,逼不得已地转过身来,怒视季舒玄。 季舒玄也毫不犹豫地反瞪回去,目光中似是在向她宣战。他知道以诺语的心软,不会真的离开。事实证明,他赢了!苏诺语果然如他预料中一样,一步一步折返回来。 可是…… 不知为何,诺语眼底的冰冷,让他如置身于寒冬腊月般,冷彻心骨!这还是第一次,诺语用这样森冷、陌生的目光看着他。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用错了方法。 她虽看上去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柔弱女子,可实际上,她的性子坚韧不输男儿。他不也是因着这些,才对她念念不忘,志在必得的吗? 他明知道她是这样的女子,怎得还用这样愚蠢的法子逼她就范呢?只怕从前的种种用心,皆是白费了! 若不是殿内尚有旁人,他或许会同她解释几句。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无论是碍于男儿颜面,还是帝王之尊,都容不得他退让! 苏诺语看着季舒玄那张脸,突然充斥在心底的怒气就没有了。何须要浪费时间与精力在生命中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呢?他既想要为难自己,不就是想看着自己反抗、生气的样子吗?为何还要傻乎乎地送上门去供人消遣呢? 思及此,苏诺语和缓了情绪,面带着淡然的浅笑,屈膝行礼:“既然皇上赐予微臣这样的权利,微臣自然不能浪费。不知皇上可否让微臣同灵贵人单独聊聊?” 季舒玄见她变脸像翻书一般,一时间有些摸不透她的心思。但面对她的要求,他还是欣然允准:“可以。你们去里间说话。” 苏诺语谢恩后,来到灵贵人面前,微笑着问:“进去聊聊,好吗?” 眼见着苏诺语同皇上的对峙,灵贵人心底对她也是有些好奇的。她点点头,跟随苏诺语的身后,往里间走。 看着她们进去,杨妃跪在地上,仰头问季舒玄:“皇上,您如此做,皆是因着对苏太医的喜爱,是吗?” “不错。你既知道朕的心思,不妨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让她顺从于朕。”季舒玄开恩似的说道,“若是你有法子让诺语点头,朕便既往不咎。” 季舒玄的话对杨妃来说,不啻于在伤口上撒盐。什么时候她的命运竟掌握在别的女人手中了?她很想凄然大笑,却在触及季舒玄的眼神时,乖巧地点头:“是,罪妾明白。” 季舒玄满意地点头,关切的目光不时地投向里间。 苏诺语和灵贵人进去后,灵贵人看向她,问:“不知苏太医想要谈什么?” “我想谈谈你与杨妃之间的事。无论我是否有权利决定你们的未来,但至少皇上问了我,我好歹要给个答案。”苏诺语真挚地开口,“灵贵人,昔年之事,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你是无辜被冤。我方才见你在面对杨妃的请罪时,似乎伤心至极。” 灵贵人轻扯唇角,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或者说哀莫大于心死,更准确。” 苏诺语看着她,有几分无言以对。冷宫中她也去过几次,那里的女人早已忘却了一切,自尊、廉耻、荣辱、甚至自己的名字…… 灵贵人见她似有不信,略带嘲讽地开口:“你没在那儿生活过,我即便说了,你也不能理解。我只想告诉你,杨氏加诸我身上的,是我这一生的噩梦!无论她做什么,哪怕是死,我都没有办法原谅她!” 苏诺语了然地看着她:“我看你这样子,只怕也不想留在宫里,是吗?” 灵贵人点头:“我只想离开这儿。” “灵贵人,你若是自己放不下,无论去到哪儿,都没有办法释怀。”苏诺语柔声道,“唯一能让你解脱的,不是杨妃的生或死,而是你自己的心态。” 灵贵人目光复杂地看着苏诺语,不知为何,她竟愿意相信面前这个女人。她能感觉得到,苏诺语言语中的真诚,她绝不是为了替杨妃说情。 苏诺语来到灵贵人面前站定,握住她的手,说:“你是聪明人,我想你会明白我的意思。许多事,只有看淡,才能解脱。否则一辈子都会压在你的心上。” “苏太医……”灵贵人轻声唤她,“我明白了。谢谢你。” 苏诺语微微一笑,没有说更多的话。 第三百二十八章 赵氏释怀 待得苏诺语从里间走出来的时候,灵贵人还在里面站着,一脸的若有所思。 季舒玄看着她,神色中似乎颇有感慨,同之前并不一样,他对她与灵贵人的谈话有些许的好奇:“诺语,如何?这个事若依着你,怎么看?” “回皇上,两年前的事,其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在整件事情中,唯有灵贵人最无辜。所以,与其征询微臣的意见,不如听听灵贵人的意见。”苏诺语淡然地说。 季舒玄挑眉,沉吟片刻,道:“好。既是你开了口,朕便尊重赵氏的意见。” 随着季舒玄的这句话,杨妃的一颗心猛地下沉,像是落入了无尽的深渊中。就像苏诺语说得,当年那件事,灵贵人算是无辜受累。她心中对自己的恨意只怕比滔滔江水还要深,否则也不会应了吴妃的话,意图给自己下毒。现如今,苏诺语跟皇上说这样的话,将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交给灵贵人,这不明摆着是要置她于死地吗? 杨妃眼底的光亮一丝一丝冷却,虽说灵贵人现在还未出来,但她已经能猜到她的想法。等会皇上问话,她必定是请求皇上赐死! 思及此,杨妃双眸中夹杂着浓浓的恨意,看向苏诺语。 苏诺语似乎毫无察觉一般,盈盈站在那儿,即不言也不语。 过了一会儿,灵贵人还未见出来。季舒玄有些不高兴,问:“这个赵氏怎么回事?” 苏诺语略带埋怨地瞥他一眼:“皇上,这件事对灵贵人来说是大事,自然是要容她想想清楚再做决定。”语毕,她偏头,温柔地唤,“灵贵人,你若是想好,就出来吧。” 片刻后,灵贵人从里间走出来,上前一步,跪在季舒玄面前。许是许久没有同季舒玄离得这么近,她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也下意识地紧紧地握成拳。 “赵氏,诺语说这件事,最该问的便是你的意见。”季舒玄说,“既如此,你便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灵贵人说话前,不自觉地看一眼站在一旁的苏诺语,苏诺语朝着她微微点头致意,算作鼓励。灵贵人唇边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她说:“皇上,既然已时过境迁,依罪妾看,不如就小惩大诫吧。” “什么?”季舒玄同杨妃几乎是一起惊呼。 原本杨妃已经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她紧紧地闭上眼睛,等待着灵贵人口中请求处死的话语。然而,她却听见她清晰地说出“小惩大诫”四个字,实在是意料之外。 季舒玄瞥一眼杨妃,转而看向灵贵人,问:“赵氏,这件事朕将决策权给了你,你可想清楚了?” 灵贵人点头:“回皇上,罪妾已经想得很清楚。”说话间她不自信地再看一眼苏诺语,后者回应她的始终是温暖的笑意。 杨妃没想到还有这峰回路转的一刻,诧异至极,却也知道皇上面前,该做的样子不能少。她起身走到灵贵人面前,跪下,道:“赵妹妹,多谢你饶恕姐姐昔日的糊涂,日后姐姐必定……” 话未说完,被灵贵人打断:“杨氏,你不必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我之说以这样做,完全与你无关,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听她这么说,不仅杨妃诧异,就连季舒玄脸上也有些诧异:“赵氏,你这话是何意?” 灵贵人深深呼吸,迎上季舒玄的注视,坚定地说:“回皇上,这两年来的冷宫生活,于罪妾而言,简直是生不如死。就在刚刚之前,罪妾最希望看到的结局,都是您能赐死杨氏!可是,方才在里间,苏太医说,冷宫的生活之于罪妾就像是地狱一般。而真正能令罪妾获得解脱的,不是杨氏的死,而是罪妾的心态。唯有看淡,才能彻底放下。” “看淡才能放下?”季舒玄低声重复着这样的话。总感觉这样的话若是从诺语的嘴里说出来,似乎带着深意。 灵贵人笑着说:“皇上,罪妾还有一事相求。” 季舒玄回过神来,颔首道:“说吧。” “罪妾恳求皇上能让罪妾离开皇宫,回归母家。”灵贵人这话说得清楚明白,回响在整个大殿。 一旁的杨妃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原以为,灵贵人想的是趁此机会,让皇上对她刮目相看,继而重新宠溺。没想到她竟真的还想离开皇宫? 季舒玄看一眼苏诺语,只见她一直淡笑着望着灵贵人,那唇边的笑像是纯洁无暇的花儿一般,深深地令他着迷。他点头:“准!朕会着人给你准备些银两,即刻便叫章华去办这个事。” “谢皇上恩典。”灵贵人动情地说。 苏诺语听着她的话,心底真的是很感动。她自从进宫一来,每日皆可见到打扮得体的形形**的美人,上至贵妃,下至宫嫔,可她从来没觉得她们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这其中有些人甚至是心狠手辣,蛇蝎美人。 可方才听着灵贵人的话,看着她一脸的淡然,即便她穿着寻常服饰,既没有精致的妆容,也没有光洁细嫩的肌肤,可她却被她唇边那抹看淡一切的笑容所打动,深深折服。 季舒玄不再看她,虽说灵贵人的反应,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可她不在他心中,自然也入不了他的眼。季舒玄的目光胶着在苏诺语身上,她站在那儿,就像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画卷一般,让他着迷不已。 季舒玄知道以灵贵人的性子断然没有这样的见识,这些话必定都出自诺语之口,他心底更加满意诺语。她就像是一本好书,叫他爱不释手! 至于杨妃,她虽得到了宽恕,心中却也明白,只怕这一生再难得宠爱。不过,总还是活着,总还是皇上身边的女人,不是吗? “杨氏,既然赵氏已经宽恕你,朕便也免了你的死罪。”季舒玄顿一顿,“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降位为嫔,罚俸三年。至于高阳殿,便先给你住着吧。” 杨妃一听,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连连不迭地谢恩。 季舒玄摆摆手,道:“你们退下吧,朕还有话同诺语说。” “是,皇上。”杨嫔同灵贵人行礼后,退出了嘉德殿。 苏诺语见她们离去,便也微微低垂着头,丝毫不理会季舒玄。 季舒玄看她那样子,心头的火就压不住,他起身,踱步到她面前,压抑着怒气,道:“苏诺语,除了你,从不敢有人这样跟朕说话!从不敢有人如此顶撞朕!” “皇上,真如您所言,那是微臣的荣幸。”苏诺语抬起头,不冷不热地说道。 “你!”季舒玄气极,扬起手,然而在看着苏诺语一脸的桀骜不驯时,那巴掌却又怎样都落不下去。这种被人吃定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苏诺语看出他的挫败,冷哼一声,复又垂下眼睑,不看他。 “你可知道,朕是父皇的独子,从小到大没有兄弟姐妹。同朕最亲近的人,便是褚哲勋。”季舒玄突然转了话题,说起旁的事。 苏诺语却在听见“褚哲勋”这个名字时,飞快看向他。 季舒玄以为她是对自己的话题起了兴趣,便又接着说:“打从朕有记忆起,似乎身边就有哲勋。他是父皇为朕选的太子伴读,与朕拜同样的师傅。有时候,父皇有了空,也会亲自交我们。父皇总是告诉朕,要对哲勋委以重任;也总是告诉他,要对朕忠心耿耿。” 苏诺语听着季舒玄口中说起褚哲勋,眼前似乎也出现了那样的画面。她唇畔不自觉地上扬,心底一片柔软:幼年时候的褚哲勋一定就同现在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按着季舒玄的说法,褚哲勋同他相识于幼年。那么他和自己呢?褚、白两府似乎也是相交已久。印象中,褚哲勋同她也是相识于幼年。只是那个时候,她太小,眼光不好,没能看清阮天浩的真实面目,也忽略了褚哲勋的一颗真心。不知道他是从何时对自己动心的,等到见面,一定要问清楚。苏诺语含笑想着。 “所以,哲勋与朕,不仅是君臣之谊,更有兄弟之情。许多时候,他面对朕不会像旁人那样,满口的阿谀奉承,他是敢说真话的。”季舒玄话锋一转,严厉了几分,“但,即便是他,也不敢如你这般胆大妄为!” 苏诺语轻笑出声,心中暗忖:夜离啊夜离,原来在面对皇上的时候,我表现的比你还好呢!看来以后你要多向我学习呢! 季舒玄沉醉于她的轻浅一笑,原本的怒气瞬间就消弭殆尽。他目光深情地看着她:“诺语啊诺语,你到底叫朕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苏诺语收敛笑意,告诫自己,面前的人是皇上,不是夜离。随即,声音恢复了清冷:“皇上,我对您也充满了敬重,但请您别再想着让我成为您的女人。我说过,我心底始终不忘与您的一年之约。” 对季舒玄而言,苏诺语总能三言两语便将他努力营造的氛围给破坏殆尽!大煞风景! 第三百二十九章 苏赵夜谈 杨嫔降位与灵贵人出宫一事,很快就传遍全宫。杨嫔虽回到了高阳殿,但高阳殿早已不是昔日的高阳殿,自她出事后,这里早已变得门可罗雀。即便苏诺语证明了她在下毒一事中的无辜,可又牵扯进两年前的假孕事件,还是惹来议论纷纷。 宫中的人向来是拜高踩低,人情冷暖间,最见人心。自杨嫔回去,除了贵妃着人送了些东西来,其余人等皆没有动静。大家心中有数,一个从冷宫出来的女人,别说降为嫔位,即便还在妃位又如何呢?早已是失了皇上的心。 对于后宫嫔妃来说,没有什么比宠爱更重要的事。只要得宠,哪怕位份不高,一样能引得众人趋之若鹜;否则,哪怕是贵为皇后,也会如同先皇后那样,形同虚设。 在宫中待了数年,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杨嫔来说,早已看淡一切。 “娘娘,虽说皇上并未复您的位份,可总归是恕您出了冷宫。咱们慢慢来,总有复位的那日。”夜间,香茗一面为她梳理长发,一面轻声劝道。自从娘娘回来,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娘娘虽然嘴上不说,可她心里多少明白。后宫这起子小人,专门等着看娘娘的笑话呢!以娘娘的傲气,哪里受得了这份气? 杨嫔摇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绝望:“香茗,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难道只有位份就可以吗?别说本宫,就是贵妃,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摆设而已。” 香茗神色微黯,说:“说起来,奴婢可真没想到贵妃娘娘会派人送东西来。可其他人……”她顿一顿,不满地道,“她们都忘了昔日巴结您的时候了吗?” “人情冷暖,向来如此。”经此一事,杨嫔倒是看淡许多。 香茗见她言语中一直郁郁,未免担忧:“娘娘,您要振作起来啊!咱们来日方长呢!以您和皇上之间的情分,皇上必定会记挂着您的好,重新厚待您的。” 杨嫔冷笑一声,反问:“香茗,你说这话自己能相信吗?” “娘娘……”香茗唤道。 杨嫔不甚在意:“你不必小心翼翼,本宫并未生你气。只是经历了这么多,若是还看不透,本宫也真是白活了。别说本宫现在在嫔位,即便在妃位又能如何?只要皇上心中没有本宫,哪怕本宫贵为皇后,也是个名不副实的皇后。皇上如今心中只有苏诺语,她即便仅仅是个太医又如何?皇上认定了她,她便比皇后还高贵!” 香茗神情暗淡下去,不知如何相劝。这次的事对娘娘来说,打击太大,只怕一时间难以恢复信心。 杨嫔知道香茗的担忧,放眼后宫,除了香茗只怕也没有人真正关心她。她淡笑着说:“香茗,你不必为本宫担忧。但凡是本宫还有一口气在,本宫就不会心灰意冷。今日在嘉德殿,本宫算是看清了两件事。” “什么?”香茗问。 杨嫔想起在嘉德殿的点点滴滴,脸上的笑意褪去:“其一,本宫愈发认清苏诺语在皇上心中不可侵犯的地位。以后,若非是本宫有完全的把握,否则断然不会再去妄图对她下手!其二,皇上与苏诺语之间,只怕是皇上的一厢情愿。本宫冷眼瞧着,她心中并没有皇上。” 香茗仍有怀疑:“苏太医会不会是欲擒故纵?” “不会!”杨嫔肯定地说,“欲擒故纵,纵只是手段,关键还是擒。她若有心要擒,便不会这样几次三番地叫皇上下不了台。这样一来,代价未免太大。本宫瞧着她倒是像故意激怒皇上,想让皇上放弃对她的这番心思。可是她愈是如此,皇上愈是在乎她!” 香茗撇撇嘴:“真不知这苏太医是怎么想的。这天下的女子,哪有不想进宫为妃的?更何况皇上对她如此好,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杨嫔眸中精光一闪,说:“你说的不错,普天之下的女子都该这样想。除非……” “除非什么?”香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杨嫔摇头:“没什么。本宫累了,服侍本宫歇息吧。” 她看着香茗转身去打水,心中暗道:除非,她心中装着别的男人!若是这事被皇上知晓…… 杨嫔笑出声来。只是现在的她根基不稳,不敢再贸然行动。以皇上对苏诺语的心思以及苏诺语本人的应对能力来看,若非是板上钉钉的证据,绝不能贸然行事!否则,没吃到狐狸,还得惹上一身骚! 对于杨嫔来说,只要她心中还有季舒玄,那么苏诺语便是她的敌人,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可对灵贵人来说,则不一样。即便灵贵人从前也是心仪季舒玄的,也曾幻想着能得宠一生。 可当年一事,皇上的毫不留情着实伤害了她。再加之两年来冷宫中的非人生活,将她心中的那些少女情节早已磨得一干二净。于她而言,最期待的事儿,便是三日后的出宫。 出宫前夜,她找到苏诺语。 “苏太医,打扰了。在出宫前,我有些话想通你说。”站在门外,灵贵人淡然地说道。 苏诺语点头:“灵贵人请进。”转而吩咐心云备了茶水,便叫她外面候着。 灵贵人凄然一笑,说:“从我被打入冷宫的那日起,我就不是灵贵人。” “无妨,灵贵人只是个称呼而已,等你出了宫,自然就摆脱了。”苏诺语说,“其实,还是我之前那话,你若是自己放不下,即便离开这儿,依然无法开始新的生活。所以,逃离皇宫很容易,逃离自己的心结,很难。你要做到的是彻底放下这段往事,不要再去纠结。” 灵贵人边听边颔首:“是,苏太医言之有理,我受教了。” 苏诺语笑着说:“你还年轻,进宫不到三年,至多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龄。你的人生还长得很,不能因着这两年多的失败,埋葬了自己的一生。” “苏太医似乎很有感触。”灵贵人问,“此前,我虽在冷宫之中,可关于苏太医的大名还是有所耳闻。那时我以为你只是个得宠的女人而已,并没什么特别。后宫中,今日你得宠,明日她得宠,谁都是一样的。可现在看来,你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苏诺语挑眉看她:“哦?哪里不同?” 灵贵人笑着说:“你无欲无求。”虽说同苏诺语的交流这才是第二次,可她却深深地被她折服。她言语中透露出睿智,仿佛一颗光华满满的珍珠,不容忽视! 苏诺语摇摇头,脸上也流露出淡淡的烦恼:“只要是人,谁能真正做到无欲无求呢?只不过,我的欲与求,不是皇上能满足的。” 灵贵人深深地看她一眼:“你想要什么?” “自由。”苏诺语向往地说,“我自幼长在宫外,最向往的就是自由自在的空气。这皇宫金碧辉煌,千好万好,对我来说,却只是个牢笼。” 灵贵人点头,表示赞同:“从前我看不透,但在冷宫中待了两年后,也向往从前在家时的自在生活。” 苏诺语看向她,总结道:“你明日就可以离开这儿,一定要放下在这儿的所有好或者不好的回忆,这样你才能开始全新的生活!” 灵贵人笑着说:“听苏太医的话,让人茅塞顿开。你放心,我好容易才离开这儿,会好好珍惜今后的生活。” “那就好。”苏诺语欣慰地说。若说在宫内,真有让她觉得还不错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灵贵人。不过,她也是经历了这许多的磨难,才会有这样的性子吧。 灵贵人感激地说:“说到底,我能有今日,多亏了你。你知道吗,我刚入冷宫的时候,每日每夜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离开那儿,重新回到皇上身边。可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皇上不仅没来看过我,甚至都不曾遣人来问过一句。我就在这样的失望中绝望,不再抱任何希望。” “可是你心底有恨,不会真的绝望!”苏诺语缓缓说道。 “是。”灵贵人承认,“起初我是真的心中有愧,但吴妃着人告诉我,杨嫔小产一事的真相。我便满心皆是恨意!之后的时间,于我而言,便是这股恨意支撑着我活下去!” 苏诺语叹口气:“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不必再苦着自己。” 灵贵人微微一笑,说:“苏太医,你聪慧灵透,难道能得皇上真心相待。可我瞧着你那日在嘉德殿,似乎对皇上无心。” 苏诺语懂得保护自己,即便对灵贵人她心有好感,可还是不会真的坦诚相告。她语焉不详地说:“什么有心无心,日子皆是一样的过。” 灵贵人恍然,不再问下去。 两人又聊了些旁的,灵贵人方起身告辞:“苏太医,今夜多谢你相陪,以解我心中苦恼。” 苏诺语送至门口,关怀地说:“灵贵人,明日之后,于你而言,便是涅槃重生!在心底彻底地同这两年告别,开始新的生活吧。” “是,我明白的。”灵贵人郑重其事地点头。 第三百三十章 大军抵京(上) 灵贵人出宫的那日,阳光晴好,碧空如洗,一如她入宫那般。 章华将她送至宫门处,恭敬地打了个千儿:“灵贵人,皇上吩咐奴才将您送至此处。”说话间,从怀里拿出银票,递给她,“这是皇上吩咐给您的。” “章公公,我能出宫,已是毕生之幸!这银票,我就不要了。”灵贵人打从心底地不愿同宫中的人再有任何牵扯。 章华面上带笑,坚持道:“灵贵人,您这么做不是为难奴才吗?您若是不愿意拿,出宫后,随您处置。但皇上交代的差事,奴才若是没有做好,皇上会斥责奴才的。” 灵贵人心中虽有抗拒,但面上仍旧淡淡,从章华手中接过银票,不甚在意地塞入包袱中,说:“如此,便请公公代我向皇上谢恩。” “灵贵人,那您请自便,奴才就不送了。”章华再次躬身说道。 灵贵人点点头,迈步走了出去。身后传来沉重的宫门关上的声音,她的心微微一颤,虽说再三告诫自己不必放在心上,却仍做不到无动于衷。 走出十余米后,灵贵人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着高大巍峨的城墙,心中感慨不已。这里曾经是她生活了两年多的地方,曾经的她,正值花样年华,满怀少女之心,做着一朝成宠妃的梦,走进宫门。然而,不过短短数月,她的梦想就被现实击得粉碎。接下去的日子,就像是炼狱一般,将她的心与梦,一点点打磨得面目全非。 叹口气,她收回目光,就如同昨夜苏太医所言,要想开始全新的生活,必得彻底放下心底的执念与苦痛。过去的种种,她今日便要彻底告别! 灵贵人转过身,深深地呼吸,随即坚定不移地迈步离开。从今以后,世上再无灵贵人! 太医院内,苏诺语倚在门边,若有所思。 “小姐,您今日一早便心事重重的,可是还在为灵贵人的事儿费神?”心云问。 苏诺语看向她,闷闷地开口:“后宫中的女子若真是能像她一样,也是不错的。离开这儿,以后的日子,便是自由自在。蓝色的天,绿色的草,新鲜的空气,清澈的溪流。总好过这四四方方的一块天。” 心云语气中隐隐担忧:“小姐,您是触景生情了吧?皇上不是答应过您,一年后,若是您还坚定不移地想要离开,他便放手让您走吗?” “话是这样说,可一年的时间,会发生多少事,谁能说得准呢?”苏诺语叹息道。 心云握住她的手:“小姐,只要您坚持,皇上也不能勉强您。” 苏诺语唇角微微上扬:“是,你说的不错。只要我自己心意坚定,任谁也不能勉强!之前的岁月,夜离已经为我做的足够多,这一次,也该我付出了。” 心云重重地点头:“是,小姐,我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您和公子一定会在一起的。” 苏诺语也笑得淡淡:“我的事儿还好,我身边有你,有夜离,还有清然他们。”说罢,叹口气,“今日灵贵人出宫,可你猜猜看,宫内可有人相送?” 心云毫不犹豫地摇头:“必然不会有。宫里的人最惯常的便是拜高踩低。别说灵贵人之前待在冷宫,哪怕是宠妃,也是一样的下场。这一旦出了宫,便再不会有牵连,谁还会去在意她呢?何况她本身就只是个不起眼的贵人而已。” “是啊。”苏诺语感慨道,“这件事,说是杨嫔的诡计,其实皇上也难逃干系。说到底,杨嫔当日之所以会选灵贵人下手,也是因着灵贵人的得宠。可是,你看看皇上,一旦涉及子嗣,便可不问青红皂白,将她打入冷宫。” 心云听她这么说,脸也沉下来:“幸好只是打入冷宫,一切都还有解救的法子。若是当初就赐死,只怕今日说什么都晚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所以,即便我身边没有夜离,也断然不会选择做宫里的女人!”苏诺语信誓旦旦地说。 如苏诺语和心云所说,灵贵人的离去,并未在宫里掀起波澜。对于宫里的女人来说,灵贵人的存在甚至不如一个得宠的宫女,如此,何须计较? 就连皇上,也只是在章华回去复命时,淡淡问了句:“走了?”便再无其他。 灵贵人的离去,更加坚定了苏诺语的心意,她再一次见识到季舒玄的无情。虽说季舒玄现在是喜欢她,可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得到她。若是有一天,她也变成宫里的那些女人,每日活着的目的,便是翘首等待他的驾到。他又怎会喜欢? 以季舒玄的身份,他早已习惯了予取予求,之所以一直对她保有如此的耐心,不过是因着她的与众不同罢了。若她也开始在乎,也开始争宠,她便同其他人并无二致。时日久了,季舒玄必定心生厌倦。 就好像是灵贵人,以及冷宫中的那些女子一样,她们在初入宫的时候,必定也是得了不少宠爱的。真正默默无闻的人,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自然也不会遭人嫉恨,用计除去。 而当她们被人陷害时,曾经的枕边人是如何做的呢?一旨手谕,便打入冷宫,再无只言片语的问候。对于皇上来说,没有了旧人,还会有新人,就像是御花园中的花儿一样,今秋凋零,明春还会再开! 说来说去,造成这些女子悲剧的罪魁祸首便是皇上!他才是始作俑者! 苏诺语越是看透,心中越是庆幸!幸好她遇到的人是夜离,夜离是长情且专一的人,生命中有他,于她而言,足矣。 自从从季舒玄口中得知了夜离抵京的时日,她几乎便是整日地数着日子过。每一次的东升西落,便离与他见面又近一步。她心中充满期待,开始幻想着,两人见面后的种种场景…… 在苏诺语的望穿秋水中,褚哲勋一行大军顺利抵京! 京郊处,褚哲勋拉动缰绳,坐骑停下来,身侧有随从上前,问:“将军,副将早传下皇上的旨意,说是大军可以直接入城。” “我知道。”褚哲勋言简意赅。 随从见状,虽不明所以,也不敢多接话,后退几步,回到自己的站位上。 褚哲勋看着城门,心底微起波澜。纵然他不愿意,可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他心底竟有怯懦!率大军出征时,他壮志满满,想着为朝廷建功立业,想着凯旋后,便向诺语坦诚一切,向她提亲。 可自他知晓她擅自出谷,贸然进宫,心底就有些慌乱;之后更是听清然说,诺语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撞见了他的真实身份。这样的认知令他乱了方寸、不知所措。 那个时候,他领兵在外,一切都可以自欺欺人,说诺语只是暂时误会了他,等他回来一切就都好了。可现在他真的回来了,这话竟不敢再说。诺语的性子那般执拗,他岂会不知?连着清然的解释她都不相信,若是他解释,她又岂能听得进去?加之宫中,皇上待她用心,万一将她感动,他要怎么办? 褚哲勋叹口气,他何时变成这样犹豫不决、毫无自信的人了?这次抵京,无论如何,一定要找机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同她说个清楚!无论如何,一定要解释清楚,不能让诺语误解他!他好容易得到她的心,他视若至宝,不能这样给丢了! 思及此,褚哲勋不再迟疑,大手一挥,大军开始入城。 嘉德殿内,季舒玄早早就得到了消息,身着朝服,在章华的陪伴下,走上城楼。烈日之下,季舒玄挺直背脊,站在城楼之上恭候褚哲勋的凯旋。朝中臣子也都纷纷立于两旁,一起迎接大军抵京。 前朝有这样大的动静,后宫自然也都知情。只不过这样的事在后宫中无法引起太大的波澜,虽说褚爷的名头在那儿,可对于这些宫妃而言,他不过是臣子。 大家更盼望着,在这样的大喜事之下,皇上能够一时高兴,想起后宫中的她们,能够雨露均沾。自从小皇子夭折后,皇上膝下再无子嗣,所有人的心思皆在这事儿上。大家心中明白,谁若是能生下个一儿半女,那便是大朗王朝的有功之人,也会是皇上心中的有功之人。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皇上自苏诺语进宫后,便再不进后宫一步。这些娘娘小主纵然是有千般主意、万般计谋,也无用武之地啊! 众人心急于子嗣一事,而苏诺语的全部心思皆在褚哲勋身上。她自昨日从季舒玄嘴里得知了褚哲勋今日抵京的消息后,便既紧张又兴奋,几乎是一夜未眠。 清晨早早地就起身,那衣衫换了一件又一件,总觉着不满意。铜镜前心云瞧出她的紧张,轻声安慰:“小姐,您无需如此紧张,您本就是个绝色美人,何况公子心仪于您,你穿什么都是极好的!” 苏诺语淡笑着,微微有些紧张说道:“女为悦己者容,我自然不能例外。”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大军抵京(下) 心云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小姐,于公子而言,您已经美丽无双。ksany8uncsu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我想,他必定是日日夜夜地想着您,只要能在第一时间看见您,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虽这么说,苏诺语仍旧有些紧张:“在前一次清然入宫之后,同夜离见过面,她特意将我入宫的原因转告给夜离。只怕现在夜离还以为我对他心中有怨恨呢,若是在看我出现在合宫夜宴上,必定会产生误会。” 苏诺语想着昨日她在嘉德殿内,同季舒玄说起想要参加合宫夜宴的时候,季舒玄那一脸惊喜的样子。即便她已再三强调,她不过就是对这样的夜宴心有好奇,想要满足一下好奇心,可季舒玄显然是有他的想法。 苏诺语想着近段时间,每每在人前,季舒玄也不再避讳,就有些犹豫。她知道,对于季舒玄来说,他是皇上,没什么不能做的。只要他喜欢,他甚至能昭告全天下。可夜离本就心有误会,若是在看见季舒玄言语中同她亲近,只怕更是要多心。 如此想着,她甚至有些动摇,到底要不要去参加夜宴。去,怕夜离误会;不去,她实在想念,想要在第一时间见到他。一时间苏诺语陷入两难之中,难以抉择。 心云看出她心底的挣扎,说:“小姐,以公子对您的心思,自然是想在第一时间见到您的。而您,也是一样的。又何必纠结呢?” 苏诺语微微叹气,点点头:她和夜离的默契,但愿夜离能够看出她的心思…… 苏诺语这边在精心准备着,另一边,褚哲勋也已经入宫面圣。 城楼上,季舒玄看着褚哲勋身着戎装,一步一步走近,龙心大悦。褚哲勋恭敬拜下:“臣褚哲勋率军归来,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季舒玄抬起手,朗声道。 接着,褚哲勋向季舒玄汇报了北上平叛的战况,季舒玄交代了之后的事宜,群臣一起商讨,定下了之后的作战计划。大事商定,季舒玄示意群臣退下,单独留下褚哲勋。 “皇上,数月不见,您气色比之我临行前,更好。”褚哲勋诚心说道。 说起这个,季舒玄更是眉开眼笑:“哲勋啊,这些日子你不在京中,朕有许多事都无人诉说。如今你回来了,朕可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褚哲勋看着季舒玄那眉开眼笑的样子,就知道十有**是关于苏诺语的。他神色微黯,想着诺语同自己还有着诸多误会,几乎想要寻个借口离去。 “臣……愿闻其详。”褚哲勋说话间,有些迟疑。 然而季舒玄是听不出他的迟疑,他揽过褚哲勋的肩膀,说:“走,陪朕去御花园中走走。有些事,朕还想着要问问你。” 褚哲勋心中为难不已,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着装,说:“皇上,臣身着戎装,不便行走在宫里。若不然容臣回府一趟,晚些时候再进宫拜见。” “不必多礼。你与朕之间,没得这些繁冗缛节。对你,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季舒玄毫不在乎地说。 褚哲勋无奈之下,只得应下,走在季舒玄的身边。 季舒玄说:“哲勋啊,之前朕不是告诉过你,关于苏太医的事嘛。如今她身在宫中,朕也按着你的建议,一步一步虏获她的心……” 季舒玄这边幸福地娓娓道来,听在褚哲勋耳中,却不啻于凌迟的残忍。他恨不能转身将季舒玄一拳打翻在地,也心有后悔。当日京中瘟疫,无论如何不该让诺语去瘟疫村,不该让她大显身手。若不然,皇上哪里会遇见她呢! “皇上,”褚哲勋出言打断他,语意艰难地问道,“苏……太医,可是已经对您动心?” 说起这个,季舒玄面上微微有些得意:“这丫头平日里真当是能将朕气死!可她实际上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一直以来,朕都充分地尊重她,从不曾勉强过她。她在宫中数月,自然明白朕的一番心思,又怎会不动心呢?她虽一直说要同朕保持距离,可一听说有合宫夜宴,便主动要求陪朕出席。” 这当然不是苏诺语的原话,但身为一朝天子,好歹是有些面子的。总不能在自己的臣子面前坦诚自己心仪的女子毫不动心吧?于是乎,季舒玄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两人间平日相处的事。 褚哲勋走在一旁,听着这些话,心中滴血。一方面他不相信诺语会屈从于皇上,但另一方面,皇上说得声色动情,加之也完全没必要骗他。褚哲勋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冲到苏诺语面前,向她负荆请罪,将一切事情说清楚。 季舒玄接着说:“哲勋啊,说起来,朕是要感谢你的。若不是你,朕也不知道该如何同诺语相处。” “臣不敢当。”褚哲勋说得有气无力。 季舒玄以为他不敢居功,也不在意,接着讲述他和苏诺语间的种种。对于季舒玄来说,同褚哲勋讲述的过程中,倒是有几分怦然心动,仿佛找到了那种少年钟情的感觉。只是这其中的不少事,都是他自己添油加醋改编出来的。 毫不知情的褚哲勋听见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无力承受。他只得一遍一遍地在心底告诉自己,诺语不是那样的人,诺语不会这样轻易地变心。可是…… 就像是清然所说,在诺语心中,自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敌,她又怎会守着一颗真心给仇人呢?何况这边面对的是翩翩君子般的皇上,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皇上只心仪于她一人,怎能不叫人动心? 从前,他喜欢诺语,诺语喜欢阮天浩。当时的他能做到大度地祝福,默默地守候。可现在,为何当他心底一升起祝福的念头,便心如刀割?他发现,在曾经拥有她之后,再不能洒脱地放手…… “哲勋,你是不是身体不适?”季舒玄在絮絮叨叨之后,终于瞧出了他的异样,“朕瞧着你面色苍白,莫不是一路舟车劳顿?” 褚哲勋听他这样说,总算是寻了个理由:“皇上恕罪,臣想先行回府。” 季舒玄颔首:“也好,若是你身体不适,晚上的夜宴便不必来参加。” 褚哲勋点头应下,行礼退下。 褚哲勋离去后,季舒玄也往嘉德殿的方向走。于他而言,这两日心情委实不错。虽说方才在褚哲勋面前,有吹嘘的成分在,但诺语昨日可是主动要求参加宴会的。他原本也是想让她参加,可想着她往日的性子,有些犹豫。 那丫头的性子,拒绝他向来是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主动提出来。他自是喜不自胜,只以为她是回心转意了呢。 而褚哲勋在行至太医院附近时,停下脚步,很想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找她。这样的念头在他体内叫嚣着,几乎要成行,却还是被他克制住。 光天化日之下,他若真有这样的举动,只怕是要陷自己和诺语于万劫不复之地。虽说他可以不管不顾地带诺语远走高飞,但他身为朝中臣子,是有所顾忌的。何况爹临终前,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尽力去辅佐皇上,以图大业。 褚哲勋收回目光,一步一步往宫门外走去…… 回到褚府,石海已经候在那儿。见他回来,石海二话不说,便跪下请罪:“公子,都是石头无用,没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褚哲勋知道他话中所指,可这事真要是追究起来,石海和冰雁固然有责任,可他自己也难逃干系。若不是当初他隐瞒诺语,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起来吧。”褚哲勋声音中透露着疲惫。 石海起身,道:“公子,关于惩罚,等您回谷,我和冰雁,自会去领罚。” 褚哲勋一怔,没想到他竟主动提及此事。关于石头和冰雁的事,他已经知晓。身为石头的主子,他自然是乐见其成。他摆摆手:“这件事以后再说。等着我处理好诺语的事,回头在同你们算账!” 海恭敬地应是。 接下来,石海汇报了关于默贤阁的事,褚哲勋又交代了之后的事宜,告诉他,这一次回京至多只能待十日。公事处理完,褚哲勋简单收拾了行囊,小心翼翼地将诺语缝制的衣衫放在床头。 石海在一旁看着他那视若珍宝的样子,心底有些难受。但终究什么话也没说,毕竟事涉冰雁,他多少是有些私心的。 褚哲勋看他一脸为难的样子,主动问:“石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石海知道他话中所指,向来大大咧咧的他,难得的露出了羞赧的笑容:“公子,我……我同冰雁在一起了。” 褚哲勋听后,也难得露出笑容。无论冰雁做了什么,石头总是他最信任的人,他自然是希望他好。 “这是好事,为何不早早告诉我?”褚哲勋问。 石海略有些迟疑:“您和苏小姐的事还没有结果,我……” “怎么?我若是和诺语没有在一起,你便也同冰雁分开?”褚哲勋好笑地问。 “这……”石海语塞。 第三百三十二章 合宫夜宴 褚哲勋拍拍石海的肩膀,说:“石头,虽说因着冰雁的缘故,使得诺语离开了逍遥谷,继而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我的确非常生气,但你若是和冰雁最终走到了一起,我还是会祝福你们。” “公子……”褚哲勋越是这样说,石海的心底就越是难受。 褚哲勋摆摆手,不让他再说:“好了,一路颠簸,我也累了。晚上还要入宫参加夜宴,我先休息会儿。你回逍遥谷吧,等我处理完朝政上的事,就回来。” “公子,参加宫里的夜宴,那不是能看到苏小姐?”石海问。 褚哲勋点头:“是,我今日入宫面圣,皇上已经告诉我诺语晚上也会参加。” 石海脸色微变,看着褚哲勋,迟疑地说:“公子,皇上一直心仪于苏小姐。据暗线汇报,自从苏小姐入宫,皇上再没有去过后宫。皇上此举便是对苏小姐志在必得啊!要不您今夜便别去了,等明日抽空悄悄入宫去看苏小姐就是。” 关于苏小姐的心思,石海现在也是拿不准。尘夫人进了一次宫,回来说了苏小姐对公子产生的种种误会以及怨恨。之后他虽想劝尘夫人再去同苏小姐解释,可默贤阁的事太多,一时间也没有时间。但若苏小姐真的一直对公子有着深深的误解,岂非是要被皇上的宠爱所折服?他生怕褚哲勋今夜入宫会看见什么刺激他的场面,他担心他一怒之下,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举动。 褚哲勋眉头皱着,显然石海的话是说到他心坎上。于他而言,也是有这种担忧的。可数月不曾见面,他实在是相思泛滥。此时此刻对褚哲勋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见诺语一面,至于旁的,都不重要。 “石头,我分得清孰轻孰重。”褚哲勋言简意赅地说。 石海听后,没有再劝。这么十余年,但凡是涉及到苏小姐的事,公子从不曾有过迟疑。石海心中暗道:苏小姐,公子这样一心一意地待您,您可千万不能叫他失望啊! 石海几乎不敢想象,如是有一日苏小姐真的成了皇上的妃嫔,公子今后要如何自处?若是像之前那般,从未得到过倒也罢了,可偏偏是在两人有过海誓山盟、花前月下后,一旦失去,他真怕公子会崩溃! 褚哲勋见石海站在那儿,眉宇间有着浓浓的担忧,故作轻松道:“石头,你回去吧。诺语的事,我自会处理。逍遥谷内,我方才交代你的事,你做好就行。” “是,公子。”石海领命而去。 石海离去后,褚哲勋独自躺在床上,诺语亲手缝制的衣衫就放在他枕边。褚哲勋轻轻闭上眼睛,幻想着身边的人就是诺语。 之前在外征战的无数个夜晚,他都是这样自欺欺人的。尤其是在得知诺语进了宫,接到了皇上的书信,看着上面洋溢着皇上得到佳人的喜悦,他更是难以安寝。 若不这样自欺欺人,他真是不知道要如何从天黑熬到天亮。然而即便是如此,可每当睁开眼睛,心里还是会有深深的失落。 褚哲勋苦笑着想着:褚哲勋啊褚哲勋,你什么时候竟也变得这样没志气呢?被一个小女子整的失魂落魄、神魂颠倒! 纵然心底千般难受,万般痛苦,他还是告诉自己,以皇上的宠爱,诺语很有可能最终会选择皇上。若真是那样,他……他要何去何从? 褚府内,褚哲勋就这样胡思乱想一整日。而宫内的太医院内,早早地便打扮得体的苏诺语也是坐立不安。一整日,她几乎一直盯着桌上的更漏,希望时间能过快些,她好早些见到夜离。 然而,眼见时间流逝,她又矛盾地希望能时间停下来。若是就这样见面,她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同他解释呢。虽说她知道夜离很宠她,很爱她,可若是知道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误会他,他是否还会原谅她呢? 苏诺语暗自告诫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一定要同夜离解释清楚! 晚膳前,季舒玄就派了人来太医院接苏诺语,也派人去各宫告知其他人参加夜宴。自从睿儿的百日宴后,宫内的大事小事不断,季舒玄一直没有再办过宴会。 对于后宫中这些平日难见天颜的女人来说,好容易有这样一次机会,自然都卯足了劲,极尽打扮,想着能一举重获圣宠。若是再错过这次的机会,只怕皇上的心再难从苏诺语的身上移开。 苏诺语坐在嘉德殿的偏殿,耐心地等着季舒玄。今日她心情大好,想着等会儿便能看见朝思暮想的夜离,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坐在桌案前,忙于朝政的季舒玄不时地抬头看一眼端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苏诺语,唇角上扬。他看得出,今日的诺语格外开心。不知是不是为着等会的夜宴,平日里不太注重打扮的诺语,今日也是重装敛容,让他惊艳! “诺语,等会儿你便先陪着朕用晚膳,然后随朕一同去宴会。”季舒玄吩咐道。 苏诺语本想拒绝,但想着唯有这样才能快些见到夜离,只得点头。 用膳时,季舒玄不时地地吩咐人为苏诺语布菜,她不便拒绝,却每次都起身谢恩。如此一来二去,季舒玄方才作罢。面对苏诺语的执着与坚持,到最后几乎都是季舒玄放弃。 好容易陪着季舒玄用完晚膳,苏诺语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来到宴会上。耳边听着章华尖细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苏诺语忍不住紧张地双手交握着,贝齿轻轻咬着下唇。季舒玄以为她的紧张是因为要面对宫内的一干妃嫔,于是安慰道:“诺语,这样的场面你日后还会经常参加,不必紧张。” 苏诺语讷讷地嗯一声,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深意,想要解释,却听到季舒玄接着说:“走吧,随朕进去。” 苏诺语故意忽略他伸过来的手,往后退了两小步,恭敬地屈膝:“皇上,我走后面。” 季舒玄无奈地摇摇头,无论如何,诺语愿意同他一起出现,已经是一种进步。他知道,对于诺语来说,不能一次性要求太多。于是,季舒玄大踏步走了进去。 苏诺语则由心云搀扶着,走在后面。眼看就要到门口,苏诺语的脚下微微一个趔趄,心云连忙紧紧扶住她,低声说:“小姐,您不要太过紧张,公子又不是外人。” 苏诺语点点头,微微整理一下衣裙,脸上挂着得体的笑,跟在季舒玄身后走了进去。 屋内的嫔妃与奴才见了季舒玄,纷纷起身,恭敬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因着苏诺语的关系,季舒玄今日心情大好。 “谢皇上。”嫔妃们起身,目光却被季舒玄身后的身影所吸引,继而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今夜这样的场合,大家其实早有心理准备,苏诺语是一定会出席的。但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是同皇上一起出现! 要知道,这么些年,这样的场合下,皇上的身边还从未有过女人的身影!哪怕是之前的小皇子百日宴,贵妃也没有这样的荣幸,能同皇上一起出现。 坐在第一席的贵妃,脸上的笑意微微有些僵硬。她从不敢想的事儿,在苏诺语身上,竟是这般轻而易举地便能实现。而第二席的杨嫔,心底也是深深的苦涩。自她重回高阳殿,就一直没有机会见到皇上。好容易盼着这样的机会,可苏诺语竟堂而皇之地走在皇上身边! 苏诺语则眼神扫过众人,没能瞧见夜离的身影,她心底有着落寞与失望:原来,他还没来…… 径自顾着失落的苏诺语丝毫没有感受到胶着于她身上的那些个或是嫉妒、或是怨恨的目光。她心情跌入谷底,本想着随意找个角落坐下。 “诺语,你坐在朕身边来!”季舒玄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突然转身说道。 一语引得众人的目光灼灼,似要将苏诺语生吞活剥了一般。苏诺语此时已是毫无心思去理会她们,也没多想,摇摇头:“不必了,皇上,微臣身份卑微,坐在角落就行。” “谁敢妄谈你的身份?”季舒玄听她又自称微臣,心底不悦,暗含告诫的眼神扫过大殿内的众人,“有朕在,朕倒要看看谁敢如此!” 苏诺语坚定地看着他:“皇上,事实如此,何须人说?”没能看到夜离,她本就心情低落,哪里还有心思去附和季舒玄?她现在全副心思皆在夜离身上,甚至担心他一路疲惫,是否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季舒玄看她神情郁郁,以为是因着这些女人,便说:“诺语,只要你愿意,朕随时可以……” 话未说完,便听得外面有太监进来回话:“皇上,褚哲勋褚爷候在殿外。” “哲勋来了?”季舒玄朗声笑道,“宣他进殿。” “是。”太监走出去,高声道,“宣褚哲勋进殿——” 苏诺语听见这声音,猛然间回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大殿外……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夜宴失败 褚哲勋原想着早些入宫,然而快到宫门口的时候,他又犹豫了。他生怕等会进了大殿,看见诺语坐在皇上身边。虽说在府上的时候,他告诉自己,只要能见诺语一面,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可真的与诺语相隔如此近的时候,他竟又胆怯了。 褚哲勋站在外面,回忆着与诺语相爱后的点点滴滴,回忆着两人间的亲密过往,心底想要见她的冲动便再也压抑不住…… 就这样犹豫再三,他终于进宫,大步赶往嘉德殿的方向。除此之外,还有**远等几位副将也一同被季舒玄邀请进宫参加夜宴。 伴随着太监的声音,褚哲勋的心也有些紧张,他的双手紧紧握拳,在踏进大殿的一瞬间,复又松开。大殿之上早已是坐满了人,可褚哲勋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同季舒玄站在一起的苏诺语…… 苏诺语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外,当褚哲勋英俊挺拔的身影出现时,她的目光便紧紧地胶着在他身上,再也移不开…… 两个人就那么定定地四目相对,这一瞬间,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唯有他们彼此而已。苏诺语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几乎要从身体里跳出来,自褚哲勋出现后,她的眼里便再也看不见旁的人。 褚哲勋也一直痴痴地看着她,数月不见,她一如记忆中的那般美丽,动人。她唇畔的笑容,仍然是那么迷人。褚哲勋体内在拼命地叫嚣着,几乎要抑制不住地冲上前去,一把将她搂入怀里…… “哲勋,你今儿可是来迟了!”季舒玄的声音打断了两人间微妙的气氛。 褚哲勋猛地收敛心神,他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在这样的场合下失态,否则只怕会给诺语带来巨大的伤害。他恭敬地拜下:“臣褚哲勋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平身吧!”季舒玄说道,“说起来,哲勋不是第一次入宫参加夜宴,便按着以往的规矩坐吧。” 褚哲勋拱手道:“是,臣遵旨。” 季舒玄没再看他,转而看向身边的苏诺语:“诺语,不要固执,坐到朕的身边去。”按着他的计划,今夜这场合,正好适合正式地宣布他对诺语的志在必得。如此,也算是第一次在人前公开此事。 苏诺语坚定地摇头:“皇上,您不必相劝,微臣身份卑微,怎可坐在上首?微臣还是坐在角落便好。”当着夜离的面,她绝对不能同季舒玄有任何一丁点的暧昧。何况她本来也不愿意在人同季舒玄表现出任何地亲近。 “诺语,你什么时候能学会乖乖听话,而不是总和朕作对?”季舒玄微微倾身,在她耳边咬牙低语。这妮子真的是不知好歹!向来没谁有这样的待遇,今日这事儿若是换一个人,只怕是要欣喜若狂,唯独她冥顽不化! 苏诺语避开他,跪下去:“皇上,若是您不允准,那么微臣即刻告退。”她知道此时此刻,夜离在看着她。她只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同皇上绝无半分瓜葛! 季舒玄恼怒地瞪她一眼,拂袖往上首处走去。 “多谢皇上。”苏诺语依旧跪在地上,行礼谢恩。 一旁的褚哲勋看着这一切,心头一暖。他看得出来,诺语的坚持,如清然所说,诺语是断然不会答应做皇上的女人的。但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跪在地上,还是叫褚哲勋心疼不已的。 季舒玄坐在了宝座之上,苏诺语却始终跪在那儿。季舒玄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跪在那儿,心底有几分别扭:“起来吧!你想坐在哪儿,随便你!” 苏诺语这才起身,寻了个角落坐下。待得所有人落座后,她才发现,一切巧合得很,她所选的位置同夜离倒是遥相呼应。只消一抬头,便能看见他。 宴会开始后,照例便是妃嫔的敬酒,歌舞伎的表演等,并没什么新意。这样的场合下,季舒玄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苏诺语身上,苏诺语不时地抬头去看褚哲勋,剩下的女人们皆搔首弄姿地想要引得皇上的注意……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苏诺语并不敢有太过的举动,然而她又克制不住自己的心,频频抬头。但凡是碰上褚哲勋也正好看她,两人的目光就在空中缠绵。虽不能言,却也眉目传情。 一旁伺候的心云看着他们如此情不自禁,实在有些心惊胆战。她不时地四下张望,幸好今日这样的场合,没有谁会注意到角落中的苏诺语。但心云还是不时地借着斟酒或是递水果为名,打断两人的深情对望。 苏诺语知道心云的担忧,也知道这样做有多不合时宜,但情到深处,一发不可收拾。她想着两人如今的处境,想着皇上的不死心,心底就隐隐难受。若不是她当日自作主张,又岂会将自己和夜离陷入如此境地? 坐在苏诺语对面的褚哲勋心底更是挣扎,他现在虽不知道诺语已经解开了心结,但至少可以肯定,数月不见的诺语也如他思念她一般,在思念着自己。这样的认知叫褚哲勋激动万分,却碍于今夜的场合,只得这样遥遥对望。 此时此刻,他最想做的事便是将她紧紧搂入怀中,仔仔细细地看个遍!十日后,他又得领兵出发,届时又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见面。那么这十日,他真的是想什么都不做,守在诺语身边就好。 两人间的小心思,旁人自是无从得知。独自坐在上首处的季舒玄一直垮着脸,心情不佳。这两日苏诺语难得主动地求见,使他产生了错觉,以为她是转了心思,原想着趁着这样的场合,昭告众人诺语同他的关系。然而,几乎一整夜,苏诺语连个眼神都没有看他! 相比较诺语的毫无反应,嫔妃们便热情似火许多。季舒玄恼怒之下,冲坐在苏诺语身边不远处的一个小才人招手,示意她到身边去。那才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恩赐,欣喜若狂,连忙起身,摇曳地来到季舒玄身边。 苏诺语恍然间发现身边少了个人,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季舒玄见她看过来,故意伸手将才人搂入怀里,嘘寒问暖。苏诺语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看一眼对面的夜离,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季舒玄见她毫不在乎,顿失兴致,起身道:“朕还有事,先走了。” 众人哗然,等反应过来时,季舒玄人已离开。这样的场合,最大的主角都走了,大家自然没了待下去的兴趣,纷纷起身回宫。苏诺语不甚在意地起身,深深地凝望夜离一眼,由心云扶着,缓缓出了大殿。 夜已渐深,太医院又不同其他宫殿在一个方向,因而苏诺语同心云一路上倒是极其安静的。 “小姐,您同皇上……”心云担忧地问,“公子不会误会吧?” 苏诺语摇摇头,自信地说:“不会!我的态度这样明显,我相信夜离一定能体会我的苦衷。” 心云点点头,后怕地说:“小姐啊,您是不知道,宴会中您数次同公子对望,害我吓得不行,生怕被人拿住做文章。” “我知道不可以,但感情的事哪里是我能控制得了的?”苏诺语幽幽道。 心云心疼地看着她,安慰道:“好在皇上曾经答应过您,一年之后便放您自由。小姐,这说话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再坚持一下,等到一年期满,您便可以正大光明地离开这儿。” 苏诺语叹口气:“但愿皇上能信守承诺!” 另一边,从大殿离开后,褚哲勋同**远等人在侍卫的护送下,准备出宫。**远走在褚哲勋身边,小声地问:“将军,今夜皇上兴致不高,似乎便是为了那个苏太医。说起来苏太医貌美无双,哪怕是放在后宫中,容貌也无人能出其右!难怪皇上对她喜爱有加呢!” 虽说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当初他也觉得这个太医的容貌出众,然而今夜盛装之下,才更叫人惊艳! 听见有人在他面前公然议论诺语的容貌,褚哲勋脸沉下来,严肃地说:“宏远,你何时也学得像市井小人一般,在人背后道人是非?” “将军……”**远面上讪讪,连忙说,“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皇上对她极尽宠爱。” 这样的话对褚哲勋来说,无异于是锥心之言。他眼底一片阴鸷,狠狠地瞪向**远,最终却什么话都没说。以外人的眼光来看,他的身份的确不适合为诺语说话。但他实在是接受不了有人这般议论着皇上同诺语之间的事儿。 **远没说完的话在褚哲勋阴鸷的眼神下,尽数咽了回去。他忙不迭地说:“方才是我失言,还请将军恕罪。” 褚哲勋这才面色稍霁,然而心底还是诸多不满。从今日的情形看来,诺语心底根本没有皇上,既如此,他一定要尽快想法子,将诺语接出宫。只要诺语还在宫里一日,他便一日不能心安。 一路沉默着出了宫,褚哲勋同**远等人辞别,便往褚府的方向走…… 第三百三十四章 才人侍寝 嘉德殿西配殿内,季舒玄一脸晦涩地坐在床上,看着面前那个一脸娇羞、欲拒还迎的才人,眉头紧锁。他就那么一直看着她,不言不语。 在这样灼灼的注视下,小才人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安,她讷讷地唤道:“皇上……” 季舒玄冷冷地嗯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才人却在他冷淡的应答下,渐渐鼓起了勇气。她娇羞地上前,妩媚地跪在他面前,一双细嫩的玉手抚上他的膝头,声音甜腻:“皇上,时辰不早了,今夜就让臣妾服侍您歇息吧。” 季舒玄俯身看着面前这张姣好年轻的脸孔,若不是她今日恰巧坐在诺语身边,自己压根就不会注意到她。对她的印象停留在去年选秀入宫,初入宫时便封了才人,似乎还不曾宠幸过她。 季舒玄的沉默叫才人以为是默许,她缓缓起身,大着胆子将手抚上他的胸膛。说起来,进宫已经有一年,可这样近距离地看着皇上,还是第一次。关于如何服侍皇上,她毫无经验,只在初入宫时,听宫里的老嬷嬷教导过,却从来无用武之地。 才人仰望着季舒玄,目光渐渐痴然,抛开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外,也无法否认他作为男人的魅力。才人看着他,怦然心动。她虽不知道今夜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会落在自己头上,但却明白,若是错过了这一次,不知下一次还会不会这么好运。 季舒玄的目光顺着她抚在自己胸膛的手,一路看到她的脸,迎上她痴迷的目光。这样的眼神他实在是见多了,后宫中的女人几乎都是用着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他,然而他却无法得知,她们的内心深处究竟有没有他这个人。 当然,这些也并不重要,他不在乎。现如今,真正能令他在乎的唯有苏诺语!季舒玄冷笑一声,不知道诺语何时才能用这样的眼神凝望他。 罢了,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再三地表示对苏诺语的宠爱,明示暗示,接二连三。可苏诺语呢?她一如从前,丝毫不予回应,只是一味地拒绝。连着他之后从她身边叫走这个小才人,他也分外清楚地看出,她的眼神中丝毫没有他想要的嫉妒或是不悦。 说白了,她对他从来都是毫不在乎,她的心中从来没有过他! 季舒玄有些时候甚至会觉得,古往今来,从没有像他这么窝囊的皇帝!三番五次地示好一个女人,别人却压根就不领情!季舒玄再度看一眼面前的女人,几乎是恼羞成怒地想着,今夜就要了她! 自从诺语进宫,他再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他已经忍得足够久了!何苦要为了一个没良心的女人如此折腾自己呢? “皇上……”才人见他迟迟没有回应,心中再度不安,娇声唤道。 季舒玄低头,对上才人充满**的眼眸,大吼一声,一把将她拉上床,翻身压了上去…… 才人起初以为皇上对她是情到深处不能自己,心中欢喜。可初为女人,季舒玄的毫不怜惜,却渐渐叫她有几分吃不消。为了讨好皇上,她疼得抓狂,面上却依旧做出一副享受的样子来。 直到再也承受不住,才人方才紧紧抓住季舒玄的手臂,连声哀求道:“皇上,轻点……轻点……” 季舒玄却充耳不闻,他满心满脑皆是苏诺语的身影,他想着她方才在大殿之上的冷淡与倔强,心头发狠,再度用力地在才人身上驰骋。 才人疼得惊声尖叫,她初尝人事,平日里偶尔听见宫里嫔妃们的窃窃私语。每每提及床笫之间的事儿,总是表现出享受幸福的神态来。她一心中也以为自该是美好,没成想皇上的勇猛实在叫她吃不消。丝毫快感没有不说,还疼得她几乎要昏厥。 季舒玄却从这样的碰撞中得到了报复的快感,他心中只剩一个念头:苏诺语,你以为朕非你不可吗?你以为朕离了你不行吗?朕今日就要让你知道,你在朕心中不过如此! 才人疼得浑身痉挛,表情痛苦,即便身上压着的人是一国之君,她此刻也是顾不得了。才人一咬牙,抬手用力地推他。即便是从今以后备受冷落也罢,总好过被折磨致死。 季舒玄吃痛,猛然间醒神,耳边是才人呼痛的哀嚎声。他低下头,待看清之后,眉头紧紧皱起,猛地翻身,平躺在床榻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旁的才人见他起身,出于本能地将身体蜷缩着,靠在床边,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一时间,整个寝殿中除了季舒玄的喘息声和才人轻微的呜咽声外,再无动静。许久之后,季舒玄方才坐起身来,看一眼身边赤身**、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女人,眼底尽是嫌恶。 才人则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与他对视,她心中既害怕又不安,生怕方才的举动得罪了皇上,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季舒玄,小声唤:“皇上……” “滚!”季舒玄突然吼道。 才人有几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眼神中的惧意使得她看上去愈发娇小,像一只在森林中遭遇围猎的小鹿一般。她知道皇上的动怒是因着她方才的不懂事,可她实在是承受不住。若是能忍,她必定不会因此而得罪皇上,可实在是疼得她忍无可忍啊。 季舒玄见她一直用那些怯生生、可怜兮兮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心底更是厌恶。他不禁在想,若是今日是诺语,那么诺语会怎么做?他敢肯定,以诺语的心性,断然不会如这个小才人一般!诺语是个坚韧的女子,若是被人欺负,她只怕是拼了命,也会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季舒玄就那么目光森冷地注视着才人,直看得才人心中发毛。才人本想着再度温柔地去伺候皇上,孰料在那样的眼神下,她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才人怯懦地起身,从床榻上、地上拾起自己的衣衫,抱在怀中。还不待说话,便听得季舒玄不耐烦地吼道:“朕让你滚!你听不见吗?” “皇上……臣妾,臣妾知错了。”才人顾不上穿衣裳,便跪在地上恳求他。 季舒玄不再看她,指着殿门的方向,声音扬高几度:“滚!” 才人猛地吓一跳,连忙胡乱地将衣衫穿上,也顾不得是否合适宜,便冲冲告退离去。 季舒玄见她出去后,疲惫地躺回到床上,一面闭目养神,一面平静下来,理清自己心头的乱麻。他向来不是个纵欲之人,在床笫之间更是有极强的克制力。可今日究竟怎么了?他分明对那个小才人没有任何好感,难道真的只是将她当成是诺语,方才会强要了她? 那才人刚一出去,章华便冲冲地走进来,见季舒玄躺在那儿,一脸的丧气,关切询问:“皇上,您怎么了?可是那张才人伺候的不好?要不奴才给您叫别的小主来?” 季舒玄摆摆手,说:“不必多事,今夜朕独宿即可。” “是,奴才遵旨。”章华躬身应是。 季舒玄示意他出去,章华即便有些担心,也不得不听命行事。退出了大殿外,徒弟小魏子上前一步,低声问:“师傅,今夜之事可是要让敬事房记一笔?” “自然要告诉敬事房。否则若是日后有了子嗣,便没有依据。”章华瞪他一眼,“平日里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但凡是皇上的事,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就要事事放在心上,容不得半点马虎。” 小魏子垂下头,喏喏道:“师傅,可是这张才人就这样被皇上赶出来,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啊!” 章华抬手打一下他,道:“你也不摸摸自己的脖子上顶了几个脑袋!连皇上的事都敢出言质疑!若是叫皇上听见,一顿重责便是难免!” 小魏子面上一凛,连忙说:“师傅教训的是,我知道了。” 章华看他一眼,道:“还不快将张才人侍寝一事告诉敬事房!等过两日,该浑忘了!” 小魏子一听连忙快步离去,章华站在那儿,看着徒弟的背影,心头有些异样的情绪闪过。这张才人实在是个可怜人,进宫一年多没有遇见过皇上,好容易得到了一次侍寝的机会,事情竟还落得如此下场! 就章华而言,他自然是清楚皇上的心思。说白了,就是因着苏大夫今日在众人前叫皇上失了颜面,下不了台。而那个张才人,不过就是个无辜的被牵连者。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命数不好! 章华想着方才进去后看见一脸挫败的皇上,心中也是心疼不已。说来说去,那苏大夫也是的,如皇上这般的男子,怎会有女子不喜欢呢? 夜深人静之时,嘉德殿内发生了一场闹剧;而太医院内的苏诺语,也是难以入眠。 夜已深,心云见苏诺语还端坐在那儿,若有所思,上前道:“小姐,时辰不早,我服侍您歇息吧。” “不必,我睡不着,你先睡吧。”苏诺语执拗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第三百三十五章 约会宫中(上) 心云看她那样子,低声问:“小姐,您可是在等公子?这么晚了,兴许公子不会来了呢!今日您也累了,要不先睡下吧?” 苏诺语定定看着窗外的风吹草动,坚定地摇头:“不!他会来的!一定会来!” 心云无奈,只得说:“那我去外面看看吧。” 苏诺语点头,仍旧是岿然不动地坐在那儿。 心云出了小屋,站在外面,不时地四下张望。按说公子今夜是该出现的,可这儿毕竟是皇宫,他又刚抵京,兴许事务缠身,分身乏术呢。可小姐那边实在是劝不动,她只得出来帮着留意。 不知过了多久,心云忽然看见在黑暗中有一个身手矫健的身影往太医院这边走。她心中猛地一喜,几乎要抑制不住地叫出声:来人可不就是公子嘛! 心云本想迎上前去,但又碍于身处皇宫,不敢有异动,只得等夜离走近后,方才压低声音行礼问安:“公子,您终于来了!小姐可是等了您一夜!” 冷不丁听着这样的话,夜离有些受宠若惊。他之所以这样晚才来,便是因着一直拿不定主意。他心中有数,诺语一直对他有所误解,只怕乍一见面,会勾起她心底那些伤心的往事。可独自躺在场上,翻来覆去了许久,终究还是决定进宫看一眼诺语。哪怕她还恨着他,他至少想要知道这几个月来,她在宫里过得怎么样。 “心云,这些日子诺语身边多亏有你!”夜离看着心云,真心地赞道。 心云面上羞赧,摸摸头发,说:“公子说这样的话,便是同心云见外。小姐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然是要投桃报李!”顿一顿,接着说,“您快进去吧。小姐在里面等着您呢。” 夜离颔首,自然心云都这样说,他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到诺语的身边去,将她看个够! 然而,还不待夜离进去,一个身影便如一阵风似的,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张开双手,将来人抱了个满怀。哪怕不用说话,他也知道此时此刻怀里的人是诺语。 夜离一出现,苏诺语的心便倏地一跳,继而满心欢喜。果然没有叫她失望,他真的来了!苏诺语告诉自己,今夜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机会,断然不能再有个什么闪失!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紧紧地抱了许久,连心云悄然离开都没人知道。许久之后,夜离方才不舍地将她放开,低声在她耳边说:“诺语,我回来了!” “夜离!”苏诺语唤道,“还是我该叫你……褚哲勋?” 夜离一听这话,心猛地一紧,然而面上还是平静地扶着她,进了小屋,待她坐稳后,方才有些紧张地解释:“诺语,当日之事,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话未说完,就被苏诺语捂住嘴,她不迭地点头:“我知道,我一切都知道了。是我不好,夜离,是我误会了你,一切都是我不好。” 听她这样说,换成夜离有些诧异:“是清然告诉你的吗?”顿一顿,他想着之前清然的话,微微皱眉,“这个清然,之前还曾经对我隐瞒,叫我以为你还心有误会!” 苏诺语摇摇头:“不是她。虽然清然也曾解释过,但我总以为她是为了帮你。之后有一次,我同皇上提及此事,皇上无意间提及此事。我方才了然,当日之事你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冤枉了你!” “在方才来的路上,我还在想,若是你无论如何都不肯原谅我,我要怎么办。没想到老天待我不薄啊!”夜离心怀感恩地说。 “夜离,你可知道,自从我知道真相后,便一直心怀愧疚。我生怕你会因此而生我的气,你知道吗,我甚至告诉自己,哪怕是要负荆请罪,我也一定要求得你的原谅!”苏诺语感慨地说。 夜离抬手抚摸她的脸颊:“什么负荆请罪,你我之间怎用得上这样见外的话!说来说去,这件事我也是有责任。当日你第一次找到我的时候,我就该将一切都告诉你。若是那样,之后也不会有那样大的误会。可是,那个时候我存有私心,我怕将真实身份告诉你后,你便会再度逃得远远的,不给我亲近你的机会。所以……” 苏诺语抿嘴一笑,点头说道:“是,幸而你当日存有私心,否则只怕今日你我也无缘在一起。我这个人固执的很,认准的事儿便很难改主意。若是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褚哲勋,只怕我满心只会想着要如何取你的性命。” 夜离捏一下她娇俏的鼻子,道:“你这丫头,幸亏当日没有告诉你,否则你一时冲动之下,不是就要谋杀亲夫?” 苏诺语享受着他宠溺的小动作,温顺地倚在他怀里,缓缓说道:“夜离,你可知道,当我那日听了冰雁的话,以为你心中喜欢的人叫月儿后,我有多伤心吗?你所居之处取名为离月居,而你对我又是打从一开始便没有原则的好,我几乎以为在你心中早有爱人,而我不过是她的影子。” “后来呢?”夜离问。 “后来,我便带着心云离开了逍遥谷,起初我并没想过要入宫,只是想要逃离离月居,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却在街上看见了你!”即便事情已经过去,她心中也早已了然,可言语中仍有一丝痛苦,“我亲眼看见你穿着我缝制的衣衫,我满怀欣喜地跟在你身后,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时,你却猛地回头……” 夜离听出她的痛苦与挣扎,时隔数月,她已然心有余悸,不难想象当日的她,当她以为的真相乍然呈现在眼前时,她的心底是多么得痛苦! 苏诺语接着说:“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样一幕,我所爱的人猛地变成了我的仇人!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是伤心欲绝!那一夜,我便在各种噩梦中醒来,又睡去……之后心云告诉我,那几日我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似的,叫她认不出来。” “诺语,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若是我早些将一切都告诉你,你就不会经历之后的这些事。”夜离心疼不已。 苏诺语淡淡地笑:“若是那样,我便永远也不会进宫,那么也许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真相,也许……我们之间早就恩断义绝。” 夜离低头看着她,颇有些想不明白:“你是怎么进宫的?石头说发现你离开后,他便和清然一起出谷寻你。连他们都没有将你认出来,皇上又是怎么认出你的?” “皇上或许是觉着像,便派人来找我看诊。我一时心软,便露了痕迹。”苏诺语不甚在意,“起初我没想过要进宫,当日好不容易离开,我才不愿意故地重游呢!可是后来,我想着白府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报,除了找皇上,我不知道还可以找谁。于是,我便答应了皇上的要求。” “故地重游?什么意思?”夜离听得有些迷糊。 苏诺语这才意识到,关于她这一世的身份,还没有告诉夜离:“清然没有告诉你吗?苏诺语这个名字,曾经属于先皇后!” 她的声音不算大,但听在夜离耳中,却像是平地一声雷。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先皇后?你是说皇上宣布逝世的先皇后?” “嗯。”苏诺语点头,“白府出事那晚,我重生到苏诺语身上。” 夜离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那……皇上知道你的身份吗?” 苏诺语轻轻点头:“原本是不知晓的,毕竟重生后,我的容貌性子大变。可皇上认出了心云,我觉得再隐瞒也没有必要,便告诉他,我病好了。皇上信以为真,一心想要纳我为后。” “你如此貌美动人,皇上自然会有此想法。”夜离这话说得,虽有些吃醋,但也算是实话。 苏诺语挑眉看他,问:“那么你呢?你之所以喜欢我,也是因着我的容貌吗?” “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夜离微微用力在她屁股上打一下,“自从知道你出事后,我甚至是连死的心都有!之后通过雪玉,我知道你还活着,便颇费周折地找到你。说起来,我找到你那会儿,你还只是寻常女子。” “嗯,然后呢?”苏诺语拉过他的手,再度慵懒地靠在他身上。 夜离宠溺地说道:“诺语,冰雁说得不错,我心底的人一直都是白霜月。所以无论今时今日,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在乎。只要我知道你是霜月就足够了。” 苏诺语满意地露出笑容,像只偷腥得逞的猫儿一般,把玩着他修长又略带了一丝粗糙的手指:“夜离,这样的话,真好听。” “傻丫头,比起好听的话,更重要的是我对你的爱。”夜离享受她亲昵的举动。宴会上,她同皇上泾渭分明;在他面前,她却一如从前。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好! 苏诺语笑着说:“夜离,我同皇上说好了,一年之后,他便放我出宫。到时候,想必朝政也平稳下来。我们便回到逍遥谷去吧!” 第三百三十六章 约会宫中(中) “诺语,我即刻就想法子,将你带出去!”夜离说,“让你置身于皇宫中,我简直是腹背受敌。今夜的宴会上,我瞧着皇上对你的宠爱,那种志在必得的样子,实在让我放心不下。” 苏诺语微微坐直身体,回头看着夜离,说:“夜离,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皇上占我便宜的。”宫中尚有未了的事,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离开。 夜离眉宇间尽是担忧:“诺语,你不了解皇上。可我了解他,我更了解男人!我跟在皇上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他对谁像对你这般充满耐心。可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心惊。你想想看,以皇上的身份,天下女人可以说是予取予求。他何曾有过被拒的经验?虽说他现在一直忍着你,可目的不过是感化你,让你心甘情愿地跟他。” “可我不会……”苏诺语急着表态,生怕夜离误会。 夜离安抚她的内心,道:“我知道你不会,但你想想,皇上这么喜欢你,怎会甘愿放了你?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都不敢公然抗旨。若是叫皇上得知了我们的事,他必定不会放了你。” 苏诺语听后,面上微有些为难:“可是我在宫中还有没做完的事……”说话间,她将答应贵妃的事告诉夜离,“我总觉得这件事并不单纯。若是我没有猜错,一定平南王他们同宫中的人有所牵连。找到他们,对你平叛也是有好处的!” 虽然她说的言之有理,可夜离仍旧是难以心安:“诺语,我十日后便又要率军远征,到时候你独自在宫内,叫我如何放心的下呢?” “夜离,相信我,我会保护自己的!”苏诺语信誓旦旦地说,“若是皇上真的强迫我,我便以死相逼!” “胡说!”夜离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语气也严苛了几分,“对我来说,你的清白固然重要,但远远不能同你的生命相比!诺语,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心中唯一爱的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最完美的女子!” 听着这话,苏诺语微微湿润了眼眶:“今日本想着要负荆请罪,你才能原谅我。可没想到,你非但不生我气,还说这样的话!夜离,我……” 看着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夜离的心也柔软如春水。他凝望着她,烛影摇红中,情不自禁地缓缓靠近,轻轻地吻上她娇嫩的唇瓣。起先只是浅尝辄止,渐渐地便不受控制,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许久后,屋内便只听得两人重重的喘息声…… 良久之后,两人躺在床榻上,苏诺语乖巧地窝在夜离的臂弯中,轻声道:“夜离……哲勋……我爱你!” 夜离唇角上扬,他知道,对于诺语来说,愿意唤他哲勋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他愈发紧地拥紧她:“诺语,既然你坚持,那么便要处处小心。明日我会将宫内的暗线告诉你,有什么事你就去找他们。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嗯。”苏诺语轻轻地嗯一声。 夜离偏头,看着怀中乖巧的小女人,声音沙哑地问:“诺语,跟我说说你在宫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吧。” 苏诺语微不可见地颔首,娓娓道来。这些日子发生的这些事,无论是喜也好,怒也好,都是过去的事儿。对于苏诺语来说,早已可以不带一丝感情地提及。然而,许多事听在夜离耳中,却叫他动怒。比如,宫内的那些流言蜚语;比如,娘娘们的欺负;再比如,之前的下毒事件…… 听到后面,夜离猛地起身,看着苏诺语,严肃地说:“诺语,不行!什么事我都可以听你的,但出宫一事刻不容缓!之后我不在你身边,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诺语,这宫里的人,没一个盼着你好,而皇上却又一心想要霸占你!我实在是无法放心地让你独自在宫里待着!” 苏诺语看着他的紧张,连忙抓住他的手,温柔而坚定地说:“夜离,相信我,我能处理好这些事。之前发生的这些,表面上看我似乎受了欺负,其实一切皆掌握在我自己手上。至于皇上,我不会屈从于他。”见夜离还欲再劝,她又说,“我答应你,若是情况真的到了我无法掌控的时候,我一定会主动去找你的人,让他们帮我离开这儿,好吗?” 在苏诺语的再三保证下,夜离即便是再怎么不甘愿,还是点头应下:“你啊,叫我拿你怎么办呢?” 苏诺语俏皮地吐吐舌头,在他耳边低语:“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心里一直装着我,就可以。” “诺语,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你动的心。但我敢说,自从你住进我心底的那日起,便再也不曾离开过。”夜离深情凝望她,认真而严肃地告白。 苏诺语的眉眼如水般柔情,凝睇着夜离,心底溢满幸福…… 两人就这样深情对望,恨不能时间就此停止,天荒地老。然而每每幸福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快些,桌上的更漏无时无刻地在提醒他们:分别就在眼前。 夜离收敛心神,问:“诺语,你答应入宫,是因为皇上允诺你调查白府一事,是吗?” “嗯,不过上次我问他,似乎他知道的和我们差不多。说起那七彩虹毒,皇上还说要等你回来研究呢。”说起这个事,苏诺语难免有些落寞。 夜离蹙眉:“这天下的毒我不敢说全见过,但也了解的**不离十,可关于这毒药,我是真的知之甚少。诺语,我告诉你,自从白府出事至今,我从没放弃过调查,可至今为止进展并不大。” 苏诺语凝神片刻,想起之前清然那无意间的话。猛地抬头看着夜离,脱口问道:“夜离,你说对我白府下此毒手的人,会不会是为了雪玉?” “雪玉?”夜离恍然,“你是说关于雪玉合体可夺天下的传言?” 苏诺语点头:“雪玉的事从前爹爹并没说过,还是上次清然告诉我的。若是这传言当真,必定引得天下之人趋之若鹜。连带着这些拥兵自重的王爷在内,只怕人人皆觊觎雪玉。故而,这些人许是都有嫌疑吧。” 夜离低头沉吟片刻,再抬头时眼底满是赞许。诺语的确聪慧,倒是给他提了醒,之前从未往雪玉上想,而今看来,倒是极有可能。他沉声道:“诺语,你实在是聪颖过人。不错,接下去我会派人循着这个思路去调查此事。” 苏诺语笑得糯糯的:“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真正调查起来,还得看你。夜离,现在的我有了你,可以说别无所求。但爹娘和我前世的血海深仇,一直压在我心头,一定要报!”说到后面,她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夜离伸手将她环住:“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何况抛开你与我的关系,白师叔与婶婶的仇,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方才提及雪玉,苏诺语有些好奇地看向夜离:“你是褚府的人,也一定有雪玉在身,可我似乎从未见过。” 夜离摊开手掌,说:“雪玉本身乃是一块上古时期的稀世珍宝,为苏家历代所有。到了师祖苏大同这一代,他将雪玉一分为三,注入了毕生的精血,分别给了他的三大弟子。” 苏诺语听他说得同那个龙狐长相的玉魂所说几乎一模一样,追问,“那你的呢?” 夜离指指自己的右手手掌,笑道:“就在这儿啊!” “这儿?”苏诺语颇为诧异地看着他的手掌,瞪大眼睛,仔细琢磨,也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夜离手掌向上,催以内力,只见掌心中隐隐有光亮闪现,他说:“雪玉是可以同身体融为一体的。白师叔从前的雪玉也是隐于掌心中,只是你生性不好习武,大概师叔也是因此才没有传授与你。” 苏诺语惊诧地盯着他掌心间的亮光,回想着她梦里的龙狐,缓缓问道:“夜离,你可知道,雪玉是有魂魄的?” “我曾听爹说过玉魂,但玉魂从来只是奉命守护苏家人。我褚府不过是师祖的弟子,无缘得见。”夜离反问她,“你是如何得知玉魂的?” 苏诺语咽了咽口水,小声说:“我若告诉你,我曾经见过他呢?” “何时?”夜离并不算十分诧异。她说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先皇后,既是先皇后,那便是苏大同的女儿。玉魂自古奉命守护苏家人,自然是得好好守护诺语的。 苏诺语仔细回忆了下:“我也记不得最早是什么时候,大概是我在瘟疫村的那些日子吧,之后倒是常见,尤其是我这次入宫之后,几乎便是想见就能看见。” “你所见的玉魂可是为老者?”夜离问道。按着爹的说法,玉魂早有千年的寿命,自然是为白发苍苍的老者。 这个问题好回答多了。苏诺语一听,便不住地摇头:“才不是呢,不过是个粉雕玉琢的孩童罢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约会宫中(下) “粉雕玉琢的孩童?”夜离有几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诺语,你该不会是记错了吧?或者那只是你的梦,并不是玉魂。”虽说他从无缘得见玉魂,但用常理想,也知道绝不会是个孩童啊! 苏诺语一本正经地点头:“真的,他总是自称老夫,生的粉雕玉琢,是个拥有龙角狐尾的孩子!之前的瘟疫药方和之后小皇子殒命的碧雪青花,都是我在他的提醒下完成的。” 这次轮到夜离闹不明白:“如此说来,我倒是不懂。关于雪玉,我知道的并不多,除去合体得天下的传言外,我只知道可以用它来感应彼此。就好像是白府出事,你重生,我都是通过雪玉得知的。” 事涉雪玉,苏诺语倒是十分感兴趣,本想着通过夜离了解更多,可如今看来,似乎夜离知道的也很有限。不过既然只有她见过玉魂,夜离还是有许多问题要问,苏诺语一一予以解答。末了,夜离郑重其事地叮嘱她:“诺语,这件事事关重大,你断不可叫其他人知晓,真要是被有心人知道,必定会为你惹来麻烦。” “嗯,我知道。”苏诺语点头。 夜离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一定不能掉以轻心,想要再嘱咐几句,却见苏诺语陷入沉思:“诺语,你在想什么呢?” “夜离,你方才说若是这事被有心人得知,一定会来找我麻烦……”苏诺语眸中一亮,激动不已,“那我们岂不是正好以此为饵,可以找到白府灭门案背后的人!” “不可!”夜离声音微微提高,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诺语,究竟是调查真相重要,还是你的性命重要?这样的念头不可再有,我绝不能让你有半分危险!” “可是……”苏诺语还欲再说。 夜离扶住她的双肩,认真地看着她,说道:“诺语!你现在不仅仅代表你自己,还有我!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办?你若是执意如此,我只能现在就将你带走,牢牢地看在身边,不让你离开半步!” 苏诺语看他那紧张的样子,低下头,小声道:“好嘛,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再也不说这样的话。” 夜离看她那副小媳妇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语气和缓下来:“诺语,我并不是同你生气,我只是担心你。诺语,你不会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不能容忍你有半分危险!你若真的想以此为饵,不是还有我吗?” “不行!”苏诺语连忙抬手捂住他的嘴,“夜离,我真的错了。你别有这样的想法。我不能失去你。” 苏诺语一脸紧张的样子,叫夜离心底一阵温暖:“既如此,那么我们都要好好的,不能随意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诺语,我答应你,白府一事,一定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苏诺语凝望他的眼睛,重重颔首。 屋内的两人你侬我侬,忒煞情多,屋外站着的心云则始终悬着一颗心。毕竟是在宫内,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按着时辰,心云大着胆子,轻轻叩门:“小姐,公子,时辰不早了。” 听见心云的话,苏诺语怅然若失地看着夜离,眼底尽是不舍。夜离心中也满是不舍,他深情凝望苏诺语,轻轻地吻一下她的唇角,在她耳边低语:“诺语,若无意外,每夜亥时我都会入宫看你。” 苏诺语眼底含泪,微不可见地颔首:“嗯,夜离,我等你。” 夜离听后,不再耽搁,嘱咐一句“乖乖的”,便转身离去。 苏诺语坐在床边,看着他离开,没有起身。待得心云进屋,就看见她若有所失地坐着,长长的睫毛上隐约可见湿意:“小姐,您是舍不得公子吗?” 苏诺语见心云进来,连忙抬手拭去泪水,伤感地说:“若不是我在宫里尚有未做完的事,我真想就这样同夜离离开!” “小姐,您和公子之间的误会可是说开了?”心云关切地问。 苏诺语点头:“是,我将一切都告诉他,他并不怪我。” “如此就好,等到一年之后,您与公子便可永远在一起。”心云笑着说。 已至凌晨,躺在床上的苏诺语却在床上辗转反侧,了无睡意。只要一闭上眼睛,她的脑海中便出现夜离的身影,以及两人甜蜜的过往…… 不知什么时辰,她才恍恍惚惚地入睡。然而,也没等睡踏实,玉魂便入了梦。 “丫头,老夫瞧你今夜心情不错,可见褚哲勋那小子十分重要啊!”玉魂调侃着她。 苏诺语听着这孩童般奶声奶气的声音,说着这样的话,总有几分适应不了。她无奈地说:“小孩儿,我虽知道你年岁已高,可你这声音……实在是……” 玉魂听着她略嫌弃的话,不高兴地说:“老夫为何会变成这样?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你这丫头怎么不知感恩呢?” 苏诺语见他抱怨,想起之前与夜离的对话,问:“玉魂,你既说自己奉命保护苏家的人,那么便该至始至终地留在苏诺语的身边啊。为何你又说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呢?我是白霜月啊!” “你这丫头,真是没有慧根!”玉魂道,“老夫不是说过吗?你就是苏诺语!” 苏诺语听见这话,撇撇嘴,心底暗道:什么神仙,自己都是糊里糊涂的!我分明是白霜月,你还想蒙我吗?难怪之前苏诺语会形同痴傻,大概也是因着你的糊涂所致! 玉魂听见她的心声,气得几乎跳脚,这丫头竟然怀疑他的能力?实在是该打! 苏诺语心中的想法戛然而止,这个玉魂似乎是能看穿她的心思,若是被他知道就不好了。她警惕地看一眼四周,有几分不甘愿。这压根就不公平,凭什么每次自己站着这儿,他却甚少现身? “丫头,收起你的那些想法!老夫早说过,你的所有心思,老夫都一清二楚!”玉魂突然说道,“许多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你要记住一点,老夫是不会骗你的!” 苏诺语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如一张白纸,什么想法都被他探知的一清二楚,可他呢?却隐藏的很好,甚至连面都不露! 玉魂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丫头,和褚家那小子将该说的话都说清了吧?老夫瞧着这孩子不错,值得你托付终身!” “那是自然!”说起夜离,苏诺语心情也转好,说话间语气都温柔不少。 玉魂看着她小女儿的样子,宠溺地笑道:“丫头,老夫守护你多年,能看见你终于寻到幸福,实在是欣慰。褚家小子人不错,你要好好珍惜。” 苏诺语轻轻颔首,笑容甜蜜。 玉魂颔首,低声道:“既如此,便安然入睡吧……” 苏诺语渐渐入睡,而褚哲勋坐在褚府的花园中,却心情大好的对月小酌。 无论如何,他是庆幸自己今夜走了这一趟。原本他对是否入宫,并不太确定,就怕面对诺语的怨怼和恨意。他为诺语那可是能拼了命的,唯独受不了她的冷言冷语。 之所以能鼓起勇气进宫相见,一来是宴会上,诺语看他的眼神,饱含情意;二来也实在是因着思念过盛。可现在看来,这一趟入宫,实在是值得! 只是听着诺语说了许多她入宫后的事,他这心便始终悬着,放不下。皇上对诺语的一番心思,他最是清楚不过,后宫的那些女人自然也心知肚明。 后宫之中,本就满是争宠夺爱,平日里她们自是斗得不亦乐乎。可自从有了诺语,只怕那些女人现在是统一心思,一致对外。毕竟诺语的身份在宫内颇为尴尬,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医,却又是个深受皇上喜欢的太医。宫内的娘娘小主,谁都可以凭着身份去欺负诺语。而以诺语的性子,只怕是不愿意因着这些小事便去麻烦皇上的。 这样的认知叫褚哲勋实在难以安心!他担忧不已,生怕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诺语出了什么事。 总之,只要诺语在宫内一日,他便无法安心。皇上若是不保护诺语,那么她必定会被其他人欺负;可皇上倘若对诺语多加保护,他又会腹背受敌。 虽然他相信诺语,知道她不会做出任何背叛自己的事儿。可皇上的身份与手中的权利摆在那儿,容不得任何人的忽视。今夜时间仓促,并没能同诺语好好商量,该如何对皇上说。等明日一定要与诺语商议好,看她想如何对皇上说明一切。 至于雪玉与玉魂一事,他了解不多,诺语那儿更是知之甚少。如今天下,大概只有阮师叔知道的多些。然而他现在领兵在外,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 褚哲勋手执酒盏,一饮而尽,心情大好。这次回京,心底最大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也算是收获颇丰。原本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对诺语坦言他的身份,没成想阴差阳错间,诺语竟无意得知了一切…… 第三百三十八章 劝说情敌 翌日清晨,季舒玄派人去褚府传旨,宣褚哲勋进宫觐见。 褚哲勋简单收拾得当,便进了宫。他正可以借此机会,探探皇上的口风。关于诺语的事,他也想知道皇上的心意。毕竟他同皇上之间不仅仅是君臣之谊,更多的是从小到大的兄弟之情。他并不想看季舒玄为情所伤,当然,事涉诺语,他也绝不会对任何人妥协!除了诺语,无论是谁,都不能将他们拆散! 在褚哲勋心中,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能说服皇上自己放手。天下女子何其多,除了诺语,皇上还有无数的选择。可是他,自从十余年前,心中便只有诺语一人! 嘉德殿内,季舒玄正在处理朝政,章华进去通传。季舒玄朗声笑道:“哲勋来了?快,叫他进来!” 章华点头,躬身退去。 不多时,褚哲勋走进来。看着季舒玄埋首于桌案,恭敬拜下:“臣褚哲勋参加皇上,皇上万福!” “哲勋啊,坐吧。”季舒玄头也没抬,吩咐道,“今日朕与你叙旧,说些私事。咱们便不论君臣,你随意些。” 褚哲勋心中隐隐有数,皇上既说是私事,必定同诺语有关。正好,他也可以一探皇上心意。说是不论君臣,到底不敢太过失了规矩。褚哲勋如原来一般,恭敬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季舒玄将手中的奏折处理完。 季舒玄批阅完手中的奏折,放下朱笔,抬头看着褚哲勋:“哲勋,你这次回来可以待十日,有什么想法吗?” “皇上的意思是……”褚哲勋略有些谨慎地问。 季舒玄笑着说:“你别紧张。朕找你自然是有好事。” “哦?”褚哲勋挑眉看他,“臣身上能有什么好事?” 季舒玄起身,说道:“哲勋啊,你看朕如今,身边有了诺语,就算是实现了你所谓的两情相悦。可你至今仍是孤家寡人,叫朕如何放心?要知道,你可是京城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啊!朕这儿可是有不少人想与你攀亲。” “皇上,您别打趣臣!”褚哲勋心底隐隐不安,“您该知道,臣的心里早有了妻的人选。这一生,除了她,臣不会娶任何人!” 季舒玄皱眉,不悦地道:“你又想和朕说你的白霜月,是不是?哲勋啊,事情过去了数月,你也该醒醒了吧!白霜月早已香消玉殒,你为何还守着这份执念,放不下呢?你是褚府的独子,难不成要让你褚家绝后吗?古人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若真是如此,如何叫你死去的爹娘安心?” “皇上,即便是臣的爹娘活着,也不能勉强臣做违背心意的事。”褚哲勋丝毫不肯妥协,“皇上,您若是真的还记挂着与臣自幼的交情,便不必在此事上为臣操心。” 季舒玄摇头,语气中有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褚哲勋啊褚哲勋,你这人便如同那石头,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啊!朕也是为你好,你不谢恩也就罢了,竟还如此不领情!” 褚哲勋不愿再听他说这话,主动关切地问:“皇上,您方才说起同苏太医的事,可是有了进展?” “你觉得呢?”说起这个,季舒玄不冷不热地回一句。若是当着旁人,他还有些记挂着颜面。然而当着褚哲勋,他倒是真的不想端着,还可以向他取取经。 褚哲勋听了这话,有几分迟疑,缓缓道:“依臣之见,皇上待苏太医,似乎是有几分真心……” 话未说完,便被季舒玄打断:“不是几分!哲勋,朕告诉你,自从朕在宫外见了诺语,朕的心里除了她便再无旁人!朕这一生,除了她,还从未对哪个女人动过这样的心思。无论如何,朕一定要立她为皇后!” 闻言,褚哲勋眉心一跳,脱口道:“皇上的一片心意自是极好,不知苏太医意下如何?” 一提这个,季舒玄方才的万千豪情有些委顿:“朕今日找你来,也是为着这个事!” “臣愿闻其详。”褚哲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哲勋,在朕心中,你也不是外人。朕今日便同你实话实说吧。”季舒玄言语中透露着深深的挫败,“这个苏诺语,十有**是上苍派来折磨朕的!朕自认为从未对谁有过这样的耐心,可每每面对她,朕向来极有耐心。可她偏偏不领情!朕这一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挫败感!” 褚哲勋认真听着,想着诺语平日里待自己的柔情似水,心情大好。 季舒玄接着说:“诺语这丫头处处同朕作对,前两日听说朕要在宫中设宴,那丫头难得主动地跑来找朕,说是想要参加。朕一听,只以为她是转了性子。没想到后来……”他顿一顿,说,“昨日在宴会上,你也看到了,那丫头丝毫不给朕任何颜面!当着众人的面,拂了朕的面子!” 想着诺语的性子,褚哲勋心中有些好笑。诺语虽说心性善良,却聪颖过人,鬼灵精似的。而皇上乃君子,在这些方面自然是算不过诺语的。 “哲勋,你说说看,朕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诺语对朕动心?”季舒玄说了许多后,终于说到重点。 褚哲勋心思转的飞快,想了想,说:“皇上,臣以为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若是苏太医实在不愿意,不如皇上尊重她的意思。” 季舒玄听了这话,眉头拧紧:“哲勋,朕叫你来,是想让你帮着出谋划策。可不是叫你来说服朕放手的!朕实话告诉你,朕对苏诺语,是志在必得!” “皇上,感情这事,强扭的瓜不甜。”褚哲勋苦口婆心地劝道,“您之所以对苏太医如此上心,大概也是因为她同以往宫中的娘娘小主们不一样吧。” 季舒玄心中蓦地一动,这话苏诺语也说过几次。难道真的是因为诺语的与众不同与毫不驯服,才叫他对她念念不忘吗?若是一开始,诺语也对他俯首帖耳,他是否也淡了下来? 褚哲勋见季舒玄没有说话,想了想,又说:“皇上,容臣说句僭越的话,若是一开始没有钦天监的预言,您是否便不会出宫去看她?” “这个自然。”季舒玄点头。 “那您之后一心想要立她为后,是不是因为钦天监的预测呢?”褚哲勋又问。他必须要弄清楚皇上心底的真实想法,才能对症下药! 季舒玄面色凝重,却一本正经地纠正:“不!对诺语的感情,朕非常清楚,即便起初是因着钦天监的关系,朕才出宫看她。但之后的种种,皆是为着她这个人!” 褚哲勋心下了然,看这样子,皇上对诺语是动了真情。不过也难怪,诺语本就是个让人无法不爱的女子。 “哲勋,你也知道,朕这一生对女子从不上心。可是这一次,朕是真的爱上诺语。”季舒玄一脸认真地地说,“之前你给朕的建议不错,朕就想听听你的意见。” 褚哲勋听了这话,简直是悔不当初。早知今日,一开始就该告诉皇上诺语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事到如今,的确有些棘手。褚哲勋想起昨夜苏诺语所说的一年之约,说:“皇上,依臣之见,您不妨给自己和苏太医一个期限。若是在这期限内,苏太医仍旧无法对您动心,不如就尊重她的意见。您觉得呢?” “罢了。”季舒玄没能听见想要答案,不悦道,“诺语的事朕自有决断!总之,朕这一生中,还从没有过得不到的人!” 褚哲勋心底担忧,生怕季舒玄会做什么勉强苏诺语的事,连忙说:“皇上,您若是真的爱她,便该尊重她的想法。” 季舒玄挥挥手,不愿再听他说话:“今日就这样吧,你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是,微臣告退。”褚哲勋起身,行礼退下。 出了大殿,看见章华,褚哲勋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不想章华却走过来,低声而恭敬地垂头:“褚爷,皇上今日找您可是为了苏大夫的事?” “章公公,你真不愧是皇上的心腹!”褚哲勋赞道,“皇上的心思大概没人比你更了解。” 章华连连摆手:“褚爷您就别打趣奴才了。皇上的这点心思,别说奴才,合宫上下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褚哲勋心中有些烦闷,不想接话。 章华没瞧出他的异样,担忧不已地说:“褚爷您是不知道啊,自从这苏大夫进了宫,皇上便像是着了魔一般。可这苏大夫偏偏不领情,对皇上向来是敬而远之……” 听到这儿,褚哲勋的唇角倒是不自觉地上扬。 “褚爷啊,奴才瞧着那苏大夫是个执拗之人,只怕是难以说服。不若您多劝劝皇上吧!以皇上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啊,实在不行,咱就再选一次秀!何必非苏大夫不可呢?”章华说这话时,话里话外是有些责备苏诺语的意味。 这样的差事,褚哲勋自然是愿意接下:“章公公放心,我还得在京城待几日,皇上那儿我会尽力去试。” “哎,如此奴才便先行谢过褚爷了!”章华毕恭毕敬地行礼。 第三百三十九章 小聚逍遥 夜离难得回京,自然是要回逍遥谷的。逍遥谷内,众人见到夜离回去,各个都欢喜得很。夜尘特意撇下手上的事,留在谷内等候夜离。石海本就是夜离的人,这个时候自然得在。而冰雁,即便她现在同石海在一起,可夜离毕竟是她心心念念了数年的男人,哪有不想见的理?只是碍于苏诺语的事,她一直待在屋内,不知该以何面目去见夜离。 离月居内,夜离与大家围坐在圆桌上。 清然扫一眼众人,无限感伤地道:“若是诺语在这儿,就好了!现在我们这些人,就独独缺了诺语。” 夜尘听了这话,暗暗扯一下她的衣角,生怕夜离听了之后心里难受。倒是夜离也附和地说:“是啊,大家都在,就缺了诺语。不过无妨,等到今夜入宫,我会将清然的思念转述给诺语的。” “入宫?”另外三人听了他的话,不禁瞪大双眼,诧异至极。 夜离摊开手,笑笑道:“虽然诺语现在不在,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她就会回来的!” 清然瞬间明白过来:“你同诺语见了面,你们间的那些误会都说开了?” 夜离点头,随即看着她:“清然,听这意思,你比我要早知道诺语所谓的心结?”正常情况,大家的表情应该同夜尘和石头一样,是瞠目结舌的才对。 清然微笑道:“我也只比你早几日知晓而已,没有告诉你,就是怕破坏了你们的小别胜新婚啊!没想到你动作还挺快的啊!” “你们在说什么?夜离和苏诺语之间的误会没有了?”夜尘后知后觉地问。 石海也紧紧盯着夜离,等他的答案。 夜离点头:“嗯,我想误会什么的,是没有了。在我抵京后那夜,我便同诺语将一切都说清楚……” “公子,那夜你不是赴皇上的约,进宫参加夜宴吗?以皇上对苏小姐的喜欢程度来看,怎会给你们留冰释前嫌的机会?”石海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夜离睨他一眼,道:“什么时候我的私事,还需要挨个向你们汇报了?” 夜尘看他一脸的得意,故意拿乔摆谱,抬手将桌上的一盏茶掷过去。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家伙今日回谷的目的,就是同他们炫耀他与苏诺语在一起这个事实! 夜离反应极快,从空中将那盏茶稳稳握在手里,惬意地一饮而尽,看着夜尘,道:“茶饮还算不错。” 夜尘气结,这家伙分明就是来高调地显示自己幸福,等他们听的一知半解时,再度吊足他们的胃口!他故意起身道:“说得这样吞吞吐吐,可见是有了好事不想同我们分享。既如此,石头,我们走吧!省得在这儿得一直看某人的显摆。” “要走你自己走,我先声明,我不走啊!”清然丝毫不给夜尘面子,“关于诺语的事,我什么都想知道。” 被自家女人如此拂了颜面,夜尘也真是无言以对。他算是明白了,只要是关于苏诺语那女人的事,在清然看来那就是自己的事! 夜离坐在那儿,笑着看夜尘吃瘪的样子,心情大好。 清然看一眼夜离的得意与夜尘的无奈,说:“夜离想要在我们面前炫耀也是难免的事,谁叫他之前感情不顺遂呢。” 夜离的脸色微变,清然说话还真是直白呢。 这次换了夜尘得意,乖乖地坐回到清然旁边,低声说:“清然,好样的!” 清然微扬下颌,看向夜离,半是威胁地说:“夜离,你要想想清楚,你若是不痛痛快快地交代你和诺语的事。那么关于我入宫后同诺语所聊的内容,只怕我也是记不清楚了呢……” 夜离就像被清然摁住了脉门一般,方才的得意全部消失不见。讨好地看着清然,说:“罢了,这次算我不对,你们有什么想知道问就是。” 清然笑着说:“这还差不多!”夜尘是她的男人,除了她以外,任何人别想占他哪怕言语上的一丁点便宜! 为了获取更多的关于苏诺语的信息,夜离只得一五一十地同他们说清楚那日他同诺语的话。看着众人一脸了然的样子,夜离目光看向清然,问:“好了,这次该你说了。之前诺语到底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清然一脸坦率,“基本上诺语同我说的,和你知道的差不多。” “清然!”夜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叫着她的名字。 清然莞尔一笑:“夜离,这事你可怨不得我。当我得知诺语已经想明白一切时,第一时间便想告诉你的。可是诺语不让,她说她想自己告诉你。我一想,你本来也快回来了,有什么事该你们之间去解决,我不过是个外人,何必多事呢?” 夜尘在一旁看着,知道清然的调皮,悄然在她耳边说:“真聪明!” 如此玩闹一阵,无论如何,众人一直为他们担心,如今也算是可以放下了。石海这才起身,看着夜离,恭敬地说:“公子,您和苏小姐能幸福的在一起,我和冰雁才算是安心。否则我们这心里始终觉得对不起您,尤其是冰雁,她今日知道您回来,都不敢来见您。” 夜离拍拍石海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石头,冰雁的所作所为,我的确生气!但你们能走在一起,我也觉得很欣慰。你跟了我十余年,我自然希望能看着你幸福!如今冰雁将这件事做的很出色,我向来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如今,她就算是功过相抵了!” 石海没想到夜离会说这样的话,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公子,您真的能原谅冰雁之前在苏小姐面前说的那些个浑话吗?” “你若是这般难以接受,不如还是按着原计划,重责一顿吧!”夜离故意板起脸,说道。 石海连连摆手,还没等说话,就听夜尘说:“如此也好,这样一来,也可叫冰雁明白石头对她的一番心意啊!” 石海怨念地看一眼夜尘:“夜尘公子,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清然横一眼夜尘道:“我可是记得某人为了自己的属下可能受的责罚,担心了好一阵呢!怎么?如今便浑忘了?夜离,我看这样吧,既然夜尘和石海都这样说,不如就一切按原计划来吧。” 石海听了这话,哭丧着脸,看着清然:“尘夫人,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和冰雁吧!”随即他看一眼夜尘,示意他赶快表态。 就如清然所说,夜尘是心有不忍的。如今也只得当着外人的面,在清然面前拱手作揖:“好媳妇,有什么话咱们私下里说,外人面前好歹给我点面子啊!” 难得看着夜尘如此,夜离有些憋不住笑。他这一笑,众人都笑起来。夜离看着石海说:“去将冰雁叫来吧,诺语是深陷皇宫,出不来。冰雁不一样,这个时候,也该有她坐在你身边。” 石海一听,连忙起身,使劲点头,转身便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石海便和冰雁一起来了。冰雁看着夜离坐在那儿,心中猛然一紧,虽然来时的路上,石海已经告诉她,夜离公子和苏小姐冰释前嫌的事,可她依然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来了?坐吧。”夜离指了指空着的凳子,说道。 冰雁站在那儿,想了好半晌,方才说:“夜离公子,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 “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说。”夜离淡淡地打断她的话,即便是看在石海的面子上,他对冰雁依旧没有太好的态度。 冰雁面上讪讪,却执着地说:“方才石头已经告诉我,您和苏小姐见了面,之前的误会也说开了。但我还是想向您和苏小姐道歉。其实,当我知道苏小姐进宫的时候,我心中真的后悔不已。” 夜离转而看着她,认真地说:“冰雁,既然你执意要说,那么我也实话告诉你,若是诺语同我之间真的无法挽回,我的确永远不能原谅你!但好在一切事情因祸得福,看在石头和夜尘的面子上,我不想再追究。” 冰雁这才点头:“夜离公子,从前是我太执拗,给您和苏小姐带来了许多困扰,以后不会了。等苏小姐回来,我会向她负荆请罪的。” 又是负荆请罪,夜离想起那夜诺语说起这话时,那一脸的悔意,忍不住唇角微扬,心情也再度好起来。他摆摆手,说道:“好了,过去的事,以后大家还是兄弟!更何况,这些年中你为默贤阁出力不少,又是石头一心爱护之人。从前的事,就不要再提。” 清然看着差不多了,出声道:“行了行了,道歉的也该道完了,说点正事吧。”她看向夜离,“你几日后又要领兵,诺语那边,准备怎么办?” “说起这个事,我还真要麻烦你和石头。”夜离说道。 石海连忙表态:“公子,有什么事您尽管交代,怎得这样客气?” “这是我的私事,按说,是该我自己去做的。”夜离说,“清然,等我走后,还请你经常进宫看看诺语,若不然我难以放心。石头,白府一事,咱们从前或许想偏了……” 第三百四十章 皇上执着 众人听完夜离的话,不禁有些神色凝重。 “夜离,你是说那些人很可能是冲着雪玉去的?”夜尘沉声问道。 关于雪玉一事,除了冰雁不知情,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而冰雁即便不知情,也听说过“雪玉合体可得天下”的传言。 夜离点头:“极有可能。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人必定不会死心。阮师叔那边和我这儿,只怕也是他们惦记的对象。”他语气稍缓,“好在现在所有人都以为白霜月已死,白府的雪玉自然是不见了踪影。如此一来,诺语那儿暂时没什么危险。” 夜尘担忧地看着他:“说起来,你这儿我也不是很担心。关键是爹那边,如今他领兵在外,叫人担忧。何况若真是为了雪玉,这些个王爷,岂不也是嫌疑重大?” 夜离颔首:“是啊,如此看来,这些有反心的王爷们,的确嫌疑重大。不过,阮师叔身边还有阮天浩在,想来也算是有个帮衬。” “阮天浩?”清然冷哼一声,“我说实话,对于夜尘这个弟弟,我可是半分好感也没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准到时候,他丢下爹,独自跑了!” “应该不会!”夜尘皱眉,“虽然我也不喜欢天浩,但他毕竟是爹的儿子。从小到大,爹对他不薄,在教导上,也几乎是一视同仁。平日里他倒是很听爹的话,想来不会如清然所说。” 清然摇摇头,即便夜尘和夜离都这样,可她心底总觉得那个人不是那么单纯。 夜离看着清然的不以为意,想了想,说:“夜尘,要不还是派人给阮师叔送个信吧。提醒他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夜尘眉头拧紧,也同意:“好,那我即刻便会派人将信送出去。” 既然该说的事说的差不多,夜离府上还有事,自然不会再多待,起身看着他们:“好了,褚府那边还有不少事,我先走了。之前我拜托的事,还请大家帮忙。” “夜离,你放心。诺语那边,等你走后,就把她交给我吧。”清然信誓旦旦地说。 有清然如此保证,夜离放下心来,不再耽搁,转身离去。 宫内,自从合宫夜宴后,诺语接连几日没和季舒玄见面。她和夜离之间的误会都已经说开,她更是不愿同别的男人再有什么牵扯。只要是皇上不派人来找她,她自然也不会主动送上门去。 现在对苏诺语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继续查找当日睿儿夭折的原委。只有当这件事有了结果,她才能安心地离开。 第二晚夜离来找她的时候,就转述了季舒玄对她的执念。苏诺语几乎觉得,也许有一日,可能不到那一年之期,她就得提前离去。所以现在在宫里的每一日,她都全力以赴地履行她对贵妃的承诺。 自从夜离那夜同她见面,苏诺语解开了心底的结。如今也算是神清气爽,每日都心情大好。然而,一想到再有几日就得分开,她心底又是满满的不舍。 现在的她开始怀念从前在逍遥谷的那些日子,那段时间,她和夜离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可现在,连见一面都得小心翼翼,甚至再有几日,连见面都成了奢望…… 这些日子,苏诺语最喜欢的便是晚膳后的时光。忙碌了一天,好容易用过晚膳,洗漱干净,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接下去,便是耐心地等着天黑。一连几日,夜离都是亥时前后入的宫,大约一个时辰后,又得匆匆离去。虽说每日只能见这一个时辰,但她已是满心的幸福与满足。 然而,这一日,刚用了晚膳,天刚擦黑,章华就来了。 苏诺语看着章华,没好气地问:“章公公,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 “苏大夫,皇上请您去一趟嘉德殿。”章华看出苏诺语心情似乎不好,连忙说道。 苏诺语同心云对视一眼,交代道:“心云,今日你就不用去了,在这儿等着我就是。”语毕,她深深地看一眼心云。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若是等会夜离来了,没瞧见她就不好了。只得留下心云,凡事也好有个交代。 心云瞬间了然,点头的同时,不免有些担忧:“小姐放心,您白天交代我的事,我会做好的。” 出了太医院,章华无意间说道:“苏大夫,心云这丫头真是忠心耿耿,今日倒是难得,心云不跟在您身边呢。” 即便知道他只是无心之语,心虚的苏诺语仍然解释道:“嗯,这两日我在研究药方,心云也能帮些忙。这丫头跟着我的时日长了,对医理药理也略知皮毛。” 章华笑着说:“如此说来,苏大夫也得好好传授一些医术给宫中的诸位太医。” 苏诺语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从太医院到嘉德殿这段路并不算短,但坐在轿辇上,并没什么感觉,就到了嘉德殿。章华小心地上前,搀扶着苏诺语走下来,说:“苏大夫,皇上说了,您来了,直接进去便是。” 苏诺语点点头,这个地方她早已来得熟稔。推开殿门,苏诺语独自走进去。灯火通明的嘉德殿偏殿内,季舒玄依旧是埋首于政务。似乎每次来,季舒玄总有处理不完的政事,说来也是辛苦。 苏诺语恭敬地行礼:“皇上万福。” 季舒玄奋笔疾书一阵,方才说:“起来吧。”说罢,他放下手中的笔,来到苏诺语身边,说,“诺语,今日朕找你来,是有些话想要说。” “皇上但说无妨,我自然洗耳恭听。”苏诺语淡而有礼地说道。 季舒玄指了指外面,说:“殿内憋闷,不如你陪朕去外面走走?” 苏诺语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季舒玄同苏诺语走出去,章华是出于本能地想要跟着,被季舒玄拒绝:“章华,不许派人跟着。” 听了这话,章华只得领命。 两人走出去,起初便是一阵沉默。一般来说,只要是季舒玄不开口,苏诺语便可以一直沉默着,什么话都不说。季舒玄了解她的这些小性子,率先打破沉默:“这两日,朕没有派人去找你,你便也不来吗?” 苏诺语低声道:“并没什么事,来了也不知道说什么。何况,皇上每日日理万机,朝政繁忙;我虽不才,可太医院内也是有不少事要做的。” “诺语,你到底要朕怎么说,太医院的差事,是当日接你入宫的幌子。在朕心中,你从不是一介太医。”季舒玄无奈地说。 苏诺语连忙表明态度:“皇上,当日我答应进宫,为的就是彻查白府灭门一案。虽说当日太医院只是个幌子,可数月下来,我倒也觉得不错。横竖没有几个月了,我也想为朝廷略尽绵薄之力。” 听她话里话外依旧是不忘离开,季舒玄有些恼怒:“那日你主动来找朕,说是想要参加夜宴。朕心中欢喜,以为你是想通了……” 未说完的话被苏诺语打断:“皇上,您该知道,当年我在宫里从未参加过任何宴会。如今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自然有些兴趣。” “仅仅是因为这样吗?”季舒玄有些失望。 “是。”苏诺语笑道,“参加过一次,日后出了宫,也好和人说说啊。” 季舒玄猛然间停下脚步,看着她,问:“诺语,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什么?”苏诺语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季舒玄有些挫败,说道:“诺语,你到底要叫朕拿你怎么办?朕对你的心思,合宫上下还有谁不知道?怎得你偏偏要装糊涂?你明明知道朕喜欢你,朕想要你当朕的皇后!” “皇上,我曾经当过您的皇后,可是已经被您赐死了,难道您忘了?”苏诺语一脸平静地注视着他。 季舒玄眉头几乎要皱在一起,声音微微抬高几分:“当年的事,就算是朕的不是。可如今,朕想要补偿你,你为何要屡屡拒绝?” 苏诺语淡然地说:“皇上,其实您真的很不错,天下女子那么多,您何苦要为难我?” “天下女子那么多,可朕一个也看不上!朕只想要你!”季舒玄有些激动。 苏诺语缓缓跪下去:“皇上,请恕我无礼。我说过,我心中始终不忘与您的一年之约。您是坦荡荡的君子,怎能失信于我一个小小女子呢?” 季舒玄看着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恼怒不已。然而,他算是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深呼吸后,亲自扶起她,和缓了语气,道:“诺语,有些事朕从未说过,你可愿意听?” 苏诺语微微诧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得态度有了这样大的转变。 “皇上要说故事,我自然愿意听。”苏诺语语气清冷。 季舒玄看向前方,边走边说:“自从朕宣布皇后薨逝,后宫众人皆将心思放在了后位上,朕对她们皆谈不上喜欢,就想着立一直调度后宫的贵妃为后。正巧这个时候,全国范围内爆发了瘟疫……” 第三百四十一章 乐于助人 苏诺语看着他,有几分不明所以。这些事她早从夜离那儿听说过,只是不明白这些事为什么会从季舒玄的嘴里说出来。然而,她依旧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他所谓的缘分,开始走神…… 她与皇上之间的种种,能算缘分吗? 当然不算! 在苏诺语看来,只有她和夜离的才算!前一世,她有眼无珠,所爱非人。上苍见不得她与夜离就这样擦肩而过,便又安排她重生。重生后,夜离找到她,而她也爱上他! 说起来,在经历了白府的惨案后,她看人看事皆不像从前那般单纯,总是心有防备。可不知为何,在面对夜离的时候,她竟潜意识中就愿意相信他。而后发生的那些事,过后看来就像是梦一般,美好、简单。 相比较而言,她与皇上,根本就是孽缘!原本同皇上有关系的那个人就不是她!之后的相遇,也皆是因着钦天监的预测。若非如此,皇上怎会在那种情形下出宫去看一个大夫? 何况,皇上看重的始终都是她的一张脸。若真如他所说,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又怎会任她在那冷宫一般的凤鸾殿中自生自灭?又怎会在她留书出走后,便迫不及待地昭告天下她的死讯?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她的美貌吗? 美艳无双的容貌加之钦天监的预言,如此种种才使得皇上对她有了兴致。加之她心性坚韧,这才激起了他体内的征服欲。他想要的不过就是占有她,以宣告他的胜利,如此而已。 走在前面的季舒玄还在娓娓道着往事,希望能以此让苏诺语相信他对她的一番心意。而落在后面的苏诺语压根就没将这些话听进去,那心思早不知游移到何处去了。 季舒玄说了许久后,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说了这许多,诺语竟丝毫没有回应。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她:“诺语,你好歹也回应几句,别叫朕唱独角戏。” “皇上您说,我听着呢。”苏诺语心不在焉地回应道。她可不想惹来他的逼问,就这样挺好,他说他的,她想她的。 季舒玄柔情地看她一眼,接着说:“诺语,朕不瞒你,朕从当太子的时候起,身边就有数不尽的女人。正因如此,朕对那些个女人从来都不曾上心,可你不一样。” 苏诺语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没有说话。 季舒玄叹口气,自嘲地笑道:“说起来,这件事朕还得感谢哲勋……” 话未说完,苏诺语猛地抬起头,诧异地问:“感谢谁?” “褚哲勋啊。”季舒玄没瞧出她的异样,径自说道,“当日陪朕出宫看你的便是哲勋,后来也是他建议朕,对你不能像对其他女子那样,要放下身份,不能以皇上的身份逼迫你。按着他的建议,朕原本是想以寻常公子的身份接近你的。可在那之后,你突然就不见了。若不是在百香园中无意碰到你,只怕朕还在四处寻觅呢。” “皇上,您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褚哲勋的建议?”苏诺语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季舒玄颔首,有几分窘迫地说:“说来真是惭愧,朕身边三宫六院,哲勋却只喜欢过一人。可在这问题上,他竟比朕知道的还多几分。” 苏诺语轻哼一声,道:“您平日里总说褚哲勋同您私交甚笃,可没想到您连这些事竟也不瞒他!” “事实证明,哲勋的建议可圈可点。若朕一开始对你便像对寻常女子那般,只怕你的反应更大吧?”季舒玄笑着看她,“你这妮子啊,有时候真是叫朕恨得牙痒。可不知为何,朕对你投入的感情却越来越深。” 苏诺语淡淡地说了句:“皇上,多谢您的厚爱,我不改初衷。” 季舒玄脸色刹那间沉下来,这个苏诺语总有法子三言两语便将气氛破坏殆尽! 苏诺语心底有压不下的怒气,也不想再同季舒玄多说。寻了个理由,便先行离去。季舒玄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心底的挫败感加深。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做,才能虏获诺语的一颗芳心。说来也怪,她越是如此,他心底的征服欲就越强。 季舒玄站在那儿,仰头看着天上月亮得光华,心中暗道:苏诺语,朕一定会得到你!你的人和你的心,总有一日,是朕的! 而离开后的苏诺语则一路快步往太医院的方向走,有些话她一定要找夜离问个清楚,好好同他算算账! 苏诺语离开没多久,天刚刚黑下来,夜离就来了。按说戌时进宫是有些冒险的,这个时候宫中巡逻的侍卫还很多,可对夜离来说,他实在是思念苏诺语。想着几日后又将分别,他恨不能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和诺语腻在一起。 心云看着夜离来,微微有些惊讶:“公子,您今日怎的来这么早?” “诺语呢?”夜离语气温和地问。对于心云,他甚至是心有感激的。自从苏诺语重生后,心云便一直守在身边,任劳任怨,忠心耿耿。尤其是这次诺语从逍遥谷离开,心云更是细致入微地陪在身边,宽慰她的心情。 心云声音有些低:“那个……晚膳后,小姐有事,出去了。”她不想让公子知道,小姐是被皇上叫走,怕他会多心,从而两人间又起了什么误会。 然夜离一看心云这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熟稔地坐在苏诺语平日常坐的椅子上,问:“可是皇上传召?” “是。”心云应道,随即连忙抬头解释,“公子,您别多心。在小姐心底,从没有除您之外的人!” 夜离看着她这副急切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云,你别紧张。诺语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你放心,我不会误会她。” 心云这才卸下心头的紧张,说:“公子,您能这样想就好。您不知道,刚从逍遥谷离开的那段时间,小姐整日都失魂落魄的,人也瘦了一圈,叫人看着都心疼。后来若不是皇上无意间说明了真相,只怕小姐还在自苦呢……” “你知道你们家小姐的身份?”夜离推测地问道。自从知道了诺语的身份,他也猜到心云对诺语忠心的原因。原本他以为心云并不知道诺语是霜月的事实,可如今看来,似乎这丫头什么都知道。 心云笑着说:“您是想说小姐其实不是先皇后吧。原本看着小姐突然病好、清醒过来,我也是有些惊讶的。可并不曾往这些方面想,前阵子小姐将一切告诉我,我的确有些难以置信。但无论如何,现在的小姐待我也很好,何况,她既然能成为我家小姐,想必这也是一种缘分。我自然要忠心耿耿地待她。” 听她说着这样一番话,夜离面上也露出笑意。虽说这丫头什么身手都没有,但有她在诺语身边,还是叫他放心不少。 简单地同心云聊了几句,夜离便不再说话,他从桌案上随手拿起一本苏诺语平日看的书,翻开起来。 夜色一点点转深,夜离不时地抬头去看更漏,按心云的说法,诺语离开了大半个时辰,怎得还不见回来?夜离心底不禁有些担忧。他将心云唤进来,准备让她出去寻苏诺语。 心云原也开始担心,即便夜离不说,她也准备去找找。只是还不待出门,就听得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夜离略微一听,就知道是谁回来了。 心云连忙迎出去:“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我还正准备去找您呢!” “我在宫里待着,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你不必担心。”苏诺语淡然地安慰她,随即,转了语气,问道,“他来了吗?” 心云一听这话,只以为她是思念心切,抿嘴笑道:“小姐,您同公子还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啊!您是不知道,公子今日来的可早,都已经等了您大半个时辰。迟迟未见您回来,担忧的不行呢。” 苏诺语嗔她一眼:“你这丫头,何时也学得这么饶舌?好了,你在外面候着吧,我进去找他。” 心云笑着道:“是,您和公子一日不见必定是有好些话说,我便不打扰你们。有什么事,您叫我就是。” 苏诺语点头,进了屋。见夜离正坐在那儿翻看她的医书,没好气地走过去,戳他一下:“热心肠的褚爷,您真是大公无私、乐于助人啊!” “诺语,怎么了?”夜离被她突如其来的阴阳怪气的语气震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苏诺语坐在他对面,说:“今日皇上找我去,让我陪他散步、说话……” 一听这个,夜离的语气瞬间有几分不悦:“那日我入宫面圣,许多话都已经同他说清楚,怎得还要纠缠于你啊!” “不许打断我的话!”苏诺语颇为强势地道,“后来皇上给我讲了一个乐于助人的故事,你要不要听啊?” 夜离撇嘴,他几乎已经猜到皇上同诺语说了什么,否则诺语也不至于如此不高兴。 第三百四十二章 你侬我侬 “诺语,你听我解释……”夜离起身来到她面前,俯下身去,温和说道。 苏诺语傲娇地扭过头去,冷哼一声:“解释什么?若不是皇上告诉我,我还没看出来你竟是这般大公无私!别的男人喜欢你的女人,你非但没有任何不悦,竟还主动帮着别的男人出谋划策!怎么,你是不是希望我和皇上在一起?有朝一日,跪在我面前,尊称我一声‘皇后娘娘’啊?” 夜离被她一番抢白说得脸色微变,然而她说自己是他的女人,这话又很好地取悦了他。 苏诺语见他没有反应,更是满腹牢骚:“公子,褚爷,您还真是高风亮节呢!皇上的运气不错,竟会有你这样好的臣子!想必这次回来,皇上又问了你该如何得到我吧?您是怎么想的?不妨先告诉我,我也好帮你完善一下计划!” 夜离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紧紧搂在怀里,不顾她的挣扎,声音中隐隐有一丝痛苦:“诺语,我错了!当初我之所以那样说,有我的考虑,你别生气,听我解释好吗?” 苏诺语其实心里也明白,以夜离对她的情意,怎会舍得失去她?何况她也相信他的为人。只是相信是一回事,听到皇上说那些话,生气又是另一回事。 “嗯,你解释吧。”苏诺语用力推开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夜离看她那副恼怒的小样子,心底更是爱怜不已。他蹲下身去,握住她的手,说:“原本按着我的计划,是想着让皇上以寻常的身份来面对你,就是怕他下旨逼你。我原本想着将你带回到逍遥谷中,叫他找不到你。可谁知道,你之后会离开逍遥谷,又阴差阳错地同他进了宫。”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苏诺语冷冷问道。 夜离连忙解释:“不不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将事情想的太过简单。只是那个时候,我的身份一事还不曾向你坦白,我怕因着皇上,使得我的身份曝光,我怕失去你。” 苏诺语听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中竟隐隐有一丝哽咽,也是不忍。 “诺语,不仅如此,还有你的身份。我怕你其实是白府小姐的身份被人得知,又会为你惹来麻烦。我知道宫中关于皇后之位的预测,我也知道皇上对你的志在必得。可无论如何,我不能失去你,当时情急之下,只得出此下策。”提及往事,夜离是真的有些后怕。 苏诺语听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完,面色稍霁:“无论你有什么理由,也不能为皇上出谋划策啊!你难道就不怕我真的对皇上动了心,从而离开你?” “你不会!”夜离自信满满地说,“我的诺语,从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任何人,凭他是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苏诺语下颌微扬,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睨着他:“这会儿又自信百倍了?总之,我告诉你啊,你若是再给皇上出谋划策,我就直接去找皇上,告诉他,我愿意当他的皇后!” 夜离一听,一把将她搂紧,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不许!我不许!” 苏诺语感受到他的紧张,心底乐开了花,笑着说:“快放开我!你将我弄疼了!” 夜离这才松了手,关切地为她揉揉这儿,捏捏那儿,好半晌后,方才将她抱起,在她耳边低喃:“诺语,无论到任何时候,你都只能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苏诺语轻笑出声,任由他将自己抱着,一路来到床边…… 激情之后,苏诺语把玩着他的手指,说:“还有三日,就要走了,是吗?” “嗯。”夜离难得伤感地开口,“诺语,我走之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已经叮嘱了清然,她会经常进宫陪你。有什么事,你找她就可以。” “夜离,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我还要等着你回来,做你的新娘呢!”苏诺语轻声呢喃着。 夜离吻一下她的眼角,说:“是,我会尽早凯旋,迎你过门!” 温情之后,还是有许多实际的问题叫人烦恼,比如季舒玄的痴情不改。 夜离问:“诺语,今日皇上找你去,就是为了告诉你那些陈年旧事吗?” “嗯,大概是想让我知道,他待我不同旁人吧。”苏诺语淡淡地说,“说起来,我也没想到皇上能有这样的耐心,自从我进宫后,他的确是从未逼迫过我。无论我如何叫他颜面扫地,他在愤怒之后,总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夜离轻笑,随即又有些苦恼:“说起来,这次我回来,皇上也曾在我面前说起对你的爱恋。我尽量说服他,放弃你,可似乎效果并不好。我同皇上算是一起长大,他向来对自己充满自信,认为没什么做不到的事。” “我若是一开始就从了他,只怕他也不会这样执着。”苏诺语说道。 夜离颔首:“或许吧。对皇上,我什么都可以让,什么都可以给,甚至为了他,我死都不怕!可这一次,不一样。你对我来说,不仅仅是我的命!皇上是个明理之人,想来到最后会放手。” “若是他始终不放呢?”苏诺语追问。 夜离面容严肃地看着她,说:“若真是那样,我自然不会依他!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走!” 苏诺语轻轻嗯一声,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没人打破这样的静好时光……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飞逝,又到了离别的时候。夜离起身,促狭地说:“你方才也累了,不必起身,歇息吧!” 苏诺语脸颊染红,却仍旧固执地下了床,站在夜离面前,乖巧而体贴地为他穿戴整齐。 夜离享受这样的感觉,便什么话也不说,只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任由她像个小妻子似的,为他忙前忙后。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的心渐渐柔软成水。 “好了。”苏诺语轻声道。 夜离低头凝望她姣好的面庞,情不自禁地以吻封唇。只是这一次,并不是方才那样暴风骤雨似的激情,而是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他在她耳畔低语:“诺语,一生有你,足矣。” 苏诺语冲他嫣然一笑,却又忍不住愁云满面:“我们这样,像不像牛郎织女?” “胡说!”夜离轻斥道,“牛郎织女一年才能见一面。我们却是要长相厮守的!” “嗯,长相厮守。”苏诺语重复一遍,心情渐渐平和。从前只以为爱情就该是海誓山盟、惊天动地,可现在才知道,最好的爱情便是长相厮守、相濡以沫! 夜离轻轻地将她额前的碎发放在耳后,轻声说:“诺语,乖乖的,我明日会尽量早些进宫的。” 苏诺语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微不可见地颔首,什么话也没说。 夜离离去后,苏诺语仍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似乎这样便能一直看见他似的。 心云走进来,来到苏诺语身边,扶着她的手臂:“小姐,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苏诺语怅然若失地看一眼心云,说:“这几日我总在想,若是我没答应贵妃,这一次是不是就可以同夜离一起离开了。” “小姐,您何苦为难自己呢?您若真的舍不得公子,不如这次就和公子离开吧。”心云轻声劝道,“皇上现在对您愈发执着,我瞧着他总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我真是担心您,若是惹恼了皇上,可怎么好呢。” 苏诺语走回到床边,坐下后,方说:“我会小心行事。皇上那边,我相信他是君子。” 心云摇摇头,小姐总是如此,心中装了太多的事,难免有时候委屈的就是自己。可既然这结果是她和公子两人商议后,想来也是有道理的。然而有些话心云没有说出口,这些日子,每到深夜,小姐和公子便幽会在宫里。不知为何,她这心里总有几分不安,似乎要出什么事似的。 苏诺语躺在床上,双目微合,轻轻呼吸,似乎夜离还在似的,空气中都有着他的气味…… 这两日,因着同夜离的幽会,白天里苏诺语都没什么心思做别的事。总是在他刚一离开的时候,便开始盼着第二天夜晚的到来,开始盼着他的到来。 入睡前,苏诺语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答应贵妃的事还是要尽快有个结论才是。早些处理完这些事,等到事情真到了无法控制的那一刻,她也好坦荡地离开。 翌日清晨,苏诺语再去月华宫。贵妃知道她来此的目的,也不多说别的。苏诺语独自去了偏殿,站在曾经摆放碧雪青的花架旁站定,仔细地观察。若是能试一次药效,也许会有结论。 可自从得知碧雪青有致命的可能后,嘉德殿内的那盆自然也被拿走。如今宫内只怕都找不出一盆来,她要去哪儿找这个稀罕之物呢? 出了偏殿,贵妃一看苏诺语那样子,就知道没什么收获,也不多说,只叫人好好地送出去。 第三百四十三章 妇唱夫随 苏诺语从月华宫出来后,便又去一趟嘉德殿。 当季舒玄得知苏诺语来了的时候,简直是大喜过望。可转念一想,他脸上的喜悦之情便褪去,这丫头必定是有什么事要求他,否则怎会主动来嘉德殿? 果不其然,苏诺语一来便开门见山:“皇上,之前从嘉德殿内搬走的那盆碧雪青可还能找到?” “什么意思?”这样突兀的问话有些叫季舒玄意外。 苏诺语简单说明她的想法,总结道:“我仔细想了这个事,为今之计,若是能找到碧雪青,或许我可以通过试验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不行!”季舒玄听了她的计划,断然拒绝,“诺语,朕宁愿永远不知道真相。也不能叫你冒这个风险!” 苏诺语心中微微感动,然而,这是她同贵妃之间的承诺,岂能这样就放弃呢。苏诺语心思微动,看着季舒玄,问:“皇上,之前您曾说过,白府一事要等到褚哲勋回来后交由他查,是吗?” 季舒玄点头,说:“是,朕是答应过你。但你有所不知,哲勋这次回京述职只是小住十日。四日后,他又要率军远征。” 苏诺语笑着说:“皇上,白府一事或许一时间难以有结果。但是关于碧雪青的问题,也许他能帮上忙。”她之所以这样说,并非全为了自己,要知道当今天下,在用毒解毒领域,只怕无人能出其右。若是皇上能允准夜离进宫助她,也许会事半功倍也说不定。 季舒玄听后,略微沉吟,道:“你若是不说,朕倒是把这个给忘了。如此也好,朕即刻派人出宫宣他入宫。” “多谢皇上。”苏诺语盈盈拜下。想着等会便能看见夜离,心情大好。当然,她也不忘时刻告诫自己,等会在皇上面前,不能失了分寸、乱了阵脚才好。 说话间,季舒玄已经着章华前去传召。另一方面,季舒玄吩咐苏诺语留在嘉德殿内,省得来回耽误时间。苏诺语自然是欣然同意。只是端坐在那儿的她,始终三缄其口,并不说话。季舒玄忙于政务,自然也没时间理会她。 褚哲勋得了消息,来的极快。一路上章华并未多说,褚哲勋自然也不会多嘴去问。因而当他出现在嘉德殿,却看见苏诺语也坐在那儿的时候,着实心中一惊。 只是褚哲勋向来镇定自若,更何况在皇上面前,稍有不适便会引来祸患。他目不斜视地上前,恭敬拜下:“皇上万福!” 季舒玄嗯一声,指了指苏诺语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先坐。 褚哲勋按着指使坐在苏诺语身边,两人不由自主地互看一眼,又都不约而同地别开了目光。既然两人意见一致,都想要在不伤害皇上的情况下,终成眷属。那么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在他面前露了马脚。 相比较苏诺语的心中有数,褚哲勋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日子皇上找他,多是为了公事,可关于作战方针这块,早有了定论。除此之外,便是为了诺语的事。 难不成 皇上今日找他是因着诺语的事? 难不成 皇上是想要他帮着说服诺语? 这样的想法叫褚哲勋心底骤然一紧,若真是如此,只怕今夜诺语非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不可!昨夜诺语才郑重其事地警告他,这样“乐于助人”的人,再不许做! 思及此,褚哲勋眉头微蹙,面带难色地看向苏诺语,眼神中满是无辜与委屈。而苏诺语则唇角上扬,噙一抹略带深意的笑。对褚哲勋来说,早已习惯了凡事尽在掌控,如这般没谱的感觉,除了面对诺语,还很少有。他心底暗暗叫苦,祈祷着皇上可千万别有什么不仁之举。 过了一会儿,季舒玄处理好手中的奏折,看着端坐在一旁均目不斜视的两人,心底暗暗好笑。说起来,这两人间多少也算是有点联系,怎得这么陌生? 季舒玄那玩味的眼神愈发叫褚哲勋心底不安,他主动发问:“不知皇上今日将臣找来所为何事?” “不是朕找你。”季舒玄指了指他旁边的苏诺语,说,“诺语找你。” 褚哲勋猛地看向苏诺语,眼底更是惊诧。但面上却冷静自持,谦和有礼地问:“哦?苏太医找我?敢问苏太医,所为何事?” 苏诺语起身,向季舒玄行礼后,方才看着褚哲勋,一本正经地说:“数月前京中爆发瘟疫,小皇子不幸夭折。之后我曾在贵妃的月华宫中” 褚哲勋了然地看向苏诺语:“苏太医的意思是,想要我协助彻查碧雪青与赤炎草一事?” 苏诺语颔首:“若是褚爷愿意相助,我喜不自胜。” “好了好了,事情已经说得很明白。哲勋啊,诺语这边你就多帮忙。尽量在你离开之前,将此事做好。”季舒玄见他们言语间客气至极,打断他们,说道。 两人互看一眼,一起起身,道:“臣遵旨。” 季舒玄满意地颔首。 苏诺语不愿再待,起身道:“如此,微臣告退。”随即看向褚哲勋,“若是褚爷愿意,咱们便抓紧时间吧。” 有这样的美差,褚哲勋哪会不愿意,自然是欣然答允。 季舒玄看一眼两人,扬声唤进章华:“这两日便叫小魏子全程陪在他们身边,有什么事也好帮衬着。” 章华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小魏子便进来,恭敬地同两人打了招呼,规规矩矩地候在一边。褚哲勋和苏诺语见状,飞快对视一眼,心下俱是明了。皇上表面上不说,实则心底还是防着他们的。 出了嘉德殿,两人一路上守着该有的规矩,苏诺语详尽地同褚哲勋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褚哲勋在苏诺语和小魏子的陪同下,去了一趟月华宫,详尽查看了一遍,离去。 贵妃若有所思地看着褚哲勋同苏诺语相携离去的背影,心中浮现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娘娘,皇上真是看重您。竟连褚爷都惊动了。”彩纹站在一旁说道。 贵妃摇头:“本宫虽不知这个褚哲勋是为何而来,但至少可以肯定皇上如此做,必定不是为了本宫。” “娘娘”彩纹讷讷,不知该如何应对。 贵妃凄然一笑,示意她不必紧张:“彩纹,你不必紧张,本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本宫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皇上若真是看重本宫可会这么久都不来看本宫吗?皇上此举十有八九是为了苏诺语!合宫上下还有谁不知道,苏诺语便是皇上的心头肉!” “娘娘,您别说这样的丧气话。您陪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不会忘了您的好。”彩纹极力安慰道。虽然她心中明白,现如今除了皇上的驾到,任何的安慰之语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贵妃摇摇头:“有苏诺语在,皇上哪里还会记得旁人?你还记得前几日的夜宴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苏诺语那么叫皇上没面子,若是在以往,即便是不处死,也早已被拖出去重责!可是你看皇上在盛怒之下,都没舍得苛责她半句。”顿一顿,她叹气,“唉,罢了,本宫也该认命了。” 彩纹心疼她的颓然,想要再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目光看向殿外,忽而笑道:“娘娘,您还记得之前您说过的话吗?苏太医之所以接连拒绝皇上,十有八九是因着心中另有其人!” “你这话是何意?”贵妃看向她。 彩纹俯身下去,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问:“娘娘,若是这件事叫皇上看见,必定不会再留恋!” 贵妃似有犹疑:“这件事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没有证据,皇上是不会信的。不过,这风声倒是可以缓缓地放出去,宫内诸人最擅长的便是捕风捉影!” “娘娘英明,这件事交给奴婢去办吧。”彩纹笑着说。 贵妃颔首:“好,只不过你凡事小心些,可别引火烧身!事关重大,只怕到时候本宫想要救你,也是有心无力。” “娘娘放心!”彩纹自信满满地说道。 从月华宫走出来,苏诺语问褚哲勋:“褚爷,方才你可发现了什么?”明明是爱人,却要装出一副不相熟的样子,还要极生分地唤他一声“褚爷”,实在有些别扭。 褚哲勋沉吟片刻,缓缓摇头:“暂时还没有。毕竟时日太久,即便是有些气味,只怕也早已挥发。” 苏诺语也面犯难色:“这件事我早已答允了贵妃,可一直都没什么进展。” 褚哲勋没有说话,凝神许久,突然间停下脚步,看着苏诺语,说:“苏太医,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或许可以一起办。” “什么?”苏诺语问。 褚哲勋声音沉下来,道:“白府灭门案!” 苏诺语面露惊诧:“这两件事一起办?” “是,你想想,这两件事的共同点在哪儿?”褚哲勋问。 苏诺语聪慧,瞬间恍然:“毒!” “没错!”褚哲勋点头,“白府灭门案中凶手也是先下了剧毒!这次的事,若是你的判断没错,那么小皇子便是死于碧雪青的毒!表面上看这两件事的凶手或许不是一个人,但这其中也许会有所牵连!” 第三百四十四章 联手查案(上) 褚哲勋的话令苏诺语陷入沉思:“你这样说也不无道理。但天下何其大,若说这两件事同样的一个人或是一群人所为,是不是有些牵强?” 褚哲勋眼眸中闪过睿智的光芒:“苏太医,我这么问你吧,白府灭门案的凶手所图之物和皇子夭折的背后,是否有共同点?” 苏诺语心底刹那间雪亮,按着他们现在的推断来看:白府灭门案是为了雪玉,而雪玉合体则可得天下;小皇子是当今皇上膝下唯一的子嗣,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国之储君!加之现在的诸王叛乱,目的其实都是一个,那就是天下! 褚哲勋同苏诺语间,本就是心意相通。他看着苏诺语那脸上恍然大悟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想到了答案。 只是这样的认知,叫两人的心中都未免有些沉重,神情也都凝重起来。皇上派来的小魏子跟在两人的身后,看着两人像是哑谜般的对话,满脑子的雾水。不过皇上叫他来的目的他心底明白,只需做好分内的事就是。 褚哲勋看着苏诺语,谦和有礼地问:“苏太医,不知可否去一趟太医院?关于碧雪青,想必你是有一定了解的。” 苏诺语正有此意,微笑着说:“请随我来吧。” 回到太医院,苏诺语将医书递给褚哲勋看,褚哲勋仔细翻看之后,心头对此事有了基本的了解。无论如何,这是诺语的事,现在又成了他的事,于公于私,他都要尽全力帮诺语破了此案!趁着还在京城,这两日可算是有的忙。不过,有佳人在身畔,无形中也算是整日都腻在一起,没什么比这差事更好的! 苏诺语站在一旁,看着桌案前认真思考的褚哲勋,目光渐渐有几分痴然…… 虽说褚哲勋在她心底是这世上最有魅力的男子,然而当她站在身边,看着他这样认真的样子,还是叫她怦然心动。这样的褚哲勋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她唇角隐隐浮现一抹笑意。 褚哲勋凝神片刻,有了些眉目,一抬头便对上苏诺语痴然的目光,心头蓦地一暖。苏诺语则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住的孩子一般,目光慌乱间无处投放。褚哲勋噙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低咳几声,一本正经地说:“苏太医,之前你提到过吴妃,不如咱们去吴妃宫中查查看。” 苏诺语正有几分心虚呢,听他这样说,像得了特赦似的,忙不迭的点头:“好。” 一路上,小魏子完全懵了,看着褚哲勋一会儿去这个宫,一会儿又去那个殿,问:“褚爷,苏太医,咱们这又是要去哪儿?” 褚哲勋看一眼苏诺语,苏诺语接话:“桃花源。” 小魏子点点头,快步跟上。 两人间没有对话,可彼此间那气氛却莫名地叫人觉得和谐。就连小魏子都在心底感慨:不愧是皇上看重的人,果真是配合默契! 到了桃花源,外面站了人把守着。为首的侍卫还是那一个,见了苏诺语,连忙快步迎上去:“苏太医,您今日来也是为了上次的事吗?” 苏诺语点头,指了指身边的褚哲勋,说:“褚爷是皇上派来协助我的。” 宫中的侍卫哪有不认识褚哲勋的,这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任谁也是得罪不起的。侍卫恭敬地将两人引到门口,说:“褚爷、苏太医,您二位请进。” 进了宫殿的门,苏诺语低声调侃:“褚爷,真看不出来,您的人缘可真是不错。” “苏太医,你就拿着我打趣吧。”褚哲勋瞥她一眼,小声道。 光天化日的,身边又跟了个御前的人,两人自然不会有任何不合规矩的言行。到了桃花源,两人便又开始忙碌。 在偏殿禁足终身的吴妃听见外面同往日不一样的动静,来到门边,顺着门缝往外看。对她来说,这桃花源的日子虽还是锦衣玉食,但实际上却是生不如死。 当苏诺语的身影映入她眼帘时,她忍不住扬声道:“苏诺语,事情已过去那么久,你竟还不死心?” 苏诺语听见她的声音,低声同褚哲勋说几句话,走了过去:“吴妃,只要没得到我想要的结果,我便一日不会放弃。” “你还真是不死心。”吴妃朝着外面的侍卫嚷道,“还不将门打开些吗?想要闷死本宫吗?” 她如今虽被禁足,但位份依旧,吃穿用度也和从前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便是没有了自由!侍卫们整日地将她关在这偏殿中,除了每日用过午膳后,她可以在有人看管的情况下,在院子里活动一下外,剩下的时间都一直待在偏殿中。 侍卫看一眼苏诺语,知道这位才是皇上心中的红人,既然她没有意见,他们自然不会为难。于是将门打开,不忘嘱咐:“苏太医,奴才们便候在这儿,有什么事您叫一声就是。” 苏诺语点头,进了偏殿,打量一眼吴妃,淡淡地道:“吴妃,别来无恙。” 吴妃哼一声:“有恙无恙,本宫今日的处境全是拜苏太医所赐!” “吴妃,你是聪明人。你有今日处境,不是因为我,全赖你自己!若非是你自己一直贪心不足,想要太多,又怎么将自己陷入这般窘境?”苏诺语声音始终平淡如水。 吴妃冷笑着看她,开口时却像是自言自语:“本宫所求过多吗?本宫毕生所求,不过是能和心上人长相厮守在一起。这点要求难道还多吗?” 苏诺语神色微微有些黯然,和心上人长相厮守在一起,这大概是全天下所有女子心中所求。她看着吴妃,说:“皇上是你的心上人,却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心上人!从你入选进宫为妃的那一日,就该知道,这一生你注定要和别人分享。可你却容不得旁人!” “分享?”吴妃轻嗤道,“你个蠢货!你懂什么!” 苏诺语乍然听见这样无礼的话,也不恼,只淡然地看着她,目光悲悯:“即便我什么都不懂,但我至少知道,你选错了方向,便是在南辕北辙!” 原以为吴妃听了这话,又有一通话要辩驳,孰料她却像是被戳中内心一般,收起了她的伶牙俐齿:“南辕北辙?说的可真好。” 苏诺语没有说话,这两次同吴妃的对话总是这样说着说着,就叫人不知如何应答。 正在这个时候,褚哲勋从另一偏殿中出来,见苏诺语站在门边,唤道:“苏太医,咱们走吧?” 苏诺语回头应一声,随即看向吴妃,说:“吴妃,你好自为之吧。如今在这儿,若是仍放不下执念,只会自己苦了自己。”语毕,她转身出了偏殿。 身边的侍卫见她出来,连忙上前两步,准备关上殿门。 吴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诺语,一直以为你心中无爱,原来竟是我错了。” 苏诺语出于本能地转过身,脱口问道:“你说这话是何意?” 吴妃的眼神从远处的褚哲勋身上扫过,看向苏诺语,唇边是一抹狐狸般狡黠的笑:“苏诺语,咱们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这话是何意,你心里应该清楚得很。” 苏诺语心中猛地一紧,面上却始终镇定自若:“吴妃,你有这些心思,不如想着如何取得皇上的原谅。”这一次,她不再看她,离去。身后传来了殿门被缓缓关上的声音。 那扇门,将吴妃关在了她的身后,也将她那别有深意的话语关住。 苏诺语看着身前不远处的褚哲勋,心底微微有些心虚。其实今日会去皇上那儿要求他进宫帮忙,并非是为了一己之私。可方才吴妃那话,却实实在在地叫她心中一紧。 苏诺语镇定自若地走向褚哲勋,脸上挂着疏离的笑:“褚爷,有收获吗?” 褚哲勋方才也是听见了吴妃的话,知道苏诺语此时的疏离所为何来,自然是要配合的:“是,苏太医请随我来。” 苏诺语淡淡地颔首,跟在褚哲勋的身后进了另一间偏殿。 背后的偏殿内,吴妃站在那儿,透过缝隙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嘴角挂着算计的笑…… 进了屋,褚哲勋将苏诺语引到一处花架上,示意苏诺语靠近,认真闻上面的味道。苏诺语依言,靠近花架,微闭双眸,细细闻了一阵,猛地睁开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味道似乎就是那碧雪青的味道!” 褚哲勋点头:“是,月华宫的偏殿也有这个味道。古书上对此物有记载,虽说不常开花,但开花后便有奇香!且香味久久不散!” “可我记得据贵妃所说,碧雪青极为稀罕,培育出来后,宫内除了皇上的嘉德殿,只有贵妃的月华宫有此物!桃花源似乎并没有。”苏诺语语带迟疑地说道。 褚哲勋看着她:“这件事只要内务府查上一查,便有定论。若真是如此,你想想看,为何吴妃所居的桃花源会有此物?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苏诺语想了想,缓缓道:“仅仅凭着味道,就定罪,似乎太牵强了些。” 第三百四十五章 联手查案(中) 褚哲勋看她一眼,并不急着说服她。c而是走向一旁,从一个锦盒内,拿出一小包东西,递到她面前,说:“你且来看看,这是何物。” 苏诺语只消一眼,便脱口而出:“赤炎草!” 赤炎草身为药材,虽说极少见,寻常医者甚至用不上此物。但对苏诺语来说,这东西实在太熟悉。之前的瘟疫药方,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材,就是这赤炎草! 褚哲勋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苏太医是瘟疫药方的研制者,对这东西一定不会陌生。” “此物极为罕见,怎得吴妃这儿竟有?”苏诺语这话虽是问句,其实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褚哲勋没有回答,而是将赤炎草包好,说道:“虽说找到了这两个,但碧雪青本身极难开花,我们现在需要找的就是让碧雪青开花的方法!” 苏诺语点头:“我在书上看过碧雪青的介绍,据悉此物花期极短,倒是很像昙花,不过一夕而已。” 褚哲勋沉吟片刻,看着她说:“或许吴妃知道答案。” “何以见得开花一定是人为?”苏诺语偏头看他。虽说她心中也隐隐作此猜测,但在事情得到证实以前,还是更加谨慎些才好。 褚哲勋寻了个椅子坐下,说道:“之前那场波及全国的瘟疫已经证实是人为因素,平南王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瘟疫、流民、造反、叛乱,这才是他们完整的计划。若不是你研制出药方,只怕瘟疫不会这样快的得到抑制。而长久以往,朝廷必定动荡不安!在瘟疫期间,朝野上下就已经有皇上失德的传言,为的就是扰乱民心!” 苏诺语坐在他的旁边,认真聆听。 “作为朝廷而言,最重要的自然是皇上,其次便是储君!这也就是为什么宫中上下唯有小皇子一人染及瘟疫。他们的目的不过就是彻底击垮皇上。”褚哲勋分析道。 苏诺语有些疑惑:“可是小皇子年幼,皇上又正值壮年,在子嗣上必定还有无数可能,何以要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次毒手呢?” 褚哲勋冷冷道:“这些人既是要做,自然要做的彻底!你想想,据贵妃所言,碧雪青在月华宫中数月,从不开花。何以会这么巧?在小皇子染及瘟疫且将好的时候开花?虽说这些仅是你我的分析,但我敢断言,这就是事情真相!” 苏诺语面容凝重:“若这一切真的和吴妃脱不了干系,那么她必定同平南王他们有所牵连。可她明明深爱着皇上,为何会做这样得不偿失的事呢?如果她并不爱皇上,那么便不该记恨我,何以要对我下此毒手呢?” 这些事情若真是细细推敲,那么便会发现,还有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若是想要破案,只怕得将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找出来才行。 褚哲勋眼神扫向吴妃所居的偏殿,说:“只怕吴妃那儿会有合理的解释。” “以我对吴妃的了解,若是想要从她嘴里打探到什么,只怕是难。”苏诺语说道。 褚哲勋耸耸肩,不甚在意道:“这个不急。等到我们找到让碧雪青开花的原因,也许一切答案就都有了。” 苏诺语点头。两人决定先回去,找到碧雪青之后,再研究旁的。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晚膳前褚哲勋便回到嘉德殿复命,将一日的收获简单告知季舒玄。季舒玄听后,面色大变:“什么?你说这一切都是吴妃所为?她就是宫中那个同平南王他们勾结的人?” “皇上,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极有可能是她。但我们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褚哲勋坦白告知。 季舒玄下意识地摇头:“哲勋,你该知道朕当年为何接吴妃入宫。吴老将军对朕有恩,朕答应过他,一定厚待他的家人。今日这事太严重,若是你们拿不出实在的证据,便不能随意怀疑吴妃!” “皇上,我知道您是重情重义之人,可吴老将军和吴妃是两个人。”褚哲勋说道。 季舒玄打断他的话:“哲勋,今日就是这样吧。明日你和诺语还是好好想想碧雪青开花一事。至于吴妃,你说旁的朕都相信,唯独勾结平南王一事,朕实在难以置信。她的父亲是忠君爱国之人,虎父无犬子。” 褚哲勋知道季舒玄心中始终记挂着当年吴妃父亲的舍身护驾之功,也不再多劝。反正他想要查的事,即便皇上不同意,也能查到。原本他是想着让皇上派人去查,如今看来,他倒是可以叫石海他们去查。 离开嘉德殿,褚哲勋便回到府中,派人找来石海,将任务交代给他。简单用过晚膳,稍作休整,褚哲勋又开始准备入宫事宜。 而太医院内,今日这样一整日奔波,苏诺语也是有些吃不消。用过晚膳后,便躺在床上休息。心云在一旁伺候着,想起今日吴妃的话,担忧地问:“小姐,今日吴妃说得那些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要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正巧也是苏诺语担忧的:“以她今时今日的处境看来,是见不到皇上的。”顿一顿,她又坦然不少,“何况在人前我同夜离并没什么亲密的举动,必定不会被人瞧出来。” “小姐这样说,我也放心些。”心云偏头看着她,低声说,“一会儿公子就又要进宫来看您。说起来,这两日您与公子间倒是可以时时见面呢!” 苏诺语娇嗔道:“你这丫头,嘴怎的这样坏!” 心云微笑着看她:“我只是为您高兴而已。自从咱们离开逍遥谷,您便日日都愁眉不展,好多次我瞧着您在睡梦中都蹙着眉。可现在不同,您整日都笑容满面,浑身上下洋溢着幸福。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公子给您的,可他即将率兵远征,只怕到时候又难看见您的笑意。” “好丫头。”苏诺语只这么赞一句,连上的笑意渐渐消退。 是啊,心云说得不错,这些日子以来,若非是夜离在身边,只怕她也难有这样单纯的快乐。可夜离即将要离开,到时候,她的日子便又恢复到原来。 唉,真希望小皇子夭折一事能尽快有个结论,这样一来,她即便是临时离开,也不会心有遗憾。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苏诺语看一眼心云,心云了然地走过去,给夜离开门:“公子,您来了。”说罢,她看一眼苏诺语的方向,故意用她听得见的声音,说,“小姐一直在等着您呢!” 夜离听了这话,脸上尽是得意的笑容:“好,我知道了。” 苏诺语脸颊微红,啐她一口。看着夜离走过来,刚想要起身,就被夜离快步上前,将她摁住:“别动,你既是累了,躺着歇息就好。” 苏诺语摇摇头,他坐在床前,而叫她躺着,总觉得不好。 夜离却有自己的坚持:“这样吧,你躺着,我帮你揉捏一下。” “你还会这个?”苏诺语挑眉,好奇地问。 夜离一副“你小瞧我”的神色,道:“苏太医,您躺着就好,小的今日就让您感受一下小的手艺!” 苏诺语被他的一番话逗笑,点点头:“既然褚爷如此好兴致,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夜离心疼她,手上动作果真是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倒是比心云的按摩更舒服。 苏诺语一脸享受,倒也不忘白日的事,问:“你之后向皇上汇报了我们的推断吧,皇上那儿怎么说?” 夜离将季舒玄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她,本以为苏诺语会很诧异。没想到她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难怪,皇上心中总是记挂着当日吴妃父亲的救驾之功,只怕是很难相信吴妃会与平南王之流勾结。” “你知道吴妃父亲的事?”这下换夜离诧异。以苏诺语的性子,向来不爱多事,怎会知道这样的陈年旧事? 苏诺语看着他,缓缓开口:“这些事都是吴妃被获罪那日,贵妃告诉我的。正是因为这些,我才知道为何皇上会对她纵容至此。”顿一顿,她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无妨,我已经将这事交代给石海,想必在我出征之前,这件事就能有些眉目。”夜离说道。 苏诺语这才点点头:“是呢,我好容易习惯你如今的身份,倒是差点忘了你还是默贤阁的公子呢。” 夜离听出她话里的调侃,宠溺地点一下她的俏鼻,没有说话。 苏诺语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说起来,默贤阁是苏大同一手创建的,而我是白府的后人,岂不是也有我的一份?” “是啊,以你从前的身份,早晚会接替白师叔的工作。可是现在的你大可不必如此,”夜离笑着说,“要知道,现在你就是苏家人,真要是论起来,只怕你才是真正的主子呢!” 苏诺语努努鼻子,摇头道:“我不要!我才不是苏家人!无论我现在叫什么,在我内心深处,我都只有一个名字,只有一个爹娘!” 夜离点头道:“说的也是。何况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也都是你一个!” 第三百四十六章 联手查案(下) 夜离的这话明显取悦了苏诺语,她看着他,笑着糯糯的:“夜离,今日看着你在桃花源时分析问题,那样子实在迷人极了。” “是吗?看来能为悦己者容,不仅是女子的事,男子也是愿意的。”夜离说道。 苏诺语听他这话,脸上尽是得意。能有这样的男子如此将自己放在心上,的确是一件叫人幸福满满的事。 夜离手上的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苏诺语一脸满足。夜离满脸宠溺地凝望她,俯身下去,在她耳边低语。说话间,那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回荡,叫她心痒难耐…… 两人温存一阵,苏诺语方想起他来之前自己同心云的担忧,看着他:“夜离,今日在桃花源时,吴妃说那话你听见了吧?” “嗯。”夜离笑着说,“从前一直觉得宫里的女人只知道争宠夺爱、拈酸吃醋,如今看来倒是我小觑了她们。尤其是这吴妃,实在是好眼力!” 苏诺语抬手捏他一把,假意责备道:“你这话说的,倒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吴妃说了什么。” 夜离顺势将她的手握住:“无论如何,吴妃说的也是实话。看来我与你真的是天作之合,即便我们在人前已经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还是能叫人一眼瞧出暗含的情意来。你说说看,这样的认知,我如何能不高兴?” 苏诺语无奈地看他:“人家同你说正经事,你却在这儿没个正经。” “好好好,我端正态度。”他喜欢看她脸上的各种神情,宜喜宜嗔,皆动人。 苏诺语说话间略带了担忧:“我之所以会去皇上那儿邀请你一同处理,的的确确也是想要你帮我。我原想着只要在人前我们做出陌生的样子来,必定不会叫人瞧出什么。没想到今日吴妃就那么一眼,就发现了问题。如此一来,只怕是皇上那儿也是瞒不住的。” “诺语,若真是这次被皇上知道了什么,就全当是天意吧。反正早晚也是要告诉皇上的,我们若是想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皇上那儿便是瞒不住的,暂时不说而已。”夜离安慰她。 苏诺语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在这样难得的甜蜜时光里,两人都极有默契地不谈论旁的事。饶是如此,那一个时辰也过得极快。算着时间,夜离起身,不舍地看着她,道:“时辰不早,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只怕明日也是有的忙呢。” “嗯,我起来送你。”苏诺语挣扎着起身。 “不必,你歇下吧。”夜离伸手拦住她,温柔地说道。 苏诺语不再坚持,躺在床上看着他离去。如夜离所说,她今日是累坏了,眼皮变重,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入睡前的最后一刻,苏诺语脑海中仅剩的念头是明日一定好好地给自己把把脉。 这些日子不知为何,身子总是乏得很。似乎是从吴妃下毒之后,就这样。可那些药是她自己调配的,并不损伤内里。苏诺语有些想不明白,但困意袭来,她将这些小事放下。 翌日清晨,苏诺语照例是去到嘉德殿等候褚哲勋的进宫会合。季舒玄看着两人坐在那儿,心中竟有几分不舒坦。明明知道他们之间并没什么事,但看着有人同诺语挨得那么近,即便是自己信任的兄弟,还是叫他有些难以接受。 苏诺语起身看着季舒玄,恭敬地说:“皇上,昨日褚爷已经向您回禀我们调查的事情,今日我们想要具体地研究碧雪青开花的事宜。但月华宫的碧雪青上次被奴才们擅自换掉,花房那边也说不见了。不知嘉德殿内原本的那盆花可还能找到?” 季舒玄看苏诺语一脸认真的样子,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第一次在瘟疫村见她的样子。虽说他也觉得苏诺语本身就是个美人坯子,容貌远胜宫中诸人。可她最美的时候,便是这样一脸认真的时候! 苏诺语见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刚想要出声提醒,便听得身边的褚哲勋小声唤道:“皇上?” 苏诺语余光瞥向褚哲勋,只见他面上虽一脸平静,但放在腿上的手却紧紧握拳。她心中了然,以褚哲勋对自己那强烈的占有欲来看,必定是无法容忍皇上方才那肆无忌惮的目光的。 季舒玄回过神来,低咳两声以掩饰尴尬,随即若无其事地说:“自从你上次来同朕说过碧雪青的事后,朕就知道那东西极为重要。一会儿朕便叫章华将碧雪青给你们拿来。” “皇上英明。多谢皇上。”苏诺语客气地谢恩。 待得出了嘉德殿,褚哲勋跟着章华去拿花儿,苏诺语则在小魏子和心云的陪伴下,先一步回到太医院。没过多久,褚哲勋回来,手里捧着碧雪青,放在桌上。 这并非是苏诺语第一次看见这花儿,但这却是看得最仔细的一次。心云同小魏子退到一边,褚哲勋同苏诺语则围在碧雪青的旁边。 半晌后,褚哲勋看着苏诺语:“一般而言,这花儿的开花时间若是想人为控制,必定离不开外界的干扰。你还记得吗,昨日我们在桃花源,吴妃宫里最多的东西是什么?” “你是说……香料?”苏诺语瞬间明了。关于这一点她最早同心云去搜查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吴妃本人并不爱用香,怎得宫里会有各式各样的香料呢?如今褚哲勋一提,倒是叫她有几分恍然。 褚哲勋笑着赞她:“苏太医果真是聪慧过人。” 听他第一次在人前这样赞她,苏诺语心底有些羞涩。记起身边还站着小魏子,她连忙转了话题:“既如此,不如我们再去一次桃花源!” “桃花源内香料众多,只怕我们没有时间一点点地试。”褚哲勋建议道,“依我之见,还是先去月华宫一趟。有贵妃娘娘的帮忙,只怕事情会顺遂许多。” 于是一行人出了太医院,往月华宫的方向走。月华宫内,贵妃听他们说明来意后,自然是热情至极。 褚哲勋和苏诺语坐在贵妃下首的椅子上,看着面前站着的几人,听贵妃说道:“她们几个从前就是负责伺候偏殿的奴才。苏太医和褚爷若是有什么事,问她们就是。” 苏诺语在提问之前,先看向贵妃:“娘娘,上次您说小皇子所居偏殿,从来是不用香料的,是吗?” 贵妃不假思索地点头:“是,自从睿儿出生后,就有太医告诉本宫,孩子太小,断然不能用香料。本宫早已嘱咐过所有人,不仅殿内不用香料,就是乳娘及近身服侍睿儿的下人也是不能用香料的。” 苏诺语同褚哲勋对视一眼,恭敬地道:“多谢娘娘为微臣解惑。” 贵妃看着她,问:“关于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这件事是她现目前最关心的,若是叫她知道是谁在背后害了睿儿,她必定叫她不得好死! 苏诺语委婉地说:“娘娘勿急,微臣既然当日答允了您,就会尽力而为。若是有了什么线索,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您。” 彩纹站在贵妃身边,也低声劝道:“是啊,娘娘您别着急。” 贵妃稍稍平静一些,耐着性子等着苏诺语他们的提问。 苏诺语起身来到奴才面前,问:“你们几个之前都是服侍小皇子的侍婢,是不是?” “是。”众人均异口同声道。 苏诺语接着问:“那么在小皇子出事之后,也是你们几人负责打扫偏殿的?” 众人再度齐声应是,其中一个丫鬟上前一步,道:“回苏太医的话,小皇子逝世后,乳娘也跟着去了。偏殿上下全是奴婢几人打扫的。” 苏诺语点头,再问:“既如此,你们可在殿内闻到了什么和平日不一样的气味吗?” 这个问题显然有些叫大家犯难,毕竟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苏诺语看着她们冥思苦想的样子,温柔地道:“大家不必着急,慢慢想,想到了什么就告诉我。” 一时间大殿内无人说话,苏诺语和褚哲勋倒是一脸平静淡然。贵妃就显得有些焦虑,她看着那些奴才,威胁道:“你们可给本宫仔细些,若是谁想起了什么不说……你们可是知道本宫的性子的!” “是,娘娘。”众人均是面上一凛,连忙禀明态度。 许久之后,方才说话的那个小丫鬟,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苏诺语,说:“苏太医,奴婢似乎记得那日殿内气味格外好闻,香得很。” “你能确定吗?”苏诺语紧紧盯着她。 那丫鬟再度低头想了想,抬头肯定地看着她:“是,奴婢没有记错。因着平日里偏殿并没有什么香味,可那日却好闻的很。” “你好好想想,那是什么味道。”苏诺语的声音温和,叫人听着舒心。 那丫鬟脸上有些犯难,似乎并不知道如何形容。倒是另一个丫鬟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苏诺语说:“苏太医,奴婢有些印象,那香味独特得很,似乎并不是一种味道,有花香。还有……”她顿一顿,继而肯定地说,“还有香料的味道!” 第三百四十七章 初现端倪 苏诺语面上一喜,追问:“是什么香料?” “这个……奴婢可说不好。”那小丫鬟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这时候褚哲勋起身,来到她面前,问:“若是再让你闻闻那个味道,你可能辨别出来?” 小丫鬟吞了吞口水,不确定地说:“奴婢也不敢保证……”话未说完,触及到贵妃那森冷的眼神,小丫鬟连忙又说,“奴婢愿意试一试。” 苏诺语点头,转而看向贵妃:“娘娘,这个丫鬟不知可否跟我们走一趟?” 贵妃看一眼苏诺语和褚哲勋,颔首:“可以。只要是能帮本宫找到杀害睿儿的凶手,月华宫的奴才们,你们可以随意调遣!” “多谢娘娘。”苏诺语和褚哲勋齐声道。 出了月华宫,苏诺语让褚哲勋先带着小丫鬟回了太医院,她则和心云一道,再去桃花源。对于苏诺语来说,桃花源几乎已是来去自如的地方。没有任何阻碍地进去,她和心云一起,将吴妃宫里的香料,每样取了一点带走。 太医院内,苏诺语在空旷的院子内,命心云依次点燃熏香,让那小丫鬟仔细辨别。起初小丫鬟都是极其肯定地告诉她:“苏太医,不是这个味道。” 然而闻得时间久了,大家都觉得鼻子有些不灵敏,小丫鬟也不再如方才那般反应迅速,有些迟疑。苏诺语看一眼褚哲勋,后者安慰她:“苏太医,凡事欲速则不达,不可操之过急。” 苏诺语点头,对心云说:“你先带她去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再看看。” 心云点头,将小丫鬟带走。小魏子被他们的举动弄得云里雾里的,忍不住好奇,问道:“苏太医,褚爷,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苏诺语看他一眼,道:“找凶手!”随即看向褚哲勋,道,“褚爷,排除刚才的,咱们试试吧。” 小魏子一噎,看这样子,是不想解释。他只得又三缄其口,站在一旁,什么话都不说。若是旁的人,小魏子或许还会埋怨几句,好歹他也是皇上身边的人。可苏太医不一样,别说是他,就是师傅在苏太医面前那也是毕恭毕敬的,谁叫皇上喜欢她呢。 苏诺语没时间去理会小魏子的这些个小心思,专心地同褚哲勋继续分析香料。 如此一上午的时间,在小丫鬟的帮助下,最终选出了两种香料。小丫鬟看着香炉中的两种香料,道:“苏太医,褚爷,这两个的味道太相近,奴婢实在是判断不出来了。” 看她一脸惶恐地看着自己,苏诺语温柔地说:“无妨,今日辛苦你了,你回去吧。”吴妃那儿可是有数十种香料呢,从中排除到只剩两种,实在是功不可没呢。否则若叫他们一个个去试,只怕是太浪费时间。 “奴婢能离开了吗?”那小丫鬟还有些不敢置信,毕竟没有完成好任务,还以为要受罚呢。 苏诺语点头:“自然可以,我叫心云陪你回去吧。今日的事,多谢你。” “苏太医您别这样说,奴婢承担不起。”大概是头一次有人对她这样客气,小丫鬟满脸的感动。 苏诺语看一眼心云,心云会意地来到小丫鬟身边,说:“走吧,我陪你回去复命。” 小丫鬟离开后,苏诺语和褚哲勋将最后那两种香料拿进屋。接下来事情就顺利多了! 他们运气不错,当点燃第一种香料时,那碧雪青便有了细微的变化。两人心中一喜,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个多时辰。事情果然如他们预料的一般,原本只有一丁点大的小花苞,缓缓绽放,香味弥漫。 苏诺语和褚哲勋看着这一幕,惊喜不已。 “哲……褚爷,您看,碧雪青开花了!”苏诺语欣喜之下,险些在小魏子面前露了马脚。 褚哲勋颔首:“是,如此一来,也算是证据确凿。我们这就将碧雪青拿去嘉德殿,皇上一看便知。” 苏诺语点头:“这种香料我还是第一次见,宫内只怕除了桃花源,也没人有。如此倒要看看,吴妃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两人带着花和香料来到嘉德殿,季舒玄看着小魏子怀里抱着的花儿,惊讶不已:“这就是碧雪青的花?朕还是第一次见!” 褚哲勋恭敬地站在那儿,拱手道:“皇上,碧雪青虽说平日里极难开花,可若在这种香料的刺激下,便会顺利开花,且花香弥漫。只是碧雪青花期极短,只需一两个时辰便会凋零。” “这香料……”季舒玄迟疑了片刻,问,“是从吴妃宫里找到的?” 褚哲勋颔首:“是。” 一旁的苏诺语补充道:“皇上,这种香料极为难得,只怕宫中找不到第二份。可吴妃的桃花源里却有,如此种种,想必不能用巧合二字来解释。” 即便季舒玄心中记挂着吴妃父亲当年的功劳,也无法在这样确凿的证据下再宽恕她。何况这件事涉及到睿儿,若真是吴妃所为,那么她必死无疑! 苏诺语将自己该做的事做到,该说的话说完,剩下的便是皇上一人的事。苏诺语退回到椅子边,淡然地坐下。褚哲勋则始终坐在椅子上,不发表任何言论。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和诺语不一样,他纯粹是一介臣子,不得干涉皇上的家事。而诺语在皇上心中是他未来的皇后,即便干涉,也是合情合理。 当然这一切都是皇上的认知,褚哲勋是无法苟同的。唯一让他庆幸的一点,是诺语心中从来将皇上看成外人,言行举止都谨守规矩,唯独…… 褚哲勋端坐在那儿,表面上看是认真地看着皇上,等着他的吩咐。实际上他的心思皆在旁边的小女人身上,正盘算着晚上要如何同她“算算账”。 季舒玄看着面前的碧雪青,心底难忘吴将军临死前将吴妃拜托给他的那一幕。头一次无视苏诺语的在场,心烦意乱地挥挥手,道:“这件事朕心中有数,你们退下吧。” “是,臣告退。”两人起身,异口同声道。 苏诺语刚要转身离开,又被季舒玄唤住:“诺语。” “皇上?”苏诺语回首看他,“还有什么吩咐?” 季舒玄眉头紧皱,道:“这件事在朕没有决断以前,暂时不要叫贵妃知道。” 苏诺语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点头道:“是,皇上放心。” 离开了嘉德殿,褚哲勋便径自出了宫。苏诺语累了一上午,原是想着回太医院简单用膳后,好好休息一阵。没想到,刚刚走到太医院,就见心云走过来,小声在她耳边说:“小姐,月华宫的彩纹奉贵妃之命,在等着您呢。” 苏诺语心中了然,那个小丫鬟回去,贵妃必定猜出是有了结论,这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可皇上那儿提前告诫了她,她实在也是有心无力。 苏诺语喝了口水,便又不停歇地跟着彩纹去了月华宫。 月华宫内,贵妃叫人备下了丰盛的膳食,见她来了,热络地招呼她坐下:“苏太医,还未用膳吧,正巧本宫这儿也正准备用膳,不如你陪着本宫吧。” 苏诺语知道她有话要说,便也不退却,恭敬地坐在她对面,笑道:“微臣是恭敬不如从命。” 用膳期间,两人并不怎么交流,贵妃只是不时地嘱咐彩纹为她布菜,殷勤有加。待得用膳完毕,贵妃方才缓缓开口:“苏太医,本宫见小袖从你那儿回来,想必是碧雪青一事有了进展。” “是,的确有了些进展。”苏诺语实话实说。在她看来,任何一个母亲,都会极为关切自己孩儿的生死。 贵妃面上一喜:“哦?还请苏太医解本宫心中疑惑。” 苏诺语起身,略福了福,为难地看她:“娘娘,方才微臣从嘉德殿出来,皇上有令,在事情水落石出以前,不得让您知晓。” “什么?这是皇上的意思?”贵妃略微惊愕地看着她。 苏诺语一脸坦然回望她:“是,皇上的原话。所以,还请娘娘见谅,微臣暂时不能告知您。” 贵妃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想要从她脸上看到心虚,然而她却是一脸坦然。既是皇上的命令,她也是无法。何况,此前无数次的经验告诉她,任何时候都不能用身份去压迫或是惩戒苏诺语。 努力克制住心底的怒火,贵妃看着她,面上渐渐露出一抹笑:“既如此,就算了。只希望不要叫本宫等太久。” “娘娘放心,想来皇上是想着亲自告诉您呢。”苏诺语看着她眼底的失望与愤怒,忍不住出言安慰。 既如此,贵妃自然不愿再看见她:“彩纹,好生送苏太医出去。” 苏诺语恭敬地行礼后,告退。 出了月华宫,心云悄然说:“小姐,方才我真是担心贵妃会克制不住,拿您出气呢!” 苏诺语目露悲悯,道:“她不会。她在宫里多年,知道如何做才能最好地保护自己。何况小皇子的事儿已经过去数月,再怎么心痛,她也能忍住。” 心云点点头,没有说话。 苏诺语心底有些伤感,宫里的女人为了生存,连最基本的情绪都得隐藏着…… 第三百四十八章 雅儿自尽 嘉德殿内,季舒玄在褚哲勋和苏诺语离去后,独自坐了许久。c 章华站在旁边,见他一直怔怔地看着碧雪青的花儿,既不说话,也不处理政务,心中多少有些了然。他想了想,出言劝道:“皇上,您已坐了许久,传膳的时辰都过了。奴才着人上菜吧。” “不必,朕不饿。”季舒玄的声音平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章华劝道:“皇上,这可不行。您的身体可不是您一个人的,而是天下黎民百姓、江山社稷的啊!您就是不为自己,为着咱们大朗王朝也该用些吃食。” “章华,你如今怎得这么多话?”季舒玄淡淡地苛责道。 章华陪着笑脸,道:“皇上您用膳,奴才便什么话都不说。否则奴才得尽本分,不是吗?” 季舒玄收回视线,看他一眼,叹口气,问:“章华,你说说看,自从吴妃进宫,朕待她不薄。她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这个奴才可不知道。”章华谨慎地回答。这样的问题,他可没胆子乱说。 季舒玄摇摇头,脸上满是遗憾:“可惜了。这事若真是她做的,朕便只得违背当日的承诺。” 章华诺诺应着,并不敢贸然说更多的话。 季舒玄起身,吩咐道:“章华,传膳。”还不待章华应是,又道,“去桃花源,将雅儿给朕带到慎刑司去。”顿一顿,接着补充,“记住,这事儿悄悄地办。不许传到月华宫去。” 这件事直接关系到睿儿,贵妃是睿儿生母,若是知晓,必定要到他面前来哭闹。其实他是睿儿的父皇,哪里有不心疼的呢?只是当日在众人面前他答允了吴老将军要善待他的独女,君无戏言啊! 章华一直跟在季舒玄身边,关于他的事,他几乎都知道。因此也能理解他限制心底的犹豫因何而来。章华恭敬地行礼:“皇上,奴才晓得轻重。您放心就是。” 桃花源内,自从皇上下了禁令,吴妃和雅儿便一直待在两间屋里,再没有见过面。起初雅儿还会不死心地冲着吴妃喊话,被侍卫责打之后就学乖了。她自幼跟在吴妃身边,是吴妃的心腹,事到如今,吴妃心中也是心疼她的。于是便嘱咐她珍重自己,不必担忧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两人间连交流都几乎没有。 而当章华来到桃花源,交代侍卫奉旨要带走雅儿时,惊动了吴妃。吴妃心中猛地一紧,连忙来到门边,用力地拍着:“章公公吗?是不是章公公?” 章华应一声话,道:“吴妃娘娘,奴才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带雅儿去慎刑司问话的。” 吴妃听他这么说,心知不好。自从苏诺语进宫,她便看得清楚,在皇上心中,这个女人有着任何人都无可比拟的地位。之前为了下毒一事,皇上可以毫不犹豫地赐死杨妃。之后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留自己一命,却也是生不如死,毫无自由可言。若不是她心中尚有惦念,只怕也是不想活了。 可就在那样的情况下,皇上也不曾说过要带雅儿去问话,现在却突然有了这样的旨意。吴妃心中清楚,十有八九不是因着上次下毒事件。那么便是 这两日苏诺语和那个号称天下用毒第一的褚哲勋一同来她这儿搜查,之前贵妃曾经说漏嘴,说是苏诺语在帮着她查睿儿夭折一事。她一早就猜到,苏诺语会查到她这儿。只是没有想过会这么快。毕竟她做事向来小心谨慎,几乎可谓是滴水不漏。说来说去,都是她小觑了苏诺语!这个女人留着,果然是要坏她大事! 吴妃心思转的飞快,接二连三地查出事情,她生怕他们会发现更多。尤其这一次,要带雅儿去问话。说是问话,可进了慎刑司那种地方,哪里还能完好无损地出来呢?尤其是皇上发了话,那么不问点事情出来,只怕不会罢休。 这些年雅儿跟在她身边,她几乎是没有秘密隐瞒。如今看来,雅儿知道的太多了,若是一旦受不得刑,招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思及此,吴妃连忙出声叫住他们,好言好语道:“章公公,雅儿跟了我一场,还请公公让我同她说几句话。” “吴妃娘娘,您别紧张,不过是皇上想问些事儿,又不会要雅儿的命。有什么话还是等雅儿回来再说吧。”章华委婉地拒绝她的要求。 一听这话,情急之下的吴妃扬声道:“雅儿,凡事你不必顾惜我,保重自己!” 雅儿知道吴妃心底的担忧,趁拉扯她的侍卫一时不察,用力挣脱开,向前跑两步,猛地跪在地上,冲着吴妃所在的偏殿大声道:“娘娘,您放心,您待奴婢这样好,奴婢一定不会叫您失望!” 章华听她们这一来二去,明白她们的言外之意,不再耽搁,冲着侍卫道:“还愣着干什么?带走!” 侍卫上前,将雅儿从地上拉扯起来,不顾她的挣扎,拖了出去。本以为雅儿一路上皆会挣扎反抗,章华心底还有些犯难。皇上已经明示,叫悄悄的,可这样一来如何做到悄悄?孰料,一出桃花源的殿门,雅儿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乖巧地任由他们架着走。 因着季舒玄有令在先,章华便一直守在慎刑司那儿,亲自问话。 然而问话的过程并不像是他事先预料的那般顺利,雅儿从头到尾对任何问题,都只回答三个字不知道。章华的耐心终于耗完,他看一眼雅儿那一脸的宁死不屈,吩咐慎刑司的嬷嬷们大刑伺候。 慎刑司的嬷嬷们在审讯时,可是比那些钦差官爷还厉害。一般的人几种刑罚用过,该说的便都说了。即便有些个硬骨头也撑不过慎刑司中所有的刑罚。 章华不想见那些血腥的画面,便出了慎刑司,在外面站着,顺带透透气。他原想着等着用刑之后,再进去问话会顺利不少。 谁知,没过一会儿,便听得里面传出雅儿的一声凄厉惨叫:“小姐,奴婢下辈子再伺候您!啊” 章华心中一惊,还不待转身进去,便见里面有嬷嬷一脸慌张地跑出来:“章公公,不好了。那小贱蹄子咬舌自尽了!” “什么?”章华只觉得膝盖一软,险险要跪了下去,连忙稳住了心绪,跟在嬷嬷的身后,进了里面。 果然,一进去便看见雅儿坐在审讯凳上,头歪在一旁,没了气息。章华忙不迭地叫人将她放下来,使她平躺在地上,又吩咐了人去太医院叫太医来,看还能不能救。 等到太医匆匆赶来时,手一搭上雅儿的脉搏,便起身摇摇头,道:“章公公,这个侍婢已经死了。” 章华点头:“有劳陈太医。” “不敢当。”陈太医自谦地摇头。 章华吩咐人暂时将雅儿的尸体摆在台子上,自己先一步回到嘉德殿,去向皇上复命。 嘉德殿内,季舒玄用过午膳,原是打算小憩片刻再起来批阅奏章。见章华回来,随口问道:“怎么样?问出什么没有?” “回皇上,雅儿咬舌自尽了。”章华哭丧着脸,声音低沉地说道。 季舒玄猛地抬头,目光逼人:“你说什么?咬舌自尽?” 章华连忙跪下去,道:“皇上,奴才有罪。都是奴才不好,奴才疏忽大意了,那奴婢起初什么都不说,后来奴才便想着让慎刑司的嬷嬷们给她讲讲道理。奴才站在殿外,没成想不过须臾功夫,里间就传出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等到奴才进去的时候,那奴婢就已经咬舌自尽了。” 季舒玄眼底一片阴鸷,怒视着章华。 章华浑身一个激灵,连忙道:“皇上,奴才看过了,并没怎么用刑,那奴婢是一心寻死。” “你之前去桃花源的时候,可曾发现了什么异常?”季舒玄语气森然。他知道章华不会撒谎,做事也懂得分寸,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章华略微沉吟,将在桃花源时,吴妃同雅儿的对话转述给皇上。 季舒玄听后,冷哼一声,看来平日里是他小看吴妃。如今看来,这吴妃还真不是个简单人物,竟能叫一个丫鬟甘愿自尽!即便原本他心里还有些迟疑,现在也可以肯定褚哲勋和苏诺语的推断。 章华见季舒玄一直没有说话,心中难免惶恐不安。正当他琢磨着要如何应对皇上的怒火时,就听见皇上说:“章华,这件事不怪你,你也无需自责。” “谢皇上恕罪。”章华深深拜下。 季舒玄接着说:“等会你便将雅儿的尸体派人抬去桃花源,看看吴妃怎么说。” “是,奴才遵旨。”章华应是后起身。 待章华离去后,季舒玄来到窗边,看着外面高大的树木,晴好的天空,心中却有些阴郁。原本一直以为身边的这些女人无非就是拈酸吃醋,争宠夺爱而已,没想到自己真的是小瞧她们了。从之前的李妃到后来的杨妃,再到现在的吴妃,一个个的还真是手段不少。至于贵妃,想必也有他所不知道的一面吧。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吴妃伤感 桃花源内,自从雅儿被带走,吴妃的心底就一直忐忑不安,生怕她受不得刑罚,而出卖了自己。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在她几乎觉得等了一辈子那么久的时候,章华又回来了。 吴妃在殿内听见外面的动静,心中慌乱不已,几乎是坐立难安。没成想却听见章华对外面的侍卫说:“开门,请吴妃娘娘出来。” 听见这话,吴妃强自镇定下来,飞快地折回到上首处,端坐着。门被打开,吴妃做出一副意外的样子,看着章华:“章公公,怎得又来了?这次是想带本宫去问话吗?” 章华看着她,想着苏诺语她们的推断,以及雅儿的死,心中莫名一股寒意。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吴妃,说:“吴妃娘娘说哪里的话,奴才哪里有那个胆子带您问话呢。若是一个不小心,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死?”吴妃敏感地抓住关键词,问,“谁死了?是不是雅儿?” 章华见她一脸的急不可耐,问:“娘娘心底是不是巴心不得雅儿死?” 吴妃这才发现自己是失于急切,连忙稳定了情绪,怒斥道:“章公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雅儿自幼便跟在本宫身边,在本宫心里,她就像是妹妹一般。本宫自然是希望她好,怎得会有你所说那种不堪的想法?你这是在诬陷本宫!” 章华冷眼瞧着她的言行举止,面无表情道:“吴妃娘娘,无论您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总之雅儿是真的死了,咬舌自尽了。” “死了?”吴妃呢喃着,面上哀戚不已,眼泪瞬间便夺眶而出。 章华像是看戏一般,看着吴妃泪湿衣襟,转而吩咐外面的奴才将雅儿的尸体抬进来,放在吴妃的面前。 吴妃看着雅儿一脸平静地躺在自己脚下,心中仍有不安,表面上却已是伤心万分。她猛地起身,俯身下去,推搡着雅儿已然冷透了的尸体,哭着道:“雅儿,他们到底把你怎么了?你跟了本宫一场,临了本宫却没能陪在你身边,你必定还有许多话要说!雅儿” 章华站在那儿,俯视着吴妃在雅儿的尸体面前,哭得不能自已。许久之后,他方才说:“吴妃娘娘节哀,雅儿临死前并没有受什么刑罚,她是自己想不开。” “胡说!”吴妃骤然间回头,死命瞪着章华,道:“你们将她带走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怎得现在变成这样?若不是你们严刑逼供,她怎会想不开?” “这就要问您了。”章华说道,“她身上有没有伤,有多少伤,您自己可以查验。实际上,问话才刚刚开始,她便如此了。您说,她究竟是在怕什么?” 吴妃看着章华,总觉得今日他话里有话,莫名地一阵心虚。 章华捕捉她眼底一闪即逝的心虚,接着说:“吴妃娘娘,雅儿这丫头倒真是忠心耿耿。宁愿死,也不愿说任何关于您的事。” 听他这样说,吴妃更是伤心欲绝,她索性扑在雅儿的尸体上,哭得肝肠寸断。可这样的眼泪背后,她的一颗心却是实实在在地放下,不再提心吊胆。她果真是没有看错雅儿,关键时候,能选择自尽来保护自己,真是难能可贵。 思及此,吴妃决定厚葬雅儿,将自己的珠宝首饰,选上好的出来给雅儿陪葬! 章华看她哭得伤心,哪怕明知道这其中的眼泪并没有多少是真挚的,可仍不想打断她。无论真也罢,假也罢,主仆一场,还是该让吴妃为雅儿流两滴眼泪的。 “吴妃娘娘您请节哀,与雅儿道别吧。她已经死了,宫里留不下她。”章华说道。 吴妃听了这话,抬起哭得伤心的脸,看向章华,恳求道:“章公公,本宫从不求人,今日算是本宫求你,一定要厚葬雅儿啊!” “厚葬?”章华摇摇头,“娘娘,您就在宫里该知道规矩,像雅儿这般没有身份,又是畏罪自尽的,只能丢弃在万葬岗里,断然无法厚葬的。” 吴妃转而抓住章华的手臂,道:“章公公,本宫求你,跟皇上说说吧!雅儿跟在本宫身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章华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随即说道:“吴妃娘娘,这规矩不是奴才定的,奴才实在没法答应您。您还是抓紧时间,同雅儿告别,一会儿奴才就会着人将雅儿抬走。” 吴妃一听这话,更是泪如雨下。她也不顾及有人在旁边看着,也不顾及自己的妆容形象,就那么伏在雅儿的身上,边哭边说:“雅儿,你八岁起便跟在本宫身边,一晃十多年过去,本宫没有姐妹,在本宫心里,你就像是妹妹一般啊!之后你跟着本宫进宫,任劳任怨,尽心尽力” 一旁站着的章华看着吴妃那伤心欲绝的样子,心中隐隐有几分恻然,只是不知道她现在这样子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雅儿,你怎得如此想不开呢?不过就是问话而已,他们问什么,你照答就是,为何要自尽呢?你死了,本宫以后那漫长岁月,还有何人可以信赖啊”说到后面,吴妃几乎要背过气去。 章华不愿意在听她这么哭诉,转身出了偏殿,站在院子里,看着桃花源的一草一木,心中也是有些感慨的。关于吴妃进宫一事,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他自然是知情。 印象中,吴妃不同于宫里的其他的娘娘小主们,她向来给人一种胆小怯懦的感觉,既不愿意去争,也不愿意去抢,从来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最近这些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屡次下毒,谋害皇子,种种事情都显示了她的算计与狠辣。与她之前的形象完全相悖,叫人难以接受。 章华知道皇上心中始终不忘对吴老将军的承诺,说起来吴老将军是个心怀坦荡之人,怎得这唯一的女儿竟这般心狠手辣呢?若是叫吴老将军知道自己的女儿如此,只怕是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啊! 章华站在庭院中,听见屋内的哭声渐次低下去,知道吴妃的情绪宣泄的差不多,就又进了屋。这一次并没说什么话,只是叫人将雅儿抬走。临走时,章华看着吴妃那红肿的眼睛,终究没忍住,说道:“娘娘,看在吴老将军的面子上,您好自为之吧!” 出了桃花源,在回嘉德殿的路上,章华一直在想,刚才吴妃哭得那么伤心,到底有几分是发自内心呢?雅儿为了她,连死都不惧,她心底到底有没有替雅儿惋惜? 回到嘉德殿后,章华将在桃花源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季舒玄,末了说道:“皇上,奴才按着您的吩咐,并没有告诉吴妃关于碧雪青的事。” “朕知道了,这件事朕会自己去问吴妃。你先下去吧。”季舒玄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身心俱疲来。 章华点头,刚准备躬身退下,又停下来,低声说:“皇上,这雅儿死了,方才一路抬回桃花源,只怕贵妃娘娘那儿是瞒不住的。” “无妨。”季舒玄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如章华所说,雅儿的死很快便传遍合宫。苏诺语得知后,很快便猜到了原委。心云见她一直没有说话,问道:“小姐,您说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啊?” “你想说什么?”苏诺语看着心云。 心云偏着头,想了想,方才道:“我只是觉得,若是因着这碧雪青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实情,她实在没有必要自尽。这其中会不会还有更大的阴谋?” 苏诺语听她这么一说,想起最开始夜离的话,恍然道:“心云,你现在是越来越聪明了!等到今夜夜离进宫,我再问问他的意见。” “小姐,不是我便聪明了,而是您这些日子为着这件事,忙得已经顾不上旁的。”心云谦虚地说。 苏诺语满眼赞扬地看着她,随即想着之前皇上的叮嘱,说:“原本皇上还想着这件事要暂时瞒着贵妃,只怕这雅儿一死,贵妃那儿也瞒不住。” 心云并不关心这些:“小姐,那就是贵妃和吴妃之间的事,和咱们没有关系。” “是,剩下的事儿和我就没有关系了。”苏诺语说道。自从知道了碧雪青的真相,一直压在她心底的石头也算是解决了。 心云看着她,好奇地问:“小姐,您现在是不是在为自己担心呢?” “担心什么?”苏诺语有些茫然。 心云抿嘴笑着,打趣道:“您说呢?公子明日就要回军中,今夜只怕是最后一次入宫看您。” 苏诺语听她这样说来,才猛地记起来这个事,没想到十日的时间过得这样快。夜离又要走了,在未来的数月内,只怕是想要见面都难。她也无心计较心云的打趣之语,苦笑着说:“是啊,再见面只怕得几个月之后呢。” 心云看她情绪低落,有些心疼,连忙劝道:“小姐,您别伤心,几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到时候您就可以永远地和公子在一起啦!” 第三百五十章 无可奈何 月华宫内,贵妃原本正坐在窗前刺绣。碧雪青的事明显有了结论,可皇上有言在先,苏诺语又不肯说,她这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难以安心。 正在这时,彩纹从外面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娘娘,娘娘……” “什么事啊?”贵妃头也不抬,不耐烦地问。这个彩纹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喜欢咋咋呼呼的,没个安静。尤其今日,明知她心情不好,还这样急三火四! 彩纹站在她面前,大口地呼吸,稳定了心绪后,说:“娘娘,桃花源吴妃身边的婢女雅儿死了!” “死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贵妃心中一直在猜,究竟是谁做的,皇上竟还愿意如此偏袒? 彩纹见贵妃并不关心,又说:“娘娘,雅儿是被章公公带去慎刑司问话的时候,咬舌自尽了!” “什么?”贵妃手中的针一滑,险些扎到她自己。心烦之下,她随手将绣活丢在一边,站起身来,逼视彩纹,问:“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彩纹瑟缩一下,重复道:“奴婢也是刚刚得知的,章公公去了一趟桃花源,带雅儿去慎刑司去问话,可没多久,雅儿就在里面咬舌自尽,现在人都被抬出宫去了!” 贵妃心中猛地一跳,她绕过彩纹,不知看着何处怔怔,嘴里念叨着:“桃花源……雅儿……慎刑司……慎刑司……”突然,她骤然回头,一把握住彩纹的手臂,问,“是不是为了碧雪青的事?是不是因着碧雪青?” 彩纹看着她,讷讷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可……可能吧。” “不是可能!不是可能!”贵妃摇着头,坚定地说,“一定是为这个事!碧雪青一事是吴妃所为,皇上才会叫章华带着雅儿去慎刑司问话!雅儿为了保护吴妃,咬舌自尽!” 彩纹愣愣地看着她激动的样子,一时间竟有几分语塞。 贵妃看着她,肯定地说:“对,没错,一定是因着这件事!苏诺语她们查出来的真相,一定是吴妃所为!” 彩纹愣了许久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问:“娘娘,那为何皇上知道后还不责罚吴妃,而要偏袒她,瞒着您呢?” 一听这话,贵妃眼底划过寒意,彩纹面上一凛,连忙低下头:“娘娘,奴婢失言,请娘娘责罚。” “你没有失言,你说的说实话。”经过了方才的激动,贵妃此时也渐渐冷静下来,“皇上曾经答允过吴妃的父亲,一定厚待他的女儿。所以即便吴妃犯下种种大错,皇上也不忍毁了当日的承诺。” 彩纹愣了一下,木讷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贵妃冷笑一下,凄然道:“皇上想要做千金一诺的君子,竟能不顾惜自己的儿子。皇上之所以不让苏诺语告诉本宫实情,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吴妃那个贱人!皇上知道本宫惦念睿儿,一心想要知道真相,他不愿让自己为难!” 彩纹看着她这般伤心,心有不忍。自从小皇子逝世后,娘娘便整日念叨着他,整日自责。在娘娘看来,一切都是她这个做母妃的疏忽,才会叫小皇子年幼殒命的。后来得知一切有可能是人为后,娘娘又一心想要查出凶手,为小皇子报仇! 如今好容易一切都水落石出,皇上竟然又为了偏袒吴妃,而有意瞒着娘娘,也难怪娘娘方才那般激动。这事换做是谁,也无法淡然处之。 “娘娘,那接下去您预备怎么办?要去找皇上吗?”彩纹关切地问。 贵妃听了她的话,眼底乍然迸发光芒,随即又倏地一下暗淡下去,就像是微弱的火花被倾盆大雨淋透一样,彻底地没了亮光。她摇摇头,哀恸道:“本宫也想冲到皇上面前,质问他为何如此偏心。可本宫有心无力,皇上圣意已经如此明显,若是本宫还贸然去闹,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那……”彩纹犹豫地看着她。 贵妃看着彩纹,忽而一笑:“你以为本宫便能咽下这口气吗?本宫也是没法子啊!本宫相信,皇上一定能放下当年的承诺,严惩吴氏,给本宫和睿儿一个交代!一定会的!”她信誓旦旦地说着这话,不像是说给彩纹听,倒像是在说服自己。 彩纹沉默着,没再说话。她知道对娘娘而言,这样的决定无异于是在伤口上撒盐。 贵妃缓缓走出正殿,往偏殿走去,见彩纹跟在身后,低低地吩咐一句:“不要跟着本宫,本宫想要一个人静静。” 彩纹站在原地,没再跟上去。娘娘这是要去偏殿陪着小皇子呢,只怕这个时候娘娘心底的伤痛只能独自舔舐。果然,没过一会儿,偏殿内传出了压抑的哭声。起先是压抑着,之后声音渐渐抬高,直至失声痛哭…… 这样大的事,高阳殿的杨嫔自然也有所耳闻。她听后倒是神色如常,并不发表任何意见,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娘娘,您似乎并不意外?”香茗好奇地问。 杨嫔冷哼一声,道:“不是不意外,只是事情已经这样,意外又能怎么样呢?皇上的态度已经如此明显,吴氏还真是好命,有个救驾有功的父亲,便是她一辈子的免死金牌!” 现如今,只要提及吴妃,杨嫔便恨得牙痒痒。在后宫中,她向来运筹帷幄,所有人都是她的对手,她朝她们下手,并非是恨,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而已。可是对吴妃,她是打从心底的恨! 她自认也算是颇有智慧,从来不将宫里的女人们放在眼里,就好像是从前对灵贵人和李妃那样,她们不过只是她手中的棋子罢了。这一生唯一一次阴沟翻船,便是拜吴妃所赐! 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这话还真是不假。那吴妃看起来庸懦无能,胆小如鼠,她一直都不曾正眼瞧过她。可没想到人家才是绝顶高手,不仅以假面蒙蔽众人,还出手利落、毫不留情!加之她的那个父亲,她也算是得意够了! 之前这次的交手,吴氏作恶多端,不仅没有被打入冷宫,连位份都没降,只是被禁足而已,还保证了她妃位该有的吃穿用度。反观自己,先是被打入冷宫,证明被冤后,又因着两年前的陈年旧事被皇上降了位份。 “娘娘,那这件事咱们便这样旁观吗?”香茗追问。 杨嫔瞥她一眼,反问:“不旁观还能如何?这事咱们都知道了,贵妃还能不知情吗?可你看看,月华宫半分动静也没有,这说明什么?关系到小皇子的事,贵妃都得隐忍不发,咱们为何要揽事上身?” 香茗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杨嫔冷笑着说:“香茗,之前的事已经给了我们足够的教训。本宫也该好好向吴氏学习,要能静得下心来,凡事不着急,才能图后报!” “是,奴婢受教。”香茗再度点头道。 是夜,夜离如他所说,进宫的时辰较之往日,要早一些。苏诺语今夜比之以往,期待的心情更甚。原本以为还要待一日的,没成想今日在嘉德殿,皇上同他说话时,她才知道,他明日一早便得回军中。这样一来,今夜就成了他们离别前的最后一夜。除了依依惜别外,她心中尚有疑惑需要他开解。 在夜离进宫之前,苏诺语在心底提醒自己,等会他进了宫,一定要先将该问的问题问好,再同他话别。 然而,当夜离出现在她眼前时,所有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你今夜来的比往日都早。”苏诺语看着他,微笑着说。面上虽带着笑意,然而话语间却有几分伤感。 夜离颔首:“是,明日一早我就要走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这两日跟着你查碧雪青,我才发现比起宫里的这些娘娘小主来,你实在太单纯善良。这样的你叫我如何放心?” 苏诺语微微低头,娇嗔道:“她们要如何是她们的事,我和她们不一样,我又不想做宫里的女人。” 夜离将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道:“可是你这般美好,皇上始终不曾死心,我是腹背受敌啊!” 苏诺语抬头看他一眼,问:“那要不我们直接去和皇上说明一切吧!”夜离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又轻轻摇头,“不行,你即将领兵出征,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别有什么意外才好。算了,再忍忍吧,一切等你回来再说。” 夜离享受着她在怀里的感觉,心底分外满足,话也比往日少。 “夜离,你今夜怪怪的。”苏诺语突然说,“平日你总有那么多话说,怎得今日沉默寡言?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并没有,只是觉得能这样看着你,抱着你,听你在我耳边说话,感受你的温度,实在是一件美好的事。对我而言,没什么比这更好的。”夜离温情地说道。 听着这样的话,叫人心底暖暖的。苏诺语在他怀里蹭蹭,像只慵懒的猫儿一般,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那么静静地靠着…… 第三百五十一章 旖旎时光 两人聊了会体己话,便开始言归正传…… 默贤阁的人办事效率极快,石海晌午后便来到褚府,将查出来的关于吴妃母家的事汇报给了夜离。夜离想起这个要紧事,正色对苏诺语说:“诺语,我交代给石头的事有消息了。” “哦?石头怎么说?他动作很快嘛!”苏诺语夸赞道。 夜离一脸得意:“那是,你也不瞧瞧他是谁的人!” 苏诺语哼一声,也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来,俏皮地说:“这话应该我来说,也不瞧瞧他主子是谁的人!” 夜离笑出来,起身鞠躬拱手,钦服至极道:“是,夫人,说来说去,这都是您的功劳!从今以后,小的更是要紧跟您的身后,为您马首是瞻!” 苏诺语咯咯地笑着,歪向一旁,夜离怕她摔着,连忙伸手扶住,轻责道:“这么大人了,也不怕摔着!” “这不是有你在吗?有什么怕的?难道你还能摔着我?”苏诺语娇俏地反问。 这话显然是取悦了夜离,他看着她,郑重其事道:“不会!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永远不会!” 笑够了,苏诺语方才收敛几分,坐直了身体,问:“好了,说正事吧。石头查出了什么?” 夜离也一本正经地说:“石头找到了吴府当年的老管家,这个老管家在吴老将军在世的时候,一直跟在老将军的身边,可谓是尽心尽力。可老将军去世后,不知为何离开了吴府。关于这件事,任石头如何问,老将军都不肯吐露半个字。” 苏诺语微有诧异:“如此说来,这老管家的话可信吗?” “放心,既然石头能将这些话告诉我,就一定是可信的。”夜离笃定地道,“据老将军所说,在入宫之前,吴妃似乎有过一个心上人,两人还曾经在吴府私会。但后来这事被将军夫人察觉,硬生生地给拆散了。吴老将军似乎一直不知道,临死前才会恳请皇上照顾他唯一的女儿。” “心上人?”苏诺语震惊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她清楚地记得,吴妃曾经亲口说过她是个深情无悔的人!她一直以为吴妃至爱之人是皇上,所以才会这么不折手段。如今看来,难道另有其人?难道她的一片痴心并不是给了皇上?那她为何要做这些事? 夜离点头:“是,皇上是个一诺千金之人,那次还朝后,便着人去吴府向吴老夫人提亲。你该知道,以皇上的身份,想要纳女子入宫,根本无需如此麻烦。之所以如此,皆是看在吴老将军的份上。后来的事老管家离开了吴府也就不知情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吴妃在宫里能一直稳居妃位,除了她自己的手段,其实皆是因着她的父亲。” 苏诺语仍旧觉得难以置信,她看向夜离,道出了心底的疑惑。 夜离听后,面色凝重:“若真是如此,只怕皇上也是蒙在鼓里的。这件事若是贸然去问吴妃,以她的心智,只怕难有结论。还是交给我吧,我叫石头去查。等到有结果了,石头自会想法子告知你。如何?” 他并非是不相信诺语的能力,只是担心她会在与吴妃的接触中,受到伤害。比之吴妃的心机深沉,诺语实在是聪慧有余,却狠辣不足。 苏诺语自然能够体会夜离的苦心,她乖巧地点头。于她而言,也很享受这样被夜离护在羽翼下保护的感觉。她想起之前夜离的话,问:“对了,你之前说碧雪青一事或许同白府一事有所关联。如今看来,碧雪青已经铁定是吴妃所为,难道白府的事也和她有关?” 说起这个,夜离并没有马上回答,思索了片刻后,方道:“之前我们的推测是这几件事都同争夺皇位有关,因而最大的嫌疑便在造反的平南王等人身上。但如今并没有证据表明吴妃同平南王他们有所牵连,也没有证据表明白府同他们有关,也许一切只是巧合。若是想要知道答案,只怕要从她那个心上人入手去查!表面上看,吴府同各位王爷都没有来往。” 苏诺语点点头:“好吧,那一切就让石头去查查看吧。” 夜离见她神色凝重,安慰道:“诺语,这件事急不得。相信我,白府一事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我知道。”苏诺语体贴地说,“你这几个月都忙于征战沙场,实在辛苦。我的事你暂且不必分神,你只需将自己保护好,不要受伤就好!” 听着这样暖心的话,夜离竟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他下意识地将她用力地拥入怀中,借以掩饰自己波澜起伏的情绪。苏诺语静静地依偎着他,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地同自己的交融在一起,面颊竟微微染红…… 半晌后,两人分开,屋内气氛有些旖旎。然而时辰不早,一会儿就得离开,夜离强自告诫自己,不能再情不自禁。他低头看着诺语那红扑扑的面颊,忍不住偷香一下。随即想起这两日的称呼,打趣道:“诺语,有件事我认为有必要抗议一下。” “什么?”苏诺语尚有些头脑发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夜离拉过她的手,两人并肩坐下,夜离偏头,看着她,故作一本正经地说:“以后在皇上面前,不许再我啊我的,要自称微臣!” 苏诺语略偏着头,一脸狡黠的笑,问:“夜离,你是在吃醋吗?” 夜离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虽然他的确是有些吃味,但公然承认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对上苏诺语狡黠中透着期待的眼神,夜离狠狠心,罢了,只要能讨她高兴,偶尔抛弃男儿的颜面又有何妨? “是,我只希望你与我亲密,其他得男子凭他是谁,都不行!”夜离大方地承认。 苏诺语倒是微微有些惊讶,她不过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一本正经地回答。毕竟,没有男子会承认,这样多少都与他们的威严有碍。尤其是夜离这样顶天立地、能呼风唤雨的男子。 苏诺语心中甜如蜜,把玩着他的手指,解释道:“一开始,我在皇上面前的确是自称微臣,可皇上不同意。每次都要纠正,又拿圣意来压迫我。” 夜离苦笑道:“罢了,皇上的性子,我也不是不知道。只要你的心一直向着我,我便心满意足。” 苏诺语深情地望着他,郑重地说:“夜离,从你第一次在街上为我解围,我就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我愿意相信你。只是那会儿我双眼蒙蔽,错辨了好坏。随着之后在逍遥谷的朝夕相处,你更是一点一滴住进了我的心。然而那时我自己不愿承认罢了。直到在阴森树林中我被方德抓住,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叫你的名字。哪怕我明知道你根本听不见,可我当时就觉得,若是没能告诉你我的心思,我会留下遗憾……” 苏诺语的娓娓道来令夜离听得几乎痴迷,这些话她从未说过,虽说多少他也能猜到,可猜到和听她亲口说出来,是完全不同的。 夜离心底溢满感动与满足,他眼底的光芒几乎叫苏诺语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该说些什么去回应她,可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控制,甚至无法思考。激动之下,他只能用行动表达,揽住她纤细的腰肢,他倾身,以吻封唇。火热的唇在她的娇嫩红唇上,辗转反侧…… 不知过了许久,两人才缓缓地分开,屋内只听见两人的气喘吁吁,以及砰砰的心跳。两人额头相抵,夜离的目光注视着苏诺语娇艳欲滴的水嫩唇瓣上,喉咙上下滑动,身体内**在拼命地叫嚣。 而对苏诺语来说,方才的那记深吻,几乎抽空了她体内所有的力气,她就像是个溺水的人,只能依附在夜离的身上,无法动弹。 若是在往日,夜离一定会遵从自己的内心,温柔地要了她。可今日不行,即将分别,他还有许多话要嘱咐。他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不必急于一时。更重要的是,他想让诺语明白,他所看重的从不是她的容貌或是身体,他看重的是她的心、她的灵魂! 半晌后,理智渐渐回笼,两人也逐渐平静下来。一室的旖旎,气氛有些微妙。 “夜离……”苏诺语一张嘴,又连忙闭上,脸颊微红,她的声音竟这般沙哑,像是经历了一场情事一般。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虽然她能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从未从她脸上移开。 夜离看着她小女儿姿态毕露,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笑意。他就喜欢诺语这样娇羞无限的样子,因为只有他,才能令她有如此模样。这样的认知,令夜离的自尊心无限膨胀。 苏诺语低咳两声,接着说:“那么你呢?” “什么?”夜离显然太过沉迷于她的娇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苏诺语娇嗔地睨他一眼,又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 甜蜜往昔(上) 夜离看着她,开始认真地沉思着这个问题。这实在是个好久远的问题,久远到他需要慢慢地去回忆当年的事…… 印象中,小时候经常跟着父亲去白府,那个时候诺语还没出生呢。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诺语的时候,她还在白婶的肚子里。那个时候的他从未见过怀孕的女人,好奇地看着同娘亲不一样的白婶。白婶打趣地问他:“哲勋,婶婶给你生个小妹妹作伴,好吗?” 他惊讶地意识到,原来白婶隆起的小腹中竟有个小妹妹!他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白婶的小腹上,轻轻地摸了摸,还一本正经地打了招呼:“我叫褚哲勋,你是小妹妹吗?” 夜离边回忆边笑出声来,当时的自己真是天真啊!苏诺语以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他。原来他们都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了啊!早在自己没出生的时候,夜离就已经同自己说过话了。不知那个时候的自己有没有听见他的声音,若是听见了,一定也会在娘亲肚子里手舞足蹈吧! 自从知道白婶怀了小宝宝之后,他更是勤快地往白府跑。他问过娘亲,娘亲告诉他,再有几个月小妹妹就出生了。于是他便整日地盼着那一日的到来,越是到了后面,他去白府的次数越是频繁,生怕错过了小妹妹的出生。 夜离看一眼笑容满面的苏诺语,故意皱着眉头,说:“你说那个时候是不是就知道你会是未来陪我一生的女人?否则,我怎会那么殷切地盼着你的出生呢?” “真是不知羞!”苏诺语伸出白玉般的手指,刮一下他英俊的脸颊,道,“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你才多大?五岁还是六岁?那么小的孩子,难道就知道这些了吗?” 夜离顺势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轻吻一下,道:“有些事情是天注定!比如说你,是上苍赐给我的媳妇!即便经历了情路的坎坷,到底也是要修成正果的。” 苏诺语笑得糯糯的,任由他轻吻着自己的指尖。听他回忆这些事,就好像是知道了自己与他的前世今生一般。 到最后那一个月,他几乎是天天都去白府。只可惜,最后仍然没有赶上她的出生。 说起这个事,夜离还是有些愤愤的。临到最后,他被先皇叫进了宫,陪在太子身边习武。结果等他被放回去的时候,诺语已经出生好几天了。 因此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诺语出生后五天。那个时候,她小小的、软软的一团,被裹在襁褓中,玉雪可爱。他几乎就那么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小丫头。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你还没有睁眼呢!就这样窝在那儿。”说话间,夜离学着她当初的动作。 苏诺语努努鼻子,有些嫌弃地说:“我当时就那么丑吗?” 夜离瞪她一眼,不悦地纠正:“胡说!我的诺语最可爱!” 听着他这样的维护,苏诺语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人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呢,其实刚出生的孩子都一个样,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小老太太一样。哪里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夜离看她那个样子,有些好笑。怎么会有这样嫌弃自己的人呢?他绝非故意讨好,那个时候的诺语真的很可爱,虽然也是皱皱巴巴的,但却粉粉嫩嫩,可爱极了。 不过之后发生的事,倒是有些叫他高兴不起来。大概在诺语出生几个月后,有一次,他去白府,白婶心血来潮地问他,要不要抱一抱小诺语。他一听,眼底绽放出光芒,忙不迭地点头。 白婶将小诺语放到他怀里,他小心翼翼地,像是抱着稀世珍宝一般,生怕磕着碰着了。说来也怪,在白婶怀里都没有笑的小丫头,一到他的怀里,立刻笑眯眯的。那甜甜的样子,即便隔了近二十年,他也记忆犹新。 他高兴至极,想抱着去给娘亲看,然而还不等迈步,就感觉身上一股热流。他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大声地将长辈都唤到面前。娘亲上下打量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接着白婶和爹他们也笑开了,就连着怀里的小丫头都咯咯地笑着。唯独他一人哭丧着脸,不知所措。 之后,白婶连忙命下人将小丫头抱走,又命人将他带去客房换了一身衣衫。他这才明白,刚刚的那一股热流,其实是小诺语拉尿了! 苏诺语听到这儿,脸颊通红,忙不迭垂下头去,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当年自己竟有这样窘迫的事情发生在夜离的面前,关键是他竟然时隔多年后,还记得这样清楚! 夜离看她这样子,有几分忍俊不禁,颇为得意地说:“你想想,有几个人能这么幸福,能在儿时就抱过自己的媳妇?何况那小媳妇还毫不犹豫地……” 未说出口的话被苏诺语一把捂住,她含羞带臊地狠狠瞪他一眼,道:“那件事……不许再提!” “哪件事?”夜离故意装糊涂。 “褚哲勋!你是不是故意的!”苏诺语猛地站起身来,双手叉腰,一副凶悍的样子。 夜离忍住笑,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说……那股热流啊!” “啊……”苏诺语捂着耳朵,双脚跺地地大声嚷着,“褚哲勋,你故意的,是不是!不许再提这个事!否则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夜离没想到她会突然抬高音量,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憋着笑,道:“嘘!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这儿吗?” 说话间,外面传来了心云的声音:“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诺语这才记起如今的处境,连忙压低音量,冲着心云说:“没事,没事,闹着玩呢。” “小姐,小声些,若是引来了侍卫,就不好了。”心云担忧地说。 苏诺语嗯一声,转过头,再度瞪一眼夜离,顺手在他手臂上拧一把。看他夸张地龇牙咧嘴的样子,她方才解了心头的愤懑。 夜离见她平静下来,又说:“我还准备以后将这故事说给咱们的女儿听呢!” “褚哲勋!”苏诺语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一副你若再说,我就不理你的架势。 夜离看这样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若是再刺激,只怕这小妮子真的是要发怒。于是,夜离决定见好就收,举起手来,安抚她:“好,保证不说。”顿一顿,补充一句,“除非征得你的同意!” 苏诺语哼一声,扭过头去。这样的窘事,谁会愿意拿出来四处对人说? 事实上,在那次之后,他也有好一阵子没有再抱过她。无论如何,对于不到六岁的男孩来说,是不愿意有人将尿拉到自己身上。再之后,他随爹离开了一阵,回来时,小诺语已经有一岁多。 许是久了没见,小诺语不像小时候那样见了他就笑,而是会警惕地看着他,往白婶的身后躲。这样的改变有些叫他失落,不过白婶告诉他,等着妹妹与他熟悉,就不会如此。他一听,来了信心,郑重地点头,表示自己要多多串门。 可事情并不如他所想的这样好,之后他便被爹送进了宫,彻底地陪在太子身边,同饮同食,同文同武。先皇为了锤炼太子,为他们选了好多师傅,每日忙得精疲力尽。 渐渐地,就没有心思与精力再去想小诺语…… 后来他的爹娘先后辞世,他在宫外的府邸也算是散了。先皇心疼他,便留他在宫里长住。没想到,这样一住就是四年多,等他回去的时候,小诺语已经五岁多,就像初见面时,他的年龄。小诺语从一岁到五岁,他也十岁出头,已是一介翩翩少年郎。 印象中温软可爱的小家伙已经初有了美人模样,像极了她娘亲,虽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可一举手一投足,已有了大家闺秀的风范。可是还未等他靠近,小丫头便扭脸,一溜烟跑了。 说实话,他的心里是有些失落的。好歹是曾经盼着长大的妹妹,不是吗?小时候不仅抱过她,还被她尿了一身呢!怎得如今见了面,竟连个招呼也不打?这样的心思,少年时期的他剪不断理还乱,自然不会对人提及。 初回府邸,可谓是萧瑟一片。虽说家业还在,可是没了爹娘,那府邸又哪里有人情味呢?白师叔怜他少年丧父丧母,便主动提出来叫他住到白府去。 那段时间,他白日照例入宫做他的太子伴读,晚上便暂住在白府。那应该算是一段快乐的时光,原以为这样同诺语靠近,她会再度亲近自己,就像是儿时那般,看见他就会弯着眼睛笑得甜甜。 孰料,这丫头丝毫没有同他亲近的意思。每每见了面,虽不会再像一开始那样扭脸就走,但也总是生疏而恭敬地叫一声“褚师兄”。这样的生疏,叫他有些猝不及防…… “诺语,你说说看,我从小就待你那么好,你为何会在那段时间,不理会我?”夜离看着她,言语间颇有些秋后算账的味道。 第三百五十三章 甜蜜往昔(中) 苏诺语听出他话中的寂寥,本想着细细安慰一番,说些诸如“那会自己还小啊”“小姑娘要懂得矜持啊”一类的话。可是转念一想他方才还揪着婴孩时期自己的窘事不放,便也不愿遂了他的心意。 她下颌微扬,傲娇地说:“哼!你懂什么,这说明我那个时候就有了先见之明,知道要躲你躲得远远地,免得你长大了尽欺负我!” 夜离无辜地看着她:“诺语,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倒是你让我苦苦地单恋了你十余年!好好想想,要如何弥补我?” 苏诺语垂下头,吐吐舌头,没有接话。他说的不错,若不是自己那会儿年幼不懂事,怎会好坏不辨,明珠暗投呢?好在一直以来,他都不离不弃,否则这样好的姻缘岂非是断送了? 夜离见她这样,即便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忍心再苛责半句。反正,从小不就是这样的吗…… 后来,许是在白府住的时日久了,诺语对他少了几分生疏与排斥,平日里“褚师兄”“褚师兄”,叫的也频繁不少。直到六七岁的时候,跟着白师叔学会了骑马。他第一次见到这丫头牵着一匹比她还高的小马驹时,简直是惊愕不已。 那段时间他虽说住在白府,可从来都是天未亮就离开,夜深人静时才会回来。而那一日,他正巧有事,难得的白天回了白府,碰见她牵着一匹小马驹准备出府。在他印象中,她始终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哪里能驾驭马匹呢?素日里若有需要,她都是和白婶一起坐马车的。 因而在看见她牵着的小马驹,比她还高时,他下意识地认定她骑不上去!于是,笑着问她是否需要帮忙。没成想,小丫头骄傲地看他一眼,回身拉住缰绳,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随即,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下颌微扬,脸上尽是飞扬的笑:“褚师兄,你觉得呢?” 那一瞬间,他迷失在她的笑容中,似乎全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唯有她,是彩色的! 面对她的挑衅,他只能像个傻愣的小子一般,称赞她能干,叫他刮目相看。之后留给他的便是,她轻扬马鞭,飞快离去的背影…… 他在那儿对着空气中飞扬的灰尘发了许久的呆,若不是之后有人来找他,他不知道自己还会在那儿站多久。打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她利落上马的英姿与策马离去的潇洒。为此失眠了好几日,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尚不知道,这世间有一个词语,叫“情窦初开”。 “哇!”苏诺语惊讶地看着他,“原来你从那么久就开始喜欢我啦?”说罢,她掰着手指数一阵,道,“这样算起来,年头可真是不短了!” 夜离看着她一脸的得意,无奈地摇摇头,问:“怎么样?满足了?”这些陈年旧事,他虽说永志不忘。可若不是她今日提及,他断然不会在人前回忆。 原以为他这样贸然地回忆往事,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成想,在她面前说起这些,看着她一脸的满足,他的心底竟也被填得满满的。 苏诺语梨涡含笑地看着他,娇憨地摇晃着他的手臂:“别停下来,接着说!” “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现在也知道了,就不说了吧?”夜离故作为难地说,“这么久的事了,谁还记得呢!” “骗人!”苏诺语指控道,“你连我还没出生时候的事儿都记得,怎得就不记得之后的事了呢?何况,那个时候你已经对我动心,更没理由不知道。” 夜离拗不过她,当然,原本也没想过要对她有所隐瞒。“那我可说清楚,再往后,就是你和阮天浩的事了。你可还要听?”夜离问。 苏诺语一愣,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人说起,几乎都要忘了。若不是他这会儿提及,她压根就不会再想起那个人。说起来,她与阮天浩之间,并没什么可回忆的事。一来,那个时候太过年幼,还不懂感情;二来,相比如今同夜离的感情,当年的那段,根本什么都不算。 夜离见苏诺语怔怔,半晌没有回话,心底微微有些苦涩。看这样子,也许还是无法在心底放下阮天浩吧。这也很正常,阮天浩同她的感情毕竟有那么多年,不是自己这短短几个月可以比拟的。不过无妨,自己同诺语还有一辈子要相处,总有一天,他能让她忘掉过去,忘掉阮天浩! 待苏诺语回过神的时候,才猛然间瞧见夜离神色间的黯然。她瞬间明了,他这样子,十有**是误会自己了。苏诺语急切地想要解释:“夜离,我不是……” “没事。”夜离淡淡地打断她,扯起笑意,说,“你不是还想听吗?我接着说吧。” 苏诺语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无言。 这件事之后没有多久,他便从白府搬回了褚府。毕竟他是褚府唯一的继承人,是要重振门楣的!白师叔知道他的志向,兼之十二岁的他早已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住在白府的时候,同她见面的机会都不多,更不用提离开白府之后。那更是十天半月,甚至一两个月,都见不了一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他们之间越发疏远。到后来,即便是见了面,也是寥寥数语,打过招呼后,便没了下文。更多时候,他去白府,都是陪着白师叔和白婶说话。诺语则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翻看医书,偶尔打断他们的谈话,问白师叔几个问题而已。 可是他却在流逝的日子中,明了自己对她的情意。可那会儿她还不到十二岁,还只是个小丫头。他原本是想着等她长大些,再向她表白。然而,还没等到那一日,事情便有了令他始料不及的转变…… 在她十二岁生日的那日,他原本是准备了礼物,想要对她表白的。可是那一日,当他去白府的时候,并未寻见她,问白婶,白婶只说她出去有事,似乎也不知情。 当时心底是有些遗憾的,却也并未多想,只以为她是有自己的私事要处理,就想着先行离开,待日后再补上。可是还没等他寻着机会,阮天浩便来了,并告诉他,他在诺语生辰的那日,正式向她表白了爱意。 这话对他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他压根就不敢相信,之后趁着去白府找白师叔商议事情,他曾找到诺语,委婉地问及此事。不想她丝毫没有隐瞒,大方承认,并娇羞地告诉他:“哲勋,你知道吗?当天浩对我说爱我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整个世界瞬间变得鸟语花香。”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的他在面对一脸幸福羞涩的诺语,听她说起这话时,他的整个世界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之后的许多年中,我无数次地假设,若是当日是我先找到你,你可还会同阮天浩走到一起?”夜离看着她问道。随即,心底一片紧张,连呼吸都放轻放缓了许多。 苏诺语很想告诉他,不会。可是朱唇轻启,她只吐露了一个字:“会!” 听了这个答案,虽说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可夜离的瞳孔还是剧烈地放大,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他面上苦笑:“是啊,是我太异想天开。” “夜离……”苏诺语轻轻唤他,“我不想骗你。” 夜离点头:“你不必自责,都是过去的事儿。是我自己一直介怀,放不下。其实现在拥有你的人,是我。我已经很满意。” 他说这话时,语气甚至有些卑微,叫她听了心痛不已。 曾经,他说的这些往事,是她记忆深处最美好的回忆。可是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阮天浩编织出来的谎话而已。美则美矣,却是虚无缥缈。可当时的她,没有这样的判断力,只怕是重来一千次,她还是会做出那个错误的选择。 “夜离,我不是自责,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之所以会和他走在一起,是因为他曾经救过我一命。”苏诺语缓缓地说,“而我当年太小,错把感谢当成了喜欢。” 夜离看着她,本来是不想提这个事儿的,既然她以为当日救她的是阮天浩,就让她一直这样认为好了。这样一来,她才不会觉得曾经付出的感情都是建立在谎话基础之上。所以,他才会故意绕过这件事不提。 可既然她主动提及,那他也想问个问题:“诺语,若是当日救你的人不是他,你还会对他动心吗?” “什么意思?”苏诺语有些茫然,不理解夜离今日为何会一直执着于这些往事的假设。 看她一脸迷茫,夜离索性挑明:“我的意思是,假如当日救你的人是我,你是不是就不会答应他?” “夜离,时过境迁,你提这样的假设有什么意义呢?”苏诺语问。 夜离起身,熟稔地在她枕边找到一管玉箫,放在唇边,轻轻吹奏…… 第三百五十四章 甜蜜往昔(下) 苏诺语起先并未在意,然而但他吹出第一个音律时,她整个人都呆愣住,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夜离,你……” 夜离深情凝望她,却并未停下来。直到一曲终了,方才放下玉箫,问:“诺语,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苏诺语贝齿轻咬嘴唇,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轻声地问:“是你,对不对?当日救我的人,是你,对不对?”其实不必他问,她也听出来,这才是当日昏迷中,萦绕在耳畔的旋律。哪怕阮天浩也吹奏过一模一样的曲调,可那曲中的情致却再也无法让她引起共鸣。 还记得之前她也问过阮天浩这个问题,可他却一脸笃定地告诉她:“当时你已陷入昏迷,哪里还能听得清楚呢?” 是的,听了他的话,她也是这样以为的。当时她都昏迷了,如何能肯定呢?可如今看来,她的判断没有错,阮天浩不是给她吹奏音律的那个人! 夜离抬手轻柔地拭去她脸颊的泪水,颔首道:“是我。诺语,你终于回到我身边。” 看她的反应,他已无须多问。当日令她动心的人,应该是救她于危难,为她吹箫的人。那个人根本不是阮天浩,而是他褚哲勋!若不是老天开的玩笑,若不是那些阴差阳错,只怕他们早已走在了一起。 苏诺语扑进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夜离,我真笨,竟然错把别人当做了你。” “无妨。”夜离安慰她,“至少我知道,在你心底的那个人,始终是我。” 苏诺语依偎在他怀里,轻声说:“夜离,其实方才我就想告诉你,我之所以在你提及阮天浩的时候没有反应,并不是我触景生情,只是我心底早已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夜离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苏诺语接着说:“你知道吗?即便是有着当日的恩情在,我对他的感情也与对你的不一样。我同他那么多年,可是在得知他欺骗我后,我只是大哭了一场,就放下了。” 夜离的唇角微扬。 “可是,你不一样。”苏诺语闷闷地说,“在我无意间发现了你的身份后,我整个人都崩溃了。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我想要恨你,想要杀了你,我告诫自己,这一生同你恩断义绝。可是在我得知你身负重伤后,我做噩梦,整日心神不宁,幸好一切只是叛军的误传,否则我真不知自己要如何活下去……” 夜离的唇角随着她的话,渐渐上扬,直至再无上扬的余地。 “我知道,我知道。”夜离轻抚她的后背,“诺语,我何尝不是如此呢?” 过了一会儿,待苏诺语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方抬头,鼻音颇重地问:“既然当日是你救的我,为何我娘会说是阮天浩将我送回来的呢?” 想当初,当她从沉睡中醒来,发现已经回到家中,床畔站着的是爹娘时,娘告诉她,若不是天浩,情况不定坏成什么样呢! 她垂下头,努力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孤身一人的害怕,大雨倾盆的狼狈,滑落山坡的恐惧……这些都像是噩梦一般,可是这又有何妨呢? 她虽说已陷入昏迷中,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始终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耳畔一直有男子温柔同她说话的声音。即便雨水冰冷,即便头疼欲裂,可那男子身上的气息仍旧令她心安。她极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人,但终究没能做到。之后,她的意识渐渐淡去,好像陷入了一片沼泽之中,怎样努力,都爬不出来。 就在那时,耳畔有婉转悠扬的箫声响起,就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仿佛一只温暖而有力的的手,将她一步一步,带出了沼泽…… 那段时间,正巧赶上她对吹箫感兴趣,爹便寻了一管极好的玉箫给她。她整日将玉箫随身携带,不想那晚在昏迷中竟听见了宛如天籁的曲子!当然,好听的不仅是曲子,更是曲调中暗含的情愫,那分明是在表达倾慕之心! 因而,即便是在昏迷之中,她仍旧对这人动了心…… 她从回忆中理清思路,耳边还是娘絮絮叨叨地叮嘱她日后要如何小心,不可再独自出门。可她的心思却早已不在这儿,说起来,她是要庆幸昨夜的惊险,否则怎会知道天浩对她的一番心思呢? 之后,她趁着养伤,开始在府邸精心等着天浩来找她。然而,比天浩更早来的,是褚哲勋身边的小厮,向她转述了褚哲勋的关心,并说待得褚哲勋忙完这一阵,就来看她。 这样没头脑的话叫她有些诧异,自己受伤,褚哲勋来或不来,又有什么关系呢?褚哲勋对她而言,不过就是个邻家哥哥,自己同她远没有爹娘同他亲近啊。何况,这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似乎许久一段时间,褚哲勋都没有露过面。她也只是偶然一次记起小厮的话,一笑置之,并不在意。 紧接着来白府看她的就是天浩,她看着他,心底一片甜蜜。他关切地问了许多关于她身子的情况,她都一一含笑回应。最后,她让他再为她吹走一次那夜的曲子。 天浩笑着应允,熟稔地自她床头取过玉箫,重又给她吹奏了一遍那夜的曲子。虽说她心底隐隐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但迎上天浩含情脉脉的双眸,她将一切都放下,回应他同样的深情凝睇…… 苏诺语苦笑一下,原来一开始就是错的,是她自己愚蠢,认错了人,害得她与褚哲勋之间白白错过了那么多年,又能怪得了谁呢? 夜离见她一脸懊丧,叹口气道:“阴差阳错啊,好在绕了一圈我们终究还是在一起。” 当日的事其实不能完全怪诺语,他也是有责任的。那两年,他刚开始接手默贤阁的事宜。那个时候的他,太过年轻,处理问题,多少有些不成熟。组织内出了不少事,这也是为何那两年他很少出现在诺语面前的原因。默贤阁的事让他分身乏术,加之皇上那边,不时地还有事情要交给他。 说起来,那夜也是赶巧了,他正好有事来白府,得知诺语上山采药还未回来,白师叔又不在家,白婶心急如焚,派了好些家丁去寻。那个时候,天上已经是风雨大作,他一听,也是急得脸色都变了。二话不说,冲出白府,便往白师叔和诺语常去的山上跑。 本就天色已晚,又赶上大雨倾盆,天上一丝星光都不见,漆黑一片。他心中急得不行,她一个女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焉能不怕? 他一边上山,一边大声地呼唤她的名字。可半个时辰过去,毫无收获。他恨不能立刻赶到她身边去,在这样的山上,蛇虫鼠蚁什么都有,他晚一刻赶去,她便多一分危险。 可山上那么大,处处都是路,谁也不知道诺语究竟在何处。他愈发着急,可偏偏天公不作美,那雨越下越大,脚下泥泞不堪,每前行一步都困难十足。好几次,他脚下一滑,摔在泥泞中。越是这样,他越是心急,连他一个身手矫健的男子,都行走得这般艰难,更别说她一个身娇体弱的小姑娘。 他不停地祈盼上苍,一定要保佑诺语的平安。后来,不知是不是他诚心感动了上苍,风雨飘摇中,他隐约听见了一声尖叫。他心猛地一紧,连忙循声找过去,果然在一个粗壮的大树旁找到已经昏迷的诺语。 他连忙将她抱起来,抬眼望了下,知道诺语多半是脚下踩滑,从山上滚了下来,正巧撞上这棵大树,才停了下来。看见她身上、脸上的擦伤,他心痛不已,恨不能替她承受这一切。 他将诺语抱在怀里,起初她还会皱眉头,轻声**,后来就彻底陷入了昏迷。他心急如焚,可却无法带她离开,山路泥泞难行,他一个人走都很是艰难,更不用说还抱着一个她。 为今之计,只能先等一等,这大雨有渐小的趋势,等雨小些再走,也稳妥些。他多少懂些医术,简单地为她把脉之后,一颗心才微微放下,除了皮外伤,并没什么大碍,回家休养几日就会好。 他见她随身带了一管玉箫,便取下来,吹奏给她听。这曲子是他为她所创,只是一直不得机会而已。前不久,阮天浩来褚府找他,见他如此,还打趣来着。他平日里处理事情都能镇定自若,可唯独在诺语面前,总是手足无措。如今难得有机会,他便放任自己,在她面前展露心思。 一首曲子,吹奏了一次又一次。雨水渐渐小了,夜空中隐隐有了朦胧的月色。他看着怀里的佳人,暗自决定,等到回去后,一定要寻个机会向她表白。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抱着她下山,还不等走到山脚,便有平日的冤家迎面而来。他眉头微皱,单论打斗,他自然是无所畏惧,可怀里还有个昏迷的她,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第三百五十五章 阴谋诡计 未免诺语受到伤害,他只得抱着她,趁着那些人尚未发现他,小心翼翼地往别处绕……眼见即将无路可退,可天无绝人之路,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竟看见阮天浩也一副焦急地样子往山上走。 他心中一喜,抱着诺语出现在他面前,顾不上注意他眼底的惊喜,脱口便问,是不是来寻诺语的。阮天浩点头,说自己是受白婶的嘱咐,来寻诺语的。 他当时松一口气,将诺语交给他,再三叮嘱一定要毫发无损地带回白府。阮天浩应下来,带着诺语一起离开,他则出去解决默贤阁的事情。本想着第二日就去白府看诺语的,不想默贤阁出了不少事,他忙着应对处理,只得派府邸小厮转达他的关切。之后更是离开京城,南下处理事情。 本想着等他忙完了默贤阁的事宜,就可以去白府找诺语,向她表白。可这一去就是两个月,他特意赶着她生辰时回京,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诺语,你不知道,阮天浩告诉我,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心底慌乱不已。可总还想着无论如何,要听你亲口说出来。当你一脸羞涩幸福的对我说,你和他在一起的幸福时,我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即便只是回忆,可他仍觉得心痛不已,那种窒息的感觉,哪怕过去多年,他仍记忆犹新。 苏诺语听他说着这样的话,内疚不已:“夜离,对不起。当日都是我不好,我没有认出你……” “不怪你。也是我当年识人不清所致。”夜离摇头,低语,“一切就当是上苍的考验吧,若没有经历那些曲折,我怎知你对我而言,重逾生命?” 夜离的话极大程度地安慰了苏诺语,她虽点头赞同,心底却仍难免自责。生命可贵,可她却浪费了那么多年,在一个欺世盗名的人身上。 苏诺语与他十指相扣,感恩地说:“幸好你没放弃,若不是我必定终身遗憾。” “我不会放弃你,你是我毕生所爱,我怎舍得放弃呢?”夜离温柔说道。 苏诺语心情渐渐平复,调侃道:“现在是怎么了,这甜言蜜语是信手拈来。若是你当年也能如此,只怕我也不会疏远你。” 夜离淡笑着摇头:“你呀,鬼灵精一个!” 苏诺语紧紧依偎着他,想着他方才的话,感叹道:“你说,若是当年阮天浩没有出现,是不是你拼死也会将我送回白府?” “这个自然。”夜离肯定地看着她,“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话未说完,他戛然而止。 苏诺语也从他话中的停顿里觉察出一丝不对劲,两人对视,神色凝重。半晌后,苏诺语方缓缓道:“你方才说在那样的雷雨大作的情况下,阮天浩也去了郊外?”她眉头微蹙,“在那之前,他很少会来白府,何况大雨倾盆,他怎会去白府呢?这其中会不会有……” 夜离的眉头也皱着,嘴唇紧抿。哪怕是阮天浩做了那么多让他不能容忍的事,他都还顾惜着一同长大的情分,不愿将他想的那么不堪。这现在看来,一切事实摆在眼前,似乎容不得他再为他找借口。 “夜离,之前清然提醒我,雪玉一事,我还曾辩驳她,说你接近我,是为了雪玉。如今看来,这会不会恰恰是阮天浩当日接近我的目的?”苏诺语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无论如何,那个人曾经陪伴了她豆蔻年华,给了她对爱情的憧憬与向往。即便后来看破他的不堪,听他说那么伤人的话,她也宁愿他只是游戏人间。若是一开始就带着这样的目的,叫她情何以堪? 饶是再怎么不愿,夜离终究缓缓点头:“若一切如我们的推断,只怕从一开始,他就在步步为营,将你我都带进了他设下的陷阱中!” 苏诺语脸色有些苍白:“难怪他曾在不经意间问及我身上的玉佩,原来一开始,他就是带着目的来的。难怪这么多年,他总是嘱咐我,不要将他与我的事告诉爹娘,也从不提上门迎亲一事。我真是天真,竟信了他骗我的那些鬼话!” 夜离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说:“其实你与阮天浩的事,白师叔和白婶是知情的。白师叔知道我喜欢你,还曾找到我,谈及你的事。他虽说并不看好你与阮天浩,但总是愿意顾及到你的情感。” “爹爹一定对我很失望吧……”提及父亲,苏诺语的情绪更是脆弱。 夜离摇头,道:“胡说!你是白师叔毕生的骄傲!” 苏诺语神情黯然:“夜离,若是阮天浩一开始就是为了雪玉来接近我,那么,”她停下来,心底浮现出一个令她恐怖的可能,“白府的事该不会是……” 夜离的面色一变,他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苏诺语紧张地看着他,似是在等待他能否定她的想法。 “是,一切都有可能。从目前我们的推测来看,白府的事极有可能是阮天浩所为。”夜离想了想,又道,“如果真是他所为,那么我或许能理解,他为何会在白府出事后,便迫不及待迎娶曼绮郡主为妻了。只怕平南王他们的阴谋,他即便没有参与其中,也是知情的。” 苏诺语猛地起身,怒道:“若真是如此,那么便是阮天浩杀了我白府满门!” “诺语,虽然一切都有可能,但我们并没有证据表明是他所为。”夜离连忙安抚她的情绪,“你放心,若真是他所为,我必定叫他付出代价!” 苏诺语满目悲伤,曾经同她海誓山盟的人,竟然会对她和家人下此毒手,叫她焉能不恨? 夜离的脸色越发阴沉:“等会我还得回一趟逍遥谷,将这事告诉夜尘。如今阮天浩同阮师叔在一起,若他真的同平南王他们有所勾结,只怕阮师叔还有那数万大军,就危险了!” “可……阮师伯毕竟是他的父亲啊!”苏诺语说道。 夜离摇头:“若他同平南王勾结,那么他们便是志在天下。你想想看,有如此野心之人,岂会顾忌父子之情?就算是我褚哲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无论如何,一定要让阮师伯心中有个准备。” 苏诺语颔首,这事情真是一件赶着一件,怎么就没有安宁的时候呢? “夜离,若这些事牵扯进阮天浩,那之前我们猜测的关于吴妃一事,是不是想错了方向?”苏诺语问他。若一切是阮天浩所为,只怕他们冤枉了吴妃。 夜离眸中精光一闪:“你可还记得我说的话?” “你是说……”苏诺语看向他,不可思议地道,“吴府的老管家说,曾经吴妃有过一个心上人?” 夜离点头:“不错!吴妃曾有过心上人!如果她的心上人恰好是阮天浩,那么一切推断是不是就更加无懈可击?” 苏诺语嘲讽地笑道:“若真是这样,那只能说阮天浩实在是个厉害人物!他竟能同时游刃有余地在我和吴妃中间游走,后来又为了笼络平南王,而迎娶曼绮郡主。他还真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 夜离沉默下来,若一切真是如此,只怕诺语在宫里的处境就危险了。他担忧地看一眼她:“诺语,要不你还是跟我走吧!吴妃是个厉害角色,我怕你吃亏。” “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而且小皇子的事情暴露出来,皇上那边只怕是再容不下吴妃。我不会受伤的。”苏诺语宽慰道,“还是按着原计划吧,等你凯旋,我们就将一切向皇上坦白。” 夜离见她坚持,也只得说服自己放心:“诺语,无论如何,你要记住,万事皆要以你的安全为重!” “嗯。”苏诺语郑重其事地点头。 如果他们的推测全对,她也就明白为何吴妃在第一次见面,就向她下毒了。只怕根本不是什么拈酸吃醋,而是因为她研制出了药方,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吴妃是怕她坏事,才会想着要下手除去她。如今看来,一切皆要感谢她。若不是她,她和夜离也推测不出后面这些事来。 不知不觉中,又快到离别的时候。两人心中都明白,今夜一别,只怕再相逢,便是几个月之后的事。苏诺语站在他面前,仔细地为他整理着衣衫,从袖中取出一枚同心平安结,放在他手心中,强忍泪水,道:“哲勋,这是我为你特意准备的,寄托着我对你的爱与祝福,你一定会平安凯旋的!” “这个自然,有娇妻在,我必定平安无事!”夜离不愿离别之际,看她泪眼婆娑,故作轻松道,“别担心我,我一定会好好的。等我凯旋,便迎你过门!” “好。我便在京城,日夜为你祝祷,等着做你的新娘。”苏诺语眼含泪水,面带笑容说道。 夜离将所有的心思都化作一记深吻,表达他对她满心的爱意。而苏诺语一直隐忍的泪水,终于在他的深吻中,决堤……泪水划过脸颊,流进两人的唇中,微咸,却很甜…… 第三百五十六章 找上吴妃(上) 屋外传来心云压低的嗓音:“小姐,公子,时辰不早了。” 夜离松开她,看一眼她脸颊上的泪,又倾身,将那些珍贵的泪水一一吻去。“好了,我走了,你一定要珍重自己。”夜离再三嘱咐道。 苏诺语点头,看着他转身,不知为何,想起之前的误传,心中莫名不安。她又唤住他:“哲勋,疆场杀敌不是玩笑,你一定要谨慎行事!” “你放心。”夜离慎重地答允。 “我就是不放心,上次的谎报军情,叫我一连几夜都睡不安稳。”苏诺语担忧的不行。 夜离笑了笑,告知她实情:“诺语,其实那不是敌军在误传。那只是清然为了试探你的心意而已。” “什么?”苏诺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夜离折回来,将清然当时的想法简单说与她听:“你明白了吗?清然见你口口声声说着对我的恨意,便想着出此下策,来试探你。原以为你会主动要求来前线为我疗伤,没想到你并没有那么做。” 苏诺语听后,满脸哭笑不得:“清然这……早晚我会同她算账!”无论如何,不能说那样不吉利的话啊!什么身负重伤,什么生命垂危,呸呸呸!她的哲勋一定会平安凯旋! 夜离失笑,并不说话。这是她与清然之间的事,他不会插手。 “还有阮天浩,他既是这样心机深重之人,你一定要小心。”苏诺语仍是诸多不放心。 夜离将她搂入怀里,道:“之前是敌暗我明,现在则是敌明我暗。你放心,即便一切真是阮天浩所为,我也不会叫他得逞。” 苏诺语这才点头,恋恋不舍地松开他的手,看着他离去…… 夜离出门后,将心云叫到一旁,细细地叮嘱了一番才离去。心云见他走远,才转身进屋,见苏诺语一脸不舍地坐在那儿,心云知道是因着公子离去的缘故。 “小姐。”她走过去,声音低柔地宽慰道,“公子离去不过是数月,他满心惦记着您,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苏诺语点点头,闷闷道:“我都知道,只是没看到他平安回来,放心不下罢了。” “您和公子真是鹣鲽情深!”心云真心地赞叹道。 苏诺语淡淡地笑一下,看一眼桌上的更漏,吩咐道:“时辰不早,早些休息吧。” 躺在床上,苏诺语却了无睡意。今夜谈论的内容太过沉重了些,她只觉得心中闷闷的。若是夜离能一直陪在身边还好,总还有个人可以说说那些事,可现在却…… 心云虽好,也很忠心,但当年白、褚、阮三府的事她毫不知情,而她也没跟她说自己曾经同阮天浩的过往。所以,这些事再如何沉重,她只能独自闷在心里。 一整夜,苏诺语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一团乱,反复琢磨着曾经自己与阮天浩的事,想要从中寻出蛛丝马迹。不知是否是现在对这个人印象不好,总之她越想越觉得可疑,越想越觉得白府的事就是他所为。毕竟以他对夜离的了解,若是想要模仿他说话,实在是一件容易的事。 苏诺语苦笑着想,自己还真是好骗,竟然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认定了哲勋的罪。哪怕后面夜离再三暗示,她都钻牛角尖地不肯改变主意。若不是皇上无意间替哲勋解了围,只怕她现在还误会着他!若真是那样,不知他们间的感情是否还能继续……说起来,一切还是要感谢皇上。 她就这样东拉西扯地想了许多事,直到后面意识渐渐模糊,具体是何时睡得也记不得了…… 至于夜离,如他所说,出了皇宫,他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去了一趟逍遥谷。这个时辰,大家都睡下了,若非是事态紧急又事关重大,他也不会将夜尘和石海叫起来。 大家动作都很快,不多时,夜离、夜尘、清然和石海就已经围坐在尘心居的庭院中,面对面坐着了。清然考虑到时辰不早,特意烹了一壶茶,替大家醒神。 那三人见夜离神色严重,不禁面面相觑。心中纷纷嘀咕着:该交代的事前几日就交代过,究竟是何事值得他深更半夜地扰大家的好眠? 夜离也不绕弯子,直接将今夜在太医院和诺语分析推测的内容说与他们听。三人听后均是震惊不已,尤其是夜尘。无论平日里他有多不喜欢阮天浩这个弟弟,可说到底是同父的兄弟。他从前只是觉得他行事不太光明磊落,却不曾想过他会对白府出手,甚至意图谋得天下! 夜离面色凝重地看着夜尘:“若是一切真如我所料,那么阮师叔那里只怕是有危险!” “公子,不至于吧?阮天浩再怎么不堪,也不至于对亲生父亲下毒手吧?”石海虽自幼尝遍人情冷暖,可心底对人性总还是有所期待。毕竟这些年跟着公子,在默贤阁内感受到太多兄弟间的情意。 清然瞥一眼他,冷哼道:“就阮天浩那种人,心中只有权利与财富,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亲情天伦?我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心底就深深地排斥他!” 夜离颔首道:“清然说得有些道理。就从阮天浩对诺语多年的欺骗,就可以知道,这个人的心机之重,绝非是表面那么简单!” 夜尘叹口气:“这个弟弟,我向来就没看上过。他哪怕是有再多的不堪,我都觉得无所谓。可是我爹就不一样了,那再怎么说,是他的儿子啊。” “夜尘,正因如此,阮师叔那边你才一定要事先告知一声。免得日后出了什么事,他防不胜防,受到伤害。”夜离说道。想来想去,这件事唯有夜尘去说最合适。 夜尘点头:“是,事不宜迟。无论如何,要让爹有个心理准备。” 夜离转而看向石海:“石头,之前我让你查关于吴妃的事,你继续去查,将重心放在她的心上人上。看那个人和阮天浩有没有关系!” “是,公子放心。这个事交给我就是。”石海拍着胸脯说。 该说的都说完,夜离起身:“我今夜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接下去的数月,我不在京城,诺语就交给你们了。尤其是清然,劳你多费心。” “这么见外?”清然不悦地看他,“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关心诺语!” 夜离笑一笑,感谢的话咽回去。 翌日,褚哲勋一早就便入宫,面见皇上,聆听旨意,整装待发。季舒玄看着他,一脸满意:“哲勋,你今日便回军中,明日一早便率军出发!朕会坐镇京城,等你凯旋!” “臣遵旨!”褚哲勋拱手道。 送走了褚哲勋,季舒玄想了许久,将章华叫进来:“陪朕去一趟桃花源。” “奴才遵旨。”章华看着他,问,“皇上可是下了决定?” 季舒玄颔首:“是,朕当年虽曾答允过吴老将军要照顾他的独女,可吴妃的所作所为实在过分。之前她曾屡次三番地下毒,但朕想着并未得逞,便一次一次地宽恕了她。但这次的事情实在恶劣,她竟将毒手下到了朕的睿儿身上!若是朕再原谅她,只怕下一次她就要对朕动手了。” “皇上言重。”章华听他这话说得重,连忙劝慰道。 季舒玄冷哼一声:“朕若不处置她,便是罔顾朝纲礼法,既对不起老祖宗,也对不起贵妃母子。” “皇上英明。其实即便是吴老将军活着,也会劝您如此的。”章华说道。 吴老将军还是先皇一朝的臣子,一生可谓是忠心耿耿。他若是活着,知道自己的女儿犯下这等罪过,必定大义灭亲。这或许也是两朝天子都信任他的原因。 季舒玄嘴唇紧抿,没有说话,而是大步忘殿外走去。章华见状,连忙躬身跟在后面。 桃花源内,自从雅儿死后,吴妃心中就有数,只怕皇上早晚会来找她。如今她所居的偏殿后面,正巧就是佛堂。于是她便日日跪在佛堂内,抄录经文,祈福祝祷。 这日也不例外,正当吴妃在佛堂内诵经时,外面传来侍卫山呼万岁的声音。吴妃嘴里一顿,放下手中的经书,起身来到外间坐定。不多时,便见偏殿的房门被人推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大踏步地朝她走过来。 吴妃收敛心神,起身向前几步,跪在地上:“皇上万福。” “有爱妃这样聪慧机灵的人在,朕要如何才能万福?”季舒玄嘲讽地开口。 吴妃面上一凛,也不接话。恭迎皇上坐在上首处,她则谦卑地在一旁,垂手而立。 “爱妃历来聪颖,想必也能猜到朕今日来此的原因。”季舒玄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想要听她自己说出来。面前这个女子,长得温婉可人,实在叫人无法将她同蛇蝎心肠联系在一起。 吴妃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看出他的意思。既然事已至此,再要隐瞒的确也没有意义。她点头,声音平静如水:“皇上乃万金之体,今日却屈尊降贵地来臣妾这儿,想必是为了小皇子的事儿。” 第三百五十七章 找上吴妃(下) 吴妃的反应比季舒玄想象中更坦白,他反倒也有些意外:“你倒是直白。” “先是皇上派苏太医和褚爷来臣妾这儿大肆搜查,之后又命人将臣妾身边的雅儿叫去慎刑司问话,没多久雅儿就自尽了。现在皇上亲自来了。臣妾虽愚钝,但也知道必定是发生了大事。”吴妃不疾不徐地说道。无论什么风浪,她都见过,即便是面对皇上,她也不会慌乱不知所措。 季舒玄看着她:“既如此,朕允许你自己说,睿儿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妃毕恭毕敬地看着他,佯装不知地道:“皇上这话是何意,臣妾可有些不明白。小皇子已过世数月,当时宫内的太医们都在场,说小皇子乃身染瘟疫,病重逝世。” “吴妃,你不必在朕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季舒玄不悦地说,“睿儿一事只怕这合宫上下,没人比你更清楚。朕今日同你说话,连章华都不在场,就是因着朕还看着你父亲的面子上,想要听你说几句实话。” 吴妃并不为所动,事情到了今日这地步,她也不愿意在委屈自己,曲意逢迎。她仍旧不改口:“什么实话?臣妾并不知晓。睿儿一直住在月华宫,而臣妾同贵妃向来不睦,这是合宫上下都知晓的。这么些年,除非是贵妃邀请,臣妾从不曾踏及月华宫半步。而自从小皇子出生后,除了夜宴外,臣妾也不曾见过。因而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季舒玄看着她,镇定自若,若不是证据确凿,即便是他,也会觉得她无辜被冤。倒真是好样的,在自己身边多年,从不曾发现她竟有这般好的心理素质。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丝毫不逊色于男子,素日里真是小瞧她了。 “吴妃,如你所说,朕若无事,不会来你这儿。可朕既然来了,若没听到真话,朕是不会走的。”季舒玄靠在椅背上,看着她。 吴妃摇头:“皇上,臣妾知道您信任苏太医,也信任褚爷,可不能他们随便说两句,您便信以为真,冤枉臣妾吧?” 季舒玄皱眉:“是不是冤枉,你心里有数。” “皇上,您这话说的,臣妾倒是听不明白呢。”吴妃故作羞涩地看一眼季舒玄。 原本以为她是个爽利之人,不想竟没一句真话。季舒玄拍了拍手,门被推开,章华走进来,恭敬地站在他面前。季舒玄递一记眼神,章华了然,转身出了偏殿。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手中捧着一盆碧雪青,将东西放下后,又退了出去。 季舒玄指着碧雪青,说:“吴妃,你瞧瞧这个,想必不陌生吧?” “皇上英明,臣妾这儿并没有此物。贵妃得了此物后,还曾向臣妾们炫耀,说此物极其难得,除了您的嘉德殿外,整个宫里也只有月华宫才配拥有!”吴妃含笑道。她记得十分清楚,当年在贵妃初得碧雪青时,曾将宫里的众人都叫去乐月华宫,好一番炫耀。只是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愚蠢行为,会葬送独子的性命! 季舒玄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他又打开旁边的一小包东西,丢在吴妃的脚下:“这两样东西呢?在你宫殿你找到的!” “回皇上,这两样一个是赤炎草,一个是百花笑。前者不过是一味药材,虽说有些稀有,可太医院的诸位太医想必都知道。后者是臣妾闲来无事,自己配的一种香料罢了。”吴妃的眼底早已是知晓世事的死寂。她知道,皇上既然来找她,便是容不得她再辩驳。可再怎样,她也不愿让他事事如意! 季舒玄目光森冷地看着她:“你真是个能干的,朕平日倒是没瞧出来!” “皇上,”她唤道,语气有几分幽怨,“臣妾自进宫之日起,到现在已是五年有余。您即便曾经宠着臣妾,即便封了臣妾妃位,可您想想,您可曾在臣妾身上有付出过半点真心?” 季舒玄微微语塞,他一直以为后宫中的这些女人,无非是想得到名分尊荣、金银珠宝。他承认,在苏诺语之前,他从未对任何人有过真心。不知是不是报应,当他好容易寻到真心之人,可无论怎样付出,别人似乎都不领情。 吴妃见他沉默,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说起来,皇上人也是不错的,只可惜,她早已没心待他。 “所以,你就对睿儿下此毒手?”季舒玄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吴妃眼珠转的飞快,点头道:“是,臣妾正是因此,才对小皇子下得毒手!凡是臣妾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臣妾正是因为嫉妒,才会出此下策。皇上,事到如今,一切都真相大白。皇上要杀要剐,臣妾悉听尊便。” 季舒玄盯着她,许久之后,方长长地叹口气:“朕或许错了,朕当年答应你父亲,好好照顾你,或许朕不该将你接进宫。” 吴妃一听这话,浑身一震,几不可闻地说:“您真的错了……” 季舒玄已没有了心思去计较她低声的自言自语,起身道:“既然你已承认,明日酉时朕会叫人给你备好物件,送你上路。” “臣妾叩谢皇恩。”吴妃盈盈拜下。 季舒玄居高临下地看她一眼,心底闪过几分遗憾。如她所说,好歹陪在身边五年有余,加之她父亲的关系,他一直也算是看重她。没想到她竟能做下这样的事来…… 吴妃一直伏在地上,她知道皇上正在注视着自己,故意不起身,就那么一直跪着。须臾之后,她听见若有似无地一声哀叹,随即便是脚步渐渐离去的声音。再接着,便是那厚重的木门被推开,章华的声音传来。她心中明白,如此一别,再无机会相见。 如此也好,这一生便算是她欠了他。虽说他并不爱自己,可好歹待自己不错,又一直不曾忘记过父亲。这样的皇上实属难得。可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有人先来一步,占据了这个地方,无论后人怎么好,都没有办法改变。 她跪在那儿,心底出现了另一个身影,不知现在他在何处,是否安好,是否惦记着自己,若是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是否会不舍…… 她原本每一步都计划的周详,若非苏诺语的贸然出现和多管闲事,她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地步。记忆中,那日褚哲勋站在那儿,苏诺语一步一步走向他。那副画面,竟叫她心生羡慕,就好像是缓缓地走向自己的爱人一般! 苏诺语!你既多事坏了我的好事,就休怪我出此下策!吴妃眼底闪现雪亮的恨意。 “皇上!”她猛地起身,看着即将离去的季舒玄,道,“皇上,臣妾有话要说。” 季舒玄摆摆手,她已经说了许多,他实在不想再听。脚下不曾停顿,他依旧迈着步子,一步一步离去。 吴妃看着侍卫正准备关门,拼尽了全力,高声道:“皇上,事关苏诺语,难道您也不想知道吗?”她成功地看他停下脚步,唇角挂一抹笑意,“皇上,关于苏诺语,臣妾有话要说。” 季舒玄站了一会,终究没能克制住心底的好奇,转身看着吴妃,折返了回去。 吴妃在心底冷哼一声,皇上还真是喜欢那个苏诺语。想想平日里众人为争夺那一点子宠爱,闹得合宫里乌烟瘴气、不得安宁。可人家苏诺语,什么也不用做,却将皇上的一颗心稳稳地握在手中。 “说吧。”季舒玄言简意赅。 吴妃知道他不愿同自己多言,也不啰嗦,简洁明了地道:“皇上,臣妾知道您喜欢苏诺语。可她早有心上人,无论您再如何做,也得不到她的心。” “不可能!休得胡说!”季舒玄一听这话,下意识地否定。 吴妃轻笑道:“皇上,臣妾没有胡说。” “那你说,那个人是谁?”季舒玄的脸色阴沉着,远甚刚才说她对小皇子下毒。 吴妃朱唇轻启:“褚哲勋褚爷。” “啪”的一下,季舒玄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一掌掴在了她的脸颊上。季舒玄喝道:“混账!” 吴妃在说这话前就已经想过皇上或许会十分愤怒,可再如何,她也没有料到他竟会动怒到如此地步。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从未被皇上打过,哪怕是为了小皇子的事,皇上尚能顾忌到她父亲。可现在,为了苏诺语,她不过就是一句话,竟被皇上打了一把掌! 吴妃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抬手摸了摸被打的左脸,唇角处隐隐有血丝渗出。皇上这一下是用了十成十的力,她现在整个脸颊只觉得火辣辣,似乎都没什么知觉。 “贱人!你若是再出言编排诺语,朕会叫你知道,什么叫天子一怒!”季舒玄逼近她,森冷地说道。 吴妃笑起来,不顾及扯动唇角时的疼痛,她说:“皇上,臣妾真替您不值,您如此喜欢她,可她心底却装着另一个人!” 第三百五十八章 贵妃心思 “贱人!你若再满口胡诌,朕便即刻处死!”季舒玄一把拧着吴妃的衣襟,语气森冷地警告着。随即大力地将她推开,转身愤然离去。 吴妃趴在地上,看着皇上走远的背影,仰天大笑道:“哈哈,皇上,您其实已经相信了臣妾的话!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她就那样狼狈地趴在地上,直到偏殿的大门被侍卫关上。眼角处终于缓缓地落下一行泪…… 而满腔怒气的季舒玄径自出了桃花源,章华紧赶慢赶地追上他,方才在外面站着,听见了吴妃的话。他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着季舒玄铁青的脸颊,只怕是皇上是被吴妃的话气坏了。事关重大,章华也不敢贸然开口,只得先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不料,没一会儿,季舒玄自己停下脚步。他猛地回身,看着章华,问:“方才吴妃的话,你怎么看?” 章华冷不丁地被提问,犹豫再三,方才说:“皇上,事关重大,奴才可不敢随意说。” “无妨,你说。朕恕你无罪。”季舒玄的声音中隐隐有了几分不耐烦。 章华一凛,道:“皇上,依奴才之见,吴妃多半是因着苏大夫拆穿了她下毒一事,故而心生嫉恨,才会说方才那样的话。” “怎么说?”无论如何,章华的话叫季舒玄面色稍霁,语气也平缓了几分。 章华拱手道:“皇上您想啊,别人不知道,可褚爷,您还不知道吗?他对白府小姐的心思,那可是十余年了。在这期间,您也好,朝中大臣也好,多少人为他牵线,他看都不看一眼。怎得会对才见过几面的苏大夫动心呢?这实在是不合常理啊。” 季舒玄边听边颔首,章华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他方才是气糊涂了,竟忘了这一茬儿。即便是诺语的心思说不准,可哲勋那儿,他难道还不清楚吗?他对白霜月那丫头的痴心,可是十余年如一日啊! “嗯,你这样说也几分道理。”季舒玄点头道,“朕方才是被吴氏的话给气糊涂了。你说的不错,这一切都是因着她对诺语心生嫉恨!” 章华见他神色缓和下来,也松一口气。凡事只要皇上不动怒就好。这吴妃也的确是信口胡诌,编排谁不好,竟然编排苏大夫和褚爷。这感情的事,只要牵扯到褚爷,就知道一定是胡编乱造! 季舒玄越想越觉得章华言之有理,心情又渐渐好起来…… 宫内是消息传得最快的地方,季舒玄前脚刚一离开桃花源,之后贵妃那儿就得知了吴妃被处死的旨意。 月华宫偏殿内,贵妃听完彩纹的话,面上隐隐是复仇的快感。她随手从睿儿的小床上拿起他玩过的拨浪鼓,轻声说:“睿儿,你听见了吗?当初害你的人,终于要被你父皇处死!母妃与你的大仇,也算是得报!”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彩纹屈膝道。 贵妃冷哼一声:“从前本宫没瞧出来,吴妃竟不是个等闲之人。不过无妨,有苏诺语在,倒是省了本宫不少事。” “娘娘,奴婢在此先行预祝您心愿得成。放眼如今后宫,皇后之位,已无人能同您相抗衡。”彩纹讨好的说着。 “是啊,如今宫内吴妃赐死,杨嫔降位。妃位之上,只有本宫一人独大。这皇后之位,一定是非本宫不可!”贵妃志得意满地笑着,“只等着除去苏诺语,彻底叫皇上断了这念头。” 彩纹点头说道:“娘娘,既然苏太医已经帮咱们除了吴妃,那么她留着也就没有意义了。不如……”她的话戛然而止,说话间,目露凶光。 贵妃倒是笑得甜美:“你说的不错。只要咱们将那些话说与皇上听,那么苏诺语的死期便到了!” “是,娘娘。”彩纹随声附和道。 两人互看一眼,眼底俱是阴险与狡诈…… 唯有太医院内,听到这消息的苏诺语,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怒的神色来。 “小姐,吴妃即将被处死,您难道不开心吗?”心云有些诧异地问。无论是否是小姐有所防备,可她终究是想对小姐下毒手,置小姐于死地!这样的人,真的是死有余辜! 苏诺语摇头:“有什么好开心的?她陪在皇上身边多年,可临了临了,皇上却再不顾忌她的死活。说来皇上未免也有些薄情寡幸啊!” “小姐,您真是太善良。事情到了这一步,您竟还能替她惋惜!依我看来,皇上赐她自尽收拾便宜她的!”心云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苏诺语看着她,无奈地笑着。这丫头倒是忠心,但凡是有人对她不好,她便会像母鸡护崽一样地将自己保护起来。其实她绝非是惋惜吴妃的所作所为,只是觉得,被枕边人毫不留情地除去,实在有些叫人心寒。 正在这时,守卫桃花源的侍卫首领站在外面敲门。苏诺语吩咐心云前去查看,过一会儿,心云走进来说:“小姐,是桃花源的侍卫。说是吴妃想要在临死前见您一面。” 苏诺语一听,欣然同意。原本有些问题她也想要问问吴妃,正巧她竟主动送上门来,倒是省了她的麻烦。 苏诺语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带着心云跟着侍卫往桃花源去。到了那儿,苏诺语回忆心云站在外面候着即可,她独自进去。有些话,还是她单独同吴妃说比较好。 偏殿的门被打开,吴妃端坐在那儿,看着苏诺语走进来,平静地说:“我以为苏太医今日是不会来了。” “你既然连茶都备下,我岂有不来的道理?”苏诺语说话间,看一眼桌上尚冒着袅袅热气的两盏茶。熟稔地走过去,坐在吴妃旁边的那把椅子上。 吴妃见她端起茶盏就要喝水,道:“怎么?吃一堑都没能长一智?我以为你再不会碰我这宫里的任何一物。” 苏诺语不甚在意地轻笑出声:“我既敢来,就没什么好怕的。” “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性子。”吴妃赞道,“真是遗憾,若有来世,我倒是想与你交个朋友。” 苏诺语一听,连连摆手:“不必了,与你交朋友,我敬谢不敏。咱们不是一路人,即便重生也做不了朋友的。”顿一顿,她直奔主题,“你明日就要上路,今日却在这个时候与我见面,想必是有话要说。那不妨直接说吧。” 苏诺语的话说的直接,吴妃也就卸下了和善的假面,冷冷道:“苏诺语,我自进宫那日起,目标就非常明确。我要做这后宫中最有权力的女人!这些年,我步步为营,一步一步朝着目标走。若不是你,我还是吴妃!原本我的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可你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毁掉了我苦心多年的经营!” “吴妃,人在做天在看。毁掉你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狠辣的心!”苏诺语摇摇头,面露悲悯。 吴妃嘲讽地看着她:“你懂什么?少在这儿对我说教!我还轮不到你来说我!” 苏诺语也不甚在意:“看来我们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好自珍重,我先走了。”说罢,转身就欲离开。 “苏诺语!”吴妃在她背后,扬声道,“你如今在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仰仗的不就是皇上吗?若是皇上知道你早有了心上人,你说皇上还会容忍你吗?” 苏诺语的心猛地一紧,瞳孔收缩,她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吴妃见状,心中大喜,接着说:“你以为皇上看不出来,全天下的人都看不出来吗?你一方面独霸着皇上,一方面又去勾引褚哲勋……” 苏诺语缓缓转过头来,云淡风轻地看着她,平静地说:“吴妃,说话做事要有证据。我与褚爷不过是为了调查碧雪青,否则也是无缘认识。” 她边说话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吴妃的神色,似乎她说这话不过是想套她的话。但对苏诺语来说,她与夜离的事绝不能叫任何人察觉! 在苏诺语打量吴妃的同时,吴妃也打量着她,看她表现出来的镇定,的确像是心底坦荡。可不知为何,今日的画面就是时时刻刻在提醒她,那两人之间绝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苏诺语见她迟迟不语,刚想要开口说话,便听得吴妃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道:“苏诺语,你别做梦了!这天下的好事怎会都落在你一人头上?褚哲勋他是有心上人的,他喜欢了别人十余年,只可惜啊,郎有情妾无意……” 耳边还是吴妃不停的絮叨,苏诺语想起之前她与夜离的推断。上前一步,与吴妃相向而立:“多谢吴妃的好意。我想若是有时间,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 “什么意思?”吴妃问。 苏诺语唇角微扬,露出一抹轻浅的笑,朱唇轻启:“我是说,在入宫前你与你的心上人……”故意顿一顿,她敏锐地捕捉到吴妃眼底一闪即逝的慌乱,“皇上若是知道那人的存在,只怕是容不下的吧?更何况,你们……”她更加凑近一步,在吴妃耳边低语。 “你……”听了她的话,吴妃忍不住后退一步,抬起手,指着她,嘴唇微微颤抖着,不能言语。 第三百五十九章 吴妃往事(上) 苏诺语如愿看见了她的反应,心中微喜,照此情形看来,她和夜离的推断应该是成立的。c白府的事即便吴妃没有参与其中,应该也是知情者!若真是这样,那么她还不能死!这事一定要告诉皇上!顺着吴妃这条线,便能查出来她与阮天浩他们狼狈为奸的事,才能找到关于他们犯罪的证据! “苏诺语,你方才说的人是谁?我从未听说过。”吴妃强自压抑着心底的慌乱,故作镇定道。 苏诺语淡笑着:“是吗?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只要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就一定能找到证据。” 吴妃恨恨道:“苏诺语,你别欺人太甚!我还没将你与褚哲勋的奸情告诉皇上,你就现在这儿倒打一耙!你方才说有证据,好啊,那你把证据拿出来!你若真拿得出证据,我便什么也不说。否则,你说再多也没用!” 苏诺语看她愤愤不已的样子,心中知道,无论阮天浩是否还喜欢吴妃,但至少吴妃心中是一直心仪他的。看着吴妃,苏诺语不禁想起从前的自己还有现在的曼绮郡主。她们都曾经或是正在为阮天浩动心,可事过之后,她再回头去看,实在不明白自己当日到底看上了阮天浩什么。 吴妃大概是真的爱他,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 “吴妃,我那日从你放香料的屋子里找到了许多麝香。你的寝殿中也有麝香的味道。”苏诺语看着她,缓缓问道,“身为皇上的女人,想的该是如何怀有身孕,以便固宠。为何你却要用麝香避孕?” 吴妃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说这个事,脸色煞白:“什么麝香?我从没有用过麝香。之所以迟迟不能怀有身孕,也是我福薄。” 苏诺语眼底一片了然,自己原也是随口一说,看来竟是真的!这么些年,吴妃虽被迫留在皇上身边,却从不愿意为他生儿育女。她叹口气:“你这是何苦呢?你知不知道,女子若就用麝香,就永远也无法再有身孕。你何必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而放弃为人母的机会呢?” 吴妃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苦,随即又飞快地掩饰过去,她不耐烦地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你不是我,如何知道我的事?我早就说过我根本没用过什么麝香!多年来我也一直想要有身孕,可太医说我身子弱,难以受孕。” “吴妃,我就是太医。你体内是否有麝香,我只需要把脉即可知道。”苏诺语淡淡地说,“事实上,你有没有身孕,于我毫无干系。我只是站在女子的角度,替你不值罢了。你在宫内守着你们的海誓山盟,可他却在宫外娇妻美眷。何况,他以后总会有自己的孩子,可你呢?” 苏诺语的话直戳进吴妃的心底,这正是她终日痛苦的原因。面对着苏诺语的言辞,吴妃终于有些承受不住。她在心底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出卖天浩!为了他,她就是死也在所不惜! “够了!你已经说得够多,我不想再听。你走吧!”吴妃背过身去,毫不客气地说。 苏诺语无声地叹口气,大概情至深处,都是这般盲目的。就好像她当年,为着阮天浩的那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就蒙蔽了双眼,忽视了褚哲勋的好一样。 “你好自为之,我先走了。”苏诺语看着她,又补充一句,“若不是你在茶水中下毒暴露了自己,我还真的挺享受那段时光的。” 吴妃微不可见地蹙眉,听着身后传来开门声、关门声,终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她方才缓缓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眼泪缓缓滑落脸颊 她说她享受那段时光,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自进宫之日起,她心底便没有畅快过。宫里的女人多,每日皆是勾心斗角,她也不愿意同她们走那么近。直到苏诺语入宫 严格说来,她与苏诺语的性子最是相近,喜好也颇为相投,若非一开始她便受人之托,也许真能和她成为朋友。那段时间,苏诺语常来桃花源,两人或是品茗谈诗,或是对弈抚琴,时光总是飞逝。可以说,她几乎是一眼就觉得苏诺语是个不错的人,可天浩早早地便嘱咐了她,一定要找机会除去苏诺语。 她虽没细问,但也想知道,因为苏诺语研制出了治愈瘟疫的药方,坏了他们的大事。一开始,她就不得已将自己摆在了苏诺语的对立面上。本该一次性便下毒出去她,可她当时却心软了,于是偷偷换了一种慢性的毒。她原想着,让苏诺语陪自己一段时间,再让她死去。 这么些年,为了爱天浩,她实在太孤独了。好容易有个懂她的人出现,她不想这么快就失去。可现在看来,就是那一念之间的迟疑,害她今日沦落至此! 明明该是恨苏诺语的,可她却在刚才那一瞬间,觉得解脱。罢了,爱了天浩太多年,她实在也是累了,就让她歇歇吧。若是有来生,她只愿自己从不认识天浩,找到寻常人家,好好地成亲生娃过日子。 方才苏诺语没有说错,自进宫之日起,她为了恪守内心对天浩的爱,便一直以各种方式接触麝香,为的就是不让自己怀上皇上的子嗣。她虽没有苏诺语那般精湛的医术,可简单的把脉还是懂的。所以不用苏诺语提醒,她在两年前,就知道自己这一生,再也无法怀孩子。 可她毕竟是女人,哪有女人不想做娘亲呢?她为了爱天浩,放弃了做娘亲的机会,可他的妻妾日后却会为他生儿育女。他虽口口声声说他只爱自己,但孩子呢?等到那个郡主为他生了孩子,他是否还能如此? 她自己不能有孩子,便也见不得别人的孩子。当贵妃为皇上生下皇子的时候,她看着贵妃脸上那为人母的喜悦,仿佛剜心之痛。所以当天浩教她如何除去睿儿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下来。 多么可爱的孩子 老天真是不公平,凭什么她们都能生,唯有她不行?既然她生不了孩子,那么其他人也别想有!后来得知贵妃在失去睿儿后,痛彻心扉,她的心却在那一瞬间,得到了安抚。 这一生再不能为人母,大概就是她心底的永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当年认识了阮天浩,这个让她爱了一辈子,恨不能为他生、为他死的男人 那一年她还只有十三岁,陪着娘亲去寺庙敬香。当寺庙住持陪着娘亲说话时,她独自一人百无聊赖,便在寺庙四周散心。或许是因着爹爹是武将的原因,她自小便不像寻常大家闺秀那般,只是在深闺中抚琴刺绣。家中没有男儿,这或许是爹爹一生的遗憾,于是从小除了女儿家该学的,爹爹还教她骑马射箭。 平日里在府中,她也像个男孩子一样,爬树掏鸟蛋。那寺庙后面,有一棵高大的树木,她仰头站在树下,一眼就瞧见了茂密枝叶中,隐藏的鸟窝。 四下看了并无人,她便将衣裙往腰间一系,兴致勃勃地爬上了树。凡事熟能生巧,待她三两下上了树后,眼看就要拿到鸟蛋。孰料脚下一滑,她竟从树上跌落下去。 在掉下树的那瞬间,她紧闭双眼,心中暗道“糟糕”!从这样高的树上掉下去,只怕是要将人摔坏。她再如何顽皮、再如何淘气,可终归是个女孩,终归是爱美的。 就在她为漂亮的脸蛋担忧的时候,稳稳地落入了一个人的怀里。她尖叫着睁开眼睛,一下就看见了将自己抱个满怀的男子的英俊的脸庞。那个时候的她也真是不知羞,顾不上别的,反而认真地赞一句:“哇!你长得真俊俏!” 那男子的脸微红,一下子就松了手,她还来不及反应,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从地上跳起来,想要同他理论,孰料他不悦地斥责:“你是哪家的女子,怎得如此野蛮?” 她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顾不上摔得有些疼的屁股,也顾不上他英俊的模样,叉着腰便开始与他争论 两个人就这样认识了,之后的许多事变得顺理成章。她从他嘴里得知他是阮府的二少爷,是庶出,从小便不被爹待见;她也听他说了关于未来的伟大抱负以及有不少女子心仪他的事;当然他说得最多的,便是对她的喜爱。他说从未见过如她一般与众不同的女子 她的一颗芳心,就在那日他稳稳接住自己的那一刻起,彻底遗失在他身上。年少的两人偷偷地定了终身,他答应她,在她及笄后便上门提亲。 眼见离及笄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心中开心不已。正巧这个时候年轻的皇上要御驾亲征,爹也随行。她原想着,等爹凯旋,便将自己与天浩的事告诉他,请他做主。 可这个时候,她与天浩的事被娘亲发现了。她满怀着期待,想着娘亲一定会祝福她,可娘亲却严肃地告诉她,这件事绝无可能 第三百六十章 吴妃往事(下) 娘亲告诉她,以她的身份,婚姻大事只怕是连父母都无法做主,更别提她自己想要私定终身。可她不相信,爹爹最宠爱她,但凡是她想要的,爹爹总是尽力满足她。若是他知道自己有了心仪之人,一定也会同意的。 于是她便开始日夜期盼爹爹的凯旋,可是后来,皇上率大军凯旋,带回来的竟然是爹爹的遗体!她这才知道,原来疆场上,爹爹为了护驾,不惜牺牲了自己。 从小最宠爱她的爹爹走了,伤痛铺天盖地而来,她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幸好这期间有天浩陪在身边,于是他们约定,为爹爹守孝后,再提成亲之事。若是到时候娘亲还是不同意,他们就一起私奔! 可还没等到那日,皇上就来了…… 她原只以为皇上是为爹而来,没想到同娘说了半晌的话之后,竟然说要迎她入宫,封她为妃! 当娘亲将这一消息欢天喜地地告诉她时,她只觉得晴天霹雳,天旋地转。可圣旨如此,她奈何不得,不是没有想过私奔,可那样一来,便会连累娘亲和吴府满门。她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欢喜地在家中待嫁。 当她将这噩耗告诉天浩时,天浩满脸震惊、愤怒,到最后,竟然搂着她,流下了眼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着他的眼泪,她心如刀割。 就这样,她与天浩的事,再无可能…… 原本就该这样死心的,可入宫没多久,天浩竟冒死进宫来与她相见。于是,在宫内,两人开始偷偷地延续他们未尽的爱。 大约是一年后,天浩告诉她,他要复仇!要夺天下!要光明正大地让她做他的皇后!她感动于他的心思,既然他有心,她自是要全力支持。于是在宫内的她,按着他的规划,开始隐忍,慢慢图谋。 原本日子就这样,她虽陪在皇上身边,可心中始终只有他一个人,两人不时地在宫里幽会。每每看着他对自己忠贞不渝,她便总是心有愧疚。她最美好的第一次,没能留给他,这是她心底永远的心结。 可每当她提及此事,他总是一副无怨无悔的样子,他说只要是她,无论如何都是完美无瑕。他越是如此,她心中的愧疚就越重。直到后来,她忍着剜心之痛,劝他在宫外娶妻。她知道,只有这样,对他才公平。只要他的心在她身上,别的事她都可以装作视而不见。 可他听后却断然拒绝,说不能这样对不起她。面对这样的他,她简直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直到一年前,他突然告诉她,他要成亲了,迎娶平南王的独女曼绮郡主。 她听后,面上带笑,说着祝福的话,心底却在泣血。其实原本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可不知为何,当她得知他终于要成亲时,心底竟那么痛,就好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刀戳烂,疼得她无法呼吸…… 或许是看出她有些不开心,他连忙向她解释,说这一切为的不过是笼络平南王,以达到他的最终目的。并且再三承诺她,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成了大事,一定会迎她为后! 她听着这样的承诺,强忍着心底的伤痛,笑着点头。其实她这一生,最想做的从不是什么万人之上的皇后,只是想成为他的妻!可就是这样一点小小的心愿,竟然终其一生,也实现不了。 从那个时候起,她心底对皇上就生了怨恨。若不是他,自己只怕早已嫁与天浩,怎会有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成亲前夜,再次进宫与她幽会,她终于忍不住眼泪,扑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可哪怕她将眼泪流尽,也无法改变他即将成亲的事实。无论如何,他身边有个人照顾,也是一件好事。 他成亲那日,她将自己关在佛堂里,跪了整整一日。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是该为他高兴还是该为自己伤心。不知是该祈祷他们的幸福快乐还是该希望他们永无宁日…… 从那以后,她的一颗心更是再无安宁…… 终究,这些年为了他,她将自己一步一步陷入了这样的绝境中。满心伤痛,却又无可奈何。 吴妃顺着椅子,坐在地上,像儿时那般,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团。方才苏诺语的话一遍一遍地在她耳边回响,泪水决堤…… 是啊,苏诺语说得没错,她为了天浩,放弃了为人母的机会。可他这一生,终究是要当父亲的!除了她,全天下的女人都可以为他生儿育女,唯有她……不行! 她眼底一片迷茫,真不知自己这些年所做的选择到底对不对。可是若是上苍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她大概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吧! 因为,那一年,天气晴好,阳光明媚,他将无意从树上掉落下来的她抱个满怀的那一刻,她的眼里、心里,除了他,便再无旁人! 既然皇上赐死,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从今以后,他的幸与不幸,好与不好,快乐或是悲伤,皆与她无关。自从爹爹去世,她的生活中便再无纯粹的欢乐,也没有人再那样全心全意地呵护着她!如今,她正好可以去找爹爹,相信到时候爹爹一定会像儿时那般宠溺自己的。 从桃花源出来后,苏诺语走在回太医院的路上。不知怎的,心里突然觉得闷闷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方才看着吴妃那样,似乎直到今日,她才算有些了解那个女子。她从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淡然自若,无欲无求,相反,她是一个内心极度渴望爱的女子。 想必自己最后的那几句话,是戳中了她的内心。她虽说为了爱阮天浩,而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但她内心一定极其渴望能有个孩子吧。 苏诺语长长地叹一口气,无奈地摇头。 “小姐,您似乎有些怜悯吴妃?”心云见她出来后,便一直神色郁郁。 苏诺语回首再看一眼身后的桃花源,道:“说不上怜悯,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方才在桃花源,自己并没有骗她。她们之间若不是立场不同,想来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心云撇撇嘴,道:“小姐,您别心软。那个吴妃作恶多端,自该受到惩罚。好在皇上英明,她也活不了多久!” 苏诺语心中一顿,作恶多端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吴妃这些年的作恶多端,其实也是因着她对心上人纯粹而毫无保留的爱。今日若是换一个人,只怕早已忘记了当年的心上人,而屈从于皇上的威严与后宫的尊荣。她的这些可恨之处,也恰恰反应了她心底最宝贵的品质。 回到太医院后,苏诺语坐在那儿,想了许久。若是吴妃一死,只怕阮天浩那儿便少了掣肘。留着吴妃,只怕日后还有用处。白府的惨案、诸王的叛乱,也许吴妃会是其中举足轻重的一个环节。 苏诺语看一眼心云,道:“晚膳后,陪我去一趟嘉德殿吧。” “小姐有事找皇上?”心云有些惊讶。她知道,自从小姐解开了心底与公子的结,便更是不愿同皇上有什么牵连。凡事若非必要,她断然不会轻易去嘉德殿。 苏诺语点头:“我想去求皇上开恩。” “开恩?”心云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了吴妃?” 苏诺语看她一副仿佛晴天霹雳的样子,笑出声来:“有这么惊讶吗?” 心云忙不迭地点头:“小姐,您没事儿吧?您怎么会想着去为吴妃求情呢?就冲她做的那些事,就是再死个几次也应该啊!您怎么想的啊?” 苏诺语看着心云,言简意赅地说:“因为她身上牵扯到一个人,关系重大。所以她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就死。” 心云听她这么说,虽然还有些不理解,但也知道小姐做任何事都是有道理的。 而在苏诺语见季舒玄之前,已有人先她一步去了嘉德殿…… 晌午刚过,贵妃便吩咐小厨房做了精致的吃食,准备晚膳时分送到嘉德殿,与皇上同享。晚膳前,贵妃命彩纹将吃食装好,坐上轿辇去了嘉德殿。 嘉德殿外,章华见贵妃来了,迎上去:“贵妃娘娘安。皇上正在里面等着您呢。” “哦?皇上知道本宫要来?”贵妃颇感意外。 章华脸上始终是得体的笑:“是,皇上说了,今日娘娘一定会来。” 贵妃笑着看一眼彩纹,道:“如此说来,本宫与皇上也算是心有灵犀了。未免打扰了皇上处理朝政,还请公公先去通传一声吧。” 章华点头,躬身进了偏殿,不一会儿走出来,恭敬地说:“娘娘,皇上请您进去回话。” 贵妃面上含笑,跟在章华的身后,进了偏殿。在踏进去的那一瞬间,她心底竟隐隐生出些紧张。从前这儿也算是来的熟稔,可自从苏诺语进宫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皇上万福。”贵妃盈盈拜下。看着季舒玄的脸,心底暗自道:苏诺语,风水轮流转,不属于你的,也该还回来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皇上大怒(上) 季舒玄抬起头来,看一眼贵妃,道:“起来吧。” 贵妃站起身来,恭敬地站在一旁,说:“皇上,臣妾的小厨房今日做了几道新菜。臣妾想着许久没有同皇上一同用膳,便带来请皇上尝尝,看是否合口。” 季舒玄放下手中的笔,将奏章放在一旁,起身来到贵妃身边:“爱妃有心,正好朕也饿了,就一同用膳吧。” 他知道,赐死吴妃的旨意一出,贵妃必定会来嘉德殿。说起来,吴妃的事关系到睿儿,贵妃这个做母妃的理应关心。前些日子,也算是他有愧于她们母子。 贵妃娇羞无限地看着他,柔顺地点头:“是,能陪着皇上用膳,是臣妾的福分。” 季舒玄伸手将她揽入怀,感叹地说:“爱妃,此前种种,是朕愧对于你。你能如此识大体,体谅朕,实属难得。朕心中始终记着你的好呢。” “皇上说这样的话,便是同臣妾生分了。臣妾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为您做什么都是甘愿的。”贵妃乖巧地依偎着他,享受久别的温馨。 对于男人,尤其是像季舒玄这样的男人来说,自然是喜欢女人温顺乖巧的。如今贵妃这小鸟依人的样子,实在让他心旷神怡。耳边是贵妃在柔情无限地诉说着对他的思念与爱慕,可季舒玄的心思却有几分游移 若是诺语也能如贵妃这般,小鸟依人地靠在自己怀里,说着温言软语,那该是多么幸福的感觉!不过,若真是那样,只怕也不是诺语了。罢了,他喜欢她,不也是喜欢她的性子吗? 贵妃微微仰头,见季舒玄一脸享受,心底暗自高兴。 章华的动作极快,不多时,便将晚膳摆放妥当。贵妃递一记眼色给彩纹,彩纹会意,屈膝行礼后,便退了下去。随即贵妃又对章华说:“章公公,今日本宫为皇上布菜,你们都下去吧。” 章华瞥一眼季舒玄,见他面上没有不悦,便躬身退了下去。 贵妃像是新入宫的妃嫔一样,娇羞地凝望皇上,为皇上殷勤地布菜。 季舒玄看着她,心情舒畅,随口赞道:“你穿这月牙白的衣衫格外好看,朕记得你初入宫时也是穿着月牙白。” “皇上还记得?”贵妃眼底隐隐有泪光浮现。时隔数年,她以为只有自己还记得入宫选秀时的场景,没成想,皇上竟还记得她那日的穿着! 入宫殿选那日,娘亲和训导嬷嬷都建议她穿鲜艳些的衣裳,打扮的华丽些,好一举吸引皇上的注视。她却执意要穿素色些的,她说炎炎夏日,皇上看多了花红柳绿,只怕更喜欢清新淡雅的。 事情果如她所料,那届的秀女,除她之外,都打扮的花枝招展,远远望去,只觉得像是到了御花园。唯有她一身月牙白,反而出众。之后的事,便是顺理成章。她顺理成章地得到皇上青睐,顺理成章地成了那届秀女中的佼佼者,更是顺理成章地在宫内平步青云。 季舒玄原也是无心之语,却不料竟让贵妃如此感动,就顺着她的话说:“自是不能忘的。” 贵妃心底乍喜,只觉得自己是熬出头来。接下去的言行举止间更是殷勤,直让季舒玄笑容满面。 晚膳之后,贵妃主动提及想陪着皇上去宫里散散步。季舒玄欣然允诺,于是相携离去。 章华和彩纹站在那儿,看着他们的背影,各有所思。彩纹颇为欣慰地感叹:“自从小皇子不在了,奴婢还是头一次见娘娘这么高兴。说到底,还是皇上能令娘娘高兴。” 章华应一声,也不言其他。上一次同苏大夫赌气,皇上宠幸了那张才人,之后又大发雷霆将人家给轰了出去。今日才听了吴妃的挑拨,只怕心中正介意着呢,不想这贵妃娘娘撞了上来。只不知皇上如此顺应贵妃,是否只是为了顺气。真要那样,只怕贵妃心中难以承受。 而季舒玄与贵妃出了嘉德殿,起初气氛还算是温馨融洽。后来说着说着,就提到了睿儿,气氛瞬间便沉重起来 “睿儿刚走那会儿,朕也派人查了,只是那帮废物,查了许久,也没能发现端倪。这次若不是诺语,只怕朕与你还蒙在鼓里。”季舒玄阴沉着语气说道,“你放心,这一次,朕不会再顾忌旁人。朕一定给你和睿儿一个交代!” 贵妃见他几句话又提到苏诺语,心底虽有不悦,面上却笑意盈盈地附和:“是呢,这次多亏了苏太医,为了这件事忙前忙后,实在是居功至伟!皇上,您可以一定要重赏苏太医啊!” 季舒玄也笑着说:“这个自然。诺语她” “对了,臣妾想起个事,之前便想着来告诉皇上呢,孰料竟然浑忘了。方才说起赏赐,臣妾方才想起来。”贵妃状似不经意间打断了季舒玄的话。 季舒玄见她说的这般神秘,不免也有些好奇:“哦?什么事?” “皇上自己做得媒,难道还不知道吗?”贵妃笑得一脸天真。 季舒玄则茫然不已:“做媒?什么时候的事?” 贵妃似是无心,不经意地说出口:“就是苏太医和褚爷” “什么?”季舒玄猛地顿足,骤然怒视她,语气森冷。 贵妃这才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见他怒不可遏的样子,顺势跪下去,连声道:“皇上息怒,臣妾失言。皇上息怒” 季舒玄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将她从地上拉扯起来,喝道:“什么时候的事?” 贵妃看着季舒玄额头青筋暴出,眼底喷火,一脸惶恐:“皇上,臣妾臣妾不知” “说!”季舒玄极力压抑着声音,那嗓音低沉像是从地底下传上来的,怒喝道,“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字不落地跟朕说清楚!不许隐瞒!” 贵妃一副惶恐不已的样子,在季舒玄的怒视下瑟瑟发抖,声音颤颤巍巍:“是。”顿一顿,道,“那日苏太医和褚爷来月华宫找臣妾,并从月华宫找了小宫女去问话。” 季舒玄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阴沉着脸色道:“继续说。” “他们二人在月华宫坐了好一会儿,之后又相携离去。起初臣妾并不知道他二人间的默契,可后来看着他们言语间极有默契,四目相对时又总情意款款。臣妾因着睿儿一事对苏太医心怀感激,见她如此,心底倒是忧喜交加。”贵妃平淡地讲述着这件事,倒更是让人信服。 季舒玄经历了初听时的暴怒,也渐渐平静下来,然而目光中依旧满是震怒。听着贵妃这话,他不禁想起之前吴妃所言。吴妃也是如此说,说她们之间有一种爱人间的默契! 季舒玄心底恼怒不已,难道她们所言竟是真事?这是不是就是苏诺语一直不回应他的缘由?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时候有的默契?难道就是这两三日的事?这世上还真有一见倾心的事? “朕回嘉德殿去了。”季舒玄说完这一句话后,便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大步离去。虽然他一再地告诉自己,要相信诺语和哲勋,可吴妃和贵妃的话就像是一根鱼刺般,哽在他的咽喉,让他无法承受!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诺语找来,问个清楚!若是她说不是,他他便相信她。 “臣妾恭送皇上。”纵然知道季舒玄不会回头,贵妃仍旧毕恭毕敬地跪在那儿行礼。 直至他已走远,她方缓缓起身。她心中大喜,看着皇上这架势,苏诺语必定没有好果子吃!她看着季舒玄愤然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苏诺语啊,你别怪本宫,本宫也是不得已的。谁叫你这么锋芒毕露?此前的事,本宫虽然欠你一个人情,但若非因此,本宫怎会知晓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那么高,让本宫这一生也望尘莫及! 御花园中,贵妃随手将一朵开得正盛的菊花折下来,冷声道:“不懂得审时度势,开得这样艳丽,自然是要被折去的!”说罢,她看一眼手上菊花枝干上的花浆,一脸嫌恶地将花朵掷在地上,拿绢帕用力地擦拭干净。随即,脚上的绣花鞋狠狠地碾过娇嫩的花瓣。 回到月华宫后,贵妃心满意足地歇在寝殿中,不多时彩纹回来。 “娘娘,奴婢一直在嘉德殿外等着您,还以为您今夜会同皇上一起歇在嘉德殿内。谁知后面看见皇上一脸怒气地回来,却并未见您的身影。章公公与奴婢都以为皇上是在同您置气呢,他便悄悄地让奴婢先回来了。”彩纹惊魂未定地说道。 贵妃看她一眼:“你以为本宫难得见一次皇上,会愚蠢到激怒皇上吗?” 彩纹陪着笑脸:“娘娘,奴婢愚钝。” “无妨,本宫知道你是担心本宫,只是你未免太小看本宫。”贵妃慵懒地倚在贵妃榻上。 彩纹体贴地为她捶肩揉腿,小心翼翼地说:“娘娘,皇上动了大怒,奴婢见您却似乎心情不错。”她边说边看一眼贵妃,见她神色无异,才接着问,“皇上动怒所谓何事?” 第三百六十二章 皇上大怒(下) 贵妃笑着说:“本宫不过是将苏诺语与褚爷的事稍加修饰告诉了皇上。以皇上对她的在意程度来看,你觉得是否该动怒啊?” 彩纹一脸了然:“原来如此,娘娘真是英明!如此一来,皇上必定会叫苏太医去嘉德殿问话,而以苏太医惯常的性子来看,只怕三两句话便会激怒皇上。” “你倒是很聪明。”贵妃夸赞一句。 彩纹知道贵妃心情不错,便也笑嘻嘻地说:“奴婢哪里聪明呢,不过是跟在娘娘身边的时日久了,多少向娘娘学了些。” 贵妃听着这样的话,再想着这两日的事儿,心情舒畅。 彩纹接着说:“娘娘是该放宽心了。眼见着吴妃被赐死,再也不会烦着娘娘。而杨嫔自从被降位后,便也安静下来。如今若是苏太医也得罪了皇上,那以后的后宫便是娘娘一人独大!娘娘,以奴婢之见,您成为皇后,便是指日可待了。” “彩纹啊,你这小嘴可真是伶俐,三两句话便说到了本宫心坎上,也不枉费本宫这些年信你疼你。”贵妃说道。 彩纹略矜持地笑一笑,继续给贵妃揉肩捶腿。 而方才被贵妃三两句话便激怒的季舒玄大步地往嘉德殿走,一路上,倒是想了不少。 许多事情就是如此,当你不疑心的时候,似乎觉得一切都很正常;可若是有人在你心底种下疑惑的种子,那疑惑便会在心底疯狂地生长,直至最后将你吞噬! 现在的季舒玄就是如此,他从前一直认为世上最值得信赖的人便是褚哲勋和苏诺语。前者是二十余年的兄弟情义,后者则是他到目前为止,唯一倾心的对象。 可自从吴妃和贵妃接二连三地在他面前说了这样的话后,他心底竟也隐隐觉察出不对劲来…… 他与苏诺语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褚哲勋的陪同下。那个时候,他原本可以直接将苏诺语接进宫,可褚哲勋苦口婆心地劝他,出了不少主意。当时他还曾满心感激,可现在看来,也许一开始就是他算计好的,并不想让苏诺语成为自己的女人。 而苏诺语也是,她在宫里向来不愿意接近什么人,可这一次却主动提出来让褚哲勋进宫协助她一起调查碧雪青的事。要知道以她自身的能力,应付这样的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那几日,两人更是朝夕相处! 只要一想到,竟是自己给他们创造了相处的条件,季舒玄就恨不能将这两人一起除去! 一路愤怒地回到嘉德殿,季舒玄便一头扎进了偏殿,他要好好想想,等会将苏诺语找来,该如何试探! 嘉德殿外,章华让彩纹离去后,自己又在外面站了几秒。皇上这样动怒,还是极其少见的事。皇上向来是个冷静自持、镇定自若的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事能叫皇上如此动怒。 尤其方才同皇上出去的人是贵妃,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若是苏大夫,他倒觉得有几分可信。要知道对皇上而言,一个不重要的人是无法令他真正动怒的。 不一会儿,偏殿内传来皇上一掌重重击在桌案上的声音,章华面上一凛,不敢再耽搁,连忙躬身进去。 “皇上息怒,仔细手疼啊!您这是怎么了?怎得动如此大的怒?”章华站在季舒玄的身旁,劝道。 季舒玄喝道:“混账东西!” “皇上,可是方才贵妃娘娘说了什么惹您生气?”章华问道,“皇上,您不是向来都对奴才说,不必跟不重要的人置气吗?” 这话音未落,章华又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那毕竟是贵妃娘娘,怎得能说是不重要的人呢?章华抹一把脑门上的汗,连忙改口:“奴才失言,不该如此说贵妃娘娘。皇上息怒。” 季舒玄看也不看他,冷声道:“不管贵妃的事。” 章华一听,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是因着……苏大夫?” 季舒玄骤然看向她,目光嗜人。难道自己表现得如此明显?每每都要为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表现得怒不可遏或是失魂落魄? 章华本能地缩了一下脖子,低下头去,道:“奴才失言。” 季舒玄哼一声,道:“你没有失言。方才贵妃同朕说了先前吴妃的话。” “什么?”章华不敢置信地说,“贵妃娘娘也编排苏大夫和褚爷的事?” “编排?”季舒玄重复一遍他的用词,“你说编排?” 章华谨慎地点头,迟疑了半晌,才说:“皇上,并非是奴才向着苏大夫和褚爷,可这事没有证据啊。吴妃所说,都是她的推测。想来贵妃娘娘也是。皇上,容奴才说句僭越犯死的话,这苏大夫和褚爷若是真有什么事,以他们的谨慎小心,又岂会轻易叫人看出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季舒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章华,玩味着他的话,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你继续说,朕听着呢。” 章华咽了咽口水,缓缓道:“不知皇上是否记得,您曾经同奴才说起,苏大夫两次同您说起褚爷与白府灭门案的事。” “唔……是有这回事。”季舒玄颔首,冷静下来的他,坐回到椅子上。 章华接着说:“皇上,您与奴才都知道,这苏大夫之所以答允入宫,便是因着她想要调查白府昔日的事。可她话里话外,几次将此事与褚爷扯上关系。您不是也告诉过她,此事同褚爷并无关联吗?若真是如此,苏大夫心底对褚爷是有所误会的,又岂会同褚爷之间有什么暧昧呢?” 季舒玄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 章华见他神色和缓下来,又笑着说:“何况,皇上,别人您不知道,褚爷您还会不知吗?他对白府小姐那可是十余年如一日地痴心啊!之前拒绝了无数的名门闺秀,他又明知苏大夫是您看上的人,怎会同苏大夫走到一起?” 季舒玄听他这样逐字逐句地分析下来,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说得也是,方才听贵妃在那儿胡诌,朕竟将这茬儿给忘了。别人不知,哲勋朕是知道的。他对白霜月那可是忠贞不渝。为着这事,朕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所以说皇上,您不必动怒。”章华劝道。 季舒玄颔首,道:“你说得不错,朕是误信人言了。” “皇上,您越是这样,越能说明您是性情中人,心底对苏大夫感情颇深啊!”章华拍着马屁,看着季舒玄面上又有了笑意,方才松一口气。 季舒玄看着他说:“章华,这样,你明日一早便去太医院,让诺语来一趟。” “是。”章华躬身道。 正在这时,小魏子走进来:“启禀皇上,苏太医在殿外求见。” 季舒玄颇为诧异,一般而言,苏诺语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怎得这个时辰会主动求见?“哦?诺语在外面?” “奴才见苏太医一脸焦虑,像是有什么急事。”小魏子说道。 季舒玄一听,连忙道:“那还不快些请她进来!” 小魏子忙不迭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苏诺语带着心云走进来,恭敬地行礼:“皇上,微臣有事相求。” “你们都下去吧。”季舒玄示意章华、小魏子和心云都退下,方才讶异地问,“诺语,好端端的你怎得又自称微臣?朕不是让你有话直说吗?” 苏诺语顿了顿,还是坚持道:“皇上,微臣想了许久,觉得尊卑不能乱。您贵为一国之君,而微臣不过是一介寻常太医。若是人人皆如此,岂非是罔顾纲常?” 自从知道夜离甚是介意此事后,她便答应他,在皇上面前还是恪守本分。反正就她自己而言,她也不愿意在皇上面前这般特殊。最初,若不是季舒玄执意如此,她也不会乱了这规矩。 季舒玄皱眉,听惯了她直来直去,冷不丁听这些话,还真是叫他难以适应。一时间,季舒玄也顾不上多想,反倒是对她口中的要事比较感兴趣。这碧雪青的事有了结论,他实在想不透还有什么事只得她如此焦虑。 “罢了,你先说说看,今日所为何来?”季舒玄问。 苏诺语看着他,谨慎地开口:“皇上,微臣今日是为吴妃而来。” “哦?吴妃?”季舒玄好奇地看着她,“吴妃有什么事?” 苏诺语郑重地跪下去,抬头道:“皇上,微臣恳请您能收回成命,暂时饶吴妃不死。” “你说什么?”季舒玄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次!” 之前她千方百计地证明吴妃的罪过,为的不就是让吴妃罪有应得吗?现如今,他赐死吴妃,她应该高兴才是。怎得又跑来为吴妃说情?还有上一次也是,为了杨嫔的事,她也是来求情。这次又是如此。他实在不明白,这苏诺语到底在想什么。 苏诺语知道自己的请求太过突兀,可她还是不能不说。顶着季舒玄的注视,苏诺语再度开口:“皇上,微臣肯定您能收回成命,暂时饶吴妃不死!” 第三百六十三章 再次求情 季舒玄脸色微变,沉声道:“苏诺语,你把朕的旨意当成什么了?朝令夕改吗?之前是你千方百计地向朕证明吴妃的过错,现在又跑来为她求情?你到底在想什么?” 苏诺语紧抿了抿唇,她知道对于季舒玄来说,自己屡次三番的这种行为,让他难以接受。但事关重大,她拼死也不能让吴妃现在就死。可到底要怎么对皇上说呢?吴妃的事若是堂而皇之地告诉皇上,只怕他难以承受啊! 即便皇上对吴妃并无感情,一切只是因着当年对吴老将军的承诺。但作为一个男人,尤其又是九五之尊的男人,只怕无法忍受绿云盖顶这样的事吧? 说,怕上了他的心,也会叫他疑心自己与哲勋;不说,又怕无法说服他。到底要如何是好?苏诺语有些犯难地看着他。 季舒玄见她一言不发,似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那么一直盯着自己。他以为是自己方才言语太过严肃,不禁和缓了几分,道:“诺语,朕若总是朝令夕改,会叫群臣上谏,百姓议论。因此,这一次朕无论如何不能依你。若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么不便再说,回去吧。” 苏诺语想了想,看着他,道:“皇上,这其中的许多事微臣现在也还不清楚,但微臣还是要告诉皇上,吴妃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她身上牵扯到许多事,在事情尚未调查清楚之前,希望您能法外开恩,暂时饶她不死。” “你将话说得如此含糊不清,朕不能依你。”季舒玄丝毫不为所动,“诺语,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苏诺语犹豫再三,方道:“皇上,简单来说,吴妃同前朝有所牵连,对小皇子下毒手,绝非出于女子的妒忌。而是同前番瘟疫以及现在的诸王叛乱有关。”顿一顿,她再度开口,“或许,她也同白府灭门案有关。” 苏诺语的一番话令季舒玄震惊不已,她所说的内容,是他从不曾想过的,只觉得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吴妃同平南王他们有所牵连?”季舒玄诧异地问。 之前的瘟疫已经查出来,是这些个心怀谋逆的王爷所为。若是照苏诺语的说法,难不成吴妃同他们勾结?不是他不相信她,而是以吴妃和吴府的背景来看,断然不会同那些个王府有所牵连。 苏诺语点头。她知道自己的这番话让季舒玄难以相信,毕竟吴老将军当年能冒死救驾,至少是证明吴老将军是个忠心于朝廷的人。而吴老将军死后,吴府尽是老弱妇孺,哪里有那个主见与心思去勾结王爷呢? 季舒玄盯着她,又问:“诺语,这些事情干系重大,你身为一介女流,又一直身在后宫,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苏诺语没想到他竟如此敏感,三两句话就问到关键。她反倒有些犯难,这若是实话实说,便会暴露了自己与哲勋的关系。可若是不照实说,又该如何解释呢? 季舒玄见她不言语,若是在寻常事情,他也不会去逼迫她。可方才她的话,已经不单是后宫的事,还关系到前朝。如此,是容不得她不说了。 “苏诺语。”季舒玄难得如此严肃地叫她的名字,“你把话同朕说清楚,不许有一丝的隐瞒!” 苏诺语有一丝为难地看着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尽可能地将实话说与皇上听。“皇上,此事尚得从前两日微臣与褚爷调查碧雪青说起吴妃娘娘是个对毒非常精通,对医也有一定了解的人,她清楚碧雪青和赤炎草的药性。一切都太巧合了!小皇子的事和瘟疫的事,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动摇您的江山!” 季舒玄面色凝重:“诺语,一切都是你的推测,并不能代表什么。” “皇上,还有白府的事。”苏诺语又说。 季舒玄挑眉:“这和白府有什么关系?” 苏诺语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语调平稳地开口:“皇上,您一定听说过关于雪玉合体可得天下的传闻吧?”见季舒玄颔首,她又道,“对白府下手之人,大概也是为着雪玉去的。这些事情看似没有关系,但其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 季舒玄看着她,突然开口:“苏诺语,这些都是褚哲勋分析出来的,是不是?” 苏诺语坦然地看着他:“准确说来,这些是微臣与褚爷这两日调查碧雪青的过程中,推断出来的。” “你与褚哲勋”季舒玄的声音放低,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她看上去一副坦然的样子,然而他心底却莫名地又有了一丝疑惑。 苏诺语见他还是不肯松口,有些心急。 季舒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出苏诺语的着急焦虑,他心中明白,只怕她还有话没说。他有些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内容,能让苏诺语有这种欲言还休的样子。 “不行,你说的这些都是你们的推测,并不能让朕改变圣旨。”季舒玄断然拒绝。 苏诺语一急,也顾不上那许多,脱口道:“皇上,您可曾知道吴妃曾经有个心上人?” 季舒玄初听这话,愣了半晌,方道:“你说什么?” 苏诺语看他那样子,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是什么不该说的话。她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季舒玄双眼圆瞪,拍一下桌子,道:“把话给朕说清楚!” 苏诺语心中猛地一跳,但随即一想,又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便又抬起头来,看着他说:“之前褚爷似乎跟您提过这件事,但您一时间未置可否。为了调查碧雪青,褚爷便自己去了解了吴府的事。据吴府的一个老管家说,吴妃娘娘曾经有过一个心上人。” “你继续说。”季舒玄一脸平静,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苏诺语接着说:“微臣和褚爷经过种种分析,一致认为这个人或许和平南王府有关系。” 季舒玄冷声道:“到底是谁?”对于季舒玄来说,心中对吴妃从没有过喜欢,有的只是对她父亲的承诺。可再怎么说,她跟在他身边五年多,是他的女人。他也绝不能接受她心底一直住着另一个人。 苏诺语看他那副样子,虽然和她之前想的差不多,但仍旧有几分不能理解。身为皇上,他坐拥后宫三千,却不允许人家有个心上人? “有可能是平南王的翁婿。”苏诺语平静地开口。她心中知道,自己今日似乎说的有些多,不知会不会坏了夜离的事。但这话赶话说到这地步,也容不得她将话收回来。 季舒玄猛地起身,一掌重重地击在桌上:“混账东西!” 苏诺语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季舒玄扬声唤进章华,吩咐道:“你派人给朕查清楚吴妃进宫前的事情!要事无巨细!” 章华微微诧异,不明白皇上怎会突然下这样的命令,小心翼翼地问:“皇上,那吴妃赐死的事呢?” “暂缓!严加看管!”季舒玄顿一顿,又说,“记住,查的时候切勿走漏了风声!” “是,奴才遵旨。”章华应声是,便退了下去。 苏诺语听他转了心意,心底终于松一口气。只要吴妃活着,一定能找到她和阮天浩之间的证据!届时白府的事便也能有准确的结论! 季舒玄阴沉着脸看着苏诺语:“若不是朕不答应,你是不是不会告诉朕这些事?” “是。”苏诺语坦然地点头,“皇上,这些事已经过去,您不知道会更好些。” “混账话!”季舒玄喝道,“朕会即刻派人去军中,将阮天浩召回京!” 苏诺语看着他,下意识地说:“皇上,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前,您这样做未免会打草惊蛇。” 季舒玄闻言,一记眼刀飞过去,怒道:“宁可错杀,不能轻纵!”这样的事身为天子,岂能容忍? 苏诺语无奈地说:“皇上,若是事情有误,只会让更多人知道。您已经派人前去调查,想必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为何不能等两日呢?” 季舒玄怒视苏诺语,此刻还敢这样说话,若不是苏诺语,换做是谁,都是死路一条! 苏诺语摇摇头,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还算早些回去吧,免得遭受池鱼之殃。于是,她恭敬地行礼:“皇上,若无旁的事,微臣告退。” 季舒玄看着她行礼告退,转身离去,不知为何,看着她的背影,他心底竟有一种感觉,似乎她正一步步地走出自己的生命。 “苏诺语!”季舒玄突然出声唤她的名字。 苏诺语停下脚步,回首看他:“皇上,还有何事?” 季舒玄仔细地打量着她,耳边不断地回响着吴妃和贵妃的话。于是乎,他忘记了章华同他的分析,脱口道:“有人告诉朕,你与褚哲勋关系暧昧!” 这话仿佛是晴天霹雳般直劈到苏诺语的头上,她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瞳孔剧烈的收缩。她下意识地为自己辩护:“谁说的?没有的事!” 季舒玄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她,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的那丝慌乱 第三百六十四章 误伤诺语 看着苏诺语脸上明显的那丝慌乱,季舒玄的心瞬间就跌到谷底。他几乎敢肯定,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苏诺语见季舒玄的脸色渐渐铁青,心底一阵慌乱,只怕是露了马脚。她深深地呼吸,飞快地冷静下来,恢复往日地镇定自若,迎上季舒玄的目光:“皇上,宫中总有些爱嚼舌根、搬弄是非的人。这根本是一件子虚乌有的事!” “苏诺语!”季舒玄的声音森冷,“若是真的子虚乌有,你方才为何会如此慌乱?你向来是镇定自若的人!” 此刻的苏诺语已经彻底恢复了冷静,她淡然地说:“皇上,若是有人将这样的事强加在您身上,您也会有本能地抗拒。何况男女授受不亲,毕竟是件有损清誉的事。” 季舒玄的目光一直没有从苏诺语的脸上移开过,他冷声强调:“你那不是抗拒,是慌乱!” 苏诺语知道若是不能让季舒玄消除疑虑,只怕是对褚哲勋不好。为着数年前的事,皇上便能即刻命阮天浩回朝,若是这事坐实,哲勋那边只怕更糟。一来皇上视他为兄弟,心中更是难以原谅;二来皇上对她一直充满了占有欲,不比吴妃。 苏诺语坦然地说:“皇上,您方才说有人在您耳边说三道四,那么微臣敢问是何人所为?微臣愿与她当面对质!”她自问在人前从未和褚哲勋有过任何暧昧的言行,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倒是不怕对质的。 季舒玄见她神色坦荡,的确没有了初听时的慌乱。理智上他是愿意说服自己相信她的,但潜意识中总觉得这件事不是这样简单。她表现得越是镇定淡然,他心底的疑惑便愈甚。何况这样的事容不得半分差池,苏诺语是他志在必得的女人,绝不能有任何闪失!无论是谁! “是谁说的并不重要,但朕可以告诉你的是,绝非一人在朕耳边如此说!”季舒玄并未将吴妃和贵妃透露给苏诺语。 苏诺语笑得轻蔑:“从前听人说过三人成虎的故事,从未想过有一日这样的事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皇上,您若是如此不信微臣,又何必浪费口舌?” 季舒玄面上有些愠怒:“你不必对朕用激将法。这法子早已是朕用剩下的。”他实在生气,每每遇到这样的事,她都一定要用这样强硬的态度进行对抗吗?难道就不会像别的女子一般,偶尔展现出她温柔的一面吗? 苏诺语轻笑一声,对上季舒玄的眼睛:“皇上,容臣妾说句厚颜无耻的话吧。”苏诺语看着季舒玄,心底甚至在想,若是他就因此给自己定罪,倒也是好事。她一直无法下定决心用不光明磊落的手段离开皇宫,若是这一次被他逼得无路可退,她正好有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什么?”季舒玄挑眉。 苏诺语语气冰冷一如他方才:“微臣尚未许配人家,而褚爷……您上次似乎说过,他尚未娶妻。既如此,他未娶,微臣未嫁,即便有些什么暧昧,也并不触犯律法!有何不可?” 季舒玄没想到她竟说这样一番话,偏偏她说的又十分正确。的确如此,郎未娶,妾未嫁,是可以在一起的。可她!她明明知道自己喜欢她,意欲立她为后,竟然还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诺语!”他再次厉声唤她的名字,扬手将桌山的茶盏掷向她,“你好大的胆子!” 苏诺语看着迎面而来的茶盏,硬生生地忍住躲闪的本能,连眼睛都未眨一下。这就是皇上所谓的帝王之爱!难能可贵的帝王之爱!说到底不过是他的占有欲在作怪罢了!他身为九五之尊,予取予求早已是惯常的事!他早已习惯只要他勾勾手指,全天下的女子都得荣幸之极地来到他身边,等着他的临幸! 只可惜他找错人了!她不是后宫中那些视他为天的女子!即便没有褚哲勋,她也不会对他动心! 那茶盏不知是不是季舒玄有意为之,生生地擦着苏诺语的脸颊而过,随即“哐当”一声落地,瓷片儿四处飞溅。苏诺语站在那儿,动也没动,一个瓷片儿弹起来,划过她细白柔嫩的手背,瞬间划出一道口子,血丝溢出来…… 苏诺语并未低头去看,就知道自己的手背被瓷片儿划伤。疼痛的感觉,令她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却仍旧什么话也没说。 季舒玄在朝她丢茶盏的时候,只是一时冲动的行为,本以为她一定会躲闪,不想她却纹丝不动。他看着茶盏划过她脸颊的那一刹那,几乎紧张地忘了呼吸。那茶盏落地摔得粉碎的声音令他心惊,甚至忘了他的怒火,急忙起身冲到她身边去。 “诺语,你有没有事?”季舒玄紧张地上下打量她,责备道,“你为什么站着那儿,连躲也不躲?” 苏诺语冷笑着注视着他:“雷霆雨露俱是皇恩,这个道理微臣明白。” “你!”季舒玄几乎咬牙切齿,“你就不能像别的女子一般,偶尔也对朕表现出你柔情似水的一面吗?一定要这般强硬地对抗朕吗?” “皇上,微臣早已说过,您想要的那种女子后宫比比皆是。而微臣永远做不到!”苏诺语斩钉截铁地说道。她的确有柔情似水的一面,她也会小鸟依人,但是这些都只会在褚哲勋的面前表现出来,断然不会让旁人看见。 季舒玄刚想要发怒,目光触及她手背的鲜血,怒火瞬间消散,他一把拉起她的手,心疼地说:“你受伤了!为何还不肯告诉朕?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苏诺语一直忽略手背上的疼痛,但方才被季舒玄一拉,似乎是碰到了,倒是让她忍不住抽气一声:“一点小伤,不碍事。” “胡说!”季舒玄扬声唤进章华,二话不说便叫他去请太医来。 章华在进出的时候,瞥见苏诺语手背上的鲜血和地上四处皆是的瓷片儿,心中诧异。看这样子方才是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不知是否是为了流言一事。但这个时候他也没空理会那么多,只能快速地将太医请来。他可是没有错过皇上脸上方才的焦虑与心疼,只怕慢一步,便少不了责罚。 章华离去后,季舒玄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苏诺语几次想要挣扎,都被他强硬地制止:“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吗?朕都能放下面子,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苏诺语挣扎不过,也不想用蛮力。然而想着褚哲勋的在意,她又有些蠢蠢欲动:“皇上,您这样抓着微臣的手,疼!”既然强攻不成,便只能智取。 果然,一听这话,季舒玄连忙松开了手。 太医来到很快,一路上小跑着,气喘吁吁的。到了偏殿,刚想要请安,便被季舒玄拦住:“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这些虚文!赶快些,将诺语的手伤处理好!” 那太医连连点头,低头一看,有些无语,不过就是小划伤,并不严重。何况苏诺语本身就是医术精湛的太医,只怕也是心里有数。这如是别人,他只怕是要说一句“小题大做”,但面对皇上,纵使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儿。于是,不敢怠慢,连忙细致地为苏诺语处理伤势。 待得他迅速地处理完,季舒玄仍不放心,问:“怎么样?没事吧?” 太医恭敬地起身,摇头道:“皇上放心就是,苏太医这伤势并不要紧,只需几日不沾水,很快便能痊愈。” 苏诺语面上闪过尴尬,本来就是小伤,偏被季舒玄整的很严重。她赶在季舒玄说话前,道:“皇上,微臣便是太医,这点小伤,哪里需要这么复杂?上点药就是了。” 季舒玄见自己一片好心被视而不见,又当着一众奴才和太医的面,着实有些恼怒。这小妮子,非得这样无视他的一片心意吗? 他自己便是带军打仗的人,自然知晓这点小伤无关紧要,可她也不至于表现得这么淡然吧?这所谓的小伤若是换在其他人身上,只怕是要哭哭啼啼半日呢。她倒真是与众不同! 季舒玄不悦地看着一旁低头的众人,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众人像是得了特赦令似的,急急忙忙都躬身退了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偏殿内又只剩季舒玄和苏诺语两人,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苏诺语不愿同他有任何暧昧,连忙起身,道:“皇上,若是没有旁的事,微臣也先行离去。” 季舒玄看着她,才记起来似乎方才的许多事都没处理好,而且他发现这次见面,苏诺语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从前她虽也不会表现得太过亲近,但从来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让他觉得生疏。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季舒玄皱着眉头看着她:“诺语,你方才说你与褚哲勋之间,是三人成虎。那么你敢不敢在朕面前赌咒发誓,你与他之间,没有丁点的暧昧?” 第三百六十五章 诺语下跪(上) 苏诺语无奈地看他:“皇上,您何必如此执着于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呢?无论微臣如何说,您若是不相信,也是一样的……” 季舒玄见她有意地引开话题,说道:“诺语,你实在是个聪明的女子。但是这件事,朕一定要你一句实话。只要你说,朕就相信。” “您想听什么?”苏诺语看着他。 季舒玄的目光始终不曾从她脸上移开片刻,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诺语,你对天发誓,你与褚哲勋之间,绝无任何一点私情或是暧昧。否则……” 见他停顿下来,苏诺语问:“否则什么?” 季舒玄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传来:“否则你就会这一生一世永远无法获得幸福!而征战在外的褚哲勋也会万箭穿心而死!” 苏诺语浑身一个激灵,心底莫名地一阵慌乱,之前那个噩梦又出现在脑海中,她怒视着季舒玄,几乎想冲上去,一掌掴在他脸上!用她自己诅咒也就罢了,竟然用如此恶毒的话去诅咒哲勋!他征战沙场,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安危。一直以为重生后的自己,再无所惧,不想竟比原来还要胆小怯懦。 这样的话别说诅咒,哪怕只是想一想,都叫她毛骨悚然,从头凉到脚。从前就听娘说过,只有心中无爱的人,才能无所畏惧,但凡心中有牵挂的人,就会受掣肘,担心受怕。今日拜季舒玄所赐,她也算是尝到滋味了。 “怎么?方才不是还信誓旦旦吗?现在怎得沉默了?”季舒玄问,“朕记得你曾说过白府的事是褚哲勋所为,那你该是盼着他死的!” 饶是她极力克制,可还是无法忍住愤怒的眼神,她怒视着他,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瞪着他:“皇上,您别忘了,褚哲勋是为谁在征战沙场?为谁在吃苦卖力?您不是一直说他不仅是您的臣子,还是您的兄弟吗?如今,您就用这样恶毒的话诅咒他吗?” 季舒玄不甚在意地摊手:“这有何妨?反正你与他之间是清白的,有什么话不能说?” 苏诺语心中了然,他这是在逼自己承认!“这样吧,微臣用自己赌咒发誓,如何?”苏诺语看着他。 “不行!必须用他!”季舒玄也回以同样愤怒的眼神,“你若是心中没鬼,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件事,你若想要证明自己与他之间的清白,便用他赌咒发誓!” 想着那些恶毒的话,苏诺语的一颗心仿佛置于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窟窿中,冷得她瑟瑟发抖。不行,即便是让他知晓又如何?无论如何,她不能用那样的话去说哲勋! 季舒玄见她一直怒视着自己,却一言不发,心中了然。但他就是不甘心,一定要让她亲口承认:“在犹豫什么?” 苏诺语豁出去了,她微扬着下颌,用无比自豪的语气说:“您不就是想听实话吗?好,我告诉您!您说的没错,我与哲勋两情相悦,等他凯旋,我们便成亲!” 一口气说完心底的话,苏诺语只觉得一阵轻松。本来也是,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还轮不到外人置喙。哪怕是皇上又如何?他手中纵有生杀大权,也无法左右人的心! 季舒玄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坦率地承认,更加没有想到她说他们要成亲。按着吴妃和贵妃的话,他基本上只以为他们之间是有些暧昧、有些默契的,没想到短短几日,他们竟会进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皇上,您满意了吗?”苏诺语微笑着问,“之前这些话瞒着您,也是因着哲勋想着您是他最在乎的人。可现在看来,这完全是他的一厢情愿,您能用那样恶毒的话去诅咒他,想来他也无需在事事都为您着想。” 季舒玄怒不可遏地听着她说这些话,怒吼道:“该死!你们通通该死!” 苏诺语毫不畏惧:“即便是死又何如?我们的心在一起,即便是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褚哲勋,他……他明知道朕对你的心思,竟然敢跟朕抢!朕没有这样的兄弟!朕即刻就派人去找他,就地正法!”季舒玄气极,一时间口无遮拦。 苏诺语听了这话,也顾不上许多,甚至忘了面前站着的那个人是皇上。她也毫不服软,一掌用力地拍在桌案上,喝道:“你敢!” 季舒玄眼底便是熊熊怒火:“苏诺语,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在和谁说话?朕贵为天子,有什么不敢的?” 苏诺语被他的话打醒,猛然间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似乎忘记了面前的人手握生杀大权!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哲勋不同,她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思及此,苏诺语原本的气势顿时弱下去。 季舒玄看出她的心里变化,知道她服软,可心底却一丝快感也没有。她向来在自己面前都是无所畏惧的,可今日,竟为了褚哲勋而服软?这简直是个天大的讽刺! “出去!”季舒玄指着殿门的方向,“给朕滚出去!朕不想看见你!” “皇上,那褚哲勋他……”苏诺语问。她知道这个问题一定会激怒皇上,可没有办法不多这个嘴。 “滚!滚出去!”季舒玄近乎咆哮道,“褚哲勋一定要死!你若再说一句,朕便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这话,苏诺语眼底喷火,她几乎有一种同季舒玄同归于尽的冲动。然而终究还是忍住,理智回笼,她知道自己不能任性,否则若真的害了哲勋,她会生不如死。她狠狠瞪一眼季舒玄,转身离去。 殿外,章华见苏诺语一脸怒气地出来,方才又听见里面的争执声,刚想要上前询问,便听得殿内传来“噼里啪啦”东西落地的声音以及季舒玄的一声怒吼:“啊……” 章华顾不上苏诺语,连忙进去,倒是心云上前搀扶着苏诺语,小声问:“小姐,出了什么事?” 苏诺语淡淡地说一句:“皇上知道我和夜离的事了。” “什么?”心云低呼。她终于知道为何皇上会如此动怒!这下可如何是好? 苏诺语看一眼心云,吩咐道:“你先回去吧。” “那您呢?”心云问。 苏诺语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庭院中,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章华急匆匆进了大殿,就看见一室狼藉,皇上坐在那儿,喘着粗气,脸色铁青。章华飞快扫一眼地面,心中有数,皇上大概是将手边能扔的全扔了。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怎得生这么大的气?”章华也顾不上地上的东西,连忙来到皇上身边,劝道。 季舒玄听见他的声音,想起先前他劝自己的那些话,联系着之后苏诺语的话,怒从中来。他冷冷地道:“不中用的奴才!” 章华一听这话是冲着自己来的,来不及细想缘由,便跪了下去,惶恐道:“皇上息怒,若是奴才做错了什么,您尽管责罚便是,您别生气。” 季舒玄仍旧一脸怒气:“掌嘴!” “是。”章华二话不说,便开始左右开弓,一下一下掌掴自己。 约摸打了有二十余下后,季舒玄方愤愤然道:“好了,起来吧。” 章华停下来,磕头下去:“多谢皇上开恩。”复又缓缓起身。方才正赶上皇上在气头,他下手自然不敢留情,每一下都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那两边脸都红肿得吓人。别说说话,就是稍稍动一下,都觉得疼得很。 季舒玄看一眼他的脸,忍不住皱了下眉,到底是一直在身边忠心耿耿的奴才,他心底多少有些不忍。季舒玄薄责道:“又不是第一天跟在朕身边,何至于下这样重的手?” 章华想要嘿嘿一笑,却发现扯动唇角这个动作实在很痛,便放弃了。他说:“皇上甚少动怒,若是奴才如此能让皇上不再动怒,就算是奴才的功劳。” 季舒玄瞪他一眼,道:“之前你同朕分析的诺语和哲勋的事,简直是愚蠢!你以为就凭你方才那几下就能让朕消气?” “什么?难道苏大夫和褚爷……”章华满脸的不敢置信。 季舒玄冷哼一声,道:“你说呢?” “这……”章华不知该如何说,只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季舒玄起身,在殿内负手踱步一圈,方才问:“她人呢?回太医院了?” 章华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哼!”季舒玄冷哼,“她既想跪,就让她跪着!” 章华来到季舒玄身边,透过窗户,才发现苏诺语根本没有离开,她直挺挺地跪在外面,一脸的桀骜不驯。章华心中暗道:这苏大夫不是火上浇油吗? 章华很想知道苏诺语究竟是为什么要跪着,但现在这个时候,他实在没胆量多嘴去问。他就一直站在季舒玄的身后,垂首不语。 季舒玄负手而立,看着苏诺语的身影,若有所思。她之所以会去跪着,为的就是不想让他责罚褚哲勋。他倒是想要看看,她为了褚哲勋,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第三百六十六章 诺语下跪(中) 已入深秋,这些天经常到了晚上,便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心云跪在苏诺语的身后,心底担忧不已。眼看着天色渐晚,若是等会下起雨来,小姐这单薄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半个时辰过去,季舒玄抬起头来,随口问:“她人呢?还跪着吗?” 章华走到窗边朝外面看一眼,随即苦着脸道:“是,一动不动。” 季舒玄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复又低下头去。 章华无奈地摇摇头,这个苏大夫也是个性子执拗的人,除了她,谁还敢和皇上这般赌气?若是换做旁人,皇上如此动怒之下,一顿责罚便是难免的。哪里会这样轻松?何况,她这下跪分明就是自找的。 皇上方才话说得含糊不清,章华实在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是为何事起得争执。若说是和褚爷有关,那么皇上不该这么淡然,而苏大夫也没理由跪在那儿啊。 眼见着夜幕降临,天上的小雨如期而至。嘉德殿外的宫灯悉数点亮,晕黄的烛光,伴着细密的雨水,倒也别有一番意境。然而,对于穿着单薄的苏诺语来说,只怕是感受不到半分意境。 苏诺语跪在那儿,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凉风一阵阵袭来,她只觉得浑身都凉透了。若在平常,她是断然不会这般为难自己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和哲勋的事彻底激怒了皇上,无论如何,她要尽全力去保护哲勋,不能叫他被皇上责罚! 虽然以哲勋的能力,苏诺语相信,绝不是皇上想杀就能杀的。但一旦同皇上闹僵,只怕他以后都得以夜离的身份示人,这对他还有褚府,都是不公平的! 因此她跪在那儿,并不是威胁皇上,也没有想过让皇上心疼,只是单单地想让他消气。只有消了气,才能不再追究这件事。兴许,皇上一想通,会放了她,成全他们也说不定啊! 正是这些考量,支撑着苏诺语一直在雨中坚持着。她始终挺直腰背,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跪在她身后的心云偶尔会抬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今日不知怎的,这雨水似有变大的倾向。别说小姐身娇体贵,就是她这半个多时辰下来,都有些吃不消。 心云看一眼偏殿,心中抱怨着,也不知道皇上在不在里面,怎的小姐跪了这么久,他都不曾心软呢?若是公子看见小姐受这样的罪,不定会怎么心疼呢! 心云看着风雨中苏诺语的身体偶尔会摇晃一下,心疼不已。她顾不上许多,连忙起身,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披在苏诺语的身上:“小姐,虽然也是湿的,但好歹能挡挡风。” 苏诺语看她一眼,冻了这么久,嘴唇都有些泛青,现在脱了外衫,更是瑟瑟发抖。她抬手拒绝:“心云,不必管我,你穿着!” 心云还欲再说,苏诺语坚决地说:“这件事必须听我的!否则,你即刻回去,不要跟在我身边!” “小姐,可是您”心云心疼地看她。 苏诺语淡笑着道:“你放心,我清楚自己的身体,不会让自己有事的。”随即,又低声说,“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会食言的。” 见状,心云将衣衫重新披回到自己身上,又回到原位置,跪下后,不再说话。 殿内,随着时间的流逝,季舒玄渐渐开始分心,不时地抬起头来看向桌上的更漏,却始终绷着,不曾开口询问过窗外的情况。 章华在一旁伺候笔墨,全副心思皆在皇上身上,自然看出他心中的矛盾。按着时间,便主动去看了一眼,状似自言自语地道:“唉,今日这雨水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没完没了,越下越大!” 他这话伴着那窗外哗啦啦的大雨,搅得季舒玄心烦意乱。奏章上的内容,他已经全然看不进去,满心皆在外面的人身上。然而,这样的自己又叫他觉得恼怒! 季舒玄在心底呵斥自己:你什么时候能不这样自作多情?她心里从来没有过你,她喜欢的人也从不是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将她放下?天下的女子何其多,怎么就非她不可呢? 无论他如何开解自己,终究是无用。心烦气躁的他将手中的笔丢下,猛地起身来到窗边,目光一下子便紧紧锁定在风雨飘摇中那纤细的身影上 他的心隐隐作痛,她那样的柔弱,不堪一击,竟能为了褚哲勋,而跪了一个多时辰!外面风雨大作,她丝毫不为所动。他身在在想,哪怕这个时候,她能在他面前展现自己柔弱的一面,只怕他也是会心软的。可她没有,她始终是一脸桀骜的跪在那儿,直挺挺地跪在那儿!看她那架势,似乎能永远跪下去! 章华看着季舒玄,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像一头濒临爆发的猛虎一般。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均紧紧握拳,上面有清晰可辨的青筋。 “皇上,您和苏大夫”他刚想出言问几句,便在季舒玄猛然回头之下,在他那阴鸷的眼神中,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季舒玄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章华,叫他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栗。半晌后,方才说:“说!” 章华心底一个激灵,犹豫再三终于开口:“奴才是想说,您和苏大夫究竟是为了什么生气啊?有什么事非得要如此剑拔弩张啊?这苏大夫身体受苦自不必说,您看这也心疼不是?” 季舒玄冷哼一声,将之前同苏诺语争执的事说与章华听:“你说,朕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章华听得瞠目结舌,这样的话也唯有苏大夫敢在皇上面前说,难怪皇上会动怒至此呢!这若是换一个人,胆敢在皇上面前说这样的话,只怕便直接就地正法了!同时,章华也再次对皇上刮目相看,原来皇上竟能为苏大夫忍让至此! “这”章华有些口拙。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次激怒皇上。如今皇上正好是满腔怒火没地儿发泄,自己可比不了苏大夫,只怕皇上是不会心软的。 “你想说什么?”季舒玄目光冰冷,冷然问道。 章华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皇上,您说苏大夫会不会是故意气您的?” 听了这话,季舒玄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缓和,随即又冷冽地否定:“以朕对苏诺语的了解,她绝不是这样的人!她断然不会为了气朕,而拿自己的清誉开玩笑!” 章华面色犯难:“可是,皇上您看,这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苏大夫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她身子骨本就有些弱,即便是寻常人,在这样的大雨中跪上一个时辰,也是受不了的啊!” 季舒玄唇角紧抿,虽没接话,眼底却也有几分不忍。其实不必章华多言,他难道会不知道这严重性吗?只是诺语将话说到那份上,若是他就这样轻易地原谅了她,让他将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搁?而且一旦原谅她,不是就意味着他同意了他们两人的事? 章华见季舒玄神色严峻,也不再多言。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便得看皇上自己。若是皇上始终放不下这个事,他也没能力左右皇上下决定。其实他是皇上的人,断然不会向着外人,之所以这样苦苦相劝,为的就是怕皇上日后会后悔。 上次苏大夫病重,皇上急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整个人看着就瘦了一圈。这次若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皇上更是要自责。与其事后埋怨自己,不如现在不要再这样互相折磨。 季舒玄叹口气,罢了,谁让他一直心仪那个没良心的小妮子?就如章华所说,她再这样跪下去,只怕是要出大问题!若真是那样,心疼的还是自己。 “章华。”季舒玄将他招至近前,低声嘱咐一番,“听清楚了吗?你就这样去问她。” 章华点点头,为皇上的妥协惊诧不已。不再耽搁,他转身出了偏殿。 “苏大夫。”章华冒雨来到苏诺语身边,恭敬地道,“皇上让奴才出来跟您说,只要您不再插手褚爷的事,他便原谅您!” 苏诺语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章华,神情坚定,声音却有些沙哑:“章公公,你去告诉皇上,只有他不再为难哲勋,我才会起身!否则,苏诺语便长跪不起!” 章华听见这话,忍不住顿足:“苏大夫,您说您这是何苦啊?您这是拿自己的身子在威胁皇上啊!这事儿若是换做寻常人,只怕皇上早就责罚了,您为何要如此伤害皇上呢?” 苏诺语笑意虚无:“章公公,你照我说的回禀就是。皇上若是不能原谅哲勋,我愿代他赎罪。” 章华长长地叹一口气,这苏大夫真是执拗得很啊!看她这架势,难道同褚爷真的有什么暧昧?若真是这样,要置皇上于何地啊! 他转身回去,心中明白,这话若是叫皇上听见,只怕是要动怒! 果然,当他出现在皇上面前时,还不待他开口,便听见皇上声音阴沉:“她是不是不愿起身?” 第三百六十七章 诺语下跪(下) 章华略有些为难,终究还是点点头:“苏大夫态度坚决,说除非您原谅褚爷,她才起身,否则她便长跪不起。” “哼!”季舒玄重重地哼一声,怒道,“不知好歹!她是不是真以为朕非她不可?竟敢同朕谈条件!好啊,她愿意跪着,就一直跪着!” 季舒玄的动怒在章华的意料之中,说起来这也实在不怪皇上,换做是谁,也会生气。可他方才看着苏大夫的脸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真怕会出什么事,到时候心疼的可还是皇上啊! “皇上。”章华唤他,将心底的担忧说与他听。 果然,季舒玄眉宇间隐隐浮现心疼与不忍,可这些情绪转瞬即逝。半晌后,季舒玄道:“你去告诉她,若是她再如此逼朕,朕便即刻派人去将褚哲勋就地正法!” 初听这话,章华心底猛然一惊,随即才意识到这应该只是皇上的“缓兵之计”。想来以皇上同褚爷的交情来看,即便中间夹杂着一个苏大夫,皇上应该也不会对褚爷真的下杀手。 可这苏大夫明明是皇上先看上的,褚爷心里也明白,为何会做这样的事呢?方才话里话外,苏大夫都表现出同褚爷关系亲近,可褚爷的痴心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误会吧?会不会这一切只是苏大夫想要拒绝皇上寻的理由? 一时间,章华脑子里想了许多可能,只是还是先按着皇上的吩咐去做吧! 章华再度出现苏诺语面前时,苏诺语几乎是凭借着毅力在强撑着。大雨中,章华站在她面前,她却有些看不清楚。对苏诺语来说,似乎已经跪了一辈子那么久,膝盖早已没有知觉,或者说浑身上下都没有了知觉。 她只觉得头好痛,五脏六腑都好痛,自己就像是个破败的玩偶,被蹂躏了千百次,四肢百骸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若非是心中始终担忧着哲勋,她真的好想就这样一头倒下去,再也不要醒过来。 “苏大夫,您听见奴才说得话了吗?”章华见她毫无反应,又问一次。 苏诺语吃力地抬头看着他,声音虚弱:“你说什么?” 章华再度重复一次方才皇上的话,临了道:“苏大夫,您别再同皇上置气!再这样耗下去,您的身体纵使是铁打的,也熬不住啊!” “就地正法”苏诺语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突然间,她整个人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般,顿时来了精神。原本虚弱无神的眼睛迸发出灼灼的光芒,声音也大了几分:“章公公,你去转告皇上,倘若哲勋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苟活于世!” 章华被她这一瞬间的改变震住,更是被她话语中的决绝震住!他甚至在想,苏诺语这话不像是威胁,倒像是实实在在的。 当章华小心翼翼地将苏诺语的话转述给季舒玄时,季舒玄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眼底尽是不敢置信。他一直都知道苏诺语心性不比寻常女子,也正因此才会越来越令他着迷。可这样生死相随的勇气,实在不是每个人皆有的。一时间,季舒玄不知道自己是该震怒还是该钦佩。 章华见季舒玄沉默着,也不敢多说旁的话。 季舒玄就那么站在那儿,目光灼灼地望着窗外庭院中央的那个单薄却坚韧的身影。夜色已黑透,大雨却依旧滂沱,可那纤细的身影却不为所动。已经跪了有两个时辰,换做寻常女子只怕早已昏厥,可她却始终挺直背脊,纹丝不动。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她,度过这漫长的两个时辰。 季舒玄有些恼怒,又有些挫败,自己为了得到她,做了这么多,可经历了今日的事后,只怕和诺语之间再无可能。他一早就该知道,她向来是个主意很正的人,软硬不吃才是她的性子。 为了得到她,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可越是逼迫,她便会逃得越远。无论她与褚哲勋之间是什么情形,只怕她都不会愿意做自己的皇后。何况 季舒玄脸上露出嘲讽的神情,他和褚哲勋之间,二十余年的情意,难道真的能为了这样一个女子,便毁于一旦吗?即便这次是褚哲勋先对不起他,可他心中有数,他断然不会对褚哲勋痛下杀手。他可以再不认那个兄弟,但也没办法真的置他于死地。 思及此,季舒玄长长地叹口气,对章华:“好了,你去让她起身吧,就说朕不会对褚哲勋下手。” 章华闻言,震惊不已地看着他,虽然他猜到皇上只怕是要让步的,但绝没想到会这么快。章华心下微微感动,他知道皇上如此,一来是心疼苏大夫,二来也是不忍对褚爷下手。 当章华将季舒玄的话说与苏诺语听,她竟毫无反应。“苏大夫,您快些起来吧。皇上说他不追究褚爷了。”章华再度说道。 苏诺语身后的心云听见这话,喜不自胜,连忙起身,想要去搀扶起苏诺语。不想跪了太久,膝盖与腿早就没了知觉,还未等站起来,便猛地跌下去。心云顾不上自己的疼痛,心中惦记着苏诺语。她中间还曾起身,可小姐却一直跪着,动也未动。只怕小姐比她的情形还要严重! 心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刚想要扶上苏诺语的手臂,只见她整个人像失去了控制一般,猛地向旁边倒下 殿内的季舒玄看见这一幕,心猛地一揪,再也顾不上所谓的面子,连忙冲了出去。御前的侍卫和章华见皇上冲去大雨中,纷纷想要为他挡雨。季舒玄一把挥开众人,高声呵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去找太医!”随即俯身下去,一把将倒在地上昏迷过去的苏诺语抱起来,大步地往自己的寝殿走。 心云见状,也艰难地起身,跟在皇上的身后,往里面走。章华则飞快地跑向太医院 月华宫内,贵妃原本已歇息了。今日真算得上是大好的日子,所有的事情都按着她的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她方才回来后,已经派人去打探过,皇上怒气腾腾地回了嘉德殿,不多时苏诺语也去了。不用问就知道,皇上必定会严厉地责罚她! 贵妃躺在床上,只要一想到苏诺语从此备受冷落的情形,就觉得心底畅快无比。实在不是她不知恩图报,关于睿儿的事,她的确对苏诺语心怀感恩。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容忍她去霸占皇上的宠爱,霸占皇上的心!任何敢阻挡她封后的人,她都会毫不留情地动手除去! 正当贵妃盘算着要如何一步一步虏获皇上的心时,彩纹脚步匆匆地进了寝殿:“娘娘,出事了!” “什么事啊,大惊小怪的!”贵妃略有些不悦。 彩纹看着她,低声道:“奴婢刚刚得到的消息,不知为了何事,苏太医得罪了皇上,在殿外罚跪了两个时辰” 话未说完,贵妃面上带着笑意道:“哦?看来皇上没有让本宫失望!如此的倾盆大雨,皇上让她跪了两个时辰,可见是真真动了怒!如此甚好!” “可是,”彩纹顿一顿,接着说,“方才苏太医昏了过去,奴婢听说,皇上心疼不已,亲自在雨中将苏太医抱进了寝殿。又吩咐章公公去太医院找了太医,这会估计宫内所有的太医都在嘉德殿呢!” “什么?”贵妃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没有听错吗?皇上亲自在雨中将她抱起来?” 皇上乃是万金之体,怎会为了一个女人,做这样的事呢? 彩纹低下头去,不敢去看贵妃嫉妒、愤怒的眼睛,应道:“奴婢还特意问了的,的确是皇上亲自将苏太医抱进了寝殿。” “狐媚!”贵妃恨恨地骂道。 彩纹站在那儿,小心翼翼地问:“娘娘,那么接下去该怎么办?” 贵妃瞪她一眼,不耐烦地道:“再去打探!若是苏诺语有什么不好,便即刻来通知本宫。” “是。”彩纹连忙躬身退了下去。现如今娘娘心情不好,她可不敢在娘娘面前站着,免得稍不注意便会引火烧身。 待彩纹退下后,贵妃重重地捶一下床榻,嘴里骂道:“苏诺语,你还真是个狐媚惑主的东西!犯了这样的罪,皇上竟也能原谅你!本宫倒要看看,究竟谁才能笑到最后!” 事情发生了惊天逆转,贵妃一时间难以接受。本以为皇上不会再原谅苏诺语,没想到不过是跪了两个时辰,便叫皇上心软。这个苏诺语,还真是小瞧了她,竟有这样好的本事!她便不信了,难道自己还会输给她不成? 嘉德殿内,季舒玄将苏诺语放在龙榻上,看着她苍白而无一丝血色的脸蛋,心疼不已。 小魏子在一旁,见季舒玄浑身湿透了,连忙说:“皇上,您先将身上的衣衫换下吧!免得着了凉。” “聒噪!”季舒玄头也不回,怒斥道。 小魏子心中一急,连忙跪下去:“皇上,您就是再怎么骂奴才,也不能不顾着自己的身体啊!” 季舒玄不耐烦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第三百六十八章 皇上后悔 季舒玄看着苏诺语虚弱地躺在那儿,满心后悔,哪里还顾得上去沐浴更衣?刚要勒令小魏子滚出去,就见章华带着一众太医进来…… 有了之前的教训,再加上一路上听章华简单介绍了情形,太医们心中皆有数,若是这个时候还顾着请安,必定还是难逃责骂。然而,为人臣子若是不讲礼数,只怕日后又会为自己遭至麻烦。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说来诸位太医也是无辜。进了寝殿,所有人皆跪下请安:“皇上万福。” 果如众人所料,季舒玄听见这请安的声音,愤然回首,喝道:“诺语现在昏迷不醒,你们还在这儿闹这些虚文!若是她有个好歹,朕便让你们提头来见!” “是,是,是。”一众太医心中惶恐,又是提头来见?似乎每次苏太医有个什么闪失,皇上便会方寸大乱。 太医们上前,季舒玄自然向后退去,负手在寝殿内来回踱步。小魏子趁机来到章华身边,一阵耳语。章华看一眼皇上,了然地点头,示意小魏子先去准备。 章华想了想,来到皇上身边,说:“皇上,您看这会儿太医们在这儿忙着,您若是守着,只怕太医们心中惶恐,医术施展不开啊!您方才淋了雨,若是病了,不是让苏大夫心中难受吗?不若这样吧,这儿就交给诸位太医们,您去沐浴更衣,兴许一会儿回来,苏大夫就醒了。” 季舒玄思虑再三,觉得章华言之有理,再三叮嘱太医后,方才大步离去。 章华跟在身后,经过心云身边,知道这丫头方才承受的一切不逊于苏大夫,只怕也是受不住。想了想,又折回去,吩咐了一个太医为心云把脉诊治一番,又吩咐了婢女为她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 心云浑身湿漉漉的,自从进了寝殿,她便不得机会上前照顾,站在那儿又是担忧又是心急,加之方才跪了那么久,又是吹风又是淋雨的,身体也是有些吃不消。这会儿见章华如此,心中倒是温暖:“谢章公公。” “你倒乖觉!”章华点点头,“好了,你是苏大夫的贴身侍婢,若是倒下了,只怕苏大夫那儿也没有得力之人。好生照顾自己吧。”语毕,他连忙追了出去。 心云同这些太医都是极熟稔的,这会儿难得皇上不在,也顾不上规矩礼节,上前两步,问其中一人:“李太医,我家小姐怎么样?” 李太医看皇上不在,便压低声音道:“苏太医今日受了风寒,前不久方才死里逃生,本就体弱,今日又在风雨中跪了那么长时间,论谁也是熬不住的。” 一听这话,心云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李太医,按您的意思是,我家小姐情况不好?” “倒也不是太坏,等会儿给开了药,按时服下,好生休养一阵,便会痊愈。只是,”李太医面上有些担忧,“苏太医身子娇贵,这跪了两个多时辰,只怕是这膝盖得要好一阵休养啊!” 心云扑通一下跪下去:“李太医,无论如何,你们一定要治好我家小姐啊!心云给你们磕头了!” “心云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李太医连忙将她拉扯起来,“你是苏太医身边的红人,章公公面前,都给你几分面子,你却贸然跪我们,叫我们如何敢当啊!” 心云站起来,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李太医无奈地摇摇头,道:“你还是先去洗个热水澡,等会我给你看看。” 心云点头,担忧的目光却一直紧锁榻上昏迷不醒的人。 李太医知道她的心思,道:“你放心吧,苏太医就交给我们,不会有事的。” 李太医再三保证,心云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说实话,若不是怕自己病倒了,小姐那儿无人照顾,她必定不会离开半步。这公子才离开,小姐就成了这模样,让她如何对公子交代啊! 季舒玄的动作非常快,没过多久,便沐浴更衣重新回到寝殿,见方才的太医散去了几人,问:“其他人呢?” 李太医听见这声音,面上一凛,连忙躬身,毕恭毕敬地回答:“回皇上,钟太医回去抓药,王太医在准备煎药的物件。其余人,皆候在外面。” 季舒玄这才颔首,关切地问:“诺语她……怎么样了?” 李太医拱手道:“皇上放心,苏太医并无大碍,只需按着方子服药,休养几日便会痊愈。至于膝盖,跪久了,也是需要好生养着的。臣等给苏太医开了外用的药膏,按时涂抹便会无事。” 季舒玄刚想说话,心云的声音传来:“交给我吧!”随即,她来到季舒玄面前,福了福,道,“皇上,上药一事,交给奴婢便可。” 季舒玄本想说自己亲自来,但心云开了口,他反倒不好再说什么。 李太医看出季舒玄的不爽,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将如何用药的具体细节嘱咐给心云。 心云听后,感激地看着他:“多谢李太医。” 李太医连忙摆手:“心云姑娘太过客气。”转而看着皇上,“皇上,微臣先去外面候着。若是有事,您吩咐便是。” 季舒玄嗯一声,李太医像是得了特赦令似的,连忙躬身退了下去。 待得太医离去后,偌大的寝殿内除了尚在昏迷的苏诺语外,就只有季舒玄和心云。心云站在苏诺语的床前,内心忐忑不安。这样近距离地同皇上同处一室,小姐又昏迷不醒,她实在担心等会皇上会问及小姐和公子的事,那就不好办了。 季舒玄见苏诺语迟迟不醒,心中担忧不已。虽然太医已经保证绝无大碍,但看着她惨白而无一丝血色的脸,他的心一阵钝痛。明明知道她身子骨弱,为何还要这样逼她?明明也不会赐死褚哲勋,为何还要这样逼她?季舒玄难得的自责。 然而转念想到褚哲勋,他心底仍有挥散不去的愤怒!目光从苏诺语的脸颊转向旁边伺候着的心云,她是诺语的心腹,想必这些事她也知道。 思及此,季舒玄问:“心云,关于你家小姐的事,你都知道吧?” 心云面上一凛,心中暗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她想了想,以自己的功力,若是说谎只怕是瞒不过皇上,不如实话实说。打定主意后,心云跪在季舒玄面前,低着头道:“皇上,奴婢知道您想问什么,但请您恕罪,奴婢什么都不能说。” “既然知道,就没什么不能说的。欺君之罪,你可晓得后果?”季舒玄的声音低沉,面上不豫。 心云点头:“是,奴婢知道欺君之罪乃死罪。所以奴婢没有欺君,小姐的事,奴婢基本上都知晓,但没有小姐的允准,奴婢什么都不能说。” 季舒玄皱眉:“好大的胆子!还从未有奴才敢跟朕谈条件!” 心云闭了闭眼,咬紧了牙关,道:“皇上,纵然是您杀了奴婢,奴婢也不能背叛小姐。” 季舒玄冷哼一声,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苏诺语是个软硬不吃的,没想到手底下的丫头也能如此有气节。 “心云,你该知道朕喜欢你家小姐。”季舒玄换了个策略,“朕有意立她为后,之前的事朕可以既往不咎。” 心云心底有些无奈,这若是在原来,她听说皇上能这样待小姐,只怕是欣喜若狂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一来小姐已经找到了一生的幸福,二来小姐已不是原本的小姐,压根就不愿留在宫里。心云叩首下去:“皇上,您就别为难奴婢了。有什么话,皇上问小姐就是,奴婢什么都不能说。皇上也不希望奴婢这么轻易就背叛小姐,不是吗?” 心云聪明地将问题抛回给季舒玄,季舒玄一时间有些语塞,竟不知如何应答。这小丫头在宫里伺候了十余年,他从前竟没瞧出来,她不仅忠心,还很聪明。 季舒玄看着心云,目光中饱含深意。纵然心云一直垂着头,依旧能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的目光。心云在心底暗自祈祷,赶快让皇上放了她吧! 正在这时,章华走进来,手里端着刚熬好的药,轻手轻脚地递给心云,随即来到季舒玄身边,说:“皇上,时辰不早了,您明日还要早朝,早些歇息吧。” 季舒玄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今夜折腾了这么久,的确是有些疲惫。然而,苏诺语还处在昏迷中,他担忧地看一眼道:“诺语这边半夜还不知道怎么样。” “皇上,您放心就是。苏大夫这儿有心云,奴才又安排了几个侍婢。另外还留了三个太医随时候在殿外。奴才还是扶您去歇息吧。”章华再度劝道。 心云见状,也郑重其事地点头:“是啊,您去休息吧。小姐这里有奴婢在,不会有问题的。” 季舒玄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道:“好,那诺语就交给你了。若是有任何问题,你只管吩咐那些奴才去做。” “是,奴婢遵旨。”心云再度叩谢皇恩。 “夜离……”正当季舒玄准备离开的时候,床上的人儿虚弱地唤了一声。 第三百六十九章 诺语昏迷 心云在苏诺语叫夜离的那一刹那,紧张地差点要叫出声来,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希望皇上什么都没有听见。c 季舒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一眼苏诺语,迟疑地问:“她刚才叫什么?” 苏诺语的声音并不大,含糊不清的,并不能听得太真切。章华仔细地回忆了片刻,缓缓摇头:“皇上赎罪,奴才并没听清楚。” 季舒玄又看向心云,心云见章华这样说,也顺着他的话道:“奴婢也是。小姐大概只是呓语,听不真切。皇上不必多心,早些歇息吧。” 季舒玄颔首,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再次叮嘱:“诺语这儿,你好生伺候着。” 心云重重地点头,正当庆幸这次的小插曲有惊无险后,便听见床上的苏诺语又接连唤了几声“夜离”。心云几乎要哭了,小姐也真是的,什么时候叫公子不好,偏要赶在皇上在的时候叫? 这一次,声音明显比之前一次要清晰可辨些。季舒玄彻底折返回来,说道:“不对,她似乎在叫什么人。” 章华想了想,方才不确定地说:“苏大夫似乎在说夜” “是吗?朕怎么觉得是在叫什么人?”季舒玄坚定地说道。 心云连忙说:“皇上,奴婢离得近,小姐并没叫什么人,而是在说夜里什么事。” “夜里?”季舒玄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心云用力地点头,极力地想要说服季舒玄:“没错,就是夜里。奴婢猜测或许小姐是因着方才在大殿外跪了许久,又正值天黑,才会做噩梦吧!” 季舒玄看一眼章华,后者听了心云的话,也觉得有道理,配合地点点头。季舒玄见状,不疑有他,叹口气道:“唉,等诺语醒了,朕会告诉她,今夜的事以后断然不会再发生!” “皇上仁慈,若是小姐醒了,奴婢一定转达皇上的一片心意。”心云做出一副感动莫名的样子来。 这一次,季舒玄终于没有再多说,大步离开了寝殿。 看着季舒玄终于离去,心云像是要虚脱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床榻边的踩脚处,看着睡容安详的苏诺语,小声地说:“小姐,您快好起来吧!别再说这些话,要吓死我了!” 幸好皇上听了她的解释,似乎是相信了,没再追问,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自从上次小姐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便也顺带地叮嘱她,在皇上面前绝不能提到“夜离”这两个字。否则会给公子带来灭顶之灾!她这才知道,原来公子所在的组织一直是朝廷急于剿灭的! 这下可好,她这边没有说漏嘴,倒是小姐自己,险些将公子出卖了。 事实上,苏诺语真的只是在做噩梦!她梦见皇上不知怎的,不仅查出来她同褚哲勋的私情,还查出来褚哲勋就是夜离的这件事。于是震怒之下,皇上决定即刻问斩! 她吓坏了,跪在嘉德殿外面,对着皇上又哭又求,可皇上却铁了心,无论如何不肯收回成命。她无奈之下,便想着逃离皇宫,去找哲勋。她一心想着,无论如何,即便是死,她也要和他在一起 后来这梦不知怎的就断了,她似乎来到了一片漆黑之中,四处张望,觉得似曾相识。她迟疑了半晌,缓缓地叫:“玉魂?” “哈哈哈”熟悉的奶声奶气的笑声,“丫头,这次还算是有长进,竟然一下子就认出了老夫。” “真的是你?”她嘟着嘴,有些不悦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趣?人家马上就能看见哲勋了,你却突然出现,破坏了人家的梦!” 玉魂见自己好心好意却不被领情,哼一声,不悦地道:“你这丫头,好没良心!你也不想想你自己身在何处,就那么一声声地叫着‘夜离’,也不怕给他遭至祸端?” 听他一提醒,她方才记起来,自己原本是一直跪在嘉德殿外,后来似乎章华出来说了什么,自己就昏过去了。再之后的事,她便没有印象。 看她一脸懵懂,玉魂叹口气道:“你这迷糊的丫头!你昏迷之后,被皇上抱进了他的寝殿!” “什么?”她惊呼一声,“那我方才叫夜离,皇上不是听见了?” 玉魂并不回答她:“你想知道他是否听见,睁开眼睛看一看不就好了!” 闻言,她连忙摇头:“不不不!我现在不想面对他!反正我昏了过去,就让我睡两天吧!”皇上的情意实在太过沉重,又太过自私,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如果可以,她实在不想面对皇上。 玉魂无奈地道:“丫头,这些都是劫难,你逃不过的!与其这样自欺欺人,不如积极地将问题处理好。” 她听着这样来自长辈的训诫,只得点头:“好吧,好吧,那容我睡一晚上吧!最迟明早,我肯定醒过来!” “你啊,真是孩子心性!”玉魂的声音中有着清晰可辨的宠溺。 苏诺语自然明白他的关心,心头微暖,俏皮地吐吐舌头:“玉魂,谢谢你!我睡觉去了。” 玉魂淡淡嗯一声,如同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离去。但苏诺语与他之间早已有了某种默契,他在或不在,她都能准确地判断出来。 于是,苏诺语决定还是按着自己的原定计划,好好地睡一晚。有任何棘手的事,都留给明天吧! 这样一来,倒是可怜了心云,疲惫不堪的她本该好好歇息一晚。然而因着放心不下苏诺语,她愣是在床边,守了整整一夜,没有合眼。 直到翌日黎明时分,心云手撑着膝盖,几乎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苏诺语终于缓缓苏醒 “渴”苏诺语黯哑着嗓子道。 万分疲惫的心云听见这声音,却猛地来了精神,飞快地起身,到了一杯温水递到苏诺语的嘴边:“小姐,您终于醒了,我喂您喝吧!” 苏诺语一时间还没彻底清醒,心云便一勺一勺地小心翼翼地将水喂到她嘴里。喝了约莫有小半杯的时候,苏诺语才清醒过来。她定定地盯着床幔许久,方才道:“我这该不会是在嘉德殿吧?”印象中,玉魂是这样告诉她的。 心云惊喜地看着她:“小姐,你还记得昨夜发生的事呢!真好!” 苏诺语迟缓地偏头,看着心云,却被她满脸倦容吓到:“心云,你不会一夜未睡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小姐,只要您没事,我做什么都没关系。”心云不甚在意地说。 苏诺语挣扎地坐起身来,脸色微沉道:“说什么傻话!你昨夜和我一起在外面跪了那么久,又是吹风又是淋雨的,如是再不好好休息,只怕身体都要熬坏了!” 心云笑着拍拍胸脯道:“小姐,您放心就是,我身体好着呢!” “不行!听我的,无论如何,要回去好好休息!”苏诺语说话间见她脸上仍是不以为然,故意道,“你若是病倒了,谁来照顾我呢?” 如此这般好说歹说,心云终于答应苏诺语,即刻便回去休息。说来也怪,原本她真的觉得很疲惫、很累,可骤然间看见小姐安然无恙,她似乎顿时就好了起来,疲惫、困倦什么的,通通消失。 苏诺语见她答允,便也准备起身起床。心云一把将她拦住:“小姐,您身体尚虚弱,怎可随意下床?太医说了,您得卧床歇息一阵才能养好身体!” “那你呢?太医是不是也让你卧床一阵?”苏诺语反问。 “那不一样。我是丫鬟,您是小姐啊!”心云说得理所当然。 苏诺语无奈地摇头:“什么小姐丫鬟的,都是一样的人!你若是一夜未睡都没有问题,更何况我呢?” “可是”心云仍担心不已。 苏诺语眼底却是坚定,“何况,即便是要休息,我也断然不再这儿!你别忘了,我是因何事才将自己弄到这步田地的。” 心云听她这么一说,想起昨夜皇上那一往情深的样子,也点点头,道:“既如此,那我扶您回去吧!” 苏诺语这才笑道:“这还差不多。” 苏诺语这边换好乐衣衫,刚准备离开,门被推开,一个小丫鬟走进来,见苏诺语早已穿戴整齐,行礼后便退了出去。紧接着,章华走进来,毕恭毕敬地道:“苏大夫,您醒过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有劳章公公,这么一大清早还惦记着我。”苏诺语有礼地笑道。 章华愈加谦卑:“苏大夫谬赞了。可不是奴才惦记着您,是皇上!”他顿一顿,道,“您是不知道啊,昨夜看您昏了过去,皇上有多担心!一整夜都在床上辗转反侧,问了好几遍时辰,又担心您病的严重了。这不,一大清早,皇上去上早朝,又嘱咐奴才过来看看。谢天谢地,您总算是好了!” 章华絮絮叨叨了许久,苏诺语始终含笑:“既如此,还请公公代我向皇上转达谢意。” “苏大夫,您这是要离开这儿?”章华这才看出来,连忙问道。 第三百七十章 执拗诺语 苏诺语点头:“是,这儿是皇上的寝殿,而我不过是一介太医,怎可住在这儿呢?若是叫人知晓,少不得被人议论。” 章华陪着笑脸:“苏大夫这是说哪里的话,皇上可一直是将您放在心上的。他的心思,您不会不知道,他一心想要……” 话未说完,被苏诺语打断:“章公公,这些话以后切莫再说。皇上的美意,苏诺语自知承受不起。何况,许多话,昨夜我就已经同皇上说清楚。” “苏大夫,难道您和褚爷之间真的有所暧昧?”即便昨夜发生了那么多事,章华仍觉得不敢置信。 苏诺语大方地点头承认:“章公公还不了解我,我断然不会拿自己的清誉来开玩笑。” 章华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心底有些替皇上抱不平。以皇上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偏生对这苏大夫一往情深,这若是换了旁人,即便是要欲擒故纵,可总得有个限度!苏大夫可好,偏偏就是不愿从了皇上,白白叫皇上为她这样付出! 当然,这些话章华只敢在心底想一想,若真是传到皇上那儿去,他也就不用活了。自打苏大夫进了宫,这短短几月,他已经看得太清楚。在皇上心中,苏大夫就是神圣不可欺犯的人。哪怕昨夜,皇上那般动怒,可看见苏大夫昏迷,还是不管不顾地冲进大雨中。 这样的深情款款,连他这样一个外人,都被感动不已。可偏偏苏大夫却不为所动! 章华看她去意坚决,知道自己是留不住她的,便说:“苏大夫,皇上上朝前再三叮嘱奴才,一定要照顾好您。您若是这会儿离开,等会奴才必定难逃责罚。还请苏大夫可怜奴才,好歹等到皇上下了早朝再说。” 苏诺语看着他,明知他这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却仍旧没法狠心拒绝。毕竟季舒玄也是个执拗的人,昨日竟能狠心对哲勋出手,谁知道他等会大怒之下,会不会真的责罚章华。 再三思虑,苏诺语终于缓缓点头:“好,既如此,我便在此恭候皇上下朝。” “多谢苏大夫。”章华躬身道,“不若这样吧,奴才即刻吩咐太医为您把脉,再让膳房准备些清淡的吃食,给您送来。您看如何?” 苏诺语想了想,自己倒是不饿,但心云守了一晚上,若是再不吃些东西,只怕是熬不住……于是欣然点头:“如此,就让章公公费心了。” “苏大夫说这话,奴才可承担不起。那您便歇着,奴才即刻去忙。”章华说完后,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李太医进来,为苏诺语把脉后,拱手道:“苏太医,您身体已无大碍,好生调养两日便好。至于膝盖,还是该好好用药才是。” “劳李太医费心。”苏诺语谦恭有礼地说道。 李太医连连摆手,道:“其实,我说在您面前说这些,简直就是班门弄斧。以您的医术,哪里会不知道呢?” 苏诺语笑着说:“医者不自医,昨夜辛苦诸位。” 李太医看一眼心云,多一句嘴:“苏太医,我多说一句,您昨夜及时休养了一夜,并无大碍。倒是这心云姑娘,只怕是要好生吃两副药,调养一下。否则只怕将来是要落下病根的。” 心云一听,看着苏诺语,连忙说:“小姐,您别听李太医的。我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哪里那么娇气呢!” 苏诺语略带责备地看她一眼,转而对李太医说:“多谢李太医,我会照顾心云的。” “如此,那我便先出去了。”李太医说完,转身出了寝殿。 待李太医走后,心云知道自己少不得被小姐念叨,便想着一定要先于小姐,解释一下。然而,不待她开口,便听得苏诺语说:“心云,你眼里只怕是没我这个小姐!从今以后,我也不便留你在身边,你好自为之吧!” “小姐,您别说这置气的话。心云是您的丫鬟,哪儿也不去。”心云拉着她的手,恳求道。 苏诺语微闭双眸,并不理会。 心云看她这样子,只得认错:“小姐,我错了。我等会陪您回去,便去休息。您别生气了!” “果真么?不讲条件了?”苏诺语语气中似有不信。 心云重重地点头:“绝不讲条件!直到您说可以,我都听您的,好不好?” 苏诺语听她这么说,方才露出笑意:“这还差不多。坐下吧,别站着了。” 两人规矩地坐在圆凳上,苏诺语放心不下,又给心云把了脉,确定并不严重,只需休养几日,方才放下心来。这丫头向来是只惦记着她,丝毫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接下去的这几日,一定要让她好好调养才是。 心云看着苏诺语,想起昨夜的事,说:“小姐,您是不知道,昨夜您昏迷不醒,皇上便问了我是否知道您与公子的事。” 苏诺语挑眉看她,示意她接着把话说下去。心云于是将昨夜的应对之策告诉苏诺语,末了,担忧地问:“小姐,我这样说没有问题吧?您不知道,面对皇上的质问,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啊!” “没关系,他早晚会来问我的。”苏诺语微笑着看她。在一切事情没有暴露之前,她一直担心被皇上知道后,会有种种不好。可当一切真的曝光之后,她反倒坦然了。 感情的事本就说不准,即便他是皇上又如何?也没有左右人心的能力与权利!何况,她与哲勋之间,本就是两世的缘分,哪里是旁人可以比的。 心云看她面带微笑,悬着的心也放下来,笑着说:“小姐,您昨夜可是吓死我了!眼见着皇上不再追问,我这心刚要落地,便听得您在那儿一声声地叫着‘夜离’……” “什么?我真的在梦里叫了夜离?”苏诺语吃惊不已,她以为那不过是个梦呢。 说起这个,心云语气中略微有些得意:“对啊,后来皇上问我您在说什么,我急中生智,告诉他您是因着夜里跪了太久心里有些害怕,才会说夜里的。皇上听后,倒是一脸的后悔。” 苏诺语听后,淡淡地笑着,赞道:“果真是急中生智呢!” 正说话间,膳房的人送了早点来,心云刚准备服侍苏诺语用餐,便被她一记眼神制止了动作。苏诺语嗔怪地说:“心云,这两日你便好好的休息,这些小事我来做就好。” “小姐,那怎么使得!您是千金之体,而我不过是个丫鬟啊!”心云一听这话,连忙站起身来,激动地说。 苏诺语摇摇头,反问:“如何使不得?我早就说过,我不是当初将你从街上捡回宫的苏诺语,所以你不欠我的。在我心中,你就像是妹妹一样亲切。姐姐照顾妹妹,为何使不得?” 听了这话,心云感动不已:“小姐,您对我真好!” “傻丫头。”苏诺语嗔道。 不多时,季舒玄下了朝,往寝殿这边来。章华跟在身后,回禀:“皇上,苏太医已经醒了,太医们给把了脉,说是静养两日就会无碍。” 季舒玄一听这话,长长地松一口气:“如此就好。从昨夜到现在,朕就一直担心着。” 章华附和地点头,没有说话。 季舒玄笑着道:“朕正好去看她,你随朕一路。” “皇上……”章华顿一顿,略有为难地说,“奴才今晨去的时候,苏大夫正准备带心云离开,被奴才拦住,好说歹说地留住。” 听了这话,季舒玄脸上的笑意僵住,随即缓缓退去。那丫头的性子真是软硬不吃,叫他爱恨交加!她但凡是能像寻常女子那般,他也不用这么头疼。可话说回来,若真是那样,只怕她也不会这样令他牵肠挂肚。 一路无言回到寝殿,季舒玄问:“诺语可还在里面?” “回皇上,苏太医在里面呢。”外面的侍婢恭敬地回答。 听见季舒玄的声音,苏诺语同心云互看一眼,对心云说:“一会儿你候在一旁,不必说话,我自会应付皇上。” 心云点点头,起身站在苏诺语的身后,低垂着头。 季舒玄推门而入,苏诺语连忙起身,恭敬地道:“皇上万福。” 季舒玄虚扶一把:“起来吧。”随即坐下,也示意苏诺语坐下,又道,“朕瞧着你今日神色比之昨晚要好了许多,再休养几日,便会痊愈。” “多谢皇上。”苏诺语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 季舒玄脸色微沉,严肃地说:“以后这样的事,断然不许再发生。有什么事,你可以与朕好好说,决不许再做这样伤害自己的事!” “昨夜的事实非微臣所愿,微臣也是逼不得已,还请皇上见谅。”苏诺语不软不硬地回一句。 季舒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反问:“你这意思是在怪朕?” 苏诺语微微低头,道:“皇上如此说,实在叫微臣不敢当。” “哼!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吗?”季舒玄哼一声。 苏诺语复又抬头,索性将话挑明:“皇上,那微臣大胆问一句,您是否不再怪罪褚哲勋?” 第三百七十一章 诺语坦白 对苏诺语来说,没什么比褚哲勋更重要!她昨夜在雨中跪了那么久,也是为了褚哲勋,因此无论如何,她都要确定皇上已经改了主意…… 而这样的话听在季舒玄耳中,瞬间便激发了他心底的怒火。他为了她淋雨,为了她担心了一整夜,直至早朝上,他都在想,究竟她何时才能苏醒过来。下朝后,更是急不可耐地赶来看她! 可是,结果呢? 当他来的时候,她的确是醒了。然而他心底的喜悦尚未褪去,便听她如此关心别的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诺语,除了褚哲勋,你便没有别的话要同朕说吗?”季舒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 苏诺语反问:“您是皇上,而微臣只是一介太医,本来就不该有任何交集。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难道就不会问问朕身体怎么样?朕昨夜为了你,淋雨、失眠,难道你不会问问朕的情况好不好吗?”季舒玄说起这话时,放在双膝上的手紧紧握拳,他生怕自己会一个不小心就动手掐住她那美丽的脖颈! 苏诺语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索性装傻到底:“皇上的气色非常好,想来是龙体康健。若是您不放心,微臣可以给您把脉。” 季舒玄简直是要气厥!他敢肯定,这丫头是故意的,故意气他!他冷声道:“苏诺语,你是在故意同朕作对吗?” 苏诺语摊手:“若是皇上无事,又不愿意告知微臣关于褚哲勋的事,那么微臣便先行告退。” 基本上,苏诺语已经掌握了季舒玄的性子。他或许有时候会在无意间做些伤害她的事,但她心中明白,他终究是不舍得伤害她。她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保护哲勋,只能利用皇上的这种不忍。事由轻重缓急,权衡再三后,她心中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皇上纵有千好万好,但终归不是她心底的那个人,她恕难从命。 “站住!”季舒玄呵斥道。 苏诺语站在那儿,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季舒玄看着她那倔强的背影,心底怒气腾腾,他再三压抑后,吩咐道:“你们先出去,朕有些话要单独同苏太医谈。” 苏诺语看着寝殿内的众人躬身退下,以眼神示意心云不必担心她。 “坐下来,朕有话要问你。”季舒玄语气森然。 苏诺语依言所为,坐在季舒玄对面的凳子上:“不知皇上与微臣之间要谈什么。微臣洗耳恭听就是。” 季舒玄凝望她那精致的面容,决定不绕弯子,脱口问道:“你与哲勋……你们之前就认识吗?” 苏诺语没想到他会不避这些问题,暗自在心底琢磨了一阵。若说早就认识,只怕皇上会多心,以为她当日找哲勋入宫调查碧雪青是有所预谋的。其实她当日会要求和他一同调查,实是看上了他在用毒领域的天下无敌。但现在说与皇上听,实在难以让他相信。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决定善意地编一个皇上能接受的理由。 思及此,苏诺语摇头:“并不认识。” “是吗?”果然,季舒玄眼底似有不信。 苏诺语眼底满是真诚:“皇上许是还记得,微臣对褚哲勋之前是有所误解的。微臣入宫是为了调查白府一事,坦白说,在入宫前,微臣一直以为是褚哲勋所为。但他在朝中备受皇上倚重,微臣却势单力薄,本想着借皇上的力量,除去他。可没想到后来您再三地为他作担保。” 季舒玄想起两人之前的那几次谈话,自嘲地笑道:“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朕?若是朕什么都不说,你便会对他心存恨意,也不会有之后的事了。” “可任何事总有真相大白的一日。”苏诺语声音平缓,“真正让微臣相信他的无辜,是皇上讲述了他与白府小姐之间的事。微臣相信,一个如此痴心之人,断然不会做出那样心狠手辣的事。” 季舒玄抓住她这话里的问题,道:“你既明知道他对白府那丫头是忠贞不二,为何还要与他一起?” “这……”苏诺语怔了怔,她几乎忘了这件事,倒是皇上敏锐地察觉这其中的问题。 季舒玄没看出她的心虚,难以置信地问:“你明知道朕对你的心思,你明知道他心底对别人的深情。为何你宁愿和他在一起?为何你执意不愿答应朕?” 苏诺语低下头,不去看季舒玄眼底的深情与黯然:“皇上,这或许就是感情中的无可奈何吧。感情的事本就玄妙,谁又能说得出所以然呢?若是真的要问,大概是微臣命里没有那个福气吧。” “什么命?什么福气?”季舒玄声音微微抬高,“你苏诺语是个信命的人吗?若真是有命,那朕是天子,还有什么不可为的?” 苏诺语缓缓跪下去,目光清澈而坚定:“皇上,微臣只能多谢您的厚爱。您坐拥天下美人,一定会寻到一个比微臣更好的女子。” “是啊,朕坐拥天下,可这一辈子,就想让你陪在身边,却无能为力。”季舒玄伤感地叹气。 苏诺语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季舒玄见她一直跪着,想起之前太医的话,连忙道:“在朕面前不要动辄下跪,仔细膝盖。” “多谢皇上。”苏诺语谢恩道。 季舒玄凝望她,问:“这一切或许是因着朕之前不够珍惜你,所以老天便将你赐予了旁人。诺语,若是一开始,朕便待你如现在,你是否不会留下那纸条出宫?是否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苏诺语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知道他还在纠结于之前的事,开解道:“皇上,一切只能说明微臣与您之间没有缘分。或者说,您太好,微臣没有那个福分。既如此,皇上不如看淡些,别再执着于此事。” 季舒玄叹气:“罢了,朕之前听章华说,你想要回太医院,那朕就不留你了。” 苏诺语行礼后,不放心地又一次确定:“皇上,那褚……” “你若再提他,朕便即刻处死!”季舒玄眼底一片阴鸷,“君无戏言!” 苏诺语闻言,已然知道了他的意思,连忙三缄其口。想起吴妃的事,多嘴一句:“那吴妃的事……” “吴妃的事,便依你的意思去办。”季舒玄说道。 “多谢皇上。”苏诺语再次谢恩。 看着苏诺语毫不留恋的背影,季舒玄心底颇为神伤。难道一切就这样了吗?难道一切再无转圜了吗?难道说诺语的幸福唯有褚哲勋能给?那么褚哲勋呢?他是否能忘却白府的霜月,专心待诺语?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季舒玄更加的郁结。因为他发现,无论答案是什么样的,他似乎都无法释怀。 说起来,这些年,他是真的希望褚哲勋能从白霜月的感情中走出来,尤其是白府出事后,他更是希望他能放下那些往事,真正地寻到幸福。可若这幸福是诺语给的,那么他又难以坦然。 无论是苏诺语也好,还是褚哲勋也罢,他是真的希望他们希望。可没想到,他们幸福的前提竟是将他排除在外…… “皇上,苏大夫走了好一阵,您怎得还坐在这儿?”章华走进来,看他黯然地坐在那儿,心底微微有些难受。 季舒玄看一眼章华道:“有些事,或许朕真该放下了。” “皇上,无论发生了天大的事,您总该以自己的龙体为重啊。”章华苦口婆心道,“都这个时辰了,您还没用早膳呢!若再不用,只怕是要饿坏了。不如奴才叫人传膳吧?” 季舒玄颔首:“好。”想一想,又低声吩咐了一些事,方才让章华离去。 原本苏诺语同季舒玄同处一室的时候,心云可是一直心存担忧,就是怕她三两句话又将皇上激怒。以小姐现在的身子骨,必定是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可许久后,却见小姐一脸淡然地出来,心云心底微微有些诧异。 离开嘉德殿后,心云方才小声地问:“小姐,您说服了皇上?” 苏诺语不确定地说:“也许是,也许皇上过两天想不通了又会改变主意。” 听她这话,心云知道至少现如今是安然无事了。走了一会儿,又问:“小姐,那吴妃的事呢?皇上应该也答允了吧?” 苏诺语颔首:“是,吴妃的事皇上已经派人去查,想来很快就会有答案。” 然而,她心底是存有担忧的…… 从这些年发生的事来看,若是一切都如他们所预料的这样,那么阮天浩便是一个心机深不可测之人!她真是担心,若是有朝一日,阮天浩同哲勋正面交锋,哲勋会不会有所危险。希望皇上能尽快查出这一切,也好除去这样危险人物。 苏诺语一路上都保持沉默,心底想着这些事,面上隐隐有担忧。而身边的心云明显要乐观许多,那些事她都不太弄的清楚,只知道现在对于小姐来说,没有了皇上的从中作梗,日子会轻松不少。心云偏头看一眼身侧的苏诺语,心中暗道:小姐,再有几个月,您就能脱离这儿,彻底和公子在一起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贵妃愤怒 吴妃的事原本在宫内也算是备受瞩目,众人皆以为她是必死无疑。c贵妃甚至命人将偏殿布置一番,她准备在吴妃自尽之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睿儿! 可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嘉德殿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吴妃一事另有疑点,暂时不能就死。要等到皇上派人查清楚一切后,再另行下旨。 彩纹得知消息后,面色凝重,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将这件事告诉贵妃。彩纹知道,自从贵妃得知小皇子一事是吴妃所为后,便是做梦都想杀了她!好容易等到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没想到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这若是叫贵妃得知,岂不是要气疯? 思及此,彩纹脚下的步伐越发地沉重,然而再如何不愿,终归是要面对的。她站在偏殿外,深深地呼吸一次,方才轻轻地叩门:“娘娘,是奴婢。” “进来吧。”贵妃的声音听上去比昨夜平静不少。 彩纹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娘娘,嘉德殿那边有新的消息传出来。” 贵妃见她神色如此,心中就已经有了准备,必定不是什么好消息。但一想到睿儿的大仇即将得报,她的心情又好了不少。她道:“说吧,皇上是不是对苏诺语关怀备至?事到如今,关于苏诺语,没有什么是本宫接受不了的。” 她昨夜刚得知皇上在大雨中将苏诺语抱起的时候,真的是嫉妒得发狂!可经过了一夜,已经平复不少。她相信,以苏诺语的性子,被皇上那么冤枉,受了那么罪之后,哪里还会安分地待在皇上身边呢。只怕是皇上再怎样,也无法得到苏诺语的心。而以皇上的傲气,被同一个女人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后,只怕早晚也是要放手的。 所以她想清楚了,这件事上,急不得。她倒要看看,在这后宫中,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原本身边那些强有力的对手,都尽数被除去,她也算是高处不胜寒了。如此,便让她耐着性子,慢慢等吧! “娘娘,不是苏太医。”彩纹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是桃花源的吴妃。” “吴妃?”这倒是有些出乎贵妃的意料,“她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在如何,也活不过几个时辰。本宫何必将她放在眼里?” 彩纹听了这话,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道:“娘娘,等会无论奴婢说了什么,您都别太生气啊!” 贵妃看她如此,忍不住笑道:“彩纹,是不是昨夜本宫吓坏了你?你放心说吧,本宫再怎么也不会和一个死人过意不去啊!” 彩纹低垂着头,声若蚊蝇:“娘娘,皇上圣意转圜,决定暂时留吴妃一命。” “什么圣意转圜啊”贵妃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了半晌后,突然尖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彩纹抬起头,面露难色道:“奴婢听说,皇上临时转了圣意,吴妃今日不会死了。” “啊”贵妃一怒之下,抬手将面前桌案上的东西悉数挥到地上。 “娘娘,您息怒,您息怒啊!”彩纹连忙起身,抓住贵妃的手臂道,“娘娘,您不能这样动怒啊。这是皇上的旨意,您若是如此,传到皇上耳中,只怕惹他不高兴啊!娘娘!” 贵妃愤愤然看着彩纹,怒道:“吴妃那个贱人!竟然事到临头还有这逆天改命的本领!皇上也是,竟然由得那个贱人如此嚣张!从前证据不足也就罢了,难道事到如今,皇上还是顾念旧情吗?在皇上心中,究竟是一个死人重要,还是自己嫡亲的儿子重要!” 彩纹被她这一番话吓坏了,也顾不上贵贱尊卑,连忙捂住贵妃的嘴,道:“我的娘娘啊,您小声些吧!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不是平白惹他龙颜震怒吗?若是因此而得罪了皇上,反倒叫吴妃那起子小人得意啊!” 贵妃用力拉扯下彩纹的手,喘着粗气。她心中明白,彩纹所言句句属实,但是她是睿儿的亲娘,实在是咽不下这个口气啊!皇上怎能对吴妃如此偏心呢?难道在皇上心中,她和睿儿就这么不重要吗? 彩纹看着贵妃这副既愤怒又伤心的样子,心中也难受至极。她自然是能够体会娘娘的心情,这事换做是谁,都会失望至此吧! “娘娘,您别这样,您若是心中不畅快,您就哭出来吧!奴婢知道您心里的苦啊”彩纹宽慰道。 贵妃一把将彩纹推开,她也顺势跌坐在地上,大声哀嚎道:“睿儿,是母妃没用,竟然时隔数月,明知害你的凶手是谁,却仍旧不能为你报仇啊!” 彩纹本想劝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此时此刻,大概只有如此,才能叫娘娘发泄心底的伤痛。彩纹陪着贵妃,跪坐在一旁,看着她由哀嚎转为失声痛哭,继而又伤心欲绝地无声哭泣,心底也难受至极。别说娘娘,就是她这个奴才,也无法理解皇上此举的意义啊!难道吴妃就那么重要吗?比皇上膝下唯一的子嗣还重要吗? 贵妃哭了许久,渐渐哭累了,倒在彩纹的身上,却仍旧抽泣:“彩纹,你说本宫是不是太没用了?事已至此都不能去皇上面前,为睿儿报仇。” “娘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相信奴婢,恶人自有天来磨!吴妃必定没有好下场的!”彩纹尽力安慰道。 贵妃伤心至极,自嘲地道:“说到底,本宫还是舍不下这贵妃的名分,否则本宫就该冲到皇上面前,要求他即刻处死吴氏!” 彩纹黯然道:“娘娘,不是这样的。您如此忍辱负重,是为了以图后报!若是您因此被皇上责罚,那才是大大的不值啊!” 如此一番劝慰,贵妃的情绪终于渐渐地平缓下来,她看一眼彩纹,恨恨道:“彩纹,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去打探清楚,皇上究竟为何改变了圣意!本宫要知道原因!” “是,奴婢明白,这件事交给奴婢就是。”彩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而苏诺语和心云从嘉德殿回到太医院后,真的勒令心云上床歇息。心云拗不过她,只得依言行事。心云本打算在床上躺一会儿,便告诉小姐,自己其实一点也不累。没想到头一挨枕头便睡着了。 头一次,换苏诺语坐在床边,看着心云一脸疲惫,颇为心疼。自从她重生以来,这丫头便一直陪在身边,为了她可以说是鞠躬尽瘁。苏诺语在心底暗自打定主意,等到出宫后,一定要为心云找一个好人家!这么好的丫头,可不能就这样在她身边待一辈子,错过了大好时光。 坐了一会儿后,苏诺语起身去忙自己的事。心云这一觉,便直接错过了午膳。直睡到傍晚时分,才悠悠醒来。 “小姐,您怎么也不叫醒我呢?”心云起床后,才赫然发现自己睡了这么久,来到苏诺语身边,羞赧地说道。 苏诺语看她,心疼地说:“你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休息。” 心云听苏诺语这样说,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别说在宫里,就是在寻常人家,也没有小姐忙着、丫鬟却睡着的道理。心云知道,小姐从未将她视为奴婢,所以昨夜在面对皇上的时候,她宁愿死,也不会出卖小姐。说到底,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心云不好意思地朝着苏诺语笑笑,苏诺语知道她心里多少有些包袱,便也不再提这个事。只是淡淡地说:“时辰不早,简单洗漱一下,等会膳房便会着人送晚膳来。” 是夜,都很疲惫的主仆俩早早地便上了床,昨夜折腾了一夜,今夜是该好好休息。然而,还不待入睡,外面便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苏诺语侧耳听了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小心翼翼地起床,来到门边。半晌后,她压低声音,笑着说:“既然来了,还不快进来?” 几乎是瞬间,熟悉的声音响起:“知道我来了,还不开门吗?” 苏诺语打开门,清然走进来,亲昵地握住她的手,两人一同往里间走。来到床边坐下,清然四处张望一眼,问:“心云呢?往日总是见她在你身边,怎得今日不见人影?” 苏诺语笑着说:“今夜没什么事,我便打发她早些睡下了。你也知道,那丫头平日对我的照顾可谓是体贴入微,也该休息休息。” “诺语,你呢?你怎么样?”清然问她。 苏诺语借着挽发丝的动作,低了下头,心中飞快地盘算着:昨夜的事一定不能让清然知道,否则若传到哲勋耳中,他难免担忧。如今他在外征战,本就辛苦,她不能再让他分心。 于是,她装作寻常样子,道:“我很好啊。只是夜离刚走,还有些不习惯而已。” 苏诺语的这些小心思,清然怎会不知?她今夜也算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岂能让她这样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清然凑近她,双眸微睐,缓缓道:“诺语,你确定自己没什么要对我坦诚的吗?” 第三百七十三章 受人之托 苏诺语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很快便缴械投降:“好吧,我说,我说。”随即,反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嗯。”清然笑得慵懒,“我可是受人之托,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苏诺语当然知道她是受谁之托,脸颊微红,幸福地笑一下,方缓缓开口:“昨日傍晚我有事去嘉德殿求见皇上,可不知道是谁在他面前嚼舌根事情就是这样,其实也没怎么样,不过是跪了两个时辰而已。” 苏诺语说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丝毫不介意。在她看来,跪两个时辰,便能圆满地解决这件事,已是难得。然而清然听后,则不由自主地惊呼:“什么?昨夜风雨大作,你竟跪了两个时辰!” 苏诺语诧异地看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难道自己一时不察,说漏嘴了? 清然狠狠地低声咒骂一句,随即才说:“宫里的暗线递了纸条出来,上面仅寥寥数字,说你被欺负了。我一着急,今夜便进宫了。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事!季舒玄未免太狠心,你如此纤细娇弱的女子,又是那样糟糕的天气,他竟舍得你跪两个时辰!这若是让夜离知道,只怕是要临阵倒戈!” “别胡说。”苏诺语轻斥道,“夜离心怀天下,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未免他为难,你可得答应我,这件事千万要瞒着他。毕竟他与皇上之间兄弟情深,我不想让他为难。” “什么兄弟情深?若真是兄弟情深,他怎会如此觊觎你?难道仅仅因着他皇上的身份,便可以为所欲为吗?”清然心疼苏诺语,便也顾不得旁的,毫不客气地讨伐季舒玄。 苏诺语无奈地摇摇头,真不知自己是不是该觉得幸福,身边不仅有深情相待的哲勋,还有两肋插刀的清然。可若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问题,皇上也的确是有些无辜。 清然见她似有不以为然,叉腰凶悍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是啊。”苏诺语点头,认真地纠正,“你想想看,皇上一心以为我是苏诺语,他根本不知道我其实是白霜月啊。所以对皇上来说,他与我之前有十余年的相处,而我和夜离,不过就是那么两三日的接触。所以,皇上怎会轻易接受这件事呢。” 清然哼一声,霸气地道:“即便如此,他也不占理。若是他之前能对你好,你怎会离开皇宫?又怎会看上夜离?说来说去,就是皇上从前太过薄情寡幸!” 苏诺语听了她的话,有些忍俊不禁。从前竟没瞧出来,清然也有这蛮横不讲理的时候呢。 清然看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有些愠怒:“喂!你到底是站哪边啊?我今日冒死进宫,可是因为你受人欺负。你不念我的好,竟还偏帮着外人!你再这样,我就将昨夜这事告诉夜离,让他帮着评评理!” 苏诺语一听这话,连忙握住她的手:“好好好,我知道你是好心帮我,我心怀感激,好吗?咱们姐妹之间,无论怎样说都好,可千万别叫夜离知道。他现在领兵在外,我不想让他为我担心。” 清然哼一声,道:“那要看你如何讨好我!” 苏诺语噗嗤一声笑出来:“好清然,你对我最好了!我知道你可是重情重义的女侠,向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清然” 苏诺语极尽可能,说了一大堆奉承话,只听得清然撑不住,笑倒在她怀里。 许是两人的笑声太大,扰了心云的好眠。她迷迷糊糊间听得苏诺语这边有动静,连忙起身过来,见是清然,放心道:“原来是尘夫人,我还以为是坏人呢!” 清然见心云睡眼惺忪的样子,想着之前苏诺语的话,忍不住夸赞道:“好丫头,这么心疼你家小姐,可见是平日没有白疼你。忠心护主的丫头,难能可贵。” “尘夫人说这话,叫我怎么敢当呢?”心云面带羞赧的笑意。 清然忙不迭地点头:“敢当敢当,当然敢当!等日后我见了夜离,一定要让他好好地给你选一个好人家,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心云一听这话,连忙摇头:“尘夫人,多谢您的美意,我可不要离开我家小姐!” 苏诺语知道心云在这件事上的执拗,将话题岔开:“好了,这是后话,咱们暂且不提。现在对心云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好好休息,调养好身体。” 心云明白苏诺语的苦心,也附和道:“嗯,想来小姐与尘夫人还有话说,我便先去睡了。” 苏诺语和清然同时点头,示意她去歇息即可。 待心云离开,清然方看向苏诺语:“难道你从未想过要将心云风光地嫁出去吗?” “怎么没有,只是这丫头执拗得很,每次一提起这个,她总是义正言辞地拒绝。”苏诺语叹气,“我怕她多心,以为我是嫌她累赘,不想要她,便也不再提这个事。” 清然了然,同情地说:“这也是难怪,心云是个孤儿,自幼便跟着你入宫,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别的亲人,真是可怜。”话音未落,她便联想起自己的身世,自嘲地笑道,“唉,还同情别人呢,我自己还不是一样嘛。” 苏诺语拍拍她的肩,轻声道:“你身边有夜尘还有我们,若再这样悲春伤秋的,可真是对不起我们!至于心云,她也不是一个人,她还有我啊!” 清然颔首,顿一会儿,想起她的身世,小声道:“对了,心云一心以为你是苏诺语,若是有朝一日知道你其实是白霜月,她岂不是要崩溃?” 苏诺语淡然地摇头:“不会,我的身世上一次就告诉过她。正因如此,我才更觉得要好生待她。” 清然沉默着,半晌后,道:“既如此,更得帮她张罗一门好亲事。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总不能一辈子待在你身边吧。” “是啊,不过也不用太急,看缘分吧。人与人之间,缘分最是玄妙。也许有一天会有人对心云一见钟性,到那时我自会帮着操办。”苏诺语语气悠然。 清然笑着说:“她的事倒是不急,我担心的还是你。只怕皇上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你吧?”说到最后,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转而代之的是担忧。 苏诺语却并不十分担心:“以皇上的为人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吧?今日一早在嘉德殿内,我以同皇上说得十分清楚,他并没有说更多的话。想来是能理解我和夜离的。” 清然苦笑着看她:“诺语,你是真的太单纯了!你想想看,皇上这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都不到?若是一开始你就答应了他,只怕他现在倒是对你失了兴趣。可问题是,你一直态度坚定,这样只会激起皇上的征服欲与占有欲!到最后,我怕皇上会伤害你。” “不会的。”苏诺语连连摇头,“其实我这几个月来同皇上相处着,他应该还算是不错的人。否则,夜离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对他忠心耿耿,不是吗?” 清然无奈:“傻丫头,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真是不了解男人!” 苏诺语见清然话里话外都是叫她提防着皇上,便应下来:“好好好,你放心就是。我会小心的。不会出什么事。” “我反正提醒你,凡事多个心眼。别想得太简单。”清然不放心地叮嘱。 苏诺语乖巧地点头:“嗯,你放心吧。” 清然见她如此,也不好再多说,两人又闲聊了许久,清然方才起身离去。苏诺语倒不忘叮嘱她没事便可常常入宫陪她。清然撇嘴:“离夫人,您以为这是哪儿?小门小户吗?这可是宫禁森严的皇宫哎!我怎么常来?” “别谦虚啦!纵然这里宫禁森严、重重守护,又如何能拦得住你?”苏诺语打趣道。 清然努努鼻子,没再说话。 送走了清然,苏诺语原本的困意倒是醒了几分。躺在床上的她,辗转反侧间,不禁想着方才清然的再三叮嘱。关于皇上,难道真的是她想的太过简单?莫非皇上还没有死心吗?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事实证明,清然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当然那是后话。 月华宫里,贵妃自从得知皇上圣心转圜,便一直愤愤难平。而平日里,她在宫里安排下的眼线也绝非浪得虚名。不过是翌日,彩纹便步履匆匆地来到贵妃的寝殿。 “说吧,究竟是谁,坏了本宫的好事!”贵妃的声音森冷,目光阴鸷。 彩纹抿了抿嘴,缓缓道:“是苏太医。” “什么?”贵妃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否定,“彩纹,本宫虽说并不喜欢这个人,但也相信她在这件事上的立场,是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彩纹看着她,信誓旦旦地保证:“娘娘,奴婢没有骗您,御前的人说是听得真真儿的。前夜是苏太医主动找的皇上,为的就是为吴妃求情的事。” “她若是一开始想保吴氏,又怎会苦苦去搜查证据呢?”贵妃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多事之秋 彩纹摇头:“这个奴婢也不知道……据悉,苏太医好像是另有打算。皇上起初也是拒绝的,但之后又觉得苏太医言之有理,便欣然答允下来。” “另有打算?”贵妃双眸微睐,眼底是分明雪亮的恨意,“什么打算?不过就是想要两面做好人!笼络人心,以图后位罢了!皇上也是,素来英明神武,怎得就被她迷惑至此呢?朝令夕改,出尔反尔,究其缘由,不过就是女人的一句话!” 彩纹看着她,小声地说:“娘娘,苏太医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别的想法啊?” 贵妃冷哼一声:“无论如何,她今日替吴氏在皇上那儿求情,日后便是本宫的敌人!从前本宫还觉得对她有所歉疚,毕竟她帮了本宫大忙,可如今看来,她就是个彻头彻尾地小人!从前的种种,皆算是本宫瞎了眼,认错了人!” 彩纹见贵妃如此动怒,只得喏喏地应道,不说多的话。 贵妃起身,狠戾地开口:“苏诺语,从今日起,就让本宫好好地与你斗一斗!本宫还就不相信,你难道能永远得宠?” 彩纹垂首站在一旁,倒是坦然得很。 后宫里,有种种不太平,前朝也渐渐进入多事之秋…… 朝廷的大军在征讨叛军的过程中,并非是无往而不利,众位王爷的地方军,筹备已久,实力不容小觑。天下传言纷纷,瘟疫之事被有心人再度加以利用。尤其在众位王爷的分封地,许多百姓都听信谣言,认为之前的瘟疫皆是因着皇上失德,才会遭至上天惩处。 一时间,人心惶惶。民间百姓也渐渐分为两派,一派仍旧支持皇上,而另一派则更加愿意投靠王爷。平南王等人虽不见面,却时常鸿雁传书,彼此商讨应对之策。 而就在这种时候,不知是谁,在江湖中传出关于默贤阁阁主即将重出江湖、助皇上巩固江山的流言。此言一出,更是让人们纷纷猜测,究竟谁才是上苍真正选出来的天下之主。此言一出,也同时引起了多方关注。 早朝时分,有大臣将此等流言禀告给季舒玄,季舒玄听后,心中不禁纳闷。这默贤阁向来神秘,关于阁主其人,更是从未听说过。难道这不过是个噱头,想要乱了诸王的心? 毕竟无论是朝廷也好,还是各地方府衙也好,从不敢小觑了这个默贤阁。在季舒玄心中他几乎是将默贤阁现如今的两位公子视为死敌,恨不能处之而后快。可现在冷不丁出现这样莫名其妙的传言,实在叫他心中犯嘀咕。但考虑到,此等流言毕竟是对朝廷有所助益,季舒玄便也暂时应承下这个事。 但下朝后,季舒玄还是叫人飞快地传信给褚哲勋,让他帮着一起查清楚,此流言究竟出自何人之口。褚哲勋并不知道苏诺语的事,因此面对季舒玄的时候,他始终是心无旁骛,忠心耿耿的。 事实上,即便季舒玄不让他查,他也会专门派人去查。自从他和夜尘接管默贤阁后,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事。关于默贤阁的所有消息,没有他不知道的。但这件事,他却毫不知情。这太不正常! 说起来,关于默贤阁的阁主,褚哲勋和夜尘并不知情。从父辈手中接过默贤阁的事,便从未听他们提及什么默贤阁阁主一说。如今却突然传遍江湖,实在叫人费解。 褚哲勋在军中多有不便,却也迅速找人开始彻查关于流言究竟是何人传出来的。 另一方面,平南王等几个王爷对这一说也是心存警惕的。这么多年,默贤阁的公子也好,寻常阁内人也好,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阁主来,似乎颇有能力,实在叫人不能小觑。 几个王爷商讨之后,并没得出什么结论来,平南王决定先行调查清楚。夜深人静之时,平南王只身来到城外,在约定地点,果然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王爷,别来无恙。”黑衣人声线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平南王走过去,颇有些情绪地说:“我能无恙,也算是托你之福!这些日子,你也算叫我们尝了不少苦头。” 黑衣人不以为然:“王爷,你这话便算是目光短浅了。我这也是放长线钓大鱼,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表面上看我们的确损失不少,可咱们的嫡系人马还有精兵,都还毫发无损呢!” “你总是有理!谁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若是到最后,你小子临阵倒戈,岂不是害了本王?”平南王仍旧怒气满满。 黑衣人哼一声:“平南王若真是不相信我,又何必要与我合作?再者说,以我们的关系,我岂会临阵倒戈?我早与你说过,这天下,我志在必得!” 平南王在他强劲的气势下有些示弱:“我并非是不相信你,那话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不要往心里去。就如你所说,你我的关系不比常人,我不信你,信谁?这天下别说你志在必得,我也必定要帮你得下!” 黑衣人听了这话,方才爽朗笑道:“这就对了!从我找上你的那日起,我就没将你当做外人!我若成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是那是。”平南王嘿嘿地笑道,随即想起今夜找他的目的,又犯起愁来,“对了,我今日找你是有要事相商。” “你是说关于默贤阁阁主现身,将助皇上稳定江山之事?”黑衣人不以为然地问。 平南王见他这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难免有些着急:“你别不在乎。默贤阁的阁主,岂是等闲之人?你别忘了,你之前与他们交锋数次,几乎未尝胜绩。别说是阁主,就是传言中那两位公子,也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得很。” 黑衣人见他话语中似有不信,冷哼一声,没有作声。 平南王接着说:“不过这事说来也怪,默贤阁向来被朝廷所忌讳,而季舒玄更是为之恼火不已。怎得这次默贤阁竟还会主动提及要助季舒玄一臂之力?不会是他自己派人传的烟雾弹吧?” 黑衣人嘴角噙一抹笑:“平南王啊平南王,今夜你总算是说对了一次!你也不想想,默贤阁在江湖一直低调处事,何曾公开放话?加之众所周知,默贤阁只有两位公子,所谓的阁主,那得是苏家人!可你别忘了,苏家早已断了后!既如此,哪儿来的阁主?这样低劣的传言,只能哄骗那些没脑子的人罢了!” 平南王听他这样逐字逐句地分析,终于渐渐放下一直悬着的心。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仔细想来,的确如此。平南王笑着赞道:“还是你淡定自若!我当时一听说这传闻,真的是担忧至极。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以后便全心全意地跟着你干!” “王爷,您放心吧。”黑衣人语气客气,“咱们的关系,我怎会害您呢?” 平南王笑着道:“既如此,我便先走一步,咱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吧。” 黑衣人拱手道:“您先行,我站一会儿再走。” 平南王转身离去,黑衣人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中是难掩的轻蔑。就这样的胆略与见识,竟然还敢怀疑自己?当初若不是看上他的身份与封地的富饶,怎会找上他?不过,谅他也不敢有任何背叛或是擅作主张! 黑衣人隐于夜色中,眼底一片诡谲。方才平南王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他眼睑处微微抽搐,双拳紧握,心中暗道:夜离、夜尘,之前的种种你们占尽了先机,接下来也该换一换! 原本他并不想这么快便将枪口对上默贤阁,毕竟他的目的是除去季舒玄,夺取天下。可既然默贤阁这次主动找上门来,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无论真假,倒是也给了他除去他们的理由!默贤阁、季舒玄,正好一起除去,也省了他长久的麻烦…… 江南大营中,阮忠目光深沉地坐在中军帐中,听着探子关于默贤阁的来报,沉默不语。正在这时,阮天浩走进来,见几位副将、裨将都在,他守着规矩行礼:“将军,末将来迟,请将军责罚。” 阮忠看着自己的儿子,眼底闪过骄傲,道:“既有这个觉悟,等会自去领十下杀威棒!” “是,末将遵旨。”阮天浩朗声答话,随即落座。 接下来,众人主要探讨的便是默贤阁阁主一事,轮到阮天浩发言时,他站起身,豪气万千道:“将军,末将以为这件事无论真假,于我们皆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如今我们征讨叛军也算是顺风水水,加之默贤阁的主动示好,可见天下大势所趋,皆是向着我大朗王朝,向着吾皇万岁的!”说话间,阮天浩抱拳敬天。 剩下的人也都符合道:“阮副将所言甚是,有如此利好的舆论相助,我军必定所向披靡,将叛军杀的片甲不留!” 阮忠看着大家都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颇感安慰,尤其是阮天浩的表现,更是给他惊喜连连。 第三百七十五章 阮忠欣慰 阮忠绝不是一个徇私枉法的人,起初阮天浩请求皇上,允许同行的时候,他心中的确是有些担忧的。 一来天浩还未曾经历沙场的残酷,二来也是怕他误了皇上的军国大事。可这些日子下来,阮天浩的表现不仅让他认可,更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赞誉。人人皆道“虎父无犬子”,也叫他面上有光。 他虽不会偏袒儿子,但也绝不会为避人口实,就埋没自己的儿子。事实上,自从阮天浩在沙场上接连克敌时,他便已经上书为他请赏。阮忠身为朝廷两朝老将,向来是忠心耿耿,此次请赏虽说是为自己儿子,但也叫人心服口服。毕竟这些日子以来,阮天浩的表现摆在那儿,叫人挑不出错处。 “好!既然诸位都有此雄心壮志,本将军便也表个态。”阮忠起身,充满豪情地放话,“此次征讨叛军,必定不胜不归!” “好!不胜不归!不胜不归!不胜不归!”所有人皆起身,齐声高呼。 待得讨论好来日的作战方案后,众人皆起身告退。阮忠叫住阮天浩:“天浩,你留一下。” “是,将军。”阮天浩在人前,从来都是将自己摆在一个副将的位置上。 阮忠来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慈爱地开口:“好了,放轻松些,现在咱们只论父子!” “爹!”阮天浩依旧喊得毕恭毕敬。 阮忠看着他,道:“天浩啊,你这次随军的表现,实在叫为父欣喜啊!从前随军皆是你兄长,没想到你此番的表现丝毫不逊色于他。” “全赖爹爹寻常的训导,天浩方能不辱没了您的脸面。”阮天浩孝顺地说道。 阮忠摆摆手,道:“你此言差矣。” “还请爹爹赐教。”阮天浩一脸谦恭。 阮忠笑着说:“你不辱没的并非是为父的颜面,更重要的是你自己的颜面!你有此番作为,从今以后在朝堂之上,不会有人再视你为爹的儿子。众人会记住你此行的英勇无畏!日后皇上若是重用你,也不再是看为父的面子,而是因着你这个人!你明白吗?” 阮天浩一脸受教:“是,孩儿明白了。定然不会叫爹失望的!” “好了,时辰不早,你自去歇息吧。”阮忠笑着说。 阮天浩恭敬行礼后,从中军帐退了出来,自觉地去领了十下杀威棒。 阮忠简单洗漱之后,也躺在临时的榻上,然而却了无睡意。今日突然有关于阁主的传言,这实在叫他惊讶。按说,阁主一事只有他们这一辈的人才知晓,可这一辈中唯剩他一人而已。那么这样的传言,究竟是何人传出来的?其目的又在哪儿?这个事实在严重,不能掉以轻心啊! 这些日子赶上军中休整期,每日也就是练兵,随时等待敌军。阮忠作为主帅,倒是清闲不少。然而,他从不是一个闲得下来的人,趁着这些日子没什么大事,便经常乔装一番,驰马去侦查地形。身为主帅,这些军情要务,但凡是他有时间,还是更习惯亲力亲为。这或许也是他百战不殆的缘由。 一连几日,他几乎每日都不在军中,平日里想要见他,那都得要傍晚之后才能见到。这天夜里,阮天浩找到他,严肃而认真地说:“将军,末将今日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据悉,三日后平南王会率大军占领我们驻扎地北边的山丘,以便日后对我们大举压上。” “哦?消息可靠吗?”对于这样的消息,阮忠自然会十分重视。 阮天浩郑重其事地点头:“将军,自从末将随军至今,可曾有过不详实的消息?” “如此,明日便召集众将一起研究作战方针,我也正好可以听听大家的意见。”阮忠说道。 阮天浩回头张望一眼,确定无人后,又压低声音道:“爹,这样难得的时机,咱们可不能错过啊!要知道,整个这次的诸王叛乱一事,始作俑者就是平南王!皇上那儿真要是论及主犯,平南王首当其冲啊!” “是,连着之前的瘟疫,还有这次的叛乱,都是平南王从中作梗。”提及此人,阮忠便一脸严肃。 阮天浩点头附和道:“是啊,想必皇上心中最忌讳的人就是平南王。而这次可谓是天赐良机,竟让孩儿提前刺探到平南王的行踪。这样一来,我们便可先一步行动,一举擒获平南王!到时候,皇上那儿便是头功一件!” “是否立功为父并不在乎,但能为皇上分忧,倒是为人臣子的本分。”阮忠说道。 阮天浩道:“所以这件事还请父亲早日拿定主意!时不我待啊!” “好,为父会仔细考量。”阮忠拍拍他的肩膀道,“天浩,从前是爹小看了你。今时今日看来,你丝毫不逊色于天策!” “父亲谬赞,孩儿不敢与大哥比肩。”阮天浩谦逊地说,“若是无事,父亲早些休息,孩儿先行告退。” 阮忠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天浩!”见他停下脚步,又问,“论起来,平南王毕竟是你的岳丈,你如此在中间,曼绮那儿会不会……” “父亲多虑了。儿女情长与家国大义,孩儿还是能做出选择的。”阮天浩朗声道。 阮忠来到他身边,重重地拍一下他:“如此,也真是难为你了。” 阮天浩嘴唇紧抿,半晌后,道:“父亲早些休息,孩儿告退。” 阮忠颔首,阮天浩退下。 翌日清晨,在诸位副将、裨将的共同探讨下,阮忠决定抓住这次的机会加以利用,一举擒获平南王!阮天浩看着父亲壮志酬筹的样子,自己也觉得信心暴增。在众人退下后,他留下来,动情地道:“将军,末将愿鞍前马后,为您效命!” “天浩啊,这话以后休要再说。”阮忠纠正道,“你不是为为父效命,而是为朝廷、为皇上效命!” 阮天浩受教:“是,方才末将失言。”顿一顿,道,“总之明日战事,我军一定能旗开得胜!” 阮忠看着儿子,颇感欣慰:“正所谓上阵父子兵,明日你我父子正好一路,定要拿下平南王,回京复命!” “是。”阮天浩朗声应道。 随后,阮天浩离开后,阮忠又独自研究了地图。想着天浩刚才的热血豪情,一颗心终于能放下。从前看这兄弟两人总觉得天策沉稳,出事公允,心性正直;而天浩总是喜欢耍些小聪明,投机取巧。故而,一开始在他心底就觉得这兄弟两人不是一路的,平日里也总是更信任天策一些。 何况天策的生母蒋氏出身名门,气度优雅,心性淡然,天策也更随蒋氏一些,让他打从心底的喜欢。天浩则不然,天浩生母孙氏出身苗疆,是个落魄的小姐,两人之间算是机缘巧合,才走到了一起。但就他内心来说,从来都是更爱重蒋氏一些。 爱屋及乌,从小对天策便寄予了厚望。苏大同传授给他的本领,他向来是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天策,对天浩却总是有所防备。按说两人都是他的儿子,是该一碗水端平的,但他实在是做不到。 就连着默贤阁,他也早早地将天策引进,配合着褚哲勋。待他百年之后,随身雪玉也是要交给天策保管的。但一直以来,从不告诉天浩关于默贤阁以及雪玉的任何事。虽然如此行事有失公允,但为了师父遗命以及朝廷稳定,他别无选择。 现在看来,似乎他对天浩的确了解的还不够多。此番随军,之所以会选择天浩,一来是因着默贤阁那边事太多,离不了天策;二来也是想要锻炼一下天浩,若是他表现一般,便可以彻底放弃。没想到天浩随军以来,所展现出来的一切丝毫不逊色于天策,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最让他感动的还是一直以来天浩对平南王的态度。在外人看来,平南王纵然是罄竹难书,可对天浩来说,那也是他的岳丈,是他明媒正娶的妻的父亲。所以,一开始他对天浩是有所防备的,怕他会放水或是倒戈,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多虑了,天浩表现得无懈可击!不仅让他放心,也让众将士都钦服! 阮忠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从前对这个儿子太过冷淡,以至于忽略了他的能力。阮忠暗自在心底决定,等着这次回京,便将天浩也安插进默贤阁。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他们兄弟两人若是能齐心协力,必定能将默贤阁发扬光大! 想着未来的计划,阮忠也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想他这一生,对师父也算是有所交代。两个儿子都如此优秀,又一心为组织效力、为朝廷效力,便算是他的功劳! 既然定下了新的战略,众将自然是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起人员调度。连着将军在内,诸位士兵也都各个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只盼能旗开得胜! 翌日清晨,按着原定计划,阮忠和阮天浩一起向目的地进军,其余诸将则分别在规定地方埋伏、接应…… 第三百七十六章 养虎为患 父子俩人并肩骑行,阮忠看一眼身旁一脸严肃的阮天浩,道:“天浩,你好好表现,等回京后,为父还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做!” “多谢爹的栽培。”阮天浩拱手道。 “你是爹的儿子,在爹心中,你与天策都是一样的。”阮忠认真地说道。 阮天浩谦虚地垂下眼睑:“爹谬赞天浩了。自小大哥便样样出色,有爹和大哥做榜样,天浩一定努力。但真要论起来,天浩哪里是大哥的对手。” 阮忠纠正道:“此言差矣!你与天策该同心同德,什么对手不对手的,这话说来未免太生分。” 阮天浩笑道:“是,是天浩方才失言了。” “好了,马上就到既定地点,准备传令下去,按计划埋伏!”阮忠看一眼四周的环境,吩咐道。 阮天浩拱手道:“末将遵旨。” 待得阮天浩调转马头回去吩咐之时,有另一副将上前,说:“将军,您看看这地方,总感觉森冷古怪得很,咱们是不是要稳妥起见?” 他这话也算是正说到阮忠的心上,事实上他刚才也觉得这地方古怪得很,心中总是有些不踏实。这样的感觉他领兵数十载,还从未曾遇到。难道他们中了埋伏? 这样的念头一出现在脑子里,阮忠整个人如绷紧的弓弦,连忙将阮天浩唤过来:“天浩,这儿诡异得很,爹这心底有些不对劲。咱们还是要小心些好!” “爹,您是老将了。怎得还迷信这个?”阮天浩悄声在他耳边说道,“这地势高,又人烟稀少,难免雾气大些,哪来的什么古怪啊!” 阮忠听着他的话,却始终无法安抚下自己的内心,道:“不!无论如何,听爹的没错!凡事小心些,传令下去,没有本将的命令,任何人不可轻举妄动!” “好,那我即刻去吩咐。”语毕阮天浩转身离去,不多时又折返回来,“爹,要不咱们爷俩上前打探一番?” 这也算是阮忠的习惯,在疆场上,他总是更相信自己一些,也是要对手下的将士们负责任。于是转身吩咐了副将两句,便同阮天浩一起往前走去查勘地形。 “将军!”副将唤住他,“要不要末将去查勘吧!” “无妨。你留在此地,先安抚众将士,等本将回来后再做定夺!”阮忠说道。 这时候阮天浩在旁边爽朗地笑道:“你放心吧。有我在,主将不会出问题的!要知道,我可不止是副将,还是儿子!” 那副将听了这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的确,人家可是嫡亲的父子俩,有儿子跟在身边,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 阮忠这才和阮天浩骑马前行,起初众将士还能听见两人的谈笑声,渐渐地或许是越走越远,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阮天浩的马始终落在阮忠的身后,亦步亦趋。然而,不知怎的,阮忠的马突然受惊,癫狂了一样,饶是阮忠这样的老将也没能很好地驾驭,生生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阮忠闷哼一声,想要起身,然而只觉得浑身一阵酥麻,愣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整个人躺在那儿,动弹不得。他艰难地回头,见马背上的阮天浩不为所动,一脸冰冷,想要出声唤人,才发现声音黯哑。阮忠心中猛地一沉,他知道,自己是中了奸计! 而最让他失望、心寒的是,只怕这一局,全部拜他嫡亲的儿子所赐! 阮天浩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苦苦挣扎的阮忠,面无表情。许久之后,见阮忠已经放弃,方才优雅地翻身下马,来到阮忠身边,道:“我亲爱的父亲,没想到吧?您也有今日!” “孽障!”阮忠黯哑着声音斥责道。 阮天浩冷哼一声,随意地坐在阮忠身边,道:“谁叫您从来都一碗水端不平?您别以为我不知道,从小到大,您心里只有阮天策和大娘,何曾有过我和我娘?您一身的本领,可以说是毫无保留地传给了阮天策,对我却总是藏着掖着!” 阮忠听他说着这样的话,忍不住辩驳:“天浩,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我待你到底怎么样!” “良心?我早就把良心这东西给扔了!”阮天策眼底一片冰冷,声音也冷酷无情。 阮忠摇头,悲戚地看着他,心中暗道: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他当年太过偏心所致?才会让天浩变成如今这样子? “可是现在呢?你一心引以为傲的阮天策在哪儿呢?他能来救你吗?别做梦了!”阮天浩讽刺道,“你今日栽在我手上,便该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你若是想要活命也简单,只消跪在我面前,哀求我!” “呸!”阮忠被他这一番气得怒火中烧,忍不住再次狠命挣扎。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一定药逃出去,外面还有那么多将士等着他呢。更何况,天浩的这般面孔,他一定要在众人面前拆穿他!否则只怕日后天策会遇到致命打击! 阮天浩见他挣扎,道:“爹,你别再做这些徒劳的事!但凡是中了我的毒,没有解药是断然不行的!我方才已经说过,想要活命也简单,只消跪在我面前,哀求我!看在咱们父子一场的份上,我何苦要为难你呢?” “禽兽!”阮忠斥责道。然而他心中也清楚,现在他落在这兔崽子手上,只怕是难以逃脱。从前他竟没发现,他在用毒领域竟这般高深!都说养虎为患,这话真是一点不假!但无论如何,让他去求阮天浩,这是断然不可能的事!他宁愿死,也不会遂了他的意! 阮天浩冷笑着说:“爹,您若是再不决定,就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条!”顿一顿,道,“不过你别担心,外面等着你的那些人都会给你陪葬的!即便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让你孤单!” 阮忠一听这话,迅速恍然:“你……你竟敢勾结平南王这群乱臣贼子!” “这话不对。”阮天浩冷酷地纠正道,“不是我勾结平南王,这一切都是我独自策划的!平南王也好,剩下的那些王爷也罢,他们不过都是我手中的棋子!” “你……你……”阮忠又惊又怒,加之体内的毒作怪,瞬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疼得他难以成言。 阮天浩站起身来,吹一声哨,不多时阮忠便听得四处皆是喊打喊杀的声音,他闭了闭眼,知道自己的那些将士们凶多吉少。若真是真刀真枪的打,他们倒也不逊色,可这些人手段阴毒,必定会连着毒一起,到时候,那些将士们哪里还有反抗之力?只怕全要葬送在这里! 思及此,阮忠目光狠戾地怒视阮天浩,想要出言训斥,却又无能为力。 阮天浩冷酷至极地俯视着他,道:“你想知道什么?事到如今,我可以全部告诉你!之前的瘟疫,小皇子的染病,还有诸王的叛乱,全是我一手策划的!我的目标非常明确!这天下姓季的时间已经太长,也该改名换姓了!” 随即,他俯身下去,熟稔地将阮忠随身佩戴的雪玉取出来。无视阮忠怒不可遏的眼神,他将雪玉拿在手上,反复翻看,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把玩这神秘的雪玉。 “不过就是一枚寻常的玉,也就是颜色通透些,并没什么特别。”阮天浩仔细看了半晌,并未看出有什么夺取天下的奥秘,心中是有些失望的。 阮忠想要从他手中拿回来,但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睁睁看着阮天浩将雪玉拿走。阮忠闭了闭眼睛,心底是有些懊悔的。师父和先皇交代下来的事,他还没来得及处理妥当,难道他就要撒手人寰了吗? 他看着阮天浩毫不留情离开的背影,许多事似乎猛然间有了答案。关于雪玉,原本并不为人所知,后来不知怎的突然有了传言。只怕从那个时候起,阮天浩便开始在心底秘密筹划这一切! 若事实真如此,他必然清楚三枚雪玉合体的传言。那么之前白府灭门案,或许有了解释。据夜离他们调查的结果,对白府下手的人只怕是看上了白府的那枚雪玉,对天下起了觊觎之心。如今看来,可不就会阮天浩吗? 就如他所说,一步一步全在他的预料之中。白府灭门案,同曼绮郡主的大婚,全国范围内大规模爆发的瘟疫,小皇子的染病,还有之前的那些漂亮的胜仗! 只是他还有些事想不明白,以阮天浩的心狠手辣和精准谋算,为何要急于对小皇子下手?若是留着小皇子,日后便可挟天子以号令天下,不是更名正言顺些?还有就是,他这次随军,只怕是另有目的,那究竟是因何事让他突然改变了策略,急于对自己下手?难道他也有些惧怕默贤阁? 原以为阮天浩在面对平南王的时候做到了大义灭亲,到头来,却是他灭了自己这个亲生父亲!想想自己这一生,到最后竟然栽在了自己儿子手上,真是一个笑话! 第三百七十七章 付之一炬 阮忠心底尚有疑惑,但他知道,只怕这些疑惑会一起随他去地下,永远被埋葬。人生走到这一步,他倒也没太多的遗憾,哪怕是那些拼死一战的将士,他也顾不过来。可他心中仍有担忧,那就是天策!天策虽向来不喜阮天浩,但天策却天性善良,只怕到最后关头,还是会记挂着兄弟情义。若是因此而中了阮天浩的奸计,可要如何是好? 正当阮忠躺在这儿担忧不已的时候,候在不远处的大军已开始有些骚动。虽说阮忠离开前,再三叮嘱一定要等他回来再行动,但众将士等在那儿还是觉得心底总有不祥的感觉。 有将士来到副将身边询问:“将军,咱们难道就一直守在这儿吗?” “主帅离去前是怎么交代的,想必不用我再重复吧?”副将一本正经地说道。但实际上他心中也有些犯嘀咕。 突然,前方传来马蹄嘶鸣声与喊打喊杀声,惊得大家瞬间慌乱起来。副将疾呼:“大家镇定些,迅速做战斗队形,准备迎战!” 然而还不待大家做好准备,千军万马便已杀了出来,擂鼓喧天,声势浩大!为首的正是平南王! 众将士面对仿佛是从天而降的敌军时,几乎都慌乱不已,手足无措。副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将军只怕是误中陷阱,凶多吉少了! 想刚才将军便是朝这个方向走的,而如此短的时间里,平南王便率众杀出来,可见是已经遇到了将军父子。若不然,以将军丰富的经验与临机应变的能力,断然不可能不通知他们的。他之所以没通知,只怕原因只有一个,他现在已是生不如死甚至 来不及多想,副将反应迅速,立刻组织众将士全力反击。这些将士们各个训练有素,除了一开始的疲于应对,之后也渐渐能与平南王的人马相抗衡。 平南王眼见自己这边有了伤亡,不愿恋战的他高呼一声:“放毒!” 只见他那边所有人都从身上拿出药丸,含在嘴里,紧接着便是漫天的白色粉末铺天盖地而来。副将心中暗道不好,连忙大声喊道:“屏住呼吸,迅速撤离!” 可不待他们真正撤退,那些粉末便已经被他们吸入得差不多。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所有人都同阮忠一样,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平南王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将士一个个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心中畅快无比。正在这时,阮天浩从人群中走出来 原本地上的所有人看见他,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纷纷投去了希冀的目光。而令众人大跌眼镜,始料不及的是,平南王从马上翻身跃下,来到阮天浩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语气中满是钦佩:“天浩啊,你真是足智多谋啊!竟能有这样绝佳的计谋!令本王佩服,佩服!” “王爷客气了!这些人快些处理,省得夜长梦多!”阮天浩冰冷地说道。 平南王一听,深以为然:“好,本王即刻叫人处理。”看向他,问道,“纵火,如何?” “随意,处理干净即刻!”阮天浩的眼底闪过不耐烦。 平南王看出他心情不好,多嘴一句:“天浩,你爹那儿,是交给本王处置,还是你自行解决?” 阮天浩挑眉反问:“你这是在怀疑我?” “不敢,不敢。”平南王连连摆手。说实话,自从两人联手至今,他是真的对阮天浩心生惧意。一直以来,他所表现出来的心智筹谋与心狠手辣叫人触不及防。他生怕有朝一日,自己哪里若是得罪了阮天浩,也会被他毫不手软地除去!因而,平日里他对天浩并不敢太过分。 阮天浩满意地看他如此态度,随即道:“你放心,老爷子那边肯定是万无一失!中了我的毒,又耗了那么长时间,除非即刻有绝世医术相救,否则断然是活不了的。” 平南王听他用如此森冷的语气论及自己的亲爹,竟觉得背脊生凉。 他们的谈话被地上的众将士尽数听见,副将怒不可遏地道:“阮天浩,你就是个畜生!你就不怕遭报应,天打雷劈吗?” 阮天浩冷冷一笑,来到副将面前,抽出佩剑,毫不犹豫地在他脸上划了一剑:“你本可以少受些罪,可若再多嘴饶舌,我便叫你生不如死!” 副将强忍着疼痛,不服输地狠狠瞪着阮天浩,吼道:“落入你这等猪狗不如的人手上,我但凡吭一声,就枉为男儿!” “好!有骨气!”阮天浩朗声大笑道,随即用佩剑在副将的脸上划了一下又一下,时而重,时而轻,时而快,时而缓。周围的人均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偶尔竟能听见那佩剑与皮肤的撕拉声。 而副将也始终谨守他方才的话,愣是没有吭一声,一直忍着,怒视阮天浩。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阮天浩看着被他划花的脸,厌恶地将佩剑狠狠刺入副将的胸口,许久之后,方才吩咐平南王身边的随从,将他的佩剑取回来。 阮天浩处理完这些事,便翻身上了马,绝尘而去。 平南王也不愿多耽搁,按着阮天浩给他的指示来看,江南的大军都埋伏在半路的,他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也好叫季舒玄知道他们的厉害! “放火!”平南王冷漠地命令道,“剩下的随本王撤离!” 他身后的十余人应一声是,其余的人皆跟在平南王的身后井然有序地离开。 山上的树林中,本就是深秋时节,地上随处可见枯树枝与树叶,一遇火,迅速地燃起来。加之山顶的风呼啸吹着,那火便越燃越烈,火焰很快便将躺了一地的将士包围起来。 平南王的人皆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耳边响彻着那些人的哀嚎,鼻尖充盈着皮肤被烧焦的味道。算着时间差不多,十余人中为首的那人喝一声“撤退”,余下的人便飞快地离去。 在这边大火逐渐蔓延到阮忠身边时,纵然他从不认命,也知道自己是回天乏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身中剧毒,动弹不得,除了等死,别无他法。 若仅是他一人倒也还好,可连累了千余名将士的性命,实在让他追悔莫及!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听信阮天浩这个孽障的话,或者说,当初就不该让他随军南下!若是他不再身边,哪里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而现在看来,他担忧的还不仅是这千余名将士,更多的将士均埋伏在沿途。他们并不知晓阮天浩的真实面目,他若想算计他们,岂非易如反掌? 阮忠这一生,第一次有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感觉,他甚至连去通知一声的能力都没有!他渐渐绝望,放弃了抵抗,也不再去担忧自己无能为力的事。临死前,脑海中只剩下一个人蒋氏! 他与蒋氏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可以称得上是伉俪情深、相濡以沫。原本他早已解甲归田多年,这一次若非是皇上主动找上他,他也不会重披铠甲,上阵杀敌。临行前,他与蒋氏相约,等到凯旋,便抛下所有事,陪着她游山玩水,走遍大好河山。 年轻那会儿一时糊涂纳了孙氏入府,近些年来,感情越来越淡,几乎快要形同陌路。而孙氏看上去也并不在乎,她所求向来是金银珠宝一类,既如此,阮忠已想好,将京中的府邸给她便是。他只要有蒋氏在身边,那日子便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原本想得很好,可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是枉然。他已没法再履行对蒋氏的诺言,先行一步,去那边在等她吧。他这边出了这样的事,想来天策一定会调查出来,为他报仇的!以天策的孝顺看来,蒋氏也算是能有个幸福的晚年 临死前的阮忠难得想着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心中苦笑道:又是先下毒,再纵火,这一连串的法子阮天浩倒是用的极顺手!从前对白府如此,现在对他也如此。 大火虽还暂时未燃过来,但这儿是下风处,伴着风,浓烟滚滚而来。很快阮忠便在这样的浓烟中陷入了昏迷 阮天浩骑在马上,按着他的计划,沿途的人皆会被平南王清理干净,不会有人发现他从中的手脚。但他向来是行事稳健之人,凡事皆要万无一失,才能放心。 他化妆一番,假意深受重伤,逃回了营寨。原以为营寨中除了留下看家的外,应该没什么人才对。不料却在营寨中看见了除与他同路的那一千余人外的所有人! 大家见他这番样子回来,又是孤身一人,皆关切地围上去,聊表关心,问及阮忠等人的事。 阮天浩心思转得飞快,众目睽睽之下,立时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来,拉住其中一个副将的手,哭道:“这一切都怪我啊!是我探听情报有误,所有人均中了平南王的奸计,死伤惨重!我与父亲失散,九死一生地逃了回来!” 第三百七十八章 悲悯童年 被阮天浩握住的副将,看着他如今这样子,顺势问道:“那主将呢?咱们得赶快去营救啊!” 阮天浩重重地点头:“是,阮天浩在此恳求各位,一定要去救救我爹!一定要去营救我爹啊!” “兄弟们,上!”副将终于受不得他这一副虚假的嘴脸,高呼一声,众将士手握刀枪剑戟各种兵器,便要将阮天浩就地正法。 如此情形阮天浩早有防备,扬手一挥,一把白色粉末撒向众人,喝道:“受死吧!”随即,足尖点地,一跃而起。 他如此快的反应出乎众人预料,兼之那一把不知名的粉末,防不胜防之下,愣是叫他逃了! 余下将士气愤难当,纷纷高声咒骂。副将见状,连忙安抚众人:“今日若不是那世外高人相助,只怕我们都要命丧于此!但现在我们活着,就一定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将军,您便下令吧!阮天浩这厮丧尽天良,泯灭人性,我们一定要为主帅和众位兄弟报仇!”群情激奋道。 副将道:“报仇是一定要做的,但绝不能盲目地去做!否则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阮天浩这厮心机深重,断然不能小觑!” 另一裨将附和道:“将军,出了这样大的事,以我之见,要不要将这事禀告给皇上?” 副将思虑后,点头道:“自然是要的。我即刻便去写奏折,上奏皇上!” 阮天浩从营寨中离开后,决定去平南王的地盘。一路上,他脑海中都不断地浮现方才阮忠躺在那儿,绝望无措的神色。他知道方才营寨中那些人会如何指责他,甚至是咒骂他,其实他本性并非如此。会走到今日这地步,都是他们逼得…… 从小,他就知道他与阮天策不一样,阮天策是嫡出,而他是庶出。阮天策的娘是京中的大家闺秀,深受爹的宠爱;而他娘则是苗疆女,与爹向来感情淡如水。 即便知道这些,幼年时期的他,也总是期待父爱的。但凡是爹能夸奖他一句,都足够他高兴半天。可爹的眼睛里似乎只有阮天策。 当然,他也承认单论天资,阮天策的确强于他。所以那个时候无论是文还是武,阮天策总是得到更多的赞扬与认可。他似乎无论怎么做,都只能是阮天策的陪衬! 这样一直到了大概五六岁,有一日,他将埋于心底的烦恼告诉了娘亲。本以为会得到娘亲的安抚或宽慰,孰料娘亲非但没有安慰半句,反而像是疯了一样地指着他!说他没用,没有阮天策争气,不能给她长脸等等,训斥了他半个时辰有余!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 从那以后,他童真的儿时便结束了。他从未想过娘亲会用那样嫌恶的语气对他说话,从未想过娘亲会打从心底觉得他是耻辱。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变得敏感多思,总觉得府中的人,哪怕是最低等的下人,看他时都带了嫌弃的意味。那一段时间,他真的开始反思,难道他天生便逊色于阮天策吗? 这样的时间大概持续了有两年左右,那应该是他人生中最阴暗的时光。他自暴自弃,饱尝师傅的批评、爹爹无奈的摇头以及娘亲厌恶的眼神。真要论起来,在那个时候都一直对他不离不弃的便只有褚哲勋。 原本他以为褚哲勋会是他一生的朋友,可后来才知道,自己同他远是没法比的。他是褚府唯一的继承人,是太子的伴读,自小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皆是由宫中的太子太傅所传授,甚至连皇上也对他另眼相待。这样的落差,让他心里极难平衡,他开始怀疑,褚哲勋的接近是不是带有目的,用自己来衬托他的不凡? 这也是后来他执意去追求白霜月的原因之一,褚哲勋在文治武功上的确样样出色,可却不善于与女孩子打交道,尤其是他心仪的女子。那个时候,他忍气吞声地跟在褚哲勋身边,与他做所谓的生死之交,为的就是更多地去了解他。 直到有一日,他在褚哲勋的书房内发现了一曲他自己谱的曲子,三言两语之下,褚哲勋便将心思全部告诉了他。他一方面鼓励他去表白,另一方面却开始不动声色地去接近白霜月。 好在老天待他不薄,得知白霜月独自出府后,他找了人一路跟踪褚哲勋,自己又算准时间,恰到好处地出现。于是,剩下的事便顺理成章起来…… 他如愿接近白霜月,如愿获取她的芳心,如愿在褚哲勋脸上看见隐忍的失落。褚哲勋同他不一样,褚哲勋永远标榜自己是君子,既然是君子,那就得有成人之美!所以当褚哲勋知道白霜月对他心仪后,纵然褚哲勋心痛难当,却依然愿意笑着祝福。而他则难得地享受这凌驾于褚哲勋之上的喜悦感! 其实,去接近白霜月也不仅仅是这原因,还得归功于他娘亲。 在被娘亲嫌恶了近两年后,有一次,爹来偏房看娘亲,被娘亲下了药,灌醉。之后的事情他虽并不在场,但第二日,爹离开后,娘亲便找到他,好言好语地将他夸赞了一番。 那还是印象中,娘亲第一次那般夸耀他,他心中的喜悦尚未散去,便听得娘亲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说起了关于复仇的计划。从前他虽然知道娘亲来自苗疆,却并不知晓娘亲真正的身份。 那一日娘亲才将一切都告诉他,原来娘亲可不是个普通的苗女,而是苗疆族长的千金,是苗疆的圣女!之后苗疆被先皇征服,不得不臣服于大朗王朝。娘亲不堪家族的衰落,便主动辞别,南下伺机报仇!因缘巧合之下,她成了爹的偏房,一切便更有利于她复仇。 可娘亲没想到的是,爹是性情中人,对蒋氏情深意重,虽不得不纳了她,却并不爱她。可在朝夕相处中,她渐渐对爹动心,却不得不每日看着爹与蒋氏伉俪情深。这或许也是娘亲性情大变的缘由。 对爱情彻底死心之后,她便又一心记挂着复仇之事。娘亲有一次无意中看见爹身上的雪玉,却不待她问,爹便将话题岔开,一副不愿深谈的样子。 娘亲的好奇心被勾起,便想到了灌醉后探听虚实的法子。没想到那一枚小小的雪玉,其中竟大有文章。爹在酒醉后,告诉娘亲,那雪玉一共三枚,合在一起则可得天下! 这样的消息对娘亲来说不啻于是天大的喜事!但娘亲知道,照目前的情形来看,爹即便在百年之中,也不会将雪玉传于他,一定是给阮天策的。何况,娘亲也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想要等到爹百年之后。 当娘亲将一切告诉他的时候,他心中也明白,这或许便是他人生的转机!果然,之后娘亲借口下江南采买为由,悄悄溜回了苗疆,再回来时,将苗疆那些隐藏的势力都交给了他。娘亲在他面前痛斥了先皇季文德的无德之举,告诫他一定要为苗疆夺回天下! 但那个时候,他并没有那么远的想法,他当时想的只是要出人头地,力压阮天策,让连着爹在内的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可这条路,却越走越远,越走越偏…… 为了得到三枚雪玉,他不惜对白府动手,又找上平南王,与他联手,使得天下爆发瘟疫,民心涣散。这一切都是为了夺取天下,可事实总有让他大呼意外的时候,总有不受控制的事情发生。 他想的很清楚,等有一日他若真的得了这天下,一定要迎娶自己心仪的女子为后!然后将当初那些瞧不上他的人,通通处死!包括他娘亲…… 阮天浩一路上想着这些令他不忍回顾的往事,顺利地到了平南王的封地宅子里。待他回去的时候,平南王已经在府上了。见他来了,连忙迎出来。对平南王来说,越是与阮天浩亲近,便越是对他胆战心惊。从不敢在他面前端着王爷的架子,生怕有哪句话说错了,便被他下了毒手! 关于阮天浩的狠毒,平南王可是见了太多。他甚至觉得,阮天浩的心早已扭曲,就像是个疯子一般! “天浩,你怎么来了?”平南王笑容满面地问,转而连忙吩咐下人去准备水以及干净的衣物。 阮天浩冷冷瞥他一眼,问:“我吩咐你们做的事可都做好了?” 平南王面露难色:“我们按着你交代的地点去了,可一个人影也没瞧见啊!” “哼!没用的东西!”阮天浩骂道,“早就走漏了风声,要不了两天,整个朝廷都会知道,之前的那些事是我阮天浩所为!” 平南王一听这话,连忙说:“都怪那些个下人愚钝,我一定严厉处置!” 阮天浩怒道:“还处置什么?通通杀了!” 平南王一愣,那可都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属下啊!刚想要辩护几句,一触上阮天浩冰冷的目光,他又将话咽了回去,说:“好,我即刻让人去做了他们!” 第三百七十九章 巧竹身份(上) 阮天浩这才面容稍霁,正巧侍婢过来说,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他不再理会平南王,转身离去。 平南王看着他的背影,心底仍有几分不寒而栗的感觉。偶尔他甚至会后悔当初被他三言两语便说动,若不是同他结盟,又怎么这样提心吊胆,还赔上了曼绮一生的幸福呢! 很多次,他都在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做了阮天浩,再去面圣,将一切罪过都推给阮天浩,他还立了大功。可这样的念头往往只是想想,并不敢真的付诸行动。其实单论打斗,他虽然比不上身手顶尖的阮天浩,但他胜在人多,倒也不怕。可他最怕阮天浩的,便是他那用的出神入化的毒! 世人皆说褚哲勋用毒天下第一,他倒是觉得阮天浩更为恐怖。毕竟褚哲勋的人品风评在那儿摆着,断然不会滥杀无辜。可阮天浩不同,但凡是他看不上的,他便能毫不留情地下手除去! 这也是他不敢同阮天浩对着干的原因,上了这贼船,只怕再也下不来…… 洗漱干净后,阮天浩换了装扮,出了平南王的府邸。他告诉平南王,剩下的事便交给他去做,他还有要事,需要去余杭几日。 方才他已经分析过,之前坏他大事的人,兴许就是默贤阁的人。这么些年,他与默贤阁明里暗里地斗,却从未曾取得过胜利。直到现在,也没能见过默贤阁两位公子的真颜。关于默贤阁的事,也是知之甚少。 这一次,他身份彻底曝光,或许是时候同默贤阁决一死战! 在余杭,他尚有势力,或许也该用上那些人,让他们帮着做些事了! 余杭,冷萱的客栈内,自从瘟疫爆发以来,便一直不得清净。原本还想着同钟琴一起进京,参加夜尘公子的喜宴。然而,瘟疫开始之后,她们便一直不得机会,整日忙得脱不开身。 冷萱独自坐在闺房内,处理着组织内隐秘的事。敲门声响起,巧竹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萱姐,我给您送茶点。” “进来吧。”冷萱说话间,将文件合上,笑着看巧竹走进来。对于巧竹,她是全然信任的,但这些文件关系重大,她不曾忘记夜离公子临行前的叮嘱。 巧竹将茶点放在桌上,像是不曾注意到她合上的文件似的,说笑几句,便转身离开。 冷萱见她离去,又开始细致认真地处理自己的事。据悉,这两日石海便会来余杭与她和钟琴会面,顺便交代最新的指示。对冷萱来说,自从得知冰雁最终和石海走到一起,悬着的心也能放下了。无论如何,她是希望冰雁幸福的。而对于苏诺语,她也不再有之前的仇视。 反而,在得知苏诺语独自研制出瘟疫药方后,她对苏诺语也算是刮目相看,钦服不已。在默贤阁待久了的人,总是更喜欢靠近有能力的人。 待冷萱处理完事情,将文件小心翼翼地放在屋内的暗格内,便离开了屋子。 晚膳时分,巧竹这边刚刚将饭菜摆上桌子,便有熟悉的声音响起:“萱姐,别来无恙啊!” “石头?”冷萱惊喜地看他大步走进来。 石海同冷萱算是极为熟识的,便也没有那些虚文闹,随意地坐在桌旁,同她攀谈起来。巧竹见石海来了,不待冷萱吩咐,便转身添了碗筷:“石海哥,你一路辛苦,用些饭吧。” “多谢巧竹。”石海颔首道。 巧竹羞涩地低垂着头,轻声道一句:“萱姐,您陪着石海哥用些饭,我……我还有事,便先去忙了。” 石海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大大咧咧地开始吃饭。这一路上赶来,的确是有些饥肠辘辘。自从公子离开后,苏小姐的事便交给尘夫人在办,他反倒是闲下来,可以做些事。 冷萱不语,却将巧竹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那丫头只怕是真的对石海动了心,可石海这样子分明是坦荡荡,没有一丝别的想法。数月前,石海已经将话说得明白。何况现在石海和冰雁两情相悦,自然没有巧竹的位置。这丫头,只怕要伤心了…… 若是在从前,即便明知道石海心中不会有这丫头,她也愿意再次尽力一试,去说服石海。哪怕是将巧竹留在身边做一个伺候的丫头呢,好歹也算成全了这丫头的一片心。可现在不一样,石海已经有了冰雁,她断然不能去做这样的事。 石海飞快吃了几大口饭后,方才发现冷萱一直盯着自己,若有所思。他忍不住放心筷子,问:“怎么?有问题?” “并没。”冷萱摇摇头,转而关切地问,“我听说了你和冰雁的事,恭喜你啊!” 提及冰雁,石海难得露出腼腆的笑。他挠挠脑袋,嘿嘿一笑,又猛吃一大口饭。 “你们两人相处的怎么样?”冷萱并不放过他。 石海再度嘿嘿一笑,含糊地道:“挺好的,挺好的。” 冷萱这才露出笑意:“从前并没将你们想在一块,如今看你们在一起,想着那画面,倒是也挺相配的。” “大概没人会想到我和冰雁能走到一起。”石海说道。他们认识了太久,一直像哥们儿一样的相处,如今猛然间成为恋人,只怕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冷萱笑:“是啊。”顿一顿,她方又说,“难怪上一次来,你见我一味地想要拆散夜离公子和苏小姐,撮合冰雁和夜离公子,你那么着急呢!原来我只以为你是替苏小姐抱不平,却原来你小子也是有私心的。” 石海嘿嘿一笑,道:“说真的,那段时间,我看着冰雁执着于公子,真是伤脑筋啊!若是公子也动心,我便也罢了。关键是公子心中只有苏小姐一人,我不想看冰雁受伤。” “石头,你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冰雁跟着你,会幸福的。”冷萱放心地说。 晚膳之后,两人便一同去了钟琴的医馆,同她共商大事。 而这期间,巧竹也神神秘秘地出了客栈,小心翼翼地在大街上东拐西拐,确定没人盯梢后,方才进了一间小屋。 屋内早有几个男子端坐在那儿,见巧竹来了,为首的男子斥责道:“怎么回事?现在想见你一面,那么难!” “没办法,最近风声太紧。我若出来的频繁,只怕会被发现。”巧竹解释道。 男子冷哼一声,道:“你的生死皆捏在我手上,最好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招!否则,我便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子的话让巧竹想起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浑身一个激灵,连忙道:“你放心就是,就如你所说,我的命都在你手上,我又怎么会不听你的话。” “这还差不多。”男子满意地道。 “不知主子今日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巧竹补充道,“冷萱她们出门,我才能离开这么一会儿,若是耽搁久了,难免惹人怀疑。” 男子心知巧竹的处境也十分艰难,便道:“听说这两日默贤阁公子的心腹之人要到余杭来找冷萱?” “你说石海?”巧竹点点头,“已经来了。刚才冷萱就是跟着石海一起走的。” 男子一听,面露喜色:“看来主子爷的消息果真是灵通,这么重要的人都来了,可见默贤阁是有大动静。你一直跟在冷萱身边,可曾见她有什么异常?或是默贤阁有什么大的动静?” “主子,冷萱平日虽待我不薄,但涉及到默贤阁的事,她从不当着我处理。她房内皆是暗器,稍不注意便会暴露身份,因此,我并不能看到默贤阁的文件。”巧竹实话实说道。 男子皱眉,知道巧竹说得并不虚。他们同冷萱那女人打过几次交道,深知她的厉害,绝不逊色于男子。 巧竹见状,不动声色地松一口气。当初跟着这些人也是逼不得已,若非是他们在她身上下了蛊毒,她也不会事事受制于他们。一开始她出现在冷萱面前,便是他们事先算计好的。她为了活命,自然也愿意听命行事。 可这些年下来,冷萱对她实在太好,让她没有办法对她下手。好在之前的这些年,他们也并没有给她什么实质的任务,不过就是让她获取冷萱的信任而已。今日这情形看来,只怕她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男子正为难间,里间的门被推开,一个戴了面具的高大男子从里面走出来。原本端坐的几个人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连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唤道:“主子爷。” 巧竹心中一惊,知道这人或许就是幕后最大的主子,也不敢怠慢,连忙随众人一般恭敬地行礼问安。 面具男子坐在上首处,从袖中取了一个小纸包递给巧竹,随即道:“这里面便是我秘制的蛊毒,凭他是谁,只要一旦服下,便会对我唯命是从!” 巧竹将那东西捏在手上,浑身上下禁不住地颤抖着。这些东西的厉害她可是亲自尝试过。 面具男子看出她心底的恐惧,满意地点头:“你明日之内便将这些东西放在冷萱和石海的茶盏中或是用膳时,下到他们的饭菜中。” 第三百八十章 巧竹身份(下) 巧竹低头看一眼手中的东西,问:“这……这是什么?” 面具男子问:“小丫头,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只是好奇而已。若是主子爷不愿告诉就算了。”巧竹将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袖中,收好。 原本的上首男子看一眼面具男子,连忙斥责道:“主子爷面前也敢多嘴么?主子爷怎么吩咐的,你就怎么做!多话之人的下场,便是被拔了舌头!” 巧竹瑟缩一下,道:“那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 “那不过是一种蛊毒。”面具男子突然说道,“他们将这东西吃进去,从今以后便会受我控制!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会被蛊毒反噬,殒命。” 面具男子的声音阴冷至极,就好像是身体被蛇缠绕住,那冰冷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巧竹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将袖中的东西甩出来,然而她极力地克制住自己,声音颤抖地道:“知道了。” 面具男子冷笑一声,起身来到她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你别动什么歪脑筋!否则,这些蛊毒,我便会叫人下到你身上!” “是,是,我知道了。”巧竹颤抖着应一声,连忙退了出去。 一路上,她都紧紧地用一只手抓着装有小纸包的那只手,她脚下步伐迈得飞快,恨不能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当她回去客栈的时候,冷萱和石海还没有回来,她独自蜷缩在床上,将烛火点亮。 然而,无论如何,似乎那种冰冷的感觉都无法避开。她将背脊紧紧贴在墙上,用被子将自己环住,克制不住地发抖,那面具男子的声音一遍一遍地萦绕在她耳边,驱除不尽。 正在这时,房门被突然推开…… “啊!”巧竹吓得尖声大叫,几乎要从床上跌落下来。 “巧竹,怎么了?”冷萱温柔的声音响起,见巧竹如此,连忙快步走过去,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怎得出了这么多汗?” 巧竹看见冷萱就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一般,顾不得往日被她自己挂在嘴边的那些尊卑,连忙扑入冷萱的怀里,道:“萱姐,我……我害怕!” 冷萱看她这样子,面露疑色:“到底出了什么事?” 巧竹的手不经意间感觉到袖中的小纸包,猛然间醒悟过来,看清面前的人,想着面具男子的威胁,低下头,故作镇定道:“没什么,我……我只是方才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噩梦而已。” 冷萱深深地看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道:“既如此,今夜便来我房间一起吧!” 巧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迎上冷萱目光中的关心,又实在不忍心拒绝,便点头道:“好。那我收拾了东西,便来。” 冷萱颔首:“好,那我先过去了。你一会儿便自己过来吧。” 是夜,冷萱与巧竹躺在一张床上,冷萱的声音温柔而平和,让人听着便觉得安心:“巧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若是你始终不能从那些不好的事情中走出来,便会自苦一辈子!” “萱姐……”巧竹轻轻地唤道。 冷萱却转了话题:“今夜我和石海在回来的路上,还曾说起过你。石海说你这么多年跟在我身边,任劳任怨,实在是辛苦。让我为你找个好人家呢!” “石海哥他……”巧竹的问话戛然而止,她知道自己配不上石海。若是叫石海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怕会毫不留情地除了她! 冷萱偏头看着她,歉然地说:“若是石海还是孑然一人,我便想着让你跟着他。可是他现在有了心仪之人,只怕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别的女子。巧竹,你别多心,不是你不好,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我们左右不了。” “萱姐,您不必说这些话来宽慰我。是我不够好,配不上石海哥,他……该有更好的女子去配他!”巧竹话里有话地说道。 冷萱却坚定地看着她:“巧竹,我说过,过往的事,我们该放下就要放下。若是一直将那些不好的事揣着,只会为难自己。有些事情可能一开始我们无法选择,但结果却是我们可以努力去改变的。” 巧竹听了这话,怔了怔,随即低语:“选择不了开始,却可以改变结果吗?” “你说什么?”冷萱有些好奇地问。 巧竹连忙摇头:“没什么。”顿一顿,又补充道,“我只是觉得您让我明白了一些事。” 闻言,冷萱轻笑道:“你还年轻,正值花样年华,即便从前有了不好的过往,但只要你能及时想明白,一切都不晚。” 巧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冷萱轻轻拍一下她的手,道:“好了,时辰不早,早些休息吧。明日事多,还有的忙呢!” 巧竹轻嗯一声,没有说话。隔了半晌后,才偏头,清晰无比地说一句:“萱姐,谢谢您。” 冷萱笑一笑,没再接话。 一夜无眠,翌日清晨,巧竹醒得比冷萱还早,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离开了冷萱的屋子。出了房间,便在楼梯的拐角处看见准备去后院习武的石海。 这若是换在往日,巧竹必定会含羞地上前打招呼,她实在是太喜欢石海。可是一年到头,并不能见几面,石海从前都是跟着夜离的,一年下来在余杭可能就住个一两日。但就是这样难得一见的频率,还是让她对石海深深地动心。 这么多年下来,若说冷萱给了她家的温暖,姐妹般的关怀,那么石海给她的便是对美好幸福生活所有的幻想。她可以一整日什么都不做,就坐在那儿,幻想着未来与石海的幸福生活,便能傻笑半天。从前,还一直存有幻想,现在却不得不断了这种念头。 然而,今日巧竹却在看见石海身影的一刹那,止了脚步,将身体隐于花盆后,原想等着他下楼,她再出现。现在的她,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去面对石海。 只是往往天不遂人愿,她还未隐藏好,石海便转了头,见她站在那儿,主动打招呼:“巧竹。” “石海哥。”巧竹不得不向前走两步,她唤他的时候,眼睑下垂。因着做贼心虚,她避开他的注视,只敢看他的脚尖。 石海却像没注意到一样,问道:“这么早,你是准备去伺候萱姐起床,还是刚从她那儿出来?” 巧竹语速飞快:“我昨夜跟着萱姐一起睡的。可能是认床吧,便起得早些。” 石海点头,问道:“这个时辰,后院的空气不错。你要不要一同去?” 面对石海难得的邀请,巧竹愣了半晌,理智上她该是拒绝的,但情感上实在无法拒绝这难得一次的单独相处。巧竹放下心头所有的事,点头道:“好。” 两人便一同下了楼,往后院走去。原本石海是要晨起习武的,这样的习惯从他跟在公子身边的第一天起便有了,这么多年,一直坚持着,甚少例外,今日也算是难得破了例。 一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的气氛稍微有些尴尬。但对巧竹来说,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静静地跟在石海身边,同他呼吸这么近的空气,也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 巧竹心底希望时间凝滞,而她和石海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不要停,也不要有人来打破…… 过一会儿,倒是石海率先打破了僵局:“你的事……”他停顿下来,或许是觉得有些唐突,低咳两声,才又继续,“我听萱姐说起过。从前每次都来去匆匆,也没时间与你多谈。其实我今日就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有些不好的过往,包括我和萱姐。过往是我们不能改变的,但未来不同。” 巧竹闷闷地应一声,没有言语。 “你是个不错的姑娘。”石海接着说,“这么多年来,跟在萱姐身边,既任劳任怨,又体贴细致。我希望你能放下那些不好的回忆,从前开始新的生活。” 巧竹诧异地看他,没想到他会这些话:“石海哥,你怎么会突然跟我说这些?” “你在萱姐身边多年,想来平日里萱姐在你面前也是毫无隐瞒的,既如此,你也算是我们默贤阁的人。说起来,你比我年幼两岁,我便将你视为妹子,说这些话难道有什么问题?”石海反问。 巧竹压下心底的苦涩,能听到他说这样一番话,即便知道两人间绝无可能,她也欣慰不已。于是,笑着说:“如此,我便更要唤您一声哥!您和冰雁姐的事,我也听萱姐说起过。我衷心地希望你们能百年好合。” “百年?”石海笑道,“我从未想过什么百年,我们做的事都危险,说不定随时会丢了命。过一日算一日罢了,只是希望每一日都意义,不虚度。这样也算对得起自己。” 从未听他说这样丧气的话,巧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本能地大声驳斥:“您说什么呢!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是吗?”石海反问。 巧竹重重地点头:“一定会!” 第三百八十一章 巧竹之死 石海看她那样信誓旦旦的样子,唇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两人又在后院中待了一阵,另有小丫鬟过来叫巧竹:“巧竹姐姐,萱姐在找你呢。” “马上来。”巧竹应道,纵然心底万般不舍,仍然转身笑着对石海说,“石海哥,我先回去了。您一会儿便回来用早餐吧。今日我给你们露一手!” 石海颔首:“好,总是听萱姐说起你手艺不错,没想到今日倒是有口福。” 巧竹转身离去,石海看着她的背影,目光转深 早膳时分,冷萱与石海坐在桌前,静候巧竹上菜。巧竹果如她所言,在厨房里忙了大半个时辰。看着一道道精致的吃食被她端上桌,冷萱和石海目光中的笑意渐浓。 待得最后一道玫瑰卷摆上桌,巧竹方才在他们面前站定:“好了,你们快尝尝吧。” 石海拿起筷子,一脸惊喜:“哎呀呀,这么一大桌的美食,我该从哪儿下手呢?” “石海哥,这些都是我最拿手的,您和萱姐尝尝看,看好不好吃。”巧竹期待地看着他。 石海随意夹了一筷子,尝了之后,忍不住赞不绝口:“这味道实在是太好吃了!哪怕这么些年和公子走南闯北,吃过各地美食,但都没有你做的好!” 冷萱尝了之后,也是不住地夸赞。 巧竹见他们如此,心底涌起喜悦。尤其是看着石海大快朵颐的样子,幸福感油然而生。看着看着,便觉得鼻子泛酸,她连忙抬起头,盯了会远方,说:“那你们先吃吧,我去房间拿点东西就来。” 冷萱和石海看她一眼,道:“你先去忙。” 回到房间,巧竹从屉子中取出昨夜早已写好的信,放在妆台上放好,换了一身喜欢的衣衫,从枕头下将面具男子给她的药拿出来,摊在手上。她盯了良久,面容严肃而沉静,最后,她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缓缓地将小纸包打开,咬咬牙,不再犹豫,仰头将药末尽数吞下。 那药末入喉的一瞬间,一滴清泪自她眼角滑落,她眼睛看着门外,拼命抑制想要再见他一面的冲动。随后,她从妆台上拿起一把小银剪,对准自己的胸膛,毫不犹豫地刺下去 “石海哥,若是再有来世,我一定会用最干净的身份来找你”鲜血喷薄而出的一瞬间,她嘴里喃喃道。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一声声低唤他的名字。 楼下大堂内,自巧竹离开后,冷萱和石海便放下了筷子。两人均沉默着,彼此对望,眼底尽是森冷。许久之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回头,深深地注视着楼上紧闭的房门。 冷萱率先转过头来,抬手擦一下眼泪,遗憾道:“可惜了” “冷萱,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石海平静地说。 “我知道,她对你们来说,只是个寻常人。但是我和她相处数年,早已将她视为亲人。”冷萱的语气有些伤感。 石海面容冷凝:“冷萱,你要理智地看这个问题。要知道,她一开始接近你,便是有目的的。所谓的那些身世,不过是为了获取你的同情与怜悯。这么多年她在你身边,你待她推心置腹,她却一直带着任务。” “可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牺牲自己。”冷萱忍不住分辩道。 石海依旧冷静地分析:“我很欣慰,她在最后一刻,能够记起你对她的好,没有对你下手。但这并不代表她就配做你的姐妹!何况,你也知道,她是他们的人。早晚会是这个下场!” 冷萱抬手捂住脸,无力地点点头,疲惫地开口:“石头,你说的道理,我都懂。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先去找钟大夫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石海起身,重重地拍一下她的肩膀,转身离去。 冷萱在大堂做了一会儿后,便起身上楼,进了巧竹的房间。待她进去时,巧竹早已咽了气,胸口处浸出一大团鲜血,面色却惨白。 纵然已经知道巧竹的身份,可乍然见她这样了无生气地躺在那儿,还是让她心里有些难受。她走过去,轻轻地将巧竹未闭的眼轻轻合上,叹口气:“原以为你是上苍给我的妹妹,为何偏偏你选择做我的敌人?” 冷萱坐在一旁,看了巧竹许久,脑海中忍不住回忆着两人相识至今的点点滴滴 数月前,夜离公子离去时,便曾经提醒过她。可那会儿她丝毫不以为然,对巧竹,她是百分百地信任。直到后面,一次巧合,叫她发现了巧竹的身份。 那日巧竹说是出门有事,她也没有多想,之后钟大夫却急匆匆地来找她,二话不说拉住她的手便往外走。东拐西绕之后,她亲眼看见巧竹进了一间寻常不起眼的屋子,她诧异地看向钟大夫,钟大夫却只让她自己听。 当她亲耳听见巧竹竟是天鹰帮安插在她身边的暗线,为的就是窃取默贤阁的信息时,她不敢置信地后退两步,大受打击!钟大夫将她拉走,只淡淡地安慰一句:“冷萱,有些事,要有承受能力。” 回到客栈,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痛哭一场,随即亲手斩断与巧竹间的情分。她难得这样相信一个外人,却被人家这样算计!她恨不能亲手将她解决掉,然而决定动手前,她又改了主意。之后,便有了石海的南下余杭,两人处理事务的同时,正好将计就计解决巧竹的事! 坐了半晌,冷萱起身,刚准备离开,余光瞥到妆台上的信,拿起来,摊开来看。看着看着,冷萱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再起波澜 信中巧竹将一切解释清楚,并说“萱姐,我知道自己早已暴露了目标,但您却一直隐忍不发。这些年,终究是我对不起您,这次便算是我还您的。还有石海,我也对不起他。”巧竹还写了许多感性的歉然的话语,直看得冷萱泪眼婆娑。 原以为这一切都是她和石海在主导,没成想巧竹早已心思灵透,看穿了一切。也就是说,即便他们没有说之后的话,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突然间便觉得,心底对她的怨怼与恨意,少了不少 巧竹的一生,便这样走到了尽头 之后面具男子得知了巧竹永生命为代价做出了背叛,一怒之下,将原本余杭地区的老大给卸了个胳膊。这么些年过来,在默贤阁中就安插了这么一个内线,结果还没能起到任何作用,便败下阵来。 面具男子气极,决定先回军中去找平南王商量对策。却原来,面具男子竟是阮天浩!而天鹰帮也是他一手创立的组织。原本也算是雄踞江南,但在默贤阁的映衬下,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而此时的京中,暂时还未得到阮天浩叛变的消息,一切太平。无论是默贤阁还是宫里,并没有太大的动静。如今,最令季舒玄头疼的,还是苏诺语的问题。 在得知吴妃事情真相后的第二日,贵妃终究没能忍住,独自来到嘉德殿求见季舒玄。季舒玄知道她为何而来,想要避而不见,也是不忍她的慈母之心,便吩咐章华让她进来。 贵妃掀开帘幔,进了偏殿。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走得慎之又慎。原本,她是决定忍下这口气,隐忍不发,意图后报的。然而,夜里的梦境中,睿儿望着她,不住地哭泣,直哭得撕心裂肺 醒来后,她赫然发现枕头上全是泪,叹口气,转了主意。 彩纹得知她的决定后,问:“娘娘,您还是决定去见皇上吗?” “是啊,若是不去,如何对得起睿儿?”贵妃幽幽道,“彩纹,你知道吗?昨夜睿儿来找本宫了,他哭得那么伤心,却无论如何都不让本宫上前去抱抱他。本宫知道,他是怨本宫的。本宫身为他的母妃,非但不能护他周全,到如今,竟连他的仇也不能为他报,甚至不能为他说句话!” 彩纹劝道:“娘娘,您也是无可奈何啊。小皇子最是体贴,一定能明白您的苦衷。” 贵妃缓缓地摇摇头:“不必了。睿儿不过是个学步孩儿,若是还要他来体谅本宫,本宫这母妃活着又有何脸面呢?何况,若是皇上因此而责罚了本宫,那他也不配做睿儿的父皇!” 彩纹听她说了这么多,终究没有再劝。她知道,娘娘这么做,并没什么错,不过是身为一个母亲尽力去维护她的孩儿而已。 贵妃心思微转,已然来到季舒玄面前:“皇上万福。” “你来了。”季舒玄见贵妃神色黯然,心中也是难受。 贵妃跪在那儿,恭敬地说:“皇上,臣妾今日来,是有些话想要问皇上。还请皇上能给臣妾一个交代。” 季舒玄抬手,虚扶一把:“有什么起来说吧。” 贵妃摇头,坚定地道:“还是让臣妾跪着说吧,若是言语不当,惹怒了皇上,臣妾便当赔罪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皇上醉酒(上) 季舒玄看着她,说:“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还是起来回话。朕不会生气。” 贵妃这才缓缓起身,开门见山地问:“多谢皇上。那么便恳请皇上给臣妾一个答复,明明已经知道关于睿儿的事一切皆是吴氏所为,为何皇上会朝令夕改?”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算得上是贵妃生平第一次如此同皇上说话。从前在皇上面前,无论是什么事,她总恪守着本分,丝毫不敢有任何逾矩的行为。这一次,为了睿儿,也算是豁出去了。 季舒玄想着那晚苏诺语的话,再看着难得展示强势一面的贵妃,叹口气道:“青薇,睿儿的事,朕从未忘记。朕答应你,等时机成熟,朕一定会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 “皇上!”贵妃猛地跪下去,有些激动地问,“还请皇上给臣妾一个理由。究竟是为什么,让皇上能如此容忍一个杀害了睿儿的凶手?难道就是因为吴老将军当年的功勋吗?” 季舒玄闭了闭眼,缓缓开口:“这一切与吴老将军无关。” “那究竟是为什么?”贵妃咄咄道。 季舒玄无奈地说:“青薇,你别逼朕。朕也是以大局为重,不得已而为之!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朕一定会给睿儿一个交代!” 贵妃跌坐在地,凄婉地笑着:“大局?哈哈……大局!” “贵妃!”季舒玄的声音严厉了几分,暗含警告。再如何,她这般言行无状,也是不得体的。 贵妃站起身来,随意行了礼后,转身便离去了。 看她出去后,章华走进来,还不开口,季舒玄便摆手:“不必管她,由她去吧。等到最后,她会明白朕今日的无可奈何。” 章华点点头,道:“皇上,奴才知道您的苦衷,总有一日贵妃娘娘也会明白的。” 季舒玄没有说话,而是背过身去,静静地盯着墙壁看了许久…… 在回宫的路上,贵妃失魂落魄、伤心欲绝,她想要大笑,然而还不待笑出声,眼泪便流了下来。皇上每次都用“大局”来敷衍她,其实哪有什么大局?说来说去,所谓的大局不就是苏诺语的几句话嘛! 贵妃停下来,看向太医院的方向,眼底满是雪亮的恨意,恨恨道:“苏诺语,总有一日本宫会让你付出代价!你记住,本宫今生今世与你势不两立!” 贵妃这边难以接受,杨嫔那边却难得的轻松自在。自从重回高阳殿,杨嫔便过起了“与世隔绝”的日子。除非必要,否则轻易不会出高阳殿半步。当然,表面上看她已然彻底安分,其实在她心底从未有一日断过争后位的心思。 香茗将新制的茶端到杨嫔面前,笑着说:“娘娘,如今宫里,只怕只有您还能这般惬意。” “不惬意又能如何?本宫现在只是小小嫔位,上面还有两个妃位的呢!有她们在,哪有本宫出人头地的份儿!”杨嫔说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香茗接着说:“娘娘如今能这样想,也十分好。只是奴婢总觉得您若是从此便放弃了后位的争夺,也是可惜。” “谁说本宫要放弃?”杨嫔反问。 香茗诧异不已地盯着她,不确定地问:“可是您自从出了那儿,整日里别说面圣,连门的少如。您难道就不怕时日久了,皇上那儿便将您忘了吗?” “忘与不忘的,本也不是本宫说了算,一切全看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没这心思,本宫纵然是每日都在他面前,也得不到他的心。反之,也许是件好事。”杨嫔淡然地说。 香茗偏头想了想,有些茫然:“奴婢愚钝,并不十分懂。都说见面三分情,您难道不用偶尔去皇上面前走一圈吗?” 杨嫔轻笑道:“香茗啊,你虽说聪明,但想的还是太简单。皇上那儿自有贵妃呢,本宫何必凑热闹?” “还请娘娘明示。”香茗虚心道。 “其实现在宫里每个人都知道睿儿的死是吴妃一手造成的,表面看来,皇上圣心转圜是因着苏诺语的话。可经历了本宫的事,你该知道即便是苏诺语的主意,她也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而皇上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暂免她的死罪,一定也是因着这个缘由。”杨嫔分析道。 香茗看着她,仍有几分茫然。 杨嫔索性将话挑破:“本宫是局外人,故而能看得如此理智。但贵妃则不然,她是睿儿的生母,只怕无法冷静。届时她便会以为一切皆是因着苏诺语,从而对苏诺语心怀怨恨!以她的心性,必定会对苏诺语下手,而这一点恰恰是皇上无法容忍的。到最后,吴妃是死路一条,贵妃也会因此而见罪于皇上。你说,少了她们俩,这后宫之中,还有谁是本宫的对手?” “娘娘英明,奴婢拜服!”香茗佩服道。 杨嫔摇头:“不是本宫英明,而是吃一堑长一智。本宫是吃过亏的人,难道还能不学乖吗?” 贵妃也好,杨嫔也好,她们的种种算计,苏诺语皆不放在眼里,她此时心中记挂的唯有褚哲勋而已。 自从吴妃的事告一段落,苏诺语便算是彻底闲了下来,太医院的日常事宜,于她而言皆是小事,处理起来得心应手。加之同季舒玄摊开谈过,一连两三日,皇上皆没有找过她。 然而,事情总是交叠着来,没有清闲的一日…… 已入深秋,按理说是该渐渐转凉才对,可这天傍晚,不知为何,竟有些闷热难耐。用过晚膳后,苏诺语便携心云往静明湖边走,靠近水汽,倒也有了丝凉意。 在湖边坐着,苏诺语静静地看着如一大块碧玉般的澄净的湖面,若有所思。心云则安静地候在一旁,陪着苏诺语,并不言语。 直坐到月上柳梢,宫内的绢红宫灯皆点亮,苏诺语方悠然起身,回首对心云说:“回去吧。” 心云点头:“小姐,这几日皇上倒是很少来找您了。” 苏诺语嗔她一眼:“你这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心云做一个鬼脸,她其实知道小姐心中有多不耐烦去应付皇上,可当皇上真的不来时,她又有些适应不了。相比而言,心云更知道在宫里生存,若是没有皇上的保护,有多艰难。尤其是像小姐这般,一直被皇上宠溺,又锋芒太露的人,若是一朝失了这保护,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对她使阴暗手段。 因而心云一方面希望皇上能保护小姐,一方面又希望皇上能以更单纯的身份来保护小姐。心云在心底苦笑着,自己何时变得这样患得患失? 苏诺语本还想义正言辞地纠正心云的观念,但一触及心云的眼神,她瞬间明了她的担忧。苏诺语淡笑着,这丫头也真是一片好心。可这样的事,她宁愿没有人保护,也不希望再同皇上有任何瓜葛。 一路说笑地往太医院走,走到快半路时,苏诺语记起来,还有衣物在浣衣局没有取。心云一听,连忙说:“小姐,您先回去吧,我去取就是。” 苏诺语犹豫片刻,想着自己尚有些事未处理,又见天色并不算晚,便再三叮嘱:“那你速去速回,路上小心些。” “小姐,您放心。我一个丫鬟,哪儿会有什么危险!倒是您,小心些。”顿一顿,心云又道,“要不我先送您回去吧!” 苏诺语摇头:“不必,那样一去一回太费时间。到后面天色晚了,你独自成行,我也不放心。现在去吧,这会儿各宫的主子奴才还不少在外面呢。” 心云点头,这才离开往另一边走,苏诺语也独自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想着心事,倒也没觉得远,便回了太医院。然而还未走到门口,就瞧见熟悉的身影在那儿站着,不知为何,还未走近,她便能从他身上瞧出浓浓的不耐烦。 脚下微顿,苏诺语甚至在想,要不要装作没看到,转身去寻心云。然还未待她做出反应,章华便迎了过来,说话那语气,像是见了救命菩萨一般:“哎哟,苏大夫,您可算是回来了!皇上今儿心情不好,喝了些酒,奴才怎么劝都不行,非要来您这儿。这不,已经站了有半炷香的时辰,还愣是不让奴才去寻您。” 苏诺语看一眼章华那苦大仇深的样子,淡淡一笑:“章公公,那我去同皇上说吧。” “哎,哎。”章华不迭地点头,候在一边。章华心中明白,只要有苏大夫在,皇上的心情自然会还好起来。 苏诺语走到季舒玄的面前,恭敬地行礼:“皇上万福,您怎么……” 话未说完,便被季舒玄一把拉住,质问道:“你去哪儿了?朕在这儿等你那么久!” 苏诺语微不可见地蹙眉,那扑面而来的酒气,叫她心中有些难受。于是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些,解释道:“微臣方才同心云去静明湖边坐了会儿。不知道您来。”她搀扶着季舒玄的手臂,“微臣扶您进去吧!” “朕说过,不许再自称微臣!”季舒玄近乎咆哮道。 第三百八十三章 皇上醉酒(下) 苏诺语撇撇嘴,懒得分辨,也没心思去同一个喝醉的人争论这些。她这人向来执拗,但凡是认准的事,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好比称谓这个,之前她觉得一个称谓而已,既然为尊者都不在乎,那么也没必要去理会。但之后哲勋既然明确表达了醋意与在乎,她自然会注意这些小节。 季舒玄倚在苏诺语的身上,嚷嚷道:“苏诺语!朕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苏诺语几乎快要抑制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微臣听着呢,以后不再自称微臣。不过现在,皇上,您还是随微臣进去吧。您这副样子,若是叫奴才们瞧见,有损您的威严啊!” 季舒玄只听见她说“以后不再自称微臣”,便满意地点点头,嘴里喃喃道:“听话!”至于后面的压根没有听见。 苏诺语好气又好笑地看他一眼,真恨不得闪身离开,让他直接倒在地上。 当然到最后,苏诺语还是艰难地将季舒玄扶进了她那还算宽敞的小屋。虽说在外面也能感觉到他喝了许多酒,但进了屋,在灯光下一看,她才惊诧地发觉,季舒玄满面通红,浑身酒气,几乎要到烂醉如泥的状态。 她站在原地,无奈地抚额,心中暗自猜测,平日里玉树临风的皇上究竟是喝了多少酒,才会成这副样子啊! 季舒玄歪在椅子上,努力想要看清面前的苏诺语,说道:“你过来,朕有些话想要同你说!” “皇上,您喝太多了。要不微臣还是叫章公公送您回去吧!”苏诺语劝道。这样的状态,只怕不适合谈话。 季舒玄大手一挥,怒道:“胡说!朕今夜就歇在这儿!朕哪儿也不去!” 苏诺语瞪眼,很想质问他:你凭什么住在这儿啊?这儿可是我的屋子!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就凭他是皇上,别说在这儿住一夜,就是住一辈子也没人敢置喙。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嘛。何况这偌大的皇宫本就是他的家。 苏诺语无奈地摇头,看来这位酒醉的皇上今夜是不打算走了,那么只有她走。于是,苏诺语出了屋子,将章华叫进来,交代道:“方才皇上已经说了今夜要住在这儿,接下来便由你服侍他吧。男女授受不亲,我先回避。” “哎,苏大夫,您别走!”章华下意识地唤道,随即绞尽脑汁地想借口,突然眼前一亮,道,“您看皇上这样子,若是不喝点什么醒酒的汤药,只怕明日便要头疼了。您是大夫,要不给皇上开点药吧!” 苏诺语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理。无论如何,皇上乃万金之体,她身为太医,这也算是她分内的事。 苏诺语点头:“好,那我这就去抓药。” “苏大夫,您开药方就好。抓药和熬药的事交给奴才去就好。”章华连忙说。这样难得的独处机会,若是因着他的缘故没有了,只怕皇上会想杀了他! 苏诺语也没多想,伏在桌案上,唰唰地三两下将药方开好,又叮嘱了章华煎熬时的注意事项。 章华一面听一面点头,最后不忘再三叮嘱:“苏大夫,那这会儿皇上这儿便拜托您了!” “放心吧。”苏诺语慎重地点头。 章华离开后,苏诺语看一眼摊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季舒玄,只以为他是最近朝政的烦心事多,才会借酒浇愁,压根就没往自己身上想。 看了一会儿,内心经历了天人交战之后,苏诺语还是决定发发善心,将皇上扶到床上去睡。 思及此,苏诺语来到季舒玄身边,吃力地将他拉扯起来,说:“皇上,微臣扶您去床上睡吧!” 季舒玄虽酒醉,但还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每逢苏诺语靠近,他是能闻到她身上女子的馨香的。于是便趁此机会,将身体靠在她身上,由着她艰难地将他扶到床边。 苏诺语任劳任怨地为他脱了靴子,服侍他躺好,将这一切忙完,竟出了薄汗。她站在一旁,微微喘气,心中暗道:若是叫哲勋知道,必定比上一次的反应还大!要知道她还从未这样服侍过他呢! 季舒玄在床上躺了一阵,眼皮渐重,然而呼吸间总有熟悉的来自女子的馨香,不断刺激着他的感官。他想要睁开眼睛去看,却觉得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一般。他翻一个身,嘴里嘟囔着:“这什么地方,床榻怎得这么硬!” 苏诺语被他气乐,占着她的床,害她没有地方可以住,如今竟还嫌弃硬?再者说,谁不想睡舒适的,可谁又能和一国之君比?她小声道:“嫌硬?那您可以起来啊!谁又没让您在这儿睡!” 季舒玄潜意识中似乎察觉到自己并不在嘉德殿,他闭着眼睛,努力回忆:似乎,他今夜喝了不少酒;似乎,他喝酒后,嚷着去太医院找苏诺语;似乎,他刚才看见她了;似乎,就是她将自己扶进了屋子;似乎,自己现在正睡着的,就是苏诺语的床榻…… 这样的意识回到脑海中,他连忙翻身回来,努力说服自己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间果然看见苏诺语就在他面前,亭亭玉立。季舒玄借着酒劲,从床榻上挣扎着起身。 苏诺语害怕他摔倒,刚想要去扶,孰料一直瘫软如泥的季舒玄不知哪儿来那么大的劲儿,猛地挣脱开她的手,又顺势搂过她的腰,满是酒气的嘴凑上去,念叨着:“诺语,今日,朕就让你做朕名副其实的女人!” “不!皇上,您放开微臣!”苏诺语想要将他推开。 然而男女在力量上本就存着天壤之别,更何况苏诺语面对的人还是身强体壮的皇上,哪里是他的对手呢! 苏诺语的反抗激起了季舒玄内心深处的占有欲,喝酒之后本就容易冲动,加之苏诺语又是他一直以来真心爱护的女子,哪里还能忍得住! 季舒玄一手将她搂紧,另一手去遏制住她拼命挥舞的手臂,随即将她拦腰抱起,直接丢在了床上。当他透过迷蒙的双眼,看清躺在自己面前的佳人时,心底的**便熊熊燃烧着,几乎要将他燃尽! 所有的理智皆被抛开,他的身体和心灵都充斥着一个声音,那个身影朝着他叫嚣着,催促着他去努力地将她变为自己的女人! 终于,季舒玄不再犹豫,他随手解开自己的龙袍,又俯身下去,三两下将苏诺语的外衫解开。这期间,苏诺语像疯了一样地反抗,大声地呼救,然而这些努力在季舒玄面前却是徒劳。 他根本听不见苏诺语说了什么,身体上的反应指挥着他奋勇前进,**之火几乎要将他吞噬。此时此刻,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今日若是放过苏诺语,他便再也没有机会得到她! 苏诺语看着自己的衣衫被他一层层地粗暴地撕扯开,眼见只剩下最后一件贴身的中衣,她陷入了绝望…… 苏诺语甚至在想,宁死也不能背叛哲勋!但生命可贵,不到最后关头,她不会贸然寻死。就在这让人近乎绝望的境地下,她余光瞟见桌案上的小剪子! 有救了! 苏诺语艰难地将拿小剪刀拿起来,握在手上。她高扬起手臂,对准季舒玄的心脏处,厉声喝道:“皇上,您若在不放开我,我便对您不客气!” 现在的季舒玄就好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里还顾得上旁的。何况,他也压根不相信苏诺语会有什么不客气的举动。于是,他一面亲吻着她的脸颊、脖颈,一面含糊不清地道:“诺语,来吧!朕现在只想得到你,旁的事,朕都不在乎!” “啊……”苏诺语尖叫着,“是您逼我的!”话音刚落,她手中的剪刀飞快地刺下去。 “唔。”季舒玄吃痛,本能地松开她,从她身上站起来,后退两步,怒吼,“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竟然敢对朕动手!”待他看清她手中之物时,更是觉得不敢置信,“你居然敢用剪刀刺伤朕!” 季舒玄一面冲着苏诺语怒吼,一面随意扯了一块布,将自己被刺伤的手臂摁住,以免流更多的血。 正在这个时候,章华从外面冲进来,担心地叫道:“皇上,您受伤了吗?快!奴才去找太医!” “滚!”季舒玄头也不回,近乎咆哮道,“都给朕滚出去!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滚!” 章华无奈,只得依言退出去,然而心底却担忧至极。其实那醒酒药已经备好,他方才一直在外面候着,可听里面的动静,他自然不会贸然打扰。没想到,那苏诺语竟然是个如此烈性的女子!章华心底后悔不已,生怕皇上那边,有个什么闪失。 季舒玄起身后,苏诺语又捡起剪刀,牢牢地握在手上。她整个人蜷缩着,紧贴着墙壁,随手扯起床上的被褥,挡在自己身前。她虽然紧张得全身都在颤抖,但目光中却从容而坚定,嘴里道:“皇上,你若再靠近一步,我便即刻死在你面前!” 第三百八十四章 强奸未遂 苏诺语冰冷的话语令季舒玄的酒完全醒过来,看见苏诺语紧贴墙壁,视他如毒蛇猛兽一般地防备。原本因受伤而起的怒气消散,季舒玄心底的悔意如滔滔江河一般,滚滚而来…… 他低头看一眼自身,再看看苏诺语,简直不敢置信自己方才的举动。他贵为一国之君,竟然妄图对一个弱女子做这样不堪的事!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他一心想要守护的…… 如此一来,季舒玄心中明白,他和苏诺语之间,只怕再无可能。原本苏诺语就对他充满了防备,加之今夜的贸然,只怕是以后想要恢复到从前,都不太可能。 “诺语,朕……”季舒玄顿一顿,声音已恢复了低沉,“朕方才是喝醉了,不是有心想要冒犯你。”他发现,除了这个拙劣的借口外,他无法为自己方才荒唐的行为做任何解释。 即便他这样说,即便这可能是他这一生中第一次如此歉然,但苏诺语还是无法再容忍他的靠近。她指了指紧闭的房门,道:“皇上,请您出去!” 季舒玄颓然地垂下头,他知道现在苏诺语情绪激动,只怕无论他说什么话,她都听不进去。为今之计,也只能先行离开,有任何话,来日再说。 “好,朕马上就走。你……好生休息吧。”季舒玄说道,转身,离开。 苏诺语紧盯着他,随时做准备自卫,她生怕等会皇上又会像方才那样疯了一般。直到门被关上,季舒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她面前,她才松一口气,手里的剪刀应声落地。苏诺语这才发现,刚刚或许是太过紧张,那小剪刀竟然将她的手硌得生疼。 她起身,将衣衫穿戴整齐,刚准备收拾一下床铺,便听得外面传来章华担忧的声音:“皇上,您受伤了!您怎得流了这么多血!奴才叫苏太医来给您包扎吧!” 外面沉静下来,并没有听见季舒玄说话,或许他只是做了什么动作,紧接着还是章华担忧地说:“皇上,您乃万金之体,受了这样重的伤,不处理怎么行!” 苏诺语叹口气,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那到底是自己弄伤的。真要是追究起来,自己逃不了干系。更何况,为人医者,本就该治病救人,怎可见死不救? 思及此,她来到门边,低声道:“皇上请留步。微臣这儿有上好的创伤药,您拿回去用吧。” 季舒玄许是没有想到她会有如此举动,愣了半晌,方不迭地道:“好。好。好。” 苏诺语迅速地将药膏拿出来,小小地将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将药膏飞快地塞出去,随即砰地一声,将门重重地关上。“章公公,早晚各一次,用在伤口上。不出一周,便会痊愈。”苏诺语叮嘱道。 季舒玄叹口气道:“诺语,你不必这样怕朕。朕向你保证,今日的事,断然不会再发生!” 苏诺语听了,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们才离开。 苏诺语还未来得及缓口气,门外再度传来敲门声:“小姐,您怎么样了?您开下门!我是心云啊!” 听见熟悉的声音,苏诺语连忙走过去将门打开,问:“怎得去了这么久?” 心云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才拍拍胸脯道:“幸好您没受伤!我方才似乎瞧见皇上的手臂上有伤。” “是我刺伤的。”苏诺语冷静地说。 心云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其实早就回来了,可章公公命人将我带走,直到刚才才放我回来。我一猜就知道,必定是皇上来了。可为什么要将我隔开呢?” 苏诺语指了指床铺,言简意赅地说:“皇上试图对我行夫妻之事。” “什么?”心云更是惊愕,“皇上怎么会做这样的事!那您没有被欺负吧!” “我为了自保,便拿小剪刀刺了皇上一刀。”苏诺语叹口气,坐在椅子上,道,“皇上今夜喝醉了,他说一切皆是无意之举。然而,对我来说,这皇宫我是待不下去了。” 心云使劲地点头:“小姐,公子离开前,不是告诉了您离开的法子吗?要不咱们去找暗线吧!” 苏诺语摇头:“不必。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便要正大光明地离开!” “小姐,皇上怎会放您出宫!”心云担忧地说。以皇上的心思,越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说明他想要得到小姐的心越甚!怎还会允她离开呢? 苏诺语反问:“心云,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夜离的真实身份吧?”见她颔首,又说,“日后我嫁人,自然是要嫁给褚哲勋的。可以哲勋的身份,想要进褚家的门,怎能瞒得过皇上?” “您是说……”心云有些明了。 苏诺语颔首:“没错,以皇上的权利想要干预臣子的婚事实在是轻而易举!除非我永远不入褚家的祠堂。” 心云唇角垮下来:“我明白了。那您准备什么时候去找皇上呢?” 苏诺语想了片刻,道:“过两日吧。等我缓一缓。这两日我是不想再见皇上。” 心云点头,她是能理解小姐的心思的。 坐了一会儿,心云扶着苏诺语的手臂,问:“小姐,时辰不早了,我服侍您沐浴更衣吧。” 有了之前那些不好的记忆,苏诺语自然恨不能立刻洗去身上的酒气。心云的动作极快,很快便将热水备好。泡在热腾腾的水里,苏诺语微微合上双眼,眉头轻蹙。 心云看一眼苏诺语的神情,无声地叹息。小姐容貌太盛,的确惹眼。从前在余杭,现在在皇宫,总有些不堪的记忆伴着小姐。若是叫公子知道,不定要怎样心疼呢!可看小姐这样子,大概是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公子的。 心云也算是了解苏诺语,以她的性子,的确不会将这件事告诉褚哲勋。一来已经发生的事,说了也是于事无补,到底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二来皇上的身份在那儿,不比之前的方德,哲勋再如何生气,到底不能真的对皇上下手。既然如此,还不如不告诉他,免得让他烦恼。 现如今对苏诺语来说,倒也是个机会,正好可以利用今夜的事,让皇上对自己放手! 而从太医院出来后,季舒玄的酒是彻底醒了。他简直不敢想象,就在刚才,自己竟然对苏诺语做了那样不堪的事! “皇上,您手臂上还有伤,咱们先回嘉德殿吧!”章华劝道。 季舒玄皱眉:“话多!”他现在心头乱的很,正好需要这样的夜风吹一吹,叫他整个人都清醒些。 章华无奈地看着他,不放弃,继续苦口婆心地劝:“皇上,奴才知道您现在心乱如麻,可再怎么样,您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龙体啊!” “那点小伤,不碍事。”季舒玄打断他的絮叨。 章华语塞,刚才包扎伤口的时候,他亲眼看见了,那么长那么深的一道划痕!流了那么血!连他看着都觉得疼,皇上竟还如此淡然地说是小伤? 拼着被责罚,章华语气恳切:“皇上,您就是再怎么喜欢苏大夫,也不能为了她而毫无原则啊!她今夜犯得可是行刺的重罪啊!” “章华!”季舒玄面容冷然,声音冷冽,“你若再说一句,朕便严惩不贷!” 章华猛地跪下去,以首触地:“皇上恕罪,奴才没有别的意思。奴才只是担心您的伤势啊!” 季舒玄冷冷看着他,问:“朕方才在屋里对诺语意图不轨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在外面?” “是。”章华点头。 “那你为何不进来阻止朕?”季舒玄问。 章华愣住,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奴才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你是在成全朕的好事?你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季舒玄呵斥道,“愚蠢!愚不可及!你明知道朕今夜喝多了,就不该让朕与诺语单独在一起!至少在那个时候,你该及时地进来打断朕!你若不自作聪明,朕怎么做出伤害诺语的事?你叫朕以后如何面对诺语?” 章华垂下头,他当时的确是出于好心,只是没想到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 季舒玄长长地叹一口气:“章华,朕知道你是一心为朕着想,但却将朕陷于这般境地!你明知道朕对诺语的一片心,也明知道诺语的心性不同别的女子,为何还要自作聪明?” 章华愧疚地道:“皇上,奴才知错。请皇上责罚。” “罢了,起来吧。这件事说来说去,也是怪朕。”季舒玄幽幽道。 章华站起身,关切的目光盯着季舒玄受伤的左臂:“皇上,那您手臂上的伤……” “今夜这事就到此为止,不许传出去!”季舒玄道。 他知道诺语并不是真的想伤害自己,只是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事可大可小,一旦被人抓住不放,只怕他也救不了她啊!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第三百八十五章 曼绮幽怨 当晚,苏诺语躺在床榻上,却翻来覆去,了无睡意。如今哲勋不在京城,若是离开皇宫,她必定得回逍遥谷。在回去之前,还是想等着清然入宫后,同她商量商量。 只是苏诺语并不知道,清然这两日琐事繁多,根本就分身乏术。自从阮忠带兵出征后,清然便会定期回阮府陪伴蒋氏说话谈心。自从他们听夜离说起阮天浩的事之后,清然更是常常回去看望蒋氏。 这日,独自回阮府的她陪着蒋氏在府中散步:“娘,这两日您似乎气色不大好,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蒋氏慈爱地看一眼清然,夸赞道:“好孩子,难得你这样细心。若是天策那小子,必定是注意不到这么多的。俗话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说得真是一点不假。娘有你这样贴心的媳妇儿,便像是得了个好闺女。也算天策那小子对娘的孝心。” 清然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羞赧地低下头:“娘这样赞我,倒叫我惭愧得很!天策平日里太忙碌,其实他也是惦记着您的。” “娘知道,娘都知道。天策是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天策平日里忙,但是有你在他身边,娘放心。”蒋氏对清然可谓是满意至极。 清然这丫头虽说身世坎坷了些,但人品、心性皆没得挑,丝毫不逊于大家闺秀。这门亲事,实在是让她欢喜。比较来看,倒是比天浩的那个郡主可心儿! 清然的性子向来是直来直去惯了,但在长辈面前,却又有些放不开。尤其是面对天策的爹娘,她更是显得羞赧了几分。她自小没有爹娘,如今在蒋氏面前,蒋氏的慈爱正好弥补了她自幼母爱的缺失。因而,她对蒋氏的孝顺,并不全然是因着天策,更多的还是发自内心。 “娘,天策那边,有我在,您放心就是。其实我们更担心的还是您,如今爹不在家,我们又不能日日陪伴在身边,您更得照顾好自己才是啊!”清然动情地说道。 蒋氏叹口气,道:“你们不必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您还说呢,我前两日来看您时,您的气色可比现在好多了!是胃口不好吗?还是休息不好?”清然担忧地问。 蒋氏摇头:“这两日我也不知怎的,总感觉这心里啊,没着没落的” 听了这话,清然心里咯噔一声,但面上却始终平静如水,耐心地听她娓娓道来。 蒋氏和清然亲如母女散步这一幕被路过的孙氏瞧见,只见她站在那儿看了许久,随即才语气酸涩地哼一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个媳妇儿似的,整日来了便在这府里走来走去!这是炫耀给谁看呢?” “二夫人,您别同大夫人置气,咱犯不上啊!”身旁的丫鬟劝道,“再怎么论,咱们天浩少爷娶的那可是王府的郡主。可大少爷的那位,不过是个孤女!” 丫鬟这两句话着实让孙氏听着舒心,她脸上绽开笑意:“红儿,若论妥帖,这么多年,在我身边,你算是最好的。” 红儿脸上露出一抹得意来,接着说:“二夫人,若不然奴婢扶您去看看郡主吧?如今老爷和天浩少爷皆不在,您若是同郡主常走动,不是也亲如母女吗?” 孙氏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僵住:“亲如母女?” 红儿并未瞧见她变了脸色,还一味地说道:“是啊。其实郡主为人也不错,从来不摆郡主的架子,待下人也都温柔和善。” “哼!”孙氏哼一声,“从前只觉得是个老实的,不想现在也学会了这收买人心!连我身边的人,都说她好,难道就是我不好吗?” 红儿总算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她的怒火,收敛得意,小心翼翼地说:“奴婢说错话了。还请二夫人原谅。” 孙氏冷冷瞥她一眼,拂袖而去。 红儿站在原地,恨不能掴自己两下。什么话不能说,偏偏要在二夫人这儿提郡主,唉 其实这事也说不上谁对谁错,曼绮郡主刚过府没多久,有一日走在园子里,正好碰上了大夫人。许是性子相投,两人倒是说了好一会子话,正巧那会儿被二夫人瞧见。那个时候,二夫人还一心想要笼络郡主,好在大夫人面前得意一番。孰料私底下,竟看到二人相谈甚欢。 于是她扶着二夫人走过去,大夫人见二夫人来了,淡淡地说了几句话,便借口离开。这倒是寻常事,也不值得生气。关键是郡主,原本笑语嫣然的她,见大夫人离开,便也沉静下来。 这事可是气坏了二夫人,她总觉得郡主是眼高于顶,看不上她偏房的地位,一心想着要攀着正房呢。之后又被二夫人瞧见几次,每次都是原本同大夫人相谈甚欢的郡主,见到二夫人后,话就少了许多。 次数多了,二夫人便将此事放在心上,也渐渐疏远郡主 今日也是怪她,怎得一时高兴,便在二夫人面前提及郡主呢!这不是明摆着戳二夫人的心嘛!红儿一脸的自责,不敢多停留,连忙跟上二夫人,离开。 在蒋氏这儿受了气的孙氏,并没有直接回偏院,而是去了曼绮那儿。 自从阮天浩走后,曼绮在这府里待得越发显得孤单。王府回不去,在阮府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日子也的确难捱。 说起来曼绮的性子倒是不像平南王,她温婉娴静,很是有那高贵典雅的气质。从前在王府,要么是自己忙着女红或是琴棋书画,要么便偶尔出府与别家的小姐逛逛街,日子虽然单调,可也比现在这样好。 才嫁过来的时候,她还一心觉得娘对她不错,甚少有如娘这般热情的婆婆。这对于缺乏母爱的曼绮来说,无异于直接勾起了她心底最深的渴望。 可那样和谐的日子没过两天,娘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话也不再那么客气,开始变得尖酸刻薄。每个月都会在她身体不舒服的那些日子里跑来,闲话一大堆,其目的就是为了指责她没能尽快怀有身孕。 但这一切怎能怪她呢?她难道会不想要一个孩子吗?天知道,她连做梦都想要个孩子!可这种事,又哪里是她能左右决定的?那段时间,也不知道天浩在忙什么,每日都早出晚归,甚少会碰她。 偶尔那么几次,她也会忍着害羞,主动提出来,可每当那时,天浩总是用那样惊讶的眼神瞧着她,似乎她说了什么离经叛道的话。而更多的时候,天浩便会找各种理由,说明自己已经很累了,没有精力去配合她 这样的日子,叫她如何怀有身孕?可是这些闺房的事儿,她哪里好对婆婆开口呢?所以每次面对婆婆嫌弃的口吻,她只能无奈地什么都不说。 同时,婆婆是个极为要强的人,总会在她面前数落大娘的不是,或是说公公偏心之类。可在她眼中,大娘更像是记忆中的娘!同样的温婉和善,平易近人;同样的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那段时间,她只要有时间便会去找大娘说说话,可被婆婆撞见几次后,每次都说些含沙射影或是指桑骂槐的话,将大娘贬损的极为不堪。 后来慢慢的,大娘就开始若有似无地躲着她,尽量不与她有什么牵扯。于是,她便更加的落寞 “郡主,您总是这样闷在房间里可不行,今日天气不错,奴婢陪您出去散散步吧!”涟儿见她坐在那儿,一脸哀怨,心有不忍地劝道。 曼绮抬起头来,看着涟儿,幽幽问:“涟儿,天浩走了这么久,怎么也没有给我来个信儿呢?不会是有什么危险吧?” “郡主,您放心,姑爷不会出事的。前两日大夫人那边还收到了老爷的来信,信中言明一切皆好。若是姑爷真的有什么不妥,怎么会不告知大夫人呢!”涟儿宽解道。 曼绮听后,缓缓点头:“那就好。也许是天浩在外面,太忙碌,顾不上来吧。”语毕,又望着窗外发呆。 涟儿站在曼绮身边,看她这副样子,心底真是既心疼,又生气!郡主真的是太好性儿,怎得每次都能为姑爷想那么多理由呢?姑爷就是再忙,不过是个裨将,比起老爷来说,不知道要清闲多少。可纵然是老爷和大夫人之间,也隔十余日便能收到往来书信,姑爷却这几个月下来,连个音信都没有。 可郡主一心维护姑爷,她实在是有心无力。事实上,原来她也觉得姑爷不错,为人正直勇敢,尤其初次相见时,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郡主于危难之中,的确让人感动。郡主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便开始对姑爷芳心暗许。 但大婚后,姑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郡主冷淡不说,似乎话里话外对王爷也不甚尊重。连带着二夫人也开始,处处挑郡主的不是!郡主好性子,从不相争,每每便垂头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数落。若换做是她,必定会严惩不贷! 第三百八十六章 婆媳大战(上) 每每看见郡主受欺负,涟儿总是忍不住想要出言辩护。c可郡主从来都不许她说,既不许告诉王爷,也不许告诉姑爷,有什么事都自己忍着。 正当涟儿一心为曼绮抱不平时,外面传来重重的叩门声,以及不耐烦地催促声:“怎么回事?这么半天也不知道来开门吗?” “涟儿,是娘!快去开门。”曼绮见涟儿站在那儿,一脸仇恨地盯着木门,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涟儿这才回过神来,却也只是慢吞吞地没精打采地走过去,缓缓地将门打开,有气无力地唤一声:“二夫人安。” “蠢笨丫头,手脚这么慢!可见是平日里你们郡主太惯着你,才让你现在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孙氏一见开门的是曼绮身边的丫鬟,开口便开始数落起来。 涟儿回头,看一眼郡主那祈求的眼神,心疼不已,知道自己一旦同二夫人闹将起来,为难的还是郡主。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什么话都不说,由着二夫人责骂。 孙氏数落一阵,见这两人均是一脸的受教,没有丝毫反抗的味道,心中也觉得有几分无趣,便讪讪地停了下来。 曼绮见状,连忙扶着孙氏的手臂,温婉道:“娘,您一路过来累了吧,坐下歇息会。”随即又吩咐涟儿,“还不快去给娘倒茶吗?” 孙氏看一眼曼绮这谨小慎微的样子,满意地点头:“到底是王府出来的大家闺秀,是个懂规矩的!” 涟儿将将茶盏放在孙氏面前,道:“二夫人,请用茶。” “曼绮啊,不是我这为娘的人说你,你自己性子太过绵软,连下人都驾驭不好。这若是以后跟浩儿另辟门户,你如何能为他撑起一个府邸?”孙氏不满地看一眼涟儿,借题说着曼绮。 曼绮垂首在一旁:“娘教训的是,曼绮明白了。日后必定会好好向娘学习。” 孙氏摇摇头:“就你这软绵绵的性子,只怕学也是学不会的。” 其实原本孙氏并不敢这样同曼绮说话,到底是尊卑有别。若是曼绮一个不高兴,将这事告诉了平南王或是皇上,别说她,就是整个阮府也担待不起。但几次交道打下来,她算是渐渐摸透了曼绮的性子,她压根就没有那个胆量,同自己对峙。于是,她便在一次次的摸索中,得寸进尺。 曼绮始终低着头:“还请娘不吝赐教。” “你看看你这样子,哪里有半点当家主母的范儿?”孙氏越说越觉得她不堪,“依我看,只怕浩儿身边是需要有个得力的贤内助。你呀,便好好当你的郡主吧。” 这样的念头她绝不是心血来潮,自从她见曼绮迟迟没有身孕起,便动了为天浩纳妾的念头。原来还惧怕她王府郡主的身份,不敢提,可现在今非昔比,平南王成了反臣,正被皇上打压呢!她早已不是曾经名动京城、人人皆欲攀附的曼绮郡主! 孙氏心中想的很清楚,浩儿身份高贵,以后必定是要成为天下之主的!论起来,平南王也算是歪打正着,帮了他们的忙。可他的行动还不是时候,浩儿只怕准备也不够充分,还是再缓缓比较好。最好是能重新在朝中择一个身份高贵、能够有所助益的女子,这样也才算是真正的贤内助! “娘,您的意思是”曼绮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孙氏说的理所当然:“不错,我的意思非常明白。你看看你自己,整日就这样一脸怨气,太触霉头!何况,又迟迟没有生养,即便贵为郡主又如何呢?你既不能帮着浩儿建功立业,又不能为他生儿育女。”说罢,她还一脸嫌弃的摇摇头。 曼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不,不,天浩答应过我,今生今世只要我一个人!他答应过我的!他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 “那若是你一辈子没有生养,难道浩儿也不能纳妾吗?”孙氏的声音尖锐起来,“你这女人,平日里看着挺温柔,没想到竟是这般蛇蝎心肠!你这是想要让浩儿断后吗?” 曼绮被她这样一顿抢白,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忙不迭地说:“娘,您放心,我会为天浩生儿育女的!等他凯旋,我便为他生儿育女!” “你以为生儿育女就是你这样随口一说吗?”孙氏冷笑道,“你未免太天真!你想生,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 “我我”曼绮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去辩解。的确,她成亲已有数月,这肚子却迟迟不见反应,实在难以说服别人。 孙氏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方才因蒋氏和清然而起的郁郁似乎得到了抚慰。她忍不住得意地想:蒋氏,你以为你那媳妇儿整日陪着你就是好吗?她可能像曼绮这般,任你揉捏摆布? “二夫人!您说够了吧?”一直站在一旁的涟儿眼见郡主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实在看不下去,终于决定替郡主讨回公道! 孙氏正在一旁得意洋洋,享受着颐指气使的乐趣时,冷不丁被人打断,她本能地顿了顿。随即,见说话的人只是曼绮身边的丫鬟时,她只觉得面子被拂去,更加不能容忍! 孙氏猛地站起来,指着涟儿道:“我与曼绮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贱婢插嘴?更何况,你家郡主尚且知晓规矩,你却不知好好学着些!” 曼绮没想到涟儿会为自己出头,本着息事宁人的心态,再加上对方又是天浩的娘亲,她连忙去拉扯涟儿的衣衫,拼命低声暗示道:“涟儿,你别说了!她毕竟是天浩的娘,我不能不尊敬她!何况,她说我的那些话,也是实话”她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 孙氏见曼绮如此言语,愈发气焰嚣张:“到底是主子懂事,这奴才就是奴才,没有教养!没有规矩!” 涟儿丝毫不在乎孙氏指责她的话,她不过是个丫鬟,挨些打骂是很正常的。这么些年若不是跟在郡主身边,只怕也是少不得打骂。涟儿一直觉得郡主是这世上最温婉可人的女子,哪里能受这份气!她想过了,无论如何,拼得一顿责打,也不能让郡主被人欺负至此! 于是,涟儿反握住曼绮的手,道:“郡主,您糊涂了!您看看她说话这副样子,哪里像是为人尊长?您若是再这样容忍下去,她只会变本加厉!您别忘了,您当初下嫁姑爷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嫁过来受这份气吗?您自幼虽没有娘亲在身边,可却一直是王爷的掌上明珠!王爷若是知晓您被人这样欺负,不是会伤心死吗?” 涟儿的话直戳曼绮的心,她神色黯然下来,松开手,不再拦着。涟儿说得对,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被欺负的便不知是她,而是整个平南王府!此前种种,皆是她看在天浩的面子上,才会一步步容忍,可现在这样,若是再忍下去,只怕她正妻的位置也快失去了! 既然无论如何忍让,都不能讨婆婆的欢心,不如厉害些,好好地守护自己该有的一切! 基本上,涟儿的话根本没有引起孙氏的重视,她太了解曼绮的性子,知道她一定会出面拦住涟儿。于是,她便站在一旁,等着看那贱婢被责罚! 孰料,曼绮竟然侧身闪开,一副放任的态度。孙氏还没准备好迎战,便见涟儿三两步走到自己面前,反驳:“二夫人,您方才说奴婢没有教养,没有规矩,可在奴婢看来,您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这贱婢,在说什么!”孙氏呵斥道。 涟儿丝毫不恼怒,始终保持着淡然,却全力反击:“首先,您只是阮府的偏房,而我家郡主可是阮府少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妻!其次,您不过就是个寻常百姓,却敢如此指责王府郡主!这便是以下犯上,以卑犯尊!郡主好心性,见您年纪大了,便处处忍让,可您却为老不尊,这若是传出去,别说是您,就是姑爷也难逃责罚!” “你!”孙氏显然没有想到平日里温顺的奴才竟如此牙尖嘴利,让她颇有些防不胜防的感觉。 涟儿没有停顿,接着说:“何况您处处说我家郡主性子绵软,便不能当家。可您这般霸道,不也是只是个妾吗?京城之中,谈及阮府,谁不知道大夫人性子和善?而寻常府邸中处处占着强,不讲理的也总是那些个看不清现状,自以为是的妾侍!” “大胆!”涟儿一口一个妾侍着实刺激到孙氏,她近乎发狂,咆哮道,“蠢笨丫头,您别在哪儿一口一个郡主地叫着,如今京中,谁不知道平南王带头谋反,指不定什么时候皇上便下旨满门抄斩!” 孙氏的话彻底激怒了曼绮,爹爹的事她早有耳闻,但她深信爹的为人,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孙氏说她也就罢了,若是还妄图指责爹爹,她便再怎样好性子,也是不能忍的! 第三百八十七章 婆媳大战(下) “娘。c”曼绮温婉地开口,“您说的不错,也许有一日,皇上的确是会下旨满门抄斩。可如果真有那一日,您必定也是逃不了干系!” 孙氏一听,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正好让天浩休书一封,将你给休了!免得你这个丧门星,连累了我们!” 曼绮对孙氏的话早已习以为常,无论孙氏如何激动,她皆能不动声色地回击:“娘,只怕您想错了。自从天浩去我爹那儿求娶我的那日起,您与我们平南王府,便牵扯在一起。即便是他休了我,到时候你们也逃脱不了。所以,您最好祈祷皇上不会动怒。否则我们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曼绮的这番话直戳利害关系,分析得透彻至极。孙氏心底暗暗叫苦,怎得就摊上了这么一门亲事!如今可好,还未来得及享受,便得陪着提心吊胆。 曼绮的话成功地让孙氏安静下来,孙氏站在那儿,怒视曼绮,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娘,若是没事,我便让涟儿送您回去吧。”曼绮难得主动地下了逐客令。 孙氏哼一声,拂袖而去。 待她离去后,曼绮卸下所有情绪,失落地坐在那儿。若非是孙氏欺人太甚,她实在不愿说那样的话。真心而论,她是希望能和孙氏和平共处的,她实在渴望一份单纯的母爱 涟儿半跪在她面前,低声道:“郡主,是不是方才奴婢说错话了?奴婢不是存心的,只是见二夫人如此欺负您,奴婢看不下去。” “好涟儿,你在身边这么多年,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吗?”曼绮双手捧着涟儿的脸,“如今在这府中,也唯有你与我相依为命。” “什么相依为命,郡主,您别说这样的话!”涟儿劝道,“姑爷姑爷一定是有您的,就如您所说,可能是姑爷太忙,才没有给您来信吧。”为了宽郡主的心,涟儿不得不说这样违心的话。 曼绮苦笑着摇头:“平日里我自欺欺人也就罢了,你何苦也来说这些话宽我的心呢?天浩他我相信他心底是有我的,但只怕在他心中还有许多比我更重要的东西。” 涟儿没想到郡主会说出“自欺欺人”这样的词儿,心底一阵钝痛。原以为郡主什么都没察觉,没想到郡主始终保持着清醒。从前她总担心郡主一心被姑爷蒙蔽,可现在看来,她倒宁愿郡主什么也不知道,总好过现在这般痛苦。 曼绮叹口气:“连爹都知道给大娘来信,天浩若真的记挂我,又怎会没有只言片语呢?何况你听方才娘说得那些话,大概也是因着她看出我在天浩心中不过尔尔,否则她断然不会说那样的话。” “郡主,您别说了”涟儿哽咽地拉着她的手,“奴婢见您如此,心中难受。” 曼绮脸上缓缓绽放笑意:“是啊,无论如何,这日子总是要一天天的过。我现在也不想那么多,只希望爹能平安无事,希望那些事不过是被人利用而已。” 涟儿重重地点头,没有说话。郡主实在是不容易,一方面要记挂着王爷,一方面又要承受姑爷的冷淡与孙氏的侮辱 这些小插曲,蒋氏同清然自然不知情。清然陪着蒋氏用过晚膳之后,将她送回了主院,便告辞离去。比起孙氏与曼绮的势同水火,清然与蒋氏真可论得上是亲如母女。 回到逍遥谷后,清然面色凝重地找到夜尘。夜尘对清然向来是观察的细致入微,一眼便瞧出她心思太重,关切地问:“清然,上午走的时候还挺高兴的,怎得这会儿神色不豫?难道”他顿一顿,猜测道,“是娘为难你了?” 虽然觉得这样的可能性不大,要知道自从清然过门,娘对她可比对他都好,但夜尘还是不免有这样的担心。清然性子爽利,面上从不藏心事,如此郁郁,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果然,清然瞪他一眼,嗔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和娘之间好着呢!她今日还百般夸我,说你这一生能娶到我,是你的福分呢!” 夜尘笑道:“娘这句话倒是不假,别说娶到你,这辈子就是遇上你,也是我的福气!” “偷吃蜜糖了?否则怎得嘴这么甜?”清然反问他。 夜尘揽过她的肩,道:“我这可不是甜言蜜语啊!苍天为证,我句句都发自肺腑!” “好了,别闹了。我有正经事与你说呢!”清然收敛笑意,看着他,“我今日回家,见娘的气色不大好,起初我担心娘生病了。细问之下,她才说并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宁的。” 夜尘听她说起这些,也收敛了原本的嬉闹:“心神不宁?为了什么?爹吗?” 清然点头:“是啊,娘说爹出征数次,她还是第一次有这样心神不宁的时候。之前夜离带来了那样的消息,你说会不会” “不会!”夜尘猛地打断她的话。 清然嘴唇紧抿,半晌后,方才说:“无论如何,我看你还是派人走一趟吧!若不然,别说娘无法安心,就是我也放心不下啊!” 夜尘面色沉重地看着他:“好。这件事耽误不得,我即刻便去安排。”顿一顿,他补充道,“对了,阮天浩的事你暂且别告诉娘,我怕她听了之后会更加担忧。” “你放心就是,我懂其中的轻重。”清然慎重地颔首。 看着夜尘焦虑离去的背影,清然眉头紧蹙。倘若娘的预感真的成真,她要如何承受这样的事实呢?还有夜尘,他虽平日里表现得总是潇洒不羁,但她知道,他内心深处最是重情!若是一切不好的预感成为了现实,她要如何做才能抚平他心中的遗憾与伤痛? 原本此次随爹出征的人,该是夜尘,但考虑到夜离那边不得不走,他若也离开,默贤阁这边群龙无首。所以,当阮天浩主动请缨时,他们虽意外,但仍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可万万叫人想不到的是,阮天浩竟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他跟在爹的身边,为的不过是刺探军情,助纣为虐!甚至,他会做出丧尽人伦的举动! 若真的不幸发生,夜尘的余生只怕都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清然目视远方,心底不禁假设,若是同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她会如何?若是有一日,她骤然失去了夜尘 这样的假设一浮现在心头,清然的面色瞬间惨白,她贝齿紧咬下唇,眼底尽是痛苦。 不! 不!不! 不!不!不! 清然猛地摇头,她不能失去夜尘!她勒令自己停止这样的假设,哪怕只是想想,也叫她无法承受!虽然一直以来,她也认为自己很爱夜尘,但从未想过,竟会爱的如此之深。 若是真有人敢伤他分毫,她必定会用毕生精力去杀了那人!然后再去陪夜尘,她不能让他孤零零的。 夜尘将事情交代完,便准备回尘心居找清然。然而却见她还在那个地方站着,似乎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夜尘心中猛地一沉,大步朝她奔去 清然是他的命!他绝不能失去她!如今爹那边一切尚无定论,若真有点什么闪失,娘只怕是伤心欲绝,若是清然再出事,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未来。 从前行走江湖,游戏人间,他向来将一切都看得淡,也自认是个无欲无求无所惧怕的人。可自从遇见清然,他却逐渐变得怯懦,变得患得患失。 来不及想更多,夜尘已然将清然抱在怀里,紧紧的,焦急地问:“清然,怎么了?我远远便瞧着你似乎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夜尘!”清然唤着他的名字,“夜尘夜尘夜尘”深情地,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夜尘像是哄孩子般,笨拙地轻抚她的后背。 良久之后,清然方缓过神来,她微微挣脱,夜尘将手臂放松,两人四目相对。清然的手抚上他的面颊,目不转睛地凝望他的眼睛,轻声说:“夜尘,你不能有事,不能离开我。” 夜尘有些意外,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清然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这般脆弱的一面。清然不同于寻常女子,她本就有顶尖的身手,放眼江湖,只怕也少有敌手。加之自幼的成长环境,形成了清然冷静自持的性子。 除非是在她极熟悉的人或是她真正在乎的人面前,寻常人只怕是连她的笑颜也看不见。这样的清然,即便是在他面前,也甚少有这样的脆弱,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夜尘问出心底的疑惑,清然低垂着头,喃喃地道出心底的害怕。 夜尘听后,唇角渐渐上扬,最终定格在一个极优雅的弧度上。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度将她拥紧,大手温柔地一下一下地扶着她的后背。 清然就这样静静地靠着他,感受着来自他的不必言语的安全感 第三百八十八章 章华多事 自从用剪刀刺伤了季舒玄后,苏诺语一连两三日没有与他见面,倒也觉得日子过得轻松惬意。原本心云是心存担忧的,毕竟是刺伤皇上,有谋逆的嫌疑,一旦被人发现,问责起来,只怕是难以说清。 然这件事并未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心云心中明了,必定是皇上及时派章公公叮嘱了太医院的人,否则怎会半丝风声也没有。心云心底感慨,真论起来,皇上待小姐也是有心,但每每方式总用不对,加之小姐心中早有公子,只怕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皇上。 这样的事不知是不是算得上是人算不如天算。想想从前,若是皇上一直对小姐好,那么即便之后换了灵魂,只怕新小姐也会被皇上感动。若是那样,必定不会想尽办法逃离皇宫,也就不会遇见公子,自然没有之后的这系列事。所以,说到底还是皇上和小姐没有缘分。 但无论如何,皇上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仍不忘保护小姐,还是让她意外的。在心云看来,只要小姐没事,便怎样都好。 其实,刺伤皇上一事,并非无人知晓 说来也巧,季舒玄离开那夜,正巧被彩纹瞧见。她悄悄地尾随在皇上身后,隐约间听见皇上与章公公说话,她大吃一惊,连忙将此事禀告给贵妃。 贵妃听后,震惊不已,出于本能地便不相信这事:“这绝不可能!她没有理由这样做!皇上待她这么好,那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何况,若真是如此,皇上怎会隐忍不发?即便皇上再喜欢她,也断然不会容忍一个心存杀意的女人在身边!” “娘娘,奴婢虽没有听得太真切,但皇上受伤必定同苏太医脱不了干系。”彩纹信誓旦旦地说。 贵妃仍面带疑惑,不是她有心偏袒苏诺语,而是她实在找不出苏诺语如此行事的缘由。 彩纹想了想,建议道:“娘娘,皇上受伤这事必定要惊动太医,不如您将今夜当值的太医都找来,一问不就知道?” “嗯,你悄悄地去,将他们都给本宫找来!”贵妃命令道。 只可惜彩纹去晚了一步,章华早已下了死令,任何人胆敢多嘴,便是自寻死路!于是面对贵妃的百般询问,诸位太医众口一词,皆说不知道。 贵妃久在宫闱,若说之前还不相信彩纹的话,那么现在也已明了,这一定不是空穴来风。苦于问不出任何话,贵妃只得让他们走了。 彩纹送走了诸位太医,回来便见贵妃一脸深沉地坐在那儿,再三保证:“娘娘,奴婢真的没有骗您,奴婢听见” 话未说完,被贵妃打断:“本宫知道,若说之前本宫还心存疑虑,那么现在没有了。就从刚才那些太医的言行中,本宫也知道你说的是切实发生的事!” 彩纹见她相信,问:“那娘娘预备怎么办?皇上受了伤,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贵妃斩钉截铁地说,“这件事上本宫并无证据,何况皇上的态度已经太明显。既然如此,本宫为何要去惹皇上厌恶?” 彩纹点点头,抱怨道:“皇上也真是的,苏太医如此种种,他为何还执意保护她?” 贵妃冷冷一记眼刀飞去,彩纹面上一凛,连忙住嘴。贵妃起身,拂袖而去。彩纹站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嘉德殿内,季舒玄这两日也是百般心烦,原本是等着苏诺语主动来找他的,然而那妮子丝毫没有动静。他想要主动去看她,又觉得尴尬,不知要如何面对。一来二去,便耽搁下来。 章华看出季舒玄的心思,在旁边小声道:“皇上,您若是不放心,奴才便去太医院走一趟吧!” “不必。”季舒玄摇摇头,“只怕她这会儿不想见朕。” 章华紧抿嘴唇,左右为难。在他看来,皇上实在是太宠溺、太迁就苏大夫!若是换做别人,皇上哪需要如此呢?也许有朝一日,皇上厌倦了,对苏大夫冷淡下来,反倒是件好事! 只不过章华是没有胆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皇上的,在皇上心中,苏大夫便是神圣不可欺犯的。 可对苏诺语来说,当前最困扰的便是皇上的执着! 她原以为经历了这次的刺伤,皇上必定对她彻底死心。没想到三五日过去,皇上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苏诺语无奈,同心云谈及此事,心云倒看得比她还要透彻:“小姐,依我看来,皇上之所以迟迟不来找您,正是说明了他心中还有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您!否则以皇上的心性,为何要隐忍不发?” 听着心云的分析,苏诺语哭笑不得。 “小姐,若不然,您便主动去找皇上,跟他说清楚吧。”心云见她整日为这个事苦恼,劝道。 苏诺语思虑再三,重重点头:“言之有理,干脆还是我去和皇上说清楚比较好。这个皇宫已经没有让我待下去的理由,当初进宫想要调查的事情,也已经有了答案。这样的是非之地,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好!” 心云看她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有些好笑。放眼天下,想必除了她家小姐外,再找不到不愿当皇后的女子了吧?或许正是这份与众不同,才一直让皇上牵肠挂肚。 苏诺语向来不是个喜欢拖沓的人,决定的事便会马上去做。晚膳之后,她便带着心云出了门,往嘉德殿的方向走去。 嘉德殿外,当章华看见苏诺语的身影时,简直想要去揉揉眼睛!从之前的那件事看来,苏大夫无论如何不该先来求见皇上才对啊! 压下心底的诧异,章华迎上去,恭敬地行礼问安:“苏大夫,皇上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劳烦您稍候片刻。” 苏诺语点头,比之往日也客气许多:“章公公,以后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毕恭毕敬,我不过是皇上宫中的一介太医而已。”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将所有的事情、所有的话,都跟皇上说清楚。 “这可使不得,您在皇上面前,皇上都特许您不必守着规矩。奴才在皇上身边伺候了二十余年,若是这点规矩还懂不起,皇上岂非是要摘了奴才的脑袋?”章华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着。 苏诺语摇摇头:“章公公,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实话告诉你,我今日来找皇上,就是想将所有事情都同皇上说清楚。” 章华审视她半晌,见她神色严肃认真,毫无半点玩笑的意味。章华试探地问:“您指的说清楚是什么意思?” “皇上与我之间有个一年之约,想来你也有所耳闻。”见章华点头,苏诺语接着说,“我想了许久,认为这个一年之约的内容,不用等到一年了,现在我已经做了最终决定。 章华听她说得没有一丝迟疑,心中为皇上抱不平,有些不悦地道:“苏大夫,您若总是如此,奴才就想同您好好说道说道了。” 苏诺语猜到章华的心态,示意他继续说。 章华回头看一眼偏殿,往廊下挪几步,无论如何,若是让皇上知道他对苏大夫无礼,只怕是要大动肝火的。苏诺语也明白他此举的目的,无需多言,便配合着也挪远了几步。 章华感激她的配合,然而言语间却不含糊:“苏大夫,您明知道皇上心中是真的有您,为何便迟迟不肯给皇上一个机会?说实话, 奴才跟在皇上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对谁如此!奴才看得出来,皇上是真的喜欢您,绝不是因为您的身份或是您的容颜。何况以皇上的条件,即便生在寻常人家,也是翩翩佳公子!您为何要如此”章华的话戛然而止,他略微垂下头,想要找一个适当的词儿。 “如此什么?不知好歹?还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苏诺语反问。 章华面上略有尴尬:“皇上常说您聪颖过人,想来奴才的意思,苏大夫是能明白的。” 苏诺语神色肃穆,看着章华,说:“章公公,我知道在所有人看来,能得到皇上的青睐,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我承认这后宫之中,或者说这天底下的女子,肯定绝大多数都是会对皇上动心的。但总有那一小部分人,在她们心中将爱情看得更重要些。我承认皇上很好,但我心里没有他,他再好又有何用?” 章华刚要再说,便听得身后传来沉痛的声音:“你心里没有朕,那有谁?褚哲勋吗?” “皇上”章华惶恐地回头,看着季舒玄一脸郁郁,心中后悔不已,方才不该多事的。 苏诺语显然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对话会被季舒玄听见,但既然他已经听见,那么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苏诺语恭敬地行礼之后,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大方承认:“是,微臣心中唯有褚哲勋一人!” 看着她眼底在提及褚哲勋时所绽放出来的光芒,季舒玄的身体微不可见地摇晃了一下,随即才说:“你既然来找朕,必定是有话要说。随朕进来吧。” 第三百八十九章 皇宫跟踪 苏诺语颔首,跟在季舒玄的身后,往偏殿的方向走去。章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抬起手掴了自己一掌,早知道皇上会听见那番话,就不该去多事!这下可好,本想着为皇上讨个公道,没想到更加让皇上伤心郁结。 进了偏殿,季舒玄坐下后,问:“说吧,来找朕是想说什么?” “皇上,不知您是否还记得与微臣曾经有过一个一年之约?微臣以为既然事情已成定论,何必还要浪费时间呢?”苏诺语开门见山地问。 季舒玄的神色再度黯了黯,不答反问:“诺语,你这么久没有见到朕,难道就不关心朕的伤势是否好了?也不想知道,这两日朕都在想些什么吗?” 看着季舒玄这样子,苏诺语不断地在心底告诉自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回皇上,您的伤势自有太医在照看,这不是微臣分内的事,若是微臣插手,只怕会让别的太医以为是皇上不信任他们的医术。至于您想了什么,那是您自己的事。微臣不过是一介太医,哪能置喙您的想法呢?”苏诺语说话的同时,一直看着季舒玄,清楚地在他眼底捕捉到一丝受伤来。 然而,她别无选择。若是她心底没有别的人,只怕也已经被皇上征服。可问题是,她有了相伴一生的爱人,断然不会再对旁人动心。因此,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说得含糊,让皇上心里还留有想法,不如断的干净! 季舒玄听她毫不含糊的一番话,苦笑道:“诺语,你这性子倒是直接,丝毫不会在乎,这些话是否会伤了朕的一片心。难道朕在你心中,就真的一点地位也没有吗?” 苏诺语淡淡地说:“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微臣深切地感觉到,您是一位好皇帝。若是您愿意,不如让微臣做您的义妹吧!其实,在微臣心中,您一直就像是位兄长一般。” “兄长?义妹?”季舒玄重复着这两个词,朗声大笑着,继而讽刺地说,“朕若是像兄长,是不是还得将你按着公主的仪制嫁出去?” 苏诺语看着他,并不在乎地说:“是微臣高估了自己,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语毕,她恭恭敬敬地跪下去。 季舒玄听她一口一个微臣,如今又动不动地下跪,心头烦闷:“罢了罢了,你起来!” “多谢皇上。”苏诺语站起身来,执着地问,“皇上,不知微臣关于出宫的建议,您意下如何?” “不行!”季舒玄一口回绝,“苏诺语,当初你与朕有言在先,一年之内,你若是没有对朕动心,朕便放你离开!可现在一年之期未到,朕不能让你离开!” 苏诺语无奈地看着他:“皇上,您何必如此呢?结果已经是显而易见的。” “诺语,你如此急不可耐地想要离开,朕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心虚?”季舒玄问,“你害怕自己会爱上朕,所以不敢再住下去?” 苏诺语无奈地看着他,实在不明白这样的推断是怎么来的。若不是宫外还有那么多事,她倒也能耐着性子等,可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她不想在宫里浪费时间! “皇上,之前微臣同您说起的吴妃一事,您派出去的人可有了结论?”苏诺语突然转了话题。 季舒玄微微一怔,随即想起之前派出去的探子的回话,基本上同那日诺语所言是吻合的。 苏诺语笃定地问:“皇上,想来您心中有数,微臣之前所言不虚。吴妃十有**就是平南王他们在宫中的内应!”顿一顿,她又道,“这也正是微臣恳请皇上允准提前离宫的缘由。” 季舒玄诧异地看她一眼:“你也想插手其中?” “是。”苏诺语点头。 “不行!”季舒玄一口回绝,“诺语,你一个女儿家,朕断然不会让你置身于这样的危险中!” 苏诺语气绝,这皇上还真是软硬不吃啊!再者说,她哪里是想置身于危险?她之所以这样做,一来是为了帮衬着哲勋;二来也是为了替爹娘报仇! 季舒玄见她还欲再说,打断她的话:“好了!不必再说,朕说过,一年就是一年!一年期满朕会让你离开,但在这之前,你还是断了这个念头!” 苏诺语气得连话也不想再说,转身拂袖而去。 季舒玄看她离开的那气势,唇角又渐渐上扬。自己之所以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大概也是同她的这份倔强分不开吧…… 不过她方才说起的事,倒是让他心中又有些犯愁。关于吴氏之前在府中的事,的确调查出了不少事,也查出来她入宫前的确曾有过一个恋人。但那人如今身份特殊,在如今的朝政中,那人的身份又有些尴尬,倒是叫人有些犯难。 都说自古皇上多疑心,他大概偏偏是个例外。他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况这其中牵扯到阮忠阮老将军,他实在不能不顾及老将军的忠心耿耿。 当探子告诉他,曾与吴氏私定终身的人叫阮天浩时,他实在震惊不已。阮天浩,阮府的二少爷,也算是一表人才。尤其之后又迎娶了平南王的嫡女,但在平南王谋逆一事中,他立场坚定,也实属不易。 那个时候,他以为让阮天浩立场坚定的人,是其父阮忠。可现在看来,大概是因着他心中对曼绮并没有什么感情。之所以能大公无私,不过是因为情分太浅而已。 可季舒玄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算着时间,若那个时候跟吴氏私定终身的人是阮天浩的话,那么白霜月又是怎么一回事?褚哲勋当年便曾郁郁地言及此事,称自己之所以得不到白霜月的心,皆是因为她早已和阮天浩两小无猜…… 这两日,季舒玄都在想这件事,可越想越觉得其中必定有什么被人刻意隐瞒的事或是被人暗中误导了他们的判断。因而他并不急着下结论,只是派了探子,再探! 季舒玄喝一口茶,将这些事暂且放一放,再度想着苏诺语。她其实早已将话挑明,可偏偏他就是不死心,或者说死不了心。 桌上的茶已经有些凉,入口后没有了平日的清冽芳香,反倒有些苦涩的味道,一如他此刻的心。季舒玄苦笑着,今日的自己大概像极了当日的褚哲勋。那个时候褚哲勋一心一意地恋着白霜月,可从来都是郎有情而妾无意。不想风水轮流转,今时今日竟颠倒了过来。只是不知道,诺语是否知道褚哲勋在感情上的过往。 思及此,季舒玄面上倒是露了笑意,心中缓缓浮起一个有些不磊落的想法…… 不过又有何妨?感情的世界里,本就是自私的。 气鼓鼓离开的苏诺语起先步伐迈得极大,走得也极快,心云知道她心情不好,便什么也不问,就那么跟在她的身后,一路快走,直有些气喘吁吁。 两人快走了一段路,直到再回头已经全然看不见嘉德殿时,方才放缓了脚步。心云喘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小姐,皇上又没答允您吗?” “哼!我已经告知了皇上,他若执意不肯,我只能不告而别!”苏诺语愤愤然地说道。 心云点头,说:“小姐,您不必生气,这件事情,只要您想清楚了,谁也拦不住的。” 苏诺语正要说话,突然目光被一个脚步匆匆的男子吸引住。待他离得近些,才勉强看出来,他竟是个朝廷官员,看官服还是个文官。 此时天色已然转暗,按说这个时候没有急事定然不能入宫,如今朝中之事,最急切的莫过于是战事!难不成是前线有战事传来? 这样的想法令苏诺语心中猛地一紧,连忙将身体隐于树干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孰料那男子没走两步,便被斜处里突然窜出来的黑衣人朝着后脖颈给一下打蒙了过去。心云出于本能地惊呼,被苏诺语飞快转身,给捂住了嘴巴。苏诺语压低音量,交代道:“嘘!小声些,你在这儿待着,我要去看看那两人究竟是谁!” “小姐!”心云连连摇头:“这么危险的事,我怎能让您独自去跟着!若不是这样吧,您先回太医院,我一个人去打探一圈。” 苏诺语神色严肃,坚决地道:“不行!你一个人去若真是有点事,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若不是这样,你与我一起去,但一定不能发出声响!” “嗯。”心云重重地点头。 于是乎,两人朝着方才那两人离去的方向跟过去。然而这条路,越走却越令人心惊…… “心云,这儿是哪里啊?”走出许久后,在一个看上去破败不堪的殿宇前,终于停下来。苏诺语四下打量着周遭的环境,有些诧异地问心云。 心云摇摇头:“我在宫里住了十余年,从来不知道这儿还一座殿宇呢!可您看这儿,年久失修,又无人打理,荒芜一片,似乎不像是有人住啊。” 苏诺语面上有着震惊,如心云所说,从外面看来,实在不像是有人居住呢。 第三百九十章 神秘隐龙 这是一处看上去比冷宫还不如的所作,宫门外杂草丛生,那殿门上的扣环甚至已是锈迹斑斑。在这皇宫中,怎会有这样一处地方呢!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苏诺语和心云在外面站了半晌,两人面面相觑,有几分不知所措。可方才她们是一路尾随而来,就是这儿,没错啊! 苏诺语松开心云的手,悄声说:“你在这儿等会我,我过去看看。” “哎,小姐!”心云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怯生生地说,“咱们还是回去吧!您看这儿,哪儿像是有人居住啊!刚才别不是咱们看花了眼,其实压根就没有人吧!” 心云一面说着,一面更是觉得恐惧。可这夜深人静的,被人带着在宫里东拐西绕地走了好半天,怎得就到了这么一处地方?心云想起从前在宫里时,听那些老嬷嬷们说的灵异事件,登时觉得脊背处泛着一丝凉意,恨不能立刻拔腿就跑。 苏诺语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想歪了:“好了,别自己吓唬自己!哪儿来的什么鬼啊魂啊的,你若是害怕,便拉住我的手。” 心云见她执意要弄个清楚,也是无法,只得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两人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去。来到殿外,苏诺语四下看了看,似乎真的不像有人,刚准备说话,便听得里面传来声响…… 苏诺语一把捂住心云的嘴,小声说:“嘘!里面有人!” 心云点点头,苏诺语这才松了手,两人便一起紧贴着殿门,小心翼翼地偷听…… “太妃,人被带来了!”说话的是个男子,嗓音低沉。 “太妃?”苏诺语和心云互看一眼,两人的眼底均是惊讶,“这宫里什么时候还有这样一个太妃?” 心云摇头:“从来没有听说过。” 苏诺语看她一眼,心底的好奇更甚:按说能被称为“太妃”的,必定得是先皇身边的女人,换句话说,便也算的上是当今圣上的庶母。可她在皇上这么久,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何况,若真是太妃,又怎会居住在这样破败不堪的环境呢? 苏诺语实在有些想不懂,隔了一道门,并不能听得那么真切。所以,她几乎是屏住呼吸,极为认真地“偷听”…… “将他叫醒!我有话同他说。”一个听上去有些沧桑的声音,想必就是那个太妃。 随从道:“是!” 过了没一会儿,便听见另一个男声响起:“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儿?我……我有要事禀报皇上!你们……你们还不快放了我!”这声音中明显有些瑟瑟发抖以及不安,想必就是那个身着朝服的男人。 “我是谁不重要,你也无需知道!但我知道你是谁,大朗王朝大名鼎鼎的钦天监!据说看天象、占吉凶,你从不失误?”太妃问。 苏诺语惊讶地瞪大双眼,原来那人竟是钦天监!也就是拜他所赐,自己才会入了皇上的眼,从此再无宁日!今日竟又是求见皇上,不知他又占卜出了什么,或者说从天象中看出了什么。 钦天监见面前这女子竟能认出自己,惊讶不已,随即反应过来:“若是微臣没有猜测,想必您就是太妃吧!” “哦?你认得我?”这下轮到太妃有些惊讶。她原以为自己在宫中多年,一直形同避世,应该无人所知。可没想到,决定出山的第一日,便遇到了这样的事!看来这个钦天监还真有两下子。 钦天监笑着摇头:“太妃身份高贵,微臣哪里有福气得见?只是猜测罢了。” “能猜测得这么准确,可见你是有两下子的,难怪皇上一直器重你!凡事也愿意听你说上两句。”太妃夸赞道。 “这都是微臣的分内之事。”钦天监拱手道,“微臣今日还需面见圣上,若是无事,便先行告退了。” 太妃出言挽留:“慢着!既然我找你来,自然是有事要问,怎可这样急着走?” 钦天监聪慧,知道她想问什么,连忙说:“微臣所预测的内容,只能告知皇上,旁的人,请恕微臣无能为力。太妃若想知道,还是去问皇上吧!” “钦天监,我既然能如此准确地派人找到你,又怎会容你轻易离开?”太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钦天监咽了咽口水,颇为警惕地看着她。他经历了两朝,对眼前这位太妃早有耳闻,先皇在时,虽然专宠皇后,但对这位太妃却非常尊重。最为难得的是,传闻先皇后与太妃私交甚笃,临终前将皇上托付给太妃。传闻太妃是个极为睿智、极富手腕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钦天监在心底犹豫再三,鉴于事情干系重大,还是决定三缄其口。于是乎,打定主意的钦天监双手垂于身体两侧,头微微低垂,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太妃审视了他半晌,虽然极度不配合,但她仍然欣赏他的气节。能为两朝天子都重用,果然依仗的不仅仅是能力,更多的大概就是这份心性吧! 太妃不欲再为难他,索性挑明话题:“既然你不能说,那么不如我替你说。” “微臣洗耳恭听。”钦天监态度恭敬。 太妃挥手示意身边的人退下,待得大殿之内只余他们两人时,她方才缓缓开口:“你这个时辰贸然入宫想必是有要事要找皇上。那就让我来猜猜,你所谓的要事是什么。”她顿一顿,缓步来到他面前,轻声道,“隐龙?” 钦天监猛地后退两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随即又迅速镇定下来,摇头否定:“什么隐龙?微臣并不知晓。” 太妃睿智地笑着:“你观测到的天象,早在二十余年我便知晓。” “二十余年前?”钦天监有几分恍然,“你是说……苏大同?” 太妃颔首:“不错。现在,可以说了吗?” 钦天监仔细打量她半晌,确定她眼底并没有任何算计,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是这样的,微臣这些日子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旁边有了另一颗星辰,光芒渐渐有赶超的趋势……” 钦天监说得极为细致,语毕,便听得太妃幽幽地叹口气:“看来师父所说的一切果然成为了事实,即便过去二十余年,无法避免的,终究是避免不了。” “原来苏大师早有预测,不愧是一代宗师啊!”钦天监一脸的拜服。 太妃不再感慨,转而问他:“既然你已有了这番预测,准备告诉皇上什么?” “自然是实话实说!也好让皇上有所防备。”钦天监大义凛然地说。 太妃摇头:“不可!这件事牵扯太广,你若是贸然告诉皇上,必定会引起朝政的轩然大波!我今日之所以派人将你拦下,就是谨遵昔日师父以及先皇的嘱托,断然不能让皇上知道关于隐龙的传闻!” “这……”钦天监有些犹豫。 太妃面色凝重:“何况如今朝政本就动荡,若是隐龙的传言传出,一旦被有心人抓住加以利用,会对朝政和江山社稷造成不可估量、无以挽回的严重后果!” 若说之前的话只是让钦天监迟疑,那太妃之后的话,便是真的叫他深思。太妃说的不错,如今诸王叛乱,朝政本就不安,若是此时有这样的传言,只会让坊间百姓议论皇上失德、天下易主。 “那太妃以为微臣该如何?微臣今夜入宫,必定惊动皇上。”钦天监问。 太妃笑着看他:“钦天监为人聪明,又心系我大朗王朝,想来面对皇上的疑问,一定会处理得游刃有余。” 钦天监仍不放心:“可是太妃……”他顿一顿,直接了当地说,“这件事难道就一直瞒着皇上?何况天象如此,人力不可更改。假以时日,若是隐龙对皇上和朝政形成威胁,又当如何?” 太妃眼底闪过深邃的笑:“此乃天象,皇上乃天子,自有应对之策!若是真到了瞒不下去的那日,皇上自会知晓。” 钦天监心有无奈,却又无法辩驳。 太妃语重心长地说:“好了,回去吧。记住我的话,此言不可说!” “是,微臣晓得其中轻重。”钦天监拱手道。 太妃坐回到椅子上,悠然道:“今夜与钦天监闲谈甚欢,时辰不早,我便不送了。还请保密今夜与我的见面。” “是,微臣告退。”钦天监行礼,躬身退下。在转身的瞬间,他心中暗道:这太妃果真不是等闲之人!与她说话,竟给他面对先皇的紧张感。 而躲在外面的苏诺语从头至尾,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了一遍,早已惊得合不拢嘴…… 方才在外面,听得不真切,苏诺语便示意心云躲在一旁,独自翻墙进来。她本就有些身手,心云则不然,只能提心吊胆地在守在外面。苏诺语听说那人的身份是太妃时,简直是震惊,在宫中数月,还从不曾听说有这样一位太妃呢!何况深夜将钦天监带至此,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此种种,皆令苏诺语不得不以身涉险。本想随钦天监一同离开,不想…… “既然来了,何必偷偷摸摸?”方才那柔和的太妃声音瞬间变得狠戾。 第三百九十一章 以身涉险 苏诺语心底暗道一声糟糕,看来刚才自己太过专注,以至于露了马脚。 这下怕是不好,深更半夜,若是真被太妃拿住,想要定个什么罪名,只怕没人护得了自己。 然而已经被发现,也没有法子再藏匿下去,只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在大殿内站定,苏诺语恍然间发现从外面看来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的宫殿,里面却别有洞天。刚刚只顾着躲着偷听谈话,没能留意到周遭的一切,这会儿细细看来,实在叫她欢喜。只可惜,自己如今的身份有些尴尬,否则定要好好地参观一番! 太妃端坐在上首处,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绝色女子。按理说被人当场拿住,是该慌乱不已才正常。可这女子竟还有心思参观她的宫殿,从她眼底流露出的惊艳,不难看出她对这儿十分喜欢。 太妃心中对这个认知是有些开心的,好歹也算得上是英雄所见略同。不过,仅凭这点,是救不了她的! “苏太医!”太妃朗声唤道,“怎么?对我的住处,可还满意?” 苏诺语收敛心思,听出她话语中的苛责,再三在心底告诫自己,都这个时候了,还是要专心应对太妃才好,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从方才偷听太妃和钦天监的谈话来看,面前这个容貌已垂垂老矣的女子绝对不容小觑!而且,虽然两人是素昧平生,但她仍旧从太妃眼底看出了对她的不认同与不喜欢。 苏诺语微微惊讶地看着太妃,问:“您认得我?” 与此同时,她也在暗暗地打量着太妃。按说身为太妃,便算是身份贵重,可她偏偏与众不同,穿着打扮并非是雍容华贵、珠翠满头。相反,她穿着素雅,衣料也仅是寻常,头上并无太多的点缀。 然而,她如此打扮,身上仍有叫人无法忽视的贵气!远比后宫中那些整日只晓得锦衣华服的娘娘小主们看上去更是气度不凡、身份不凡! “苏太医如今在这宫中可谓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我若是连你也不识得,岂非是孤陋寡闻?”太妃嘲讽地道,“果真是个可人儿,容貌天下无双!难怪呢,能游刃有余地游走在皇上和褚哲勋身边,让两人为你争风吃醋!” 苏诺语心底一凛,这一番话说下来夹枪带棒,好不厉害!看来,自己今日来此只怕也是她有意为之?或者说,她是故意让自己听见那番话,才好有了错处,给自己治罪?都说是来者不善,她今日大概是凶多吉少! “太妃安好。”苏诺语一面恭敬地请安,一面在心底想着应对之策,“您方才所言,实在叫诺语愧不敢当。诺语无德无能,哪里敢轻易招惹圣上。” 太妃见她言语间同皇上撇清关系,眼底一片了然:“看来,你便是叫褚哲勋神魂颠倒的人?” 苏诺语原本是不想透露自己与哲勋的关系的,但这太妃一开始便将一切点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她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她笑着承认:“哲勋亦让我神魂颠倒。” “厚颜无耻!”太妃眉头微蹙,斥责道,“女儿家的说这样的话,还真是不害臊!” 苏诺语对她的指责之语,并不在乎。相反,她对面前这个不喜欢自己的太妃倒是颇有好感。苏诺语暗自在心底摇头,自己还真是不知好歹呢! 她始终保持微笑:“太妃此言差矣。古往今来,爱情便是人类永恒的追求。因此前人才有了大量歌咏爱情的诗词,也有了许多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我不过是承认与哲勋两情相悦,这恰恰说明我是一个真性情的人,如何能与不害臊牵扯上关联呢?就好比先皇与先皇后,他们便是鹣鲽情深,难道他们的感情只能藏着掖着不成?” 太妃听了她这一番话,脸色阴沉:“你如何敢与先皇和先皇后相提并论?你这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在爱情面前,每一对情侣皆是一样的。太妃今日是摆明了要鸡蛋里面挑骨头,我如何能不犯大不敬之罪呢?”苏诺语并不为她所威胁。 闻言,太妃冷哼道:“小丫头,你倒是牙尖嘴利,叫人不敢小觑!” “我这也是现学现卖。”苏诺语说话间,朝着太妃福了福,“太妃方才在同钦天监的对话中,才展示了什么才叫辩国无双!诺语自叹弗如,只好偷偷地学着。” “你果然听见了!”太妃双眸微睐。 苏诺语大方地颔首:“这一切也是拜太妃所赐。” 太妃挑眉:“此话怎讲?” 苏诺语笑着说:“原本我也以为能够听到您与钦天监的谈话是自己的本事,如今看来,不过是我撞上了太妃的心思。您有意让我听见那些,我又怎会听不见呢!” “休要胡说!”太妃喝道,“那些皆是朝廷重要的机密,我如何会让你一介小小太医听见?” 苏诺语迎上她的注视,一字一顿地道:“我若不犯些实质性的错处,太妃如何能治我的罪呢?如此一来,我便有了把柄在您手上。而您所谓的那些机密之事,不过只是被一个死人所听见,又有何妨呢?” “哈哈”太妃笑着说,“你果真是个心思灵透之人,若非你的存在会祸国殃民,我还真是挺喜欢你的!” 苏诺语反问:“祸国殃民?您说谁?我吗?” 太妃起身,严肃道:“自然是你!在你之前,皇上与褚哲勋之间,本是有着兄弟一般的情谊。如今可好,因着你,他们之间从此便有了无法挽回的嫌隙!先皇在世,本意是希望褚哲勋能够全心全意地辅佐皇上,而皇上也能以知己之心去酬谢他!可这两人间二十余年的兄弟之情,就这样因为你的存在,而变得支离破碎!” 苏诺语摇摇头道:“太妃,请恕我直言。我与哲勋之间本就是真爱,是皇上一直不肯死心,我也将一切都告诉了皇上,可他执意如此,要我如何去做?” “无论如何,你的存在迟早会动荡我大朗王朝的根基,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今日,便算是我为皇上除害!”太妃来到她身边,眼神阴鸷地看着她。 按说到了这个时候,心底是该慌乱或是害怕的,可苏诺语今日偏偏入不了戏。这心底云淡风轻,如何也没有一丝惧意。苏诺语唇角淡笑,难不成是自己这数月来经历了太多的惊险,才练就了这样处变不惊的能力? 太妃渐渐逼近,本以为会看见她紧张惶恐的一面,不想她眼底一片淡然,似乎无所畏惧。太妃年轻时行走江湖,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可如此淡然的小丫头,还真是让她心生喜欢。 “丫头,你与我也算是投缘。如今你就要死了,可有什么话想说吗?”太妃问。 苏诺语仔细凝望太妃的眼睛,虽然里面已有了杀机,但却并没有血腥与狠辣。不知为何,她就是笃定自己不会有事,可太妃这样子又不像是在与她玩笑。 “我若真的要死,那么临死前,我也想见哲勋最后一面。”苏诺语认真地说着。 太妃一口回绝:“不可能!我不会再让你同他见面!你在他身边,只会是祸水!” 苏诺语一哂:“祸水么?红颜才祸水,我是否该感谢您对我的赞同?” 太妃语塞,狠狠地瞪一眼苏诺语,没有说话。 苏诺语看着她,在心底暗自告诫自己:赌一把吧!她实在想知道太妃的真实目的! “既如此,那么我什么要求也没有。动手吧!”苏诺语坦然地闭上了眼睛。同时她的手缓缓拿住随身的银针。 凡事皆有万一,她的直觉虽然告诉她,可以相信面前的这位太妃。但若是直觉出了错,她岂不是真的要命丧黄泉?不行!她答应了哲勋,一定要将自己保护好!如今哲勋不在身边,她也绝不能食言! 太妃靠近她,抬手探向她那修长而漂亮的脖颈,微微用力 那一瞬间,苏诺语的手飞快地抬起,眼前只觉得银光一晃,准确无误地刺向太妃的手腕处。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太妃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她的手肘打去。苏诺语只觉得手臂一阵酥麻,手中的银针险些掉在地上。 “小丫头,你这手段太过青涩,还是再练两年再说吧!”太妃轻蔑地道。 如此关头,苏诺语才暗道不好,莫非自己真的直觉失误?面前这太妃果真是要取她性命? 来不及多想,苏诺语使出浑身解数,拼命反抗。本以为一位年逾四十的宫中女子必定弱不禁风,没成想二人交手,弱不禁风的那人变成了自己! 生死关头,苏诺语脑子里一片空白,只除了褚哲勋的身影。若她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叫哲勋今后要如何自处? 太妃手上微微用力,眼见着苏诺语越来越虚弱,太妃大喝一声:“你还不出来吗?” 苏诺语有些茫然,喃喃道:“谁?” “傲蓝,不得无礼!”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喝道。 第三百九十二章 玉魂现身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苏诺语惊愕得甚至忘了自己的脖颈处还有一只随时可以取自己性命的手! 这这这 这声音不是玉魂的吗? 他不是说自己想要找他,只能在梦里吗?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方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什么钦天监、太妃、破败不堪的宫殿,都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刚才的唇枪舌剑也都只是一个梦? 苏诺语有些懵,她松开一直拉扯着太妃的手,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拧一把:“哎哟!” 好疼!苏诺语撇撇嘴。原来一切都不是梦!那玉魂的事怎么解释? “哈哈”耳边传来玉魂和太妃两人肆无忌惮的笑声。太妃放开她,将她扶到椅子上,示意她坐下,低声说:“我没有恶意,不过是为了逼出某人。” 玉魂的声音传来:“哼!傲蓝,老夫就知道你这丫头鬼主意最多!” “你既知道,为何还要现身?”太妃得意地反问。 “老夫也是出于稳妥,谁知道你这丫头会不会一时冲动真的将那丫头弄伤!”玉魂说道。 苏诺语听着玉魂将自己与太妃都唤作“丫头”,有些无语。明明是两个辈分啊!不过,看样子,他们之间倒是熟稔得很,而且曾经的他们,应该见过面!否则不会有人第一次看见玉魂的真身,毫无反应! 这其实是苏诺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见玉魂的样貌,从前那些都在梦里,做不得数。苏诺语看着他漂浮在半空中,身体还微微有些透明,想起从前他的话,关切地问:“玉魂,你现在是内力恢复了吗?” “差不多吧!等到老夫真正恢复,便可如你们一般,彻底幻为人形。”玉魂解释着,随即看着太妃,薄责道,“傲蓝,你如此急切地将老夫找来,所为何事?” 太妃面色凝重道:“隐龙天象显现,天下恐将大乱。” 玉魂的声音虽还脱不了奶声奶气,但也能从中听出他的严肃:“我早已看出来,但这是二龙的争执,你我干涉不了。” “连你也不行吗?”太妃问。 玉魂颔首:“你师父逆天改命的下场你看到了,苏家只剩下这一脉,无论如何,老夫要守护着她,不能再叫她遭遇一丝风险!至于二龙相争,那是他们的命数,也是他们的使命!” 太妃看一眼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的苏诺语,问:“这丫头似乎毫不知情,想来二龙也彼此不知情吧?” “等时机到了,他们会明白一切。但现在时机未到,何况现如今天下大乱,大家还是安分些比较好。”玉魂劝道。 太妃只得点头:“罢了,那我们便冷眼旁观就好。” 玉魂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轻松:“原本这丫头一无所知,现在只怕也瞒不了那么好。你惹出来的事,自己收拾吧!我先走了。养精蓄锐,方能迎来日大战!” 太妃听后,恭敬地说:“放心吧,我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玉魂放心地点头,傲蓝做事稳妥有分寸,他是信得过的。反倒是那个一脸茫然的小丫头,他不放心的很,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今日也就是遇上了傲蓝,若是真的遇到一个歹人,只怕这丫头也少不了吃苦头的。 “丫头,我先走了。”玉魂来到苏诺语面前告辞。 苏诺语点点头,随即想起之前的种种以及心底的疑惑,又出言唤道:“有些事,我想” 话未说完,便被玉魂打断:“有什么事,你问傲蓝,哦,也就是太妃就行。她知道不少事呢!”说话的同时,他不忘递一记眼色给太妃,示意她把握分寸。 太妃气得翻一个白眼,敢情他将话说出来就走了,将自己留下来,一方面要满足这丫头的好奇心,一方面还要把握是否能说。玉魂对自己,还真是情深意切,够义气呢! 随即,不待她们有所反应,玉魂一个闪身,消失在众人眼前。 “太妃”苏诺语收回目光,看向太妃,轻声唤道。 太妃一改最初的严肃和动手时的狠戾,笑得慈眉善目,倒是叫人有些适应不了。她和善地开口:“诺语啊,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苏诺语想起之前的太妃,再看着面前发生惊天转变的太妃,实在觉得有些玄幻。她用满是怀疑的眼神,再三打量太妃,犹疑地问:“您不会想着先拉拢我,再除去我吧?” 太妃噗嗤笑出声来,难怪那俩傻小子都喜欢她呢,还真是个可爱的丫头。她随意从桌上拿起一个酒盏,握于掌心,微微用力,面不改色之下,酒盏便粉碎成灰。她好笑地问惊愕不已的苏诺语:“丫头啊,你自己说说看,我想要除去你,还需要先拉拢吗?还有,我若真想除去你,你还有命与我在这儿说话吗?” 苏诺语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在心里想:这若是哲勋同她交手,不知胜算几何? “我瞧着你方才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怎得现在倒有些怕了?”太妃好奇地问。 苏诺语微微噘嘴,道:“之前我总觉得您虽看上去不和善,但应该没有恶意。可是现在我却觉得有些笑里藏刀呢。” “哈哈”太妃朗声笑道,“我现在有些理解为何皇上会喜欢你,大概就是你的这份率真,是宫里这些娘娘小主们身上所不具备的。” 听她又提起皇上,苏诺语连忙说:“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心中只有哲勋,从来没有过旁人。” 太妃颔首:“想必这话你也对皇上说过,但皇上也是个执拗的人,只怕会越挫越勇。不过无妨,等到这次事结束,我去同他说清楚。” “真的么?”苏诺语又惊又喜地看着她,“那太好了!多谢您,太妃。”随即,想起心云还在外面,苏诺语关切地说,“太妃,殿外还有我的丫鬟,她若是独自在外,时间久了会害怕。” 太妃摆摆手,道:“你说那个叫心云的小丫头?放心,她现在已经回太医院了。好了,闲话这么久,难道你真的没有问题想问我?”顿一顿,她故作高傲道,“我可是将话说在前面,错过了今晚,之后可就别想从我这儿问出任何话!” 苏诺语想了想,问:“我方才见您似乎同玉魂认识,难道您也是默贤阁的人?” “算是,也不算是。”太妃说得模棱两可,“我也是苏大同的弟子。” 苏诺语一听这话,下意识地反驳:“师祖明明只有三大弟子!还有,您若算是默贤阁的人,又岂会成先皇的妃嫔?默贤阁不是一直都是皇上心头的大忌吗?” “丫头啊,这事太过复杂。我只能这样问你,诸如像是褚哲勋,白峰或是阮忠,他们可都是苏大同的弟子,也都是默贤阁的人。那么为什么他们也都在为朝廷效力呢?”太妃反问她,“说起来啊,这一切都是皇上自己臆想出来的!当初师父一手创立默贤阁,为的就是匡扶天下!若是皇上贤德,默贤阁又岂会作对?” 苏诺语有些恍然,对啊,爹、阮伯伯还有哲勋,他们都是默贤阁的人,也都同时为皇上所用。只是默贤阁的身份十分隐秘,自己从前也不知晓罢了。 苏诺语追问:“那也就是说先皇是知道默贤阁的?” “自然。”太妃颔首。 苏诺语默了默,心底忽然就有些同情皇上。身为一国之君,竟连这样的大事都被蒙在鼓里 太妃看着苏诺语的表情,心中暗自好笑,这丫头大概是误会了其中的细节。不过无妨,这些她该知道的事日后总是会知道的。 苏诺语沉默了半晌,又问:“那您方才对我那般,只是为了引出玉魂吗?您是怎么知道玉魂在我身上的?”顿一顿,她猛然间意识到什么,警惕地问,“您知道我的身份?” 太妃笑着说:“你一口气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呢?”面对苏诺语的微窘,她意味深长地说,“诺语啊,关于你的身份,我知道比你、比褚哲勋,都还要多!” 苏诺语满是戒备地看着她:“您难道比我还还要了解我?”若真是如此,实在是有些瘆人。 太妃爱怜地看着苏诺语,娓娓道来:“我想你该知道,玉魂是上古神仙,世代奉命保护苏家人。而你现在便是苏家的唯一传人,玉魂自然在你身上。” “我不是苏家人。”苏诺语无力地解释。 “那你是谁?白霜月吗?”太妃反问。 苏诺语怔怔:她果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到底是谁? 太妃淡然地说:“你不必警惕我,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玉魂在十余年前,为了保护你,几乎耗尽心力,经过了这些年的蛰伏,才又渐渐恢复。若非是形势逼人,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您所谓的形势逼人,是刚才钦天监口中所言的隐龙吗?”苏诺语问得有些不确定。今夜实在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她大脑中有些混乱。 第三百九十三章 苏家白家 提及隐龙,太妃的目光微有闪烁,她复杂地看一眼苏诺语,思虑再三还是选择有所保留:“我只能告诉你,所谓隐龙,是确有其事。早在二十余年前,师父便已经占卜出来。但为了江山社稷,众人一直在努力避免这件事。只可惜,有些事乃天机,非人力所能更改。” 这一番话说得玄之又玄,苏诺语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太妃接着说:“诺语,关于隐龙一事,等会你出了我的门,最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对任何人都不要提及。” “哦。”苏诺语讷讷地应道,随即警惕地问,“这个隐龙,与我有关系吗?” 太妃深深地凝视她:“我说过,你是苏家唯一的后人,不仅隐龙与你有关,这天下苍生,亦与你有关。” 苏诺语杏眼圆瞪,满脸皆是不可思议。自己不过就是个寻常女子,怎得还和这天下苍生有关呢?太妃和玉魂一定是搞错了!她才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太妃,我真的是白霜月,不是苏诺语。”苏诺语再一次强调。她心中犯愁,该怎么说才能让他们相信呢?看太妃这一脸严肃的样子,便可知此事干系重大,可别寻错了人,耽误了时机! 太妃摇摇头:“你不是白霜月,你从来都是苏诺语。玉魂是不会弄错的!” “就那整日自称是上古神仙的小孩儿?”苏诺语有些着急,“太妃啊,您精明能干,怎得会相信那一个孩子的话呢!平日里他自称老夫,咱们陪着玩一玩也就是了。如今事关重大,我们还是认真对待吧!” 太妃再度摇摇头:“你不明白。玉魂是奉命世代保护苏家人,换句话说,他只能依附在苏家人的体内,否则任他是谁,都无法让玉魂与之契合。” 苏诺语无奈至极,关于这身份一事,还真是说不清了。不过他们都不担心,自己又有和担心的?现在对她来说,是苏诺语或是白霜月,似乎差别不大。 “好吧,好吧。”苏诺语认命地点头,“既然你们都坚持这样认为,我就不争了。但关于那些拯救苍生的事,你们还是另寻高人吧!别再来找我。” 太妃看着苏诺语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心中也有些心疼。毕竟还是个孩子心性,猛然间这样沉重的担子压在她肩上,实在也是让人本能地想要逃开。不过她相信,总有一日诺语是会愿意接受这一切的! 苏诺语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太妃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但那些不重要。她此时此刻更关心另外一件事:“太妃,您方才说了那么多,那这一切是否和哲勋有关?” “你只关心他吗?皇上呢?你是否也担心过皇上?”太妃饶有兴致地问。 苏诺语理所当然地点头:“他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我自然是要关心他!至于皇上,我的态度已经太明显,我不想同他有什么牵连。” 太妃喃喃自语道:“一切果真是天意……” “太妃,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苏诺语执着地问,“这一切事情是否和哲勋有关?” 太妃颔首:“自然有关。”见苏诺语着急,她又说,“他的身份想必你比我清楚,无论是褚哲勋,还是夜离,你觉得他能置黎民百姓于不顾?” 苏诺语撇撇嘴,说的也是。 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太妃安抚道:“诺语,其实你不必杞人忧天。许多事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今日与你说这么多,便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你绝不是寻常人,要做好担负重任的心理准备。” 苏诺语颔首:“是。” 太妃慈爱地看着她:“诺语,有你在哲勋身边,我相信他的爹娘若是地下有知,一定会倍感欣慰。他们都会保佑你们的。” 一晚上,总算是听见一句称心的话。苏诺语笑得糯糯的:“太妃,关于我的身份,还请您能帮我保密。” “好。”太妃应允。 苏诺语方才起身:“今夜无意中叨扰了太妃,是我的过错。只是从前并未听说过您,若有冒犯,请太妃恕罪。” “无妨。”太妃看得很淡,“我说了,一切都是命。无论是谁,都逃不掉的。” 苏诺语听他们话里话外,反复提及命运,有些不爱听。临行前,她看着太妃说:“太妃,我觉得许多事都和命没有关系。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太妃低低重复一边,随即笑着说,“你能这样想,倒是和你爹有几分相像。” 苏诺语诧异:“我爹?”随即意识到,太妃所谓的爹应该是苏大同,而不是白峰。 不过无妨,他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只要她自己心底能分得清就行了。 太妃只消一眼就能看出苏诺语的心思,她在心底暗自摇头:这丫头还真是执拗,只怕很难说服她看清自己的身份。然而,身份一事,早晚是会大白于天下的。她现在不愿承认也罢,何必逼她呢? 于是,太妃笑着说:“诺语,抓紧这难得的惬意时光,只怕你之后会过得辛苦些。” 苏诺语努努鼻子,没有接话。 太妃接着说:“至于皇上那儿,你不必理会,按你的心意做就好。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为你自己的健康安危着想,最好还是不要离开皇宫。” “我的健康安危?”苏诺语诧异地看她。今夜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太妃总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呢! 太妃眼底闪过深意,颔首:“诺语,我也好,玉魂也好,我们都不会害你。你最好相信我的话,否则若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恶果时,会有人因此而受到伤害。” 苏诺语将信将疑地点头:“好。我答应您,在哲勋回来前,我不会离开皇宫。” 太妃看一眼天色,起身道:“时辰不早,我就不留你了。今日我们的谈话不要叫皇上知晓。” “那我先走一步。还请太妃早些歇息。”苏诺语起身告辞,“日后空了,我会经常来看您的。” “不必。”太妃断然道,“若是有事,我会派人来找你。无事,你还是不必来了。” 苏诺语点点头,也不在意,转身离去。 看着苏诺语离去的背影,太妃心底暗道:师父,你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早已这般亭亭玉立,是否会含笑九泉?只是苏家人肩上的责任太过沉重,而她,还不过是一个孩子,要如何担负呢? 师兄,一切皆是命。舒玄也好,哲勋也罢,无论诺语选择了谁,都是我们所无法干涉的。您放心吧,无论诺语在谁身边,都会得到最好的保护! 收敛心思,太妃起身,低声道:“傲蓝,你避世这么多年,也该重出江湖了!” 离开太妃所居寝殿后,苏诺语快步往太医院走,走出来许久后,她又再度回首。看着那斑驳不堪的宫墙,苏诺语忍不住感叹:太妃实在是个拥有大智慧的女子! 想来这样的一处宫殿,本就极为偏僻,即便有人走在外面,只怕看着这颓势,也会认为早已是年久失修,没有人居住。可不想里面却别有洞天,舒适惬意丝毫不逊色于皇上的嘉德殿! 许是时辰有些晚,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瞧见,待她回到太医院时,果然见心云躺在床上,睡得极沉。苏诺语上前看一眼,才发现太妃是着人给心云用了分量极轻的**。 她简单地收拾得当,便也上床躺着。想着今日在太妃那儿看见的玉魂真身,她心思微动,默念着玉魂的名字。然而,许久之后,也未见任何动静。 苏诺语有些不高兴,索性不理他,闭上眼睛。原以为今夜发生了那么多事,又得辗转反侧多时,才能入睡呢。没想到不一会儿,便觉得眼皮渐重,她翻个身便睡着了。 睡梦中,苏诺语听见玉魂的声音响起:“丫头,你找老夫有事?” “……”苏诺语瞥他一眼,傲娇地微扬下颌,没有理会。 玉魂被她这孩子心性的举动逗乐,饶有兴致地问:“怎么?你还在埋怨老夫方才没有现身?” 苏诺语挑眉看他,等着他主动解释。 玉魂喜欢苏诺语这直率的性子,但凡是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也愿意顺着她。于是,好言好语地解释:“老夫的功力还未完全恢复,若贸然现身,只会耗费心神。何况,你与傲蓝不同。你我之间,可以在梦境中会面,但傲蓝的梦我是进不去的。” “原来如此。”听完他的解释,轮到苏诺语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玉魂笑着说,“丫头,老夫告诉过你,世代保护苏家人。所以,任他们是谁,在老夫看来,都是不能与你相较的。” 又是苏家人! 苏诺语挫败地解释:“玉魂,太妃执意认为我是苏家人,也就罢了。为何你也如此?你不是神仙吗?难道连我的身份都无法准确分辨吗?” “丫头,你为何不愿做苏家人?”玉魂反问。 苏诺语撇撇嘴:“不是不愿意,而是我本就不是。”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太妃傲蓝 苏诺语的执拗让玉魂有些头疼,这丫头处处灵光,唯独这一件事,似乎怎么也说不通。 “你们现在对我的好,皆是因为我是苏家人。可总有一日,你们会发现,我压根就不是苏家人,到那时,你们会失望后悔的!”苏诺语万般无奈。 玉魂也好,太妃也好,他们越是如此,她这心里就越是难受。似乎这份好,都是她从真正的苏诺语那儿偷来的。在没有跟心云说明身份前,她甚至觉得面对心云,也会有愧疚感。 玉魂的声音充满了安抚的力量:“丫头,关于你的身份,日后自会有人来告诉你一切。在那之前,你不必心有亏欠。老夫也好,其他人也好,我们对你好,那是我们的事。即便真如你所言,后悔失望的也是我们,与你无关。” 苏诺语诧然地看着他,心底暗自嘀咕,这件事能这样想吗? 玉魂能窥破她的内心,知道她始终心存纠结,心底不禁有些安慰。这样心地纯良的女子,即便撇开身份不论,也是惹人心怜的。就像是傲蓝所言,这样的她,即便没有这绝色容颜,只怕也足矣叫人为之心动神迷! “好了,丫头,不要杞人忧天。若没有旁的事,早些歇息吧。”玉魂说道。 苏诺语乖巧地点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面对玉魂的时候,她便是心怀敬畏。 一夜好眠,苏诺语翌日醒的很早,见心云还在睡着,知道昨夜的药效大概还没过,也不打扰,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事。 待得心云醒来,看一眼周遭的环境,有些迷茫。她努力回忆着昨夜的事,她似乎是在那殿外等小姐,之后似乎来了个人,再之后,她似乎就没有印象了。 那小姐呢?小姐在哪儿? 当这个问题袭上心头时,原本还有些迷糊的心云,瞬间清醒过来。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嘴里喃喃着“小姐”,胡乱披上衣裳就想往外冲。 “心云?”苏诺语一抬头,就看见心云急匆匆的样子,出声唤她。 心云下意识地回话:“有什么事等会儿说,我要去***……”话音刚落,她似乎后知后觉地察觉了什么,猛地回身,见小姐端坐在那儿,面带笑意。 “小姐?您在这儿啊!我还以为您……”心云止住话,快步来到苏诺语面前,担忧地打量半晌,问,“小姐,昨夜我们似乎被人暗算了。您没事吧?” 苏诺语轻笑出声:“无妨,我昨夜不过是和太妃聊了会儿。你是被太妃的人送回来的。” 心云诧异地看她:“太妃?什么太妃?” 她自幼跟着小姐入宫,也算是宫里的老人儿,怎得从没听说过有个什么太妃?印象中,先皇驾崩后,原本后宫的女子因无所生养,皆被送去宫外的庵子里常伴青灯古佛了。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说有哪位回来过。那宫里这所谓的太妃到底是什么来头? “太妃便是先皇的妃嫔啊。”苏诺语轻描淡写地解释。 心云仍有担忧:“小姐,您该不会是被人骗了,被人利用吧?”以小姐如今在宫里的地位来看,未免有些尴尬,兼之树大招风,凡事都该小心谨慎才好。 苏诺语笑着说:“好丫头,我敢保证,昨夜我所见的那位是太妃没错。” “好吧。”心云无奈地点头,不忘叮嘱,“小姐啊,您实在太过善良,凡事不可轻信别人!……” 苏诺语看着这丫头絮絮叨叨,仿佛老婆子一般碎碎念,心底虽说无奈,却也温暖至极。 心云见自己絮叨了许久,小姐始终维持淡然的笑,终于作罢:“小姐,您要吃什么?我去给您准备吧。” 用过早膳,苏诺语正准备研制药材,章华便来了:“苏大夫,皇上请您去一趟。” 苏诺语心底一紧,这个时候皇上来找她,莫非是得知了昨夜的事?按理说该是要先盘问钦天监的,怎得这个时辰就来了太医院? 带着种种的揣测,苏诺语携心云跟在章华的身后,往嘉德殿的方向走去。 嘉德殿外,章华将苏诺语拦住:“苏大夫,皇上有令,若是您来的时候他还在召见大臣,便请您稍候。” 苏诺语恭敬地点头:“好,皇上既然朝政繁忙,我在这儿恭候也是应该的。”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嘉德殿的殿门被推开,里面有大臣走出来。苏诺语不动声色地看一眼,赫然发现此人似乎就是昨夜的钦天监。心中暗暗有底儿,看来皇上果真是知道昨夜的事。既如此,等会面圣便不必隐瞒,承认就好。至于聊了什么内容,昨夜已经答应了太妃,什么都不能说。 果然,钦天监离开后,季舒玄将章华扬声唤进去。不多时章华出来,恭敬地说:“苏大夫,皇上请您进去。” 苏诺语看一眼心云,示意她在外面候着,随即镇定自若地走进去。说起来,这地方她早已来的熟稔,没什么好紧张。可只要一想到还有一个隐龙,他的存在会威胁到皇上,她心中又有些忐忑,不知要如何应对。 季舒玄看一眼苏诺语,随意道:“来了?坐吧。” 苏诺语恭敬地行礼,随即坐在她平常的椅子上。 事关重大,季舒玄也不同她寒暄,直接问道:“诺语,昨夜你去了哪儿?可是见了什么人?” “皇上英明。昨夜微臣无意中走到宫中一处年久失修的破旧宫殿,见了太妃。”苏诺语坦率地告诉他,“从前从未曾听说过太妃,可她似乎是个极为和善的人。微臣与她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季舒玄眼神中满是怀疑:“仅是如此吗?” “是。”苏诺语点头。 季舒玄说:“太妃向来聪慧,在宫中避世多年,几乎无人知晓她的存在。怎会愿意与你见面呢?难不成是有什么事?” 父皇驾崩前,曾经嘱咐他,若是日后真的有什么大事,可以同太妃相商。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太妃对他的登门拜访,向来也都是婉拒。如今是怎的了,竟然愿意同诺语见面? 苏诺语四两拨千斤地说:“太妃为人平易近人,与微臣之间或许是有些眼缘吧。只是,微臣从未听您提及太妃,昨夜险些冒犯了她。” 季舒玄也不多心,见她心有疑惑,解释道:“当年父皇的后宫中妃嫔一共是十余人,除了母后外,父皇待谁都是淡淡的。后来父皇驾崩,除了如今宫中的太妃外,其余人皆被迁出了宫,去了庵子。” 苏诺语看着他,好奇地问:“那太妃她……” 季舒玄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微臣失言,请皇上恕罪。”苏诺语意识到自己言语间大概冒犯到先皇,故而连忙跪下请罪。 季舒玄虚扶一把,道:“并没有。朕只是想起了陈年旧事。与你无关。” 苏诺语这才起身,但也不再多嘴。 反倒是季舒玄主动提起往事:“朕记得曾经告诉过你,父皇和母后伉俪情深,相濡以沫。后宫中的那些娘娘们,平日里连见父皇一面都是奢侈。唯独太妃,父皇一直礼待她。” 苏诺语看着他,没有说话。 “朕幼年时还曾一度以为是太妃妖言惑众,迷惑父皇。后来才听母后说起,似乎在父皇未登基前,父皇与太妃是同门师兄妹……”季舒玄提及旧事,唇角扯起一丝笑。为着这个,还曾与太妃有过许多不愉快呢。 苏诺语听着季舒玄说起“同门师兄妹”时,惊诧万分。所谓同门,难道先皇也是…… 她清楚地记得昨夜太妃说自己是苏大同的弟子,若先皇同她是同门,也就是说先皇也是苏大同的弟子?如此说来,先皇对默贤阁即便不是了如指掌,至少也是略有耳闻。何况,默贤阁是苏大同一手创立的,先皇是其弟子,断然不会误会至此。可为何当今圣上会对默贤阁有这样的误解呢? “怎么了?”季舒玄见她突然间变得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样子,关切地问。 苏诺语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原来先皇与太妃竟还有这样的渊源,可不知师从何人?” 季舒玄摇头:“关于这个母后似乎也不知道,从未提及。朕那会儿年幼,对这件事也在乎。之后年岁渐长,便渐渐淡忘。” 苏诺语勉强地笑笑,说:“原来如此。您继续说吧。” “知道这层关系后,朕对太妃便少了些敌意。但真正地同她和解,是在父皇驾崩后,嘱咐太妃日后多多助益朕。之后朕初登皇位,太妃襄助甚多。随着慢慢的接触,朕才发现,太妃是个有大智慧的女子!”季舒玄由衷地赞叹。 苏诺语听后,也满是惊叹与钦佩:“昨夜同太妃寥寥数语,微臣也觉得太妃是个智慧之人!” “太妃一生膝下无子,朕原想着在她面前尽为人子的孝道。可她在朕的江山稳固之后,毅然决然地隐居在宫中。平日里,深居简出,连朕也见不到她。”说起这个,季舒玄是有些遗憾的。 第三百九十五章 噩耗传来 苏诺语听季舒玄说着太妃的这些往事,赞叹道:“能在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又能在适当时候,功成身退,太妃乃真智慧!这份心性与胆略,只怕男子也少有做到。” “朕是一心想要照顾她,只可惜,太妃固执,不给朕机会。”季舒玄不无遗憾。 苏诺语面容宁和,声音温婉:“皇上不必太在意这一点。在微臣看来,您真正希望的只是太妃能晚年幸福。若是如此,那么微臣认为,您的愿望已经达成。太妃如今所居宫殿,外面看上去虽破败不堪,但里面却别有洞天,舒适惬意丝毫不逊色于您的嘉德殿!” “果真么?”季舒玄有些惊讶。 苏诺语点头:“微臣没有骗您的必要。” 季舒玄感叹:“若是有机会,朕实在想见一见太妃。时隔数年未见,朕想念的很!” 苏诺语想起昨夜太妃的话,不确定地说:“或许等到时机成熟,太妃会主动出来见您。事实上,昨夜的简单交谈中,微臣看得出,太妃心中是十分惦记着您的。” 季舒玄欣慰地笑着:“这个自然。这些年的相处下来,朕与太妃之间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 听他这么说,苏诺语脑海中不禁出现昨夜太妃言语中称呼皇上为小子的样子,看上去倒真是像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两人交谈一阵,季舒玄手中还有不少政务要处理,苏诺语便起身告退。即便答应了太妃的话,暂时不提离开皇宫的事,但与皇上之间,她还是希望保持一定的距离。 离开嘉德殿后,苏诺语同心云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心云关切地问:“小姐,皇上找您可是为了昨夜的事?” 苏诺语点头:“皇上同太妃亲如母子,这些年太妃却形同避世,哪怕是皇上也不见。所以在得知我昨夜与太妃见面后,皇上才找我来,为的不过是想知道更多关于太妃的事。” 心云仍有诧异:“这位太妃实在神秘,我从前在宫中伺候了那么多年,只知道先皇驾崩时,皇上身边有人辅佐。可之后太妃便称自请离宫,不想竟一直在宫里!只怕宫中无人知晓,还有位隐居的太妃吧。” “是啊,从昨夜的交谈与今日皇上的回忆来看,太妃实在是位高人!审时度势、运筹帷幄,远胜男子!”苏诺语在心底暗道:不愧是苏大同的弟子! 能为苏大同看中的个个都十分优秀,连着她爹在内,包括太妃和先皇,没有一个等闲之人。只是可惜,苏大同已经离世,若不然,她实在想要去拜访,一睹他的真容! 心云听她言语中数次盛赞太妃,知道小姐这是对太妃钦服已极。事实上,能让小姐如此的,实在是少之又少。看来这位太妃倒真是个奇人! 苏诺语一直保持缄默,心底却想起了另一桩事。按说太妃与先皇是师兄妹,他们之间要么便是两小无猜,要么便应该只有兄妹之情。而从事实上分析,先皇心中只有一个女子,那便是先皇后。这样一来,他便算是用行动表明,在他心中太妃只是个妹妹而已。 若真是如此,却不知太妃是什么意见。若说太妃将先皇视作夫君,那这样长久得不到夫君的心,只怕太妃心中难以平衡。何况有了私心之人,要如何对先皇后和皇上做到没有私心呢?若说太妃将先皇视作兄长,难道这么多年,她始终心如止水,不起波澜吗? 关于太妃的故事,听得越多,她的好奇便越多。这样的奇女子,感情生活想必也极为精彩,至少不该是一片空白啊! 后宫的事似乎暂时归为平静,朝政的波澜却渐起…… 自从阮天浩公开朝阮忠下手后,跟随阮忠的大军便写了奏折递与皇上。同时,默贤阁中派在阮忠身边的人也飞快将此事传回京中,告知阮天策。 这日,夜尘正在交代任务,便见清然眼睛红肿,伤心欲绝地来到他面前。夜尘心中一惊,这还是第一次看清然哭得这样伤心,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还不夜尘发问,清然便扑入他的怀里,哽咽道:“夜尘,爹……爹他……” “爹怎么了?”夜尘微微将她拉开,大声问道,“你别哭了!告诉我,爹到底怎么样了?” 清然将袖中的信递与夜尘:“才得到的信儿。夜尘,怎么办?怎么办啊?” 夜尘顾不上清然,飞快将信打开,一目十行地看着。信上并无太多的话语,只是言简意赅地将阮天浩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并告知了他们关于阮忠的噩耗。 夜尘看后,将信纸揉于手中,仰天长啸:“不!不!爹!不!” 清然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底也是难受,顾不上有旁的人在场,她连忙将夜尘环住,轻声道:“夜尘,你别这样,爹的事,我们要做的不是伤痛,而是报仇!” “报仇?”夜尘喃喃道,随即眼底划过雪亮的恨意,“阮天浩,我今生与你不共戴天!若不将你的项上人头祭祀爹,我便妄为阮家人!” 清然握住他的手,道:“对!夜尘,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伤痛,是报仇!我们一定要让阮天浩付出代价!” 夜尘旁边站着的,尽是默贤阁的核心。大家从他们的对话中很快便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纷纷道:“夜尘公子,您想怎么做?您就下令吧!无论如何,我们要为阮前辈报仇!” 夜尘面色凝重地看着他们:“兄弟们,这次的事,算我夜尘以个人的名义请求大家相助!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阮天浩抓住!” “夜尘公子,您说这话便是没当大家是兄弟!阮前辈不仅是您的父亲,也是默贤阁的长老,为他报仇,师兄们分内之事!”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清然在旁边想了想,对夜尘说:“你们先忙着这事,我回家一趟。你这儿都收到了信,估计皇上那儿也快了。若是让娘知道爹的事,我怕她一个人承受不住。” “好。”夜尘握住清然的手,说,“娘那边,就麻烦你了。” “和我还说这样客气的话么?”清然嗔道。 夜尘看着清然,很想玩笑一句,然而实在没有那么心思。清然自然明白他的心,不再耽搁,转身离去。 果然,在清然这边得到消息的同时,皇上那儿也得到了这个噩耗。一大清早,刚刚下朝,就有前线奏折传来,章华将奏折递到季舒玄手上时,还笑着说:“阮老将军果真是宝刀不老,自出征之日起,所到之处,战无不胜!” “是啊,阮家可谓是战功赫赫。最为难得的便是,除了老将军外,天策、天浩也都很好地继承了其父的衣钵。一门三将,也算是千古佳话!”季舒玄笑着说,“待阮老将军凯旋,朕一定为他大摆筵席!” 说罢,季舒玄方才缓缓打开奏折,一看之后,却大惊失色:“什么?” “皇上,怎么了?”章华见季舒玄神色都变了,连忙问道。 季舒玄合上奏折,不敢置信地说:“阮天浩早已投敌,联合平南王,将阮老将军杀害,并纵火焚尸!副将王维新上书,恳请朕允准他率兵继续对抗平南王。” 章华听后,也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这……阮天浩竟做出这等灭绝人伦之事!” “朕当初真是看走了眼,阮天浩这禽兽不如的东西!章华,传朕的旨意,暂时任命王维新为主将,全力剿灭平南王和阮天浩的势力!”季舒玄沉声道。 章华连忙躬身应是,随即飞快退了出去。 季舒玄独自坐在偏殿,将那奏折反复看了几遍,重重掷在桌案上。原本阮老将军年事已高,不该再领兵出征,然而这次诸王叛乱,朝中可用之人不多。他这才决定派老将军出马,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 说起来,阮老将军也是被这逆子给蒙蔽了双眼!他当日也是欠考量啊,明知这阮天浩不仅是阮老将军的次子,更是平南王的东床快婿,就不该派他出征!如此一来,他也没有得逞的机会! 现在这样可好,阮老将军遭此不测,阮夫人那边只怕也会伤心欲绝…… 季舒玄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派人将这个事,婉转地告诉软夫人。纸包不住火,总瞒着必定是不行的。 因而,当清然回府的时候,刚一进门,就听得府内下人们压抑的哭声。她心中咯噔一声,便知道不好。随手拉住一个下人,问道:“方才是不是朝廷来人了?” “大少奶奶,朝中来人刚走,夫人已经得知了噩耗。此时正在主院伤心,您快去看看吧!”丫鬟说话间也是语带哽咽。 平日里,阮忠在府中待下人宽严有度,很是得下人们的喜欢。如今乍然听见这样的噩耗,下人们也是伤心不已。 清然心中一紧,还是来晚一步!她就是怕娘独自面对这一切,才急急忙忙地赶回来。本想着有她在身边,先缓缓地让娘有个心理准备,不想却晚了一步! 第三百九十六章 蒋氏悲戚 清然不敢耽搁,大步往主院跑去,还未进门,便听得蒋氏哭得不能自已的声音。清然脚下一顿,心头再度泛起酸涩,平日里爹娘感情极好,冷不丁得到这样的噩耗,娘要如何承受得住呢! 蒋氏这些日子本就有些心神不宁,刚正在修建花枝,便听管家进来说,朝中来了人,有要事要告诉她。她当时心中就有了不好的感觉,然而总还是在安慰自己,也许一切并不是那么糟糕;也许老爷是身受重伤 她勉强压抑着心头的慌乱,将朝中来人请进了院子。那人言语间吞吞吐吐,她便道:“有什么便说吧,我活了这么大半辈子,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那人见状,便将阮忠牺牲的事告知了蒋氏。蒋氏听后,身体晃了一下,随即用手撑着桌子,勉强命人将朝中来人好好地送了出去。随即将身边的人都遣了出去,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伤心。 清然的出现使得主院外站着的下人像是看了救星一般,低声担忧地说:“大少奶奶,您可算是回来了。夫人自从得知了老爷的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里面,谁也不见。再这样下去,真叫人担心!您快去看看吧!” 清然点头:“好,让我来。你们都退下吧。” 遣散了下人,清然上前两步,轻轻叩门:“娘,您在吗?我回来了!”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然无声。 “娘,我是清然啊。您将门打开,让我进去陪着您,好吗?”清然再度柔声道。 在寂静后,隐约从里间传来压抑的哭声,像是夜晚中野外的猫儿叫,听着便让人觉得心中难受。 清然松一口气,能这样哭出来,倒是好事。她知道娘的心里现在有多么痛,便一直耐心地站在那儿,低声地劝慰着。能哭出来总好过闷在心里,她此时唯一能做的,便是陪在一旁,仅此而已。 清然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她娓娓地说着初来这个家时,对爹的感觉、对娘的感觉并不在乎里面的人是否作出回应,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着,就像是聊天一样。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房间门被缓缓打开,清然眉心一动,快步迎上去。 “清然”蒋氏伏在清然的肩头,隐忍地哭着。起初声音还是压抑着的,渐渐变大,直至嚎啕大哭。她哭得不能自已,像是要将心底的痛苦都化作泪水,流淌出来。 清然感受着她心底巨大的伤痛,却无能为力。只能静静地陪在身边,任由她发泄。她知道遇见这样的事,娘急需要这样的宣泄。 许久之后,蒋氏终于渐渐止住了哭声,但仍抽泣不已。她整个人都瘫软无力地靠在清然的身上,声音沙哑地说:“清然,娘让你看笑话了。” “娘,您说什么呢!”清然一面将她搀扶进屋,一面柔声道,“爹出了这样的事,我们每个人都伤心欲绝,但我知道,您才是最伤心的那一个。” 两人回到屋子,清然将蒋氏扶着坐下,又说:“娘,按理说天策也该回来陪在您身边的。但天策现在急于为爹报仇,只怕这一两日会分身乏术,所以,这几日我都会陪在您的身边。” “报仇?”蒋氏面容哀戚,“平南王势力重大,天策如何才能报仇?” 清然见她全然不提阮天浩,心生惊讶,问:“娘,朝廷来人是如何对您说的?” 蒋氏将朝中来人的话复述一遍给清然听,将她面色凝重,问:“怎么?难道不是这样?” 清然刚要说话,有丫鬟的声音传来:“夫人,外面二夫人和郡主想见见您。” “告诉她们,我稍后便来。”蒋氏强忍着泪意,对清然说:“老爷出现这样的事,只怕她们心底也伤心难耐。清然啊,你随娘出去见见她们吧。” 清然拉住蒋氏的手,尽量平静地说:“娘,这里面有些事您还不知道。爹的事,严格说起来,是身边藏了卧底!” “卧底?”蒋氏意识到这事或许不是那么简单,关切地问,“谁?” 清然眼睛看一眼门外,压低声音道:“阮天浩!” “谁!”蒋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像是经历了晴天霹雳一般。随即猛地摇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天浩是老爷嫡亲的儿子!怎得做的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清然,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清然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地说:“娘,您相信我,我不会拿这事骗您的。天策那边有探子回报,绝不会有问题!是阮天浩,他是平南王的人!这一切都是他和平南王的阴谋!” “什么?”蒋氏的脸色瞬间惨白,“天浩他竟做得出弑父这种泯灭良知的事!”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曼绮的声音:“大娘,您在里面吗?您将门打开,让我和娘进去陪陪您吧!” 蒋氏愤然回头,怒视着外面,那眼神灼灼,似乎要穿透木门,将曼绮燃尽。她颤抖着声音问:“孙氏和曼绮知情吗?她们现在是不是来看笑话的?” “这个”清然摇头,“我并不清楚。” 蒋氏拿起绢帕,将脸上的泪水拭去,对清然说:“走!陪我出去。我倒要看看,她们有什么话好说!” 清然点头,搀扶着蒋氏的手臂,推开门,走了出去。 孙氏和曼绮见了她们出来,连忙迎上来,孙氏拉着蒋氏的手,哭着说:“姐姐,咱们日后可要怎么办啊!疆场刀剑无情,老爷怎会遇到这样的事!姐姐” 蒋氏看一眼清然,示意她退到一边即刻。随即,蒋氏冷眼瞧着孙氏脸上的泪水,面无表情地说:“孙氏,你不必在这儿和我论姐妹情深。我当不起你的姐姐,老爷也没有你这样的妾侍!” “姐姐,我知道平日里你我姐妹之间误会颇多,但都到这个时候,您为何还说这样生分的话?若是叫老爷听见,不是更让他难以心安吗?”孙氏哭着说,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蒋氏冷冷地拂去她的手,喝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老爷的事还不是拜你所赐!你立刻滚出这个家!以后休要再踏及阮府半步!滚!滚!” 孙氏愣住,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曼绮始终扶着孙氏,她知道孙氏现在的心有多痛,忍不住分辩道:“大娘,您别这样说我娘。我知道平日里,娘与您说话多有不敬,但自从得知爹出了事,她便伤心不已,您别再说这刺心的话。” “你也一起滚!若不是因着你们,老爷怎会出事!”蒋氏毫不留情地斥责。 曼绮忍不住瑟缩一下,她知道这个时候她的存在是有些尴尬的。说到底,爹的死与自己父王是撇不清干系的。出了这样的事,她心中也伤心不已。现在她无颜面对大娘与娘,等日后天浩回来,她更是也无颜面对他。 说来说去,夹在中间的她最是无辜。两边都是她在乎的家人,事到如今,却逼她在两边做出选择 孙氏听着蒋氏的话,猛然间意识到什么,面色瞬间惨白。 蒋氏心绪激动,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但一旁的清然却将她面部表情的点滴变化皆收入眼底。此时,方冷冷地说:“孙氏,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曼绮也是,你们别在这儿装模作样!爹的事还不是拜阮天浩和平南王所赐!” “什么?天浩?”曼绮不敢置信地重复一遍。 孙氏则喃喃道:“真的是天浩所为?” 蒋氏不愿再面对她们,转身道:“老爷的事,不会就这样算了!血债血偿!阮天浩和你们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清然搀扶着蒋氏,低声说:“娘,将她们交给我吧。日后也许会有用处。”她想过,如阮天浩这样心肠歹毒之人,只怕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若是天策也遭他算计,她手中好歹还有筹码! 蒋氏没心思理会这些,既然清然这样说,她自然同意。她疲惫地说:“你看着办,我先回屋了。” 清然点头,上前一步,手指微扬,在空中一晃,宛如跳舞一般,便听得两人同时闷哼一声,无法动弹。清然随即叫来下人,将她们用绳索捆绑起来,绑在树上。遂不再耽搁,进屋陪着蒋氏。 清然点了孙氏与曼绮的穴位,既无法动弹,也不能言语。索性两人皆各怀心思,也没有说话的兴致 对曼绮来说,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夫君竟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努力回忆两人自相识至今所发生的点点滴滴,一直以来,在她心中,天浩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成想,他竟是一个连亲生父亲都能痛下杀手的禽兽! 还有父王也是,安分地做平南王不好吗?为何一定要做这样的事呢?她原本还在想,天浩是那么光明磊落之人,日后必定要她在他和父王中做出抉择。没想到,原来是她多虑了。也许从头至尾,父王与天浩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看刚才这样子,只怕娘也是知情的,原来只瞒着她一人 第三百九十七章 阮忠往事 孙氏动弹不得,心底的滋味却是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心底最大的愿望便是报仇,所以天浩从小她便是这样教导他的。那个时候,她心中既不在乎老爷,也不在乎天浩,满心皆是复仇!可现在看来,天浩正一步一步地朝着目标前行,越靠越近。可似乎有什么事,变得不对劲…… 孙氏眨一下眼睛,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心底随之一阵钝痛。她恍然,似乎这么多年下来,有些人、有些事在她尚无察觉时,便悄然进入了她的心。 就好像刚才,当她从下人的口中得知老爷逝世时,整个人瞬间便懵了!站在那儿,久久不能动弹。若非是曼绮过来,只怕她还在站着那儿,不知所措。之后便跟着曼绮一路来到主院,准备向夫人问个究竟。 她从未想过老爷竟是折损在天浩手中! 这么些年,她虽时时告诫天浩,欲成大事,必得心无旁骛。可没想到天浩竟会将自己的父亲也排除在外,对他痛下杀手!若是这会儿天浩在她面前,她一定要好好地质问他!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再如何做也换不回老爷。 孙氏伤心不已,昔日与老爷从见面到相许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如今两人却已经阴阳两隔…… 或许是因着她心底对老爷有爱,才会对方才痛不欲生的夫人心生愧疚。她是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老爷与夫人之间的情感远胜自己。所以当夫人方才责骂她时,她才能始终不还口。 想着自己生养出来的儿子,做出这等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孙氏这心中真是说不出这种滋味…… 屋内,蒋氏哀恸不已,默默垂泪。清然亦不知如何开解,只能陪在身边。 蒋氏泪流不止,哽咽中娓娓向清然讲述她与阮忠的故事…… 两人相识于少年,那个时候蒋府是京城的大户人家,而阮府则名不见经传。两人相识之初,这天下还不姓季。当时的皇帝是个昏庸无能的暴君,有志之士纷纷起义反抗,而蒋家那会儿还是朝廷的栋梁。 阮忠那会儿已经被苏大同选中,是他的弟子。苏大同是隐士高人,前朝皇帝极力想要拉拢,却不得其法。之后便下旨昭告天下,说苏大同乃反贼,人人得以诛之。 在这样的情况下,蒋氏却同苏大同的亲传弟子一见钟情,几乎便是犯了当朝的大不韪。于是两人约定,在天下不平之时,就一直偷偷地在一起。等到天下平定,再言其他。 可即便如此,还是很快被她爹发现。她爹是一心忠于前朝,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同阮忠在一起。起初便是将她关在府中,连门也不能出,她心急如焚,便同爹几次三番地起争执,明知前朝已是强弩之末,何必还苦苦挣扎? 但她爹有自己的坚持,无论如何,不同意她与阮忠的事。甚至准备在朝中大臣中择一个门当户对的,将她嫁出去,好断了两人的念头。 她得知后,便绝食抗议,并撂下狠话,若是爹执意如此,那么出嫁之日,便是她入殓之时!爹虽震惊,却不为所动,大概是认定了她不会如此。娘就不一样了,娘到底是妇道人家,不懂那些朝政上的纷争,只知道女儿便是自己的命。眼见着她真的越来越虚弱,娘终于决定违背爹的命令,偷偷将她放出去。 孰料,还未等离开府邸大门,便被爹发现,抓了回来。爹当着她的面,狠狠地训斥娘,甚至要用家法惩治。她气极,将娘护在身后,不管不顾地同爹争执。 不知是她的话触动了爹的心,还是别的什么,最后爹竟妥协了。只是有一条,离开了家门,便再不是蒋府的人。日后生与死,皆与蒋府无关。她知道这是爹最大的让步,便跪下,叩别了爹娘,独自一人,离开了府邸。 然而和阮忠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半年,他便因着打仗,而离开了京城。因着她是女子,不方便随军,只得留在京城内他添置的小房子里,独自一人等着他。 在他临走的前夜,他们简单地举行了洞房花烛,他知道她为他受的苦,流着泪承诺,一定会对她好一辈子!那一夜,两人和衣而眠,什么也没有发生。他说不能在还不能给她幸福的时候,便夺了她的清白。若是他在外有什么意外,她还是清白的黄花闺女,可以嫁给别人。 她虽不喜欢他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但却为他的这份心所感动。在她心底,更是坚定了要一生一世守着他的信念! 他这一走便是三年半,那一千多个日夜,于她而言便是一种煎熬。期间娘曾偷偷地来看过她,见她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沦为洗衣煮饭挑水砍柴什么都会,娘哭了一场又一场。只是娘的百般劝说没有半点用处,见她铁石心肠,娘只得哭着离开。 后来,起义军攻入京城,她为避战火,如流民般四处逃难。同娘家人也彻底断了往来,等到天下平定后,想要再找爹娘,却听说他们死在了战火中。 那段时间,她东躲西藏,好容易等到新皇登基,建立大朗王朝。她以为她可以回京,找阮忠,却发现那个时候京城戒严,暂时不允许如她这般的流民进城。 她求助无门,身上的银两也早已没有了,便靠着四处给人家当短工,混口饭吃。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她走投无路、山穷水尽之时,阮忠出现在她面前! 她看着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阮忠,听旁边的人说他已是当朝的大将军,战功赫赫时,心底第一次生出了自惭形秽的感觉。那个时候,她面黄肌瘦,双手苍老,看上去哪里像是花样年华的女子? 这样的她怎么去匹配他呢?若是叫人知晓她,岂不是要嘲笑他?种种顾忌使得她心生退意,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这一生就这样吧,他们之间到底是有缘无分。 之后,她站在阮府门外,本想着远远地看他一眼,便永远地离开京城。 然而那一日,她站在府外,看着里面张灯结彩时,心底痛不欲生!无意间才听得旁人说,他这一切都是准备迎亲用的…… 这样的话听在耳中,仿佛是晴天霹雳!她为他受尽磨难,放弃了爹娘家人,换来的却是功成名就后,他的另结新欢?她很想冲进府里,找他问个清楚。可低下头,看着自己一身补丁无数的粗麻衣裳,便无法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徘徊许久,终究,她深深地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蓉儿?”身后传来久违却熟悉的声音,“是蓉儿吗?” 蓉儿…… 蒋氏身体微微一震:这是她的闺名,除了娘家人外,知道的只有阮忠一人。她眼泪滑出眼角,有多久没有听见有人唤她“蓉儿”?有多久没有听见他唤她“蓉儿”? 他还记得她!纵然是他即将大婚,都不曾忘记她!知道这一点,已经足够。她不敢回头,不敢面对他,但她清楚地知道,他就在她身后!那一瞬间,宇宙洪荒,仿佛都禁止了一般,周遭没有了声音。只有她和他…… 突然,她拔腿就跑,然而没跑出几步,便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拥住。他深情满满地说:“蓉儿,我知道是你!我回来了!我信守诺言,回来了!” 他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脖颈处,弄得她心痒痒的。她的身体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黯哑着嗓音,说:“对不起,您认错人了。我不是蓉儿。” “不可能!”他笃定地笑,“纵使在人海茫茫中,我也能一眼就看见你。蓉儿,这些年你受苦了。我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找你,可一直没找到你。你到哪儿去了?” 听着他的话,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阮忠,你回来晚了,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胡说!你未嫁,我未娶,我们之间永远没有晚不晚这一说。”阮忠轻责道。 她猛地转身,指着他府邸外的大红绢布,问:“你何必骗我?你都要娶亲了!阮忠,我承认,这些年我一直都在等你,但无论如何,我不会为人妾侍!” “傻丫头,说什么呢?”阮忠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水,“这是为你准备的。” 她怔怔地看着他,随即飞快地摇头:“不可能!你都不知道我在哪儿,怎么会准备这些?” 阮忠深情地说:“正是因为我遍寻不到你,所以才想了这一招。等你回来,一定能找到我。若是看着我做这些,只怕会生气,想要质问我。这样一来,你不是就回到我身边了?” 她诧异地看着一脸得意的他,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之后的事,便是顺理成章。她顺利地嫁与他,成了他的妻。接着,他们的儿子天策出生。近三十余年的夫妻生活,他们始终伉俪情深…… 蒋氏回忆起往昔的甜蜜,脸上隐隐可见少女般的羞涩。清然在旁听着,亦是羡慕不已:“娘,您和爹之间,有这样的过往。此生足矣!” 第三百九十八章 坚强蒋氏 蒋氏将一直深埋心底的话说出来,仿佛又一次经历当年的轰轰烈烈,整个人的状态有了好转。c她轻叹一口气:“我和你们爹经历了那么多,还能相伴相守三十余载,已然比许多人幸福。如今,只是老天嫉妒我们的幸福,便将他带走了。” 清然认真地看着她,只见她面色渐渐转红,似热恋时的少女。她心底安慰的同时也充满敬佩:“爹这一生能拥有您,实在是幸福!” “此言差矣。”蒋氏纠正道,“他是我一生的良人!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从不后悔。” 这样直接的话,即便是清然也未必能宣之于口,但听着蒋氏说来,却觉得幸福如此简单。 清然笑着说:“爹和娘的爱情真让人羡慕。” 蒋氏看着清然,慈爱地说:“这些话我即便是对天策也没有说过,今日说与你听。也是希望你和天策能和我们一样,相濡以沫地一辈子。” “是,我会的。”清然慎重地点头。天策也是她一生的良人! 蒋氏的神色又变得黯然、落寞:“从前你们爹总说这一生亏欠我太多,答应我,一定要活得比我久,要一直照顾我到死。我便也一直相信他的话,从来都过得有恃无恐。因为知道有个人会陪我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然而,没想到这一天永远也不会来” “娘”清然神色微黯,不知如何劝慰。她向来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最不擅长的便是这样温言软语地安慰人。 蒋氏的声音中有着极力压抑的苦痛:“不过,没关心,我会去找他的。等我将他的仇恨报了,便去找他!” 清然一听,连忙说:“娘,您别有这样的想法!您可不能做傻事啊!您这样想,若是被爹知道,他就是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我相信,对爹来说,最大的心愿便是您能安好!” 蒋氏摇摇头:“你太年轻,不懂。” 清然语塞。她不是娘,的确不能切身感受到娘的心思。但对儿女来说,怎能看着娘做这样的事呢?若是天策知道,得多伤心啊! 清然沉默地想了许久,终于对她说:“娘,若不然这样吧。这些日子您便先随我去找天策,等到阮天浩被天策抓住,您也好第一时间知道,不是吗?” 蒋氏看她一眼,知道她心底的算盘,也知道事到如今,若是她太过执意,只怕更会伤了孩子们的心。于是只得勉强同意:“也好,那就去吧。算起来,我也有二十余年没有去过逍遥谷。那儿只怕已经变得叫我认不出来。” 清然温柔地说:“那我即刻便吩咐人去收拾行囊,您随我一起回去吧。” 说服了蒋氏,清然便同她一起赶回逍遥谷。一路同行的还有被捆绑着、蒙住双眼、动弹不得的孙氏和曼绮。 回到逍遥谷后,清然将蒋氏安排妥当后,便派人去叫回了夜尘。夜尘见孙氏和曼绮也在,命人将她们秘密看押在逍遥谷的密室中。别说外人想去营救,即便是默贤阁内部,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靠近那儿的。 蒋氏原本平复了一路的情绪在见到夜尘后再度崩溃:“天策,你爹你爹他” 夜尘将蒋氏拥在怀里,轻轻地拍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娘,爹的事我知道您很伤心,我和您一样,不仅伤心,还很愤怒!但现在对儿子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您的身体!爹的事已经无法挽回,您可一定要撑住,您若是再有什么不好,儿子要怎么面对生活。” 蒋氏反手搂住夜尘,自从他成人后,母子之间便从未有过这样的亲昵。她轻声道:“天策,娘的心性你该知道。在你爹的大仇未报之前,娘不会有任何事。但在那儿之后,娘是一定要去陪你爹的!娘不能让他太过孤单。他这个人,看上去能干得很,但实际上生活中的琐事,他一样也不会。离开我,肯定不行的。” 夜尘隐忍着泪意,听着这些话,一颗心却酸涩难受得不行。 蒋氏接着说:“天策,原本娘也不放心你,你和你爹一样,在外面风光无限,回到家只怕是最简单的小事,也未必做得好。但现在娘不担心了,你身边有清然照顾,有她在,娘和你爹都很放心。” 这些日子同清然相处的比以前都多,她也在慢慢的相处中,越来越深地了解清然的性子。从前说喜欢,只是因着她是天策挑中的,她充其量不过是相信儿子的眼光。但现在她是真的喜欢上那丫头,直爽利落,为人坦诚,对在乎的人又能做到温柔细致是,实在难能可贵。 “娘,您说这话让做儿子的如何能答应!”夜尘伤感不已。即便知道娘是因着同爹的感情好,可若要让他看着娘殉情,他实在做不到。 蒋氏笑着说:“天策,娘做这些事,并不觉得是为难。相反,对娘来说,是一种幸福,你明白吗?” 夜尘沉默着,没有说话。娘如今执意如此,他劝也无用。但日后真到了那一日,也许娘会改变主意,也未可知。既如此,便没有必要现在说这些,惹她不悦。 于是,夜尘颔首:“好,只要娘自己愿意,高兴,做儿子的就觉得没什么不好。” 蒋氏点头,肃穆了神色,认真地说:“天策,答应你,一定要尽快找到阮天浩,为你爹报仇雪恨!” “您放心就是。”夜尘也郑重其事地点头。 逍遥谷内,人人皆知道了这件事,宫内苏诺语那儿自然也已经知晓 那日得到消息后,季舒玄便派人将苏诺语宣进宫,以诺语的身份,既然那么关心白府,想必阮府她也会放在心上。 苏诺语看着章华恭敬地站在自己面前,颇为无奈。才同皇上摊牌,将一切都说清楚,可今日却又来找她,实在让她避之不及。许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章华连忙说:“苏大夫,皇上今日找您是为了阮府的事。” “阮府?”苏诺语微微惊诧,“阮府什么事?” 章华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能说:“苏大夫莫要为难奴才,您还是去问皇上吧。” 看着章华那样子,苏诺语心中隐隐猜到。若是按着他们那夜的分析,阮伯伯同阮天浩在一起,只怕是有危险。但哲勋已经将这事告诉夜尘,按说阮伯伯是有所防备的啊! 一路猜测着,苏诺语到了嘉德殿。简单地请安问好后,她见季舒玄今日神色不豫,关切地问:“皇上,微臣在来的路上,听章公公说您找微臣是为了阮府的事。难道是阮伯伯那边出了什么事?” “是,你看看吧。”季舒玄将奏折递给苏诺语。 苏诺语接过来,一目十行地看完,震惊不已:“什么?阮天浩竟然对自己的亲爹下手!” 季舒玄叹口气:“诺语,如今天下不太平,朕或许会御驾亲征。答应朕,在江山稳定之前,不要再动离开的念头!”他实在是担心她,在皇宫内,好歹要安全些。若是离开这儿,她会遇到什么,真是不好说。无论如何,哪怕是她始终不愿做他的女人,他也希望她能活得安好。 苏诺语点头:“好,微臣遵旨。”顿一顿,她说,“但御驾亲征一事,还请皇上三思而后行。阮天浩纠结平南王,他们彼此狼狈为奸,诡计多端。您身系天下万民,不能以身犯险。” 季舒玄听着这话,即便知道她只是单纯地关心,仍然感动不已:“诺语,朕能听见你说这番话,朕非常高兴。” “皇上,微臣不是”苏诺语急急地想要解释。 季舒玄抬手打断她:“朕明白你的意思。无论如何,听见你说这些,朕都很高兴。” 苏诺语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一时间大殿内的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季舒玄打破僵局,道:“诺语,朕今日找你来,便是告诉你这件事。让你心底有个谱儿,宫外不太平,你还是留在朕的身边稳妥些。” 苏诺语感动于他的关心,但终究没说什么感性的话,只是守着规矩,屈膝下去:“多谢皇上关怀。” 离开嘉德殿后,苏诺语神色始终不豫,心云看着她,关心地问:“小姐,皇上又为难您了吗?我瞧着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诺语淡淡地摇头:“并没有。只是如今是多事之秋,许多事都赶着一起来了,让人心力支悴。” 心云并不懂朝政上的事,但听到不是小姐的事,还是开心得很:“不论如何,只要您安好,我便觉得什么事都好解决。” “傻丫头。”苏诺语说这话时,话语里有淡淡宠溺。能得到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实在让她倍感幸福。 心云冲她娇俏一笑,搀扶着她,往太医院走。 苏诺语则始终心神不安,阮家出了这样大的事,夜尘和清然、还有阮家婶婶,得多伤心啊!阮天浩既能做出弑父这样天理不容的事,可见已经是打算同哲勋他们公然交战。接下去,只怕是再无宁日 第三百九十九章 阴狠天浩 事情果如苏诺语担忧的那般,自从阮天浩对阮忠下手后,他的一切便彻底曝光,也无需再隐藏自己的身份与野心。 回到平南王在江南的府邸,他同平南王商定好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后,便回了房间。身边的晏安跟在身边,态度恭敬:“少爷,老爷的事只怕已经传回了京城。皇上和大少爷他们必然已经知晓,以大少爷的性子,必定会对您采取手段的。” 阮天浩冷冷瞥他一眼,道:“老爷子都死了,哪儿还有什么大少爷、二少爷?” “是,属下失言。”晏安面上一凛,连忙道,“阮天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少爷,咱们要早做打算才好。” “阮天策么?”阮天浩冷笑道,“本少爷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老爷子威风一生,到头来还不是死在我手上!更何况阮天策,他不够就是老爷子身边的一条狗!” 晏安附和道:“少爷英明!阮天策自然不是您的对手!” 阮天浩面上带一抹得意的笑,等到大事成了,他便是一国之君,君临天下!到那时,便要看着阮天策之流在他脚下俯首帖耳,苟延残喘! 晏安小声地提醒:“少爷,老爷的事一出,只怕郡主那边也瞒不住了。” “曼绮?她知道又何妨?反正她无权过问本少爷的事!”阮天浩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晏安,本少爷同你说句实话,平南王也好,曼绮也好,他们不过是本少爷手中的一颗棋子。有用的时候,便敷衍着;到了无用的那一天,便弃之不用。你明白了吗?” 晏安心底一紧:“是,属下明白了。”他跟在少爷身边多年,最是了解少爷的性子,因而从不敢掉以轻心。这么多年来,他早已见惯了少爷冰冷无情、心狠手辣的一面,可以说随时都是小心谨慎的。 阮天浩想着曼绮那软弱的性子,便嗤之以鼻。在他心底还是更喜欢性子爽利的女子,比如岚儿。这么多年来,他身边的女子换了一个又一个,其中不乏绝色,但他一个都不喜欢,唯独对岚儿,始终放不下。他一直告诉自己,之所以对季舒玄有这样的深恶痛绝,皆是因着他从自己手中夺去了岚儿! “少爷,您能到今日这一步,夫人心中必定欢喜。夫人盼了这么些年,就是为了您能够匡扶苗疆!”晏安在旁边陪着笑脸。 阮天浩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一晃,方道:“晏安,你错了!本少爷从不想匡扶苗疆!” “可您不是承诺过夫人”晏安有些不明白。 阮天浩看一眼晏安,心底暗自叹气,这么些年,晏安跟在身边忠心耿耿,的确不错。但就是这脑筋不够灵活,凡事总想不了那么透彻。不过这样也好,若是他太精明,反倒要提防着。 晏安见阮天浩一直盯着自己,若有所思,心中略有不安。他最怕的就是少爷这样的眼神,总好像是在算计什么。尤其今天,他似乎说错了太多话,数次让少爷不悦。这样的认知令晏安心底有些惶恐。 可关于夫人,少爷向来都说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夫人的心愿,为了尽孝。他跟在少爷身边的时日长了,知道少爷幼年时期受了不少委屈,就连夫人当年也总是嫌弃少爷。可随着少爷一日日成长起来,夫人对少爷的态度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之后更是将自己身边可用的资源尽数给了少爷。 原以为少爷是一心为了夫人,如今看来,只怕少爷对夫人的恨并不比对老爷的少! 阮天浩反问他:“承诺什么?孝顺她?为了替她完成心愿,这些年才这样苦着自己?” 晏安垂下头,惶恐不安地说:“少爷息怒,属下失言。” “晏安啊,你在本少爷身边多年,从来都忠心耿耿,尽心尽力。这些本少爷都看在眼里,知道谁好谁坏。所以,你只需继续保持,不必对本少爷如此惶恐。”阮天浩安抚他。若论信任,晏安当属第一。 晏安这才抬起头来,信誓旦旦地说:“少爷,您放心。属下为您愿意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阮天浩笑着道:“好。”随即才说,“晏安,本少爷从不将你当做外人,今日便也跟你些掏心窝的话。” “能得少爷的信任,是属下的荣幸!”晏安一本正经的说。 阮天浩这才说:“我娘总以为她将她手中的一切给了我,我就该对她感恩戴德。我爹也总以为他教导了我许多,我便该以他为尊。他们都错了!大错特错!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娘曾经对我的种种苛责还有我爹永远的偏心!这些,我都记在心里!一辈子也忘不了!”说到后面,阮天浩声音微有起伏。 晏安心底一震,果然如他所想,少爷做这些事,皆是为了报复! “本少爷做这一切,就是要让昔日对我不好的那些人,都悔不当初!什么匡扶苗疆,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怎比得了京城的繁华?本少爷要做的便是推翻季舒玄的统治,成为一国之君!”阮天浩豪情万千地说道。 晏安拱手道:“少爷壮志,属下必以您马首是瞻!” “晏安,等到本少爷功成身就,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阮天浩朗声笑道。 晏安激动之余,跪下道:“是!属下谢恩。” 阮天浩志得意满,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他初登皇位的场景。晏安在一旁,也满是期待 许久之后,阮天浩方才转身嘱咐:“晏安,等这边的事告一段落,你便乔装回一趟京城。岚儿在宫中日子过得举步维艰,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背叛我。我信守诺言,一定会给她一个名分!” 听了这话,晏安感动不已:“少爷,您真是重情重义之人!您放心,吴小姐那边的事,交给属下就是。” 阮天浩重重拍一下他的肩膀,没有再说更多的话。 之后,阮天浩便独自进了寝屋,晏安照例守在外面。大家心中都有数,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只怕都没得清闲。 而阮天浩离开后,平南王也回了书房。他身边跟着的是几十年的老管家荣德。两人进屋后,平南王方才问:“荣德,本王看你憋了一晚上,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王爷,奴才始终不放心姑爷,自从他和咱们郡主完婚,待郡主便始终淡淡的。这样的人,如何与之共大事?”荣德对平南王始终忠诚,想来也是有一说一的性子。 平南王面容严肃,沉声道:“本王这一生,最是亏欠曼绮。她自幼丧母,性子便敏感些。本王总想着将最好的一切给她,可当初阮天浩找到本王,说他想求娶曼绮,日后让她做皇后的时候,本王便忘了初衷。但本王见曼绮对他一往情深的样子,便想着即便当不了皇后,只要他能待曼绮好,本王也不图别的。” 荣德摇摇头,不甚赞同:“王爷,容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先前这姑爷是如何对阮老爷的,您也看在眼里了。这样一个弑父之人,其心之狠毒,可见一斑啊!郡主跟了她,这日后可要怎么办?” 平南王面露愁容:“你说的不错,本王现在最担心的也是曼绮日后的幸福。但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本王只怕后悔也晚了。” 荣德担忧地看着他:“王爷,除了郡主,奴才还担心您。像姑爷这等心狠之人,若真是遇到危险,他必定不会管您。咱们还是要早做准备才好。” “你说的不错。本王之前凡事皆听他的,现如今看来,是该有所提防啊!”平南王说道,转而又心有担忧,“但是他的手段你是见到了,身手自不必说。关键是用毒,当今天下,只怕除了褚哲勋,无人能与之抗衡!” 说起这个,荣德也面露惆怅。的确,王爷一直受到掣肘,归根结底就是因着姑爷那绝世的毒! 平南王叹口气,道:“罢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无论如何,他若是敢伤害曼绮,本王便是死,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荣德听后,则立刻表态:“王爷放心,荣德这条命都是您的!无论如何,奴才不会让您以身涉险。” 平南王听见这话,心头微暖。 此时的他们,尚不知道孙氏与曼绮已经被清然带走。倒是褚哲勋第一时间便得了消息,听着石海的回禀,他心思转得飞快,很快便有了计较:“石头,你即刻回京城,将我的话转述给夜尘!若是此计成功,必能叫他们起了内讧!” “公子英明!”石海听后,由衷地赞道。 远在异地的褚哲勋心中最放不下的还是宫里的诺语,虽然已经得了消息,说是太妃出面,劝住了诺语暂时留在宫里。但只要不是在他身边,他这颗心便无法安然。何况他已经得知了之前皇上意图强迫诺语,为她所伤的事,那一瞬间,他几乎想要什么都不管,直接冲回京城,与季舒玄决一死战! 第四百章 妯娌对话(上) 京城这边,夜尘自从知道阮天浩将爹杀害之后,便恨不能立即手刃阮天浩,为爹报仇!然而,他并非是毛头小子,做任何事都是要讲究策略的! 正巧在这个时候,石海从夜离那儿赶回来。回到逍遥谷的第一件事,他便是找到夜尘,将夜离的计划说与他听。夜尘听后,眼前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阮天浩这样的人,只怕心里只有他自己,除此之外,任何人都进不了他的心!” “孙氏也不行吗?”清然在旁边问。她虽同他们的接触不多,但还是看得出来,孙氏对这儿子的用心。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哪有母亲不爱的? 夜尘摇头,嗤之以鼻:“就他这样的狠辣之人,只怕为了他所谓的野心,让他亲手杀了孙氏,他也不会眨眼!” 清然听着话语中浓浓的轻蔑,柔声道:“夜尘,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我们要想彻底击垮阮天浩,必定要抓住他的软肋!只要是人,我相信就一定会有软肋!” 夜尘深呼吸,缓缓道:“我这话并不是一味地感情用事。关于阮天浩,他幼年时期的事,只怕你们都不知道。我印象中,孙氏从前对阮天浩并不好……” 夜尘简单地将过往的事说与他们听,听到最后,清然倒是沉默了许久。石海感叹道:“这可恨之人竟也有可怜之处!” 清然的目光看向关押孙氏的地方,语气中是满满的不屑:“难怪阮天浩会变成如今这样子,有这样的娘,也是悲哀!只是爹向来待他不薄,为何他也毫不念及父子之情?” 夜尘冷哼一声,道:“所以,想用孙氏或者曼绮去威胁阮天浩,不用试,我敢肯定行不通!” 石海笑着说:“夜尘公子,您方才没有听我把话说完。公子的意思是,用曼绮做离间计的饵!” “你是说……”夜尘有些恍然。 清然笑着接话:“曼绮自幼丧母,平南王对这唯一的女儿心有亏欠,自幼便捧于掌心。当初找上阮天浩,大概也是因着曼绮对阮天浩情有独钟。若是平南王知道,阮天浩在关键时刻置曼绮于不顾,只怕两人从此便会心生嫌隙!” “尘夫人聪慧!”石海赞道,“公子也是出于这个考量。” 夜尘拍一下额头:“这些日子我整个人都一团乱,多亏了有夜离和你们在。” 石海说:“夜尘公子,您是太累了,该好好休息一阵。默贤阁的事有我和冰雁在,出不了大乱子。过段时间,冷萱和钟琴也要进京。咱们一定要一举将阮天浩和平南王击垮!” 夜尘颔首:“好,你们便去详细安排吧。” 石海知道夜尘心中一时间放不下阮忠的死,更要记挂着蒋氏的心情,自然没有心思去理会组织内的事。这是人之常情,大家都能理解。 石海离开后,清然陪在夜尘身边,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夜尘准备去陪伴蒋氏。清然不愿打扰他们母子相聚的时光,遂提出来想去找曼绮聊一聊。夜尘叮嘱了清然要小心行事,清然做出一副凶悍状,道:“以我的能力,区区郡主,岂能伤害?” 夜尘淡笑着抚一下她的头顶,道:“你呀,纸老虎一个!看上去凶悍,实则内心最是柔软!”这或许就是她最开始吸引他的地方,明明是个江湖上排得上的顶尖杀手,偏生有一颗柔软的心,倒是比寻常女子更是心慈手软。 清然冲他娇俏一笑,没有说话。夜尘说这样的话,是真的读懂了她的心。 随即,清然来到曼绮所居的屋子外,守卫的人自然是认得她的,纷纷行礼:“尘夫人。” “你们候在外面吧,我有些话想和郡主说。”清然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 守卫点头道:“那属下们站远些,不打扰您说话。” 清然颔首,推门而入。这还是曼绮来逍遥谷后,她们间第一次见面。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曼绮,相反她倒是觉得曼绮很是不错。贵为郡主,自小便是养尊处优,娇生惯养,可身上并没有那些不可一世的傲慢。连着蒋氏,私下里也曾夸赞过曼绮。 但她认可曼绮是一回事,不愿意和她牵扯上任何关系是另外一回事。毕竟她们之间隔着阮天浩和孙氏,那两个人实在让人无法有任何好感! 听见门响,曼绮温柔的声音传来:“涟儿,你去看看,是谁来了?” “是,郡主。”涟儿应道。 清然站在那儿,正巧同走出来的涟儿打一个照面。涟儿一怔,许是没有料到她会来,随即恭敬地行礼:“大少奶奶。” “你家郡主呢?”清然同她点头致意,随即问道。 曼绮听见声音,连忙走出来,柔声道:“嫂子。”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每每面对这样的曼绮,清然也顺理成章地压下心头对阮天浩的恨,友善地问:“郡主,不知是否能和你说说话?” “嫂子,不必多礼,唤我曼绮就是。一家子的,叫郡主多生分。”曼绮不厌其烦地纠正。虽然每次见面,她都会不让清然叫她郡主,但清然从来都是固执己见。其实不用多说,她心里明白,清然之所以会如此见外,是因为在她心中,从未见她视作过一家人。 清然笑一笑,果然没有接话。 曼绮早已习惯,也不再多说,转而问:“不知嫂子想在哪儿谈?” 清然看一眼她,心底略微沉吟,便道:“去外面走一走吧,你来这儿这么久,大概也从未离开过这屋子。”她心底清楚,以曼绮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即便是让她走,她也是离不开逍遥谷的。何况有她在身边,曼绮更是不可能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曼绮听着这话,笑着说:“难道你便不怕我离开?” “在我手上,十个你也离不开!”清然说话并不客气。 曼绮一哂,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微微摊手,不甚在意。随即,看向涟儿道:“你在屋里等着就是,不必出来伺候了。” “是,郡主。”涟儿乖巧地应道。自从来了这不知名的地方,涟儿便时刻保持着小心警惕,生怕郡主受到半分伤害。若是换做别人同郡主单独说话,只怕她宁死也要跟着。可在大少奶奶身边,她是真的放心。 涟儿久在王府,见人见事都不少,即便她并不算聪慧,但看人还是有几分准的。她心中明白,大少奶奶外冷内热,看着虽并不喜欢郡主,但十有**都是因着姑爷的关系。换言之,姑爷的为人,别说大少奶奶,就是她也很难有半分好感。更别提这一次姑爷甚至对老爷痛下杀手,她心中对姑爷更是又恨又怕! 清然同曼绮离开的时候,守卫并未多话,只是一如她的命令,守在门口。尘夫人是个有大局观的人,断然不会做出任何背叛公子或是默贤阁的事。 清然带着曼绮往小溪边走,虽已是深秋,但沿途草地上还是有不少小雏菊,各种颜色,开得正灿烂。清然见曼绮眼底有惊喜的光芒闪过,心情也渐渐好一些,说:“怎么样?这儿的景致丝毫不逊色于你们王府吧?” 曼绮重重地点头,真心地赞道:“何止是不逊色,这儿好美!这儿就像是郊外,纯天然的美,倒是比王府那些巧夺天工的景致更吸引我!” 清然心底愉悦,曼绮总还算是个有眼光的人。她实在有些纳闷,这样的女子当日怎会看上阮天浩呢?她猜得到,阮天浩最开始找曼绮,一定是为了她郡主的身份,为了平南王府!但曼绮则不然,以曼绮的天真善良,必定是爱上了阮天浩这个人!这其中令她费解的便是平南王的心态。 据悉,平南王很是宠溺这唯一的女儿,既如此她不明白一个深爱女儿的父亲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阮天浩这样的人。若说平南王不知道阮天浩的阴谋或是为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以平南王的老奸巨猾来说,不可能瞧不出阮天浩的为人,那为何还要置女儿于这般境地呢?难道是一直以来她高估了曼绮在平南王心中的地位? 若真是如此,那她今天的谈话只怕没什么意义。 “你欣赏水平不错。”清然看着她,准备直截了当地说,“那你当初为何会嫁给阮天浩?是平南王勉强你的?” “不是我爹,是我自己执意要嫁给天浩的。”曼绮摇摇头,认真地说。 清然诧异:“为何?阮天浩这样禽兽不如的人,你究竟看上他什么?”难道只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吗?若真是如此,以曼绮的身份,天下的好男儿多得是,找谁不行,为何非阮天浩不可? 曼绮神色微微黯然:“嫂子,你也觉得天浩不好吗?” “也?”清然挑眉。 曼绮神色落寞地点头:“是,你还有涟儿。” “看不出来,那小丫头的眼光竟比你还好!”清然笑着道。 曼绮抬起头来,分辩道:“其实……其实你们不了解天浩,天浩真的很好……” 第四百零一章 妯娌对话(中) 清然听着曼绮说这话时,明显有些底气不足,问:“郡主,你我之间虽相识不深,但我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慧的女子,心性也纯良。但为何在阮天浩的问题上,你直至今天都还执迷不悟呢?” “他真的很好的”曼绮的声音微微低下去几分。 清然冷哼一声,追问:“你究竟看上他什么?除了那张脸,我实在找不出他有任何值得你如此痴心不已的地方。” 清然自幼行走于江湖,同形形的人打交道,在看人这块,自认是极准的。这个曼绮,每次多打一次交道,她心底就更加清楚几分。曼绮绝对不是一个玩弄心眼的人! 曼绮微微垂下头去,神色黯然了几分:“我不是因着他的外表喜欢他的,我是因着他的心。我喜欢他这个人。” “心?”清然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几分,她实在是无法克制自己心底的诧异。聪慧灵透如曼绮,竟会看上一个衣冠禽兽的心?那阮天浩到底给曼绮下了什么迷魂药?竟会让她对他如此执迷不悟? “你不知道我和天浩之间的往事。”曼绮认真地说。 清然看着她,轻声说:“愿闻其详。你若是愿意,我愿意聆听。” 曼绮眼底浮现惊喜,许是没有料到她竟会愿意听那些陈年旧事。自从婚后,她总是不断地回忆往事,为的就是通过那一次次的回忆,让她由衷地感觉他的爱 “大约是在两三年前,有一次,我带着涟儿出门”曼绮说起昔年往事时,整个人都沉静下来,仿佛一块完美无瑕的美玉,让人观之欲亲近。 清然认真地听着,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有几分恍然,大概就是因着这些陈年旧事,彻底收服了曼绮的心。对曼绮这样的弱女子来说,在那样的绝望之下,阮天浩的出现大概就像是神一样,从天而降!随即,他又趁热打铁,对她嘘寒问暖,殷殷垂询,更是让她彻底沉沦。 曼绮不比她,她自小便练就了顶尖的身手,从来没有想过要靠一个男人来保护自己。而曼绮是养在深闺的名门闺秀,平日里除了平南王外,大概也接触不到别的男子。恰逢蠢蠢欲动的年华,自幼熟读诗词的她,只怕心底早就对未来的良人有所期待。 突然间,在她面前出现一个如阮天浩这样,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又能为她打架、保护她的公子哥,只怕一颗心早已迷失得无所踪影。再加上这阮天浩向来擅长于把控女人的心思,甜言蜜语再一说,哪里有女子能够拒绝得了? 曼绮与阮天浩的故事并不长,且就是那老套的英雄救美,但由她娓娓道来,却让人自然而然地感觉到她心底的甜蜜。一语道尽,曼绮方收敛心神,娇羞无限地说:“嫂嫂,你说,这样的男子,谁能不爱?” 清然无言以对,她很想告诉曼绮,就目前对阮天浩的了解来看,关于当年所谓的英雄救美,实在让人怀疑那一切是不是阮天浩预先设计好的圈套!但她并没有这样说,她看得出来,婚后的生活并不十分甜蜜。因而,这些回忆对于现在的曼绮来说,便像是美好的梦境!一旦戳破,她只怕会生无所恋。 曼绮见她紧抿嘴唇,不死心地又问:“嫂嫂,天浩对我真的很好,是不是?” 清然见她执意要问,想了想,四两拨千斤地说:“我自幼便行走江湖,见惯了大风大浪,阮天浩这样所作所为,是无法让我感动的。” 曼绮闻言,神色黯然:“可是可是”她追问,“那您与大哥呢?您看上大哥什么?” 这个问题好回答多了,清然几乎不用思考,脱口道:“为人!天策行事坦荡,光明磊落,重情重义!” 曼绮微微惊愕,讷讷道:“天浩他他也不错。” 清然看她这副样子,甚至忘了今日的目的,忍不住苦口婆心道:“郡主,你是聪明人。又何苦要自欺欺人?” “我没有。”曼绮飞快地、小声地答道。 清然长长地叹口气:“郡主,你执意如此,我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是你自己的选择,无论是怎样的苦涩,你唯有自己吞。有些事情,只要你愿意擦亮眼睛,就会发现,真相就在你眼前。当然,你若是愿意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面,谁也拿你没办法。” 曼绮听着清然的这番话,心中更是如泣血一般。她知道,清然没有说谎,涟儿也耳聪目明,唯有她,像是聋哑者,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假想着与天浩的种种幸福。 仔细想来,自大婚后,与天浩的关系便一直不温不火。天浩凡事皆淡淡的,对她也没有了成亲前的耐心。她一直安慰自己,大概每个男人成亲前后都会有这样的区别。可看着大哥与嫂子,似乎越来越甜蜜。她虽很少和他们在一起,可每每看着嫂子脸上洋溢着的甜蜜,她就知道,大哥必定待她极好! 有时候,她会觉得,天浩与她的关系,甚至比不上爹与大娘之间的眉目传情。他们虽以上了年岁,早已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可她仔细观察过,每每大娘说话时,爹的眼底总暗含了一抹宠溺。反之,大娘也从来都是用一种崇拜、爱恋的眼神注视着爹!难道他们新婚燕尔竟比不上爹和大娘之间那三十余年的浪漫与激情吗? 甚至偶尔在床笫之间,她都觉得天浩不甚专心 有些话,不是不想说,可总是怕天浩会在心底觉得她不守妇道,故而这样的念头每每一浮现在脑海中,她便急忙面红耳赤地按捺住,不敢再想。 更多的时候,她都只能回忆着两人在相遇之初的那些许甜蜜。今日清然的一番话着实醍醐灌顶,可她若是连那些都通通抛开,一心想着要实事求是的话,她便不知道这生活要如何熬下去 她才不到二十,正是女子如花儿一般的最美的年华,难道便要这样郁郁地过一辈子吗? 清然见她眉梢眼底尽是挣扎,实在也是不忍再说。即便她恨不能即刻手刃阮天浩,可对曼绮,她是真的心有不忍。实在是个好女孩,怎得偏偏遇到了阮天浩这样丧尽天良的男人! 清然叹口气,轻声说:“郡主,罢了,咱们回去吧。”说罢,她转身欲走。 “等等!”曼绮唤道,见清然停下脚步,回首看来,方才不安地问,“嫂子,你今日来找我,必定是有目的的。可为什么不说话,就走呢?” 清然小步上前,来到曼绮身边,温柔地说:“原本是想问你些事,可现在看来,已没有问的必要。” 曼绮微微偏头看她,眼底一片了然,缓缓问道:“是为了天浩吗?” 她虽然心思纯良,却并不代表她便愚蠢。她知道清然是有目的来的,也猜到十有八九是为了天浩,到最后什么都没说就走,大概是因着她的固执己见令她失望。 清然笑一笑,道:“自然是。原本是想问下你的意见,可现在大可不必。无论如何,他在你心中是完美的,我已经有了判断。” 清然并不愿同她多说,无论曼绮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们之间横亘着一个阮天浩,就永远无法成为像她和诺语那样的无话不说的挚友、家人。 曼绮见她要走,一急之下,一把便拉住清然的衣袖:“嫂子,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我虽无法从泥潭中爬起,却也不会糊里糊涂地拖其他无辜的人。我知道天浩做了些天理难容的蠢事,但我绝不会苟同他!爹的事,我也无法原谅天浩。所以,有什么话,您但说无妨。” 清然颇为诧异地看着她,实在没有想到她会说这样的一番话。看来她今日来也不算是失策,找曼绮果然是明智之举! “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便也不瞒你。”清然坦率地看着她。 曼绮眨眨眼睛,表示自己正认真地聆听。 清然说:“爹的事,想必你也都知道,阮天浩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现在他远在江南,同你父亲在一起,意欲谋反!” “我爹和天浩他们真的是为了谋反?”曼绮惊愕地张嘴。 清然点头:“是。在这件事上,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曼绮苦着小脸,委屈地说:“我爹从不是这样的人,他向来是忠于皇上的。天浩即便对我不好,也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吧嫂子,你相信我,我不希望看着他们犯这样的错。” “郡主,你能这样说,实在不容易。”清然由衷地赞道,“这也是为什么我那日回府会将你和孙氏带回来的原因。” 曼绮聪慧,何况清然的意思已经这样明显:“你是想让我和娘做人质,迫使我爹和天浩妥协?” 清然淡笑着颔首,基本上,她是喜欢同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看来曼绮只是在阮天浩面前,太唯唯诺诺,太软弱。 “你很聪颖,只是不知是否愿意配合我们?”清然轻声问。 第四百零二章 妯娌对话(下) “配合什么?”曼绮谨慎地问,随即强调,“我不会做对不起天浩和我爹的事。” 清然听见意料之中的话,叹口气:“我知道你不会背叛他们,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在你有危险的时候,平南王或是阮天浩,究竟会不会来救你。” 曼绮的眼底忽而迸发出一抹星芒,她满怀希冀地目视远方,神色间似有少女的羞涩。然而那星芒不过是一瞬,便又暗淡下去。即便天浩是她所仰仗一生的幸福,她仍不敢对他抱有任何幻想。甚至,她有一种强烈的不安的预感,十之八九,天浩是会舍弃她的。 至于爹,她反倒是更有信心,从小到大,爹对她一直宠爱有加。至少她更愿意相信爹一些。 清然目光一瞬不瞬,将曼绮脸上哪怕再细微的表情也收入眼底。她知道,曼绮心中明镜似的,只是清醒地自欺欺人着。 曼绮看向她,谨慎地问:“嫂子,如果我爹和天浩都愿意救我,你们是否愿意放我离开这儿?” 诚然,这里很好,但这儿并不属于她,亦不属于天浩。她这一生,自从娘去世后,便极度需要爱。梦想中最幸福的生活,并不是在王府的雕龙画栋中,也不是所谓的锦衣玉食。她想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和天浩住在破旧小茅屋,哪怕要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也好过现在这样。 清然理所当然地点头:“自然,只要他们愿意为了你,放弃谋逆篡位,我自然会将你毫发无损地送还给他们。” 曼绮唇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好。” 好吧,就让她赌一次吧!这便是最后一次!若是天浩在那些虚无的功名利禄面前,真的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她,那么,她也就可以彻底死心,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 若真是这样,过去的这三年就当是一场梦。无论梦中多么的色彩斑斓,终究是要回归到现实的。 清然如愿,满意地点头:“既如此,我会尽快派人去联络他们。” 曼绮见她转身欲走,突然出声:“嫂子!” 清然回首,轻眉浅笑:“什么事?” “为何不一样?”曼绮眉宇间似有疑云。 清然被她这愣头愣脑的一句话问得有些茫然,一时间没有反应。 曼绮深深呼吸,迎视她的双眸,缓缓道:“我自从嫁入阮府,便一直见爹待大娘情深意重。可为何天浩在这一点上并不像爹呢?”顿一顿,不待清然回答,便又说,“还有大哥,我听说大哥从前流连于花丛,四处拈花惹草,为何现在会对你如此一心一意?” 清然看着她眼底的苦痛,心中也是不忍,任何女子都想要有一个能够让自己依仗一生的良人。可现实中似乎并不能事事顺遂 “郡主,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人与人之间本就是不一样的。阮天浩和天策即便同是爹的儿子,但总归是不一样的。就好像阮天浩之前作出的大逆不道的事,换做天策,断然做不出来。”清然温柔地说,“天策和阮天浩心底的追求是不一样的。” 曼绮心思微有波动:“为什么不一样!为什么大哥便能那么深情无悔地待你?为什么我就不行?” 清然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曼绮的伤心,没有说话。这样的曼绮,她还是第一次见。想必若非是压抑太久,只怕以曼绮自幼的休养,不会有这样的失态。 “尘夫人,公子找您。”有人远远地唤一声清然。 原本清然是准备陪着曼绮,让她慢慢发泄心底的愤懑,许多情绪发泄出来人便会轻松许多,长期压抑着反倒不好。然而夜尘找她有事,她自然不会再耽搁。 应一声来人,清然走到曼绮身边,低声安慰:“回去吧。也许这一次面对你遇到危险,阮天浩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也未可知。你不必如此自苦。” “嫂子,若是你遇到危险,大哥是不是一定会舍命相救?”曼绮却像是抓住稻草一般,一个劲儿地纠结于这些假设性的问题中。 清然本想要应付几句,然安慰的话到嘴边,她还是转了味:“是,若是天策,一定会舍命相救。” 伴随着她的话音,曼绮眼底最后的光芒也渐渐暗淡,就像是快要燃尽的烛火,倏忽一跳,便彻底熄灭。清然扶着曼绮回到屋子,关门后,身后传来她压抑的低声啜泣。 清然蹙了蹙眉头,心中暗道:曼绮,我并不是故意伤你,但若不如此,便不利于我们之后行事。要怪,只能怪你嫁错了人! 曼绮一回到屋里,便泪眼婆娑的,涟儿见状,连忙迎上去,扶着曼绮坐下,急切地问:“郡主,是大少奶奶欺负了您吗?” 曼绮摇摇头,眼泪夺眶而出,伤心地哭着。 涟儿急得不行,也顾不上什么尊卑,脱口道:“郡主,是不是那个清然说了什么?您别哭!您告诉奴婢啊!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去,也要为您讨回公道!”说话间,她就要往外冲。 曼绮一把抓住她的手,哽咽着说:“涟儿!别去!不是清然的问题!” 涟儿停下脚步,旋身,半跪在她面前,担忧地问:“郡主,您方才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便这样伤心。必定是大少奶奶的缘故!您告诉涟儿,她到底同您说了什么?” 曼绮想着方才清然的话,更是伤心欲绝,半晌后,方才和缓了气息,低声道:“嫂子她说了好多话,让我再也无法做梦。” 涟儿微微偏头,有些茫然,随即看着她红肿得跟核桃一样的眼睛,瞬间明了。大少奶奶必定是同郡主谈及姑爷,否则郡主不会哭得这样伤心。 “郡主,大少奶奶是说了关于姑爷的话吗?”涟儿小心翼翼地问。 曼绮点头,伤心地说:“从前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也许是时候该睁开眼睛了。可是,涟儿,我宁愿做梦,不愿醒来” 涟儿听懂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嘴上虽说着安慰的话,心底却暗自庆幸着。对于这个姑爷,她实在没有半分好感。从前在府内的时候,下人们便常常会在暗地里议论着姑爷同那些女人们的过往。她惊愕地发现,即便是在认识郡主之后,姑爷也并没有安分下来。 这样的男子怎能让女子依赖呢?更何况郡主,本就是个心思极其细腻的人,心底又渴望着爱,却偏生碰到姑爷这样的人。她一直尝试着想要说服郡主,然而郡主总是执着。如今甚好,大少奶奶的一番话大概是有些作用的。虽然短时间内会让郡主伤心,但长痛不如短痛,及时醒悟才好。 涟儿跟了曼绮十余年,曼绮对她可谓是了如指掌。一看着她的表情,曼绮心里就猜到她的想法。曼绮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哽咽着问:“涟儿,你同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都看出天浩对我并没有爱?” 涟儿没有想到曼绮会主动问这样的问题,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那样的伤心,令她心生不忍,生怕她的话会让郡主伤心。然而,若是什么都不说,只怕会再度让郡主沉迷。 思前想后,涟儿还是轻轻地点头:“郡主,关于姑爷,奴婢并不能看透。但从前府邸的下人常常会在暗地里议论姑爷的花心,奴婢认为无风不起浪。即便姑爷不像下人所说的那般劣迹斑斑,但至少不是个表里如一的人。他一定在您面前有所隐瞒,奴婢认为这样的姑爷配不上您!” 涟儿的话令曼绮沉静下来,所有人都这样说,说这些她心底隐隐知晓却又可以忽略的话 见曼绮不再说话,整个人了无生气地坐在那儿,涟儿心底有些不安:“郡主,您别这样,有什么话您同奴婢说。说出来就好了!若是您不愿意奴婢说姑爷的不好,奴婢以后不说就是了。” “不是你的问题。”曼绮轻声说,“涟儿,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去忙别的吧,不必守着我。” 涟儿点头:“那奴婢就在外面,有事您叫奴婢就是。” 清然在她门外站了一会儿,耳边一直是曼绮隐忍的、压抑的哭声,她摇摇头,所遇非人,大概就是这样子。然而,又能怪得了谁呢?据她所知,这也是曼绮当日一心盼望的婚事。只能说她经历太少,太过简单,才会这样被几句甜言蜜语便哄得没了方向。 在这一点上,她和诺语便幸运许多。她与夜尘虽说开始时有过不少龃龉,那个时候的夜尘也是花花公子哥,但至少在认识她之后,夜尘便彻底地同过往告别,再没有与任何女人有过丁点的暧昧。诺语便更是幸福,夜离从少年时期便喜欢上她,十余年来从未改变。哪怕是在她心有所属的时候,夜离百般伤心之时,也心心念念着她,不离不弃地守在她身边,保护着她 不再想曼绮的事,清然收拾心情,大步地往尘心居走去 第四百零三章 王爷悔意 尘心居内,夜尘见清然回来,道:“看你一副轻松的样子,想来事情比较顺利。” “你如此了解我,真是让人不安。”清然玩笑着说,“若是哪一日我有事想瞒着你,难度可是有些大。” 夜尘伸手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的肩,配合着说:“无妨,等你想要瞒着我的时候,我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前提是,你要告诉我,不想让我知道。” 清然听他念着绕口令一般的话,笑得开怀。和夜尘在一起的时日越长,她便越不像自己。从前的她向来是冷傲少语的,脸上更是一丝笑容也不见;现在却总是三言两语便被他逗笑。 笑闹一阵,夜尘方说起正事:“既然曼绮那便愿意配合,我们便即刻派人去做吧。” 清然颔首:“我看得出来,曼绮是真的爱阮天浩,她之所以这样做,也只是想让自己彻底死心。大概是阮天浩的所作所为太让清然伤心,说起来她也是可怜。” “可怜?”夜尘冷哼道,“无论她是否毫不知情,或是真的无辜,但她的身份,实在让我无法对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同情!你想想平南王和阮天浩的所作所为,从之前蔓延全国的瘟疫开始,到之后那种种狠辣之举,多行不义必自毙,便全当是曼绮在为他们赎罪!” 夜尘说得毫不留情,清然心中也明白他的心结。夜尘说得对,比起那些枉死在他们手上的无辜之人,他们承受再多也是应该。但问题是,那些所作所为,与曼绮无关 唉,清然在心底无声地叹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开始有这样的仁心? 这一次,夜尘没有再去揣度清然的心思,他全部心思皆在对付阮天浩的身上!刚从娘那儿出来,自从爹死后,娘便整日寡言少语,表面上看并没有太多伤心,但他看得出娘隐忍之下的伤心欲绝。 从小便看着爹和娘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爹骤然离去,娘的心岂有不痛之理?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他必定要向平南王和阮天浩讨回来! 默贤阁这边行事向来很快,短短两日,阮天浩和平南王手中便收到了夜尘以及曼绮的亲笔所书。对平南王来说,骤然间看见曼绮的手信,几乎要老泪纵横。自从起兵后,他便日夜难以安心,始终记挂着曼绮的安危。 好在皇上在一方面,好算是个明君,并未因他的所作所为便迁怒曼绮。当然这其中或许也有阮家的功劳,皇上许是看在阮忠的面子上,才如此宽待曼绮的。之后阮忠的死讯传回京城,他便更是担忧。结果连夜派回去的人并没有见到曼绮的身影,后来才知道她是被阮天策的人带走了。 自那个时候起,他这心底就一直不安。阮天策虽算得上是正人君子,但天浩的所作所为一定激怒了阮天策!若是他将这心底的怒气冲着曼绮出,曼绮可如何承受得了呢? 于是乎,无数个夜晚,他独自对着天上那一弯明月小酌,说实话,心底是有些后悔的。想来,他当王爷已经近三十年,无论是先皇,还是当今圣上,待他都算不薄。他也一直是心甘情愿地当着王爷,满足于现在的生活。 可自从两年前阮天浩找上他,不知怎的,三言两语就扰乱了他的心。虽然阮天浩当时承诺了许多,其实他心中有数,阮天浩终究还是为了自己。只是那个时候,曼绮已然爱上天浩,他当时便想着,若是天浩成就了霸业,曼绮岂不是也有千尊万贵的生活? 就这样,他一时糊涂,便走错了路。这两年下来,一步一步,他早已没有回头的路。后来他也想清楚,既然决定去做,就不轻言后悔。哪怕到最后,他们失败了,也无妨。大不了就是背负一个反贼的骂名,又能怎样? 可之后的许多事,确是让他动怒!归根结底,他生气的症结,皆在曼绮身上。 阮天浩如约求娶了曼绮,他本以为,阮天浩一定会对曼绮好,就像过去的十余年,自己一直将曼绮视为掌上明珠一般!可阮天浩做了什么?大婚当日,便有传闻,他对大闹他们婚礼的女子动了色心。三日后的回门他更是没有陪在曼绮身边。而后种种,他始终待曼绮淡淡的,曼绮脸上也总有藏匿不住的忧伤。 更有甚者,阮天浩待曼绮情淡,孙氏竟还嫌弃曼绮无所生养!如此种种他并非不知情,但总是顾忌太多,一直未能为女儿出头! 时至今日,他一路走来,再回头去看过往的种种,心底是有后悔的 他开始反思,将曼绮的一生交付给阮天浩,是否是明智之举。阮天浩能眼睛都不眨地对自己的亲爹痛下杀手,其心之狠,可见一斑。这样的男子究竟能不能护住曼绮一生幸福? 之前并没有机会试探他的心思,如今阮天策倒是将这机会拱手送上。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在阮天浩的心中曼绮是否有一席之地! 当然,无论到最后,阮天浩做了什么样的选择,都不会改变他的心意这一次,他一定要拼尽全力,去保护曼绮! 阮天浩原本在自己的临时书房规划事情,晏安走进来,低声说:“少爷,王爷请您去正厅一叙。” “哦?找我?”阮天浩微有诧异,“他可说了什么事?”一般而言,这个时候平南王是不会找他的。 晏安想了想,不确定地说:“似乎是因着一封信。” “信?”阮天浩更加疑惑。 晏安点头:“是从京城来的一封信,也许是郡主写的。属下方才见王爷看见信的时候,几乎要老泪纵横!” 阮天浩冷哼一声,道:“妇人之仁!” 他临走的时候,便嘱咐过曼绮,无事不要联络他。这个女人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自以为是,太过软弱,又没有主意!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竟在这个关头写信给平南王。这分明是在煽动军心! 无论阮天浩心中如何厌烦,却是不能不给平南王面子。只是当他来到正厅的时候,平南王早已恢复了平静,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与平日一般无二。 阮天浩站在那儿,余光瞥见桌案上的信纸,却故作不知,笑着说:“王爷,晏安说您有事找我,不知是什么事?” “天浩来了?”平南王指了指身边的椅子道,“坐吧!” 阮天浩也不客气,大步地走过去,坐下。 平南王挥挥手,示意众人皆退下,阮天浩见状也递一记眼色给晏安。荣德和晏安便率下人退出了正厅,候在外面。平南王寒暄几句:“天浩,这阵子咱们事多,本王也一直没有机会与你好好聊聊。不如这样,咱们翁婿之间,今夜便促膝长谈一番,如何?” 阮天浩不动声色地点头:“如此甚好。” 一般来说,平南王在阮天浩面前并不敢端着王爷的架子,有时候甚至让人瞧不出他们彼此间的尊卑。但今夜不同,平南王聪明地不提身份,单论亲疏,一句“翁婿之间”,倒是叫阮天浩不好推脱。 平南王半是玩笑道:“天浩,你与曼绮大婚至今也有些时日,曼绮这肚子却一直不见动静。眼见你大业将成,你可不能辜负曼绮啊!” “王爷,您说哪儿的话。我怎会辜负曼绮呢?您相信我,即便日后我坐拥天下,皇后之位也必定是曼绮的!”阮天浩承诺着。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阶段,平南王的支持显得尤为关键,断然不能失了他的支持。而皇后之位给了曼绮又如何呢?岚儿才是他真心喜欢的贵妃!后宫之中,皇后并不能代表什么,没有宠爱,还是一文不值。 平南王审视着他,像是在分辨他话语中的可信度。半晌后,他方才又问:“天浩,你有雄才大略自然是好事,你之前总说你如今所作这一切,皆是为了曼绮,想要将最好的一切都给曼绮。这话可还当真?” “王爷,您今日是怎么了?总说着些事,倒是不像您。”阮天浩有些诧异。他是有些看不透今日的平南王。 平南王执着地问:“那话你可还当真?” “自然当真!”阮天浩点头允诺。 平南王面上这才带了一丝笑容,追问:“既然如此,想来曼绮在你心中便是最重要的?” 阮天浩并不喜欢平南王一直说这样的话,耐心渐失:“王爷,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实在没有必要这样拐弯抹角地彼此试探。” 平南王颔首,将桌上的信递给他:“你看看吧。” 阮天浩接过来,恍然一看,一封是曼绮写的,另一封竟然是他那了不起的大哥写的?阮天浩诧异地看一眼平南王。 “先看再说。”平南王并不言其他。 阮天浩没有说话,飞快地浏览一遍。曼绮的信中不过是写了自己如今的艰难处境,以及对他们的思念而已。阮天策则在信中言明,若想要曼绮周全,他们便放弃与朝廷为敌! 第四百零四章 做出抉择 在阮天浩看信的过程中,平南王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要借此看透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阮天浩看完后,将信一掌拍在桌案上,喝道:“阮天策这是白日做梦!他想要用曼绮和我娘来换我们的妥协,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好!” “你不愿意?”平南王问。 阮天浩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不是不愿意,是根本不可能!这些事我们已筹划多年,岂能任由他三言两语便妥协?”他顿一顿,猛地回头,盯着平南王,“莫非你要对他妥协?” “我不能让曼绮受到伤害!”平南王沉声道。 阮天浩朗声大笑道:“哈哈,王爷,你别傻了!区区曼绮便能让我们妥协吗?我告诉你,别说是曼绮,就是任何人也别想让我放弃我的计划!” 平南王站起身来,看着阮天浩,一字一顿地说:“阮天浩,你方才曾答应我,曼绮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 “王爷,你无须多虑。阮天策一直自诩是正人君子,他断然做不出伤害曼绮的事。何况,为了皇后之位,即便受些苦痛,也是值得的!”阮天浩自信地说。 他自小便和阮天策一起长大,对他还算是了解。这样的威胁之语换了旁人说,他相信,但阮天策说出来,他只觉得好笑。他敢保证,曼绮绝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平南王听着他这番话,怒不可遏地喝道:“阮天浩!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曼绮是你的妻子,你竟说出这等不负责任的话!你以为曼绮会在乎你所谓的皇后之位吗?曼绮从不是一个看重名利尊荣的人!本王当初真是瞎了眼,竟会将曼绮嫁给你!” 阮天浩也站起身来,同他对峙:“平南王,你别忘了,能走到今日,皆是我在筹划!你不过是我手中的一个兵,如此而已!再者说,曼绮当初嫁给我,也并非是我一味地逼迫!那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你大可去问一问她,当初是不是她几次三番地暗示我,去你们王府提亲!” “混账东西!”平南王怒吼,“时至今日,你将一切事情都推到曼绮身上,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阮天浩冷哼一声:“男人?男人该是什么样的?像你这般优柔寡断就是男人?我告诉你,谁有能力执掌江山,谁才是真正的男人!否则,不过是命如蝼蚁,荒废人生罢了!” 平南王拂袖道:“阮天浩,就凭你,永远也没有执掌江山的能力!” “平南王!”阮天浩的声音终于有了些起伏,“你这话的意思是在告诉我,你准备临阵倒戈?” 平南王唇角噙一抹冷酷的笑:“阮天浩,你终于也有投鼠忌器的时候!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曼绮成为你权力之争的牺牲品!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一定要护她安好!” “你错了!”阮天浩道,“你若真想保护她,便得强大到不受任何人的威胁。再者说,你以为我离了你便无计可施了吗?你愿意为了曼绮付出一切,剩下的那些个王爷呢?他们也愿意吗?” 平南王顿一下,厉声问道:“总之,你是准备毫不犹豫地放弃曼绮,是不是?” 阮天浩唇角带笑:“说毫不犹豫未免绝情,但若她的存在阻碍了我,我会有所取舍。”他顿一顿,不再给平南王说话的机会,断然道,“王爷,看在我们翁婿一场的份上,我不在与你计较。但若是你有了背叛的念头,就休要怪我心狠手辣!我家老爷子的下场,你是看见了!” 看着阮天浩头也不回地离开,平南王仿佛是一只被放了气的气球,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什么叫养虎为患,什么叫引狼入室,什么叫作茧自缚,他今日算是尝到了滋味! 不行!曼绮如今身处险境,他不能置她于不顾!阮天浩可以不管她,他绝不行!否则百年之后,他要如何去面对曼绮的娘? “王爷,奴才方才在外面,隐约听见了您与姑爷的争执,是因为郡主的信吗?”荣德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平南王坐在那儿,担忧地问。 平南**音中透着一抹疲惫:“是,阮天浩这个畜生,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救曼绮……” 荣德听完平南王的话,目瞪口呆:“王爷,那郡主怎么办?姑爷先前杀了阮忠,阮天策必定对他恨之入骨,否则也不会将郡主和孙氏带走。若是在寻常,奴才也愿意相信阮天策的为人。但非常时期,实在是说不好!” 荣德的话直戳平南王的心,他更是烦躁:“不用你说,本王自然知道轻重!但那畜生态度坚决,本王也拿他无可奈何!” “王爷,借着这个事,奴才同您说点大不敬的话。”荣德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若是寻常的事,他也不会多嘴,但事涉郡主,他实在无法冷眼旁观。他是平南王府的老管家,他来王府的时候,别说小郡主,就是王爷,也还没成婚呢! 后来,郡主出生后,他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在他心中,郡主便像是自己的女儿一般,甚至可以说他对郡主的疼宠之心,丝毫不逊色于王爷。 平南王隐约猜到他要说的话:“但说无妨。” 荣德站在平南王面前,郑重其事地开口:“王爷,奴才一直在您身边,看着您对郡主的疼爱,她便像是您的心肝宝贝。当初您之所以答应姑爷,也是想着给郡主更好的未来。可现在看来,郡主已然是性命堪忧,若是这次真的出了意外,还谈什么未来呢?姑爷可不看重郡主,可是您不能啊!郡主还等着您呢!” 平南王严肃地看着荣德,面色凝重:“此事干系重大,容本王斟酌斟酌。” “王爷,您要快些拿定主意才是。什么没了都没关系,唯独郡主,她才是最重要的!”荣德再度慎之又慎地开口,生怕王爷一念之差,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平南王点头:“本王知道。你先去忙吧。” 荣德叹口气,无奈地退下。 平南王看着荣德的背影,知道他心中必定是担忧曼绮的。曼绮幼年时,最是喜欢骑在他的肩膀上,有时候若是碰上了朝政繁忙,荣德便也如此驮着曼绮,四处逛。只怕在曼绮心中,荣德不止是管家,更是亲人。 回忆着往事,一时间,平南王眼前仿佛出现了幼年时的曼绮…… 那个时候她娘刚刚去世,小丫头便日日夜夜地抱着他的大腿,哭着找娘。后来大一点,她终于明白,娘永远回不来,整个人便沉寂下去。那时的他为了将曼绮逗笑,可以做任何事,哪怕他的所作所为,令府内的下人们都瞠目结舌…… 他那样宠爱着的女儿如今还不到二十,便遇到了这样的生死抉择。可悲的是,所遇非人,阮天浩那厮就是个心狠手辣的畜生!可若是他也不能出来护着,曼绮要如何应对可能发生的危险? 他甚至微微闭眼就能想象出曼绮此时此刻无助哭泣的模样,除了涟儿外,亲人都不在身边。她全心全意地等着他们去救她,若是叫她知晓,他们甚至不愿意相救,曼绮要如何自处? 平南王深深呼吸,一掌重重地击在桌案上,扬声唤:“荣德!” 荣德一直守在门外,听见这声音,连忙应一声是,匆匆进屋,满怀期待地问:“王爷,您是不是有了主意?” “荣德啊,有时候本王还不如你啊!本王竟然还为此犹豫,本王不是个好爹!”平南王嘲讽地说,“你说的不错,曼绮才是最宝贵的,无可取代的稀世珍宝!比这江山社稷,比这天下都要重要!” 听着这话,荣德心中清楚,平南王是想通了。他面带笑意,问:“王爷,您预备怎么做?无论是什么,您尽管吩咐!奴才去做!” 平南王眉头微皱,道:“阮天浩这厮同本王打了两年交道,本王对他还算是了解。他心思缜密、手段高明、又擅制毒,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弱点!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实在不好对付。” “没有弱点……”荣德重复着这话。 平南王冷哼一声,不屑地开口:“你看看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眼睛都不眨地便除去了亲爹。这一次面对阮天策的条件,他不仅对曼绮置之不理,对他娘孙氏也是如此。这样的一个人,心中根本没有感情存在,哪里有什么弱点?” 荣德也面色沉重:“王爷,依奴才看来,咱们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同其他王爷通个气。那些王爷都是为您马首是瞻,只要您表态,他们不会支持姑爷。等到姑爷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时候,他才知道,还是要依附在您身上才行。” 平南王听后,思虑片刻,便颔首:“不错,你分析得有理。取笔墨来,本王写手书给其他几个王爷。无论如何,一定要赶在那畜生行动之前,同其他人通气!” 荣德应声是,转而取了笔墨来给平南王。平南王接过后,奋笔疾书…… 第四百零五章 暂时低头 同平南王起了一番争执,阮天浩原本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回到房间后,他脸色阴沉地坐在那儿,晏安随侍在旁。 “少爷,属下方才在外面便听得您与王爷似有不睦,可是因着信的事?只不知那信上写了什么?”晏安小心谨慎地问。一般而言,少爷如此表情都是发怒的前兆。 阮天浩声音森冷,表情略有狰狞:“平南王这老东西,简直不知好歹!竟然敢在本少爷面前端着王爷的身份!他也不想想看,这两年来,若不是本少爷精心筹谋,他还是季舒玄身边的一条狗!事到如今,他为了他那没用的女儿,竟敢公然与本少爷叫板!” 晏安认真听着,心中隐约有了猜测,那封信果然是京城郡主写的,也许是劝王爷投降的。只是没想到王爷竟然真的愿意听一个妇道人家的话,难怪少爷这么生气!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岂能说放弃就放弃! 阮天浩接着道:“阮天策也是个阴险狡诈之徒!他向来自诩正人君子,竟也做下这等欺世盗名之事!” 晏安微微有些错愕,怎得这里面还牵扯着大少爷?他小心翼翼地问:“少爷,难道郡主现在同阮天策在一起?” 阮天浩冷哼道:“阮天策那厮派人将我娘和曼绮都带走了。他写来信,让本少爷用投降换取曼绮他们的安然无恙。笑话!本少爷自从决定争夺天下的那一日,便将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无论他是要杀我娘也好,还是曼绮也好,都不能阻止本少爷一统天下的心!” 闻言,晏安的眉间微动,少爷果真如他之前所说,根本不在乎这些人。说来也难怪,二夫人当年待少爷冷漠,只怕少爷心中也从未将她视作亲人。还有郡主,少爷一开始求娶她,便是带有目的的,其实少爷根本就不喜欢郡主。严格说起来,少爷这一生若说对谁还有所惦念,只怕唯有吴小姐还有些分量。 “那少爷预备怎么办?郡主可是王爷的心头肉,他的态度应该很是明确,不会置郡主的生死于不顾。若是因此而让您与王爷之间有了嫌隙,只怕于大计不妙啊。”晏安有些担忧地说。 阮天浩略有沉吟,方才不在乎地说:“平南王若是以为本少爷非他不可,那他可就错了!除了他之外,还有那么多王爷,大家可都想分一杯羹,本少爷只需笼络他们即可!” 虽说原本他也与那些王爷不甚熟稔,但自从他成了平南王的女婿,原本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王爷,才渐渐愿意搭理他。近半年来,他们之间倒是熟悉不少,想必没有平南王,他一样可以说服他们! “少爷英明!那属下这就为您准备笔墨,咱们也好事先与他们联络。”晏安说道。 阮天浩颔首,不以为意地笑着。他就不相信,这天底下有能抗拒皇位的人!平南王以为如此便可挟制他,真是太小觑他! 接下去的几日内,阮天浩与平南王几乎不曾逢面,彼此都绷着,谁也不肯服软。很快平南王这边纷纷接到回信,其余诸位王爷都在信中表示,愿意追随他,断然不会听一个无名小卒的差遣。 平南王看着这些来信,志得意满地笑道:“本王就知道,这些个王爷不会背叛本王!想当年,咱们可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那个时候,他阮天浩还没有出生呢!” 荣德也在一旁陪笑道:“是啊,诸位王爷一心,才能与姑爷对抗。否则姑爷仗着他的毒,便目中无人。奴才实在是看不下去。” 平南王笑着说:“如此,本王便等着阮天浩那厮来向本王低头!” 在这件事上,平南王可谓是料事如神。果真不出两日,阮天浩便主动找上门来。这日,平南王正在书房悠闲地练字,荣德进来说:“王爷,姑爷在外求见。” “嗯,知道了。”平南王头也不抬地回一句。 荣德问:“王爷可要见见他?” 平南王沉默着,直到最后一个字写完,方才放下笔,说:“阮天浩这小子到底是要服软!本王早就说过,无论如何,他一定会认输!既然他来了,本王自然要见。曼绮那儿只怕还等着结果,本王不能再耽误下去。” 没过一会儿,阮天浩跟在荣德的身后进了书房。一改往日的傲慢无礼,阮天浩恭敬谦和地行礼:“爹,天浩来给您请安。” “天浩啊,既然来了,便随便坐吧。”平南王也不过分苛责,依旧以礼相待。 阮天浩坐在那儿,看着平南王,一副幡然醒悟的态度:“爹,我那日回去后想了许久,我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自私。无论如何,曼绮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便要好好照顾她一生一世。当初我求娶她的时候,是这样和您保证的,今日我便再一次承诺:无论让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保护好曼绮!” 平南王瞥他一眼,佯装吃惊地问:“天浩啊,这前后不过几日,你这态度竟发生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看来孺子可教啊!” “爹教训的是。那日我是太想成功,以至于迷失了自己。但是听了您的训斥,回去后我便认真地反省了自己。您说的不错,无论我想要什么样的成功,前提都得保护好心爱的女人!”阮天浩满脸的真诚。 平南王本想再说几句,但见他能如此,也不愿再为难他。遂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重重地拍一下他的肩膀道:“天浩啊,你能这样想,爹很欣慰。曼绮没有看走眼,爹也没有信错人。” “是,天浩明白。”阮天浩也急急忙忙地起身应道。 平南王顿一顿,才将接着说:“其实完成你的大业与保护曼绮并不矛盾,咱们放弃这次的机会,还会有下一次!下次,爹一定会全力支持你!” “多谢爹一直以来的支持。”阮天浩诚挚满满地感谢。 平南王这才心满意足地说:“好了,那你回去吧。我便即刻派人传信给阮天策,让他准备将曼绮送回来。” 阮天浩转身的瞬间,原本脸上的谦恭与诚挚瞬间被狠戾取代,他心底暗道:平南王,若是不让你知道本少爷的厉害,你便永远学不了乖! 平南王看着阮天浩离去,对荣德说:“看见没有,平日里他耀武扬威,有时候连本王也不放在眼里。可真正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得听命于本王!” “王爷,姑爷这人心机太重,咱们不能不防啊!”荣德并不像平南王那么乐观。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背后有一个阮天浩编织好的阴谋! 平南王自信地说:“这个自然,本王闯荡官场三十余年,难道还会输给他这个毛头小子?你放心吧!只要那些王爷都和本王一条心,阮天浩便翻不出大浪来!打仗、夺天下,他再厉害,也得手中有兵才行!” 荣德见平南王颇为自信,也不好在多说。他毕竟没有证据,只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安罢了。 平南王坐在那儿,得意不已。他早知道,阮天浩会有求在他面前的这一日,果不其然,才过去几日,便看到了他想看的一幕!事实上,他在给其余王爷的去信中,未说太多,只告诉他们阮天浩弑父一事。并隐晦地暗示他们,关于天下,阮天浩志在必得,但如此自私心狠之人,从未想过要分一杯羹给诸王。 如此一来,自然不会有王爷愿意跟着他。再者说,最开始他们也是看在平南王的面子上,如他所说,他们是当年一起驰骋沙场、出生入死的兄弟!何况诸位王爷都是阮天浩的长辈,又岂会心甘情愿地听一个毛头小子的调遣? 因此,当阮天浩的信送到时,所有王爷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不约而同地表示只愿意跟着平南王。阮天浩气厥,如此才逼不得已,在平南王面前低头服软。 然而平南王还是不够了解阮天浩,以他的心性,怎会甘愿受这样的气?即便逼不得已地妥协,但他心底又怎会甘愿呢? 从平南王这儿回去之后,阮天浩脸色阴沉似暴风雨将至,他恨不能将书房内的东西尽数砸了,以解心头之气!晏安跟在他身后,感觉到他的怒火,不禁有些胆战心惊。 他心中再清楚不过,今日少爷在王爷那儿受的气,总有一日会十倍百倍地奉还。少爷最是记仇不过,怎会甘愿对人俯首帖耳、聆听教诲呢! 阮天浩坐在那儿,若有所思。即便暂时他应了平南王的要求,但他一定会让平南王悔不该当初! “少爷,您预备怎么办?一切皆按王爷的指示去做吗?”晏安问道。 阮天浩冷哼一声:“这些王爷手下的兵将皆是认兵符的,本少爷一定要将他们的兵符都弄到手。到时候,号令三军,谁敢不服?” 晏安有些茫然:“可是那些兵符,都是王爷的贴身之物,寻常人见不到。” “你忘了本少爷最擅长什么?”阮天浩冷冷地说,“一旦他们中了蛊毒,难道还敢反抗不成?” 第四百零六章 心狠手辣 晏安恍然大悟:“少爷的意思是,给每个王爷都精心准备一份大礼!到最后,为了活命,他们必定都会听命于您!” “不错!本少爷正是这个意思!”阮天浩说这话时,脸上挂着一抹阴险的笑。他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平南王身中蛊毒之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样子。到那时候,他便可以为所欲为! “可是,如此一来,您也算是正式同诸王交恶。如此一来,只怕于您登基之后的清誉不利啊。”晏安有些担忧地说。 阮天浩横他一眼,语气冰冷:“你竟敢怀疑本少爷?” 晏安一听这语气不对,连忙跪在地上,道:“少爷,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不是怀疑您。属下是为您担忧啊!若是有人议论纷纷,会有损您百年后的威名!” 阮天浩踱步到他面前,看着他,若有所思道:“你这样说,也是有几分道理!” 晏安听见这话,才缓缓松一口气。自己方才是太大意了,竟然当着少爷的面指责他说得不对,还好少爷没有怪罪,否则自己必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晏安还不待彻底放松,便听得阮天浩又说:“既如此,那不妨你来说说,本少爷该如何做?” 晏安心中咯噔一声,顿时觉得脖颈处悬了一把锋利的刃。他完全没有想到还有后招,可问题是,他哪里知道要如何做啊!这些人严格说来,都是主子,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阮天浩冷笑着说:“有时候本少爷也觉得你还是有几分见解的,那不如你说说看,本少爷该如何做?” 晏安低下头去,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眼珠转得飞快,只恨不能再多出个脑袋来想问题。在这过程中,他头也不敢抬,似乎少爷的眼睛一直将他盯着。许久之后,他方才低声说:“阮天策借二夫人和郡主,挑唆您和王爷之间的关系,是因为他算准了,王爷爱女心切,必定不会置郡主于不顾。到最后,您也会碍于王爷,不得不妥协” “嗯,继续说。”阮天浩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和情绪。 晏安接着说:“既如此,咱们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有点意思。”阮天浩轻笑道。 晏安见状,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阮天浩,说:“少爷,既然谁对郡主不好,王爷便会与谁为敌。那不如咱们派人传出风声,就说阮天策为泄私愤,责打郡主。如此一来,王爷便会对阮天策恨之入骨。这时候您不妨在他面前摆出姿态来,到最后,王爷自然会像从前一样,信任您。” 阮天浩听后,沉吟良久,方才摇头:“你这大主意出的不错,但细节上仍不够完美。” “属下愚钝,还请少爷恕罪。”晏安复又低下头去,不敢多言。 阮天浩随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不必如此惶恐!在你的提醒下,本少爷倒真是有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属下洗耳恭听。”晏安连忙恭敬地说。不论如何,只要有了主意就好,这一次,无论是什么主意,他都不会再随便发表意见。 阮天浩回到椅子上坐下,小酌一口,道:“一方面咱们做出妥协的姿态,让阮天策将人送出来;另一方面,本少爷会派顶尖的杀手,去刺杀曼绮!只有让曼绮死在阮天策的手上,平南王才会真正对他恨之入骨,才会放下一切跟着本少爷干!” 听着他的计谋,晏安一个激灵,他绝没有想到少爷的计谋竟是将郡主害死! 阮天浩说完后,顾不上看晏安的反应,自己倒是心满意足:“如此甚好!到时候阮天策成了众矢之的,我们也算是师出有名!只怕就是季舒玄,也会降罪于他!他向来以君子自诩,不愿与本少爷为伍,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的名誉扫地!哈哈” “少爷,那二夫人呢?”晏安小心翼翼地问。 “我娘?”阮天浩提及这个字眼,就像是讨论着陌生人,“她从未将我视作儿子,我又何须顾惜她的存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没有那个运气,我也无法。” 晏安被这一番话听得心惊,一直就知道少爷对二夫人满心埋怨,这本也怪不得少爷,毕竟二夫人当年对少爷太过狠心。可埋怨归埋怨,那毕竟是少爷的亲娘,怎得也无法狠心看她死吧? 少爷之前对老爷下手,说是因着老爷偏心大少爷;这回又接连意图对二夫人和郡主下手 晏安的目光略显不安,仓皇中他余光瞥见阮天浩脸上的冷漠,不禁胆寒。能够同时将所有至亲之人的生命都视如草芥,这绝非是等闲之人的作为。这两年中,少爷越变越让他觉得陌生,越来越让他心生惧意。 见晏安一直没有说话,阮天浩抬起头,瞥见他脸色稍有惨白,随口道:“晏安,你是不是觉得本少爷丧尽天良,心狠手辣?” 晏安一怔,几乎是本能地摇头:“并没有!属下认为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一味地妇人之仁,那才会坏了大事!”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迎合之语,实则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阮天浩却十分满意:“这话说得很好,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太过于沉迷于所谓的亲情,能成什么气候!” “少爷说的是。”晏安连连点头。 阮天浩不以为然道:“何况这世上,哪有所谓的亲情?不过也都是各取所需罢了!就好像阮天策,表面上看他此举是为了给爹报仇,实际上还不是想借此讨伐我们!本少爷这儿岂有挨打不还手的道理?” 晏安看着他,听他大放厥词,心中闪过从未有过的的茫然 “对了,晏安,你是本少爷身边最信得过的人。这次的事便由你去做吧。”阮天浩吩咐道。 晏安闭了闭眼睛,方才应承下来:“是,属下明白。” 阮天浩挥挥手,示意晏安退下,他起身来到床边,放松地躺下去。今日可真算得上是个峰回路转的好日子!原本逼不得已地要去平南王面前低头,还得听他数落一番,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没想到,晏安竟能想出如此大快人心的法子!若说之前是平南王他们为刀俎,他为鱼肉,如今也该换换了!还有娘亲,打从有记忆之日起,二十余年过去,他总算可以报仇! 阮天浩躺在床上,眼睛微合,脑海中呈现的是他旗开得胜、顺利登基的画面。等到那一日,他还真的好好想想究竟要立谁为皇后!总而言之,曼绮不是个合适的人选,她周身的气质压根无法母仪天下。原本还要担心不好与平南王交代,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不少事。 既然平南王和阮天浩达成了协议,这事便不可再耽搁下去。平南王原是想着派自己人前往京城去接,但阮天浩无论如何不同意,他对平南王说:“爹,曼绮是我的妻子,本该我亲自去接,但这边事多,走不开,我想着不如让晏安去。他行事稳妥,胆大心细,断然能将曼绮完好无损地接回来!” 平南王扫一眼晏安,心底暗自觉得这个晏安也算是稳妥之人。于是,颔首道:“也好,既如此,便让晏安去接曼绮回来吧。” 阮天浩朝着晏安招手,再三叮嘱道:“晏安,你去了京城,同阮天策碰面后,态度一定要谦卑有礼!无论如何,要保证曼绮毫发无损地回来!” “是,少爷,王爷,你们放心就是。属下一定会好好保护郡主的。”晏安郑重其事地保证道。 平南王重重地拍着他的肩,道:“晏安,本王便将女儿交给你了。” “王爷,您太客气。您忘了,您的女儿便是我们少爷的妻子,也就是晏安的主子,晏安必定全力护主!”这话晏安倒是说得头头是道,但实际上心中也是万般无奈。 方才趁着人少,少爷已经悄悄叮嘱过他,下手一定挑选在双方都有重要人物在场的时候,最好阮天策也在场。这样一来,便可以轻易将刺杀一事推给阮天策。 临出门前,阮天浩飞快靠近,在他耳边以语不传六耳的音量叮嘱:“晏安,记住本少爷的大计!断不可毁在两个妇人手中!” “是,少爷放心,属下一定将郡主和二夫人毫发无损地带回来见您!”晏安信誓旦旦道。 阮天浩唇角上扬,满意地点头。晏安跟在身边久了,忠诚度这上面毋庸置疑。待得晏安远去,阮天浩方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平南王,现在你满怀希冀,再过几天,你便可以怒发冲冠! 而骑在马上、渐渐远去的晏安心底则颇不是滋味。在他看来,少爷此举是有些过了。郡主实在是个不错的人,自从嫁给少爷,便一直真心实意地爱着少爷,从不曾做过半分对不起少爷的事。 无数次,他都捕捉到,在少爷转身后,郡主眼底那浓浓的爱意以及深深的眷恋 第四百零七章 曼绮苦楚(上) 平南王和阮天浩的回信很快便到了夜尘的手中。信中,平南王一改平日里桀骜不驯的口吻,在言及确保曼绮安危时,甚至是有些低三下四的意味。而阮天浩则不然,他的口吻相对强硬,也并未过多的提及曼绮的安危。 夜尘将信递给清然,说:“无论如何,阮天浩能做出让步,还是让我意外。” 清然浏览一遍来信,不屑地掷在桌案上,道:“字里行间丝毫让人感受不出他对妻子的关心与担忧,似乎一切与他无关,还真是一个薄情寡幸之人!若换做是我,一旦有机会靠近,必定亲手了结了他!” 夜尘看着清然那副厌恶的样子,笑着揽过她:“这样的信若是到了曼绮手中,必定又会感动不已。咱们到底是外人,就不要跟着操心了。” “说起来,你们还是一家子,他这般薄情,是否证明你也有这样的潜力?”清然睨他一眼。 夜尘唇角的笑意僵住,自从爹过世后,他最不耐烦的便是身上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与阮天浩的血缘。如今清然乍然提起,他虽忍着没有动怒,但也没有了方才的好心情。夜离将手从清然的肩上挪开,沉声道:“你若是不放心,当初大可不必找我!”说罢,转身便走。 清然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她本是无心之语,没想到竟惹得夜尘如此,她心中自然也颇为不爽。然而,清然不是寻常的小女儿家,她总是足够的冷静,足够的清醒。仔细回味了一番自己方才的话,她瞬间便想明白夜尘的怒火。 现如今,夜尘大概最深恶痛绝的人便是阮天浩,自然不愿与他扯上任何关系。她方才的话很明显是触及到夜尘的底线,难怪他那般生气呢! 清然摇摇头,有些失笑,都说女子心、海底针,难以捉摸。她倒觉得有时候这男人小心眼起来,倒是比女子更加难以捉摸呢。 罢了,既然他现在在气头上,自己又何必去找不痛快。既然阮天浩来信,自然是该给曼绮看看的。想清楚后,清然拿起信,转身也出了尘心居。 夜尘出了尘心居后,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屋里似乎并没有动静。他懊丧地转过头,自己方才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但也不愿意放下面子主动求好。 既然一气之下出来了,便索性将自己手中的事做完吧。然而没走两步,便碰上了石海。相比较他的郁结,石海倒是一脸的灿烂,看得出心情非常不错。 “石头,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夜尘主动唤住他。 石海听见声音,才瞧见竟是夜尘,连忙收敛脸上的笑意,走过来说:“夜尘公子,您找我?” “我瞧着你心情不错啊。”夜尘随口问道。 石海憨厚地笑一笑,抬手摸了摸脑袋,道:“我刚才从冰雁那儿出来。” 夜尘了然,有情饮水饱,难怪呢,看石海那样子,像是天上掉了馅饼似的。他心中是有些嫉妒的,但看着石海和冰雁幸福,他也是替他们高兴。于是挥挥手,道:“我没事,你去忙吧。” 石海点头,刚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仔细打量一阵夜尘,随即肯定地说:“夜尘公子,我瞧着您今日心情不豫,难不成是和尘夫人闹了别扭?” 夜尘脸上一暗,心中暗道:难道竟这般明显?连石海这样憨厚的人都能瞧出不同来。 石海嘿嘿一笑,道:“夜尘公子,您那心思都写在脸上呢!你若是愿意,倒是可以和我说说。从前我家公子每每因着苏小姐心有不快的时候,便总是在我这儿大吐苦水。” 夜尘脸色更黑了几分,实在有些难以想象,夜离为情失意、大吐苦水的样子。不过既然石海这样说了,他倒是也愿意说给他听,也许换个角度看,会有不同的感觉。于是乎,夜尘便将大致情形说与石海听。 石海听后,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脸上尽是贼贼的笑:“夜尘公子,您什么时候也这般小气?” 夜尘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早知如此,他便不该说与他听! 石海触及到夜尘的尴尬,也收敛了几分笑意,认真地说:“夜尘公子,今日这事您实在有些小题大做啊!尘夫人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她最是嫉恶如仇,只怕她心中对阮天浩的恨并不比您少,又怎会将他与您相提并论呢?我倒是觉得,尘夫人说那话是有些女儿家的撒娇……” 石海不歇气地在夜尘面前好一通长篇大论,大致意思就是为清然抱不平,觉得夜尘太过小题大做,反应太过激烈。 听到后面,夜尘甚至有一种自己对清然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的感觉。他在石海话音终了的一瞬间,及时开口:“好,我明白了。这件事是我的错,我错怪了清然。” “夜尘公子,您能这样想就对了……”石海见自己的分析起了作用,满意地又是一番口若悬河。 夜尘听着只想无语望天,更是惊诧于石海的转变。这有了爱人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和一起不一样!当然,他也真心感谢石海,若不是他,只怕也不能这样深切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石海最后还不忘提醒夜尘,一定要态度端正地向清然道歉。 然而,清然压根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此时的她站在曼绮的屋子外,正在捉摸着等会儿要如何去同曼绮说呢。 正在这时,房门打开,涟儿走出来,恭敬地行礼:“大少奶奶,您找我们郡主有事吗?” 清然点头,语气温和地问:“有些话我想同她单独说,可以吗?” 涟儿重重地点头:“奴婢扶您进去吧。”说话间,她趁着靠近清然的功夫,低声恳求道,“大少奶奶,奴婢求求您,等会见了我家郡主,一定要劝她尽快想清楚和姑爷的事!” “你想让我拆散他们?”清然有些诧异,这不该像是涟儿的身份该说的话。 涟儿点头:“是!奴婢的话郡主并不能听进去,倒是您说话,奴婢上次觉得郡主是听进去了一些的。姑爷待郡主一直都冷言冷语,没什么耐心,一定也不像真心喜欢的。可郡主偏偏对他一往情深,奴婢真是担心,郡主会受伤的!” 清然感念于涟儿的忠心护主,态度便更是和婉几分:“好,若是郡主愿意听,我倒是愿意劝上一劝。” 涟儿一听,猛地跪下去:“多谢大少奶奶成全!” 清然心底一惊,连忙将她拉扯起来:“不必如此,你先候在外面吧,我同郡主谈。” 涟儿点点头,退了出去,清然则独自进了曼绮的寝屋。因着前番的事,如今清然一来,曼绮心中就隐约有了答案,她此番前来,必定是有了回信。然而她并不敢存太大的希望,生怕到最后会失望,只得谨慎地看着她,问:“嫂子,可是天浩有了回信?” 清然不忍去看她那副怯生生的样子,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将信递给她,道:“你自己看吧。” “谢谢嫂子。”曼绮接过信,紧张地翻开。 清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见她看信的过程中,手指都微微颤抖着,心中有些怜她。这样好的女子怎得偏生遇上了阮天浩这样的负心汉?有时候,她甚至会想,若是曼绮也如寻常郡主那般,趾高气昂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被阮天浩这样肆意践踏一颗真心? 曼绮看完平南王的来信后,眼泪夺眶而出,嘴里喃喃道:“爹……我好想您……”平南王的来信并不长,但字里行间无一不体现出浓浓的父爱。 然等曼绮看完阮天浩的信后,眼泪却渐干,她抬起头来,轻笑道:“天浩他……至少没有全然弃我于不顾。” “郡主,事到如今,你竟还能替他说话?你这样处处忍让,他却越发过分,难道你便要心甘情愿这样一生吗?”清然好看的眉头蹙起,言语中颇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面对清然的薄责,曼绮更显得心灰意冷:“嫂子,我也不愿这样忍气吞声,处处隐忍。但我即便如此温婉和顺,都不能挽回他的心,若是再强硬些,只怕是要将他推得更远!” “你挽不回他的心,并不是你无能,而是他本就是个无心之人!”清然声线一如既往的清冷,“郡主,你本就是才貌双全、又温柔似水的女子,天下的好男儿数不胜数,为何偏要跟在这样一个让你伤心的人身边呢?平南王对你宠爱如斯,若看你如此,只怕也会伤心不已。” 曼绮摇摇头:“即便我知道他对我的心远不如我对他的,但是嫂子,你可知道,从他三年前救我于危难的那一刻起,我的眼里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的男子。” 清然看她为情苦楚,明明知道彼此的身份永远成不了朋友,但就是没有办法冷下心肠看她痛苦。清然叹口气,罢了,无恶不作的毕竟不是曼绮,没有必要迁怒于她。 清然握住她的手,缓缓问:“你可想过,或许一开始他的接近便是有目的的?” 第四百零八章 曼绮苦楚(下) 清然的声音极轻,然听在曼绮的耳中却不啻于是平地惊雷!她浑身一震,猛地抬头注视着清然的眼睛,眼底尽是惊慌失措与不敢置信:“不会!他不会的!那是一次偶然,他原来对我很好的!或许是因着我还不够好,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他不会从那时就算计我的!” 曼绮说话间,猛地推开清然的手,哭着说:“你胡说!你胡说!” 清然看她这样子,实在不忍心,只得缓缓开口:“我的确没有证据,那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你若不愿意去怀疑,那么我收回方才的话,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曼绮痛苦地摇着头,后退到墙边,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她双腿蜷缩着,双臂环抱住身体,嘤嘤哭泣。清然若没有说最后那句话,她便还能告诫自己,清然是大哥的人,同天浩是仇敌,一切或许是她们的离间计也未可知。但当清然平静地跟她说了后面那番话时,她反倒没有了自欺欺人的理由。 其实清然说的话,她并非是没有想过。自从来了这儿,她终日无事,闲下来的时候,便总会胡思乱想,不止一次地怀疑过当初两人那不期而遇的缘分。 清然看她这样子,知道她已经冷静下来,只是一时间还难以接受罢了。清然走上前去,半蹲下来,轻抚曼绮的肩膀,柔声道:“郡主,我并不欺瞒你,对于阮天浩,自从他杀了爹,我便是一心要置他于死地!但你和他不同,我实在不忍见你如此为情所困。若是他真的对你好,我必定不会多此一举。” 曼绮没有料到她竟会如此坦诚地说想要杀了天浩这样的话,震惊之余,她只知愣愣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清然并不理会曼绮眼底的诧异,接着说:“你仔细想想看,若是当年你们真的是美好的初遇,他对你一见倾心,为何会在求娶之后,便换了一副嘴脸?新婚燕尔正该是甜蜜之际,而他离开数月,不曾有只字片语传回,甚至在得知你身陷险境时,也没有什么关心的话语。这不是很诧异吗?” “你你要杀了天浩?”曼绮似乎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 清然颔首,理所当然地反问:“你设身处地地想,若是他杀了平南王,你会如何?更不用说,他残忍杀害的那人,是他自己的亲爹!” 曼绮眼底的愤怒一闪而过,若是在从前,让她在爹和天浩中选择,她或许还会迟疑;可现在,她应该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爹爹吧! 清然了然一笑:“所以说,这是我们与他之间的事,你不必管,也管不了。他无恶不作,可以说是十恶不赦!连着前不久京城的瘟疫,也尽是拜他所赐!”她看着曼绮嗔目结舌,缓了一缓,方才说,“我倒觉得,你该庆幸,幸好他对你不过尔尔,否则你要如何与这样的人共度一生、生儿育女?” 这些事情是曼绮从不知晓的,她整个人都愣在那儿,丧失了言语。 清然知道这些事情曼绮毫不知情,本也是不想告诉她的,但若一直不说,只怕她永远也无法割舍对阮天浩的爱恋。既然早晚都会知道,不如早些知道,也总是有个心理准备的。清然起身,独自站在一边,将时间与空间都留给曼绮。 至于曼绮,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清然起身,此时的她眼前仿佛什么也看不见,心头如一团乱麻。她从未想过那么不堪的事竟会出自天浩之手! 在她心中,即便现在天浩已经不再如初见那般细心体贴,但她也不愿将他想得太过不堪。她心中始终不曾忘记过,三年前,当千钧一发之际,当她惊慌失措的时候,他的乍然出现,就好像是垂死挣扎的人面前突然出现的救命稻草;就好像是失明许久的人突然重现的光芒! 在她心中,他就像是神仙一样,从天而降,高大、英俊、威武!在那一刻,他便超越了这世间的所有男子,成为她眼底心中的世无其二! 直到后面他上门求娶,她躲在珠帘后面,听着他对爹的承诺,心甜如蜜。有了天浩,她只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子! 然而这美丽的梦太过短暂,破碎得太支离不堪 更没想到的是,他所辜负的不仅是那一份情,更是他的人品秉性!这些日子以来,即便她已有了心理准备,或许他并不爱她,但至少心中总是愿意相信他的为人。 哪怕他杀了爹,她也绞尽脑汁地为他想法设法开脱。因着从前他总说爹偏心于大哥,他自小受了许多辛苦与不公。所以她甚至在想,会不会他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没想到,那只是他劣迹斑斑的过往中,一件小事而已。 曼绮坐在那儿,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曼绮终于渐渐缓过神来,她漆黑如墨的眼珠骨碌转动一圈,目光锁定窗边婷婷而立的身影,黯哑着嗓子道:“嫂子,你们预备怎么办?” 清然听见她说话,一直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看样子,她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一切。她一直相信,曼绮只是单纯善良,心思却是灵透,这些事她总能想明白。 “既然他们愿意为了你放弃与朝廷为敌,天策自然是要先上奏皇上,由皇上定夺。”清然说道,“想来很快,你便能离开这儿,与平南王和阮天浩见面。” 曼绮浅笑:“我确是想念爹爹。至于旁的,我也没有心思再去想。” “郡主,你还年轻,正值最好的年华,离开他,你才会拥有更为美好的明天。”清然由衷地说。大概只有到了那一天,她们之间也才会有友情产生。 曼绮轻轻点头,道:“借你吉言。”顿一顿,又说,“等你们安排好了,再来告诉我吧。我想休息了,就不留你。” 清然含笑道:“既如此,我先告退。你好好休息吧。” 曼绮不再理会她,转身进了寝屋。而清然也没有留恋,开门准备离去。 涟儿始终守在外面,今日他们说话的时间太长,她在外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冲进去。如今见清然出来,她连忙迎过去:“大少奶奶,我们郡主怎么样?” “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便全靠她自己。”清然淡淡地说,“她现在歇下了,你若无事,可以等会再去看她。” 听她这么说,涟儿总算有些放心,认真地拜下:“奴婢多谢大少奶奶。” 清然唇角微扬,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这两次与曼绮见面,她似乎总有颇多感慨,这样繁杂的感情,实在让人心神俱疲。幸而她身边的人是夜尘 想着夜尘,清然唇角的笑意渐深,脚下的步伐加快。分开了这么长时间,想必夜尘也冷静下来,她正好不必担心被怒火波及。 事实上,清然实在是多虑了!等她回去的时候,夜尘非但没有了怒火,反倒殷勤有加:“清然,你又去见了曼绮?”说话间,将茶盏递到面前,“来,你最爱的碧螺春,尝尝我烹茶的手艺。” 清然边点头边小小地品一口茶,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 面对清然,夜尘向来不会有尴尬,他厚颜地笑道:“为夫对亲爱的夫人尽心,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清然噗嗤笑出声来,虽不知他是如何想通的,但既然不愉快的事儿已经翻篇,她自然不会傻傻地再去纠结。放下茶盏,清然正色道:“既然平南王他们表了态,你是不是要上奏皇上?” 夜尘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点头道:“这样大的事,自然是要告诉皇上。” 清然说:“我告诉了曼绮瘟疫的事,她失望透顶,只怕是要死心的。但平南王也在那边,到最后,还是要将她送回去。” “怎么?你对她心有不舍?”夜尘饶有兴致地问。 清然想了想,颔首:“其实谈不上不舍,只是于心不忍。从前没什么交集,也不了解,但这两次的谈话,我倒是觉得曼绮和平南王的性子一点不像,倒是个可人儿!只是遇上了阮天浩,有些可惜。” 关于这一点,夜尘倒是也十分赞同:“是,这平南王乃武将出身,性子难免粗犷,平南王妃又早逝,按说平南王独自拉扯大的女儿性子该更像他一些。但这曼绮身上非但没有寻常郡主身上的眼高于顶,张扬跋扈,反倒是性子温和如水。大抵是更像平南王妃一些吧。” 清然看着他,说:“若是可以,真的希望曼绮能离开阮天浩,换一个贴心些的夫君。” 夜尘未置可否:“说到底,这是曼绮自己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左右不了。曼绮不是个孩子,她有自己的判断,你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便是她自己的事。” 清然无奈地点头,夜尘说的也是,她的确左右不了曼绮的选择。只是看着她那么痛苦挣扎,她恨不能替她快刀斩乱麻! 第四百零九章 窥破计划 夜尘原定是准备翌日便上书皇上,将平南王的事告诉他,由他定夺的。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这事还没等告诉皇上,默贤阁的暗线便传来了新的消息。 傍晚时分,夜尘同清然在尘心居手谈一局,两人闲暇时的乐趣,便是享受着静谧时光,在楚河汉界上厮杀。 清然原本还在纠结曼绮的事,但被夜尘三言两语便解了心结。清然也想开了,本就和曼绮不算熟稔,此前种种皆是因着同情,并没有帮着人家做决定的权利。该说的说了那么多,剩下的便是她自己的事。 夜尘看得出清然心思的变化,也很欣慰。说实话,并不希望清然同曼绮走得太近,毕竟他与阮天浩这一生是不共戴天,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到最后,清然和曼绮的身份也会对立。未免到时候看着清然黯然神伤,他宁愿现在她便同曼绮保持距离。 说起来清然是名震江湖、令人闻风丧胆的顶尖杀手,其实唯有亲近之人,才会知道,这丫头是个多么心思柔软细腻、感情充沛的人!他真是庆幸,自己在万千人中能遇上她,三生有幸! 两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小杂念,但这并不影响厮杀的激烈程度。眼见快要分出胜负,石海的脚步匆匆而至…… 远远的,便听见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夜尘与清然对视一眼,心知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否则石海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夜尘笑着说:“今日只有鸣金休兵,来日再战。” 清然冷哼一声,不可一世地说:“你且看看棋盘,你可还有胜算?今日放过你就是!” 夜尘有些下不了台,他自诩也算是棋艺精湛,严格说来,清然还是他手把手教的!可这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们之间的厮杀,清然便已经鲜有败绩。夜尘再怎么不愿,也得承认,清然绝对是天赋异禀! 刚想要反驳,石海已经推门、入了庭院,看一眼桌上的棋局,随口道:“这黑子是谁的,被杀的片甲不留,太惨烈了!”话音未落,就看见夜尘脸阴沉下来。石海拼命忍住笑,佯装不知地转了话题。 清然笑着拍一下夜尘,道:“你同石头先商量着,我将棋局收拾了就来。” 夜尘点头,同石海走到旁边的石桌前坐下。石海不怕死地说:“夜尘公子,看不出来您的棋艺下滑的如此厉害!” 夜尘死死瞪他一眼,道:“你可以改天试试清然那精湛的技艺!”随即,本着他和清然是一家子的心态,顿时又觉得没什么好郁闷的。 而等清然将一切收拾好,走过来的时候,他们还尚未开始谈论正事。清然无奈地摇头,问:“石头,难道你是来闲聊的?” 石海猛拍一下额头,道:“我竟差点忘了大事!” 夜尘幸灾乐祸地问:“石头,我看如今夜离不在,你这日子过得是有些闲散了。看来我该将你的种种表现派人告诉夜离一声啊!” 石海委屈地看一眼清然,指控:“尘夫人,您刚才其实还可以更加手下不留情!” 清然被他们的对话逗乐,她坐在夜尘身边,笑着说:“你这个建议还是不错的。” 闲话几句后,夜尘说:“好了,言归正传。” 石海这才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是这样的,我们安插在平南王身边的探子来报,为着郡主的信,平南王和阮天浩起了争执。之后平南王和阮天浩皆给其余诸王去了信,原本阮天浩的态度非常坚决,但收到回信后,他的态度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才有了之后咱们看见的回信。 “哦?中间竟还有这样的插曲?”夜尘唇边噙着一抹颇含深意的笑。 清然面上也凝重了几分:“若是如此,这件事只怕不会这样简单。” 石海认同道:“从之前平南王与阮天浩的争执来看,阮天浩是打从心底不愿相救郡主的。之后却又妥协,其中必有古怪。” 提及阮天浩,夜尘满脸不屑:“自然是有古怪,以我猜测,两人若是起了争执,必定是平南王愿意不顾一切地营救曼绮,而阮天浩则不同意为了曼绮放弃。阮天浩足智多谋、心狠手辣,但手中并没有太多可用之兵,因而他必定不敢在这会便得罪了诸位王爷!” “是,所以那信中平南王和阮天浩必定都在极力拉拢诸王,而结果显而易见。那些个功勋卓著的王爷们并不买阮天浩的账,这才会逼得阮天浩向平南王妥协!”清然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石海冷哼道:“这也难怪,阮天浩本就是个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之人!别说郡主,就是孙氏,他也毫不顾惜。” 夜尘眉宇间微动,这世上竟不知谁可以在阮天浩的心中。至亲之人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难道眼中便只有皇位和权力吗? “若真如我们的分析,那么这次的妥协只怕也只是他的权宜之计,他必定还有阴谋!”清然语气中有着担忧。 石海深以为然:“我也赞同尘夫人的担忧。以阮天浩的心性,不会甘心向人低头认输。既不会向平南王低头,也不会向我们妥协。只是一时间还难以窥破他的计划。” 说到这儿,三人皆沉默下来。夜尘陷入沉思,论及对阮天浩的了解,石海和清然必定不如他。夜离不在,大主意还得看他。石海和清然则保持缄默,以免扰了夜尘的思绪。 良久之后,夜尘方缓缓开口:“我们这一次借曼绮谈判的初衷并非是真的想让他们妥协,只是为了挑起他们之间的不睦。阮天浩向来聪明,想必已经窥破我们的计划。若真是如此,那么以他的心性,必定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您的意思是……”石海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夜尘同清然对视一眼,后者了然,道:“夜尘的意思是,阮天浩的妥协一来是为了稳住平南王,二来或许也是想挑起平南王与我们之间的战火!” 夜尘笑着赞道:“清然知我心也!” 石海恍然:“莫非阮天浩是想对郡主动手?” 夜尘颔首:“不错。现在的情形已然非常明了,平南王是会为了曼绮放弃与朝廷为敌的。而阮天浩一心想要称霸,这必得获得平南王的全力支持。否则,单凭阮天浩,断然无法扭转乾坤。” 清然目露悲戚:“这一下只怕曼绮才能真的体会到‘痴心错付’四个字的代价!” “是啊,只怕这一次阮天浩是想解决掉曼绮,再将这黑锅给我们。如此一来,平南王痛失女儿,只会对我们恨之入骨。到那时,不用阮天浩再多说,平南王也会倾其之力,对抗我们!”夜尘总结道。 石海站起身来,愤愤道:“不行!绝不能让阮天浩的阴谋得逞!我们默贤阁向来行事磊落,断然不能背这个黑锅!” 清然也语气坚决道:“石头说得没错,绝不能让阮天浩得逞!” 夜尘颔首:“这个自然。这一次,我要让平南王彻底看清他的面目!” 石海看向夜尘,道:“夜尘公子,您吩咐吧。该如何防范,我好和兄弟们先准备着。” “这个不急,按着他们的速度,大概是两日后到。容我想想,明早告诉你们。”夜尘稳重地说。 处理完正事,石海说:“既如此,我便先退下了。”顿一顿,他看向夜尘,促狭道,“夜尘公子,您现在可以继续方才那未完的棋局。我便不打扰了。” 夜尘瞪他一眼,指了指门的方向,道:“快走不送。” 石海嘿嘿一笑,不再耽搁,转身离去。 待他离去后,清然看着夜尘,认真地说:“夜尘,方才的一切虽然只是我们的猜测,但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曼绮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阮天浩的手上!我一定要护她周全!” 夜尘凝望清然,看着她眼底的愤怒,安抚道:“你放心,虽然曼绮在我看来就是个陌生人,但事情牵扯上阮天浩,我便不会坐视不理。加上你似乎为她颇为上心,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 清然这才稍稍放心,别说这两次的接触让曼绮在她心中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即便就是陌生人,遇上这样的负心汉,她也决计不会坐视不理!这样也好,只有被彻底伤过,才能幡然醒悟! 若是这一次之后,曼绮能认清阮天浩的真实面目,倒也算是一件好事。届时曼绮回到平南王的身边,一定会得到非常好的保护。等到阮天浩的事情平息,她也就可以告别过去,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在大朗王朝,女子改嫁并不算一件离经叛道的事,更何况曼绮这样的女子,离开阮天浩,一定会遇上真命天子!到那时候,她才可以脱胎换骨! 清然叹口气:“这些日子,尽在忙着曼绮的事。算一算,我已有许久不曾入宫看望诺语,这算不算是没有完成夜离的嘱咐?” 夜尘颔首:“是有些日子了,你这两日抽空去看看,别出了什么事,不好对夜离交代。” 第四百一十章 担忧至此 是夜,夜尘忙于制定应对阮天浩的计谋,而清然闲来无事,决定进宫去探望苏诺语。 太医院内,苏诺语自从见过太妃之后,并没有什么要事,每日不过就是如其他太医一般,处理事务。这段时间许是前朝事多,与季舒玄之间也没什么交流。 这样的日子倒也是轻松自在,只除了不能时时看见褚哲勋,让她相思成灾外,一切都很惬意。这夜洗漱完后,便上床准备入睡。不想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苏诺语心中一喜,连忙又起身,披了件外衫,来到门边。 正在这时,叩门声响起极小的声音:“诺语?” 苏诺语欣喜异常,打开房门:“清然!”随即拉住清然的手,半是娇嗔道,“你有好久没有来看我了!我几乎都要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清然随她进屋后,神色黯然道:“你不知道,最近出了许多事。夜尘的爹出事了!” “阮伯伯?”苏诺语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是谁干的?什么时候的事?” 清然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说与苏诺语听,伤感地说:“夜尘一气之下便将曼绮和孙氏都关押在了逍遥谷,现在正同阮天浩谈判呢。原以为他还算是有人性,妥协了,不想他竟是别有目的……” 苏诺语看着她,呢喃道:“也是先中毒,后纵火吗?看来昔年白府一事,果真出自他的手笔!”顿一顿,她恨恨道,“当年对白府,还是外人。可这一次可是阮伯伯!是他的亲爹!他竟狠心至此!” 清然神色黯淡:“不知是爹,还有曼绮和孙氏,都是他的至亲,可他对她们的生死皆不在意。甚至,他是想借曼绮的死,彻底挑起平南王心底的恨。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呢?” 苏诺语摇摇头:“这么些年,他一直带着面具生活,实在也是不容易,我们竟都被蒙在鼓里。如今他既对阮伯伯下手,可见是不想再藏着掖着,想直接与我们为敌!看来,他对皇位还真是志在必得呢!” 清然冷哼一声,道:“凭他也想觊觎皇位,那岂不是天要亡我大朗!” 苏诺语也面容凝重:“说起觊觎皇位,我倒另有一桩事要告诉你。前些日子,我无意间得知钦天监观测到的天象,说是天象有异,隐龙即将出现。向来这真龙天子只有一人,隐龙将出,岂不是意味着天下大乱?如今前朝又正值诸王叛乱,莫不是隐龙便是阮天浩?” 清然一听,连连摇头:“绝不可能!就凭阮天浩,怎会是隐龙!不过这事严重,还是要让夜尘他们心中有数才好。” “是,你回去便将这事告诉夜尘。让他和夜离商量着办。”苏诺语说道。 清然郑重其事地点头。 苏诺语又道:“你方才说阮天浩心狠手辣,至亲皆不在他心中。换言之,这世上,竟没有他所在意的人了吗?” “除去曼绮不说,如果连爹和孙氏,他都能如此狠心,这人的确是铁石心肠!”清然看着她,试探地问,“从前你与他……他有没有提及过看重的人或事?要有令他掣肘的人才好啊!” 苏诺语沉默着摇摇头,半晌后,方才说:“有一个人同他应该也交情匪浅,只不知道到底在他心中有没有分量。” “谁?”清然颇为好奇。 苏诺语朱唇轻启:“吴妃!” “吴妃?”清然诧异地看着她。 苏诺语点头:“是。之前和夜离调查小皇子夭折一事,无意中发现吴妃同阮天浩有所牵连,许就是他的初恋情人。若是如此,不知在他心中是否有些分量。” 清然一听,连连摆手:“只怕阮天浩早已忘了初恋这回事,单纯地利用她而已!你想想看,连他明媒正娶的郡主,他都能罔顾生死,更何况这吴妃早已是皇上的女人!” 苏诺语嘴唇紧抿:“无论如何,我明日会去吴妃那儿。希望能有所收获吧。” 清然颔首:“也好,只是你独自在宫内,小心些。”她看向苏诺语,关切地问,“诺语,我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时间进宫,你怎么样?这段时间宫里的暗线大概也忙,没有给我们汇报。” 听她说起这个,苏诺语想起之前同季舒玄间的不愉快,神色有些不自然。然而,她并不想将这些事告诉清然,免得他们担心。更何况若是传到哲勋耳中,不定他多愤怒呢! 思及此,苏诺语微微摇头道:“我还好,并没什么事。” 清然双眸微睐,声音渐低:“诺语,我们又不是相识一两天,看你这副样子,我若还猜不出来,岂非白认识一场?” 苏诺语紧咬下唇,迟迟没有说话。 清然倾身靠近,追问:“诺语,你若真不想我们担心,就实话告诉我!” 苏诺语被逼无奈,只得一五一十地将之前发生的事都说与清然听:“我原还在想,若是有人追究这事,我正好趁此机会离开。不过,皇上的态度倒是让我意外,他什么也没说,宫内连半点风声都没有。” 清然听着她的话,眉头拧紧,愤愤道:“该死!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对你一介弱女子行此龌龊之事!幸好你当日反应机智,若换做是我,必定一掌毙命!” 苏诺语略有惊愕,那可是皇上!虽说她对皇上绝无任何感觉,但她依旧肯定他是个好皇帝。毕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到最后皇上也难得地没有追究责任,她也从未动过要置他于死地的念头。话说回来,以清然的身手,哪有男子敢觊觎她的美色? 清然看她那副样子,微扬下颌:“哼!即便我能饶过他,夜尘的性子必定也是不共戴天!说起来,夜离和夜尘应该是一样的性子,这事若是夜离知道……” 话未说完,苏诺语便飞快打断:“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夜离!” “为何?”清然问她。 苏诺语伸出修长的手指,戳戳清然的额头,道:“你想想看如今的朝政,本就动荡不安,若是夜离不能与皇上齐心协力,只怕真要被阮天浩之流钻了空子。皇上之前的荒唐之举并未给我造成实质的伤害,至少比起天下的安宁来说,那件事实在微不足道!” 清然反瞪她一眼:“你还真是宽宏大度!这样的事怎能容忍!即便你不放在心上,夜离也不行!” “所以我才不让你告诉他啊!事由轻重缓急,当务之急便是齐心协力共同对抗诸王叛乱!”苏诺语说道。清然自小行走江湖,向来信奉的便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大概在她心中,默贤阁比皇上更能匡扶天下吧。 清然无奈地点头:“好,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你放心,我不告诉他们,但是你也要答应我,这样的事断然不能再发生!皇上面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若是再有下一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一定会告诉夜离!” 苏诺语忙不迭地点头:“好清然,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清然看着娇嗔的苏诺语,心底便有一种看着自己妹妹的感觉。 苏诺语知道清然说这些皆是因着不放心,便又主动说:“那夜皇上大概也是喝醉了,否则断然不会做出那样的无礼之举。何况我将他刺伤,这样的大罪,他什么也没说,可见他还算是个明理之人吧。” 清然摇摇头,严肃地说:“诺语,你太过天真,你不了解男人!他越是对你容忍,便越能说明他对你的占有欲。正如你所言,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人,最忌讳应该就是有人意图伤害他。可是面对你,他非但没有怪罪,还主动帮你瞒下来。为的是什么?” “你想多了吧,我已经和皇上说清楚,等到一年之后,便离开皇宫。”苏诺语淡笑着说。 清然看她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颇为恨铁不成钢:“苏诺语啊苏诺语,你说说你,平日里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遇上这些事反应那么木讷呢!难怪让夜离苦等了你十余年,才幸运地抱得美人归!” 听着她的打趣,苏诺语脸颊微微染一抹薄红。夜离总说最喜欢的便是她心性纯良,怎得到了清然口中,倒有了这许多不是? 清然接着说:“一个男人他对一个女人越好,就越能说明他不是不要,而是要定了!皇上更是如此,他对你越好,就越是对你志在必得!他是想让你心怀感动,臣服于他。否则他那么宠你,为何不尊重你的意愿,让你离宫?” 苏诺语听她这么一说,似乎挺有道理,心底也慎重了几分。她认真地看着清然说:“你放心,我晓得轻重。对皇上,我会注意分寸。至于夜离,我心如磐石,不可转也。” “这些话,还是留在以后说与夜离听吧!”清然调笑道。 两人又说了会儿体己话,眼见时辰不早,清然方才起身告辞。苏诺语将她送走后,方回到屋内,躺在床上的她了无睡意,在心底盘算着明日与吴妃见面的事。 第四百一十一章 再会吴氏(上) 清然回去后将隐龙的事说与夜尘听,夜尘听后,惊讶不已:“隐龙?从前似乎听爹说起过一次,当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再问。怎得苏诺语会知晓?” 清然偏头略想了想,道:“诺语也是无意间听见了钦天监的话,似乎宫里还有位太妃。她并未多提,不过言语间,对那位太妃倒是充满敬意。” 夜尘稍有愣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尘,你在想什么?钦天监的话可信吗?还有那位太妃,我印象中先皇驾崩后,后宫里的女人不是皆被送去了宫外的庵子里?”清然问道。 夜尘点头:“如今宫里的钦天监曾得师祖苏大同的指点,他既这样说,想来不会有错。至于太妃,我不曾得见,但听说过。据说是位极其能干的女人,先皇在时,太妃在政治上便表现出非凡的能力。后来先皇驾崩,皇上登基,起初的那几年,这太妃也帮了皇上不少忙。” “哦?果真有这样能干的女人!”清然略有惊诧。对那位钦天监她并非很有兴趣,还是对太妃更感兴趣些。 夜尘颔首,却面露担忧:“如今本就不太平,若是再有这样关于隐龙的传闻,一旦传了出去,只怕人心惶惶啊。” 清然接话问:“你是担心这样的传闻被阮天浩和平南王他们加以利用,是吗?” “没错。从目前的情形来看,阮天浩必定是有阴谋的,至于平南王他们,倘若曼绮真的有个闪失,必定使得平南王对朝廷、对我们心怀嫉恨!到那时,阮天浩与平南王他们之间,必定会建立起非常紧密的盟友关系。再加上隐龙的传闻,天下只怕会大乱啊!”夜尘忧心忡忡。 清然宽慰道:“这件事暂且可以放宽心,阮天浩他们不会知道的。” “哦?你如何知晓?”夜尘挑眉。 清然笑着说:“你方才不是说了宫里有位极厉害的太妃吗?你我能想到的事,她自然也想到了。这件事压根没有传到面前,就被压了下来。想来知道的人不多,诺语之所以让我告诉你,是希望咱们能有所准备。或者你将这事告诉夜离,问问他的意见。” 夜尘颔首:“也好,这是大事,无论如何要知会夜离一声。” 清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问:“夜尘,那位了不起的太妃,会不会和默贤阁有关系啊?” 夜尘摇头:“并未听爹说起,即便有关系,我也不清楚。” 清然略有失望地叹口气:“算了,等下次见面,我亲自问问诺语吧。感觉她这段时间在宫里,消息灵通许多。” 夜尘失笑:“也好,有什么事你问问苏诺语吧。无论如何,她是我们的人,是该为默贤阁尽一份心力的。” 事实上,苏诺语的确一直以默贤阁的夫人自居,总觉得这些事都是分内之事,该尽心尽力。自清然走后,她独自想了许久,并未有什么收获,还是决定一觉醒来,去问问吴妃。 翌日清晨,苏诺语起得很早,心云伺候着梳妆后,她简单用了早膳,便出了太医院。心云跟在她后面,走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问:“小姐,咱们这似乎是往桃花源的方向走?” 苏诺语淡笑着点头。 “小姐,您怎得又想起去见吴妃?之前同吴妃之间的点滴纠葛不是皆已经了结?”心云诧异地问。 苏诺语笑着说:“昨夜清然进宫,与我说了许多话,有些事,还要再与吴妃确认一番。” “昨夜尘夫人来了?”心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随即意识到不对劲,她又连忙捂住嘴,四下见没人后,方小声地说,“我竟全然不知!小姐,您怎么也不叫我起来!” 苏诺语并不在乎这些小节,何况白日里心云也辛苦得很,清然但凡进宫,两人总是忙着说话,也无需有人在旁伺候。她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如此:“清然又不是外人,不必你在旁边伺候。心云,我说过,你别将自己视为奴婢,你不是!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妹妹。” 心云微微噘嘴:“就算是妹妹,那也该伺候在姐姐身边啊!” 苏诺语失笑,这丫头还真是死心眼!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丫头才能明白,她们之间是姐妹,不是主仆!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桃花源外,看守的侍卫们一见是苏诺语来了,为首的侍卫立刻上前。站在苏诺语面前,恭敬地问:“苏太医,您是来见吴氏的吗?” 苏诺语有礼地颔首:“是,有些话,想问问她。” “您请随奴才来。”侍卫毕恭毕敬地指引着苏诺语。 苏诺语跟在他身后,直到站在吴妃所居的偏殿外,方才驻足停下来。苏诺语看一眼心云,道:“你在外面候着,我独自进去就是。” 心云点头:“是,小姐。” 侍卫将门打开,说:“苏太医请自便,奴才们候在外面。有什么事,您唤奴才便是。” “有劳费心。”苏诺语说。 时隔多日,再度踏及这儿,苏诺语发现这儿比之先前似乎更加萧索。屋内光线颇为暗淡,一开门便有灰尘迎面而来,阳光下,那细小的灰尘张牙舞爪如鬼魅般在空气中四处飞扬。她忍不住用手绢掩住口鼻,低咳了几声。 “我的桃花源,大概除了苏太医,不会再有人来。只不知这一次,苏太医来此,又有何贵干?”听见声响,吴妃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其实早在苏诺语踏进庭院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在这儿被关着有月余,终日无所事事,她早已能辨别这些个侍卫的脚步声。今日有了不一样的声音,她心中便隐约猜到来人十有**是苏诺语,不想竟真的是她。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这儿,自然是有话想问。”苏诺语也含糊,开门见山。 吴妃缓缓走了出来,那步履娉婷间,恍惚会给人一种错觉,就好像她还是从前为妃的时光。苏诺语下意识地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只见她衣衫虽然不像从前那般光鲜亮丽,满头珠翠也不见踪影。但她依旧将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一切都好像没有改变。 苏诺语心底微有感触,倒真是难得她有这样的心态。 吴妃径直坐在上首处,优雅地坐下,自嘲地开口:“这古往今来的后宫中,接连被处死两次,都被暂缓的,只怕除了我,也没有旁的人了吧。说起来,这一切都还得感谢苏太医呢!若不是你,皇上怎会圣心转圜呢?看起来,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还真是无人能敌呢!” 苏诺语并不理会她话语中的嘲讽,说:“若非是你牵扯到许多重要的事,皇上又岂会听我的?” “哦?我从不知自己竟也这么重要呢!”吴妃笑着看她,“只是你三番两次地如此行事,不知道贵妃心底得有多恨你呢!” 苏诺语默了默,没有说话。她猜得到自己如此行为,必定会得罪贵妃,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让吴妃就死。 吴妃见她沉默,接着说:“那小皇子可是贵妃的命根子,是她后半生的希望与荣耀,就这么死在我手上,她早已是恨我入骨!不过现在好了,有了你,只怕会为我分去不少仇恨呢!” 苏诺语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唯有平静。 吴妃与她对视数秒,方才淡淡地别开目光,接着说:“苏诺语,我实在有些弄不明白。在你入宫前,无论大家的心思如何,表面上至少是维持着一派平和。可你来了之后,宫里面出了那么多事,杨嫔、贵妃、我、灵贵人、魏嫔还有齐嫔,我们的命运皆因你而改变。可你得到了什么?除了灵贵人,只怕所有人都恨你吧!” 这些话一字一句皆落在苏诺语耳中,她忍不住在心底想着,吴妃所言,似乎真的很有道理。但她的所作所为,也从来都是遵循着自己的内心,不偏不倚,问心无愧! 吴妃的余光瞥见苏诺语神色的动容,接着说:“最关键的一点是,你对皇上并无任何好感,你并不想成为后宫的女人。既如此,你为何要从中作梗?害杨妃被打入冷宫的是你,在皇上那儿求情的也是你。让皇上将我禁足处死的是你,可后来求情的还是你。帮着贵妃调查真相的是你,但在真相浮出水面后,让她不能作为的仍然是你。” 苏诺语心有恍惚,她的确是做了这许多看上去前后矛盾的事,但在当时来看,她并没有任何过失,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而已。 吴妃冷冷笑着:“苏诺语啊苏诺语,你究竟为了什么?这后宫已经被你搅得一团糟,难道你还不肯死心吗?表面上看,你做了不少事,但实际上,并没有谁因为你的付出得到了快乐!” 吴妃的话在耳边响着,苏诺语缓缓抬头,对上吴妃依旧精致的面容,她心底暗赞此人的高明。轻轻松松,便差点让她忘了来意,如此心智,难怪能和阮天浩合拍! 第四百一十二章 再会吴氏(中) “阮天浩!”苏诺语突然说道。 吴妃原本还想继续说,乍然间听见这个名字,她的心猛地一跳,目光倏地看向苏诺语,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你说什么?” 苏诺语迎上她的目光,淡然地说:“阮天浩!”她顿一顿,“我今日来此,就是为了他!” 吴妃的瞳孔明显一缩,这并不是她第一次从苏诺语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但上一次,她并未说太多,她也渐渐地放下警惕。不想竟是为了天浩而来,吴妃心底紧张起来,不知苏诺语到底想说什么。 “我上次就曾说过,我并不认识这个人。你为何总在我面前提及他?难道是你与他相熟?”吴妃仍旧一口咬定她与阮天浩并不认识。无论如何,她和天浩之间的事断然不能承认,她倒是无所谓,本也就是苟延残喘着,但天浩不一样。若是让皇上知晓他们以前的事,只怕皇上是绝对容不下天浩的! 天家威严怎能容忍这样绿云盖顶的事?即便皇上心中对她并无任何情爱,将她纳入宫也都是看在昔年父亲的舍命救驾,但也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来。 吴妃久在宫闱,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因此这件事除了矢口否认,她别无第二条路可走。无论如何,哪怕牺牲她自己,也绝对不能让天浩受到任何伤害! 说到底,她与天浩之间的事,也怪不得天浩,一切皆是造化弄人,是她福薄啊…… 苏诺语早已料定她会如此,不疾不徐地说:“吴妃,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今日来此皇上并不知情,你无须藏着掖着,演戏给我看。” 吴妃轻笑道:“苏诺语,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吗?即便皇上现在还不知道,也不过是早晚而已。”她转而看向前方,轻声说,“我有没有说过,你和我很像?我们都足够聪明,所以你不必绞尽脑汁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我说过,什么阮天浩,这个名字我从未听说过,也压根就不认识。” 苏诺语颔首,并不恼怒:“你终日一个人,想来也是无聊,我这儿有个故事,正好说与你听。日后你烦闷之时,这个故事还能让你回味无穷。” 吴妃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苏诺语娓娓道来:“女子出身名门,自幼庭训颇严,无意的机会得见男子。那个时候两人皆年轻,心思单纯,大抵是一见便倾心。即便女子知道私相授受于家规有违,但深陷情网的她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女子的父亲是朝中的将军,两个年轻人本想着等将军凯旋,便谈婚论嫁。然而,天不遂人愿,将军战死沙场,皇上顾惜将军的功勋,便将女子接近了宫,以为这便是对女子最大的安慰。不想皇上的一番好意没能得到感激,反而换来了女子和男子的心怀怨恨!这些年过去,想必他们在宫中……” “够了!”吴妃高声呵斥,猛地站起身来,“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证据吗?” 苏诺语依然不慌不忙,淡淡地笑:“吴妃娘娘在宫里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听说皇上赐死的时候,都能处变不惊。如今我不过是说个故事,吴妃何至于此啊?” 吴妃听她这么一说,惊觉自己表现得太过,低咳两声,道:“我不过是觉得这样的故事太老套,没什么新意。” 苏诺语看向她,说:“吴绮岚……余霞成绮,烟岚云岫,好美的名字。”她笑着说,“阮天浩叫你什么?绮岚?还是岚儿?” 吴妃面色悄悄染一抹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吴妃,你既说了我们很像,那么你该知道,若不是证据确凿,我断然不会信口开河!或许你觉得阮天浩有能力将你们的过往都遮掩干净,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诺语深深地注视她。 吴妃低下头,不去看苏诺语的眼睛。当年的事天浩曾说过,早已处理妥当,不会叫人知道。怎得苏诺语知道的如此细致?她……到底是谁! 苏诺语看着她如此,说:“你们这么多年都没有断了联系,你为了他,宁愿放弃为人母的资格,想必他在你心中是无可取代的。只是我很好奇,在他心中,你是什么样的位置?” 吴妃紧咬下唇,仍是矢口否认:“苏太医,你的确口齿伶俐,辩士无双!但我的确不认识一个叫阮天浩的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诺语不甚在意,径自说道:“吴妃,你为他付出那么多,可究竟了解他多少?你可知道,就在不久之前,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什么?”吴妃猛地抬头,坚定地说,“这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你休要胡言乱语!” “哦?你不是说不认识他?”苏诺语淡淡地问。 吴妃眼底闪过一抹慌乱,也顾不上再去否认,追问:“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你这样说,只是为了套出我的话,是不是?” “你说呢?”苏诺语不答反问。 吴妃摇摇头,想要坚定,却又有些没有底气:“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做这样逆天之事!不会的!一定是你哄我的!”说话间,吴妃冲到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苏诺语,告诉我实话!” “如今看来,我的推断没有错。你不仅认识他,还交情颇深。是不是?”苏诺语并不在意被吴妃捏的生疼的手,依旧云淡风轻。 吴妃急于想要知道答案,死死地瞪住苏诺语,手上的力度加大,颇有些失控地说:“是!我们相识多年,相恋多年,你说的没有错,可以了吗?告诉我,之前的那些都是你骗我的!天浩不会做那样的事!” 苏诺语拂去她的手,声音平静:“不,我并未骗你。他的确杀了阮伯伯。” “不可能,不可能……天浩怎会做这样的事呢?不会的。”吴妃有些受刺激。在她心中,阮天浩一直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他做任何事,都是有道理的。就像是对小皇子下手,也是因着他想要夺取皇位,小皇子便是其中必须除去的一环。但这些皆是因着他的胸怀大志! 吴妃的反应显然是出乎了苏诺语的意料,她没有料到吴妃会有这样的反应。她接着说:“不仅如此,他对他娘孙氏还有发妻曼绮郡主,也都罔顾生死。吴妃,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么多年自己究竟是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曼绮郡主?”吴妃提及这个名字,眼底的恨意雪亮,“她本就该死!仗着郡主的身份便可以强迫天浩娶她吗?抛开那个身份,她压根什么都不是!天浩凭什么要和她在一起?凭什么!” 面对吴妃的失控,苏诺语更加平静:“你这样的迁怒毫无意义,今日不仅是曼绮郡主,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包括你在内,阮天浩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心底只有权力、地位、荣华富贵!” “胡说!”吴妃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胡说!我和她们不一样!天浩对我和对她们不一样!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他说过,我才是他做这一切的动力,他要为我夺得这天下!” 苏诺语看着她,眼底渐渐流露出悲悯。若是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没有察觉到他的真实面目,是不是也会像吴妃这样痛苦?说到底,她们都算是被阮天浩的花言巧语蒙在鼓里的人。只是她很幸运,她身边一直有不离不弃的哲勋在。而吴妃或是曼绮郡主,只怕心底除了伤痛,便再无其他。 苏诺语轻声说:“吴妃,你冷静些,我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这么些年来,阮天浩的弱点在哪儿?父母双亲,他都能狠心除去,发妻也不在他眼里。这样冷血的一个人,究竟有没有弱点?” 吴妃忙不迭地点头:“当然有!天浩曾说过,他这一生唯有一个弱点!”面对苏诺语的注视,吴妃缓缓道,“我!天浩唯一的弱点就是我!” 苏诺语松一口气,本以为能从吴妃这儿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消息,但现在看来,一切皆是枉然。不是她太小瞧阮天浩,实在是他无法让人感觉到他心底的温度。他就像是冷血动物一般,心脏也是没有温度的。任何人的生命在他眼中都如草芥般,分文不值。 虽然吴妃一再强调她才是阮天浩的软肋,但她实难信服。如阮天浩这样的人,心中怎会装着一个早已属人的女子。即便这个女子再如何的完美无瑕,想必也得不到他的心吧。 这些年在宫中,那么多女人却偏偏无所出,想来这其中也是有些古怪的。而吴妃为了阮天浩,在宫内做尽坏事,也许这才是阮天浩一直对她好的真正缘由!说来说去,不过是想留她在身边,做一个内应而已。 苏诺语点点头,道:“既如此,我便将你视为他的软肋吧。你好生待着,我先走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再会吴氏(下) 吴妃看着她起身准备离去,心中波澜起伏。 天浩 她已有数月不曾见过天浩,每日每夜都只能在如潮的回忆中去思念他。这一次的分别是两人间最长的一次,临行前他曾说过要随父出征,随机应变,以谋取天下!他让她在宫里等着,等他凯旋之日,风光迎她为后! 她听着这样的承诺,每天皆在等待这一日的到来。然而,没有等到天浩凯旋,她却等到了赐死的圣旨。虽然这事在一波三折后,她保住了一条命,却不知道这暗无天日的日子要哪一日才能过去。 等待天浩的日子里,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即便吃穿用度早已不比从前,她亦是每日悉心呵护着自己的容颜。她希望等到天浩凯旋迎她的那日,她能如初见般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 可是今日苏诺语的话,让她有些恍惚。这些年中,天浩身上的确悄然发生着改变,哪怕有时候在他面前,她也觉得会有些陌生。难道真的是这么些年的聚少离多,使得她渐渐不了解天浩?还是天浩从一开始展现在她面前的就不是真实的自己? 吴妃用力地摇摇头,勒令自己停下这些可笑的猜测。自己这是怎么了?仅仅凭着苏诺语的几句话,便开始怀疑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么? 不会的! 天浩不是这样的人! 她始终记得,两人初见那日,她从树上摔下来,掉在他的怀里。而他则不悦地斥责“你是哪家的姑娘?怎得如此野蛮!”这大概是两人这么多年来最温馨的回忆。即便已经过去数年,依然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记忆中,她闲来无事便将这段记忆翻出来,细细回忆。无论何时,只要想起,唇角便会有会心的微笑。 人生若只如初见 可苏诺语说天浩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还罔顾娘亲与妻子的生死! 说实话,这样的天浩是让她陌生的。在她的印象中,天浩不是这样的人。这么些年中,他虽然也有狠辣至极的时候,但那些人皆是他的对手,是他的敌人。但爹、娘那不是他原本该最亲的人吗? 若是可以,她好想离开这牢笼般的皇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宫殿。她想要离开这儿,去到天浩的身边,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想陪在天浩的身边。天知道,她有多么羡慕那个郡主,可以大大方方随时随地地陪在天浩身边,不像她,连想念也不敢宣之于口,任何事都得埋在心底。 刚刚听苏诺语说天浩不在乎那郡主的生死时,她心底是有些庆幸的。她能风风光光地嫁进阮府,已足够幸运!终于,苍天有眼,终于要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都还给她。那郡主死了倒是清净,天浩身边的位置空出来,正好给她。 可当下最大的问题便是,要如何才能离开这皇宫。她的桃花源现在里外皆围了守卫,雅儿死了,身边连个可用的、可信任的人都没有。皇上那儿铁定不会让她离去,倒是苏诺语这边,也许还能帮她离开。 思及此,她顾不上许多,冲着苏诺语的背影,扬声唤道:“苏诺语!” 苏诺语脚下微顿,并未回身。 吴妃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迟疑地来到她身边,方才小心翼翼地说:“你你可不可以让我离开皇宫?” “你想离开?”苏诺语转过身来,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吴妃点头,眼底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你方才说了许多天浩的劣迹,看得出来,他的确做了许多让大家恼火的事。让我去吧!天浩做这些都是为了我,让我去他身边,他便会收手。让我去说服他,放弃做这些伤害大家的事!” 苏诺语轻轻一笑:“吴妃果真聪慧,打的好盘算。你方才不是说,阮天浩是为了许你这世间的尊荣,才做尽这些事。若是你去到他身边,岂不是更遂了他的心愿?何况,你为了爱他,在宫里也没少做害人的事!” 吴妃愣了愣,这的确是她自己刚才的话,她恼怒地瞪一眼苏诺语,努力想着对策。 苏诺语淡笑着靠近,道:“吴妃,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便是他的软肋,我们自然是要用你去谈条件。岂有拱手将你送到他身边的好事?” “你!”吴妃气得怔怔。 苏诺语笑得雍容:“好了,不打扰你。你还是在桃花源回忆你与阮天浩甜蜜的过往吧。”语毕,苏诺语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独留吴妃在偏殿。 之后,苏诺语将这信息托暗卫告诉给清然和夜尘他们。夜尘与众人商议后,决定吴妃即将被处死的消息传递给阮天浩。阮天浩得知这消息后,反应倒是远比收到孙氏和曼绮的来信大。只是那个时候,晏安不在他身边,而关于吴妃的事,他自然不会让平南王知晓。 阮天浩心中恼怒不已,季舒玄凭着皇位不顾岚儿的意愿,先是强迫她入宫为妃,现在竟有弃之不顾,意图处死!阮天浩在心底暗暗发誓:季舒玄!今生今世,我阮天浩与你不共戴天!我定要将岚儿从你身边救出来! 与此同时,晏安已快到京城。想着即将要对郡主和二夫人动手,晏安心底也颇不是滋味。但面对着阮天浩的命令,却又无能为力。他自八岁进阮府,跟在阮天浩身边已逾二十载。这期间,阮天浩待他横竖不差,他也感激这份知遇之恩。只是眼见曾经的二少爷一步步走到今日这步,晏安难受至极。 默贤阁这边,夜尘早已安排人做好了防范。到了约定时间的前一日,夜尘再度同石海、冰雁商定应对之策。清然则更加担心曼绮的心思,若是明日她亲眼目睹阮天浩有心除去她,不知她会怎样的崩溃。 是夜,夜尘忙完后,回到房间,见清然在床上辗转反侧,了无睡意。无奈地摇头,这丫头自从那日分析出阮天浩的心态后,便一直担忧不已。他真是寻到宝贝了,清然便是这世间最珍贵的所在!她不仅对苏诺语好,就连面对曼绮,也能有这份难得的怜悯之心,足可见她的善良。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夜尘走过去,坐在床边,温柔地问。 清然满脸担忧地看着他:“夜尘,明日便是约定之日。若是届时一切真被我们说准,曼绮得受到多大的伤害?眼见着自己一心爱慕之人意图残忍杀害自己,这对女子来说,是怎样的残忍啊!” 夜尘温暖的大手拂过清然的发丝,安慰道:“清然,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们所能做的,仅仅是尽力去避免她受外伤,至于这心里的伤,你我不是圣人,无能为力啊!” 清然贝齿紧咬下唇,双肘将自己撑起:“夜尘,若是你也这样对我,我” 话音未落,便被夜尘伸手捂住,他薄责道:“整日地胡思乱想!我岂是那心狠之人?别说我亲自动手伤害你,哪怕就是有人意图如此,我也必定叫那人死无葬身之地!”他语气和缓几分,“乖,别乱想,你便是我的命,我断然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清然顺势枕在他的腿上,笑得糯糯的:“我不过是假设而已,你做什么就恼了!” “假设也不许!”夜尘霸气地说。 清然哼一声:“霸道!” 夜尘俯身下去,呢喃着:“我倾尽一生,也只对你一人如此!”随即,以吻封唇 接下去,两人沉浸在欢爱中,清然也终于暂时放下心底的担忧。待得一切终了,夜尘见她沉沉入睡,贪看许久,方才收拾了自己,上床睡觉。 许是心中有事便睡不安稳,翌日清晨,清然醒得很早。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她见夜尘还在睡,知道他每日也辛苦,便老实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百般无聊之际,清然再度想起曼绮的事,心情又陷入无尽的担忧中。 等夜尘转醒,稍偏头,便看见清然微蹙秀眉,愁容满面。不用问,夜尘也知道,她这必定是为了曼绮的事。 “清然,你若实在担心,不妨去看看她,或是事先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夜尘终于看不下去,出言建议。 清然因想得专心,他冷不丁出声,倒是吓了她一跳。拍拍胸脯,她娇嗔道:“你干嘛突然说话,吓死人家了!” 面对清然这百年不遇的撒娇,夜尘眼底浮现笑意,随着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久,清然小女儿的一面也越来越多。夜尘在被褥下的手不安分地游移着,声音有些黯哑:“那下一次,我便这样提醒你,如何?” 清然按住他的手,双颊酡红:“别闹了!今日不是还有要事吗?再这样耽搁下去,只怕是要日上三竿了。” 夜尘本也只是逗弄她,然而面对她的理智,他却又有些郁郁,抱怨地说:“清然啊,你何时才能不这样理智、警醒?” 清然巧笑倩兮:“若我是那样的人,只怕最初也无法虏获阮家大少爷的花心吧?” 面对她的伶牙俐齿,夜尘无言以对 第四百一十四章 曼绮看透 待得两人梳洗得当后,清然说:“现在距约定的时辰还有两个时辰,我心中始终难安,还是去看看曼绮吧。” “好,你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夜尘知道若是不让清然去,只怕她会一直担忧。说到底,曼绮也是无辜的,真要计较起来,她并不像平南王,更不用说阮天浩,他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他虽心底对阮天浩有恨意,但他从不是一个易迁怒的人。 清然点头:“你先去忙,我去看看曼绮。” 两人分头忙着,曼绮那儿,因着今日这个特殊的日子,也是早早地便起来,紧张莫名。涟儿随侍在旁,关切地问:“郡主,您在担忧什么?” “不知道。”曼绮摇摇头,“这两日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自在。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郡主,您别杞人忧天。无论如何,王爷不会置您于不顾。至于姑爷,他或许不像王爷那么坚定,但终究到最后,还是选择了您。您放宽心,还有两个多时辰,您就可以离开这儿,同王爷还有姑爷见面!”涟儿安慰道。 曼绮抬头看着她:“涟儿,你之前不是一直告诉我要对天浩保持警惕吗?怎么时至今日,你却又偏帮着他说话?” 涟儿垂着头,略想了想,方才道:“奴婢无论做什么,都只顾着郡主的心思。虽然奴婢觉得姑爷对您不太好,但是您心中只有他,奴婢还是希望姑爷能好好待您的。” 曼绮心下感动:“好涟儿,从前你与我说了那么多,我全然听不进去。时至今日,才发现你之前的种种言之有理。若不是在这儿住了这么久,若不是嫂子同我说了那么多,只怕我还一味是沉迷在三年前的初遇中,无法自拔。” “郡主,难道您想明白了?”涟儿诧异地看着她。自从来了这儿,她反倒很少和郡主说起姑爷。涟儿还是有自知之明,她不过是个丫头,哪里能去左右小姐的心思呢? 曼绮叹口气,郁郁道:“有什么想不想明白的,再想不明白,也得接受。在这之前,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天浩会心有迟疑。我一直笃定,他会像当初仗义相助那般,在第一时间救我于水火。原来,这些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既如此,当然要想明白才好。” 涟儿神色黯然,郡主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可见是痛定思痛。 曼绮没有再多言,她坐在窗边,怔怔地看着外面的秋色渐浓,一颗心也如深秋一般,有几分萧索。 涟儿一面收拾行囊,一面不时地抬头看一眼郡主。想着在遇到姑爷前,郡主脸上从来都是挂着无忧无虑的笑。虽说王妃早逝,但王爷给郡主的爱却源源不断,所以郡主虽没有生母的照拂,却也很少见伤感。 可遇到姑爷后,一切都改变了。起初的那两年,两人偶有相见,郡主都倒是很开心。可大婚后,郡主脸上的笑意却一日一日地减少。在她印象中,似乎从回门那时起,郡主便总有淡淡的哀怨。 她实在不明白,像郡主这般美好的女子,为何姑爷不知道珍惜。还有二夫人也是,最开始还总巴结着郡主,后来也渐渐欺负到郡主的头上。郡主处处隐忍,在阮府的日子总是难有舒心。若不是有她陪在郡主身边,只怕郡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大夫人为人倒是很好,下人谈起她,也总说她平易近人。但大夫人毕竟不是姑爷的生母,加之二夫人似乎与大夫人不睦,郡主并不能时时得以亲近。 至于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原来接触少,姑爷又总言语编排他们,她一度也以为大少爷夫妻并不是好人。但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虽大少爷未曾露面,但大少奶奶确是个好人! 涟儿暗自在心里想了许多,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对郡主来说,若是姑爷不能好好待她,最好的便是离开姑爷!以郡主的品行容貌,难道还会找不到一个知她怜她的人吗? 涟儿正担忧着,外面传来清然的声音。话音未落,门被推开,清然走进来。 曼绮一见清然,下意识地站起来,紧张地用手搅着手绢的一角,讷讷地问:“事情……有变吗?” 清然摇头,淡笑着说:“并没有,我只是不放心你,来看看。” 涟儿见状,上前两步,恭敬道:“郡主、大少奶奶,你们先聊着,奴婢出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说罢,她略福了福,开门出去。 曼绮拘谨地看着清然,说:“嫂子,你坐吧。” 清然点头,坐在曼绮的身侧,旁敲侧击地问:“郡主,等会便有人来接你,要不了两天,你就能看见平南王和阮天浩。也算是了了你的心意吧?” 曼绮愣了半晌,方低声说:“嫂子,我同你说句实话吧。这若是在从前,我必定是满心欢喜,期待着与他的重逢。但现在我却没那么确定,这些日子在这儿住着,我想了许多。有些事情似乎是我一直以来有所忽略,也许我和天浩之间,并非良缘佳偶……” 清然没想到时隔数日,她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实在让人意外。清然淡笑着说:“郡主,无论如何,你能想的这么通透,也是一件好事。到最后,不论结果如何,你都能平静接受,不会痛彻心扉。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清然原本还很担心,但听她这样说来,倒是放心不少。就如同她对夜尘说的,阮天浩的好与坏,皆和曼绮无关,不该迁怒到曼绮身上。哪怕做不成朋友,她也还是不希望如曼绮这般心思纯良的女子受太多苦楚。 然而,清然的这番话却让曼绮听得有几分心惊:“嫂子,你今日来这儿,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没什么。”清然笑着说。一切只是推测,只要曼绮有了好的心态,那么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何苦要让曼绮提前伤感呢? 曼绮却很执着:“嫂子,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现在的我已非昨日,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清然岔开话题:“我只是来看看你,天策还等着我呢,我就不多留了。郡主,你好自珍重!” “嫂子!”曼绮站起身来,对着清然驻足的背影,语带恳切,“不要瞒我。若是到最后,只有我一人不知道,岂不是很悲戚?” 清然回身,迎上曼绮眼底的期盼,心有不忍。迟疑再三,说道:“郡主,我先说清楚,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有可能一切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曼绮没有说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清然,等着听她的下文。 清然缓缓道来:“那日我们收到了平南王和阮天浩的回信,一心以为他们为你妥协。但实际上,我却得到了另外的消息……” 清然的声音不高,一字一句说来,却令曼绮的心一丝一毫地冷去,失去了温度…… 曼绮脸色苍白而无一丝血色,唇角微微抽搐,那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让人心生不忍。清然看不下去,刚想要握住她的手,安慰几句,便听得曼绮说:“早该死心的,是我自己心存幻想,总也不能死心。这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愚蠢的女人……” 清然忍不住出言安慰:“郡主,我说过那只是我的猜测,并不一定是真的。也许阮天浩是真的想救你。” “不会,其实他会做什么选择,我们都知道,只是我一直自欺欺人,不愿承认罢了。”曼绮声音平静如死水,“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权力尊荣更重要的东西,我不过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那一部分。若不是我爹在,只怕他连装模作样都不愿意。” 面对曼绮心底的哀戚,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缓解她的苦痛,她本就不善言辞,干脆三缄其口,什么也不说。这样的事本也该自己想清楚,旁人说再多都是无用。 清然陪在她身边没一会儿,曼绮便主动提出:“嫂子,你先去忙吧,我还有些东西没有收拾。” “好。”清然没有多言其他,转身出了屋子。 走到院内,涟儿刚准备行礼,便被清然拉住。方才当着曼绮,她只说阮天浩或是逼不得已才愿救她,并没说他可能会利用曼绮的死挑起平南王的怨恨一事。但看着涟儿,清然终究放心不下,犹豫再三将涟儿拉到一旁,细细叮嘱一番。 直到清然离去,涟儿久久缓不过神来。她眼底是分外雪亮的恨,心中却是担忧,若是一切成真,郡主要如何自处?这一生,郡主究竟是做了什么孽?竟会遇到姑爷这样心狠手辣、泯灭良知的男人? “涟儿?” 屋内传来清然的声音,涟儿收敛心神,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笑着应道:“郡主,奴婢这就来。” 曼绮早已恢复了平静,淡然地说:“涟儿,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吧?还有一个时辰我们便要离开这里。” “郡主放心,奴婢已经收拾妥当。”涟儿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第四百一十五章 激怒孙氏 清然从曼绮那儿离开后,本想着直接回去与夜尘碰面,然而在走到孙氏所居住所的外面,却意外地被孙氏叫住:“清然!” 清然循声望去,见是孙氏,她蹙了蹙眉,掉转头,不愿搭理她。对孙氏,她没有丝毫的好感,无论是为了娘还是发自内心,她都很不喜欢孙氏。从某个角度来说,阮天浩和孙氏是有些相似的,一样的心狠手辣。 “清然,我想在临走前见见姐姐。”孙氏见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再度说道。 听她提到娘,清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目光森冷地看着她:“孙氏,我娘现在最不愿意见的人,便是你们母子。你何必要自讨没趣?” “我知道天浩这次的所作所为让姐姐伤心,我只想让姐姐知道,在老爷的事情上,我和她是一样的心情。请她放心,等我见了天浩,我总是要责备他的!”孙氏说道。 这算是实话,这些日子近乎独居在此,身边除了红儿,再无第二人。她每日闲来无事,总是忍不住回忆过往,想着当初与老爷的相遇。她心中一直明白,老爷即便纳她为妾,心中也从没有她。与其说是纳她为妾,不如说是收留她、可怜她来的更为贴切。 冷静下来,回忆过去的点滴,平心而论,老爷待她,的确不错,除了没有感情,给了她所有的一切。至于天浩,老爷也算是悉心栽培,只可惜,一切事情似乎被她搞砸了。 “你责备他?”清然轻蔑地笑道,“你以为你是谁?阮天浩那样泯灭良知的畜生,会听你聒噪?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孙氏的脸上闪过恼怒,无论发生什么事,天浩总是她嫡亲的儿子。哪怕犯了再大的过错,她也断然接受不了有人如此苛责他!更何况,她今日会好言好语地同清然说话,不过是心底多少觉得有些亏欠蒋氏,否则以她的脾气,怎会愿意屈尊降贵地同一个孤女说尽好话? 孙氏原本脸上的笑意褪去,沉声道:“清然,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就是这样同我说话的吗?我若不是看在老爷和姐姐的面子上,你以为凭你也配和我说话?” “既然你觉得我不配,又何必多言?你好自为之,等着你那畜生般的儿子派人来接你吧!”清然说话极厉害,丝毫不留情面。 孙氏恼怒至极,声音拔高:“清然!你凭什么这样说天浩?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江湖上一个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的野丫头罢了,不知道你是用了**术竟将阮天策那傻子迷得神魂颠倒,硬生生地将你娶进门!哼,你好好看看自己,凭哪点进我们阮府的门!” “孙氏,我再如何不堪,也和你没有半分关系。更何况,我是爹娘同意的,天策八抬大轿娶过门的正妻!而你,不过是个妾侍!”清然故意强调“正妻”和“妾侍”二字,旨在让孙氏明白自己的身份。 果然,孙氏的脸色更加难看。当然,她的动怒不仅仅是因着清然的这番话,更是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用正妻和妾侍的身份来压着她!上次是曼绮身边的那个贱婢,这次又是清然! 孙氏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身体微微颤抖着,只是她再如何动怒,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来,这毕竟是在阮天策的地盘;二来,清然的身手她略有耳闻,凭她那点功夫,只怕抵不过清然三招。但她在心底却不停地诅咒着清然。 “清然,你现在自可以嚣张,等着天浩成事,我便让你和阮天策一起跪在我脚边,摇尾乞怜!”孙氏气不过,恶狠狠地放狠话。 清然丝毫不为所动,笑着上前,轻声道:“有这与我说话的闲工夫,我劝你还是自求多福,争取多活两日吧。” 孙氏微愣,却仍是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味来。她敏感地看向清然,谨慎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们设了埋伏?此前同天浩商议好的事,其实只是你们的阴谋!” 清然暗自好笑,仔细想想看,这女人还真是可悲,丝毫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原本是不想告诉他们的,既然孙氏如此莽撞,自己送上门来,她若是不还击,岂不是便宜了她? “你以为谁都和阮天浩一般心狠手辣、丧尽天良?”清然冷哼道,“他当初能够对爹下手,今日便也可以对你下手,如此人神共愤的行为,除了畜生,人岂会有?” “不可能!”孙氏想也不想,便笃定道,“天浩是我一手带大的,对我最是孝顺,怎会做出这样的事!你休想三言两语便挑唆我们母子的关系!” 清然摇头,半是讽刺半是认真地说:“正是因着被你带大,才会如此丧尽天良!你这样的人,哪里能**出孝顺的儿子来!” 孙氏脸色铁青,阴沉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说我!你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生不生的出儿子还未可知,有什么资格说我!” 清然看着她恼羞成怒,既不恼怒也不在意,始终淡然。看着孙氏被气成这样,原本因着担心曼绮而有些郁郁的心情倒是缓解了不少。 清然不愿再同她浪费时间,说:“孙氏,看在你取悦我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等会阮天浩派来的人来接你时,你还是自求多福才好。免得莫名其妙死在自己儿子手上,太不划算!” “你胡说!”孙氏叫嚷着。 清然不再理会她的叫嚣,转身离去。 孙氏看着她的背影,原本笃定的心不知怎的,竟有了一丝迟疑。她想着之前天浩对老爷的所作所为,心底有些担忧。难道清然所言是真的?天浩真的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 若说之前对老爷下手,她还算是能够理解,可若是对自己动手,她实在想不出理由来。从小到大,老爷因着蒋氏的关系,对阮天策从来都比对天浩更好,阮天策是嫡出,而天浩是庶出,老爷从来偏心!可自己膝下唯有天浩一个儿子,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是天浩的,包括苗疆的蛊毒还有她手中仅存的势力,悉数给了天浩…… 她从小便将天浩往人中龙凤的方向培养,天浩也对她一直孝顺,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一定是清然那小贱蹄子故意为之,想要挑拨他们母子间的关系!孙氏在心底分析一遍后,再度得到肯定的答案。细细地安抚自己一遍,原本迟疑的心坚定起来。 清然从孙氏那儿离开,走在回尘心居的路上,心底莫名地有些悲哀。说起来,她对孙氏是半分好感也无,哪怕她即刻死在自己面前,她也能无动于衷。 但想着天浩即将的那些所作所为,她又有些替孙氏抱不平。如孙氏所言,阮天浩是她嫡亲的儿子,含辛茹苦地养大,即便在那过程中对他没有做到慈爱,但若不是她,哪里有阮天浩的今日?可他非但不知感恩,竟还能狠心除去父母双亲,足可见此人的心狠手辣! 说起来,孙氏这一生也真是悲哀。少年时期背井离乡,嫁人时又不得丈夫的心,好容易有了儿子,养大后,他竟还想着杀了爹娘……也真是丧尽天良啊! 当然这些并非是她能左右的事,孙氏的遭遇便算是她的报应吧! 回到尘心居后,简单地准备一番,清然便去寻天浩了。按着约定时间,夜尘、清然、石海等人将曼绮与孙氏送到了约定的京城郊外。 没过一会儿,晏安便也带了三五人出现。夜尘仔细看一眼周围的环境,眼底尽是自信满满,他问:“晏安,阮天浩派你来接郡主和他娘,难道就带这三五人就够应付?” “大少爷,”晏安态度恭敬有礼,“有劳您关心。我家少爷说了一路上并没什么危险,不需要太多人。” 夜尘了然而笑:“如此甚好。人我已经带来,毫发无损。将阮天浩和平南王的手书拿来给我吧。” 晏安回头看一眼身边的人,那人点头,上前几步,将东西恭敬地递给夜尘。夜尘打开来,仔细看了遍,将信纸回身递给石海。 清然走到曼绮身边,紧紧握了握她的手,目光中是藏匿不住的关怀。曼绮想起之前种种,感念地说:“嫂子,感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与你相谈,我受益匪浅。” “彼此彼此。”清然说,“你好自珍重。今日一别,只怕再无相谈的机会。” 曼绮听着这话,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自小到大,除了涟儿外,没有过朋友。虽然她心中明白,因着彼此的身份,两人间并无成为朋友的可能。但在她心底,清然早已是她所珍重的那个人。 孙氏见曼绮与清然依依惜别,不悦地道:“曼绮,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有天浩的立场!” “是。”曼绮喏喏地应一声。 孙氏傲慢地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嘛!” 夜尘朗声道:“放人!” 正在这时,郊外的树林中传来树叶唰唰的响动声,夜尘与清然互看一眼,双眸微睐…… 第四百一十六章 刺杀曼绮 曼绮与清然说话的间隙,晏安始终观察着她们与夜尘。他见夜尘的目光一直充满眷恋,胶着在清然身上,再看清然周身那遮掩不住的幸福感,心中有些替郡主不平。 郡主与清然站在一起,无端端地便映衬出浑身的郁郁。更为甚者便是二夫人,不知是不是因着少爷的关系,二夫人对郡主言语中丝毫不客气。这也多亏了是郡主,若是换成旁人,岂容二夫人如此颠倒尊卑? 而与此同时,夜尘也一直警惕着周围的环境。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发现,这树林中隐藏了杀手,一直隐忍不发不过是不想让他们白跑一趟。倘若没有出手的机会,孙氏和曼绮永远不知道阮天浩的为人与阴毒!倘若没有出手的机会,平南王也永远不会知道他在与什么样的人合作! 夜尘转身的瞬间递一记眼色给冰雁,冰雁了然,微不可见地点头。 晏安眼见曼绮与孙氏从夜尘的身后一步一步走过来,知道少爷所谓的机会就在此刻,不能再等!他压下心中的不忍,如事先约定的一般,低咳两声…… 曼绮想着心思,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晏安这边的异常。孙氏则全然没有将清然的警告之语放在心上,当她看见晏安的时候,心底只有一个声音:浩儿来接她了!若论谨慎,唯有涟儿。涟儿的心中始终记挂着昨日大少奶奶的叮嘱之语,就像是母鸡护雏一般,始终紧盯着周围的树林。 说时迟、那时快,只感觉到四面八方均有凌厉的风扑面而来…… 涟儿下意识地挡在曼绮身前,曼绮目光惊诧地看着面前的晏安,只见晏安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郡主,抱歉。” 曼绮眼底闪过一抹惊慌失措,晏安说抱歉,抱歉什么?她猛地回头去看清然,清然的眸中唯有满满的怜悯。若是在从前,只怕她还意会不到,但现在,她心中已有了答案。 夜尘喝一声:“阮天浩,世间竟有你这等背信弃义、丧尽天良的小人!” 随着夜尘的声音,石海和冰雁率身后诸人拔剑迎战。而晏安带来的人也全部现身,一个个身着夜行衣,面蒙黑纱,唯露出两只眼睛,里面尽是戾气! 晏安没有料到夜尘他们会有备而来,看一眼身前不远处的孙氏和曼绮,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只得咬咬牙,狠下心来道:“少爷有命,取二夫人和郡主的首级回去复命!” 晏安的话已未落,便听得众人倒吸一口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孙氏气急败坏地呵斥:“晏安,必定是你小子从中作梗!我是天浩的娘亲,天浩不会这样对我!” “二夫人,想想从前你是如何对少爷的?少爷岂能容你!”若说对曼绮,晏安还心有不忍,那么面对孙氏,他则能做到心狠手辣。从小跟在少爷身边,看了太多二夫人冷漠无情的面孔! 孙氏诧然,刚想要张嘴为自己辩驳,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只见一支利箭带着风声呼啸而来,直挺挺地插入她的胸口,只听得“啊”的一声,孙氏应声倒地,没了气息。只是到死,孙氏都没能瞑目,眼睛瞪着大如铜铃,似乎是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亲生儿子会对自己下此狠手。 看着孙氏躺在地上,曼绮这才真的惊慌,她大声唤道:“娘……”想要冲过去,可双腿却不听使唤。 所有人都投入战斗,清然原是想着保护曼绮,然而被两人缠上,她只得暂且解决掉眼前的人。夜尘他们虽然预料到阮天浩的阴谋,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志在必得,派了数十位高手来取曼绮和孙氏的命。 夜尘这边,虽然各个都是身手不凡,但毕竟人数少,何况阮天浩派来的也都是个顶个的高手,一时间双方陷入胶着。清然在打斗中,趁着旋身的瞬间,厉声道:“涟儿,保护曼绮!” “是。”涟儿连忙应道,更加小心翼翼地将曼绮护在自己身后。 而从未见过如此场景的曼绮早已被眼前的刀光剑影吓得动弹不得,加之面对孙氏被杀,曼绮连躲避都忘记,就那么痴痴傻傻地站着那儿…… 即便稍早些时候,清然来暗示过她,阮天浩的妥协皆是因着父亲,但她总是不能死心,心中总会存有幻想:会不会是大家都误会天浩了? 可没想到,现实竟比她意料中的还要严酷、残忍百倍!天浩不仅仅是因着爹不得不妥协,更有甚至,他想借大哥他们的手除去自己和娘! 哈哈!曼绮站在那儿,忍不住仰天大笑,自己还真是别具慧眼,茫茫人海中,挑中这样的良人!曼绮在心底暗自起誓,若是这一次上苍有眼,饶她一命,她一定要亲手杀了那杀千刀的阮天浩! 清然在打斗中,目光一直不曾从曼绮身上移开,看她如今这样子,只怕是大受刺激。不过也难怪,被自己的枕边人如此算计,换做任何人,都会崩溃的! 涟儿紧紧拉住曼绮的手,她知道郡主现在只怕什么心思也没有,心中唯有痛而已。她一定要更小心谨慎些,不能让郡主受到任何伤害!从开始到这会儿,涟儿拉扯住曼绮,倒还算是顺利。 只是阮天浩有命在先,手下的那些人哪怕拼死,也都是瞅准机会便会朝曼绮下手。就这样在紧张万分中,双方互有伤亡,眼见着晏安带来的人越来越少,晏安心知再拖下去,自己必定全军覆没。于是高喝一声,足尖点地,旋身而起,手中的匕首瞄准清然用力掷过去。 看着扑面而来的匕首,曼绮瞪大双眼,却没有动弹…… 清然眉头紧蹙,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狠,她喝道:“保护曼绮!” 眼见着那匕首已然逼近,而夜尘这边并无人能去相救,正在这时,涟儿挺身而出!她用力地握住曼绮的手臂,使劲一拉,只见曼绮身体微晃,顺势摔倒在地上。 而那一瞬间,涟儿却已躲闪不及,呼啸而来的匕首深深地刺入涟儿的胸口,只听得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即便如此,嘴里仍喃喃道:“郡主,小心……” 曼绮猛然间醒过神来,骤然抬头,见涟儿胸前插入匕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冲过去。 晏安眼见此变故,心中不知是该后悔还是该庆幸,但已是骑虎难下的他只得再度飞身上前…… 涟儿眼睛看着晏安的举动,忍着剧痛,凄厉地叫着:“郡主,小心啊!” 曼绮回过头去,晏安已到近前,她闭了闭眼,颇有些认命的味道。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倏地一声,曼绮下意识地浑身一瑟缩。继而便是晏安闷哼的声音,曼绮等了许久,没有意料中的疼痛感传来,她方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便是晏安痛苦不堪的样子,嘴角挂着鲜红的血,身后站在一脸肃然的清然。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清然解决掉身边的人,及时地刺伤晏安,救曼绮一命。 曼绮显然是被吓坏了,颓然地坐在地上,她虚脱地唤一声:“嫂子……” “你先照看着涟儿吧。”清然冷静地命令道。这个时候对曼绮而言,唯有命令是最有用的。 果然,曼绮猛然间意识到涟儿为了她身受重伤,连忙转身,爬到涟儿身边,一把将她的上半身抱起来,带了一丝哭腔道:“涟儿,你还好吗?” 涟儿如愿看见曼绮安好,虚弱地微笑:“郡主,奴婢没事。” 曼绮看着涟儿唇角的血迹和胸前那狰狞的匕首,眼泪夺眶而出:“你这傻丫头,谁让你挡在我前面了!” “奴婢是郡主的奴婢,为郡主做任何事奴婢都甘愿。”涟儿的声音有些无力,“只要您没事就好,否则奴婢便是死一百次也难以心安啊。” 曼绮俯下身去,抱着涟儿嚎啕大哭:“涟儿……” 在曼绮心中,涟儿就像是自己的妹妹一般,一路相伴,十余年如一日,早已成了亲人。如今涟儿为她受这样重的伤,叫她如何承受!若是涟儿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原谅阮天浩! 清然看着曼绮失声痛哭,再看涟儿那样子,清然心中清楚,只怕是凶多吉少。但眼下她也顾不上那么多,晏安这边还没有处理完。只是有一点,晏安的反应是有些让她意外的。 对于晏安这样的高手而言,方才她仓促间并没想过会一招命中,只是想着打乱他的节奏,不让他对曼绮下手。更何况即便晏安被剑刺伤,也不会在那么短时间便失去了打斗的能力。以他的身手,肯定可以继续打斗!可他什么也没有做,便倒在地上,放弃了反抗。 清然眸中闪过一丝情绪,她的判断不会出错,莫非是晏安故意为之?他并不想对曼绮下手,但却碍于阮天浩的命令,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正好可以借着受伤,放弃刺杀…… 若真是如此,莫非晏安对曼绮别有用心? 第四百一十七章 伤心欲绝(上) 清然看向晏安的眼神中带了些许审视的意味,只是这件事阮天浩必定不知晓,看样子曼绮也不知情。c至于晏安的心思,只怕除了他自己,也没有人说得清。 事实上,清然看人果真很准,晏安的确是有意为之。在手中的短刃即将要碰触到曼绮身体的那一瞬间,晏安的心底早已麻木。他甚至在想,若是这个时候有人能反手杀了他,就好了! 因而当他意识到身后有人逼近时,故意没有躲闪,如此清然的手中的剑才会将他刺中。之后,他顺势丢掉手中的短刃,跪倒在地,在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捕捉到曼绮眼底的慌张与恐惧,他只得在心底暗自道歉。受制于人,他也非心甘情愿,倒地的刹那,他只觉得长长地松一口气:如此,郡主便可无虞! 或许直到这一刻,晏安才意识到,不知何时,郡主的身影已悄然占据了他的心。所以之前当少爷对郡主冷淡的时候,他心中会隐隐觉得不好。后来的种种,他更是觉得少爷行事过分!直到刚才,他才恍然,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将郡主装在心中 只可惜他身份卑微,配不上高贵美丽的郡主,但至少可以用他的命换得郡主的安然,也算是他成全了自己的一番心意。只是下一次,却不知谁能护得郡主周全? 晏安放弃后,紧接着剩下的那些人也都被夜尘他们制服,本想留活口,但作为死士,一旦被擒,必得自行了断。夜尘看了那一地的尸首,冷静地吩咐人先将死伤的兄弟带回逍遥谷,接下来才来到曼绮身边。 此时的曼绮眼里只剩下涟儿,甚至没有察觉到周围已经停止了刀光剑影。涟儿在她的怀里,她能感觉到她的生命越来越虚弱,她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涟儿看着曼绮的焦虑,轻轻地摇头,吃力地说:“郡主,奴婢没事” “郡主!”处理完晏安,清然站在她身后,轻声唤道。 曼绮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猛地回头,哭着说:“嫂子,救救涟儿!求求你,救救涟儿!” 清然看一眼夜尘,夜尘走过来,俯下身去,手指搭上涟儿的脉搏,须臾之后,摇摇头,说:“郡主请节哀。” 曼绮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把抓住夜尘的手,哀求道:“大哥!你救救涟儿,你救救她求求你!” 夜尘没再说话,只对清然说:“郡主这儿,你多安慰安慰。” 清然点头,蹲下身去,手搭上曼绮的肩膀,柔声道:“郡主,涟儿伤势太重,即便是华佗在世,只怕也无能为力。你看开些。” 这话听在涟儿耳中,她眼底最后一丝求生的光芒也暗淡下去。哪怕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凶多吉少,但生死关头,总还是想要活着的。 清然的话令曼绮伤心欲绝,涟儿已然快要支撑不住,她吃力地抬起手,擦一下曼绮下颌处的泪水,道:“郡主从今以后,涟儿再不能陪您您一定要好好的”随着话音落下,涟儿的手臂无力地自曼绮的身上滑下去 曼绮只觉得心痛万分,像是被人用铁锤一下一下地捶打着心脏一样。她眉宇间瑟缩着,唇角抽搐着,想要大声哭出来,却发现连哭泣的力量都仿佛被抽空。曼绮将她搂紧,眼底闪过雪亮的恨意,在她耳边低声说:“涟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清然身为杀手,对生死早已是司空见惯,可看着涟儿在曼绮怀里咽气,看着曼绮哭的不能自已,她竟也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沉沉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清然别过头去,不忍去看曼绮脸上的伤悲。此时此刻的树林中,满地尸首,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杏色长裙,裙角处也沾染上他人的鲜血。清然下意识地皱眉,本该是习以为常的她,心头竟有了第一次杀人的瑟缩。 夜尘走过来,看着清然那样子,有些担忧:“清然,你没事吧?” 清然摇摇头,努力勾起唇角,想要笑一笑,却发现唇角僵硬,了无笑意,于是作罢。她轻轻地靠向夜尘的胸膛,低声说:“夜尘,我心里难受。” 夜尘瞥一眼地上坐着的曼绮,知道清然的反常皆是因着她,只得说:“有些事,非人力可以扭转。至少曼绮毫发无损,我们已经尽力。” 清然几不可闻地嗯一声,说:“我知道。” 夜尘温柔地轻抚她的后背,说:“咱们回去吧。” 清然摇摇头,担忧地看一眼曼绮,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儿陪陪她。你看她这样子,只怕谁也无法劝她离开。” “也好,那你小心些。我给你留两个人。”夜尘忖度片刻,点头同意。清然的能力他心中清楚,放眼如今天下,能伤到清然的人不多。他相信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清然本想拒绝,对上夜尘不容置疑的眼神,乖巧地点头:“好。你放心,我会安全的。” 夜尘笑一笑,说:“自然。我的清然,最棒!” 清然听着这话,就像是在哄孩子般,心头熏暖如春。 夜尘吩咐了石海几句,带着冰雁先行离去,石海带着人仔细搜了晏安等人的身,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简单处理了尸首,石海恭敬地朝着清然行礼后,也率人离去。唯独留下两个随从,隔了有五步左右,守在清然的身后。 而当这一切事情做完,当周围的空气再度恢复平静,曼绮依旧一动不动地维持着那个动作,嘴里喃喃,仔细听便知道,她一直在回忆着与涟儿相处的这些年。 这样的感情对清然来说是有些陌生的,在认识夜尘之前,她向来是独来独往的;而在认识苏诺语之前,她身边没有一个朋友。但她看着曼绮坐在那儿,周身都散发出一股令人观之动容的哀伤,她却能感同身受。 曼绮伤心到忘了周围的一切,清然则不忍心上前打扰,便一直耐心地候在一旁,等着她从哀伤中暂时走出来些。过了不知多久,曼绮终于微微挪动了一下,清然一见,连忙上前,关切问道:“郡主,你怎么样?” “嫂子?”曼绮诧异地看着她,似乎是没有想到她还会等在这儿,“我以为你们都已经走了。” 曼绮哭了太久,原本如莺啭般悦耳的嗓音变得沙哑、粗粝。可这声音听在清然耳中,却觉得倍加悦耳!她终于明白,曼绮身上那么吸引她的特质是什么,也渐渐明白为何涟儿能在生死关头不假思索地选择舍弃自己! 清然蹲下身去,陪在她身边,轻声说:“怎么会将你独自留在这儿呢!好了,时辰不早,我们先回去吧?” “不!”曼绮摇头,“我不能让涟儿孤零零地留在这儿。” 清然说:“无妨,我可以派人将涟儿带回去,你可以厚葬她。” 曼绮看一眼地上躺着的了无生气的涟儿,微微闭眼,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初遇时那怯生生、眼睛如小鹿般的涟儿。今日这事涟儿是为她而死,她不能不管她! 曼绮在心底有了决定,缓缓睁开眼睛,迎上清然关切的眼神说:“嫂子,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不能跟你们回去。” “你现在孤身一人,不和我回去,你要去哪儿?难道你还相信阮天浩吗?”清然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阮天浩?”曼绮重复一遍这个名字,曾经这个名字,承载着她所有的喜乐哀怒,承载着她对未来所有的希冀。可现在这个名字听在她耳中,却像是一个噩梦,一个她恨不能彻底结束的噩梦! 清然注意到她的变化,没有说话,静静地等他将话说完。 曼绮冷笑道:“就在刚刚,涟儿在我怀里咽了最后一口,阮天浩这个名字就从我心中彻底消失了。从此以后,我的世界中,再没有阮天浩这个人!他,已经死了!” 清然听她这般冷静地说着,心底一阵钝痛。她知道,过了今日,从前那个心性纯良天真的曼绮不复存在,心里有恨的曼绮再回不到从前。不过这样的变化对她来说,倒也算是好事。只有痛定思痛后,变得强大的她,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既如此,你为何不和我回去?”清然问。事实上,清然很想告诉她,若是想为涟儿报仇,就跟她走吧。 曼绮依旧摇头,坚定地说:“我要去找我爹!我要将阮天浩的所作所为告诉他!我要留在阮天浩的身边!”她顿一顿,唇角处隐隐浮现着一抹令人胆寒的笑,“我要亲手为涟儿报仇!” 清然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她并不意外曼绮想要报仇,却没有料到她竟想亲自动手!这样的改变对于曼绮来说,不啻于是翻天覆地,足可见阮天浩的所作所为有多伤曼绮的心! 第四百一十八章 伤心欲绝(下) 按理说听见曼绮的决定,清然是该高兴的。毕竟又有人选择了站在他们这方,共同讨伐阮天浩。可曼绮是因着伤心欲绝,方才下此决心的,清然的心里总是有些担忧。 阮天浩的性子他们太过熟悉,阴险、毒辣、无所不用其极,别说曼绮,就是男子,只怕也没有几个能和他斗狠的。而曼绮向来都是温婉和顺、心思纯良,贸然去寻仇,只怕会被阮天浩眼睛都不眨地便除掉。 和曼绮之间发生的这些事,让清然无法冷着心肠去看她受伤害。她将清然扶起来,示意身后的人将涟儿的尸首带走,方才轻声说:“曼绮。”她顿一顿,“我今日不再唤你为郡主,是因着在我心里视你为友。既然是朋友,我便不能看你冒险。阮天浩的心思与手段,你今日也算是见到了,断然不可贸然行事。” “嫂子,你们之前便猜到了今日可能会发生的事,是不是?”曼绮问。 清然看向她,没有回答。 曼绮接着说:“我虽不会武,但也看得出来,阮天浩今日派来的人各个都是来者不善,欲取我和娘的首级。可是你们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处理的游刃有余。这是不是可以证明你们事先有所准备?” 清然惊讶于她敏感的观察,也不瞒她:“是,我之前便猜到了这个可能。但考虑到你对阮天浩毕竟有感情,没有得到证实的事情,我并不想告诉你。” “可是你告诉了涟儿。”曼绮回头看一眼被人抬着的涟儿的尸体,说道。 清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没错。今晨我来找你,临走的时候,让涟儿今日要随时注意保护你。” 曼绮幽幽道:“涟儿为了保护我,自己却死了。你知道吗,涟儿陪了我十余年,在我心里她就像是亲人一般。从今以后,这世上再没有像涟儿这般知我懂我的人……” “曼绮,即便我不说,遇上今日的情况,涟儿还是会为你奋不顾身。”清然劝道,“涟儿为你丧命,你的命便也是她的。你若贸然去找阮天浩报仇,一旦有什么闪失,岂非是让涟儿白白为你牺牲?” 曼绮的神色冷凝下来:“嫂子,我不会有闪失的。正因为我的命是涟儿换回来的,所以我一定要为她报仇!她会保佑我,不会让我受伤!” 清然看着曼绮如今的样子,暗自摇头,从前竟没瞧出来,这曼绮也有如此执拗的时候。即便她不反对曼绮去找平南王或是去报仇,但也总不能如今这蓬头垢面、满身血迹的样子就出发! 清然坚持道:“曼绮,无论如何,先和我回去,你今日受了太大的刺激,我们先回去好好休息几日,你再去找他们也不迟。何况你如今这样子,只怕找不到阮天浩,便在路上有什么闪失。” 曼绮摇头,坚定地看着她:“嫂子,你不明白,只有我如今这样去找阮天浩,我才最有可能得手。阮天浩心思缜密,想必不日便会知道今日发生的事,若是那时我再回去,只怕说什么也没有用。” 清然听着这决绝的话,心底隐约猜到她的意思。仔细想想,曼绮说的有道理。可见今日的这番遭遇,倒是激发了她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潜能。 清然松口:“好,这一路上需要什么,你告诉我,我即刻派人准备。” 曼绮想了想,略说了几样。其实现在的她什么都不需要,她只想立刻出现在阮天浩的面前,然后亲手了结他! 清然点头:“但是,我必须要派人暗中保护你,否则我断然不让你离开。”曼绮说到底没有功夫傍身,这一路过去,万一碰上歹人,只怕她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关于这点,曼绮倒也不坚持,她对自己的认识还是很清楚的。她可不想还没等到阮天浩,便在路上丧了命! 清然做事极有效率,很快便按着曼绮的要求,将她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临别前,清然再三叮嘱:“曼绮,等你找到阮天浩,一定要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切记不可操之过急!” “你放心,经历了这么多,我怎会没有分寸。”曼绮表现得极为冷静。 清然这才颔首:“既如此,我送你上路吧。” 曼绮看着远方,沉吟片刻,忽而转身过来,跪在清然面前:“嫂子,请一定帮我厚葬涟儿。告诉她,等我为她报了仇,一定会回来看她!” “好好好,你先快起来。”曼绮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有些让清然震惊,她微微让开一点,弯腰将她扶起来。 曼绮不再多言,郑重其事地看着清然,重重地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曼绮走得头也不回,清然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心头竟浮起了一丝悲壮的感觉。曼绮身影渐行渐远,倒是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 现如今,最让清然担心的便是曼绮的心态,虽然较之从前,她仿佛一瞬间便重生一般。但她面对的是心机深重的阮天浩,稍有不注意,只怕会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地步。不过,路是自己选的,任何人都左右不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心底默默地为曼绮祈福。 在树林中站了一会儿,清然方才转身离去。 逍遥谷中,当夜尘看见她独自回来时,诧异不已:“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曼绮呢?” “去找阮天浩报仇了。”清然声线清冷,听不出任何一丝情绪。 夜尘错愕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于是乎,清然将方才发生的一切说与夜尘听,末了道:“我劝了她,但涟儿的死实在让她受了太大的刺激,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还是由她自己拿主意才好。” 夜尘摇摇头,道:“清然,曼绮胡闹,你也由着她!这阮天浩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得很。你看看就曼绮那样子,哪里是阮天浩的对手?只怕被阮天浩生吞活剥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清然冷静地说:“夜尘,这是你们男人的想法,只怕阮天浩也是这样想的。他可能永远也想不到,曼绮竟有胆量去算计他,兴许压根就不会防备。你们太小看女人的能力!” 夜尘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人都走了,即便追上,再挽留也没有意义。如清然所说,或许在阮天浩那儿,曼绮有出奇制胜的可能。 清然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秋景宜人,却没有欣赏的心思:“夜尘,阮天浩实在太狠!” “是,我也没有料到他竟一定要置她们于死地。说起来,今日算是我们准备不足。”夜尘的声音也有些低沉。 清然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就在晏安前往京城之后,阮天浩找到平南王:“王爷,等到曼绮被接回来,咱们便可再无后顾之忧,全心对抗朝廷!” “天浩,言而无信乃君子大忌!”平南王沉声道,“你已在信中答应了阮天策,如今曼绮尚未回来,怎可做出这等背信弃义的事!” 阮天浩听着这番话,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看着平南王,嘲讽地大笑:“我说王爷,如今这是怎么了?咱们这两年,丧尽天良的事做了那么多,当时也没见你有这样的胸怀大义。如今这是怎么了?竟来和我讨论言而有信?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等到这天下归了我,再谈言而有信也不迟!” 平南王看着他,越来越无法苟同他的观点。这两日,他一直在反思,当初怎会一时糊涂,与狐同谋。如今这样子,算是上了贼船,骑虎难下啊! 当初他一心听命于阮天浩,现在确是有些后悔。阮天浩这样的人,断然不能共事!只是其中牵扯到曼绮,那孩子又是个认死理的人,这两年来对阮天浩是痴心不已。 阮天浩见他没有说话,接着说:“何况,我答应了什么?我答应的是不与朝廷为敌,可我这话并不是对季舒玄说的。我承诺的是阮天策,可阮天策怎能代表朝廷?” 平南王听他这一番无稽之谈,摇摇头,道:“天浩,做人不能毫无底线。” “底线?我的底线就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你呢,你的底线是什么?”阮天浩嗤之以鼻,“我们合谋对白府下手的时候,你的底线是什么?我们让瘟疫肆虐的时候,你的底线是什么?我们对小皇子痛下杀手的时候,你的底线又是什么?事到如今,你和我谈底线?” 平南王被他一通抢白,说得可谓是哑口无言。时至今日,他知道自己有太多把柄握在阮天浩手上,想要抽身只怕已经没有可能。 阮天浩起身,道:“王爷,我劝你不要动其他的心思!争夺天下这事,我绝对不会放弃!而你,也早已无路可退!” 平南王脸色铁青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阮天浩拂袖而去之前,放下话:“王爷,这两天趁着曼绮还没有回来,咱们最好商量一下,究竟要如何才能顺利地夺取江山!” 第四百一十九章 南下寻父 朝廷中,阮忠的死讯和阮天浩的投敌已是人尽皆知,连着几日的早朝,臣子们皆在商讨对敌政策。c但一直没有达成共识,也没有想出很好的法子来。季舒玄一怒之下,决定率兵亲征! “皇上,臣以为不妥,您乃万金之躯,怎可以身涉险?”季舒玄的话音还未落,马上就有臣子反对。 “皇上,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一时间,反对季舒玄亲征的声音遍及整个大殿。季舒玄怒道:“天子守国门,我大朗王朝是先皇拼死打下的,岂可在朕的手上失去?众卿不必再劝,朕圣意已决!” 众臣子在殿下站着,面面相觑。大家心中明了,皇上虽说年轻,但在大事上向来有决断。其心意之坚定,丝毫不逊色于先皇。历来凡是他决定的事,从未转圜过! “皇上,此乃大事,您不可轻举妄动啊!”有老臣站出来,语重心长道,“先皇膝下唯您一人,而您膝下尚无子嗣。倘若真有闪失,岂不是天要亡我大朗!” 季舒玄沉默下来,膝下无子嗣,这的确是他最大的隐患。 随着老臣的话,大殿中一片寂然无声。季舒玄没有说话,看着朝下站着的众人,疲惫地挥挥手道:“这事暂且搁置,今日退朝吧。”语毕,他转身离去。 众臣子见他离去,纷纷下跪行礼,山呼万岁后,方才起身有序退下。无论如何,皇上能转了心意,便算是一件好事。这其中,唯有钦天监目光中若有所思,想着之前自己观测出的隐龙星象,心底暗道:难道一切都是天意么? 朝野上下的争论,苏诺语一概不知。宫外的许多事,她也是通过清然进宫,才略知一二。这样类似于井底之蛙的生活,令她深感挫败。然而哪怕她不出门,也能猜到天下事的一二分。说来说去,她最担忧的还是褚哲勋的安危。 曼绮离开后,清然又一次进宫,苏诺语现在每日都盼望着能与清然见面,这样才能更多地知道外面的信息。可每次面对清然眉宇间的愁绪,苏诺语心中的担忧便更甚。 这夜,清然比往日进宫的时辰略晚了小半个时辰,床上的苏诺语已是昏昏欲睡。听见轻微的动静,她猛地警醒过来,下了床将清然请进来。刚要说话,看见清然脸色的郁郁,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清然坐下来,叹口气,将那日在郊外发生的一切说与苏诺语听:“之后,曼绮就独自上路,去找阮天浩了。” “天!”苏诺语捂住嘴,一脸的震惊与不忍。 对苏诺语来说,上一世的许多美好记忆都是伴着阮天浩的,她曾经一度以为这一生找到阮天浩,便是最大的幸福。即便重生后,她发现了他的花心与不忠,即便她那么伤心与失落,可在她心底总还是有过去那些点滴的美好过往。没想到,曾经和她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的男人竟是这般的心狠手辣! 在面对阮天浩的时候,不同于清然的爱憎分明,苏诺语的心底是有些纠结的。毕竟曾经有过一段过往,哪怕那段过往中,阮天浩并未投入任何情感,但好歹她是认真的。 可是如今回头去看,她却只想高声嘲笑自己当年的愚蠢!天下的好男人多得是,怎么会眼拙到选中了阮天浩这样的衣冠禽兽呢? 幸好上苍待她不薄,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相比来说,那个曼绮郡主,便要可怜许多。苏诺语虽然并没见过曼绮,但从清然的话里话外,她还是能感觉到清然对曼绮的好感。只是曼绮醒悟的有些迟,这一次若非她那个贴身婢女涟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只怕曼绮还无法真正地醒悟! 不过她还年轻,现在意识到这些,并不算晚。等离开了阮天浩,她还有大好的人生在等着她。提及报仇,清然是有些担忧的,但苏诺语便看得很开:“清然,这是她自己的事,想必她不愿假人之手!这样也好,只有她自己了结这一切,她才能彻底地放下!” “你说的我也知道,但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便想要去找阮天浩报仇,这不是痴人说梦么?”清然叹气。 苏诺语笑着说:“有时候,你们太小看我们这些弱女子。我相信曼绮,一定会有好法子,借以除去阮天浩!也许这件事到最后成败皆在曼绮手上也未可知啊。” 清然颔首,道:“但愿如此。这些年行走江湖,除了你,曼绮也算是让我很喜欢的女子。” 苏诺语娇俏地笑一下,方才正色道:“对了,关于吴妃的事,阮天浩知道吗?” “知道。”清然点头,“据探子汇报,阮天浩看完信后,表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回到房间后,似乎比之前看到曼绮的反应大。” 苏诺语有些诧异:“难道这些年过去,吴妃一直待在皇上身边,阮天浩这心中竟真的还有她?” 清然未置可否:“具体细节只怕只有阮天浩自己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曼绮。不仅是她的安危,还事关重大。如你所说,曼绮在阮天浩面前若是表现好,没准真的能发挥作用。但若是表现出一丁点不好,只怕性命堪忧啊!” “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夜离,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苏诺语幽幽道。 清然握了握她的手:“夜离那边你放心就是。他不会有事的。你们彼此间虽不能联络,但有我们在中间,会随时为你们传递信息的。” 苏诺语这才点头:“多亏有你们。” 清然离开后,苏诺语独自躺在床上,想着上一世与阮天浩的点滴,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实在好奇,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表面上看,他也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从某个角度来说,他甚至比哲勋更加会哄女子开心。可实际上,他弑父杀母,毫不手软;面对发妻,也能毫不顾惜地舍弃。 即便与曼绮郡主成婚是有利可图,可到底在一起生活了数月,朝夕相处间,难道就没有一丁点感情吗? 若真是如此,为何他所表现出来的,对吴妃又有些与众不同呢?按说,以他的狠辣,怎会容忍自己心仪的女子数年来陪伴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对吴妃,他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这些问题浮现在苏诺语的脑海中,她寻不到任何答案。心中唯一庆幸的一点便是,改头换面后,她终于永远地离开他身边!否则只怕今日曼绮郡主的种种遭遇,便也会是她的下场。 还好她身边有哲勋!每每想到褚哲勋,苏诺语的唇角总会抑制不住地上扬,心底总会冒出一丝又一丝的甜蜜来 曼绮自那日辞别清然,独自上路后,一路上可谓是颠沛流离,餐风露宿。在这之前,哪怕是阮天浩不能让她日日舒心,但到底生活无虞。有涟儿在身边,她总能被照顾得妥当。 可这一次,她主动放弃了浑浑噩噩的舒适生活。跋山涉水,日夜兼程,这一路所承受的每一点苦难,都在提醒着她,阮天浩的罪行!曼绮知道,唯有身体的痛,才能最大程度地激发她心底的痛! 总的说来,曼绮表现得令人惊讶。就连清然派来跟在她身后,默默保护的人,也觉得这个郡主倒是一点没有娇生惯养的习惯。 就这样连着骑马,再走路,五六日后,曼绮终于到了平南王的封地 曼绮自出生后,这是第二次踏上父亲的封地。看着繁华的街道,往来的人群,她只觉得一切都好陌生。这两日晚上她都难以入睡,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了涟儿死前的惨状。 她隐忍着泪水,却总是忍不住想,若是当初爹爹没有获封王爷,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从清然那儿,她已经明白为何当日阮天浩会找上自己。可若是她爹只是寻常官员,而不是什么平南王,那么是不是阮天浩就看不上自己,是不是这一切噩梦般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答案当然是未知,但曼绮却总也无法说服自己不去钻牛角尖。她一遍一遍地回忆着这些痛苦,在心底缜密地筹划着见面后,要如何表现才能让阮天浩对她放心。 曼绮苦笑,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也变成这样工于心计的女子?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那个心思恪纯的曼绮,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隔着一条街道,曼绮静静地看着平南王府的匾额,许久之后,她才酝酿好情绪,牵着马,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算着时间与力道,她昏倒在平南王府的外面 等她悠悠转醒时,已然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一睁开眼,便看见了老泪纵横的爹,以及满脸担忧的阮天浩。曼绮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扑入平南王的怀中,伤心地哭:“爹,我终于找到您了!我以为这一生,我再也看不见您”这是实话,那日的情形真是九死一生,因而曼绮倒也算是全情投入。 第四百二十章 回忆噩梦(上) 曼绮趴在平南王的怀里,一面失声痛哭,宣泄这些日子以来所承受的苦痛;一面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旁的阮天浩。她看着阮天浩一脸的若有所思,心中暗道:阮天浩,这一次,我没能如你所愿地死,下一次,就该我决定你的生死! 平南王将曼绮抱紧,慈爱地安抚道:“曼绮,爹在这儿呢,不要怕!你告诉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日平南王原本在书房练字,算着时间曼绮这两日就该被接回来,他心情大好。这两日他算是彻底想清楚,管他什么皇位不皇位的,他最想要的便是曼绮在身边,承欢膝下,过得舒心如意。等到曼绮回来,他便主动上书给皇上,将这次谋逆一事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不让阮天浩被皇上责罚。 虽然经过了这次的共事,他心底十分不认可阮天浩,但说到底他是曼绮的夫婿,是他的半子,再怎样他也认了。今后他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要阮天浩能对曼绮好,过往的一切就这样一笔勾销吧。 正在这时,荣德脚步匆忙地走进来,喘息道:“王爷,不好了,郡主郡主她” “郡主怎么了?你慢慢说!”平南王薄责道。 荣德平缓了气息,指着外面道:“郡主昏倒在门外,您快去看看吧!” 一听这话,平南王丢下手中的笔,便往外冲。等他出去的时候,曼绮正被人抬着准备送入客房内。他冲过去,从侍卫的手中接过曼绮,飞快地奔向自己的寝屋,急声吩咐:“荣德,快去找大夫来!让阮天浩即刻赶来!” 荣德一面应是一面飞快地转身便跑。 平南王将曼绮轻手轻脚地放在床上,看着她浑身是血,蓬头垢面的样子,心痛莫名。他自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向来都是千尊万贵的,何曾有过这样的狼狈?他并不敢随意碰她,生怕她哪里受了伤,而他不知道。 等了一小会儿,平南王高声喝道:“大夫呢?怎得这么慢!” 正在这时,阮天浩冲进来,一看床上躺着的人,连忙问:“爹,曼绮她这是怎么了?” “你问本王,本王去问谁?不论是谁,敢将曼绮伤至如此,本王今生便与他势不两立!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平南王气急败坏地说道。 阮天浩心中有些犯嘀咕,但面上只是一副担忧的神色。 平南王回头看一眼阮天浩,虽如愿地在他脸上看见担忧,可他这心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总觉得这事情同阮天浩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然而不待他询问,荣德便领着大夫急匆匆地走进来。用不着吩咐,大夫二话不说便来到床边,开始为曼绮把脉诊治。须臾之后,大夫方才起身,面对平南王的焦急不已,大夫淡然地说:“王爷不必担忧,郡主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又劳累过度。从脉象上看,没有内伤,身上这些血迹想必并不是她的。” 大夫如此说来,平南王倒是松了一口气,但看着她那样子,仍旧是心疼的不行。他看着大夫,说:“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她尽快恢复!有什么药材需要,尽管开口。” “王爷安心,郡主内里没有受损,只需用些安神的药,再辅以食补,也就是了。”大夫说道。 平南王这才挥手让他离开,独自和阮天浩守在曼绮的床前 而阮天浩自从被下人告知“郡主昏倒在王府门口”,他没有耽搁,便快步赶来。在没有见到曼绮之前,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按说曼绮那边他是派了晏安和众多高手前往,不应该失手才是。即便有个什么万一,曼绮也不可能独自从京城来到这儿! 他眸中闪过深意,心中有些不安。究竟,这两日在曼绮身上,发生了什么?晏安呢?他知道这一切还得曼绮告知才行,于是,按捺住心底的急切,关切地问:“曼绮,你怎么样了?怎得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天浩!”曼绮抬起头,看着面前站着的曾经最爱的男子,用尽全力,方才含情脉脉地唤一声他。 曼绮从平南王的怀中轻轻挣扎,朝着阮天浩伸手,阮天浩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曼绮浑身忍不住微微一颤。她低头看着他大而有力的手,告诉自己,就是这个人杀了涟儿,还想杀自己! 阮天浩看曼绮眼底惊慌失措的样子,像一只受了巨大惊吓的小动物,柔声安慰道:“曼绮,不怕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那都是过去的事。现如今你在我和爹的身边,我们会保护你,再不让你受一丁点的委屈!” 听着这些看似深情厚爱的话,曼绮只觉得心底暗自好笑,面上却点点头,略带哽咽道:“天浩,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从今以后,我要和你在一切!” “好,我们在一起。乖曼绮,现在你放轻松些,告诉我和爹,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如此狼狈呢?晏安呢?我不是派了他去接你吗?还有我娘呢?”阮天浩实在是心底有太多的疑惑需要靠曼绮解开。 曼绮却一直嘤嘤哭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什么话说不出来。 阮天浩心中急切,忍不住声音微微抬高:“曼绮,你先别哭!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曼绮听见他的声音,身体一个激灵,吓得松开他的手,拼命地往后挪,直到紧紧地靠在墙壁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地裹着,警惕地看着他们。 平南王见状,心疼不已,一把将阮天浩拉起来,责备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曼绮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吗?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就逼迫她再去回忆那些不好的事?在你心里,到底是曼绮重要,还是那些事情重要?” 被平南王一顿斥责的阮天浩心底虽不悦,但面上却一副受教的样子:“是,爹教训的是。我并非是不关心曼绮,只是我们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能为曼绮报仇,不是吗?” 平南王知道他言之有理,却也不愿多说,索性不理会他。他坐在床边,并不去碰曼绮,只是慈爱地看着她,和蔼地开口:“曼绮啊,无论你之前遇到了什么事,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有爹在,没有人敢欺负你!你放心,好吗?” “嗯。”曼绮声若蚊蝇,应一声。 平南王心疼地看着她如惊弓之鸟的可怜样子,说:“那么,你告诉爹,你遇到了什么?是谁欺负了你?” 平南王循序渐进的问话,慈爱温柔的声音,渐渐地抚平了曼绮的惶恐,她放松下来,开始回忆那段噩梦般的经历:“是大哥他们!自从天浩的爹去世的消息传回来,大哥和嫂子非要说爹是被天浩害死的,便将我和娘掳走,关了起来” “曼绮,休要听他们胡诌!那是我亲爹,我怎会下此狠手!”阮天浩下意识地出言辩解。平南王回头看他一眼,终究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曼绮点头:“我当然不相信他们所说,天浩最好了,怎么会做这样禽兽不如、天打雷劈的事呢!” 看着曼绮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阮天浩微微皱眉。 曼绮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心底暗自冷笑,便又开始讲述她的遭遇:“那段时间,我和娘便受了不少的委屈,但我们相信,有一日天浩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几天前,大哥说要放我们离开,我和娘满心欢喜地跟他们来到京郊。可是晏安带着人刚一出现,大哥便下令不留活口,全部杀了” 回忆这一段的时候,曼绮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神色也再度紧张起来,足可见那日发生的事情对曼绮来说,有多惨烈! 平南王一听,忍不住一掌拍在床榻上:“阮天策这个心狠手辣的东西!” 曼绮一抖,怯生生地看向平南王,平南王连忙放缓了情绪,说:“曼绮不怕,爹不是说你,爹是在说阮天策。” “嗯。”曼绮点点头,“在这过程中,涟儿为了救我,死了。娘也被他们杀了。晏安看情况不妙,便将他的马给我,掩护我先离开。我上了马,不敢回头,一路疾驰总算找到你们了!”曼绮一面回忆,一面伤心地流泪。 阮天浩在她说的过程中,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审视着曼绮的表情,以他对曼绮的了解,她的确不像是在撒谎。可这事却又有说不通的地方,阮天策不像是个会大开杀戒的人。而晏安明明奉命要杀了娘和曼绮,又怎会放了曼绮呢? 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实在是急于想要知道。 “曼绮,你的意思是你并不知道晏安后来发生了什么?”阮天浩问。 曼绮低头想了许久,方才说:“是,晏安为了让我逃走,同大哥他们厮杀。大哥他们人多势众,只怕晏安凶多吉少。” “阮天策他们带了多少人?晏安有没有和你说什么?”阮天浩追问。 曼绮静静地凝望着他,看他神色间的慌忙,心底冷哼一声。 第四百二十一章 回忆噩梦(下) “我当时害怕得不行,也没有看清楚,总有四五十人吧。c”曼绮努力回忆了许久,才迟疑地说着。 平南王一听,怒道:“从前真当是看错了阮天策,本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卑鄙小人!”他转而安慰曼绮,“曼绮,你放心,现在你在爹身边,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至于阮天策,爹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曼绮重重地点头:“嗯,他们那么坏,爹,你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听着曼绮孩子般的口吻,阮天浩唇角微微上扬。他的确是多心了,这个世上若说真有单纯至极的人,那一定是曼绮。她从来都是单纯天真,哪里还需要多加防备呢? 阮天浩再度问:“曼绮,晏安说了什么?” 曼绮看向阮天浩:“天浩,多亏有你,你对我真好!”她抽泣着,接着说,“晏安之前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还没来得及说,大哥他们便下令杀人!后来晏安趁乱将我扶上马背的时候,只来得及说一句,你让他好好地保护我。” 平南王不敢置信地看着曼绮:“果真么?” “嗯啊,爹,您不相信我吗?”曼绮委屈地看着他。 平南王摇摇头:“自然不是,爹怎么会不相信你!”随即他起身,看着阮天浩,略带深意地说,“天浩,就冲着你对曼绮的好,今后你做什么事,爹都会全力支持!” 阮天浩眼见事情发展成这样,也不再纠结晏安的死以及曼绮的安然无恙。如此歪打正着,既然达到了目的,留曼绮在身边,又有何妨?只是晏安若死了,他身边一时间还找不到一个如晏安那般可以全然信任的人。这一次,晏安的机智反应,倒是让他颇为满意的。 “多谢爹!曼绮是我的妻子,这一切都是我该做的。”阮天浩谦逊地说。 按着曼绮的说法,并未看见晏安的尸体,那么以他的身手,也许能逃过一劫。无论如何,他还是要派人去找找晏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至于曼绮这边,有平南王在,他正好可以抽身。于是,阮天浩说:“爹,我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曼绮这儿便辛苦您先照顾着。” “好,你且去忙。曼绮交给我就是。”平南王说道。经历了这件事,他本也想多陪陪曼绮。 曼绮见阮天浩要走,连忙唤住他,娇怯怯地说:“天浩,你快些回来。我想让你陪。” “好,我处理完即刻就回来。”阮天浩温柔地说。 曼绮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溢满深情,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边,曼绮的脸色才冷了下来。平南王敏感地察觉出曼绮的变化,低声询问:“曼绮?” 曼绮掀开被子,不理会平南王满脸的诧异,走到门边,对守在外面的荣德低声交待了几句,方才折回来。 平南王看着曼绮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的动作,完全愣住:“曼绮,你的伤势” “爹,我没事。”曼绮的声音一改之前的柔弱,平静而低沉。 平南王看看她,再看看门外,有些恍然地问:“你是故意的?演戏给天浩看?” 曼绮点头,恨恨道:“是,从刚才在府外的昏迷,到刚刚的那一切,都是假的。我不过是演出戏给阮天浩看。” “曼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和天浩”平南王敏感地察觉出曼绮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在谈及阮天浩的时候,一改过去的深情不悔,他心中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再三提及阮天浩,令曼绮冷笑连连:“爹,我今日能活着出现在您面前,多亏了大哥和嫂子。若不是他们,我早已成了孤魂野鬼!而这一切,都要拜我那曾经最爱的夫君所赐!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报仇!” 平南王震惊地看着她,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曼绮,你告诉爹!” 曼绮深深呼吸,缓缓讲述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就这样,我辞别了嫂子,独自上路,为的就是最大程度地迷惑阮天浩!爹,您也醒醒吧,阮天浩这样心狠手辣、丧尽天良的人,不值得您为了他而毁了您自己的清誉啊!” 曼绮的故事并不长,一盏茶的时间也就说完了,其中的惊险程度,她也并未添油加醋,但这一切还是让平南王听得心惊胆战。他脸色铁青地道:“我本就觉得阮天浩这厮不值得信赖,当初是我自己糊涂,才误上了贼船!如今你这样说,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念!曼绮,你放心,我会尽快联络皇上的!” “爹,阮天浩心肠歹毒,又颇有智谋,咱们不可掉以轻心!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不容错过!一旦被他察觉,以他的歹毒,只怕我们都性命忧矣!”曼绮担忧地说。 平南王想起之前阮天浩的话,以及他在用毒方面的绝技,不免有些担心曼绮。自己也就罢了,活了大半辈子,即便死了,也没什么可惜。但曼绮则不然,她还年轻,未来的人生还有无数的可能。无论如何,不能让阮天浩对曼绮下手。 “曼绮,你刚才的表现很好,想来阮天浩不曾起疑。无论如何,爹不能让你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至于今后的路要怎么走,咱们还是应该从长计议!”平南王说道。 曼绮郑重地点头,说:“是,从长计议!如今敌明我暗,只要咱们配合默契,必定不会让他瞧出来。爹,我答应过涟儿,一定要为她报仇!” “涟儿那丫头,的确不错。她这一死,你身边一时间只怕也没有用着舒心的丫鬟,爹在为你找一个吧。”平南王说道。曼绮身为郡主,身边若是连个近身服侍的丫鬟都没有,也是说不过去。 曼绮神色一暗,道:“随意找个忠心的就是。涟儿没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代替她。” 平南王叹气道:“说来说去这事都怪爹,若不是爹当初瞎了眼,糊涂油蒙了心,你也不至于到如今这地步。” “爹,这并不能怪您。我曾经不也一心以为他好吗?”曼绮苦笑道,“说来说去,这便是命吧!您知道吗?我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想,我若见了他,就能一刀毙命的话,那该有多好!” 平南王摇头:“曼绮,比起对阮天浩的了解程度,你只怕是逊于我的。你不知道,阮天浩这厮不仅诡计多端、心狠手辣,更要紧的是他善于用毒!你公公便是因着中了他的毒,才没能躲开之后的那一系列攻击。” 说起毒,曼绮多问一句:“我曾记得当今天下若论及用毒,褚哲勋方是天下第一!要不,请褚哲勋来帮忙,如何?” 平南王听后,面露难色:“因着这次的谋反,褚哲勋只怕是不会帮衬咱们的。更何况,阮天浩的毒来自苗疆,绝非中原的寻常之毒。那些都是蛊毒!中毒后,要么惨死,要么也会沦为阮天浩的奴隶!” 曼绮愣了片刻,诧异道:“苗疆?” “难道你一直没看出来?阮天浩的娘就来自于苗疆!”平南王简单地介绍着。 曼绮了然地点头,也并未放在心上。她现在全部的心思皆在杀了阮天浩,报仇雪恨上。 平南王和曼绮又说了会儿话,方才决定在这件上,尽量先不要打草惊蛇,还是由曼绮出面,稳定住阮天浩的心,以图后报! 并没说多长时间,曼绮就觉得有些疲倦,说来也是,毕竟是跋山涉水、日夜兼程的赶路,而她本就身子骨娇弱,自然会吃不消。平南王看出曼绮的困倦,他说:“你这一路实在辛苦,今日便休息在这儿吧。” “不,爹,我要回去找阮天浩。唯有像从前那般对他依赖,才能最大程度地获得他的信任。而只有当他对我全然信任,我才能一举杀了他!”曼绮说话时面无表情,论及生死,就像是在讨论吃饭睡觉那么简单。 看着同过去心性截然不同的女儿,平南王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都是他这当爹的不好,否则女儿怎会受尽苦楚?等到这一次离开了阮天浩,他一定会为她寻一个真正对她的人! “你说的也有理,这样吧,你先去找他,爹会经常抽空来看你。”平南王不放心地叮嘱,“曼绮,记住,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咱们可以不报仇,但是爹不能再失去你!” 在平南王面前,曼绮感受到全然而不保留的关心,心中暖暖的。她看着平南王,承诺道:“爹,你放心吧。经历了这么多,好容易死里逃生,今日的我已不是昔日那个柔弱的曼绮!” 从平南王的寝屋中走出来,曼绮没有耽搁,在丫鬟的指引下,回到阮天浩所居的寝屋。阮天浩并不在,曼绮想了想,决定先睡一会儿。来到床边,看着阮天浩睡过的被褥与枕头,曼绮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随即,她咬了咬牙,若无其事地躺了上去,对小丫鬟说:“等会姑爷回来了,便叫醒我。” “是,郡主。”小丫鬟应道。 第四百二十二章 曼绮演戏 阮天浩从平南王的屋里出来后,便即刻出了平南王府。现在晏安不在身边,他需要重新回天鹰帮调一个足够忠心的人在身边。阮天浩也是个动作麻利的人,加之天鹰帮又是孙氏给他的嫡亲人马,基本上阮天浩需要什么,都能在第一时间完成。这次被他选在身边的随从叫雷阳。 阮天浩单独的书房内,雷阳站在一旁,恭敬地垂首:“主子,有什么吩咐?” “雷阳,前两日发生了一些事,晏安或许出了事。所以现在就由你来代替晏安。”阮天浩看着他说道。 但凡是阮天浩的手下,没有人不知道晏安的存在。在大家心中,晏安便像是主子的影子一般。能够替代晏安,更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如今这样天大的好事掉在雷阳头上,雷阳忙不迭地点头:“是,多谢主子提拔。雷阳必定为主子尽心尽力!” “好。本少爷最看重的一点并不是能力,而是忠诚!在本少爷身边做事,只要你始终忠于本少爷,即便是能力差点,也无妨。但若是心思活络的,本少爷必定容不下!会有什么下场,想来你也是知道一二的。”阮天浩的声音阴沉着。他喜欢在一开始便将话说明白,免得等到他们犯了错,为时已晚。 雷阳神色肃穆:“是!主子放心,雷阳自幼便进了天鹰帮,绝对是忠心耿耿的!” 阮天浩颔首,沉吟片刻,道:“如此,本少爷这儿有一桩事,交给你去办。从这儿到京城的路,想来你是熟悉的。你便一路回去找找看,晏安的事,本少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属下明白!”雷阳应是后,恭敬地退下。 交代完雷阳,阮天浩将身体靠向椅背,微微闭目,再度在心底考量着之前曼绮的话。看曼绮那样子,的确是受了大惊吓,就连大夫都那么说,必定错不了。曼绮那小妮子没有胆量骗他,一直以来在他身边都唯唯诺诺的,对他有一副痴情无悔的样子,是信得过。 整件事情,他都找不到一丁点的问题。可是,阮天策这一次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以他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一个会贸然杀那么多人的人。这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这一点令阮天浩百思不得其解。 深深地呼吸,长长地出一口气,阮天浩睁开眼睛。既然想不明白的事,他便不会去为难自己,总会有知道一切的那一天。他站起身来,准备去看看曼绮,也许从她嘴里,能知道什么蛛丝马迹。 出了书房,还未等走到平南王的寝屋,便有丫鬟唤住他:“姑爷,郡主已经回到了您的寝屋。” “好,我知道了。”阮天浩应了声,转了方向。 回到寝屋,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熟睡的人儿,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正在这时,有丫鬟走进来,一见是他,便想要上前唤醒曼绮。 阮天浩抬手阻止了她,轻责道:“曼绮才刚睡下,你这是做什么!” “姑爷,是郡主交代的,等您回来,便叫醒她。”丫鬟委屈地说。 阮天浩皱了皱眉,道:“这里交给我就是,你退下吧。等曼绮醒了,我会跟她说的。” 丫鬟点头,福了福便退下去。 阮天浩坐在床边,仔细打量了曼绮许久。这丫头看上去倒真是明眸皓齿,端庄美丽,丝毫不逊色于岚儿。可或许是一开始他接近她便是有目的的,所以无论如何对她就是没办法投入感情。可这丫头对自己倒是一片痴心不改的模样,实在也是难能可贵。 原本这一次是准备舍弃她,以换得平南王与他的同仇敌忾。可上天似乎另有安排,眼下这丫头没死,而平南王也已经坚定了立场。这丫头倒真算得上是个有福之人,既如此,岚儿不在的这段时间,便让这丫头代替吧。 这样想着,阮天浩看向她的目光柔和了不少。她脸上有划痕,也有淤青,可见这一路上真的受了不少苦。既然老天都让她活下来,她对自己又一片真心,那么以后,自己对她就好一些吧! 阮天浩眼带怜意地看着她,忽而,便见曼绮原本安详的睡颜变得紧张,她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渐渐动作幅度变大。只见她身体蜷缩起来,双手拉扯着头发,呼吸变得急促,表情狰狞而痛苦!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曼绮突然间大声叫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阮天浩见状,连忙搂住她,轻声安抚道:“曼绮,没事了,没事了啊,我在这儿呢,你安全了,不要怕。” 曼绮被他搂在怀里,仍是一通手挥拳打,阮天浩既不躲闪,也不阻挡,任由她发泄,只在她耳边低声说:“没事了啊,没事了” 曼绮逐渐清醒过来,四处看一圈,目光落在与自己挨得极近的男人身上。看了许久,只见她眼珠骨碌转一圈,眨巴眨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才趴在他怀里,哭道:“天浩,有人要杀我!他们要杀我!呜呜” 阮天浩的心蓦地一动,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曼绮最是脆弱,若是想要问话,想必这会儿是最佳时机。于是他一面温柔地安抚她,一面关切地问:“曼绮,不要怕,你做噩梦了。告诉我,你梦见了什么?你一直说有人要杀你,是谁?” 曼绮的头轻轻地贴着他的肩头,心底冷笑着,面无表情,然而,说出的话却是惶恐不安的:“是,我做了噩梦,我梦见了好多死人,满地都是死人!四周全是鲜血,那些血溅在了我的脸上、手上、身上,到处都是!我的鼻尖萦绕的全是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阮天浩眉宇间微动,问:“那些人是谁杀的?” “是是大哥!是大哥命人杀了我们!我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可是怎么跑都绕不出去!大哥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我好怕”曼绮语无伦次地描述着那个可怖的梦境。 阮天浩看她这样子,的确是吓坏了,他心底的疑惑渐渐消弭。他是多心了,这样子的曼绮怎会是装出来的。看来他将老爷子杀了,是真的触怒了阮天策。原来他也有着辣手无情的时候! 阮天浩放下心来,柔声说道:“曼绮,不怕了,你现在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这不过是个梦,是假的。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曼绮从他怀里轻轻地挣脱出来,与他四目相对,看着阮天浩眼底的关心,她的唇角渐渐上扬,笃定地点头:“嗯,有天浩在,我不怕。” 阮天浩看着她像受惊的小鹿般,眼底尽是害怕与无助,而在他的安慰下,又渐渐变得平静。他心中终于确定,即便之前他对曼绮差强人意,可这丫头还是一门心思地爱着自己。如此一来,以后倒是好办了。以平南王对曼绮的宠溺,只要把握住曼绮,还怕平南王再有异心吗? 曼绮的余光一直在静静地打量着阮天浩神色的变化,见他放松下来,她心里也终于缓一口气。像他这样狠辣之人,只怕轻易不会相信人,为了让他相信自己,她实在也是不容易。 现在的她躺在阮天浩的床上,又岂会真的睡着,不过是为了演出戏给他看而已。从他一进门,她就察觉到,当他一直那么细细打量她的时候,她是真的有些心慌的。可一想着涟儿的死,一想着阮天浩的阴毒,她便算是豁出去了。直到感觉差不多了,她便这样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她心中明白,这个时候的自己说的话,可信度才更高!但只有这样大概还不够,像阮天浩这种多疑之人,还需要她时时保持警惕! 两人各怀心思,说着安慰与依赖之语,气氛反倒比从前在阮府的时候,更加融洽。 而曼绮离开后,荣德进了屋,见平南王怒气腾腾的样子,低声问:“王爷,究竟出了什么事?奴才方才见郡主言行间似乎变了一个人。” 平南王怒道:“曼绮会变成这样,还不都是被那畜生害的!” “这个”荣德有些不敢确信地问,“王爷,您说的是姑爷吗?” “姑爷什么!那就是个畜生!”平南王提及阮天浩,那便是一肚子的气,他看着荣德,将大致事情说与他听。末了,道,“这一次,无论如何,本王要让那畜生受到应有的惩罚!” 荣德听得也是怒气冲冲:“郡主对他这样好,他竟能狠心做这样的事!简直是禽兽不如!王爷,您预备怎么办?” 平南王颔首,若有所思片刻,方才道:“阮天浩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两年下来咱们还不清楚吗?要想对付他,必得细细筹谋,一旦被他窥破,只怕曼绮会有危险。所以这件事,本王还需要仔细思量。经过这件事,曼绮似乎成熟不少,本王也要找机会与她谈谈,听听她的意见。” 荣德点头,附和道:“无论如何,咱们不能让郡主白白受欺负啊!” 第四百二十三章 难以放心 皇宫内,苏诺语从清然那儿得到的消息越多,心中就越是不安……这日傍晚,他独自去了太妃所居的宫殿。 “诺语,我记得之前同你说过,无事的话便不要再来见我。”太妃声音平静,隐隐能听出苛责的意思。 苏诺语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她知道自己这样贸然出现是有些失礼的,但现如今在皇宫中,除了太妃,她不知道还能找谁说说心中的担忧。苏诺语屈膝:“太妃,我知道您不愿有人叨扰,若非事情紧急,我也不会贸然打扰。还请太妃见谅。” 太妃挥手示意殿内的下人退下,又指了指下首处的椅子,说:“坐吧。” “多谢太妃。”苏诺语起身道。 太妃看向她,问:“你方才说事情紧急,最近是发生了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吗?” 苏诺语面带担忧:“太妃,有些事您大概还不知道,阮忠阮伯伯被他的庶子阮天浩杀害。阮天浩与平南王纠结在一起,妄图篡位。如今阮伯伯所领大军群龙无首,而阮天浩又是心机深沉、无恶不作之人,只怕到最后那路大军会大败而归。” 太妃问:“这些事情是皇上告诉你的?还是宫外默贤阁的人告诉你的?” “是默贤阁。哲勋临走前,吩咐了人时常进宫顾着我的安危。”自从上次的见面之后,苏诺语心中就清楚,在面对太妃的时候,一定不能说半句谎话。 太妃轻笑道:“这个褚哲勋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皇宫内院,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他不放心,再三派人进宫,一旦被发现,要让皇上如何动怒?” 苏诺语低下头,心里暗自后悔:看来在太妃面前,有些话也是不能照实说的。 见太妃迟迟没有说话,苏诺语只得悻悻道:“您别怪罪他,他也是因着放心不下我,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 “我不过是饶舌一句,你也莫要往心里去。我同褚哲勋的爹娘交情甚笃,自然也不会怪罪他。”太妃淡淡地说。 苏诺语这才稍稍安心些,转回正题:“太妃,您之前不让钦天监向皇上禀明一切,是怕朝政动荡,皇上不安。但若是迟迟不说,岂非皇上不能做好应对之策?何况,如今阮天浩一直想要取而代之,天象该不会……” “你这丫头还真是多心。天子乃上天之子,为天下黎民苍生,上苍怎会选择一个失德之人?”太妃见她面上一直有担忧,索性说开,“关于隐龙,我便与你再多说两句。早在二十余年前你父亲便已然得知,他与先皇商议再三,决定将此事隐瞒下来,不去干预。” 苏诺语一直不能理解这一点:“可是当今皇上乃先皇独子,先皇难道就不担忧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不稳吗?” 太妃摇头:“这其中牵扯众多,在隐龙的身份没有曝光之前,我不能再说更多。” “太妃,难道您就不担心皇上的皇位坐不稳吗?”苏诺语急了,脱口而出。 太妃叹息一声,说:“丫头,事关江山社稷,如何是我一介女流可以干预的?若是皇上连坐稳自己的江山都做不到,我们再担忧也是无用。” 苏诺语看着她,追问:“昔年先皇也是这样说的吗?” 太妃颔首。 苏诺语愕然,先皇的态度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古往今来,身在皇家,为了江山争得头破血流、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的比比皆是,先皇竟能在这个问题上,有这样的胸怀。 太妃见她始终愁眉不展,问:“丫头,看你那神情,似乎还是想不通?” 苏诺语点头:“您上次不是说,隐龙与我有关,天下苍生也与我有关。既如此,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太妃摇头:“诺语,此乃天命,人力不可扭转。逆天改命,必会遭遇天谴!” “天谴?”苏诺语微微怔住。 太妃起身,走到红烛边,拿起小银剪,剪一下烛芯,原本有些转暗的灯火瞬间便亮堂起来。太妃放下银剪,转身说:“当年你父亲便是执意要逆天改命,导致了苏家上下除你之外的人,全部死于离奇。而你,若非是玉魂拼尽一切,只怕也早已香消玉殒。” 苏诺语瞠目结舌地看着太妃,这些事她从前从不知晓,今日乍然听着,即便太妃说得轻柔和缓,她也只觉得惊心动魄。苏家,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何况,即便是有玉魂拼尽一切,苏诺语不是也躺在床上形同痴傻了数年之久? “太妃,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苏诺语谨慎地开口。 提及当年之事,太妃微微阖目,摇摇头,深沉地说:“天机不可泄露。现在还没有到说的时候,你不要再问。等时机到了,自会有人将一切事情说清楚。” 苏诺语听了这话,肩膀微微下垂,每次都是这样,太妃也是,玉魂也是,一到关键时候,就说什么时机不到。她这个旁观者急得不行,可他们这些个将天下兴亡挂在嘴边的人却一点不急!再这样下去,只怕这大朗王朝的气数也是要尽了。 太妃知道苏诺语心有不悦,只是已有前车之鉴,她断然不会让旧事重演。太妃淡淡地说:“诺语,回去吧。做好你自己的事,这些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可是……”苏诺语急切地想要辩解。 太妃起身,留下一句话:“时辰不早,我要歇下了。你自便吧。”语毕,转身往屏风后面走去。 苏诺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即便心有不甘,但仍只能守着规矩,道一句:“今日多有叨扰,请太妃恕罪。”随后才缓缓出了宫殿。 考虑到太妃不愿别人打扰,所以苏诺语特意选了夜幕降临才来拜访。如今聊了这么久,待她出来后,才发现时辰真的已经不早了。于是,不再耽搁,连忙往太医院的方向走。 还未等她走到,便听得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本能地站定,一个人影冲向她:“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这夜深人静的,您去哪儿了?叫我好找。您若是再不回来,我便只能去求章公公帮忙了!” 苏诺语知道心云等了太久,心有愧疚地说:“好丫头,叫你担心了!” “您去哪儿了?”心云关心地问。 苏诺语低声说:“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这心总是难以放下。方才去了太妃那儿,本想着让她帮着开解,然而似乎她有她的顾虑。” 心云担忧地说:“小姐,无论您去哪儿都好,可总要告诉我一声啊。您若是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去哪儿找您。”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了屋里,苏诺语笑着说:“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宫内院,能出什么事呢?”即便苏诺语这样说,但还是答应心云,下次有什么事会直接告诉她。心云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苏诺语方才回来的时候一路都在想问题,并未注意到有人跟在她身后。等到她快要到太医院的时候,那人才悄然离开。 月华宫内,贵妃慵懒地躺在床上,看着面前的彩纹:“这黑灯瞎火的,你没看错吧?” “回娘娘,奴婢看得真真儿的。苏太医从西南方向独自回来,一路上都没有发现奴婢,似乎是在想什么事。”彩纹说道。 贵妃若有所思地说:“西南方向?在这宫中,不论好坏,和她相熟的除了本宫便只剩下杨嫔和吴氏。可她们的寝殿都不在西南方向。她这么晚,是去干什么呢?” 彩纹看着她,问:“娘娘,要不要奴婢去查查?” “去吧,这苏诺语之前坏了本宫的事,这仇本宫是一定要报的!”贵妃的声音森冷下来,“原本本宫也是希望皇上可以给本宫一个公道,可是你看看,之前她刺伤了皇上,皇上都能揭过不提,足可见皇上对她的宠溺!” 彩纹低垂着头,没有接话。她心中明白,这事儿是娘娘心中最介意的!皇上也是奇怪,像是着了魔一般,对一个女人宠溺到这种程度,罔顾子嗣与自身,实在令人费解! 后宫之中,女人们渐渐地安分不少,一来如今朝政不稳,皇上没有进后宫的心思;二来,自从苏诺语进了宫,皇上几乎就没有进过后宫。所以大家心里有数,只要苏诺语在一日,她们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即便大家对苏诺语恨得牙痒痒,但没有一个人敢去招惹她。前车之鉴已经太多,没有人再愿意去当出头鸟。 即便是贵妃,恨毒了苏诺语,也不敢贸然出手。现在后宫内,从位份上看,她算是一人独大,只要苏诺语一日不是皇后,那么她便仍是后位的最佳人选! 但睿儿的事一日没有得到圆满的解决,她这做母妃的心便一日没有办法安然!这件事就像是一根鱼刺,梗在她喉咙处,让她难以下咽。 而这一切都是拜苏诺语所赐,是她一力要保住吴氏那个歹毒的女人,睿儿的仇若是不能找吴氏报,那便一定要让苏诺语来偿还! 第四百二十四章 受人掌掴 以贵妃在宫里的地位与人脉,彩纹想要打听什么事,都是很容易的。很快,事情就有了答案。但当贵妃听到答案后,更是惊讶:“你是说那夜苏诺语独自去了那年久失修、无人居住的宫殿?” 彩纹点头:“是,奴婢已经确认过,苏太医那日是从那宫殿里出来的。” 贵妃站起身来,诧异不已:“那个宫殿早就荒芜了,前些年内务府的人曾像皇上建议说是整修那里,可被皇上断然回绝。据悉皇上言语间似乎有些不喜欢那里。自那以后,再无人会提及那个宫殿。” 彩纹好奇地问:“娘娘,您说苏太医独自去那儿,是做什么?皇上都已经说了不喜欢那儿,为何苏太医还要去惹皇上不痛快呢?” 贵妃冷哼一声:“在皇上心中,无论苏诺语做什么,都没有关系。苏诺语心中明白,又岂会在意?” 彩纹意识到自己的话刺激到了贵妃,连忙说:“娘娘勿要动怒,免得气坏了身子不值得。要不奴婢将苏太医找来,咱们一问不就知道了?” 闻言,贵妃一口否定:“不可!有皇上在谁愿意去招惹苏诺语?本宫可不想没吃着狐狸还惹得一身骚!” “娘娘您多虑了,在这宫中您与苏太医最是相熟,平日里您对她又好,即便皇上得知此事,也不会往旁的想。”彩纹低声道,“何况咱们只是询问苏太医几个问题,又不会与她起什么争执。” 贵妃这才颔首:“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如此你便去一趟太医院,让她来月华宫叙叙旧。” 彩纹在贵妃身边伺候久了,做事极有效率,小半个时辰后,苏诺语便出现在月华宫。苏诺语如今本就整日心事重重,一般而言是不愿意同这些人有什么牵扯的。但贵妃不一样,她因着吴氏的事,心中始终对贵妃有所亏欠,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跟彩纹来。 苏诺语恭敬地行礼:“贵妃娘娘安。” 贵妃颔首:“起来吧。” 苏诺语谢恩后,按着贵妃的指示,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彩纹体贴地在上了茶之后,便退了下去。 贵妃看着苏诺语,缓缓地问:“有日子没见苏太医,不知苏太医最近在忙些什么?” “回娘娘的话,微臣不过是忙于太医院的日常事情。”苏诺语答得谨慎。心有亏欠是一回事,但她心中始终不曾忘记贵妃的为人。 贵妃笑道:“日常事务?可本宫怎么瞧着苏太医整日忙碌得很,甚至比皇上还忙!” “娘娘说笑,微臣愧不敢当。”苏诺语心中多少有些了然,只怕今日是不善啊。 贵妃静静地看着她,状似不经意间地问:“听说前两日苏太医曾独自去往西南角那长久无人居住的宫殿,不知苏太医有何收获?” 苏诺语心中微微一惊,贵妃竟一直派了人盯着自己!那日也是一路上想得太多,竟没有察觉!无论如何,不能将太妃供出来。反正没有当场被抓住,为今之计,只剩一个! 她微垂眼睑,长如鸦翅的睫毛轻轻颤抖着,须臾抬头,巧笑倩兮:“贵妃娘娘说何时的事?微臣怎么全然没有印象?微臣进宫虽有数月之久,但除了娘娘、杨嫔和吴氏那儿,也就只去过皇上那儿和冷宫。至于西南角么……”她顿一顿,笃定地说,“从没有的事。” 贵妃看着她说话时那一脸真诚的样子,轻轻摇头时耳环微微摇晃。她冷笑道:“原来在宫里生活得久了,任何人都是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撒谎的。” “是么?也许吧。”苏诺语依旧是恬淡的笑着。 贵妃心中有数,能让苏诺语表现得如此滴水不漏,可见此事事关重大!无妨,她说与不说,她总能查出来! 贵妃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另换一个:“之前苏太医为了睿儿的事,也算是尽心尽力,说起来,本宫还未感谢过你。” 苏诺语心底微微叹息,看来这件事贵妃只怕无法忘怀。若非是为了大局着想,她也不会去为吴氏求情。但这些理由却是不能说与贵妃听的。这件事上只能让她误会了。 “娘娘说感谢,便是太客气。微臣身为太医院院判,这一切都是微臣的分内之事。”苏诺语谦逊地回答。 贵妃嗤之以鼻:“你查出真相是分内之事,难道包庇吴氏,也是分内之事?”贵妃的声音微微提高,“有件事本宫实在是闹不明白,你若一力想保吴氏,为何又要执着地查出一切?若不是你,本宫也许永远无法得知真相。但你为何要一面告诉本宫真相,一面又去皇上面前力保吴氏?” 苏诺语起身,盈盈拜下:“贵妃娘娘息怒。查出真相是微臣的分内之事,也是微臣对您和小皇子的承诺。但微臣去皇上面前为吴氏求情,绝不是出于一己之私。至于缘由,请恕微臣有不可言说之苦衷。” “苦衷?”贵妃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尖细,更多的是痛苦,“你懂什么是苦衷吗?苦衷就是明明知道是谁害了睿儿,明明已经答应了睿儿要为他报仇,却什么都不能做,还要在皇上面前装作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来!你居然来本宫这儿谈什么苦衷!简直是荒唐!” 苏诺语看着贵妃,心有不忍,说到底这件事上贵妃最是无辜。毕竟受害的那个是自己嫡亲的儿子,身为娘亲却什么也不能做。她轻声道:“娘娘,请您相信微臣,总有一日,微臣会让吴氏为小皇子的事赎罪的!” “啪”的一声,贵妃一掌掴在苏诺语的脸上,喝道:“本宫凭什么相信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皇上的圣意都可以由着你来更改?吴氏是要赎罪,难道你就不用赎罪吗?若不是你,吴氏早就得到报应!” 贵妃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苏诺语有几分茫然无措,她本能地抬手将脸捂住,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得大殿的门被人一脚大力地踹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如旋风般冲进来,将她护在身后,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两下重重地打在贵妃的面上。贵妃哪里承受得住,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原本细嫩光洁的脸颊一刹那间便红肿起来,唇角处隐隐有血丝流出来。 “混账东西,谁允许你动苏诺语的!”季舒玄暴怒的声音响彻整个月华宫正殿。 心云早已从季舒玄的身后跑到苏诺语的身边,扶着苏诺语的手臂,焦虑地低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这一切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苏诺语和贵妃两人均怔住,直到季舒玄一声怒吼,两人才反应过来,原来竟惊动了皇上!贵妃原本发热的头脑随着那两记掌掴彻底清醒下来,之前明明想好的,只是问些问题,怎得竟会这般冲动!最重要的是,被皇上撞见,这回可是任她如何,也说不清楚啊。 “皇上息怒,臣妾知错。”贵妃来不及多想,连忙从地上跪着膝行到季舒玄的面前,一个劲儿的请罪。方才皇上那两下是用了十足的力道,以至于她现在说话时扯动唇角,整个脸都疼得要命! 季舒玄没有理会她,转而关切地看向身后的人,问:“诺语,怎么样?你没事吧?” 苏诺语看一眼心云,心中隐隐猜到必定是这丫头怕她受欺负,才搬来了皇上。这丫头……还真是给她找事啊!苏诺语心底微微叹气。现如今的她,最不愿意地便是同皇上扯上关系。 众目睽睽之下,面对皇上的关心,自然不能没有反应。苏诺语不愿让事情闹大,低声道:“回皇上,微臣无事。多谢皇上关心,但微臣请求皇上不要再追究这件事。” 季舒玄仔细打量了她半晌,确定她的脸颊并没有红肿的迹象,只是上面清晰地留下了指印,依旧是让他心疼。他转身愤然地看着贵妃:“贵妃!你在朕身边多年,朕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不想你竟如此蠢笨!你明明知道诺语是朕最关心的人,你竟然敢背着朕,如此待她!难道你活腻了吗?” 贵妃闻言,身体微微一震,没有想到皇上竟会说这么重的话!心痛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脱口道:“是!自从睿儿走后,臣妾本也是生无可恋!皇上您心中只有这个女人,难道就没有臣妾和睿儿吗?” “混账话!若不是诺语,你如何得知睿儿被害的真相!你该好好感谢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个疯女人一般,在朕面前撒泼!”季舒玄厉声斥责。 贵妃伤心欲绝,大声哭道:“臣妾本就是个疯子!自从睿儿走后,皇上您可曾真正地关心过臣妾?睿儿他……好歹是您膝下唯一的子嗣!难道竟比不过这个女人吗?她根本就不爱您,您却一心护着她!您让臣妾感谢她?臣妾做不到!若不是她,杀害睿儿的真凶吴氏早该被处死!是皇上您行事不公,难道臣妾连为睿儿辩解的权利都没有吗?” 苏诺语站在一旁,看着贵妃高声与皇上争执,心……泛着痛! 第四百二十五章 贵妃伤心 季舒玄怒不可遏,贵妃的话如刀子般,刺痛了他的心。他原本最忌讳的便是苏诺语的心有所属,尤其那个人还是他二十余年中最为看重的兄弟!自从上次苏诺语将他刺伤后,便一直有意无意地躲着他,他不愿她为难,便也一直忍着不去看她。若不是今日心云慌慌张张地跑来让他保护苏诺语,只怕他还找不到理由来见她。 原本他是以为心云有些多心,毕竟贵妃久居宫中,最善体察圣心,理应知道他的心思,不敢对苏诺语动手才是。可没想到他刚走进来,就看见彩纹慌张失措地想要高声请安,随后便听得屋内响起了掌掴的声音。他一怒之下,便冲了进来。无论如何,不能让诺语受一丁点的委屈! “朕早就告诉过你,睿儿的事,朕从未忘过,但现在时机还未到。留着吴氏,是政治需要,你身为妃嫔,自当谨守本分才是!”季舒玄的语气有了些许的和缓。 贵妃还欲开口再辩,彩纹心中担忧她说的再多些,会彻底激怒皇上。于是不管不顾地冲到她身边,哀求道:“娘娘,您就少说两句吧!您和皇上是夫妻,您何必要惹皇上不痛快?小皇子是皇上的嫡亲儿子,皇上焉能不爱?您就别再说了!” 季舒玄冷哼道:“果真是连你身边的奴才都不如!这彩纹看问题都比你透彻!你却还在这儿同朕无理取闹!” 彩纹死死地按住贵妃的手,不让她再说,这个时候皇上的心思已经太过明显,便是一力要保护苏诺语的。她说的越多,皇上便会越愤怒,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贵妃终于颓然地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一声声地唤着“睿儿”…… 季舒玄本想惩治她,但想着睿儿,终究还是心软。于是,下令道:“贵妃御前失仪,即日起,禁足月华宫!” 章华上前一步:“请旨,不知禁足多久?” “等她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再来同朕说!”季舒玄说完后,回身看一眼苏诺语,“朕送你回去吧。” 如此情形下,季舒玄毫不掩饰对苏诺语的宠爱,也有些让她吃不消。苏诺语低垂着头,说:“皇上,您日理万机,必定还有许多朝政要处理。微臣身边有心云,自己回去便可。” 季舒玄的好意再度被拂,面上闪过尴尬,愠怒地开口:“随你便吧。朕先走了。”说完,拂袖而去。 章华跟在季舒玄的身后,经过苏诺语的身边时,眼带埋怨地看一眼她。他实在不明白,皇上已经做到这地步,为何苏大夫还是不肯动心? 他们都离去后,苏诺语自然也不会多待,然而还未等她走出正殿,便听得贵妃在身后说:“苏诺语!你休要得意!早晚有一日,你会沦为本宫这地步,皇上身边从来不乏年轻的女子!” 苏诺语转身看她,淡淡地笑:“多谢贵妃娘娘操心。可您担忧的从不是微臣担忧的,正如您方才对皇上说的,微臣心中另有其人。”顿一顿,她不理会贵妃的震惊,接着说,“娘娘放心,吴氏一定会有为小皇子偿命的那一日!” 看着苏诺语优雅离开,贵妃怒不可遏,彩纹心疼地说:“娘娘,您这是何苦呢?皇上摆明了偏袒着苏太医,您不该同她相争啊!” 贵妃冷笑道:“是啊,皇上的心从不在本宫身上,本宫还争什么呢?” 彩纹扶着她起身,吩咐人拿了冰袋来,为她冷敷:“娘娘,您敷一会儿,冰冰的,就不会那么痛了。” 贵妃皱眉,将冰袋扔到地上,说:“不必麻烦,身体的痛正好能缓解本宫心底的痛。” 而从月华宫出来后,苏诺语叹口气,说:“早知道你会去请皇上,我便不该留纸条给你。”随彩纹来的时候,恰巧心云不在,想着才答应过她,苏诺语这才在桌上留下了纸条。没想到,竟会发生之后的这一系列事。 心云庆幸地说:“幸好我去找了皇上,否则今日您不定被贵妃欺负成什么样呢!” “她也是可怜人。”苏诺语幽幽道。 心云可不这样理解:“什么可怜人,再怎样也不能将气撒在您身上!她也不想想,当初若不是您,只怕她这一生也无法得知是谁害死了小皇子!可如今,她竟恩将仇报,活该要被皇上禁足!” 苏诺语看着她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心底暗自好笑:“你这丫头啊,何时也变得这样厉害?” “我是怕您被欺负啊,您那么心软,我若是不厉害些,只怕这宫里的娘娘小主们各个都想欺负您!”心云说道。 苏诺语摇摇头,没有说话。说起来,心云这丫头实在是贴心…… 至于季舒玄,拂袖而去后,也是一肚子的怒火。章华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心中明了能让皇上如此动怒的,除了苏大夫,不做第二人之想。 章华见季舒玄脸色不豫,道:“皇上,苏大夫的那个性子,即便心中对您感激,也是不肯说句软话的。您别太生气。” “章华,你以为朕只是为了诺语的事生气吗?”季舒玄的声音有些低沉,“这段时间朝廷上下出了那么多事,自阮忠死后,江南的大军与平南王对峙多日,胜负未定。父皇传给朕的大好基业遭遇这样的重创,朕日后实在是无颜见父皇啊!朕原本想着见见诺语,心情也能舒适些,可这丫头实在也是不让朕省心啊!这段时间,朕是诸事不顺,实在恼火!” 章华却坚定地道:“皇上,您是天子,您是老天爷的儿子!上苍只会考验他的孩子,您才是这天下之主!” 季舒玄听着这话,唇角上扬,说:“是,你说的不错。朕是天子,怎可因着平南王这等反贼就灰心丧气?朕要振作起来!这天下只能是朕的!” “是,这天下就是您的!”章华也附和着说。 季舒玄苦笑道:“对这天下,朕有信心。但是对诺语,朕是半分把握也没有。” 章华愣住,一时间不敢随意接话。他实在也是不明白,为何皇上对苏大夫这般执着。明明苏大夫已经将话说明,皇上为何不肯放弃呢? “你是不是觉得朕太过执着?”季舒玄突然回头看他一眼,问道。 章华想了想,还是决定同皇上说些心里话:“皇上,奴才这一生也不懂什么情啊爱啊的,事关感情,奴才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可奴才觉得皇上在这件事上,实在有些辛苦。那苏大夫似乎并不会被您打动……” 季舒玄自嘲地笑着:“是啊,无论朕如何做,在诺语心中也是比不得哲勋的。但是哲勋心里一直以来只有白霜月,这对诺语是不公平的!何况,诺语便是父皇给朕的太子妃和皇后啊!原本都是朕的,是朕不知道珍惜,这才将诺语弄丢了。” 章华看着皇上的痛苦,建议道:“皇上,要不您再选一次秀吧!这天下的女子那么多,难道您就找不到一个比苏大夫更好的吗?” “或许有,但在朕心中,她便是独一无二的。”季舒玄说道。 章华没再说话,这感情的事,便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宫里,有季舒玄为苏诺语痴心不已;宫外,褚哲勋也为她牵肠挂肚…… 军帐中,**远问道:“将军,平叛镇西王这边大概再有几天就能了结,咱们是不是也该给皇上上奏章了?” “是,你便去拟写吧。等着扫尾工作结束,估计还是同上一次一样,咱们得先回京城述职,再赶往下一个地方。”褚哲勋说道。 终于快要进入尾声,终于快要回京,他已是盼望许久!自从这次离京,他比上一次更加牵肠挂肚。这一次才算是同诺语真正地两心相许。 只是皇上对诺语太过用心,让他觉得腹背受敌。有时候很矛盾,想让诺语出宫来找他,可他整日在疆场上厮杀,无法很好地保证她的安危。可这样长久地见不到她,又实在是想念的很!何况在他看来,宫里也未必就十分安全。 **远应是后,又问:“将军,江南平南王那边,自从阮老将军逝世后,局面很是艰难。您说皇上会不会让咱们去增援?” “说起这个,我听说这些日子,朝中一直在讨论皇上御驾亲征的问题。看样子,只怕皇上也是想要亲征江南。若是如此,只怕皇上会安排我们前去接应。”褚哲勋分析道。 **远点头:“将军,若是如此,那末将还是快些上奏折吧!皇上万一有什么安排,也好提前告诉我们。” 褚哲勋拍拍他的肩膀:“是,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再研究下地图,好确定接下来如何能速战速决。” **远退出军帐,褚哲勋看着地图,沉吟许久,忍不住又有些走神。平定叛军一事他恨不能赶快结束,只有这些事情了结,他才能彻底地回京城,才能将诺语从宫里接出来,才能好好地陪在她身边! 这些日子,他实在是好想诺语,好想、好想…… 第四百二十六章 曼绮送礼 江南的平南王府内,自从曼绮回去后,平南王的心情大好,对阮天浩也极好。阮天浩眼见平南王有这样的改变,只以为是因着曼绮的那番遭遇,让平南王彻底下定决心要共同对抗朝廷。这对阮天浩来说,无疑是件好事。毕竟还要用着平南王,他并不想将两人间的关系弄得太僵。 而曼绮整日待在府内,在经历了之前的那些事后,性子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未出嫁的曼绮性子就如小女孩一般,天真活泼;出嫁后,渐渐地变得娴静恬淡;如今,却变得沉默寡言。 平南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知道曼绮身上的这些改变皆是因着阮天浩,心底对他的怨恨便更深。 曼绮的心思太过沉重,只有当着平南王的面,似乎还能有真正欢愉的时候。每每面对阮天浩,她总是将自己真实的情绪隐藏起来,强颜欢笑。 阮天浩从来不曾真正地在这些女人们身上花费心思,自然也无法窥破她心底的真实情绪。每每听了下人们的回禀,他更加肯定阮天策的所作所为,对曼绮的伤害至深,也更加相信平南王如今是跟自己一条心的。至于曼绮在他面前的欢笑,他更是相信这一切皆是因着曼绮对他的爱! 自从回到王府,曼绮每日都在忙于针线绣活,她亲自上街选了布料、丝线,又找了戏水鸳鸯的花样,除了去看平南王,剩下的时间都将自己关在房内。 这日,阮天浩回到房内,看着屋内摆放的蜡烛、酒菜,心底微微错愕:“今日是什么日子?” “两年前的今日,你到王府提亲,今日于我而言,便也算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所以,这些菜肴皆是我自己下厨做的。”曼绮羞涩地说着,一如从前。 阮天浩心底微暖,时隔两年,没想到曼绮还记得这样清楚。若不是她说,只怕他早已忘记。说起来,在这些方面,曼绮倒真的是有心。于是他走到曼绮面前,将她拥入怀中,感叹道:“曼绮,我阮天浩今生何其有幸,能娶到你这样的如花美眷!” “天浩,我亦是三生有幸。”曼绮靠在他的怀里,说这话时眼底尽是讥讽。 阮天浩轻吻一下她的发丝,拉着她的手,来到桌前坐下,说:“今日既然有这样的纪念意义,我们万万不要辜负了才是。” 曼绮深情凝望他,忽而挣脱开他的手,起身去到床边,从枕头下将早已准备好的香囊捏在手上,坐回到桌边。 阮天浩颇为不解地看着她:“手里拿了什么?” 曼绮将香囊递给他,温柔地说:“你领兵出征后,我独自在府里,总在想,我们相识多年,可我似乎从未送过香囊给你。你如今身上佩戴的似乎还是买的,如今我闲着也是闲着,便想着赶制出来,再今日送给你。希望日后你能时时将香囊佩戴在身上,就好像我与你也从未分别过一样。” 阮天浩仔细翻看着香囊,又拿到鼻尖处轻嗅,赞道:“好香!”随即,他调笑地看她,“就像是你的味道!我必定日日佩戴,就好像你与我融为一体!” “嗯。”曼绮从他手中将香囊拿过来,起身半蹲在他面前,认真地将香囊为他佩戴好,随即满意地笑,“我特意为你选了紫色,象征着祥瑞。天浩,我此生惟愿你安好。” 阮天浩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说:“好!我若是事事顺遂,必定在第一时间便迎你为后!” 这样深情的承诺,若是在从前,曼绮只怕听了便会心花怒放。但现在这些话听起来,非但一点感觉也没有,还让她觉得厌恶至极。 不过,曼绮仍旧表现得欣喜不已,她略微垂头,几根发丝滑落在颊边,看上去整个人有一种别样的柔情…… 阮天浩心中蓦然一动,这样的曼绮倒真是令他有几分心痒难耐。他伸手将她的下颌微微抬起,看着她欲语还休的羞涩,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笑着说:“曼绮,你可知道,今日的你特别令人心动!” “天浩……”她双眼迷蒙地看着他,朱唇轻启,唤道。 阮天浩被撩拨得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宽阔健硕的身体俯身压了上去。于阮天浩而言,这算的上是婚后至今,他在面对曼绮时,第一次有了打从心底而来的冲动。 曼绮本想一直看着他,与他有眼神交流,然而,一旦对上他的目光,她的心底便隐隐难受。索性闭上眼睛,倒也像极了享受不尽的样子。 阮天浩覆在她身上,垂头仔细凝视她娇羞的容颜,心底暗道:从前没看出来,原来曼绮竟也如此令人欲罢不能!看来老天待他不薄,阴差阳错间保住了曼绮的一条命,而他也从曼绮身上发掘出令他满意的东西。 接下去的时间,阮天浩就像是一只饿久了的野兽,垂涎于曼绮的美色,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两个人都精疲力尽。 入睡前,曼绮指了指桌上的吃食,嘟囔道:“天浩,那可都是人家特意为你做的……” “乖曼绮,睡一会儿,等醒了再吩咐下人去温一下,我一定将它们通通吃光。”阮天浩有气无力地回应着,转眼功夫,便进入了梦乡。 同一时刻,在阮天浩入睡的瞬间,原本已经睡着的曼绮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曼绮偏头,看一眼身边酣睡的男人,心头涌起一股恶心。若不是为了大计着想,若不是考虑到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简直不愿再同阮天浩有任何的肌肤之亲! 她看着阮天浩棱角分明的睡颜,微微蹙眉。当年的自己那么地迷恋阮天浩,曾经一度认为嫁给他,自己便会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然而,时过境迁之后,再回过头去看那时的自己,却觉得像一个笑话。这样冷漠、这样狠辣的男人,于她而言,就像是噩梦般的存在。 索性一切都还不晚,她也算是认清了他的真实面目。从前她为他百般沉迷,如今她却幡然醒悟,只等着与这样的男人一刀两断! 抱着这样的念头,曼绮终于敌不过疲倦,缓缓入睡。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似乎一直有一双阴沉的眼神在看着她,那眼神就像是吐信的毒蛇一般,令她觉得浑身上下不寒而栗。 “啊!”尖叫着坐起来,曼绮惊魂未定地四处张望,果然看见面前坐着的阮天浩,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阮天浩一觉醒来,见身旁的声音睡得正香,看一眼不远处的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以及腰佩上系着的香囊,心头难得地闪过一丝异样。这算得上是第一次,他竟愿意这样安静地看着她的睡容。 从前对他而言,曼绮不过是为了拉拢平南王、安抚平南王的棋子而已。可今日听着她娇羞地说着那些话,看着她为他准备的那些东西,向来如铁般冷硬的心肠竟有了一丝感动。 他一面看着她,心底一面想着事情,没想到却被她的失声尖叫打断了思路。这已经是她从京城回来后,第二次这样从梦中吓醒。可见那一日,她的确经历了许多难以承受的事情。说来也是巧合,晏安没有出手,竟是阮天策先动了手。而晏安也机智地在她面前树立了自己的良好形象,看来连老天都在襄助他! 阮天浩看着她坐在那儿,慌张无助的样子,及时地将她揽入怀中,温柔地安慰:“曼绮,不怕,有我在。” “啊……”阮天浩的碰触令曼绮觉得毛骨悚然,她本能地将他大力地推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阮天浩被曼绮的举动吓到,但心底却是能理解她的恐惧。像曼绮这样家世的女子从小便是锦衣玉食、被捧在掌心上长大的,哪里遇见过那样的刀光剑影、横尸遍野呢? 曼绮紧紧地贴着墙壁,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团,许久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她似乎对阮天浩太过排斥。曼绮心中咯噔一声,之前已经演了那么多戏,已经渐渐地得到他的信任,如此一来,岂非是要功亏一篑? 心底暗自懊恼的曼绮低垂着头,飞快地想着理由,她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再三在心底鼓舞自己去抓住他的手:“天浩,对不起,我刚才只是……” “曼绮,我不会怪你。我知道你在经历了九死一生后,心底的恐惧。”阮天浩难得的没有疑心。 曼绮心底松一口气,感动地看着他:“天浩,你对我真好!” 阮天浩唇角上扬,心底忍不住想,若是曼绮知道自己也曾一心想要除去她,不知她是否还会说这样的话。之前的事便让它过去吧,所有知情的人全部被杀,这件事就算是永远的秘密! 据前些天派出去的雷阳回报,按照曼绮所说,他到了京郊的树林,然而那儿干干净净,全然看不出有打斗的痕迹。至于他派出去的人,连着晏安在内,也全部消失。阮天浩心中有数,只怕是阮天策派人已经收拾干净。如此也好,省得他再费事。 第四百二十七章 打消疑虑 在阮天浩的安抚下,曼绮很快便平静下来,早有下人将桌上冷了的饭菜温热重新端回来。两人简单收拾之后,坐在桌前,边用餐边闲话家常。 只是曼绮心底始终不太放心,自己刚才似乎露出了马脚,阮天浩向来多心,若是被他察觉,只怕是要坏事。因而席间,她基本上不会主动说话,都是阮天浩问了,她回答而已。 而阮天浩面对她的反常,虽然并未多想,却另有一事,涌上心头…… 用膳之后,阮天浩提议去王府后院的花园中散步,曼绮自然是欣然答允。 两人并肩而行,在落日余晖下,两人的身影斜斜地映在地上,若是叫不知情的人瞧见,只怕会称赞他们的携手相伴。唯有曼绮心中明白,即便表面上两人看起是举案齐眉的一对璧人,但她早已是心如死灰。 大婚至今,唯有今日两人这般平静而和谐地并肩而行,若在从前,天浩如此相伴,必定让她心满意足。可事到如今,这一乎都失去了意义…… 正当曼绮专注于他们的影子,感慨世事无常时,阮天浩随口问道:“曼绮,关于爹的死,你怎么从未问过我?” “我……”曼绮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讷讷不能言。 阮天浩停下脚步,逼视她:“你想说什么?” 曼绮手臂自然下垂,双手笼在袖中,手心开始一点点地渗出汗意。她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足尖,说:“关于爹的事,我的确有所耳闻。一直没有问你,是因为我怕我问了,你会生气。”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阮天浩问。 曼绮吞了吞口水,说:“是这样的,还在京城的时候,我就从嫂子那儿听说了爹的死讯。嫂子说……”她顿一顿,“她说爹是被你杀的。可是……” “可是什么?”阮天浩追问。 曼绮的头愈发低垂:“可是娘说你不会做这样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后来我和娘被大哥掳走,这期间大哥和嫂子都曾告诉我,爹是被你杀的。” 阮天浩抬手握住她的肩膀,逼迫她抬头面对他的眼睛:“你怎么想?” “我当然是相信你啊!你对我爹都那么恭敬有加,又怎会对亲爹下此狠手呢!”曼绮回答得理所当然,“后来我九死一生地逃了出来,前两天我在爹面前提及此事,他说,那根本就是大哥他们在造谣。爹是死于疆场,被刀剑所伤。结果因着这件事你被大家误会,一气之下才背叛了朝廷,同我爹结盟。” 阮天浩挑眉:“这些是平南王告诉你的?” “嗯。”曼绮点头,“天浩,你别多心,我之所以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这事,是因为我怕你以为我不相信你。再说,毕竟是你亲爹,只怕我贸然提及,会勾起你的伤心事。” “曼绮,有些事我一直没有问你,之前我是爹的副将,与平南王为敌。你为何会一直支持我?”阮天浩追问。 曼绮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说:“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啊。何况,你对我这么好,我自然是要向着你的!”说到这儿,她有些哀怨地看他,“我这次一路逃命,本想着去投奔你,可是都怪你,也没有告诉我你的位置,我无奈之下,只得来找爹!没想到,在这儿竟会看见你!这样也好,你和爹同心协力,也省的我在中间左右为难。” 阮天浩在曼绮说话的过程中,一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虽然她眼神中有些小心谨慎,但却无半分的迟疑与撒谎。曼绮的心性他最是了解,没有这样的心智与头脑能在他面前耍手段。 阮天浩一颗心放下来,面上一片沉默:“曼绮,你能如此一心一意地对我,我很欣慰。如你所说,爹的死让我非常痛苦,可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我,我本一心向着朝廷。无奈千夫所指之下,我为求生路,这才投奔了王爷。” “天浩,你说这样的事,实在是与我太见外!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一生,都会誓死追随你的!”曼绮轻轻地依偎着他的肩膀。 阮天浩笑着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曼绮没有说话,只是安静而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又走了一会儿,阮天浩对她说:“我方才突然想起一件要事还未同爹说,你先回房间,乖乖等我,我去去就回。”语毕,不待曼绮做出反应,转身便走。 曼绮站在那儿,回头去看他的背影,一脸了然。其实不用他说,她也知道,他所谓的要事是什么。说来说去,还是他的疑心在作怪。如此也好,问得越清楚,他心底的疑惑便会越少,也更有利于她日后的行动。 只是方才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让她毫无防备。她整个人犹如虚脱了一般,心底隐隐有几分后怕,更加提醒自己,今后在面对阮天浩的时候,一定要更加谨慎些才好。 此时,平南王正在书房内看书,房门被人大力推开,平南王眉头拧起,不用看,他也知道来者何人。缓缓地放下手中的书,他看向一脸愤怒的阮天浩,问:“你这是做什么?” “王爷!你手段不错啊!竟然在曼绮面前将我杀害老爷子的事说了个清清楚楚!”阮天浩双手撑着书桌,怒不可支地与他对峙。 平南王丝毫不吃他这套:“天浩,你这又是听了谁的混话!” 阮天浩冷哼一声:“你先别管是谁说的,你且说有没有这件事吧!” “没有!”平南王矢口否认,“之前曼绮旁敲侧击地问过我这件事,我当时就将你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到头来,你听了别人的混话,竟跑到我这儿来兴师问罪!你若是不相信,大可去找曼绮来,咱们当面对质!” 阮天浩双眸微睐,审视地看着他:“王爷,不是我不相信您,您前阵子为了曼绮的事与我也算是公然作对。如今又岂会有这样的好心,帮我推脱责任?” 平南王重重地哼一声,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本王这样做是为了你?本王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曼绮!若不是看着曼绮一心一意地爱你,本王又岂会为你推脱?无论如何,本王不能看着曼绮不幸福!既然曼绮选择了你,那么无论如何,本王也要成全她!” 阮天浩没有没有说话,像是在权衡这话里的可信度。 平南王接着说:“更何况曼绮这次受到这样大的伤害,这一切皆是白阮天策所赐,而他身后便是大朗王朝!所以,本王才会全力支持你!不过你要记住,日后你若是敢有负曼绮,本王必定与你势不两立!” 阮天浩态度和缓了几分,道:“曼绮是我的女人,自不用你交代。”若论别的,他不敢说,但若说起平南王对曼绮的父女之情,他倒是百分百地相信。 平南王见状,也不再气势逼人,叹口气道:“天浩,不论之前我们之间有过什么不愉快,只要你能对曼绮好,我便可以既往不咎。之前的种种恶名,在曼绮那儿我一力承担!曼绮是个善良的孩子,她那么全心地爱你,我不能让她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就让她以为这一切的事情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而你始终还是她心中完美的那个人!” 说起这话时,平南王的语气中是有些伤感的。虽说他如此说,只是为了麻痹阮天浩,但话里话外为曼绮着想,确是发自肺腑的话。 阮天浩紧抿嘴唇,没有说话,看着平南王对曼绮如此,他心底竟有些羡慕。这不就是他自小便想要的父爱吗?可是昔年老爷子将这样纯粹的父爱毫无保留地悉数给了阮天策!若不是如此,只怕他也不会那么仇视这一切!若不是如此,只怕他对老爷子也下不了杀手! 深深地吸气,阮天浩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些已经过去的往事。无论如何,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也算是没有回头路。事到如今,他唯有一个目的,那便是从季舒玄的手中,夺得这天下! “爹,之前是我误信谣言,只要您全力支持我,我必定会对曼绮好!”阮天浩说道。 平南王起身,重重地拍一下阮天浩的肩膀:“天浩,你要知道,我就曼绮一个女儿。这一生,我拼尽全力,也要让她幸福!” 阮天浩点头,说:“既如此,我便不打扰您。曼绮还在房中等我,我回去陪陪她。” “天浩,曼绮前阵子受了太多刺激,你一定要好好宽慰她。”平南王不忘叮嘱。 阮天浩颔首,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去。 平南王看着被阮天浩关上的房门,心底暗道:早知道你小子会有疑心,本王又岂会毫无准备? 说来,这一切也是曼绮细心。只是看着曼绮变成如今这样,他实在是心疼不已。可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步,又如何挽回呢? 平南王坐在那儿,叹口气,曼绮说得对,无论如何,要让阮天浩得到应有的报应!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天浩大胜 得到了平南王郑重承诺的阮天浩决定一鼓作气,争取在一年之内,使江山易主!在这个问题上,阮天浩是行动派,决定先将阮忠所率军队击败,再向季舒玄发起挑战! 自从阮忠死后,两派人马皆按兵不动,阮天浩这边是考虑到平南王似乎一直不齐心,而阮忠副将王维新则是因着要进行调整、训练,正好抓住机会,强大自身。 但现在不一样,既然平南王已经数次表达出要全力支持他,阮天浩自然不会再犹豫不决。于是很快便定下时间以及作战方针,决定亲率大军前往剿灭王维新的军队。 阮氏一门在军法、武术上师承苏大同,可谓是独步天下。而阮忠当年在传授时,虽然对阮天浩有所保留,但阮天浩天资极高,并不逊色于阮天策。 平南王在转了立场之后,自然不会再亲自率兵,本想说服阮天浩计划暂缓,只是思前想后,似乎此举意义不大。于是便由着阮天浩去做,阮天浩只以为平南王是身子不济,也没有多心,便率军前往攻打王维新。 临行前夜,曼绮同他依依不舍:“天浩,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万万要保重自身!我会日日为你祝祷,无论如何,你要记住,我在家等你!一定要毫发无损地回来啊!” 曼绮的再三嘱托若是在原来,只会让阮天浩觉得厌烦,而现在却觉得啰嗦的同时,也很暖心。阮天浩将她拥紧,喃喃承诺道:“曼绮,我一定会凯旋!你在家,等着我凯旋!” “嗯,你一定会凯旋!”曼绮重复着这样的话。 曼绮从妆台上的小匣子里取出一个护身符递给阮天浩:“这个还是你从京城出发前我便为你求了,可那个时候没有机会给,我便一直带在身上,希望能保护你!” 阮天浩低头看一眼那个有些旧的护身符,接过来,放在她亲手缝制的香囊中,说:“好,有你的心意在其中,我会片刻不离身!” 说起这个护身符,他是有些印象的,在京城准备出征前的那段时间,他与曼绮之间一直都是淡淡的。那段时间他忙于准备随军出征一事,更是顾不得她。 他临行前,一连几日,都早出晚归,每每看着曼绮欲言又止,他总是故作不知,视而不见。那个时候,曼绮在他面前,几乎是小心谨慎到有些谦卑的地步。面对他那样的态度,曼绮自然寻不到说话的机会。 直到后面曼绮身边的那丫鬟找到他,说曼绮这两日一直想将亲自去寺庙为他求的护身符给他,可他一直不给她机会。那丫鬟恳求他给曼绮一个机会。可那会儿他根本不像同曼绮有过多的交流,这话听过便也算了。之后的事显而易见,曼绮直到最后也没有寻到机会将那护身符给他。 可没想到,时隔数月,她经历了总总险境,这枚护身符竟一直被她带在身边!若说从前他对她的种种试探皆是为了安心,那么到今日,当她将护身符拿出来对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心真的被她动容! 这一刻起,他对曼绮,再没有任何怀疑!他甚至在心底想,等到他登基为皇,他必定会封曼绮为贵妃!而且,他愿意承诺,除她之外,后宫中不会再有第二个贵妃! 曼绮看着他颇为珍惜将护身符放好,心底冷笑:护身符?还是催命符?一切还不好说呢! 之前为了爱他,她无论走到哪儿,这护身符都随身携带,不曾离身。后来在得知他的种种作为之后,曼绮只觉得心底冰冷!她为他在菩萨前虔诚地求附身符,可他却想着派人将她除去,以挑起爹和朝廷间的纷争!这样的男人,她要来还有什么意义?之所以一直留着这护身符,也只是为了提醒自己,昔日的愚蠢! 阮天浩拿着这护身符,难得地一改往日的被动,主动同曼绮说了好些甜言蜜语,一切就好像回到了他们认识之初…… 翌日,阮天浩便率大军出发,攻打王维新的部队。这场战役本就实力悬殊,自阮忠死后,大军一度沦为一盘散沙,大家传言纷纷,总觉得此战前景堪忧。加之在此之前,王维新从未有过单独领兵的机会,因而面对阮天浩,他心中的确没有底气。 不论如何,王维新还是认可阮天浩的统兵能力,都说虎父无犬子,这话不假。只可惜,阮天浩只继承了阮忠的军事能力,却没有承袭阮忠的一身正气与忠心耿耿。 出发前,阮天浩便对平南王放下了话,说是不胜不归。平南王即便此时心底已经极为厌恶阮天浩,但平心而论,这场战争,只怕王维新的部队要遭遇灭顶之灾! 事情果如大家所料,阮天浩率大军仅耗一天一夜,便大败王维新的部队。王维新战死沙场,大军中伤亡惨重,侥幸活下来的甚至不到十中之一。活下来的将士们四处逃窜,朝廷大军在这一次的征战中惨败! 阮天浩志得意满,率军凯旋。从征战之初到凯旋,前后不到五日,足称得上是速战速决。 待得阮天浩凯旋,平南王府自是张灯结彩,大肆庆贺。曼绮更是亲自下厨给阮天浩准备了丰盛可口的晚餐,在房中单独为他庆贺。 稍早些时候,在正厅内,阮天浩看着平南王,豪情万千地说:“王爷,经此一役,将士们士气大振!相信我,彻底击败季舒玄,只是时间问题!江山易主,已是大势所趋!” 平南王看着他,欣慰地说:“天浩,以你的能力,我也算是能放心地将我手下的将士们都交给你!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这一切也多亏了王爷的鼎力支持,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阮天浩难得地恭敬,“等我登上皇位,一定会好好地对曼绮。” 平南王颔首:“只要你和曼绮两个人好好的,我便别无他求。” “爹,您放心吧,天浩现在对我越来越好,我们会好好的。”曼绮挽着平南王的手臂,娇俏地说。 平南王拍拍女儿的手背,笑道:“曼绮啊,爹就你这一个女儿,自然万事皆是要为你着想。” 阮天浩在旁边听着父女俩的对话,更是放宽了心。只要有平南王的支持,剩下的那些个王爷也会全力对抗季舒玄,到时候季舒玄便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他微微闭眼,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他登基后,受百官朝拜、万民敬仰的画面。 平南王不动声色地看一眼阮天浩志得意满的样子,心底却不以为意。就凭阮天浩这样,若真有成事的那日,岂不是百姓遭殃、黎民受苦? 而晚膳时分,回到房间的曼绮一脸憧憬地同阮天浩讨论着他登基后的种种。曼绮崇拜地看着阮天浩,说:“天浩,从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寻常人!时隔三年,没想到你果然变得足矣让天下人为你臣服!” 这些话被曼绮用崇拜至极的口吻说出来,听在阮天浩耳中,极为受用。大概对于每个男人来说,都喜欢自己的女人对自己崇拜到五体投地的程度吧。哪怕这个女人并不是他心底真正喜欢的那个! 王维新战死疆场的消息对于阮天浩来说,自然是好事;但传回朝廷季舒玄和群臣的耳朵里,却不见然。季舒玄得知朝廷大军惨败之后,气愤难当,恨不能即刻御驾亲征,以报此大仇。 群臣面对这样的皇上,毫无例外地苦劝。基本上大家还是拿太子国本一事在做文章。所有人都说,皇上既无兄弟,亦无子侄,一旦有个闪失,对大朗王朝便是灭顶之灾! 可季舒玄显然有自己的看法:“之前阮忠所率大军,是朝廷的精锐部队。如今却遭此重创,只怕对大家的士气非常不利。现在的大朗王朝已然岌岌可危,若是朕再不有所行动,只会让平南王之流认为朕是怕了他们!何况一鼓作气,他们趁着这次的胜利,必定士气大振,一旦任由他们下去,朕这皇位也是坐不稳的!” “皇上三思啊!”群臣齐声高呼。 “朕心意已决,御驾亲征,方能震慑逆臣贼子!也方能让天下百姓明白,这天下之主,只有一人!就是朕!”季舒玄一番话说得豪情万千。 如今朝中跟在季舒玄身边的股肱之臣,大部分都是先皇在时的旧臣,对大朗王朝和季家均忠心耿耿。见季舒玄圣心已决,也只得纷纷附和:“皇上英明!皇上威武!皇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群臣均激昂,唯有钦天监一脸木然地看着这一切,面上若有所思。自从他观测出隐龙将出的星象,便一直忧心忡忡。可太妃那边有言在先,他也深以为然,就一直没有将隐龙一事,告知皇上。可如今皇上贸然决定要御驾亲征,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感觉涌出。 倘若星象之言成真,难道隐龙暗指平南王之流? 第四百二十九章 王爷手信 就在季舒玄决心要御驾亲征之际,前朝有密信传来。一时间,季舒玄心思纷扰复杂…… 这日午后,季舒玄在寝殿小憩,出征之日定在了两日后,他现在也是分身乏术。一般而言,即便是午睡,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起来。所以章华从不会在这个时间来打扰他,更是叮嘱了众人,哪怕是天大的事,也不能扰了皇上休息。 然而,这一日,章华却脚步匆匆地直往里闯。直到来到最后一道门外,他看一眼守在那儿的小魏子,问:“皇上还没起吗?” “是啊,师傅。皇上今日睡得比往日晚一刻钟,您不是告诉过我们,无论如何,不能扰到皇上午睡。”小魏子说道。 章华面露难色:“怎么办?我这儿有要事要马上告诉皇上。” 小魏子也颇为为难:“师傅,那怎么办?要不我帮您进去叫吧。” 正在这时,季舒玄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是章华吗?有什么要事?进来回话。朕还没有入睡。” 章华一听,连忙走进去:“是,皇上,奴才马上进来。”随即吩咐小魏子,“你在这儿候着,这期间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明白吗?” “是,师傅,我明白。”小魏子连忙应是。 章华推门进去,果然看见季舒玄坐在椅子上,一脸沉思的样子。章华皱眉:“皇上,您这些日子都日理万机,该要好好休息才是啊。怎得奴才听小魏子说,您今日比往日还要晚一刻钟呢?” 季舒玄抬手揉了揉鼻翼,颇为疲惫地说:“如今国家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即便朕即将要御驾亲征,其实也没有全胜的把握。这种情形下,你要朕如何安枕?” 章华略有些担忧地说:“皇上您这样一直不休息好,身体怎么受得了?您的身体可是关乎天下百姓和江山社稷啊!何况天子御驾亲征,必定无往而不胜!您不必多虑。” “这些事情再说吧,朕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你不必饶舌。”季舒玄打断他的话,“倒是你,方才在外面,似乎同小魏子说有要事要禀告。什么事?” 经他一提,章华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没禀告,连忙从袖中拿出一封密信递给他:“皇上,这信是平南王派人秘密送来,来人说一定要亲自交到您手上才行!” “平南王?”季舒玄看一眼信封,微微愣住,“两军交战,他们又才大获全胜,这个关头他给朕写信?哼!只怕是没安好心。” 章华听他这样说,拿着信的手僵住,犹豫着要不要收回来:“既如此,这信,您还要不要看?” “既然是点名要给朕的,朕岂有不看之理?”季舒玄冷哼道。 章华一听,连忙双手将信递给他,季舒玄接过来,打开一看,瞬间惊愕。季舒玄几乎以为自己是眼花看错了,又仔细翻看,方才不敢置信地将信放下。 章华看着他的神色,小心地询问:“皇上,平南王的信上写了什么?” 季舒玄随手将信递给他,说:“你自己看吧。” 章华犹豫了片刻,才将信打开,一看之下,惊愕得目瞪口呆,脱口道:“皇上,您说这平南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狼子野心,老奸巨猾!从前倒是朕小看这平南王了!如今,竟也学会在朕面前玩弄计谋。”季舒玄冷声道,“朕若是信了他的话,岂非是白白当了这些年的皇上?” 原来在信中,平南王向他承认了自己之前与朝廷作对的愚蠢,并表示自己幡然醒悟。同时他坦诚自己如今与阮天浩已经决裂,希望皇上能御驾亲征,然后他们在前后夹击,共同剿灭阮天浩的势力。同时在信中,他还将这两年内他与阮天浩共同做的那些事都交代得干干净净。包括白府的事,瘟疫,小皇子的死。尤其平南王在信中提及阮天浩似乎在宫里有内应,只是一时间还不得而知罢了。 章华也重重地点头:“奴才也觉得平南王此举并非示好,而是别有用心!” 季舒玄沉默着,没有说话。 章华忖度着开口:“皇上,那您预备如何办?” 季舒玄摇头:“这个事朕要再同朝中几位大臣讨论一下,不过现在另有一桩重要的事,朕要马上去处理。” 章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皇上,您现在要急召大臣进宫议事吗?” “不,朕要去一趟太医院。你不必跟着了。”季舒玄吩咐道,随即便起身,将信折好,大步离开了嘉德殿。徒留章华在嘉德殿中候着。 太医院内,苏诺语午睡刚起,便见季舒玄大步闯了进来。苏诺语有些慌神,看着季舒玄道:“皇上,您怎么突然来了?” “诺语,朕找你有要事。你随朕出去走走。”季舒玄语气有些生硬。不知从何时起,每次见面,苏诺语都是这样的慌忙,甚至是排斥。 苏诺语嗯一声,连忙起身跟在季舒玄的身后,往外走。还未等走出去,就看见心云进来,恭敬地请安:“皇上万安。”谁知,还未待接着说话,便听得季舒玄不悦地道:“朕有事同你家小姐单独说,你不必跟着。” “是,奴婢遵命。”心云福了福,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 走出几步后,苏诺语回头安慰地看一眼心云,今日皇上似乎心中有事,火气有些大呢!只不知道这样贸贸然地将自己叫出来,所为何事。她实在想不明白,皇上与她之间,会有什么要事商议。当然这些非议,她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并不敢贸然说出口。 若是在从前,她在皇上面前没有这么多心思,基本上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自从上次皇上对她行为不轨,她动手伤了皇上之后,才真正地意识到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在皇上面前她便收敛心思,不再敢像从前那般大大咧咧。 苏诺语跟在季舒玄的身后,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许是看得太多专注,对于他的突然驻足毫无准备,就那么直冲冲地撞上去! “哎哟!”苏诺语下意识地呼痛,同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心中暗自埋怨道:这是铜墙铁壁吗?撞得生疼!再说了,哪有人会这样走着走着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来? 季舒玄看着她那可爱的模样,难得地露出了笑容。相处了这么几个月下来,苏诺语真正吸引他早已不是那绝世容颜,而是她这样可爱、直率的性子。 自从被刺事件发生后,他已经冷静地想了许多,也不再强求与诺语之间的缘分。其实他心中清楚,感情一事,勉强不得,即便他贵为天子,即便他手握天下权柄,即便他再如何爱苏诺语,只要她心有所属,那么一切皆是虚无。 更何况,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褚哲勋!褚哲勋,是他幼年时期至今的知己,为君多年,他是真的感受到“高处不胜寒”。身边的朝臣们要么是父皇时期的老臣,他们虽忠心,彼此间却有年龄上的隔阂;要么便是一心想要当高官的人,这些人在他面前向来是阿谀奉承,凡事只挑他爱听的说;剩下的即便能做到清正廉洁,却也总无法很快地知晓他的心思。 说起来,唯有哲勋,他是真正地明白自己。他关心自己,并非因着自己是皇上,大概在他看来,自己还是当年和他一起长大的季舒玄吧。也正是因此,他才这么在乎与哲勋之间的情义。 虽然后来因着诺语,他心中是怪罪哲勋的。明明知道是他先看上诺语的,为何偏偏要来插上一脚?何况他不是十余年如一日地心仪着白府的霜月吗?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这一生非白霜月不娶,怎得遇到诺语,这么快就变心了? 所以说起来,他与哲勋之间的心结,皆是为了诺语。原本他是有想过,以觊觎天子的女人为名,狠狠地责罚他!可这样的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否定。毕竟诺语不是一件物品,她无法这样任由他们挑选。她是一个人,既然爱她,便要学着去尊重她,而不是以天子之威去胁迫她。 这也算得上是自小看着父皇和母后伉俪情深的影响吧,这一生,他也希望像父皇一样,能找到一个如母后那般与自己心灵契合的女子。这也正是为何皇后之位一直空悬,群臣早已上谏过数次,都被他挡下的缘由。 经历了这么多,努力了这么久,他算是想明白了,以诺语的性子,想要勉强她,是断断不可能的。他也算是死了心,还从未为一个女子付出这么多,虽然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也能释怀了。毕竟君子有成人之美,就该拿得起放得下! 他本打算将自己的决定告诉苏诺语,想必这丫头必定能欣喜若狂。可一对上她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他便一肚子的火,什么话也不想说! 苏诺语回过神来,见季舒玄唇角带有笑意,有些不悦地嘟囔地了几句。 “苏诺语,你嘀咕什么呢?”季舒玄收敛笑意,故意沉声问道。 第四百三十章 皇上死心 苏诺语听见他愠怒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摇头道:“并没有,皇上大概是听错了。微臣只是想知道,您口中的要事是什么。” 季舒玄看她一眼,现在也学会在他面前睁眼说瞎话了。不过她这副睁眼说瞎话的笑容也好过了之前唯恐避之不及的小心谨慎。不再想这些,季舒玄回到正题:“朕今日收到了平南王的手书,上面提及了白府灭门案……” “白府灭门案?”苏诺语打断季舒玄的话,追问道,“皇上,是谁?是不是……阮天浩?” 虽然之前她与哲勋已经推断出真凶,但一切尚未定论之前,她还是难以安心。白府的事,始终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她急于想要知道真凶!冷不丁听到皇上提及此事,苏诺语有些紧张地凝神屏息,等着他公布答案。 这下轮到季舒玄吃惊地看着她:“你是如何得知的?”这件事一直没有定论,他今日才刚得到的消息,这丫头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 “真的是他?”苏诺语微微有些失望。即便她几乎已经相信了哲勋的答案,可那毕竟只是推测,在一切尚无明确定论之前,她总还存有一丝幻想。可是,当答案揭晓的一刻,她才知道,幻想终究是幻想! 对于苏诺语来说,阮天浩并非是陌生人。哪怕她早已彻底死心,但对于曾经发生过的事,她无法抹杀。阮天浩,毕竟与她有过那样一段过往。即便他的靠近别有目的,可两家的交情摆在那儿,爹娘对他也很好,他竟能狠下心来,对白家下此狠手。 然而,苏诺语转念一想,这件事似乎不足为奇,阮天浩本就是这样的人,他可以对双亲与妻子痛下杀手,更何况她们家,本就是外人啊!若说恨,她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竟错将哲勋当成了阮天浩。 “平南王是这样说的。”季舒玄点头,随即追问,“苏诺语,朕问你是如何得知的?” 苏诺语稍稍收敛黯然的心神,低垂着头,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回皇上的话,褚哲勋曾经分析出这个答案来。只是那会儿,微臣觉得难以置信罢了。” “褚哲勋?”季舒玄挑眉。又是褚哲勋,似乎这家伙永远快他一步啊! 苏诺语有些伤心地说:“皇上,微臣恳请您,无论如何,一定要让阮天浩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个自然。”季舒玄颔首,“朕已下了决心,后日,朕便御驾亲征!” 苏诺语一听“御驾亲征”四个字,几乎是本能地反对:“皇上,您可要三思啊!您是这天下之主,怎能冒这样的险?何况如今你膝下尚无子嗣,疆场杀敌刀剑无眼,您若是受伤,可如何是好?” 季舒玄摇摇头,说:“诺语,这些劝告的话就不必再说。朕这些日子已经听得够多了。朕心意已决,你若是还在乎朕的安危,不妨为朕祈福!” 苏诺语沉默下来,看着季舒玄一脸严肃而认真,知道他的决定不会再改,问:“皇上,那您准备和平南王联手吗?” 季舒玄皱眉道:“这件事朕还真是没有想好。之前平南王的所作所为太让朕失望,朕要仔细想想这件事。你呢,你怎么看?”说到最后,季舒玄突然有些好奇苏诺语的想法。这丫头鬼灵精得很,也许会有新的主意也说不定。 苏诺语沉吟良久,方道:“以微臣之见,平南王的话大概是可信的。信中说了好几件事,虽然这些事我们几乎都知道,但平南王并不知道我们知道。倘若只是设计,他无需提及白府或是小皇子的事。” “哦?你相信他?”季舒玄问。 苏诺语点头:“微臣的直觉告诉微臣,可以相信。但鉴于从前平南王的所作所为,微臣也不会全然信任他。一切还是该有所防备,免得被打得措手不及!” 季舒玄颔首:“分析倒是极为透彻,足可见头脑清醒。好,这件事朕会再同朝中重臣商议,再做定夺。” 苏诺语看着季舒玄,脑海里不禁回忆起之前钦天监和太妃的话,事关隐龙,是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有的天象。太妃常说此事天定,人力不可扭转,难道说这次的御驾亲征会有出什么事吗? 她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对她来说,虽然不希望在感情上与皇上有任何的牵扯。但她始终认为他是一个好皇帝,勤政为民,为人宽厚。无论如何,她是希望他能顺遂平安的。 “皇上……”苏诺语唤道。 季舒玄看着她,问:“怎么了?”看她似乎有些紧张,他心底对她接下去的话有些好奇。 苏诺语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几次话到嘴边,都没有说出口。太妃代表的是苏大同和先皇,只怕他们不让隐龙的事告诉皇上,也是有所考量的。毕竟先皇是皇上的亲爹啊! 苏诺语为难地看着季舒玄,想要说,又怕自己坏事;不说,心中又始终不安。当然她也是有私心的,太妃先前说此乃天意,逆天改命会遭天谴。苏家就曾遭天谴,以至于全家上下除她之外,全部意外而终。即便是她,也难逃这天谴。 如今,若是她一意孤行,再次触怒了上天的旨意,一旦有天谴降临,要怎么办才好?若仅是她自己便也罢了,关键是还有哲勋啊,只要一想到因为自己的莽撞行事,有可能给哲勋带来灭顶之灾,她便再也无法将那些担忧说出口。 季舒玄见她欲语还休,更是好奇:“诺语,你到底想说什么?” 诺语是个直爽之人,甚少有这样吞吐犹豫的时候,季舒玄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话,能让她如此犹豫。她越是这样,他心底的好奇便越多。 苏诺语眼睑下垂,终于下定了决心,随即微微仰头,真诚地说:“皇上,微臣只是觉得疆场上刀剑无情,希望皇上能珍重自身。” “你犹豫再三,就是为了说这个吗?”季舒玄有些不相信。 苏诺语笑着点头:“是啊,就是因着这个。” 季舒玄审视她的双眸,清澈澄明,不像是在撒谎。他有些了然,大概是因着她一直在躲避他,冷不丁地这样关心,让她有些为难吧。如此一想,他便释然许多。 苏诺语唇角微扬,说:“皇上,若是无事,微臣的太医院里还有许多事要忙,就不叨扰您……” “诺语。”季舒玄打断她,“有件事,朕想问你。” 苏诺语见他的神色转瞬变得严肃,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知皇上想问什么,微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诺语,你是不是很喜欢褚哲勋?”季舒玄脱口问道,“因为他,你才会在朕面前变得小心谨慎,甚至说话时一定要自称‘微臣’?” 这些话他已经想问许久,一直以来,他都在回避这个问题。可事实上,这些问题始终存在,无论他如何不甘愿,都得承认。再有两日便要出征,只怕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年之期将至,诺语是一定要出宫的。 苏诺语微愣,她显然没有预料到皇上要问的是这个问题。不过关于这个问题,她早已坦然,反正皇上也知情,再藏着掖着也没有意义,也许还会让皇上误会。 于是,她欣然点头:“回皇上,是。” “你……你可以想清楚在回答,不用这样着急。”季舒玄尴尬地说。看着苏诺语如此坦率,他心底颇为不是滋味,就好像是她等他问这话已经等了许久,她才会这样迫不及待。 苏诺语面上恬静自然,声音柔和:“皇上,若是在一年前,有人说微臣有朝一日会爱上褚哲勋,微臣一定会大肆嘲笑他。但感情的事说不清楚,任凭谁也无法左右。不错,微臣喜欢褚哲勋,不,不仅是喜欢,微臣爱褚哲勋!” 季舒玄原以为她会像从前那般羞涩不敢言,不料今日的她却这样大方而直接地说爱上了褚哲勋。季舒玄神色黯然,他点点头,说:“好,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微臣告退。”苏诺语屈膝行礼,随即想起了什么,又说,“皇上,微臣真心地感激您,还记挂着白府的事。” 季舒玄摆摆手,没有说话。 苏诺语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而季舒玄则一直静静地看着她,渐行渐远,就好像是她已经渐渐地从他的世界里退出,再也碰触不到。 季舒玄无奈地摇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这样的一个女子,令他如此心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占为己有。可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一国之君,偏偏在这样一个小小女子面前,束手无策。 这一切真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在没有问苏诺语之前,他心底还始终存有幻想,可现在一切都已明了,她是真的从未对他动心。在她心底,他从来都只是个皇上而已,再无其他。 这样一来,他也算是能彻底死心,不再存有幻想……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太妃出山 回到太医院后,苏诺语什么也没做,就坐在那儿安静地想着问题。关于阮天浩,她实在是闹不明白,为何这般想要篡权夺位,以至于不惜将身边的亲人悉数杀死!在苏诺语看来,阮天浩如此行事,不可不谓是人神共愤! 不过纸包不住火,真相迟早有曝光的那日,即便当初他狡诈地将一切都栽赃到哲勋身上,可事情的真相却水落石出,他不可能永远都瞒着。 “小姐,您在想什么?”心云见苏诺语回来后就一脸沉思地坐在那儿,以为皇上又说了什么为难她的话。 苏诺语目光看向心云,轻声说:“白府灭门案的真凶曝光了。” “真的么?是谁?”心云关心地问。自从知道如今的小姐其实是白霜月后,她也一直关心白府灭门案。之前小姐与公子之间,不就是因着这件事才有了中间那些波折吗?现在总算是知道真凶,小姐一直悬着的心才能彻底放下来。 苏诺语朱唇轻启:“阮天浩。” “啊!”心云捂着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个阮天浩她虽然不曾见过,却也知道他的身份是阮府的二少爷,是平南王的女婿,更是夜尘公子的弟弟。连着之前弑父一事,阮天浩这人在心云的心里几乎就等同于恶魔。 苏诺语点点头,没有说话。 心云想了想,追问:“小姐,那您预备怎么办?” 苏诺语摇头:“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我想怎么办就可以怎么办的。他如今同朝廷作对,皇上已然定下两日后御驾亲征,即便没有白府的事,阮天浩他作恶多端,皇上必定也是容不下的。再者说,即便是凌迟处死,也挽救不回白府上下几十条人命,还有之前因他而死于瘟疫、战乱的那些无辜的人。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切只看皇上的意思吧。” 心云点头:“这人太可恶!别说死一次,哪怕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也弥补不了他做下的恶事!” 苏诺语感叹道:“是啊!无论如何,都是弥补不了的。” 可是,若不是他当日的所作所为,她又何如能将他看透,进而找到哲勋,与他相知相爱呢?所以,一切大概都只是天意,造化弄人而已…… 季舒玄在同苏诺语交谈之后,便即刻回了嘉德殿,命章华召集重臣入宫议事。最终,大家还是一致认定平南王的话不可全信,不过倒是可以利用他信中所言,做两手准备。这一时间正赶上褚哲勋那边也已在扫尾,于是季舒玄下令给褚哲勋,在平南王的封地外两军集结。 有了褚哲勋在,群臣们心中稍微放心些。自从季舒玄登基后,在军功上,褚哲勋虽不是最拔尖的,但从战绩上看,的确傲人。以往的战役中,但凡有他,大朗王朝还从未输过。这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季舒玄临行前将朝中要事悉数交给几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并亲自请了太妃出山,坐镇朝政。时隔十余年,曾经显赫一时的太妃,重掌朝政!对于这样的决策,朝中的诸位老臣皆是心服口服,偶尔有质疑之声传来,也很快便被季舒玄压下去。 临行前夜,季舒玄来到太妃所居偏殿,恭敬地请安。太妃看着季舒玄,心中亦是有不安闪过。但她二十余年来,从不敢忘师傅与师兄的嘱托,始终守口如瓶。 “太妃,待朕离去后,朝中便暂时交给您。还望太妃费心。”季舒玄客气地说。对于这位太妃,他自然是信得过的。 太妃慈爱地看着他,说:“皇上,当日我便说过,有朝一日,只要您需要我,我便义无反顾。虽然,我希望永远没有用着我这老太婆的一日。” “太妃说笑,您如今仍旧风华正茂。”季舒玄打趣地说。 太妃被他逗笑:“你呀,还是和从前一样,哪里像个皇上呢?” 季舒玄也笑着说:“您在朕的心中,同父皇和母后是一样的,在您面前,朕若还端着皇上的架子,岂不是太累?” 太妃叹气:“这些年来,皇上辛苦了。但大朗王朝在您的执掌下,一步一步走向繁盛,若是先皇泉下有知,也会为您而骄傲的!” “父皇将江山社稷交给朕,朕时刻不敢忘了他的教诲,亦不敢忘了肩上的重担。朕常惶恐,生怕有做的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怕百年之后,无法相见父皇。”季舒玄说道。 太妃笑着说:“皇上能这样想,实乃天下臣民的大幸!因而,您此次出征,还请珍重自身,切不可鲁莽行事。万事皆以您的安危为重!” “是,朕谨遵太妃教诲。”季舒玄恭敬地说,“其实太妃不必太过担心,朕以与哲勋交代好,两军集合后,才会攻打平南王的势力。” “褚哲勋?”太妃脸上的笑意僵住。 季舒玄不察,接话道:“是啊,您忘了吗?他从前是朕的太子伴读。朕初登大宝时,他也时常在朕身边。” “并没有忘。”不过瞬间,太妃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季舒玄起身道:“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朕就不影响太妃休息。临行前,朕还有些事情要做,就先走了。” 太妃看着他转身离开,开口唤道:“皇上!” 季舒玄顿足,回首:“太妃还有事?” “你是不是去太医院找诺语那丫头?”太妃问道。她虽日日隐居,但宫内的事她还是知道个大概。皇上对苏诺语一往情深,难以自拔,可那丫头早已是心有所属,更何况那人还是褚哲勋…… 季舒玄面上闪过一抹尴尬,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太妃。只是他本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便坦然道:“是,临行前,有些话想对诺语说。” 太妃凝视季舒玄半晌,微微摇头:“皇上,按理说,这是您的私事,老太婆我是无权过问。但是,我还是想多说一句,感情的事上,强扭的瓜不甜。” “太妃,是不是苏诺语同您说过什么?”季舒玄问。 太妃颔首:“那丫头心有所属,就是你颇为看重的褚哲勋。皇上,他们之间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任凭谁也是拆不散的。” 听了这话,季舒玄有些不悦:“多谢太妃指点。朕自有分寸。若是太妃无事,朕便先走了。”难得的,他在太妃尚未说话前便拂袖而去。 太妃起身,看着季舒玄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长长地叹息。说起来,皇上的情路颇为不顺啊。她看得出来,皇上心底是一直羡慕着先皇和先皇后的。这些年中,皇上后宫中虽美女如云,但真正令他动心的,只怕是一个也没有。好容易看上了诺语那丫头,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啊…… 在感情的问题上,她也是个失败者,按说是没什么立场指点皇上的。想当年,她从第一眼看见师傅,心底、眼中便再无旁人。只可惜,师傅一心将她视为徒弟,视为妹妹,任凭她如何暗示,师傅从来都佯装不懂。 她本也是直性子,数次示爱不成功,便死了心。后来师傅开始计划着帮着师兄夺天下,那个时候师兄还是孑然一人,师傅大概是想给她找个终身的依靠,便将她安排在师兄身边,彼此帮衬。 一心爱慕师傅的她,眼见师傅如此无情,便赌气般地留在了师兄身边。本想着可以以此来刺激师傅,没想到师傅丝毫不为所动。再之后,师兄有了心上人,彼此结为夫妻。后来师兄成了皇上,心如死灰的她便进宫,成了妃嫔。 无论原本她打着什么样的如意算盘,可后来随着师傅的死,再无所盼的她便也冷下了心肠,安分地留在宫里,一心为师兄奔波忙碌…… 二十余年过去,她的心始终如死水般,不起波澜。就这样孑然一身,忙忙碌碌间,也活到了这把年纪。如今,在无事的时候,她也总爱回忆过去,想着从前有师傅在身边的那些年…… 太妃来到窗边,看着窗外夜空中挂着的一轮皎洁的明月,心中也如明月般透亮。她自己的感情都不顺遂,这下一代的她自然也无心插手。更何况这中间牵扯太广,她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明日皇上便要出征,到时候朝政便交由她来管。如今看来,她唯一祈求的便是皇上能得胜归来。至于旁的,等到皇上凯旋,她自会寻一个机会将一切事情说清楚。 季舒玄从太妃这儿出来后,没有耽搁就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内,心云看着苏诺语,问:“小姐,今夜左右也是无事,我伺候您洗漱吧?” “不必,再等等吧。”苏诺语淡淡地说道。 明日就是皇上御驾亲征的日子,虽然两日前见面的时候,皇上什么都没有说。但不知为何,她心里总觉得皇上应该会要来找她。 心云点头应是,道:“好,那我陪着您吧。”自从那日皇上来找了小姐,小姐便整日若有所思的。看这样子,只怕小姐也是在等着皇上。 第四百三十二章 皇上释怀 事情果然如苏诺语想的那般,并未等太久,外面传来了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她看一眼心云,道:“应该是皇上来了,你先去睡吧,我和他有话说。” 心云本想说等着,但想到小姐与皇上的谈话内容大概是不想让她听到,便也不再坚持。她点点头说:“好,那我先去睡着等您。等会儿皇上走了,您再叫我吧。” 苏诺语笑一笑,没有说话。 不多时,季舒玄走进来,见她还坐在桌边,了无睡意。走过去坐在她对面,说:“你还未睡呢,正巧朕有些话想对你说。明日就要出征,临走前,无论如何是要说清楚的。” 苏诺语恭敬地说:“是,微臣洗耳恭听。” 季舒玄看她半晌,方才缓缓开口:“诺语,在朕说话之前,有个问题想要先问问你。” 苏诺语看着他,等着他的问题。 季舒玄深情凝望,问道:“朕想知道,你和褚哲勋之间,你们的感情有多深?” 苏诺语微愣,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本以为他会说关于朝政或是白府的事。不过这个问题很简单,她不假思索地说:“微臣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他去死,同时他也可以如此为微臣。” “你们都可以为了彼此放弃生命?”季舒玄追问。 苏诺语颔首,温柔而坚定地说:“是,放弃生命,以及其他所有的一切。但凡是微臣有的,但凡是哲勋要的,微臣没有给不起的!” 闻言,季舒玄的眉宇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饶是心底再如何不甘愿,也无法不认输。他深深地叹口气,道:“既然如此,诺语,朕便也不再为难你。” “不为难微臣?”苏诺语诧异地看着他,“皇上,您的意思是……” 季舒玄苦笑道:“只怕你现在做梦也想离开朕的身边,朕愿意成全你。” 苏诺语猛地站起来,惊喜地说:“皇上,您是说微臣可以离开皇宫了吗?微臣可以出宫了吗?”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朕的身边吗?你就这么想逃离出宫吗?”季舒玄的脸色渐渐暗淡,“诺语,朕就这么让你无法忍耐吗?” 苏诺语听着他落寞的语气,连忙说:“皇上,您误会了。微臣并不是……微臣只是想要和哲勋在一起。” 季舒玄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白,也没了再试探的心思:“诺语,朕直接说吧,朕是同意你出宫。但前提是你要等朕凯旋!” “为什么?”苏诺语诧异地问。 季舒玄说:“你方才说想和褚哲勋在一起,可是朕几日后便会和他会合,共同讨伐平南王。因此,即便你现在出宫,也无法找到褚哲勋。现在外面兵荒马乱,别说朕,若是褚哲勋真的爱你,也不会同意你在这个时候出宫的!” 苏诺语愣了愣,不禁回想起不久之前太妃的叮嘱,微微蹙眉,她的确不愿以身涉险。死过一次的人,虽然无畏死亡,却也更加珍惜生命。何况她和哲勋的幸福生活还未开始,如何能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呢? “好,微臣会在宫里,恭候大军凯旋。”苏诺语慎重地说道。 季舒玄一颗心放下来,对于诺语,他有时实在是无奈,这丫头性子倔强,一旦决定的事便不会轻易更改。若没有听到她亲口说留在宫里,只怕他一路上都会担忧。即便是无法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但他仍然会像她说的那样,站在兄长的立场上守护她。 季舒玄苦笑着想,自己现在的这种心情大概就是爱吧。只是有些遗憾,他用心的爱护的女子,早已心有所属。 “好。”季舒玄也颔首。 苏诺语冲他轻浅一笑,庆幸地说:“皇上,您知道吗?若是哲勋知道您的转变,一定会非常高兴。一直以来他都对微臣说,您是他最为看重的人。说您从未将他视作臣子,而他除了敬重您是君王,更是将您看成是兄弟。” 这样的话着实戳中了季舒玄的心,他唇边渐渐又有了笑意:“是啊,朕与哲勋之间,的确不仅仅有君臣之谊,更有兄弟之情。” 提及这个,季舒玄沉默下来,往事历历在目。然而当他回忆到褚哲勋当年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今生今世除了白霜月外,再不会对其他女子动心”时,神色微变,他看一眼苏诺语,小心翼翼地说:“诺语,你和哲勋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只是,关于他的过往,你可曾知晓?” 苏诺语一怔,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沉吟片刻,决定将实情告诉他:“皇上您是说他此生只钟情于白霜月的事吗?” 季舒玄见她似乎毫不在意,有些错愕:“朕想不明白,你既然知道他心底只有那一个人,为何还愿意这般对他?在朕看来,你似乎非常介意感情的专一。” 苏诺语起身,端正地跪下去,道:“皇上,首先微臣要感谢您这几个月来的照顾……” “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起来说就是。”季舒玄伸手去扶她。 “请皇上听微臣把话说完。”苏诺语拂去他的手,接着说,“其次,微臣要感谢您的成全。最后,微臣要向您道歉,因为有些事,微臣骗了您。” 季舒玄挑眉:“骗朕?什么事?” 苏诺语抿了抿唇,道:“皇上,您以为哲勋为何会微臣这般死心塌地?以他的深情与专一,怎会改变心意?” 季舒玄惊愕地看着她,以为她要说对褚哲勋动了什么手脚。不料却听到她说:“其实,微臣就是白霜月。” “这不可能!”季舒玄猛地起身,一口回绝,“诺语,你不必为了骗朕,编这样的谎话。朕既然已经说了愿意成全你们,就不会改变主意。” 苏诺语看着皇上如她意料之中的全然不信,说道:“微臣不会拿这事骗您。所以哲勋之所以对微臣好,只是因着微臣就是白霜月。皇上,您可还记得有一年您宴请重臣,微臣的父亲白峰也被允准参加……”苏诺语列举了之前数次季舒玄与白峰之间的事,以证明她的身份。 季舒玄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些陈年旧事,若不是白峰亲近之人,只怕是无从得知。可若说她是白霜月,他又实在难以置信。季舒玄想了想,犹豫地问:“白府被灭那晚,你被人救出来了?” “并没有,微臣也葬身在大火之中。”苏诺语缓缓地说,“可是之后,当微臣睁开眼睛时,人却已经在宫里,成了先皇后苏诺语。”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季舒玄连连说道。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人死不能复生,这怎么可能呢! 苏诺语谈及重生一事,也是一副难以相信的口吻:“皇上,微臣知道这件事让您难以置信。可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当日阮天浩对白府痛下杀手,并将此事嫁祸给哲勋,这也是之前微臣数次向您提及白府一事是哲勋所为的原因所在。” “既如此,你如何会爱上褚哲勋?而且,朕记得你之前一直心仪的人是阮天浩啊!”季舒玄诧异地问。 苏诺语微笑道:“其实微臣那次离宫没多久,便碰上了哲勋,只是我们彼此都隐瞒了身份。之后,在微臣得知阮天浩即将大婚,微臣痛定思痛,觉得阮天浩绝非一个能依仗终身的良人。加之哲勋实在对微臣很好,微臣便不由自主地对他动了心。后来微臣无意中发现了哲勋的真实身份,失望至极。正巧那个时候微臣遇见了您,您执意让微臣入宫,微臣也想知道白府一事究竟是不是哲勋所为,便答应了您的要求。” “所以说,你与褚哲勋彼此心仪早在朕在瘟疫村看到你?”季舒玄问。 苏诺语点头:“是。刚进宫那会儿,是微臣最痛苦的时候,一心以为白府上下是被哲勋所杀,而他又一直处心积虑地欺骗微臣。” “那之后你是如何确定这件事不是褚哲勋所为?”季舒玄心中有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苏诺语看着他:“说起来,这件事微臣和哲勋便要感谢您了。您大概是忘了,有一次您和微臣谈及哲勋,曾说他专一而痴情,对白霜月十余年如一日的深情不悔。微臣当时震惊不已,这才发现一直以来都是微臣自以为是,错怪了他。” 季舒玄听她说了这许多,也渐渐相信她便是白霜月这件事,虽然一切都那么地令人难以置信。季舒玄看着她:“若你真是白霜月,那么朕也觉得你不该再辜负哲勋对你的爱。这么些年,哲勋为你的确付出太多。” 苏诺语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幸福:“是啊,从前微臣有眼无珠,如今耳聪目明,的确不能再犯糊涂。所以,皇上,无论您对微臣多好,都无法打动微臣的心。因为这世上已经有了最好的哲勋。” 季舒玄释怀地看着她:“是,于你而言,他的确已经做到无与伦比的地步。这样吧,等着大军凯旋,朕亲自为你们指婚!” “多谢皇上恩典。”苏诺语欣喜不已,起身盈盈谢恩。 第四百三十三章 翁婿对质(上) 苏诺语与季舒玄在御驾亲征的前夜,敞开心扉,将该说的话都说清楚,季舒玄也总算释怀了这段感情。而苏诺语也放下心中一直以来的包袱,现在的她最期待的便是大军能早日凯旋,她才能和褚哲勋顺理成章地走在一起。有了皇上的指婚,想必褚哲勋的心里也才不会对皇上有所歉疚。 翌日一早,季舒玄率君出征,而苏诺语也在宫内的佛堂里,静静地为他们祈福。 季舒玄这边算是一切顺利,褚哲勋那边的扫尾工作也差不多,几乎是和季舒玄同一时间,他集结军队,往平南王的封地大举进军。这个时候的褚哲勋尚不知道,他与苏诺语的事已经被季舒玄得知,在经历了种种抉择之后,季舒玄又释怀、愿意成全。 在外征战的日子,他饱受相思之苦,只是想着可以最快地将这些逆臣贼子镇压。等到回京面圣,他自会找机会将他与诺语之间的事情解释给季舒玄听。 可同一时间,平南王似乎并不太顺心。自从曼绮回来,便性情大变,一改过去的俏皮,变得死气沉沉。每日除了在阮天浩面前还有说有笑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沉默寡言。 而平南王心中明白,即便是那有说有笑,也只是为了麻痹阮天浩,让他不会对这些事产生怀疑。如此一来,的确是委屈曼绮。以她的性子最不擅长的便是这样逢场作戏,可现在为了大计,却得每日都强颜欢笑,说着虚以委蛇的话,再同她心底最恨的人甜蜜恩爱。 这日,平南王正有些事想要说与苏诺语听,便派了下人去将曼绮找过来。 曼绮得了消息,放下手中的绣活,便赶往书房。自从那日她给阮天浩绣了香囊之后,阮天浩倒是喜欢上她的女红,经常让她给绣些小玩意儿。对曼绮来说,长日漫漫,本也无事可做,正巧有了这些琐事,她也可以少些胡思乱想。 随下人一路来到书房,曼绮笑着应声:“爹,您找我有事啊?” “是。曼绮啊,快过来。”平南王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来,转而又吩咐荣德去门口看着,不允许把任何人靠近,尤其是阮天浩的人。 荣德忙不迭地应是:“是,奴才遵旨,王爷放心就是。” 平南王颔首,宠溺地看着曼绮:“曼绮啊,爹注意到自己你这次回来,整个人就没精打采的。阮天浩现在对你如何?当然,无论如何,爹还是希望你能快乐幸福。” “他现在对我的确不错,可是一切皆晚了!若是他在早几个月如此待我,只怕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可苍天有眼,也不忍心让我沦为成他的牺牲品。”曼绮面无表情地说着。 平南王的眼底隐隐有一抹担忧:“曼绮,只有你过得好,爹才能放心。至于报仇的事,交给爹来做就好,看你如今这样子,爹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曼绮摇摇头,说:“不,爹,我在心底暗暗发过誓,一定要亲手了结了他!要让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唉”平南王长长地叹一口气。 曼绮看着平南王的眼睛,里面满是担忧,曼绮微微扯动唇角,说:“爹,您不必为我担心,我已经走出来。只有我亲自了结他,才能解开我心底的结。人总是要长大的,经历了那么多事,若我还是懵懂无知,岂非给您丢脸?” 平南王听着曼绮说着这些她以前从来不说的话,颇为心酸无奈。但或许就是如她所言,只有自己亲自解决那些事,才能真正地从中解脱吧。 “好,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要告诉爹。爹会拼尽全力地帮你!”平南誓旦旦地说。 曼绮心底一暖,绕了一圈,其实对自己最好的人始终是爹!等着阮天浩的事处理完,她便也要抽出时间来多多陪伴在爹的身边,承欢膝下。 只是此时曼绮更关心地便是连朝抗阮的举措,于是看着平南王,问:“爹,您之前也给皇上写了手信,皇上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说起这个,平南王脸上也有些愁容:“按说那信的确是交到了皇上那儿,想必皇上也已经有所了解。迟迟不见反应,大概是皇上还无法信任我。” “不信任您?您没有骗他的理由啊!”曼绮有些着急。 平南王点头:“是啊,毕竟在这之前,我与阮天浩一起,做了那么多坏事。皇上一时间无法相信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据暗线来报,说是皇上即将于明日御驾亲征。到时候,我会皇上齐心协力的!” “爹,疆场无情,您一定要保重自身。如今这世上,除了您,曼绮已是孑然一身。”曼绮说的有些煽情。 平南王听着这些话,心底泛着酸涩,摇摇头道:“你放心,爹有你在身边,不会有事的。倒是你,阮天浩诡计多端,你日日在他身边,可别叫他察觉了你的改变啊!” 曼绮抿了抿嘴唇:“您放心就是。我自有分寸。” 正说话间,阮天浩迈着大步、气势汹汹地朝平南王的书房走过来。听见声音,平南王与曼绮对视一眼,在王爷的书房外,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制造噪音的,除了阮天浩外,不做第二人之想。 曼绮压低音量说:“爹,似乎来者不善。” 平南王眼底也有些担忧,以他对阮天浩的了解来看,如此气势汹汹的阮天浩,必定是知道了什么事!难道是平南王心底隐隐有了答案,但又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阮天浩与荣德争执的声音:“姑爷,郡主在里面同王爷说话,您稍后片刻,奴才这就去给您通传一声。” “不必了!我有话要说与王爷听。正巧曼绮也在,省得我之后白费口舌!”阮天浩的声音低沉。 荣德还欲再说,被阮天浩冒然打断:“够了,你在外面候着就行!再敢多言,休怪我对你不客气!”随即给身后的雷阳递一记眼色,道,“给我看好!” 雷阳点头道:“是,少爷。”随即飞快地将荣德擒住。荣德死命挣扎,阮天浩瞪他一眼,一记手刀打在他的脖颈后,荣德瞬间瘫软倒地。 屋内的两人听见外面的动静,心中俱有不好的感觉传来。平南王起身,刚想要出去,便见房门被人大力地一脚踹开。阮天浩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阮天浩!”平南王不悦地道,“你还有没有规矩?在本王的书房,你竟也敢如此!” “规矩?”阮天浩冷哼道,“老东西,你还真以为本少爷怕了你吗?本少爷闯荡江湖多年,什么阵仗没有见过?还从未有人敢在本少爷面前两面三刀!” 平南王心底咯噔一下,面上却仍看不出有任何起伏:“你说得什么鬼话?一早上就跑到本王这儿胡言乱语!你是觉得本王平日里太过纵容你,是不是!” 阮天浩冷笑着看他:“我说平南王,你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少在我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心里清楚!你真当本少爷什么都不知道吗?” 曼绮听着他们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心中了然,却仍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拉扯着阮天浩的衣袖,楚楚可怜地说:“天浩,你今日是怎么了?这可是我爹啊!” “我知道他是你爹!可你也不看看,你爹都背着我做了什么好事!”在面对曼绮的时候,阮天浩总还算是难得,记挂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点滴,语气只是有些强硬而已。 曼绮怯生生地看一眼平南王,微微蹙眉,转而看向阮天浩,说:“天浩,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你要相信我爹啊,他就我一个女儿,也就你一个女婿,他不会害我们的!”曼绮言语中将自己与天浩说成一个整体,以表示自己是与他站在统一战线的。 阮天浩自然能听懂曼绮的暗示,冷冷地瞥一眼平南王,说:“平南王,你若还是男人,就自己将你的那些龌龊之举说给曼绮听!免得她以为是我这个做女婿的不孝顺!” 曼绮转而看向平南王,焦急地问:“爹,您到底对天浩做了什么?” “没用的东西!本王算是白白宠你疼你,你竟然胳膊肘向外拐!在你心中到底是我这个爹重要,还是阮天浩重要?”平南王大声地呵斥道。 曼绮没有料到平南王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吓得连忙往阮天浩的身后躲。而阮天浩想着之前曼绮的种种表现,也愿意相信曼绮对自己的全心全意,伸手将她护住,道:“你休要说这样的话来吓唬曼绮!你若不承认也无妨,本少爷岂会没凭没据地就来找你?” “天浩”曼绮一副胆小到无法承受的样子。 平南王冷着脸,默不作声。 阮天浩拍拍手,雷阳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推进来,那人拼命扭动,想要挣脱束缚,被雷阳重重踢一脚,跪倒在地。平南王看着那人,目光中尽是不敢置信。 “怎么?无话可说了?”阮天浩冷声问。 第四百三十四章 翁婿对质(下) 那人始终低垂着头,不肯抬头。阮天浩看着惊愕不已的平南王,说:“我想这个人,你应该不陌生吧!”随即走过去,狠狠地扯住那人的发髻,用力一扯,只听得一声哀嚎,那人终于抬起头来。 平南王闭了闭眼,普安是他的人,自然认得。前不久,他就是派普安进京给皇上送信。普安和荣德几乎是同一时间跟在他身边的,论及忠心自然是没有问题。行事向来稳妥,他才敢将这差事给他,只是现如今看来,他似乎是被阮天浩抓了个正着。看来,之前是他小看了阮天浩。 “普安,你也是认得的。你如今将他抓着,所为何事?”平南王并不见一丝慌乱,冷静地说。 普安听见平南王说话,抬眼看着他,眼底一片死灰。自他被阮天浩抓住,他便知道,凶多吉少。如今一切只能自己扛着,不去连累王爷才好。 阮天浩见他还不承认,怒极反笑:“平南王,你还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本少爷既然敢将普安擒住,便是有了十足的证据!你以为朝中会没有本少爷的人吗?” 这个时候,普安终于说话:“王爷,是奴才对不起您!奴才背着您私自与皇上有书信往来!”顿一顿,他又看着阮天浩说,“姑爷,这一切都是奴才自作主张,王爷什么都不知道,您不必怪罪于王爷。” 阮天浩冷哼:“普安,你以为本少爷和你们一样愚蠢吗?仅凭你一个狗奴才,皇上岂会看你的信?宫内已有人给本少爷传了口信,说平南王手书!难道你还敢假扮平南王?” 普安面如死灰,颓然地说:“王爷,一切都是奴才的罪过!奴才只是看不惯阮天浩的心狠手辣,王爷,即便您是为了郡主,也不可再与阮天浩狼狈为奸!”普安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渐高,“王爷,您醒醒吧!奴才做这一切都是为您好啊!” 事情到了这一步,平南王自然明白普安是准备牺牲自己来保全他。他虽心痛,却也只得承了这份情,于是喝道:“普安,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本王真是信错了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之前你明知道曼绮是本王的心头肉,阮天策受皇命要刺杀曼绮,本王怎能容他!” 普安苦口婆心地说:“王爷,您醒醒吧!别再被阮天浩给蒙蔽了双眼!” 平南王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休要再提!普安,本王谅你跟了本王多年,就不亲自动手,你自我了断吧!” 曼绮站在阮天浩的身后,看着这一幕,知道爹说这话时,微微颤抖的声音泄露了他心中的痛。而阮天浩则噙着一抹似笑非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戏。 这一次普安没有犹豫,转身从阮天浩的随从腰间取下佩剑,便自刎在众人面前。 那一瞬间,温热的鲜血溅出来,曼绮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只要一睁眼,面前全是尸体与鲜血。她控制不住地失声尖叫,抓着阮天浩的袖口,歇斯底里地尖叫…… 平南王见状,担心不已,连忙来到曼绮身边,想要安慰她。曼绮深深看他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挥开他的手,喃喃不自知地唤着:“天浩……天浩……” 阮天浩显然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转身将她拥入怀里,安慰道:“曼绮,我在这儿,不要怕!” 说实话,曼绮的反应令他满意,人在这种情况,所表现出的一切才是最源自内心的、最真实的一面。很明显,在曼绮心中,自己的地位远比平南王重要。这样的认知令阮天浩心满意足,能够更好地把控曼绮,才能更好地遏制平南王的一举一动。 普安死后,阮天浩简单地安慰了曼绮,便毫不犹豫地吩咐外面站着的雷阳:“将这背主忘恩的东西给本少爷拖出去,丢去乱葬岗!” “是,少爷。”雷阳应是,指挥下人将普安的尸体抬出去。 平南王的神色讳莫如深,看不出任何表情。在心底却再一次反省自己当年的草率,这阮天浩便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都说死者为大,他竟能用这般随意冰冷的语气说将人丢去乱葬岗,足可见其心肠歹毒! 处理完普安,阮天浩似笑非笑地来到平南王身边,说:“王爷,既然普安的事情处理好,咱们也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 “你我之间存在什么账?说难听些,那些不过是下人,本王与你可是一条心!”平南王抵死不认,普安已经死了,若是他再有什么闪失,不是辜负了普安的好心? 阮天浩哼一声,道:“一条心?说得好听!王爷,您真的还不够了解我,对我来说,你们这些小伎俩早已是我用剩下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普安跟了你二十余年,最是忠心。他断然不会背叛你,去投靠朝廷!那封信,就是你的亲笔手书,你无从抵赖!” 平南王坚定地说:“本王与你之间有着曼绮,有她在,本王不会跟你过不去!即便你之前有种种无礼行为,本王也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阮天浩哈哈大笑道,“王爷,您弄清楚,现在不是你追究的时候,而是我对你已经忍无可忍!最初合作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我生平最恨的便是有人算计我!任何敢在我背后算计我的人,我都必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阮天浩说话的间隙如愿看着平南王变了神色,接着说:“看在您是曼绮亲爹的份上,我便手下留情,直接让您死个痛快!” 听了这话,站在他身后的曼绮情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刚想要相劝,却生生忍住。她不会忘记爹方才的低声嘱咐,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乱了阵脚,小不忍则乱大谋!一旦被阮天浩发现,只怕都难逃一死,这样总能保全一个,她也总还有报仇的机会! 平南王本以为曼绮会帮忙说话,没想到她全然木讷,没有反应。平南王大怒,吼道:“曼绮,难道你忘了爹当初是如何守护你的吗?事到如今,你竟冷眼旁观,连句话都没有!” 阮天浩就像是才记起身后还有个人似的,他目光中带着深意,看着曼绮,等着她的表现。 而曼绮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小心地询问:“天浩,你的意思是,爹再次背叛了你,投靠了皇上吗?” “不错。”阮天浩点头,反问,“不知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曼绮煞有介事地想了想,才缓缓道:“天浩,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你才是这世上我最在乎的人!虽然他是我爹,对我也很好,但他想要背叛你,这是我无法接受的事!”说这话时,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碎了,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阮天浩温柔地问:“那不如就依你说的办!” 曼绮听了这话,心砰砰地跳着,保护爹爹的话几乎想要脱口而出,然而那话到嘴边,最终还是被她拼命隐忍着,冷漠地说:“按规矩办。这样背叛主子的事,便是即刻斩首!”说完,她就像是要虚脱了一般,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人一瞬间便抽光…… 阮天浩满意地点头:“说得不错,不愧是我阮天浩的女人!” 曼绮忍着心底的痛,冲着他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说:“天浩,从我嫁你的那日起,你便是我的天!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曼绮!你个昧良心的白眼狼!早知你今日心狠至此,本王当日就不该将你养大!本王为了你,可以去死,可你却要为了讨好别的男人而要本王的命!你很好!”平南王高声斥责。 哪怕知道这一切只是做戏,曼绮仍缓缓落下泪来,她不愿再待下去,抓住阮天浩的手,虚弱地说:“天浩,我不舒服,我先回房休息了。” 阮天浩满意于曼绮今日的表现,也不多说,欣然点头:“好,你且回去歇息。等我处理完这一切便回来。” 曼绮在转身的瞬间,深深地看一眼平南王,她心中有数,只怕这便是永别!然而,为了大计,他们别无选择!平南王在最后那一刻,趁着阮天浩不察,安慰地看一眼曼绮,示意她不必难受。 曼绮微不可见地点头,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去。 在她身后,传来阮天浩清晰的声音:“王爷,这一切可是您的宝贝女儿亲口所说,与我无关!即便到了阴曹地府,你想寻仇,也请记得冤有头债有主这话!” 平南王冷哼:“阮天浩,你别得意得太久!你可别忘了,没有本王,其余王爷也不会支持你!” “无妨,不支持我的,我便下毒让他们死!”阮天浩的声音阴森至极,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 平南王摇头,当初自己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答应同他合作!更后悔的一点,便是曼绮!跟了这样的男人,曼绮这一生都看不见希望! 他如今惟愿,等皇上御驾亲征之际,能够一举击溃阮天浩,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第四百三十五章 王爷中毒(上) 曼绮毫无留恋地出了房门,她面上始终挂着痴迷的笑,心底却痛得早已麻木。一步一步,她没有退路,心中明白,从此以后,身边再没有慈爱的爹,再没有人能像爹那样,处处以她为重,拼尽全力地保护她。 “雷阳,关门。”阮天浩的声音传出来,紧接着便是沉重的关门声。砰地一声,她无法抑制地颤抖了一下,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脚下的步伐却更快了几分。 曼绮在下人们诧异的注视中,回到了她与阮天浩的寝屋,有丫鬟上前几步,殷切地扶着她,问:“郡主,您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什么?”曼绮讷讷地问,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丫鬟小心翼翼地说:“奴婢瞧着您脸色不好,太过苍白。要不奴婢去为您请大夫吧。”平南王府的奴才都知道曼绮是王爷的心头肉,断断不敢有任何的不恭敬。 曼绮来到妆台前坐下,丫鬟连忙将铜镜摆在她面前。透过铜镜,曼绮看着里面面无血色的人,努力上扬嘴角,扯起一个虚无的笑。 丫鬟见她这样,心中只觉得不安,却也不敢多言其他。 半晌后,曼绮方头也不回地道:“翠儿,为我上妆吧。” 翠儿怔了怔,说:“郡主,您今日晨起已经上过妆。”她以为郡主只是忘了,便提醒一句。 曼绮摇摇头,声音虚弱地开口:“重新上妆。我讨厌自己这副虚弱的样子,你动作快些,让我的气色红润些。人也显得精神些。” 翠儿点头应是后,想一想,还是再确定一次:“郡主,您只怕是没有休息好,要不您些上床歇会,或者奴婢去请大夫来吧。您的身体娇贵,可万万不能大意了啊!” 翠儿有自己的打算,若是让王爷或是姑爷瞧见郡主身子不适,只怕心疼之余,倒霉的还是她这个近身服侍的丫鬟。近日来这府邸的气氛有些诡异,让她们这些下人随时都过得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本就心烦意乱的曼绮在翠儿的聒噪之下,耗尽了耐心。她猛地起身,回过头去,高声呵斥道:“这府里到底谁是主子?难道本郡主的话你听不明白吗?再若是聒噪,我便即刻派人将你打发了!” 曼绮向来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对下人也从没有郡主的架子。平日里,大家最喜欢的便是她,可今日她却突然这样动怒,翠儿惊慌之下,连忙跪地,拼命地磕头说:“郡主息怒,郡主息怒,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曼绮看着翠儿在她脚下一副害怕的样子,烦躁地转过身去。对她来说,这样的自己也是充满陌生的。她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双目微合,无力说道:“起来吧,为我上妆。” “是,郡主。”翠儿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般,连忙起身,还不忘谢恩。 曼绮靠在椅背上,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安静地,任由翠儿在她脸上忙碌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翠儿说:“郡主,好了,您看看可还满意?” 曼绮缓缓睁开眼睛,仔细凝睇着铜镜中的人,只见那人眼睛中毫无灵气,只余一股死气沉沉。这样的自己令她厌烦不已,曾几何时,那个爱笑又乐观活泼的自己到哪儿去了?她的生活似乎自从认识了阮天浩之后,便开始失去控制,进而变得一团糟! 曼绮怔怔地看了许久,迟缓地点头:“不错。”随即起身,来到书桌边,随意拿起一本,开始翻阅…… 而平南王的寝屋在曼绮离开后,便被雷阳关上,他站在阮天浩的身后,随时准备听命行事。平南王则同阮天浩对面而坐,彼此均如猛虎般,虎视眈眈地望着彼此,任谁也不肯服软。 平南王看着阮天浩和雷阳,心中明白凶多吉少。但事已至此,再无说软话的必要,便索性什么也不说。 相比之下,阮天浩则显得气定神闲,胸有成竹。许多事他心中早有了计较,不怕那些王爷不配合。 对峙许久,两人均怒视对方,却又始终一言不发。直到雷阳站在那儿,都觉得心底瘆得慌,但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一时间,屋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终于,阮天浩将桌案上的茶端起来,一饮而尽后,重重地放置在桌上。随即命令道:“动手吧。” “是,主子。”雷阳应是,绕过阮天浩,一步一步走到平南王面前,恭敬地说,“王爷,请吧。”话音未落,他的手飞快地自平南王面前一晃,便见平南王脸色瞬间苍白。 平南王心中其实是有准备的,阮天浩想要控制他,唯一的手段就是毒!但雷阳的动作的确快得令他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吸入了白色的粉末。 事已至此,若是再不拼死反抗,只怕是再无机会。平南王猛地一拳打在雷阳身上,起身便要对阮天浩动手。阮天浩的身手本就在平南王之上,更何况年岁上,他亦是占了绝对的优势。轻松地避开平南王的拳脚,阮天浩轻声问:“我说王爷,难道您不觉得身子瘫软吗?” 仿佛是应证他这话似的,平南王只觉得身体中的气力瞬间便被人抽光,他脚下一个趔趄,几乎要站立不稳。浑身上下,仿佛都不受控制,他吃力地用手撑着桌子,这才勉强使得自己不至于在阮天浩面前狼狈地跌倒。 阮天浩没有说话,冷眼瞧着平南王一连串的反应,唇角处隐隐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 平南王静静地看着他,只觉得心惊。倘若一切可以重来,他不会被他三言两语便蛊惑了心智,更不会将视若掌上明珠的曼绮嫁给他。倘若一切可以重来,他哪会沦落至此! “用药。”阮天浩看着平南王眼底是腾腾怒火,身体却不受控制,满意地吩咐。 雷阳应是后,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葫芦,打开塞子,将其中的药倒在掌心,再细心地将小葫芦盖上塞子,放回到怀中。一连串的动作,不疾不徐,让人看着舒服。可殊不知他手中那颗碧绿色的药丸,竟是至毒! 平南王清楚这药丸是给自己准备的,无力反抗之下,心底虽有些慌张,面上所表现出来的倒也是宁死不屈。 雷阳来到平南王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平南王,抬手遏制住他的下颌处,微微用力,迫使平南王张嘴,另一只手迅速将药丸放入口中,微抬下颌,便见平南王将那药丸吞下。平南王冷眼看着他动作利落,心中明白必定是练过了千百次。他们手上沾满了鲜血,迟早是会得到报应的! 做完这一切事情,雷阳方才松手,任由平南王瘫软地倒在椅子上。他则站回到阮天浩的身后,恭敬地说:“主子,一切妥当。” 阮天浩满意地颔首,低声道:“好了,这儿没你的事,你先退下吧。” “主子,那荣德要如何处置?”雷阳请示道。 阮天浩皱了皱眉,说:“成不了大气候,就先留他一命吧。也许日后用得上。” “是,主子。”雷阳点头,“那属下在外面候着您吧。”随即出门,将门掩好。 阮天浩起身来到平南王身边,居高临下,语气有些怜悯与遗憾:“王爷,你说以我们的关系,若是你乖乖听命于我,你就也不用受这份苦。只可惜啊,你太不识好歹,竟敢背叛我!你我认识两年多,你竟还忖度不出我的脾气,真是白活了这一大把年岁。” 平南王仰着头,气喘吁吁地看着他,没好气地说:“阮天浩,你休要得意!本王当日有眼无珠,误入了歧途,落得今日这地步,本王怪不得任何人!但你别忘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早晚你会有报应!” “报应?哈哈……”阮天浩仰天大笑,不以为意,“我阮天浩自小到大,便没信过命!凡事只有掌控在自己手中,才最稳妥!” “以本王看来,阮天策便比你稳妥十倍百倍!”平南王轻蔑地说。 阮天浩一怔,阮天策是他心中最不愿意提及的人。他冷哼道:“阮天策?我从未将他看在眼里!”顿一顿,他接着问,“按理说,你该痛恨他的!如今怎得还将希望寄予一个妄图杀害曼绮的人身上?” 提及曼绮,平南王痛恨地说:“曼绮这糊涂人,如今被你蒙蔽,竟连亲爹都不顾。本王倒是希望当日阮天策能将她杀了,也省得日后她后悔!” 然而,说了这会子话,平南王本以为自己早该气绝身亡,不想竟还好端端的,心底不由地有些恐惧。对如今的他来说,不畏死亡,却宁死也不愿被他控制。 看着平南王心底的惧意,阮天浩冷冷地说:“若非是看在曼绮的面子上,我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你对本王做了什么?”平南王问。 阮天浩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我只会让你永远地沉睡!”顿一顿,他似是漫不经心地说,“如此一来,荣德也好,还是谁也好,都得受制于本少爷!” 第四百三十六章 王爷中毒(下) 闻言,平南王脸色变得铁青,不敢置信地看着阮天浩。随着对阮天浩的认识加深,他心底对他的憎恶与恐惧,也在与日俱增。阮天浩的确是个心狠手辣、令人胆寒的人! 尤其听着他方才说的话,永远地沉睡,却又不死。平南王几乎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将变成那样,只觉得心底不寒而栗。 阮天浩如愿以偿地在平南王脸上看见害怕,满意地起身:“好了,接下去的时间,便请王爷慢慢地享受最后的清醒时光吧!我便先走一步,回去陪伴贴心的曼绮。” 平南王怒不可支地看着他,最后那话分明就是故意的!他故意说这番话来刺激他! 待得阮天浩离开后,平南王独自坐在屋里,难得心静如水。自从他被迫吞下那药丸,全身便一丝力气也没有,别说外面有人看守,即便无人,只怕他也无法离开。 活了这大半辈子,也曾烜赫一时,也曾风光无限,临了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连亲生女儿想要说句掏心窝的话也是奢望。人生无法重来,却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 不过方才听阮天浩那话,荣德应该是无事的。说起来,荣德跟了他大半辈子,虽是奴才,却更是亲人。无论如何,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着,才有翻转的希望! 如今一切只能靠着皇上和朝中武将的努力,只有一击击跨阮天浩,曼绮的未来才能再见光明。日后他不在曼绮身边,但愿她能游刃有余地应付阮天浩,不让他察觉出不对劲来。 若在从前,曼绮哪里是阮天浩的对手,可经历了种种变故,虽然心疼她,却也觉得这样的改变至少能保护她自己。就好像早些时候,她在阮天浩面前做戏,实在也是让人看不出来。 阮天浩出了屋子,对雷阳说:“按着时间,你便进去看看。等到荣德醒来,就让他来照顾平南王吧!具体细节,你心中该是有数的。” “是,主子放心就是。”雷阳恭敬地应是。 阮天浩点头,大步离去。来到自己的寝屋外,他见翠儿在外面候着,低声问:“郡主呢?” “回姑爷的话,郡主在屋里看书呢。”翠儿生怕阮天浩责怪她偷懒,连忙又说,“郡主的习惯,看书时不让人在身边伺候。奴婢只得站在外面。” 阮天浩挑眉:“看书?那方才回来的时候,郡主神色可有异常?” 翠儿偏头略想了想,笃定地说:“并未见异常。郡主和往日一样。”顿一顿,她又说,“真要说有什么不对劲,那便是自从这次回来,郡主就变得沉默寡言了。” 阮天浩颔首,道:“好,你先退下吧,郡主这儿有我就可以。” 看着翠儿屈膝后,躬身退下,阮天浩似笑非笑地想:还有闲情逸致看书,难道是真的看淡了她爹的生死?她竟对自己有这样深的情意吗? 摇摇头,不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阮天浩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当阮天浩一进门,曼绮便有所察觉,却故意低着头,专注于手中的书卷。 阮天浩目光锁定在曼绮身上,脚下驻足,静静地看了许久。若是抛开所有的情感不论,单看曼绮,不得不承认,她实在也是个令人怦然心动的女子。尤其这样静静执一卷书香,竟真的有些让他动心。 不再沉浸,阮天浩及时抽身,低咳两声,走了过去:“曼绮,在看什么?” “我见你桌上摆着书,就拿来看,不想一看竟入了迷。连你进门我都没察觉,真是失礼。”曼绮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说。 阮天浩朝她伸手,道:“你我夫妻之间,哪里用得着这样见外的话。” 曼绮低下头,歉然地说:“天浩,你越是对我体贴,我这心里便越是难受。说起来,今日这一切都是我爹的自作主张,可我却全然没有察觉,幸好你有所警觉,否则若真酿成大祸,我又有何脸面再面对你呢!” 阮天浩一面轻轻地拍着她的手,一面不动声色地说:“曼绮,平南王对我如何,暂且不论。但平心而论,他对你确是极好的。我认识他两年多,眼见着他对你点点滴滴无微不至的关怀,这样的慈父之爱,着实令人羡慕啊!” “即便如此,他今日的所作所为,我仍旧无法原谅。”曼绮较真地说,“我既嫁给了你,便是你的妻子。我爹他只顾自己,如此背叛你,分明就没有顾虑到我的感受!所谓慈父,便是看着女儿幸福,可他的所作所为,险险地破坏了我的幸福!更何况,最先对抗朝廷的人明明是他!出尔反尔,非君子所为!” 阮天浩没有料到曼绮会说这样一番话,惊诧之余,仔细地审视她。而曼绮眼底除了真挚的爱,再无其他。 阮天浩放下心,将她揽入怀里,感念地道:“曼绮,你能如此深明大义,实在令我感动!我阮天浩何德何能,今生今世竟有你这样的如花美眷陪伴在侧。” “你若真觉得我好,便将我和我爹分开来看,不要因着他的一时糊涂,而影响了我们的感情,好吗?”曼绮恳切地说。 阮天浩欣然点头:“这个自然。我再怎么也看得出,你对我的全心全意。曼绮,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 曼绮微微仰头看着他,目露惊喜,娇羞地依偎在他怀里,轻声说:“天浩,你对我真好!” 是夜,阮天浩说是有要事要办,便叮嘱曼绮先睡,曼绮躺在床上,双眼却瞪得大大的,了无睡意。晌午之后,她便从丫鬟口中得知,爹突生急病,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请大夫来府中诊治,却无一位大夫能说清病因。每个人均表示无能为力,说是爹既无生命危险,也无转醒的可能。 曼绮伤心不已,面上却要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拜阮天浩所赐!心底更是对他恨之入骨! 为了不让阮天浩产生怀疑,她甚至连多过问一句也不能,更不用提去看看爹的安好。幸好爹的身边有荣德在,他跟在爹身边几十年,对爹忠心耿耿,有他在,她也稍稍能放心些。至于爹的情形,只能等日后有机会再去问荣德。 她心中有数,皇上已经御驾亲征,这次势必要一举击溃阮天浩。等到阮天浩被擒住,自然可以去找大哥或是褚哲勋来为爹治病。只有爹还留有一口气,总是有一线希望的。 而为更好地应对朝廷大军,阮天浩这些日子总是十分忙碌,甚少在府里,多数时间都待在军中。 一日后,曼绮在府中的花园里散步,正巧碰上脚步匆匆的荣德,如今荣德行动不便,身后总是跟了阮天浩的人。曼绮想了想,走过去,叫住他。 荣德一见是曼绮,心中大喜,可考虑到身后的人,也不敢表现的太惊喜。何况荣德跟在平南王身边的时日长,自然能明白王爷的心思,知道曼绮如今不得不妥协于阮天浩。 于是,荣德并没有给曼绮好脸色:“这不是尊贵的郡主吗?怎得还有闲心与老奴说话?您不是该陪在阮天浩身边?” 曼绮见状,了然荣德是个明白人,便问:“荣德,你以为我与天浩非得留着你吗?若不是想着老爷子那儿找不到闲人去照顾,你早就去见阎王了!怎么,老爷子快死了吗?你竟有时间在外面闲逛?” 荣德一听这话,气得跳脚:“曼绮!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王爷对你那么好,你竟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畜生罔顾父女亲情!你自己摸着良心好好想想,自王妃死后,王爷是如何待你的?事到如今,你非但不关心,连爹也不愿意叫了吗?” 曼绮听着这苛责之语,句句都戳进了她的内心,眼泪几乎要抑制不住地流下来。她抬眼看了下周围,跟在荣德身边的人,此时距他们有五步远,她本想着趁机靠近荣德,低声询问爹的情形。 然而,在那一刹那间,有熟悉的味道飘来,她生生地忍住,冲着荣德嚷嚷:“荣德!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我王府中的一条狗!本郡主还轮不着你来教训!平南王实在没有眼光,千挑万选竟挑中了你这没用的东西在身边!不过无妨,他总是将死之人,我自然不会再与他计较!” 荣德终于忍无可忍,上前两步,逼近曼绮,嘴里骂道:“你放心,有我在,王爷不会有事!倒是你和阮天浩,才该小心些,省得遭天谴!” 曼绮听他这话,心底总算是松一口气。想来爹暂时无事,她也能放心些。不愿再同荣德说这些话,她佯装气盛,转身便走,留下一句话:“我今日真是晦气!回房!” 然而,转身没走两步,便撞上了站在那儿的阮天浩,曼绮几乎要站不稳,她本能地惊呼。被阮天浩拦腰抱住,关切地说:“曼绮,小心些!” 第四百三十七章 关于子嗣 曼绮被熟悉的怀抱拥紧,仿若一切皆在意料之外,她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来,双手下意识地抓紧来人的衣襟,娇弱地唤一声:“天浩!” 阮天浩表现得像是优雅的绅士一般,温文有礼地问:“曼绮,方才过来见你和荣德在一起,可是因着关心王爷?” 曼绮敏锐地察觉到他虽然面上带笑,声音中却是有几分寒意,佯装不悦道:“不过是恰巧碰上了,没想到荣德竟敢冲撞我!若不是看在我幼年时,他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我必定要严惩不贷!” “哦?既然如此,不如我替你出气!”阮天浩试探地问,“我阮天浩的女人怎能随意受人气?无论是谁,都罪该万死!” 曼绮心底咯噔一声,阮天浩向来心狠手辣,对亲生爹娘都能痛下杀手,更何况是荣德呢!可对她来说,荣德不仅是现在唯一能照顾爹的人,更是因着他多年来对自己的照顾,早已超越了主仆。若真的由着阮天浩的性子胡来,岂非是要酿成大错! 然而表面上曼绮并不敢公然为他说话,只是做出一副随意的样子,说:“虽然我也不满于他今日的所作所为,但昔年我娘逝世后,我爹独自将我拉扯大,府里的那些姨娘们皆靠不住,身边也就是荣德还算不错。因而今日就算是还他的人情吧,省得叫下人议论我的是非。” 阮天浩听后,这才缓缓点头:“既然你这样说,我便也尊重你的意愿吧。只是他若是再有下次,即便你心软,我也不会再忍!” “天浩,谢谢你如此为我考虑。”曼绮感念不已。 阮天浩揽着她的肩膀,往寝屋走,路上问道:“曼绮,从你的话里不难看出,平南王昔年对你很是宠溺,可为何你看着我与他起争执,还一味地向着我呢?” 曼绮在垂头的瞬间,眼底闪过恨意,不过一刹,再抬头时,又变得含情脉脉:“天浩,因为在我心中最爱的那个人是你!更何况,自相识至今,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上,不曾忘记……就连我这么久无所出,你也不曾怪罪。”说到最后子嗣的问题,曼绮的声音有些落寞。 这份落寞并不是做戏,而是打从心底的真情实感。对曼绮来说,子嗣的确是心头大患。曾经她一心一意地爱着阮天浩,孙氏便总是以此为由,挑剔她的是非。那段时间,她是真的心底十分挫败,一心便想着等再与阮天浩见面,无论如何,一定要为他生儿育女。 后来,她得知了他的真实面目,便打消了念头。无论如何,自己是绝对不能怀上有阮天浩血脉的孩子!她这一生已经无从选择,但不能让她的孩子有一个像阮天浩那样的爹! 可她心底对孩子的渴望并没有因此而减少,但如她一般已是残花败柳,这一生又能有什么指望呢!只怕孩子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阮天浩静静地看着她,将她眼底的落寞收入眼中。其实从成亲之日起,他便看出来,曼绮是想要为他生儿育女的。不愿意的人,是他。 那个时候他一心只是将曼绮视为棋子,并不想和她之间有更多的牵扯,所以明明猜到娘会为了这个事而怪罪她,他也只做不知。后来他出征后,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因着他的不理不睬,使得曼绮在阮府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她心性善良,并不与娘为难,也从不用郡主的身份去压迫任何人。 说起来,曼绮也算是个不错的妻子,然而他心里只有岚儿,不想与任何其他女人有子嗣上的牵扯。这么些年下来,他有过不少女人,却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子嗣。 但是现在,面对曼绮,他竟有几分心软。若是拥有一个孩子,是曼绮的心愿,他愿意满足她。于是,他笑一笑,在她耳边低喃:“曼绮,从前种种咱们揭过不提,不过,我倒是觉得你的确该为我生个儿子!” “天浩……”曼绮惊诧地看着他。 阮天浩难得宠溺地揉揉她的发丝,道:“怎么?不敢相信吗?我说过,我会对你好!等到我大事得成的那日,必定迎你和孩子入宫!”顿一顿,他接着说,“傻丫头,高兴傻了吗?” 曼绮却依旧不知所言。 在阮天浩的怀中,她缓缓落下眼泪,阮天浩一心以为她是感动。实则不然,曼绮心中只是感慨世事难料,造化弄人。她与阮天浩之间,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纠缠不休呢? 若是早两个月,她能听见阮天浩说这样的话,必定欣喜异常。可现在她听见这样的话,只觉得造化弄人,只觉得可笑至极!在他做了那么多罪大恶极的事之后,在他对她爹做了这样令人发指的事之后,他竟还敢厚颜无耻地在她面前妄谈孩子? 她这一生,宁愿永远无法拥有那可爱的小生命,也绝不会怀上有面前这个心肠歹毒的男人的血脉骨肉! 阮天浩为她眼角的泪水动容,俯身吻去,随即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迈进寝屋。曼绮的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心底却是五味杂陈…… 云雨巫山之后,阮天浩沉沉睡去,曼绮却了无睡意。在这次重逢之后,每一次的肉体接触,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折磨。好几次她甚至想就这样一刀毙命,可这样的念头每次一闪过,就被她及时叫停。在她看来,这样的死法对阮天浩太过仁慈。他坏事做尽,为的不就是称霸天下吗? 既如此,她便要在他最为得意的时候,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成功的时候,杀了他,彻底地断了他的念头! 曼绮就这样在床上思虑良久,才缓缓入睡。等她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早已离去。问了翠儿才知道,阮天浩临走前交代过,他去军中准备,让她好生休息。 曼绮面上含笑,让翠儿准备晚膳。翠儿离去后,曼绮起身,从隐秘之处,取出一小粒药丸,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吞下。这药还是回来后让爹给准备的,为的就是避免自己无意中怀上阮天浩的子嗣。 阮天浩这边一刻不停地为着来日大战做着准备,面对军营中将士们对平南王的关切之语,他命雷阳拿出一份有平南王签名与盖章的信函,众将士们考虑到他们二人的身份,自然不会多心,对他言听计从。至于其他王爷那边,自从镇西王被褚哲勋大举击溃,生擒活捉后,大家便一心想着要向实力最为雄厚的平南王靠拢。 对大家而言,起兵造反皆是当日听了平南王的蛊惑,可事情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地步,已不容他们再后悔。大家只求着能将皇上击垮,剩下的事再各凭本事。 阮天浩正是抓住了大家的心态,才能在他完全控制了平南王后,还能让所有人都无从查觉,继续一心听命于他。 而季舒玄大军在路上,对于天子而言,这场交锋自然是志在必得,更不用说还有褚哲勋相助。在彻底解开了与苏诺语的心结后,季舒玄虽然心中仍有遗憾,却也明白,苏诺语永远只能属于褚哲勋。这样一来,他心中对褚哲勋便自然而然地恢复到从前的信任。 原本季舒玄与褚哲勋约定,两日后会和,整合大军之后,再一鼓作气地攻打阮天浩。没想到这样的想法被阮天浩窥破,他及时地与其余王爷沟通,派了大军前往阻挠褚哲勋的行军。 褚哲勋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不过是转念一想,便猜到这必定是阮天浩的如意算盘。面对大军来犯,纵然他有千般谋算,也无法速战速决,只得派人将这消息传递给季舒玄。 得知消息后,季舒玄身边有副将谨慎地相劝,希望他能停下行进速度,等着褚哲勋的大军回合后,再去迎战平南王。一来平南王的大军以逸待劳,二来从之前的对战中,不难看出阮天浩实在也是用兵高手。 季舒玄听后,满心不悦,作为一国之君的骄傲不允许他将取胜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臣子身上,即便他与褚哲勋之间交情甚笃。就这样,季舒玄一意孤行,派人送信给褚哲勋,告知会按原定计划大举进攻! 在此期间,褚哲勋一直安插在平南王封地的暗线传来了重要的消息。 “你说什么?平南王被阮天浩控制住了?”褚哲勋诧异至极。 来人点头,道:“没错,公子。属下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平南王为了曼绮郡主的事,决心跟阮天浩决裂。可他写信给皇上求和一事,被阮天浩得知,阮天浩一气之下,便给平南王下了毒!如今平南王生死未卜,所有的事皆是阮天浩在做决定。” “阮天浩……”褚哲勋沉吟道,“此人心机之深,心思之毒,早已非比寻常。我只怕皇上太过正直,着了阮天浩的道!” “公子,那该怎么办?”来人恭敬地问。 褚哲勋当机立断道:“你派人将你在平南王府探听到的事宣扬出去,让其余王爷都知道。另外,再次上奏皇上,请他小心行事!” 第四百三十八章 大战在即 季舒玄得到消息后,并不以为然,只是吩咐下去,让众人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小心警惕着阮天浩也就是了。按理说这样的出征,章华的阉人身份是不便成行的。但为着一路上对皇上有所照顾,章华还是以随从的身份随行。 大战前夜,章华来到季舒玄身边,思虑再三,还是出言相劝:“皇上,既然褚爷有所顾虑,要不咱还是暂缓进攻吧。” “不必!阮天浩这等奸诈小人,朕若是不能一鼓作气,岂非是堕了天子名头?”季舒玄摆摆手。 章华心中始终难安:“皇上,奴才知道您心中的志向,也相信阮天浩那厮成不了气候。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啊,阮老将军纵横疆场数十年,鲜尝败绩,到头来却死在阮天浩手中。而平南王如此老道,不也折损其手吗?” “他们二人之所以折损在阮天浩的手上,皆是因着在他们心中始终记挂着阮天浩是他们的孩子,狠不下心来。却不料阮天浩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说起这个,季舒玄是颇为不齿的。 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世间,岂能毫不顾惜亲情人伦?这样的人即便是成了大器,也终究逃不过世人的唾弃!正是因此,他心底始终不成将阮天浩当成过对手。在他看来,阮天浩不配与他为敌! 章华点头:“皇上分析的是,正因为他的心狠手辣,咱才得有所防备啊!” 皇上乃是正人君子,可这世间向来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只怕比起那阴险狡诈,无人是阮天浩的对手。皇上身上肩负着大朗王朝的兴衰使命,此行不容有失。临行前,无论是太妃也好,还是朝中老臣也好,甚至是苏大夫,都悄悄地叮嘱过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劝得皇上三思而后行! 可照如今这情形看来,皇上丝毫没有要改变圣心的意思。这个认知着实让章华觉得心急如焚。只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能说服皇上! “章华,你何时变得这样啰嗦?”季舒玄薄责道。 章华陪着笑脸,百折不挠:“皇上,您这可是万金之体啊!您身上可承担着先皇的希望,还有这大朗王朝千千万万百姓的希望啊!奴才相信您能一举成功,但好歹咱等着褚爷来了,再大举进攻吧!” “好了,这一路上,这话你已经说了无数次。你没说累,朕听着都累!关于出征一事,朕意已决!”季舒玄一意孤行。 章华苦着脸,不知该怎么办。 季舒玄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转身进了中军帐,道:“章华,你太过聒噪,今夜就不必在朕近前伺候了。” 章华一听,当场便哑了声音,垂头丧气地站着那儿。伺候了皇上二十余年,如此被皇上嫌弃还是头一遭! 独自躺在榻上,季舒玄了无睡意。有些事,他之所以坚持,实在是有他的考量。难道他就不想舒舒服服地坐在大殿宝座之上,由着文成武将去为他开疆拓土、评定叛乱吗?若真是有这样的好事,谁不会享受? 可他有着那样一个马上打江山的父皇,身边有那么多驰骋沙场的大将,若单单是他坐享其成,他的骄傲不允许!更何况,自小他便是由父皇亲自训导出来的。哲勋和他一起练习,却早已威震疆场。而他,却在几年前的御驾亲征中,险些遇险。 若不是吴老将军舍命救驾,后果不堪设想。偏偏这件事导致的后果,不仅如此,将吴绮岚纳入宫中,没想到给自己惹了这么多麻烦。 自那次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御驾亲征,证明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要让天下臣民看见,身为大朗王朝的一国之君,绝非是只会动嘴皮的人! 季舒玄意气风发地暗暗在心底较着劲,发誓一定要借阮天浩来为自己证明! 至于吴氏,在出宫前已经将她的事全权交给了太妃做主。处理后宫,太妃显然比他更为在行。 当季舒玄在这边信誓旦旦、摩拳擦掌的时候,阮天浩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最后的关键时刻。好不容易等到可以与季舒玄一决雌雄的时候,他不容有失! 从小在阮府,当他不受重视的时候,娘就不停地在耳边说着季舒玄与苗疆的深仇大恨。告诉他只有当有一天,他能够取而代之的时候,才能真正地得到爹的另眼相待。所以自那时候起,他这心底就憋着一口气呢! 之后为了岚儿,更是与季舒玄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怨。他暗自在心底起誓,无论承受何种苦难,他阮天浩一定要让季舒玄付出惨重代价! 大战前夜,在军中处理好最后的事,他略有些疲惫地回到府里。本已经站在自己的寝屋外,他却放下举起的手,犹豫了片刻,转身离去。 屋内,曼绮察觉到他的存在,立刻换上满面笑容,准备迎接他。然而许久也不见他推门进来,曼绮眉头微蹙,不予理会。明日便是大战,他这个时辰回府,却不进来,不用问也能猜到他会去哪儿。好在爹现在没有知觉,否则若是看着志得意满的阮天浩,必定也是气极! 说起来曼绮现在对阮天浩可比原来了解得多,阮天浩从寝屋外离开后,果然到了平南王的寝屋外。他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呵斥道:“都出去!” 荣德正在屋内陪在平南王身边,说些宽慰的话,虽然他心中明白,王爷被阮天浩下了药,什么也听不到,可他心中总还有些不死心。没想到身后传来大力推门的声音,他张嘴刚准备斥责,就听得阮天浩的声音。荣德将牙根咬碎,才勉强克制住情绪,不甘愿地退了出去。 自从王爷病倒后,阮天浩也会隔三差五地来看看,起初他担心,怕他会对王爷意图不轨,后来见他似乎并无此意,才渐渐放下心来。不过王爷如今这样子,的确也无法对阮天浩造成任何威胁。但郡主则不然,他相信郡主一定会为王爷报仇!上一次的事,他无意间得知,若不是郡主拦着,只怕自己也是难逃重责。 如此说来,自己对郡主的判断没有错,她之所以如此,一定是有她不得已的苦衷!无论如何,现在平南王府上下的希望皆寄托在郡主一人身上! 荣德退出后,将门虚掩着,阮天浩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形同死人的平南王,说:“平南王啊平南王,当初若非你行事愚蠢,岂会落得今日这下场?明日便是我阮天浩扭转乾坤的大日子,真是遗憾你看不见了!哈哈” 这两日,不止是谁,将平南王被他控制的消息传了出去。连着各个王爷在内,所有人都在质问他。然而,除了个别不开眼的东西,大部分在见识到他的手段后,还是选择了明哲保身。至于那些临阵倒戈的,他早晚要让他们后悔! “良禽择木而栖,你不懂得审时度势,就休要怪我阮天浩心狠手辣!”阮天浩嗤之以鼻,“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那过河拆桥的人。我不会忘记现在所用兵马皆是你的人,所以我才会这样好吃好喝地将你养着,留你一条贱命!要知道,就连曼绮也不再认你这个爹!” 阮天浩在他床前说了一大通话之后,终于志得意满地离去。 荣德见他离开,连忙进屋细细检查一遍,见王爷还活着,也放下心来。他俯下身去,附在平南王的耳边,以语不传六耳的声音说:“王爷,您放心,郡主不会不认您。那一切都是阮天浩的鬼话!” 阮天浩回屋后,见曼绮殷勤地迎上前,搂住她的腰肢道:“曼绮,自从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发现你越来越迷人!” 这话不假,比起成亲后的那段时间,现在的俩人倒更像是新婚燕尔。只是各自心底有多少真心,便不得为外人道之。 曼绮羞涩一笑,问:“不是说明日还有大事,怎得回来这么晚?天浩,你辛苦了,该好好歇息才是。” “我回府有一会儿了,刚才去了王爷那儿。”阮天浩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注视她的反应。 曼绮没有让他失望,她沉下脸来,不以为意地问:“去那儿干什么?大战在即,该有个好彩头才是。我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着多晦气啊!” 阮天浩笑着说:“不过是有些话,总觉得该知会他一声。” 曼绮这才点点头,却也不再多问。 两人说了会儿话,曼绮想着大战,终究还是忍不住多嘴:“天浩啊,明日一战你可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若不然再等等吧,我总是担心你。” 对于这场大战,曼绮虽足不出户,却也知道,朝廷大军从京城来此,一路辛苦,而阮天浩却是以逸待劳,多少有些不公平。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劝阮天浩再小心谨慎些,也好给皇上留出足够的休息整顿时间。 阮天浩摇摇头,斩钉截铁道:“曼绮,你且放宽心,明日一战,我势必要取季舒玄的首级!” 第四百三十九章 一触即发 曼绮心中一惊,一般而言,阮天浩不夸海口,但凡说出口的,那都是有十足把握的。原本皇上便算是她的希望,然而事情却有了这样的转变。她心中明白,若是爹还能有所表达,一定不希望看见阮天浩口中描述的那一幕。 她偷偷地抬眼瞥着阮天浩,不知道该如何相劝,才能让他改变主意。无论如何,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否则此前的种种便算是白费了!为了报复阮天浩,她已经做了那么多牺牲,绝对不能功亏一篑!都说“恶人自有天来磨”,只不知道这老天爷何时才能开眼。 阮天浩说完后,见曼绮一直低垂着头,没有说话,问:“想什么呢?” 曼绮连忙收敛心神,抬起头来,脸上早已看不出心底的情绪,只留一抹淡淡的担忧:“天浩,皇上的生与死、安危与否,我都无所谓。可是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终生的仰仗,我绝对不能失去你!” 阮天浩心下微微动容,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曼绮还能这样待他,实在难得。岚儿虽好,到底不在身边,时日久了,他心底属于岚儿的那地方逐渐地被曼绮攻占。 阮天浩虽然心狠手辣,但也算是个性情中人。此前之所以对爹娘都能痛下杀手,只是因着他们早已不在他心上。对他来说,只要是在他心间有一席之地的人,他不会怀疑或是防备。而现在,对于曼绮,他已经渐渐地撤去心底的防备。 “曼绮,有你这样惦记着我,我不会有事。”阮天浩安慰道,“你放心,此役我已经准备了多时,而这一刻我更是已经等了多年。季舒玄的项上人头,便是我的囊中之物!” 曼绮心跳加速,阮天浩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看来是志在必得。她微微闭眼,只觉得心底有深深的无奈。张了张嘴,想要再多说两句,终究还是噤声。事已至此,再多说只会让他怀疑。为今之计,她只能在心底为皇上祈福! 阮天浩见她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轻吻她的唇角,道:“傻丫头,相信我!明日我一定会大获全胜!” 曼绮有几分失神:傻丫头…… 这样的称呼实在是久违,她已经快要回忆不起,之前他如此唤她的时候,她的心中是怎样的温暖与甜蜜。可事实上,那时的他,心中盘算的全是算计她。 那么,现在呢? 他再次唤她,又是为何?现在的她几乎已是孑然一身,没什么可以让他惦记着的。这一次,他又想从她这儿得到什么? 心中这样想着,她只觉得可笑之极,但面上却表现得一丝不漏。她顺势依偎在他怀中,轻声道:“天浩,我自然是全心全意地相信你!” 曼绮的乖巧与柔顺,极大程度地满足了阮天浩心底大男子的尊严。他心中一动,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地走向床榻边上,将她轻轻地放在上面,随即俯身压上…… 曼绮轻轻闭眼,竭尽全力地去迎合他、诱惑他。这大概是他们重逢后,她第一次并不排斥这样的男欢女爱。她甚至在想,若是她这样痴缠一夜,阮天浩明日是不是就没有精神去理会皇上的事? 事实证明,阮天浩是个极为自律的人,或者说曼绮于他而言,吸引力是有限的。 看着身边熟睡的人,耳边是他轻微的鼾声,曼绮满脸苦笑。这一夜,注定是她的不眠之夜。 翌日清晨,看着曼绮眼圈下明显的乌青,阮天浩责怪地问:“这是怎么了?” “天浩,我睡不着……”曼绮像是小媳妇般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昨夜我翻来覆去地想了一晚上,始终难以安心。今日的事,你还是再多考虑考虑吧!” 阮天浩严肃的说:“曼绮,男人的杀伐决断,你不曾参加,也无法理解。但我可以肯定告诉你,你所担心的那些事,永远不会发生!” “天浩。”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没有松手,“你从不是这样笃定的人,何况疆场杀敌,情形瞬息万变。你为何能信心百倍?” 阮天浩笑着看她,道:“曼绮,你虽聪明,但男人的心思你不明白!” “我知道自己有些笨,但天浩,我会试着努力去了解你的内心。”曼绮随即努努鼻子,道,“至于除你之外的其他男人,我的确是没有任何了解的欲望。” 这话明显是说到了阮天浩的心坎上,听后他好不得意地说:“胡说!谁说我曼绮笨的?你说的不错,你需要了解的人,只是我。剩下的那些不过是苟延残喘,不必你多费心神。” 曼绮见他丝毫没有多透露的意思,只得豁出去,问个明白:“天浩,你还没告诉我,这一次你为何这般笃定?” 曼绮问完后,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好在阮天浩也不曾多心。他解释道:“对于季舒玄这样的人来说,有时候比我们寻常人更重颜面。要知道先皇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而他自登基后,虽御驾亲征过一次,却险些没有丢了性命。若非是吴老将军赦免相救,只怕大朗王朝早已不复存在。” 阮天浩说起这件事,语气是有些嫉恨的。曼绮虽听出来,却只做不知,仍旧是微微仰头,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等着他将话说完。 “季舒玄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怎会允许自己的人生中留下这样的遗憾?如今再次御驾亲征,若是等着褚哲勋的大军与他会和,岂非是白白堕了他的威严?所以这一次,季舒玄绝对会一意孤行!”阮天浩颇为自信地说。 曼绮心底微微诧然,看来为了取而代之,阮天浩也算是对皇上了解得透彻。若是真按着他的说法,只怕今日皇上真的是凶多吉少。 阮天浩说完后,见曼绮脸上的疑惑散去,也不再同她耽搁,穿戴整齐后,大步离开。 阮天浩离开,府内唯剩曼绮在那儿坐立难安。想了许久,终于决定冒一次险…… 城墙上下,两军对峙,为首的便是季舒玄与阮天浩。一人身后的旗帜上写着“皇”,另一人的则是“平南”。季舒玄看着马背上的阮天浩,他对这人并无太多直接的接触,更多的印象仍旧停留在阮府的二少爷或是平南王的女婿上。不想有生以来的第二次御驾亲征,竟是与阮府的人对峙。 季舒玄目光灼灼,而阮天浩也毫不逊色。两人对峙许久后,终于由季舒玄打破了沉默:“阮天浩,严格说来,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令朕不齿!你压根不配做朕的对手!” “季舒玄!”阮天浩朗声唤他。 见他并未称呼“皇上”,而是直呼其名,季舒玄身后站着的将士们面上有些不悦,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即刻上前,将他碎尸万段。反倒是季舒玄面上并无波动,似乎这只是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阮天浩也为他的镇定称赞:“配与不配,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手中的利剑说了算!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太多年!今日,你我之间,便要做个了断!” “你与朕的恩怨,只是为了吴绮岚?”季舒玄想起之前苏诺语的话,突然问道。 阮天浩不意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有瞬间的闪神,随即坦然道:“自然有这个因素。你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掌控一切,也该有人让你清醒清醒!” “既如此,废话少说!”季舒玄高声道。 随着这话,两人身后响起了震天的擂鼓声与号角声。朝廷这边,各种投石车、攻城车都派上用场,而阮天浩也命弓箭手开始了射箭…… 一时间刀光剑影,激战颇酣! 此役对两人来说都是志在必得,不容有失,而双方的将士更是全力投入,毕竟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当季舒玄与阮天浩打的难分难解时,褚哲勋已经快速解决了一部分敌军。趁着对方被打乱了阵脚,他亲自率领一少部分人马,火速增援。剩下的则交由远全权负责。 然而,还未等走到,褚哲勋就碰上了季舒玄派来传话的将士。褚哲勋一对上那将士的表情,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皇上并未从善如流,已经出兵,是不是?” “回将军的话,您分析的极是。”那将士说话间将季舒玄的信递过去。 褚哲勋看完后,无语至极,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说再多都是枉然,只得命人加快行进速度。在他心中,虽不认可皇上的做法,却也是能理解的。众将士心知事关重大,也都不敢怠慢。褚哲勋算过时间,饶是全速前行,等他赶去,也是开战后的第二日。 从时间看来,他似乎又有些放心。毕竟不过是时间不长,想来以皇上的能力,对抗一天一夜实在是轻而易举。随时这样想着,他也丝毫不敢放松。除非看着皇上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否则他便难以安心。对于皇上的忠心,那是自幼年时期便养成的,一种习惯! 然而,世事难料…… 第四百四十章 皇上驾崩 当褚哲勋率军队马不停蹄地赶到城外时,双方仍在激战,死伤惨烈。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场面,褚哲勋心底莫名地涌起不安 领军的将领见褚哲勋来了,冲着将士们高喊:“兄弟们,褚爷褚大将军来了!咱们一定要坚持,杀了阮天浩为皇上报仇!” “坚持到底!报仇雪恨!坚持到底!报仇雪恨!”早已杀红了眼的将士们看着身后的援军,再度燃起了斗志。 褚哲勋大致扫视一遍,冷静地命令援军上前,替代下疲惫不堪的将士们。褚哲勋所带来的援军都是这大半年来一直跟着他的,熟悉他的作战方案,虽然是马不停蹄地赶路,但大家仍旧斗志昂扬。 褚哲勋来到前方,与原本的将领沈嘉并肩而立。一路过来并未见到季舒玄的身影,加之方才沈嘉的喊话,令褚哲勋心中有些不安。不待他开口,沈嘉便一脸悲戚地跪在他面前,道:“褚爷!我沈嘉无能,罪该万死啊!” 褚哲勋一把将他从地上拉扯起来,问:“到底出了什么事?皇上呢?” 提及皇上,沈嘉面上更是一副恨不能以死谢罪的神情,哭丧着道:“皇上皇上昨日亲自指挥作战,臣等数次相劝,皇上都执意不肯离开” “说重点!”褚哲勋耐心被耗尽,忍不住出声呵斥。 沈嘉转头,狠狠地瞪着城墙上的敌军,道:“阮天浩那厮使阴招,放冷箭!皇上不察,身中毒箭,当场毒发身亡!” “什么!”仿佛晴天霹雳一般,褚哲勋不敢置信地后退两步,高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沈嘉沉重地点头:“皇上驾崩了!” 褚哲勋强忍着泪意,颤抖着声音问:“皇上现在在何处?” 沈嘉哀恸地说:“皇上的遗体被末将运回了中军帐内,同时末将也已派人将此消息传回宫中。皇上驾崩后,末将这边群龙无首,末将为替皇上报仇,方才坚持作战。现在您来了,剩下的事便由您来主持吧!这也是皇上临终时的意思。” 褚哲勋神色冷凝,道:“这样的消息若是贸然传回宫中,只怕朝政会乱!现在本就是诸王叛乱,一旦被人得知皇上驾崩的消息,只怕大朗王朝的气数真的尽了!” “可是,即便末将不说,阮天浩也必定早已派人将消息放出去。何况皇上临出宫前,将宫里和朝政暂时交给了太妃,并嘱咐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便由太妃挑选合适的继承人。”沈嘉说道。 临行前,沈嘉和众臣一样,并不知晓由太妃挑选继承人一事。这还是季舒玄临终前才告诉他的,并嘱咐他一定要等到褚哲勋来了之后,将这些事告诉他。沈嘉心里明白,皇上这次带了他出来,是看中了他的忠心耿耿;也明白在皇上心中,真正信任的人恐怕只有太妃和褚哲勋。 听了这话,褚哲勋脸上闪过明显的错愕:“太妃?皇上怎会想着将朝政交给太妃?” 他虽然知道太妃在皇上初登基时,为皇上的朝政稳定做了不少事,可后来皇上明明说太妃已经离宫修行。太妃自己也曾说过再不摄朝政的话,皇上又怎么会将朝政交给太妃呢? 沈嘉信誓旦旦地说:“褚爷,末将不敢欺瞒您。这事朝臣们皆知晓。但关于挑选继承人一事,是皇上临终前才告知末将的。” 骤然得知皇上的死讯,饶是褚哲勋也很难再维持冷静。他猛地摇摇头,知道还有许多事要做,但一时半会又有些难以下手。加之现目前,他只想先去看看皇上。 沈嘉听了他的意思,说:“褚爷随末将来。” 褚哲勋临走前,将攻防布置说与几个将领听,大家心知肚明,阮天浩一心想要速速剿灭了他们,若不拼死一战,等待他们的便是死路一条。无论将来什么情形,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保命。 褚哲勋跟在沈嘉的身后,步伐沉重地走向中军帐。中军帐的外面,已用白纱简单地做了挽联,守护在此的将士们皆是一脸的伤痛。见到褚哲勋来了,所有人均无声地让垂下头,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去。 掀开帐帘,褚哲勋在迈步进去的一瞬间,转身吩咐沈嘉:“你在外面候着,我想单独同皇上说几句话。” “是,褚爷请便。”沈嘉应道。 帐帘被放下,褚哲勋抬眼看着床榻上安详的季舒玄,眼泪终于落下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对于褚哲勋来说,季舒玄不止是他要效忠的君王,更是他想要保护的兄弟。可现在,却这般突兀地阴阳两隔,实在叫他伤心欲绝。 褚哲勋缓步走过去,跪倒在季舒玄的床前,俯身下去,重重地磕了三记响头。 他安静地伏在地上许久,方才抬起头来,目光落处便是季舒玄胸前那一团刺目的血色。箭已经被砍断,因着剧毒,那伤口周围早已发黑,鲜红的血伴着诡异的黑,让人触目惊心。 褚哲勋握住季舒玄的手,沉痛地开口:“皇上,咱们早已约定好,等着会和后再一同攻城。可您为何要一意孤行,不肯多等这两日呢?若是臣在,一定不会让你以身涉险!既然您已经将拥立新皇一事托付给太妃,那么待臣回宫,一定会协助太妃将此事做好。您放心,臣以性命起誓,必定不会让这起狼子野心的逆臣贼子如意!” 褚哲勋絮絮地说了几句,一切就好像还在从前,可季舒玄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无法睁眼看他,也无法出声回应他。 褚哲勋静静地看着季舒玄的遗容,眼前仿佛出现了两人幼年时期相伴的场景 那个时候,两人吃住皆在一起,每日同上御书房,同样的师傅教导。先皇闲暇时,也总会教导他们文治武功。现在回想起二十余年前的事,一切就好像是还在昨天。那些场景历历在目,皇上却永远地离开。 褚哲勋猛地仰头,长长地叹息:“先皇,是微臣愧对了您的嘱托!微臣没能保护好皇上啊!” 如此伤心忏悔一番,褚哲勋愤然起身。即便他心底满是伤痛,但现在还不是他放松的时候。皇上尸骨未寒,他必定得为皇上报仇才是! 褚哲勋暗自在心底发誓,随即头也不回地出了中军帐。沈嘉看他那骇人的神情,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紧随其后。 重新回到战场上,褚哲勋抬头看着城墙上高高竖起的写着“平南”二字的大旗,心底明白这一切都是阮天浩从中作梗。即便明白想要攻下城池,难上加难,他仍不想贸然收兵。势必要一鼓作气,灭了阮天浩的嚣张气焰。 事实上,自从一箭射死季舒玄后,阮天浩便离开了城楼,他要等着褚哲勋的到来。当他得知褚哲勋的援军赶到时,心中微有惊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突围,并赶来支援,足可见褚哲勋的能力非同一般。而对于阮天浩来说,与褚哲勋为敌也和与季舒玄为敌,是全然不同的心情。 对季舒玄,他心底只有恨意。但对褚哲勋,情绪明显复杂不少。他与褚哲勋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褚府和阮府的私交一直很好,阮府中阮天策比他们年长,离家较早,很多时候倒是他与褚哲勋相处的时日更多。 只是从一开始他亲近褚哲勋便带了或多或少的私心,但他心里明白,褚哲勋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是真心将他视为好兄弟的。原本两人的相处也算是不错,可后来因着白霜月,两人间渐渐生了嫌隙。 他一开始就知道褚哲勋对白霜月的心思,也很好地利用了他对白霜月的好,并成功得到了白霜月的心。可即便如此,即便在褚哲勋满心痛苦的时候,也不曾真正地与他生分。褚哲勋曾找到他,说只要能让霜月幸福,他愿意默默守护并嘱咐他们。说实话,那一次,他是真的有些错愕。这样深沉且不图回报的爱,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 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就连白霜月的介入都不曾破坏过,仔细想来,真正令褚哲勋开始疏远他,是他将他与曼绮大婚的请柬送去褚府那次。褚哲勋得知他在白霜月死后不久,便欢喜大婚时,严厉地斥责了他。虽然大婚那日,褚哲勋来了,可一看他那样子,他心中就明白,以褚哲勋的执拗,只怕两人的兄弟情分也算是到了头。 若说没有一丝的芥蒂,那一定是骗人的。可所为芥蒂也就是那么一丁点而已。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在这段兄弟情义中投入太多的心神,只是这么多年得相处下来,多少有些令他感动和难以忘怀的事。如今乍然生死对决,他心中总是有些起伏 重新回到城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不远处一脸愤怒的褚哲勋,阮天浩微微皱眉。如今两军交战正酣,并不是说话的良机,可有些话,他实在是不吐不快啊! 第四百四十一章 兵戎相见 当阮天浩出现在城楼上时,沈嘉示意褚哲勋,褚哲勋抬起头,与阮天浩遥遥相望。仔细算算,自从阮天浩大婚后,两人有近一年的时间未曾逢面,这样的情况也是少见。 于褚哲勋来说,即便为了诺语,他心底对阮天浩十分不满,但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两人会像现在这样兵戎相见。他虽给人一种表面冷淡的感觉,实则心底却是个长情之人。 时至今日,他已然了然对阮天浩来说,任何感情、任何人都无法进入他的心。可对他来说,曾经的兄弟情义,始终难忘。不过他并非妇人之仁,面对现在的阮天浩,他即便忘不了曾经,也早已放下。 思及此,褚哲勋嘴唇抿得更紧,面色愈发冷凝。他眼底一片阴鸷,语气冷冽道:“传我的命令,狠狠地打!务必要将城池攻占!为皇上报仇!” 双方再度激战一天一夜,将士们皆疲惫不堪,阮天浩和褚哲勋心中皆清楚,无论是谁,也无法速胜。再这样耗下去,便是劳民伤财。更何况如今这形势紧迫,大家心中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走错一步! 阮天浩同褚哲勋不愧是相交多年,且不论兄弟情义的真假,彼此也算是了若指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双方均鸣金收兵。攻势停下来,褚哲勋转而吩咐沈嘉,有序撤兵的同时,将伤残将士稳妥安置。 阮天浩见褚哲勋有离开的意思,终于命将士高喊他的名字:“褚爷留步,我们将军有话同您说!” 褚哲勋一面吩咐沈嘉继续,一面抬头看着阮天浩,高喊道:“阮天浩,我褚哲勋与你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阮天浩朗声笑道:“哲勋,何必说这样的话?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总还记得与你同食同寝的日子!今日机会难得,咱们叙叙旧!” 沈嘉看一眼褚哲勋,问:“褚爷,您怎么想?” 褚哲勋眼底闪过厌恶:“对阮天浩,我没有半句话好说,更谈不上叙旧。” 沈嘉明了,做出恭敬的姿势道:“褚爷,请!” 褚哲勋没有犹豫,大步离开。 阮天浩看一眼雷阳,后者意会,高声喊道:“褚爷,众将士们,你们明明知道如今皇上已经驾崩,天下即将大乱!何必还要为一个已死之人尽忠?如今朝中各势力,唯有我们王爷最为雄厚,此时正是你们一表忠心、立功扬名的大好时机!从前在大朗王朝,你们不过是无名小卒,但现在却有机会成为开国功勋!” 这样的一番无耻言论,令褚哲勋惊愕。没有想到阮天浩会命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与沈嘉互看一眼,均眉头紧皱。他俩自然不会犯糊涂,但雷阳的话的确令人心动,这军中的将士保不齐有那糊涂人。 果不其然,雷阳那边话音刚落,褚哲勋身后的将士便像是炸开了锅似的,热闹起来。褚哲勋见此情形,翻身上马,略微俯视,道:“将士们,你们皆是朝廷的精锐,为国尽忠是我们的本分,这一点到了任何朝代都不会变。现在皇上尸骨未寒,你们若是即刻选择离开,即便去了那边,也一样不会受到重视。” 褚哲勋的声音永远有一种令人深深信服的能力,他看着一个个渐渐沉稳下来的人,接着说:“何况据我所知,平南王早已被阮天浩控制住,这一切根本不是平南王的本意。在这之前,平南王早已给皇上秘密上书,痛诉悔意。而这阮天浩却打着平南王的名号做这等欺世盗名之事!” 沈嘉在旁边默默颔首,附和道:“关于阮天浩,想必大家并不陌生。之前他弑父之举便已传遍朝野,人尽皆知。你们想想清楚,这样一个连亲生父亲都罔顾生死的人,怎会对你们这些半路投靠的人好?” 大家听后皆沉默下来,其实他们也知道阮天浩这人的话信不得,可皇上突然驾崩,膝下有无半个子女,大朗王朝只怕也是回天无力。眼见国将大乱,乱世出英雄,大家所图不过也就是过上好日子而已。但听着两位将军的分析,大家又再度坚定了原本的信念。沈嘉也就罢了,褚哲勋以往的战绩摆在那儿,众将士莫有不服。 之后,也不知是谁,突然高声道:“为朝尽忠!为国尽忠!为皇上尽忠!” 这样的喊话极大地刺激到众人,所有人均双手握拳,信誓旦旦地高喊:“为朝尽忠!为国尽忠!为皇上尽忠!为朝尽忠!为国尽忠!为皇上尽忠!” 面对这样的场景,褚哲勋和沈嘉对视一眼,悬着的心放下。即便是要拥立新皇,也绝不是现在,一切皆要等到回宫后,听太妃宣布人选。这一日,两人已经想过,皇上的性子并非贸然冲动,将大事皆托付给太妃只怕也是心里有了决断。 城楼上的阮天浩看着这一幕,惊愕万分! 在雷阳说了那番话后,他明明已经看出来大家的心思有些活络,怎得褚哲勋几句话又成功地安抚了他们?对阮天浩来说,比之季舒玄和阮天策,他真正放在眼里的对手只有一个褚哲勋! 是夜,褚哲勋收到了一封简短的信,是阮天浩的亲笔。信不长,没有说半句两军对垒的事,只事恳切地提出来,想要与他见一面,共叙当年。 褚哲勋冷笑道:“时至今日,他竟还未死心!” 就这功夫,沈嘉也看完了信,他问:“褚爷,这阮天浩再三提出来要与您叙旧,您可要赴约?” 褚哲勋思虑片刻,道:“他既三番五次地提出来,我岂有不去之理?去!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还有什么盘算。” “褚爷,阮天浩心狠手辣,只怕是个陷阱!以末将之见,您还是别去了。”沈嘉担忧不已,“如今这些将士们可都全指着您,咱们还要一同回京,商议大事!您若是有个闪失,叫末将如何是好!” 褚哲勋重重地拍一下沈嘉的肩膀,道:“你不了解阮天浩这个人,他虽阴毒,却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你放心,凭我认识他二十余年,对他的这点把握还是有的!何况,即便有什么陷阱,我又岂会跳下去?” 如此一番劝说,沈嘉见褚哲勋心意已决,只得三缄其口,但面上却明白地显露着他的不满。 褚哲勋看一眼沈嘉的样子,说:“沈嘉!你放心,大事面前我自有分寸!何况有些事,我的确想要当年同他对质!” “既如此,那末将去安排护送之人。”沈嘉终于不再有所异议。 三更天,褚哲勋准时到了约定之地,远远地便瞧见阮天浩站在那儿,敏锐地看一眼四周,确定并无旁人。他回头吩咐身后的将士也都原地待命,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 听到声响,阮天浩循声望去,见褚哲勋一步一步走过来,感慨万千道:“哲勋,不想你我能走到今日兵戎相见的地步,真是世事无常,难以难料啊!” 褚哲勋轻嗤一声道:“阮天浩,你错了!当你在心底开始筹谋一切的时候,便该清楚地知道,你我之间,一定会有这样兵戎相见的一日!允公允私,我都与你不共戴天!” “允公允私?你是指白府一事?”阮天浩虽是问句,心底却也有了答案。 褚哲勋嘲讽地道:“不想你竟主动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果然是为了白霜月!”阮天浩笑着,无奈地摇头,“哲勋,我实在不明白,那女人有什么好,值得你十余年如一日地去爱?即便她已经不在,你仍旧无法释怀。时至今日,以你褚爷的身份地位,京城中的所有名门闺秀只怕都会蜂拥而至。你又何必死死抓住过去不放呢!” 褚哲勋冷冷地开口:“阮天浩,这般无情,除了你,再无人能做到。话说回来,若不是如此,你也不会对阮师叔痛下杀手!阮天浩,你实在是丧心病狂,阮师叔可是你亲爹!” “那又如何?谁让他总是偏袒着阮天策?”阮天浩并不以为然,“你还不知道吧!除了我爹,还有我娘,还有平南王,原本还有”顿一顿,他没有说下去。 褚哲勋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真是疯了!为了权谋,你竟真能罔顾天伦!既如此,你我之间又有什么好说的?” 阮天浩抬手拦住他,道:“哲勋!我邀你来,自然是为了与你共商大计!如今天下即将大乱,正是天下英雄重新洗牌的时候。放眼整个江湖,唯有你,是我看得上的。不若你我联手,咱们共图江山,如何?” “共图江山?与你?”褚哲勋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道,“阮天浩,好歹咱们相识二十余年,我以为你足够地了解我,不想你竟如此不了解我!” 阮天浩并不在乎他的冷嘲热讽,道:“哲勋,别说这些气话。你想想,若是你我联手,这天下还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第四百四十二章 话不投机 “与你联手?”褚哲勋仰头大笑,“阮天浩,我今日之所以愿意前来,是有问题想要问你。至于说服我背叛皇上,你不必再多费口舌。” 阮天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无所不能的褚爷竟然也有疑惑需要我来解?” 褚哲勋收敛神色,严肃地看着他:“对白府痛下杀手,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当初你与霜月相恋,我忍痛退出。你知道我一直深爱霜月,之所以不曾对霜月表白,只是因为你曾承诺我,一定会一生一世地呵护她!可你最后对霜月做了什么?” 听他再度旧话重提,阮天浩脸上闪过一丝不耐,语气不佳道:“时过境迁,你何必揪着不放?哲勋啊,要我说,你就是太执拗!白霜月从未对你动心,你又何必再惦记着她?这样吧,这事交给我,我保证给你找一个比白霜月更好的!” 褚哲勋听着他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他一个闪身来到阮天浩的近前,一记老拳狠狠地打在阮天浩的脸上,伴着那声闷响,阮天浩的唇角溢出血丝。褚哲勋警告道:“阮天浩!你若再敢出言诋毁白霜月,我要你的命!” 阮天浩抬手蹭一下嘴角,略微低头看一眼手上的猩红,吐一口口水在地上,冷了脸色道:“褚哲勋,我顾念着你对白霜月的痴情,不与你计较。但你若再敢动手,休怪我不客气!”顿一顿,他接着说,“你别忘了,苏大同的武学造诣传给了阮家!除了阮天策,这天下只怕无人能与我相抗衡!” 褚哲勋双眸微睐,他知道阮天浩所言不虚,褚府承袭了制毒与解毒,武学的确是阮家更胜一筹。若不是现在身边有了诺语,他为了霜月,可以豁出命去! 阮天浩见他没再轻举妄动,方才说:“这就对了,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早已死去又从不属于你的女人,何必呢?天涯何处无芳草!” 褚哲勋冷冷道:“既如此,我们之间便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语毕,他转身离去。 阮天浩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顾及自己的大计,终于还是放下傲骨,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你今日前来,只是为了方才那个问题吗?” “不错。”褚哲勋拂去他的手,语气冰冷。虽说缘由他已然猜到,但总还想听他亲口承认,或许还有他所忽略的点。 阮天浩四处张望了下,无奈地摇头:“哲勋啊,你可知道,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褚哲勋瞥他一眼,没有多言,迈步离开。 “好好好,我说!”阮天浩冲着他的身影喊道。 褚哲勋这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阮天浩上前两步,低声道:“你是褚府唯一的继承人,想必一定知道雪玉!”说话间他仔细地审视褚哲勋的神情,接着说,“看来那东西果然在你这儿!” “你就是为了雪玉便不顾惜与霜月的感情以及两府的交情?”褚哲勋问。 提起这个,阮天浩语气有些烦躁:“我实话告诉你,我自少年时期就知道了雪玉的秘密。三枚雪玉合体,天下可定!为着这个原因,我才会去追求白霜月” “如此说来,你对霜月从未动过心?”褚哲勋语气愤怒。 阮天浩满不在乎地点头:“不错。若不是为了雪玉,我怎会看上白霜月那没张开的小丫头片子?就为这个,那几年我没少在她身上花心思,可那女人明明一副爱我到死的样子,却每每一提及雪玉,便顾左右而言他。” 虽然事情的真相与他的猜测相差不大,但听着阮天浩如此漫不经心地谈及霜月,还是令褚哲勋怒气腾腾。 阮天浩接着说:“到最后,我实在是厌倦了。加之与平南王府的婚事渐渐逼近,也容不得我再拖延。我便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他们,雪玉不是自然而然地到了我手上!” 褚哲勋怒不可遏地看着他:“阮天浩!你简直禽兽不如!” 阮天浩不痛不痒地说:“这样的词儿我听得多了,还有新鲜的吗?” 面对他这样的态度,褚哲勋反倒没了怒气。想起诺语身上的雪玉,他不动声色地说:“为了雪玉,你杀了白府上下,想必白府的那枚,早已落入你囊中。”顿一顿,他接着说,“那么之后你对阮师叔痛下杀手,一定也是为了雪玉!而你如此煞费苦心地想要拉拢我,想来也是那雪玉从中作祟!” 阮天浩听他分析的透彻,也不再藏着掖着。其实这些事,原也没想过能瞒着他。他颔首:“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褚爷,果真是见微知著!” 褚哲勋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心中却忍不住反思,自己当年怎会愚蠢到相信阮天浩的为人,与他结交。 阮天浩索性决定将话摆明:“如你所说,我一心想要拉拢你,今日便对你坦诚相告!其实至今为止,我手中只有一枚阮府的雪玉。白府的那枚,我并未寻到。按说玉器即便在大火中,也不会有所损伤。可我当日派人在白府内挖地三尺,也没能瞧见雪玉的影子。至于我爹,我原并不想杀了他,但我心中明白,若是让我爹选择,他必定会将雪玉传给阮天策,而不是我。既如此,我何不自己先下手为强?” 褚哲勋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底的怒气早已不知该如何形容:“阮天浩,你便死了这心吧!白府的雪玉遍寻不着,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一切皆是天意,连上苍都觉得你不是合适的人选!更何况,你真以为得到雪玉,便可拥有天下吗?如你这般残酷暴戾,即便是得到了江山,也必定不能长久!” “褚哲勋!孰是孰非,还轮不到你来说教!你既已经知道了一切,便给我个爽快话!”阮天浩不死心地问,“愿不愿意与我联手?” 若是真动起手来,他是有信心打败褚哲勋的。可褚哲勋也绝非等闲之辈,俗话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铤而走险。 褚哲勋的态度一如既往:“答案早在你心底,何必苦苦逼问?至于我身上的那枚雪玉,你不必惦记,即便是毁去,也断然不会落在你手上!至于天下,你更不必肖想!” 这一次,面对褚哲勋的拂袖而去,阮天浩没再阻拦。其实今夜在来之前,他便已经猜到了褚哲勋的答案。只是凡事皆有万一,他方才多此一举。 既然褚哲勋已将话说到这份上,他也可以冷静下来,想想该如何在没有雪玉的情形下,打败诸王,一统江山。方才褚哲勋问他,是否真以为得到雪玉便可拥有天下。他当然明白,那不过是锦上添花,凡事还得靠自己。但江湖上关于此事早就传开,若真能得到雪玉,至少可以让天下人明白,他阮天浩才是众望所归的那个人! 褚哲勋回去后,同沈嘉以及其他副将、裨将商议后,决定还是尽快回京,再作打算。如今皇上新丧,京中一旦得到消息,必定内乱,届时京城一定是诸王以及阮天浩的必争之地。既如此,他们一定赶在这之前,回援京城! 朝中的情形如褚哲勋的预料,当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回来时,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太妃仿佛晴天霹雳,几乎要昏厥过去,却径自强撑着,主持大局。皇上临行前,将天下交予她,她拼了命也不能让皇上失望。更何况,国不可一日无君,她要速速拥立新君,必定不能让那些逆臣贼子得逞! 朝中的老臣们得到这消息,纷纷表示愿意与太妃同进退,誓死守护大朗王朝。至于年轻些的朝臣,心思则开始活络起来。对他们来说,表面上听从太妃的安排,背地里则开始盘算着拥立哪位王爷为帝。 下了朝,太妃即刻派人去太医院找来苏诺语。有些事本还不到时机透露,可现在看来,只有将一切提早告诉苏诺语了! 而在这期间,钦天监找到太妃,问:“太妃,一切事情基本与微臣观测到的星象相符。您当初拦着微臣,告诉微臣不可逆天而行。可现在事情变成这样,想来您心中一开始就知道隐龙的身份吧!” 太妃并不意外听见这番话,原也没想过能瞒着钦天监,只是没想到他竟如此敏锐。太妃闭了闭眼睛,面色凝重道:“不错,我之前就说过,早在二十余年前,我便得知了隐龙的身份。只是那个时候师傅曾说,一切皆是天意,连他也不知道事情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是谁?”钦天监追问,“隐龙是谁?” 太妃摇摇头,避而不答。 钦天监心急如焚地看着她:“太妃,微臣恳请您告知。事到如今,您何必再隐瞒?您也知道,微臣是先皇时期的人,对大朗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微臣之所以想知道真相,也是想为风雨飘摇的大朗尽绵薄之力罢了!” “我知道你的忠心,只是一切尚未到时机。不可言。”太妃闭上双眼,轻声道,“你且出去吧!” 第四百四十三章 召见诺语 钦天监前脚刚走,便有丫鬟进来禀告:“太妃,苏太医来了。” “请她进来。”太妃的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自从皇上御驾亲征将朝政交予她打理,她便一直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按理说这些朝政上的事情也都是她曾经做得熟稔的,可当初她也只是辅佐,从未这样独当一面,肩上所担负的责任并不一样。加之现在本就朝政动荡,她生怕有一丁点的差错。 丫鬟点头应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苏诺语携心云候在殿外,也是面容凝重而严肃。自打季舒玄御驾亲征,苏诺语这心便一直不曾放下,隐隐地总觉得要出事。只是这样的想法并不敢同旁人说,牵扯到皇上,稍不注意便犯了忌讳。 今晨有前方的消息进宫,起初她得了信儿也没有放在心上,算着时间皇上大抵是同哲勋会合,准备攻打阮天浩。她原还想着,等心云得了空,便来太妃这儿打探一下消息。没想到没多时,便听说太妃将所有大臣都召进宫,说是有大事商议。等着众位臣子离去后,只见一个个忧心忡忡,听得议论纷纷。 苏诺语极为敏感,心中猜测着,前线一定是出了大事。坐立难安的她正准备携心云去嘉德殿问问,就见太妃身边的紫英神色凝重地来了,说是太妃请她即刻去一趟嘉德殿。 苏诺语心中咯噔一声,虽然自己与太妃并不陌生,可自皇上离开后,太妃从不曾主动派人来寻她。如此一来,她更加确信,一定是出了大事。 一路上,她几次三番地同紫英打探,可紫英只是一脸悲戚,不言其他。耐着性子,好容易到了嘉德殿,她候在殿外,等着紫英进去通传。从太医院到嘉德殿,按说这路也算是走得极熟,可今日她却总觉得这条路漫长,似乎怎样也走不到。 “苏太医,太妃请您进去呢。”紫英恭敬地说。 苏诺语朝她微微点头,回头看一眼心云,独自走了进去。 来到大殿中央,苏诺语刚准备盈盈拜下,便见原本坐着的太妃缓缓起身,抬手道:“诺语,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向我行礼。倒是我,有朝一日,该跪拜你才是。” 苏诺语心思玲珑,微怔后迅速反应出来她话中所指,却有些不明所以。心思飞转间,她只做不知,依旧面带浅笑,道:“太妃如此说岂非是要折煞诺语,诺语愧不敢当。” 太妃静静地凝望她,只消一眼,便瞧出她的心思,却也不点破。她迟迟不说话,便是在心底捉摸着,该如何将一切说与苏诺语听,并说服她接受一切。 倒是苏诺语,有些沉不住气地问:“不知今日太妃召我前来所为何事?”顿一顿,她接着问,“可是与前朝的战事有关?今晨便瞧见有前方的消息传回,接着便见您急召群臣进宫,诺语私心想着,必定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说起这个,太妃的眼眶微微泛红:“你说的不错,前朝出了天大的事。”她缓了缓气息,道,“皇上驾崩了!”言及此,她的泪几乎是伴着这话落了下来。 苏诺语脚下一晃,几乎要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妃,脱口问道:“您说什么?” “皇上”太妃摇摇头,哽咽道,“皇上他被阮天浩的毒箭射中,驾崩了。” 苏诺语瞪大了双眼,向后退了两步,嘴里喃喃道:“皇上驾崩了?皇上怎么可能呢?不是说皇上与哲勋商议好,会合后再共同出兵吗?那哲勋呢?”她心中猛地浮现出某些可能,吓得顾不上礼节,一把便握住太妃的手,急切地问,“太妃,哲勋呢?哲勋怎么样了?有他在皇上身边,必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是不是也”后面的话苏诺语说不下去,只是紧张地看着太妃。 太妃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却也有些怪罪她的不懂事,道:“正是因为皇上一意孤行,并未等到褚哲勋前去与他会合,便贸然出兵,才会酿成今日的局面!” 苏诺语则才缓缓出了一口气,即便她明白,这个时候必定该以皇上的事为重。可她没有那么的崇高,她不过是个小小女子,心中只装得下哲勋一人。 但在确定了哲勋安然无恙后,苏诺语的心还是微微有些痛。对于皇上,她虽从未动心,可这数月来,他们也算是交集颇深。无论如何,她得承认,皇上待她,非常好,之后更是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愿意认同成全她与哲勋,令她感动。原本她还想着等着大军凯旋,她和哲勋必定要好好向皇上道谢。不想,竟出了这样的事 太妃给苏诺语大致说明了情况,苏诺语了然地颔首,面露担忧:“太妃,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骤然离世,朝政的重担便全落在您的肩上。可如今这形势,诸王皆蠢蠢欲动,当务之急只怕还是要防备他们,您可有什么打算?”说话间,苏诺语跪了下去,仰头诚挚地说,“诺语不才,却也愿效犬马之劳。” “诺语,你能为大朗做的,绝不是犬马之劳的事儿。我今日将你找来,为的便是将大朗王朝的未来皆托付于你。”太妃扶起她,郑重其事地说道。 苏诺语心中一惊,下意识地道:“太妃,事关天下,您怎得还有心思与我玩笑?” “诺语,皇上临行前,将大朗王朝交予我,并说若真有万一,便让我为他挑选出继承人。”太妃说着,“事实上,早在二十余年前,皇上的继承人便已经有了!” 苏诺语微微蹙眉,略微沉吟,脱口问道:“您是说隐龙?” 太妃颔首:“不错,正是隐龙。” 苏诺语若有所思地盯着太妃,仔细地回忆着与太妃相识至今的点点滴滴,总觉得太妃有什么要紧的事在瞒着她,如今看来,一切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与太妃最初见面的那晚,她曾问太妃,一切是否与哲勋有关。她清楚地记得太妃当时的回答,如今看来,难道 “那个隐龙”苏诺语顿一顿,“该不会是”她不敢往下说,事关国本,只怕说错一句,便是诛九族的事。她虽没家人,可也还珍惜着这条命与哲勋相逢呢! 太妃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问:“你猜到了?你想的是谁?” “该不会是”苏诺语仍旧有些迟疑,可看着太妃那样子,她闭了闭眼睛,豁出去了,脱口道,“哲勋?” 太妃眼底的赞许一闪而过,道:“丫头,不愧是苏家的人,果真是心思灵透!” 苏诺语撇撇嘴,怎得每次与太妃说话,总是这样三两句便能提及苏家?她已经跟太妃说了无数次,自己同苏家并无牵扯,怎得太妃如此执着? 太妃对上苏诺语的表情,猜到她心底对此事的排斥。对苏诺语来说,除非证据确凿,否则只怕是无法说服她承认自己的身份啊。可真要说证据确凿,必得玉魂出面!照如今这形势看,玉魂并没有要现身的意思。 “诺语,请恕我直言,有些事是你的使命,任凭如何,也是推脱不掉的。”太妃劝道。 苏诺语却没有心思想着这些,她现在心思全系在哲勋和隐龙上。她实在好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按说真龙也好,隐龙也罢,不都该是季家的人吗?再怎么轮也轮不到褚府啊!但太妃如此说,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像是玩笑之言。 “太妃,您方才说哲勋是隐龙,这怎么可能呢?他是褚府的人,离龙脉差的远呢!”苏诺语略有些急切地问。 太妃朝苏诺语招招手,示意她坐在她对面,方才娓娓道来:“诺语,关于你的身份,我如何说你都无法相信,既如此,便等着日后玉魂再详细告知吧。不过,你要记住,你的确是苏大同的女儿,是这世上苏家仅存的命脉!至于隐龙的身份,早在褚哲勋出生前,你父亲便已经占卜出来。” 苏诺语见太妃执着于此,也不愿再多费口舌,索性不去辩解。 太妃看她一眼,接着说:“但那个时候褚哲勋的母亲已到了临盆前,即便他的存在会威胁到季舒玄的江山,众人也无法剥夺他的生命。从小到大,褚哲勋一直都是季舒玄的太子伴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或许会取而代之。” “可是,先皇如何愿意呢?”苏诺语有些想不明白,“皇上是先皇的唯一子嗣,先皇怎容一个外人来威胁自己好容易打拼下来的江山?”关于先皇的许多决定,她都觉得难以理解。 太妃目光中透露着一抹深意:“先皇的心从不偏颇,他所尽力去做的,无非便是将一碗水端平。” “一碗水端平?”苏诺语重复道。似乎太妃越说,她越是糊涂;听得越多,她心中的疑惑的便也越多。所谓一碗水端平,那一碗水在哪儿呢? 第四百四十四章 惊天秘密(一) 太妃见苏诺语一脸迷茫的样子,无奈地轻叹口气,这丫头的执拗她不是没见过,只怕这次若不将褚哲勋的事情说清楚,她也不会全力配合。 思及此,太妃起身,拉着苏诺语的手,说:“随我出去走走吧,有些往事,我慢慢说与你听。” 苏诺语点点头,乖巧地搀扶着太妃,往外面走。刚出嘉德殿,苏诺语记起要紧事,问:“太妃,皇上驾崩的事,宫里难道不用布置灵堂吗?” 太妃眉头微蹙,担忧不已地道:“皇上的事先瞒着吧,自从皇上御驾亲征,宫里的妃嫔们便是人心惶惶,揣度不安。如今皇上的灵柩还未回宫,我只得让宫里暂时维持平静。” “可是,能瞒多久呢?”苏诺语也是担忧。 太妃的声音中有些疲惫:“能瞒多久瞒多久吧。只怕这往后也没个安宁,那些个狼子野心的东西得知皇上驾崩的消息,必定会齐齐攻入京城。到时候这后宫中还不得乱成一团吗?所以暂且能瞒着就瞒着吧!那些个女人到时候不定会兴出什么心思!我也得费心盯着。” 苏诺语心中了然,太妃的担忧她也深以为然。皇上在的时候,他是后宫中所有女子的依靠,她们对他体贴入微、忠心耿耿。但皇上一旦不在了,谁又能保证她们平日里挂在嘴边的真心有几许呢!是得有个人好好弹压着,否则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太妃辛劳,诺语不才,不然也十分愿意帮着您分忧。”苏诺语说这话时,在心底犹豫了许久。 一来她身份特殊,不适合参与进皇上的后宫中;二来她虽有些心疼太妃的操劳,却并不想再在宫里耽误时间。太妃方才说的并不清楚,但她也明白,哲勋被叛军纠缠住,才没能及时地与皇上会合。可现在皇上驾崩,那些叛军只怕更是肆无忌惮。以她对哲勋的了解,必定是要为皇上报仇的,只怕也是危险重重。她现在最想做的便是去到哲勋身边,陪着他,支持他! 太妃欣慰地看着苏诺语,说:“诺语,我今日找你来,便是有要事拜托于你。” “什么事?”苏诺语略为诧异地看着太妃。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静明湖边,这个时辰四下无人,安静得很。若是皇上在宫里的时候,还有些妃嫔会闲来无事带着婢女四处闲逛,想着与皇上能在宫里偶遇。可自从皇上御驾亲征后,大家便全歇了心思,倒也是相安无事。 太妃环顾四周,方才缓缓开口:“诺语,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务之急便是拥立新君” “太妃,哲勋不行的。”苏诺语不顾礼节,打断太妃的话。哲勋本就掌管着偌大的默贤阁,已然是分身乏术,若是再担负着整个大朗王朝,哪里忙得过来呢?更何况,哲勋姓褚,大朗王朝姓季,若真的是由哲勋继位,岂非得改年号?若真是那样,只怕太妃也是不同意的。 除此之外,对于苏诺语来说,另有小小的私心。这数月来她在宫里看了太多后宫中的争风吃醋,倾轧之争丝毫不逊于前朝。若是哲勋一旦成为皇上,岂非也是坐拥后宫三千?那到时候她要如何自处? 原谅她的自私,在任何方面,她都可以宽容大度。唯独感情上,她始终秉承着“宁缺毋滥”,坚信爱是唯一的,排他的,做不到与人分享。即便在她心中,哲勋早已成了一切,她可以为他生、为他死,但绝对做不到睁一眼闭一眼地看他左拥右抱。真要到了那一天,她哪怕做不到决绝离去,只怕也是要在宫里痛苦枯萎 苏诺语飞快地在心底计算着利弊,无论如何,也无法看他成为皇上。 “你实在是与众不同!”太妃平静地说,“这若是换了寻常人,听见这样的事,只怕是巴心不得。可你却视之为烫手山芋,急切地想要推脱掉。诺语,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何吗?” 苏诺语听了太妃的话,心底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却坦然而对。她抬眼迎上太妃的注视,轻而坚定地道:“太妃,比起皇后之位的高贵无比,我更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 简单的一句话道出了苏诺语的心思,太妃了然于心,道:“难为你了,倒真是个真性情的丫头!大概也正因此,才能叫皇上和褚哲勋都视你为世间瑰宝吧。”顿一顿,她话锋一转,严苛道,“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改变大势所趋!由褚哲勋继位是天下大势,不是你我能扭转的!” 太妃甚少在苏诺语面前表现出这样的强势,苏诺语心底颇为委屈,语气也不自觉地硬了几分:“太妃,恕我直言,您所说所做皆是站在大朗王朝的立场上,站在季家的立场上,您也不曾考虑过哲勋的想法。对于哲勋,我比您更了解,他向往自由,不会愿意受这枷锁的束缚!” “不错,情感上,你的确比我更加了解褚哲勋。那我且问你,你所了解的褚哲勋,可是个罔顾责任的人?”太妃反问。 苏诺语微微蹙眉,道:“所谓责任,哲勋自然可以以他目前的身份去担负。待得日后大朗王朝有了新的天子,哲勋也必定会全力辅佐。可身为褚家人,这天下不是他的责任!” “你错了!”太妃的话掷地有声,“这天下就是他的责任!从他一出生的那日起,这天下就是他的责任!” “就因为那可笑的预言吗?”苏诺语的声音抬高了几分。 太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坚定地道:“不!因为他的出生!因为他体内流淌的血!因为他无可争议的身份!” 苏诺语被太妃的话绕糊涂了,怔怔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出生?什么身份?” “丫头,你听仔细了!接下来的内容便是我今日找你来的原因!”太妃看着她,认真地说,“褚哲勋,他本不姓褚,他姓季!他是先皇与先皇后嫡亲的儿子!是季舒玄的亲弟弟!是大朗王朝在季舒玄后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这不可能!”苏诺语听后,想也不想地断然否定,“太妃,我知道您想让哲勋继位,但您也不能编造这样的谎话。若真是如您所说,哲勋不会不知道,皇上也不会不知道。” 哲勋是皇上的亲弟弟?这怎么可能呢!太妃实在是信口开河,将她当成三岁的娃娃了吗? 苏诺语的态度在太妃的意料之中,这并不奇怪,任何人听了这样的话只怕都是诺语的这个反应。这也难怪,褚哲勋自出生后便是在褚府长大的,整个朝堂中,除了褚哲勋的养父褚林外,便只有白峰和阮忠明了当年的这件事。 太妃看着苏诺语的全然不信,接着说:“诺语,有些事即便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事实,由不得你否认。更何况是皇室血统,岂容玷污?” “太妃,您不必用这样的话来激将我,我并非是孩子,许多事上我有自己的判断。”苏诺语并不理会。 太妃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寻常人,堂堂苏家仅存的命脉,又岂会是等闲之人?” 苏诺语见太妃再三地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有些恼怒:“太妃!自打我遇见您的那日起,心底便对您充满了敬意与崇拜。可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编造我的身世,今日更是将这编故事的本事用在了哲勋的身上,请恕我无法苟同!您若再如此,我只得无礼告退!” “苏诺语!”太妃呵斥道,“在现在这样的国之危急时刻,你以为我还会有心思与你说笑编故事吗?我知道这些事对于你们来说是有些难以置信,但事实如此,容不得你说不信!” 苏诺语被太妃这样一顿斥责,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但仍旧没有好脸色:“您既如此坚持,那我便听您将话说完。” 太妃听她这样说,神色和缓下来,她目光投向远方,像是陷入了陈年旧事的回忆中 当年,季文德初登基,没两年便在万众期待中迎来了他与皇后的嫡长子季舒玄。这个孩子的命格极好,苏大同为他占卜后,便曾告诉季文德,说这孩子便是大朗王朝未来的真命天子。 这样的消息对于初登大宝的季文德来说,不啻于是天大的喜事。但皇帝膝下哪能如此孤单? 季文德同皇后鹣鲽情深,后宫中虽有连着太妃在内的不少女人,但他却一早便摆明了态度,能为他生儿育女的除了皇后外,不做第二人之想! 然而,皇后的身体似乎并不易受孕,在近乎专宠中,直到三年后,才再度迎来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说来也怪,怀着季舒玄的时候,皇后的身体并无任何不适,可怀这个孩子,却叫皇后吃足了苦头。 当然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为了孩子承担任何苦痛都在所不辞。真正令她与皇上忧心的,是在临盆之期,苏大同的预言 第四百四十五章 惊天秘密(二) 对于季文德来说,对苏大同那是百分百的尊重与信任,而季文德本就是苏大同门下的第一大弟子。鉴于苏大同对季舒玄命格的预测,季文德等不及孩子的出生,便又求着苏大同为他预测。 按理说,这样的占卜预言只算出生后的孩子。但基于对爱徒的关心与支持,苏大同还是决定为他破例。只是没想到这孩子的命格惊呆了所有人! 皇后临盆那夜,苏大同将季文德找到了府上,满脸严肃地告诉他,皇后腹中之子若是生在这夜的亥时一刻,便是隐龙的命格!这样的预测之言令季文德惊愕不已,大朗王朝的未来已经有了一个真龙天子,这会儿却又来了一个隐龙,岂非是要天下大乱? 这样的猜测令季文德变了脸色,这个时候大朗王朝的江山才刚刚开始稳定,容不得任何大的打击。苏大同明白季文德的担忧,本想开口劝他,这孩子断断留不得。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孩子的命若真是如此,那么一切便都是上苍注定,岂是他们能随意更改?加之之前为了推翻前朝皇帝的暴政,他已然逆天改命,若再来一次,也许会遭受灭顶之灾!更何况,这孩子尚未出生,兴许一切都还有变数也未可知。 同样的,季文德也是这样的安慰自己,自己临出宫前,皇后那儿还没什么动静,就连宫里的接生婆子也说皇后今夜大概是不会生了。若真是那样,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然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丫鬟婆子的道贺声,令苏大同与季文德对视一眼,变了神色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为您再添麟儿!”丫鬟婆子们跪了一屋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这样道喜的好差事,可是大家求之不得的。合宫上下无人不知皇上对皇后的心意,如今时隔三年,皇后再度为皇上诞下皇子,这可是轰动朝野的一件大喜事!每个人脸上皆扬起满满的笑意,等着得到皇上的赏赐。 事实上,这样的消息对于季文德来说,也的确是一件好事。妻子产子,其实不论是皇儿还是公主,他都真心喜欢。若不是有师傅的预测在前,只怕他这个时候便守在皇后身边,一起迎来他们的儿子!但在听了师傅的话之后,他哪里还笑得出来呢! 季文德神色复杂地看一眼苏大同,终究还是苏大同替他问出口:“这孩子是什么时辰出生的?” “回皇上,回苏大师的话,小皇子是亥时一刻出生的!”其中的一个丫鬟声音清脆地答道。 闻言,季文德面如死灰,忍不住后退一步,道:“朕临出来时,问过接生婆子,不是说皇后今夜不会生产吗?” “回皇上,这生孩子的事没有准儿啊!也许是小皇子等不及想要见见他的父皇母后呢!”那丫鬟笑嘻嘻地说道。虽然并未在皇上脸上看见意料中的笑容,但他们仍然深信皇上对皇后娘娘的那片心。 季文德难以置信地感叹道:“师傅,难道一切真的是天意吗?” 苏大同较之季文德,明显淡定许多,他来到季文德身边,重重地拍一下他的肩膀,道:“皇上,如您所说,一切皆是天意,你我皆无力回天!” 季文德此时心乱如麻,他看着跪了一屋子道喜的奴才们,命令道:“朕即刻便去看望皇后,在此之前,关于皇后产子一事,不许再传一个字!” 奴才们不明所以地看着皇上,实在猜不透皇上此时的心思。按说这样的好消息,不是该即刻昭告天下,与天同庆吗?怎得还要藏着掖着呢?当然,作为奴才,大家心里皆明白,无论在任何情形下,皇上的命令都是不可违拗的! “是,奴才们遵旨。”众人喏喏地应道,目送皇上和苏大同一起,面色凝重地走了出去。 凤鸾殿内,皇后刚刚生产完,已是累得说不出话来,只虚弱地躺在那儿。身边的丫鬟们进进出出,忙着将寝殿收拾妥当。小皇子已被包裹整齐,乳娘将他抱至皇后的床榻边上。 皇后偏头看着乳娘怀里的皇儿,面上虽虚弱却洋溢着幸福与喜气。乳娘十分讨巧地说道:“娘娘,您瞧小皇子,虽是才出生的人儿,却已然瞧出了他英气的眉眼!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样俊俏的孩子呢!” 这些话虽有奉承的嫌疑,却实实在在是说到了皇后的心坎上。她摇摇头,无力地笑道:“你呀,总说这样的话来讨本宫的欢心。其实左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哪里看得出眉眼间的英气呢!” “娘娘,奴婢绝非讨您欢心。您若不信,等会儿皇上来了,您自去问皇上。”乳娘一本正经地说道。 皇后面上笑意更甚:“皇上本就喜欢孩子,更何况是嫡亲的骨肉。且不论这孩子好不好,只怕在父皇眼中也是极好的。” 乳娘陪笑道:“娘娘说得极是,皇上不止对皇子好,对娘娘那更是令人羡慕啊!如今这京城中谁不知道,皇上与娘娘之间端的是伉俪情深呢!有皇上这样宠爱着娘娘,只怕今后这皇子、公主便得接二连三地出生呢!” “竟是胡诌!”皇后笑骂道。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奴才的通传声:“皇上驾到。苏大师驾到。” 皇后微怔,这个时候师傅怎得来了?自己如今这蓬头垢面的样子,哪里能见外人呢!皇后心中揣测着,大抵是为孩子占卜了命格,等着和自己分享呢。之前舒玄那孩子的命格便是师傅占卜出来的,说起来,自己与皇上是该好好感谢师傅的。 饶是这样想着,皇后还是急忙命人将纱帘放下。就这功夫,季文德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他挥手示意乳娘先出去。而苏大同心中明白规矩,并未进寝殿,只是在外候着。 即便是有苏大同的占卜,季文德仍旧不忘关心皇后的身子。他进来时,一屋子的血腥气尚未散去,但他丝毫没有介怀,自然而然地坐在床榻边上,殷殷垂询:“筠儿,刚刚生产完,现在感觉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皇后苍白的面上染一抹淡淡的红,娇羞地笑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一切都好。” “如此便好,筠儿辛苦了。”季文德沉稳地道。 皇后并未注意到季文德此时神色间的异常,只一心想要与他分享自己心底的喜悦:“文德,您可瞧见咱们的皇儿了吗?乳娘方才说皇儿的眉眼间极有英气,就连臣妾瞧着,也觉得似乎这孩子的容貌比舒玄更甚呢!” “是吗?”季文德有些敷衍。他看着皇后一脸喜悦的样子,心中有些犯难,不知如何将那消息宣之于口。 皇后轻轻点头,道:“是啊!这孩子实在贴心,虽然怀着的时候,辛苦了些,但今夜的生产实在是顺利呢。就连宫里经验丰富的接生婆子们,都说这孩子极为体贴娘呢!” 季文德看着皇后这样子,原本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皇后伸手握住季文德的,温柔地说:“皇上,都说皇家爱长子,可臣妾觉得这孩子丝毫不逊于舒玄。现如今,臣妾也别无所愿,之求皇上为咱们孩子取一个好名字,求他一生顺遂!” 一生顺遂 皇后的话打动了季文德的心,他闭了闭眼睛,面上写满了挣扎。方才进来的时候,他匆匆瞥了一眼那孩子,一如皇后所说,眉眼间极有英气,像极了自己。 方才在来凤鸾殿的路上,他已同苏大同简单商定了几个处理方案,最好的便是将这孩子送出宫去,永远地绝了他继承皇位的可能。这样一来或许对这孩子会有些不公平,但却能最大可能地维持江山社稷的安稳与百姓苍生的安康。 思及此,季文德狠了狠心,缓缓开口:“筠儿,有些话,若依朕的本意,朕实在是难以企口。但事关重大,朕觉得总要让你心中有底儿才好。” 皇后诧异地看先他,这才恍然发现今夜皇上的异常。难怪呢,皇上自打进了寝殿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连她方才提及皇儿,他都表现的淡淡的。原来是心中有事! 皇后面上挂着和煦如春风的笑:“皇上,臣妾与您相识于微末,一路携手走来,咱们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臣妾今夜是高兴过头了,竟未瞧出您的心思,实在是该打!有什么话,您说便是,臣妾洗耳恭听。” 季文德重重颔首,张了张嘴,却并未能说出话。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这孩儿的存在,只怕是会对大朗的江山社稷不利啊!” 皇后完全怔在那儿,没有任何反应。 季文德看她那样子,心里担忧得不行。按说她刚刚生产完,是不该受任何刺激的。可若是什么都瞒着她,只怕她更接受不了。季文德心底充满了矛盾,手上却极温柔地握住皇后,缓缓唤她:“筠儿” 第四百四十六章 惊天秘密(三) “不!”皇后像是猛然间清醒过来,撕心裂肺地大叫道,“不要!皇上,臣妾求求您,不要这样对他!皇上,臣妾不懂您说的那些,但臣妾知道,他是臣妾怀胎十月好容易生下来的皇儿啊” 皇后向来是温婉和顺的性子,从未有过这样的失态,季文德心疼不已:“筠儿,你冷静些,慢慢听朕说。 ” “不要”此时此刻,皇后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她神色痛苦不堪,只是死死地抓住季文德的手臂,恳求道,“皇上,臣妾跟了您这么多年,从未求过您任何事。今日算臣妾求您了,无论如何,不能将咱们的孩子送出宫啊!”说话间,皇后翻身跪在季文德的面前,苦苦哀求。 季文德眉头紧皱,一把将她搂入怀里,心疼道:“筠儿,你的心情朕都明白。朕和你一样,也舍不得咱们的孩子,但这一切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啊!何况朕只是将他送出宫去,朕还是会派人好好地照顾他。” 皇后伏在他怀里,不住地摇头,哭道:“皇上,送出宫去,外人再好的照顾也比不得臣妾的!这样做实在对他不公平,皇上,一切都是天意,若这真是这孩子的命,咱们便认了吧!” “筠儿,你明知道朕的肩上担负的责任,无论如何,朕不能拿江山社稷与天下苍生开玩笑!这件事,朕心意已决,你要尽快适应才是。”季文德的语气严肃了几分。 其实他身为孩子的父皇,哪里会不心疼呢?这孩子打从皇后怀起,他便一直期待着他的出生,这种期待的心情丝毫不逊色于当年对舒玄的。作为父亲,他对孩子的喜爱,绝不比皇后少。可他是一国之君,不是皇后的一人之夫,也不是这孩子的一人之父。他身上担负着天下的兴亡,绝对不能做出罔顾天下百姓的事情来。 皇后听着季文德的话,心中明白,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任凭她说破嘴皮,也无法转圜。她心痛至极,原本心中的喜悦刹那间消失殆尽。对于她来说,只怕从今以后,世间再无晴天! 皇后缓缓地从季文德的怀中挣脱出来,缓缓地躺了下去,缓缓地闭上眼睛,缓缓地开口:“皇上朝政繁忙,想必是累了,臣妾不便服侍,还请皇上自便吧。” 季文德看她这副样子,并不怪罪她的无礼,他叹口气,道:“筠儿,最迟明日,朕会为这孩子挑选好新的住处。届时朕会亲自来送他走,现在你便好好陪陪他吧。朕知道,这件事上,是朕愧对你们母子。” “皇上言重了。臣妾不敢当。”皇后声音平淡地道,仍旧没有睁眼看他。 季文德看着皇后躺在那儿,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心底也是难过。本还想着出言相劝,然而话到嘴边他终究咽了回去。他心中明白,这个时候对于皇后来说,自己说的越多,只怕越是让她心里难受。季文德长长地叹一口气,道:“筠儿,你好生歇息,朕还有事,便先走了。” 皇后听着这话,索性翻身,背对着他,以表达自己心底的不满与怨怼。 季文德无奈离去,来到门边,仍不忘叮嘱皇后身边的丫鬟,一定要好生照顾皇后,只要是有关皇后的事,不论多晚一定要去嘉德殿知会他。说这话时,他的余光不时地瞥向怀抱小皇子的乳娘,自打这孩子出生,他还未仔细看过,可又不愿去看,害怕看过之后,便再也不舍得送走。 乳娘方才在外间站着,虽听不真切,却也知道帝后之间为了小皇子起了争执。如今皇上出来,离去前竟不过来看看孩子,乳娘来不及多想,屈膝行礼道:“皇上万福,小皇子给您请安了!” 季文德原本抬起的脚顿一下,脚下一转,来到乳娘身边,说:“从今以后,朕便把这孩子交给你了。” 乳娘并未听懂这话,面上含了得体的笑意,道:“奴婢三生有幸,方得以做小皇子的乳娘。皇上放心就是,奴婢必定对小皇子忠心耿耿。” 季文德知道她不明白自己话里的深意,也不多说,瞥一眼乳娘怀里安睡的孩子,心中蓦地一动。乳娘见皇上盯着自己怀抱中的孩子看,连忙又抱出来些,笑着说:“皇上,您方才是没有瞧见,奴婢也是看过不少女子生产的。可从未见过如小皇子这般知道体贴母亲的。” 季文德听了这话,面上带一抹略微沉重的笑意。是啊,刚才没能细看,如今仔细瞧来,也觉得这孩子的确是千好万好。可偏偏命格如此 他的心口仿佛被千斤重的东西压着、堵着一般,皱了皱眉,他收回目光,不再看那眉眼皆像自己的孩子。狠了狠心,道:“朕今夜还有事,不便陪在皇后身边,皇后这儿就交给你了。皇后对这孩子感情深,你今夜便带着孩子多陪陪皇后。” “是,奴婢遵旨。”乳娘恭敬地应下,多嘴一句,“可是皇上,娘娘刚刚生产完,按说是该好好歇息的。奴婢还是将小皇子送去偏殿,再好生伺候娘娘吧。” 季文德摇头,再度重申:“不必,按着朕的嘱咐做就是。” “是。”乳娘不再多言。 季文德开门的瞬间,再度回头看向床榻上微微抽搐的身影,心底拧得生疼。三年前皇后为他诞下舒玄的时候,他便没能在她身边陪着。等到他赶回来时,舒玄已出生十余日,小小的人儿已经会眨巴着眼睛打量他。 那个时候他便觉得自己亏欠皇后的,曾在心底起誓,今后皇后再生育,他一定陪在身边,尽到一个普通人家丈夫的义务。这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等着这样的一个机会。可没想到,当这一日真的到来之际,他非但没能陪在她身边,还这样去伤害她的心! 季文德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正殿,庭院内,苏大同站在那儿,岿然不动。季文德走过去,说:“师傅,朕已将事情告知了筠儿。” 苏大同抬眼扫过皇后的偏殿,他站在外面,听见了皇后方才痛苦的哀求声与撕心裂肺的哭泣声。若非是为天下大计,他不会劝皇上如此。说起来,皇后也算是他一路看过来的,贤良淑德,堪为世间女子的表率!可上苍不公,如此美好的女子偏偏要承受这样的哀恸! “咱们走吧,还有事要商议。”季文德见他迟迟没有动,再度说道。 苏大同看向他,说:“皇上,您心中的伤痛别人不知,臣却是一清二楚。在臣面前,您不必掩饰。” 闻言,季文德深深地吸一口气,道:“师傅多虑了。”语毕,他并未等苏大同,便先行离去。 苏大同站在远处,看着他的步伐较之以往更快,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心底也是一阵钝痛。虽然皇上什么都藏着,并不愿表露,但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拳,那微不可见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心底的伤痛。 皇后面朝着墙壁,身体蜷缩着,牙齿紧紧咬住右手的食指关节,那隐隐的痛感传来,却并不能缓解她此时的心痛。原本这夜该是幸福而快乐的! 在顺利诞下孩儿后,皇后虚弱地躺着那儿,便在心底盘算着见了皇上后,要如何与他度过这美好的一夜。自从生了舒玄,这三年过去,皇上虽然不说,她心里也明白,皇上始终期待着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如今总算心愿得逞,自打她知道有孕那日,皇上便比寻常更加体贴她。就皇上在她怀胎十月中付出的点滴心思来看,她敢说,世间也是少有人能比拟。 可是,正当她筹划着要如何与他共享幸福之际,他却拔出锋利的宝剑,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向她的心口! 此时的她,虽背对着外面,却仍敏感地察觉出,皇上已经离开了凤鸾殿。她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唤道:“薛娘!” 乳娘一听皇后的声音,连忙走进去,对上皇后哭得红肿似桃核的眼睛,心疼地责备:“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这才刚生了小皇子,不是该高兴吗?您怎得哭成这样!您还在月子里,这身体不要了吗?” 皇后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一把从她怀里抢过襁褓中的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哭着呢喃:“我苦命的孩儿,你能听见母后的声音吗?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你一定要记住,母后始终是爱你的” 乳娘被皇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完全懵了!想起之前的种种,她迟疑地开口:“娘娘,您与皇上是不是为了小皇子起了龃龉?” 皇后闻言,哭得更是伤心。许是她搂得太紧,又或许是她的眼泪滴在了孩子脸上,原本安睡的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皇后虽然生育过舒玄,却从未面对过孩子这样的哭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乳娘顾不上那么多,连忙从她怀里将孩子接过来,熟练地哄逗着。不一会儿,襁褓中的小皇子嘴巴一闭,止了哭泣,又睡着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惊天秘密(四) 皇后见状,伸手出去,又想要从乳娘怀里接过孩子。乳娘见状,苦口婆心道:“娘娘,不是奴婢多事,可您是月子里的人,身子骨本就羸弱,可不该在这个时候抱孩子,要好好将息才是啊!” 皇后的眼睛紧盯着孩子,面上却有几分恍惚,她胡乱点头应下,却只怕是并未听清乳娘的话。此时此刻,在她心里,大概除了孩子,什么也没有。 乳娘见她如此,只得又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给她,说:“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竟这样伤心!” 皇后一面细细地亲吻孩子,一面哭着说:“皇上说这孩子的命格不好,不便留在宫里,要送出宫去养着”即便是在心碎难过的时候,皇后仍然不忘为皇上谨守秘密。 乳娘一听,大惊失色,道:“什么?要将小皇子送出宫去?这可怎么使得!” 皇后哭着说:“皇上心意已决,任谁也是说不动的。只是可怜了本宫的孩子,这么小便得离开娘的身边。” 不知是不是她又惊吓到孩子,原本熟睡的小人儿嘟了嘟嘴,似乎又要嚎啕大哭。这一次,皇后没有坚持,赶忙将孩子送还给乳娘。 乳娘也是心疼这孩子,不敢置信地说:“娘娘,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您怀着小皇子的时候,皇上对您是百般宠溺,为何现在要将小皇子送走呢?” 皇后伤心欲绝,摇摇头道:“你不必再问,具体的事情本宫也不知晓。现如今本宫只知道,如果皇上要将孩子送出宫去,一定会让你全力照顾。薛娘,”顿一顿,皇后紧紧地握住乳娘的手,“你是本宫早就选出来的人,本宫信得过你,若是事情真的如此发展,你一定要替本宫好好照顾这孩子!” 乳娘明白这其中必定牵扯甚多,不再多嘴,只是重重地点头,道:“娘娘,您放心就是。奴婢就是豁出了这条命,也一定好生服侍小皇子!” 听她这么说,皇后的心稍稍能放下一些,说:“薛娘,你先退下吧,本宫想单独和孩子待会儿。” “是,那奴婢在外间伺候着,您需要奴婢的时候,叫奴婢就是。”乳娘说话间躬身退下。 一时间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皇后和新出生的小皇子两人。皇后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强撑着,慈爱地凝望孩子 翌日清晨,皇后起得很早,刚一睁眼,便吩咐乳娘将孩子抱到她身边来。她心中明白,最迟到傍晚时分,皇上一定会依言来送走孩子。因而眼看着时间飞逝,她更是恨不能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孩子看。 而不多时,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娘娘,大皇子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小小的人影朝着她冲了过来:“母后,舒玄来了!”昨夜他很早就睡了,并没能看着小弟弟的出生,今晨才得知了这一喜讯,便连忙跑来看望小弟弟。 皇后见他兴致勃勃,自己虽心烦意乱,却也勉强扯出笑容看着他。而季舒玄则将兴趣更多地给了新出生的弟弟,他指了指襁褓中的小皇子,嚷道:“母后,您看弟弟,多可爱啊!” “是啊,弟弟和你一样,都是母后的宝贝。如果可以,母后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换得你们的平安顺遂!”皇后感伤地说道。 季舒玄看一眼皇后,偏头想了想,道:“母后,是不是儿臣和弟弟惹您生气了?” “好孩子,不是你们。”皇后偷偷抹一把泪,不敢多言。 季舒玄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认真地说道:“母后,生了小弟弟不是一件喜事吗?您为什么哭呢?难道是父皇惹您生气了?儿臣原以为在这儿能看见父皇呢,没想到并未瞧见。您是因着父皇没有来陪您,才不高兴的吗?”顿一顿,他叹气道,“母后,您别怪父皇,大概是朝政太忙碌,父皇才没能及时来陪您的。” 听着三岁的儿子说着这样一番话,皇后的心底颇为不是滋味。舒玄是极懂事的孩子,原想着他们兄弟俩必定能好好作伴,一起长大的。不想事情竟成了这样子 皇后抬眼静静望了会儿,拭去泪水,努力微笑,嗔道:“舒玄,何时竟也学会打趣母后了?母后并非是伤心,不过是看着你们兄弟,心生感慨罢了。” 季舒玄没有说话,许久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仍执着地道:“无论如何,母后才刚刚生了小弟弟,父皇也该陪在您身边才是!母后您放心,儿臣这就去将父皇找来!”语毕,他转身便飞快地跑远。 皇后不便于起身下床,可看着他跑远,还是扬声唤道:“舒玄!别去找你父皇!舒玄!回来!”若说在往日,舒玄有这样体贴的举动,她一定不拦着。可今非昔比,皇上昨夜已留了话,今日来便要将孩子送出宫去。所以,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不想见皇上。 而已经跑到庭院里的舒玄一心以为母后只是矜持,非但没有折返回去,反而高声安慰道:“母后,您不必担心,儿臣去去就回!” 皇后见状,连忙唤乳娘来近前:“你快去拦住舒玄,别让他去找皇上!本宫现在不想见皇上!” 乳娘明了皇后的心结,劝道:“娘娘,您不是正好想要留下小皇子吗?也许大皇子去找皇上,能令皇上回心转意呢!有些话您不便说,可大皇子童言无忌,皇上也不会怪罪他,您说呢?” 皇后听了这话,心思微动,薛娘言之有理。皇上向来看重舒玄,舒玄不足一岁便会说话,两岁的时候便俨然是个小大人。皇上有时候连处理朝政也会留他在身边,不时地将朝政上的事情说与舒玄听。在皇上心中,一早就将舒玄当做未来的储君在培养。也许在皇儿的问题上,舒玄真的能说服皇上圣心转圜也未可知啊! 只是,这样的想法不过是一瞬间,皇后便迅速地予以否定。她与皇上相识十余年,彼此间可谓是交心交底儿。她太了解皇上的脾气秉性,一旦决定的事,那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昨夜皇上已经说得足够清晰明了,这件事威胁到国本,不容商议。 思及此,皇后坚定地摇头,命令道:“舒玄没有那个本事令皇上改变心意,快去将他拦住,叫回来!” 两害相权取其轻,皇后还是决定不要浪费为数不多的与孩子相处的时间。经过了昨夜一夜的深思熟虑,她心中早已明白,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绝无转圜。无论她心底有多么不舍,也只得听从皇命。 自从她嫁给皇上,并一步步陪他走到今天这样君临天下的地位,她就在心中清楚地告诉过自己,无论任何时候、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与皇上作对。因此今日这情形,她只得将所有的苦痛独自咽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想,干脆不要当这个皇后,陪着孩子一起出宫吧!可这样一来,她便得放弃舒玄与皇上 这样的难题几乎令她崩溃! 皇后一面凝望怀里的孩儿,一面担忧皇上随时可能过来,心中矛盾不已。正想着,外面传来薛娘故意的高声说话:“皇上,您今日来的好早!” 闻言,皇上的心猛地跳一下,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充满戒备地注视着门外。 “你们娘娘呢?昨夜休息的可好?”季文德关切地问。 乳娘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回话,便听得季文德怀里抱着的季舒玄抢话道:“父皇,母后昨夜一定休息的极不好!” “你如何得知?”季文德担忧地问。随即看向乳娘,乳娘犹豫再三,终于重重地点头。 季舒玄偏着头,一脸天真道:“儿臣方才来看望母后,母后的眼圈乌青,眼睛红肿,一看便是休息不好。更何况,刚才母后还流泪来着!”说罢,他严肃地问,“父皇,母后生了小弟弟,该是高兴的。为何要哭?是不是因着您没有陪在母后身边,母后生气了?” 季文德听着季舒玄的话,心底心疼不已,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的确是父皇惹你母后生气了。” “父皇,那您可得好好地陪陪母后!”季舒玄煞有介事地说着。 季文德颔首,道:“是,父皇要好好地陪母后。那么,”他停下来,问,“舒玄,你先回避好吗?”无论如何,有些事他不想让舒玄知道。 孰料季舒玄听后,鬼灵精怪地笑道:“儿臣明白,这个叫‘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师傅教导过!”说话间,他从季文德的怀抱中挣脱下地,冲着里间喊道,“母后,儿臣将父皇给您带来了!”语毕,他一溜烟地跑出去。 季文德看着季舒玄跑远,面上隐隐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站在门外,与皇后一门之隔,手数次举起,却始终无法落下去。他心里明白,此时此刻,皇后心中最不愿见的人便是自己! 第四百四十八章 惊天秘密(五) 然而,无论再怎样艰难,既然做了决定,就得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季文德终于抬手推开门,抬脚迈了进去 与此前两人的千百次见面一样,他的目光总能第一时间落在皇后身上。只是这一次,当他的目光触及皇后,心却如万箭穿过一般,疼得他几乎要承受不住。 只见皇后小心翼翼地搂住襁褓中的孩儿,蜷缩着身体,紧紧地靠在墙壁上,一脸戒备地看着他,那样子就像是母狮护崽一般,仿佛随时会冲过来,与他厮杀。 这还是第一次,皇后没有温柔地凝望他,轻声细语地唤他“文德”。自从他登基后,皇后很多时候也会称呼他为皇上,但第一声称呼,总是柔情似水的“文德”。 季文德一步一步,步伐沉重地走向皇后,艰难地开口:“筠儿,朕来了。” 几乎伴随着他的声音,皇后的身体明显地一颤,随即她像是无助的孩子般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低声说:“皇上,能不能别将孩子送走” 季文德的眉头拧紧,强忍着心痛,沉声道:“筠儿,这一次是朕亏欠了你和哲勋!”只是这么一句话,道出了他的答案。 “哲勋?”皇后略有诧异地开口。 季文德颔首:“无论如何,朕不能不给孩子起名字。这名字本是早就取好的,只是一直没有对你讲。哲勋,哲者,聪明有智慧;勋者,勋章、勋业,有功劳。朕原是希望这孩子,能做个尽心辅佐舒玄的贤王。只是这孩子的命格太重,即便是朕,也无法左右。” 皇后像是没有听到这些话似的,只一味地重复着:“哲勋哲勋”随即,她低下头去,温柔地对怀里的孩子说,“孩儿,你听到了吗?你叫哲勋,季哲勋!” “褚哲勋!”季文德纠正道。 皇后有一瞬间的怔忪,待得反应过来后,泪水再度决堤。 季文德接着说:“筠儿,褚林这人你该知道,他是朕手下的死士。为人方面,朕信得过。将哲勋交予他,朕相信他一定能好好教导哲勋。” 皇后哭着摇头:“皇上,对于孩儿来说,旁人再好的照料与教导,又如何比得上亲生父母呢?” 季文德上前几步,本想坐在床边,却在触及皇后眼底的抵触后,改变了主意。他站在那儿,无力地安慰道:“筠儿,别说这孩子气的话。朕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万般不舍。” “我可怜的哲勋,母后怀你十月,却只能留你在身边一日待得你长大,可还会记得母后?”皇后哭得伤心欲绝。 面对皇后心底的悲痛,季文德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才能稍微地缓解她的心痛。他只是低声地说:“筠儿,将孩子给朕吧。褚林的夫人此时就在嘉德殿内等着,你相信朕,他们一定会对哲勋好。” 皇后闻言,将孩子搂得更紧,拼命地摇头:“不,皇上,别抢我的孩子” “筠儿,这件事是朕对不起你,但朕也是没有选择。即刻朕便会告知所有人,小皇子出生便殁了,并严令禁止任何人提及此事。”季文德说道,“筠儿,朕答应你,待得哲勋长大些,若是他足够聪慧,朕便让他进宫做太子伴读。”这已是他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听了这话,皇后终于放松了几分,她嚎啕大哭,眼泪滴在褚哲勋的睡脸上,惊醒了他!小小的孩子眼睛都没睁开呢,便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皇后手忙脚乱地哄着孩子,趁着这机会,季文德从她手中接过孩子,快速递给身边的乳娘,严令道:“薛娘,你是皇后给小皇子挑选出来的乳娘,去了褚府,务必要好生照料小皇子。至于该注意的事项,想必方才在外面已有人叮嘱了你。” 乳娘浑身一震,忙不迭地说:“是,奴婢明白。皇上放心,奴婢绝不会多说一个字。”说完她跪在地上,“娘娘,您放心,奴婢一定誓死保护好小皇子!” 皇后只是泪眼婆娑地盯着乳娘怀里的孩子,没有任何反应 乳娘见状,也只得抱着褚哲勋先行告退。 皇后的目光紧紧地随着乳娘的身影,直至再也看不到,她整个人颓然地瘫软在床榻上,默默落泪。这一生,她再也不能将哲勋抱在怀里,给予他深沉的母爱 季文德心痛至极,缓缓坐在床边,将皇后从床榻上扶起来,搂入怀中,哽咽道:“筠儿,朕知道你心底的痛意,你不必忍着,想哭就哭出来吧!” “哭?”皇后本是泪流满面,听着季文德这话反倒是止了泪意。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反问道,“臣妾哭就能改变结果吗?就能将哲勋留在臣妾身边吗?皇上若真是心底记挂着臣妾,又岂会生生将哲勋从臣妾身边夺走?” “皇后!”季文德的声音沉了几分。他已经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说得那么清楚,皇后竟还这般纠缠不休!这件事对他而言也十分心痛,可周围却无一人可以诉说,本想着皇后与他心有灵犀,能与他分担。不想这一次皇后却丝毫不肯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皇后淡淡地看他一眼,知道自己是有些失言,惹得皇上不快。这若是在以往,她一定会温言软语地安抚皇上,可今日她不想再做这样违拗自己心意的事。因为她不仅仅是他的皇后,更是哲勋的母后! 季文德本是等着皇后的态度能有所软化,不料她什么都没说,态度冷硬。季文德心头微恼,站起身来,留下一句话:“朕言尽于此,你自己冷静想想!”随即,拂袖而去。 皇后看着季文德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其实夫妻多年,她哪里会真的看不出皇上的心痛呢! 方才皇上进来的时候,她一眼便瞧出来,他双眼下那明显的淤青。她昨夜抱着孩子伤心了一夜,只怕皇上独自在嘉德殿,也是伤心了一夜吧! 之后,皇后在百般伤心中,终于还是心下不忍,主动写了信给皇上。信中言明她的态度与立场,也写了许多宽慰他心的话。越是在这个时候,他们便越是应该守护在彼此身边,互相舔舐心底的伤痛 季文德看完信后,没有耽搁,便去了凤鸾殿。他将信纸紧贴着胸口,仿佛那样便能感受到来自筠儿的温柔。他从未看错过,筠儿便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 然而,当季文德来到凤鸾殿,被丫鬟拦下时,心惊不已:“你说什么?皇后怎么了?” “回皇上,皇后娘娘刚刚生产完,一刻也没能休息,这两日更是以泪洗面,身子哪里吃得消呢!给您写完信后,便身体不支,昏厥过去。这会子太医院的太医们皆在殿内为娘娘诊治呢,奴婢斗胆请皇上在此稍候。”皇后身边的丫鬟亦灵口齿伶俐地回话。 季文德听着这样的话,虽是止了脚步,心底却满是悔意:是啊,这两日他的确是忽略她的身子承受能力!为着这个事,他都有些吃不消,更别提筠儿刚刚生了孩子,身子骨又向来纤弱。季文德站在寝殿外,焦虑不堪地来回踱步。他在心底默念:筠儿,你一定要好好的!哲勋才离开朕,若是你再有个什么闪失,叫朕如何自处? “皇后到底怎么了!”等了一会儿后,仍不见动静,季文德有些按耐不住,冲着里间吼道。 不多时,从里面出来一个太医,见是皇上,连忙收敛心神,恭敬地道:“回皇上的话,娘娘是产后没有得到休息,又伤心过度,导致昏厥。从脉象上看,有些虚浮,这个急不得,得慢慢调养。只是,”他面露难色地看一眼皇上,“有件事微臣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季文德吼道。 太医面上一凛,连忙说:“回皇上,表面上看,皇后娘娘假以时日,必定会慢慢好起来。但这次的生产之后娘娘没能好好休息,多少伤了内里,只怕以后想要再有所出,有些难” 说完这话后,太医紧紧地低着头,等着听皇上愤怒的声音。毕竟对于皇家来说,子嗣远比女人更为重要。可耳边响起的并非是怒吼声,而是暗自庆幸的声音:“无妨,只要她将身体养好,是否能再有所出,朕都不在乎!” 太医心底一惊,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足可看出皇后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啊!这么多年后宫的专宠,古往今来,除了皇上外,只怕也难以找到第二人。 “是,微臣明白,微臣一定会倾尽全力,让娘娘彻底痊愈!”太医信誓旦旦地说道。 说起来,宫里的太医医术的确精湛,更何况是为皇后看诊,众人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未出半月,皇后的气色果真是一日日地红润起来,精神也好了不少。 只是在此期间,季舒玄反复来问过关于哲勋的事。每每到了这时,皇后都只得黯然神伤地告诉他,小弟弟生了重病,已经离开他们 第四百四十九章 惊天秘密(六) 虽说是近三十年前的事,可太妃回忆起来,仍是历历在目。说到最后,她叹一口气:“说来,褚哲勋的确也是可怜,本来他该是好好的二皇子,生生地成了臣子的孩子……” “太妃,您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饶是太妃说了那么多,可苏诺语仍旧难以置信。 太妃哀怨地看她一眼,道:“丫头啊,事到如今,你怎得还不相信我的话?这样大的事,我不会匡你!” “可若真如此,我怎么从未听哲勋或是皇上提起过呢?”苏诺语满腹疑惑。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褚哲勋刚刚出生两三天,先皇下了禁令,他要如何得知?皇上当年年幼,为着不反复提及而伤了先皇后的心,便没有再度提及。到底是个孩子,只怕时日久了,也渐渐忘了。”太妃叹气,“至于旁的人,这件事当年知道的本就不多,虽说是喜事,可还未来得及说出去,便被先皇制止。” 苏诺语沉默下来,不再说话。难怪呢,无论是皇上也好,还是哲勋也好,从来没有提及过这件事。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太妃,道:“所以先皇才会指定哲勋做皇上的太子伴读,并一直亲自教导他?” “没错,因着有师傅的预测,先皇担心有朝一日国之重担会落在褚哲勋的身上,所以从一开始便有意让他跟随皇上一同学习各种事务。说是伴读,也是以防万一。”太妃颔首道。 苏诺语了然地点头:“先皇实在是用心良苦,好在哲勋也没有让他失望。”对于哲勋的能力,她是全然信任的。 太妃见她终于相信自己的话,放心下来:“诺语,无论如何,你相信我的话就好。” “太妃,既如此,现在的当务之急,便应该是将这一切事情告诉哲勋。您找我来所为何事?”苏诺语问道。 太妃握住她的手,蹙眉道:“这样的大事,口说无凭。现如今只怕天下万民的眼睛都盯着我,我到底只是先皇的妃嫔,哪里决定得了这么重大的事呢!我虽已派人给褚哲勋送了信,但信中并未言及他的身世。这些陈年旧事,在信中说不清楚,还是等着日后相见那日,我再全部告诉他吧!” “那……”苏诺语迟疑地看着她。 太妃接着说:“我今日找你来,便是想将重要的事拜托给你,希望你无论如何要尽力去做好!” 闻言,苏诺语郑重其事地点头:“是,太妃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诺语,还是那句话,你是师傅在世上的独女,是苏家唯一的传人,是默贤阁的阁主!唯有你的身份,才可以号令江湖!”太妃慎重地说,“你出宫吧!回逍遥谷,同夜尘商议着如何帮衬褚哲勋一统天下!” 苏诺语本想像以往那般否认自己的身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谨慎地问:“即便如您所说,我是……苏家唯一的传人,可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一切事情顺利呢?” 太妃的目光看向远方,半晌后,方道:“先皇驾崩前留下了遗嘱,在遗嘱中交代了褚哲勋的真实身份。遗嘱被分成三份,其中一份在我这儿,另两份分别在白峰和阮忠那儿。只有将三份遗嘱找齐,褚哲勋的身份才能叫天下人信服!” “我爹和阮伯伯那?”苏诺语惊愕地看着她,“可是他们已经……” 太妃点头:“是,我知道。只是以他们的严谨,也许这两份东西还存在这世上。总之,我已经派人去寻,你的任务便是我方才说的,先找到夜尘,你们再去商议!” “太妃,您一直说我是苏家的传人,可我又要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呢?”苏诺语实在是觉得无能为力。 太妃笑着说:“这其中的事,你该去问玉魂。他自有法子证明你的身份!” 苏诺语无奈之下,终于颔首:“既然您与玉魂一直这么强调,我也只得暂且认了。太妃,您放心,我会尽力,不会让您失望的!”语毕,苏诺语略福了福,准备退下。 “丫头!”太妃叫住她,“无论到何时,你都要相信自己!这件事,除了你之外,无人能代替!我会在宫里打点一切,做好迎褚哲勋回宫的准备!” 苏诺语深深地看着她,重重地点头。 看着苏诺语转身离去,太妃低声道:“玉魂,准备躲到何时呢?” 话音未落,龙狐形象的孩童出现在半空中,啧啧道:“傲蓝啊,你明知道诺语始终无法相信自己的身份,为何要苦苦相逼呢?你该知道,以她现在夜离夫人的身份,回了逍遥谷,也能号令默贤阁!” “那如何能一样?”在玉魂面前,太妃也难得露出小女儿般的神色,撇撇嘴道,“你难道不觉得现在便是让苏诺语认清自己身份的最佳时机吗?” “你这是在逼她!”玉魂的语气中听得出一丝不以为意,但也不会阻拦就是了。毕竟这也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如今有人出面帮他担了这“恶名”,何乐而不为? 太妃轻嗤一声道:“别装糊涂!你若真是不同意,只怕早就出来了。” 玉魂笑道:“不愧是傲蓝,知我甚深啊!” 太妃扯了扯嘴角,了无笑意,面上有着掩藏不住的担忧:“玉魂,事到如今,你怎得一丝也不慌乱?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傲蓝,别忘了你师傅的话!”玉魂正色道,“这些都是上苍给他们的考验,若是他们承受不住,即便得了这天下,也是坐不安稳的。何况我的使命只是保护苏家人,绝非抱住季家人的天下!我活了上千岁,朝代更迭早已是见怪不怪。只要是利于天下苍生,无论这天下是谁家的!” 太妃哼一声,没有说话。是了,玉魂若是不说,她倒是忘了。一直以来,玉魂和师傅的立场都不是护住大朗王朝。他们要做的只是尽力维持这天下的安稳罢了!换句话说,若是褚哲勋无法勤政爱民,玉魂会出面寻找新的真龙天子! 思及此,太妃也冷静下来,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盯着玉魂看了良久,方才惊诧道:“玉魂!你现在是不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谁说的?”玉魂不愿承认。这些年着实是累坏了他,难得找到这样正经的借口放松,他可不愿这么快就错过啊! 太妃上前两步,也不与他都说,一把捏上去,说:“之前的你必须躲在那丫头的身体里,如今她已经走远,你却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可不是要大好了?” “那是因为那丫头现在还身在皇宫,这宫里是天下龙气最足的地方,否则你以为我如何能这么轻松?”玉魂不高兴地说。 太妃了然地点头:“无论如何,总是比之前好些。说起来,你也该好好地养着,那丫头就快要出宫,到时候有你累的!” “保护诺语的事交给我就是,我必定不会让她遇到危险!”玉魂自信地道。 “如此便好。”太妃放心地颔首。诺语是褚哲勋心爱之人,更是师傅的女儿,她自然也是全心全意地盼着她的好。 玉魂想起某些事,道:“傲蓝,我没想过关于褚哲勋那小子的身世,你竟会先告诉诺语。只怕褚哲勋那儿,也轮不到你去多事,自然会有诺语告诉他。” “这很好啊。”太妃淡笑着说,“只是关于这丫头的身世,你才是最了解的人,到时候便由你亲自告诉她吧!” 玉魂点头:“既如此,我便不与你多言。接下去的日子,宫里面你多费心,外面诺语的安危交给我,至于褚哲勋,他一定会平安无事。” “你放心。快回去吧!”见他身体越发变得透明,太妃催促道。 玉魂颔首,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太妃面前。 终于将这些事处理完,太妃长长地松一口气,她已经将该做的都做完,剩下的便是诺语和哲勋他们的事。看一眼天色,太妃脸上始终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担忧。 她摇摇头,转身往嘉德殿的方向走,皇上驾崩的事来的太过突然,宫里只怕也瞒不了多久。宫里的这些女人,她并不十分担忧,就她们那些微末的伎俩,在她面前翻不出大浪来。唯独桃花源的吴氏,她的眉头再度蹙起…… 吴氏与阮天浩之间的纠缠过往,她已然得知,在现在这关头,对那个女人,不得不防!虽然皇上先前已经派人严加看守,可她还是觉得是个隐患。皇上在处理后宫的问题上,总是有些手软,在她看来,像吴氏这样的人,还是死了才更加保险些! 思及此,便不能耽搁。回到嘉德殿后,太妃将紫英叫到近前,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方道:“这件事一定要快,不能耽搁,免得夜长梦多!” “是,太妃,奴婢即刻就去!”紫英听后,重重地点头,转身离去。 不过小半个时辰后,紫英回来,恭敬地说:“回太妃的话,一切事情都已办妥。” 第四百五十章 面见太妃 正当太妃想要起身去歇息片刻,外面传来争执的声音。太妃心下了然,看一眼紫英道:“让她们进来吧!” 紫英退了出去,不一会儿身后跟着贵妃和杨嫔进了偏殿。太妃看一眼紫英,挥挥手:“紫英,你去外面候着吧!在我与她们说话之际,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太妃。”紫英利落地转身,将偏殿内另两个小丫鬟带了出去。 贵妃和杨嫔看着太妃,恭敬地拜下去:“臣妾月华宫纪氏、高阳殿杨氏拜见太妃,太妃金安。” 自从皇上离宫,大家得知是太妃在执掌后宫前朝后,所有人心里都在怀疑皇上的安排。但不出两日,大家便见识到太妃的手腕,心中明白,在调度后宫上面,太妃远比皇上更加铁腕!因而大家都纷纷歇了心思,在太妃面前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太妃端坐在上首,淡淡瞥她们一眼,并不急着叫她们起身,而是端起面前的茶,饮一口,方道:“起来吧。” “谢太妃。”贵妃和杨嫔起身后,悄悄用余光对视一眼,心底颇为紧张。 太妃将她们的小动作收入眼中,见她们并无人说话,缓缓道:“据我所知,贵妃和杨嫔向来不睦,今日倒是巧了,你们二人怎会一起来我这儿?” “太妃说笑了,臣妾只是惦记着太妃的身体,想着来拜见您。”两人连忙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个时辰来我这儿,必定还是得了什么消息。”太妃并不领情,直言道,“既然来了,就不要再装模作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太妃这话说得直接,丝毫不给贵妃和杨嫔留颜面,两人闻言面上有些讪讪,互看了一眼,低下了头。 太妃微微蹙眉,如今是多事之秋,她心中本就觉得烦闷,现在却还得面对这些没事找事的人。许是她行事手腕强硬,宫里的这些妃嫔们从最先开始的不以为然到现在在她面前早已是噤若寒蝉,而这过程,不过短短几日。 这样的结果也算是达到了她的预期。这些年来,她虽一直避世,宫里的人几乎不知她的存在,但她并非不知宫内的事。实际上,她对宫里的动静可谓是了若指掌。 皇上比之先皇当年,在面对六宫时更多了心软。先皇当年一心只有先皇后,对六宫的嫔妃们只是保证了大家的锦衣玉食,却绝不涉及感情。起初还有些没眼色的妄图诱惑先皇,或是出言诋毁先皇后,每每遇到这样的事,先皇总是严惩不贷,更有甚至直接被打入冷宫。 几次之后,所有人的心都冷了下来,大家心里清楚,但凡是谁触犯到先皇后,便是在激怒先皇,自寻死路。渐渐地,大家都歇了心思,不敢再轻举妄动。 可以说在先皇时期,六宫形同虚设。也正因此,六宫安静,没出什么大的乱子。到了皇上这会儿,因着诺语的昏迷,皇上心中对她毫无任何感情,所以六宫内宠颇多。 但她看得出来,皇上一直在寻觅那个真正令他动心的女子。皇上从小在先皇身边,看着父皇与母后的相濡与沫,耳濡目染之下,只怕也想拥有这样一份令人称羡的感情吧!只可惜,皇上没有先皇的运气好啊。 在诺语获得新生之前,皇上一直寻寻觅觅;而诺语获得新生之后,又先一步与哲勋那孩子海誓山盟。说来说去,只怕也是皇上福薄啊! 因着身边一直没有一个可心的人,皇上对六宫便一直是雨露均沾,按说这本也是好事,可反倒令那些女人心思活络,胆子也大了起来。 远的不说,就是诺语进宫的这几个月,宫里没少出事。尤其是处在高位的这几个,可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个消停。即便之后皇上为了保护诺语,摆明了态度,可这些人仍旧没个消停。所以她才会出手震慑她们,免得前朝的事让她烦扰,后宫也不安宁。 如今看来,这些人还是识时务的。大概从前在面对皇上的时候,她们总依仗着与皇上之间的旧情,而在她面前,则必须乖乖的。 太妃一面想着心事,一面目光扫过对面那两个各怀心思的嫔妃。说起来初入宫时,也都一个个心思单纯,只是呆的时间长久了,**变多了,心思也就活络了。 她们每日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绞尽脑汁的想要虏获皇上的心,却不明白皇上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在诺语再度回宫之前,她也担忧着皇上,生怕他这一生都寻不到一个真心人。直到诺语的出现,她才恍然,有时候这父与子之间,竟这般相识。 皇上和先皇还有褚哲勋,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都喜欢真性情的女子。这真性情说来简单,却偏偏是最容易丢失的。待字闺中的女子,哪个不是真性情呢?只是随着年岁渐长,身边的诱惑变多,真性情便被一点一滴地舍弃。仅凭借着精致的面容、傲人的家事、聪明的头脑或是随时随地的体贴,是无法虏获皇上的心的! 贵妃也好,杨嫔也好,只怕她们穷尽一生也无法了解,为何皇上会对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如此执着。她们总以为诺语红颜祸水,凭借着绝色容颜受皇上的另眼相待,却不明白,诺语从始至终在皇上面前,什么都没做! 只是可惜了,皇上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心动,却是这般无果而终。当她得知皇上在御驾亲征前,同诺语说了愿意祝福她与哲勋的话之后,她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皇上这样一个占有欲极强,又手握天下权柄的男子来说,退让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说来也怪,这两人不愧是嫡亲的兄弟,就连心动的对象都是同一个人!然而有时候,命运的轨迹太过神秘,无迹可寻,才有了这许多无法预料的事。 严格来说,诺语最开始便是先皇为皇上挑选的太子妃,不料之后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命运一步一步将诺语推到了褚哲勋的身边。这一切难道也是因着哲勋那孩子隐龙的命格吗?皇上身为正龙,却输给了隐龙?若真是如此,只怕真龙天子从来都只有一个人吧…… 这样突如其来的猜测令太妃也有几分瞠目结舌,许多从前没有想明白的事似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只是皇上已然驾崩,再去纠结这些毫无意义。 师傅当年能够参透一切,不知是否预料到今日的情形?一直以来,师傅占卜的能力无人能及,这世上的事他总能提前便预料到。但她相信,饶是师傅,也是无法预测爱情的发展。只怕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是这样的充满了魅力,将皇上的两个儿子都迷得死心塌地! 思及此,太妃的唇边渐渐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三个孩子之间的纠缠,到现在也算是落幕了。之后的日子里,想必哲勋与诺语会像先皇与先皇后当年那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太妃这边径自想着自己的事,而她唇边的笑也令贵妃与杨嫔觉得诡异。她们彼此对视一眼,心底皆诧异,原来太妃也是会笑的? 许是贵妃与杨嫔的目光太过灼灼,太妃察觉到,这才记起她们两人还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太妃低咳两声,不悦地开口:“你们杵在这儿,难不成是等着与我一起用膳吗?” “呃,不是,不是……”太妃突然说话,令贵妃二人心中一紧,连忙摇头。 太妃板着脸,不耐烦地说:“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想要说什么,但说无妨。如若不然,还请自便!”说话间,她站起身,准备往里间走。 贵妃见状,心一横,脱口道:“太妃,臣妾今日来,是想问下皇上的事!臣妾听说……”她停顿下来,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开口,“皇上似乎是身负重伤?” 太妃抬眼看着她,目光中一片冰冷,却什么也没说。 杨嫔见贵妃带了头,也问道:“臣妾心系皇上,自从皇上御驾亲征后,臣妾便寝食难安,日夜担忧。无论皇上发生了什么事,臣妾恳请太妃能明白告知。” 太妃叹口气,她们虽是小心翼翼地询问,但似乎也猜到了什么。看她们这副强自镇定的样子,大概是还不知道皇上实情。既如此,也没有告知的必要了。 “你们既然来了,我便也透个底儿给你们。”太妃意味深长地说,“在现在这个时候,任何有可能动摇江山安稳的事情,我都不会让你们知道。” 贵妃与杨嫔久在宫闱,又都是聪明人,心下明白,皇上只怕是凶多吉少!稍早些时候,隐约得了些消息,她们坐立难安,便立刻赶来了嘉德殿。如今太妃虽未直言,她们也已猜到,必定是发生了极为严重的事! 太妃见她们失魂落魄,心生不忍,说到底她们也是心中记挂着皇上。于是,她走到她们面前,和缓了语气道:“有时候,早知道未必是好事。好了,回去吧,这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第四百五十一章 吴氏之死 从嘉德殿出来后,贵妃与杨嫔皆红了眼圈。太妃最后的暗示那么明显,若还是听不明白,也白白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可是皇上一旦出了事,让她们这些依附着皇上存在的女人们如何是好呢? 相比较贵妃的担忧,杨嫔更是伤心,她早已没有了力气想这么多。从她踏出嘉德殿的一刹那,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便凉了个透!皇上若真的不在了,那她留这一条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太妃在她们离开后,来到窗边,透过打开的窗户,看着失魂落魄的杨嫔,她心底泛起不忍…… 而苏诺语在辞别了太妃之后,一路上也是一言不发。虽然在她心中从未有过皇上的身影,但如今乍然得知皇上驾崩,她还是觉得难受至极。尤其皇上还是哲勋的亲哥哥,兄弟俩却从不曾以真实的身份碰过面,只要一想到这,她的泪水便克制不住。哲勋一直看重与皇上之间的兄弟之情,若他知道那真是他的哥哥,该有多高兴啊! 虽是这样想着,但苏诺语是明白人,她心里清楚,皇上与哲勋之间,永远无法以兄弟的身份见面。只要皇上还在,那哲勋永远只是褚府的人!好在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血脉相连的两人,这二十余年来虽非兄弟,却胜似兄弟! 一路上心云跟在苏诺语的身边,什么话也不敢说。方才她在嘉德殿外候着,而小姐同太妃离开,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小姐的表情,她也能猜到,一定是发生了极为重大的事,否则淡然如小姐面上不会这般凝重! 一路无言地回到了太医院,苏诺语静静地坐在那儿,吩咐道:“心云,将我们的行囊都收起来吧。” “小姐……”心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难道是太妃出言赶她们离开?可之前不是太妃劝小姐留在宫里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按我说的做,等你收拾好了,我们便出宫!”苏诺语的声音里透着倦意。 心云虽有满腹疑惑,却不敢再问,应一声后便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她们的行囊。期间她不时地用余光瞥着苏诺语,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终究还是放弃。 苏诺语看着心云忙忙碌碌,心思渐渐地游移。当初为着同哲勋赌气,她贸然答允皇上一同进宫,然而进宫后并没多久她便心生悔意。这样的悔意在她感受到皇上对她的心思后,与日俱增。而在她得知哲勋对她的执着爱意后,达到了顶峰! 一直以来,她心心念念盼着的便是能够离开皇宫,去到哲勋的身边。可皇上总是阻挠,太妃也劝她谨慎,加之哲勋南征北战,她并无法找到他。在这样的情形下,她万般无奈,这才答应留在宫里。但就这样,她也从未歇了离开的心思。 尤其是皇上御驾亲征前,曾答应她,等到大军凯旋,便亲自为她和哲勋指婚。她的一颗心便一直盼望着那样一天的到来,可没想到离开的日子来的这样快,来的这样叫人触不及防! 深深的叹息,苏诺语的眉头紧紧地蹙起…… 她的目光深深地环顾寝屋,这儿她住了数月,如今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即将离开,心底颇为不是滋味。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喧嚣的说话声,苏诺语颇为诧异地抬头,对心云说:“心云,你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心云面色略有担忧,今日似乎宫里发生了许多事,小姐的眉宇间也有藏不住的愁绪。苏诺语看着心云推门出去,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不知为何,总感觉今日宫里有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心云步履匆忙地冲了进来,她站在苏诺语的面前,大口地喘着粗气,脱口道:“小姐,吴氏……吴氏自尽了!” “什么?”苏诺语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上写满了不敢置信,“吴氏死了?” “嗯!”心云重重地点头,气息也渐渐平缓下来,她说,“李太医和王太医刚刚从桃花源回来,说是吴氏悬梁自尽了!” 苏诺语面色凝重,疑惑道:“悬梁?” 心云点头道:“是啊,太医们是这样说的。” “究竟是谁做的?”苏诺语追问。她同吴妃算得上是熟稔,她也算是了解吴氏的性子。那绝不是一个会自尽的人,这若是换了旁人,或许还有可能是殉情,可吴妃不会!恰恰相反,现在的她可谓身处黎明前的黑暗,以她与阮天浩之间的情分来看,只要阮天浩一朝得势,她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心云有些诧异苏诺语的反应,问:“小姐,吴氏是自尽,太医们查验过了,不会有错的。您瞧着似乎有所疑惑?” 苏诺语沉吟许久,道:“是,以我对吴氏的了解,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是断然不会自尽的!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心云见苏诺语言之凿凿的样子,小声问:“小姐,您是不是知道什么?”顿一顿,她又有些担忧地说,“您今日陪着太妃说了话之后,便一直沉默寡言,还一改先前的主意,执意出宫。小姐,您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您就告诉我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诺语抬眼注视着心云,刚想要说话,脑子里猛地划过某种可能,她瞬间恍然,来不及细说,便往外面冲。心云见状,唤道:“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 “心云,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你专心收拾行囊即可,不必跟着。”苏诺语说这话时,人已快到院子里。 心云原想着追出去,可奈何小姐有言在先,加之想着宫里毕竟安全,只得按捺住性子,留在太医院内,继续未完成的事。 苏诺语一路小跑,奔向嘉德殿的方向。按说从太医院到嘉德殿是惯常走得极熟的一条路,平日里即便是不做轿辇,散着步也从未觉着远。可今日她却觉得脚下的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一般…… 嘉德殿内,紫英恭敬地候在那儿,低声道:“回太妃的话,桃花源那边一切皆以处理妥当,您放心就是。” “你跟在我身边的时日久了,对你,我放心得很。你既说了妥当,必定是毫无差池的。”太妃的声音平静中透露出一丝倦意。 紫英瞬间了然,道:“太妃辛苦了,奴婢为您揉揉吧!”语毕,她站在太妃的身后,细细地为她揉捏起来。 太妃缓缓闭了眼睛,紫英是跟在她身边时间最久的丫鬟,许多时候,不消她吩咐,这丫头便能了解她的心思想法。这么多年来,早已是她身边不可取代的人。因而,在绝大多数情形下,她的事是不瞒紫英的。 “紫英啊,你说说看,等着桃花源的事叫诺语知晓,那丫头会不会来找我?”太妃饶有兴致的问。 紫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奴婢虽不了解苏太医,可奴婢揣度着她的性子,一定是会来找您的!” 仿佛是为了应证紫英的话,还不待她话音落地,外面就传来苏诺语的声音:“还请麻烦通传一声,就说苏诺语求见太妃,请太妃务必要见微臣!” “紫英,你去请她进来。”没有耽搁,太妃吩咐道。 紫英出去,不一会儿领着苏诺语回来,恭敬地说:“太妃,苏太医,你们聊着,奴婢就候在外面。” 太妃颔首,待得紫英出去后,随意问道:“诺语啊,我记得你才从我这边回去,怎得这么快就折返回来?可是还有事?” 苏诺语也不绕弯子,她来到太妃面前,问:“太妃,吴氏的事,是不是您派人所为?” 太妃如愿听见这话,笑起来,道:“看来我也算是有些了解你啊。就在你进来之前,我还同紫英说起你若是得知此事,会不会来找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也就是说,这件事真是您做的?”苏诺语并不算太惊讶。她在来的路上,心底就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还想听太妃亲口承认罢了。 太妃并不隐瞒,坦率道:“丫头,你不是一早就猜到了,何苦要来问我?” 苏诺语语塞,其实她与吴氏之间的过往并不算是什么好的经历,可当她得知她的死讯,心里还是有些伤感。 太妃又问:“诺语,你知前因后果,想必也能理解我如此行事的缘由。我且问你,若今日易地而处,你若是我,可会做出与我一样的选择?” 苏诺语淡然,被太妃这样一问,心底的伤感瞬间少了不少:“是,若我是您,也会如此做。”她恭敬地福了福,道,“太妃不要多心,我只是来证实心底的猜测,如此而已。” 太妃并不在意吴氏的事,反倒是想着她与褚哲勋的未来,语重心长道:“诺语,你日后十有**是要母仪天下的。你记住我的话,在后宫中,最最容不下的便是妇人之仁!否则换来的便是你自己堕入无底深渊中。” “是,多谢太妃教诲。”苏诺语面上一凛,应承道。 第四百五十二章 诺语出宫 待得苏诺语一路若有所思地回到太医院的时候,心云已将她们的行囊收拾妥当。两人的行囊并不多,虽然入宫后,皇上赏赐了不少奇珍异宝,但苏诺语一件也没要。能拒绝的当时就出言婉拒,剩下实在推拖不了,她也是吩咐心云都收捡好,待得日后她离宫时,也是不能带走的。 心云一早便知道苏诺语的心思,因而收拾的时候,一样也没有带走。见到苏诺语一脸平静地回来,她赶忙迎上去,问:“小姐,您去哪儿了?叫心云好生担心。” 苏诺语淡淡道:“无妨,我只是去确认一些事情而已。” “难道……”心云揣度道,“小姐去了桃花源?” 苏诺语摇头:“都已是人去楼空,再去又有何意义?”语毕,她静静地凝望心云,知道这丫头此时只怕心中早已是既好奇又担忧。就像心云说得,她跟了自己多年,哪里还有信不过的呢?皇上的事,早晚也是瞒不住的。 思及此,苏诺语朝心云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来。心云会意,端了小杌子在苏诺语的身侧,坐下,仰头问:“小姐,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苏诺语颔首,道:“是,有些事告诉你……” “什么?皇上驾崩了?”心云猛地从小杌子上站起来,惊诧地道。 苏诺语看她一眼,她连忙噤声,小声地问:“小姐,那太妃让咱们出宫,便是去找公子,来稳固朝政的吗?” “是,所以我们不能耽搁,稍晚些时候,就出宫去。”苏诺语点头道。除了褚哲勋的真实身份现在还不便透露外,她将事情的原委始末皆告诉了心云。 心云面上一凛,慎重地说:“我知道了!小姐,您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事,心云都会誓死保护您的!” 如今皇上驾崩,国中无主,这个时候便是朝野内外最乱的时候。在宫内只怕还暂时安全些,一旦出宫,难免有什么安全隐患存在。小姐身份贵重,绝对不能出任何事! 苏诺语被她那副认真的样子感动到,淡笑着说:“好心云,你无须誓死保护,我们都会好好的!” 傍晚,用过晚膳,太妃派了紫英前来送别,苏诺语也托紫英将自己的担忧与不舍转述给太妃。天色渐暗,她方才在紫英的指引下,从宫里的侧门,携心云离开。 站在宫门外的那一刹那,苏诺语心中感慨万分。从未想过自己离开皇宫的时候,会是这样。她驻足不前,再度回首,看着巍峨的宫墙,心底默默地它告别。 心云静静地站在她身边,见她面上似有不舍,宽慰道:“小姐,心云知道您心里多少有些不舍,但其实离开了也很不错啊。您之前不是还觉得宫里住的太压抑吗?如此一来,也算是重获自由了!” “是啊,你说的有道理。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知满足。”苏诺语感叹道。 看一眼天色,心云低声道:“小姐,时辰不早,咱们走吧。” 苏诺语点头,转身的瞬间,她喃喃自语:“要不了多久,我还会再回来的!” 一定!一定会回来的!既然哲勋的身份是二皇子,那么这天下必定是要由他继承!至于阮天浩之流,难登大雅之堂,迟早是要被一举剿灭! 虽然她从前是有些排斥宫里的生活,也不希望哲勋有朝一日会成为坐拥六宫的天子,但事到如今,使命如此,她自然不会执迷不悟。即便日后在面对他身边的妃嫔成群,她难以接受,甚至无奈离去,但至少现在于她而言,一定要倾尽全力,为他的江山巩固! 心云在她转身离去后,连忙跟上,心里却有些犯嘀咕。小姐方才说还会再回来,回哪儿?宫里吗?回去干什么呢?小姐明明不喜欢皇宫啊!再说日后公子住逍遥谷,小姐进宫做什么? 一连串的疑惑令心云脚下的步伐渐渐放缓,直至苏诺语回头唤她,她才摇摇头,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担忧与疑惑按下,不再庸人自扰。 离开了皇宫,苏诺语自然是要尽快去逍遥谷的,未免路上遇到什么不测,她先去了何亮的客栈,再由他护送着,去往逍遥谷。 而此时的逍遥谷内,夜尘也已经得知了季舒玄驾崩的消息。尘心居内,围坐在那儿的石海和清然惊愕不已,夜尘也是满面愁容。 夜尘看着他二人,道:“如今朝内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太妃只怕也是束手无策。能瞒住宫内诸人,已是难得。”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这样的情形下,公子还在外征战,着实令我担心。”石海面色沉重,“还有苏小姐,她如今独自在宫内,也让人无法放心。” 清然面色始终凝重,一言不发。夜尘沉吟许久,道:“苏诺语还好,太妃似乎很喜欢她,想来不会有人为难她。最让人担忧的还是夜离!以他同皇上的交情来看,势必是要替皇上报仇的。而阮天浩这厮心狠手辣,丝毫不念惜任何旧情,夜离若是直接对上他,不知胜算几何。” “夜尘公子言之有理!以公子的能力,想来阮天浩难敌,但公子仁心宅厚,不必阮天浩的毒辣,只怕公子还会顾惜昔日旧情!”石海提及此事,语气中是满满的担忧。 “不会!”清然冷静开口,“若是在从前,夜离或许会顾惜旧情。但现在的夜离断然不会,他已明知了阮天浩的所作所为,白府、瘟疫、爹、皇上,还有伤害诺语,如此种种,夜离断然不会心软!” 夜尘略有诧异地看向清然,没想到她竟对夜离有这样深刻的了解。夜尘眉头微皱:“清然说得有理,夜离虽念旧情,却也不是妇人之仁。但现在大朗王朝群龙无首,在新帝登基之前,夜离还是处境危险。人人皆知他与皇上私交甚笃,如今皇上驾崩,他又手握重兵,只怕是群臣对他是既想笼络,又心怀忌惮!” 闻言,石海提议道:“夜尘公子,若是依您之言,干脆我去公子身边,保护他吧!” 毕竟石海不直属于自己,何况他也忧心夜离,夜尘未置可否:“石头,这件事上我无法给你答案,你自己看着办吧。” 石海明白夜尘这话里意思便是同意,于是起身道:“既如此,那我回去简单收拾,即刻启程。” 正说着话,冰雁快步走了进来,颇为神秘地道:“公子,尘夫人,石头,你们猜猜看,谁来了!” “夜离?” “公子?” “诺语?” 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站了起来,激动地问着,却是给了三个截然不同的答案。结果是还未等到冰雁说话,她身后便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说来说去,还是清然待我好!” “诺语!”清然的声音微微抬高两度,已然冲了过去,一把将苏诺语抱住,说道,“你怎会这会儿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夜尘看着清然那副热情似火的样子,内心深处颇有些不是滋味,即便是久未与自己见面,清然也没有过这般欣喜若狂啊!而石海则是毕恭毕敬地行礼:“苏小姐。” 苏诺语感受着清然的热情,即便清然一直以来都待她极好,却也很少有过这样热情。说到底,清然是一个性子颇为内敛的女子。但必须要承认,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在清然温暖的怀抱中,她感受到了深深的踏实。 “清然,有你在身边,真好!”苏诺语语带庆幸地说道。 清然莞尔:“这话该我说,自从你上次不告而别,我实在想念与你同住逍遥谷的日子。好在你又回来了,这一次,我想没什么力量能将你带走了吧?” 苏诺语听出她话里的打趣,微微有些羞赧:“上次的事,是我太过敏感,对夜离信任不够。不过你放心,我保证下不为例。” 听她们三言两语便将话题扯到了苏诺语的离开,一旁站着的冰雁面上有些尴尬。虽然今时今日再度与苏诺语碰面,她心里早已没有了嫉妒,只剩满满的祝福,可她心里还是决定对苏诺语有所亏欠。几乎没有犹豫,冰雁上前,一改之前的无礼,恭敬地说:“苏小姐,之前的事是我的错,还请您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之前我听夜离说起过你与石头在一起了,我该好好祝福你们的。今日走得匆忙,也没时间选了礼物送你们。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双倍补偿。”苏诺语大方地道,并不介意往昔。说起来,她是该感谢冰雁的,如果不是冰雁,她哪里会知道哲勋对她情深似海,哪里能有现在的幸福感呢? 夜尘看出冰雁的不自在,开口道:“冰雁,你去忙你的。这儿有我就行。” “是,公子。”冰雁行礼后,转身离开。 苏诺语被他们围住,坐在中间,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三人异口同声地问:“你今日贸然来此,是不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第四百五十三章 重返逍遥 苏诺语回身看一眼心云,吩咐道:“你先回去简单收拾吧,我一会儿便回来。”见心云离开,才缓缓地将宫里发生的事说与大家听。 夜尘等人在听的过程中,也都是沉默着,面色凝重。如苏诺语所言,如今朝中的形势不容乐观啊。待得苏诺语说完后,夜尘问:“如你所言,太妃的意思是想要拥立夜离为帝?” “是,太妃这次让我出宫,便是找你商量这件事的。”苏诺语认真地说,“太妃的意思是,咱们该好好利用默贤阁的势力助夜离一臂之力!” “什么?太妃知道默贤阁?”石海惊诧地起身。 较之石海的震惊,夜尘面上镇定许多,许多事情他曾经听爹提起过,只是爹未曾多提,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听苏诺语这么说,他大概是明白怎么回事的。他询问道:“诺语,太妃便是师祖的另一个弟子,是不是?” 夜尘一句话让石海和清然两人均惊讶地将目光看向他,而他则静静地注视着苏诺语。苏诺语点头:“夜尘说得不错,太妃本名傲蓝,便是苏……”她顿一顿,低咳两声,借以掩饰内心的尴尬,“嗯,便是他的另一个弟子。” 在这之前,苏诺语在提及苏大同的时候,从不避讳,反而语带敬意。但自从这一次,太妃又一次说起自己是他的唯一传人后,她这心里就变得难以释怀,似乎真的有什么牵连。 “她便是傲蓝?怪说不得,她会选择拥立夜离呢!”夜尘有几分恍然大悟。在这之前,即便他心里知道太妃是默贤阁的人,也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对于傲蓝这个名字,可谓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 基本上,在默贤阁待的时间久些的人,都知道傲蓝这个人。虽然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但她便像是个传奇似的。众所周知,傲蓝不仅是苏大同的亲传弟子,也是他本心里极为喜欢的一个弟子。若非她是女儿身,许多事务不方便,只怕苏大同会看重她超过知名的那三人。但即便如此,她之前的许多作为,也是叫后来人高山仰止的。 如此一来,石海也明白过来。他猛拍一下大腿道:“难怪呢,我方才听苏小姐说起,心里还在犯嘀咕,公子并非是皇亲国戚,怎得会选择他作为新帝的人选。这下子我全明白了!”说话间,他颇有几分自得地说,“这一来,太妃是咱们的人;二来嘛,公子从来同皇上之间,便极为亲厚!其三,大概也是看重公子在默贤阁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他说话间,不时得意地看向苏诺语,等着她的附和。 然而,还不待苏诺语做出反应,便听得清然冷静地分析:“不!这件事绝对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排除你方才说的第二条,夜尘也是符合条件的。”说罢,她看向苏诺语,解释道,“诺语,你别多心,我只是就事论事。我认为这太妃若是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那么她选择夜离,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夜尘伸手揽过清然,接话道:“清然说得不错,石头想问题太过简单。堂堂一国之君,以太妃的睿智既然选择了夜离,绝不可能仅仅因着夜离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他将目光投向苏诺语,“诺语,别卖关子,还是将实情告诉我们吧。” 苏诺语略微嫌弃地看一眼石海,啧啧摇头道:“石头啊,话说你跟在夜离身边也有十余年了吧,怎得就没学学你家公子的稳重多思呢?” 石海原本自信满满地分析完,不料却听得接二连三地质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道:“既如此,那究竟是有什么原因?” 苏诺语警惕地看一眼四周,问:“虽然我相信默贤阁的能力,但我接下来的要说的话事关重大。夜尘,肯定不会有人听壁脚吧?” 闻言,夜尘飞快扫一眼周遭,道:“你放心,若是有人靠近,十步之内,我必定能察觉。不过既然你这样说,咱们便进屋说吧。” 于是,四人起身进了屋,待得大家坐定后,苏诺语方缓缓道出了惊天秘密:“事实上,太妃之所以会选择夜离,是因为……”伴随着她略微低沉的嗓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夜离和皇上是嫡亲兄弟!” “什么?”另外三人惊呼道,每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敢置信。即便在苏诺语说话之前,大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仍是没有料到答案会是这样的令人惊诧。 苏诺语点头,认真地说:“我今日听太妃说起这事的时候,也如你们现在这般,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如此,当初先皇和先皇后的确是有两个儿子,只是夜离出生后因着命格的原因,不得已被送出了宫。如今太妃此举,也只是迎二皇子回宫,名正言顺地继位!” “命格……”夜尘重复着她的话,脱口道,“之前一直传的隐龙,便是夜离?” 苏诺语重重颔首:“没错。就是因着隐龙的命格,夜离才会在出生的第二日便被送出了宫,交予褚府。这也是为什么,在他那么小的时候,便会被先皇指定为皇上的太子伴读。” 石海和清然被这样的惊天消息已经震惊到无言以对,倒是夜尘反应极快,道:“若是如此,咱们倒是可以好好利用这个事,一来为夜离造势,二来也可以使得天下臣民皆反对阮天浩。” “这也是我的打算。”苏诺语赞同地说。 在来的路上,她一直在琢磨这个事,皇上驾崩,阮天浩那边必定是士气大振,加之那些个王爷的态度尚不明确,所以短时间内,哲勋必定会落于下风。但在两军对垒的问题上,她并不担心哲勋的能力。而民心所向的问题上,她也一定不会让阮天浩占了上风! 石海听他们说着话,反应过来,问:“苏小姐,公子即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可咱们能信,别人能信吗?天下人能信吗?那个阮天浩心思深沉,可别被他加以利用啊!” 苏诺语摇头,道:“先皇未雨绸缪,早已留下了遗诏。他将遗诏分成三份,交给了不同的人保管。遗诏的问题自有太妃去找,咱们能做的便是最大程度的襄助夜离。” 夜尘沉吟片刻,道:“这样吧,现在皇上驾崩的消息还未昭告天下,一旦等到人尽皆知的时候,我必定会派人在第一时间,便放出传言,说关于新帝人选,先皇早有遗诏。如何?” “是,此言一出,大家必定会将心思放在遗诏上,夜离那边会有更多的经历去备战。”苏诺语接过话来,“至于夜离的身份,石头还是要尽快告知他,也好叫他有个心理准备才好。” 石海不由分说地保证道:“苏小姐放心就是,我等会便起身,将这消息告诉公子!” 清然终于开口,略有遗憾地说:“一直听夜尘分析天下形势,京城必是所有人的必争之地。皇上驾崩,必定会使得朝廷大军之中人心涣散,即便夜离有通天之术,只怕也很难以少胜多。更何况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些个王爷的心思,若是他们一心跟着阮天浩,倒是难办啊!仅凭着默贤阁的人,还是不够,若是能说服江湖中人皆助一臂之力,就好了!” 说起这个,夜尘也面露难色:“是,清然说得不错。之前江湖上有传言,说是默贤阁阁主已然现身,并有号令江湖的能力。这话听着倒是令人动心,但咱们却是明白,哪里有什么默贤阁阁主呢!” 苏诺语从一看到他们的时候,就在心底盘算,要如何将自己的“新身份”告诉他们。按她的本心,别说说服别人相信,哪怕是她自己,也是打从心里不信的。可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个新身份能更好地帮助哲勋,她唯有接受,别无选择。现下他们主动提及,她也正好抓住机会。 思及此,苏诺语深深呼吸,慎重地开口:“这件事,我或许能帮忙。” “你?”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她身上。 夜尘明白她担心夜离,想要助他一臂之力,但这件事,他还是忍不住泼她冷水:“诺语,你的身份和清然一样,甚至不是默贤阁的人,如何能在这个问题上帮忙呢?” 苏诺语从怀中掏出雪玉,道:“你们别忘了,我曾是白峰的女儿,有象征他身份的雪玉!” “苏小姐,即便如此,您也没有号令江湖的能力啊!即便咱们都听你的,但江湖中人不会买你的面子。”石海接话。关于她的身份,他们自然都心里有数。但对别人来说,白霜月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只怕是难以取信于天下人的。 苏诺语起身,略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她说的有些没有底气,“如果我说我是苏大同的女儿呢?” “什么?”三人惊呼。这一夜他们已经听了太多令人震惊的消息,但这一个却是最令人难以置信的。 第四百五十四章 再次现身 苏诺语眼睑微垂,道:“若是太妃没有骗我,那么我便是苏大同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诺语,你你不是白霜月吗?”清然握住她的手,难以置信地道,“上次我入宫看你,你亲口对我说的你的身世。还有要夜离,他为了要确认你的身份,不惜自损内力。雪玉不会出错,你是白霜月,只是借了苏诺语的身体而已!” 说起这个,苏诺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我的想法,我的确是白霜月没错。可是我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太妃,太妃依旧是一口咬定我就是苏诺语。” 夜尘一脸沉思,缓缓道:“以太妃的身份还有她与师祖的关系来看,她应该是清楚当年苏家遭天谴的来龙去脉。若不是她撒谎,那么也许这其中真的有些什么我们所不知晓的内幕!师祖本身就充满了神秘,雪玉也极为神奇,所以即便诺语的身份如此离奇,也是可以理解的。” 石海却仍旧执拗:“可是苏小姐,若是按太妃的说法,难道您不是白小姐?那么公子要找的岂非是另有其人?” 一句话令苏诺语变了神色,原本苏诺语还有些心虚,听石海这话里话外皆有怀疑她身份的意思,她有些不高兴。在苏诺语看来,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身份便是褚哲勋的女人。若是要因此而失去哲勋,那么她是断断不会同意的。 察觉到来自苏诺语的冷冽的眼刀,石海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纠正:“苏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您放心,无论您的身份是什么,对公子来说,都是一样的。他一早就认定了您,曾跟我说过,即便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一定要与您长相厮守!” 石海这番话,戳中了苏诺语的内心深处,她冷冽的眼神略微回暖,开口道:“我不知道太妃这么说究竟是为了助益夜离,还是事实真的如此,我只知道,我应承下这个身份,全是为了夜离!” 闻言,石海立刻陪着笑脸连声附和:“苏小姐,这话若是叫公子听见,他可是要高兴得忘了一切!我就说嘛,这世上对我们公子最好的,便是您了!” 只可惜石海的奉承之言并未获得苏诺语的认可,她心里装着事,哪里有心思纠结于此? 倒是夜尘及时将话头接了过来:“既然太妃这样说,咱们就这样相信。不论事实的真相如何,至少有这样的身份诺语便是当之无愧的默贤阁阁主!” “当初关于默贤阁阁主的传言莫非是太妃的手笔?”清然有几分恍然道。 众人倒吸一口气,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太妃便已经预感到了一切,开始为之后的重重事情铺路。如此看来,太妃不愧是苏大同的弟子啊,心智手腕可见一斑! 苏诺语原以为她说了自己的身份后大家都会充满质疑,没想到他们竟然选择了毫不犹豫地相信。莫名的,心中有些感动。她心里清楚,与其说夜尘和石海是相信她,不如说他们愿意毫无保留地支持哲勋。所谓生死之交,莫过于此吧。 苏诺语若有所思地看向夜尘,心底不由地想起阮天浩。这两人也算是亲兄弟了,但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阮天浩为了追求权势,不惜弑父杀母,不惜对自己的结发之妻下手,不惜出卖自己的感情,不惜做出种种泯灭人性的事情。可夜尘,此时此刻他分明也可以有所私心,亦或者不这样全然为哲勋考虑。可他却并无丝毫的私心,一心为了哲勋。 “夜尘公子,关于苏小姐阁主的身份,咱们是能相信,默贤阁的众位兄弟或许也能相信。但江湖中人,如何要如何相信她?”石海问道。 众人一听,皆沉默下来。之前只想着利用这样的身份,却没有考虑到如何说服外人相信。这样的大事面前,大家怎会轻易地相信一个在江湖上全然陌生的女子? 苏诺语低头瞥一眼雪玉,心中明白靠此物无法证明她的身份。一时间所有人皆沉默着,没有很好的应对之策。 就在这时,半空中传出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道:“丫头,你怎得忘了我?” “玉魂?”苏诺语诧异地唤他,“看样子,你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正当所有人皆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感到毛骨悚然的时候,听见了苏诺语的称谓。除了清然还有些茫然外,夜尘和石海在对视之后,皆满面惊喜道:“从前只是听说过玉魂的存在,还以为只是世代相传而已,没想到真有其人!” 这说话间玉魂已经慢慢现身,苏诺语敏感地察觉出比之上一次在太妃那儿,玉魂的真身明显看上去真实许多。面对众人一瞬不瞬的注视,玉魂有些不自在。他低咳了两声,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以为当务之急是商量要事,你们以为呢?” “是,大师教训的是。”夜尘恭敬地起身,恭敬地行礼。看他如此,石海和清然自然也是有样学样。唯有苏诺语,诧异地看着他们,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面对苏诺语的质疑,玉魂飘到她面前,佯装愤怒地指责道:“丫头,你瞧见没?这样的态度才是面对老夫,哪里像你,每次见了老夫都没大没小!亏得老夫一直守护在你身边,无怨无悔地保护你!” 苏诺语被他一顿抢白弄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后知后觉地起身,道:“是,小女子这厢有礼了!”随即,又追问,“你既选在这个时候出现,想必是可以指点一二。说吧,我要如何做才能帮助夜离?” “丫头,老夫一直以为以你的倔强,必定不会相信傲蓝的话。没想到,这一次你倒是深信不疑。”玉魂似笑非笑地说。 苏诺语撇撇嘴:“国不可一日无君,从目前的情形看来,若不是夜离,便是那些个反王或是阮天浩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所以我当然要全力支持夜离啊!” “那你为何不相信老夫的话?”玉魂有些不高兴。说来说去,诺语这丫头便是万事以褚哲勋那小子为重就对了。 苏诺语自然而然地说:“您又没有跟我说过夜离的身份,您说的都是我的身份。我实话告诉您吧,若不是为了帮夜离,我到现在为止也是无法接受我是苏家传人这个事的。” 玉魂听她这番理所当然的话,不禁回想起之前傲蓝的话,有些失笑。看来傲蓝对这丫头的个性也算是摸得很清楚啊!如此也好,待得这事之后,只怕丫头也已经适应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夜尘见玉魂与苏诺语都各怀心思,出声打断:“大师,那依您之见,我们该如何证明诺语的身份呢?” 玉魂看一眼众人,将目光锁定在苏诺语的身上,只见他抬手一划,一道白光闪过,掌心中出现了一枚上古宝玉打造的令牌,上面赫然写着一个“苏”字。他将令牌拿到苏诺语面前,道:“如今也算是完璧归赵了。” 苏诺语和其他人一样,尚未从他方才那神奇的招式中回过神来,怔怔了良久,方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问:“这个东西是给我的吗?” “此物是你爹当年不离身的物件,江湖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令牌本也是苏大同在弥留之际托付给老夫,早晚也是要传与你的。按说时候尚未到,但你此刻急需证明自己,老夫只得提前给你了。”玉魂说话间拍拍苏诺语的肩膀,道,“丫头,此物世间罕见,仅此一枚。你切记要好好保管!” 苏诺语原本已经觉得此物很神秘,现下听玉魂一说,更是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她将此物还给玉魂道:“罢了罢了,此物太过贵重,我若是弄丢了或是打碎了,岂非成了苏家的千古罪人?玉魂,咱们说好了,只是演戏而已,你还是将此物交给它真正的主人吧!” 玉魂无奈地摇头,道:“诺语,你这丫头是真傻还是装糊涂?这样的东西若是落入江湖,必定引得众人的觊觎。你可倒好,竟然将它视作烫手山芋!” “谁让你先前不说清楚,你若说了此物的贵重,我必定不会伸手要它!”苏诺语为自己辩驳。 玉魂笑了笑,高深莫测地说:“只可惜,此物极有灵气,若非是它的主人,旁人是碰不得的!” 石海一听,有些不信邪了。他恭敬地行礼后,道:“大师,若是可以,属下想要试试,不知可否?” 玉魂颔首,示意苏诺语将玉牌递给石海。石海接过来,不过瞬间,便变了神色。他浑身上下瑟瑟发抖,口中呢喃着:“好冷!冷!好冷!” 苏诺语被石海的样子吓到,连忙接过来,原以为她也会有石海的感受,等了半天,也没见任何异常,道:“石头,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演戏!” 原本石海是浑身冰冷,可那玉牌被拿走后,却立刻恢复了寻常。他委屈地看着大家,道:“我真的没有演戏!” 第四百五十五章 投桃报李 夜尘始终冷静地看着这一切,沉声道:“诺语,石头没有撒谎,这大概就是大师所谓的此物有灵气,认主吧!” “不错,此物除了老夫之外,唯有苏家血脉的人才能持有。其他人是不能碰触的!”玉魂说话间,看向苏诺语,“丫头,关于你的身世,老夫现在还不便透露。但你要记住,你并非白府霜月!真真切切地是苏大同在世上的唯一传人!” 这两日类似的话她已经听了太多,不知是不是被人无数次在耳边重复的原因,在她心里竟然对这个事情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但说起白府,苏诺语还是有自己的坚持:“玉魂,即便我真的如你所说是苏家的后人,但在我心里,我的爹永远都是白峰!” 玉魂见她执着,也不恼怒,反而称赞道:“好丫头,不忘本!” 夜尘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对话,心底多少有些感慨。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默贤阁便是爹和白师叔、褚师伯在共同执掌,没想到竟然苏家还有血脉在这世上,更没想到的是苏家的后人竟然是苏诺语! 虽然从开始到现在,爹都告诉他,若是有一天当默贤阁需要一个真正的领袖时,他一定要全力支持夜离,唯有夜离才能做当之无愧的默贤阁公子。虽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但心底从未因此而与夜离生出任何嫌隙。相反,他本就是个并不注重权势的人,能毫无压力地辅佐夜离,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照现在的情形看来,要不了多久默贤阁也许便会渐渐出现在民众面前,而非现在这般神秘。毕竟夜离是皇上,而苏诺语是默贤阁阁主,他们若是能很好地将默贤阁与朝廷相辅相成,对江山社稷都是有利无害的。 思及此,他出言道:“大师,既然您给了诺语这样的信物,那么我们便按计划行事吧。” “这个自然,老夫还有事,剩下的事便交给你们。”玉魂说话间便又要隐身。 “玉魂!”苏诺语及时出声挽留他,“若是我失败了,会不会影响夜离登基?” 玉魂看着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神秘地笑说:“丫头,怎得一开始便说这样的丧气话?凡事你若不尽全力,怎能知道结果?尽力去试吧,不论是为你,还是为夜离,亦或是为了这天下苍生!” 苏诺语郑重其事地点头,应道:“好!我会拼尽全力!” “诺语,你放心,还有我们这么多人支持你!”清然此时方挽住她的手臂,坚定不移地说道。 玉魂深深看一眼夜尘,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隐去了身影。 夜尘宠溺的目光扫过清然,看向石海,道:“石头,按着原计划,你即刻动身赶去夜离那儿,将这些消息告诉他。” “是,夜尘公子。”石海应是后,不放心地又说,“夜尘公子,尘夫人,待我走后,还请你们务必要保护苏小姐。”这原本该是他的任务,若是苏诺语真的有什么闪失,只怕公子会发疯的! 夜尘笑着颔首,倒是清然不悦地瞪他一眼,凶悍地说:“臭石头,竟敢说出这样的话,若非你身负重任,我真该让夜尘卸了你的胳膊!” 苏诺语含笑地看着清然挡在自己身前,一副凶悍的样子,心底一股暖流。即便是哲勋不在身边,看有清然和夜尘在,她依然觉得很安心。 石海听后,夸张地瑟缩了一下肩膀,道:“我便知道,有尘夫人在,苏小姐一定会安全无虞。”语毕,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夜尘也不耽搁,交代了几句后,便离去。 一时间,尘心居内就剩下苏诺语和清然两个人,两姐妹久未见面,自然有说不尽的体己话。清然拉着苏诺语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就像是不认识一样,那目光认真的,令苏诺语心底都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安。 苏诺语问:“清然,你怎么了?” 清然故意什么也不说,一瞬不瞬地再度上下打量,方啧啧地道:“哎呀呀,现在你我还可以姐妹相称,可要不了多久,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到时候见面,我便要恭敬地下跪行礼,给你问安啦!” 清然这话原是打趣,但叫苏诺语听来却有几分感伤,她有些落寞地说:“清然,我与你说句实话吧,我并不想做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皇后!在我心里,最幸福的便是有夜离陪在身边,和你们一起住在这逍遥谷里。你不知道,这几个月在宫里,我都快疯了!” “这可不行!诺语,你想想看夜离的身份,他日后是一定会君临天下的。别说以后,就是从前,这京城中想要嫁给他的大家闺秀都数不胜数,难不成你要将皇后之位拱手相让?”清然问道。 苏诺语神色隐隐有些不安,道:“就是你这话,如今还只是臣子的他便已经备受瞩目,若是他日一朝称帝,那些妄图攀亲的大臣们还不得将皇宫的门槛给踩坏了?” “你既舍不得,就更应该留在他身边,紧紧地盯着他!”清然说得理所应当。 苏诺语心里却多少有些顾忌:“清然,你不明白,很多时候后宫的女人看似可有可无,可她们却牵扯到前朝的安稳。先皇与先皇后之间鹣鲽情深至此,先皇的后宫不也有近二十余人吗?加之我若成了皇后,便该宽容大度,主动为他充实**才是啊……” 听着这些话,清然有些惊讶,她并不知道诺语不过几个时辰便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担忧。本想说些话开解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许多时候劝别人的话好说,但若是真落到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就好像是她与夜尘,若是有朝一日夜尘身边有了别的女人,她必定无法忍受! 思及此,清然的神色也落寞下来,她揽过苏诺语,轻声说:“诺语,同样的情况若是在我身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但这些事是你无法回避的,既如此,不妨等着夜离回来后,你们之间好好商量。我想夜离那么爱你,一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苏诺语缓缓地点了点头,说:“感情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对我来说,最要紧的事便是帮助夜离登基!” “你不是不希望他称帝?”清然诧异地反问。原以为诺语也是一心盼望着后位,却原来她宁愿过这样平淡的日子,既如此她为何还这么期盼夜离当皇帝呢? 苏诺语笑了笑,说:“与其说不希望,不如说是我害怕。我害怕有朝一日他成为高高在上的君王,而我只是他众多妃嫔中的一个。但即便如此,我也会竭尽全力地支持他,那是他的使命,也是他该有的!如你所说,他那么爱我,为我做了那么多事,现在也该我为他全力以赴。” 面对这样淡然的苏诺语,清然心底划过一丝异样。明明她一举手一投足间表现得那么恬静,却给人一种无法忽略的光华!若说帝王之尊是属于夜离的,那么母仪天下之人,除了诺语,不做第二人之想。 清然点点头,道:“你放心就是,除了你,我和夜尘,还有默贤阁这么多兄弟,也都会全力支持夜离的。” 如清然所言,当夜尘将行动计划告诉大家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表示会拼尽全力。夜尘满意地颔首:“此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失。既然大家都明白了,就开始行动吧!” 交代完一切,夜已经深了,夜尘转身欲离去,却被一个人唤住:“夜尘公子!” 夜尘驻足回首:“有什么事?”此人名叫孙中华,是冰雁的下属,在默贤阁的时日并不算久,但极有能力。印象中,这人是有些好大喜功的,人缘并不十分好。 孙中华将夜尘引至一边,方才压低了声音道:“公子,有些事我有些想不明白,还望公子予以解惑。” “你说。”夜尘示意他继续。 孙中华问:“我虽进默贤阁的时日并不算久,也看得出来,默贤阁虽有两个公子,但夜离公子的付出远没有您多。他将更多时间用在了巴结皇上上,既如此,为何您还要支持他称帝?” 夜尘眉头微皱,反问:“你说这话是何意?” “公子别多心,我只是为您抱不平而已!无论是能力还是人脉,您都不逊于夜离公子,如今朝中无主,您为何不自己当皇上?”孙中华说,“公子,若是您有心,属下愿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方才夜尘公子交代任务的时候,他便已再三思量过,以他目前在默贤阁的地位来看,若无什么突出的贡献,只怕很难出人头地,有所作为。为着这个事,他已经苦恼了数月。现在天上掉馅饼,竟有了这样难得的机遇。只要他能襄助夜尘公子顺利登基,他便是新皇朝的头号功臣!光宗耀祖,扬眉吐气,指日可待啊! 第四百五十六章 过命交情 听着孙中华的话,夜尘脸色猛地阴沉下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喝道:“孙中华,你将我夜尘看成什么样人了?” 孙中华低头哈腰,陪着笑脸,继续道:“夜尘公子,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只是替您抱不平。您为了默贤阁付出了这么多,夙兴夜寐,勤勤勉勉。夜离公子对组织的付出明显比您少,若是您全力支持夜离公子,属下是怕您到最后鸡飞蛋打啊。” “鸡飞蛋打?”夜尘重复一遍他的话。 孙中华以为他被自己说动心,压低声音,略有几分兴奋地说:“夜尘公子,您饱读诗书,必定比属下懂得更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例子数不胜数,令人心寒啊!” “本公子倒是从未瞧出来,你竟有这份心胸。”夜尘嘲讽地说,“你这样胸怀大志的人,屈尊在默贤阁,实在是可惜啊!” 孙中华讪讪地笑:“夜尘公子说笑,属下不过有几分小聪明,哪里比得上您的雄才大略。不过属下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绝无怨言!” 夜尘回首看一眼,见冰雁还在那儿忙碌,扬声唤道:“冰雁,来一下。”随即,看向孙中华,“你如此好心,倒是叫我难以拒绝。你说说看,我该如何感谢你呢?” “嘿嘿,夜尘公子,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话,属下哪里担当得起。属下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是那贪图享乐的小人。”孙中华接着说,“您放心,属下只是单纯替您不平,想着助您成事罢了。属下并不想要您的感谢,只想看着您有君临天下的那日。” 听着孙中华喋喋不休地说着大言不惭的话,夜尘心底最后一丝愤怒也消失了。他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为这样的人动任何情绪都是不值得的。 倒是正巧走过来的冰雁听见这话,蹙眉喝道:“孙中华,你在说什么鬼话!”随即冰雁看向夜尘,低垂着头,低声道,“公子,是冰雁无能,竟没瞧出他的异心来!还请公子责罚,冰雁甘愿承担。”说话间,她顺势跪在地上。 夜尘并未扶起她,反倒将目光看向孙中华。孙中华误以为夜尘是想要看看他的能力,便蹲下身子,道:“冰雁,亏得你还是夜尘公子的心腹,竟然一心偏帮着旁人。”顿一顿,他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说,“冰雁,虽然石海或许会成为你的夫君,但你别忘了你要对夜尘公子忠心一辈子!” 冰雁并未抬头,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掌掴孙中华,道:“公子,此人心思不正,久留必成祸端。还请公子将此人交予我,按规矩处置。” 孙中华初听这话,并不以为意,反而朗声笑道:“冰雁,你未免太有自信,可惜却没能耳聪目明。你难道没有看出来现如今我与夜尘公子才是一条心吗?” “愚蠢!”冰雁低声道,没说更多的话。冰雁跟在夜尘身边的时日久了,在默贤阁内,除了夜离,大概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夜尘。像孙中华自以为是的人竟还妄图挑唆两位公子的交情,实在是愚不可及。两位公子是过命的交情,宁愿死,也不会背弃彼此。又岂会因这些愚蠢之语而有丝毫动心呢? 果然,正当孙中华得意不已的时候,夜尘已经迈步离开。孙中华一时间有些茫然,冲着夜尘的身影唤道:“公子,等等我啊!” “你实在太聒噪,又愚蠢至极!我身边断断容不下你这样的人!”夜尘的声音传来,“冰雁,你看看办。” 冰雁抬起头,低声应道:“是,冰雁明白。” 孙中华怔在那儿,有几分反应不过来。事实上,他也没有更多的机会去做出应对。冰雁早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便一记手刀砍向孙中华的脖颈处,他应声倒地…… 默贤阁向来对自己人都极为宽容,即便是完成不了任务,也不会让自己人以死谢罪。但他们绝对容不下的便是如孙中华这类的人,背叛或是心思太多。对于这样的人,他们自有法子处置——百般折磨至死! 这样的小插曲并未影响夜尘的心情,他步伐飞快地回到了尘心居。接下来的日子只怕会叫人分身乏术,他还是要抓紧时间好好陪清然的。待他回去的时候,苏诺语已经离开,只剩清然一人坐在那儿若有所思。 夜尘走过去,本以为能感受到佳人的热情似火,不想清然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甚至连句话也没有,就又陷入了沉思。夜尘心中略有失落,不用问也知道,能让清然如此的便是苏诺语! 这样的认知夜尘并不是第一次有,事实上,从清然与苏诺语相识的那日起,他便经常能感觉到,自己的女人对苏诺语好到令他嫉妒!夜尘无奈地苦笑,哪有人像他这样,竟要与另一个女人去“争风吃醋”!说来说去,苏诺语这女人实在令人不敢小觑,不仅十余年如一日地牢牢吸引着夜离的心,还如此让清然为她牵肠挂肚。 夜尘见清然如此,便识趣地不去打扰,只是将自己的事情忙完,坐在床边上一面看书,一面安静地等她。许久之后,清然才一副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床边,静静地坐在夜尘身边,挽住他的手臂,温婉地倚在他怀里。 夜尘想起之前的小插曲,说:“你知道吗?就在刚才有个不知死活的人,竟妄图挑唆……” 他像是说笑话似的,原本还想着能得到清然的认同。不料清然却一本正经地问他:“夜尘,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机会,你是否愿意当皇上?” “清然,你在说什么!”夜尘骤然拂去她的手,起身斥责道,“你明明知道我与夜离之间的交情,我是断然不会背弃他的!你忘了我方才说的话了吗?那个自以为是的人,现在只怕早已身首异处!可你却又说这样的话,你……” “怎得?你还想为了一句话,也将我杀了吗?”清然坐在那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脸妩媚。 夜尘对上那她眉眼,身体中原始的本能开始叫嚣,他闭了闭眼,极力克制自己,尽量用理智而冷静的声音说:“清然,你明明知道,你就是我的命!我宁愿自己死,也舍不得伤害你分毫。” “所以呢?你是要我还是要你们之间的兄弟情义?”难得看见这样的夜尘,清然心底升起一丝玩笑的兴致。好久没有这样尽兴地逗夜尘,这样难得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闻言,夜尘眉头拧成死结,说:“清然,我不愿失去你,但也绝不背弃我的承诺与原则。你若真是一心看重皇位,我只能说你找错了人。不过,”他顿一顿,没好气道,“皇上的人选只能是夜离,你以为凭夜离对苏诺语的心思,他的眼里心底还会装下别的人吗?” 夜尘本以为清然会大义凛然地指责他,不想她面上却露出了清澈的笑。她笑着说:“说来说去,最了解夜离的人还是你!诺语竟没有你了解他!” “什么意思?”夜尘有些反应不过来。 清然微微仰头,迎上他的双眼,说:“我的意思是,连你都能看透的事,诺语那傻丫头却还看不透,为此执拗呢!” 夜尘有些似懂非懂地看向她,追问:“你们之前说了什么?” 清然摊了摊手,将苏诺语的担忧说与夜尘听。末了,问道:“你说,夜离若是知道自己守护了十余年、爱了十余年的女人说这样的话,会不会被气死?” 夜尘失笑:“以夜离的性子,即便被气死,也舍不得说半句苛责之语。不过若是你这般怀疑我,我一定会将你抓起来,狠狠打你的屁股!” “是吗?方才是谁说我找错了人?”清然似笑非笑看向他,“阮天策,既然如此,我想我的确需要好好地审视一番我们之间的关系。看看我是不是找错了人!” 夜尘一噎,有几分无言以对。半晌后,方才讪讪地说:“清然,别这样,我错了!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停!”清然出声打断,直接问,“既如此,说说你该如何补偿我?” 夜尘闻言,面上露出邪邪的笑,倾身过去,在她耳边喃喃低语。不过须臾,清然原本白皙的面颊染红,啐他道:“登徒子!” 一番**之后,清然乖巧地躺在夜尘怀里,她尚有担忧:“夜尘,你说若是夜离真的成了皇上,难道真的会坐拥六宫辜负诺语吗?” “夜离会不会坐拥六宫,我不清楚。但我相信他,他不会辜负苏诺语。”夜尘肯定地说。 清然轻嗤一声:“说得就好像你是他一样!” 夜尘唇角上扬,露出一抹不羁而自信的笑:“清然,相信我,在这件事上,我与夜离是一样的。” 清然心头微暖,小声地反驳:“在感情上,你哪里比得了夜离?人家对诺语那可是青梅竹马的专一,你却早已经验丰富!” 夜尘低咳两声,掩饰自己心底莫名的心虚,转了话题:“清然,我们能不为他们的事操心吗?” 第四百五十七章 爱上曼绮 平南王府,阮天浩早已准备好一切,即将准备攻入京城。自从季舒玄死于他之手,他几乎已经在心底认定,自己便是未来的一国之君。甚至在心底盘算着,待他登基后,要如何分封后宫。 若是在从前,皇后的人选,阮天浩必定是没有迟疑的。即便岚儿一直在季舒玄身边,但他仍愿拥立她。对于阮天浩来说,从小到大,除了与岚儿在一起的时日是真正的畅快外,剩余时间都是压抑着自己,伪装着自己。可以说那段时间是他记忆深处,最轻松自在的时光。 而对他的发妻曼绮,却是一点感情也没有。打从一开始接近她,便是有所图,若不然也不会找上如曼绮这样无趣又平淡的女子。 但渐渐的,随着这一次曼绮出现在他身边,似乎发生了许多转变,唯一不变的便是对他的一颗心。这样乖巧的曼绮极大地满足了阮天浩的大男子主义,令他对她渐生怜意。尤其是在平南王出事后,曼绮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立场上支持他,更是令他不禁动容。 “天浩,想什么呢?”曼绮温柔地问。 这日晨起,阮天浩起得比曼绮早,坐在桌子旁,陷入沉思,一脸为难。曼绮原本躺在床上,佯装睡着,不愿起来面对他。这些日子阮天浩都是早出晚归,曼绮便乐得轻松。自从皇上出事后,她的心都快凉了,原本将希望寄托在皇上身上的她,顿时失了希望。她开始在心底计划着要如何才能更好地报复阮天浩。 虽然阮天浩甚少会在她面前提及公事,她却也知道,他是在为攻入京城做最后的准备。这两日每每他离开后,她便也起来,筹谋着自己的计划。可这日却见阮天浩坐在那儿,许久没有动静。她有些纳闷,在心底迟疑再三,还是决定起身聊表关心。 曼绮的声音打断了阮天浩的冥想,他回头,目光焦灼在曼绮若隐若现的锁骨上,喉结处上下滑动,吞咽了口水。曼绮见他目光渐渐转深,心下腻烦,面上却愈加的娇羞,柔声问:“你怎得这样盯着人家?” 阮天浩来到床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问:“我有没有夸过你,越来越迷人?” 曼绮微露诧异,似是无限惊喜:“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你现在比我们大婚那会儿更加有魅力,令我神魂颠倒,无法自持啊!”说话间阮天浩吻向她的唇角,随即他的吻一路下滑自锁骨处,满意地听见她的**声。 曼绮一面装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一面却又眉头紧锁、满脸厌恶。自从看清阮天浩的真实面目后,每一次两人的欢好于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他说她现在比从前更加迷人,殊不知这样的她不过是为了迎合他而表现出来的假象,真正可贵的其实是从前那个一心爱他的她啊,只可惜,那个人早已死在了他的无情上。 阮天浩渐渐沉溺其中,极快将她放倒,随即迅速倾身压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曼绮虚弱地开口:“天浩……大白天的,你不用去忙吗……” 这句话就像是倾盆冷水,将阮天浩唤醒,他无奈地叹息,趴在她身上,深深地喘息。曼绮痛苦地忍耐着这个过程,直至他起身,她面上飞快地露出幸福的笑。 冷静下来后,阮天浩平稳了自己的气息,方才起身,问:“你今日倒是起得早,是我扰了你吗?” 曼绮一怔,继而连忙不迭的摇头:“并没有,只是你不在身边,睡不踏实。” “傻丫头,等我功成名就,便有数不尽的时日来陪着你。”阮天浩温柔地说。 曼绮面对他这些日子越来越频繁的温柔,仍旧有些难以适应。她心底泛起一丝苦涩,要知道从前的她有多么盼望着他能这样温柔的对自己说话,可是她无数次的期盼换来的却是无数次的失望。讽刺的是,终于有一天,她从愚蠢的过去好容易走过来时,他却开始表现出温柔多情来。 曼绮颇为无奈,这大概也是两人之间的有缘无分吧,才会有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反转。若是在爹出事之前,他这样转变,或许她还会动容。可一切已经太晚,她早已心如死灰…… 虽说如此,她还是极为精准地表现出她内心的波动,微颤的嘴唇、含泪的眼眸,不敢置信地问:“天浩,你方才说什么?” 事实上,这句话一脱口也让阮天浩有些错愕。这并不是他原本想要说的话,可不知为何,在如斯情景下,面对她的我见犹怜,宠溺之语便这样毫无预计地脱口而出。别说曼绮惊讶不已,就是阮天浩自己,也有一瞬间的愣神。 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面对曼绮的激动与不敢置信,他自然而然地将一记温柔的吻,落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傻丫头,一定要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的功成名就!待那日到来,我便有数不尽的时日来陪着你!” 这一次,他说得从容不迫。原本还在为谁做皇后而纠结,要知道岚儿一直是他心中无可取代的那个人。可就在刚才,就在那一瞬间,他心底竟涌起了新的想法! 而当他将这话说出来后,一直纠结的心,竟然瞬间平静下来。似乎,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答案,而已…… 曼绮内心平静如水,眼底却泛起了泪光,她投入他的怀抱,在他耳边,轻声说:“天浩,你可知道,为了等你这句话,我等得有多辛苦!你可知道,哪怕是在梦里,我也不敢怀有这样的期待!你可知道,此刻的我有多幸福……” “傻丫头!”阮天浩宠溺地唤道。 如此情景下,自然免不了两人间的缠绵悱恻。难得的,阮天浩全情投入换来了曼绮的痛苦不已…… 平静过后,曼绮仍不忘问:“天浩,每日清晨待我醒来,你都已经去忙了,今日怎得还在屋里?我方才瞧着你面上似乎有些矛盾,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我知道自己愚钝,想来是帮不上什么忙。但你若是闷在心里难受,我很愿意倾听,为你分担。” 阮天浩摇头,轻松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他停下来,偏头看向臂弯中的她,“他日待我登基之后,要准备一个怎样的封后大典迎你入宫!” 好吧,一切就这样吧。原本心里还有纠结,可就在刚才,一切似乎迎刃而解。既然冥冥之中上苍为他做了指引,他自然要顺从天意。何况现在的曼绮的确也更加合他的心意。 曼绮听后,微微张嘴,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虽然她从不问,他也从不说,可她心里明白,对阮天浩来说,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前几天,她更是无意中得知,阮天浩的心里一直装着的人是宫里的吴妃娘娘!她一直以为,以他的心思,即便不幸发生,皇后的人选也必定是那令他难以忘怀的吴妃才是。怎得突然就变成了自己? “怎么?高兴傻了?”阮天浩见她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有些好笑地问。 曼绮则低下头去,狠狠地在腿上掐一下,再抬头时,早已是眼泛泪光:“天浩,我何德何能,让你对我这么好?” 阮天浩没有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而是抬手拭去她脸颊上滑落的泪水,道:“既如此,便乖乖在我身边陪着我!” “嗯。”曼绮重重地颔首,“天浩,你知道我的,自从我嫁与你的那日起,看重的便是你这个人。什么皇后不皇后的,我都不在乎。只要我能一直在你身边,此生足矣!” 阮天浩听后,也颇为动容。这话若是别人来说,他必定是不会相信。但从曼绮的嘴里说出来,他没有怀疑的理由。 两人之间如此温情,终于还是到了阮天浩不得不出门的时辰。他将她按倒在床上,温柔地交代:“方才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晚上回来陪你吃饭。” 送走了阮天浩,曼绮自然不会将时间浪费在休息上。她坐起身,吩咐丫鬟准备好沐浴的物件,便泡在木桶里静静地思考。 许久后,她冷哼一声,如今这是怎么了?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啊。这阮天浩像是吃错了药似的,竟一心想要立她为后,还口口声声说着那些动情的话。 这样的他像极了两人初相遇的时候,涉世未深的她当初不就是这样沉溺其中的吗?只可惜,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而现在,若非他伤她太深,只怕她也是会动容的。说起来,这也算得上是他的本事。 不过这样一来,许多事情倒是好办了。看如今这情形,只怕她可以在他身上多动动脑筋,最好是能让他对她毫无怀疑,以便她能给他致命一击! 从她回来后,不是没有机会对他下手,可她未曾轻举妄动过。一来是不想打草惊蛇,二来也是她觉得现在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对阮天浩来说,就是要在他自以为得逞的那一刻,将他的希望全部粉碎,令他彻底失望! 第四百五十八章 说服随军 是夜,阮天浩这边商议好战略,回到房间后,一面吃饭,一面将翌日出征的消息告诉曼绮:“……曼绮,待我走后,只得委屈你一个人在府里。你放心,等我将京城的事处理好,就亲自回来迎你!” 曼绮低垂着头,默默地将碗里的饭菜吃完,方才抬头,哽咽地问:“天浩,我……不想离开你的身边。” “曼绮听话,我是去打仗,又不是游山玩水。军营中全是男子,你在我身边多有不便,更何况疆场上刀剑无眼,我只怕会护你不周。”阮天浩软语相劝。 自从早晨他认定了曼绮,便再也没有将她当成外人。现在在阮天浩心里,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曼绮一人而已。原本对曼绮也是诸多不放心,可种种测试后,曼绮的表现不曾让他疑心,反而言行间总是令他感动。 曼绮摇摇头,痛苦地说:“天浩,你可知道,自从上次你和爹出征,我独守空闺。那段日子对我来说便像是噩梦一般,日思夜想、寝食难安。后来被大哥的人劫走,我甚至在想,若是我就这样死了,最遗憾的便是没能见你最后一面。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在心底暗暗起誓,无论发生什么,我再也不要与你分开!” 阮天浩面有难色:“曼绮,你真是个傻丫头!” “天浩,求你了!”曼绮握住他的手,轻轻摇晃,撒娇道,“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若是真有战事,我便在中军帐等着你。这一路北上,我还可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总是好过那些粗心大意的随从,不是吗?” 阮天浩静静地看着她,一时间未置可否。 曼绮见他没有做声,遂小声地道:“天浩,我真的无法忍受离开你的日子。没有你在身边,我……我要如何度日?天浩,求你了,让我陪着你,我会听你命令的,好吗?” 阮天浩唇角处漾出一抹邪邪的笑:“有这么离不开我吗?口说无凭,可得有点实际行动,才能令我转了主意!” 一句话,令曼绮的连瞬间通红,她犹豫了片刻,倾身,飞快地在他唇边印上一个吻:“这样可以了吗?” “我的曼绮,仅凭借此,也想要贿赂你的夫君吗?”阮天浩被她那副小媳妇儿的样子撩拨得心痒难耐。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等着看鱼儿上钩。 果然不出他所料,曼绮即便是万分羞涩,也乖巧地来到他身边,横坐在他腿上,吐气如兰:“天浩,今夜,我便是你的……” 一番**之后,曼绮仍不忘自己的目的:“天浩,人家该做的也做了,你到底是允还是不允嘛!” 曼绮一面说着撒娇的话,一面在心底暗自作呕。这样的声音别说旁人,她自己听着都极其腻烦。可是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看得出来这样的自己正合阮天浩的心意。他想要的便是一个在外面雍容华贵、在闺房内却又放得开的女人。 这若是在从前,她是断然做不出来的。可现在的她早已看穿了一切,无论他想要什么样,只要她有,便能给!只要能最后报复他,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阮天浩享受着她的温柔似水,终于松口:“你都将话说到这份上,我若是还不同意,岂非是太过冷漠?” “这么说,你答应了?”曼绮颇有几分欣喜若狂。 阮天浩颔首微笑:“是,我答应了。这样吧,我即刻便吩咐下人为你准备合身的男装,在军营中,你扮男装更方便些。到时候我便对外宣称你是我的书童,我会让雷阳一力保护你。” “不用,不用。”曼绮一听,连连摆手,“天浩,我说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阮天浩抬手,捏一下她的脸颊,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宠溺:“你这说的什么混话!你是我的妻子,更是我未来的皇后,怎得能说是添麻烦!” 曼绮听后,不再争辩,小鸟依人般窝在他的怀里。 一整个白天,曼绮都在心底捉摸着,无论如何还是跟在阮天浩的身边更稳妥些。在他身边,才能伺机而动!原本曼绮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她原以为他必定会一口回绝的,因而说服他的话想了一肚子,结果到最后完全没用上。 目的达成,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曼绮起了个大早,亲自为阮天浩准备了早点,才温柔地唤他起身。阮天浩用过早膳后,简单地叮嘱了几句,便率先离去。曼绮明白他有事要去做,便体谅地送出了门,方才折回去。 与曼绮关系的突飞猛进令阮天浩心情大好,心底更是认定此次出征,一定会所向披靡。然而,他刚走到正厅,便见雷阳面色沉重,脚步匆匆地走到他身边:“主子,有个事属下得跟您说一声。” “正巧,本少爷也有事交代你。”阮天浩率先说道,“我已经答应了曼绮随军的请求,到时候这一路上她的安全问题,便交给你了。此次北上,你肩上的责任十分重,曼绮身上决不许出现任何纰漏!” 雷阳微怔,迅速点头:“是,属下明白。” 阮天浩曼绮地点头,继而想起雷阳找自己有事,问:“你方才脚步匆匆,可是有什么事?” 雷阳面色凝重地看着他,随即低声在他耳边一阵嘀咕。 “什么?你是说宫里的太妃下令毒死了吴氏?”阮天浩不敢置信地问。内心深处,岚儿一直牵动着他的一举一动。之前他是想着无论如何岚儿也会是他的皇后人选,哪怕到了今晨,他已经认定曼绮才是他最在乎的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岚儿在他心里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饶是成不了皇后,也一定是无可争议的贵妃! 可怎么就这样突然间殁了呢?这个消息对阮天浩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 雷阳看出他心底的波澜,问:“主子,您预备怎么办?” “不论是谁,本少爷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阮天浩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发出来的,阴森冷冽,叫人不寒而栗。 雷阳点头,追问:“主子,咱们需要为吴小姐准备什么吗?”对于阮天浩的心腹来说,没有人不知道吴绮岚在他心中的地位。因此一得到这样的消息,雷阳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来,甚至犹豫着要如何开口。 阮天浩刚想要吩咐,脑海中却不其然的出现那张明媚的小脸,他摇摇头,长长地叹口气:“罢了,人死不能复生,做这些也是无意义的。” 雷阳听后虽然心里诧异不已,面上倒也如常。关于主子的每一个决定,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他所要做的,就是按规定完成任务而已。 阮天浩见雷阳转身欲走,叫住他,对视了须臾,忍着心底满满的尴尬,道:“这件事就不要再提,免得曼绮听见了难免多心。” “是,主子。”雷阳应道。 随即,看着阮天浩离去的背影,雷阳怔怔了许久。这两三日是怎么了,主子似乎对郡主格外地体贴。罢了,猜不透的事他向来不愿多费脑筋。当务之急,他还是该守护在郡主身边才好。 阮天浩大步离去,面上虽不显露分毫,心底却还是十分心疼。从未想过岚儿会这么快就离开他身边,两人间的甜蜜过往好像就发生在昨日。一切温馨还历历在目,佳人却已不在…… 阮天浩右手握拳,微微用力,对着胸口捶了两下,一直压抑在心口的情绪方才得到了些许的缓解。好在他身边有了曼绮,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否则要如何纾解呢? 无论如何,他与朝廷之间的矛盾是愈发不可调和。此战,在所难免!他们欠了他这么多,也该一一偿还了! 相比较阮天浩的万事皆在掌控、志得意满来说,褚哲勋明显要冷静低调许多。 自从皇上驾崩后,他便与沈嘉一起,筹谋着如何瓦解反王之间的联盟,以及如何令阮天浩的如意算盘落空。基本上,褚哲勋这边已经有了详细的计划。 几乎是同一时间,褚哲勋这边也开始准备北上京城的事宜。他们如今人数明显少与阮天浩他们,所以只能智取,不可强攻。褚哲勋肩上的重担前所未有地沉重,他知道,京城之中,太妃正在等着他的好消息。因着这次皇上御驾亲征将精锐部队几乎悉数带出,所以说,他面临的便是只能赢不能输的战争! 夜深人静,待得所有人入睡后,褚哲勋独自披了一件披风,站在寒冷夜色中,看着静谧的夜空,若有所思。这样寂静的夜里,他总是抑制不住心底对诺语的想念。尤其是皇上驾崩后,他心底脆弱,这种想念也愈甚…… “将军,您还不睡吗?”沈嘉关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褚哲勋摇头:“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数不着。”接着问,“你呢?怎得也不睡?” “末将和您一样,大战在即,心底总是有些忐忑。”沈嘉说道。 “你在担心我们会失败,是不是?”褚哲勋问。 沈嘉想了想,坦诚道:“战场上没有常胜将军,生死关头,没有人会不担心。” 第四百五十九章 哲勋震惊(上) 褚哲勋看着他,目光中暗含些许赞许。能如此坦诚地直面内心的恐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直以来,朝野上下皆称他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其实每逢大战,他的内心也不是全然的淡定。一切就好像是沈嘉说的,事涉生死,没有人能不害怕。 尤其是与诺语走在一起后,他每逢出征心底更是忐忑。从前孑然一身的他,总是能将生死置之度外,战场上之所以战战兢兢,纯粹为了一直跟着他出生入死,对他信任的将士们。可有了诺语后,他才知道,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啊…… 但是这一次,他心底却是从未有过的坦然! “你很坦诚,不止是你,只怕现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没谱吧。不只是我们,还有阮天浩手下的将士以及那些王爷手下的将士。”褚哲勋语气平缓地说。 “听将军这话,您似乎信心十足?”沈嘉有些诧异的问。 褚哲勋沉默了半晌,方道:“是,从未有过的信心十足!” 他若是战败,这江山便会落入阮天浩之流手中。若是那样,他与诺语的未来,只怕也会一团糟。从前因着诺语,他小心翼翼;这一次,为了诺语,他却从未有过的坚定!此役于他,除了胜利,别无选择! 沈嘉脸上随着他这话,渐渐有了轻松的笑:“有将军您这话,咱们这心里也都有底儿。将军,您放心,无论如何,末将会永远支持您!” “沈嘉,我记得你已是有了妻女之人?”褚哲勋看着他,突然问道。 沈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点点头:“是,末将家中已有一妻一妾,还有两个儿子。” 褚哲勋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远方,说:“如此一来,来日大战,你更是要沉稳应对,坚信咱们的胜利。”顿一顿,“只有我们胜利了,我们的家人、我们所爱的人、所在乎的人,才能生活安宁,我们也才有机会陪在他们身边。所以,我们心底一定要信心十足。” 沈嘉看着他的侧脸,若有所悟,问道:“将军心里也有所爱的人,所以才会信心十足?” 提及心爱的人,褚哲勋面部线条变得柔和,声音也有了不易察觉的温柔:“很爱很爱的人。” 沈嘉笑着打趣道:“那等到平叛胜利后,将军可得办一个热热闹闹的大婚!” “这个自然。”哪怕只是想想那样的画面,褚哲勋心底都会觉得满满的幸福。 说了会话,夜渐渐的深了,沈嘉告退,独留褚哲勋一人站在那儿。待得沈嘉彻底远去后,褚哲勋方问:“石头,日夜兼程地赶来,怎得还不藏着?” “嘿嘿,公子,您发现我了。”石海笑嘻嘻地声音传来。 褚哲勋横他一眼,道:“你跟了我多少年?若是连你都察觉不到,本公子岂不是白白练了那么多年?” 石海走到他面前,不知为何,自从知道公子的身份后,他的心里总有些莫名的敬畏感。如今面对公子,心底更是有些紧张。似乎他已是万人之上的天子,而非平日里如兄弟般的公子。这样的念头令石海在迎视褚哲勋的时候,不自觉地低垂下头。 褚哲勋敏感地察觉出他今日的异常,加之这个时候石海出现在这儿本就有些奇怪,他心底有些诧异。静静等了一会儿,褚哲勋终于问:“这个时候来难道就是为了杵在这儿?说吧,京城出了什么乱子?必定是夜尘让你来的!” “不是,是苏小姐。”石海纠正道。 “诺语?”非常时期一听到这个名字,褚哲勋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跳起来,“诺语怎么了?她不是在宫里吗?难道皇上驾崩后,她被人赶了出来?”这话一脱口,还不待石海说话,褚哲勋便迅速否定,“这不可能,皇上御驾亲征前将宫里的一切都交给了太妃。有太妃在,诺语不会有事才对。” 石海一听他连珠炮似的发问,连忙摆手:“公子,苏小姐没事,您别担心。” 褚哲勋皱眉,有些不耐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得今日说话吞吞吐吐?” 石海说:“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回了皇宫,太妃便叮嘱苏小姐出宫来找夜尘公子,说是让她一定要助您成事!” “助我成事?”褚哲勋惊愕不已。 石海重重点下头,复又低下头去,将苏诺语带出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知褚哲勋。面对褚哲勋的瞠目结舌,石海的心底竟然有些平衡。原来淡然如公子,也有这般惊诧不能自持的时候! 最后,石海迎上褚哲勋的目光,颇有几分语重心长地说:“公子,太妃说已经派人寻找先皇的遗诏,有了遗诏您便是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但是在这之前,您一定要珍重自身!” “石头,你该不会是和夜尘在一起待久了,才编了这样离谱的话来哄我吧?”褚哲勋仍旧无法相信。 按说这样的大事石头是没有胆量骗他的,但他实在是难以相信石头方才说的那些话。活了近三十年,突然有人来告诉他,说他是先皇和先皇后的次子,说他是未来的皇上,这实在令人无法相信。更何况还有诺语的身份,她若真是苏大同的女儿,那他们之间算什么? 石海一听这话,连忙举手起誓:“公子,我石海跟了您多少年,您还不相信我吗?这样大的事,我岂会骗您?即便是有人拿着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不会做出任何背弃您的事!” 褚哲勋看一眼石海脸上的委屈,莫名地乐了。他拍一下石海的肩膀,道:“好了,我不过是一问,怎得还惹出你这么多话?时候不早了,你去睡吧,今夜便待在我这儿,我独自待会儿。” “公子……”石海诧异地看着他,“您怎么这么平静?” 褚哲勋哼一声,反问:“那你想看到我什么样?” 石海一噎,没有作声。事实上,若是他在细心些,便会发现,褚哲勋方才那震惊无比的神情,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足可见这件事对他造成的影响。 “你还不走?”褚哲勋不耐地催促。 石海木讷地道:“马上走,马上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回首问,“公子,我跟您说的事,您可得放在心上。您的身份摆在这儿,断然不能让江山社稷落入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手中!更何况,这天下只有您当家,才能给苏小姐最好的一切!”石海聪明地搬出了苏诺语,他知道在公子心里,没有谁能比苏小姐更重要。 褚哲勋迟疑了片刻,叫住他:“诺语说这些的时候,情绪怎么样?” 石海闻言,仔细回忆了下,方才不确定地说:“说不太好,反正我瞧着苏小姐并不太能接受这一切。尤其是她的新身份……”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一个龙狐模样的上古之神现了身,并交给苏小姐一枚苏大师生前的令牌。我摸了摸,那东西神奇得很!……”提及方才说漏的内容,石海再度口若悬河。 褚哲勋起初还听得认真,渐渐地却有些心不在焉。若说之前心里还有一线希望,那么听完石海说这些,他对诺语的身份彻底没了怀疑。石海口中的龙狐便是世代守护苏家人的玉魂,而那枚神奇的令牌,他也曾听爹说起过。有玉魂在,这或许便能解释,为何霜月死后,会重生为诺语。只是她们到底谁是谁,这还让他想不明白…… 石海滔滔不绝地说完后,才猛地发现公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咽了咽口水,暗自在心底埋怨了自己几句,识相地说:“那我先走了,您也早些歇息。” 褚哲勋颔首,没再理会他。 石海转身离去,直到走出许久后,方才回头看一眼远处那略显萧索的背影。出了这样大的事,苏小姐又不在公子身边,只怕公子如今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可恨的是,他身为公子的心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石海走后,褚哲勋再度一个人站在那儿。方才听了那么多,此刻他的心里是一团乱。对于他来说,自己的身份虽然也令他震惊,但冷静下来,却发现从前便有许多蛛丝马迹可寻。 比如先皇第一次见他,便对他赞不绝口;比如先皇后偶尔亲自下厨,会让皇上叫上他一同品尝;比如先皇传授武艺或是治国之策,从来都不避讳他,甚至也嘱咐他要同皇上一起多学多问;比如他生病后,先皇后会派身边的贴身丫鬟出宫给他送些寻常的药…… 难怪呢,从小爹在教导他配毒、用毒的时候,时常会被他一个刁钻的问题问到,甚至有一次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还是先皇指点了迷津。而爹娘时常挂在嘴边的,便是教导他说先皇与先皇后待他不薄,要他要知恩图报…… 如此种种,皆是从前他不曾多想的细节,如今看来,便是因着自己的身份吧。原来之前江湖上传闻的隐龙,便是自己,想想真是匪夷所思…… 第四百六十章 哲勋震惊(下) 褚哲勋长长地叹口气,其实石海说了那么多,真正让他难以接受的并不是他自己的身份,而是诺语的身份。 若是依石海所言,诺语实际上并不是白霜月,而是师祖苏大同的女儿,那么她究竟是不是自己一直喜欢的那个人?褚哲勋面上难得地露出一抹迷惘来。 这样的情绪是他很少有的,对他来说,自十二三岁后,几乎便没什么事是他拿不定主意的。他早已习惯了将一切事情都掌握在手中的感觉,即便是曾经面对心有所属的霜月,他也一直是内心坚定执着地爱着她,从不曾动摇过。 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清楚,自己心里所爱所想的那个人,从来都是那一个。无论是曾经的霜月还是现在的诺语,在他心里都是一样的。雪玉指引着他,霜月重生成了诺语,对于这一点,他从不曾有过怀疑。可是现在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事,实在叫他震惊不已。 雪玉间的感应不会出错,这之间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他在与诺语谈及前世的事情时,她清楚地记得一切,甚至是许多事的细节,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是他喜欢的的确是霜月啊,从霜月还是小丫头的时候,他的一颗心便丢失在她身上。难道说那个时候的她其实不是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爱的人到底是霜月还是诺语?难道她们俩从一开始便是一个人?褚哲勋心底脑子里一片乱! 不!不对! 他渐渐地冷静下来,仔细回忆起与两人的点滴交集。对于霜月,自是不用说,她还是襁褓婴儿的时候,他便随爹娘一起,去白府看过她。那个时候,他还抱过她呢!而诺语,他自是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是师祖苏大同的女儿,是先皇一早便为皇上选定的太子妃以及皇后。 可是诺语进宫没两年先皇驾崩,之后她便也像是染了病似的,快速消瘦,形同枯槁,痴傻无状,被皇上所厌弃。说起来,从诺语被带进宫的那日,他便听皇上说起过,可从未曾得见。 起初皇上曾在他面前说起诺语的面容姣好,说起他对先皇选定的太子妃人选非常满意。两人还曾约定,待他们大婚那日,一定会邀他参加。可事实上,那一日还没来,她便病倒了。最初的时日,皇上还曾与他担忧地提及此事,可渐渐地却不再提。印象中他曾无意提及过,皇上却立刻变了神色。 他恍然,她已不是皇上心中的人。或许是病中精神不济,言语中冒犯了皇上,亦或是病容憔悴,失宠于皇上。总之,他以后不会再提及这个人就是。 再之后,先皇驾崩,举国皆丧。宫中隐隐有传言,说是这太子妃命中带煞,才会一入宫便惹出了这么多事。先皇新丧的那两日,皇上伤心欲绝,曾在与他醉饮之后,对诺语口出怨怼。他心中大惊,不由地想起爹与娘曾说起师祖苏大同一门遭天谴的事,只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牵连。 那日从宫里回府后,他急切地找到爹,问起这个事。向来待他亲厚宽仁的爹瞬间变了神色,严令禁止他再谈论任何关于师祖的事。他虽不明缘由,可看着爹那严肃的样子,也只得记在心里。 之后再进宫,初登基的皇上对那日的醉饮只字不提,只是告诉他,过两日便要举行封后大典,欲立苏诺语为后。直至今日,他都记得他当时的惊诧。 出于对皇上的关心,他抛下爹的叮咛,道出心底的疑惑。皇上显然是不愿多谈论这个事,只说这是先皇的遗愿,为尽孝道,他必须如此。 他心惊,不明白先皇为何要如此执着地让皇上册封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为后,难道这一切仅仅是因着苏诺语的身份吗?可再怎样,也不该赔上皇上的幸福啊!当然这样的话,他并未宣之于口,怕皇上听了心中更是不畅快。想要说恭祝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他心里明白,皇上不会想听任何恭祝的话。 几日后的封后大典,令朝野上下都无法理解的一幕出现:所谓封后大典,可这关键的皇后却从头至尾没有露面;而皇上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大婚的喜悦,只是吩咐章华当着朝臣,宣读了立后旨意而已。面对众人的好奇,皇上只是淡淡地告知,皇后身体抱恙,不便出席。 大家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底都已经明白,这位新皇后只怕还未开始,便见罪于皇上。众人不明白的是,为何先皇会如此喜欢这个女子。 那一日,他站在大殿之下,看着穿着喜庆的皇上一脸漠然。说实话,他在心底是有些为皇上抱不平的。那个时候的他喜欢上霜月,一心盼望着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当然,这个愿望也曾一度落空。 褚哲勋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晰,记忆中曾经忘记的许多事也渐渐被他想起来。如此说来,先皇驾崩后,作为皇后的苏诺语便一病不起。那个时候的霜月,却是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而从年岁上看,诺语与霜月同岁。 凭着他对霜月的了解,几乎可以肯定诺语便是他看着长大、一心守护的霜月。可玉魂说现在的诺语就是师祖苏大同的女儿,种种迹象似乎也证明了诺语就是苏家人。 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呢?难道是当年诺语先一步进入了霜月的身体? 可印象中他虽并非时时刻刻陪在霜月身边,霜月一直很健康,从未有过任何异样。更何况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若不是亲眼目睹了霜月的重生,他又哪里会有这么奇特的猜想。 这些事便如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任凭褚哲勋做出任何猜测,都有无法解释、说不通的问题存在。 罢了,罢了! 褚哲勋摇摇头,既然想不明白,干脆不要再去纠结。无论如何,他只要坚信这个女子便是自己想要疼宠一生的那个人便是了。剩下的事只有等到见面后,再找玉魂问个明白。对他来说,当务之急便是竭尽全力,平定叛军! 至于他的身份,此刻的他没有心思去想那么多,既然先皇曾留有遗嘱,他听命就是。只是若是让他自己选择,是断然不愿意受这样的桎梏。这么些年下来,他早已看惯了皇上为了朝政,委屈自己。其他方面他都能忍受,唯独选秀纳妃一事,他是绝对敬谢不敏的。 对于他来说,这一生有诺语一人,足矣! 当然,现在想这些事,还为时过早。接下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手刃阮天浩,为皇上报仇!别说两人是真的兄弟,即便不是,为着这么多年的君臣之谊、兄弟情分,他也断不会坐视不理,任由阮天浩这厮逍遥自在! 褚哲勋的目光从远方收回来,今夜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有许多事都是他从不曾想过的。虽然他表面上看上去很是平静,可唯有他自己知道,石海的那些话对他造成了多么大的冲击。 这个时候,若是诺语能陪在身边,该有多好…… 每每一人独处,他对诺语的思念便会恣意蔓延,不受控制。对他来说,诺语早已与自己融为一体,融进了他的鲜血与骨髓里,无法分割。 长声叹气,褚哲勋转身,大步离去。明日开始,接下去的每一日,都是挑战,是只能赢不能输的挑战!唯有将这些反贼悉数平定,他才能让诺语有更好、更舒心的日子可以过! 宫外的人似乎都对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做出了规划,而宫里的人,也渐渐得知了皇上驾崩的事…… 嘉德殿中,紫英站在太妃身边,着急地问:“太妃,皇上的事大概是瞒不住,奴婢今日听见众人都在结论,您看咱们该怎么办啊?” 太妃缓缓抬起眼睑,看向前方,道:“我原也没想过能瞒多久,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而已。我之前让瞒着,也是想着最近的事太多,免得乱了人心。现在看来,若是再藏着掖着,难免更令人心惴惴。罢了,既如此,便昭告天下吧!” “那奴婢去安排宫里的守灵事宜吧。”紫英说道。 太妃点头:“是,这件事你去做我放心。顺便,别忘了将贵妃与杨嫔找来见我。有些事,她们做只怕比我做更好。” 紫英看一眼太妃眼下的乌青,心疼地说:“太妃,这些日子您着实辛苦!” “无妨,更辛苦的时期我都熬过来,现在这样又算得了什么。”太妃不以为然。 紫英眉宇间微有不忍,那一段是太妃心底的殇,为着那件事,太妃几乎快要撑不下去。那段日子,她一直陪在太妃身边,感同身受啊!只是如今这年岁,早该是要颐养天年,却还要这般辛劳,也是叫人唏嘘。 过了须臾,见紫英还没走,太妃抬头看一眼她,淡淡地说:“紫英,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早已放下,你不必为我担心。”顿一顿,她不忘叮嘱,“我交给你的事,容不得半分差池,你自己细心些。” 第四百六十一章 太妃手段(一) 贵妃和杨嫔来的很快,太妃摒退了身边的下人,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们,道:“来了?” “臣妾月华宫纪氏、高阳殿杨氏,拜见太妃,太妃万安。”贵妃和杨嫔恭敬地拜下。她们不曾见过太后,自然不曾领教过太后的威势。但面对这个传说中手腕、心机均巾帼不让须眉的太妃,她们心底总有莫名的敬畏。这种敬畏之心,几乎可以与第一次面圣相比。 太妃看出她们的紧张与不安,声音放缓了几分:“坐吧。不必拘着,随意些。” “是。臣妾遵旨。”贵妃和杨嫔趁着落座的瞬间,对视一眼,眼底有着掩不住的诧异。这还是第一次太妃会这样“慈善”地让她们随意些。之前的每次拜见,整个人犹如一根绷紧的弦。 太妃并不在意她们之间的这些小动作,她心底对她们是有些悲悯的。除了她有些例外,其实宫里的女人们都是一样的,无论得宠与失宠,哪怕是生活在冷宫中的女子,无一例外,都是依附着皇上。 皇上在时,她们未必会因此得到什么荣宠;但皇上一旦不在,她们便全部都会沦为无依无靠的可怜人。有所出的自是不必说,哪怕膝下只是个公主,好歹也能得到太妃或是太嫔的尊荣。至于余下的人,若是母家荣耀些,许是新登基的皇上还会给几分脸面;剩下的那些个,只怕便是苟延残喘都由不得自己。 这样的例子她也算是亲眼得见,就好像先皇驾崩时那会儿,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全部被遣去了庵子里,终身都得与青灯古佛为伴。那些女子均不过三十,余生便是黯淡无光,没有指望了。 比较而言,当今皇上后宫中的女子只怕更是凄凉。皇上死的突然,来不及对她们有所安排,便撒手人寰。她们又膝下均无子嗣,即便是贵妃,至多也就是封个太妃,这还得看新皇的意思。 当今皇上比之先皇,更加年轻些,这些女子最大不过是二十五六,人生还有太长的路要走。原本生活于她们而言,还有无数的可能,现在看来,只怕未来的路已经狭窄到她们没得选择。 太妃收敛心神,无声地叹息,缓缓道:“这些天,宫里面传言纷纷,只怕都是在议论皇上的事。你们常在宫里走动,想必耳边听到的比我多得多。我今日将你们找来,也是想同你们说说这件事。” “是,臣妾洗耳恭听。”贵妃和杨嫔心下一紧,态度则更加恭谨。 别说这两日,自打那日她们求见之后,心里便已经有了猜测。但至少太妃并未将话点明,她们心底总还是存有一线希望的。但随后苏诺语的突然出宫,再一次验证了她们心中的不安。紧接着,似乎宫内人人都在议论着这事,以太妃的耳聪目明,不可能没有得到风声。 但太妃什么都没说,既没有派人澄清,也没有派人彻查是谁在造谣生事、动摇人心,这一切其实早已说明了一切。要知道事涉皇上,若是皇上真的安好,太妃岂会坐视不管? 太妃的目光拂过她们面上,落在不远处袅袅升腾起的轻薄白雾上。这檀香的味道是她这么些年来早已闻得惯了的,尤其是在有心事时,更是可以借此来平稳心神。 “皇上驾崩了。” 太妃的声音轻而缓,却像是锋利的刀狠狠地扎进她们的心里。贵妃手一抖,原本攥在手里的绢帕顺势滑落。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妃,嘴唇瑟缩着发抖。而杨嫔,更是顾不上礼数,骤然间站了起来,声音颤抖:“您说什么?” 提及此事,太妃眉宇间亦有隐藏不住的悲痛,语气也更加和缓:“皇上御驾亲征,在与敌军对垒攻城时,不甚被小人使暗箭射中心口。虽有太医在身边奋力相救,终究是回天乏术。” “不!”杨嫔痛苦地摇头,跌坐在地上,伤心欲绝。 贵妃却是比她还要哀恸,整个人仿佛在那一瞬间的就崩溃了,哭得不能自已。 太妃静静地看着她们,良久之后,扬声唤进紫英,指了指倚着椅子边的杨嫔,道:“杨嫔到底不中用,让她的丫鬟扶回去吧。这两日,无事便不必出来走动了。” “是,奴婢明白。”紫英应道,转身出去将杨嫔身边的香茗叫了进来。 不一会儿功夫,香茗在紫英的帮助下,将杨嫔搀扶出去。 太妃看一眼泪流满面的贵妃,叹息道:“我本想着接下去有重要的要交给你们去做,杨氏虽现在在嫔位,但好歹也当了那么多年的妃子,可没想到她如此的不中用。贵妃,如今后宫中,唯有你位居高位,有些事我是需要你在旁协助的。” “臣妾能得太妃看重,是臣妾的福气。”贵妃哽咽道,“太妃也别太怪罪杨嫔,臣妾与她皆一心仰慕皇上。如今皇上出了这样大的事,任谁一时间也是受不住的。” 太妃听了之话,面上隐隐含了一抹笑:“好孩子,难为你在这个时候还能这样由己度人,不枉费皇上生前看重你。既如此,我便将皇上的丧礼交给你去操持吧。如今后宫无主,许多事我是需要有人襄助一二的。皇上生前并不好女色,这宫里只怕有些人已有许久不曾得见皇上。乍然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人心难免涣散。” “太妃见微知著,令臣妾拜服。皇上当初将后宫与朝政皆托付给太妃,太妃的能力可见一斑。臣妾粗鄙愚钝,只怕也做不好什么。但太妃放心,臣妾愿意好好地向您学习,绝不辜负您的期待。”贵妃的伤心渐渐平复,她开始在心底为自己的未来盘算。 太妃满意地点头:“你能这样想,我很是欣慰。从前对于你们皆没什么了解,今日才觉得你倒是颇合我的心意。”顿一顿,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既如此,我便与你说件事。皇上驾崩,你们这些后宫中人从今以后只怕就是无根的浮萍,无依无靠了。” 贵妃心中微凉,连忙上前两步,来到太妃身边,讨好地说:“臣妾恳请太妃可怜。” 太妃看她一眼,道:“后宫的规矩,想必你也是听说了,若是在从前还好,可现在的你,与她们并无二致。你也知道,但凡是膝下无子嗣的女子,在皇上驾崩后,都是要被赶去庵子的。即便可以带发修行,但后半生若想过得舒心些,也是决计不可能的。” 闻言,贵妃膝下一软,顺势跪了下去:“太妃请一定要心疼臣妾些吧。” “我若不是看重你,今日也不会叫你来。如今朝中的情形你也知道,皇上无子嗣,未来的皇帝是谁还未可知。我虽是太妃,却也并没什么权势,唯一能帮你的,便是在新帝登基前,将你册封为太妃。日子虽比不得你现在的锦衣玉食,可也总好过与庵子里不是。”太妃的声音中隐隐有一**惑。 贵妃听了,连忙不迭地点头:“多谢太妃厚爱,多谢太妃厚爱。臣妾愿意长伴您左右,尽心地陪伴您、服侍您。”她是个明白人,知道太妃所提,便是她今后最好的一条路。 太妃叹口气:“你不必这会儿便谢恩,一切还是得等到丧礼结束后。我原也是看中杨嫔,在你们之间有些迟疑,可今日看来,杨嫔似乎成不了气候。” “太妃……”贵妃的声音中隐隐有不安。这样明显的暗示,她岂会听不明白。那该死的杨氏,从入宫的那日起,便没少给她添堵。这一次,说什么不能叫她占了先机! 太妃摆摆手,道:“我心里还是更看重你的,你只需将你该做的事做好,别的不用多操心。” 贵妃心里隐隐有一丝轻松,道:“多谢太妃成全。” 送走了贵妃,太妃看一眼身边的紫英:“杨嫔那边情绪可好些了?” 紫英面有难色,摇摇头:“并无好转,自从得知了噩耗,杨嫔娘娘便是伤心欲绝,一路上几乎要哭得昏厥。” “我交代你的话,你可记清楚了?”太妃又问。 紫英点头:“您放心便是。” 太妃这才缓缓地颔首,她心中亦有无奈,只是有些事不这样做,不行。 月华宫内,贵妃将彩纹叫进了寝殿,将方才在嘉德殿发生的一切说与她听。末了,问道:“彩纹,你虽是丫鬟,但许多事上你也是有些想法的。如今本宫便是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彩纹惊诧不已,许久后,方才小心翼翼地说:“娘娘,如此说来,太妃娘娘应该是看重您的。如今这关键时刻,能得到太妃娘娘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可是那杨嫔,您不能掉以轻心啊!虽然今日她似乎伤心过度,没有什么反应。但此人的心机之深,咱们可不知一次地领教过。娘娘也是曾经吃过她的暗亏的!” “你说的正巧也是本宫担心的事。太妃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是要在本宫与杨嫔中选一个人。这样关乎以后的选择,本宫可绝不能走错一步!”贵妃肯定地说道。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太妃手段(二) 彩纹听后慎重地点头:“娘娘,您准备怎么做?尽管吩咐奴婢就是。” “彩纹,当务之急,本宫最需要在乎的还是太妃的心思。她已经将丧礼一事交给本宫去做,并让贴身侍婢紫英协助。皇上的丧礼是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的!否则太妃那边交代不过去,也难堵众人的悠悠之口。”贵妃眸中精光一闪,“至于杨嫔那儿,收拾她的事自然不能摆在台面上,悄悄的,要做的万无一失才好!” 彩纹闻言,面上微露难色:“可是……太妃那么精明的人,要怎样做才能不惊动她老人家呢?”察觉到贵妃投向自己的目光中隐隐有了一丝寒意,她连忙跪下,“奴婢愚钝,还望娘娘明示。” 贵妃的右手轻轻地放在椅子的扶手上,青葱般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打着木质扶手。一声一声地,令垂头跪在那儿的彩纹内心忐忑。她自然明白事关重大,但正是因此,她才不敢擅自做决定啊。若是真的出了纰漏,只怕轮不到娘娘责罚,自然有太妃收拾吧! “太妃那儿,的确是个难缠的!”贵妃的语气中有丝愠怒,早已不见方才在嘉德殿时的讨好嘴脸。 彩纹点点头,附和道:“娘娘说得极是,奴婢也正是担心此事。奴婢不过是一介卑贱之躯,即便死了,也不可惜。但娘娘乃千金贵体,怎可受一丝一毫地委屈?” 这话说得讨巧,贵妃的眼神渐渐温和:“此事不忙,容本宫再斟酌斟酌。不过你也别闲着,一来要将本宫伤心不能自已的事渲染的不动声色又人尽皆知;二来也要时刻盯着高阳殿的事,杨嫔这人心机最深,可千万别最后关头,被她抢了先机才好!” “是,奴婢明白。”彩纹慎重地点头。 贵妃见她准备出去,冷冷地道:“彩纹,你跟在本宫身边时日最久,该晓得本宫的脾气!这件事若是做得好,那么日后,本宫的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若是做的不好……” 贵妃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彩纹却听得浑身一震,迅速转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其中的轻重,必定不会坏了娘娘的大事。” “好了,下去吧。本宫也要歇息会儿。”贵妃挥挥手,示意彩纹退下。 待得偌大的寝殿中只剩贵妃一人时,她平静地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忍不住回忆起与皇上之间的点滴事情。不知过了多久,一颗晶莹的泪水自她眼角处滑落,浸入软枕,淡淡一团水渍…… 贵妃缓缓摇头,睁开眼睛,里面看不见一丝温情,只剩下冰冷。她在心底默默道:皇上,九泉之下您可别怪罪臣妾,并非是臣妾不爱您,实在是睿儿的事您伤透了臣妾的心。既然您心里从未有过臣妾,也别怪臣妾在这个时候想不了那么周全。您已经死了,可臣妾还想活着!臣妾还想好好活着! 而另一边,被人用轿辇抬回高阳殿的杨嫔一路上都哭得撕心裂肺,好容易回到自己宫殿,她却几乎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香茗和绿芜几个丫鬟搀扶着,好容易将她扶进寝殿。 香茗回身看一眼众人,道:“你们都去忙吧,娘娘这儿有我照顾呢。” 绿芜担忧地问:“香茗,难道是皇上……” 香茗沉重地点点头,低声交代:“绿芜姐姐,你是娘娘身边的老人儿,自然最明白娘娘的心思,该准备什么便去准备吧。” “好,那娘娘这儿就拜托你。”绿芜说道。 香茗见她们都退了下去,跪在杨嫔的床榻边,轻声劝道:“娘娘,人死不能复生,您即便伤心,也该顾着自己的身子啊!皇上若泉下有知,见您这样为他伤心,也会心疼的。” 杨嫔边哭边摇头,几次张嘴,终究无法成言。 许久之后,方才缓了不少,却仍旧哽咽着:“之前看着皇上一心宠爱苏诺语,而冷落本宫,本宫真的伤心不已,甚至觉得长此以往,必定会失了心中对他的爱。可今日本宫才知道,既然爱了,哪里还能不爱呢?皇上于本宫而言,早已是融入血液,无法分割的。”说话间她一把拉住香茗的手,道,“香茗,你知道吗?皇上他是本宫的命啊!” 香茗闻言,也动情地落下了眼泪:“娘娘,奴婢知道您心底对皇上的爱,奴婢也知道近一年来您心底的苦,奴婢更知道您现在心底的痛。可是,皇上已然驾崩,您却该好好活着啊!” 杨嫔摇头:“皇上都已经死了,本宫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何况心死之人,要如何苟延残喘在这世上?这宫里若没有了皇上,对本宫来说,与冷宫又有何区别?” “娘娘,您别说这骇人的话,奴婢听得害怕。”香茗试图苦劝,“皇上对苏太医,只是一时地迷恋。他若是知道您如此为他,必定会以您为傲!也正因此,您更要好好活下去,连带着皇上的那份一起啊!” 杨嫔摆手,不愿再说这个话题:“罢了,你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香茗看着杨嫔那生无所恋的样子,心底一惊,脱口道:“奴婢不走!奴婢要陪着娘娘!” 杨嫔瞥她一眼,明白她的心思,安抚道:“你放心,本宫现在不会寻死。本宫还没能见着皇上的最后一面,岂能就死?你下去吧,本宫就是想同皇上说说话儿。” 香茗听了她的话,这才放心些,点头道:“那奴婢这就出去,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唤奴婢就是,奴婢就候在门外。” 杨嫔没有作声,香茗见状也只得轻手轻脚地退下,将思念的空间留给杨嫔…… 嘉德殿内,太妃听着下人的回禀,一脸严肃,看不出任何情绪来,只淡淡地吩咐:“好,我知道了,你继续吧。” 至于宫内的其他人,自然也已经知情,但除了几个有位份的妃嫔,大部分人都是常年难得见皇上一面的。尤其是苏诺语进宫后,大家更是连远远看一眼皇上的机会都找不到。如今乍然得了皇上驾崩的消息,大家虽哭得惊天动地,但眼泪中有多少真心,就不得而知了。亦或者说,大部分人都是在为自己的今后哭。 入殓定在了五日之后,那是近半年来最好的日子,时间太赶,月华宫那边自然忙得不可开交。但贵妃是个能干的,她已经派人去给太妃回了话,说是保证能将此事办得滴水不漏。太妃闻言,也让紫英亲自去了一趟月华宫,表示了对贵妃的信任。 入殓前夜,一切准备得当,贵妃泡在木桶中,放松地任由彩纹为她揉肩按摩。这几日她真的是累坏了,忙归忙,但注意的事情也是一件不落。她留在嘉德殿的眼线传了话回来,说是太妃这几日内屡次称赞她的能干。这样的消息令贵妃安心,若是不出意外,那事想必是**不离十了。 她已经想的很清楚,待她成了太妃,一定要想法子除去太妃。一宫之中,岂可有两代太妃?现在的太妃已经在宫里霸道了这么多年,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她了! 至于此前她一直担心的杨嫔那儿,这次倒是完全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原以为杨嫔那日在嘉德殿那样子只是为了做戏给太妃看,可据彩纹说,那日回去后杨嫔便病倒了,整日地以泪洗面,伤心得就差没有随皇上去了。连太医都请了好几次,药也开了,但杨嫔却是一日日地病容憔悴下去。 这样的消息对她来说,可真是一件好事!原本还在担心要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除去杨嫔,现在看来,这个丝毫不是问题! “彩纹,之前说的那件事,本宫已经想好了。”贵妃挥手,示意彩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一阵后,问,“本宫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彩纹听后,面上隐隐露出一丝笑意:“奴婢明白,娘娘放心吧,明日这宫里就不会再有杨嫔这个人!” 一想到这件事,贵妃便笑得心满意足…… 翌日清晨,贵妃起得很早,这样大的场合,在着装与妆容上绝对不容许出丁点的差池。彩纹在一旁为她上妆,赞道:“娘娘您真是个美人胚子,即便是着素服,也难掩姿容!” “今日是怎么了?嘴跟抹了蜜似的,这话在这儿说说也就罢了,若是给人听见传去了太妃那儿,少不得又惹出什么风波来。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绝不能出任何问题!”贵妃说道。 彩纹连忙掩唇:“是,奴婢失言,还请娘娘责罚。奴婢只是觉得过了今日,您便贵为太妃,为您高兴而已。” “好丫头,这两日你没少为本宫费心,本宫都是记在心上的。你放心,日后本宫不会亏待了你。只是,”贵妃扭头问,“本宫交代你的事都做好了吗?” “娘娘放心吧,保证万无一失!”彩纹点头道,看一眼更漏,急忙道,“呀!奴婢一早便吩咐了人为您熬羹,算着时辰该差不多了,奴婢去看看!” 第四百六十三章 太妃手段(三) 贵妃并不在意,淡淡地点头:“你去吧。” 看着彩纹转身地瞬间,贵妃唇角含了一抹淡笑,这丫头跟着自己的念头久了,实在也是有心。前两日她对镜感慨,说是眼角竟有了几条细纹。这话被彩纹听在耳中,记在心里,那丫头当日下午便寻了之前太医为她开的养颜汤药,并熬制了端给她服用。说起来真有些效果,这两日明显感觉到脸色红润了不少。 自从睿儿出事,她的心情便一直低落;之后苏诺语进宫,皇上又开始冷落她;之后身边的事一件一件,接踵而来,让她疲于应付。这一年来,她自己都能察觉到,身体与皮肤的衰败。 真正令她动容的,并不是这汤药的药效,而是彩纹这丫头的心思。难为她,这样事无巨细地为她着想。这份心思,放眼后宫,再无第二人。 自从她得知了皇上驾崩的噩耗至今,早已没有了她原本那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反倒是令她看问题时,头脑更清楚。就好比现在,一切尽在掌握! 而她,喜欢这种凡事皆在她掌控之中的感觉! 正想着,宫里的小丫鬟端进来唐白瓷的小碗,恭敬地摆在她面前,道:“娘娘,请用。” 贵妃淡淡瞥一眼,疑惑地问:“怎得今日是你?彩纹呢?” 这些年来,她近身服侍的人一直都是彩纹,早已习惯了她,对旁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心存芥蒂。其实也不是不相信她们,只是更喜欢彩纹的服侍而已。 小丫鬟跪在那儿,低垂着头,声音始终不疾不徐:“回娘娘的话,这汤药便是彩纹姐姐交给奴婢的。彩纹姐姐正打算给娘娘端进来,不想突然肚子不适,这才耽误了。还请娘娘勿怪。” “哦?原来如此。”贵妃了然道,“好了,你放在这儿退下吧,等凉了,本宫自会服下。” 小丫鬟也不多说,起来躬身退下。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生出一抹不安来。贵妃防备地看一眼那白瓷小碗中略带浅褐色的汤药,犹豫再三,右手抬起摸着发髻上的素银簪子…… 正在这时,院内传来说话的声音,房门被推开,另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打断了她的动作。她放下手,有些不悦道:“怎么回事?一点规矩也没有!” “娘娘息怒,太妃娘娘身边的姑姑来了,说是太妃已经去了灵堂,问起您怎得还没有去。”小丫鬟一五一十地回禀。 贵妃心中咯噔一声,连忙起身,已经忙碌了这么多日,断断不可在这最后关头出任何差池啊!之前太妃一直对她赞誉有加,若是因着小节而见罪了太妃,实在是得不偿失。 贵妃顾不上旁的,连忙起身,便要往外走。 “娘娘,那汤药……”小丫鬟忙乱中不忘提醒她,“彩纹姐姐告诉过奴婢,这汤药若是冷了,便坏了药性。” 贵妃来不及细想,端起碗,一饮而尽,随即大步往外走去。小丫鬟低垂着头,眼神飞快扫过桌上那空了的小碗,没有做声。 待贵妃匆忙赶去的时候,太妃果然已经站在那儿。贵妃心中隐隐有抹不安,不知怎的,今日这心跳似乎跳动得异常快。但她并未多想,只以为自己是一路紧张所致。见太妃站在那儿,一脸肃穆,连忙迎上去:“太妃恕罪,臣妾来迟了。” 太妃双目微合,嘴里念念有词,并不搭理她。 侧耳细听,方才分辨出来,她是在为皇上诵读经书。贵妃于是不敢作声,恭敬地候在一边。直到太妃缓缓睁开眼睛,她才殷切地迎上前去,亲昵地扶着太妃的手臂,道:“太妃今日来的好早,想必心底也与臣妾一般,思念皇上。昨夜臣妾又是几乎一夜未眠,每每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便出现了从前与皇上在一起的时光……” “这个自然,我虽非皇上生母,却也陪伴多年。我这心底最割舍不下的人便是皇上。”太妃的语气中有着难掩的伤感。 贵妃闻言,眼泪缓缓划过脸颊,她动情地道:“是啊,从前臣妾还在宫外的时候,便听说了您与皇上之间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的感情,实在令人羡慕啊!” 太妃来不及回应她,外面再度传来脚步声。应声出现的,便是终日以泪洗面的杨嫔。只见她左右两边都有丫鬟搀扶着,样子看起来疲惫不堪。 贵妃见状,不动声色地在心底考量此事,看这样子,原来杨嫔竟是个痴心之人。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只要一切事情按部就班地发展,到最后便可以解释成是因着她心思郁结之类。 太妃站在贵妃的身后,目光掠过贵妃,看向杨嫔,略有不满地开口:“杨氏,你好歹也是大家子出来的小姐,怎得半分规矩也没有!今日是皇上的丧礼,你且看看贵妃的穿戴,再看看你!成何体统!” 伴着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杨嫔。按说在这样**肃穆的场合下,所有人皆是该着素服、戴银饰,以表哀思的。而杨嫔却身着一袭樱粉色的长裙,满头青丝间竟赫然插着一支缠丝点翠鎏金步摇,引人侧目。 一时间大殿内皆是众人忍不住的惊诧吸气声,以及众人面上的不敢置信。按说杨嫔这几日只怕是将这一生的泪水都流尽,对皇上的这份心思着实令人动容。可今日这场合,所有人皆知晓的规矩,她却这般特立独行,分明是不敬皇上啊! 贵妃的目光胶着在杨嫔的身上,面上虽含着怒气,实则心底早已乐开了花。以她的行事沉稳,事情没到最后关头,按说还无法彻底放心。可如今看来,大可不必担心,就杨嫔今日这一身装束,足矣让她被赐死一千次! 如此一想,贵妃的唇角若有似无地微微上扬,数年来与杨嫔之间的哀怨,在这一刻似乎刹那便烟消云散…… 杨嫔挣开香茗和绿芜的搀扶,缓缓跪在地上,声音哀怨:“回太妃的话,自臣妾第一次在选秀殿外见到皇上的那一刻,臣妾的心底便再无其他。臣妾原本奢望着能与皇上白首偕老,哪怕皇上心里没有臣妾,只要能让臣妾陪在皇上身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足够了。” “荒唐!今日这场合,岂容你胡言乱语!来人哪……”贵妃原本已经安分地退回到太妃的身后,等着看太妃如何处置她。没想到却听说起这样一番话,贵妃心底的不安渐生,生怕事情起了变故。一时间也顾不上许多,便出言呵斥道。 太妃冷冷的目光紧随其后,落在贵妃身上:“纪氏,我还站在这儿,竟不知这宫里已是你在当家!你若要撒泼,大可回你的月华宫去!”随即,看向杨嫔,语气平淡,“你继续。” “臣妾知错。”贵妃无奈之下,只得退了回去。可不知怎的,心脏处突然间传来了万箭穿心般的疼痛。不过是那么瞬间,她甚至来不及出声,那疼痛便消失不见。贵妃抬手轻轻按压这胸口,平复自己的情绪。 杨嫔点头,道:“太妃,您可知道,臣妾今日如此打扮,并非是为冒犯皇上。只是因着这身衣裳,是臣妾当年入宫待选时,初见皇上穿得那一身。而头上这支步摇,是臣妾初次承宠后,皇上亲手为臣妾插上的。它们对于臣妾来说,珍藏多年,如心中至宝。请太妃见谅!” “难为你的这份心,起来吧。”太妃的声音中有了松软的迹象。别说她,这大殿中的所有人,除了贵妃外大概都有些动容吧。 杨嫔摇摇头,接着说:“太妃,自皇上走后,臣妾的心也死了。臣妾苟活至今,为的就是今日来送皇上最后一程。臣妾已经想好了,皇上走得突然,身边必定没个可心之人照顾。臣妾愿做这个人!” “娘娘……”香茗顾不上礼节,连忙拉扯住杨嫔的衣袖,道,“您说什么呢!” 杨嫔淡然地拂去香茗的手,低声道:“香茗,你跟在我身边的时日虽并不是最久的,但却是一直以来最懂我心思的。你该知道,人世间的一切,若是没有了皇上,对我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你还年轻,待我死后,便出宫去吧。” “娘娘……”香茗的眼泪流下来。 太妃向来严肃的神色有了一丝松软,却依旧一言不发。她倒是想看看,杨嫔这戏究竟能到哪一步。 杨嫔面上挂着和煦如春风的笑,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一片坦然。她面朝棺桲,郑重拜下,口里清晰道:“臣妾高阳殿杨氏,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随即,她缓缓起身,站在那儿,突然,毫不犹豫地一头撞上了季舒玄的棺桲…… 那一瞬间,大殿上响起了不敢置信的抽气声…… 就连着贵妃也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生怕那血溅到了自己身上。 “娘娘……”香茗和绿芜高声唤道,整个人都吓傻在那儿,失去了反应。 一干人中,唯有太妃,神色始终如常……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太妃手段(四)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杨嫔即将血溅三尺,突然一道银蛇般的长鞭精准地缠上杨嫔的腰肢,用力一抖,便见杨嫔跌倒在地…… 所有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住,半晌后,才缓缓地将目光移向长鞭的主人,随即便情不自禁地长大了嘴巴,瞠目结舌! “啊……”杨嫔跌坐在地上,哭得绝望,“太妃,您为何要救我!我别无所愿,只想去陪伴皇上……” 原来,那长鞭的主人竟是太妃!除了紫英外,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紧盯着她。太妃虽然在政治上铁血手腕,但表面上仍旧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妇人。不想竟是这般深藏不露的高手! “糊涂孩子!”太妃斥责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你家主子扶回高阳殿,好生将养!”最后这话是冲着杨嫔身边的丫鬟说的。 “是是是,奴婢们遵旨。”香茗和绿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不迭地冲上去,将杨嫔搀扶起来。 杨嫔则像个破败的娃娃一般,将身体全然压在婢女身上,虚弱地任由她们搀扶着。在经过太妃身边时,太妃眉宇微动,终究开口:“回去冷静冷静,明日一早,到嘉德殿来见我。” 杨嫔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毫无反应。倒是香茗,连忙点头:“太妃放心,明日奴婢会扶娘娘去嘉德殿的。” 太妃淡淡地嗯一声,收回目光。虽然整个过程中,太妃始终不苟言笑,细心敏感的人却能发现,太妃虽在斥责杨嫔,但话语中有着隐隐的关怀。 一旁站着的贵妃目睹这一切,心底的不安更甚。一切似乎有些失去了控制,并未像她想的那样发展。包括太妃对杨嫔态度的转变,与之前两日,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难道仅仅是因着杨嫔的以泪洗面,便打动了太妃那颗铁石心肠?还有就是太妃那令人瞠目的身手,也着实令她震惊! 原本她还在盘算着,等着她坐稳了太妃之位,便寻个合适的时机除去太妃。如今看来,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太过简单、太过单纯了!面前这个女人,实在是深藏不露,叫人不敢小觑啊!难怪皇上在御驾亲征之际,会将她请出来,重新打理朝政呢。 想着自己先前的那些小心思,贵妃心底略有不安,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太妃。正巧赶上太妃也凝视着她,那目光似乎洞察一切,暗含警告。她的心猛地一跳,连忙心虚地避开了目光。 丧礼如常进行,并未因方才杨嫔的事而受任何影响。只不过众人因着方才太妃的惊人之举,而更加地心怀敬畏,不敢有丝毫的差池。 贵妃趁着无人注意,低声吩咐随侍的奴婢,时刻注意着高阳殿的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来向她回禀。那丫鬟离去后,贵妃忍不住在心底想,算着时辰,早该有事了,怎得到现在还安然呢?难不成是彩纹那丫头办事不利? 无论她心底有多少忐忑,面上始终都不动声色,做出一副悲戚万分的样子来。太妃就在她身旁不远处,她已经尽力做好了先前的所有,绝对不能功亏一篑。原本还曾有些别的小心思,现在看来,可是万万不敢在太妃面前轻举妄动。 待得丧礼结束,贵妃将一干人等都遣散,方才来到太妃身边,恭敬地行礼:“太妃,一切都已妥当,请您放心。” “贵妃啊,这次的事,你做的很好。”太妃赞道,“我果然没有挑错人,你比杨氏要更适合操办这一切。” “太妃谬赞了,臣妾粗鄙愚笨,若不是您派了紫英姑姑不时地提点,不知臣妾要出多少纰漏。”贵妃心中喜不自胜,言语上却更加小心谨慎。 太妃凝视她半晌,方才缓缓道:“只是,可惜了……” “什么?”贵妃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太妃看一眼紫英,紫英了然,转身将所有的奴才均打发了出去,自己也候在外面。太妃见周围没人,道:“我瞧着你方才似乎有些心绞痛,这大概是从未有过的毛病吧?” 贵妃点头,不疑有他:“多谢太妃如此关怀臣妾。臣妾……”她顿一顿,也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来,“臣妾只是这些日子对皇上思念过深,才会心痛。” “以你所言,心中必定深切地爱着皇上?”太妃淡淡地问。 贵妃重重地点头:“这是自然。臣妾进宫多年,得皇上厚爱,封为贵妃,又曾为皇上产下一子。那日乍然闻此噩耗,臣妾几乎觉得天都要塌了!每日夜里,臣妾都难以成眠,泪湿衣襟啊……” 贵妃极为聪慧,从杨嫔身上,她深深地明白,眼前这太妃在她们对皇上的心意这块儿极为看重。想那杨嫔什么都没做,不过就是哭上几天,就得太妃另眼相待,她心中自然有了新的主意。 太妃接着问:“贵妃此言令我感动,也就是说,你愿意为皇上做任何事?” “太妃所言甚是。”贵妃再度郑重颔首,“皇上御驾亲征不能带嫔妃前往,此事便成了臣妾心中的永殇!如若当时臣妾能在皇上身边,必定愿意舍身救驾!” “很好。贵妃果真是个性情中人。我没有看错你。”太妃满意地颔首,话锋一转,“既如此,皇上身边还缺个近身服侍的人。不若就你去吧!” “什么?”贵妃下意识地惊呼。 太妃缓缓道:“这是方才贵妃亲口所言,愿意为了皇上做任何事,包括舍身救驾。何况如你所言,自你进宫之日起,皇上对你便格外亲厚,不仅封你为贵妃,还与你有过睿儿。现如今,已经到了你投桃报李的时候,何必要推诿呢?” 正说着话,紫英带了个小丫鬟进来,贵妃一看正是自己身边的。她心内微喜,正愁无法回答太妃的刁钻之语呢。然而那小丫鬟站在那儿,并不敢上前,只是一个劲地冲着贵妃摇头,使眼色。 “不必再看,杨氏不会如你所愿的。”太妃道。 贵妃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太妃。 太妃示意紫英和那丫鬟退下后,语气森冷:“你以为自己的那些小把戏我会看不出来吗?你想要对杨氏下药,除去她,以稳固你在后宫的地位,稳坐太妃之位!” “太妃息怒!”贵妃来不及多想,连忙跪下去,“太妃明察,臣妾冤枉!臣妾怎会有这等歹毒的心思?是谁在太妃面前嚼舌根,这般恶意造臣妾的谣?臣妾愿意与她对质!太妃明察,臣妾真的是……”话未说完,心口处传来一阵蚀心之痛。这一次她没能隐忍住,哀嚎出声。不过须臾,那疼痛一闪即逝。 然而这撕心裂肺的疼,以及这熟悉的反应,皆令贵妃心惊。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妃,心中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太妃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掷在贵妃身上,语气冷冽如腊月寒霜:“你做的好事!这便是你原想用在杨氏身上的东西,想必你不会陌生。你早已算计好,服用此毒之后,心口疼痛难忍,今日又恰巧是皇上的丧礼。若是在这个时候杨嫔毒发身亡,也可以解释成是因着皇上,伤心过度所致。” 太妃的话令贵妃想要辩驳,却有些无言以对。 “只是,你千算万算,却少算了我!”太妃嘲讽道,“我在宫中待了三十余年,什么样的下作手段会没见过?你这点微末道行,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等下辈子吧!” “太妃,臣妾错了!臣妾知错!臣妾只是一时糊涂,臣妾错了!”面对太妃的言之凿凿,贵妃的心彻底崩溃,“还请太妃再给臣妾一个机会吧!” 太妃冷哼道:“我一早就说过,可惜太晚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今早的养颜汤药中,便有你自己的得意之物。”她的目光扫过贵妃膝前的小纸包,“纪氏,你别怪我不给你机会,怪只怪你聪明反被聪明误!皇上新丧,杨氏再如何不济,她也是真的伤心落泪。你呢?一心想着算计太妃之位,一心想着算计杨氏,甚至还想着自己的容颜。我若是没猜错,只怕你也在心底算计着我吧!” 贵妃听着这一番话,几乎是心惊肉跳,脱口道:“是不是彩纹?是不是那贱婢出卖了我?”所有的一切计谋,她都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只除了在彩纹面前,她是毫无隐瞒的。可如今太妃什么都知道,不是彩纹告密,还能是谁? “你还真是愚不可及!可惜了那小丫头受尽责罚也没有出卖你半句,她若是听见你这话,只怕也会后悔自己错跟了主子吧!”太妃对贵妃嗤之以鼻。 贵妃怔住,颓然地瘫坐在地上。所有一切的一切,皆是输在她小看了太妃啊!如今败局已定,她的心口处又有隐隐的疼痛袭来…… 太妃眼神冰冷地看着在地上疼得打滚的贵妃,道:“正所谓自食其果,你便好好享受这一切吧!”语毕,她转身离去,不去看身后的贵妃……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太妃手段(五) 高阳殿内,被人从灵堂搀扶着回来的杨嫔,生无可恋地躺在那儿,一言不发,默默流泪。c随侍在旁的香茗看着这样的杨嫔,无声叹息。她一直都知道娘娘是打从心底地爱慕着皇上,但从未想过这份爱慕竟然如此之深,深到可以舍生忘死。 自从知道皇上驾崩的消息后,对杨嫔来说,这世上便没有了太阳的东升西落,没有晨曦星辰,没有鸟语花香 夜幕一点点降临,香茗本就是杨嫔的贴身侍婢,这两日更是寸步不离,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正在这时,绿芜推开门,悄悄地闪身进来。香茗偏头看一眼绿芜,见她神色不似平常,低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绿芜将香茗引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刚刚才得到的消息,贵妃死了,月华宫也被太妃娘娘下令封宫查封。” “什么?”香茗惊诧不已地看着绿芜,“贵妃怎么会突然殁了呢?难道这其中和太妃娘娘有什么关联吗?” 绿芜点头,神秘兮兮地说:“我听人说,皇上的丧礼结束后,太妃娘娘将贵妃单独留了下来,两人说了好久话。之后太妃娘娘离开,独留贵妃一人,没多久就殁了。” “好,我知道了,等会我寻个机会将这个事告诉娘娘。”香茗回头看一眼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杨嫔,担忧地说,“按说以娘娘的位份,出了这样大的事,是该过问的。但娘娘现在这样子,你也看见了,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呢!” 绿芜也面露担忧:“是啊,娘娘对皇上的这份心,实在叫人感动。只是也不能太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啊,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如今娘娘身边就多辛苦你了。”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岂不是要折煞我!”香茗连连摆手,“能够在娘娘身边服侍,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福气。” 绿芜点头,又嘱咐了两句,便转身离去。 香茗折回到杨嫔身边,刚要开口,便听得杨嫔开口问:“我方才听着你与绿芜在那儿嘀咕了半天,可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乱子?” 香茗点头,将贵妃的事一五一十地转述给杨嫔。 杨嫔听后,却是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事不关己地道:“我虽不知道贵妃殁了这件事的真相,但却知道太妃绝不是一个无知妇人。这件事若真和她有关,那么她一定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 香茗附和道:“娘娘说得极是,奴婢也觉得必定是贵妃做了什么触怒太妃底线的事。” “罢了,如今这些事都与我无关,我也无心过问。”杨嫔淡淡地道。 “那娘娘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不是还要去嘉德殿参见太妃娘娘吗?”香茗笑着说。 杨嫔闭上眼睛,疲惫地说:“好,我知道了。” 翌日清晨,杨嫔起得很早,却不再是昨日那身装扮,换了一袭月牙白的素色衣衫,头上的珠翠尽数去掉,换成了素银。恭敬地候在嘉德殿外,等着紫英进去通传。 当紫英出来请她进去的时候,杨嫔的神色微变。这还是那日得知噩耗之后,第一次踏进嘉德殿,她的眼眶不由自主地转红,眼泪夺眶而出。她抬手微拭,一步步走过去,拜下:“臣妾拜见太妃,太妃万福金安。” “来了?坐吧。”太妃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杨嫔低垂着头坐过去,坐下,一言不发。太妃方才说话的语气虽然一如往常的平淡,但她却从中听出一丝不同来。 太妃的眼神淡淡地扫过她,并不在乎她此时的无礼。她的目光自杨嫔出现便一直落在她身上,不曾移开。她敏锐地察觉出她今日装扮的变化以及踏进偏殿的那一刹那,神情的怆然与脸颊的泪意。她看得出来,这一切都是杨嫔发自内心的,绝无任何矫揉造作的可能。 她自诩阅人无数,看人极准,可在杨嫔这儿,却是有些失误的。从前冷眼旁观,只觉得皇上身边连一个真心的人都没有,却不料杨嫔倒是个痴情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到最后关头,她会对纪氏下手的原因。 太妃静静等了片刻,见杨嫔没有半点主动开口的意思,失笑道:“杨嫔,你难道不好奇我今日找你来的原因?” 杨嫔这才抬起头,平静地说:“太妃既然吩咐了,必定有您的道理。臣妾只需候着,洗耳恭听便是。” “你倒是个爽利之人。”太妃赞道。自从皇上驾崩的事传出来,这宫里的女人们连着贵妃在内,无人不想着要巴结她。唯独这杨嫔,只顾着自己的伤心,丝毫无心去关心旁的事。这样的感觉她亦曾经有过,自然不会怪罪她的失礼。 杨嫔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便又低下头。她并非是对面前这人没有敬畏之心,只是对自己的这条命没有了在意。若不是昨日太妃出手相救,她现在早已去陪伴皇上。对她来说,死了是幸福,活着反倒是累赘。 太妃见状,便也径直开口道:“即便你将自己封闭起来,但想必也听说了纪氏的事。”见杨嫔点头,又道,“宫里人皆在议论是我出手处死了她,你怎么看?” “无论如何,臣妾相信太妃如此做,必定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杨嫔淡然地开口。 太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若说是为了你,你可相信?” 杨嫔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惊诧:“为了臣妾?” 太妃颔首,道:“没错。她为了太妃之位,便试图在你的汤药饮食中下毒,被我察觉。我将计就计,用那药处死了她。” 太妃的声音虽不大,但一字一句间,却令人心惊。杨嫔不解地问:“自您重掌朝政,对臣妾并无好感,此次为何要为臣妾做这些事呢?” “因为你对皇上的心。”太妃道,“后宫之中,唯有你对皇上始终抱有一颗赤子之心,我不能让这颗心被人害了!” 杨嫔了然,道:“皇上对臣妾来说,不仅是依靠,更是夫君。无论何时,臣妾始终敬爱着皇上。” 太妃目光中露出赞意:“这正是你的可贵。我今日找你来,便是想要告诉你,你既如此爱着皇上,更要好好地活着。皇上生前没能实现的愿望,没能看见的事情,你都要详细地替他看,日后见了面,才好转告他。” 杨嫔震惊地看向太妃,这样的话实在不像是太妃会对她说的。她心底涌出一丝感动来:“太妃如此教导,臣妾铭记于心,不敢相忘。” 太妃颔首,接着问:“至于纪氏的死,对外要如何宣称?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杨嫔许是没有料到这个问题,凝神片刻,方才语带恳求:“依臣妾之见,还请太妃对外宣称贵妃对皇上情深似海,殉情而死。” “哦?你竟愿意?”太妃微有惊讶。 杨嫔面露悲戚:“无论如何,她一度是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人,是皇上亲封的贵妃,也是小皇子的生母。如今皇上新丧,若是身边的女人因别的原因而死,民间百姓必定议论纷纷。皇上是个情深意重之人,枕边之人亦该如此。” “难为你能想的这样周到,便依你吧。”太妃颔首。 杨嫔起身,恭敬谢恩:“臣妾谢太妃成全。” 之后略坐了坐,杨嫔起身告退,太妃正巧也出去有事,便一同到了门口。候在门外的香茗见太妃出来,不由分说地跪下去,道:“奴婢是杨嫔娘娘身边的香茗,在此跪谢太妃娘娘昨日对我家娘娘出手相救。” “起来吧。”太妃并不在意,“举手之劳而已。” 香茗再度谢了恩,方才起身搀扶着杨嫔。 看着她们离去,太妃转身对紫英说:“你瞧瞧这一对主仆,倒都是有情有义之人。” 逍遥谷内,从宫里的暗线那儿,得知了季舒玄的入殓之期后,苏诺语那一日便也着了素服,并抄录了佛经。心云伺候在旁,问:“我瞧着小姐这两日情绪低落,想必便是为了皇上吧。” 苏诺语颔首,低声道:“是啊,无论如何,他是个好皇帝。如今死于贼人之手,是整个大朗王朝的损失。”更何况,他还是哲勋的亲哥哥,便也算是自己的兄长了。只是这话她没有宣之于口罢了。 翌日,心云将贵妃的事说与苏诺语听,问:“小姐,太妃派人对外宣传贵妃是殉情而死。您相信吗?” “你说呢?”苏诺语反问。 心云想了想,摇头:“我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别的原因。我瞧着贵妃不像是个痴情的人。只是不知道太妃为何要这样做。难道她真以为贵妃会殉情吗?” “你都能想得到的事,太妃又怎会想不到呢?”苏诺语淡淡地说,“太妃既然这样说了,一定有她的考量。这不是你我能插手的事,以后不必再谈。” 心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苏诺语沉默地看向远方,也许贵妃这件事,与杨嫔有关系吧。说起来,杨嫔的痴心也是令她惊讶的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太妃往事(上) 处理完季舒玄的丧礼,宫内渐渐地恢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陷入了死寂。杨嫔被太妃封为太妃,人称“杨太妃”。虽成了太妃,但她除了每日去嘉德殿陪太妃说会话外,始终闭门谢客。这样一来,令那些想要巴结她的宫嫔们,处处碰壁。 对于季舒玄后宫中的那些女人们来说,无论她们再如何不甘愿,都不得不面对即将被迁居庵子的宿命。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知道太妃那儿不会松口,能求的唯有杨太妃。 毕竟曾经是一同服侍皇上的姐妹,所有人都盼望着她能出面帮着说话,甚至有些低等的宫嫔,想要留在高阳殿里做她的侍婢,也总好过去庵子里常伴青灯古佛。 可是自皇上驾崩后,杨太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每日都沉默寡言,无心打扮,也不愿与大家见面。总有些曾经与她亲近些的,想方设法地找到香茗或是绿芜,想要见一面杨太妃,却始终不能如愿。 这样的杨太妃令众人表面上巴结着,心底却个个都恨之入骨。经此一事,剩下的人倒是空前的团结,私下里见了面,也不再计较谁先行礼、谁位份高的事。大家除了担忧自己的命运外,窃窃私语的从来都是杨太妃的事。几乎是异口同声,全部都是指责杨太妃的话。 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话自然也都瞒不过两位太妃。当香茗义愤填膺地将那些话转述给杨太妃听时,杨太妃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事不关己的态度:“嘴长在她们身上,何必要计较她们说了什么?” “可是娘娘,她们这样说您,奴婢实在是气不过!”香茗仍旧无法释怀。 杨太妃淡然地说:“如今皇上不在,无论是我也好,她们也好,其实都是一样的可怜人罢了!若是如此议论,能令她们解气,我又何必睚眦必报呢?” 香茗还欲再说,杨太妃打断她的话:“好了,香茗,我知道你为我抱不平。想开些吧,没得去计较那么多,不知道争给谁看。” “是,娘娘。”香茗无奈地道。 而对太妃来说,相比较那些流言蜚语,她更好奇杨太妃的态度。紫英明白她的心思,将该说的都说给她听:“太妃,这个杨太妃的确有她特别之处,尤其是这次的态度,令奴婢意外。” “意外的又何止是你?”太妃含笑道,“她能这样想,倒也是好事。只有心态平和,她才能更好地度过余下漫长的人生。” 听出太妃话语中的忧伤,紫英轻声问:“太妃,这么多年过去,您始终无法忘怀吗?” “如何能忘得了?深入骨髓的东西,哪怕是死亡,也刻在我的骨髓中。”太妃的语气倒是极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若不是紫英在她身边伺候的年头久,只怕也以为她早已放下昔日心中的情爱。可事实上,对太妃来说,越是平淡,越是令人心惊,越是在她心底最深处。 紫英轻声道:“太妃,奴婢知道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可就像您一直说的那样,只有彻底放下,才能生活的更舒心些。这些道理,您早已透彻,为何要一直苦着自己呢?” “紫英,你是一路跟着我过来的人,我的什么事情都不瞒你。诚如你所言,我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还有看不透的事。但这件事,即便我看破红尘,也是无法说服自己放下的。”太妃的声音渐渐陷入了回忆,“直到现在,只要我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师傅的容貌,听见他昔日对我的谆谆教诲……” 紫英在一旁静静地站着,看着太妃双目微合,神情安宁祥和,没有再说话去打扰她的回忆。她知道,太妃的心,必定又回到了当年,她与师傅同饮同食的那段岁月…… 太妃傲蓝从小便是孤儿,在江湖上流浪长大,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为了果腹,她便常常用着那三脚猫的功夫去坑蒙拐骗,日子虽苦,倒也还算开心。 当然这中间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曾经她看错了人,惹上了身手远在她之上的练家子。为了一顿馒头稀饭,差点被人打了个半死。最惨的一次,她几乎要气息奄奄,无力逃跑。眼见就要惨死街头,满街看热闹的人却无一人愿意为她出面。 说起来也不怪围观百姓的冷漠,毕竟她早已是劣迹斑斑,只怕那日她若是真死了,大家还会拍手称快呢!就连着她自己,也都快灰心丧气,躺在那儿,放弃了抵抗,任由那些拳脚往自己身上招呼。 可就在她几乎要看见阎王的时候,有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出现在她面前,不由分说,为她挡去了些拳脚。当对方不敌,大肆谩骂、指责的时候,那公子只是温文尔雅地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看看她的穿着打扮,便可知道,若非是走投无路,谁会愿意如此?” “哪儿来的弱书生?也不打听打听爷是谁!在这冀城中,爷若要人三更死,谁敢留命到天明?”对方男子狂傲地说道。 她躺在地上,虽浑身是伤,唇角却仍噙着一抹不羁的笑。这些年中,她走南闯北,阅人无数,见惯了这种高高在上,妄图逞英雄的人,到最后还不是震慑于别人的威势,弃她而去。更有甚者,她记得有一次一个看上去也是这般的翩翩佳公子,最后关头竟然反过来厉声训斥她! 所以今日她也并未对面前那个说话温文尔雅的白面书生抱任何一丝希望,生死有命,她早已看淡。思及此,她低下头,嘲讽地低哼一声,抓紧这难得的喘息机会。无论如何,也要感谢这个自以为是的陌生人的出现,若不是他,她只怕已经不行了。现在却不然,从来都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她有着最顽强的生命力! 白面公子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地上躺着的浑身是血的女子,抬头迎上对面男子的眼神,音量不大却气势不减:“哦?果真么?那么可惜了,今日我偏要留下她的命!” “你既主动求死,我就成全你!”对方男子气势凶狠地说。 白面公子眼神扫过男子身后的人,道:“不必麻烦,你们一起吧!” “兄弟们,给我上!”对方男子喝道。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在他面前叫嚣,不论是为了证明能力,还是挽留颜面,他都必定要这白面书生好看! “等等!”白面公子抬手制止,对方男子以及身后的随从闻言都轻蔑地大笑出声。白面公子却毫不在乎,径自走到地上的女子面前,俯身下去,令所有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他将女子搀扶起来,走到旁边,轻声说,“你等我一会儿。”话音未落,他已然离开,站定在那些人面前,道,“请吧!” 站在一旁的她本以为他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竟当真了!不知为何,从他的手扶上她手臂的那一刻,她心底便隐隐知道,此人不容小觑!也许,他真的能帮她这一次也说不定。当然,若是不行,她也已经有了足够的体力离去。 事实证明,白面公子的能力真的不容小觑,除了对方男子外,剩下的随从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打翻在地,动弹不得。对方男子微微惊愕,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身手,理智上看,他是该收手的,但方才的大话已经放出去,若是就这样收手,今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正当对方男子内心挣扎的时候,白面公子却止了攻势,负手而立。迎上男子的目光,他坦率地说:“若是你同意,我愿意为她偿还你的损失。”说话间,他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对面的女子。 “什么意思?”对方男子警惕地问。 白面公子笑着说:“毕竟是她理亏在先,我愿意替她偿还。当然你若是不同意,我不介意换个方法。” 对方男子一怔,面前这白面书生,虽然说话温文尔雅,但那话语中隐含的警告,还是令他心惊。更何况他的诡异身手自己已经见识过,硬撑下去,必定不敌。思前想后一番,他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来,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今日便算是不打不相识,我交了你这朋友!” “承让!”白面公子拱手抱拳。 一行人来到冀城最大的酒楼,白面公子出钱请客,但到最后谈及赔偿一事,男子却摇头,无论如何也不要。席间言笑晏晏,其乐融融。唯有她,始终有几分尴尬。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实在不适合她的身份啊! 不过她也是有收获的,经过今日这么一闹,她暗自在心底决定,一定要想办法,留在白面公子的身边。他的身手那么好,自己一定要拜他为师! 吃过饭,白面公子起身告辞,临行前,他淡淡地看一眼她。正当她还在心底斟酌,要如何开口的时候,听得他说:“怎么?还不走吗?” 她心底一乐,不迭地点头:“自然要走!” 第四百六十七章 太妃往事(下) 两人一前一后,一言不发,直至出了城。她终于忍不住,出声唤住他:“哎……公子……” 白面公子停下脚步,回身看她,道:“不必拘谨,叫我苏大同就是。” “苏大同?”她低声重复一遍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她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苏大同看她这样子,似笑非笑地说:“看来方才席间,姑娘有些心不在焉啊!”其实他早已看出来,席间她一直在走神,黝黑的眼珠滴溜直转,必定是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被他不留情面地看穿,她非但没有任何的羞赧,反倒大方地说:“既然公子慧眼如炬,不妨收我为徒吧!” “收徒?”苏大同有些迟疑。他身份特殊些,门下已有三大弟子,实在无需更多的弟子,更何况她是女子,他向来不收女弟子的。 她点头,理所应当道:“你既出手相救,必定能猜到会有这样的结局。谁让你当初要救我的!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你就当我师傅吧!” 他失笑,这小姑娘年虽不大,性子倒是爽利,和他判断的差不多。 见他没有做声,她不死心地追问:“否则你说说看,为何要救我?” 苏大同看着她,实话实说:“你的眼神,有一种与我很像的坚韧!我看了你很久,就是想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样的情况,没想到你始终不肯低头。你的坚韧令我动容。” “既然如此,你是有些欣赏我的。所以没理由不收我为徒啊!”她在他面前,拿出了她向来不屑一顾的撒娇缠人。在她看来,这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所为,和她格格不入。 苏大同淡笑着看她,这小妮子挺有意思,他在考虑要不要为她破例。 她却不给他考虑的时机,笑盈盈地拜下:“师傅在上,受弟子一拜!” “拜师这样的事,怎能赶鸭子上架?”他略微蹙眉,语气中却有淡淡的笑意。 她头微扬,一脸的灿烂与自信:“拜师这样的事,若是弟子不主动,那才不对!” 他叹口气,道:“唔,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一听这话,笑容更盛,从地上一跃而起,丝毫没有才被人打得奄奄一息的样子。这样的她甚至让他有一丝错觉,自己是不是不该多事。 她却没空理会他的心思,笑嘻嘻地唤他:“师傅!” “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未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苏大同好奇地问。面前这小妮子,看上去不过是十三四岁,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看便知是个身世坎坷的女子。但她脸上却有着他从未见过的灿烂的笑容,丝毫没有矫揉造作,深深地感染他。 这个问题令她微怔,很显然,问倒了她。她低头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没人告诉过我。”顿一顿,她又没心没肺地笑,“我自小就一个人,也不需要什么名字。不过现在我有师傅了,若不然,师傅给我取个名字吧!” 这下子轮到他怔住,无言以对。如此凄凉的身世,连他都有些心疼,她却大而化之地笑谈,丝毫没有伤心难过。他实在好奇,她是如何有了现在这样乐观的性子。 “师傅若是愿意,便取个名字。若是嫌麻烦,就叫我丫头也行!”她又补充地说道。 苏大同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凝神片刻,道:“你若是喜欢,叫傲蓝,如何?” “傲蓝?傲蓝?”她喃喃重复着,须臾,笑道,“好!就叫傲蓝!” 虽然她并不在意,但苏大同还是解释道:“傲,因着你的傲气与傲骨;蓝,便像这无边际的湛蓝天空。你既叫我一声师傅,那么为师希望你如这名字一般,始终保有一份傲气与真性情!” “是,师傅有命,傲蓝从命!”她郑重其事地点头。 接下去的日子,她成了他不为人知的关门弟子,与季文德、白峰、阮忠成了师兄妹…… 再后来,日久生情,她爱上了师傅。或者说,一个完美如师傅的男子,实在很难不让春心萌动的她芳心暗许。可是这一次,她没有了拜师那会儿的热情与自信,始终将这份心思埋藏在心底。更何况,师傅身边早已有了师娘,哪里还有她的位置呢。 直到大师兄称帝,在那之前,师傅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以妃嫔的身份入宫。面对师傅希冀的眼神,她几乎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道:“师傅有命,傲蓝从命!” 那份心思便一直被她深埋心底,直至进宫后,她一直避着大师兄,而大师兄也一心宠爱皇后。直至几年后,有一次大师兄与她谈心,她方才憋不住,告诉了他。大师兄闻言,颇为诧异。她实在瞒得太好,所有人都没能察觉。 之后大师兄鼓励她,让她对师傅表白一切,即便不能改变什么,也该让师傅知道她的心思。她被说服,开始在心底暗自筹谋,该如何开口。 可是,上天并未给她这样的机会,还没等她开口,向来身体康健的师傅却一夜暴毙。当她赶去,只来得及面对他的灵柩,一吐心声…… 那一次,从未哭过的她,哭得像是死了一样,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哭过之后,她便将师傅一直赞誉的笑容并着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爱意,一同随着师傅埋葬…… 回忆往事,太妃的唇角与眉心微微有些抽搐,即便过去了二十余年,一切却仍旧好像发生在昨日。与师傅间的点滴往事,永远鲜活地在她的记忆深处! “太妃,您又在回忆往事了。”紫英伤感地说。 太妃淡笑:“人越是垂垂老去,便越是抑制不住回忆过去。” 紫英语塞,不知如何出言安慰。 仿佛看透了她的心,太妃淡然道:“你不必规劝,时过多年,我虽放不下,却也不会再执意。如今朝政不稳,我还有许多事要做。等着一切平定,我对师傅才能有所交代啊。” 如太妃所说,现在大局未定,天下局势尚有变数,不可掉以轻心…… 在曼绮的再三要求下,阮天浩将她扮作自己的贴身小厮,一路上两人互动频繁,倒也添了不少情趣。阮天浩在出征之前,便已经与其余诸王提前联络好。他假意称自己并无争王夺位之心,原本一切皆是为了丈人平南王。现在虽说平南王病倒,但他已然是骑虎难下。他再三表示,自己愿意率先攻入京城,以襄助有意称王之人。 诸王都不是三岁小儿,哪里会真的相信阮天浩的话。不过既然他这样说,不妨就顺着他的话听。毕竟有句话他倒是说对了,那便是大家最初拥兵自重,皆是被平南王说动了。可事情一步一步发展成今天这样,每个人心里都有数,皇位只有一个,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只有一个人! 无论如何,众位王爷断然不会去拥立一个心狠手辣、乳臭未干的人,现在需要做的只是在他们中间选择一个最合适的人。这样的抉择太难,每个人都存有私心,平衡稍不注意,便会被打破。无论是王爷们也好,阮天浩也好,彼此的心思均是心知肚明,只是无人挑明而已。 对阮天浩来说,虽说表面上将姿态放低,一再表明自己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但实际上,他早已将皇位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可就在这个时候,朝廷中却传出了先皇对继位之人,早在二十余年前,便有了旨意。唯有先皇遗诏中提及的人,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加之之前关于隐龙的传言,民间百姓对此事议论纷纷。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阮天浩大为恼火。晚上,回到中军帐,他将此事说与曼绮听。曼绮听在耳中,心底既惊又喜,面上却忧心忡忡:“天浩,在这关头出了这样的事,可要如何是好?” “哼!宫里那老女人以为凭借此就可以让我望而怯步吗?未免太小瞧我阮天浩!这世上的东西,只有我不想要的,还没有我要不到的!”阮天浩嗤之以鼻,恨恨道。 曼绮见状,松一口气,道:“如此便好,否则我真是为你担心呢!” “曼绮,你便放缓了心,等着做我的皇后!”阮天浩将她揽入怀中说道。 “嗯。”曼绮乖巧地点头,随即不经意地问,“天浩,如今到了这关键时候,那些王爷大概也是靠不住的。若是他们齐心对付你,你可有应对之策?” 阮天浩颔首:“这个你便放心吧,我自有应对!” 曼绮听了,不动声色地说:“你这样说,我也能放心些。从前我只知一味躲在你身后,并不知晓你的辛苦。这一路出来,看着你每日辛劳,我却不能分忧丝毫,心底实在过意不去。总想着能帮你点什么,可如今看来,我果真是你的累赘啊。”说话间,她的泪水隐隐沾湿了睫毛,那样子看起来楚楚动人。 “你何必如此?有你在身边,每日嘘寒问暖,便足够。”阮天浩心疼地道。 第四百六十八章 劝说无能 曼绮娇羞无限地埋首在他怀里,伤感地说:“你虽如此劝我,我这心底却仍旧无法释怀。天浩,这一路走来,你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难,我非但不能相助你,还一味地坐享其成。你叫我如何安心呢?” 阮天浩长长地叹一口气:“傻丫头!” 曼绮轻轻地嗯一声,没有说话。微微低垂着的头,目光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她心思微动,轻轻挣脱开他的手,另一只手却搭上来,温柔地、若有似无地抚摸着他手上因着常年习武而落下的茧子,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 阮天浩原本双目微合,享受着她的乖巧与柔顺,然而那滴眼泪,却仿佛灼伤了他。他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眼睛猛地睁开。他内心挣扎了一下,转了心意:“罢了,你这丫头真是将我吃得死死的啊!” “我知道事涉你的机密,我无心探知,你不必理会我。”曼绮算准时机,恰到好处地抬起头,一面胡乱地擦拭着眼泪,一面起身想要离开。 阮天浩伸手,一把拉住她,说:“你不要多心,我从未想过要防着你。我不告诉你,只是不想将你牵扯进来,怕你受伤害而已。” “我没有……”曼绮落寞地说着,忽而又抬眼看他,真挚地说:“我只是不希望自己成为你的累赘,我想要能帮助你,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既如此,那么有件事,便交给你费心吧。”阮天浩说道。随即在曼绮耳畔一阵低语,末了,道,“曼绮,这件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曼绮记在心里,郑重其事地点头:“好,你放心就是。” 阮天浩这边为最后一击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而逍遥谷中,苏诺语也决定主动出击,襄助褚哲勋。 “诺语,你别冲动,如今诸位王爷还有阮天浩都赶往京城,京城内外很快便会陷于兵荒马乱中,你若是贸然出去,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夜离离开前曾经将你的安危托付给我,若是你有个闪失,我要如何向夜离交代呢?”清然一听苏诺语想要离开逍遥谷,激动地劝道。 面对清然的激动,苏诺语心中颇为感动。其实她一早就知道,只要她说了离开的话,一定会遭到清然他们的坚决反对。但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心血来潮,她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苏诺语微笑着说:“清然,我知道你担心我,但现在的局势你也看到了,一切都已经到了最为危急的时候,我不能在躲在逍遥谷里!无论如何,这一次我要陪在夜离的身边。” “夜离需要的不是你的陪伴,而是你的安全!”清然劝道。 苏诺语摇头:“清然,你放心,我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有自保的能力,你不必太担心。” “什么自保?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真正遇到问题,怎么自保?”清然毫不客气地说,“我知道在你心里,夜离是最重要的。但你要想想清楚,一旦你出了什么事,夜离并不能保护你。你到时候让他如何面对这一切,如何承受这一切?” 苏诺语的手握住清然的,轻声说:“好清然,你知道吗?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便是认识了夜离和你。夜离那儿,我可以用一生的爱去回报。但是对你,我却无以为报。” 闻言,清然并不领情,反而是狠狠地瞪她一眼,不悦道:“说什么回报不回报?你这分明是将我当外人!你若是真当我是姐妹,就不该说这样见外的话!”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心云,此时也开口:“尘夫人,您可得好好劝劝我家小姐啊。我昨夜劝说了一夜,这嘴唇都说干了,也没有用啊!小姐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离开不可!” “你听见没?并不是我一个人反对。”清然附和道,“诺语,你向来最善解人意,为何在这件事上,就这样执迷不悟呢?我们是真的关心你,在乎你,绝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啊。”苏诺语诚恳地点头,“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是真的关心我,但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好几天。从我回来的第一天我就在思考这件事,绝不是一时冲动。” 三个人站在外面,为这件事争论不休。正巧这个时候石海和冰雁并肩走过来,远远看着,像是在商讨事情。清然见状,扬声唤道:“石头,冰雁,你们俩过来一下!” 石海和冰雁循声望来,加快了脚步,来到他们身边,恭敬地道:“尘夫人,苏小姐。” 清然看着石海和冰雁,将苏诺语的决定说与他们听,问道:“石头,你不是才从夜离那儿回来,论及对夜离的了解,必定无人比得上你。你说说看,若是你家公子知道诺语这样的决定,会不会同意?” 石海一听,那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苏小姐,您别开玩笑了,公子必定不会同意的!本来这次我去公子身边,是想着留在他身边,想着帮衬着他。可是他将我赶回来,为的就是守在你的身边,全面保护您的安全啊!” 就连向来在苏诺语面前沉默寡言的冰雁,此时也开口道:“苏小姐,您还是从善如流吧。夜离公子那么爱您,哪里舍得您受到一丝一毫地伤害呢?我知道您心底的担忧,可是您最是了解他的能力,也知道他心底最在乎的是什么。若是让他知道您离开了逍遥谷,他得多担心您呢!” 清然一面听着他们的话,一面冲苏诺语扬扬头,道:“听见没?不仅是我和心云,没有人会赞同你的决定。你就别一意孤行,让我们所有人担心了。” “清然,冰雁,你们也都是有爱人的。”苏诺语缓缓道,“若是今日易地而处,你们是否会如我一般?” 清然想也没想地摇头:“我不会!我又不是你,才不会以身涉险!夜尘身为男子,本就该承担更多!”话音未落,她便在心底暗暗道:夜尘,不要生气哦!为了说服诺语,我也是没有办法。 倒是冰雁,沉默了许久,方才道:“苏小姐,我不知道我自己会做出什么选择,但无论如何,我不会让自己以身涉险。还记得在余杭的森林吗?若不是当时夜离公子及时赶到,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您想想看,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让夜离公子如何活下去?” 冰雁的话勾起了苏诺语的回忆,她唇边的笑意更甚:“若是可以重新选择,那日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若非经历了那样的凶险,她和夜离只怕也不会有那样的进展。那么,两人间的窗户纸,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被捅破。 石海错愕地看她一眼,忍不住叫道:“苏小姐,您这话若是叫公子听见,必定是要将他气吐血!” 苏诺语噗嗤笑出声来,手一摊,无奈地道:“罢了罢了,今日便算是我错了。” “你改变主意了?”清然问。 “那不然呢?”苏诺语无奈地问,“你找了这么多人,这样执着地劝说,我一个人如何能说得过你们四个人?好,我从善如流,改变主意。可以了吗?” 清然面上是如愿的笑:“诺语,那你答应我,一定要乖乖地待在逍遥谷里,不要再动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是!我改变主意了。你放心吧!”苏诺语无奈地摇头。 是夜,清然仍旧不放心,以她对苏诺语的了解,总觉得她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人。于是晚膳后便来到离月居,与苏诺语东拉西扯地聊了一整个晚上。 直到夜色渐深,苏诺语看一眼更漏,问:“清然,时辰不早了,你确定不用回去陪夜尘吗?” “你不会骗我吧?”清然不放心地问。 “你说呢?”苏诺语反问,“你快走吧!” 清然临走前,看一眼心云,叮嘱道:“心云,你一定要好好盯着你家小姐!若是她有任何想法,一定要及时地来告诉我!” “是,心云遵命!”心云慎重地点头。 清然离去后,苏诺语便躺在床上,佯装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心云,我累了,先睡了。” 心云不疑有他,点头道:“那小姐您先休息吧,我就在外面。”说话间,她俯下身去,准备为她压压被角。 说时迟那时快,苏诺语飞快地扬手,轻薄的粉末散在空中。面对心云惊诧的面容,苏诺语歉然地说:“好丫头,这件事我一定要做,否则我会日夜难安。” 心云想要再说话,却已经无能为力。她身体绵软地倒在苏诺语的身上,苏诺语起身,将心云扶着躺在床上,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男装。对着铜镜,匆匆地将一头秀发挽成发髻,用素色布条裹好。铜镜中,绝色容颜的女子不见,取而代之的赫然成了翩翩佳公子。 苏诺语怕心云翌日承受清然的责备,又将事先写好的书信放在了妆台上,这才转身离去。 然而,她刚出离月居没有多远,身后便传来低沉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心!” 第四百六十九章 夜尘出手 熟悉的声音,令苏诺语心中一紧,她闭了闭眼,眉头紧蹙,不甘愿地转身,迎视面前站着的——夜尘。 夜尘被她的神情逗乐,了然道:“我就知道你还是会走。夜离曾经说过,你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变。即便清然她们苦劝了你一整日,你依旧执着。” “夜尘,我……”苏诺语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夜尘。她心里明白,面对夜尘,就她那点微末的功夫,断然行不通。只要夜尘不同意,她是没有办法如愿离开的。她当然知道大家的好心,可问题是,身为哲勋的爱人,她如何能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呢? 夜尘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半是无奈地笑道:“方才我见清然信心满满的回去,临出门前,简单问了几句。她还告诉我,已经将你说服,如今看来她对你的了解还不够啊。若是让她得知你依旧要走,不知道得多郁闷!” “夜尘,你帮我劝劝清然,她的好心我心领,但这次我一定要走。你除非将我囚禁起来,否则我即便今日走不了,明日、后日还是会想办法离开的!”苏诺语直白地说。 夜尘点头,说:“我知道拦不住你。” 苏诺语怔怔,有些猜不透夜尘的来意。看这样子,他不像是来阻拦的,可反复提到清然,也不像是要放行。难不成他是想让她自己留下来? 夜尘接着说:“诺语,你的性子夜离判断的很准,但是他的心思,你可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有个闪失,让他怎么办?他为了爱你,痴痴爱了十余年,好不容易与你走在一起,你便是他的命!” “我知道。”苏诺语点头,“可是,如今的形势这般凶险,我若是不能陪在他身边,如何安心?夜尘,我和夜离的感情一路走来,你也算是见证。你该知道,我对他的爱丝毫不逊于他对我的。也正是因此,我才不能忍受失去他啊!” 夜尘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说着这些话,心里实在是为夜离高兴。须臾间,他突然问:“诺语,那日你说了夜离的身份,如果不出意外,他便是皇位的继承人。那么,若是这一次,他失败了,没能坐上那个位置,你会不会失望?” 苏诺语几乎是没有迟疑地摇头:“不会。我刚回来的那夜便和清然说起过这个问题。夜尘,我与你也说句心底话,比起皇上的身份,我更喜欢当夜离的哲勋。没错,从我内心来讲,我并不希望夜离成皇上。” “你若是这样想,就不需要有什么担心的。要知道,即便夜离兵败,阮天浩也没有能力取他的性命。”夜尘语气轻松,有几分调侃道,“做不了皇上,他还可以回逍遥谷来,或者与你两个人浪迹江湖。” 苏诺语摇头:“夜尘,你说这样的话,也是不希望我离开。你明明知道,夜离有他的使命,他是那样认真的人,怎会轻易地放弃?即便我知道他也并不在乎那个位置,可若是就这样输给阮天浩那样的人,夜离一生都不会快乐!” 夜尘颔首,安静地等她说。 苏诺语淡笑道:“他是季家的人,那个位置对他来说,更是一份责任。就好像是默贤阁,成立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天下百姓吗?他又岂会容许这天下落入阮天浩或是那些别有用心的王爷手中?即便他只是原来的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失败。” “你对他的了解,就如同他对你的一样。若是他听见了我们今夜的对话,不知会有多高兴。”夜尘感慨道。终于觉得夜离对苏诺语执着了这么多年,是值得的。 在这之前,他心底总有些为夜离抱不平。这么多年,他目睹了夜离无怨无悔的付出,也目睹了苏诺语此前的毫无回应。虽然作为兄弟,他总是希望夜离能如愿。可心里一直觉得苏诺语是配不上夜离的深情无悔的。直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为何拥有了苏诺语,能让夜离那么高兴。 “我对他的好,不足他给予我的十中之一。那份情,我唯有倾尽所有。夜尘,你不必再劝我,我一定要去他身边!”苏诺语诚恳地说道。其实她看得出来,夜尘对自己是心有芥蒂的,归根结底大概便是因着他替哲勋抱不平吧。 夜尘颔首:“其实我今日来找你,并不是想要阻拦你,只是想听你说方才的那些话。我想看看为了夜离,你能付出多少。看你如此,我岂有阻拦的道理?” 听他这么说,苏诺语松一口气:“既如此,我们在此别过!清然那儿,还请你帮着解释,说我一定会负荆请罪的!”语毕,她转身欲走。 “苏诺语。”夜尘叫住她,“我赞同你为夜离付出,但有一言,希望你能认真权衡。” “什么?”苏诺语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挑眉问。 夜尘脸上的笑意褪去,严肃而认真地说:“如你所说,现在已经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候。但我认为你若是贸然去到夜离的身边,除了陪着他,并不能给他任何实际的帮助,你以为呢?” 苏诺语神色暗了暗,谦逊道:“愿闻其详。” 夜尘靠近两步,低声在她耳边一阵耳语,临了问:“不知你以为如何?据我们最新的情报来看,若是你能做好这一切,必定对夜离有着巨大的帮助!” 果然,苏诺语脸上渐渐扬起笑意:“不愧是默贤阁的公子!好,就依你所言!那我即刻去准备。” 面对称赞,夜尘拱手:“能得到阁主的认同,夜尘三生有幸。” 苏诺语面上微窘,微微蹙眉:“什么阁主不阁主的,这话不过是哄外人的!你别这样称呼,我可担当不起啊。” 夜尘失笑:“诺语,你好生准备,到时候我自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你不仅是夜离心爱之人,还是默贤阁阁主,更是清然最在乎的朋友,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以身涉险。” 苏诺语也笑道:“如此说来,我是沾了清然的光。” 两人说笑两句,约定了具体的日期,便各自散去。 苏诺语这边,从善如流,听从了夜尘的计划,开始紧锣密鼓地筹谋着。原本对于默贤阁阁主的身份,苏诺语是满心抵触,但几日下来,她渐渐发现有这样一个身份,许多事果真好办不少,便也不再抵触。这期间,玉魂找到苏诺语,将夜尘的计划更加详细地说与她听。 终于到了该离开的日子,这一次,面对苏诺语的出谷,没有人再阻拦。然而,饶是知道她有非走不可的理由,纵然明白她一定会平安,清然仍是满心的担忧与不舍。 苏诺语面对清然微红的眼圈,心中感动:“清然,等我处理完事情,一定要好好地感谢你!” “说什么感谢!”清然板起脸,不悦道,“你我之间说这样见外的话!” 苏诺语见自己说错了话,娇俏地笑道:“好好好,算我失言。不过言归正传,能够认识你,真的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清然与她相拥,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也是。诺语,答应我,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放心吧。”苏诺语拍拍她的后背,郑重承诺道。 说起来,以清然的性子,不像是这样感性的人。即便和夜尘在一起后,她有所转变。但如现在这般像小女人般感性,还真是从未有过的事。一旁候着的夜尘看着清然与苏诺语之间的交流,心底着实有些泛酸。真不是他心眼小,实在是自己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啊! 送走了苏诺语,清然站在那儿,朝着她离去的方向,默默地注视了良久。直至夜尘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将她搂过来,说:“清然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这样对我啊!” “你说什么呢?”清然有一瞬间的反应不过来。 见四下无人,夜尘吃醋地指控:“你对苏诺语远比对我更好!媳妇儿,你如此对我,有失公允!说,要如何弥补我受伤的心?” 清然哑然失笑,这男人怎得每次都要和诺语比呢?她喜欢诺语与她爱夜尘,这压根就是不矛盾的两件事啊! 夜尘见她笑得开怀,也有几分忍俊不禁。自己这样子若是被手下的兄弟们看见,还真是于威严有碍啊。话虽如此,他仍旧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执着地追问:“那你说说看,要如何弥补我?” 清然想着这两日为了诺语的事,的确有些忽略夜尘,便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语一阵。随即,面对夜尘那一瞬间的怔怔,她妩媚地笑:“如何?” 夜尘的耳根微红,显然是没有料到向来对情事含蓄内敛的清然会说出那样魅惑的话。待他反应过来时,清然已灵活地旋身,从他怀里离开:“你若是再发呆,我就收回方才的话!” 他微恼,面上闪过一抹尴尬。难得碰上热情的清然,若是错过,他必会遗憾终生…… 第四百七十章 对话王爷(上) 苏诺语离开逍遥谷的时候并未带心云,许多事情身边若是有人在并不方便。为了行事方便,也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她男扮女装。当然,夜尘并不真的放心她独自出行,让石海随行保护。有石海在暗处保护,苏诺语的心底更加安稳些。 有默贤阁强大的信息网作支撑,苏诺语的行动便捷许多。她离开逍遥谷后,便去了京畿,率先潜伏在阮天浩等人进京的必经之地。这儿依旧是有默贤阁的客栈,苏诺语独自歇在那儿。算着时间差不多,她提前将信写好,交给了石海,并由石海悄悄地将信给到每个王爷手中。 到了约定时间,她提前命人将客栈内的客人皆遣散,并备下了膳食。 石海候在一边,问:“阁主,您觉得那些王爷会来吗?”为更好的完成任务,自从离开逍遥谷后,他便一直称呼苏诺语为“阁主”。 “你觉得呢?”苏诺语反问。 石海沉吟片刻,道:“说不太好,诸位王爷各个都是老奸巨猾,如今形势不明,我以为至少不会每个人都来。” “不!你错了。”苏诺语回头看向石海,笃定地说,“我与夜尘分析过他们的心态,自从他们决定起兵造反的那日起,他们的心底便会一直忐忑。当初他们会造反,是因着他们的王位并不是世袭罔替,若是行错一步便可能一无所有。平南王和阮天浩便是抓住了他们心底的贪婪,才能一步步说服他们!” 石海轻嗤以鼻:“只可惜,那个时候无论是这些王爷也好,还是平南王也罢,他们并不知道阮天浩竟是这样不折手段、心狠手辣的人!” 苏诺语颔首,声音透着几分森冷:“没错,他们都低估了阮天浩。原本阮天浩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奴才,一条狗,他们对他大概是不设防的。但有一日他们却发现,这个奴才心太大,反手将平南王给灭了!所以他们的心底一定会很不安,生怕自己会步了平南王的后尘。” “是,即便阮天浩一直对外称他并无觊觎皇位之心,但事情发展至今,必定无人相信。”石海也说道。 苏诺语唇角漾起笑意:“他们现在对阮天浩的心思一定非常复杂。阮天浩现在手上握着的是平南王的兵马,为众王爷之首。别的王爷必定担心他会朝他们下手,同时,若要贸然背叛他,又怕四面楚歌。” 石海放下心来,轻松地说:“这一次由默贤阁出面,多少是可以安抚人心的。” 苏诺语颔首,石海说得不错。虽然默贤阁对外一直十分神秘,之前也一度为朝廷所忌讳,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默贤阁向来是一个言出必行的组织!尤其是在经过了近一年来的各种动荡之后,默贤阁在坊间百姓间的口碑越来越好。 说话间,有人脚不沾尘地走进来,恭敬地站在苏诺语面前,道:“阁主,有人来了。看装扮,并不像是王爷。” 苏诺语听后,看一眼石海,低声吩咐了几句,石海点头应是后,转身出去。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石海回来,身后跟着身穿铠甲的魁梧男子。石海垂首道:“阁主,镇西王来了。” 苏诺语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看向魁梧男子,抬手道:“镇西王请坐吧。” 镇西王最初派来的只是一个随从,然而三言两语便被石海打发了,石海转达了苏诺语的话,镇西王心中对这个神秘的默贤阁阁主充满了好奇,决定冒险一次。没想到刚走进客栈,目光触及面前那单薄的身影时,他便眉头紧蹙:这个瘦削的年轻人难道便是威震江湖的默贤阁阁主? 而等到苏诺语一开口,镇西王更是不客气地说道:“没想到堂堂默贤阁阁主竟是个小娘们!” 那话语中的轻蔑与不屑令苏诺语蹙眉,她目视前方,并不去看镇西王,右手微扬,一根极细长的银针却骤然刺向镇西王。镇西王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懵,一时间竟没来得及躲闪。那银针就这样直直地插入了镇西王的肩膀处,他的笑意刹那间褪去。 “你这个……”镇西王到嘴边的责骂之语生生地咽了回去。 “王爷,你若是再出言不逊,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方才那银针并未淬毒,你的手臂只是微麻;若是再有下次,休要怪我不客气!”苏诺语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却给人几分背脊发凉的感觉。 闻言,镇西王与石海均是虎躯一震。镇西王只觉得随着她的话,似乎发麻的并不只是手臂而已。说起来他也算是久经沙场,可从来面对的都是铁骨硬汉,像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在这之前他从未放在眼里。可不知为何,今日面对苏诺语,他竟有几分莫名的心惊。 石海站在镇西王的身边,随时准备听从苏诺语的安排。按说对于苏诺语,他算得上是了解。从最初相识的沉默寡言,到现在的亲切温和,他一直觉得苏小姐是一个和善之人。尤其苏小姐一直与尘夫人在一起,有尘夫人的冰冷在前,苏小姐简直就是温柔的代名词。 可就在方才,他听着苏小姐对镇西王说的那几句话,那气势与威严,话语中暗含的警告,无一不让他感觉到背脊发凉。他在心底暗道,莫不是因着苏小姐与尘夫人待久了,才会感染她的寒意? 镇西王纵然有几分被苏诺语震慑住,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之人,哪里会真的三言两语就服软呢?他冷哼两声道:“小丫头!你以为本王是被吓大的吗?凭你就想说服本王,未免太异想天开!”语毕,他作势要走,“既然我们话不投机,本王就不多叨扰!就此别过!” 眼见镇西王要离开,石海身形微动,想要强行留住他。苏诺语看出他的心思,连忙以眼神制止他,随即轻笑道:“王爷慢走!” “阁主?”石海配合地发出既惊且怒的声音,“好容易才将他找来,怎能如此让他走?” 镇西王听见这话,轻蔑地笑一下,更是下定了要走的决心。 苏诺语笑得从容,淡然道:“石头啊,你要知道,如今这形势,该着急的人不该是你,而该是他!咱们本想着救人一命,可人家自己都不珍惜,你一个外人,急什么?人家是堂堂王爷,这一生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没有享受过?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纵然死到临头,也能谈笑风生!这份气度,你也该好好学着点!” “是,阁主教训的是。”石海恭敬地颔首。 苏诺语看着石海的反应,颇为欣慰。她原本还担心石海会意会不到她的意思,没想到石海竟能配合得这样好。苏诺语一心以为石海如此恭敬是为了配合自己,殊不知,石海是打从心底地佩服她。 石海没有料到在这样的情形下,“初出茅庐”的苏诺语,能表现的如此从容不迫,表现得如此淡定自然。尤其是那番话,戛然而止又恰到好处! 果然,听着苏诺语的话,镇西王脚下微顿。 石海以眼神示意苏诺语,苏诺语微不可见地颔首,却已然起身,慵懒地说:“好了,我还有事,便不耽搁了。若是再有下一个人来,你先应付着,别有的没的就将我找来!” “是,属下惭愧!”石海沉声应道。 眼见着苏诺语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大厅中,镇西王心不甘情不愿地折回来,道:“且慢!” 背对而立的苏诺语听着声音,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如愿的笑。但她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径直往里间走去。镇西王本以为自己折回来,那个所谓的阁主必定会欢天喜地地迎上来,不料别人压根就没打算买他的账。可也正因如此,镇西王的心反倒更是起了微妙的变化。 “那个阁主……”镇西王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你回来!本王有话要说!” 苏诺语停下了脚步,站在那儿,顿了一会儿,暗自按着时间差不多了,方才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疾不徐地问:“有何贵干?” “你派人与本王送信,必定是有事相商!既如此,本王来了,你何必端着?”镇西王颇有些情绪地问。在他看来,这个阁主就是故弄玄虚!可偏偏有时候人心就是这样奇怪,明明心底已有了答案,可面对别人的拿乔,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揣测结论。 苏诺语身形微顿,道:“我派人与你送信,为的是救你于水火!可你方才已经摆明了态度,我又何必强人所难?上赶着不是买卖,更何况这事说到底与我毫无益处!” 闻言,镇西王心底更是忐忑,他向前几步,重新回到石海的身边,竭尽全力地平静下来,问:“你口口声声地说救我于水火,只不知你所谓的水火到底是什么?” “王爷,你是聪明人!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苏诺语略带了几分调侃地问。 第四百七十一章 对话王爷(下) 镇西王闻言,面上微有些尴尬。面前这小丫头说得不错,他哪里会不知道呢?不止是他,其余几位王爷也都心里有谱,从前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阮天浩摇身一变,成了所有人都忌讳的人。 虽然阮天浩此前已经派人送了信来,一再表明他没有称帝之心,只想安心辅佐他们中的胜利者。不过他们并非是黄口小儿,仍由他在那儿大放厥词。 若说当日阮忠的死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感受到阮天浩的心狠手辣,那么之后平南王的遭遇,更是让大家心惊。虽然表面上阮天浩已经派人澄明一切,但他们也都有各自的眼线,早已打探到了实情。 若不是阮天浩对皇位志在必得,何至于要对自己的亲爹与丈人下此毒手?只是目前他们并没有达成一致,若是单打独斗,所有人都不是阮天浩的对手。阮天浩现在手握平南王的军队,自然是最强大的。他们唯有齐心协力,才能一举击溃阮天浩!可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才能让大家心无旁骛地齐心协力呢? “你想与我讨论阮天浩的事?”镇西王问。 苏诺语摇头:“不是讨论,他的事没有讨论的必要!”在镇西王面前,苏诺语一举改变了自己以往的和声细语,言谈举止间变得决断。 镇西王心有诧异,索性暂时放下心结,不请自坐。虽然只是这样一面,只是这样寥寥数语,但不知为何,他对面前这小丫头竟有莫名的信任。 苏诺语见他从石海的身边绕开,坐在了自己的右手边,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别看她表面上淡然自若,其实心中还是有些没底的。毕竟面对的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一个在朝廷中混迹二十余年的老臣,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她在临行前,已经与夜尘达成了一致,若想最大程度地帮助哲勋,那么一定要说服这些王爷! 镇西王面上含笑,道:“既然方才阁主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那么本王今日便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最喜欢坦率磊落之人,若是王爷能配合,自然是好!”苏诺语面上也隐隐露出了笑意,她转而吩咐石海,“为王爷斟茶!” 镇西王看一眼茶杯,不疑有他,端起来,一饮而尽。 苏诺语看他这样心不设防,打趣道:“王爷倒是心宽之人,难道就不怕我在你的茶饮中下毒吗?” “哈哈……”镇西王仰头而笑,“即便你我今日初见,但默贤阁的名声在外,向来不削于那些鸡鸣狗盗之事!我想我还没有重要到让你堂堂默贤阁阁主破例、自毁名声的程度吧?何况本王阅人无数,这点子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你目光清澈,不像是心怀叵测的小人!” 苏诺语略有些挑衅道:“王爷此言令我受宠若惊,我默贤阁能得王爷如此认同,我倍感荣幸。你说的不错,我们行事向来磊落,不削如此!只是王爷方才说自己阅人无数,我倒是不敢苟同。若真是阅人无数,怎会看不出来阮天浩是个心狠手辣、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 镇西王面上讪讪,这个小丫头说话还真是半分也不饶人啊。不过这样也是好过口蜜腹剑之人的。他隐去面上的尴尬,说:“我与你说句实话,当初我们相交之人并不是阮天浩那厮,而是平南王。若是阮天浩,哪能入得了本王的眼?本王这番虽是背叛了皇上,但依旧看不上阮天浩这样弑父小人!” “王爷能说这样的话,不枉我派人走那一趟!”苏诺语的语气中略有赞叹。 镇西王哼一声,接着对阮天浩的行为批判不休。 苏诺语没有耐心再听这样的话,趁着他换气,她出言打断:“王爷,过往的事既然无法改变,多说无益。时间可贵,不如我们仔细商谈一番对策,王爷意下如何?” “阁主乃爽快之人,只是本王尚不知道阁主的名讳……”镇西王的话适时停下来。 苏诺语笑了笑,心思飞快地转,她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夜月。” “你不是姓苏?”镇西王唯有诧异。 苏诺语颔首:“自然是姓苏。只是默贤阁的人,皆不用本名。”顿一顿,看着镇西王脸上的不认同,接着说,“若是咱们有缘分,等着事成之后,王爷自会有更好的机会认识我!” 镇西王这才点点头:“既如此,本王倒是有了期待。” “好,话不多说,咱们言归正传。”苏诺语说道。 两人促膝长谈,苏诺语按着事先想好的计划,详详细细地说与王爷听。而镇西王则边听边不时地颔首,表示赞同。待得商议完,镇西王起身,说:“阁主留步,本王先行一步。一切就按阁主所言,本王会做好的。” “如此多谢王爷。”苏诺语真诚地说。 镇西王摆手,脸上有些挂不住:“阁主若是这样说,倒叫本王有些无地自容。想想本王一生戎马,为大朗王朝开疆拓土,立下赫赫战功。说实话,本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背叛皇上。当初真是鬼迷心窍,才会一时糊涂行错一步。后来得知了皇上驾崩的消息,本王实在是伤感不已。” 提及季舒玄的死,苏诺语的神色也黯然:“是啊,一失足成千古恨!王爷能悬崖勒马,实乃大朗王朝以及天下百姓之大幸事!” “阁主放心,连向来隐世的默贤阁都出头了,本王哪有不回头的道理?”镇西王说,“本王一定会全力联手褚哲勋,共同剿灭乱臣贼子阮天浩!” “王爷辛苦!夜月谢过!”苏诺语起身拜下。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苏诺语方嘱咐石海将他送出去。 送走了镇西王后,苏诺语独自坐在那儿,小饮一口茶,微微阖目。 待得石海折回来,见苏诺语这样子,道:“阁主这些日子着实辛苦,不如先去休息一阵吧。若是公子瞧见您这副样子,必定会心疼不已!” “石头,如今没外人,你别一口一个阁主的叫,我听着实在有些别扭。”苏诺语蹙眉纠正道。这“阁主”之名,不过是外人叫着好听,若是身边亲近之人也这样叫,实在是让她不敢应承。 石海嘿嘿一笑,耿直道:“阁主,这可是出谷前,夜尘公子特意叮嘱的。他知道我石头是个粗人,生怕我没叫习惯,到时候在外人面前露了马脚!为了大计,只好委屈您先忍着了!” 苏诺语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石海接着说:“不过您方才同镇西王对峙的时候,还真是让人震惊!别说是他,就是我,也被您那副样子震住。我想就是公子,只怕也会臣服的!”说到最后,他有了几分打趣。 苏诺语面颊微红,轻责道:“好你个石头,如今哲勋不在,你便一味的油嘴滑舌!待得他回来,可得好好修理你!” 闻言,石海缩了缩脖子,只要一想到公子收拾他的那些个法子,他立刻换了衣服讨好的嘴脸:“阁主,您行行好,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石头一般计较吧!” 苏诺语被他又是作揖又是求饶的样子逗乐,摇摇头没有说话。 玩笑之后,石海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认真地问:“阁主,那个镇西王可是出了名的老奸巨猾,您觉得他的话可信吗?” “无论可不可信,咱们都得做完全准备。”苏诺语沉稳地说,“那个镇西王虽说有些奸猾,但正因如此,我相信他不会和阮天浩同流!无论他是否背叛了皇上,但他毕竟是先皇亲封的镇西王,哪里会看得上阮天浩这类的小人?” 石海嗤之以鼻:“狼狈为奸的人也会有彼此看不上眼的时候,若论小人,他和阮天浩,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苏诺语摇摇头,石海永远都是这样耿直的性子。她起身,笑着说:“好了,别再讨论他们的事。镇西王只是第一个,咱们后面还得面对好几个王爷呢!只有说服了他们每一个,我们的胜算才会更大!” “阁主放心,这些小事就交给我吧!您且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方才能更好地面对这些心怀鬼胎之人!”石海说道。 苏诺语颔首,她的确是有些累了。这些日子为了今日与镇西王的见面,她已经紧张了许久。说实话,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单独面对过这样的场面,若说不紧张是开玩笑的。 回到临时的房间,苏诺语将自己埋进柔软的床榻上,疲惫地伸一个懒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真的好累,好想有哲勋陪在身边能让她依靠,能与她轻声细语地交流。可是她心里明白,哲勋也在为了他们更好的未来而努力。所以,她又岂能轻言放弃呢? 大厅之中,石海目送苏诺语离去,面上若有所思。说实话,这两日也算是与苏小姐朝夕相处,他眼见着她为了能助公子一臂之力,而倾尽全力,心底实在是感动不已。若是公子看见这样的苏小姐,只怕心底会更加喜欢她吧! 第四百七十二章 首次交心 当阮天浩率大军浩浩荡荡地到了京郊时,便下令安营扎寨,随时整装待发!平南王治军向来严明,如今阮天浩所率大军,几乎便是平南王一手训练出来的。安营扎寨,随时待命,将士们有条不紊。现在对阮天浩而言,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傍晚时分,雷阳进了中军帐,看一眼阮天浩身边的曼绮,言辞间颇有几分吞吞吐吐。 曼绮眸光微转,她自然明白雷阳在忌讳什么。说起来,雷阳的警惕性比阮天浩更甚。随着这段时日与阮天浩的“交心”,她渐渐发现,阮天浩平日里虽然为人阴毒、疑心颇重,但一旦有人被他说信任,他便会推心置腹。而她正是抓住了他这一点,通过这一段时间的努力,成功地获取了他的信任。 现在的她在阮天浩心中,才是他所认定的妻子,未来的皇后。这样的结果总是让她有几分啼笑皆非的感觉。世上的事总是这般,不如意总是十有**,难以圆满或许才是人生。 就好像是她与阮天浩之间的感情,从前她为了他可以抛弃一切,什么都不要,可结果他毫不犹豫地利用她,舍弃她。当她终于死了心,将他从她心底赶出去之际,他却又认了真。她承认这段时间阮天浩对她很好,好到有时候会让她有些迷惘,好到令她陌生。 这样温柔的阮天浩,即便是在当年别有居心地接近她时,也是没有过的。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经晚了!在他那样毫不犹豫地伤害她,那样残酷地对她爹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还是现在这样最好,没有心的她在面对他的时候,才可以彻底地冷静下来,更加理智地分析他的想法与做法,以便更好地完成她的目标! 阮天浩刚对她交心的时候,她还曾担心他身边的那个雷阳。雷阳不比晏安,在她看来,晏安是有几分人情味的,不像雷阳,没有感情波动,没有情绪起伏。曾经一度,她是担心雷阳会坏了自己的好事,可渐渐地,她发现自己是多虑了。阮天浩一旦对谁信任,那便是死心塌地。 思及此,曼绮起身,波光流转间,隐隐透露一抹哀怨,表面上却还是她一贯的体贴大度:“天浩,你们要商议大事吧,那我先回避好了。” 没等她转身,手腕便被阮天浩一把握住:“曼绮,不用走!”说罢,他看向雷阳,语带薄责,“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曼绮不是外人。没什么事她不能知道!” “是,主子!属下知错!”雷阳依旧是面无表情,垂首说道。 曼绮心中微喜,面上却不露分毫,纵然阮天浩那么说了,她仍旧折回到榻边,开始专心地整理行囊。 既然阮天浩已经发话,雷阳自然不会忤逆。他稍微压低音量,恭敬地说:“回主子的话,诸位王爷已经派人传来了消息,说是明日午时抵达,与您汇合。” “这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吧?”阮天浩问。 雷阳摇头:“并无异常。” 阮天浩颔首:“很好!传我的令下去,明日晚上如期准备欢迎晚宴!大战在即,我要好好犒劳诸位王爷!你派人传话给诸位王爷,我阮天浩已经做好备好酒肉,在此恭候!” “是,属下明白!”雷阳点头。 阮天浩转身唤过曼绮,握住她的手,说:“曼绮,我如今身边,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晚宴上所需佳酿,便由你准备吧!事关重大,你该晓得轻重。” 曼绮颔首:“我明白。天浩,你放心就是。你如此待我,将这样重要的事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阮天浩欣慰地看她一眼,转而吩咐雷阳:“酒肉这块的事,由曼绮扶着,你全力辅佐她!” “属下明白!”雷阳面无表情地看一眼曼绮,随即点头。 待得雷阳出去后,阮天浩起身,将曼绮揽入怀中,曼绮则柔顺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小鸟依人。曼绮温柔地说:“天浩,你的愿望就快实现了,我真为你高兴!” “傻丫头,这不仅是我一人的喜事,也是你的。我说过,待我功成名就,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后!”阮天浩郑重地承诺道。 曼绮眨了眨眼睛,有薄薄的水雾湿润了她长如鸦翅般的睫毛,她微微抬头,感动不已:“天浩,你如此待我,我无以回报……” “嘘!”阮天浩示意她噤声,“说什么回报不回报的话,这些年中,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爱。该说无以为报的人是我才对。” 曼绮低声应承着,没有说更多的话。说实话,这样的阮天浩让她难以适应。她早已习惯了阮天浩的心狠手辣,用坚冰将自己的心肠筑起,可他却突然间化为春风,试图将她心底的冰霜融化。若不是他曾经伤她太深,只怕她也难以坚持吧? 曼绮!你别糊涂了!你仔细想想清楚他曾经对你的所作所为!不仅是你,还有你爹,那样的伤害纵然是他用命,也是无法弥补的!曼绮在心底警告自己。 这样的警戒之语令她很快便冷静下来,脑海中浮现出她在逍遥谷时听到的一切,在京郊森林中的死里逃生,以及涟儿为了保护她而香消玉殒的画面…… 她不自觉地抬手轻抚面颊,当时涟儿的血溅到她的面颊上,那种仿佛被炙热的火焰灼烧的感觉,她永生难忘。当时她便在心底发过誓,一定要让阮天浩血债血偿! 更不用提她历经千辛万苦来到爹的身边后,还未来得及与爹好好的团聚,他便对爹下了毒手!虽然现在爹还吊着命,却也永远无法醒过来。自娘亲殒命后,她的身边便只有爹,那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别人如何能懂? 如此种种,皆是永志不能忘的仇恨!纵然他现在一改从前,可已经碎了的心要如何复原? 阮天浩并不知道曼绮此时心底的挣扎与坚定,他看向远方,轻声说:“你知道吗?我虽出生赫赫有名的阮府,从小便是带着阮府二少爷的光环,令人称羡,其实我心底从未有过片刻的欢愉……” “嗯?”曼绮尚沉浸在自己心底的仇恨中,便听得阮天浩说这样突兀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后,方才接话,“为什么?” 阮天浩的声音愈发低沉:“提及阮府,所有人都知道老爷与夫人的伉俪情深,我娘的孤寂却是无人问津。打我有记忆开始,很长一段时间,心底最大的期盼便是爹能从大娘那儿,腾出时间来看看我和娘。可即便是这样小小的愿望也是奢望!因着爹的偏心,娘从小便一味地苛责我。她将感情上的失意皆怪罪在我身上,认为是我不如阮天策优秀,才使得她也得不到爹的宠爱。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将心底的期盼磨掉,心也变得冷硬。” “天浩……”曼绮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样的过往经历,他从未说过,而她自然也无从得知。 阮天浩不甚在意地笑笑,说:“你不必为我抱不平,现在的我已非昨日,我早已不是他们可以伤害得了的人!从我心底的期盼消失那日起,我便在心底发誓,我一定要报复他们!现在好了,无论是爹也好,还是娘也好,他们都死了!我终于可以摆脱他们带给我的伤害!” 曼绮哗然,这样的阮天浩实在让她陌生,她从不知道他那冷酷的内心竟也曾有过那样的伤痛。可是这一切与她何干?与爹爹何干?为何他要那样伤害无辜的他们? 就好像是他方才自己说的那样,从她在心底对他的期盼与爱被他亲手抹杀之后,她便在心底发誓,一定要报复他! 一切都是因果循环,一切都是报应! 这样想着,她还是温婉地说:“天浩,不要去想他们的事,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是啊,我还有你!”阮天浩深深地呼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慨道,“曼绮,我还有你!你放心,等我们日后有了孩儿,我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我会好好地陪伴他们,教导他们!” “嗯,我相信你。”曼绮轻声说道。 可是,天浩,我们之间是不会有孩儿的!我不会让我的孩儿有你这样的爹爹!这一生,我一人痛苦已经足够,若是再有孩儿,我该如何承受? 难得的抒情结束,阮天浩重新振作起来,他低头看向曼绮,一改方才的伤感,沉声道:“曼绮,我们已经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输!这大朗王朝的江山,便是我阮天浩的!任何人也休想染指!曼绮,你要陪着我,陪我共同见证荣耀!” 曼绮轻声道:“是,天浩,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皇上的宝座,我会看着你,一步一步走上去!” 阮天浩志得意满地朗声大笑:“哈哈,有你这样的贤妻在身边,真乃天助我也!” 第四百七十三章 曼绮用计(上) 阮天浩备好了一切,只等着诸王到来。按着约定好的时间,阮天浩携曼绮出了中军帐,并肩而立。周围站着的将士们皆静默地站了一圈。所有人看向阮天浩的目光皆有着畏惧。 在这样的注视之下,曼绮颇为不安地挪动了下身体,更加靠近阮天浩。阮天浩察觉出她的不安,安慰道:“曼绮,你无须不安,你是我的女人。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出言不逊,诋毁你!” “你这样待我,难道就不怕激起众人的不满吗?”曼绮试探地问。 阮天浩满脸皆是桀骜:“笑话!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世,若是连妻儿都不能庇护,还有何用?” 曼绮略微惊讶地看着他,这几日阮天浩总有惊人之语,令她瞠目结舌。从前总以为他便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可似乎这一切也不能全然怪他。曼绮心底微微叹气,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天浩,你待我真好……”曼绮愈发乖巧地贴近他。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握住他的,与他十指相扣。 从前在府邸的时候,曾听人说过,十指相扣是恋人间最幸福的姿势,正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十指相扣的恋人便能白首偕老。 而她与阮天浩,却偏偏是这世上最不可能白首偕老的夫妻!多讽刺啊! 阮天浩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手上愈发紧了紧,低头问:“曼绮,是不是我从前待你不够好,你才会这般小心翼翼、患得患失?你放心,从今以后,我都会如今日这般,坚定地信任你、支持你!” “天浩……”曼绮听着这样的话,竟有几分凝噎。 阮天浩笑一笑,不甚在意道:“过去的事就不要介怀了。雷阳于我而言,不过是个奴才而已!” 曼绮略有几分心虚地低下头,轻轻地嗯一声,没有说话。 阮天浩以为她是感动,也就没有再多说。 事实上,对于曼绮来说,今日阮天浩给予她的震撼真的不是一点点。说实话,在那一刹那,面对雷阳的指控,她的心都已经凉透了。甚至,连辩解的气力都没有。可是就在她做好了慷慨就死的准备之际,阮天浩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信任她,当着众人的面处死了雷阳! 依偎在阮天浩怀里的曼绮,轻轻闭眼,睫毛不停地颤抖着。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只要一闭眼,她就能想起那一幕…… 今日晨起,阮天浩并未像以往那样醒了就离开,而是撑着手肘,深情地凝望曼绮的睡颜。许是被那样灼灼的目光长久地注视,曼绮醒得也很早。 面对她的睡眼惺忪,阮天浩有几分心痒难耐。而敷衍地应付了一阵后,曼绮不愿在那样有些暧昧的气氛下多待,便借口帮着处理宴席一事离开。当时阮天浩也没有多想,甚至还出言夸赞她的贤良淑德。 从中军帐中逃也似的离开后,曼绮稳定了心绪便去了临时搭建的厨房。今夜的宴席在曼绮看来,就是一场鸿门宴。而这场鸿门宴中最重要的环节便是接下来的她要负责准备的事宜。 “夫人。”见到她出现,所有人均面上一凛,恭敬地请安。 原本按着阮天浩的意思,是准备让曼绮全程都女扮男装,扮作他的贴身小厮。可后来许是听见了些非议,他才将曼绮的身份公诸于众,命令所有人都要尊重她。关于这一点,曼绮也是诧异的。 曼绮微微颔首,道:“晚上的宴席对将军来说非常重要,尤其是在佳酿这块,更是重中之重,不容有失。将军不放心,让我来看看。” “是,奴才陪着您吧。”其中一个小士兵说道。 曼绮摇头:“不必了,我自己随意看看,你们各自去忙吧。” 那小士兵还欲再说,被曼绮抬手打断:“难道我做事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小士兵听出这话里的苛责,连忙摇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夫人请。”说话间,躬身为她掀起厚重的布帘,又引着其余人退了下去。 曼绮闪身进了帐篷,不理会身后人眼底的敬畏。若在当年,她从来不会对下人颐指气使,可现在不同,有些事情,若是一味的好性儿,便寸步难行。为了实现她的目标,只要不太伤天害理,她都会勇往无前! 几名小士兵出去后,免不了面面相觑。他们虽是平南王身边的人,但并无机会接触到高高在上的郡主。不过一直听人说郡主虽身份高贵,却平易近人,极好相处。可方才那样子,似乎…… 有小士兵想要咋舌表示惊讶,然而还未等出声,便被人捂住了嘴巴:“嘘!你忘了前两日将军的话了吗?” 这样一句话,迅速地令众人都安静下来,纷纷噤声,不敢议论。直到走出了十余步,确定周围无人后,大家才又停了下来。 士兵甲小声说:“大家以后可要小心些,将军的脾气秉性你们还不知道吗?夫人那儿可是一点也不敢得罪!” “是啊,将军之前便已下了死令,一定要对夫人尊重。否则将军的手段,大家可是知道的!”士兵乙也附和地说。 从前在王爷那儿,大家似乎还自由些,自从归将军掌管后,大家每日都过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啊!正说话间,身后传来一声低咳…… “雷副将!” “雷副将!” 所有人均下意识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瑟瑟发抖。感受到投注在身上的目光,大家心底都暗自叫苦不迭。怎得今日这么倒霉,难得一次在背后议论夫人,便被将军身边的心腹给撞见了。这若是传到了将军耳中,大家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说来也是赶巧,雷阳原本并未注意到他们,上万的将士难免会有三五成群的。这并不奇怪,他也没有探听的习惯。只是他从旁边过,正巧听见他们说起“夫人”,他这才停下了脚步。 跪在那儿的几个小士兵见他一直没有做声,心中更是忐忑。士兵甲实在忍不住,便大着胆子说:“雷副将,奴才们并非有意冒犯夫人。将军那儿还请……” “夫人在哪儿?”雷阳问。 士兵甲一愣,没想到他面无表情地问了这么一句话,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帐篷,说:“夫人说要帮着将军查看宴会用料。” 雷阳点点头,没有接话,转身离去。 大家看着他走远,愣在原地。许久之后,站起身来,却也不敢再言其他,一味地闷头忙着自己的事。 帐篷里,曼绮从袖笼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小纸包,面色凝重地看了半晌。这东西是昨夜才拿到的,让她撒入这酒中。她知道自己无从改变,但若要让她毫不犹豫地这样做,实在是为难她。 正当她站在那儿犹豫不决的时候,雷阳悄然进来,冷声道:“不知夫人在此……” “啊!”话未说完,便听到曼绮惊呼出声。同时,手中的小纸包应声落地。白粉末撒了一地。 雷阳目光淡淡扫过地面,看一眼那混入泥土的粉末,嘲讽道:“夫人似乎很怕看到我?” 曼绮迅速冷静下来,她心里明白面前这人若是不除,必定会成为大患!她似笑非笑地道:“没有人会不怕这样突然闯入的人!更何况你看见我在这儿,便应该谨守身份迅速退出!” 雷阳明显一怔,本来是想抓住这郡主的错漏,不想反被她扣了这么严重的一个罪名。不知为何,郡主总给他一种不安分的感觉,似乎对主子并不那么单纯。他已经提醒了主子好几次,起初主子还很慎重,可后来却渐渐不愿理会,甚至还斥责他心怀不轨。 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向主子证明郡主的问题,今日看来似乎又白费了。思及此,雷阳皱了皱眉,准备离开:“夫人所言甚是,属下这就离开。” “站住!”曼绮喝住,“雷阳,在你眼里可曾当我是夫人?出言不逊,鬼鬼祟祟,可疑得紧!如今在我面前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难道就想这样离开?” 雷阳被她拿话一激,回身道:“既然夫人今日将话说到这份上,那么属下的确有些话想要问问夫人。”顿一顿,他接着说,“虽然从前我并不是主子的心腹之人,但对夫人也算有所了解。恕我直言,自从您从京城逃离,重新回到主子身边后,便和从前不太一样。” 曼绮冷下脸来,问:“你这话是何意?” 雷阳冷笑道:“属下的意思想必夫人心里最是清楚!您回到主子身边,必定是有所图谋!” 曼绮刚想反驳,忽而眉宇间微动,只见她脚下一个趔趄,眼见就要摔倒在地…… 雷阳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就在他的手碰上曼绮的那一刹那,曼绮卯足全力推开他,喝道:“雷阳!你竟敢碰我!我是阮天浩的人!” “你!”雷阳显然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有几分不知所措。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帘被掀起,阮天浩暴怒地冲了进来,不问缘由,便一脚踢在了雷阳的肩膀…… 第四百七十四章 曼绮用计(下) 雷阳还没看清楚一切,便被一记重拳打翻在地。他闷哼出声,然而在阮天浩面前,他没有辩解的习惯。忍着疼痛,雷阳迅速起身,跪在阮天浩的面前:“主子恕罪!” 阮天浩看也没看他一眼,目光便已紧锁在另一边尚跌坐在地的曼绮身上。当眼神触及到她手臂上隐隐渗出的血丝后,眉头紧锁。没有多想,他快步地来到曼绮身边,将曼绮扶起来,心疼地问:“曼绮,你怎么样?” 曼绮弦然欲泣地抬头,迎上阮天浩关切的目光,她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阮天浩见她如此,以为是有什么不好,刚想要叫随军的大夫。曼绮一把将他推开,快步地跑出去,留下轻微的抽泣声…… 阮天浩并没有马上追出去,转而吩咐了身边的人跟上去。并不是他不关心曼绮的安危,而是这附近全是他的人,曼绮一介弱女子,压根就跑不远。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处理面前这个令他忍无可忍的雷阳! 雷阳始终低着头,跪在阮天浩面前,一言不发。 “说!你刚才想做什么?”阮天浩的声音阴冷地令人忍不住打寒战。 雷阳没想到主子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他猛地抬头,道:“主子,属下对您可谓是忠心耿耿啊!属下只是瞧着夫人行踪鬼祟,不放心才跟过来的。” “曼绮鬼鬼祟祟?你忠心耿耿?”阮天浩像是听见了笑话似的朗声大笑,随即他收敛笑意,厉声喝道,“曼绮是本少爷的结发之妻!她对本少爷的忠心,本少爷看在眼里!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三番五次地在本少爷面前出言诋毁她!冒犯她!我看是本少爷对你太过容忍,太过放纵!才让你现在变得不知天高地厚!” 雷阳面对指责,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他沉声道:“主子若是这样说,属下无言以对。若是主子在属下和夫人中相信夫人,而怀疑属下,属下愿一死以证清白!” 雷阳说这话,本意是想用生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想阮天浩却听出了他的威胁。阮天浩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最痛恨的便是有人这样威胁他! “好,你既要以死明志,本少爷便成全你!”阮天浩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 雷阳震惊无比,没有料到主子会说这样的话,整个人都愣在那儿…… 从帐篷中离开后,曼绮本想四处走走,不想一路都有人跟着,她心思微动,索性折回了中军帐。 等到阮天浩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曼绮坐在床边,细心地为他缝补中衣。这样的画面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可不知为何,今日却格外地令他动容。阮天浩倚在门边,静静地凝望着曼绮。 其实早在他尚未进来时,她便已经察觉到他,他身上有她所熟悉的香味。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在厨房中,她能有那么及时的反应。虽然知道他站在那儿,她却佯装不知,直到缝补好,方才不经意地抬头,惊诧道:“天浩……” 阮天浩大步朝她走过来,问:“你没事吧?” 曼绮轻轻摇头:“有你的关怀之语,我什么事都没有。” “傻丫头!”阮天浩指了指她受伤的手臂,“手臂处流血,难道你不知道吗?” 曼绮顺着他的手指,看见自己手臂上的伤,颇为惊讶,随即又楚楚可怜地摇头:“我……我不知道。” 阮天浩被她这样温顺可人的模样撩拨得心痒难耐,忍不住倾身以吻封唇。缠绵许久之后,他亲自为她处理伤口,状似不经意地道:“曼绮,我知道雷阳一直有些针对你,你受委屈了。” “不会。”曼绮轻声道,“只要你明白,我便没有受委屈。” 阮天浩随口道:“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让你受委屈。” “什么?”曼绮抬头,不解地问。 阮天浩显然不愿多谈,将她的头按在胸口,说:“没什么。你只需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向着你就是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成功地勾出了曼绮的眼泪。这样的阮天浩似乎让她无所挑剔,可只要一想到躺在床上、生不如死的爹爹,她心底的感动瞬间又化为乌有。饶是如此,她仍旧轻声应道:“好。” 之后,她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为了表明对她的信任,阮天浩竟然毫不犹豫地赐死了雷阳!阮天浩的如此举动令所有人都惊诧万分,同时也更加让大家看清,这位郡主在阮天浩心中的分量。这样的认知对阮天浩麾下的将士来说,也算的上一件好事。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平南王的人。而关于王爷与将军之间发生的种种,对于小将士们来说是无从探知真相的。 思绪回转,曼绮看一眼身边的高大男子,心情起伏颇大。无论如何,除去雷阳,对于曼绮来说,方便不少。更不用说经过这件事之后,所有人在面对她的时候,心底更多了一层敬畏。 午时刚过,便有诸王所率军队陆续赶到。大家见面后,分外亲切,与阮天浩之间似乎也没有丝毫的芥蒂。曼绮冷眼看着这一切,心底略有诧异,但表面上始终恪守着她的身份,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阮天浩本以为与这些王爷见面之初,会有些不愉快,没想到竟异常顺利,这让他的心底反倒有了些怀疑。但阮天浩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愈发地将自己的姿态放低,甚至是刻意地去讨好这些个王爷。同时,他又打发人去打探这一路上诸王的行踪。 在从探子那儿得知一切如常,没有异常后,阮天浩这才稍微放了心。派出去的探子都是自己人,断然不会背叛,他是信得过的。 与诸王像模像样地共商大计后,大家一致决定先齐心攻打京城,至于皇位的人选,便交给钦天监,由钦天监占卜天象之后,选出皇位的最佳人选。这个法子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整个商谈的过程氛围始终其乐融融。 之后,诸王在阮天浩的精心安排下开始休息,等着晚膳时分的接风洗尘。阮天浩也回到了中军帐,准备交代最后的细节给曼绮。 曼绮回中军帐已有一阵,正内心忐忑呢,便见阮天浩回来。曼绮迎上去,关切地问:“天浩,怎么样?一切可还顺利?” 阮天浩点头,顺势将她揽入怀中,道:“你放心就是,我已派人打探过,这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异常。” “你之前不是说今日的会面会有些波折吗?怎么……”曼绮仍旧是忧心忡忡。 阮天浩笑道:“你别看这些个王爷平日里威风凛凛,其实不然。他们从前在朝中早已习惯了听命于季舒玄,没有半分的主见。再后来的拥兵自重、起兵造反也都是受了你爹的挑唆,唯他马首是瞻。” 贸然听见他提起平南王,曼绮的神色微不可见地变了变,转瞬又恢复自然:“是吗?” 阮天浩面上露出不可一世的神色来:“那是自然!这些个人便是平日里我最瞧不上的!恃强凌弱,欺软怕硬!从前我表面上依附于你爹,他们便没人正眼瞧我一眼,虽然他们不说,但我什么不知道?后来随着我爹与你爹接连折损我手,他们现在不也都乖乖听命于我吗?哼!这些人!没一个有气节的!” 曼绮面上始终挂着柔顺甜美的笑,轻声附和:“天浩,你不必理会那些人,正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到最后世人都会臣服于你!” 阮天浩偏头在她鬓角印下一记吻:“而这一切,曼绮,你都会与我一同见证!” 曼绮轻轻点头,应声是。 过了良久,阮天浩方问:“曼绮,之前我交予你的事,可都无虞?” “当然,我虽一介女流,但做事也是晓得轻重的。你放心就是。”曼绮信誓旦旦地说。 阮天浩对曼绮如今是深信不疑的,自然她说什么,他都相信。此前种种,他已试探过无数次,她从未叫他失望过。 阮天浩这边对一切皆胸有成竹,就好像江山已在他股掌之中。而另一边,苏诺语与石海也已经布置好一切,并与正全速赶来的褚哲勋取得了联系。 当默贤阁的人将苏诺语的所作所为告知褚哲勋的时候,他虽未明说什么,但心底却已如惊涛骇浪。哪怕苏诺语在他心中不比寻常女子,是个有勇有谋的,但孤身做了这许多,他实在是对她刮目相看。尤其他心里明白,诺语做这一切,绝不是为了什么皇位,单纯地是为了他,这样的认知更是令他感动不已。 沈嘉站在褚哲勋对面,听着褚哲勋的话,惊诧不已:“所有的王爷都已然决意与朝廷修好?这不可能吧!谁有这样的本事,说服他们?” 褚哲勋神秘地笑说:“默贤阁的阁主。”现如今,他还不想让大家知道诺语的身份,不为别的,单是她从前的皇后身份,他也不想让人议论。 “默贤阁阁主?”沈嘉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第四百七十五章 赴鸿门宴(上) 默贤阁这三个字曾经是朝廷的忌讳,但这一年来,朝野上下出了太多事,而默贤阁明里暗里也做了太多。正因如此,才一改之前大家对它的误解,称道不已。 沈嘉也是近一年来,才开始认同默贤阁,江湖号称第一组织,绝非浪得虚名。更为难得的是,它绝非是之前传言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组织,而是匡扶正义、替天行道的组织! “怎么?很惊讶?”褚哲勋看着沈嘉那副瞠目结舌的样子,好笑地问。 沈嘉点头:“虽然我也认同默贤阁的能力,但能同时说服那些个王爷弃暗投明,实在令人不敢置信!从前只知道默贤阁的公子,从未听过什么阁主,前段时间阁主突然冒了出来,没想到就有惊世之举。如此说来,我倒是对这位阁主有些兴趣。若是有机会,很想拜会。” 褚哲勋一直神色如常,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方才不自觉地变了神。即便知道沈嘉是无心之失,他依旧无法容忍。诺语是他的人,容不得旁人的半分觊觎! “将军,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这些日子太过疲惫?”沈嘉话音落后,猛地发现褚哲勋面色不豫。 褚哲勋调整了情绪,平静地说:“没什么,上路吧!” “是。”沈嘉恭敬地应下。 褚哲勋翻身上马,这一路上却有些心不在焉。如果顺利,还有几个时辰便能看见诺语,他实在是激动不已。从上次宫中一别后,已过了数月,他每日每夜能看的除了信物外,便是偶尔的一次鸿雁传书。虽说睹物思人,可有些时候思念过盛,便是什么也解不了这样的相思之苦…… 傍晚时分,京郊阮天浩的营地变得热闹非凡。用阮天浩的话说,今夜这顿饭,既是接风,又是壮行。明日过后,便要全力攻打京城,争取一鼓作气!诸王听得他慷慨激昂的一番话,纷纷颔首表示认同。 因着是阮天浩组织的,所以宴席间的上首之位,自然是归属于他。起初阮天浩想要一试众人的态度,还再三推脱,可诸王却是惊人的态度一致,纷纷表态这上首之位只能是阮天浩的。 端坐在上首,阮天浩居高临下地俯瞰坐在他左右两侧的王爷,心底一阵畅快。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今夜只是个开头,往后的日子里,这个位置只能是他的!这些王爷也好,还是朝中的那些大臣也好,都必须臣服在他脚下! 抱着这样的心态,阮天浩心情大好,席间言语中更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其余王爷看在眼里,心底虽嗤之以鼻,面上倒也十分配合。 酒过三巡,阮天浩偏头看向身侧坐着的曼绮,递一记眼色给她。曼绮颔首,婀娜起身,笑意盈盈地离去。镇西王等人表面上虽沉溺于美酒佳肴,实际上则一直在盯着阮天浩。 若说之前还有什么迟疑,那么面对现在的阮天浩,他心里明白,那个叫夜月的默贤阁阁主所言不虚。其实不用她说,他们也都心里有数。可总还是存有一些不甘心的,总体说来,造反一事虽说是由平南王挑起的,可做久了王爷,哪个心里没点更多的想法呢?这才会平南王一说,大家便决定跟着他干。 后来一步步走来,发现许多事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无论是平南王也好,还有死去的阮忠也好,大家都成了乳臭未干的阮天浩手中的一枚棋子。这样的认知多少令他们心里不甘、愤怒,继而想着要改变这个事。 可阮天浩手中握有平南王的全部兵力,任谁也是敌不过的。若想要彻底击毁他,必得大家齐心协力。但人心隔肚皮,没人能确定彼此的心意是否始终如一。这其中一旦有人毁了盟约,那么自己必定会损失惨重。正是因着大家都有这样的顾虑,才会让阮天浩一直得逞。直到默贤阁阁主的出现,晓以大义,说服每一个人…… 待得曼绮手执托盘,款款而来时,所有人的目光皆投向她。那托盘中摆着一个精美绝伦的酒壶,青花瓷的外观,壶盖上镶嵌着一颗熠熠发光的夜明珠。不说别的,单就那颗夜明珠便是价值连城! 曼绮察觉到大家投向她的目光,犹自镇定地走向阮天浩,随即屈膝道:“将军,请用!” 阮天浩目光扫过众人,只见那些个王爷的眼神皆缠在曼绮的身上,他有些怒气,低咳了两声,道:“诸位王爷,这酒可是难得的佳酿,大家一会儿可要好好尝一尝!” “多谢美意!如此咱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诸位王爷互看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 阮天浩见他们的目光不再紧锁曼绮,方才笑着说:“之前我便说过,天浩不才,愿意跟随诸位王爷。如今这话依旧,在座各位,无论谁成为了钦天监口中的真龙天子人选,我阮天浩都会全力支持!” “有天浩这话,自然是极好!”镇西王朗声笑道。自从平南王倒后,镇西王便一跃成为了这些王爷中实力最为雄厚的那个。 听着镇西王这话,阮天浩心底不悦,面上倒也是分毫不显。而曼绮则暗自好笑,之前还有些怀疑那消息的真伪,如今看来,一切都无需担忧。 曼绮手执托盘,走到阮天浩身边,阮天浩拿起酒壶,起身亲自来到诸位王爷面前,颇为恭敬地为他们斟满。看着酒盏中的琼浆玉液,阮天浩面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回首看一眼乖巧坐在那儿的曼绮,与她相视而笑。 待得所有人的酒盏都斟满后,阮天浩方才回到上首处,端起自己的酒盏,道:“诸位王爷,今日便让咱们同饮这一盏,来日齐心协力,攻打京城!” 所有人均信誓旦旦道:“好!齐心协力!” 然而,话音未落,便有王爷皱了皱眉,道:“奇怪,本王突然有些头昏,难道是今日喝多了?” 阮天浩不急着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目光中闪过一切尽在掌控的笑。他早已算好了时间,至多再有一盏茶的时间,所有人都会应声而倒。到那时候,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拿到他们每个人的兵符,接管他们的军队! 果然,宴席之上,接二连三地有人称自己喝醉,体力不支,起身想要离开。阮天浩冷眼看着这一切,轻哼一声,转而回头与曼绮低声交流几句。而曼绮,则在他回头的一瞬间,飞快隐去眼底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阮天浩不疑有他,简短地交流了几句,便将注意力又放回到诸王身上。 见镇西王起身欲走,阮天浩冷冷出声:“王爷留步!” “咱们王爷醉了,你看不见吗?”不待镇西王出声,便有身边随从看不惯阮天浩的趾高气昂,出声分辩。 阮天浩哪里会将这些小厮放在眼里,丝毫不予理会,径直看着镇西王,说:“王爷留步!有些话我还没说。” 镇西王脚下有些不稳,眼底却一片清明,他摆摆手,道:“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本王今日身体不适,提前走一步!”说话间,也不再去看上首处的阮天浩,转身便走。见他离开,其余王爷也都起身,推说自己酒醉,想要先回营寨休息。 阮天浩起身,喝道:“本少爷的营寨,岂是尔等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 “你欲如何?”镇西王的语气中也隐隐透出一丝不悦。其余诸王虽说未答话,但面色也都不好看。 阮天浩一招手,事先埋伏好的将士全部手执长矛大刀地围上来,挡住了诸王的去路。阮天浩笑着说:“各位王爷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怪不得我这个做晚辈的无礼了。” 镇西王刚要出言训斥,被身边的王爷拦住,问:“原来竟是一场鸿门宴!你既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必定是有所图,便说来听听看吧。” “鸿门宴?”阮天浩笑一笑,未置可否,“不错,我将诸位请来,的确是有些事想要拜托大家。” 镇西王冷哼一声,道:“说!” 阮天浩面上始终挂着无害的笑,语气却是毋庸置疑:“还是镇西王爽快!也不枉昔日为拉拢你,煞费口舌。”顿一顿,他接着说,“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诸位将手中的兵符交给我,剩下的事便不劳烦你们。” “狼子野心!”镇西王斥责道,“凭你也想得到本王的兵符?真是异想天开!” “异想天开?是吗?”阮天浩笑得志得意满,说这话时连眉梢眼角都无一不彰显出他的把握。 镇西王与其余几个王爷对视一眼,轻松道:“小子,就凭你这些人也想算计本王?你还是太嫩了些!你以为凭你酒中的那些药,也能控制住本王?本王随先皇打江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话音未落,方才还略有醉态的诸位王爷似乎也都清醒过来,众人皆虎视眈眈地望着阮天浩。一时间,大帐之内,气氛有些肃杀。唯有阮天浩,瞠目不已地看着诸王…… 第四百七十六章 赴鸿门宴(下) 事已至此,阮天浩恍然,一切都是曼绮准备的酒中出了问题!他狐疑地回头去看身后的人,曾经一度,他全然地信任她!可是她呢?回报了他什么? 思及此,阮天浩一把握住曼绮的手腕,恶狠狠地问:“贱人!是不是你?这一切是不是你!” 曼绮忍着剧痛,面上却表现出比阮天浩还惊慌失措的神色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们……他们怎么还好好的?天浩,不是我,你要相信我啊!天浩!” “事实摆在眼前,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枉我百般信任你,枉我百般维护你,你呢?你背着我做了什么?”阮天浩既愤怒又失望,怒吼道。甚至,忘了大帐之中,还有那么多外人在。 严格说起来,从小到大,这样的类似背叛,他早已经历过无数次,早就该习以为常。可这一次仍旧让他难以接受!不为别的,就因着他对面前这女人是付出了真心的。算上岚儿,曼绮是令他动心的第二个女人,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心动的程度甚至是超越了岚儿的。 阮天浩绝非是一个会为了感情而丧失理智的人,所以事实如此,任凭曼绮再如何澄清分辨,他也是听不进去的。此时此刻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曼绮背叛了他!她联合了这么多外人,一起算计他!而更让他窝火的是,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如何在他眼皮下与外人联络的。 “贱人!”阮天浩越想越气,狠狠地一掌掴在曼绮脸上。 伴着那一巴掌,曼绮整个人都跌倒在地,她微微仰头,看着阮天浩脸上的怒不可遏,心底闪过一丝畅快。长久以来,这样的画面一直支撑她不要倒下,如今这一切正一步一步实现,她终于开启了她的复仇之旅! 这只是个开头!一切才刚刚开始!她在心底这样说道,既是对他,也是对自己。 阮天浩见她连辩驳都不再有,心底更是愤怒。现在的他是有些矛盾的,一方面他已经认定了曼绮的罪行,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听到她的辩解。这么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他对曼绮的性子是有些了解的。若是真的受了委屈,她一定会出言辩驳。可现在她毫不辩驳,分明就是承认了这一切都是她的所作说为! 明明早已看清一切,可当看着她那样跌落在地,一言不发的样子,他的心里却又有些五味杂陈。 这样的认知令阮天浩有几分恼怒,都到了这个时候,面对一个背叛自己的人,他该毫不留情地下手!可此时此刻,他双臂下垂,双拳紧握,微微颤抖着竭力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哪怕到了这会儿,他似乎也不愿意在人前给她难堪。 呵……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妇人之仁了?难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阮天浩自嘲地想着。 从数年前开始有目的地接近白霜月开始,他便开始布局,到后来顺理成章地接管了母亲孙氏那边的苗疆势力,再到后面地拉拢平南王;从瘟疫开始,一步步地瓦解季舒玄的江山,直到亲手了结了他,包括手刃了亲爹……这中间的每一步,他都是按着自己原定的计划在走,绝无差池! 唯独算漏的地方,便是曼绮!他该死地选择了相信她!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背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镇西王看着这一幕,想起之前夜月的话,拧紧了眉头,转而吩咐了身边的人几句,方才朗声道:“阮天浩,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难道还在算计着本王的兵符吗?本王一早就告诉你,不是你的东西,轮不到你肖想!” “哼!镇西王?”阮天浩迅速地收敛起心底的黯然,再度将自己武装起来,“你该不会不知道阮府的厉害吧?你以为单凭着你手上的这些人日,便可以拿住我吗?” 镇西王面上微怔,他的确是忽略了阮天浩的身份。没错,他是阮府的人,而阮府向来最为人称赞的便是武功。可那又如何?没有了手中的兵权,他就什么都不是! 思及此,镇西王轻蔑地笑道:“阮天浩,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你该明白吧?就算本王不能奈何你,但失去了平南王的兵权,你以为你还是之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吗?在本王眼中,你什么都不是!” 镇西王的一番话似乎又勾起了阮天浩昔日的心结,曾经便有人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一时间,阮天浩的眼底迸发出嗜血的狠意,令在场诸人均忍不住瑟缩一下。 镇西王强自镇定下来,咳嗽两声,瞬间帐外响起了震天的擂鼓声,他冷然道:“阮天浩,你出去看看,现如今你可还有可用之人?孤掌难鸣,你还是弃暗投明的好!” “弃暗投明?谁是暗?谁是明?”阮天浩嗤之以鼻,“你们别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昔日你们都是背叛过季舒玄,背叛过大朗王朝的人,现如今季舒玄都死了,朝中无主,你们又在这儿忠贞不二给谁看?” 阮天浩一通抢白,令所有人面上都有些尴尬,但大家很快便冷静下来,看着他,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当日若非是听信了你的谗言,也不会有之后的事!无论如何,现在大家已经幡然醒悟,若你还执迷不悟,便是与所有人为敌!” “休想我与你们为伍!”阮天浩高声呵斥道。转而想去抓曼绮,却发现她早已没了踪影。放眼望去,眼尖的阮天浩在镇西王的身后看见了曼绮。 “贱人!你联合外人,背叛我!有朝一日若是你落到我手上,我定要叫你知道惹恼我的下场!”阮天浩指着曼绮,厉声威胁。 曼绮平静地看着他,眼睑微垂,没有言语。 这时候阮天浩身边的心腹之人脚步匆忙地来到他身边,在他耳畔低语一阵,阮天浩神色微变。那人拉扯一下阮天浩的手臂,焦急不已:“少爷,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奴才知道您身手高,可外面围堵了那么多人,您若是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阮天浩皱了皱眉,旋身一跃,消失在大帐之中。 “还愣在干什么?给我追!”镇西王指着阮天浩消失的方向,勒令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王爷!”一连串的应是声。 待得下人离开的差不多,诸位王爷重新回到席间。镇西王看一眼婷婷而立的曼绮,道:“曼绮,坐吧!今日这事,你也是居功至伟。” 曼绮面上并没有太多的神情,面前这些王爷也算是相熟,从前未出嫁的时候,他们与爹爹也经常走动,她也总是能笑意满满地唤他们一声“伯父”。可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她早已不是当日那个天真浪漫的小女孩。曾经的无邪笑容,早已不属于她。 “不敢当。我只是听命行事。”曼绮并不邀功。 镇西王并不惊讶她的答案,问:“默贤阁?” 曼绮颔首:“是。” 连带着镇西王在内的诸王关切地询问了曼绮关于平南王的近况。提及爹爹,曼绮原本冷漠的神色有了松动,她微微蹙眉,简单地介绍了爹的情形。 “阮天浩这厮简直是猪狗不如!”诸王听后均愤而讨伐。 曼绮冷笑一声,道:“我早已习惯,一个能对亲生爹娘痛下杀手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他好歹留了我爹一条命,也算是难得。” 镇西王看着曼绮如今这样,顿了许久,方才说:“曼绮,难为你了!” “若不是他,我竟不知道自己狠辣至此。”曼绮淡淡地说,“经历了鸿门宴上的倒戈一击,我想对阮天浩来说,应该是大势已去。” 镇西王眉头紧皱,并不乐观:“即便他没有了争夺天下的能力,但以他的绝顶身手以及下毒,只要他没有被擒住,我们就一日无法安枕。” “可是,本王瞧着方才阮天浩对曼绮似乎手下留情。”另一个王爷说道。 镇西王微微颔首,看向曼绮。 曼绮唇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一下,面无表情地说:“自从我重回他身边,便已经是死了心,即便有什么事,也绝不会发生。何况以阮天浩的心思,今日只怕也是无心之失,下次再见,他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镇西王看着昔日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心底也是唏嘘。 一行人坐在大帐中,一来等待着与褚哲勋的会合,二来也是等着派出去的人将阮天浩擒回来。 然而,直至深夜,阮天浩那边也并没有动静。派出去的人接二连三地回来,却各个都是垂头丧气地无功而返。随着人陆续回来,诸王与曼绮的神色也愈加凝重。 镇西王忧心忡忡地说:“错过了这个时机,只怕再想将他擒住便难了!” 曼绮亦是点头:“王爷之前所言甚是,阮天浩一日在外,我们便一日无法安心。何况,阮天浩的报复心极强,他一定会卷土重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天浩郁郁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外面突然有人快步进来:“回禀诸位王爷、郡主,褚哲勋褚大将军率军即将抵达。” 这个消息对于等了一夜的众人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这若是在原来,还有硬仗要打,现在大家一致决定同朝廷修好,那么进京城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镇西王一行人起身出了大帐,远远地便听得马蹄声渐行渐近。转眼间,褚哲勋一行人已到了近前。褚哲勋与沈嘉等将领翻身下马,镇西王也率众迎了上去。 见面后的气氛异常融洽,其实在众人起兵叛变之前,褚哲勋与他们的关系还是不错。不过这一次能有这样圆满的结果,褚哲勋心里明白,皆是诺语的功劳。等到这边的事忙完,他也想尽快与诺语见面。 大家重新回到了大帐,谈及昨日的鸿门宴,镇西王面露凝重:“阮天浩趁乱逃离,本王虽派了人去追,但并未能抓住他。”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若没被控制住,一切事情就还有变数。不过天下大势已定,凭他一个人,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褚哲勋没有镇西王那么深的顾虑。 众人简单商定了之后的事宜,为表对朝廷的忠心,诸王决定暂时交出手中的兵权。而褚哲勋也当着所有人的面郑重承诺,会说服太妃以及新皇,只要诸王能一心向着朝廷,过往的一切既往不咎。 考虑到褚哲勋一行人连夜赶路辛苦,镇西王等人体谅地起身离开。待得众人都离开得差不多,曼绮折回来,站在褚哲勋的身边,问:“褚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褚哲勋颔首,简单地交代了沈嘉几句,同曼绮一前一后出了大帐,往人少处走。站定后,褚哲勋迎上曼绮的目光,问:“找我可是有事?” 曼绮审视他半晌,开门见山地问:“想来你便是默贤阁的另一个公子夜离吧?” “你如何得知?”褚哲勋不答反问,只是这样一来也算是默认了。 曼绮一哂,道:“我与清然如今也算熟识,如何会毫无所知?还是夜离公子以为我还是原来平南王府那个天真无邪的郡主?若真是那样,我又如何能瞒过阮天浩,配合清然?” 褚哲勋听她淡淡地说着这些,心底却起了些怜悯。从前他与平南王虽算不上交情深厚,但也偶尔走动,自然对这个平南王府的独女有所了解。据他所知,曼绮虽自幼丧母,但王爷待她一直视若掌上明珠,宠溺颇深。如此环境下成长的郡主,哪里能体会民间疾苦? 所以在一开始面对有备而来的阮天浩时,毫无防备的曼绮必定是无法抵抗,就好像是当年纯真的诺语一般。自然也能想象,当一切残忍的真相被撕开,给曼绮带来的打击是怎样的毁天灭地!可当曼绮痛定思痛之后,竟然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其心智绝非寻常女子可比。 “你能想开,这很好。”褚哲勋由衷地说,“郡主尚年轻貌美,他日必定还有如意郎君相伴左右。” 曼绮自嘲地笑道:“如意郎君?不必了,在经历了这样令我身心俱疲的所谓爱情之后,我早已看破了人间之事。此生若能守着爹,别无他求。” 褚哲勋了然地看她,猜测道:“那么我若是没有猜测,郡主今日找我,是为了平南王的事?” “什么郡主不郡主,你既与清然相交颇深,不嫌弃的话,便也叫我曼绮就是。”曼绮纠正道。 褚哲勋从善如流:“曼绮。”心中不由暗忖,即便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这曼绮郡主却依旧能保持她的真性情,也是难得。这大概也是清然愿意与之亲近的缘由吧,若是他日有缘,想必诺语也是能与之交流一二的。 曼绮听他这样唤着,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如此甚好,只是不知我该如何称呼你?夜离公子还是褚大将军?” “如你所说,既是清然的朋友,随意称呼即可。如今并不在逍遥谷,称呼我为褚哲勋便是。”褚哲勋说道。 “好。”曼绮点头,随即夸赞,“不愧是堂堂默贤阁的公子,思维缜密令人佩服。不错,我今日单独找你,便是想问问关于我爹的事。” 褚哲勋表情沉重下来,问:“你是指平南王中毒之事?” “嗯。”曼绮点头,“不知道那阮天浩对我爹做了什么,如今我爹虽还吊着一口气,却与死人没什么两样。我知道你在用毒方面号称天下第一,不知可否为我爹解毒?” 褚哲勋不假思索地点头:“等天下安定,我去给你爹看看。不过若说医术,我倒有个绝佳的推荐。” “哦?还有比你还厉害的人?”曼绮惊诧。 想到诺语,褚哲勋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宠溺的笑:“自然有。” 曼绮看他那样,脱口道:“那人该不会正好是你的心上人吧?” “有这么明显?”褚哲勋算是间接地承认。 曼绮羡慕地说:“你方才在提及那人时,脸上露出的神情是满满的宠溺与幸福。除了心上人,我想这世上无人能让默贤阁的冷面公子如此吧?” 褚哲勋失笑:“她不仅是我的心上人,更是我的妻!” 闻言,曼绮面上露出淡笑,没有说话。良久后,方才郑重地福了福:“如此,我便在此先行谢过。” “无功不敢受。等日后平南王恢复健康之后,你若是能真心与她相处,便算是最大的谢意。”褚哲勋说道。诺语是有些孤单的,身边除了心云和清然外,便没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若是有朝一日能与曼绮成为朋友,以两人的性子来看,想来也是不错的。 曼绮乐得开怀:“有你这样好的夫君,她真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褚哲勋没有说话,淡淡一笑。 如此寒暄几句,两人便也各自忙去。 看着曼绮的背影,褚哲勋的心底愈发地想念诺语。好久未见,最近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实在担心诺语,不知她是否始终安好…… 而回到中军帐后,曼绮也满腹的心思。虽然一直以来,复仇阮天浩是支撑她的动力,但昨日,看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狼狈,她的心底却有那么一个小角落有极细微的刺痛。那种感觉来得太快,也去得太快,当时她无心去想,现在一个人的时候,却又涌上心头。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她明明早已经不爱了,明明早已经开始恨他,为何现在会有这样莫名的情绪?她不想去刨根追底,生怕结果会将她击垮…… 无论如何,她已不能回头,已无路可退!所能做的,便是一路前行! 相比之下,逃窜在外的阮天浩日子没有先前那么逍遥自在。心机败露之后,他趁乱离开,同行的只有十余个心腹之人。他们刚离开营寨没多久,就有镇西王派出的大队人马紧追不舍。心腹们一心护主,纷纷选择暴露自己,以保全阮天浩。在这样的情况下,阮天浩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等到彻底摆脱追兵时,只剩下五个人。 天快要拂晓,一行六人疲惫不堪地围坐在大树下,喘着粗气,商议着接下来要如何做。 “主子,咱们该怎么办?如今咱们手中无兵权,而那些个王爷全部倒戈,与褚哲勋所率朝廷大军拧成一股,情形对我们太不利了!”心腹甲忧心忡忡。 心腹乙接过话来:“主子,一旦等他们进了京,宫中那老妇一定会立刻拥立新皇。到那时候,咱们想要再反,可就难了!” 心腹丙亦是担心至极:“前段时间,宫里传出流言,说是新皇人选,先皇当年便有指使。若真是如此,只怕咱们即便想要争,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心腹甲冷哼一声:“那不过是个幌子,若先皇真有这样一份遗嘱,早就公诸于众了。何苦还要迟迟拖延?依我看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要不这样吧,”他唇角勾起一抹狡诈的笑,看向阮天浩,“主子,咱们先他们一步,将那份遗嘱拿出来。这样一来,您不就占得先机?” 阮天浩听他们议论纷纷,面色凝重。这一路走来,他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想的最多的其实不是要如何挽回败局,而是心痛与失望——曼绮的背叛! 自从他打心底地接受了曼绮,认可了曼绮,便一直视她为妻,更想着等着事成之后,立她为后,并给予她信任。可是今日,当他自信满满地对抗诸王时,本以为过了今日,他便将迎来一片坦途。可结果呢?在最关键的时候,遭遇了她的背叛,这对他来说,不啻于一种灭顶之灾! 这绝不仅仅是对他争帝之心的打击,更是对他人生的打击。从前,哪怕是对岚儿,他也没有这样信任过。除了晏安,他最信任的人便是曼绮。可是曼绮却这样对他,联合外人一起,背叛他! 阮天浩越想越失望,越想越心痛,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愈发得阴沉…… 第四百七十八章 天浩感动 正当阮天浩沉浸在自己的失望中,心腹甲的话打断了他的冥想:“主子,如今该怎么办?还请您明示!您放心,即便咱们几个豁出命去,也断然不会背叛您!” “你们跟着我的时日久,我自然是信得过的。”阮天浩声音低沉。 五个人的眼睛都盯着他,等着他给下一步的行动安排。跟着主子多年,他们心底对主子均是满腔的崇敬与佩服。在这之前发生的许多事,都充分地显示出主子的心智与筹谋,即便在不利的情形下,主子也总有法子扭转。他们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阮天浩看一眼面前的人,不再去纠结曼绮的事,冷静下来,分析着局势:“如你们方才所言,那些个叛徒必定会与褚哲勋所率的朝廷大军会和,届时进城便不会再耗费一兵一卒。至于回朝之后,当务之急便是拥立新皇登基。不过在这过程中,想必也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哼!那些个王爷哪个心里没点自己的小算盘?若真是敢为人臣,当初也不会因着平南王的三言两语便背叛皇上。如今他们虽临阵倒戈,表现得似乎大义凛然,其实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心腹乙愤愤然道。 心腹甲附和道:“是啊,就包括那个褚哲勋,平日里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难道真就没什么想法?主子,咱们就好好看着吧,他们必定也有打得不可开交的那日!” “再说了,皇上死的突然,并未留下遗诏,身前既无兄弟,膝下又没有个一子半女的,正统的继承人是没有的。”心腹丁也出言分析,“即便宫中的太妃派人放出话来,说是先皇曾有遗诏。可十余年过去,遗诏一事只怕根本就不靠谱。” 心腹丙嘿嘿一笑:“退一万步说,即便真的有那劳什子的遗诏,难道这满朝文武就能信服吗?那些个王爷能心甘情愿?还有褚哲勋,恐怕也不会就此罢休吧!” 阮天浩颔首:“不错,正如你们所言。所以,咱们眼下似乎已经到了末路,但实际上未必就真的没有法子。事情往往瞬息万变,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主子,您尽管放心!”五人起身拜下,异口同声道,“天下之主除了您,没人能胜任!等到您功成名就,再好好收拾那些个背叛过您的人!” 阮天浩唇角微扬,道:“本少爷不会就此放手。没到最后一刻,只要本少爷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认输!” “有您这句话,咱们也能放心了。”五人互看一眼,笑道。 阮天浩倚靠着大树,双目微合,在心底暗自筹谋着未来的路。他早已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即便现在的情形看上去对他十分不利,可是他心里明白,一切都还没完!只要他活着,他们便别想有安睡之日!还有…… 曼绮! 等到他成了天下之主,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她抓回来,永远地囚禁在身边,让她当牛做马!她不是千方百计地想要离开吗?他便偏偏要将她留在身边,让她伺候他,做一个最卑微的奴隶,供他玩乐!他一定要报复她,惩罚她,折磨她! 既然已经明确了信念,那么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便是尽快离开这儿,重回大本营,意图后报!镇西王他们派了那么多人前来围追堵截,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将阮天浩抓回去。所以即便他们已经顺利地摆脱了第一批,但并不意味着处境安全。加之他们仓皇离开,身上并无长物,连基本的水与食物也是没有的。 因而,目前来看,他们最应该的做的便是趁着这个机会,赶快寻找水源与食物果腹。趁着阮天浩在闭目养神,五人低声商议后,决定留下甲在这儿保护主子,其余四人分别行动。 心腹甲守在阮天浩身边,始终保持警惕。察觉到他的紧张,阮天浩睁开眼睛,淡然道:“放轻松些,咱们目前非常安全。” “主子,您休息就是,奴才给您放哨。一有人来,奴才便通知您!”心腹甲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阮天浩心底有些感动,即便走到这一步,身边仍旧有这样的兄弟们,对他来说不可不谓一种安慰。他宽慰道:“你放轻松,就凭镇西王身边的那些人,不等他们靠近,我就能有所察觉。”说罢,阮天浩还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心腹甲想了想,这才坐下来,但浑身仍旧是处在紧张状态。 阮天浩见状,也多不说,由得他吧。 心腹甲看了许久,似乎并无异常。他将目光移向阮天浩,为难地盯着他许久,数次张嘴,终究还是闭上。叹口气,罢了,不说了。 “有话要说,但说无妨,何必要吞吞吐吐?”阮天浩突然出声。 心腹甲本能地看向阮天浩,见他仍旧双目微合,心底不由地震惊。一直以来都知道主子是个绝顶高手,不想竟已到了这般出神入化的地步。其实他虽跟着主子的年头久了,但前有晏安,后有雷阳,他们并不能贴身跟随。饶是如此,他仍旧是打从心底地敬佩公子。 听得阮天浩如此说,心腹甲终于犹豫地说出口:“主子,奴才是想说关于雷阳的事……” “雷阳?”原本闭目的阮天浩倏地睁开了眼睛,他虎目圆瞪,道,“想说什么?” 乍然间面对阮天浩这样子,心腹甲心底猛地一跳,然而话已出口,由不得他收回。他只得硬着头皮说:“主子,奴才们只是想说您或许是冤了雷阳,他……他对您是忠心耿耿的。一直以来,他都对奴才们说,这一辈子,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一定要对您忠心耿耿!” 阮天浩身体猛地绷紧,许久后方才缓缓地道:“这是他说的?” 心腹甲以为他不信,忙不迭地点头,信誓旦旦地说:“奴才不敢妄言,所说句句属实。主子若不信,等会他们几个回来了,您可以问他们!” “我没有不相信,只是很震惊。”阮天浩心有亏欠地说,“一直以来,我对雷阳并不像对晏安那般。这次更是为了……而冤了雷阳。我并不知道他竟说过这些话,等到我们安稳下来,我必定要为他立衣冠冢!” 心腹甲听他这样说,憨厚一笑:“若是雷阳听见您这样说,心里一定高兴至极!” “前阵子为了我对曼绮的宠溺,你们大概心里都有些不安吧?”阮天浩突然问。从前总是听人说什么红颜祸水,他向来是无从体会的,这一次,总算领悟了这四个字的含义。 心腹甲连忙摇头:“主子别这样说,在郡主背叛您之前,她是您的妻,您如何对她好都是应该的。奴才们不敢妄言。”顿一顿,他一脸气愤,“可是您待郡主这样好,她却公然联合外人背叛您,实在是罪该万死!” 阮天浩听他说起“罪该万死”四个字,本能地皱了下眉,问:“你们大概都狠毒了她?” “这是自然!”心腹甲点点头,“不只是奴才,咱们几个无论是谁,都恨不能杀了她,为您报仇!” “不可!”阮天浩下意识地喝道。 “主子?”心腹甲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难道都到了这个时候,您还想着维护她?主子,您醒醒吧,以您的条件,这天下的女子还不是予取予求。待您坐稳了江山,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为何您还要这样维护一个背叛过您的人?” 阮天浩摇头:“不是维护。”他冷下一张脸来,纠正,“她是第一个敢如此背叛我的人,我岂能饶她?但她罪孽深重,我必定要亲自出马,否则难平我心头之恨!” 阮天浩说着这番话,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难辨真假。他有些不明白,这样说到底是为了保护她,还是真的为了报复她。 但这话听在心腹甲的耳中,却放下心来:“对!她敢这样对您,您一定要亲自出马,才能更解气!主子放心,日后若是她落在奴才手中,奴才一定将她交给您处置!” “好。”阮天浩应一声,没再说话。身体缓缓地放松下来,略微有些疲惫地靠在树上。 就他们说话这功夫,另外四人也已经折返回来。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收获的。将水源与吃食递给阮天浩,恭敬地说:“主子,您累了一天了,吃些东西吧。” 阮天浩抬头,目光扫过同样疲惫的五人,说:“你们也是一样的,一起坐下吃吧。” “那怎么行?您先吃!”五人异口同声。 阮天浩脸色一沉,道:“怎么?如今难道连本少爷的话都没用了吗?让你们坐就坐!” 五人面面相觑,到底不敢违拗,只得坐下来,同阮天浩一同分吃那本就不多的食物。 阮天浩看着他们,心中满是感动。“感动”这样的情绪从前对他来说,几乎是没有过的,可今日却格外充沛。他郑重承诺:“若是他日本少爷功成名就,你们便是开国功勋!” “多谢主子!”五人齐声道。 第四百七十九章 死而复生(上) 饶是阮天浩筹谋得天衣无缝,但,这一次,上苍没有再给他机会…… 同一片树林中,两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并肩而行,脚下的步伐飞快。白衣老者对黑衣老者说:“你先前一直身体有恙,如今总算是调养痊愈。只是咱们如今这样日夜兼程,你可还吃得消?” “师弟,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倒是你,只怕还没好的彻底吧!”黑衣老者语气中也略有担忧。 白衣老者朗声大笑:“哈哈,就凭那些个小兔崽子,也想奈何我?不过,”他话音一转,“对于夫人,我是心中有愧的。当时我曾想着,若是可以,豁出我这条老命,也一定要救她。只可惜……” 听出白衣老者话语里的落寞伤感,黑衣老者劝道:“师弟,说起来这件事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等咱们大事忙完,我便去弟妹的坟头,负荆请罪!” “师兄,这事儿怪不得你。但冤有头债有主,这个仇我一定要报!”白衣老者说罢看向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郑重点头:“我绝不徇私。”顿一顿,他接着说,“若在从前也就罢了,现在我得知了一切,别说你,就是我也不会饶了他!” 白衣老者听他这样说,点点头没有再继续。 两人沉默了一阵后,黑衣老者感慨道:“许多事,尘封了二十余年,到头来,终究还是绕不过去。” “是啊,该发生的总是要发生的!”白衣老者也感慨道,“我们再如何努力,也斗不过命运。再如何规避,也绕不开命运的安排。该遇到的人总会遇到,该离开的人总会离开……” 黑衣老者面上多有无奈:“好在命运并非绝情,并非将所有人都带走。” 白衣老者闻言,面上隐隐浮现了一抹庆幸。幸好啊,他身边的人总还有在的,否则,漫漫余生,要如何度过? 收拾起略显悲观的情绪,黑衣老者问:“师弟,可和他们联系了?” “并未。”白衣老者摇头,“你我如今的身份特殊,在面对面之前,我想还是不必传信。” 黑衣老者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心底暗忖:师弟啊,你确定你我乍然出现,不会将人吓坏吗?他这师弟从前便总有些奇思怪想,看来现在也不例外啊。 白衣老者不理会黑衣老者探寻的目光,径直看向前方。其实他这心底多少有些不确定,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再相见,可否还能一如从前? 饶是两人一路上交谈颇多,但却并不曾耽搁脚程,依旧是健步如飞。突然,两人猛地驻足,眉心微皱,微微闭目,转瞬后,对视一眼,道:“附近有人!” 这样的异口同声,令两人面上露出一丝笑意。不愧是同门师兄弟,纵然早已不朝夕相处,可这份默契却未减分毫。这样的默契总能勾起尘封多年的回忆,当年师兄弟一同拜师学艺的经历是他们一辈子的财富。 白衣老者正欲上前,却被黑衣老者骤然拦住,他狐疑地回头看他,只听黑衣老者眉头紧锁,一字一顿:“你想要寻仇之人便在附近!” “阮天浩?”白衣老者惊呼。 黑衣老者颔首:“不错,正是那个孽障!”语音未落,他已然飞身而去。 看着一袭黑衣在眼前一闪而过,白衣老者也不敢耽搁,连忙追上去。他担心师兄身体未愈,会不敌阮天浩。说来惹人笑话,两人明明是天下至亲,却闹得这样互相残杀。若非亲眼所言,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阮天浩会是个弑父弑君之人! 白衣老者担忧不已,他虽方才坦言不会对阮天浩手下留情,可师兄与他到底是不一样的。阮天浩再如何不堪,也是师兄的儿子啊!师兄不是个偏私之人,但这次不同,对象是自己的儿子。做儿子的可以不孝,但为人父的却如何才能狠得下心呢? 黑衣老者一个旋身,已然到了阮天浩的背后,白衣老者紧随其后,站在他身边。两人并没有贸然上前,而是侧耳细细听了他们的对话。尤其听到阮天浩高谈阔论要如何对付褚哲勋时,两人面色一变,准备出手…… 阮天浩身边的心腹甲小心翼翼地问:“主子,奴才总感觉背脊发凉,要不奴才们还是在附近打探一下吧?” “是啊,主子,小心驶得万年船,不可掉以轻心啊!”心腹丙也劝道。 阮天浩豪情万千地说:“不必!本少爷方才便说过,无论是谁,但凡靠近我身边,我必定能有所察觉!” 心腹丁陪着笑脸:“主子武功盖世,咱们自然知道。论及武功,当今世上,只怕无人能在您之上!” “哼!老爷子当年一心偏私,什么都顾着他的大儿子,却从未将我放在眼里。结果怎么样?还不是死在本少爷的手上!”阮天浩的脸上闪过阴翳,“想来他现在一定是孤单不已,没关系,用不了多久,本少爷便会将他的妻儿都送去与他团聚!” “孽障!”黑衣老者忍无可忍,一记凌厉的掌风披向阮天浩,喝道,“从小我对你们兄弟便是一样的,是你自己贪心不足,屡次做出让我失望的事!如今竟还在这儿大言不惭地说为父偏私?早知你如此,当年你一出生,为父便该将你溺死!” “爹?”阮天浩被面前的老者吓了一跳,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接连后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是……不是……怎么……”紧张惊吓之余,阮天浩说话都有些结巴。想来也是,一个原本以为已经死了的人,如今却贸然站在自己面前,实在是令人心底发寒。 黑衣老者猛地打断他的话:“你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师兄,阮天浩交给你,剩下的我来解决!”白衣老者此时也现身。 显而易见,白衣老者的出现再次吓坏了众人!连着阮天浩在内的六人脚下更是不稳,连连后退,只以为自己是大白天撞了鬼! 却原来,白衣老者与黑衣老者竟是“死了”许久的白峰与阮忠! 但阮天浩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便从这样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而他手下的那些个心腹则明显还愣在原地。 高手对决,生死往往就在瞬间。更不用说白峰的武功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阮天浩身边的五个心腹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白峰打翻在地。紧接着他随身携带的银针精准地刺入了五人的死穴。那几个可怜的心腹,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便在瞬间殒命。 处理完随从,白峰退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阮忠与阮天浩的父子对决。他相信,在这个时候师兄是不希望有别人插手的,既如此他只需随时保持警戒之心,足矣。 阮天浩的内心有些波澜,他身边的这五人虽不及他,却也各个身怀绝技。放眼江湖,也都是排得上号的。可在面对白峰的时候,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从前只知道白峰师承医术,不想武功身手也这般了得,似乎并不逊色于他爹。 知子莫若父,阮天浩的这些心思自然是瞒不过阮忠的眼睛。他冷笑一声,道:“孽障!你以为若是没有那些卑劣的心思,你真能奈何得了我们?你别忘了,你如今的武功全是我传授的!” “哈哈,爹,你若如此说,也真是太小看我阮天浩了!”阮天浩仰天大笑,“从小我便看出你的偏心,我又怎会安心于等着你的传授?” 阮忠皱眉,面对这样的指控,身为父亲,他实在伤心。他从不否认,因着蒋氏的关系,他内心中总是更喜欢天策的,但对于这两个孩子的教导,他绝对问心无愧! 只是阮天浩这孩子从小便心思过重,加之孙氏的性子更加阴狠些,比不得蒋氏的温婉平和,所以这孩子多少有些耳濡目染了他的母亲。他无意中发现了天浩的心思,很是担心天策也会如此,便常常点拨两人,只是后来才知道,一切都于事无补。 随着两个孩子渐渐长大,性格秉性也更加凸显,天策愈发稳重,且温良敦厚;而天浩则愈发得心机深沉,喜欢耍些小聪明,处处皆算计着天策。天策那孩子也绝非没有脾气,时日久了,便开始疏远天浩。 作为父亲,他看着这两兄弟渐行渐远,心底虽有遗憾,却也不会去干涉太多。在他看来,两个孩子未来各有各的路,未必天浩就不如天策。只是出于稳妥,关于默贤阁的事他从来都只交代给天策。在他心中,天浩的性子很适合在朝为政,或是领兵出征。 因而,他并非偏心,早已为天浩择好了路。只没想到到头来,他竟太小瞧天浩,没能看出他的野心竟那么大! 可若非是出于父亲对儿子的信任,他又怎会将天浩带在身边,又怎会对他毫无防备,又怎会……任由他毒害自己?说来说去,这一切不都是因着他是他爹吗? 天浩,太让他失望! 第四百八十章 死而复生(中) “你以为就凭你的那些微末心思,便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吗?”阮忠斥责道,“从前我睁只眼闭只眼,只想着你能多学些总是好的。等你长大成人,正好能继承我的衣钵,为朝廷效力!不想你竟这般没出息!将我们阮家几世忠良的传统都丢光了!” 阮天浩嗤之以鼻:“什么几世忠良,等我坐上了那个位置,就该轮到别人对我尽忠!” “凭你也配?”阮忠毫不犹豫地斥道,“若你这等心狠手辣、弑父弑君的人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岂非是天下百姓要大祸临头!” 阮天浩心里明白,在自己做了这许多事之后,更是无法挽回自己在爹心中的形象。好在他早已习惯,也没觉得受伤。当然,也不愿再与他相争,无论如何,爹心中引以为傲的那个儿子从来不是他! 阮天浩从剑鞘中抽出用习惯的宝剑,对准阮忠,道:“既然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您,而您又一心想要取我的性命,咱们便也不用多费口舌!” “好!好!好!”阮忠一连道几声好,脸色阴沉似暴风骤雨将至,“我记得这柄宝剑还是你弱冠那年,我四处寻觅为你找来的,不想有朝一日,你竟用这柄宝剑刺向我!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说到最后,语气中溢满了嘲讽。 阮天浩微微变色,握住剑柄的手也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爹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他的视线缓缓的,从爹的脸上移向宝剑剑鞘上镶嵌的夜明珠…… 那年他正值弱冠,行过了成人礼,便也算是长大成人。生辰那日,爹难得地早早地来到了娘所居的偏院,并嘱咐厨房的人为他准备了丰盛的吃食。 阮府的习惯,生辰之日,向来是不大操大办的。包括之前阮天策的弱冠之礼,甚至是爹自己过大寿,也从不操办。只是会请一些极为亲近,比如白府、褚府的人来府里一叙。所以,生辰那日,看着桌上的爹娘,他并没有失望。在生辰前几日,爹便告诉过他,那日可以邀请与他亲近的友人来府中一叙。可他思前想后,终究谁也没有请。 说实话,能看见爹一早便来了偏院,他已是受宠若惊,就连娘都在用膳时打趣地说是沾了他的光。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便是用过晚膳,爹吩咐人送上了一份厚礼——一柄他渴求已久的绝世宝剑! 还记得在阮天策弱冠之礼时,爹就送了一柄宝剑给他,当时拿到宝剑,阮天策喜不自胜。那个时候他心底满是羡慕与嫉妒,只是长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将所有的情绪都埋藏在心底。 可是,爹却一眼就看出了他当时的想法,随口道:“天浩,待你弱冠,爹寻一柄更好的给你!” 他听后,满是喜悦地谢过,心底却是不以为然的。那个时候的他心里早已对爹有了成见,只是碍于面子没有当面拆穿,其实心里根本就没有当真。 以爹的偏心来看,给阮天策的向来就是最好的,哪里还会有更好的给他? 所以当那一日,爹亲手将宝剑递给他的时候,带给他心底的震撼,真的不是一点点。当他伸手接过宝剑的那一瞬间,几欲落泪——这是一种从不曾受到重视的孩子在一份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面前内心的受宠若惊! 他记得清楚,他当时便发自内心地起身,郑重而恭敬地跪在了爹的面前,磕头道谢,并再三承诺不会让他失望。在那之后的几日里,他更是将宝剑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一得了空,便爱不释手地仔细翻看。他承认,自己的这柄宝剑无论是锻造还是剑鞘的装饰,都远胜于阮天策的。爹没有诓他,真的为他寻了一柄更好的! 接下去的那一两年中,他几乎都快因着这柄宝剑,而决定渐渐放下心底的偏执。甚至为了这柄宝剑,他愿意说服自己不再去嫉恨阮天策,与他和睦相处。可是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他终于没能一再地欺骗自己,终于决定冷下心肠,将自己未竟的事情做完! 这些往事尚历历在目,可对阮天浩来说,已没有了退路,亦不愿回首。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了今日,损失了多少,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皱了皱眉,深深呼吸,之后,胸臆中起伏的情绪逐渐恢复平静。 “阮忠。”他如此唤道,“往事休要再提!动手吧!今日我便让你知道,即便不用计,你依旧不是我的对手!” 阮忠在听得阮天浩的称谓之后,神色大变,然只一瞬间,便也冷静下来,声音森冷道:“好!”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两个人影便已经飞快地纠缠在一起。刀光剑影,衣袂纷飞,凌厉的剑气不时地披向旁边的大树,粗壮的树干上留下了入木三分的印迹…… 一旁的白峰退后了几步,远远地旁观,说实话,听着他们父子俩的对话,他着实心惊。他甚至忍不住猜测,阮天浩这孩子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或者说孙氏究竟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竟会让他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产生了如此大的误解与恨意。 印象中,这孩子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如翩翩佳公子一般…… 那个时候,这孩子同霜月走得很近,虽然在他心里,更属意哲勋一些,可毕竟霜月喜欢,他也不好干涉。加之天浩这孩子也算是知根知底,白阮两家又相交甚笃,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所以在他中毒的那一刻,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切全是拜阮天浩所赐。若非是身中剧毒之后,习武懂医的他出于本能地将自己的奇经八脉都封住,呈现出假死的样子来,又如何能听见阮天浩的阴谋?而若非如此,只怕他永远也不会将怀疑的目光看向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身上! 事实残酷,由不得他拒绝。在昏迷的一瞬间,他最担心的便是自己的女儿霜月。妻已死,若是霜月再有个好歹,他可要如何活下去?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早已是自身难保,没有能力去保护霜月。等到他安全之后,得知了霜月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除了感慨命运无常,也只得一边潜心修炼,恢复功力;一边在暗处默默守护。好在霜月这孩子终于醒悟,与哲勋走在了一起,这才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 他原是想着等自己的身体全然恢复后,再去找阮天浩问个明白。可还未等他准备好,之后的事便一件接一件地发生,令人猝不及防。直到那日,他现身救下了命垂一线的阮忠! 今日看着这一幕,他甚至在心底想,如今师兄必定心痛至极,说到底是嫡亲的儿子,如今却这样罔顾生死的大打出手。师兄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要如何承受来自儿子的致命背叛?若是当初他没有救下师兄,是否今日师兄也不会失望? 当然,这样的假设毫无意义。无论是他也好,师兄也好,都是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人,没有什么是承受不了的。即便心底再痛,他们也能化悲痛为力量,将未来的事情处理好! 如是想着,白峰站在一旁,并未放松警惕,随时准备出手相助。都到了这个节骨眼,没什么好顾忌的。虽说师兄有自己的骄傲,他也绝做不到真的袖手旁观。 从方才的对话来看,阮天浩丝毫没有对皇位死心,他仍旧一心觊觎那个位置,甚至不惜牺牲一切。而他本身也的确是个武功顶尖的绝世人才,这次被他们撞见,无论如何,不能让他逃开! 白峰看着他们的巅峰对决,心里多少有些担忧。若在从前,他自然相信师兄的实力,可现在不比从前,师兄身上还有伤,这胜负之间,还真的有些说不好。 而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也都各自心惊。阮天浩原本是自信满满的,他看得出来,爹身上还有未能痊愈的伤势,兼之他向来对自己的身手颇为自信。可事实上,他似乎还过轻敌。 阮忠心底则有些矛盾,有些纠结。一方面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他是断断容不下天浩的;另一方面,无论他如何否认,也无法否认天浩与他的血脉相承,看着自己的儿子有这样高深的武功修为,他内心深处或多或少是有些认可的。 可以说两人的实力不分伯仲,难解难分,只是几百个回合下来,彼此的体力都损耗太过,渐渐露出了破绽。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谁的经验更丰富,能先一步抓住对方的破绽! 阮忠故意露出左边的空档,阮天浩到底年轻,果然上当,一剑狠狠地劈过来,阮忠瞅准时机,飞快地旋身,阮天浩的剑刃险险地从他身上划过,他反身一掌劈向阮天浩的背心处…… 只听得一声闷哼,阮天浩一个踉跄向前,手中的宝剑被他插入地上,他的身体借着这个力,才没有跌倒。与此同时,这一掌也损耗了阮忠不少元气,毕竟年岁已高,昂首站立的他胸膛起伏明显,足可见气喘吁吁…… 第四百八十一章 死而复生(下) 白峰见状,连忙上前,扶住阮忠,关切地问:“师兄,如何?” 阮忠一阵闷咳,抬手道:“无妨。若非年事已高,岂会如此不堪!”随即,他看一眼面前更加狼狈的阮天浩,问,“孽子,你还有什么可以辩驳的?” 阮天浩缓缓回身,目光迎上阮忠,心底愤懑不已:他一直以为自己身手早已天下无敌!曾经与褚哲勋切磋,每次都技高一筹,至于阮天策,他向来不放在眼里。而默贤阁的两位公子盛名远播,却从不露面,他私心以为他们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可今日才发现,自己竟连有伤在身的父亲都不如。 他微微皱眉,想要抬手按住受了内伤的胸口,却终究没有这么做。即便是不敌,也不能输的太狼狈!至少,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面子要往哪儿搁? 待阮忠缓过劲来,上前几步,从阮天浩的手中将那柄宝剑拿走,说:“即便当日你对我痛下杀手,我都没有想过与你恩断义绝。但是今日,当你手执宝剑,与我怒目相向,你我之间的父子之情便毁于一旦。从今往后,你我各不相干!” 听着这样的话,阮天浩瞠目结舌,显然是没有想过父亲会说这样的话。其实他心底更多的怨恨不是冲着父亲,而是母亲。这样的体会在这次对曼绮动心后便愈加清晰。 从前心里从没有过人,他自然满足于美女环绕,莺莺燕燕。所以一度是无法理解父亲曾经专宠于大娘的。男人嘛,不就是该流连于万花丛中嘛! 可是对曼绮动心之后,他开始明白,有时候弱水三千取一瓢饮远好于百花丛中过。他渐渐明白,为何父亲当年对母亲那般淡漠,甚至于连带着他也不受重视。一切归根结底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关于爹娘之间的事,幼年时常听母亲说起,大多是指责父亲薄情寡幸,亦或是指责大娘魅惑独占。后来无意中曾听父亲提及,才知道母亲为了接近他不折手段的种种劣迹。即便当年无法理解父亲的专宠,可也明白事情绝非是向母亲说陈述的那般。 心思回转,阮天浩故意忽略方才父亲的话对他心灵的冲击,始终冷淡:“你从来也没有视我如嫡亲,谈何父子之情?” “阮天浩!”一旁的白峰看不下去,上前两步,指责道,“你如此出言诋毁你爹,必定是要遭天谴的!” “天谴?”阮天浩嘲讽大笑,“若真有天谴,一时间也轮不到我头上!世间不堪之人数不胜数,上苍若真有眼,只怕也是劳累不已!” 白峰还欲再说,被阮忠拦住:“不必与这畜生多说。我只当从未有过他!” “师兄……”同为人父,白峰岂会不知他心底的伤痛。尤其是阮天浩的话,句句狠戾如刀锋,直戳阮忠的心窝。 阮忠不再理会,转而席地而坐,双目微合,调整内力。不过须臾,他睁开眼,对白峰说:“师弟,时间紧迫,咱们还要赶路。你将这孽障捆缚起来,封住他的奇经八脉,带走!” “好。”白峰应道。 听着这话,阮天浩眉头紧锁:“你要将我交给褚哲勋?” “动手吧!”阮忠径直对白峰说道,至于阮天浩,丝毫不予理会。 白峰点点头,走到阮天浩面前,手指飞快地点在他身上的几处大穴位上,转瞬间起身,道:“可以动身了。至于绳索,我看便免了吧。如今他形同白面书生,插翅难飞!” 阮忠看也不看阮天浩,说道:“既如此,便将他交给你处置。”语毕,大步向前。 另一边,褚哲勋孤身入宫,面见太妃。同时将暂时收将起来的诸王兵符悉数交予太妃。 嘉德殿外栏杆处,屏退所有下人,太妃同褚哲勋并肩而立,问:“这一路可还顺利?” 褚哲勋颔首:“一切顺利。”顿一顿,他唇角一弯,道,“说起来,这一切都是诺语的功劳。” 太妃看他一眼,提及心上人,原本肃穆的面容都变得柔和了几分,唇角处有隐隐的淡笑。这样的画面有些熟悉——那丫头在提及他时,亦然。 如此甚好,看着这一对小儿女鹣鲽情深,于她而言也算是了无遗憾。百年后再见,无论是对师傅还是师兄,她都有所交代。更何况,这两个孩子她本就十分喜欢。 “诺语那丫头给人感觉温柔似水,不想遇到问题时,那纤弱的肩膀竟也能有如此担当。看来我当日找她,实乃明智之举。”太妃庆幸道。 说起这个,褚哲勋转身,看向太妃,问:“太妃,之前我辗转听说了关于我和诺语的身世,似乎……”他顿一顿,不知该如何措辞,半晌后才道,“有些离奇。” 离奇? 太妃失笑,颔首:“算是有些离奇吧。可无论如何,这并不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吗?” “可是,太妃,我并不想坐那个位置。”褚哲勋直言不讳。 “哦?”太妃诧异看他。 古往今来,那个位置引得无数英雄争相角逐,为了达成目的,不折手段,或兄弟阋墙,或手足相残,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还从未见过如哲勋这般的,那个位置空悬,只待他去坐。可他竟这般轻描淡写地说不要? 褚哲勋郑重其事地说:“没错,我并不想坐那个位置。我此生惟愿与诺语执手相伴,白首偕老。若是处在那个位置,难免会有许多不如意,我并不想辜负诺语,哪怕一丝一毫。” 太妃笑道:“那丫头若是听见你这话,必定感激不已。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诺语是想看你功成名就的?” “不会!”褚哲勋自信满满道,“诺语向来淡泊名利,否则当日皇上百般深情,她便不会拒绝。” 太妃了然点头:“这件事不急着给我答复,待你和诺语细细商议后再说吧。反正也不急着这一时。过两日等着大军还朝,之后才会定新皇人选。” 褚哲勋调转目光,没有说话。 太妃想了想,说:“只是有些事,你心里要明白。其一,你父皇当年真真切切是留下了遗嘱,你身为季家的人,难道真要看你父皇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基业落在外人手上?其二,除了你,剩下的人无论谁,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只怕都无法顺利。若是因此再起争端,苦的还是百姓。其三,你父皇当年也是专宠你母后,为君之道与为夫之道,并不冲突!” 褚哲勋看向太妃,略微诧异。沉吟片刻,方才说:“好,我会和诺语商议。” “你们都是明白事理的孩子,我很放心。”太妃不动声色地松一口气。她知道,事已至此,结果不会让她失望。 不再去想这件恼人的事,褚哲勋好奇地问:“太妃,关于我与诺语的身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太妃笑得有一丝神秘莫测:“这件事我并不是最清楚详情的人,日后必有人会解你们心头疑惑。” “除了您,还有人会更了解?”褚哲勋有些惊讶,“难道是玉魂?” “用不了几日,你便会知道。”太妃依旧不松口。 褚哲勋了然,既然太妃不说,他便也不再追问。总之这些事到了该知晓的时候,自然会知晓。除了诺语的事,他向来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接下来,太妃便和褚哲勋详细商议了关于城外大队人马的安置问题,以及朝中群臣的安抚。 商议得差不多的时候,太妃突然问:“那个阮天浩,现在何处?” 褚哲勋略微皱眉:“逃走了。我率大军还未与镇西王会合,阮天浩便已趁乱离开。镇西王派了大量人马前去围堵,但截止我进宫,还没能找到他。” “这个人一旦纵了,只怕还会给我们造成不少麻烦。”太妃面上略有担忧。 褚哲勋亦是面色凝重:“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任谁也不能小觑了他!不可否认,无论是心智还是手腕,阮天浩都属上乘。除非他主动放弃,否则到了任何时候都是我们的威胁!” “哲勋,这件事还得尽快。好容易那些个王爷能幡然悔悟,朝中断然不可再有受他蛊惑之人!”太妃向来是杀伐决断之人。 褚哲勋颔首:“太妃还请放心,我晓得其中轻重。” “有你这样说,我便安心了。”话锋一转,太妃面上含笑。 待得商议妥当,已是傍晚时分,太妃出言留他在宫内用膳。褚哲勋思虑片刻,摇头道:“不了,这宫里规矩太多,我还是出宫自在些。” “哈哈,你呀,故意说这些话来怄我吗?”太妃薄责道,“早晚也是你的家,你还是尽早习惯才好。” 褚哲勋未置可否,没有接话。但仍旧恭敬地将太妃送进了大殿,方才拜下,告辞。 太妃见他转身便走,毫无留恋,似是无意间自言自语:“唉,这嘉德殿我是住不久了。还是早些搬出去好!” 褚哲勋听在耳中,脚下甚至连缓一缓都没有,便径直走远…… 第四百八十二章 宫外重逢(上) 褚哲勋出了皇宫,马不停蹄地出城回到营寨,将与太妃商议的结论说与众人听。诸王听后,未有异议,这事便算是定下来了。 其实在褚哲勋离开后,诸王聚在一起,商议了以后的事。谈及褚哲勋,大家的看法还是较为一致的。褚哲勋在朝中,风评极佳,甚少与人交恶。而以往种种,人品也好,能力也罢,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尤其经历了这次,更是令人称赞。 即便大家心里还或多或少有些不甘愿或是想法,但兵符已交,说什么都晚了。基于对褚哲勋的信任,诸王是认可他提出的要求与条件的。 褚哲勋满意众人的态度,起身道:“大家今日也都累了,便各自散去吧!待后日,与我班师还朝!” “好,都散了吧。”镇西王附和道。 众人刚离去,沈嘉凑上前:“将军,经历了这些事,您还是觉得那些王爷值得相信吗?” “为何不?”褚哲勋反问。 沈嘉撇撇嘴,道:“不是末将搬弄口舌是非,您难道不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 褚哲勋眼底划过一抹睿智:“的确,可他们并非是十恶不赦之人。说到底只是一时被利益冲昏了头脑而已,但绝非作奸犯科不可饶恕。他们都是大朗王朝的功臣,为江山社稷立下了赫赫战功,经此一事,只怕也是悔不当初。同样的错误,以后想必不会再犯。” 沈嘉边听边点头:“您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但人心隔肚皮,末将这心里总是难安。” “好了,这些事不该你我担忧,自有新皇头疼呢。”褚哲勋说道,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沈嘉所言不虚,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可说到底这件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倘若这个位置真的由他来坐,那么他便不会容许这些人心里动这样的念头!防患于未然,才是最重要的! 现如今为了安抚人心,自然是要许以重诺,但这些个王爷没有谁真的那么天真,心底必定有底儿。待得江山稳定下来,该收回的兵权自然要收回,这些王爷到最后便是享一份虚爵,轻松养老而已。 沈嘉看出褚哲勋的疲惫,连忙说:“将军今日来回奔波,想来辛苦,末将便先告辞了。”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喧哗声,似乎有大事发生。褚哲勋微微皱眉,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与沈嘉对视一眼,大步出了大帐。有将士迎上前,恭敬地说:“回将军的话,有一孤身女子求见。” “女子?”褚哲勋的心底燃起希望,难道是…… 这荒郊野外的,除了诺语,他实在想不透还会有谁会点名求见他。 这样想着,褚哲勋面上露了一丝急切,脚下的步伐更快些,推开前面围着的人,走了过去…… 纵然那女子背对着他,但只消一看那背影,他就知道,诺语来了!脚下不自觉地顿一顿,目光灼灼地望向那背影。许是察觉到他,女子也缓缓转身,迎上他的注视,盈盈而笑。 当一个陌生面孔映入眼帘,褚哲勋本能地微怔,随即了然,挑眉笑道:“不知贵客来此,有失远迎!” “褚大将军安好!”苏诺语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甜美。 褚哲勋走到女子身边,上下打量一番,确定她安然无恙,方才低声说:“这儿不方便说话,随我回帐中吧!” 苏诺语面上含笑,乖巧点头,紧随他的脚步而去。 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这一幕,想要弄清楚女子的身份。唯有沈嘉大着胆子,嚷道:“将军,难道这位便是送您衣物的女子?” 褚哲勋与苏诺语脚下停顿,回头看向沈嘉。褚哲勋看一眼诺语,以眼神简单询问,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方才说:“沈嘉,好好准备一份给嫂子的见面礼吧!” “嫂子?”沈嘉惊呼。他本也是随口一问,压根就没想过能得到将军的回答。不想将军不仅回答了,还给了一个这样令人惊讶的答案。 随着沈嘉的那声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地聚焦在苏诺语身上。大家议论纷纷,隐隐有些兴奋。 一直以来,关于褚哲勋的终生大事,都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很好奇这位丰神俊朗又功勋卓著的翩翩佳公子推却了那么多名门闺秀的主动攀亲之后,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最终虏获他的心。可是…… 面前这位女子样貌虽也上乘,但看上去,总还是配不上褚哲勋的!大家面上虽不敢表露分毫,但心底却不约而同如是想到。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饶是苏诺语向来镇定自若,也忍不住微微垂头,面颊染红。她自然是不反对哲勋公布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也没想到他会说那样的话。什么嫂子,什么见面礼…… 褚哲勋微微偏头,看出苏诺语的羞涩,瞪一眼沈嘉,这小子未免太沉不住气!对于褚哲勋这样以妻为天的男子,自然处处皆要维护诺语。 于是乎,他及时出声:“大家若是没事,我不介意给你们找些事做!” 声音不怒自威,令众人面上一凛,连忙作鸟兽散。 这些日子以来,沈嘉早已和褚哲勋熟稔至极。他自然看得出将军并非是真的动怒,于是笑嘻嘻地凑上去,恭敬地朝着苏诺语拜下:“嫂子安好!末将是沈嘉,还请嫂子日后多在将军面前为末将美言。” 苏诺语抬头,礼貌地朝他颔首:“在哲勋面前能如此轻松自得,可见是他信得过的人。想来无需我多事吧?” 沈嘉嘿嘿一笑,看着褚哲勋夸赞道:“将军,嫂子聪慧过人!” “你小子若无事,还不去忙你的?难道还要在这儿聊天?”褚哲勋故意板着一张脸说道。不为别的,单论他与诺语数月未见,思念泛滥,也不愿这小子在这儿耽搁时间啊! 沈嘉虽然与褚哲勋熟稔,但绝非分不清轻重之人,否则也不会如此得褚哲勋的看重。 待得众人散去后,褚哲勋方才携苏诺语往中军帐的方向走…… 终于到了两人独处的空间,褚哲勋深情地凝望苏诺语良久,直看得诺语有些无力招架。正当她想要调转目光回避,褚哲勋不由分说地长臂一揽,将她拥在怀里。苏诺语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缓缓地抬起手,环住他。 “诺语,我好想你!”褚哲勋一字一句地说。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如重锤般,敲打着苏诺语的内心深处。莫名地红了眼圈,她的声音微有哽咽:“我也是。” 刹那间,仿佛时间静止,两人就那么紧紧相拥,没有人打破这样温馨而静谧的时光…… 许久之后,两人方才分开,褚哲勋转而牵住她的手,拉她坐在床畔,说:“这儿的条件简陋,只能委屈你了。” “有你在的地方,便没有委屈这一说。何况,”苏诺语环顾四周,笑着说,“简洁明了,挺好的啊!” 苏诺语那么简单的一句话瞬间便大大地取悦了褚哲勋,他面上露出一抹孩子满意的笑容:“我一度以为要等到回了京城,才能找机会看见你呢!不想你会主动来找我。对了,石海那小子呢?我不是嘱咐他要随时在你身边保护?” 见褚哲勋提到石海有些着急,苏诺语连忙说:“他一直送我到这附近,看着我进来才离去的。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我嘱咐他先回逍遥谷,告诉夜尘。” “那也不行!若是有个闪失,我定要他好看!”褚哲勋仍旧无法放心。现在是关键时候,阮天浩还没能找到,随时有可能折返回来,一旦他发现诺语…… 褚哲勋不敢往下想。 苏诺语失笑:“你呀,这样慌乱,哪里还像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将军呢?” 她喜欢他如此紧张自己,越是如此越说明了他的在乎。 两人说了会儿体己话,方才扯到正题:“诺语,这些个老王爷,都是被你说服的?” 苏诺语摇头,一本正经地纠正:“不是我,是夜月。” “夜月?”褚哲勋愣住。 苏诺语笑得有些洋洋自得:“对啊!夜月!”随即,她缓缓地念,“夜离……夜尘……夜月……” 褚哲勋恍然:“是了,一时间我竟忘了你如今还有一重身份,便是默贤阁阁主。” “所以说,镇西王他们不是被我说服的,是被默贤阁阁主说服的。”苏诺语说,“严格说起来,我并没做什么。真正能说服他们的是你们之前精心经营的默贤阁……” 褚哲勋听苏诺语说完,不吝称赞:“我的诺语果真是聪慧过人!如此甚好!” 说起她的新身份,苏诺语想起之前心底的些许芥蒂,问:“哲勋,有件事,我想问你……”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但说无妨。”褚哲勋说道。 苏诺语收敛起笑意,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缓缓问:“关于你我的身份,想来石海已经说得很清楚。”见他颔首,继续道,“那么一直以来,你喜欢的人究竟是白霜月,还是苏诺语?” 第四百八十三章 宫外重逢(中) 褚哲勋微怔,显然他从未想过诺语会问这样的问题。虽然,在他刚得知诺语的离奇身份时,心底也飞快地闪过这个问题。但很快他便想透,无论是谁的外表,都是她的内心啊!从头至尾,他看上的也不是她的那张绝色容颜,而是那独一无二的心! 问题一出口,苏诺语的心底便开始隐隐紧张。然而对于她来说,越是紧张,她便越不会回避。于是乎,她始终睁大双眼,盈盈相望,直要看透他的内心似的。 其实问这个问题,并不是因着她不相信他,相反,在经历了过这么生生死死之后,她对他的信任也在与日俱增。所以她一直以为面对这样有些“愚蠢”的问题,他会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没想到…… 他竟陷入了沉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诺语的心渐渐开始胡思乱想。她开始猜测,会不会从头至尾,深藏他心的人从来都是白霜月?说来可笑,她一直确信自己是白霜月,可身边的人却总是信誓旦旦地说她其实是苏诺语。 关于身份,她早已被这纷扰复杂的因果给弄昏了头。这些日子来,她一直忙着,从来没有时间好好找玉魂一问。而玉魂似乎也很忙,从前隔段时间就会入梦一叙,可这次,已经很久没有来找她。这个问题上,太妃语焉不详,其他人更是毫不知情,唯有玉魂能将一切解释清楚。 如今褚哲勋这样子,到底在想什么?是在迟疑不知该如何对她说吗?还是他心底本就有了想法,只等着她这样主动提出来?亦或者是…… 一时间,无数种猜测从苏诺语的脑中划过,她微不可见地蹙眉。她向来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如今这样子也太不符合她的性子。她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数到三,就开口说话!直接点,告诉他:你不必为难了,我从未想过要纠缠你。无论你心底的想法是什么,我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一…… 二…… 三还未数到,耳边便听得褚哲勋那隐隐带笑的声音:“诺语,”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深情,“这个问题实在没有问的必要!” 褚哲勋一直定定地看着她,没有放过她脸上点滴的变化。看着她脸上闪过的各种小情绪,褚哲勋眸底有隐隐的笑意。如诺语这般的家世、才学、样貌,竟也有这样忐忑不安的情绪。而这样的情绪竟是源于自己,源于她对自己的爱与在乎,他又如何能不开心呢? 其实很想在一开始便告诉她,她无需为这样的小事而担忧,于他而言,只要是她,便足以。至于什么身份,什么家世,都无关紧要。 可是她这样的情绪难得一见,他总有那么一点小私心,不愿就这样错过。他向来睿智的大脑开始认真地计算着她心底的情绪,计算着她从忐忑不安到恼羞成怒的时间。无论如何,要点到为止,不能真的将她惹生气。 在这样的问题上,诺语若是生气,大概便会扭头就走,不再理会。想来在独自一人时,还会黯然神伤。若是再有甚者,不知她会不会对他死心…… 褚哲勋一边飞快地计算着可能发生的事,一边在心底告诉自己,时间差不多了。惹怒了诺语的结果他无法承受,因而这样的满足也该点到为止。 于是乎,赶在诺语发怒之前,褚哲勋温柔出声:“诺语,这个问题实在没有问的必要。” “嗯?”苏诺语原本已经决定出言质问,不想他竟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褚哲勋目光灼灼地凝视她,清晰地说:“诺语,只要是你,无论是什么名字,什么身份,什么样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苏诺语撇撇嘴,似有不信:“胡说!你先前分明说过,你对霜月十余年如一日的深情不悔。可实际上,我并不是白霜月,而是苏诺语。” 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苏诺语,可在事实面前,又由不得她否认。 褚哲勋轻轻摇头,这小妮子有时候还真是执拗啊!他牵过她的手,来到桌前坐下,认真地说:“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白霜月也好,苏诺语也罢,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当日令我动心的那个白霜月就是你,你拥有那段完整的记忆;而你重生后,我爱上了苏诺语,其实也是你,不是吗?” “是这样吗?”苏诺语听罢,小声地嘀咕着。 褚哲勋抬手,宠溺地刮一下她俏挺的鼻子,说:“当然是这样。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无关其他。” “若我重生后,变成了丑无盐,你可还会如此倾心以待?”苏诺语偏头认真问道。 褚哲勋失笑,这丫头还有些忌讳这个呢!他解释道:“你别忘了,当日我找到你时,你即便不是丑无盐,也绝对与现在天壤之别啊!” “那不一样,那个时候的你明明知道我是易容过的。”苏诺语辩驳。 其实她现在已经相信他,可是看他这样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解释,心头便有喜悦划过。因此哪怕心里已然没了芥蒂,仍旧要拿乔,看他这样细细解释,看他脸上那无可奈何又心甘情愿地宠溺…… 褚哲勋一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哪里会错过她的这些微末小心思?知道她已然放下,他原本一颗急于解释的心也放松下来。不过她甚少有这样刁蛮不讲理的样子,偶一为之,他喜欢得紧!反正从一开始便在心里暗暗起誓,这一生都要宠她、爱她。所以,只要她喜欢,他又有何不可为的? 思及此,褚哲勋面上做出一副着急不已的样子来,急急地为自己解释:“即便我看得出你用了易容术,可说到底我并不知你的真容啊!” “你那么聪明的人,谁知道你知不知道!”苏诺语玩心大起,愈加地蛮不讲理。 自小的家教使得她从来都是知书达理,可在心上人面前,能偶尔蛮不讲理一次,这样的感受对她来说真是有趣极了! 褚哲勋愈加地着急:“诺语,从始至终我从不诓你的!你要相信我啊!” “哼!”苏诺语轻哼一声,故意傲娇地微扬下颌,“你方才犹豫了那么久,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必定是在想对策吧!” 褚哲勋心情飞扬,看来这妮子今日是要好好过瘾啊!也好,如今大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他也有这份闲心陪着她,纵着她。 “诺语,你不能这样冤枉我啊!”褚哲勋就差没有举手起誓,“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若是有半点谎话,便叫我天打……” “呸呸呸!说这个做什么,好不吉利!”话未说完,便被苏诺语飞快打断。 褚哲勋顺势将她的小手握住:“不这样说不足以证明我的清白啊!” 苏诺语狠狠地剜他一眼:“这样的话我最不爱听!你若下次在这样,我便不理你了!再者说,你对我好与不好,也不在这些海誓山盟上。” “好,以后不说了。”褚哲勋难得听话地承诺。 苏诺语面上露出笑意:“这还差不多。”顿一顿,她接着感慨,“其实我方才说那些是真的困扰了我许久。那时候我刚刚听太妃说了你我的身世,许多事情她并没有解释得那么清楚,可仍旧让我无法辩驳。那个时候我便在想,若是你知道了我的身世,会不会恍然意识到自己找错了人。” “傻丫头!”褚哲勋将她拉起,顺势抱在腿上,“关于你的身世,大概只有玉魂最是清楚。等这段时间的事情都忙完,咱们好好找他问个明白吧。无论你是谁,与我的生活产生的交集那个人都是你。明白吗?” “嗯!”苏诺语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哲勋说得不错,她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她有记忆起,便有慈爱的爹娘,便有他在身边!而这十余年过去,爹娘虽不在,当他却始终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褚哲勋看着她,想起之前太妃的话,眉头微微皱起。这件事事关重大,他是一定要同她细细商议才能做决定的。她比他的命还重要,他绝不能让她受半分委屈。只要她不愿意,无论什么他都可以舍弃!别说是皇位,就是他的命,也可以双手奉上! 今日难得有两人独处的时光,趁着无人打扰,不如与她好好聊聊。 这样想着,他已经问出口:“诺语,有件事,我想与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苏诺语诧异地问。他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严肃、凝重,难道是有什么大事? “事情是这样的……”褚哲勋将之前在宫里与太妃之间的对话说与她听,末了,问,“诺语,这件事上,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苏诺语迎上他的深情凝睇,说实话,他如此的征求她的意见,是真的让她感动。其实这本是他自己的事,他完全不用问她的意思,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会反对吗? 一时间,许多想法划过她的心底。苏诺语并没有立刻回答。 第四百八十四章 宫外重逢(下) 褚哲勋并不着急,面上也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就那么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苏诺语的唇角则渐渐上扬,弯成一抹好看的弧度。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她对他可以是全然信任的。那么,在未来的人生中,她是否还可以对他一如既往地信任呢? 应该…… 是可以的吧! “哲勋,我与你说句实话吧。”苏诺语缓缓开口,“起初当我从太妃那儿得知你的身份时,这个问题的确困扰了我许久。你我相知相爱,你最是懂我,知道我对功名利禄、金银珠宝这些身外之物都不看重。因此,对于皇位,我也没有那么渴求。” 褚哲勋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苏诺语接着说:“甚至,我那个时候还特别排斥你登上皇位。你如今是褚哲勋,是默贤阁公子,身边可以只有我一人。可是若有朝一日,你成了皇上,身边的人便也渐渐多起来。我不瞒你,无论我有多么地爱你,都无法容忍与其他人共享你的心或身体。” “我知道,我亦是如此。”褚哲勋深情无悔,“即便是你愿意,我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碰你之外的其他女人。这十余年来,爱你已经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最自然而然的一件事。就好像是吃饭、喝水、睡觉一样,既寻常又重要。” 苏诺语笑得糯糯:“听你这么说,我哪里还会有什么不放心呢?其实从一开始我便相信你,任何时候不会让我失望。” “是,无论沧海桑田,我永不负你!”褚哲勋郑重其事地说。 苏诺语于是收敛了笑意,认真而严肃地说:“去吧!没有人会比你更适合那个位置。更何况,你本就是隐龙,命中注定的事,无需逃避。” 褚哲勋并没有应和,像是在思考什么事。 “这一切还真是命中注定啊!”苏诺语自嘲地笑笑,“还记得我重生之后,一醒来就发现在皇宫中,而且竟然还是皇后。那个时候我明明可以选择去征服皇上,可是说真的,我打从心底地排斥皇后这个身份。对于爱,我始终秉持着宁缺毋滥,没有办法与人分享。可是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我竟还是逃不掉身在皇宫的宿命。” 这些话褚哲勋从未听她说过,今日乍然听见,心底有几分了然。只有如诺语这般心思灵透、心性恪淳的女子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也正因如此,才会让自己这样十余年如一日地爱着她,也才会让皇上对她死心塌地。 如此说来,自己实在是幸运!何德何能,能收获她如此真心以待?这一生,绝不负她! 褚哲勋再次在心底如是说。 苏诺语起身,目光看向远方,忽而信誓旦旦地说:“罢了,既然逃不掉命定,那么我愿意与你并肩携手,做你的皇后!” “你始终是我心底唯一的女人!”褚哲勋承诺道。 苏诺语回首,两人相视而笑…… 这厢褚哲勋与苏诺语正海誓山盟,帐外有人压低声音唤道:“将军?” 褚哲勋松开苏诺语的手,道:“进来回话。” 那人应声是,掀开帐帘,走了进来。见苏诺语也在,并无任何表情,目不斜视地站在褚哲勋面前,垂首而立:“将军,房才有人送来此物,说是给您的。” 褚哲勋接过来,面上微有疑惑。这个时候谁会传信给他?朝廷那边,他才从太妃那儿回来;默贤阁方面即便是有事找他,也不会麻烦别人。难道是阮天浩? 褚哲勋这样想着,目光看向苏诺语,从苏诺语的神色中可知他们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一手拿着信,另一手朝着将士挥一挥,道:“你先退下吧。” 那人转身退去。 褚哲勋这才将信摊开,信上只邀他树林外一聚,并未言及其他。不过信并不是一个人写的,可以清楚地分辩两人的字迹,只是这两人的字迹都很是潇洒。 褚哲勋仔细看了又看,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了?写了什么?”一旁坐着的苏诺语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关切地问。 褚哲勋摇头,将信递给她的同时,喃喃低语:“这两人的笔迹都很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顿一顿,他接着说,“但我敢肯定,这两人应该都是认识的……” “爹!”褚哲勋话音未落,苏诺语便已经惊呼出声,“哲勋,这其中一个是我爹的笔迹啊!” “白师叔?”褚哲勋也一脸震惊,“一年前他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呢?” 苏诺语笃定地看着他:“可这笔迹分明是他的!哲勋,我看了十余年,断断不会认错!” 褚哲勋从她手中重新接过信来,再次认真地翻看,凝神半晌,恍然道:“是了!我说怎么如此眼熟呢!这其中一个是白师叔的笔迹,另一个是阮师叔的笔迹啊!” “阮伯伯?他不是也已经……”想到某种可能性,苏诺语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难道我爹和阮伯伯他们都还活着?这不可能吧!会不会是有人模仿了他们的笔迹,然后引你上钩?” 褚哲勋摇头:“引我露面的方式很多,何必要借两个已过世之人呢?” 苏诺语点点头,说的也是有理:“可这要如何解释呢?” “真相究竟如何只有我去看了,才知道。”褚哲勋起身,“诺语,你在这儿待着,我去去就回。” “我也要去!”苏诺语看着他的背影,急急地说。 褚哲勋停下脚步,回首认真地说,“不行!此去面对的敌友难辨,倘若真是心怀不轨之徒,我恐怕无法保护你。” “可……”苏诺语有些心急地分辩,“哲勋,那其中一个的字迹是我爹爹的!虽然我心里明白,人死不能复生,可万一呢?让我去吧!我去看看,那个人究竟是谁!” 事关生死,褚哲勋向来立场坚定:“诺语,听话!若那人真是白师叔,我岂会不带回来让你们父女团聚?可万一……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冒险!你放心,无论是与不是,我都会快去快回,好吗?” 褚哲勋的声音低而温柔,很快便安抚了苏诺语有些急切的心。她看向褚哲勋,轻轻颔首:“好,那你速去速回。若真是不轨之人,切莫与之恋战!”见褚哲勋点头,她仍旧不放心地叮嘱,“哲勋,现在的你不比从前。从前你独自一人,现在你还有我。一定不要与人纠缠,切记要珍重自身。” “好,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倒是你,一个人一定要乖乖的。”褚哲勋抬手抚摸一下她的发丝,温柔说道。 苏诺语这才面露微笑,说:“好,我在这儿等你。” 随即,目送褚哲勋出了帐篷,看着他的背影往约定的方向走去…… 褚哲勋按着信中所写的方位赶到,见周围并无人烟。他心中起疑,刚想要离开,眉宇间微动,继而儒雅开口:“既约我相见,何必躲在暗处?原只以为是两个人,不想竟还有第三人。” “哲勋,你小子果然见微知著啊!”身后传来爽朗的调侃声。 熟悉的声音令褚哲勋心头一喜,连忙飞快转身过去,当看清来人的样貌后,他满面惊喜,不敢置信地道:“白师叔、阮师叔,你们……你们不是已经……” “已经什么?死了吗?”白峰接话。 阮忠则朝他点头致意,没有说话,脸上却是有亲近之感。 看着死而复生的亲人,褚哲勋大喜过望,脸上有毫不掩饰的喜悦,爽朗笑道:“哈哈,没想到还能在有生之年看见两位师叔,无论如何,你们可得给我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好好!咱们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好好说说。”白峰的性子本就是师兄弟三人中相对没那么沉稳的,加之隐蔽了一年多,总算能见见熟人,他自是兴奋不已。 阮忠这才开口:“哲勋,我们本该直接找你,不用多事。但你这边的情形我们一时间还拿不准,所以才会想着约你出来一叙。怎么样?你的中军帐可是能好好说话的地方?” 褚哲勋笑着点头:“自然可以!走吧,里面还有人巴巴等着见你们呢!” “谁?”白峰追问。 褚哲勋看他一眼,有些不信地说:“白师叔,您别跟我说,您会不知道霜月在我这儿!” “嘿嘿。”白峰笑一笑,道,“只是现在的她,已不是霜月,而是诺语了吧。”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中有些许的落寞。 褚哲勋看他这副神色,便心知肚明,关于诺语的身世,大概师叔什么都知道。如此也好,正好可以一解诺语心底的疑惑。这次见面时间虽不长,但他仍能明显地察觉到诺语始终在为自己的身世而烦恼。这下总算不用等着玉魂便可以解开谜团了。 “无论她是谁,在她心中都是您的女儿。”褚哲勋中肯地说。 白峰欣慰地颔首,收拾起落寞的情绪,再度揶揄:“哲勋啊,看来你如今算是得偿夙愿了!这抱得美人归的感觉如何?” “非常好。”褚哲勋得意不已。 第四百八十五章 父女重逢(上) 三人简单地寒暄几句,便决定不再耽搁。只是在出现在诸王面前之前,为保险起见,阮忠与白峰还是决定不以真面目示人。飞快地易容之后,三人方才快步赶回褚哲勋的中军帐。 屋内,自褚哲勋离开后,苏诺语便一直坐立难安。不知为何,她心底有种强烈的预感,似乎等会儿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越是这样想着,她心底便越是不安。不时地起身来回踱步,亦或者是望着某物怔怔发呆。脸上的神色亦然,时而蹙眉,时而开怀。 正当苏诺语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他们,便听得外面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苏诺语飞快起身,迎了出去。因着白峰与阮忠皆易了容,苏诺语并未识出来,只淡淡扫过,她关注的目光更多地便是投向了一旁安然无恙的褚哲勋身上。即便她明知道他的身手在江湖上早已鲜有对手,可未见到他安然,她的一颗心总是无法落下。 “咳咳咳……”白峰一阵低咳,道:“都说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当真是千古名言啊!” 原本被她忽略的人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那熟悉的声音,令苏诺语震惊得几乎要站不稳。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白峰,不敢确定地问:“爹?” 白峰刚想要答应,却被阮忠一记眼神警告,他压低声音,道:“进去说话。” 褚哲勋伸手揽过苏诺语的肩,将早已魂游天外的她搂着进了中军帐。 苏诺语一进屋,便再度目光紧锁在白峰身上,声音中有一丝颤抖:“你是……我爹吗?” “傻女儿!”白峰听着苏诺语口口声声唤自己爹,心底的那丝担忧消失不见,他几乎要老泪纵横:“月儿,是爹!是爹啊!” “爹!”苏诺语扑入白峰的怀里,喜极而泣…… 站在一旁的褚哲勋面上含笑,他知道爹娘的时一直是压在诺语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如今乍然得以相见,想来是高兴不已的。至于阮忠,也表情平和。看着他们父女团聚,他突然间也很想天策。 待得父女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一行人终于可以坐下好好一叙。 褚哲勋的目光在阮忠与白峰的面上游移,问:“二位师叔,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死而复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吧?”关于这一点,他实在好奇。阮忠不提,但白府出事后,他亲自去过白府,经历了大火,那儿早已是满目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地全是尸体。 他特意地察看了白峰夫妇与诺语的尸首,虽然早已是面目全非,但他仍在他们身上找到了之前的信物。再之后,他还同诺语一同去上坟拜过,怎得又会死而复生呢?实在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苏诺语一直拉着白峰的手,既是兴奋又是好奇地问:“是啊,爹,您和阮伯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我重生之后,曾经回府里看过,白府早已是断壁残垣,物是人非,而您与娘的尸首早已寻不到。后来才知道,是哲勋将你们的尸首掩了,立碑,祭拜。我明明去拜祭过您和娘,怎得……” 白峰爱怜地看着女儿,感慨良多:“我之后自己也回过一次白府,那里的确早已不是昔日的家……” “爹……”苏诺语眼眶含泪,弦然欲泣。 褚哲勋见状,也不顾长辈在场,起身来到苏诺语身边,将她拥入怀里,抚摸着她的发丝,轻声说:“哭什么呢?师叔大难不死,该高兴才是。” “嗯,是该高兴。”苏诺语不迭地说。 一旁的白峰看着他们之间流淌着的爱意,眼前不禁便浮现出自己与妻子的曾经,一时间也有些伤感。即便事情过去了一年有余,他仍旧无法忘怀妻子。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闭上眼睛,便能一幕幕地回忆着往昔的甜蜜…… 褚哲勋微微偏头,看出了白峰的情绪,也不好再与诺语亲昵,拍拍她的肩膀,极自然地坐在她身边,道:“好了,咱们还是让师叔说说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白峰看着他们,再次回忆起那段令他痛苦的往事…… 那日清晨,月儿出门很早,说是要去城外的山上采草药。他和妻子送月儿出门,还商量着等月儿回来,便给月儿备好她喜欢的点心。可后来,在食用了井里的水后,他们便全都昏死过去。 其实在那水一入口的瞬间,他便察觉出不对劲来,可为时已晚。水中的毒毒性极强,等他察觉出来的时候,只来得封住自己的奇经八脉便倒在地上,没了知觉。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茫然之中察觉自己身处箭楼,身边便是早已没了气息的妻女…… 他试着运功逼出了体内的剧毒,若非是他多年研制各种解毒、制药,又曾经一度以身试药,只怕这次也没这样好命。他出了箭楼,才发现白府早已付之一炬。很明显,月儿便是因着方才大火之下的浓烟而咽了气。若非他在中毒的一瞬间,封住了自己的奇经八脉,也是难逃一死。 饶是捡回了一条命,但内里仍旧受剧毒影响,受了重伤。如今京城中人,只怕都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他也正好趁此机会,好好闭关调养一番。报仇一事,来日方长! “师叔,那我之后去白府,看到的想必便是您准备好的?”褚哲勋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白峰颔首:“不错,我离开之前为稳妥起见,将平日里贴身之物放在了老管家的身上,他本就身形与我相似,大火之下,他早已看不出容貌,正好可以瞒天过海。” 回忆往事,白峰虽只是寥寥数语,苏诺语却听得惊心动魄,紧张不已。 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峰,突然想起件要紧事,连忙说:“爹,您还不知道吧!白府一事是……”就在“阮天浩”三个字脱口而出之际,她硬生生地忍住。毕竟这儿阮伯伯也在,加之他与爹的私交甚笃,纵然错在阮天浩,她仍不愿意当着阮伯伯的面提起他。 白峰看一眼阮忠,后者低咳两声,顺着她的话说:“白府一事是阮天浩所为,这一点我们现在都知道了。” “爹,您怎得会知道?是阮伯伯告诉您的?”苏诺语更是惊讶。按说那个时候爹已经呈现假死,应该什么都听不到才是,而等到爹醒来的时候,阮天浩早已离开。 白峰冷哼一声:“我虽身中剧毒陷入昏迷,但意识还是有的。隐隐约约间我不仅听到了阮天浩的声音,还看到了他的人影!亏得他小子竟还妄图将此事嫁祸给哲勋!” 提起这个,苏诺语有些莫名的心虚。是啊,那么明显的漏洞,她那个时候竟然深信不疑,之后更是愚蠢地为了这个便同哲勋闹别扭!如今想想,真是可笑啊! “说来说去还是白师叔聪明,不像有些人!”说话间,褚哲勋故意长叹一口气,“唉,我命苦啊……” 旧事重提,苏诺语更是不好意思,头愈发地低下来,几乎便要靠近桌子。 见状,褚哲勋唇边漾起一抹宠溺的笑…… “那接下来呢?”褚哲勋不愿看苏诺语一直窘迫,接着问。 白峰目视远方,低声说:“接下来我便离开了京城。直到后来听说你们都离开京城,领兵征讨。就这数月之内,我的身体渐渐康复,而你们似乎也并不是事事顺遂。我放心不下,这才想着与你们见上一面” “爹!您为何不走啊点与我相见?为何要我白白伤心多么天?”在爹爹面前,苏诺语像个孩子一般,肆意撒娇。 白峰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对女儿的宠溺:“并非是爹爹不陪着你身边,实在是这事关重大,彼时我们弱,阮天浩强,一味地硬碰硬,即便是赢了,也不划算。正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更何况那之后我们需要弄明白的是为何阮天浩要那么做!” 说起这个,苏诺语的脸色沉下来,这下子也顾不上阮忠在场,语带斥责道:“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雪玉嘛!阮天浩魔怔了,一心只想要夺得这天下!” 白峰听她提及雪玉,道:“那雪玉极通灵性,想必你的那枚便随你重生了吧!” “嗯!”苏诺语重重点头,说,“说来也巧,那雪玉平日里我只当是一个精美的配饰,不想当我重生之后,它竟还在我身边。”说到这儿,她停下来,偏头看着白峰,猜测问道,“爹,关于我的身世,想必您了解的最是清楚?” 白峰反问:“玉魂将一切都告诉你了?” 苏诺语颔首,追问:“不仅是他,还有宫中太妃,可是他们都语焉不详,只说我是苏诺语,却并不肯言其他。” “师叔,我之前也问过太妃,她只说她也不清楚,时机到了,自会有人相告。”褚哲勋接话,“想来所谓有人,便是您吧!看来你们已经与她联系过了。”最后这话,他说得十分笃定。 第四百八十六章 父女重逢(下) 白峰深深地凝望着面前既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女儿,叹口气,起身道:“这话说来便长了……” 事情要追溯到季文德初登大宝那几年,彼时白峰夫妇的女儿已经出生,可那孩子天生便没有意识,如一个娃娃般,毫无生气。伤心之余,夫妇俩本想着放弃那个孩子,重新再生一个。可就在这时,玉魂找到了白峰…… 彼时天下刚刚稳定,但苏大同却因着泄露天机而遭受天谴,一家子都难逃一死。皇上季文德为了保住苏家的一条血脉,将年幼的苏诺语带进宫,以自己的龙气相护。可这并非长久之道,待得龙气耗尽,不仅皇上保不住,这孩子也是保不住的。就在众人愁眉不展之际,玉魂现身,告诉他们,他有法子或许能护得苏诺语周全,只是要费些周折。 对已经无计可施的众人来说,这自然是好消息。喜出望外之余,他们从玉魂那儿得知了移花接木的法子…… 玉魂受命千百年来守护苏家血脉,自然不会坐视苏诺语殒命不理。饶是拼劲全力,他也一定会保护苏诺语。只是这需要与苏诺语相契合的身体,正巧那个时候白府的霜月符合条件。于是玉魂便找上了白峰,将事情告诉他,希望他能答应。 事关师傅的血脉,白峰岂会不答应?一口便应下来,并承诺此事绝不外泄。因而关于诺语的身份,就连白夫人也不知情。面对突然好起来的女儿,白夫人只以为是白峰医术精湛。为了更好的保护这个孩子,白峰说服妻子不再生育。这孩子对于白夫人来说不啻于是失而复得,自然是心肝宝贝般地疼宠,也不愿再多一个来分夺母爱。 于是乎,白府便只有霜月这一个孩子。白峰知道这孩子的命数不凡,将来是会成大器的,因此自小便像是培养儿子一般,培养她。不仅是琴棋书画这些女孩子的技艺,他也不忘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而为了让她有自保的能力,更是为她设计了独门银针。他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这孩子或许是天生便不凡,从小学什么都很快,不愧是苏大同的女儿…… “所以说,你在很小的时候,玉魂便将你的魂魄放在了月儿的身上。”白峰回首说道。 这样离奇玄幻的身世在苏诺语听来,就像是看奇谈怪志一般。末了,问:“所以宫里的苏诺语才会突然变得形同痴呆?” “不错。”白峰颔首,“为了让她肉身不腐,玉魂只留了一魂一魄在那儿,剩下的都在月儿身上。” 听到这儿,一直面色凝重的褚哲勋缓缓开口:“师叔,您方才说先皇为了保护诺语,将她带进了宫,以龙气护她。那么先皇的驾崩也是因此?而立下遗嘱立诺语为后,也是因此?” 白峰点头:“先皇的驾崩或多或少是有些影响的,而立诺语为太子妃、皇后,也是先皇为了保护她。只是皇上绝非是诺语命中注定的良人,所以再如何也是徒劳。能护得她安好的,唯有她的真命天子!” 听到这儿,褚哲勋望向苏诺语,正巧她此时的目光也正好看过来。褚哲勋欣喜于自己便是诺语的真命天子,而苏诺语心底则有了些许的歉然,看向褚哲勋的眼神中也多了些情绪。 “怎么了?”褚哲勋敏感地察觉出不对劲来,关切地问。 苏诺语连忙摇头,淡淡笑道:“没什么。” 褚哲勋见她明显是有话没说,也没有再继续。 苏诺语略有些慌乱地逃避褚哲勋的目光,转而看向白峰,问:“爹,那岂非是我的出现,才使得你们的女儿彻底离开?”若真是那样,她该是怎样的自责!还有哲勋也是,似乎她是个不祥之人,带给别人的总是不好的事。 白峰并未发现他们间这些细小的互动,听她这么说,连忙宽慰道:“月儿……算了,我还是叫你诺语吧。诺语啊,你别多想,若不是你,月儿只怕早就离开,这十余年来,你带给我和你娘的喜悦与希望,绝不是一点点。尤其是你娘,在她看来,你就是她的月儿啊!所以,爹该感谢你才对。” “爹,您还是唤我月儿吧!”苏诺语体贴地说,“这么些年,听您和娘叫月儿早已习惯。即便如今娘不在了,可您还在,我喜欢听你们叫我月儿。” 白峰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心底倍感安慰。他这一生能有这样的一个女儿,实在是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听着白峰的娓娓道来,苏诺语总算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原来她从头到尾都只是苏诺语,而非白霜月。所以在她回到自己的本体时,白霜月必须离开。可是…… 这一切明明是阮天浩心狠手辣所致,若是没有他呢?自己会以什么形式离开? 苏诺语在心底苦笑一下,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这样的假设。没有人知道若不是阮天浩,事情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发生。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对她来说,无需去纠结这些过去的事。能看到爹“死而复生”,她已然心满意足,不敢奢求! 白府的事聊完,大家又将疑惑的目光看向阮忠。阮忠明白大家心底的疑惑,也不隐瞒:“我那日被阮天浩算计之后,几乎便是九死一生。可他似乎也是这样笃定,才会那么掉以轻心地离开。就在他离开,吩咐人纵火之后,是师弟将我从熊熊大火中冒死将我救出来。” “是白师叔救了您?”褚哲勋的声音有了些许地抬高,不似平日那般淡然。 阮忠点头:“是啊,救出我之后,他迅速将我带去了安全地方。之后他便一直为我疗伤,直到听到皇上驾崩的消息后,我们才决定提前结束闭关,出来看看能不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相比于白府曲折的故事,阮忠的经历似乎简单许多。可他一改平日沉稳的语调,转而有些低沉,足可让人瞧出来他心底的悲痛——这种父亲遭遇儿子**裸的背叛的悲痛! 褚哲勋远比苏诺语更了解阮忠,他顿了许久,方问:“阮师叔,那阮天浩的事您预备如何?” 提及这个问题,阮忠的眼底更是阴翳。他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我早已与他恩断义绝,该如何处置便等着你一朝称帝之后,由你处置!” 乍然听这话,褚哲勋与苏诺语俱是一惊,不约而同地问:“怎得你们都知道这个事?” 阮忠和白峰对视一眼,从贴身处取出一个已经泛黄的明黄布帛,递给他,道:“喏,这边是太妃派人在寻的先皇遗诏。” “遗诏?”褚哲勋挑眉。从他们手中接过来,摊开之后,一眼便发现这份遗诏并不全,缺了一份。 阮忠开口为他解惑:“哲勋,这便是你父皇临终前,专门为你写的,怕的就是天命难违。当初为了江山社稷的安稳,将遗诏分为三份,我们这儿各有一份,另一份便在傲蓝那儿。” 苏诺语有几分恍然:“原来竟真有此物!我一直以为这是太妃的计呢!” “事关重大,傲蓝岂会玩笑?”白峰摇头道,“先皇当日早已猜到有朝一日此物会用上,再三叮嘱我们,一定要尽全力守护,且不得对外人说。” 褚哲勋看向苏诺语,后者给他满满的笑,他唇角的笑也便渐渐灿烂:“这件事我不再反对,待得回宫之后,大家再好好商议一番吧。” 阮忠和白峰同时点头,道:“好!等到回京之后,再好好择一个黄道吉日,为你举办登基大典!” “此事事关重大,还得靠师叔们鼎力相助。”褚哲勋起身拱手道。 “就凭着咱们与先皇的交情,从未将你视作外人。你此时如此说话,岂非是打我们的脸?”白峰故意板起脸。 苏诺语噗嗤笑出声来,看来一年未见,爹爹并未变。 白峰见女儿如此,面上有些挂不住,反正该说的也都说得差不多,他站起身来,不悦道:“月儿啊,你这还未出嫁,怎得就偏帮外人了呢?这说到底,还是咱们爷俩亲近些啊!” 苏诺语吐吐舌头,随即像从前一样,挽住白峰的手臂,笑着说:“爹,有您在真好!” “傻丫头!”白峰宠溺地看着她。 阮忠则看向褚哲勋,道:“我们便先告辞,待得你回宫那日,我们会和傲蓝一同迎接。现在你率军在外,我们不便打扰,便先去逍遥谷吧。”顿一顿,他说,“对了,阮天浩已经被我们擒住,封住了奇经八脉,废了他的武功。等会儿便将人给你送来吧?” “不用,还是等到我回宫之后,直接将他带到宫里相见。”褚哲勋说道。 阮忠点头:“如此也好。” 褚哲勋见他们欲离开,牵过苏诺语的手,道:“二位师叔请留步,诺语随军多有不便,也请二位师叔将她护送回逍遥谷。待我一切妥当,便亲自迎接。在这之前,还请白师叔好生照顾。” 第四百八十七章 你侬我侬 褚哲勋话音未落,三人均是一愣。尤其是苏诺语,更是处于本能地反驳:“我不离开!” 白峰随即了然,他看向褚哲勋,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褚哲勋所谓准备,便是为了称帝。这其中的确是有些不确定因素,若是将诺语带在身边,只怕无法确保她的安全。他对诺语,不可不谓是用心良苦。可诺语这孩子的性子又岂是会袖手旁观的? “褚哲勋!我不离开!”苏诺语看向褚哲勋,认真而严肃地说。 褚哲勋好言好语地解释:“诺语乖,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尽最大可能地确保你的安全。你跟在我身边,太危险。你先去逍遥谷,等到我这边一切安稳,我便亲自去迎你入宫,可好?”顿一顿,他不顾有人在身边,深情承诺道,“你放心,我若黄袍加身,你必是独一无二的皇后!” 孰料苏诺语压根就不领情:“谁在乎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皇后?你若这次将我打发了,之后也便不用再来寻我!那个皇后之位,你还是留给别人吧!我苏诺语承受不起!” 她看重的从不是名利这些身外之物,就好像是褚哲勋,只要她爱,那么即便他今日只是寻常人,她一样义无反顾。否则,就好像之前的季舒玄,九五之尊又如何?她偏偏不要! 一直以来,她想要的都是陪在他的身边,为他分忧解难,而不是躲在他身后,做个小女人,坐享其成。让她乖乖地等在那儿,等他独自冒着风险去完成一切,她做不到!哪怕知道他是好心,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她,她也不愿意!她绝不要做一只美丽的金丝雀,而要做与他共同展翅、翱翔于天际的雌鹰! 褚哲勋听着她的话,微微蹙眉。他与她相爱至深,岂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可越是爱的深,越是无法承受更多的风险——失去她的风险哪怕只有百中之一,他亦是承担不起! 白峰看着小两口剑拔弩张,谁也不肯退让,心底微微地叹气。事情果然如他预料的一样,这两个孩子都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多少了解他们的脾气秉性,说来说去,不过是两人爱的都太深,才会有这样的争执。他即便是诺语的爹,也不便插手其中。 白峰与阮忠对视一眼,眼底俱是无可奈何。最后由白峰出声打断两人的争执:“这样吧,我们先出去等着,你们商议出个结果,再告诉我们。”说罢,白峰与阮忠出了中军帐。临出门前,白峰别有深意地看一眼褚哲勋,示意他要体会诺语的心意。 长辈们退出后,中军帐内便只剩两人。褚哲勋无奈地看着苏诺语,苏诺语则仍有些赌气地看着他。对峙良久后,帐内的气氛愈发地微妙。终于,两人都克制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褚哲勋边笑边摇头:“好了,不要生气了。” “谁爱生气来着?若不是你自作主张,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我岂会生气?”苏诺语语带娇嗔地埋怨道。 褚哲勋失笑,这样小女儿姿态毕露的诺语甚是少见,他忍不住倚在那儿,双手抱在胸前,认真地端详。不知是不是褚哲勋的眼神太过炙热,苏诺语的面颊愈发地泛红,她娇羞地瞪他一眼,嗔道:“做什么一直这样直直地盯着人家!” “唔……好看!”褚哲勋顿一顿,异常认真地说。 “……”苏诺语被他这样毫不正经的答案给惊到,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褚哲勋看着微窘的苏诺语,忍俊不禁。 苏诺语更是窘迫,扭过身去,不看他。 褚哲勋看她这样,知道这妮子真的被惹恼了,摇摇头,收敛起笑意,上前两步,抬手轻轻将她环住:“好了,是我不好,别生气。” 苏诺语轻哼一声,仍旧不理会他。 褚哲勋面上挂着淡淡的笑,轻声哄着:“诺语,我并不是将你从我身边赶走,你最是了解我,恨不能将你一直带在身边的。可我此去并无定数,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要我日后怎么办?”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哲勋,”苏诺语转过身来,凝视他的双眼,道,“我从不是甘愿躲在你身后的小女人,我之前便说过,我要伴在你身边,与你同甘共苦!只有这样,日后的皇后尊荣我才能安然享受。我也才自豪地对所有人说,唯有我才配得上做你的皇后!” 苏诺语说这话时,眼底闪烁着耀目的光芒,波光流转间,令褚哲勋无法移开目光,只能深深地沉溺在她的一泓秋水中…… 一时间,两人均沉默下来,深深地凝望彼此,一言不发。帐内愈发寂静,寂静到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令人脸红。 在这样长久的凝视中,苏诺语的脸越来越红,那抹红渐渐地爬上了耳朵,爬上了脖颈,像引人垂涎欲滴的红苹果一般,诱人…… 而褚哲勋的眼神也愈发地深邃,他轻轻俯身,渐渐吻上她的唇…… 许久之后,直吻到苏诺语快要窒息,褚哲勋方才放开她。那一瞬间,苏诺语只觉得双腿一软,本能地攀上他精瘦的腰身,脸更是红得想要滴出血似的。靠在褚哲勋的身上,听着来自他胸腔的那丝压抑的闷笑,苏诺语使劲地在他腰上狠狠拧一把。然而这样的力道对于褚哲勋来说,无异于是瘙痒,毫无感觉。 就这样,褚哲勋环着苏诺语,苏诺语依偎着褚哲勋,两人间的气氛静谧、美好…… 良久,苏诺语低头拨弄着褚哲勋修长的手指,状似不经意地唤:“哲勋。” “嗯?”褚哲勋漫不经心地应道。 苏诺语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微咬下唇,认真地说:“方才听爹和阮伯伯说起,先皇的驾崩或多或少与我有关……”停下来,她微微蹙眉,犹豫着该如何措辞。 褚哲勋看着她,始终面上含一抹温柔的笑,示意他继续。 苏诺语迟疑了半晌,低声说:“哲勋,我很抱歉。先皇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若不是我,或许先皇如今还健在,那么……你们父子或许还有相认的可能……” “傻丫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与你何干?”褚哲勋的声音愈发温柔,“我从未将此事与你联系在一起,你也别多心。你是聪明灵透的女子,庸人自扰这样的事不该你做。” 苏诺语的嘴唇紧抿,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她知道哲勋不会怪她,但在他心底或多或少会有遗憾吧?毕竟是亲生父亲,哪有人不愿意与自己的亲爹相认的呢? 褚哲勋知道苏诺语是个心思细腻之人,难免容易多心。他接着说:“何况你想想,若是先皇健在,那么皇上无法继位,则我的身份只能是褚府的少爷。为江山社稷的安稳,先皇当年宁愿将我送人,又怎会在他还在世的时候,与我相认呢?所以你无须自责,若不是你,或许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呢!”说到最后,话语里已带了玩笑的意味。 苏诺语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他,哪有人为了宽慰别人,说这样的话呢? 褚哲勋见她还沉默着,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不遗余力地安慰:“诺语,你别……” “哲勋!”苏诺语打断他的话,“当年先皇将你送人,你是不是难以释怀?所以直到现在你都无法唤先皇一声父皇?”她听着他始终生疏地称呼先皇为“先皇”,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褚哲勋摇头,认真地回应:“并非如此。若换做是我,我也会做和他相同的选择,即便是心底万般不舍,那样的选择才是明智的。只是改不改口,对我来说,并无意义。其实即便在从前,我不知自己的身份,也依旧同他亲近。所以在我看来,没什么差别。”他笑一笑,反问,“那么你呢?明明知道自己是苏家的女儿,为何在提及师祖的时候,仍旧无法改口?” 苏诺语撇撇嘴,是呢,别说哲勋,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其实哲勋说得很对,这无关于其他,只是习惯使然。更何况早已不在人世,改不改口又有何意义呢? “哲勋,”苏诺语唤他,故作轻松地说,“你既这样说,那么我便不再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你若日后再想起,想要什么补偿,我可一概不认哦!” 褚哲勋失笑,这丫头真是鬼灵精怪!他板起脸,佯装思考,半晌后道:“你若提及补偿,我倒是觉得现在可以谈一谈。” “我方才说过,概不认账!”苏诺语下颌微扬,一副傲娇的样子。 褚哲勋揽过她,低头在她眉眼处印下一吻,说:“诺语,你若是执意在我身边,或许会辛苦许多。” 苏诺语摇头,坚持说道:“能在你身边,我不怕辛苦。” 褚哲勋颔首,道:“既如此,我们便出去同你爹和阮师叔说,让他们先回逍遥谷吧。”苏诺语刚要点头,便见他凑在自己耳边,一脸贼笑,“赶快送走他们,我们好来谈谈补偿的事!”说完还朝着她一番挤眉弄眼。 苏诺语狠狠剜他一眼,率先出了大帐。 第四百八十八章 父子重逢 白峰与阮忠从京郊临时营寨中同褚哲勋、苏诺语道别后,便带着阮天浩马不停蹄地赶往逍遥谷。经过了上次的事,阮忠对阮天浩身后的背景有了基本的了解。他们这一路还是时刻提防着有人前来劫持阮天浩。虽然白峰与阮忠皆是当世武学奇才,尤其是阮忠,武功之高,深不可测,但带着阮天浩在身边,还是始终保持着小心谨慎。 一路上,为了省事,阮忠还封住了阮天浩的哑穴,使得他口不能言。快靠近逍遥谷的时候,阮忠更是取来黑布条,戴在阮天浩的眼睛上,以免引得祸端。 对于白峰和阮忠来说,逍遥谷算得上是故地重游。自从将默贤阁的事宜交给褚哲勋和阮天策之后,他们便很少来这儿。站在奇门遁甲外,白峰有些感慨:“师兄,上次离开的时候曾以为再不会踏及此处。毕竟孩子们都很能干,没想到重返的日子竟这样快。” “是啊,拿你们嫂子的话来说,咱们如今就算是回娘家了!”阮忠心情不错,竟还有了打趣的闲情。 两人一面熟稔地绕过了各个机关,一面感性地叙旧。不多时,便绕过了奇门遁甲,来到了逍遥谷里面。守卫之人,并不识得白峰与阮忠。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三个陌生人,心中一惊,迅速拉开了架势。 白峰笑一笑,赶在他们出手之前,从怀里取出默贤阁的令牌,递给守卫。守卫一看,大惊失色,连忙站定,躬身道:“属下有眼无珠,竟识不得二位前辈。属下愚钝,愿领责罚!” “无妨,我们离开的时候,你们都还没来。不知者无罪,有这样的警惕之心,是好事。”阮忠并不怪罪他们的冒失。 既是看了令牌,守卫自然了然他们的身份,恭敬地说:“二位前辈必是有要事找夜尘公子吧?” “不错,夜尘现在何处?”阮忠问。 “这个时候,夜尘公子应该在尘心居。”守卫甲回答。 阮忠和白峰朝着他们点头致意,熟稔地往尘心居的方向去。当默贤阁属于他们这一辈的时候,尘心居便是阮忠的住处,而他的称号也叫夜尘。 这样寻常的对话听在阮天浩的耳中却无异于是平地一声雷,使得他震惊无比。阮天浩将天鹰帮发扬光大,威震江南,也曾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但唯一令他们心怀忌惮,不敢招惹的便是默贤阁。只是默贤阁向来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甚少有关于默贤阁的消息流传在外。 阮天浩一直在派人打听默贤阁,他心里明白,要想在江湖称霸,必得先击败默贤阁。遗憾的是,一直以来他连默贤阁的门儿朝哪儿开都没摸清。可现在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的爹竟是默贤阁中身份极为贵重的长老!真是讽刺至极!如此说来,想必自己那嫡子身份的大哥也是默贤阁的人! 他心底这样揣测着,一路上基本是被拖着走的。他心里明白,在父亲之前那狠戾的出手之后,他的身手想要恢复极为困难。不过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便不会放弃! 如是想着,阮天浩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似乎是到了那个叫尘心居的地方。他被独自锁在了阴暗的屋里,父亲和白峰走了出去,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他倚靠在墙壁上,勒令自己要冷静下来,想想如何逃跑的事。哪怕明知希望渺茫,他仍没有放弃…… 白峰和阮忠来到尘心居的时候,并未看见夜尘和清然,派了人去找,两人安置好阮天浩,便坐在那儿悠闲地泡了茶,边聊天边等。 而此时的夜尘正同清然、石海、冰雁往尘心居赶。刚刚有下属拿着阮忠的令牌找到夜尘,夜尘一看之下,大惊失色。默贤阁的令牌从来都是绝密,并按等级给令牌的材质、颜色做了区分。如阮忠手上的这枚墨色令牌,唯有几位公子才有,等闲之人是无法拥有的。 自从爹死后,令牌该随之销声匿迹才正常,如今贸然出现,他心底只有隐隐的不安。究竟是谁?竟然能找到爹的令牌?并顺利得通过他们的奇门遁甲? 清然瞥一眼夜尘的脸色,低声宽慰:“夜尘,你不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想必这是爹在临终之前托付于人。”她自然明白此物的重要性,可更相信默贤阁的能力。 夜尘面容严肃,声音中也隐隐透了一股狠戾:“不!事关默贤阁,爹绝不会随意托付!此人若不是爹,那么必定来者不善!可是……”他的话戛然而止。 爹……已经死了……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怎会有假呢!所以,这个人到底是谁? “公子,一会儿便可知真相。”冰雁跟在夜尘的身后,也附和着说。她跟在夜尘的身边十余年,对夜尘的脾气秉性十分了解。夜尘不比夜离,总是喜欢嘻嘻哈哈,谈笑间解决一切。像这般严肃,实在是少见。 夜尘嗯一声,没有说话。不过眨眼间,他们便已经到了尘心居外。远远地便瞧见有两位长者背对他们而坐,从白玉石桌上袅袅飘着的轻白薄雾并着空气中那淡淡的茶香可知来人竟还找到了夜尘平日里最爱的雨前龙井! 夜尘刚要上前,被清然一把拉住,附耳在他耳边道:“夜尘,你且看那背影,同爹一模一样!” 经她一说,夜尘也顿足,细细端详起来。真的,其中那位玄衣老者的身形背影,同故去的爹一模一样。若不是知道爹的死讯千真万确,他几乎就要脱口叫人了。 “臭小子,怎得数月不见,竟连爹也不认识了!”玄衣老者突然转身,开口训斥道。 夜尘震惊之余,后退两步,面上神色大变。那声音、五官,不是爹,又是谁?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这功夫,白衣老者也转过了身,薄责道:“夜尘啊,你这认人的本领未免太逊!我和你爹等了这许久,也不见你喊人!” “爹?白……白师叔?”若说看见阮忠已足够令夜尘震惊,那么在看见白峰的时候,他几乎都以为自己是撞了鬼!这白府出事至今一年有余,一个死了一年多的人,乍然出现,怎能不吓人? “爹。”清然强自镇定地唤道。在听见夜尘的话之后,她也难以淡然,声音抬高几度,“难道这位便是诺语的爹?” 白峰乐了,笑着说:“丫头,看来你与我家诺语相熟啊!你便是夜尘的媳妇儿,清然吧!” 清然震惊之余,木然地点头。随即,才反应过来,面上微微泛红,有些窘迫地开口:“无论如何,爹,白师叔,你们能活着,真是太好了!”她转而看向夜尘,道,“赶快派人将娘接来吧!娘若是知道爹还活着,一定会喜极而泣的!” “嗯,我这便派人。”夜尘的声音乍听之下已然恢复平静,然而唯有亲近之人,方才能听出他声音中那细微的轻颤。这样的喜事可谓是从天而降,大家一时间都有些难以适应。 相比之下,石海和冰雁显得冷静不少,面带喜悦与恭敬地请安问好之后,便寻了借口退下。毕竟这个时候,还是留给他们一家子团聚的好。 石海和冰雁走后,四人围坐在白玉石桌前,小酌清茶,听着阮忠将两人的遭遇再度娓娓道来。这其中的九死一生听得夜尘与清然时而蹙眉,时而舒展,好不紧张! 待得说完后,阮忠方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夜尘问:“爹,你们想必已经在京郊同夜离见过面吧?” “没错,见了夜离,还有诺语。”说话的是白峰。 清然笑着说:“想来诺语看见白师叔一定高兴得不行!诺语一直是个心思细腻、孝顺的好女儿,如今总算是苍天有眼,竟让她失而复得!” 白峰感慨地说:“是啊,现在诺语明知非我亲生女儿,却依旧待我亲近。从前也极为孝顺,实在难得。” 简短的叙旧之后,夜尘眼底的喜色渐渐恢复平静,声音也沉稳下来:“说起阮天浩,爹,他现在在哪儿?” “唔,就在你这儿!”阮忠指了指地牢的方向,含糊道。 夜尘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在我这儿?” “嗯,在你这儿。”阮忠颔首。 夜尘猛地站起身来,惊讶地看着阮忠:“你们将他擒住了?” 白峰再度点头:“不错,就关在这儿的地牢里,你且自己去看吧!” 夜尘看一眼清然,道:“清然,你在这儿陪着爹和白师叔,我去去就来!”说罢,他大步离开。 清然怔怔间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却又一丝莫名的悲凉。诚然,阮天浩罪该万死,可对于曼绮来说,亲手将阮天浩算计至此,不知她的心该有多疼!虽然她在联络中再三表明早已死心,可那愤愤的语气却恰恰道出了她的执念——其实,她从未放下!若是真的放下,便该无爱无恨,而现在,恨之深,爱,之切啊…… 第四百八十九章 兄弟对峙(上) 逍遥谷的地牢平日里甚少有人在,默贤阁中人虽然个个身怀绝技,但绝不会轻易与人动手。所以一旦决定动手,十有**便是直接索命,不会留下祸患。因而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地牢不过是个摆设,派不上用场。 这一次却是不一样,一来阮天浩身份特殊,说到底是阮忠的儿子;二来他身上牵扯甚广,许多事还是需要由褚哲勋来定夺。为保险起见,阮忠和白峰才决定将他带来逍遥谷的地牢。 逍遥谷地牢的安全性堪比皇宫,甚至比皇宫更加安全。无人能从逍遥谷将人带走,更不用说地牢一路上的机关重重,等闲之人无法通过。即便是默贤阁中人,也不是人人都知晓地牢的机关。平日里到这儿来的都是默贤阁级别高的老人,新人不会擅闯此地。所以,将人关在这儿,纵然有通天本领,也无法离开。 夜尘从尘心居离开,往地牢走。地牢这条路他也算是走得极熟,但这一次绝对是心情最为复杂的一次。 就他自己而言,可以说自幼便对阮天浩没什么好感。当然这并不是因着两人同父异母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对父爱的独占心理,甚至他曾经是这个弟弟有些怜意的。 虽然爹在对他和阮天浩的教导上,一视同仁,但因着娘亲的受宠,他几乎每日都能和爹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与此同时,阮天浩自然没有这样好的福气。除了年节,会将孙氏和阮天浩接到一起用膳外,也只有孙氏和阮天浩的生辰之日,爹才会去偏院。 自幼便懂事的他曾经一度是对这个年幼的弟弟心有怜悯,可是渐渐的,他却总觉得阮天浩的眼神里总有些他看不懂的世故。之后便总是留着心眼去暗中观察,一步步看透阮天浩的为人,与自己背道而驰。 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开始从心底里疏远阮天浩。他相信他的这些心思爹都看在眼里,可爹从来不说,他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爹一直是个是非曲折非常明了的人,不懂所谓的圆滑变通,之所以没有批评他,十有**便是因着爹也是如此评价阮天浩的。 后来他开始接手默贤阁的事务,与夜离之间的相处越来越多,他倒是很喜欢夜离。说起来夜离与他的性子全然不同,可两人在相处的过程中,却配合得天衣无缝,也因此两人结成了莫逆之交。可以说与夜离之间的兄弟情义弥补了他与阮天浩之间的遗憾。 曾经一度,夜离同阮天浩走得很近,他曾暗示过夜离,但夜离总是不以为然。他便也不过问,毕竟这是夜离自己的事,也许阮天浩真的将他视为知己好友呢!可之后的种种事情表明,阮天浩果真不是个可以相交的人。好在夜离也并未因此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反而如愿抱得美人归。 可见,苍天有眼,善恶终有报! 站在地牢门口,夜尘对守卫说:“好了,你们且退下吧。半个时辰后再回来。” “是,夜尘公子。”守卫应是后,整齐地离开。 地牢的门被打卡,夜尘深深地叹口气。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早已彻底斩断了与阮天浩之间的任何情意,早已视他为陌路。可有些事,绝非他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比如说,两人间的血脉亲情。 纵使万般不愿意,他也不得不承认,从血缘上看,他和阮天浩是同宗兄弟。许多事上,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能不给爹的面子。对爹来说,即便曾经“死”在阮天浩的手上,若是易地而处,只怕爹无法大义灭亲。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如阮天浩一样,冷下心肠,泯灭良知。 不过如今阮天浩的生死也不是他或者爹说得算的,夜离是真命天子,看朝中如今的情形,夜离登基指日可待。那么到最后阮天浩的审判必定是由他说了算。 以他对夜离的了解来看,夜离不是个公报私仇的人,阮天浩曾经对苏诺语的伤害,不会再提。但就阮天浩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按着大朗王朝的律令,即便是判他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这样想着,他已经一步一步走过了重重机关,来到关押阮天浩的牢笼外面。他习武多年,早已练就了走路时脚不沾尘的习惯。若是在从前,他这样贸然靠近,必定逃不过阮天浩的耳朵。可现在据爹所说,已然废了他的武功,想必是无法探知的。 果不其然,他已经在牢笼外站了许久,阮天浩却全然不知,整个人缩在那儿一团,做困兽之斗。他微微皱眉,看着曾经玉树临风的阮天浩如今那破败狼狈的样子,他心底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 又过了许久,他始终不曾被发现。不愿再等,他低声咳了两声。 “阮天策?”阮天浩身体一震,随即平静地开口。 夜尘嘴角上扬,轻笑出声,算是认可了他的答案。 阮天浩接着问:“如今在你的地盘相见,我是该叫你阮天策还是夜尘呢?” “随意。”夜尘并不意外他的问话。他心里明白,即便没了武功,阮天浩也绝非是等闲之人可以比拟的。他的洞察能力与分析能力,依旧不容小觑。 阮天浩哈哈大笑,随即嘲讽道:“没想到,我一直派人苦苦追查的默贤阁公子竟是我的亲大哥!阮天策啊阮天策,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彼此彼此,我亦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你竟会被关在这儿。”夜尘回击。只见他身形未动,右手微抬,一道凌厉的掌风过去,覆在阮天浩眼上的黑纱应声滑落。 被黑纱蒙眼许久,如今乍然重见光明,阮天浩多少有些难以适应。他再度闭眼,方才缓缓睁开。打量着面前的人,一身藏青色的长衫,气度儒雅,如翩翩佳公子般,再对比自己,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还真是狼狈啊! 阮天浩唇角始终挂着嘲讽的笑,他想过许多两人见面的场景,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这样狼狈地站在他的面前。并且因着自己的狼狈,愈加地衬托出他的卓尔不群。 “没什么想不到,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愿赌服输!”阮天浩说道。 夜尘颔首:“胜败的确乃兵家常事。可这一次,你却没有了翻盘重来的机会!” 阮天浩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夜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原本心底的那丝不是滋味在想到他的作恶多端之后,消失匿迹。他冷冷地说:“不过你也没什么好遗憾的。这些年中,你作恶多端,多少人死在你手上?多少家因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甚至你竟将这毒手伸向爹、你娘和皇上!还有曼绮郡主,若不是福大命大,只怕也难逃一死!” “曼绮?”阮天浩沉吟着这个名字。之前一些被他刻意忽略的事如今重回他的脑海…… 他记得,曼绮从京城狼狈出现在他面前时说的是,阮天策要杀她为爹报仇,她九死一生,在晏安的保护下方得脱身…… 他一直以为曼绮的背叛是为了替平南王报仇,没想到,曼绮竟从一开始见他,便早已策划好了一切。他这一生,从未被人算计至此! 夜尘是谁,精于谋算那是出了名的。一看阮天浩这样子,便猜测出关于曼绮的事,他必定有些不知道的。夜尘笑说:“你该不会以为曼绮郡主对你的背叛只是因着平南王的事吧?你自己扪心自问,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想起那个女子那段时间的种种温柔似水、大婚之初的小心翼翼以及初遇时的美好回忆,阮天浩缓缓垂下了头…… 是啊,他做了什么? 他派了晏安假意来接她,实际上却是来刺杀她;他从不曾将她视为妻子,只是一个随时可以弃的棋子;他筹谋着用曼绮的死来嫁祸给阮天策,嫁祸给朝廷,以激起平南王心底的恨意…… “若非是我们提前窥破了你的计划,派人保护曼绮郡主;若非是她身边那个忠心耿耿的涟儿舍命相救,你以为你还能看见曼绮郡主站在你面前吗?她的确爱你至深,甚至为了爱你,她可以连她爹都不顾,连她自己的命都不顾!可是哪个女子能忍受至亲之人这样**裸的背叛?”夜尘毫不留情地斥责他。 夜尘的话字字锥心,如最锋利的刀剑,直戳阮天浩的心坎。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心脏处…… 阮天浩这副神色不像是装出来的,倒像是发自内心。夜尘脸上闪过一抹惊诧,难道这曼绮竟也进了阮天浩的心?若真是如此,倒是极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一个连亲生爹娘都罔顾的人,其心之狠辣可见一斑。这样冷硬的心肠竟也能装进别人? 他不禁在想,若是曼绮知道这一切,不知此时心里会不会有一丝后悔? “这是我的事,轮不到你管!”阮天浩突然抬头,狠戾地吼道。 夜尘闻言一哂:“若不是万般不幸与你同姓,我何须多此一举?” 第四百九十章 兄弟对峙(下) 听出他话里的自命清高与浓浓不屑,阮天浩的神色大变,即便从来都知道这位嫡出的大哥瞧不起自己,可这样被**裸地嘲讽,还是头一次。阮天浩怒极反笑:“是啊,谁叫我们中有着割舍不断的血脉相连呢?即便你手眼通天,能逆天改命,也改不了我们之间的牵扯!” 夜尘岿然不动地冷冷盯着他,哪里会被他这样三言两语所激怒。其实他心里明白,阮天浩所言不虚,血脉这东西早在出生那日便被注定,任谁也无法更改。无论他再怎么不愿,再怎么不甘,都无法否认与阮天浩的牵连。 倘若他不是自己弟弟,倘若可以毫不顾惜爹的感受,就凭着阮天浩昔日的所作所为,他早已使出了各种法子去折磨他!凭他死一百次都无法解恨!可他偏偏姓阮,偏偏与自己同父异母,偏偏是爹的儿子! 这样想着,夜尘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阮天浩目光如炬,没有错过夜尘脸上丝毫的变化,直至看着他变了神色,心底方才觉得有了些痛快。 夜尘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若不是有些事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他又岂会在此与他耗费时间? “阮天浩,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我亦不屑与你为伍。但今日有些事我一定要知道答案。”夜尘一旦严肃起来,倒也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阮天浩倚着墙壁靠着,这样手不能提的虚弱令他是有些难以适应的,但无论如何他不会在阮天策的面前表现出任何的异样。他低下头,轻蔑笑道:“阮天策,在我面前你以为自己还是默贤阁的公子吗?收起你那副教训人的态度!” 夜尘不加理会,径自问道:“你从小到大,爹对你百般栽培,你却做出那么天理不容的事来,你对得起爹吗?” “我以为你会问什么,没想到竟问了这个。”阮天浩如纨绔子弟般,笑得有几分吊儿郎当。 夜尘最是见不得他那副嘴脸,恨不能冲进去好好教训一番。他的确是作恶多端,做下的坏事罄竹难书,可其他事日后都可以由夜离去审判,唯独爹的事,他想要自己问个清楚。 夜尘眼底一片阴鸷,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势必要问出个结论来。 阮天浩看着他,脑海中不其然地浮现出与爹重逢那日,爹似乎也是这样的神色……从小爹便是他仰望的人,也是他一心想要变成的人,可不得不承认,他无论如何模仿,始终无法与爹一样。倒是阮天策,从来都我行我素,但言谈举止间却总是和爹有那么几分相像。 这……大概也是他心里愤愤不平的原因吧。就好像嫡出的阮天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一切;而庶出的他,却百般努力,也融不进去。 思及此,阮天浩的神色也变得阴翳。他大声嘲讽道:“阮天策,你懂什么!你不是我,你什么都不懂!你自小便是阮府的大少爷,是堂堂的阮府继承人,是嫡子!你自小便是高高在上,受人尊重!哪里能明白我的心思!” 夜尘诧异:“这些不过是你自己想当然的结论,从来都不是爹的意思!你竟为了这些阴暗的心理,就做出那样罔顾人伦的事!”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阮天浩气极地挥手,“从来爹对你都和对我不一样!一年下来,你几乎日夜都能有爹陪在身边,可我呢?若想在晚膳时分看见爹,对我来说比登天还难!你从小便父慈母爱,我呢?爹疏远我娘,也连带着疏远我。而我娘则因此而迁怒于我,对我冷嘲热讽,认为我不争气,所以才害得她也得不到爹的看重!” 夜尘静静地看着他,这些事他并非没有察觉,可这一切与爹并无相关。他清楚地记得阮天浩刚出生时,爹也是很喜爱的,有一次还和娘说起,无论孙氏做了什么,不能迁怒到阮天浩身上。那个时候,阮天浩还小,爹和娘对他都是很好的。 可后来似乎是孙氏找到娘大吵大闹了一番,硬是将阮天浩带回了身边。娘在这件事上身份尴尬,生性善良的她又从来都做不出端着正房的架子指使侧房的事来。就这样,阮天浩被孙氏接回了偏院。起初那些日子,娘还总是念叨着,不知道他回去后,吃饭如何,睡觉如何等等琐事。 至于晚膳一事,娘曾经找到爹说起过,毕竟是爹的孩子,若是长久见不到也不好,便提议将孙氏母子一起叫到前院来用膳。可几次之后,因着孙氏挑拨离间,尖酸刻薄只得作罢。 后来娘心疼阮天浩,便再度派了贴身丫鬟找到孙氏,说是将阮天浩带到前院来用膳。不想孙氏听后污蔑娘生不出孩子,要将阮天浩冲她身边夺走,还扬言要找到爹去评理。娘再度作罢,可这件事终究是闹到爹那儿去。幸好爹与娘伉俪情深,相信娘的为人,并不理会孙氏的疯言疯语,这件事才没有闹大。 如此几次下来,娘彻底歇了心思,即便再如何心疼阮天浩,也终于没有再说什么或是做什么。 这些事阮天浩当年年幼,许是没有印象,加之他有那样一个娘亲,想必也教不了什么好的。其实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根本就是孙氏,与爹、娘无干。 事情过去多年,若非是阮天浩提及,他也早已忘却。这些话没有必要对他说,以他那和孙氏一样偏激的性子,只怕听了也不会相信。一切都由得他去,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阮天浩见他始终沉默,以为他是心虚,嗤之以鼻:“怎么?不狡辩了?堂堂默贤阁夜尘公子向来以能言善辩著称,竟也有这哑口无言的时候?” 夜尘抬眼平静地看向他,眼神中不自觉地夹杂了一丝怜悯。 事到如今,他是真的有些同情可怜阮天浩。说起来,阮天浩也是武学奇才,自幼又聪慧过人,本是可塑之才,不想竟沦落至此。这一生,有孙氏这样自私狭隘的娘,的确是人生之大悲! 阮天浩被他眼底的怜悯刺激到,他这一生,最不愿承受的便是怜悯与同情!当初有目的接近白霜月的时候,她便常常在他面前流露出心疼、怜悯的眼神来。这也是为什么,相处多年之后,他能毫不手软地对她下手的原因! “阮天策,收起你的怜悯,我阮天浩不需要!”阮天浩大声道,“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一切。阮府上下,除了晏安,没有人真正将我视为二少爷!爹也好、娘也好、你们或是下人,在你们看来,我阮天浩不过是个苗女所生的贱胚子!不过是你爹娘那伟大爱情的瑕疵!” 夜尘终于回击:“阮天浩,我原以为你最可悲的地方是有那样一个自私的娘。原来并非如此,你最可悲的地方在于,你自己早已习惯了用那么阴暗的心理来揣度所有人!原本我以为你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与同情,可如今看来,除了怜悯与同情,我的确不知该如何形容我对你的感觉。” 夜尘是何许人,打蛇打七寸,他说话也一贯如此。 果不其然,夜尘这样淡淡的几句话,彻底激怒了阮天浩。他本想从地上一跃而起,可今非昔比,早已没有任何武功的他,狼狈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顾不上其他,冲到夜尘面前,死命抓住铁栅栏,拼命地摇晃:“阮天策,你个杀千刀的小人!你在如何得意,也永远只能做一个朝廷不承认的默贤阁!永远也成不了大器!” “谁说朝廷不承认?”夜尘轻轻反问。 阮天浩轻蔑地看着他,嚷道:“江湖上默贤阁的确威名远播,可那又如何?朝廷从来都不承认!季舒玄当皇帝的时候,便一力打压。下一任皇帝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你心心念念的便是称帝。可现在一切梦碎,你也该醒醒了。”相比于阮天浩的癫狂,夜尘始终风度翩翩。 “即便不是我又如何?难道会是你?”阮天浩嘲讽道,“你还不如我!至少我曾经为此打拼过,至少季舒玄死在我的手上!你呢?你连想都不敢想!这辈子注定只能甘居人下!” 夜尘哂笑道:“那又如何?能亲眼看见我最好的兄弟成就帝业,我感同身受!” 最好的兄弟? 阮天浩一怔,夜尘这话中所指,皇帝是他最好的兄弟?他最好的兄弟…… 难道是…… 褚哲勋? 当这名字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时候,阮天浩整个人仿佛晴天霹雳一般,愣在那儿。许久之后,方才怀疑地问:“褚哲勋?” 夜尘淡笑,算是认可了他的话。 “这不可能!”阮天浩猛地后退两步,继而朗声大笑,“他向来满口的仁义道德,又与季舒玄君臣情深,岂会夺位?加之他的出身,如何能说服群臣?” 夜尘不愿再说什么,阮天浩早已陷进了自己的执念,说再多都是枉然。临走前,他留下一句话,由得阮天浩自己去想: 哲勋,他是名正言顺地继位! 第四百九十一章 甜蜜依偎 转身之后,夜尘只觉得原本压在胸膛中那些沉重的情绪突然间变得轻薄、消失。在得知爹的死讯后,他一直无法理解原因,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阮天浩能狠辣至此,对亲生爹娘痛下杀手。这样的疑团直至看见爹平安归来,都没能得到纾解。直到刚才同阮天浩聊天,他终于明白。 在这之前,他或许还觉得阮天浩与自己毕竟是同宗手足,现在这样的念头倒是一丝也不见。阮天浩的心思之阴暗、猥琐,令他瞠目结舌。他阮家断然没有这样的人! 说实话,他并不觉得阮天浩有任何值得可怜的地方,一个成年人若是连家人的关怀都能肆意曲解,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不如死了! 当然,在爹面前他依旧不会发表过多的言论,但他绝对不会在夜离那儿为他求情半句。他作恶多端、罄竹难书,也该付出代价。 站在地牢的门口,他只淡淡地吩咐了句“好好看着,绝不能出任何差池。”便不言其他。他既不担心阮天浩会轻生自尽,更不担心他能从这里离开。 即便白师叔没有悄悄告诉他阮天浩已被爹废去武功,他亦能从刚才的接触中,从他的呼吸行动中瞧出端倪来。加之对阮天浩性子的了解,像他那样的人,只信得过自己,绝不会甘心就死。只怕时至现在,他还没有彻底死了称帝的心吧! 也好,就让他独自在地牢中好好假想称帝的场景吧! 当夜尘再度回到尘心居,他早已神色如常,而远远地便能听见娘欣喜的声音,走得近些,更是能听真切娘对爹的嘘寒问暖。他心里明白,爹的“死而复生”,最高兴的人便是娘! 虽然从小他便知晓爹娘相爱至深,但直到这次爹出事,听着娘的回忆,他才能更深切地读懂爹娘之间那数十年如一日的深情不悔与伉俪情深。原本他和清然商量着,怕娘想不开,有意一直让她留在逍遥谷。在逍遥谷,好歹还有他和清然陪着,日后他们若是有个孩子,那孩儿对娘来说也算是心灵寄托。 但娘却在情绪平缓下来后,执意离开,回到阮府去。他和清然好言相劝,生怕回到昔日与爹有着众多回忆的府邸会一再地勾起娘的伤心事。但娘却平静且坚定地离开了逍遥谷。 临行前,娘对他说:“天策,娘知道你和清然都是孝顺之人,娘非常欣慰。但人死之后,魂魄是会回到熟悉的地方的。娘若是一直住在你们这儿,等到你们爹的魂魄回了家,感受不到娘的味道,他会伤心的。所以,娘一定要回家去,回家才能更好地陪着你们爹,更好地守着与他的往事。” “娘,我们知道您与爹感情深厚,但是您若是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爹泉下有知也会心痛的。”当时,他如是劝着。 娘摇头,目光慈爱且坚定:“策儿,你们还年轻,无法体会我与你们爹之间的感情。我承认,初闻噩耗,我的确觉得天崩地裂,但经过了这些天的冷静,我已然能恢复平静。你们别担心,虽然你们爹不在了,但是娘并不孤单。有他的爱,足够娘享用一生……” 听着娘这样的话,他也好,清然也好,对他们的冲击真的不是一点点。他们从来不曾想过,夫妻间的爱竟能深沉至此!如娘所说,哪怕有人先离开,剩下的人也能凭着曾经的爱很好地生活下去。 既然娘执意如此,他们做儿女的自然也不好多说。只得将娘送回家,再三叮嘱,强忍着心头的不舍与担忧。只要娘心里开心,便足矣。 不知是不是娘的深情无悔感动了天地,爹竟有“死而复生”的这一日。他心底明白,娘的心愿终了…… 待他走得更近些,才发现小院中只剩下爹娘,清然早已不知何时悄然离开。他亦是不忍去打扰了爹娘重逢的喜悦。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他双眸中一扫之前的阴翳,溢满了感恩与喜悦。 须臾之后,肩膀被人轻轻搭上,他含笑回首,将身侧的人揽入怀中。清然乖巧而温顺地倚在他肩膀,两人对视一眼,往远处走…… 走出一段距离,确定不会打扰爹娘之后,他们随意寻了一处草坪坐下。两人静静依偎,清然感慨道:“夜尘,你方才不在,没看见爹与娘重逢的场景。那样的感情,真的是深沉似海,跨越生死。我作为旁观者,都深深地被他们感染。” “清然,我们也会如爹娘一般!”夜尘承诺道。 清然微微偏头,看向他的眸中似有懵懂与迷茫:“会吗?我们也会那样吗?” 夜尘目光坚定地凝望她:“会!一定会!” 清然与他对视半晌,方缓缓露出笑意,轻声且坚定地说:“嗯。待我们垂垂老矣,子孙绕膝,头发斑白,牙齿松动,我们也会如爹娘那般相爱甚笃。” 说这话时,清然的眸中满是波光流转,令他沉溺其中,无法移开目光…… “不会。”夜尘摇摇头,轻声否定。 清然挑眉,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夜尘心底有些得意,不愧是他的女人!两人的眼神交缠在一起,痴迷而绵长,清然恍惚间听见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好听地道:“我们不必等着垂垂老矣的那一日,早已相爱甚笃。” 清然在他的吻轻柔地落在自己眉梢的一刹那,唇角处漾起恬静的笑。 待一吻结束,趁着清然气喘吁吁之际,夜尘状似不经意地感慨:“若换做旁人听见我那般笃定的否定,只怕早已变了神色,凶悍如虎。你却始终淡然看着我,对我就那么信任吗?” 清然抬眼望向他时,脸颊尚有未褪去的一抹淡淡的潮红,唇瓣娇艳欲滴,朱唇轻吐:“我若不信,当初便不会嫁与你为妻。” 夜尘闻言,笑得志得意满。这一生能有清然在身边,真的是寻到宝了!这妮子时而如少女般纯净,时而又聪慧得令人咋舌,时而乖巧得恨不能捧于掌心,时而又强悍得令人不敢侧目……她便如百变女郎一般,有千般美好等着他去发现。 “清然,这一生,何德何能,我阮天策能娶你为妻。”夜尘长长地感叹道。 清然眼底盈满狡黠:“所以你要好好珍惜我!” 夜尘搂她入怀,大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丝,道:“自然!” 如今大事都接近尾声,暂时看来情形也都朝着大家希望的方向在发展,一直紧绷在心底的那根弦总算可以缓缓。夜尘一面搂着佳人,一面在心底盘算着是时候要个延续他们爱与希望的结晶了…… 关于孩子的问题,两人并非是没有谈过,只是一直以来都诸事缠身。夜尘的身份特殊,身上的责任也重,实在是分身乏术。清然体谅他,甚少在他面前表现不该有的情绪。加之清然的性情清冷些,虽然因着夜尘的关系也变得喜欢孩子,但多少有些不确定自己能很好地照顾那些软软的小家伙。 就在爹出事之后的那两日,蒋氏曾经找到夜尘,十分认真地同他谈及此事,希望他和清然能尽快地要个孩子。对于那会儿的蒋氏来说,孙儿绕膝大概是余生最大的希冀。夜尘郑重地答应下来,但同时也告诉蒋氏,要待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才能全身心地投入这件事。 蒋氏并非是无知妇人,自然明白以当时的朝政局势来看,并非是最佳时机。能得到他们的许诺,便已经心满意足。 夜尘的目光落在天际,心底暗道,如今娘看见爹回来,大概想要抱孙子的念头会更甚吧。知天命的年龄,有挚爱夫君在身边,若是膝下再有可爱的孙儿,该是怎样的满足? 收回目光,看向怀里的佳人,她那如长如鸦翅的睫毛一下一下,像是骚动了他的心。他唇角上扬,开始满心期待…… 若是有个女儿,长得像清然一般美好,该有多好! 两人依偎了许久之后,方才起身,缓步往尘心居的方向走。算着时间,爹娘的体己话该也说得差不多,经历了残酷的生离死别之后,一家子该要好好团聚才是! 快要走回去的时候,清然突然停下脚步,迟疑片刻后,问:“夜尘,阮天浩的事,你预备如何?” 夜尘蹙眉,煞有介事地薄责道:“你这妮子,总能只言片语便大煞风景!在这样温情的时候,你提他,实在有些坏我心情!” 清然抿嘴微笑,随即认真地看着他:“如今爹回来了,他的问题你无法回避。” 唉,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清然远比他还要理智冷静!于是,夜尘也只得严肃起来,将方才与阮天浩之间的对话说与她听。末了,道:“若是爹知道他的想法,只怕是要气出病来!” “你未免太小看爹!”清然轻蔑道,“有时候我觉得你还不如我了解爹!” 夜尘挑眉,没有反驳。或许吧,爹没有他想的那么脆弱。 于是乎,他看着她:“既如此,我也不必操心。阮天浩的事留给夜离去烦恼吧!” 第四百九十二章 谈婚论嫁 标准的夜尘式回答,成功换来清然一记冷冷的眼刀。然而夜尘早已习惯,他恰到好处地偏头过去,避开了清然带了些嫌弃的眼神。清然有些怄气,抬手挽起他的手臂,顺势狠狠在拧上一把。这一次,夜尘无法再装作不知,配合得龇牙咧嘴。 清然当然也不会真的下狠手,而那丁点的痛感,自然也不会令夜尘无法忍受。他只是配合着让清然开心而已。 待他们进了尘心居,阮忠与蒋氏也早已从重逢的巨大喜悦中恢复了平静。毕竟是经历过无数风雨的患难夫妻,这样的重逢虽然给人以惊喜,却也早已能更淡然地处之。 他们回来时,正好看见阮忠与蒋氏一如从前在府邸那般,并肩而坐,品茗聊天,好不惬意。见到儿女进来,两人脸上也没有丝毫尴尬,淡然而恬静。蒋氏起身,笑道:“策儿回来了,你去将你白师叔叫来。你们男人们论朝政也好,闲聊也罢。我和清然亲自下厨,为你们备膳。” 夜尘笑着应了,转身出了小院。 清然朝着阮忠点头致意后,便随着蒋氏往尘心居的小厨房里去。这儿的小厨房平日里少有人用,好在东西是齐备的。她与夜尘平日里事务繁多,膳食这块儿都是和大家一起吃,甚少会自己在小厨房里做。 站在宽敞的小厨房里,清然站在蒋氏的身后,微微有些窘迫。她自小便闯荡江湖,吃饭从来都是有了这顿没下顿的,连饿肚子也是常有的事。后来渐渐有了些名气,身上的银两宽裕些,也都是去小饭馆解决。没有家,自然也没有地方练习厨艺。 清然性子清冷,骨子里却是骄傲的,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出身卑微便觉得低人一等。这样的骄傲哪怕是遇见夜尘后,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直到有一次,她与夜尘在外吃饭,听见旁边桌的人议论“女子无论怎样美好,若是不擅厨艺,都是一种缺憾”。当时她并未放在心上,但成亲后,她亲眼看着娘动作熟稔地在厨房忙碌,亲眼看着爹吃饭时满脸的幸福,那一瞬间心底突然涌起深深的失落感…… 打那以后,她但凡有机会同娘在一起,总会虚心请教厨艺。想的便是有朝一日能亲手为夜尘做一桌色香味俱佳的美味佳肴来。这样的想法被夜尘看穿,他感动之余再三强调,她无需做这些琐事。她知道夜尘是心疼她,想让她永远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她岂会不知为**的责任呢? “清然,你帮着我将那些菜打理出来。”蒋氏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哦。”清然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有些反应不过来,答应之后才恍然发现并未听清楚蒋氏的话,声若蚊蝇问,“娘……您方才说什么?” 蒋氏诧然地回头,见她羞红了一张俏脸,那羞涩的样子可谓是百年一见。蒋氏面上含笑,语气中有一丝戏谑:“怎么?想着要下厨,有些紧张吗?”清然的心结她是知道的,这丫头虽外表淡漠,但心底却充满纯真,尤其是在面对在乎的人,更是恪淳。 蒋氏的问话令清然从窘迫中微微释放了些情绪,她点点头,说:“自从上次在您的指导下做了两道家常菜后,便再没有下过厨,心底实在是忐忑。” “无妨,都是自家人。你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不必紧张,要相信自己。”蒋氏想了想,促狭补充道,“何况无论你做了什么,在策儿吃起来都应该是人间美味吧!” 清然一听,面上的红刚刚才缓了些,瞬间又通红。小女儿姿态毕露的她拉着蒋氏的手臂,轻轻摇晃:“娘,您又拿我开心!” 蒋氏慈爱笑道:“好,娘不笑你。不如今日由你主厨,娘给你打下手,如何?” 蒋氏是个心细如发的人,眼见清然同天策成亲后的点滴改变,心底安慰。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心底是有些担忧的。身为阮忠的妻子,岂会没听说过清然的名号?当天策将清然带回家来介绍给他们的时候,她心底的确有过一丝不确定。并非是嫌弃清然的出身,只是觉得身为一个杀手,只怕难以收心做一个贤惠的妻子。更是担心以自己儿子的花心,不会始终钟情于清然。 她看得出来,以清然的性子,是个宁缺毋滥之人。若是日后天策有心纳妾,只怕会惹出风波来。当然,这样的担心她从未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来,只是悄悄地同阮忠说起过。 阮忠当时只说了一句话,让她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与选择。就这样,她决定按捺住性子,好好观察。 之后在府里小住的那段时日,她有意识地多语清然亲近,才发现若是不知情的人,哪里会看出来清然是个手起刀落间毫不心软留情的杀手呢! 她终于认可了这个儿媳,也衷心地祝愿他们。他们婚后的许多次接触下来,蒋氏愈发地喜欢上清然,打从心底地心疼这个媳妇儿。 婆媳俩在厨房内忙碌,有说有笑;小院内,三个大男人也相谈甚欢…… 直至吃完饭,白峰突然感慨:“师兄啊,你真是令人羡慕啊!这样一家子团聚,过不了多久,又能抱孙子,人生至此,可以说已经没有遗憾了。” 阮忠明白他的心结,劝道:“弟妹虽也不在,但诺语和哲勋还是陪在你身边的……” “哲勋?”白峰微微摇头,“现在还能称呼他一声哲勋,再过些时日,便得俯首称臣。我知道以哲勋的性子,在我们面前不会以皇帝自居,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得不遵!” 阮忠颔首,没有多说。他们都是经历过太多生死起伏的人,无论什么样的难关,都是能度过的。 夜尘看一眼三位长辈,建议道:“爹、娘、师叔,这段时间只怕京城还会有些动荡,不如你们便住在逍遥谷。尤其是我爹和白师叔,你们的身份特殊些,若是贸然出现,只怕引得民间百姓议论纷纷。物议沸腾,想必你们也不愿意。” 阮忠笑着说:“正要与你商量这件事,我们就是准备这次回来,便借你这逍遥谷住下来!” “说什么借不借的,没得见外!只要你们愿意,一直住下去都可以!这样的事,哪里还需要与我们商量呢!”夜尘与清然对视一眼,欣喜不已。 白峰朗声笑道:“你如今是这儿的主人,我们可不是要问你!” 夜尘摆手道:“如今我哪里算得上是主人呢?默贤阁的主子是诺语,至于这天下,都是夜离的。真要论起亲疏来,该是由白师叔说了算才对!” 清然听他们如此说,起身道:“你们且聊着,我派人去将南苑收拾出来,那儿宽敞、阳光也好,日后便给爹娘和师叔住吧!” 蒋氏也起身:“既如此,我便去帮衬着清然。” 待她俩离开后,他们再度商议了政事才作罢。 褚哲勋那边,自从阮忠与白峰离开后,他也开始着手准备大军返京事宜。虽然如今军权在手,但对于这些曾经背叛过一次的王爷,他还是会留一手。 进京城的时日定在了两日后,而按着商议的结果,大军在返京后会统一调配,而连着褚哲勋、诸王以及众将军在内的人则在进京城后,在宫门处听宣觐见太妃。 时光飞逝,眼见着翌日便可回京城,苏诺语竟在是夜难得一见地失了眠。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苏诺语,不时地长吁短叹,使得原本睡意就轻浅的褚哲勋自然难以入眠。他睁开眼睛,偏头道:“诺语,时辰不早了,该睡了。” 苏诺语听见他的声音,略有些歉然地说:“我将你吵醒了吧?” “没关系。我不碍事。”褚哲勋关切地问,“倒是你,是有什么心事吗?我瞧着你这两日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是在担心明日回朝的事吗?” 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苏诺语的安危,褚哲勋早已派了人重重保护她,明日进京后,更是派了石海亲自护送她进宫。对褚哲勋来说,苏诺语并不方便一直跟着他,而她又不愿意暂回逍遥谷,那么唯有交给太妃保护,他才能放心。 苏诺语点点头,轻声说:“这一年多来发生了太多事,我早已习惯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生活,如今乍然间便要恢复平静,这心里反倒有些没底儿。” “傻丫头,这些事交给我就行,你不必为此烦扰。”褚哲勋安抚道。 苏诺语轻笑一声:“我自然知道将所有事都交给你,便可高枕无忧。可那样一来,你未免太辛苦,我又会心疼。” 闻言,褚哲勋的胸膛中传出了低沉的笑声,他颇为满足地说:“有如此体贴的娘子在身边,为夫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谁是你娘子了?”苏诺语啐道。 褚哲勋听出她的娇羞,信誓旦旦地说:“诺语,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便去向白师叔提亲。虽然你现在早已是苏家的女儿,但我想在你心里,白师叔永远都是你爹!我一定要在我登基之前,将你娶过门!” 第四百九十三章 重回皇宫(上) “哦?为何要赶在你登基之前?”苏诺语颇为不解。照理说他明日回宫后,就要开始忙了,哪里还有时间忙于娶亲呢?苏诺语窘窘地想,莫非哲勋是想在爹面前略微一提,便算是礼成? 褚哲勋对她可谓是了若指掌,又岂会不明白她的想法。他失笑,在心底摇摇头,开始反省自己是否是这段时间对她太过疏忽?否则这丫头怎会觉得自己会有这样不负责任的想法呢? 然而,他并未直接挑破,转而郑重其事地说:“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褚哲勋,可登基之后,这世上便没有了褚哲勋。我以两种身份迎娶你,只是想承诺,无论我是谁,是何种身份地位,心底的妻子人选,都唯有你!” 苏诺语从未想过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那一瞬间,惊诧得微微张嘴,眼底溢满了不敢置信的感动的泪:“哲勋……” 褚哲勋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轻声说:“傻丫头,请你永远地相信我,这世上我甚至敢说,我便是最爱你的那个人!我又怎舍得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呢?” 苏诺语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聆听着他说这话时从胸膛中传出的强有力的心跳声,似乎,就连着他心脏的跳动,也一下一下诉说着他的爱意。她眼中的泪夺眶而出,湿润了他胸前的衣衫。 褚哲勋满足而幸福地拥着她,察觉到她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那灼热的温度似乎能将他灼伤……他更加清晰地感觉到身为男人的责任与担当,她给了自己满满的信任与爱,他必得十倍百倍地好好爱她! 许久之后,苏诺语轻声说:“哲勋,只要你有心,那些形式上的东西我并不在乎。明日之后,只怕你会忙到分身乏术,我不能分担一二已然十分心疼内疚,若是还令你分心,只怕是百上加斤……” “诺语,”褚哲勋打断她,“这些琐事你不必操心。你唯一要做的便是乖乖地等着我的迎娶!另外,谁说你不能分担的?对我而言,白日里忙了一天,到了晚上能静静地看着你,听你温言软语地说上几句话,于我而言,便是最大的享受。” 苏诺语的面颊微红,撑起身,小手攀上他健硕的肩膀,认真说道:“我还可以为你按摩。” 褚哲勋微微闭了闭眼,察觉到她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在肩上轻柔按捏,他低低地逸出一声叹息,再开口时,声音中多了一丝黯哑:“诺语,你若如此,只怕会让我更累……”话音未落,他的唇角已然上扬。 苏诺语微怔,随即会意,连忙撤回了双手,有些不知所措,低声地辩解:“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虽在暗中,并不能将她看得真切,但他仍能察觉出她的羞涩。胸腔中传出闷笑,在这笑声中,苏诺语的窘迫达到了鼎盛……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苏诺语已有了困意,褚哲勋拍拍她的后背,道:“诺语,时辰不早了,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嗯。”苏诺语就这么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沉沉睡去。 褚哲勋偏头静静凝望她的睡颜,心底暗道:这妮子扰了我的睡意,自己倒是好睡。 了无睡意的褚哲勋闭目养神,脑海中开始筹谋着回宫后的诸多事宜。几乎是快要黎明破晓之际,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清晨,大军进城因着有褚哲勋在,变得异常顺利。至于大军,褚哲勋早已安排了自己的人进行管理。诸王则随他一路来到宫门外,等着太妃的传召。 当然,对褚哲勋来说,最重要的事当属苏诺语的安危。一大清早,石海便赶来,全程可谓是寸步不离地保护苏诺语。即便已是万无一失,褚哲勋仍不愿意在苏诺语的问题上有任何的放松。进城后,褚哲勋不忘再三叮嘱石海,一定要眼睛都不眨地盯好苏诺语。 如此再三,别说苏诺语,就连石海也终于忍不住:“公子,您就这么不相信我的能力吗?您放心,我保证苏小姐会毫发无损地出现在您的面前!” 褚哲勋听出他话语里的打趣,难得的有些不自在,低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即才说:“诺语,待我忙完,就来找你!” “好,你放心。我不会有事。”苏诺语知道他是因为珍视自己才会这样破天荒地啰嗦,感动之余,不忘郑重地承诺。 褚哲勋这才重重点头,随即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苏诺语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淡淡笑出来。 石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嘿嘿一笑:“苏小姐,我敢说,若是有可能,公子恨不能您变成一枚玉坠子!这样他便可以片刻不离地将您带在身边!” “石头。”苏诺语听出他的打趣,云淡风轻地问,“这话若是叫哲勋听了去,你觉得他会如何?” 石海撇撇嘴,连声说:“苏小姐,方才算我失言,您就饶了我吧!”说话间,还夸张地拱手作揖。 苏诺语被他那副样子逗乐,轻笑出声,转身离开。石海见状,收拾起了耍宝的心思,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玩笑归玩笑,若是苏小姐真的有个什么闪失,公子只怕会一掌拍死自己!就是他自己,也断然无法原谅自己。 因着有太妃的嘱咐,苏诺语和石海可谓一路顺利地进了皇宫。而进宫后的路,她更是走得熟稔。身边跟着的除了石海外,便是太妃身边的紫英。 紫英笑眯眯地走在苏诺语的身边,亲昵地同她说着话。苏诺语看一眼石海,石海了然于胸,退后两步,不远不近地跟着。 苏诺语关切地询问了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宫里的动态以及太妃的身体情况。自皇上御驾亲征后,太妃与苏诺语便越走越近。因着苏诺语的医术精湛远胜太医院诸人,便自告奋勇地应下了为太妃诊脉的差事。 紫英原本就喜欢苏诺语,平日里也喜欢同她说话,现下知道了她的身份,因着太妃的关系,更是觉得苏诺语亲切。一路上,对苏诺语的提问可以说是有问必答,更是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她初离开那两日宫里发生的事。 苏诺语听着杨太妃和贵妃之间的事,面上虽不显山不露水,内心里却在感慨,这样的精彩简直不逊色于一出戏呢!同时也不由地担心起未来与其他人的相处之道。 虽然哲勋早早就在她面前表了态,再三表明她会是后宫中唯一的女人。这样的话她听着心底虽高兴,却也并不抱太大希望。当然这绝非是她不相信哲勋,实在是因着她明白什么是“身不由己”。纵然身为一国之君,纵然手握生杀大权,却也很难事事如意吧? 尤其是在充实**这事上,所谓后宫三千佳丽,更是古来有之。不少皇帝为了笼络朝臣或是安抚外族,更是再三地联姻,甚至不惜远嫁嫡亲的女儿和亲。皇家多薄情,她绝非不懂。所以,即便是哲勋有心,只怕有些事上,也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自从知道了哲勋的身份,她便开始在心底宽慰自己,只要日后哲勋心在她这儿,其他的事便睁一眼闭一眼吧。若是事事较真,只会让自己黯然神伤,也会让哲勋左右为难。她即便当不了贤内助,也断然不想成为了他的累赘。 可是她却日益清晰地认识到,她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宽容大度。只要一想着他日后会与其他女子在一起,哪怕只是和衣而眠,她亦是无法接受。 随着褚哲勋登基的日子日益临近,苏诺语便觉得自己愈发地被这个问题困扰。而她并不想让褚哲勋察觉,便只得日日闷在心里。 叹口气,苏诺语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苏太医?”紫英亦停下脚步,关切地问,“您是哪儿不适吗?”她原本正说得口沫横飞,兴奋不已,突然间苏诺语停下来,一脸的忧愁,不免有些担心。在她印象中,苏太医向来是恬淡优雅的,忧愁这样的神态似乎并不属于她。 听见紫英的声音,苏诺语回过神来,迎上她关切的眸子,她淡淡地摇头,柔声道:“没事。走吧。” 紫英久在太妃身边,察言观色的能力自是一流,心知苏诺语不愿多谈,也就止了话语,没再继续。接下来的路程,两人均保持缄默,安静走路。 快要到嘉德殿的时候,紫英说:“苏太医,您这次进宫身边没人伺候,若是再回太医院只怕多有不便。我来时太妃便交代了,请您与她同住。” “有劳太妃惦记。”苏诺语笑着说。这一次别说是太妃事先有嘱咐,就是没有她也不会去住太医院。如今朝中敌我尚不明确,一旦叫人知道了她与哲勋的关系,恐怕会不好办。她不愿以身涉险,也不愿意因着自己而影响了哲勋。所以,搬去与太妃同住是最明智的一条路。之前同哲勋聊起太妃的往事,哲勋无意间夸赞过太妃的武功身手,据说远胜清然呢! 第四百九十四章 重回皇宫(下) 嘉德殿对苏诺语来说,也早已熟稔。 之前季舒玄还在的时候,她便无数次地出入。后来太妃住了进来,她更是天天出入数次。 紫英将苏诺语带到其中一间寝殿门外,恭敬地行礼:“苏太医,太妃现下正在上朝,您一路走来也辛苦了,不妨先歇歇。等太妃忙完后,必定会来看您的!” “不必劳烦太妃走一趟,等她忙完,你来叫我便是。”苏诺语回话亦是守着礼节。自小爹娘便教导她待人接物要知书达理,耳濡目染之下,哪怕是在下人面前,她亦能亲近宽和。 紫英屈膝,笑着说:“好。那您想休息。我便不打扰您了。” 苏诺语点头,见她离开后,转而看向石海:“石头,若不然我让紫英姑姑给你寻间屋子休息吧?” 石海摇头,坚持道:“苏小姐不必管我,您且进屋休息,我就在守在外面。” “石头,放轻松。”苏诺语浅笑道,“这儿是嘉德殿,守卫森严,最是安全。你不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石海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仍旧执着:“苏小姐休要再劝。我就在这儿守着您!” 苏诺语无奈地摇头,叹气:“你既要坚持,我也就什么都不说了。那我先进屋休息会儿。”说罢,转身进了屋子。石海则站在门边,一副高度警惕的样子。 前朝的事进行得远比苏诺语以为的还要顺利,等到紫英来叫她的时候,正赶上午膳时分。 “苏太医,太妃请您一同用膳呢!”紫英恭敬地敲门,在外面说道。 苏诺语应声是,连忙起身,飞快地对镜收拾了妆容,确定得体后,出了房间。紫英候在那儿,见她出来,迎了上去,走在她身边,指引着往外走。 苏诺语本以为只是她和太妃两人用膳呢,不想却在太妃对面看见了熟悉的背影。苏诺语脚下微顿,略有错愕:这个时辰他不是该和那些个王爷在一起吗?怎得还有时间陪太妃用膳呢? 苏诺语甫一站定,褚哲勋便有所察觉,他止了声音,转头过来,看向她的眼底满是深情:“诺语。” 明明坦坦荡荡,可苏诺语的心底却在他开口唤自己名字的时候,莫名地生出了一丝做贼心虚来。毕竟是在宫里,即便太妃明了他们之间的事,可不是也该有所避讳吗?于是,下意识地便看向太妃的方向…… 当目光触及太妃了然而慈爱的目光时,苏诺语瞬间垂下头去,脸颊登时红得几乎快要燃起来。 “哲勋,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诺语拉过来!”太妃瞧出了苏诺语的窘迫,却像是故意似的说道。 “我自己走。”苏诺语飞快地说,以眼神制止褚哲勋的起身。 褚哲勋唇角微微弯起,配合地坐在那儿,没有动。 待苏诺语落座后,太妃看向紫英,道:“传膳吧。” 紫英点头,径自去忙。 一时间屋内只余三人,许是苏诺语的到来打断了原本的谈话,总之屋内寂然无声。苏诺语低垂着头坐在那儿,终是忍不住,抬头问道:“怎得这个时辰有空在这儿用膳?都忙完了吗?” 褚哲勋同太妃对视一眼,方笑道:“嗯,事情进展比我们预想的要顺利。”顿一顿,他恭敬地说,“一切还得感谢太妃,若非有她运筹帷幄,只怕也没有这么顺利。” “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能力。”太妃并不居功。 褚哲勋与苏诺语听着这话均是心知肚明,所谓受人之托,不过是先皇和苏大师。不论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交情,太妃的确给了他们极大的助益,因而这人情还是该自己来还。 席间苏诺语并不多言,几乎是保持着聆听的状态,偶尔甚至还会神游太虚。当然事情的大概还是有了底儿,那些个王爷在朝堂之上说法与之前一致,愿意交出兵权,全力配合朝廷并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处心积虑、心怀叵测的阮天浩身上。朝堂之上的老臣们自然是一心向着大朗,与太妃一条心。至于一些曾经左右观望或是同阮天浩接触过的臣子们在如此情形下,也都收敛了心思,连声附和。 之前大军在外,众人的心思皆在平叛报仇上,朝中诸事皆由太妃做主。但现在一切尘埃落定,那么拥立新皇自然成了重中之重。今日在朝堂之上,太妃稍稍透露了一丝风声,臣子们便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说到底,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吸引人,可以说天下之人无一不向往。今日褚哲勋刚刚回朝,太妃出于稳妥考虑,并未将他登基一事提出来。而褚哲勋的意思也是想看看众人的心思。如今看来,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盘,就连着那些个王爷,也都心思活络。 待用膳快要结束之时,苏诺语寻了个机会,插话进去:“太妃,方才听你们说了那么多,我觉得这事儿若是处理不好,只怕好容易才平静下来的朝堂,会再起波澜!皇位的诱惑太大,此前一直平心静气的老臣们只怕也会有想法。即便他们自己没有称帝之心,心底大概也有支持的人选。” “不错,诺语分析得很透彻。”太妃缓缓点头说道。 苏诺语微微蹙眉:“那该如何应对才能平稳地过度?” 这一年多来,百姓因着阮天浩的私欲以及王爷们的私心已经太过辛苦,若是再起战事,真的是要生灵涂炭。其实对于百姓来说,谁当皇上他们或许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上位之人能否让他们过上太平日子。可偏偏这样寻常普通的要求,也常常得不到满足。 想当年,自己的亲生父亲不就是因着心怀百姓,不忍见他们受苦,才冒着遭天谴的风险泄露了天机,提前按着龙脉找到了先皇嘛。可父亲及苏家上下付出那般惨重的代价换来的和平日子不能就这样短短三十余年便付诸东流啊! 太妃静静地看着她,心底颇为安慰。这样的诺语像极了当年的师傅!不愧是父女,即便自小便不在一起,心意也是相通的。 褚哲勋轻轻拍一下苏诺语的手,宽慰道:“你放心,这件事太妃并非是没有准备。早在皇上驾崩、太妃上位之时,便派人传出话来,关于新皇人选,先皇曾立下遗诏。有先皇遗诏,朝臣们无力反抗。” “若是这样,岂非众人的眼睛、心思都在那遗诏上?”苏诺语问,“可到时候即便咱们拿出了真正的遗诏,又如何能取信于人呢?” 太妃一脸淡然:“先皇的笔迹、明黄圣旨、玉玺,这些都是做不得假的。如今朝中的老臣们皆是见证。” “那倘若他们不认呢?”苏诺语追问。 太妃笑笑,轻描淡写地说:“打!” 苏诺语愕然,难以置信那么优雅从容的太妃会这般淡定地说这样的话来。 褚哲勋见她一副错愕,耐心地解释:“这些老臣们皆忠心于先皇,即便他们中有人持不同意见,想要质疑那遗诏的真假,却如何能煽动所有人?加之如你方才所说,这新皇人选一日未定,大家心底就都各有想法。但每个人的立场不同,要如何共同拥立别的人选呢?更不用说,皇上一无兄弟,二无子嗣,这些王爷又都是异姓王。重臣们皆是聪明人,权衡之下会有让人满意的答案。” 其实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真的不同意也无妨,非暴力不合作,如今兵权全在他这儿,最坏便是武力镇压。只是那是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用。 虽然从前他从未对那个位置产生过哪怕一丁点的兴趣,即便是在皇上驾崩后,他想的也只是大败叛军之后回朝辅佐新皇。但现在不一样,他既是季家人,那么便得全力维护大朗王朝的江山!更何况,他有自信,如今朝中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苏诺语撇嘴:“说来说去都是这诱人的皇位给闹的!” 太妃被苏诺语那孩子气的模样逗笑,摇摇头,故意说:“你方才说皇位的诱惑太大,我看未必,这世上偏偏有人对此没有兴趣!” 苏诺语听出她的话中所指,诚恳地说:“太妃,我与您说句实话,若是有更好的选择,我还是不希望哲勋登基。” 太妃万般无奈地说:“你呀,还真是与众不同。只是这样的话以后休要再提,免得徒惹议论,令人心烦。” “嗯。”苏诺语点头,郑重地应下。 用晚膳,便是太妃午睡的时候,褚哲勋与苏诺语起身告辞。太妃看她们并肩而立,一对璧人,心底颇为满意,笑着说:“哲勋,这儿虽早晚都属于你,但现在你还是不便久留。你抽空陪会儿这丫头,便出宫去吧。” “太妃放心,哲勋明白。”褚哲勋应道。 苏诺语心中感知太妃是一心为了他们,上前两步,搂住太妃的手臂,娇俏地说:“太妃,我出去透透气,等您午睡起来,我便给您把平安脉吧!” 太妃含笑点头,转身往里面走。 第四百九十五章 再遇杨妃(上) 接下来的这几天,朝堂上的事情一切进展顺利,白峰与阮忠将由他们保管的遗诏送进了皇宫,加之太妃手中那块,正好是完整的遗诏。 太妃在早朝之时,命人宣读了遗诏。虽说遗诏的内容有些令大家瞠目结舌,但经诸位老臣验证后,证实那遗诏的确是出自先皇亲笔。之后太妃又拿出许多证据,包括苏大同在世时占卜出的天象,以此证明褚哲勋的真实身份便是皇上当年那早夭的“二皇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时间朝堂之上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唯有褚哲勋淡定自若地站在那儿,仿佛众人所说的内容皆与他无关,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 议论之后,太妃宣布由褚哲勋继承皇位,又吩咐了钦天监与内务府一道,择良辰吉日登基。好在褚哲勋平日的能力与为人摆在那儿,任谁也挑不出错处来。因而即便有人心底有些不满,在大势所趋面前,也都噤了声。至此,闹得轰轰烈烈的新皇人选一事也算是尘埃落定。 下朝之后,褚哲勋自然还有要事与太妃相商,又留下几位忠心耿耿的重臣一起议事。其余人则一路皆小声议论此事。大家恍然间明白,为何当年皇上年幼时,先皇要钦点褚哲勋做太子伴读,为何先皇曾亲自教导褚哲勋。而最关键的一点,有人猛然间发现,论起眉眼、气度,褚哲勋与先皇和皇上都是有几分相像的。 此前的隐龙传说也在这一刻有了解释。更有甚者,将二十余年前苏家离奇死亡等众多事情皆联系在一起。无论众人如何猜测,并不影响褚哲勋的顺利继位。 逍遥谷中,夜尘他们难得有了放松的时候,所有人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松懈时光。若论起来,唯有心云整日是坐立难安,恨不能立刻陪在苏诺语身边。自从苏诺语离开逍遥谷,她便被一个人留在那儿,虽然清然他们待她很好,但她这心里总是担心苏诺语。 而余杭那边,钟琴与冷萱也准备收拾行囊,北上京城。早在夜尘大婚之时,她们便说来热闹热闹,不想一直拖到这会儿,终于可以赶上夜离的大婚。 褚哲勋信守内心对苏诺语的承诺,许多事情虽不能亲力亲为,却仍旧拜托了夜尘、清然、石海他们帮忙布置,一定要在他登基之前,在逍遥谷,正式迎娶苏诺语! 至于苏诺语,虽然一天下来也没有多少时间能与褚哲勋见面说话,但一切尘埃落定,使得她一颗心终于落在肚子里,心情也轻松不少。她心里明白,她与褚哲勋的未来还长久,不急着一时半刻。而他今日所做的点点滴滴,为的不过是他们更好的未来。为着这个,她自然也要乖乖的,做好自己的事。 自从在朝堂之上将先皇的遗诏公诸于众,太妃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在苏诺语面前谈及先皇后的点滴行事。苏诺语心里明白,这是在教导她日后做皇后的行事准则。 原本她还担心太妃会说些老生常谈,诸如要帮着皇上扩充**、开枝散叶之类的话。起初她还曾在心底犹豫,若是太妃真的说了这些,她要如何回绝。虽说太妃一直待她很好,在这次的大事上又多亏了她操持,可有些事情是她的底线与原则,任谁也不能突破! 事实上,她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从头至尾,一连几天,太妃并未提及半句有关选妃的事宜,相反却说了许多从前先皇与先皇后的相处趣事。可太妃这样避而不谈,反倒令她有些心中无底。 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的苏诺语决定道出心底的疑惑。太妃一边打量着紫英新给染的指甲,一边听着她娓娓道出心底的疑虑,笑出声来。 “太妃……”苏诺语被她略微暧昧的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太妃将手轻轻放在膝上,看向苏诺语,认真地说:“丫头,我同你说句实话,我从来都不觉得皇后便该贤良淑德到主动给皇上纳妃的程度!” 苏诺语诧然。 “怎么?很好奇我居然会说这样的话?”太妃好笑地看着她。 苏诺语诚实地点头,以太妃的身份说这样的话,的确有些难以置信。 苏诺语的话不禁勾起了太妃的回忆,她怔怔地望着窗外高大的绿色乔木,许久后方才说:“但凡女子,都该有全力维护自己爱情的权利。” “全力维护……”苏诺语低声喃喃。听着这话,似乎在太妃心底也有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这样说来,她倒是有些不懂,以太妃的身份,为何会与先皇后相处得那般融洽,又为何会愿意如此忠心地维护先皇后的两个儿子? 太妃像是彻底陷入了回忆中,没再说话。苏诺语自然也不好再问,她看着太妃脸上那似喜似悲的神色,莫名地心底便有些伤感。 直到很久之后的某天,她与褚哲勋无意间提及此事,才听褚哲勋不甚确定地说,其实太妃心底的人从来不是先皇…… 这样的消息对苏诺语来说,不啻于是惊天秘密。她于是更加好奇,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样的男子,能入得了太妃的眼? 直到更久之后的某天,太妃弥留之际,将她叫到身边,对她说了这一生对苏大同的爱慕之心…… 苏诺语恍然,内心却更难以平静,原来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让太妃这样执着地爱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她也因此对父亲更加好奇,想要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苏诺语只是单纯地思考着太妃的话,思考着她与褚哲勋未来的帝后相处之道。 同太妃又坐了许久,然两个人都各怀心思,自然也没有了聊天的兴致。苏诺语借口有事,便离开了太妃的寝殿,独自往御花园走。 这次回宫她几乎整日都待在嘉德殿,甚少有机会去御花园或是静明湖畔。即便现在,她想独自一人边走边想想往后的事,也难以如愿。 不得不说,褚哲勋实在是个御下有术之人,尤其以石海值得称赞。自从那日在宫外褚哲勋将她托付给石海,石海便几乎是片刻不离地跟在身边。这不,她才一出嘉德殿,还没走出十步,一回头便在身后看见了石海的身影。 “石头,今日你就行行好,让我一个人静静吧。”苏诺语近乎恳求。好几次,她都很想问问石海,这么久看不见冰雁,难道就不会思念泛滥成灾吗?有时间大可溜回逍遥谷去陪陪冰雁啊,没必要这样随时跟在她身边。 当然这样的话她不过是想想,并不会宣之于口。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褚哲勋的命令,石海不过是听命行事,说到底他们也都是为了她好。可今日不同,她心底有些乱,就想要一个人走走。 石海看出她心情不好,想了想,终于妥协了一半:“这样吧,我远远地跟在您身后,绝不让您察觉,如何?” 苏诺语还欲再说,可对上石海那张哀求的脸,无奈地点头,抬腿便走。 然而,今日还真是不凑巧,刚刚打发了石海,没走多远,又碰上了杨太妃。苏诺语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垂下头,犹豫着要不要干脆绕开她。两人之间实在没什么交情,也没什么话好说。 正当她犹豫间,杨太妃已然迎面走过来:“苏……太医。”许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顿了顿,仍旧按着从前的称谓唤道。 苏诺语淡然地朝她点头微笑,屈膝行礼:“杨太妃万福。” 杨太妃微微侧身,谦逊有礼地笑:“我如何当得起苏太医的礼呢?再过些时日,便该是我来拜见苏太医了。” 苏诺语心知肚明,杨太妃久居宫闱,如今又成了太妃,在宫里自然有她的人脉与耳目。这一次回宫她与褚哲勋之间的事并不十分避讳着人,被杨太妃得知也就不足为奇。于是,她只是始终保持着脸上的笑意,既不答话,也不都否认。 杨太妃并不在意,从前与苏诺语打过那么多次交道,对她的脾气秉性多少有些了解。皇上驾崩后,她偶尔回忆起那些往事,方才觉得从前许多事,不过是她们一厢情愿地将苏诺语牵扯进来,她大概从来没有想要搅合进来。 平心静气下来,以她的聪慧不难发现,苏诺语心底十之**装着的人都不是皇上。只是那会儿她也没有将这些事联系到褚哲勋褚爷身上。当然,现在或许不该称呼他为褚爷了…… 见苏诺语没有答话的意思,杨太妃热络地问:“不知苏太医是否有空,陪我走走,如何?” 苏诺语谨慎地抬眼,看她一眼,方才从容点头:“好。” 于是两人并肩而行,往静明湖的方向走去…… 远远跟在后面的石海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瞠目结舌。他虽从前不在宫里,可毕竟宫里有他们的暗线在,发生的那些个事他也有所耳闻。如今看着苏诺语与杨太妃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实在有些懵。 第四百九十六章 再遇杨妃(中) 虽是答应了同行,但苏诺语与她仍有心存芥蒂,难以亲近。相比清然,苏诺语的性子温和许多,为人也没那么冰冷。只是她的温和也是分对象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让她笑脸相待,就好像是之前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各个都满心算计,她实在没有好感。 一路上,苏诺语就那么沉默着,一言不发。而杨太妃有心说话,却总感觉这气氛令她难以企口。正巧前面再走十余步便是亭榭,杨太妃偏头看她,笑着问:“苏太医,不若你我去那儿坐一坐,如何?” 苏诺语见她这样子,心知她今日是有话要同自己说,也不好再推诿。思虑片刻,含笑点头:“理当奉陪。” 坐在亭榭中,入眼尽是静明湖畔的迷人景致。苏诺语心中感慨,这宫里的一草一木不愧皆出自能工巧匠之手,一年四季皆是美景。当然这宫里的景致再美,在苏诺语心里也比不得逍遥谷的十中之一。以后的生活还不可知,但之前在这儿住的那些个日子,着实让她觉得深深的压抑。心中若是得不到自由,那么再美也是桎梏。更何况逍遥谷中有着她与哲勋最美好的记忆…… 杨太妃见她看得入迷,轻声说:“宫里的景致总是精致的,还记得我刚入宫的那阵子,看哪儿都是新鲜。想着以后能住在这样美的地方,连做梦都是笑着的。” “这儿吸引人的不仅是景致,更是金碧辉煌的生活。”苏诺语接话,淡然地说。 杨太妃深深呼吸,点头道:“是啊,闺中少女无一不向往这样的生活:嫁与这世间最好的男儿,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让自己每一日过得精致!” “最好的男儿?”苏诺语喃喃着这几个字,脑海中浮现出褚哲勋的脸孔。她精致的面容上隐隐染一抹淡淡的红,似乎无论何时,只要念着那一个人,心底便会柔软如一池春水。 杨太妃看着她这样子,已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说:“我初入宫时,对皇上便是如此。满心满意里,除了他,再无其他。” “后来不也如此么?”苏诺语问。关于杨太妃与贵妃之间的事,她是有所耳闻的。今日能答应与她同行,也是看在那事的面子上。她喜欢坚贞之人,亦喜欢纯粹的感情。 杨太妃唇角的弧度似乎有些凝滞,半晌后,方道:“直至今日,皇上在我心底仍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儿。但实不相瞒,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我对他的爱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纯粹。” 苏诺语微有诧然,没想到这样有些犯忌讳的话,她竟会对自己宣之于口。 杨太妃的目光调开,显然并不在乎苏诺语眼底飞快闪过的那抹诧然。她淡然开口:“我自小便也是读着诗经长大,骨子里最向往的便是那海誓山盟、无怨无悔的爱情。曾经一度我想要的生活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那样的日子与我的出身并不相符。我出身虽比不得之前的李妃,但到底也是世家,自幼的庭讯便是如何服侍君上。” 听她说着这些话,苏诺语的目光落在她微启的朱唇上,有一丝恍惚。 “豆蔻年华,我被告知及笄之后,便要入宫待选。自小爹就说凭借我的条件,唯有嫁与帝王家,方才不算辜负,但娘却是心疼的。我入宫前夜,娘搂着我直落泪,说是不求我承宠,只求我平安终老。”杨太妃的声音渐渐低沉。 苏诺语点头:“做娘亲的最关心的自然是女儿的幸福。” 杨太妃轻笑出声:“而我自从知道要入宫伴驾,心里便已明了,曾经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雾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求罢了。” 不知为何,苏诺语总觉得杨太妃此时脸上的笑容有些凄凉。 “先前你也在宫里住了那么久,宫里的人你也都算熟识。你便该知道,后宫众人,貌美者甚多,我并算不得出挑。论及家世,先前的李妃一枝独秀;论及模样,贵妃独领风骚;论及琴艺舞艺,也有好些低等宫嫔出挑。我心里明白,我唯有冷静的头脑可以用。”杨太妃说着,“这些话,我从未跟别人说过,与你却想说一说。” 苏诺语轻轻颔首:“你既想说,我便洗耳恭听就是。”这些话或许她已闷在心底太久,既然想要说,她只需带着耳朵听便是。 杨太妃笑一笑,接着说:“初入宫时,我并未承宠。但承宠后,皇上却是待我极好。那些时日,真的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我甚至在想,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过如此。可那样的盛宠不过是昙花一现,后宫中永远不缺的便是女人。你知道吗?”她转而看向苏诺语,“平心而论,我真的嫉妒的人,唯有你!” 苏诺语诧异,类似的话她听这后宫里的人说过不止一次,可今日听来心底却有些异样。她犹豫片刻,没有接话。 而杨太妃显然也不在意她是否回答,径自说道:“皇上待你的心意,你也知道,那真真是用足了心的。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早已投怀送抱,可你却偏偏能始终保持冷静。你不知道,那会儿你那永远如旁观者的样子,有多遭人恨。”说到最后,她的话语里有些调笑的意味。 苏诺语唇角上扬,这样直白的话,她倒是喜欢听。 “我不是冷静。”苏诺语纠正道,“我只是心有所属。” 这一次轮到杨太妃错愕,她没想到苏诺语会回答。自从皇上驾崩后,后宫中的女人便只剩她一个,想要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当然,即便有人,这些话她也不会宣之于口。不知为何,当她想要找个宣泄之人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苏诺语。 苏诺语对上杨太妃面上那明显外露的惊愕,轻笑道:“你今日说了那么多,我便也说句实话给你。你方才说嫁与帝王家是所有待字闺中女子的梦想,其实不尽然。至少我从不认为皇上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儿。可即便如此,我也得承认,我在宫里的那些时日,皇上待我的确很好。” “在你心里,这世间最好的男儿大概便是褚爷吧?”杨太妃问。虽是问句,其实她心底早有答案。 提及心上人,苏诺语的笑意中多了一丝女子的娇羞与妩媚:“是。”她顿一顿,又说,“所谓最好,不过是与你心意相知。我自幼爹娘便教导我,这一生一定要嫁与真心疼爱我的男子,方才不算辜负。更何况,从小到大,我耳濡目染的尽是爹娘的恩爱如漆。” 杨太妃面上的羡慕更甚:“难怪你能有这样的好心性!” 聊了这许久之后,两人间原本的隔阂似乎消散不少。苏诺语心底对她的成见也有所改观,却原来这杨太妃也是个真性情的人。在宫里纵横多年,还能如此,实在不简单。 苏诺语犹豫了一会儿,方轻声问:“你方才说了那么多,其实你心底对皇上是真的有爱。那么这以后的漫漫人生,要如何过呢?” 她一直是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人,自己收获了满满的幸福之后,就恨不得周围的人都能如她一般幸福。 “有些事你大概不知情,其实皇上的灵柩回宫之前,我便隐隐猜到一切。那些日子,我几乎是夜夜都做噩梦,醒来后便嚎啕大哭一场。”这段痛苦的往事对杨太妃来说是有些不堪回首的,她说话间隐隐带了哽咽,“直到看到皇上的灵柩回宫,我便告诉自己,待送别了皇上,我便去陪他!” 苏诺语面露不忍,唇角处紧抿,没有说话。 杨太妃的声音愈发地低沉:“我说过,无论如何,我对皇上的心意未曾改变。只要一想到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他,我便整夜整夜地难以入眠。所以即便我明知道贵妃的那些小手段,我也只做不知。可后来不知怎的,太妃竟然察觉到……” 苏诺语愕然,她还以为贵妃的那些事儿杨太妃不知情呢,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却甘愿如此。 “很意外吗?”杨太妃抬眼看她,“在后宫这么多年,若连这些都察觉不到,那我岂非早已死了千百次?” 苏诺语敛去愕然,平静地看她。 “可唯有这一次,我心甘情愿被她算计。”杨太妃轻声道。 苏诺语感慨:“这世间的事,却偏偏是人算不如天算。” 杨太妃点头:“是啊,无论我也好,贵妃也好,都算漏了太妃这一步。后来太妃告诉我,皇上驾崩后,宫里还需有人为他组织祭司诵经。这大概也算是我余生的乐趣吧。” 苏诺语了然:“能找到一件事做,也是极好的。如此一来,也算是成全了你与皇上的情意。” “说来说去,皇上这一生大概真心爱护之人,唯有你吧?”杨太妃问。 苏诺语微微蹙眉:“我心匪石,从未转也。” 杨太妃真心夸赞道:“这话若是叫褚爷听去,只怕是高兴至极的。” 第四百九十七章 再遇杨妃(下) 苏诺语轻浅一笑,没有说话。 杨太妃凝视她许久,忽而问道:“苏太医……我是不是该称呼你为先皇后?” 先皇后…… 苏诺语心底倏地一跳,这样的称呼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过。初入宫那会儿,曾被有心人议论过她的身份,可皇上分明为她解释过,今日怎得杨太妃会旧事重提?莫非此前种种表现皆是她在演戏?为的不过是这当头棒喝? 纵然脑海中刹那间闪过无数念头,然苏诺语毕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她素来冷静自持不输男子,波光流转间,她明媚一笑,朱唇轻启:“怎得又是先皇后?我哪有那么好命!再者说,你入宫多年,岂能没见过先皇后?” “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但我仍旧相信我的判断。”杨太妃笃定地说。 苏诺语看她一眼,起身道:“你既如此笃定,何苦来问我?时辰不早,想来太妃一会儿便要派人来寻我。杨太妃留步,我先走一步。” “苏诺语!”杨太妃扬声唤道。 苏诺语顿足,却并未转身。 杨太妃亦起身来到她身边,说:“你不必如此防备我,我知道贸然在你面前提及此事会引得你的戒备,但我如此确是为你着想。” “多谢。”苏诺语不带一丝感**彩地说,“我不愿谈及此事,只是因为不愿被人拿来与一个已经故去的人比较。更何况先皇后身份贵重,岂是我等寻常之人可以比拟的?若是因此而扰了先皇后芳魂,别说我,即便是杨太妃也担待不起。” 杨太妃失笑:“难怪皇上对你一直念念不忘,执着追求呢!我自诩也算是口齿伶俐,但若在苏太医面前,便只得甘拜下风了。只是苏太医,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如此掩饰,为的不过是不想与皇上扯上任何联系罢了。” 苏诺语见她一直纠缠不休,心底有些恼怒。杨太妃是聪明人,怎会看不出她不愿再谈,如此苦苦纠缠,一定有她的目的!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愿再奉陪! 思及此,苏诺语冷下一张脸,转身与她对峙:“杨太妃才是辩才无双,苏诺语自愧不如。只是时辰的确不早,容我先行一步。” 杨太妃在她转身瞬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凑近她耳边,飞快说道:“苏太医心思灵透,岂会不知纸包不住火的道理?既定事实已然存在,又岂是你我可以抹杀的?我能理解苏太医的立场自然是不愿与先皇后扯上关系,但朝中老臣也能令你顺心随意吗?你我皆知,褚爷登基已成定局,那么新皇后的人选只怕不少老臣都盯着呢!褚爷根基不稳,若是新皇后与先皇后有了半分联系,便是犯了宫中大忌,只怕是褚爷也会左右为难吧!” 苏诺语眼睛盯着杨太妃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上,任由她晓以大义,始终沉默不语。然而,不可否认,这个杨氏的确聪慧过人,分析得失如此犀利,他日若为敌,不可小觑! 杨太妃见她没再说走,语速放缓一些:“苏太医不愿承认的事,我亦不愿承认。如今宫中皇上身边的女人只有我,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实在不愿你在牵扯进来,无论是否是你的本意,我都不希望有人再插足我与皇上之间!” 听她说到这儿,苏诺语不禁挑眉。 杨太妃见她似有不信,接着说:“一旦你原来的身份被人揪着不放,对我便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我今日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要知道你的态度而已,绝没有害你之心。如今皇上已驾崩,你我之间早已没有了直接的利害关系。而从长远来看,我日后还得仰仗你,我又岂会愚蠢到现在得罪你呢?” 苏诺语神色安宁,亦是一言不发。 杨太妃无奈地摇头,最后说道:“或许今日是我唐突了,你回去细细想就是。我在此表明我的态度,若是有必要,我会证明先皇后已逝。而你,不过是一介太医而已。” 这一次,不待苏诺语有回应,杨太妃已然越过她,盈盈离去。 苏诺语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中带了浓浓的审视意味…… 没一会儿功夫,石海走过来,语气中带点好奇地问:“苏小姐,您与那杨太妃说了什么?我瞧着你们说了这么久,她却拂袖而去,实在不知礼数!” 苏诺语淡淡横他一眼:“如今她是太妃,我名义上仍旧是小小太医。尊卑有序,你这不知礼数从何说起?” 石海一噎,随即梗着脖子,硬气道:“您是公子的心上人,其他人就该尊敬您!” 苏诺语被他一副理不直也气壮的样子逗笑,石头还真是耿直呢! 石海见苏诺语笑得开怀,仍愤愤不平道:“苏小姐,今日这事儿要不要我转告公子?” “万万不可!”苏诺语止了笑,严肃地说,“如今哲勋已然忙得分身乏术,你断不可再说这些小事去烦扰他!若是叫他知晓,我唯你是问!” 石海听着苏诺语这话里满满的心疼与维护,也乐了,感慨道:“怪道不得公子视您如命呢!您这维护公子的心意可一丝一毫也不逊于他啊!唉,我猜若是公子知道了,便是再忙碌十倍也心甘情愿啊!” 苏诺语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脸微红,狠狠瞪他一眼,转身离去。这些日子与石海接触得多,随着越来越熟悉,他也不再如从前那般恪守着尊卑间间的礼数,而是将她视作褚哲勋那般,不时地打趣两句。苏诺语并无任何不悦,相反还很开心。她本也对高高在上没有任何兴趣。 只是,石海这人大大咧咧惯了,与褚哲勋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也更像是兄弟一般,什么话都说。如今打趣着她与褚哲勋之间的感情,也是毫不嘴软。偶尔,苏诺语甚至会怀念曾经没有那么熟稔的状态。 石海见苏诺语走远,心知自己方才那话说到点儿上了,嘿嘿一笑,连忙跟上去。玩笑归玩笑,他做事却从来都是值得信赖的。这么多年来,但凡是褚哲勋交代下来的事,他从未有过任何闪失,更不用说这一次的任务是保护苏小姐。 一路上苏诺语都在想着方才杨太妃的话,反复琢磨几遍,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但出于谨慎,在如此关键的问题上,她又很难就这样轻易地相信杨太妃。 这宫里的女人她都算是打过交道,没一个简单之人,每个人都满心算计。如今哲勋还未登基,她可不能因着自己的疏忽而给他招惹什么麻烦。苏诺语自诩聪慧,却实在是想不透杨太妃此举的深意。 就这样一直到回到嘉德殿,她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太医,太妃请您去一趟。”紫英站在她寝殿外,看样子已经恭候许久了。 苏诺语一听,心知太妃必有要事,不敢耽搁,连忙跟着紫英去了。 到了东配殿,紫英将她指引进去,便候在门边。苏诺语进去的时候,太妃正在批阅奏折。这些日子虽然有褚哲勋在,但他尚未登基,所以奏折一类还是由太妃在批阅。 苏诺语不敢叨扰,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直到她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方才恭敬地行礼:“太妃安。” “坐吧,别那么拘束。”太妃对苏诺语向来是慈爱有加。 苏诺语轻轻点头,端坐在太妃下首处的座椅上,问:“方才紫英说您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嗯,有点事,说不上紧要,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太妃说道,“是这样的,哲勋登基一事已定,待他登基后,头等之事便是立后。” 听闻事关立后,苏诺语面带淡淡笑意,恭敬听着。 太妃见她始终宠辱不惊,心中欢喜,不愧是师傅的女儿,到底是有些遗传的。她缓缓道来:“这立后的人选,我相信早已没有悬念。但你的身份……”她顿一顿,“我索性直说吧,朝中总免不了一些好事之人,喜欢捕风捉影。因此你的身份只怕会令人诟病。” “太妃言下之意是……”苏诺语试探地问。 太妃微微抬手:“关于舒玄的皇后虽然一直很神秘,但总也是有人知道的。一旦此事被掀开,只怕对你和哲勋都多有不利。这件事我想过了,比起哲勋与我的旨意,最好用的还要算舒玄后宫中人的说辞。” 想起方才杨太妃的话,苏诺语只觉得无巧不成书。她略带了一丝疑惑:“您是说……杨太妃?” 太妃颔首:“不错。她是舒玄后宫中的老人,如今又贵为太妃,由她出面最合适不过。说起来杨氏这孩子我并没什么好感,但前次一些事后,倒是也让我刮目相看……” 苏诺语听着太妃说着万全之策,淡淡笑开:“太妃,原本有件事还有些让我为难,不想现在倒是迎刃而解。”说着她将方才与杨太妃的见面说与太妃听。 太妃微微错愕:“哦?看来她果真心思灵透!” 第四百九十八章 如愿大婚(上) 既然有了太妃的话,苏诺语自然不用再去担忧杨太妃一事。派人去高阳殿传了话,这事便算是告一段落。随着褚哲勋登基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整个皇宫里的人都在为此忙碌,唯有苏诺语却是彻底地清闲下来。宫内人人皆知她便是准皇后,任谁也不敢以任何事去麻烦她。可大家越是这样的心态,苏诺语便越觉得百无聊赖。 终于,在她就要闷坏之际,清然来了! 苏诺语本以为清然是可怜她的无聊,前来陪伴,谁知这一次清然二话不说,便将她拉上了马车。马车上,任凭她如何追问,清然都只是神秘兮兮地示意她“天机不可泄露”。 如此追问几次之后,苏诺语也没了再问的兴趣。当然她心里隐隐是有所察觉的,只是不敢确定,想要清然帮她安心而已。 马车一路飞驰,苏诺语索性双目微合。孰料在这样的颠簸中,她竟一不小心,便睡着了。待她醒来时,才恍然发现马车外热闹喧嚣。透过车帘,苏诺语被外面的一切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当然,清然并未给她太多的适应时间,将她从马车上带下去,便由心云、冰雁等人扶进了屋。妆台前,大家手忙脚乱,唯有苏诺语仍有些茫然无措。 “好啦!”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苏诺语回过神来。她静静地看着面前铜镜中的那个重装敛容、明艳动人的女子,一身的大红嫁衣,一应的赤金首饰。她终于意识到:原来今日竟是自己的大婚! 清然站在旁边见她明亮的眼眸眨巴眨巴,似乎还有些懵懂,推一下她,道:“还愣着干嘛?今日可是你与褚哲勋的大喜之日啊!” “小姐,恭喜恭喜!”心云几乎要喜极而泣,“您终于得到属于您的幸福!” 苏诺语回头看一眼大家面上的喜悦,面上的笑意一点一点,逐渐灿烂:“谢谢你们大家为我和哲勋的事忙前忙后,我铭感于心。” 冰雁和冷萱上前一步,对视一眼后,均有些歉意:“离夫人,从前许多事都是我们的错,今日趁着这大喜的日子,向您郑重道歉!祝福在以后的日子里,您和夜离公子能白首偕老,鹣鲽情深。” 苏诺语笑得从容:“过去的事何须再提?你们都是哲勋身边的得力之人,这么多年你们对他尽心尽力,忠心耿耿。这一次大婚,你们将逍遥谷布置得这样好,该我说声感谢才是。” 清然挥挥手,打破她们的煽情:“今日这大喜之日,大家都该高高兴兴才好!这些陈年旧事,就翻过不提吧!” 屋内的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起哄声与敲门声:“时辰差不多了,离夫人也该出来见新郎官了吧!” 苏诺语满面娇羞,被清然盖上了大红盖头,由心云搀扶着走了出去…… 虽然蒙着盖头,屋外也早已是围满了人,但在这样的喧嚣之中,苏诺语仍然能感觉到有一抹专注的目光来自那个人…… 而屋外被众人簇拥着的新郎官原本还与大家谈笑风生,但当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仿佛宇宙洪荒都静止了一般。他的目光像是被牵引住,紧紧地锁定在那人身上,再无法离开分毫…… 她与他,两人隔着那火红的盖头,却仿佛能望进对方的眼底,就那么定定地站着,目不转睛。周围所有的一切声响,人头攒动,都已消失。天与地之间,唯有他们彼此…… “哲勋,想什么呢?这美娇娘就在眼前,你却在这儿如愣头青一般!还不快去!”说话的人是夜尘,说话的同时用力一把将褚哲勋推向苏诺语。即便是在这样喜庆的场合,除了夜尘,大概也没人敢如此。 被他这骤然一推,褚哲勋整个人像是触电一般,猛地醒悟过来。他回头狠狠瞪一眼夜尘,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抹尴尬。于褚哲勋而言,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还是第一次。但那失神也不过是一瞬,褚哲勋迅速上前两步,站定在苏诺语面前,不理会旁边人的起哄与笑声,轻声说:“诺语,我终于等到这一日。” “嗯。”苏诺语极轻地应一声。她从不是小家子气的女子,但在这样的场合下,她多少也是有些羞赧的。 清然也起哄道:“夜离,还等什么呢?白师叔早就等在那边,你们还不快去!” 褚哲勋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执起苏诺语的素白玉手,紧紧地握在手心。接着又在大家的簇拥之下,拥着苏诺语往离月居的方向走。一路上,体贴入微地在她耳边细细嘱咐。 婚事办在逍遥谷,地方有限,许多讲究都没法一一做来。加之褚哲勋最近忙得分身乏术,礼节上也是能省则省,好在苏诺语本不是个挑剔之人,不重形势,大家也是尽量操办得热热闹闹。为了区分娘家与新房,方才苏诺语打扮、换装皆在尘心居完成,而白峰理所当然地等在离月居。 一路上热热闹闹地走到离月居,苏诺语虽蒙着盖头,行动不便,但她却全然信任褚哲勋,将自己交给他,倒也顺利。按说新娘子是该脚不沾尘,由新郎官一路抱着的。但苏诺语有自己的坚持,她想要与他并肩而行,携手到老。这样好的寓意,褚哲勋自是欣然答允。 到了离月居,白峰端坐在上首,笑着看他们一步一步走向自己。说起来这样的场合是该有亲生爹娘在场的,然而很遗憾,褚哲勋也好,苏诺语也罢,二人可以说同命相连,皆是幼年便丧父母,唯一的亲人便算是白峰。反正在苏诺语心中,白峰不是亲爹,却胜似亲爹! 褚哲勋扶着苏诺语来到白峰面前,两人均缓缓跪下,褚哲勋朗声道:“爹,今日我褚哲勋跪在这儿,请求您将心爱的女儿苏诺语嫁与我为妻!”说话间他深情望向身边的佳人,“苍天在上,我褚哲勋在此承诺,这一生诺语会是我身边唯一的女子!这一生,我都会宠她、爱她,始终如一。” “好!好!好!”白峰不迭地说着好,几乎快要老泪纵横。 苏诺语的一颗心则在褚哲勋那深情告白之下,柔软地似能滴下水来…… 至于其他人则在听见褚哲勋说“这一生诺语会是我身边唯一的女子”时,一片哗然。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褚哲勋即将称帝。而作为一朝天子,他承诺的不是“唯一的妻”,而是“唯一的女子”!这表明了什么,已无需再说。 白峰慈爱地看着面前的一对璧人,说:“哲勋,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人品才华都没得挑。你喜欢诺语已有十余年,我相信你是信守承诺之人。今日我便将我心里最宝贵的女儿交给你,希望你们能相伴到老!” “谢谢爹的信任!您放心就是。”褚哲勋郑重拜下。 接下来便是传统的拜天地,入洞房。大家本想着闹洞房,好好热闹一番。然而却被白峰拦下:“他们两人好容易才修成正果,你们便安生些吧!” “师叔!”夜尘朝他挤眉弄眼,“您如此急切,怕是等不及想要抱孙子了吧!” 白峰哼一声,看向身边的阮忠与蒋氏,道:“你小子成亲也有一年多了,你且去问问你爹娘,急不急着抱孙子!” 偷鸡不成蚀把米!夜尘本想着打趣师叔,不想道行还是不够,三言两语便惹火烧身。他看了看娘那哀怨的眼眸,求救般地拉扯一下清然的衣袖。他知道娘最疼清然,断然不会催促他们的。孰料清然一副作壁上观的态度,以眼神示意他自己搞定。求救不成的夜尘只得去安抚抱孙心切的自家爹娘…… 这样热闹的婚礼,所有人皆感同身受地为褚哲勋与苏诺语开心,唯有曼绮,真心祝福,却笑不出来。想当年,她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那一日,她也如苏诺语一般,满心欢喜,以为即将迎来自己更美好的未来。殊不知,她却一步一步走向末路,走向绝望。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她是真的羡慕清然、苏诺语以及冰雁,她们都找到了一心呵护她们的如意郎君。全然不似她,满心期盼,迎来的却是一心算计自己的枕边人。 思及此,曼绮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酒入喉,不见一丝醇香,有的只是冰冷与苦涩…… 清然的目光看向曼绮,微微蹙眉。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有了好的归宿,可曼绮的未来,却似乎看不见光…… 洞房内,苏诺语略有几分拘谨地坐在榻边,双手不安地放在膝上,头深深垂下。即便她与他之间,早已不分你我,可到了这一刻,还是莫名地紧张。 褚哲勋站在离她不远处,搓了搓手,借以缓解内心的紧张。他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这样的紧张似乎从未有过,或者说这样的紧张不属于他。但这一刻,当他终于如愿以偿时,内心的紧张却是他无法控制的。再度搓了搓手,他方才一步一步走上前去,颤抖着双手,缓缓抬起,捏住她盖头的一角,深深地呼吸,一把扯下…… 第四百九十九章 如愿大婚(下) 盖头被掀起的一刹那,苏诺语清楚地听见褚哲勋的抽气声,她嘴角微微扬起,头却愈发低垂。目光落处尽是一片火焰般的红,耀目且张扬,彰显着幸福! 褚哲勋一瞬不瞬地凝望于她,就好像是失明许久的人重见光明一样,被眼前这般夺魂摄魄的美所深深吸引住…… 从十余年前,她站在马下,傲娇地冲他一笑,他的心便遗落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回来。这十余年过去,看过了形形**的女子,或是妖娆,或是妩媚,或是清纯,或是明艳,却从来不曾让他有过多看一眼的冲动。这十余年来,她始终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执念! 这一生,他最大的愿望便是娶她为妻!今日,这样的夙愿终于得偿! 无论今后的数十载经历怎样的责难,只要她在身边,他都会始终怀抱一颗感恩上苍之心,不敢有丝毫的怨怼。因为上苍已然足够厚待他,将美好宛如谪仙的她赐予他! 承诺之语已经说过无数次,可到了这一刻,褚哲勋依旧在心底默默起誓:今生今世,永不相负! 褚哲勋的眼神深情许许,令苏诺语沉溺在那似海般的深情中,无法移开目光。她望着面前的人,脑海中又出现了两人相知相爱的画面,那过往的场景历历在目,仿佛昨日。 说起来,他们这一路走来,并非顺风顺水,中间也经历了无数的坎坷波折。尤其是她,曾经那般误会于他,索性他待她一颗心始终如一,才成就了他们今日这段姻缘。若没有他的坚持,她不敢想象他们今日或许已然陌路。若真是那般,她的余生只怕都要在后悔不已中度过。 万般庆幸!无论经历过什么,他始终在她身边,不曾放弃,始终待她如一,他们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终于,终于是他的新娘了! 苏诺语的感叹声逸出唇瓣,下一秒下颌被褚哲勋轻轻托起,不带一丝犹豫,他倾身贴近她,火热的唇吻上她柔嫩似花瓣的唇。起先只是轻吻,渐渐却变得贪婪,辗转间,加重力道,灵活的舌攻破她把守的城池,肆意侵略。在这样如狂风骤雨般激烈、热情的吻中,苏诺语几乎以为自己要窒息。 就在她的气息越来越急促之际,他终于停止了掠夺,缓缓地减轻了力道。而此时她浑身的力量像是被抽空,膝上一软,险险地几乎要跌落在地,下意识地,双手攀上他精瘦的腰杆,满面通红。 这样的羞涩在听见他胸腔中传出低沉的笑声时,达到巅峰。苏诺语娥眉微蹙,贝齿紧咬下唇,一脸的懊悔。两人虽直至今日才大婚,但之前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无数次,怎得自己的反应还是这般青涩呢? 许是意识到她的懊恼,褚哲勋止了笑意,轻轻托起她的下颌,不其然地便望进了那一泓秋水中,像是一个溺水之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两个人就那么痴痴然相望,无人出声。许久之后,褚哲勋方才缓缓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处是她被他方才狠狠爱怜过的唇瓣,娇艳欲滴,写满了诱惑。他的眸子转深,喉结处上下滑动…… 怎么办?又想吻她了!这样的念头仅仅一出现,他便付诸行动。可怜苏诺语还未缓过劲来,便再度被他引领着共赴巫山**…… 大红嫁衣被缓缓褪去,散落一地,屋内唯剩一室旖旎…… 待得激情退去,两人相拥躺在榻上,时光静谧而美好,无人说话,生怕扰了这份安宁。许久之后,褚哲勋方才歉然地说:“诺语,我本想给你最盛大的婚礼,本想许你最美好的回忆,可是时间仓促,终究是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待我登基大典完成后,便会全心全意为你筹办空前的封后大典……” 话未说完,已然被她打断。苏诺语侧身,趴在他的胸膛上,伸手捂住他的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说这样的话,才是真的委屈我!” “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形式。”褚哲勋拉下她的手,改而握在手心,“可我却想给你最好的一切!” “哲勋,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一切!”苏诺语深情凝望他,轻声说,“你,就是最好的一切!” 这样好听的话深深地取悦了褚哲勋,他看向她的目光愈加柔和似水,这样的女子如何令他不爱?他轻抚她如瀑青丝:“诺语,这一生有你在我身边,我便无欲无求。” 苏诺语静静地靠着他,聆听着他一下一下强有力的心跳声,那心跳声仿佛都在诉说着爱意。她笑得满足:“哲勋,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幸福而快乐的。只要我们始终如初,那么我亦无欲无求。” “这一生我褚哲勋何德何能,竟能娶你为妻!”褚哲勋感叹着。 苏诺语唇瓣初始终挂着一抹甜美的笑,没有说话,却用手指轻轻在他胸膛处写着爱意。 褚哲勋双目微合,静静地感受着她的一笔一划。蓦地,他睁开双眼,眼底尽是惊喜。此时此刻再多的话语似乎都略显苍白,他索性付诸行动!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唇再度覆上…… 屋内的一室旖旎与屋外的热闹非凡,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默贤阁的许多兄弟都是亲眼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来,如今终于修成正果,大家也都为他们开心。虽然有白峰坐镇,闹不成洞房,但这喜酒还是要不醉不归的。 夜尘与诸位弟兄们插科打诨、划拳饮酒,忙得不亦乐乎。清然自然有她自己的事,自从冰雁与石海在一起,不再纠缠夜离,她心底对冰雁的成见似乎也渐渐消失。尤其最近这婚礼,冰雁忙前忙后,可谓是尽心尽力。毕竟是夜尘的心腹,她也不再排斥她。加之钟琴和冷萱的到来,几个姑娘都是性情中人,相处起来倒也颇为融洽。 清然同她们说了会儿话,嬉闹一阵,担忧的目光还是在人群中搜索着曼绮的身影。这若是在从前,她断然不会去插手操心旁人的事,但认识夜尘以后,她原本清冷的性子似乎也融化了不少。 当她的目光锁定角落里独自喝酒的曼绮后,眉头紧锁。不由分说,同冰雁交代了几句,便执一盏酒,走了过去。 曼绮心中苦涩,却无人诉说,只得将这满腹心事尽托于那琼浆玉液中。察觉到有人靠近,她方才抬起头,定定看了半晌,方才似笑非笑道:“清然,你怎么来了?” “曼绮,别喝了!”清然劝道。 曼绮摇头,苦笑:“直至今日,我方才明白,昔日三国魏王所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意思!他说的不错!这酒真的能解忧!” “胡说!”清然反驳,“你看看你喝了多少?心底的忧愁可是解了一分一毫?我瞧着你是越喝心里越难受!” 曼绮摇头,不理会她。 清然见她又要一饮而尽,一把将她手中的酒盏夺下。曼绮哪里是她的对手,抢了几下,索性放弃,像个孩子似的控诉道:“清然,我要喝酒!你把酒盏还我!今日这酒是喜酒,让我喝个痛快,来日也沾沾喜气!” 清然不理会她的醉话,略有些心疼地问:“曼绮,其实你从未放下过,是不是?即便你做了那么多事,可你心底始终是爱着他的,是不是?无论如何,你都没有办法见他从你心底赶走,是不是?” “呜呜……”清然的话成功地引出曼绮的眼泪,她伏在清然怀里,哭得伤心至极。 清然一面轻抚她的后背,一面轻声劝慰:“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心里会舒服很多。” 自从曼绮上一次在京郊,看着涟儿死在她怀里,感受那温热的血灼疼她的皮肤,那一日她哭得痛彻心扉!但从那以后,她便再无眼泪…… 长久以来,她将委屈、疼痛、压抑都埋在心底,今日终于宣泄出来。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歇斯底里…… 哭罢之后,曼绮从清然怀里离开,看着她身前的衣衫被自己的眼泪浸湿,略有些尴尬地说:“清然,抱歉……” “说什么呢!”清然大大咧咧地说,“我们已经这样相熟,你还说这样见外的话!可不是将我视为外人!” 曼绮这才羞涩地笑一笑:“在这逍遥谷中,唯有与你,还能说上几句话。” “其实大家都很好,你要尝试着与他们接近。”清然笑着说。 曼绮蹙眉:“可是我的身份……阮天浩这些年中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我的身份也尴尬,若非是京城中我已无处可去,也不敢多加叨扰。” 清然拉着她的手,本想告诉她阮天浩现在就在逍遥谷的地牢中,然而话到嘴边,犹豫一下,咽了回去。事关重大,她不可一时冲动,若是因此坏了大事,要如何与大家交代。 思及此,清然试探地问:“曼绮,当日你那么做,可有一丝后悔?” “不悔!”曼绮肯定地说道。 第五百章 操心曼绮 没想到曼绮会给出这么肯定的答案,清然颇为诧异。她以为照曼绮现在这痛苦的样子看,至少该有些犹豫的。孰料她竟这般笃定地说“不悔”。 曼绮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淡然解释道:“清然,在我心里你不止是嫂子,更是姐妹。而关于我和阮天浩之间的事我也从不瞒你。我实话告诉你吧,自从看见阮天浩落荒而逃,我的心底一直非常平静,我甚至以为我全然放下了。” 清然认真聆听,不发表任何言论。自从这次曼绮回来,她便不再称呼她为“郡主”,而她也不唤她“嫂子”,她们彼此称呼名字,关系也更进一步。 曼绮接着说:“可自从他离开后,我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整日间患得患失。尤其夜里,我甚至无法独自入睡。其实,你知道的,在我上次来逍遥谷之前,我与阮天浩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但这次我回到他身边,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转变。我……” 清然见她话里似有犹豫,轻声道:“若是不方便,不必勉强自己。” “没有没有。”曼绮摇头,“你也知道,阮天浩一心想要称帝,尤其这次在北上京城的路上,他甚至再三地承诺于我……若是他有功成名就那日,我便是无可争议的皇后。” 清然微微诧然,心底冷笑,这阮天浩还真是大言不惭!这天下若是落入他手,岂非是苍天要责难于他的子民? 曼绮并不在乎清然的想法,自顾自地说:“这样的承诺即便是当年,似乎也没有过。当然不止是这件事,还有许多小事,他越来越在乎我的感受,连着他的心腹雷阳怀疑我,他都能不假思索地除去他来表明对我的信任。我看得出来,这一次他似乎对我动了心。” 闻言,清然面露悲悯,站在曼绮的角度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悲凉的事吗?曾经她一味付出,他弃如敝履,待她心思渐冷,他却幡然醒悟。 清然明白,对曼绮来说,或许更愿意面对的事曾经那冷酷无情的阮天浩。只有那样的阮天浩,才能让她彻底死心,毫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他的改变来得太晚,在她终于说服自己要放下的时候,他却动心了!只能说这一切不过是造化弄人啊! “曼绮,他既已然改变,你为何不放弃原先的决定?那样的话,你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清然问,“其实这件事你本可以不参与其中,男人的杀伐决断,本也容不下咱们这些小女子。你若真的爱他,大可乖乖做他身边的小女人。” 清然扪心自问,即便曼绮放弃了她们间的约定,她也不会怪罪她。毕竟曼绮只是一介小小女子,终身所求不过是一个爱她怜她的如意郎君罢了。何苦要将自己陷于现在这般左右为难、伤心痛苦的境地呢? 曼绮轻轻抽气,清晰地说:“我的确只是小小女子,我也想自欺欺人地选择站在他的身后,不论是非黑白地支持他。但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不仅仅是对我爹,还有涟儿,还有那么多无辜的百姓……若是我对这些都充耳不闻,我想余生只怕也是没有半分欢愉的。” 清然了然,看向曼绮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敬佩。一直以为曼绮只是个被疼宠长大、不知民间疾苦的郡主,天真浪漫,所求不过是诗经中说的那些甜蜜爱恋。这一刻她才恍然发现,原来一直以来她都小觑曼绮了!大概不知是她,还有阮天浩! 曼绮被她眼底的赞意看的有些羞赧,连忙解释:“其实……其实我没有那么清高。我只是替我爹和涟儿抱不平罢了。” 清然失笑,哪有这样的!明明堪称完美,却非要自己抹杀自己的美好。清然点头:“无论为了什么,都好。” 曼绮被她的弦外之音弄得羞赧,别开头去,低声说:“这些大道理我都明白,但我仍旧难以抚平自己心绪的波动起伏。” “曼绮,”清然唤她,认真地说,“我一直以为你虽聪慧,却难免有些小家子气。今日才意识到是我小看了你。你既想的如此通透,那么便不该再自苦。许多事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想要回头也是不能的。” 曼绮颔首:“我知道。我也没想过要回头。与阮天浩走到今日这地步,哪里还有回头的余地呢?”她苦笑一下,“即便我想要回头,阮天浩怕是也不会回头了。” 清然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你是聪明人,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且自己去想吧。” 曼绮微扬嘴角,亦没再说话。 待得这边闹腾完,各自回到房间后,清然同夜尘说起曼绮的事。夜尘听后,眉头紧皱,道:“今日娘也说起这个事,让我不要因着阮天浩的所作所为而为难亏待了曼绮。还说曾经在府里,与曼绮打过几次交道,夸她是个不错的女子。” 清然附和道:“曼绮本就是温和良善的女子,如今看来也不乏聪慧与决断。” “你倒是很喜欢她。”夜尘一面把玩着清然散落在他膝头的长发,一面心不在焉地说道。 “你能不能正经点?人家与你说正经事呢!”清然娇嗔道。 夜尘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好好好!正经点!正经点!”顿一顿,他邪邪地笑,“不过我以为与心爱之人的恩爱,也是最正经不过的事啊!” 清然横他一眼,伸手将头发束起来,拿一根丝带轻轻绑起,方才道:“今日我与曼绮闲话,瞧着她甚是想念阮天浩。她虽说不悔,但也口口声声地说这次回去,阮天浩对她非常好。我瞧着那副神态,真真是我见犹怜。” “你想成全他们?”夜尘挑眉。 清然倒吸一口气,心中腹诽:这男人一定是妖孽!怎得连她心里想的什么都知道呢! 夜尘被她那生动的表情逗乐,笑着说:“我对你知之甚深,不正说明我对你的爱意深沉吗?更何况你虽杀手出身,却实实在在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子。什么表情皆写在脸上,我又岂能猜不透呢?” 清然撇撇嘴,半是无奈地感叹:“唉,这若是有朝一日我得罪了你,岂不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么?” 夜尘失笑:“所以说你得好好地贿赂我,免得我动了邪念!” “哼!”清然傲娇地轻抬下颌,“亏得还是堂堂默贤阁的公子呢,说起这样的话也不脸红吗?明日我可得好好和兄弟们敲个警钟,也得让大家有心防范啊!” 夜尘最享受的便是与清然的斗嘴时光,轻松惬意。他长臂一伸,将她抱回在腿上,微微倾身,紧贴她后背,嘴凑上她的耳边,轻声道:“这个事我觉得就没有必要说与外人听了!因为……”他顿一顿,声音愈发低沉,“除了娘子的美色,我不接受任何贿赂!” 话音未落,清然的耳垂便已红得能滴出血来。她转头过去,剜一眼他,啐道:“从来都没个正经!” 夜尘朗声大笑,欣赏着清然被他三言两语便挑逗得双颊泛红的样子。 两人打闹一阵,清然意识到又一次被夜尘将话题带偏。以往无数次,每每她要同他说些什么事,他总能在弹指间轻松地便转移了话题。不得不说,这也是令人胆寒的一种能力啊! 纵然夜尘有转移话题的能力,而清然在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具备了良好的执着话题能力。止了笑意,清然煞是认真地问:“阮天浩就在逍遥谷这件事我知道事关重大,并未透露给曼绮。但若是时机合适,能让他们见一面吗?” 夜尘看着她:“清然,你明明知道阮天浩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明明很喜欢曼绮。既然如此,为何还想着要撮合他们再见面呢?”夜尘颇为不解,“难道你不觉得这次分开便是天赐良机,正好让曼绮断了念头吗?” 清然略微沉吟,方道:“不!两人的感情合适与否,不是我们这些旁观者说了算的。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旁观者未免看得太清,爱情本身不就是令人沉迷其中吗?” 夜尘沉默着,示意她继续说。 “上一次在京郊,你也看见曼绮的决心了。若是阮天浩在这期间,没有转变,她又岂会陷入如今的纠结困苦?我想就如她所说的,这段时日的相处下来,阮天浩真的有了极大的转变,才会令曼绮对他重拾旧情。”清然冷静地分析着。 夜尘长长叹息一声:“好吧,你既这样说了,我若是不依你,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但这事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待我同夜离商议之后,再定吧。” 清然听他这么说,才重展笑颜:“谢谢你!” 夜尘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何时竟这样客气了?说起来,他压根就不关心阮天浩与曼绮之间的事,他们怎么样那是他们自己的事。若非是清然这样牵挂,他只怕根本不会理会。可清然上了心,他便不能再袖手旁观,否则这丫头只怕也会郁郁寡欢…… 第五百零一章 清然闻喜(上) 清然这边才刚刚说服夜尘要尽力成全曼绮的一片心意,翌日清晨,曼绮便再度找上门来…… 清晨天刚蒙蒙亮,夜尘便习惯性地起身了,这么些年来,夜尘的生活作息极为自律,甚少有破例的时候。而一般情况下,她总会在夜尘离开后,再小睡一个时辰。从前在外东奔西走,她也是习惯了自律,可嫁给夜尘后,却被他培养得越来越养尊处优。起初她还有些难以适应,可夜尘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劝她“我夜尘的女人岂能再受苦受累”,于是她便心安理得地眼看自己越来越懒散。 这个时辰的逍遥谷已经开始了朝气蓬勃的一天,所有人都是在天刚擦亮便起来,苦练武功,能赖在床上的就只有她。当然在苏诺语还在的时候,也和她差不多。 清然偏头,摸一摸尚有余温的旁边床榻,幽怨地叹口气。本以为这次诺语回来,会在这儿小住一段时间呢,没想到昨日夜里便匆匆离开。原本考虑到时间的问题,夜离与诺语的洞房都提前到了中午。可再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当夜便会离开啊! 清然有些落寞,虽然现在和冰雁、冷萱、钟琴的关系也不错,但远比不上诺语。如今夜离还未登基,诺语都无法住在逍遥谷,这若是以后当了皇后,只怕连见面都难啊!一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再次长叹一口气。 只是这一次,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的唉声叹气打断:“清然……清然……” 熟悉的声音令清然猛地清醒过来,一面应着声,一面飞快地起身,简单地穿戴。她忍不住好奇,这个时辰曼绮怎么会找上门来呢? 曼绮这次回来也有几日了,从未主动找过她。虽然两人间关系不错,但大概是鉴于阮天浩的关系,曼绮一直深居简出,无故不愿打扰他们。因此这个时辰如此急切地找上门来,一定是出了什么极大的事! 清然随意地披上了长衫,便趿着鞋去开门。门一打开,便看见曼绮一副气喘吁吁地样子,可见方才这一路过来,是有些小跑的。 “曼绮?快进来!”清然将她让进来,关切地问,“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曼绮一把抓住她的手,紧张地问:“清然,昨日的苏诺语是不是就是当时研制出时疫药方的那个名震江湖的大夫?” 清然被她这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仍点点头,说:“对啊。诺语医术精湛远胜宫中太医。” “清然,有件事,我想拜托你!”曼绮说话间便要跪下去。 “哎!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清然一把拦住她,再度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得这样着急?” 曼绮紧紧拉住她的手,说:“我爹!我之前同你说过,我爹被阮天浩下了毒,如今虽还吊着一口气,可也与死人没什么两样。之前我打听过,王府的大夫说,当今天下,唯有苏太医或许有法子。昨日我尚未将那美艳动人的苏诺语与医术精湛的大夫联系在一起。” 清然听她简单介绍了情况,心中有了个大概的了解。拉她坐下来,方才缓缓道:“诺语的确医术精湛,可若论毒,你该知道褚哲勋褚爷才是独步天下吧!” “褚……”曼绮紧咬下唇,“他即将坐上皇位,如何肯出手相助呢?”更别说自己爹做了那么多背叛朝廷的糊涂事呢。 清然笑着摇头:“你若这样想,可真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不是这样的人!何况,他若真的如你所想,更不会允许诺语为你爹诊治了。他们夫妻俩一个擅毒,一个擅医,平南王的问题大概需要他们联手才能解决吧!” 说这话时,清然心底是有信心的,以夜离和诺语的为人,断不会见死不救。其实……真要论起来,白师叔或许比诺语的医术更胜一筹。只是如今白师叔退隐江湖,天下人皆以为他不在人世,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个再扰了他的清净。 曼绮听她这么说,心底涌起一线希望:“如你所说,他们肯救我爹吗?” “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清然安抚道,“可是如今哲勋分身乏术,只怕平南王还得再等些时日。” 曼绮忙不迭的点头:“只要他能答应我便感激涕零。时间上自然随他方便。”顿一顿,她再度起身,深深鞠躬,“清然,谢谢你!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帮我!” 清然扶起她,薄责道:“你若每次都这样客气,我可不敢再多管闲事。” 曼绮被她这样一说,方才露出羞赧的神情来。 两人说了会儿话,曼绮便起身离开。清然瞧着时辰尚早,便又决定上床,再眠一会儿。这段时间不知怎的,人懒懒的,就喜欢赖在床上,不愿动弹。 等她再度醒来时,赫然发现已近正午,连忙起身,动作迅速地洗漱梳妆。一切还未妥当,夜尘便回来了。夜尘看一眼端坐在妆台前的清然,面露惊诧,担忧地问:“清然,你可是最近身子不适?” “并没有啊。”清然头也不回地应道。 夜尘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关切地说:“若是身体无恙怎得这会儿才起来?” 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清然吐吐舌头,聪明地转移话题:“嗯,那个……一大早曼绮来了,说是想要求诺语出面相救平南王。” “平南王?”夜尘皱眉。 清然点头:“就是之前阮天浩下毒那事,如今平南王生死悬于一线,曼绮很是担心。” “你答应了?”夜尘几乎是用肯定地口吻在问。 清然嘿嘿一笑,起身侧坐在夜尘腿上:“我告诉她,这样的事该夜离和诺语一起出面,才更有胜算。” “嗯?”夜尘挑眉,示意她继续。 清然拼命忍住翻白眼地冲动,耐着性子继续说:“诺语那儿我去说,至于夜离那儿……” “你去!”夜尘不由分说。在夜尘如今这么忙碌的时候,给他揽这样的事,也唯有清然才能做得出来。 “哼!”清然愤然起身,“我去就我去!”说罢,扭脸就要往外走。 夜尘见她耐心耗尽,无奈地摇着头,提醒道:“笨丫头!若是诺语那儿你能搞定,害怕夜离不答应吗?要知道对夜离来说,苏诺语的话便是圣旨!” 清然倏地转身,眸中精光一闪,笑眯眯地赞:“有道理!还是你聪明!” 夜尘失笑,一把将她抓回来。既然她这些闲杂之事说完,也该轮到他了! “到时候诺语回来,我正好让她给你把把脉。你这段时间反常得很,别是前段时间太累,身体出了问题。”说起这个事,夜尘语气中是满满的担忧。 清然见她旧事重提,有些气不过,抓住他的手腕,低头在上面咬上一口,边咬边磨牙,直感觉到有深深的牙印了,方才作罢。当她松嘴,如愿在他手腕处看见两排整齐的牙印时,心满意足地笑了。 而夜尘则被她孩子气的举动给逗乐,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那两排小巧的牙印,莫名地,有些心痒难耐。 清然见他那副神态,心知不好,连忙起身,想着趁他不注意,赶快偷溜出去。孰料这计划尚未付诸实施,便被“敌人”窥破。不待她起身,他便已然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边…… 这样一阵闹腾,便到了饭点。清然早上便没有进食,这会儿又被他痴缠,早已是饥肠辘辘,无力动弹。而食饱餍足的夜尘则笑得志得意满,看一眼床榻上懒怠的娇妻,心甘情愿地为她端来了丰盛的膳食。 自从蒋氏回来,清然每日的吃食便是蒋氏在准备。于蒋氏而言,现在算的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阮忠死而复生,一家子又得以团聚。现在最大的希望便是能早日抱上大胖孙子!所以蒋氏整日都在研究要如何为媳妇儿调养身子。 清然原本已是饿得不行,可乍然间看见一桌子的珍馐,那油腻的感觉涌上心头,突然间便没有了食欲。 “怎么不吃呢?”夜尘见她迟迟不动筷子,催促道,“方才不就嚷嚷着饿了,快吃吧!这些是娘特意为你准备的,都是你素日里爱吃的。来!”说话间他夹一筷子递到她嘴边。 清然看一眼他递过来的吃食,强忍着心头的不适吃了进去,然而还未等咀嚼,便撑不住呕了出来…… 一旁的夜尘看着清然伏在桌前恨不能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样子,吓坏了,半晌都没有反应。 “水……”清然见他脸色煞白地站在那儿,想笑却笑不出来。 夜尘猛地回过神来,却不见平日的冷静自持,颇有些手忙脚乱。为她倒好水,递在嘴边,又轻拍她的后背,看着她那虚弱的样子,心疼的不行:“不行!我这就去找苏诺语来!” “别去!”她喝止他,“刚刚不过是有些反胃,你别大惊小怪!” 夜尘瞪她一眼,像是她说错了什么话,严肃地纠正:“我不管什么反胃不反胃!反正唯有苏诺语来,我才能放心!”说罢,一溜烟便消失在她眼前…… 第五百零二章 清然闻喜(中) 待得苏诺语气喘吁吁地跟在夜尘身后赶到尘心居时,清然已经又沉沉睡去,而桌上的吃食一点也未见少。这样的情形令夜尘紧张不已,他顾不上忌讳,一把将苏诺语拉到床边,指着清然,担忧地说:“诺语,你看,清然今日一上午都是这样昏睡,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夜尘心急之下,说话有些颠三倒四,苏诺语安抚道:“你不必惊慌,待我把脉看看。” 夜尘点点头,后退两步给苏诺语让出位置,却仍不时地探头,心中忐忑不安。这种紧张不安的心情对于夜尘而言,可谓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他向来习惯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如现在这般慌乱,从未有过。 在苏诺语给清然把脉的时候,夜尘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甚至连若是清然有什么闪失,他余生可要怎么过之类的问题都想过了。 不一会儿,苏诺语起身,表情复杂地看他一眼,夜尘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不待苏诺语开口,就听得夜尘说:“诺语,清然是不是有什么不好?你实话告诉我,不要瞒我,无论什么情况,我都能接受,我也一定会待清然好的……” 就他说话这功夫,榻上的清然睁开了眼睛,见苏诺语也在,在听得夜尘口口声声说的话,无奈至极。轻抚小腹,挑眉看向苏诺语,眼神中颇有询问的意思。 苏诺语对上她的目光,微不可见地点头,继而又似笑非笑地看向夜尘。夜尘难得有这样喋喋不休的时候,可谓是百年不见。今日得幸见上一次,自然是要珍惜的!基于这样的心态,苏诺语便一直沉默着,任由夜尘在那儿沉浸在自己的假设中,难以自拔。 终于,清然实在是听不下去,抬腿便是精准地一下踢在夜尘身上。若在平日里,这样静的距离,想要偷袭夜尘,实在是天方夜谭。可今日他的全副心思皆在清然的健康上,就这么被人从身后成功地偷袭一下。 那骤然传来的痛感虽不强烈,却引得夜尘有几分恼怒,他愤然回头,原本满心的怒气在对上清然略显苍白的容颜时,消失不见。 “哈哈……”苏诺语终于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心底颇为遗憾,这样百年不见的夜尘没被哲勋瞧见,实在是可惜。 夜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清然和苏诺语都笑得开怀,站在那儿,摸不着头脑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清然,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好点?你知道吗?刚才诺语来的时候,你又睡着了!你可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形啊!” 清然闻言,虚弱地摇摇头:“是有些不舒服,疲惫困倦,没有食欲,唉……” 原本夜尘看她们笑得那么开心,提着的心刚有些放下,就听得清然如是说道,他便再度紧张得不知所措。看向苏诺语,刚想要说话,便见苏诺语无奈地摇头,说:“堂堂默贤阁夜尘公子,竟也有这失态的样子!真该让哲勋好好一观!” “若是你如清然一般,只怕哲勋比我还紧张!”夜尘不服地辩解。 苏诺语抿唇笑:“若我如此,哲勋只会开心,断然不会如你一般!” 夜尘不信,来不及辩驳,就听身后清然低声说:“傻子!我没有生病,只是有了身孕而已!” 只是有了身孕而已…… 有了身孕而已…… 有了身孕…… 身孕…… 一时间,夜尘的耳朵里,脑海中,心底,便只剩下这几个字。愣了许久后,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扑到床边,既惊又喜地问:“有了身孕?真的吗?清然!你有了我的孩子!” “不是你的!”清然蹙眉纠正,“是我们的!” “哦,对对对,是我们的!我们的!”夜尘不住地点头,脸上除了傻笑没有别的表情。 苏诺语这才适时出声:“清然,你是没瞧见,夜尘一路飞奔进宫,见了我二话不说,就要往外拉的情形。宫中奴才们并未见过他,一心以为是刺客,几乎要上来围剿呢!我这才有机会问清楚他如此急切所谓何事。他便语无伦次地说你一定是生病了……” 苏诺语在清然面前添油加醋地将夜尘之前的种种表现说了一遍,旨在让清然知晓夜尘有多在乎她。只是苏诺语这话听在夜尘耳中,是有些恼羞成怒的,不过当他的视线触及清然脸上的笑意时,就什么恼怒都没有了。 清然娇嗔道:“你这楞子!亏得也算是略通医术,即便我真的生病了,你也不该这般慌乱啊!” “当我一看到你那副样子,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什么都忘了!”夜尘心有余悸地说。 清然无奈地摇头,夜尘向来精明能干,唯有碰上自己的事才会这般失了分寸。 夜尘则愤愤然回头看着苏诺语,不满地控诉:“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啊!诺语方才分明已经确诊了喜脉,却还是一副晦涩不明的表情看着我!我本就担忧,再看她那个表情,心都凉了!” 夜尘一席话令清然的目光也看向苏诺语,清然的眼神中有了丝探寻的意味。她了解诺语,这样大的事,她不会开玩笑,也不会故意吓夜尘。难道是自己这胎真的不好吗?这样的念头令清然的手本能地护上小腹。 苏诺语闻言,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似笑非笑地说:“我只是在想,你们若再继续热情似火,只怕肚子里的孩子会揭竿起义哦!”说话间,苏诺语的眉眼处写满暧昧。 随着她这话,夜尘的神色倒是如常,而清然的脸则霎时变得通红。她脑海中不其然地浮现出临近中午时两人间某些热情似火的画面,狠狠地剜一眼夜尘。迎上清然怨怼且羞涩的眼神,夜尘倒是镇定自若。两人间甜蜜至极,倒是令苏诺语有些看不下去。 “罢了,你们且好好缠绵,我先去跟阮伯伯他们报喜吧!”苏诺语识时务地退了出去。 看着苏诺语离开,夜尘方才坐在清然的榻边,一手温柔地抚上她的小腹,另一只手则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半是埋怨地问:“怎得有了身孕也不告诉我呢?让我出这样的洋相!这若是等苏诺语告诉给褚哲勋,我这一世英名可不就毁了?” “人家第一次有身孕,也没有经验啊。那会儿我恶心想吐,脑海中刚涌起一点想法,还没来得及说与你听,你便已然跑远,哪里能怪得了我呢?”清然半是委屈地说道。 夜尘一听这话,便什么带情绪的话都没有了,唯有细心安抚:“清然,你这才刚有身孕,便这般难受,待得日后可怎么办? 清然听他这样说,故意唉声叹气地道:“能怎么办呢?再难受还不得自己受着嘛!” “清然!”夜尘似是下了极大决心,“无论男女,咱们就要这一个吧!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受苦!若是我能分担,我宁愿替你受苦!” 这话说得极真诚,加之苏诺语方才所说的场景,令清然心底暖暖的,拉住他的手,感动地说:“夫君,谢谢你。” 夜尘脸上微红,轻斥道:“再说这客气的话,我可真的要生气了!”她几乎从未如此正式叫过他“夫君”,如今这样叫一声,听在耳中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夜尘,你要记住,我是你的妻子。这一生,你除了我大概也不会纳妾。所以,能为你生儿育女,于我而言,绝非受苦,而是幸福。”清然深情地凝望他,动情地说道。 夜尘感动不已,俯下身去,拥着她,在她睫毛处印下轻柔的吻,低声说:“这一生,有你足矣!” 正当两人你侬我侬之际,外面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与说话声,下一刻,门就被推开。夜尘几乎是反射般地起身,就见爹娘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视线越过他们,身后跟着的是一脸无奈笑意的苏诺语。夜尘看苏诺语的那神情,就已然可以猜出自己的娘在得知这一喜讯时的夸张表情来! 果然,蒋氏坐在榻边,双手握着清然的,说话间几乎要喜极而泣:“清然啊,如今你这身子就不再是你自己的了,想要吃什么就告诉娘。娘当年怀策儿的时候,起初也是孕吐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这女人怀孕辛苦至极,男人们体会不到,但是娘明白。日后你有哪儿不舒服就告诉娘,策儿待你不好也告诉娘。把身体养好了,日后生产才能顺遂……” 蒋氏亦是喋喋不休地叮嘱着,夜尘在一旁小声嘀咕:“娘从来都在清然面前诋毁我,我何时有过待她不好的时候?”就连阮忠也无奈地摇头,抚上蒋氏的肩膀:“夫人,你莫要太激动,免得吓坏了清然。” 清然始终含笑点头:“谢谢爹娘的关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夜尘待我亦很好,娘不必担心。” 蒋氏亦是笑得合不拢嘴:“你如今什么都不必管,交给娘和策儿就是。至于接生这块,娘会提前为你找好京城最好的产婆……”提起这个,蒋氏又开始滔滔不绝。 第五百零三章 清然闻喜(下) 趁着屋内那娘俩交流怀孕后的诸多注意事项以及感受,两个大男人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便转而出了房门。至于苏诺语则静静地站在那儿,羡慕地看着这一幕。 她虽然一直说身边有了褚哲勋便别无他求,可这会儿看着蒋氏对清然的关心溢于言表,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她的亲娘她连面都没有见过,养娘也已不在人世,至于哲勋那边,也是一样的。她相信待她有孕那日,哲勋一定会将她照顾的妥帖细致,可那种来源于娘亲的关怀还是她可望而不可得的啊…… 清然见她一直站着那儿,目光怔怔,眼神扫过仍旧滔滔不绝的蒋氏,心下了然。于是趁着蒋氏说话的间隙,温和地打断,并以眼神示意她看身后的诺语。如此一番暗示,蒋氏岂会不懂? 没过一会儿,蒋氏站起身来,佯装疲倦地说:“清然啊,今日便这样吧,你且好好歇着,娘先回去了。”经过苏诺语的时候,她亦亲昵地说,“诺语,这次多亏了你。只是不日后你便出宫不便,无事还是不要出来,免得哲勋那孩子担心。” 苏诺语回过神来,微笑颔首:“伯母这样说便太见外,撇开两家的交情不说,我和清然也是闺蜜啊。” “说的也是。”蒋氏温和地说,“那你们聊吧,我便先走了。” 苏诺语点头,将她送到了门口,想了想,说:“伯母,过段时间我大概会有一阵子出宫不便。清然的平安脉你们找我爹就是了。” “啊!”蒋氏猛地拍一下脑门,“你若不说我都将白峰给忘了!对对对,我这就去找他!”说完,一反常态地风风火火地离开。 苏诺语站在原地,看她那个样子,唇角的弧度转大:有个这样的婆婆,实在是件幸福的事,是不? 折回到屋里,清然已经坐起来,正自己整理软枕呢。苏诺语见状,快步走过去,忙说:“你歇着,这些小事交给我就是。” “哎哎哎!”清然拦住她,“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难道我一有身孕便成了废人不成?” “怎么不是呢?我可不希望过两天又看到夜尘急三火四地跑进宫,不由分说,拉着我就想往外跑!”说话间,苏诺语再度模仿着先前在宫里夜尘的样子。 清然抬手捂脸:“你快别说了!我的脸都快被丢完了!” “胡说!”苏诺语忍不住为夜尘分辩,“夜尘那是心疼你,正所谓关心则乱!你这样说他,他可不是冤死了?不过,你这反应也是有些大,别说他,就连我刚来时,看你那面无血色的样子,也是心中一紧呢!” 清然笑一笑,点头:“我知道夜尘的心思。但若是因此便限制我的行动,我会疯的!” “可是依我看来,夜尘也好,伯母也罢,只怕都会非常地关照你哦!”苏诺语友善提醒。 闻言,清然的小脸垮下来,哀求道:“诺语,你是大夫,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地提醒夜尘!我若是什么也不动,就那么躺着,日后孩子出生,也会是个懒娃娃的!” 苏诺语知道她的心性是静不下来的,加之怀孕后本也不适合一直卧床,便欣然点头:“好,我会叮嘱夜尘。不过你自己也要格外小心些。现在你是双身子,可不比从前,断然不能再与人动手。走路这些也要缓慢些才好。” 清然撇撇嘴,可怜兮兮地说:“什么动手?我只怕是日后若有陌生人靠近我,都会被夜尘不问青红皂白地一掌劈过去!” “又在我背后编排我的不是!”还不待苏诺语出声,便传来夜尘的抱怨。 清然与苏诺语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笑得狡黠。 夜尘走进来,宠溺地看着清然,说:“你尽管放心,方才诺语的话我都听见了,绝不会限制你的自由。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旦身体有什么不适,便要告诉我,千万别硬撑着!” 这一次,清然乖巧地点头:“嗯。我知道。” 夜尘转而看向苏诺语,郑重地道谢。苏诺语刚想要说话,便听得夜尘说:“诺语,我这么说并非是见外。只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感谢你。今日若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苏诺语不甚在意:“只要清然好好的,我走一趟又算得了什么呢?” “时辰不早了,你快送诺语回去吧。要不等会夜离该着急了!”清然说道。 苏诺语一听,连忙说:“不必,随便找人送我就是。夜尘还是留着陪你吧!” 倒是夜尘不由分说地说:“你既是我接出来的,自然该由我送回去。不把你亲自交给哲勋,只怕以后我想进宫一趟都难了。”说到最后,夜尘有了调侃的意味。 苏诺语面颊微红,却顺着他的话说:“嗯,言之有理。那我还是快些回去吧。”说罢,来到清然床边,细细叮咛几句,方才离开。 说来也巧,今日正巧石海有事没跟在苏诺语身边,但她出宫一事必定是有人会去告知褚哲勋的。因而回宫后,苏诺语只是派人去知会了褚哲勋一声,她则继续过着无所事事的日子。 晚膳时,苏诺语原本是打算陪太妃的。虽然两人昨日才在逍遥谷完成了婚礼,但实际上在回宫的路上,褚哲勋便歉然地告诉她,未来这一周或许都会很忙,晚膳什么的就不用等他了。基于他这么说,苏诺语自然不会去打扰,便早早地去了太妃那儿,准备陪着一起用膳。 然而,膳食还未摆上桌,便有奴才前来传话,说是褚哲勋在凤鸾殿等着她呢。苏诺语微微惊愕,下意识地看向太妃。褚哲勋难得能陪她吃顿饭,她自然希望只有他们两人,可太妃这儿又不好爽约,一时间左右为难。 好在太妃本是个随性之人,又体谅他们小两口新婚燕尔,便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老婆子我还是让紫英陪着吧。你就乖乖去陪哲勋用膳吧!” 苏诺语面上略有羞赧,抱歉地想要解释:“太妃,我并不知道哲勋他……” “什么都不必说,我明白。”太妃冲她笑得有些暧昧。 见状,苏诺语只得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离开。 太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面上含笑,心中却有隐隐的担忧。这一双小儿女是真的浓情蜜意,然而,来自朝中的压力只怕不小…… 坐在轿辇上,匆匆赶往凤鸾殿。原本这次回宫,为了方便照料,苏诺语一直是在嘉德殿与太妃同住的。至于她与褚哲勋,虽早有夫妻之实,但褚哲勋不愿她被人议论诟病,便始终隐忍着不曾与她同宿。昨日之后却是不同,他们有了夫妻之名,自然该光明正大地坐在一起。因着嘉德殿住着太妃,褚哲勋思虑后,便命人将凤鸾殿打扫出来,他与苏诺语住。 抬轿辇的小太监脚程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凤鸾殿。心云搀扶着她下了轿辇,一路往正厅走。这儿说起来苏诺语已住了十余年,但实际上,对凤鸾殿的印象便是重生后的匆匆一瞥,许多地方远没有心云熟悉。 正殿内,褚哲勋仍旧埋首于奏折,而一旁的桌上早已摆满了美味珍馐。听到声响,褚哲勋放下手中的奏折,循声望来,见是她,揶揄道:“如今我想着你陪我吃顿饭,还得派人满宫里去找。” “谁让你之前说没时间陪我的?未免形单影只,我只得去太妃那儿啊!”苏诺语理直气壮地辩驳。 褚哲勋挥手示意奴才们皆退下,方才来到苏诺语的身边,在她耳畔低语:“这是埋怨我没有好好陪你吗?” 苏诺语耳垂微有些热,明明是句正常的话,可由他嘴里说出来,却总有几分暧昧。莫非是她自己的理解有问题?苏诺语暗自在心底腹诽。 就这么淡淡的一句话,瞬间令大殿内的气氛有些微妙。苏诺语为缓解心头的异样,大喇喇地坐下,随即抬头看他:“这些若是再不吃便凉了!” 褚哲勋无奈地轻扬嘴角,这丫头顾左右而言他的能力是与日俱增。 席间并不需要有婢子专门布菜,两人也丝毫没有即将成为帝后的感觉,依旧一如往昔,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互相夹着对方爱吃的菜,不时地说些逗趣的话,可谓是其乐融融。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苏诺语方偏头问他:“不时说一直很忙吗?怎么有空陪我?” “我听说今日夜尘来将你带走了?”褚哲勋漫不经心地问。 苏诺语笑一笑,就知道他会好奇这个事。不过说起来这样的喜事的确应该说与他听,也好替夜尘、清然高兴一番。原本她还想着等着一见面便告诉他,没想到被他三言两语一捣乱,便浑忘了。如今经他一提,她又来了兴致。 思及此,苏诺语放下手中的碗筷,跑去他身边,一脸神秘地看着他,问:“你猜猜看,能让夜尘那么急切将我带走的原因是什么?” 第五百零四章 哲勋努力 “猜不到。你自己说。”褚哲勋顺势将她抱在腿上,连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除了她的事,没人有那么大的面子让他去费神!纵然事关夜尘,他也不愿多费心神。如今对褚哲勋来说,若有时间,他更愿意花在她的身上。反正这丫头在他这儿藏不住话,他这角度正好可以把玩她圆润小巧的耳垂。 苏诺语噘嘴,不满他的敷衍,手上更是不含糊,一巴掌打掉某人那愈发过分的手,控诉道:“这才将人家娶过门,便这样敷衍了事!还说什么要永远对人家好呢!” 褚哲勋挑眉,现在是什么情况?就为了他想把时间留给她,而不去想那些不相关的人与事,便被她这样指控吗?他还真是冤枉呢! 褚哲勋无奈地摇摇头,只得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好,不敷衍你。让我想想啊。”说罢,他做出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来,许久后方才问,“夜尘那小子找你,必定是为了清然的事。说吧,清然怎么了?” 苏诺语瞪他一眼,却也不再卖关子,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今天快到中午时,夜尘心急如焚地找到我……”她一面说一面学着夜尘那紧张的样子,“结果我一把脉,才知道,清然哪里是不舒服啊!她是有喜了!” “有喜了”三个字终于成功地引得褚哲勋的注意力,然而他的反应却并不像是苏诺语想的那样替夜尘和清然开心。他甚至一句话也不说,一脸深沉!正当她想问他怎么回事的时候,就感觉到脚下一轻,被人打横抱起。 苏诺语低呼一声,出于本能地将他的脖颈搂紧,问:“哲勋,你这是要干嘛?” “造人!”褚哲勋面无表情、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来。 “什么?”苏诺语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才刚用过晚膳,天还大亮呢,他竟这样大言不惭地说这样的话! 褚哲勋没有说话,唯有脚下的步伐稳中加快。从前并不着急于子嗣,一来他和诺语都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二来局势不明朗,而诺语也还未真正嫁与他。可现在不同,他们俩是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夫妻!即便还年轻,可有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也是极好的事!再者说,连夜尘都有了,他怎么可以没有! 褚哲勋一路想着这些,并未理会苏诺语的挣扎反抗。而苏诺语几乎也已放弃,反正论身手,她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来到榻边,褚哲勋俯身,温柔地将她放下,随即不由分说地俯身下去…… “哎!”苏诺语顺手拿过软枕象征性地挡在两人中间,问,“你到底怎么了?” 褚哲勋凝望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分明也满了诧然。这一次他没再用强,而是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若是直说自己的想法,诺语大概不会同意,该怎样说,才能让她也热衷于这个事呢? “你从前不是说要与清然亲上加亲吗?”褚哲勋云淡风轻地问,“你想想,如今清然已然快我们一步,为了咱们孩子的未来,咱们现在是不是该努力了?” 闻言,苏诺语微怔:嗯,她曾经的确有过与清然亲上加亲的想法。这样说来,她的确也得快一些!可是……有必要这么快吗? 褚哲勋见她陷入沉思,手中的软枕也在不知不觉放下,眼底的得意一闪而过。俯身下去,认真地问:“你说,是不是该着急些?” 苏诺语望进他仿佛带有魔力的眼眸,顺着他的思路,情不自禁地点一下头…… 褚哲勋顺利得逞,苏诺语则在懵懵懂懂间便着了某人的道。得逞后的褚哲勋心里唯有感叹,这丫头平日里心思灵透,聪慧过人,可若真在在乎的人面前,却又单纯得像个孩子! 这一夜,褚哲勋不知疲惫地努力了好几次,直到苏诺语连动一下脚趾头的力量都被耗尽,才终于罢休。两人躺在床上,褚哲勋偏头看一眼眼睛快要睁不开的苏诺语,温柔地低喃:“诺语乖,睡吧。” 翌日清晨,当苏诺语浑身酸软地醒来时,身边的人早已不知去向。她顺手摸一摸旁边的床榻,已经凉透,可见褚哲勋早已起来了许久。 想起昨夜某人的禽兽行径,苏诺语面颊不自觉地染红。看一眼不远处的更漏,时辰有些晚了,她连忙准备起身,然而稍微一翻身,她忍不住蹙眉,在心底狠狠咒骂一声:禽兽! 苏诺语又乖乖地躺好,原本她是想着自己身为未来的皇后,天天这么晚起,只怕会被人议论。可转念一想,自己这般疲惫又怪得了谁呢?若不是昨夜褚哲勋跟疯了一样,她岂会这会儿才醒?即便有闲话,也是该议论他的! 这样一想,苏诺语又心安理得地躺在软软的床榻上,双目微合。不知过了多久,她便又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等着再度睁眼时,苏诺语羞愧地发现,都快了午膳的点儿。这一次,不敢再赖床,也顾不上酸软的身体,她动作麻利地起身收拾。 一出门,便看见心云站在门边,看见她时眉梢眼底都是笑。苏诺语抿了抿嘴,心虚地看向别处。 心云却像是故意一般,搀扶着她的手臂,笑着说:“小姐,公子早晨离开时便叮嘱过我,无论您今日何时起身,都不可打扰。”说话间,两人已到了正殿,心云又指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说,“那些饭菜有些凉,我已吩咐她们去热过一次。小姐去用些吧!” 苏诺语低咳两声,借着撩额前的几缕碎发,低下头去,待得面上没那么热了,方才说:“怎得今日这么聒噪!快坐下吃饭,省得你话多!” 心云抿嘴一笑,心知苏诺语是害羞,便不再多言其他。若是小姐知晓今日公子离开前还特意嘱咐说她身子虚,该好好进补的话,只怕更是羞涩吧。不过并无不好,公子能这样待小姐,她看着便开心。 用过午膳,心云陪着苏诺语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午后阳光晴好,并未走太久,便已是香汗淋漓。苏诺语眸光微睐,看向廊下那被高大梧桐树荫遮挡着的地方,满意地点头。随后吩咐了人将贵妃榻挪到那儿,同心云缓缓走过去。 半倚着贵妃榻,苏诺语享受至极。纵然阳光晴好,然而透过梧桐树茂盛的枝叶,映照下来也仅是一点斑驳,兼之微风习习,倒也令人心旷神怡。 心云坐在她身边,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渐渐的,苏诺语便有些语无伦次,心云体贴地不再说话,任她沉沉睡去。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褚哲勋回来了。今日前朝事不多,许多事交代下去也就是了。他心中记挂着苏诺语,便趁空回一趟凤鸾殿。一进庭院,一眼便瞧见歪在贵妃榻上睡得香甜的小女人。 褚哲勋驻足一会儿,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面部的线条变得温柔。心云不经意间回头,见是褚哲勋,刚想要起身行礼,便被褚哲勋抬手示意噤声。心云点点头,转身离开。 褚哲勋大步走过去,坐在苏诺语的身边,静静凝望她的睡颜。 不知过了多久,苏诺语嘤咛一声,悠悠转醒。刚一睁眼,便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个时辰能看到褚哲勋出现在自己面前。想着昨夜的疯狂缠绵以及今晨自己的狼狈疲倦,苏诺语轻哼一声,背过身去,不理会他。 褚哲勋见自己特意赶回来陪她,而她却连个笑脸都没给,便给了个冷冰冰的背影,心中明白,大概自己昨儿的举动是惹怒这丫头了!当然,纵然结果已经明了,可若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依旧不后悔昨夜的疯狂! 苏诺语背着身子,眼睛虽看不见,耳朵却一直在密切留意着身后的动静。以她的猜测,褚哲勋大概会有两种反应:要么好言相劝,哄着她;要么愤然离去,冷着她。 然而等了许久之后,却一点动静也不见。苏诺语心中忍不住犯嘀咕,强忍着没有转身,又过了一会儿,仍旧一片安静。终于忍不住,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正对上褚哲勋眼底的笑意…… “丫头,终于不生气了?”褚哲勋宠溺地问。 苏诺语心底原本的怒火就这样被不其然的柔情蜜意给浇灭了。她横他一眼,娇嗔道:“褚哲勋!你若再敢有下次,看我可还要理你!” “有下次什么?”褚哲勋装傻。 苏诺语狠狠剜他一眼,眼神中分明写着“明知故问”四个字。 褚哲勋忍着笑意,做出一副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的样子,随即恍然,附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什么。随着他的话,苏诺语的脸微微变色,红了、青了、紫了……然后,某人的腰侧,便被狠狠地拧上一把! 苏诺语得意地看着他配合着龇牙咧嘴的样子,褚哲勋为讨佳人欢心,自然也愿意做这个小丑。两人间的气氛并未有任何的不愉快,反而更加温馨甜蜜…… 第五百零五章 并肩而行(上) 平心而论,褚哲勋是为夜尘与清然高兴的。他虽自己没时间出宫,却也吩咐石海送去了宫中大量的安胎良药。身为过命兄弟,嫉妒只是玩笑,祝福才是真心。 两日后,大朗王朝上下迎来了最大的喜事:新皇登基! 那日清晨,碧空如洗,鸿雁高飞,是极好的预兆。朝野上下都在翘首以盼大朗王朝第三位皇帝的登基大典。 褚哲勋身穿明黄色的九纹龙袍,平日里本就气势逼人,如今更是器宇轩昂,俨然天生的王者!宫内宫外为了这大典都忙得不亦乐乎,唯有褚哲勋自己,显得异常平静。 早起去了一趟嘉德殿,同太妃与朝中重臣见了面之后,本该直接去庆祥楼准备最后的事宜。他却屏退了众人,独自回了一趟凤鸾殿。 凤鸾殿内,苏诺语早已在心云的服侍下完成了梳妆打扮,她目光扫过铜镜内重装敛容的自己,沉沉地呼吸一次。今日这场合她自然是不能缺席的,能站在下面仰望着自己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向最高的位置,这样的感觉的确不错。然而,她竟觉得心底有些紧张。 正准备将铜镜压下起身,那一瞥却分明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边,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转过身去—— 那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高大伟岸,器宇轩昂,除了哲勋,还能有谁? 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冲着他嫣然一笑,略显傻气地问:“你来了?” 褚哲勋嗯一声,一面示意心云退下,一面稳步走向苏诺语。苏诺语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儿,带着一丝崇拜地仰望着他,轻声赞道:“哲勋,我才发现,这一身明黄龙袍简直就像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好看极了!” 褚哲勋的双手轻轻地扶上她的肩膀,使她面朝着铜镜,他亦是透过铜镜仔细端详着她精致的妆容。半晌后,方道:“诺语,看着你,我甚至连登基大典都不想去了。” “别乱说!”苏诺语娇嗔道。饶是隔了铜镜,然他的目光灼灼,仍旧让她心神意乱,慌忙别开了目光。 褚哲勋的手抚上她娇嫩的脸颊,带了一丝强迫,不容她逃避。褚哲勋俯下身子,下颌轻轻靠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喃喃低语:“诺语,你好美!”他顿了顿,眉头渐渐紧锁,想要张嘴却终于颓然地闭上。 看出他的挫败,苏诺语微微惊愕:“怎么了?” “我绞尽脑汁想要形容你的美,却发现寻遍我所知的语句,在你的绝色容颜下,竟都黯然失色。”褚哲勋煞是认真地说,略有为难,“怎么办?突然间想将你私藏,不愿除我之外的人,看见你。” 苏诺语失笑,这男人竟也有说话如此甜腻的时候。她莞尔,故意说:“既如此,我一会儿便不去了吧?反正你是不是皇上,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 “那不行!”褚哲勋断然拒绝。他挺直身体,将她也拉起,上下打量一番,方才道,“我记得方才吩咐人送来了你今日的礼服,怎得穿了这一套?” 苏诺语回身看一眼桌上的礼服,道:“那是皇后的礼服!今日这场合我穿着不合适。” 褚哲勋半是认真地横她一眼:“胡说!难道你想反悔?” 苏诺语微不可见地蹙眉,瞪他:“别闹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今日是你的登基大典,封后大典不是在三日后吗?我若今日便穿上这礼服,只怕会朝臣议论你!”好歹在宫里住了近一年的时间,这些仪制规矩她还算是清楚。 褚哲勋摇头,坚持道:“你若是不换,我今日便不去了!”他抽空回来,原本就是为了督促她换上皇后礼服。只是没想到一进寝殿,便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忘了初衷而已。 苏诺语被他那孩子气的蛮不讲理噎得无言以对,半晌后,方才势弱道:“哲勋,我不希望有人在第一天便因我而议论你。” 若是换在平时,褚哲勋最是重大局。可今日不知怎的,异常地坚持。一番拉锯,最后终于苏诺语妥协,她无奈地摇头:“好吧,我换还不成吗?那你先出去!”她指了指门的方向。 褚哲勋却径直走到榻边坐下,朝她招手:“这皇后礼服穿着时讲究,未免你手忙脚乱,还是我帮你吧。” 苏诺语被他的话惊得停在了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紧张地抗拒道:“一件衣服而已,我自己来就好。”她太清楚他在面对自己时的自制力,每每穿脱衣裳这样的事,一旦有他参与,最后一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褚哲勋见她停在那儿,一副誓死不上前的样子,不由分说地起身,将她拉到面前,声音低沉似有魔力:“诺语,你乖乖站着即可,剩下的交给我。” 苏诺语盯着他的眼眸,在那深邃的目光中渐渐沉溺,竟真的就那么站着,等着他…… 待得衣裳换完,苏诺语早已是面红耳赤,而反观褚哲勋,呼吸也深沉了不少。她抬眼看他那极力克制的样子,忘记了自己的窘迫,扑哧一笑,轻声道:“作茧自缚!” 褚哲勋看她一眼,没有辩驳。她所言不虚,他还真是作茧自缚!可这样甜蜜的负担,即便再来一次,他还会一如反顾! 殿内的气氛渐渐变得微妙而暧昧,两人就那么静静地相视而望,无人打破这份静谧…… “公子,时辰差不多了。”殿外传来心云的声音。 苏诺语被这一提醒,连忙看向褚哲勋,催促道:“快去吧!别误了吉时!” “你与我一起。”褚哲勋握着她的手,便要往外走。 苏诺语拉住他,严肃说道:“哲勋!今日这场合,我怎能走在你身边!” 褚哲勋淡然一笑:“只是让你陪我去庆祥楼而已,太妃应该已经到了,你可以去陪着她。” 听他这样说,苏诺语不疑有他,点头道:“既如此,那便一起吧。”她想过了,等快到庆祥楼时,她便借故先行,反正太妃已经去了,她大可以陪在太妃身边。 出了殿门,心云见苏诺语换了皇后礼服,面上微露错愕:“小姐……” 苏诺语瞥一眼褚哲勋,淡淡地说:“被逼无奈。” 心云低下头,抿嘴微笑。这世上,大概只有小姐敢这样说公子了吧?没有说话,她恭敬地跟在苏诺语的身后,亦步亦趋。走了一阵后,她方才抬头,看一眼身前并肩而行的帝后,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什么叫一对璧人?这便是最好的注解! 自从知道了苏诺语的离奇身世后,心云只觉得太过玄幻。时隔十余年,小姐其实从未变过。当年在街上对她伸出援手的小姑娘与这一年多来亲密无间的小姐其实是一个人。难怪呢,小姐始终给她这般亲切的感觉。 对心云来说,最是希望苏诺语能收获幸福。这样好的小姐,一定要世间最好的男人才堪匹配!而这一年多来,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始终看着公子对小姐的一片真心。 就在前两日,公子与小姐搬来凤鸾殿住,她自然也是要随侍在侧的。那日清晨公子起得早,正巧赶上她在殿外候着,乍然见了公子,她连忙跪下请安:“公子……哦,皇上万安。”她话一出口,便意识到出了错。虽然如今公子尚未登基,但其实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合宫上下,所有人见了都称呼一声“皇上”。她竟因着习惯,忘了改口。这若是怪罪下来,只怕小姐也不好为她说话。 正当心云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便听见耳边传来褚哲勋温和的声音:“不必改口。你在诺语身边待久了,她若是不让你改口,那么在我这儿,也无需多此一举。” 心云诧异地抬头,颇为惊讶。公子说这样的话,便是为了能和小姐在称谓上保持一致吧!她连忙点头:“是,公子。” 之后将这小插曲说与苏诺语听,苏诺语一哂,道:“既然他都给了明示,你也不必太过拘着,喊公子就好。”而关于褚哲勋的心意,她自然是能感受到的。 回想着这件事,心云笑意转深。她心里明白,公子平日里对她说话温和,皆是因着她是小姐的丫鬟。说来说去,不过因着小姐是公子心尖上的人儿而已。 不多时,便已然能远远看见庆祥楼。苏诺语按原计划行事,将手抽回来,低声说:“哲勋,你忙你的,我去找太妃了。” “嗯。别到处乱走。”褚哲勋含笑嘱咐。知道这丫头一定会想办法从他身边溜走,他也不勉强她。反正他这会儿是真的有事,便让她先放松些吧。 目送苏诺语远去,褚哲勋方才脚步一转,忙自己的事去了。 而当苏诺语找到太妃时,太妃对上她身上的皇后礼服,目光中有几分了然,问:“丫头,这衣裳是哲勋吩咐你换上的?” “嗯。”苏诺语有些羞赧,“太妃,我知道这样有些不合仪制。可哲勋坚持……” 太妃打断她的话:“没什么合不合仪制的。只要皇上高兴,这些不过是小节。” 第五百零六章 并肩而行(下) 苏诺语身穿皇后礼服,站在那儿,宛如鹤立鸡群般,引人注目。即便她拼命地减少存在感,仍然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紧锁在她身上。直到褚哲勋的出现,终于成功地解救了她。 苏诺语缓缓松一口气,她虽没有见不得场面的小家子气,但这样的引人注目,还是让她无从适应。尤其是今日这样的场合,她本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合仪制,更是心中隐隐不安。如今可好,大家的注意力悉数转移到哲勋身上,她终于长舒一口气。 然而这样的轻松并未持续太久…… 褚哲勋在万众瞩目之下,一步一步走向庆祥楼的最高处。转而面向大家,居高临下,俯瞰众人。身边的首领内监田远高声宣读了先皇的遗诏,随后竟出人意料地传召苏诺语上前听宣。 苏诺语听后下意识地望向褚哲勋的方向,只见他亦遥遥相望,两人的目光旁若无人地在空中交汇。苏诺语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礼服,心底突然有了令她紧张不安的预感。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一切皆不同以往。苏诺语来到大殿中央站定,刚想要盈盈拜下,便听得褚哲勋的声音传来:“苏氏诺语乃朕之嫡妻,朕特许你站着听宣。” 无论此时苏诺语的心底经历了怎样的紧张,面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她盈盈立于中央,眼神始终与他胶着,只听得她声若莺啭:“谢皇上恩典。” 褚哲勋看一眼田远,以眼神示意他宣旨。田远意会,上前一步,手执明黄圣旨,郎朗念着立后旨意。那圣旨是褚哲勋一字一句亲笔所书,并非以往的规制,更像是诉说了拳拳爱意。尤其圣旨最后,分明写着“自此,后宫内除皇后外,无需任何嫔妃”。 连着苏诺语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最后一句话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叫“无需任何嫔妃”?难道他还想为了皇后,就六宫无妃吗? 群臣们皆不以为意,轻嗤以鼻,几乎是认定这不过是一句空口诺言。诚然那皇后的确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传言也有着妙手回春的医术,可那又怎样?一枝独秀到底抵不过春色满园!再者说,开得再艳的花朵都都凋零的时候,再美丽的女人都有青春不在、芳华老去的时候,到那时,如何敌得过年轻貌美的女子? 别说是坐拥天下的一国之君,就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也做不到守心如玉。现在这样说,不过是做出痴情的样子来。等着日后有貌美的秀女待选,或是有朝臣主动送上女儿的时候,他只怕也就将今日的承诺抛到九霄云外。 自古皇上哪个没有三宫六院?即便深情如先皇,当日对皇后百般疼宠,可后宫依旧有七八位妃嫔。所以啊,这皇上的承诺不过就是过眼云烟。这一刻有,下一刻便已成虚无。 唯有朝臣们的家眷,在听到这样的承诺时,眼底皆写满了羡慕,纷纷将欣羡的目光投向盈盈而立的苏诺语身上。身为一个女子,有着倾城之貌,以及夫君的倾世之恋,这一生该无所求了! 至于苏诺语,震惊之余,满心感动。虽然在这之前,他已不止一次地在她面前承诺过“后宫无妃”。但她以为那不过是两人间的小情话,从未想到他会在登基大典上这样隆而重之地写入圣旨中。 君子一诺千金! 而他给的承诺,又何止千金? 她站在那儿,与他凝望,仿佛世间的一切皆以消失,唯有她与他,相视而立。 褚哲勋待她的好,早已无法形容。不论是从前十余年如一日的默默守护,还是这一年多来的宠溺陪伴,亦或是今日,他当着天下人的面,破天荒地在登基大典这日亲封皇后,以及那感天动地的承诺,都让她心怀感恩。感恩这一生没有错过他,感恩上苍不遗余力地撮合,最感恩的,还是他的不离不弃! 两人间的过往历历在目,耳边还回响着那荡气回肠的承诺,苏诺语眨了眨眼睛,似乎眼底氤氲着潮湿。然而她深深呼吸之后,忍着没让眼泪落下。他曾说过,她的眼泪弥足珍贵,不可在外人面前落下。那么今日,当着众人之面,她亦要笑得灿烂如花! “臣妾苏诺语谢皇上隆恩。”苏诺语郎朗回应道。 褚哲勋朝她伸出手,说:“来,到朕身边来!” 今日是他的盛世,身边岂能没有她的陪伴? 苏诺语冲他微不可见地颔首,轻微地拎起礼服,抬腿,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边…… 当她的手轻柔地搭在他的掌心,他紧紧握住,旁若无人地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随后将她牵到身边。她俯瞰众人,面带幸福的笑,耳边还回响着他方才的话“诺语,我的盛世不能没有你!从今以后,你要永远地陪在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立,携手而行!” 哲勋,我会的!她偏头看向他,在心底如是回应。 像是感应到她的心意,他正巧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会心一笑,再度看向远方。 田远站在他们身边不远处,约莫着差不多了,便再度高声指引着群臣及其家眷恭敬地跪拜皇上、皇后。接下去便是按着登基大典上的寻常规制,一项项循规蹈矩地进行着。 原本苏诺语站在下面的时候,都紧张得有些手心泛凉,不想这会儿站在他身边,心却异常地安宁平和。非但没有她原以为的忐忑不安,反倒内心一片平静。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有他在身边。 待得礼成之后,便是合宫宴会。褚哲勋与苏诺语理所当然地坐在上首。太妃功成身退,不愿再出席这样的场合。起初苏诺语以为她有些不悦,还在酝酿着要如何才去安慰她。 可太妃却一脸慈爱地对她说:“丫头,你就是想太多!这话我本已对哲勋说过,我本就不愿摄政,之前这次若非舒玄一意孤行要御驾亲征,我也不会答应出山。现在哲勋已然有足够强的能力独当一面,自然不再需要我这老婆子,我累了这么久,难道还不该去安享晚年吗?” 苏诺语仔细凝视她的眼眸,似乎是在判断这话语的真实性。半晌后,方才孩子气地问:“那您真的不管我们了?” “哈哈,不是我不管,是我管不了。哲勋的能力远在我之上,又哪里还需要我呢?”太妃始终笑得温和,“另外,这嘉德殿太过喧闹,我也住不习惯。我还是搬回我自己的老窝去住。” 一听太妃又回她那偏僻的宫殿,苏诺语下意识地想要劝阻,然而还不待她出口,太妃便像是先知一般,说:“丫头,你不必再劝。我只是换个地方生活,你若是愿意,还是可以像现在一样来时常看我。” 苏诺语同太妃相识已久,多少有些了解太妃的性子,知道她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何况那儿只是偏僻些,里面的陈设丝毫不逊于嘉德殿。于是,她只得恋恋不舍地说:“那您先回去歇着吧。等明日我再来看您。” 辞别了太妃,苏诺语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褚哲勋看在眼里,颇为诧异。面对他的疑惑,她将与太妃的对话说与他听,然后又不放心地问:“你说,太妃会不会是心里有些失落啊?” “不会!”褚哲勋说得笃定,“太妃是个有故事的人,真正在她心底的绝非皇位或是权利。等你以后与她的接触越来越多,便会更加明白。” 苏诺语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只是这会儿人多,不便于细问。直到后面与褚哲勋闲聊时,才恍然明白,原来太妃是个性情中人,可望而不可求的竟是自己亲生父亲的爱!当然这些是后话。 今夜合宫夜宴,朝中重臣皆在受邀之列,因着宫中女眷除了苏诺语外,再无旁人。因此整个大殿之上,坐着的全是外人。当然这样的宴会,阮天策自然也受邀参加,同行的少不了清然。按说,白峰与阮忠也该出席,但死过一次的人,都不愿再在人前出现。褚哲勋体会他们的心思,也不勉强。 宴会上,苏诺语本该一直坐在褚哲勋的身边,有母仪天下的样子。但她的性子若要让她坐在那儿一晚上,可不是要被憋坏了?更何况褚哲勋不时便要应对朝臣们的恭贺之语,并没有太多的机会陪她说话。 于是,苏诺语在得到褚哲勋的允准后,悄悄起身来到清然身边,将她叫了出去。 原本清然怀有身孕,该在家静养。可今日这样的场合,她还是想来一睹诺语的风采,并分享她的幸福。好在这一次阮天策没有晓以大义,只是一再地叮嘱她万万不可累着。 顾着她的身孕,两人一路走来,苏诺语都很细心地搀扶着她。清然推却不过,笑着说:“这普天之下,能让皇后娘娘如此照料的,大概除了皇上外,便是我了吧!”语气里颇为骄傲。 苏诺语嗔她一眼:“什么皇后不皇后的?你可万万不要与我生分了!” 第五百零七章 姐妹谈心 清然抿唇一笑,道:“我哪里敢和你生分了呢?只是这人前人后多少有些事不得不按着规矩来。我倒是不怕,却怕有人议论你啊!” “我有什么好怕的?”苏诺语下颌微扬,故意作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来。 清然笑得咯咯,再开口时却有些遗憾:“只是你现在身份变了,想要出宫也多有不便。咱们之间,只怕以后见面也难了。”她停下脚步,偏头认真地说,“虽然逍遥谷中大家相处得也融洽,现在又有曼绮在。可在我心中,还是无人能取代你啊!” 被人如此看重,苏诺语的心底也有些感动,但却不愿将话题引入伤感之中。她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鼻尖,道:“你如今虽仗着有孕,可也不能如此眼气我啊!你想想看,你身边好歹还有她们,而我身边除了心云,再无能说得上话的!” 清然心知她说这话时心底的伤感,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诺语,无论何时,只要我方便,你只需派人传个口信,我便进宫来陪你,好吗?” 深宫的寂寞,她虽未尝试,却也能想象。诺语独自在宫里,一旦褚哲勋政务繁忙,该有多寂寞,她自然也能想象。 苏诺语被她一句淡淡的话几乎要勾出泪意来,眨了眨眼睛,拼命忍住眼底的氤氲。她略略偏头,仔细地凝视她,半晌后方感慨道:“自从你有孕,可谓是愈发柔情似水!看来身孕对女子而言,实在重要呢!” 提及腹中的胎儿,清然面上渐渐浮起一抹母性光辉来。随即,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看着她说:“提及身孕,你也该快些努力哦!” “做什么将这事扯到我身上?”苏诺语微微有些羞赧。 清然脸上的玩笑意味褪尽,认真地说:“今日夜离在登基大典上说得那些话可谓是感天动地,羡煞旁人。可同时也引起了不少非议,你身为当事人并不知情,我在人群中间,却是明白一二的。” “什么?”苏诺语挑眉。 清然面色渐渐凝重:“你该知道历朝历代的君臣都是互相依靠的,相互掣肘的,即便身为帝王,许多时候也有无可奈何。比如这男女之间的姻缘!” 闻言,苏诺语的脸上也顿失笑意。 清然的话却一字一句传来:“很多时候皇上为了笼络朝中重臣,会将自己的姐妹或是女儿下嫁到臣子家。自然也会将臣子家的姐妹、女儿迎进宫来。夜离初登大宝,不少臣子都打这个主意呢,即便不为巩固地位,至少也算是在皇上身边安插了个眼线。” 苏诺语没有说话,清然这话说的直白,却也不假。 “今日站在那些人中间,便听得他们小声议论此事。说实话,就是我和夜尘也没想到夜离会在今日封你为后,更不用说旁人。那些个臣子只怕还在筹谋着要在之后紧接着来场选秀,好将自己的人脉安插进宫。”清然的脸色渐渐回暖,“不想夜离却当着众人的面,许诺你六宫无妃。如此一来,岂非那些人的如意算盘便落了空?” 苏诺语冷笑连连:“即便今日哲勋没有这番话,我心底也是相信他的!那些人的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些!他们若是如此喜欢联姻这套,宫内有大把的奴婢到了适龄,正等着放出宫去,我便施恩将她们赐予他们臣子吧!” 清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虽然知道后面这话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仍然想为诺语的机智鼓掌。她含笑道:“其实只要夜离不同意,他们也奈何不得。但你还是该快些为夜离绵延子嗣才好,免得被人拿住此事加以议论。” 说起孩子,苏诺语面上终于不再冰冷,变得有些羞赧:“这个事又岂是我能左右的?” “哦?”清然挑眉,凑近她的耳边,不怀好意地问,“你这话是在暗示出问题的人是……” 清然的话戛然而止,虽未明说,表意却已明了。苏诺语狠狠瞪她一眼,叉腰凶悍道:“清然,你如今是仗着身孕,我便不敢对你下手,才这样一味地拿我开心吧!哼!等你儿子出来,我定要好好收拾你!” 认识这么久,还从未看见苏诺语有这般凶悍的样子,若非是捕捉到她眉梢眼底的调皮,清然也怕是自己方才那话说的过分了。于是,她屈膝下去,道:“皇后娘娘息怒,清然知罪。” 膝盖还未弯下去,便被苏诺语扶住,懊丧地说:“什么请罪,分明是故意气我呢!” 清然闻言,轻笑出声。 苏诺语看她一眼,也不再绷着,咯咯地笑着。 两人出来许久,正准备回去,便看见心云往这边来。走到近前,心云请了安,方才说:“小姐,公子让我出来看看您和尘夫人。如今尘夫人腹中有孕,只怕夜尘公子也挂心得很。外面夜深露重,我陪着你们吧!” “诺语正准备回去,皇上便派了你出来。可见皇上与诺语真是心有灵犀呢!”清然笑着说。 心云看一眼苏诺语,无声地笑了。 她们回席后,没过多久,考虑到清然如今身子不便,褚哲勋便让阮天策他们先走。又过了半个时辰,这宴席便也散了。回到凤鸾殿,两人洗漱完后,穿着寻常的衣衫,依靠在床上,说着体己话。 当苏诺语犹犹豫豫地将清然方才的分析说与褚哲勋听,褚哲勋面色阴沉,宽慰道:“诺语,你相信我,这件事上除非我愿意,否则没人能勉强我!” 苏诺语自然是相信他的,否则也不会说与他听。于是她在他怀里,温婉地回应:“我自是信你。” 仅仅五个字,褚哲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当了皇后的日子同从前并无分别,毕竟宫里没有别的女人,寻常皇后每日的晨昏定省自然也不存在。苏诺语乐得轻松,平日里研究医术之余,便为褚哲勋缝制寝衣,日子倒也轻松自在。 三日后,杨太妃求见。 自从上次深谈之后,两人间再无交集,但这次杨太妃的求见,也在苏诺语的意料之中。 凤鸾殿的正殿中,苏诺语端坐上首,左边坐着杨太妃。杨太妃环顾四周,不由地感慨道:“这是我第二次来这儿,上一次来这儿,还是刚进宫那会儿,同贵妃一道,来找皇后的麻烦。” 苏诺语并不答话,由得她自己自言自语一般。 “贵妃本想着借皇后立威,毕竟合宫上下谁都知道凤鸾殿中的皇后根本就是个傀儡,在皇上心中连最低等的嫔妃也不如。可是贵妃的算盘还是打错了,皇上的确不喜欢她,却也不允许有人在这儿撒野。”杨太妃的眼神看向苏诺语,“只是那唯一的一次,我也并未能看清皇后的模样。如今想来,真是可惜!” 苏诺语面无表情地问:“杨太妃今日来此,不会是与我说这些陈年旧事的吧?” “呀,瞧我说了什么!”杨太妃站起身来,赔罪一般,“是我失言,皇后娘娘大概是没有兴趣的。还请娘娘勿怪。” 苏诺语冷冷一笑:“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怪罪的。杨太妃不妨直说,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杨太妃面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方才悻悻坐下,道:“前番我与娘娘说得事,太妃已经派人来知会我。我知晓分寸,还请娘娘放心。” “我自然是相信杨太妃,否则太妃也不会派人给你回话。”苏诺语声音中的冷意褪去。 杨太妃闻言,羡慕地说:“不过有皇上一力护着您,想来那些人也说不出什么。” 苏诺语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杨太妃感叹道:“那日的登基大典上,众人皆见证了帝后间的伉俪情深。六宫无妃啊,古往今来,除了皇上外,还有谁给过这样的承诺呢!皇后娘娘,您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各有各的福罢了。”苏诺语始终淡淡。 登基大典上哲勋的承诺足以令她感动一生,但这些情绪,她只需深埋心底,与哲勋分享也就是了。至于其他人,尤其是杨太妃这类本就没什么交情的外人,与他们自是没什么好说。加之苏诺语本就是淡然恬静的性子,也不愿在人前炫耀。 苏诺语的冷淡终于令杨太妃也歇了心思,又说了几句家常话,便起身告辞。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苏诺语面上沉静,看不出喜怒来。当心云进来时,看她如此,以为杨太妃出言不逊,惹恼了她,关切地问了几句。 “没什么,不过是说了些拈酸吃醋的话罢了。由得她吧,今日这事不必让哲勋知道。他前朝事多,后宫里的事尽量别去烦扰他。”苏诺语叮嘱道。 心云点头:“是,小姐放心。” 这些事小姐每每都叮嘱了不告诉公子,可公子每每知道后,也总是如此嘱咐她:“心云,这些不过是小事,诺语有她自己的处理方法。加之她对我的体贴,不愿我知晓这些,你不必告诉她。” 心思回转间,心云在心底感叹:论及深情,只怕世上无人能及小姐与公子…… 第五百零八章 诺语求见 登基与封后的事宜尘埃落定,接下来最要紧的事便是处置阮天浩等逆臣贼子。 ()之前阮天浩一直被关押在逍遥谷中,直到褚哲勋登基之后,才由石海等人秘密押送进了宫里的大内监牢。 褚哲勋终于开始着手处理阮天浩的事。在这之前,他曾找到阮忠,与他深谈过此事。虽然阮天浩犯下重重死罪,但事涉阮忠,他还是不能不考虑他的情绪。 那一日,阮忠进宫,见了他,刚准备行礼,便被褚哲勋快步上前,亲自扶住:“阮叔,您如此叫哲勋如何敢当?虽然如今你我身份有别,但在我心中,您始终是我的师叔。” 阮忠摆手,强调道:“皇上,礼数不可废。如今您是君,我是臣,君臣有别。若是叫别人看见,会议论皇上。” 褚哲勋却并不认可:“在我心中,我先是褚哲勋,然后才是一国之君。身为褚哲勋,便该唤您一声师叔。您不必退却。” 阮忠眼底是满满的欣慰,不愧是先皇的儿子!既然皇上如此坚持,他也不就不再与他争辩。阮忠看着他,问:“皇上今日找臣来此,想必是为了逆子阮天浩吧?” 褚哲勋点头,略有些迟疑地开口:“阮天浩他……” “皇上,在他的问题上,您不必考虑臣的想法。”阮忠一脸严肃地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可为臣一人而罔顾大朗王朝的律法!” 褚哲勋眉头紧锁:“阮叔能这样想,是大朗王朝之幸!更是天下百姓之幸!” 阮忠摇头:“皇上,臣与您说实话,臣之所以如此,并不全是高风亮节。天浩他与臣交手两次,一言一行,早已伤透了臣的心。在臣心底,他与臣早已恩断义绝!” 褚哲勋语塞,不知该如何宽慰。 阮忠起身,郑重道:“皇上,这件事上请您秉公处置,臣绝无怨言!” 既然他话已说到这份上,褚哲勋自然也不好多说,只得点头道:“好,这件事我心里有数。”顿一顿,他又说,“等会儿还约见了吏部尚书,就不留阮叔了。待日后有时间,再请您与爹进宫一叙。” “好,皇上,那臣便告退了。”阮忠行礼之后,恭敬退下。 褚哲勋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地觉得有些悲凉。对于阮忠这人,他多少是有些了解的,绝非是那种能够不顾惜父子之情的人。他今日这般说,大概也是为了在自己面前表明态度,免得自己为难吧。 在这之前他也同夜尘说过此事,在夜尘那儿,早在数年前便已经同阮天浩恩断义绝。因此,但凡谈及阮天浩,夜尘从来都抱着一副陌生人的态度。 心思回转,既然阮家人的态度已经这般明了,他倒是可以全无顾虑。当然,若是真有人想要劝他网开一面,也是不行的。阮天浩所犯的罪过,可谓是罄竹难书!如今需要考虑压根的不是死不死的问题,而是怎么死的问题! 正当褚哲勋在嘉德殿处理政事之时,总领内监田远躬身进来,在他面前低声道:“皇上,皇后娘娘来了,说是有事想同您商量。” “诺语?”褚哲勋从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来,颇为诧异。 田远低头,说道:“若是皇上这会儿政务太忙,奴才去同皇后娘娘说一声吧。” 褚哲勋放下手中的笔,身体靠向椅背,道:“不必,请皇后进来。” “是。”田远应声是,转身退下。 他实在好奇诺语这会儿来找他所为何事。诺语是个懂事识大体之人,心知他这阵子难免分身乏术,从不会来打扰。甚至用膳时候,她也只是派了丫鬟送到这儿,叮嘱他按时用完,如此而已。两人虽说新婚燕尔,然而一日之内,除了晚上睡觉在一起,其余时间也难得一见。 连续几日,他晚上回寝殿的时候,都赶上诺语已经昏昏欲睡,却仍然硬撑着等着他。桌上摆着随时温热的养生羹,细细服侍他用了,又体贴地服侍他洗漱。好几次,他心疼她如此辛苦,都让她先睡,然而她总是这边应下来,待得第二日晚上,依旧能一回寝殿便见她为他忙前忙后。 他必须承认,这样的诺语让他既感动又心疼。他每每忙了一天,到了晚上就是想着能同她说说话。听她在耳边温言软语,似乎一整日的疲倦都能被驱赶。可大多时候,她陪他聊上几句,便沉沉睡去,令他好不心疼。 所以一般情况下,她若没什么紧要事,断然不会在这会儿来打扰他。那么究竟是什么事,让诺语这会儿来嘉德殿呢? 正想着,苏诺语款款走来,身边并没带心云。他靠在椅背上,略显疲惫地朝她伸手:“诺语,来我身边坐。” 远远地并不真切,走近些却赫然瞧见他眼下的淡淡乌青,可见是这段时日没休息好所致。苏诺语走过去,却并未坐下,而是来到他身后,轻声说:“这些日子政务繁忙,你实在辛苦,我又没什么能帮你分担的。” 语气中的自责令褚哲勋不忍,他握住她的手,道:“谁说你不能分担?若不是你在身边,我只怕是难以入眠。诺语,有你在身边,对我来说便别无所求。” “嘴上抹蜜了吗?”苏诺语娇笑出声。细嫩的素白玉手已然按在他的太阳穴上,轻重恰到好处地揉捏着。 褚哲勋不忍打破这样的温馨,闭上双眼,尽情享受诺语的柔情似水。过了一会儿,方才张开眼睛,将她拉到面前:“既然来了,便陪我说说话吧。” 苏诺语温顺地坐在他怀里,想起自己今日的来意,轻声说:“哲勋,有件事,我受人之托,想要同你商量下。”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小心。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褚哲勋的声音也是唯有她才能听见的温柔。 苏诺语把玩着他的手指,问:“哲勋,阮天浩是不是关在宫里?” “嗯。”褚哲勋应道,反问,“你怎得想起问他?” 苏诺语淡淡一笑:“今日清然进宫看我,说起曼绮郡主。自从同阮天浩分开,曼绮郡主便结下了心结。听清然说,若是有机会,曼绮郡主很想见阮天浩最后一面。”她顿一顿,“哲勋,我知道阮天浩罪无可赦,但曼绮郡主毕竟无辜,能否让他们见最后一面?” 褚哲勋看向她,问:“诺语,你对曼绮心怀怜悯?” “是。”苏诺语点头,并不瞒他,“男人间的杀伐决断不该牵扯到无辜女子。如今阮天浩武功尽失,曼绮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可以,安排她与他见一面吧。相爱一场,总还是有些情分难以割舍。” 褚哲勋应允:“按说阮天浩所犯之罪,是不便再见人的。但曼绮在之前立下大功,见一面也未尝不可。这样吧,我让石头去安排,你给清然回个话。三日后戌时,接曼绮进宫。” “谢谢你,哲勋。”苏诺语认真地说。 褚哲勋挑眉:“这声谢是为谁说的?你是皇后,永远无需替别人道谢。而若是为自己,那么这一声谢未免太没诚意。你该知晓,我想要的谢意是什么!”语毕,他冲她暧昧地笑一笑。 苏诺语微有羞赧,娇嗔道:“褚哲勋!你整日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这么忙碌的政务都没法让你正经些吗?” 褚哲勋大笑,俯身飞快在她唇角偷一个香:“美人在怀,你却让我坐怀不乱?诺语啊,你这分明是强人所难!” 面对褚哲勋义正言辞地指控,苏诺语颇为无奈。反正比无赖,她永远是输家。既然比不过,当然走为上:“好了,不与你贫嘴。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褚哲勋飞快拉住她:“你难得来一次,这么容易就想走?” 苏诺语眼珠一转,回身冲他妩媚一笑:“既然公子出言挽留,奴家便不走了!”声音渐低,带一丝沙哑与魅惑。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便是最好注解! 褚哲勋瞬间失神,怔怔间沉溺在她唇边的笑涡…… 苏诺语看他怔怔失神,咯咯地笑出声来,灵活地旋身,道:“公子既然无意,奴家便先退去了。凡事不可强求,公子不必勉强。” 褚哲勋回过神来,有几分尴尬,自己竟然如毛头小子般青涩!然而他的动作却极快,不容她离开,问:“什么公子奴家的,从哪儿学的?”这些类似于青楼女子的称呼,大家闺秀出身的诺语是如何懂的? 这回轮到苏诺语微窘,一时失言,竟被他揪住不放。如今面对褚哲勋探寻的眼神,她低垂着头,声若蚊蝇:“有一次清然无意间提及,我便记在心里。” “记在心里,便是为了我吗?”褚哲勋的声音听来也有几分沙哑。一想到她方才媚眼如丝,他的眼眸转深。 苏诺语抿了抿嘴,想要说不是,终究没说出口。当时她的初衷的确是为了闺趣…… 褚哲勋看她那副羞涩的样子,几乎想要抛开朝政,将她好好怜爱。然而,理智终于战胜了欲望,他喉结上下滑动,在她耳边低语:“晚上在寝殿等着我……” 第五百零九章 曼绮探监(上) 苏诺语回了凤鸾殿,不由分说便派了人传信去逍遥谷。清然得了信,将这消息说与曼绮听。曼绮听后,并未有清然意料中的喜悦,反而眉宇间略有愁绪。 “怎么?得偿所愿,难道不好吗?”清然有些不明白她的想法。 曼绮轻轻摇头,低声说:“无所谓好与不好,只是想让自己死心罢了。许多时候,我都是生活在矛盾中。以为相见很难,故而可以无所忌惮地去想。可真当一切近在眼前,又有些迟疑。” 清然仔细凝视她日益轻减的身量,心有不忍:“曼绮,许多事情都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必杞人忧天。” 曼绮唇边漾起一抹无奈的笑:“我也知道杞人忧天不好,但总是难以控制。我真怀念曾经的自己,何时有过这样的优柔寡断?向来风风火火,爹爹还时常笑言我身体里隐藏着男孩子般的热情。”提及平南王,曼绮微微变色。 清然心下了然,除去曼绮自己差点死于阮天浩之手,平南王的卧床不醒,大概也是她心头难以消弭的恨与痛! 曼绮很快隐藏好情绪,无奈道:“自从认识了他,似乎我就变了。曾经是小心翼翼地想要讨好他,后来变得黯然神伤,再之后又仔细筹谋着,与他假意周旋……”她抬眼看清然,“清然,你知道吗?这一年多来,我活得好累!” 清然不知该如何宽慰,只能伸手握住她的,想要给她力量。 曼绮却像是浑然不觉:“我大概是上一世作孽太多,这一生上苍才会如此责罚我……” “曼绮,有些话还是该和阮天浩说清楚。”清然理智地说,“左不过就是两三日便能看见他。你放心,宫里的一切诺语已经打点好,你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与阮天浩说话。你当是辞别也好,让自己死心也罢,总该有个了断。” 曼绮点头:“清然,谢谢你,也谢谢皇后娘娘。” 三日后戌时,曼绮换做男装,悄悄跟着石海进了宫。大内监牢前,苏诺语守在那儿。 夜深露重,监牢外并无太亮的宫灯,因而人也看不真切。一路上曼绮跟在石海身后,始终低垂着头。直到听石海说快要到了,她方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待得走近,她方才看清面前站着的曼妙女子竟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万安!”曼绮恭敬地拜下去。 苏诺语连忙将她扶起来:“不必多礼。” 曼绮起身,歉然开口:“夜已转深,该是皇后娘娘安寝的时候,却为了民女守在这儿,实在辛苦。民女谢过皇后娘娘。” 苏诺语眉头微蹙:“曼绮,你实在不必如此多礼。你我虽无缘深交,但能让清然赞不绝口,我便知晓你性子必然与我相投。日后若是有机会,你便随清然多多进宫陪我聊聊。” 曼绮微微笑道:“皇后娘娘有意,便是我的荣幸。只要娘娘不嫌烦,我愿意时常入宫陪您说话。”进宫前清然便告诉她,在苏诺语面前,以“我”自称即可。她虽应了,到底不敢冒犯。如今皇后娘娘如此吩咐了,她自然要从善如流。 苏诺语的眉头舒展开来:“好。这会儿也不早了,时辰有限,我便不耽误了。你小心进去吧。我让石海在外面候着。” “谢皇上、娘娘成全。”曼绮态度恭敬有加,“夜深路难行,娘娘慢走。” 苏诺语朝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曼绮看一眼石海,随后转头,步伐坚定地走进去。这大内监牢是曼绮从未曾踏及的地方,随着她走进,身后的门被缓缓关上。而当门关上的一刹那,她的心似乎也随之一紧,眉心微动,她脚下的步伐没有犹豫。 因着阮天浩的罪行极重,被关在了最里面。这一路走来,越往里面光线越暗,越阴冷潮湿,也越叫人心寒。深夜至此,原本就安静的监牢更显得有几分寂静,外面偶尔传来几声隐隐约约的老鸦叫声,听着便叫人背脊发凉。 曼绮到底是女儿家,独自走在这样的地方,难免有些害怕。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几乎就要小跑起来。 又走了一会儿,曼绮终于听见了呼吸声,极重,却熟悉;鼻翼间似乎也找到了熟悉的气味。她脚步停滞,站在原地,轻轻闭上了眼睛,眉宇间似有挣扎。即便她再如何不愿承认,也无法否认,这一年多来,阮天浩已然融入了她的生活,深入骨髓,刻骨铭心! 曼绮充满挫败感地睁开眼睛,有几分怨念叹口气,方才抬腿往前走去。想着即将见到的人,她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悲哀的发现,即便那么恨他,似乎也抹杀不了内心深处的爱意。她面上扯起一抹自嘲的笑容,自己还真是个矛盾的人呢! 纵然心底闪过千百种念头,经历了无数的挣扎,她终于也走到了近前。光线微弱,并不看真切,依稀感觉他是睡着了的。曼绮想要打个招呼,张了张嘴,终究闭上。要说些什么呢?如今的两人经历了互相折磨与伤害,大概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在她心底犹豫之际,耳边传来他沙哑的嗓音:“这不是堂堂平南王的千金——曼绮郡主嘛!怎得屈尊降贵地来这大内监牢?” 曼绮闻言,眉头紧锁,自己那般背叛,他必定心怀恨意。可那又如何呢?他对自己的伤害难道还少吗?左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阮天浩略显笨拙地起身,手上脚上的镣铐随着他行动,传来沉闷的响声。他一步一步由角落走到她面前,两人间隔着冰凉的铁栏杆。 曼绮这才有机会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看着他潦倒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唏嘘。想当初初见之时,他英俊潇洒如翩翩公子;三年过去,他愈发沉稳,令人着迷;而现在蓬头垢面,向来干净的脸庞有了不算短的胡渣,身上的衣服还是那日“鸿门宴”上的宝蓝长衫,可多日不洗,也已经快要看不出颜色来。 曼绮的眉头在不知不觉中紧蹙,几乎是有些不忍地迎上他的眼眸:向来炯炯有神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可以想见,这些时日,他只怕是难以入眠。以他的骄傲与抱负,哪里想到自己会落到今日这地步呢!想想不久之前,他还在畅想着登基后的种种,可如今却已然锒铛入狱…… “我来看看你。”曼绮再三犹豫,开口时便是这苍白的五个字,实在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阮天浩冷哼一声:“曼绮,我今时今日沦落至此,都是拜你所赐。你如今来看我,便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曼绮摇头:“不,有些话想要问你。”她在心底告诉自己,她从没有对不起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被他逼得无路可走罢了。 “你想问什么?难道是褚哲勋让你来的?”阮天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曼绮摇头:“和皇上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我求了皇后,才得以进宫。” “皇上?”阮天浩像是不敢置信一般,重复一遍,“皇上?”他仰头大笑,那笑声听起来有几分心惊。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褚哲勋会成为皇上。这个世上,似乎谁当皇上他都能接受,唯有褚哲勋! 曼绮静静地注视他,想要开口,却发现难以成言。 阮天浩笑够了,方才恶狠狠地开口:“说!你想问什么?” 曼绮仔细端详着他,半晌后方才温和开口:“天浩,从我们一开始认识,你便是怀有目的地接近我。这两三年来,你眼见着我对你的爱越来越深,你却弃如敝履。你不爱我,我不怪你。可是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爱,为何要狠心派人来取我性命?” 这是她的心结,即便已经过去多日,夜深人静之时,都令她心如刀割般的痛!甚至在最初的那几日,她都不敢闭上眼睛。似乎只要闭眼,就能感觉到他高高扬起宝剑,叫嚣着朝她刺过来……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了!”阮天浩答非所问,“其实早在你这次回来,就什么都知道了!” 曼绮盯着他的眼睛,眉头紧锁:“难道我不该知道吗?难道你想让我至死都被你蒙在鼓里吗?”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天浩,为了爱你,我可以明知你对我不甚满意,也依旧睁一眼闭一眼。我甚至愿意为了你,不顾我爹的感受。可是,你为何能那么狠心地置我于死地?难道我的命在你看来,从来都如草芥吗?难道这两年多的时间,你从未对我有过一丝一毫地感觉吗?” 阮天浩看着她,语气森冷:“都是既成事实,现在再来追问,又有何意义?你若是今日来,便是为了这个事,那么回去吧。”说罢,他转身准备回到角落中。 曼绮看着他缓缓转身,叫道:“阮天浩!” 他置若罔闻。 “我知道你从未爱过我,你内心深处装着的唯有已经死了的吴妃!”曼绮吼道,“你对先皇的恨意也是因着他霸占了你的心上人,是不是?” 阮天浩停下脚步,猛地回首…… 第五百一十章 曼绮探监(中) 曼绮见状,更是难掩激动:“果真如此!” 她原本只是心里存有这个疑影,没成想这竟是事情的真相!阮天浩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地步,竟是为了一个女子!一个已嫁作人妇的女子!想她一片痴心,在他心中竟比不上一个有夫之妇! 曼绮心头在那一瞬间涌起一丝后悔。若是知道这样的结果,她何须走这一趟?若是没有这一趟,她还可以安慰自己他的转变只是因着男儿的好胜之心;可现在却生生变成这样,留给她的唯有耻辱! 她与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分明在他眼底捕捉到一抹惊诧!曼绮自嘲地勾起嘴角,心里暗道:怎么?被我窥破内心的秘密,便觉得震惊了吗?一直以来,他便什么都瞒着她,若不是刺杀事件后她对他有所防范,只怕现在还想不到宫中那向来庸懦的吴妃会瞒着皇上与人苟且!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岚儿的?”阮天浩折返回来,问道。 “岚儿?”曼绮冷笑连连,“叫的真是亲热!” 阮天浩声音不自觉地沉下来:“你是什么什么时候知道岚儿的?” 曼绮眉心微动,即便到了今日,仍无法抑制心底的伤痛。然而她早已学会了在他面前隐藏自己,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轻蔑道:“阮天浩,你一定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向来愚不可及的曼绮竟也有头脑灵光的时候?你明明瞒得那么好,滴水不漏,却偏偏被我察觉!” “我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阮天浩咄咄逼人。 曼绮眉头拧紧,心底不自觉地闪过猜测:那吴妃果真是阮天浩心尖上的女子!大概是想要珍藏心底,却被她无意窥破!这样的感觉大概就像一件珍藏许久的稀世珍宝被人觊觎一般吧? 曼绮的心就在阮天浩冰冷的眼神与咄咄逼人中渐渐冷下去,如置寒冰腊月中…… 原本早已对他死心,是最后这段时间的相处,又温暖了她早已死去的心。无论是他的体贴也好,还是处处对她的维护也罢,甚至是口口声声说事成之后,要封她为后,这些都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他对她有些上心,有些转变。可到头来才知道,在他心底,唯有吴妃永远是不能碰触的那个角落! 曼绮忽然有一种转身就走的冲动,而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可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衣服的一角被阮天浩身后死死抓住。她扯了两下,终究没能挣开,颓然地站在那儿,放弃了离开的念头,也不愿回头。 阮天浩一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没有错过她脸上哪怕是细微的表情变化。他知道她误会了,可终究是不想解释。事情已发展到这一步,两人间也已没有回头的余地与必要,既然如此,她愿意怎么想都随她吧。大概他想要解释,这许多事情也已经说不清了。只要她心里能好受些,一切都随便吧! 从他策划着要夺得天下的第一天起,心里便明白一旦失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这些日子他始终是被囚禁着,一颗不服输的心也开始学会认命。他心里明白,自己的举动伤透了父亲的心,即便有机会,大概父亲也不会开口为他求情。更何况他所作的那些事,原不是谁的求情就能赦免的。 当然,于他而言,与其让他没有尊严、没有希望的苟延残喘地活着,还不如死了!这个世上,再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可就她转身的一瞬间,他还是本能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角。那一瞬间的举动,根本来不及让他思考更多,几乎就是本能。他心里明白,曼绮一旦离开,想要再见面,只能等来生了。大概便是因此,他不能放手让她离开吧?大概是还想再多看她两眼。 一时间,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周围是死一般的寂然无声。阮天浩抓住她衣角不放手,却也不说话,曼绮离开不了,也不愿转身。就这么僵持着…… 终于,曼绮轻声道:“放手。” 阮天浩全然不理会,固执地紧紧拉扯着。如今的他虽武功尽失,但身为男子,在力量上还是远胜手无缚鸡之力的曼绮。 “事到如今,你我之间已经无话可说。放手!”曼绮的声音抬高几分。 身后的阮天浩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无动于衷。 曼绮的好性子被一点点耗尽,她愤然转身,朝他吼道:“阮天浩,你到底想干什么?既不说话,也不让我离开!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阮天浩终于开口,可仍旧是执着地追问这个问题。 曼绮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冷笑连连:“你就那么在乎、那么爱那个吴妃吗?即便到了现在,也一定要知道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不是想知道吗?好!我成全你!”说话间,她将自己打听到吴绮岚的前前后后说与他听,“怎么样?满意了吗?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阮天浩的表情讳莫如深,叫人无法探知他此时此刻的心思。 曼绮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他是否有所回应,只是在低头看向他的手时,眉头紧蹙。等了半晌,不见他有所反应。曼绮再度被激怒,她口无遮拦地朝他嚷着:“阮天浩!你不必在这儿努力地回忆她,反正你也要死了,用不了多久,你们便可以在阴间相见!到时候,你们便可以旁若无人地在一起了!” 说着说着,曼绮突然戛然而止。一日夫妻百日恩。两人到底在一起了一年多,虽然他全然没有付出感情,但是她有!即便是他那么伤害她,她也不能否认曾经对他的深爱无悔与直到刚刚都有的心存侥幸。 所以更恶毒的话,她突然就说不出口了。脑海中出现了他被人押解到刑场,在众人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中被刽子手砍头的场景,鼻子泛酸,有些想哭…… 阮天浩终于抬眼看她,在触及她眼底隐隐的氤氲时,他的眼底飞快划过一丝欣慰与笑意。她能如此,实在是难能可贵,再想多求,只怕也是不可能了。他知道,她一直都是个喜怒形于色的真性情女子,因而这会儿看着她隐忍的泪意,他才觉得弥足珍贵。 “所以,你就是从知道岚儿后,才更加坚定了要背叛我的心,是不是?”阮天浩声音平静地问道。 曼绮诧异看他,有些不明白他怎会突然问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阮天浩却像是不在意她的回答,自言自语地分析:“也就是说,当晏安在京郊对你动手的时候,你就已然明白我对你从头到尾都是利用。回到平南王的封地后,你又四处打听岚儿的消息,连着之后平南王的中毒,这些事坚定了你对我的恨意与背叛。即便到后面,我对你有所转变,也已经于事无补了吧。” “你拿着刀一下一下剜着我的心,又在上面撒盐,直到我奄奄一息的时候,给我一点于事无补的药吃,难道就想换我的既往不咎吗?”曼绮冷冷地问,“阮天浩,在你心底,我是不是一直就是个笑话?所以你这三年来,你才会始终肆无忌惮地利用我?” 阮天浩不理会她,径直道:“嗯,原来早在这次最初,你就已经联合默贤阁和朝廷,想要致我于死地。”声音中听不出怒意,似乎全然不在乎。 曼绮说不下去,索性闭嘴,结束了这场鸡同鸭讲的对话。 阮天浩迎上她的目光,冷冷道:“你既早知这一切,为何今日还要多此一举地走这一遭?” 曼绮低垂下头,没有说话。都到了这一步,能说什么呢?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她的心彻底堕入地狱,甚至比之前看着晏安奉命来取她性命时,更是心冷。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曼绮和阮天浩不约而同地看向通道外,他们心里明白,半个时辰到了,曼绮该离开了。 “松手。”曼绮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平静开口。 阮天浩收回目光,非但没有放手,反而用力将她扯到自己身前,隔着铁栏杆,语气凶狠:“说!你今日来这儿一趟,意欲何为?” 曼绮像是不认识他一般,眼神中是全然陌生。都到了这个时候,他明明知道这或许就是两人最后一面,可从头到尾却没有丝毫的缅怀,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她,伤害她,将她的尊严撕毁!曼绮伤心欲绝,自己当日真是瞎了眼,竟会看上这样的人! “说话!”阮天浩再问一遍。那声音近乎是从牙缝中发出的。 “因为我傻,我蠢!”曼绮心如死灰,自嘲道,“虽然背叛了你,可我总想着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好,认识这三年来,你从未有过如这段时间那般体贴。所以我愚蠢地以为你有所转变,以为你对我并非是全然的利用。所以我会去求了皇后,想要见你一面,想要知道你的心里话。我想着你虽罪该万死,我虽救不了你,但至少黄泉路上,我不会让你孤单成行!” 第五百一十一章 曼绮探监(下) 曼绮的话虽音量不大,却字字锥心,直插阮天浩心头。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没有想到她竟会说出“黄泉路上,我不会让你孤单成行”这样的话。 曼绮见他没有反应,就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嘲讽的笑绽开在唇畔。 而这时,狱卒已经走到面前,恭敬地对她说:“郡主,时辰到了,您该离开了。” 曼绮点头,收回视线,指了指仍旧拉扯着自己衣角的手,说:“我挣脱不开。” 狱卒见状,毫不客气地拿着刀托便砸向阮天浩的手背,喝道:“还不放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狱卒心里明白,这个人是必死无疑,所以从来都不会客气。 那力道之大,令阮天浩本能地松开了手,他吃痛地闷哼一声,目光似利箭一般看向狱卒。 狱卒眼睛一瞪,高声呵斥:“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你以为自己还是曾经的少爷吗?将死之人还敢在这儿给我吹胡子瞪眼,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话间又死命地打了他几下,这样的力道若是在从前,阮天浩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今非昔比,那痛感令他有些吃不消,却仍咬紧牙关,不肯再哼一声。 曼绮在一旁站着,听着那一声声的闷响,忍不住蹙眉,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他虽没有流露,但她看得出来,那一下下痛击,是令他吃不消的。若是在从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哪怕知道于事无补,哪怕知道螳臂当车,也不会见死不救。可现在,即便心隐隐抽痛,终究是没有反应。 可那狱卒显然是不满意阮天浩的反应,下手又重了几分。最后那一下,朝着他的脸颊狠狠砸过去。几乎是立刻,他唇角溢出血丝来。 “狱卒大人。”曼绮终于忍不住开口,“皇后娘娘嘱咐了石海在外面等着我,麻烦你先送我出去吧。” 提及石海,狱卒猛地回过神来,不敢再耽搁。于是凶狠地冲阮天浩吼道:“你小子就是欠打!等着我送了郡主出去,再回来收拾你!” 曼绮的眼角扫过阮天浩,没有留恋地转身。 阮天浩一手撑着铁栏杆,拼命忍住低咳,冲着曼绮的背影大声道:“曼绮,你还真是我阮天浩见过的最愚蠢的女人!从前你一直横在我与岚儿中间,这一次,终于没有你,我和岚儿也终于可以如愿在一起!请你别再恬不知耻地缠着我!”最后那一句话,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吼出来。 曼绮的身形微顿,低垂下眼睑,轻声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不会打扰你们团聚。” 阮天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自己眼前,直至再也看不见。他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随即剧烈地咳嗽,颓然地跌倒在地上…… 大内监牢外,石海见曼绮出来,上前一步道:“曼绮郡主,走吧,我送您回去。尘夫人还等着您呢。” 曼绮微微一笑,点头道:“好,我们回去吧。” 逍遥谷内,清然不顾身怀有孕,执意要等着曼绮回来。夜尘拗不过她,只得陪在身边。直到亥时三刻,方才见曼绮跟在石海身后回来。清然面露微喜,迎上前去:“怎么样?该说的都说了吗?” 曼绮藏着心思,轻轻点头,随即担忧地说:“清然,你怎得还不休息?如今腹中怀有孩儿,该好好休息才是。” 夜尘上前,附和道:“这下好了,曼绮回来了,你也该回去睡觉了吧?” 清然本想询问下细节,却碍于天色太晚,只得说:“那我先回去了。曼绮,明日白天我再看看你。” 曼绮笑着说:“明日我去看你吧。” 送走了清然,曼绮回到房间,胡乱洗漱之后,便躺在床上,怔怔发呆。耳边还回响着他冷酷无情的话语,眼前却好似又出现了他被狱卒毒打至呕血的画面,她几乎是抑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连忙紧闭双眼,似乎这样一来就看不见那画面似的。然而,那一幕却历历在目,让她无处可逃。 曼绮长长地叹口气,用被子将头蒙住,如鸵鸟般的自欺欺人。面对这样的自己,她忍不住在心底狠狠骂着,太没出息!人家已经将话说到那地步,一丝脸面都不给她留,还有什么好想的? 是夜,曼绮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后来迷迷糊糊间,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才沉沉睡去。 梦境里,混乱不堪,令她毫无头绪,唯有他的那句“请你别再恬不知耻地缠着我”一遍一遍回响…… 不堪被扰,她猛地坐起身来,许久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泪脸满面…… 她望一眼尚未有光亮的天际,心知时辰还早,却也无法再入睡。如此一夜,满脑子都是那个薄情寡幸的男人。曼绮苦笑着想,为何要如此为难自己呢?何苦要为了一个心里从来没有自己的男人黯然神伤? 可是…… 难道之前这一两个月的体贴与维护都是她的错觉吗?难道他的转变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地理解吗?难道她从头到尾都会错了意吗?她分明能感受到来自他的体贴啊!还有雷阳的死,难道不是因着要维护自己吗? 不再往下想,越是沉溺在这些问题上,越是烦恼纠结。反正也即将天人永隔,想那么多做什么? 就这样,一直熬到了天亮,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起床。站在窗边,看着天边一点点跳跃出来的太阳,从来没有这么期盼过天亮!夜深人静时,难免胡思乱想,还是白天好,可以让自己忙碌起来,没时间去伤感,也没时间去想那些恼人的人与事。 按着时间差不多了,曼绮往尘心居的方向走。她告诉自己,无论昨日的结局如何,总是要去郑重地向清然道谢。自打自己的心思被清然窥破,便不顾怀有身孕地为自己奔走。对曼绮来说,清然大概是除了涟儿外,身边唯一的朋友。所以现在心里如此憋闷,实在也是需要一个宣泄的人。 尘心居呢,清然正在用早膳,曼绮便去了。夜尘见状,心下了然,体贴地起身,道:“正巧曼绮来了,可以陪着清然说说话,解解闷,我手头还有些事要忙,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又俯下身去,贴着清然尚平坦的小腹,低声呢喃着什么。随即,站直身体,看着清然,柔声道,“我已经同小家伙说好了,一定要乖乖地陪着娘亲。” 曼绮羡慕地站在一旁,见清然满面幸福,目送夜尘离开后,方才转身看她,关切地问:“昨夜一切可还顺遂?” “嗯。”曼绮点头,“清然,这次的事多亏了你和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那儿我大概一时半会也没有时间去道谢,唯有拜托你,替我向娘娘致谢。” 清然闻言,薄责:“你瞧你说得什么话,这么见外!” 曼绮笑一笑,没有多说,安静地坐在一旁。 清然向来心思细腻,见状,小心地问:“怎么?你同阮天浩之间聊得不愉快?” “谈不上什么愉快不愉快,只是再一次显示出我的愚蠢罢了。”曼绮苦笑着说道。 清然拧眉:“什么意思?他指责你?为了背叛一事?”除此之外,她想不透曼绮还有哪方面做的不好。说实话,最初她听闻曼绮的想法后,是不赞同的。毕竟在清然看来,阮天浩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无半分可取之处。可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却被曼绮哀求的眼神可生生噎住。 说到底她不是当事人,许多事情并不能看得那么真切。也许阮天浩真有改变也未可知,若是一味拦着不让曼绮与他见面,只怕会令曼绮留下终身的遗憾。 曼绮摇头,轻声说:“他并未提及背叛一事,只是更清晰地让我明白,他的心里从未有过我……”曼绮将昨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与清然听,问,“你说,这份耻辱,可不是我自己讨的?” 清然听完,倒是默了良久。阮天浩的反应出乎了她的意料,一味地强调他并不爱曼绮,反倒有些刻意。若是真无心,大可不必反复强调。毕竟曼绮不是个痴缠之人。 突然,清然抓住曼绮方才的话,问:“你还告诉了他你动过殉情的念头?” “那又如何?人家全然不在意。”曼绮凄苦的语气令人闻之不忍。 清然握住她的手,温柔道:“既如此,就不必再去想他。你还年轻,大朗王朝又素有改嫁的习俗。到时候让夜尘为你寻个好人家,下半生也算有个依靠。” 曼绮笑笑,没有答话,又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 倒是清然看向曼绮的眼光中多了一丝沉思…… 若说从前,她对阮天浩可谓是半分好感也没有,甚至是想处之而后快。可在这一刻,她竟有些欣赏他。清然如今是当局者迷,一叶障目,但她不会,她头脑很清醒,自然也有些了解阮天浩的心思。不过既然这本是阮天浩的意思,她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第五百一十二章 天浩心思 待到午膳时,夜尘回来,一眼便看见坐在那儿一脸沉思的清然,时而蹙眉,时而摇头,似乎在为什么事而烦恼。夜尘走过去,将她环在怀里,问:“想什么呢?我瞧着你似乎在为什么事而烦恼。” 清然仰头,看着他,将心底的猜测说与他听,末了问:“我这样猜测可有几分道理?” 夜尘的面上略有诧异,却很快泯于平静,沉吟不过片刻,便道:“你这样做非常对,不可让曼绮知道这其中的事。她如今身在其中,看不真切,于她而言倒是福气。与天浩的那段过往,只怕留给她的是痛苦多于快乐,既如此,能彻底死心,也是好事。只有这样,她才能鼓足勇气,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嗯,我也是出于这个考虑,才没有点破她。”清然说道。 夜尘坐下来,似笑非笑道:“难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天浩这一生做了那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我是打心底地瞧不上他。可如今死到临头,竟也能难得地做对一件事,实属不易啊!” 清然偏头看着夜尘,虽然夜尘话里话外从不说阮天浩一个好字,可到了这生死关头,毕竟是同父的亲兄弟,心底多少也有些别扭吧。 清然叹息:“只是苦了曼绮,真是难为她了!你不知道,昨夜她大概是一夜未睡,你看她今晨来我这儿时,那眼下的乌青,连胭脂水粉都盖不住。还有眼睛红红的,肯定是痛哭过的。” “长痛不如短痛。”夜尘冷静地分析,“若是现在不痛,那么她便是下半生地痛苦。你想想看,是挥剑断情好,还是苦痛一生好?” 清然点头:“话虽如此,我也明白。可这样的事情她甚至不知情,便被我们决定了。” 夜尘抚着她的肩头,轻声道:“清然,你如今怀有身孕,性子也变得绵软了几分。你且好好去想想利与弊,便该知道我们如此做是正确的。” “嗯。”清然微笑,“也许时过境迁,待她冷静下来,也会想明白今日阮天浩的苦心。” 夜尘点头,不忘叮嘱:“这件事切莫让爹娘知道,尤其是爹,天浩毕竟也是他的儿子。” “好,我晓得轻重。你放心就是。”清然点头。 这事便作罢,清然和夜尘达成一致,不会在曼绮面前主动提及。而曼绮在这之后,也像是将阮天浩彻底忘了一样,再没有在人前表现出任何想念的迹象来。清然每每看在眼底,只觉得心底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当然更多的便是为曼绮祝福。 而大内监牢,阮天浩在曼绮离开后,心绪也是久久难以平静。自从从逍遥谷被押解进大内监牢后,他就一点点死了心。并非是单纯的绝望,只是在充分的审时度势后,心知再不会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他好歹也算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即便最后的结局不尽如人意,也能泰然接受。 若是曼绮不走这一趟,阮天浩的心本已平静到不会再起波澜…… 自曼绮那日头也不回地离开后,阮天浩便像是失魂落魄了一般,哪怕是面对狱卒的蓄意挑衅、为难,也不做任何回应。甚至已经死了的心竟开始期盼能离开这囚牢。 尤其是曼绮刚走的那晚,他躺在监牢的角落,几乎是一夜未眠。只要一闭眼,就能听见她说“黄泉路上,我不会让你孤单成行”这话。这一生从有记忆之日起,这话绝对是他听见的最震撼心灵的一句! 他从不否认,三年前接近曼绮,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一见钟情,说白了就是怀有目的地接近,继而彻底搞定平南王。当然这一切,现在曼绮也已经明白。 曾经一度,他心底的女人只有岚儿,而身边的女人来来往往频繁,可谓是万花丛中过。曾经的曼绮涉世未深,单纯至极,若是身后没有平南王,压根入不了他的眼。可以说那段时间,两人间的每次相遇,都是他精心策划好的,无一例外! 之后的求婚与提亲就更不用说,他心里记挂的也全是平南王手中的权力,如此而已。所以才会在大婚之后,便毫不顾忌地表现出真实的感受,不去理会她的情绪。说到底是因为他太了解曼绮,料定以她的性子,必定不会在人前埋怨他,更是会设身处地地为他的“反常”找各种理由。 事实证明他是足够了解曼绮的,她的所有表现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无一例外。那段时间,他与岚儿从未断了联系,反而为了证明他的心意,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将曼绮留在家里,自己进宫相会岚儿。 再之后,他一同领兵出征征讨反王。独自将曼绮留在府里,不闻不问。他明知以娘的性子,在平南王叛乱之后,必定会欺负曼绮,却也佯装不知。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领兵在外的日子,爹几乎是一有时间便会给大娘去信,聊表思念。而他却将心思用在了瞒天过海,声东击西上。许多次,若不是爹提及,他甚至忘了府中还有结发妻子。 更有甚者,在亲手弑父之后,他为了彻底挑起平南王与朝廷的仇恨,毫不留情地派了晏安去暗杀曼绮。若不是他的行动早一步被默贤阁的人窥破,他与曼绮早已是天人永隔,而他也不会有之后的这些转变…… 大内监牢,守卫森严,阴冷潮湿。一旦进了这儿,便再无黑夜白昼的区别,时日长了甚至会忘却一年四季。每天一睁眼,面对的便是铜墙铁壁,巴掌大的监牢,除了稻草,一无所有。每日吃的几乎都是残羹冷炙,若是一旦得罪了狱卒,甚至是馊了的饭菜也是常有的事。 尤其是如他这种,必死无疑的罪犯,只要存了一口气在,便无人问津。即便是一个失手,被狱卒打死,也可说是自己想不通撞墙自尽。 他一直自诩是能适应各种环境,可进来没几天,也渐渐在一成不变的死寂中丧失了信念。自他被关进来,便再无见过狱卒之外的人,爹没来过,阮天策自然也不会来。他一度以为,曼绮也不会来,可是,她来了! 那夜,曼绮的到来,给他的震撼真的不是一点点! 虽然面对她的背叛,他曾经一度怒不可遏。尤其是在他对她悄然转变之后,在他为了维护她,毫不犹豫地除去了心腹之后,他几乎是无法承受她的背叛!其实当他走上这条路开始,当他毫不手软地将身边没有用的人逐一除去之后,心里也做好了遭人背叛的准备。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样的背叛来自曼绮! 对于曼绮,他的印象始终未曾改变,她似乎永远都是那个默默在他身后付出的小女子。每每他有一点好,她便会感动到落泪。他却忘了她也是会变的,而且变得让他始料不及。 可愤怒之后,他冷静下来,心里便猜测到,她的背叛大概是为了平南王。为了自小宠她到大的爹,背叛了他,似乎就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这样一想,一切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他心底也不再怨怼于她,反而会在夜深人静之时,任由思念泛滥。可是他知道,她既是背叛了自己,便不会再出现。 全然没料到,她竟来了! 亦是没想到,她背叛的缘由竟不止是为了平南王! 更加没想到的是,她竟什么都知道!知道晏安的刺杀,知道平南王的下毒,知道……岚儿的存在!她竟在什么都知道的情况下,在他面前演戏演得那么自然! 当从她口里说出岚儿的时候,他承认,他慌了! 其实早在进京之前,早在岚儿死之前,他心底的天平便已一点一点地倾向于她。所以他才会屡次三番地在她面前许诺,若是事成,便立她为后! 只是他的种种心思,从未告诉过她,也从未想过要告诉她。尤其是在岚儿死后,他更是认为没有必要让曼绮知晓岚儿的存在。 可那夜,她求了皇后进宫,为的竟是问他,他对她的置若罔闻,是不是因着他心底从来只有岚儿。他意识到,这大概也是她死心的原因之一。对这一切,他百口莫辩,亦是不想辩驳。就让她以为他心里从未有她,或许未来的日子她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他一再地追问,只是想让她以为,岚儿才是他心底的人。果然,她失望至极。他了解曼绮,一旦她彻底死心,只怕未来的日子便不会再想着他。虽然她再不会想起他,会让他心生惧意,会让他害怕被遗忘,可即便如此,也不希望她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余生都生活在无望中。 正因如此,当她说出“黄泉路上,我不会让你孤单成行”时,才会给他那么大的震撼!那一刻,他心底五味杂陈,原以为她无从体会他的心意,没成想她心思细腻,心地善良。即便是在心如死灰的情况下,仍然感受他那些微不足道的转变,并且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第五百一十三章 皇上探监(上) 阮天浩的眼底因着想到她而迸发出的光芒在那一瞬间暗淡,就好似火苗被倾盆大雨浇灭了一般。 她的心意那么难能可贵,生命更是如无价之宝,怎可为了他,而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呢? 若说后悔,他从不承认,但当她说出愿意生死相随的话之后,他的心却不再如从前那般坚定。这几天,他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若是一切可以重来,若是早一些明白她的好,他是否还会这般坚持? 答案,竟是不确定…… 只可惜这样的假设毫无意义,人生永远没有重来的机会。若是一切可以回头,或许不该去招惹美好的她…… “皇上,路黑难行,容奴才为您掌灯。”外面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阮天浩的沉思。只见他眉头微皱,背过身去,满是戒备。 不一会儿,脚步声停了下来。阮天浩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们去外面候着,朕有话问他。” “是,奴才们明白。”狱卒退了出去。 待狱卒离开后,褚哲勋站在那儿,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人,没有说话。关于阮天浩,朝臣们已有了商议的结果。难得有一次,众口一词,所有人都说他其罪当诛。判罚有了结果,三日后午时,斩首示众。 毕竟曾经兄弟一场,即便在褚哲勋心底,早已将他看透,早已不再视他为兄弟,但这临终一别,还是有些话想要同他说。前几日曼绮来过一次,虽不知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据狱卒回话,似乎并不愉快。而逍遥谷那边,夜尘和清然却难得有不一样的见解。 褚哲勋站在那儿,看着他再不似从前那般潇洒倜傥,反而卑微如草芥,心里多少有些难受。他来有一会儿了,阮天浩却像是全然没有会意般,一动不动。但越是这样,褚哲勋就越是笃定,他一定知道自己来了,只是不想面对罢了。无妨,看在从前的交情上,他可以等。 就这样,两人一站一躺,无人打破沉默…… 阮天浩了解褚哲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是自己就这样躺着,只怕他也不会离开。而有他在,自己无法静下心来,去回忆与曼绮的点点温馨。 终于,他几不可闻地叹气:“皇上屈尊降贵来此,难道便要这样一直站着吗?” 褚哲勋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道:“既然说了话,不如起身面对。” 阮天浩转身,略显艰难地站起来,伴着沉重的镣铐声,他站定在褚哲勋的面前。两人相视而立,许久后,方才听见阮天浩嘲讽地开口:“从小到大,你似乎从未对这个位置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觊觎,可即便如此,这位置竟然也落入你的囊中。” 褚哲勋摇头:“天浩,你太偏执。其实阮叔待你与天策从来都是一样的,你却偏执地认定了他的偏心,对他下了毒手。曼绮也是如此,自她嫁与你那日起,便一直视你为天。可你对这结发之妻,也是毫无顾惜。就连我在内,从来都视你为兄弟,可你回报了我什么?” 在阮天浩面前,褚哲勋并未用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朕”,而是“我”。登基也有些时日了,褚哲勋却从未有过高高在上的帝王姿态。哪怕在群臣面前,他亦表现得平易近人。 阮天浩原本神色冰冷地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但当他骤然提及曼绮的时候,他冰冷的神色终于出现了变化。褚哲勋将这改变看在眼中,心下了然,夜尘和清然的推断绝非空穴来风。在阮天浩那冷酷无情的心底到底也有柔软的所在,很显然曼绮便是那柔软! “你懂什么?你们都是嫡子,哪里明白庶出又不得重视的苦衷?”阮天浩的声音抬高了几分。嫡庶之别,大概是阮天浩幼年时期心底最深的痛! 褚哲勋神色微微暗淡,或许他的确不懂阮天浩的心结,但易地而处,他自信自己不会走到这一步。 “即便如此,你对阮叔和天策心存怨怼,那么曼绮呢?自你们婚后,她是如何待你的,难道你不知道吗?为何要如此对她?”褚哲勋问。既已知晓他的痛处,那么问话当然要有所侧重。 果然,阮天浩的愤慨有了一丝迟缓,他眼底瞬间暗淡下去,随即才又武装好自己,不领情地反问:“与你何干?即便你如今成了一国之君,但我的家事,也轮不到你来置喙!” 褚哲勋并不动怒,阮天浩的心理防线早已破败的不堪一击,想要击垮他轻而易举。只是他说的不错,他的家世,与自己何干?他与那曼绮郡主并无交情,今日愿意多说两句,也是看在诺语的面子上。今日来此,一为辞别,二来也是有些话想要说。 褚哲勋神色自如地看着他,颔首:“好,那么我们今日就聊点你我之间的事。”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聊的?”阮天浩语气不驯。他其实是故意的,故意想要激怒褚哲勋。从小到大,他都知道,相比较亲兄弟阮天策,褚哲勋对他更好。若是没有白霜月,或许两人间是能成为兄弟的。 骤然想起白霜月,阮天浩看向褚哲勋的眼神中有了一丝算计。他心里明白,以褚哲勋的深情如许,白霜月便是他心底的永殇!看着褚哲勋如今那副淡然自若的样子,阮天浩心底忽然便涌起了些许不平衡。凭什么他们对峙,自己三言两语便被他激怒,而他却那般淡定? 不待褚哲勋说话,阮天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事到如今,你我之间除了那个葬身火海的白霜月外,还有什么好聊的?”他故意强调“葬身火海”四个字,旨在撕开褚哲勋淡然的神情。 孰料,阮天浩预料中的动怒并未出现,相反,褚哲勋平和地笑道:“说起这个事,我或许是该感谢你的。若非如此,我如何能有相爱至深的皇后?” “什么意思?”阮天浩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褚哲勋不理会他:“什么意思你无须知道。你只需要记住一句话,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 “人算不如天算?”阮天浩略微沉吟,“你这话是何意?”总感觉这才是褚哲勋今日来这儿的真正目的。 褚哲勋看着他,不疾不徐地从怀里拿出三枚雪玉,放在阮天浩面前,说:“这东西想必你不会陌生吧?” 阮天浩的目光触及那三枚雪玉的时候,神色大变,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这东西他当然不会陌生,虽然另两枚雪玉他无从得见,但至少阮家的那枚他太熟悉不过。当初爹死后,他从他身上拿走了雪玉,只可惜后来又被爹拿走而已。 雪玉一共有三枚,除了阮家外,另两枚分别在褚府和白府。褚府的自不必说,一直是由褚哲勋保管的。关键是白府的那枚,怎会在他手上?难道是白峰给他的? 这念头刚一浮现在他脑海中,便被他迅速否定。不会的!他清楚地记得,当初霜月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说是她爹将传家雪玉交由她保管。他下手那日,白霜月并不在府邸,事发突然,断然没有转移的可能。这东西应该一直都在白霜月的身上!可是他当日搜过身,什么都没找到。褚哲勋是如何拿到的? “白府的那枚怎会在你这儿?”阮天浩看着他,问,“莫非你当日所表现出来的对白霜月的好感,也是冲着这枚雪玉去的?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能登基,却原来,是托了雪玉的福!那些传言竟是真的,得雪玉者得天下!” 褚哲勋冷哼:“你以为我与你一样吗?当初你明明知道我对霜月的心思,却从中插足!明明是我为她创作的乐曲,被你盗用!还有那次雨夜救霜月,也是你冒了我的名!若非是你从中作梗,我如何会与霜月那么曲折?可即便如此,我都在想,若是你真能给霜月幸福,我愿意放手,祝福你们!可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 阮天浩朗声大笑:“无论如何,她临死之前也对你无意!” “那也是因为你在火烧白府那日,冒了我的名!让霜月以为做这一切的人是我!”褚哲勋怒斥。 阮天浩闻言,微微变色:“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当日跟他一起的兄弟们,皆已命丧黄泉,褚哲勋是如何知道这些细节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褚哲勋的声音冰冷似寒冬腊月的大雪纷飞。 阮天浩忍不住上前两步,盯着褚哲勋的眼睛,仔细回忆着他方才说过的话。突然间,灵光乍现,他不敢置信地问:“难道白霜月根本没死?” “在你的阴毒之下,她安能活着?”褚哲勋反问。 阮天浩摇摇头,笃定地说:“不!她一定没死!否则,你不可能有她的雪玉,也不可能知道当日的那些细节,更不能会有相爱至深的皇后!” 是了,无论这么些年来,他是否真心将褚哲勋视为兄弟,但至少他相信褚哲勋所表现的出来都是真实的。因此,他对白霜月的深情,不会作假! 第五百一十四章 皇上探监(下) 褚哲勋听了阮天浩笃定的分析,心底倒是有些五味杂陈。原来这么些年来,阮天浩对自己也算是知根知底,并非一味地利用。若非是人性的复杂,若非是皇权的诱惑,更或许是如他所说身为庶出的愤愤难平,也许他们之间会是很好的兄弟吧。 阮天浩见他沉默不语,便知道自己所言句句属实。摇摇头,有几分无力感,难道这一切真是命中注定?他冷笑道:“白霜月当初与我花前月下的时候,从不曾展露过这雪玉。到你这儿,竟愿意倾囊相赠。说到底,还是你更厉害些啊!” 褚哲勋闻言,脸色一沉,冷冷警告:“阮天浩,你若是再敢说半句冒犯霜月的话,我便会让你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顿一顿,“你是聪明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该知道能够痛快地死比什么都重要!” “褚哲勋,你知道你我之间最大的区别吗?”阮天浩并不在乎他的威胁,“你有软肋!而我,没有!” “没有吗?”褚哲勋亦是冷笑,“曼绮如今孤身一人……”褚哲勋的话戛然而止。 阮天浩脸色大变,随即又恢复了淡定:“以你褚哲勋的为人,我相信你不会对曼绮下手。” “阮天浩,你说这样的话,便说明你还不够了解我。”褚哲勋认真纠正道,“你既清楚我对霜月的心思,便该明白,为了她,我宁负天下人!” 阮天浩怒视着他,半晌没作声,像是在掂量他话中的可信度。然而,终究没敢打这个赌。如褚哲勋所言,曼绮如今孤身一人,再也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了。他此时说的再多,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也许便会给曼绮带来灭顶之灾!他已将她连累至此,再不可冒一点风险。 褚哲勋见他噤声,心中断定,阮天浩对曼绮是动了真心的。只可惜,一切来得太晚。 阮天浩犹豫再三,终究不放心地道:“褚哲勋,君子一诺千金!你若是日后胆敢为难曼绮,我便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白霜月!” 褚哲勋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阮天浩多少还算是了解褚哲勋的为人,也不多言其他。转而将目光移向他手中的雪玉,道:“江湖传言得雪玉者得天下,我倒是好奇,那上面究竟是什么秘密?” 褚哲勋不卖关子,将三枚放在他面前,道:“我今日来此,便是为解你心头之惑。” 阮天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的三枚雪玉,只见那三枚雪玉像是有灵性一般,缓缓靠拢,合而成一。雪玉通体灵透,隐隐泛着白光。又过了一会儿,上面隐隐浮现出一行字。定睛一看,阮天浩几乎要气的吐血。只见那上面赫然写着七个字:得民心者得天下! 褚哲勋看着他眼底的惊诧,缓缓道:“若说有秘密,这便是最大的秘密!得民心者得天下!”他将雪玉收好,道,“阮天浩,以你的心性,永远也得不到这天下!” “那么你呢?你凭什么?”阮天浩反问,“之前便有传言,说是先皇早有遗嘱。若真有遗嘱,那么这皇位怎会落在你身上?倘若没有那东西,你又是如何说服太妃和群臣的?” 褚哲勋一哂,道:“这个,你无须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我绝非你这般处心积虑。” 阮天浩一噎,心里也明白褚哲勋不会将其中细节说与他听。事已至此,纠结这些过往的事也是没有意义。 “既如此,皇上便请回吧。”阮天浩在说起皇上二字时,语气中是满满的讽刺。 褚哲勋毫不在意,淡淡地应道:“也好,明日圣旨就会来,你且安心住着吧。”顿一顿,与他注视,“朕先回去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褚哲勋从未以皇上的身份压他,到了这会儿,竟然端着皇上的身份。阮天浩怔怔,随即反应过来,徒留个背影给褚哲勋。 褚哲勋略带嘲讽地笑出声,转而离去。只要不涉及到诺语,无论阮天浩做了什么,他都不会与一个将死之人一般计较。 离开了大内监牢,褚哲勋往凤鸾殿的方向走。临出来时,是知会了诺语的。诺语只是让他再试探试探阮天浩对曼绮的态度,并无更多的反应。 待得他回去时,苏诺语已然昏昏欲睡。心云守在旁边,见他进来,行礼之后便恭敬地退下。苏诺语这些日子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褚哲勋有心请太医,却总被苏诺语义正言辞的拒绝:“我本就是习医之人,哪里还需要别的太医?你放心,只是前阵子压力太大,太累了,休息几日便会没事。” 褚哲勋每每听见这样的反驳,只能无奈地摇头:“都说医者不自医,你怎得也犯了忌讳?” “什么忌讳不忌讳的?我真的没事。”苏诺语坚定不已。 收回心思,看着床榻上歪着的几乎要睡着的人儿,褚哲勋小心地将她抱起来,然而动作再轻,仍旧将她扰醒。 苏诺语揉一揉睡眼惺忪,声音有几分慵懒:“回来了?一切可还顺利吗?” “谈不上顺不顺利,阮天浩太过偏执,总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亏欠于他。”话锋一转,褚哲勋又道,“不过他对曼绮,倒是用了真心的。” “果真么?”苏诺语来了精神,“看来清然的分析是对的。” 褚哲勋看她一脸疲惫,心疼不已:“罢了,别人的事你还是少操些心。你看看你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脸色一直不好,明日我便传太医来为你把脉!” 苏诺语撇嘴:“天天说这事,你没说烦,我都听厌了。” “谁叫你不肯乖乖听话?”褚哲勋挑眉,“若是再不听话,我便请爹进宫来,亲自为你把脉!” 苏诺语哼一声,道:“每次都拿爹来压我!” 褚哲勋闻言,失笑,俯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声呢喃:“那换我来压你,好不好?” 苏诺语脸一红,别开目光。这人啊,真是不正经!每每与他说话,稍不注意,他便能抓住错漏,迅速加以发挥。 大红的帘幔被褚哲勋忙里抽闲地放下来,烛影摇红中,两个人影渐渐痴缠在一起,**声逸出帘幔,一室旖旎…… 待得激情退去,苏诺语方才记起来,还有事没有跟他说。撑起身,略微蹙眉:“哲勋,自从我离开逍遥谷去寻你,算来也有些时日。这么长时间,玉魂都没有与我联系。而我在梦境中,也联系不上他,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这事倒是引起了褚哲勋的兴趣,他一面把玩着苏诺语的如瀑青丝,一面一本正经地说:“玉魂乃上古神仙,你我这样的寻常人,哪里能奈何得了他?想必他自有安排吧。” “可是,还从没有这么长时间他不与我联系,实在叫我心里难安啊。”苏诺语忧心忡忡。 褚哲勋对此亦是无奈:“这个事你倒是真的难住我了!我纵有通天本领,在这事上,也是无可奈何啊。” 苏诺语摇摇头,叹口气:“算了,咱们再是担忧,也是无用。先睡吧,你明日还得早朝呢!” 是夜,当苏诺语渐入梦境后,便听得有熟悉的声音唤她:“丫头……” “谁在叫我?”苏诺语尚有几分迷茫,但随即反应过来,兴奋地问,“是玉魂吗?” 玉魂朗声大笑:“哈哈,丫头,看来你对老夫很是想念啊!” 苏诺语四周环顾之后,噘嘴道:“你明明就可以显露真身,为何不肯现身与我相见?就连在梦里,也这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 “如今天下大势已定,你与皇上鹣鲽情深,有情人终成眷属。老夫自该去好好修炼。”说话间,玉魂出现在苏诺语面前。 苏诺语看着面前的人,倍感亲切。现在的玉魂虽如他所说功力尚未恢复,但至少已有了真身,声音也不再似最初的奶声奶气,听起来中气十足。 苏诺语看着面前的老者,问:“那如你所说,我们日后便不会再见了?” “丫头,老夫会始终守护在你身边,一旦你遇到危险,老夫会随时出现。但若在寻常,不见也罢。”玉魂的声音中隐隐有着难掩的慈爱。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丫头的确很让他喜欢。 苏诺语略有些委屈地看着他:“那我若是想你了,也不能见面吗?” 玉魂抚着胡须,道:“若是你想念老夫,便在梦里来寻老夫吧。” 苏诺语看着他,郑重道谢:“玉魂,之前你为我做的事,令我感激不已。我已听我爹说了,若不是你,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玉魂摇头:“老夫奉旨世代守护苏家人,为你做的那些事,都是应该的。” 尽管如此,苏诺语仍旧满怀感激。在她看来,没什么事是理所应当的,自然也没有人该不计回报地对你好。大概也正是因着苏诺语的心怀感恩,才会令玉魂格外喜欢吧。毕竟,对玉魂来说,苏诺语既不是他守护的第一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五百一十五章 天浩之死(上) 翌日清晨,当苏诺语将昨夜的梦境说与褚哲勋听后,不免有些忧伤:“唉,以后想要见玉魂一面也是难了。” “无妨,如他所言,他始终在你身边,只是你察觉不到而已。”褚哲勋安慰道。 苏诺语含笑点头,目送褚哲勋上朝的背影消失,她又折回到床边,疲惫地躺下去。这些日子她的确有些易倦怠,但并未有更多的不适,她也并不放在心上。 三日后,午时,大内监牢里,阮天浩被狱卒押解着,上了囚车,往菜市口的方向走。 逍遥谷内,清然一早就将行刑的时辰告诉了曼绮。这几天他们眼看着曼绮日益沉默,有心相劝却不知如何开口。明知道曼绮的心结,为长远计,却只能冷眼旁观,不去点破。 因着心结,曼绮对清然告知的事情表现得漫不经心:“他的事已与我无关。” “嗯,只是觉得该知会你一声。”清然淡然开口,“那日你若是要出门,让冰雁跟着。若是不去,也随你。其实若换成是我,大概也是不想去面对的。” 曼绮点头,真挚看向她:“清然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为了我的事,你和夜尘没少操心,还有皇后娘娘也为我的事奔走。你们的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 清然握住她的手,轻声说:“说这话是见外。如今我身子不便,能为你做的也不多。” 曼绮莞尔一笑,没再说话。清然知道她心情不好,便寻了个理由离开。有些事还是该自己想通,旁的人说再多都是无用。相比曼绮的情路坎坷,清然只能由衷地庆幸自己的幸运!能在最好的年华,遇到最好的人,从此便是最好的一生! 待清然离开后,曼绮方才任由自己流露出心底的脆弱…… “今日午时三刻,阮天浩便会在菜市口被斩首示众。”清然的话一遍遍地回响在耳边,再三地提醒她,再过几个时辰,自己与阮天浩便会天人永隔! 她真的很想去看他最后一面,可是那样鲜血淋淋的场面,她光是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更何况那还是曾经她爱得刻骨铭心的男人。但若不去的话,这一生便再无相见的可能…… 曼绮在屋内来回踱步,整个人陷入了天人交战,矛盾至极。想去送他,毕竟他做了那么多错事,大概连爹也不会去看他,更不用说旁人。孤零零的上路,即便有那岚儿等着,只怕他也是会孤单的吧。 思及岚儿,曼绮的脚步停滞。她略带嫌恶地责骂自己:曼绮,事到如今,你怎得还记挂着那冷漠无情的男人?难道你忘了那日他对你说的那些话了吗?难道你忘了他曾经的所作所为了吗?难道你忘了涟儿死在你怀里的感觉了吗?难道你忘了爹还躺在那儿,生死未卜吗?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你该恨他才对,别再自取其辱了! “曼绮,你还真是我阮天浩见过的最愚蠢的女人!从前你一直横在我与岚儿中间,这一次,终于没有你,我和岚儿也终于可以如愿在一起!请你别再恬不知耻地缠着我!” 这些天,阮天浩的这些话反复在她脑海中浮现。每想一次,她便觉得心底的痛加剧了一次。她苦笑一下,是啊,他已经将话说得那么绝,她又哪里还能再去作践自己呢? 罢了,就当他是曾经的一场梦吧!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这梦也该醒了!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爱的一直都是那个初见时的阮天浩,高大英俊,风度翩翩,体贴入微…… 一直以来,她都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无论再怎么美好,都是虚无。是时候彻底清醒了! 曼绮坚定地点一下头,暗暗告诫自己: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过了今天,于自己而言,便是重生! 午时一刻,阮天浩便已经被押赴刑场,途中围观的百姓甚众,几乎围得水泄不通。或许是特意有了吩咐,并没有人将臭鸡蛋或是烂菜叶之类的东西扔向他。但所经之处,百姓无一不议论纷纷,无一不兴高采烈,无一不拍手叫好,足可见他所犯下的罪过罄竹难书! 终于到了刑场,阮天浩被狱卒押着跪在指定地点,一动不动,目空一切。监斩官坐在他身后不远处,静待午时三刻的到来。而刽子手手握大刀,气势汹汹地站在他的身后,随时准备动手。 阮天浩跪在那儿,面对现场所有人对他的谩骂指责,无动于衷。早在当初决定做那些事时,他便已经预料到失败后的下场。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事儿是自己做下的,结果自然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只是在这一刻,他竟有些想念爹。自从前日拿到了问斩的圣旨,总以为能再见爹一次。以爹与褚哲勋的关系,不可能不知道他的事。他本以为无论爹多动怒,到这最后关头都会来看他,然而直到现在,他终于确定爹不会再来了。大概是之前他的所作所为彻底伤了爹的心吧。 本以为心底免不了对爹的埋怨,可没想到事到如今,竟有些后悔当日对爹痛下杀手一事…… 如曼绮所言,他太偏执。这些年总是不断地提醒着自己爹的偏心,却忘记了幼年时期,爹也曾将他抱在膝头,说故事、讲道理;忘记了爹每年生日总会提前便将他的礼物准备好,并亲自交到他手上;忘记了爹对他从来都不吝赞扬,不止一次地表露过以他为傲的心思…… 这些年,偏执蒙蔽了他的双眼,混淆了他的判断,爹对他的好,他全然混忘了!才会一时冲动,做了再无法回头的错事!若是可以重来,他也许不会一步步走到今日这地步吧。 当然,比起爹,更令他念念不忘的便是曼绮。对曼绮,他的心思是有些矛盾的。一方面希望她来,毕竟是永别,若是看不见曼绮,大概就是死了也不安心吧;可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她来,毕竟是这样人头落地的血腥场面,曼绮向来柔弱,只怕难以承受。更何况,他那日那般谩骂她,只怕她也是伤透了心吧?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明明一切都是他的选择,到头来总免不了后悔。他敢肯定,若是那日曼绮来看他,他将心底的话说与她听,她一定会来送别,甚至如她所言,生死相随。但这样不堪的自己,如何值得曼绮那样牺牲? 当初不就是基于这样的想法,才会故意说那些话叫她误会吗?所以她现在生气不来送他最后一程,是他意料之中的结局啊!为什么心底会这么失落呢? 跪在那儿的阮天浩利用这最后的时间,想了许多事。尤其是和曼绮的点滴往事,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想得透彻。只可惜,他想明白得太晚了,一切都已不能回头。 到了将死之时,方才明白褚哲勋的选择,为了心爱之人,可以放弃一切。这世间的事,没什么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更幸福,更重要了!他现在是真心地羡慕褚哲勋和阮天策,他们身边有如花美眷,而他百般算计,却成了孤家寡人。 “时辰到!行刑!”监斩官的声音传来,随之传来的是令牌落地的声音,以及周围百姓的拍手叫好声。 阮天浩仓皇中抬起头,不死心地在人群中试图寻找那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他察觉到背后背着的木牌被刽子手大力抽走,察觉到刽子手手中的大刀高高举起…… 那一刻,他承认,他怕了! 从前从不承认,自己也会有这怕死的一日。驰骋过疆场的人向来是不畏生死,并以马革裹尸当做是自己最大的荣耀。然而,当面对这样的死法,他承认,他怕了! 刽子手的手碰触到他的脖颈,准备将他的头颅摁得更低,好方便等会儿的手起刀落。就在那一瞬间,他像是福灵心至般,猛地抬头,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人群中,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儿,与周围人群的喧闹显得格格不入。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能明显地感受到她的仓皇无措,想要躲避,却又再下一秒定定地望着他。 没错!或许是上苍听见了他心底的期盼,他心心念念的女人竟然还是出现在刑场上!在他那么伤害她之后,她竟然还是愿意来送他最后一程! 他亦是注视着那抹身影,一瞬不瞬,生怕稍一眨眼,便是永别。 而此前心底的害怕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忽而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遗憾与后悔。 若是可以重来,他不会走到今日这地步。不为别的,单单便是为了曼绮——他深爱的女人! 刽子手显然不会顾惜他的不舍,大力地将他的头摁下去。他只来得及匆匆瞥她一眼,便察觉到脖颈处传来冰冷的触感。甚至来不及将她的容颜烙印在心底,那冰冷的触感便永远地剥夺了他的机会…… 然而,他心里清楚,直到最后一刻,他的余光也是紧紧锁定在曼绮身上,不曾离开过分毫…… 第五百一十六章 天浩之死(中) 于曼绮而言,这一日大概会成为心底的永殇…… 清然离开后,她独自在屋内,在内心经历了天人交战后,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不去见他最后一面。他可以百般无情,她却做不到冷下心肠。他心里可以装着旁人,可她的心却如磐石。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他被斩首示众的场面,想着从今以后再也看不到他……那种心痛,哪怕只是假想,也令她难以承受。其实她心里知道,在他说了那些话之后,倘若有些骨气,便该理智些! 可最后关头,理智终究是敌不过感性! 算着时间,她几乎已经熬到了辰时,她几乎已经要说服自己,但最后关头,终于功亏一篑。她擦拭去眼角的泪水,在心底告诉自己:就算是欠他的,就算是背叛他之后的亏欠,无论如何,送他最后一程。 总算是为自己的傻找了个理由,曼绮简单准备了之后,连忙跑去找冰雁。气喘吁吁地赶到冰雁那儿,还不待她说话,便听得冰雁说:“郡主,我家夫人猜到你会来,提前便叫我备下了马车。咱们走吧!” 曼绮闻言,面上有窘迫飞快闪过。原来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将她的痴傻看得清楚。 一路上,曼绮一言不发,端坐在那儿,脑海中一再地浮现出两人间少有的那点子温馨——那点她一厢情愿以为的温馨。不禁悲哀地想,余生会不会便要靠着回忆度日?难道阮天浩是对她下了蛊吗?怎得他这般绝情,她偏偏就忘不掉呢? 从逍遥谷到京城菜市口,这段路并不十分远,然而今日于曼绮而言,却像是永远也走不到的距离。她一遍一遍地掀开马车上的纱帘,恨不能立刻能出现在他面前。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即便现在赶去,也看不了几眼。她开始有些后悔,若是在一开始便不纠结,不矛盾,哪里会耽误这么多时间! 冰雁是能体会她的心急如焚的,一路上不断地提醒车夫快些,再快些。看着曼绮,冰雁打从心底地庆幸自己的及时醒悟。若是一直沉溺在对夜离公子的执着中难以自拔,会不会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陷入曼绮这种痛苦的境地?感情一事勉强不得,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只怕是怎样强求也得不到。 当马车一路飞驰,赶到刑场时,已过了午时二刻。还有不到一刻钟,便是行刑的时辰。曼绮看着刑场上被人摁压跪在那儿的阮天浩,眉头紧紧蹙起,心痛不已。 她认识阮天浩近三年,何曾见过他有这么狼狈不堪的时候?在她的印象中,他向来是意气风发,英俊帅气的翩翩公子。何曾有过如今这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样子? 她看着他那么狼狈地跪在那儿,围观的百姓对他指指点点,所说不过都是“苍天有眼”、“罪有应得”的话,她的心便如刀割般疼痛。她将自己掩在人群中,默默地看他,却又不让他察觉。她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跪在那儿,一脸平静,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像是在寻什么人。 曼绮心有不解,自从上一次阮天浩对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几乎便在心底认定,这个世上除了那个死了的吴妃,大概无人能被他装进心里。可他现在四处张望,脸上有掩不住的着急与失望,到底是在等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留给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 冰雁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她有心提醒,却又碍于清然的叮嘱,不便多言。本以为以曼绮一路上的心急如焚,一定会一赶到,便让阮天浩看见,或者还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可是她将自己掩在人群中,不让他发现。 关于他们俩的事,清然大概说了一些,她也隐约明白曼绮的心结。可刑场上的阮天浩在人群中拼命寻找,脸上的焦虑与遗憾,连她这个外人看了都为之动容,难道曼绮看不出来吗?还是说之前被他伤得太深,连这一点自信也没有了? 眼看着刽子手将阮天浩脖颈后的木牌取出来,冰雁终于忍不住,提醒曼绮:“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再不现身,便再也没有机会!你人都来了,既然能说服自己走这一遭,难道还怕被他看见吗?” 曼绮的眼睛始终不曾从阮天浩的身上移开一时半会,冰雁的话犹在耳边,她心底却只有一个念头:曼绮,若是再不出现,就真的错过了!天人永隔,会成为你一生的遗憾! 她浑身上下一个激灵,那种余生再也看不到他的恐惧令她不顾一切,哪怕她的出现会令他厌恶,哪怕她的出现是自取其辱,哪怕她的出现毫无意义…… 那又如何?难道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自取其辱的次数还少吗?难道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对她的厌恶还少吗?难道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为他做的傻事还少吗? 他都要死了,她又何须顾惜颜面?等他死后,她又要颜面何用?这一生,遇上他,她本就是不顾一切!为了爱他,她本就是飞蛾扑火! 思及此,曼绮疯了似的从身前的人群中挤出来,冲到第一排,站在他面前。随着最后关头的到来,围观百姓越来越兴奋,她站在人群中,几乎是站不稳的。然而,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她想要让他看见的心! 可……似乎一切已晚…… 刽子手已经将他的头颅摁下去…… 曼绮心底一阵钝痛,她与他,终究是错过了这最后一次的四目相对…… 可就在曼绮满心遗憾的瞬间,本已低下头的阮天浩却像是冥冥之中受人指引一般,猛地抬起头来,朝她的方向望过来…… 曼绮的心猛地一沉,不过须臾,便又渐渐升腾起来,柔软得似能滴出水来。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她忘却了两人间所有的不愉快,他的不爱,她的背叛,他的冷漠,她的怨怼…… 此时此刻,她的眼底,心里,脑海中,所剩的唯有初见时的美好以及最后那一两个月她一厢情愿感受到的温柔。她的唇角渐渐逸出笑意,宛如一朵花儿,从含苞待放到艳丽无双……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亦不知是不是她的自作多情,总感觉当他抬头看见自己的那一瞬间,他的眼底蓦地便溢满了光芒。他的眼神中有着不容错辨的不敢置信与受宠若惊! 曼绮的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她在心底告诉自己:曼绮,就这一次,就这么放纵自己一次,就这么自以为是最后一次吧!当他满心等待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当他欢喜迎接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吧! 那一瞬间,世界万物皆已消失,宇宙洪荒皆已停滞,他们的眼底、心里除了彼此,再无其他…… 一瞬,亦是永生! 冰雁站在曼绮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间无声的互动。那种旁若无人的感觉,就好似世界万物都不存在,整个天地间唯有他们彼此。她知道,这样的一瞬间,足以让曼绮回味一生! 然而,这样的美好不过是一刹那的事,刽子手的手再度将阮天浩的头摁下去,手中的大刀高高扬起,随着一声大吼,大刀对准阮天浩的脖颈,精准地落下…… 曼绮浑身一抖,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冰雁体贴地上前一步,将她搂入自己怀中,轻抚她的后背。直到身边的人都兴奋地在鼓掌叫好,曼绮亦忍不住想要回头时,她才轻声说:“曼绮,别看!”没有人能承受这样的场景,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足以击垮任何人! 对于阮天浩,冰雁毫不掩饰心底的厌恶,甚至可以说今日这场景在她看来,也是大快人心的。但若是站在曼绮的角度上,那没有更残酷的了!无论阮天浩再怎样不堪,无论他做了多少坏事,在曼绮心底,他都是她最爱的那个人! 不过片刻功夫,刑场上的刽子手便将阮天浩的头颅和身体带走。除了飞溅三尺的鲜血外,刑场上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在场围观的百姓们心满意足地散去,冰雁缓缓松开手,对曼绮说:“我们走吧。” 曼绮转身,浑身的力量像是被抽空了一般,静静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刑场默默良久,眼泪方才大滴大滴地落下来。一直隐忍的眼泪终于决堤,曼绮哭得歇斯底里,直像是要将体内的所有都宣泄出来…… 冰雁并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待她哭得累了,方才搀扶住她,往马车的方向走。曼绮随着她,如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方才像记起来什么,偏头哑着嗓子说:“对不起。” 冰雁看一眼自己的手臂,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不甚在意地摇头:“没什么,不必介怀。”她方才不知不觉中手指狠狠地嵌入自己的皮肤,只是这些疼痛于冰雁来说,尚能承受。 坐上马车后,曼绮最后一眼望向犹留着阮天浩鲜血的刑场,忍不住想:若是一切还像最初相遇那般该有多好…… 是啊,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五百一十七章 天浩之死(下) 阮天浩所犯种种罪孽最终随着他的死而尘埃落定,坊间百姓茶余饭后仍不忘津津乐道了许多个日子,最终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而对曼绮来说,就在所有人以为她会因着此事而大病一场,或是郁郁寡欢时,她却像是什么一切都没发生一样,叫人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清然犹不放心,将冰雁找来仔细询问了许多。只是据冰雁说,那一日在刑场边上,曼绮痛哭之后,便再无任何异常。那些肆无忌惮的泪水带走了曼绮心底的哀伤,也带走了她的爱与恨。 清然与夜尘说起此事,语气中是满满的担忧。相比之下,夜尘倒是看得开:“他们之间的是非过错我们毕竟不是当事人,知道的也不那么清楚。无论如何,天浩已经死了,曼绮能这样若无其事地生活,实在是一件好事。这是曼绮自己的选择,我们除了尊重,无权过问。”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清然仍旧忧心忡忡,“可看着曼绮那若无其事的样子,怎能不叫人担心呢?经历了这样的天人永隔,我宁愿看着她消沉痛哭,至少她将真实的自己表现了出来。总也好过现在这般啊!” 夜尘安抚她的情绪,道:“我方才说过了,这是他们的事。曼绮也不是小孩儿,她有足够的能力处理好。”顿一顿,他亦有些担忧,“倒是你,这些日子为了他们的事,你日夜操心。着急于别人的事,也别忘了你自己的身子才是!你如今什么都不必过问,只需保重自己,将自己的身体调养好。对我来说,没有谁比你更重要!” 提及腹中胎儿,清然面上露出温婉的笑:“你放心,孩子非常健康。” “我不仅担心孩子,更是担心你。”夜尘认真地说。 清然娇羞地略微低头:“我知道。” 之后在夜尘细致的分析、安抚之下,清然终于决定不再想曼绮与阮天浩的事。夜尘说的极是,他们都是成年人,感情的事该自己去解决。 而曼绮的表现也极为淡然。不论她在人后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伤心,无论她背着大家流了多少泪,那些都不重要。在那之后的每一天,曼绮展现出来的都是较之从前更多的淡定与从容。 一般而言,被判斩首的罪犯都是直接将尸体扔去万葬岗,无人理会。但阮天浩毕竟身份特殊些,褚哲勋特许他的尸体回归本家。阮忠不愿出面,这一切事宜皆由阮天策出面打理。 因着阮天浩的事,一连数日,阮忠都有些精神不济。蒋氏心里明白,即便他表面上再如何说狠话,那都是嫡亲的儿子,父子血脉岂能说断就断?更何况这世上的事,向来只有不孝之子,何曾有食子之父呢? 但阮天浩的举动的的确确是伤透了阮忠的心,连着最后一面,阮忠也不曾去见。丧事更是全权交给阮天策在办,阮天浩死得难看,自然也不会操办,不过是简简单单地处理了。 蒋氏看着阮忠一日日地消沉下去,有心相劝:“阮忠,这些日子我都瞧着你神色不豫,你虽嘴上要强,不肯承认,但我知道你是为了天浩那孩子……” “以后不必在我面前提及他!”阮忠打断蒋氏的话。 蒋氏叹口气,体贴地为他按揉着太阳穴,轻声道:“你我几十年的夫妻,有什么话不能说呢?在人前你绷着,在我这儿实在不必如此。” 阮忠亦是叹气,再开口时颇有几分哀其不幸的味道:“如你所说,你我相伴数十载,我的心思瞒不过你。那么你便也知道,天浩那孩子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伤透了我的心!更丢光了我阮家的脸面!想我阮家历代忠贞,何曾出过这等叛臣贼子!他做下种种错事,要我百年之后如何面对阮家的列祖列宗?” “老爷,你的心思我何曾不懂呢?只是天浩到底是你的儿子,明日便是入殓的日子,你若是再坚持着,以后想要看一眼也是不能的了。”蒋氏的声音温柔似水,“老爷,再要置气,也不必为难自己。” 阮忠点头:“我晓得轻重。”他回身握住蒋氏的手,“倒是难为你,他屡次三番地同策儿为难,你还肯这样体谅于他。这一生能娶到你,是我阮忠的福气啊!” 蒋氏的脸微红:“都老夫老妻的了,说这些做什么!” “正因为是老夫老妻,我才要说这些。这么些年,你操持家务,教导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策儿这般能干懂事,皆是你昔日的努力结果。若是孙氏有你十中之一,天浩也不会走到这一步!”阮忠说到最后,声音中隐含了一丝责备。 蒋氏谦虚地说:“我既嫁与你,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便都是应该的。何来什么功劳不功劳的!” 阮忠含情脉脉地看着结发妻子,满心欣慰。 蒋氏又说:“说到底,也是我从前对天浩的关心还不够,若不然想必他不会沦落至此。想他幼年时期还肯与我亲近,凡事也听我说上两句,可是后面……唉,我亦是有责任啊!” 阮忠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眉头微皱:“这与你何干?那几年我虽常在外领兵,但府内的事我并非全然不知。你有心教导,孙氏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来说去,好好的一个孩子,都被她给毁了!” 蒋氏闻言,不禁回忆起阮天浩小时候的样子,也是唏嘘不已。即便策儿是她亲生,却也不能否认天浩天资聪颖不输策儿,武学上更是有过之而不及。若是当日好好教导,必是可塑之才! 阮忠的心结在蒋氏如此细水长流的谈话中渐渐解开,他起身道:“之前策儿告诉过我,说是为了方便起见,将天浩就葬在这逍遥谷内。明日入殓时,你便陪我走一趟吧。” 蒋氏点头:“应该的。”顿一顿,她面上颇有不忍,“曼绮那孩子……” 阮忠知道她为何担忧,摇摇头,无奈开口:“曼绮是个好孩子,是天浩没有那个福气。如今平南王生死未卜,曼绮又没有娘亲在身边,也是可怜。好在如今她与清然走得近,清然处事周到细致,但如今怀有身孕,你便多费点心。曼绮还小,还是要尽快为她找个好人家才是。” 蒋氏颔首:“老爷既是这样说了,我自会去细细留心。” 曼绮的痴心他们都看在眼里,即便是天浩如此过分,曼绮待他的心也是日月可鉴。小一辈的事儿,阮忠知道一些,并不多。因此他并不知道在阮天浩的心里,曼绮早已是今非昔比。直到夜尘找到他…… “爹,这是我们在天浩身上找到的唯一的贴身之物。”夜尘将一个香囊递给阮忠。 阮忠接过来,仔细翻开后一无所获,便又将香囊递给了蒋氏。蒋氏接过来,晃眼一看,由衷赞道:“这刺绣的手艺娴熟,针脚细密!”顿一顿,她渐渐面生疑惑,“我瞧着这这手艺颇为眼熟,似乎在哪儿看过。” 阮忠略一细想,不敢置信地问:“这是曼绮绣的?” “嗯,清然熟悉曼绮的针脚,说肯定是曼绮所为。”夜尘说道。 蒋氏诧异:“天浩那孩子将曼绮所赠之物片刻不离地带在身上,莫非是……”她看一眼同样惊讶的阮忠,说,“可是一直以来,天浩待曼绮都淡淡的,全然不像是有心。更何况之前曼绮进宫见他,说是也不太愉快啊。” 阮天浩惊讶于爹娘的细心,将他与清然的推断说与他们听。 “这件事上你与清然处理得十分妥当。”阮忠冷静地开口,“既然不让曼绮知晓真相,本是天浩的主意,咱们便应该尊重他的意愿。更何况我们都知道曼绮那孩子对天浩的心思,若是叫她知晓一切,只怕是要随天浩一起的。曼绮那孩子为天浩吃了太多苦,说来说去也是阮家亏欠了她的。因而这件事还有这个东西万万不可让曼绮知道!” 夜尘听后,附和道:“当初我便也是基于这层,才决定瞒着曼绮的。如今天浩已经不在人世,曼绮虽然心痛,但早晚会放下。如今我们能做的便是尽最大可能地照顾好曼绮。待得时日久了,当她慢慢淡忘这一切时,自然会有她的真命天子在等她。” 阮忠听后深以为然,倒是蒋氏面露不忍与怅然:“曼绮这丫头真是命苦啊!面对挚爱之人的伤害,不知要多久才能痊愈!” 蒋氏与清然同为女子,心肠更柔软些,面对这样的事情,多少有些难以接受。倒是阮忠和夜尘,两个大男人,处理事情时理智许多。 叹口气,不再操心别人的事,蒋氏更多地关心还是放在清然和她腹中的身上。这两日因着阮天浩的事,阮忠心情有些低落,蒋氏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他身上,多少有些忽略清然。如今问起,只见夜尘面带喜悦,一一答了,并再三保证一定会照顾好清然。 随后,阮忠告诉夜尘,翌日阮天浩的入殓仪式,他会参加!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两任皇后(上) 阮天浩被褚哲勋默许葬在逍遥谷,一切事宜皆是夜尘在操持。入殓前日,夜尘说服阮忠参加,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让父亲有后悔那日。这样的场合清然有孕不宜参加,蒋氏本不是阮天浩的生母,索性陪伴清然。让人意外的是曼绮的决定! “清然,我明日一早便离开。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的照顾。”入殓前夜,曼绮找到清然辞别。 清然诧异地看着她:“怎得突然要走?是因为明日吗?” 曼绮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清然有些了然:“若是因着阮天浩,大可不必。明日那场合你若是心里过不去,不如陪着我吧?” 曼绮抬起头,看着她,坚定地摇头:“并不全是为了他。我离开我爹也有些时日,还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呢!前阵子进宫,皇后娘娘已经答应我,说是等着皇上朝政不这么忙碌,便给我爹治病。所以我这次回去,也是接我爹回京。” “也好,父女俩总要在一起才好有个照应。”清然缓缓颔首,“只是你走得这么突然,我们什么准备都没有。要不这样吧,我派冰雁护送你回去,到时候接上平南王一起来逍遥谷吧?” 这半年来,默贤阁不再像过去那般神秘,也逐渐被人们所了解,加之这次褚哲勋登基,更是化解了默贤阁和朝廷间的误会,因此也不必再隐于众人。 曼绮淡笑着:“清然,你我这般熟稔,我自然也不同你客气。你若说派冰雁送我,我自是不会推辞。但等我们上京,就不必麻烦冰雁了。何况我爹回来自然该回平南王府,怎好一直麻烦你们呢。” 清然心知在经历了阮天浩的事后,曼绮成熟了许多,想问题自然也通透了不少。更何况,她同阮天浩都已经没有了联系,大概也不愿意和阮府再有过多的牵扯。在逍遥谷住着,总是难免会与爹娘碰见,于清然而言,可能多少有些尴尬。这样想着,她便也不再坚持。 清然于是点头:“那回来以后的事就再定吧。只是,待我生产,你怎么也该回来一趟吧?” 曼绮欣然颔首:“这个自然,等你生产后,我一定会回来看你。” 清然这才露出笑容,想了想,略有迟疑地问:“那你明日真的不送天浩最后一程吗?” “不了。”曼绮摇头,“在我心里,早已送别他。明日还是让爹和大哥送送他吧。”顿一顿,她略带苦涩地说,“再者说,天浩将话说绝,大概也是不想再同我有任何牵扯吧。” “曼绮……”清然看着她微红的眼眶,贝齿轻咬下唇,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不顾一切地说出真相,终究忍住。 曼绮见她欲言又止,以为她是想出言安慰,连忙摆手:“什么都别说了,我心里有数。” 是夜,当清然将曼绮要离开的消息告诉夜尘时,夜尘一副早就猜到的神情:“她能这样做,许是真的放下了。这样也好,只有彻底放下了天浩,她才能生活得更好!” 清然沉吟良久,忽然伸出手臂,搂住夜尘,感慨道:“夜尘,我何其有幸,这一生遇到的人是你!从前我性子孤僻冷傲,总以为这一生也寻不到良人相伴。” “你是我见过最美好、最纯良的女子,何必妄自菲薄?”夜尘深情凝视,“你可知道我有多庆幸,从前的你用冷傲伪装自己,才能将最美好的你留给我!” 清然淡淡一笑:“你总能说这些好听的话来哄我开心。” “什么好听的话?”夜尘薄责,“实话实说而已。”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曼绮便起身,简单收拾了,颇为不舍地离开了屋子。冰雁候在门边,见她出来,恭敬地说:“郡主,马车已经备好,咱们走吧。” 曼绮点头,跟在她身后离开。她最不喜欢的便是离别的场面,因而昨日便已与清然约法三章,无论如何,今日万万不必相送。 清然自然是信守承诺的人,虽然不明着相送,却也起了大早,在暗处目送她离开。 清晨空气中还透着一丝清凉,夜尘细心地为她披上外衫,在她耳边低语:“曼绮已经离开,咱们也回去吧。如今早晚尚有些凉,你莫要着凉才是。” “好。我回去再眠一会儿,你也该去忙天浩的事了。”清然乖巧地点头。 至此,阮天浩的事终于尘埃落定。褚哲勋也算是亲手为季舒玄报了仇。阮天浩入殓这日,褚哲勋带了一壶酒,独自去了皇陵…… “皇上,我来了。”褚哲勋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季舒玄的陵寝边上,轻声说。即便如今他也是皇上,即便两人已是亲兄弟,但他还是更习惯称呼季舒玄为“皇上”。唯有如此,他才能假设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不曾改变。 褚哲勋将面前的两个小酒盏满上,自己端起其中一盏,一饮而尽。另一盏则恭敬地撒在季舒玄的陵寝外。他静静地坐在那儿,同季舒玄念叨着心里话: “皇上,阮天浩死了,您的仇总算是报了。您可知道,在这之前,我一直不敢来见您,就是怕您埋怨我没用。现在总算能正大光明地来看看您,陪您说说话。 皇上,您大概还不知道吧,其实我们俩……我们俩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啊!父皇和母后也算是用心良苦,我们自幼虽未能以兄弟的名义长大,却也以主仆的名义相伴成长。 如今太妃找出了父皇当年的遗诏,拥立我为皇上。可这皇位却让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父皇与您都是那般勤政、能干之人,我每日小心谨慎,唯恐做的不好,毁了你们创下的基业。 哥!若是您真的泉下有知,还请保佑我,守好这大朗王朝的江山社稷!……” 褚哲勋坐在那儿足足有一个多时辰,边念叨着边小酌,直将心里话都说尽。说到后面,他忍不住双眼含泪。此情此景下的回忆,总是令人唏嘘不已…… 回宫后,褚哲勋难得的没去处理政务,直接回了凤鸾殿。苏诺语向来是见微知著,玲珑心思,看他那样子,便已隐隐猜到了什么。她只是温婉体贴地陪在身边,并不多言。 褚哲勋颇为意外地看着她:“怎么也不见你问我今日做了什么,怎会这个时辰回来?” 苏诺语莞尔道:“你如今贵为一国之君,忙碌烦恼之事自然比从前多上许多。若是你想说,自然会说,我只需陪在你身边,在你想说的时候,静静聆听也就是了。” 褚哲勋被她三言两语所感动,握了握她的手,说:“我去看皇上了。今日阮天浩入殓,我也算是为他报了仇。” 苏诺语心下了然,难怪瞧着他神情有几分落寞呢,原来真是去看望季舒玄了。 褚哲勋牵着苏诺语的手往外散心,回忆似的给她娓娓道来昔日他与季舒玄发生的趣事。苏诺语听得忍俊不禁,褚哲勋的心情也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中舒缓了不少。 初登大宝,褚哲勋处理政事不过生疏几日,很快便上手,处理得得心应手起来。只是有些事,即便心里有所准备,当它发生的时候,仍旧令人心里添堵。 登基后不过月余,朝野中便有声音议论着苏诺语的身份,更有甚者信誓旦旦地指出苏诺语便是先皇季舒玄时期那个神秘的皇后!此言一出,无异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群臣议论纷纷。 众所周知,褚哲勋与季舒玄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同为先皇季文德的儿子。兄终弟及,本是佳话。可若是兄弟俩为君共用一位皇后,便难免有人说三道四。 原本群臣中便有好事之人,一心想要在宫里安插自己的人为嫔为妃,不想褚哲勋登基那日的所作所为却绝了大家的念头。而现在这样的传言一出,那些人纷纷抱了看热闹的心态,煽风点火,想要借此让皇上退让好达到息事宁人的目的。 流言蜚语传得热闹,褚哲勋本有意瞒着苏诺语,不让她烦心,终究还是瞒不住。但此事也算是触了他的逆鳞,褚哲勋有意借此事清理朝廷中的好事之人!当然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将息此事,免得给诺语带来伤害。 一连几日,褚哲勋都在为此事烦恼。 这日早朝后,田远便来到褚哲勋身边,低声说:“皇上,皇后娘娘一早便来了。奴才瞧她那样子,似乎有什么要事要同您说。” “哦?她可说了什么?”褚哲勋边走边问。 田远摇头:“娘娘什么也没说,只说等着您。可是,”他停下来,想了想,猜测到,“这阵子朝中关于议论娘娘身份的言论众多,许是娘娘耳边也听到了风声吧。” 褚哲勋脚下微顿,看他一眼,田远连忙低下头去。收回目光,褚哲勋说:“好,朕知道了。” 这件事本也没打算能一直瞒着她,只是不想她知道后烦心。诺语跟着他受了不少委屈,也吃了不少苦,如今他贵为天子,若是还不能护她周全,岂非白当了皇上?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两任皇后(下) 嘉德殿西配殿,当褚哲勋步履匆匆回去时,本以为会看见苏诺语忧心忡忡的样子,不想映入眼帘的却是美人执一卷书香,恬静翻看的美景。他忍不住停下脚步,倚在门边,静静地端详…… 他怎得忘了呢,诺语从来都是这般恬静淡然的性子,即便是听说了那些流言蜚语,也断然不会如寻常女子般乱了阵脚、慌了神。这般聪慧睿智、美丽淡然,方才是她! 褚哲勋站在那儿,不忍打扰了这副美好的画面。然而,他目光灼灼,太过深情,终究扰了静心凝神的女子。待她抬头望向他的时候,唇畔的笑涡尚来不及收回,瞬间将他溺毙在其中。 他痴痴然地望着苏诺语,半晌才意识到失态,低咳两声朝她走了过去。苏诺语见状,略低垂下头,抿唇糯糯地笑。银铃般的笑声,仿佛灵丹妙药,瞬间便化解了褚哲勋心头的烦恼。 他走了过去,将她揽入怀里,轻声道:“诺语,今日怎得来嘉德殿找我?” 苏诺语抬头看他一眼,问:“哲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褚哲勋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既然她都问起了,他也不再隐瞒。于是,一五一十地告知:“这两日朝野中有人议论起你的身份……”末了,他看向她,严肃而认真地承诺,“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不论是谁,胆敢将心思和手腕用在你身上,我必定严惩不贷!”说完后,褚哲勋担忧地看向苏诺语,这样的事对女子来说,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孰料,苏诺语却并无怒意,淡然地冷笑:“哲勋,彻查和处理的事自有你去处理,我当然放心。只是难为这些人,整日地将心思放在我身上,哪里还有心思处理政务呢?” “诺语,你不生气?”褚哲勋问。 “我为什么要生气?”苏诺语反问。 褚哲勋笑,赞道:“我之前没打算告诉你,只是觉得这是小事。以你的性子,我也猜到你即便知晓,也不会放在心上。” 苏诺语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事关女子名节,我自然也是在乎的。但只要你相信我,我又有何好在意的?”话锋一转,她略有担忧,“只是关于皇后的议论太多,我担心也影响你在臣民心中的形象啊。” 褚哲勋安抚道:“真相自在你我心中。当然,这事也是要处理的。” 苏诺语记起先前杨太妃的话,唇角微扬,将杨太妃的话转述给褚哲勋:“你觉得依杨太妃所言,是否可行?” “唔……”褚哲勋沉吟良久,点头,“目前来看,这件事上的确由杨氏出面最合适不过。她既是找过你,那么你去说也许更合适。” 苏诺语颔首:“也好,这件事便由我去找杨太妃谈吧。” 次日,苏诺语派人请来了杨太妃。 “皇后娘娘万安。”杨太妃恭敬地行礼。再次来凤鸾殿,这里经过了苏诺语别出心裁的布置,倒是叫人望之,便心生惬意。 苏诺语连忙虚扶一把:“杨太妃快快起身,实在不必在我面前行此大礼。” “谢娘娘。”杨太妃态度恭敬,“不知皇后娘娘今日找我来此有何吩咐?” 苏诺语命人奉了茶,便将众人皆屏退:“今日请杨太妃来此,是我有事相求。前次杨太妃提及的事,不知现在可否还愿意相助?” 杨太妃本就心思玲珑,更何况苏诺语话已说到这份上,哪有拒绝的理?自然欣然同意:“这件事上我若能为娘娘分忧,自是求之不得。娘娘放心便是,我自会有法子。” 苏诺语见她说得笃定,放下心来,笑着说:“如此便有劳杨太妃了。” 果如她所言,没过两日,关于苏诺语身份的猜测便少了许多。杨太妃以先皇后宫妃子的身份,出面证明先皇后病逝一年有余,此皇后非彼皇后。这件事上,杨太妃出面果然更有说服力一些,议论声渐渐少了。 之后褚哲勋亦派人查明背后造谣生事之人,以雷霆手段诛了九族,以慑群臣。再一次以鲜明的态度和果断的手腕像所有人表明了皇后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而诛九族事后,褚哲勋特意召见了那些对他坚决不选秀有颇多议论的臣子…… “皇上万岁万万岁!臣等参见皇上。”以宰相为首的十余位臣子恭敬地拜下。今日皇上特意召见,着实令大家悬着心,前两日才将造谣之人诛了九族,一时间朝堂上下皆人心惴惴。 褚哲勋放下手中的笔,合上奏折,靠在椅背上看着跪在面前的人,抬手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所有人皆起身,分立左右两侧。 褚哲勋的目光静静从他们每个人身上扫过,半晌后方平静开口:“朕今日将诸位爱卿找来,也算是有事想要征得你们的同意。大家都是朝廷与朕的肱骨之臣,放轻松些,放轻松些啊!” 皇上难得有这么客气的语气,大家忍不住面面相觑,颇有几分不敢置信。要知道自他登基后,便一改季舒玄时期的温和,更贴向于先皇季文德的治国政策。当然皇上虽铁腕一些,但也绝非一意孤行之人,对于大家的意见与建议也常常能做到从善如流。兼之他的能力摆在那儿,允文允武,令人拜服。 褚哲勋看着他们,端起面前的茶小小饮一口,回味半晌,道:“前些日子关于皇后的身份,朝堂上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不知爱卿们有何看法?” “此乃皇上家事,哪里轮得到为人臣的置喙?”宰相老道地说,“更何况先皇后一直称病,不曾见人,而当今皇后娘娘温婉美丽,又怎会是同一人呢?” “是啊,朝堂之上总有些好事之人,唯恐天下不乱。幸得皇上乾纲独断,否则岂不是要让天下人都来看笑话!”户部侍郎也接过话去。 余下之人也都纷纷出言表明自己的立场,唯恐慢了一步。 当然,这些人中也未必就没有参与过议论,但既然皇上今日问起来,想要听他们的意见,他们自然得顺着皇上的意思说。都说伴君如伴虎,之前皇上能毫不犹豫地赐了诛九族,足可见皇上是个极有主见之人。若说在诛九族之前,他们或许还会掂量一下皇上的意思,可现在这节骨眼上,除非是傻子,谁还会故意激怒皇上呢! 褚哲勋满意地看着大家,缓缓道来:“你们能这样想,朕很欣慰。其实你们心里的真实想法唯有你们自己才知道,才能确定。朕今日问你的看法,只是想提醒大家,皇后乃朕的结发之妻,断然不容任何人议论!” “是是是,臣等明白。”大家连忙不迭地应下。这皇上说话还真是不留情面,颇有些让大家下不了台的意味。 褚哲勋顿了顿,接着说:“方才只是题外话,朕今日找你们来,是有事想问问你们的看法。” “臣等洗耳恭听。”众人异口同声。 褚哲勋见状,有些想笑。这种君子一言,余者莫敢不从的感觉是不是也是大家一心想要争夺皇位的原因?从前在默贤阁时,他素来不喜欢的便是这样,那会儿大家都是兄弟,凡事有商有量似乎更好。但现在则不同,这些个臣子多少都有些曲意迎合的心态,时间久了,他也就习惯了命令的口吻。 褚哲勋起身,踱步到他们面前,状似不经意地问:“前阵子有人给朕提意见,说是后宫之中只有皇后一人,未免有些孤单,也不利于绵延子嗣,开枝散叶。”顿一顿,他接着说,“你们中有些人历经三朝,而朕则初来乍到,倒是很想就此事听听诸位的建议。” 褚哲勋这话说得非常委婉,态度也放得很低,语气更是好商量。但这些老臣们毕竟伴驾经历丰富,岂会轻易便放下防备? 宰相站在那儿,看一眼周围的人均低垂着头,率先站出来:“皇上,臣方才便已说过,选秀纳妃一事是您的家务事,您自己拿主意便是,实在不必与臣等商量。” 褚哲勋面上露出无害的笑:“宰相这话说得便是见外了!后宫之事说是朕的家事,却也牵扯到朝中的诸多势力。何况朕并不是让你们拿主意,只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而已。” “皇上,臣觉得您方才说有人说的话也有些道理。”户部侍郎谨小慎微地接话,“后宫事宜纷扰复杂,若是全靠皇后娘娘一人,实在也是分身乏术,百上加斤。若是有人能从旁协助,为娘娘分忧,娘娘岂不是能更好地为皇上绵延子嗣吗?” 褚哲勋听后,煞有介事地点头:“嗯,你这样说也有些道理。” 得到皇上的赞同,一直紧张不已的户部侍郎放下悬着的心,瞥一眼身边的人,示意他们有话赶紧说。大家看户部侍郎说了这么多,皇上也未见有一丝不悦,便也一个个胆子大起来。 接下来,你一眼,我一语,大家纷纷献策,为皇上提供了不少建议。这期间,褚哲勋便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第五百二十章 准备选秀 直到大家都说的差不多了,褚哲勋方才清了清嗓子,问:“方才爱卿所言朕都仔细想了,似乎是有些道理。那么你们便说说看,该如何解决呢?” 众人一听,心里乐了,对视一眼,心里就有了底儿。想想月余前,皇上还当着群臣的面信誓旦旦地说此生非皇后不娶,并且承诺六宫无妃。当时在场之人无一不被他的一番诺言所震惊。 现在想想,那几日还真是令人不忍回顾啊…… 新皇登基,普天同庆,群臣皆是携了家眷一同出席,共同拜见新皇。当时对于皇上“六宫无妃”的诺言,可谓是让家眷们听得内心激荡不已,泪眼婆娑啊!想想看平日里,别说是皇上,就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也都是三妻四妾,喜新厌旧的。 女子自古有约束,妒忌便是犯了七出。男子可以对犯七出的女子休弃,而因此被一纸休书送回娘家的女子这一生也是再难改嫁。所以,从来女子都活得小心翼翼,生怕犯了忌讳。 但古往今来,爱情都是排他的,没有人不希望一份纯粹的、无旁人掺杂的爱情。男子喜新厌旧,向来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可女子呢,面对丈夫的背叛,面对丈夫的变心,不但不能有所非议,还得勉强自己做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来,妻妾其乐融融。 所以,皇上那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金口玉言承诺皇后娘娘,此生再不纳妃时,所有女子皆感动得热泪盈眶。回府后便纷纷以此对夫君提出了异议。 换做平日,即便有人对丈夫纳妾有所异议,也不敢纠缠不放,但现在不一样,没有男子敢说家中妻子犯了七出。反倒是女人们搬出了皇上做榜样,只一句话便能堵住男人的悠悠之口:就连坐拥天下的皇上都可以为了皇后娘娘做到唯一,凭你们为何不能? 因着有皇上做表率,他们在府里的日子也不那么好过。那个时候他们心底就憋着一股劲,想看看皇上这心思究竟能存多久不变! 事实上,登基那日听着皇上信誓旦旦的诺言,他们这些“过来人”便是嗤之以鼻的。男人嘛,谁还没个海誓山盟,信口开河的时候。再坚贞不变的感情也敌不过时间,时间久了,什么海誓山盟,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再者说若是皇上真的永不纳妃,他们想要往宫里安插自己人的念头岂非就泡汤了? 所以,于公于私,他们都不希望看见皇上真的一诺千金。大家背地里都在等,等着看皇上亲自打破自己的诺言! 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原本他们寻思着,以皇后娘娘那般的倾国倾城,怎么的也能独霸皇上一年半载的时间。没想到这才不过月余,皇上就腻味了。什么六宫无妃,什么白首到老,只怕早就成了一纸空话! 褚哲勋端坐在上首,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将他们的心思收入眼底。对于褚哲勋来说,一眼窥破人心,早已是见怪不怪的事。更不用说此时此刻,他们脸上那隐藏不住的小兴奋。他心里暗想,只怕这些个臣子现在都高兴得不行,想着皇上终于也同他们一样了。 但他并不表露出来,在他们抬眼的瞬间,他将目光自然地移开,似乎从未看过他们。过了一会儿,见他们没人说话,方才又问:“莫不是朕的问题很难?怎得不见诸位爱卿说话?” 太傅上前一步,拱手作揖:“皇上既然问了这个,那老臣说两句话吧。若是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皇上恕罪。” “爱卿但说无妨,今日大家畅所欲言,言者无罪。”褚哲勋朗声应道。 太傅这才笑眯眯地看着他,说:“老臣以为,为我大朗王朝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着想,皇上还是该尽快充实**。自圣祖季文德皇帝起,便是沿袭了前朝的选秀纳妃制度,每三年选拔一次。将官宦家的适龄女子选拔入宫,经过层层筛选,最后由皇上亲自殿选出满意的,留在后宫,服侍皇上、皇后。” 褚哲勋边听边颔首:“那剩下不满意的该如何处置才妥当呢?” 众人一听,心中有了猜测:这位皇上虽说是圣祖皇帝的亲子,但到底不是长在宫中,这许多事儿都还没弄清楚。从前跟在高祖皇帝身边时,也都将更多的心思方才了文韬武略上,并未更多的关心皇上的后宫。大概也正是因着这些事儿还不太了解,所以才会一时冲动对皇后许下那样的承诺。果然,这才短短一个月,便心生悔意! 其实这也难免,毕竟男人嘛,哪个还不想着左拥右抱呢?更别说是皇上,天下的女子他尽可以予取予求,想要一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再者说关于皇上的心思多变,大家已经领教过一次。从前,皇上还只是褚爷时,京城便一直盛传说他深爱白府千金白霜月,几乎是到了非她不娶的地步。 那个时候,京城中想要与褚府搭成亲家的数不胜数。加之褚爷一直器宇轩昂,风度翩翩,是不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然而他却从不松口,执着地除了白府千金,谁也不要。就连当时皇上亲自赐婚,也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 可是后来,白府出了事,白府千金更是葬身火海。就在所有人以为褚爷会伤心消沉之际,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一切如常。再后来,才听见有人议论,说是看着褚爷身边有了别的女子。现在想来,那时趁虚而入的便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说起来皇后娘娘还真是好福气,没什么家世背景,竟能虏获褚爷的心! 不过这件事也向所有人证明,这世上根本没有至死不渝的爱情,当年痴情如褚爷,不也在白府千金死后不久便另谋新欢了吗? 这样的事情,更是坚定了大家的猜测:花无白日红,这皇后娘娘同那白府千金一样,迟早也会成为皇上心中的过去。 太傅闻言,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更是事无巨细地解释:“这边要看圣上意下如何了。您可以为这些落选的女子赐婚,赐给王爷们或是亲贵大臣。再若是有不喜欢的,便遣回本家也是可以的。” 褚哲勋听后,满意地点头,随即又看上别人:“你们也都认可太傅所言吗?还有没有别的意见?” 户部侍郎眼珠一转,上前一步,恭敬道:“皇上,臣以为除了照老祖宗的规矩选秀外,也是可以推陈出新的。” “哦?”褚哲勋来了兴致,“何谓推陈出新?” 户部侍郎拱手道:“祖宗规矩中进宫待选女子必得是出身世家。这样一来便会埋没不少德才兼备的女子,于皇上而言也是一种损失。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以为皇上若是喜欢,出身是可以不予考虑的。” “曾侍郎所言极是,老臣复议。”宰相说道。 褚哲勋满意开口:“既如此,这件事朕便交给内务府去办,但如今朕初登基,国库吃紧,朕并不想大规模的选秀。不若这样吧,便由诸位卿家推荐合适女子给内务府,朕再考虑,如何?” “是,臣遵旨。”所有人异口同声。 之后又闲聊了几句,褚哲勋方才让他们退下。众人出了宫门,一个个心底皆是喜不自胜。如今宫中除了皇后娘娘外,再无旁人。此次入选进宫伴驾的女子,占得先机,十有**都是能封妃的。皇上公然将这等好事交给他们,可不是对他们的器重与示好? 大家达成默契,这等好事暂时都得守口如瓶,切莫走漏了风声。而回府之后,大家便忙碌起来,开始先从自家选择适龄女子。 而原本褚哲勋面上的笑意在众人退下后,也渐渐褪去。他起身往凤鸾殿的方向走,心底忍不住冷笑连连。平日里还真是小看了这些臣子,竟一个个心思如此活络! 凤鸾殿内,苏诺语正同心云说话,见他神色不豫,只以为是前朝又出了什么烦心事。挥手示意心云退下后,便迎了上去。褚哲勋直到看见苏诺语,脸色方才稍霁。 “怎么了?前阵子那事不是已经过了?”苏诺语挽着他的手臂,来到廊下的贵妃榻上并肩坐下。 褚哲勋语气不善道:“平日里倒是小瞧了那些臣子,一个个对我的家务事关心至极!” 苏诺语诧异:“为了后宫?” 褚哲勋颔首,将方才在嘉德殿内发生的事说与她听。本以为苏诺语听了也会心生不悦,不想她面上的笑意不减反增。 面对褚哲勋眼底的诧异,苏诺语轻浅一笑:“你我之间心意不曾改变,我又有何不悦之理?再者说,今日这事也尽在你掌控之中,就你这老狐狸,想必只有他们被算计的份!” “难道你就不怕我被他们说动了心?”褚哲勋好笑地问。 苏诺语面上含一抹得体的笑,温婉开口:“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连性命我都能毫不犹豫地交给你,更不用说这些小事。若是你我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岂非是白白耗费了时光?” 第五百二十一章 唯一选秀(一) 褚哲勋听着苏诺语的话,仿佛心头原本的郁郁都消失了一般,只剩下情意绵绵。褚哲勋在她耳边一阵低语。苏诺语边听边点头:“好,我知道。” “诺语,这事原本也可以不用你出面,但我想着唯有这样,才能帮你在人前立威。”褚哲勋的声音低沉醇厚,说话时眼底亦满载浓情。 苏诺语颔首:“这事儿本也不是你一人的,我如今能为你分担的本就不多。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数日后,刚下了早朝,褚哲勋便传召了宰相等人在西配殿等候。众人闻言,心中一喜,知道是皇上催促着前次的事呢。自从那日回府后,大家便没歇着,将本族内最优秀的女子挑选出来,等待皇上的钦点。 嘉德殿西配殿,褚哲勋端坐在上首,待众人叩拜之后,吩咐人赐了座。众人皆受宠若惊,恭恭敬敬地坐下,等着皇上问话。 “诸位爱卿,前次那事不知大家准备得如何?”褚哲勋一脸平静地问。 太傅起身答话:“回皇上的话,臣等皆以准备好,只待皇上有空时殿选。” 褚哲勋点了点头,称赞道:“不错,大家做事都很有效率。” 众人齐齐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回话:“能为皇上分忧解难是为人臣子的本分,亦是臣的福分。” 褚哲勋朗声笑道:“好!既如此,便定在两日后。朕会与皇后一同出席殿选。” “臣等遵旨。” 两日后,褚哲勋下朝后,便去了凤鸾殿,准备和苏诺语一同去殿选。还未到寝殿,便见心云迎了上来:“公子,小姐请您在外候着。” 褚哲勋挑眉:“哦?你家小姐说的?” 心云点头,忍不住透露:“小姐说了,今日是极为重要,必得好生打扮,不能给您丢人。” 褚哲勋失笑,这丫头真是古灵精怪,说什么丢人不丢人的,这分明是在气他。女为悦己者容,这丫头有心为他装扮,他自然得耐着性子,静待美景。 寝殿内,苏诺语今日特意遣散了连带心云在内的所有婢子,她便要自己梳妆打扮,让哲勋耳目一新,为她痴迷! 苏诺语心中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即便她对哲勋有着百分百的信任,但也明白要永远拴住他的心,唯有她始终保持对他的新鲜感与魅力! 褚哲勋坐在外面,耐心地等着,便见寝殿的门被推开,他下意识地看过去…… 诺语的美他从来都是知道的,但这一刻,仍旧令他无法移开目光;眉如远山,不画而黛;唇如樱桃,不点而朱;那皮肤细腻光滑,吹弹可破;珍珠的耳坠紧贴她圆润小巧的耳垂;如瀑青丝一部分被挽成髻,余下的随意散开,只用一条绸带轻轻系着;随着她一动,鬓角的耳发微微晃动,惹人遐想…… 褚哲勋整个人像是愣住一般,一动不动,目光痴然。直到耳边传来她的笑声,他方才反应过来,二话不说,上前将她打横抱起,便进了寝殿。 苏诺语尚未反应过来,人便已被他放在榻上,随即他整个人压上来,以吻封唇。苏诺语有心提醒,奈何挣扎无力,索性放弃,全心投入。 一吻终了,褚哲勋气喘吁吁地抬起头,看着身下的人,蠢蠢欲动。猛然间,一丝后悔袭上心头,若是早知道能看见这般令他怦然心动的诺语,便不将那形式化的殿选定在今日了。 待得两人都冷静了些许后,苏诺语方带着喘息地哑声提醒:“别闹了,那么多名门闺秀皆等着你呢!” “那就让她们等着!”褚哲勋满不在乎。 苏诺语睨他一眼,嗔道:“谁叫你如今处处招蜂引蝶?若不然那会有这么多事找上门来?” “美丽动人的皇后娘娘,您这样说,可是冤枉小人了!”褚哲勋玩心大起,起身在苏诺语面前,拱手作揖,“天可明鉴,小的对您那可是一心一意,不敢有半点不专。倘若小的生出旁的心思,便叫天打……” “胡说八道!”苏诺语猛地从床榻上起身,抬手捂住他的唇,打断他的话,“如今都是一国之君了,说话也不知道避忌讳嘛!” 褚哲勋看她如此紧张自己,心满意足,然而,免不了薄责她的大惊小怪:“什么忌讳?我方才说了,若是对你心有不忠,才会遭至报应。” 苏诺语噗嗤笑出声来,故意道:“那不一定啊。你现在虽说对我一心一意,可若是日后有个绝色美人出现在你面前,难保你不动心。到那时候,我年老色衰,你要变心也是在所难免。”可是,即便你变了心,我仍不能看你受到任何报应。 最后一句话苏诺语没有说出口。之前说的那些多少有些玩笑的意味,可最后一句却是动了真心的。是啊,即便你不能始终如一,我仍盼你年年顺遂。一步一步同哲勋走到今日这一步,他对她而言的重要性,早已超越生命! 褚哲勋看着她的眼睛,里面分明有着一丝俏皮,他心知她那话不过是故意气他,却真的板着脸,道:“你说这话,真是该被我抓过来,狠狠地打屁股!” 苏诺语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若不是我太过了解你,就凭你说这话,我肯定扭头就走!”褚哲勋又说。 苏诺语乐了:“当了天子,还真是有几分威势呢!” 褚哲勋无奈摇头:“你这丫头,枉我十余年如一日地爱你,你竟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来气我。” 苏诺语想起他曾经在她身后,隐忍而默默地守护,想着这些年他为她做的那些事,心生感动。于是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算我失言,别生气了。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否则也不敢在你面前说这样放肆的话啊!” 褚哲勋向来无法对她真的生气,加之她这般温言软语,瞬间语气便软了下来:“你呀,我真是拿你一点法子也没有。不过我现在倒是更加坚定了六宫无妃的信念。” “嗯?”苏诺语偏头看着他。 “否则以你的性子,非得醋淹朕的皇宫不可!”褚哲勋半真半假地说。 苏诺语吐了吐舌头,娇俏地扬起下颌,道:“知道就好。所以说呢,你这一生,有我足矣。不可以再朝秦暮楚!” 褚哲勋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地点头:“好!” 两人说了好半天的话,苏诺语推推他,再次提醒:“真的不早了,咱们走吧。” 褚哲勋颔首,两人携手往外走,快要行至门边时,褚哲勋突然俯身,在她耳边暧昧低语:“不过,你今日这样子,实在令我心神荡漾。这般美好,几乎让我想要私藏,不愿与人分享。” 苏诺语两颊染红,没有接话。 褚哲勋朗声大笑,大手极自然牵住她的小手。当两人以十指相扣的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心底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伉俪情深! 原本在褚哲勋和苏诺语出现以前,所有的待选秀女皆既紧张又期待地在做着准备。对大家来说,今日是最好的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一旦错过,只怕再无重来的机会。 她们每个人站在那儿,心底都是稳操胜券的。一来她们各个都是才貌双全;二来家世背景更不必说,否则也不会有这样单独且难得的机会面圣。 但皇上对皇后的宠眷大家也都有所耳闻,因而趁着帝后还未驾到,大家心底也达成了默契。初入宫时,她们要团结一致,共同去分皇后的宠。等她们羽翼丰满后,再各自为政,各显神通。 可是,当帝后远远地出现在大家眼前时,她们眼见着皇上言语间对皇后的宠爱,心底突然便没底儿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田远那内监特有的尖细嗓音传来。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恭祝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娘娘千岁金安。”秀女们分列两排,毕恭毕敬地拜下。 褚哲勋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扶着苏诺语坐下,关切询问:“诺语,这软垫若是不舒服,我叫他们再拿两个来。” “我很好。”苏诺语轻声回应,“你还是叫她们起身吧。” 褚哲勋恍然大悟般看向她们,语气平平:“罢了,起来吧。” “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秀女们异口同声。起身后,仍在回味着方才帝后间的交流。皇上在皇后面前以“我”自称,而皇后也不自称一声“臣妾”。如此恩爱,令她们不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待所有人起身后,起先仍是小心谨慎,但当她们目光触及褚哲勋时,皆忍不住心如擂鼓。从前只知皇上在潜邸时,便是英俊倜傥,人中龙凤,现在一见方才知道什么叫丰神俊朗,什么叫世无其二!抛开他那千尊万贵的身份不说,单单是这份气度,也足以令天下女子为其倾心不已。 褚哲勋眼神淡淡扫过她们,并未做停留,便看向苏诺语:“你觉得怎么样?” 苏诺语面带笑意:“各个都长得水灵,连我也忍不住要多看两眼呢!” “不及某人。”褚哲勋不以为然。 第五百二十二章 唯一选秀(二) 皇上如此淡然的评价,颇有些令秀女们的面上挂不住。诚然,单论容貌,她们的确无法与皇后娘娘相抗衡,但她们也都是个顶个的美人胚子!皇后娘娘再如何倾国倾城,也不可能是完美的,她们也总有比皇后更美好的地方! 倒是苏诺语,闻言大大方方地回了一句:“你这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褚哲勋犹不满足:“西施何许人也?在我眼底,除了你,其他人都是庸脂俗粉,不看也罢。”说罢目光扫过面前的秀女们,边看边摇摇头。 秀女们被他的话一个个羞红了脸,皆面露赧色的低下了头,心中免不了抱怨。她们虽比不得皇后高贵,可好歹也都是大家闺秀,自小便是千尊万贵娇养着的,何曾受过这样的言语侮辱呢!然而,面对英俊潇洒的皇上,大家心里纵有委屈,也都只得压在心底,不敢表露分毫。 心云站在苏诺语的身边,看着公子如此,偷偷地抿唇微笑。苏诺语察觉到她的心思,佯装不经意地回头看一眼她,以眼神示意她收敛些。心云见状,连忙收敛笑意。 田远在一旁伺候着,忍不住腹诽:皇上您这分明是故意的啊!虽然您从来也不避对皇后娘娘的溢美之词,可也犯不着在这样的场合一个劲地夸赞娘娘啊!您这样叫这些秀女情何以堪啊! 当然,他作为褚哲勋身边的内务总管,自然不敢向着外人说话。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只得一本正经地躬身,对褚哲勋说:“皇上,时辰差不多了,该殿选了。” 褚哲勋自然也懂得把握分寸,于是暂时收回缠绵于苏诺语的眼神,看向面前的一干秀女,缓缓道:“按着规矩办吧。” 田远点头,上前一步,大声唱着第一排五名秀女的名字,转而低声说:“皇上,您若是满意,便留牌子。若是不满意,便撂牌子。” 褚哲勋横他一眼,淡淡地嗯一声。 田远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也不敢再随意多言。 被点着名字的五位秀女走上前来,盈盈立于褚哲勋面前,声音甜美地请安:“臣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平身吧。”褚哲勋简简单单地回应一句。 苏诺语见状,补充道:“抬起头来,也好叫皇上与本宫看看清楚。”第一次在众人前自称“本宫”,这词儿着实令苏诺语觉得有些别扭。 倒是褚哲勋,听她如此自称,偏头看向她时,目光中带了一丝笑意。苏诺语被他目光中的深情看得面颊微红,脑海中忍不住又浮现出临来时在寝殿发生的事,面颊上的微红瞬间转浓。褚哲勋哪会看不透她的小心思,宠溺地再看一眼,忍俊不禁。 两人间这些甜蜜的小互动,令在场的秀女们皆满面尴尬。 田远见状递一记眼色给站在最左边的秀女,那秀女意会,屈膝跪了下去,端庄得体地说:“臣女吴紫晴再次参见皇上和皇后娘娘。” 褚哲勋朝她点点头,随即看向苏诺语。苏诺语开口道:“吴紫晴?你便是宰相府的千金?” 吴紫晴一听,连忙点头:“是。皇后娘娘好记性,臣女便是宰相吴康成的女儿紫晴。”说完还颇为自矜地看一眼周围的人。要知道她的出身在这一批待选的秀女中是最高贵的,便是皇后娘娘,也无法同她相较。 对吴紫晴来说,一出生便注定了与众不同。单凭宰相府千金的身份,那便是无尽的光芒。加之她生就是一副美人坯子,爹娘更是从小悉心教导,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无一不精。唯一的遗憾便是年岁尚小,否则凭着宰相的能力,早已将她送入后宫成了季舒玄的妃子。 原本算着年岁,宰相的打算也只是等着一年后的选秀,将吴紫晴送入宫。没想到天下风云大变,季舒玄意外驾崩,褚哲勋一跃成了新皇。 这样的情况更是令宰相心底窃喜,先皇再怎么好,到底后宫妃嫔甚众,紫晴入宫后难免对手太多。更何况那会儿宫中已有了位份颇高的四妃,即便紫晴出身再高贵,再得宠,想要跃过四妃成为后宫之主,也是难上加难。 宰相府当时也因着这情况而烦恼不已,除去皇上,在他们看来世上再无人能配得上自己女儿。可若是在宫里仅仅位列嫔妃又心有不甘。正在这时,先皇的驾崩,新皇的登基令宰相重获希望! 就在宰相开始打算要在第一年的选秀便将紫晴送到皇上身边之际,皇上却出人意料地在登基大典上公然承诺皇后“六宫无妃”。这可着实难倒了宰相!毕竟是君臣有别,他纵是三朝元老,也无法左右皇上的决定。如今这样甚好,皇上自己圣心转圜,这对宰相府来说,不啻于天大的好消息! 宰相府上下几乎已经在为吴紫晴准备入宫的嫁妆,断不可让那独宠的皇后小觑了自家女儿,也能更好地让皇上重视起紫晴!在宰相府的人看来,今日的殿选不过是走个形势,以紫晴的条件,皇上怎会看不上眼呢? 当然,吴紫晴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她自幼便眼高于顶,自年初及笄起,宰相府的门槛都快被上门提亲的人踏平了。可她一个也看不上。曾经在进宫条件不甚成熟时,相比于爹娘的忧心,她倒是坦然得很。早在几年前,她的一颗心便已经遗失…… 那是上元佳节,她随娘亲去寺庙敬香礼佛,马车缓慢地行径在路上。彼时她百无聊赖,正在这时,马车外传来少女们热切、兴奋的议论声。她忍不住也掀开了车帘,正好与马车外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子四目相对。 那男子虽极为平常地便移开了视线,但她的一颗心,却在那一眼对视之后,遗落在外…… 之后她辗转打听,才知道那人便是名动京城的褚哲勋褚爷。对于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来说,褚哲勋无疑是最理想的夫君人选。 自那日后,吴紫晴便心心念念着长大,希望待自己及笄之日,能盼得褚哲勋上门提亲。从那之后,她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着关于褚哲勋的消息。也是那个时候,她听说了褚哲勋痴心于白府小姐的消息。 这对自小便自命清高的吴紫晴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那个白府小姐她也是见过的,容貌上虽也不俗,但远没有她名声在外。白府小姐醉心于医术,这点颇令吴紫晴轻嗤以鼻。所谓医术,那都是男儿所学,一介女子即便医术再如何精湛,又有何用? 除了关注褚哲勋,吴紫晴也开始留意白府小姐。后来白府出了事,她心知,自己的机会来了。可是还没等她将心思告诉父亲,父亲便派了母亲来暗示她,等着机会合适,便将她送进宫! 再之后,先皇意外驾崩,新皇登基。当她听父亲回府说起新皇人选是褚哲勋时,她内心的欢欣雀跃几乎抑制不住。新皇登基那日,她求了父亲一同进宫,便是想仰望在她心中最好的男儿成就霸业。可还没等她瞻仰够,却听见了皇上对皇后的倾世表白。 她跪在人群中,随着他动人的誓言,心碎流血…… 然而,命运总是眷顾她的,知道她的心思,便百般成全。今日进宫待选,对她来说,几乎是志在必得。可当她眼见着帝后出现,皇上对皇后百般体贴时,她原本笃定的心,又有些不确定…… 吴紫晴收敛心神,面上含笑,盈盈望向褚哲勋:“皇上。” 褚哲勋淡淡地嗯一声,并不接话。这般冷漠,令吴紫晴面上有些挂不住。倒是苏诺语,缓缓开口:“看皇上这样子,对宰相府的千金并不感兴趣,那么下一位。” “等等。”吴紫晴颇为怨恨地瞥一眼多嘴的苏诺语,执着地看着褚哲勋,“皇上,可否容臣女再多说几句?” 褚哲勋见她不依不饶,平静开口:“说。” 面对褚哲勋的惜字如金,吴紫晴毫不气馁:“皇上,数年之前,臣女与您曾有过一面之交,之后宫中夜宴,更是数次逢面。臣女以为,这便是缘分天定,连上苍亦觉得臣女与皇上有缘啊!” 吴紫晴说话过程中,始终大胆且娇羞地望向褚哲勋的眼睛,她一双妙目含情脉脉,欲诉心中事。若非是褚哲勋心如磐石,只怕也会沉溺在她的柔美中。 苏诺语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一幕,心底冷笑连连。这位宰相府的千金还真是个颇有心机的人,妄图以缘分来说服皇上,可见无论她也好,她爹也罢,都对入宫为妃一事是志在必得。 “是吗?朕已经没有印象了。”褚哲勋并不买账。 吴紫晴见皇上并不领情,转而将心思放在那看上去面慈心善的皇后身上。吴紫晴恭敬地屈膝福了福,颇为动情地说:“皇后娘娘,您是那么地高贵典雅,令人望之便生亲近之心。臣女微末,希望能常伴皇后娘娘左右。” 第五百二十三章 唯一选秀(三) 苏诺语闻言看向旁边的褚哲勋,孰料褚哲勋却作壁上观,想看看她的处理方法。两人的手始终交握在一起,苏诺语面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手上却暗自用力想要挣脱开。褚哲勋亦是面不改色,由着她的小动作,只是无论如何也不容她将手抽走。 苏诺语看向吴紫晴,耐着性子将她把话说完。 吴紫晴见她面上始终含笑,只以为她性子绵软,心头大喜,趁胜追击:“皇上乃一国之君,子嗣乃国之根本。皇后娘娘想必也是想要为皇上多多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的。只是娘娘一人力薄,臣女想要伴在娘娘身边,更好地服侍您和皇上。” 苏诺语不以为然,心中明了,说了这么多,不过就是想要从她这儿作为突破口,想要说服她开口留她在宫里。只是她未免太过天真,普天之下,怎会有女子会甘愿为夫君纳妾的? 吴紫晴见她亦不作回应,心头大为恼怒,面上却不显:“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贤良淑德,堪为表率。想必娘娘一定能为皇上更多地选拔秀女,六宫之中也能更热闹些。” “吴紫晴,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本宫帮着你留在皇宫,与本宫分皇上的恩宠吗?”一直但笑不语的苏诺语缓缓开口,声音虽似黄鹂般悦耳,气势上却丝毫不弱。 吴紫晴不想她突然出声发难,一时间没有防备,几乎快要招架不住。随即,本能地予以回击:“皇后娘娘这样说难道是容不下臣女留在皇上身边?” “你这儿还没进宫呢,便想着同本宫分宠,本宫岂能容你?”苏诺语脸色沉下来。 吴紫晴虽说出身世家,但所受庭训尽是大家闺秀的那一套,涉世不深,待人处事这块儿如何比得了苏诺语?苏诺语本就容貌盛极,如此沉下脸来,周身散发出来的威势自然叫人不敢小觑。 吴紫晴到底年幼,也沉不住气,委屈道:“皇后娘娘本该母仪天下,为皇上充实**。您既是容不下臣女,也该为皇上的子嗣着想!若是一味地想着独霸皇上,便是群臣也存有微词!” “还真是心思灵透!”苏诺语冷笑道,“这么快便想着用群臣来压本宫吗?” 这罪名扣的有些重了,吴紫晴本能地看向褚哲勋,见他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心底也拿不住他的意思。再三思虑后,决定还是扮可怜更适合:“娘娘这样说,岂非是叫臣女无地自容?臣女再如何不知礼数,也不敢出言威胁娘娘。” 苏诺语淡淡瞥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如今貌美如花,正值青春,是该好好找个如意郎君才不算辜负。不若这样吧,本宫便在这满朝文武中寻一个英俊潇洒的给你,届时让皇上给你指婚,到时候本宫再给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如何?” 吴紫晴闻言彻底变了脸色,被宰相府娇惯着长大,哪里被人这般苛责过?当下也顾不得那许多,挺直了腰背,语气也渐渐不善:“皇后!您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介妇人!今日殿选是为皇上选择合适的女子入宫伴驾,您不过帮着参考,怎可因着嫉妒便全部回绝?别说大朗王朝,就是古往今来,也从未见过您这般容不下旁人的皇后!” 苏诺语见她如此,并无任何怒意,只是淡淡地反问:“你是谁?” “臣女……臣女乃宰相府的嫡出小姐。”吴紫晴不明所以地回答。 苏诺语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既已说了自己是宰相府的小姐,那么你便该知道,别说是你,就是你父亲,见了本宫也得下跪问安!凭你不过是家眷,怎敢在本宫面前如此不知礼数?”说到最后,语气渐渐严苛。 吴紫晴神色大变,膝盖一软,跪了下去:“臣女……臣女不是那个意思。皇后娘娘息怒,臣女一时失言。”方才皇后那话说的厉害,她不得不低头。 宰相府千金同皇后娘娘起了争执,吓得周围的秀女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而皇上的冷眼旁观,又令大家忍不住猜测,也许传言并不准确。传言皆说皇上待皇后恩宠优渥,如今看来,似乎有待考量。 苏诺语却一反常态,再出言时,变得咄咄逼人:“一时失言?本宫看你是自命不凡,想要取本宫代之吧!” “臣女不敢。”吴紫晴怯懦地回话。 “没什么敢不敢的。本宫今日便将话放在这儿,这后宫有本宫一日,就休想有人染指!”苏诺语站起身来,朗声道。 所有人闻言皆神色大变,从来没有女子敢这般公然地语出妒意。更何况还是当着皇上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言外之意只怕不仅仅是告诫她们这些妄图嫁进皇宫,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女子,更是告诫皇上断了纳妃的念头。正当所有人以为皇上会动怒之际,却惊讶地发现皇上非但神情平和,仔细去看,甚至能在他眼底隐隐瞧出赞许来! 这样的念头几乎是一浮上心头,便被大家按了下去。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皇上不仅仅是男人,更是一国之君,纳妃本是常事,岂容人从中干涉? 户部侍郎的妹妹原是站在吴紫晴身边,此时也忍不住站了出来:“皇后娘娘息怒,吴姐姐不是那个意思。” 户部侍郎与宰相原本就走得近,两个小女儿家自幼便是闺蜜,大抵就像是苏诺语与清然这般。此时看着皇后动怒,自然想要劝上一劝,不仅仅为吴紫晴,也是为自己。今日入宫待选,她兄长早有言在先,说是让她做好入宫伴驾的准备。所谓选秀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她欣喜不已地入宫,不想却是这般情景。她与吴紫晴不同,吴紫晴原本心心念念的人便是褚哲勋,而她从头至尾想的都是进宫当宠妃。又岂能甘心自己的愿望被皇后三言两语便打断? 苏诺语站在那儿,见有人路见不平,饶有兴致地问:“你又是谁?” “臣女户部曾侍郎亲妹曾水旋。”曾水旋微微低头,恭敬回话。 “你觉得本宫冤枉了吴紫晴?那么你呢?今日来此,到底是迫于无奈还是也妄图进宫伴驾?”苏诺语索性挑破了问。 曾水旋面上微有诧异,很快泯于无形,温婉开口:“皇上乃人中之龙,自然是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谦谦君子,自然也令淑女好逑。” 苏诺语冷笑开口:“看来你并未听见本宫方才的话!本宫方才说了,这后宫之中有本宫便足矣!”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曾水旋不动声色地反驳,“这后宫的女子就好像是花儿一样,一枝独秀纵然不错,可也敌不过春色满园不是?而对皇上而言,后宫妃嫔就像是一桌子的美味珍馐,即便再怎么爱吃,可若是吃的久了,也会乏味,会想着变换口味。”顿一顿,她看向一直没有表态的褚哲勋,“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对褚哲勋来说,全部的心思皆在苏诺语身上,虽然今日这场面是他要求她来的,却没想到她能表现的这般淡定从容。认识诺语这么久,怎会不知她淡然的心性?见惯了她的平和,乍然看着她的锋芒毕露,着实令他感到惊喜。知道她今日如此,不过是为了一劳永逸。但从此便要背负一个善妒的名声,于她而言也是不公。 褚哲勋一直欣赏着苏诺语的百变,不想有人问话,心生不悦,刚想要回话,便收到了苏诺语状似不经意地眼神。他微不可见地颔首,没有马上回话。 苏诺语笑一笑,慵懒发问:“难道本宫的意思还不明确?皇上纵然手握天下权柄,可事关后宫,还是本宫说了算!” 苏诺语想过了,若想一劳永逸,只怕自己这妒妇的形象是改不了了。既如此,索性更直接明了,免得那些人一直垂涎于哲勋。 思及此,苏诺语不由地偏头看一眼褚哲勋,这男人实在是优秀。即便没有皇上的身份,只怕也难免有人惦记。可是一想到这样优秀的男人对自己情有独钟,苏诺语唇角的笑意便怎么也藏不住。 原本苏诺语的话便已经令人震惊,此言一出更是叫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秀女们不敢置信地看着传言中温婉平和的皇后,几乎可以想见即便有人进了宫,只要皇上不主动,只怕也很难有获宠的那日。大家面面相觑,眼底皆是不可思议。连着吴紫晴和曾水旋在内,皆不知该如何应对。 苏诺语却并不满足,继续道:“更何况本宫从不认为女子如花儿或是菜肴,在皇上心中,本宫便该是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 众人哗然,皇上便坐在这儿,皇后还敢这样放话,难道就不怕皇上当众拂了她的颜面吗?思及此,所有人的目光皆看向褚哲勋,等着看圣意如何。 终于,沉默了许久的褚哲勋低咳两声,道:“朕以为皇后所言甚是。弱水三千,朕只取一瓢饮。” 第五百二十四章 唯一选秀(四) 若说苏诺语的话令大家震惊,那么褚哲勋的这句话便是令众人心凉! 虽然这已不是皇上公开地表示对皇后的专宠与钟情,但既然皇上松口表示愿意选秀,所有人心里都只以为皇上是圣心转圜,完全没有预料到皇上会说出“弱水三千取一瓢饮”的话来。更何况在场的这些个秀女,皆出身高贵,今日来这儿均是抱着志在必得的心。 自从褚哲勋召集宰相等人商议选秀一事以来,这些个臣子的府邸皆在为此做准备。因而待选的秀女们也都是信心满满,只以为走个过场,全然没想到皇上会是这种态度。如今皇上的话说出口,颇有些令她们下不了台。一时间,场面略显尴尬。 苏诺语如女王般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俯瞰众人,继而以趾高气昂地口吻说:“既然皇上和本宫皆已表了态,那么按着规矩,入宫待选的秀女一旦落选,便由皇上赐婚。你们且回府备下嫁妆,等待指婚吧!”语毕,她转而看向褚哲勋,一改方才的强势,小鸟依人地说,“皇上,临出门时我已叮嘱丫鬟熬了百合银耳粥,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皇上!”吴紫晴眼见着皇上要离去,也顾不上那许多,高声唤道。 褚哲勋看向她:“还有何事?” 吴紫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大着胆子告白:“皇上,臣女自数年前与您的惊鸿一瞥后,便一直对您念念不忘。臣女答应家父进宫待选,绝非是为了攀龙附凤,而是单纯地爱慕您啊!” 苏诺语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若不是她爱慕的对象是哲勋,她倒真有些欣赏她的勇敢追求。能够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白,即便是之前的冰雁也做不到。 只是可惜了,对象是哲勋,否则她倒是愿意助她一臂之力的。 褚哲勋则丝毫不为所动:“那又如何?凭你对朕的单相思,朕便该有所回应吗?爱慕朕,是你的事,与朕无关。” 诚然,褚哲勋虽然表面上看着不易亲近,实际上却是个温润如玉的人。但这并不表示他对任何人都有着那么好的耐心,自从十余年前他对诺语动心之日起,便注定他的温柔多情,这一生只会给那一个人。至于其他人,他向来寡情,不会让对方存一丝侥幸。 褚哲勋这话的无情,别说是吴紫晴听着弦然欲泣,就是苏诺语,也忍不住侧目。当然更多的情绪是开心。她喜欢他这样耿直爽利的性子,好过一些滥情之人的心有不忍。 吴紫晴站在那儿,不敢置信地看着褚哲勋。方才说那番话,她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此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心痛至极。她好歹也是读着四书五经、列女传长大的,这一生唯一一次不顾一切,就是方才对褚哲勋的表白。没想到竟会得到这样一番回应。 膝下一软,险些摔倒,幸亏被身边的曾水旋搀扶住。虚弱地靠在曾水旋的身上,吴紫晴望向褚哲勋的眼眸中,盈满了泪水,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而剩下的人也再没有了任何亲近的念头,毕竟凭着吴紫晴的家世、样貌、才学,都只落得这样的下场,就更妄论旁人。气氛降至冰点,所有人看向苏诺语的目光中都带了满满的敬畏—— 如皇上这般冷血无情的人,皇后娘娘是如何虏获真心的? 褚哲勋极自然地再度将苏诺语的手握在手中,看着众人,淡淡开口:“今日的选秀就到这儿,你们皆回府等着指婚的圣旨吧!”语毕,他温柔地看向苏诺语,道,“诺语,小心些,咱们走吧。” 这样柔情似水的声音与眼神令在场之人皆惊得目瞪口呆。这……与方才对吴紫晴时的无情简直判若两人啊! 别说秀女们,就是田远,也微微张嘴。看一眼在场的那些个如花似玉的秀女,暗自在心底摇摇头。之前在他听说皇上答应选秀时,就隐隐觉得难以置信。他日日跟在皇上身边,皇上对皇后的爱意他可是看在眼底,最清楚不过。突然答应选秀,他还奇怪呢,却原来一切不过是一场戏! 正所谓“凡事突如其来,必有古怪”!皇上此举大概也是为了永绝后患吧? 不敢多想,田远连忙转而紧随其后。 回到了凤鸾殿,苏诺语颇为埋怨地看一眼褚哲勋,道:“这下可好,只怕不出明日这整个京城便该传开了。说我是个妒忌心极强,处事张扬跋扈,手段狠辣至极的女人!” “不愿意?”褚哲勋看着她那副委屈的样子,笑着问。 苏诺语顺势坐在他腿上:“谁会愿意自己是这样的形象啊?”转念一想,她又嘿嘿一笑,“不过这样一来若是能令那些不死心的老臣们彻底死心,似乎也挺值得的。” 褚哲勋抚上她的肩头,颔首道:“我想过了,要想一劳永逸,这是最好的法子。” “你确定之后朝中那些人真的会死了劝你纳妃的心?”苏诺语犹不相信。后宫无妃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举措,即便臣子不该置喙皇上的家务事,可后宫无妃从某个角度来说,也不仅仅是皇上的家务事了。难道那些臣子们真的能任由此事发展下去,而不想尽法子地阻挠吗? 褚哲勋看着她,肯定地说:“自然不会。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自有妙招!” “哦?说来听听。”苏诺语有些好奇。 褚哲勋的眸光转深,唇角的笑亦有些不怀好意:“他们再要议论无非就是子嗣。只要你抓紧时间,多为我生几个孩子,想必他们也就无话可说了!”顿一顿,他微微倾身,凑在她耳边低语,“诺语,不若我们现在便抓紧时间吧?” 苏诺语面颊微红,推他一下,顾左右而言他:“这个时辰你不必处理政事吗?方才都已经耽误了那么久,现在赶快去嘉德殿批奏折吧!” “子嗣关系国本,谁说不是政事了?”褚哲勋反驳地一本正经。 苏诺语语塞,比耍流氓和无赖,她从来不是对手。 于是,褚哲勋便开始“处理政事”…… 待得完事,褚哲勋看着身边累得几乎快要瘫倒的女子,食饱餍足,露出了满意的笑。苏诺语颇为恼怒,凭什么每次自己累得快要虚脱,而某人却始终兴致勃勃? 思及此,苏诺语有些气不过地在他腰侧拧上一把,然而还不待小手逃离现场,便被抓了个正着。心情大好的褚哲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笑得暧昧:“诺语,你若是不想咱们再温故而知新,最好乖乖的,不要来勾引我……” 温故而知新…… 勾引…… 苏诺语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昏过去,自己哪里是勾引?分明是蓄意报复! 当然,想归想,没力气再来一次的苏诺语还是打消了下一步的报复念头,如他所言乖乖的缩在他身边,一动不动。不一会儿,竟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身边传来了沉沉的呼吸声,褚哲勋方起身,穿戴整齐后,轻手轻脚地离去。如苏诺语所说,嘉德殿那边还有不少政事要处理。 待得苏诺语一觉睡醒,已到了下午。经过了剧烈的运动,又错过了午膳,此时的苏诺语早已是饥肠辘辘。顾不上尴尬,苏诺语连忙起身,准备简单收拾收拾便出去随意用些吃食。 然而,当她出了寝殿,还未到正殿,便闻到了一阵饭菜香味。不待她发问,心云已然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扶着她的手,在她耳边笑着说:“小姐,您不知道公子有多体贴您!” “怎么?”苏诺语略微有些诧异。 心云抿唇低笑:“公子离开的时候特意叮嘱了我,说是您太疲惫,不让人打扰了您好眠。并说您大概会错过午膳时辰,让我仔细听着,您寝殿一有动静,便将饭菜拿去温好,等着您出来……” 之后心云还说了什么,苏诺语已经没太注意。她只觉得自己耳根与脸颊都有些发热,他的那番叮嘱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心云他们之前在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嘛! 心云说完后,一偏头,便意识到苏诺语的害羞。没再多言,只是安静地陪在身边。能看见小姐与公子之间这般融洽,她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如今只等着小姐的好消息,一切就太圆满了! 苏诺语沉浸在自己的羞赧中,直到饭吃了一半,才猛地停下来,问:“哲勋可也吃了饭?”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心云摇摇头。 苏诺语想了想,放下碗筷,对心云吩咐道:“吩咐小厨房晚膳做的丰盛些,一会儿陪我拿到嘉德殿去用。” 心云点头,见她没有再吃饭的意思,问:“您不吃了吗?” “不了。”苏诺语起身,“再有大半个时辰便该用晚膳,留着肚子等会陪哲勋一同用膳。” 一般来说,褚哲勋若是不忙,都是会抽空陪她用膳的。但今日上午被选秀给耽误了,只怕他的政事繁忙,今晚怕是没时间来回跑了。既如此,不如她过去陪着! 第五百二十五章 刁蛮皇后 苏诺语心情颇好,并未坐轿辇,而是与心云一起,缓缓散步往嘉德殿走。心云走在她身边,说起上午选秀的事,忍不住心底的兴奋:“小姐,您今日当着那些秀女的面,表现得实在太霸气了!” 苏诺语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什么霸气?你直接说我仗势欺人不就是了?” 心云捂嘴笑一下:“小姐,这话可是您自己说的。” 苏诺语低咳两声,道:“不知从前宫里,贵妃她们可是如我一般?” 提及贵妃,心云的神色微变,随即愤慨地说:“您早上那番表现哪里能和贵妃昔日相较?您是不知道,我亲眼见过贵妃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手下的一个粗使丫鬟被乱棍打死!” “什么?”苏诺语倒吸一口凉气,有些难以想象那副画面。 心云重重点头:“真的!不仅是贵妃,其实哪个宫里都有这般责打奴才的事。主子不高兴了,便拿奴才出气。”所以说她最庆幸的事,便是有苏诺语这样的主子。虽然从前主子形同痴傻,但毕竟有皇后的名头,也并没有人敢太公然地欺负上门。 苏诺语皱眉:“难道皇上不过问吗?”印象中,季舒玄并不是那样的人。 心云叹气:“这些事皇上又如何能得知呢?被责打的奴才都是最低等的粗使奴才,别说在皇上那儿告状,就是平日里想见皇上一面,也是不能的。更何况,若是一旦有流言传出来,那么等待他们的便是变本加厉的毒打!再者说皇上每日忙于朝政,进后宫的时间并不多。自然这些小事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 苏诺语的神色黯然了几分,心里明白心云所言不假。就好像是她进宫后那些个妃子的手段被她发现,她还记得季舒玄当时面对真相时的震惊与不敢置信。大概在他心里,后宫中的女子都如他所看见的那般温柔娴静,心慈手软吧。 这是哲勋的后宫只她一人,若不然在宫里住上几年,会不会也变得如她们一般心狠手辣?当初不希望哲勋继承皇位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会在身不由己中一点点变成令自己也陌生的人!若到了那一步,别说哲勋,就是她自己,也会嫌恶吧。 苏诺语无奈道:“说起来无论是谁,只要入了这看似金碧辉煌的皇宫便会一点点沦为可怜人。” “小姐怎会突然这样想?您和公子就很好啊,即便是进了宫,我瞧着你们也是鹣鲽情深啊!”心云认真地夸赞。 苏诺语摇摇头,浅浅一笑:“现在看来的确不错,也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 “一定会的!”心云笃定地点头。 苏诺语被她脸上的笃定逗乐,心云是个乐观的丫头,能一直这样也是一件好事。当然,她也希望她和哲勋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但这世间的许多事都未必能遂人愿,或者说身不由己吧。 如今看来,偌大的皇宫中只有他们两人,倒是很不错。若是有一天这样的平衡被打破,不知道她和哲勋会走到哪一步。后宫之中,各有各的无可奈何。上至皇上,下至宫人,没有谁是真正的顺心如意。 这样一路想着,嘉德殿已近在眼前。远远地便能瞧见田远站在那儿,这若是在以往,他早已迎了上来,今日却不见动静。苏诺语心底有些犯嘀咕,稳步上前。 直到田远面前站定,他才猛地有了反应,连忙躬身下去:“奴才该死,皇后娘娘来了,竟没瞧见。奴才该死,望娘娘恕罪。” “无妨。”苏诺语并不在意,“本宫方才瞧着你似乎有什么心事?” 田远一听,面露难色:“不是奴才,是皇上。” “哲勋?”苏诺语眉宇微动,略一凝神,话已脱口,“难不成是为了今天的选秀?” “嗯。”田远点点头,“下午宰相等人便递了牌子求见,与皇上在西配殿商议了许久。他们才走没一会儿,奴才进去了一趟,皇上那儿倒是看不出情绪。但奴才私心里忖度着,皇上大概也不会太高兴。” 苏诺语了然于胸:“这样吧,本宫进去看看皇上。即便再有不高兴,饭也得吃。” 田远笑道:“只要娘娘来了,想必皇上再有怒气,也都消了。” 苏诺语淡淡一笑,从丫鬟手中接过食盒,与心云一同走进去。 褚哲勋正在处理奏折,听见声响,抬起头来,见是苏诺语,笑道:“这是准备留下来陪我用膳?” “不可以吗?”苏诺语娇俏一笑。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就这功夫,心云和田远已经退了下去。苏诺语走到他身边,原本的担忧倒是去了不少。 这么久的相处下来,她对褚哲勋是有一定了解的。以他的性子,在她面前都表现得这般轻松,可见是没什么大事。更何况哲勋向来不是个性子绵软的人,那些个臣子想要以此来给他施压,想来很难有什么效果。 “求之不得。不过比之饭菜,我更喜欢……”褚哲勋冲她挤眉弄眼,“你!” 这些日子褚哲勋似乎饥渴不少,苏诺语面对他的种种调戏,已渐渐有了抵抗。她睨他一眼:“没个正经!好歹也是当了皇上的人!” “别的皇上都有三宫六院,我只有你一个,难道还要一本正经吗?”褚哲勋反驳得理直气壮。 虽然明知道他这样说只是故意逗她,但她仍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也笑着说:“既然皇上说得这般遗憾,那不如臣妾帮着您操办一次大规模的选秀,好好充实一下您的后宫吧?” “你生气了?”褚哲勋收起玩笑的心,认真地问。 苏诺语诧异,顿了顿,方才问:“怎么会问这个?” “诺语,我刚才只是玩笑之语,你莫要放在心上。自从我将你放在心上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动过其他念头。哪怕是当年你心有所属,我也没想过要换一个人凑合一生。”褚哲勋凝望她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诺语,无论别人说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这一生,我永远不会负你!” 虽然在他看来,今日的选秀不过是一个幌子,虽然已经再三叮嘱过她,但他仍旧担心这件事会被她放在心上。无时无刻,他最想做的事,便是让她开心、幸福! 苏诺语唇角的笑意渐渐绽放:“我知道。上次我便说过,我相信你,到任何时候都相信你。你不必有这些担忧,你对我这样好,这一生除了你,再也不会有第二人。哲勋,你尽管去做你喜欢的事,我永远都会在你身后支持你!” 她心底有些无奈,每每她玩心大起,想要气气她,结果都是这样没两句话,他便以为她动了真,接下来便是他的深情告白,而她呢,纵然再有玩心,也值得歇了心思。这样的两个人,想吵个架闹个别扭也是难啊! 如此一番甜蜜,两人开始坐下来用晚膳。虽然现在身份不比从前,但他们在用膳过程中,从来不用丫鬟在一旁服侍、布菜。两人总是更习惯为彼此夹菜,有说有笑,不像是皇家,到更有寻常百姓家夫妻间的亲昵。 快要吃完的时候,苏诺语方才提及田远说的话:“哲勋,我听田远说之前宰相他们进宫了?可是为了上午的选秀?” 褚哲勋并不意外她会这样问,也没打算瞒着,大方地点头:“嗯,就在你来之前没多久,他们才走。” 苏诺语起身来到他身边,担忧地问:“他们可是给你压力了?” “在我看来不存在什么压力,毕竟君臣有别。但他们大概是抱着这个初衷来的。”褚哲勋轻笑一声,“只是他们未免小觑了我!若是我得靠着这些外戚的裙带关系才能稳固朝政,那我这大朗王朝的江山迟早也是坐不稳的!” 苏诺语笑出声来,就喜欢他的这份自信与霸气! 褚哲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说:“他们本想着说服我纳妃,大概是那些个想回家后诋毁了你的形象,这些个老臣皆是一副语重心长地劝我,再如何宠爱你,也断不可纵容你胡来。” “就我上午那个形象哪里还需要诋毁?”苏诺语努努鼻子,颇有些委屈,“我自己瞧着也像是个张扬跋扈、仗势欺人的狠毒皇后。这是她们没进宫,否则只怕还得担心进了宫我会容不下她们呢!” “难道你容得下?”褚哲勋挑眉。 “当然不!”苏诺语下颌一扬,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褚哲勋被她生动的表情逗笑,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永远这样充满了生气!而他最喜欢的便是她脸上这样张扬恣意的笑容,堂堂男儿,若是连这样的笑容都无法守护,又如何能守得住祖宗的江山基业? 褚哲勋笑着说:“看来用不了多久,京城上下便都知道我有个刁蛮的皇后!” “只要你喜欢,刁蛮便刁蛮吧!”苏诺语并不在乎,“这么多年含蓄内敛,偶尔放肆刁蛮的感觉也挺好的!” 第五百二十六章 紫晴伤心 玩笑一阵,褚哲勋本想着将这事三言两语带过,苏诺语倒是不肯放过:“那你是如何回复他们的?” “我只告诉他们,这些皆是朕的家事,不容外人置喙。”褚哲勋想了想,言简意赅地总结。 苏诺语有些不信:“就这么简单?” “那不然呢?”褚哲勋反问。 苏诺语偏头想了想:“总觉得他们人多势众,大概是想着你初登大宝,想要逼你妥协。即便有些逾矩,到底法不责众啊。更何况他们真正在乎的大概不仅仅这一次的选秀,还有以后的选秀吧?就好像是历朝历代的选秀,后宫中有了自己的人,才能更好地了解皇上的心思。若是出了什么事,也能帮衬着说上几句话。” “你倒是很懂这些为官者的心态。”褚哲勋笑道。 苏诺语亦捂唇笑道:“否则怎会甘愿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进宫来?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为路人!若非是有所图,怎会愿意如此?” 褚哲勋的神色凝重了几分,看着她,没有回话。 苏诺语也有了几分严肃:“以宰相他们的家世,女儿出嫁,必定是要做正房的!又岂会这么急不可耐地送进宫来?” 褚哲勋嘴唇紧抿,默了良久,突然问:“当初白师叔可有想过让你入宫伴驾?” “从来没有!”苏诺语说这话时,语气中是满满的幸福与得意,“爹娘从小便告诉我,日后嫁人一定要嫁给我喜欢的男儿!家世这些的,咱们都不看重!只要我喜欢,对我很好,他们便别无所求。” 现在想来,当年爹娘对自己实在是宠爱有加啊,明明知道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却还从头到尾都一心一意地待她。 褚哲勋闻言,佯装不悦:“所以说你便选择了阮天浩?” 苏诺语撇撇嘴:“我那会是少不更事啊!否则怎会有眼无珠呢!”顿一顿,她突然笑得贼贼的,“可是当年娘曾无数次地暗示我,其实褚哲勋这孩子为人很不错,她很喜欢啊之类的。” 苏诺语模仿着娘亲说话的样子与语气,着实取悦了褚哲勋。褚哲勋摸一摸她的头发,满意点头:“看来岳母当年很有眼光,也颇有预见性啊!” “臭美吧你!”苏诺语娇嗔道。 褚哲勋得意不已:“所以说你要好好珍惜咱们在一起的日子。” “嗯。”苏诺语郑重点头。 之后有夹杂着说了些与宰相等人的博弈,苏诺语方才又问:“难道你真的要给那些秀女指婚?”总觉得这样有些残忍,毕竟是终身大事,难道就这样草草定下来吗? “君无戏言。”褚哲勋淡淡地说一句。 苏诺语忍不住翻一个白眼,心里暗道,说得这么言之凿凿,十有**是为了要替她出口气吧。当然,她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出言相劝,更不会为了那所谓“贤良淑德”的名声而置哲勋对她的维护于不顾。 她心里懂得做任何事都要权衡利弊,不会了不相干的人而冷了爱她之人的心。更何况她现在若是退步,不仅会置哲勋于尴尬位置,也可能为自己惹来无尽的烦恼。 这些秀女被随意指婚,固然有些可怜,但若不是她们一心想着入宫伴驾,也不会为自己徒惹麻烦。她们和她们的家人一心所图,无非就是荣华富贵,官名爵位,无非就是想要更好地明白圣心而已。既如此,这一切便该有由她们自己承担。只当是给其他人警告罢了! “也好,让他们得到些教训,省得那么多人惦记我的夫君!”苏诺语说得有些孩子气。 褚哲勋失笑:“你这丫头,就没想过劝劝我,给自己博一个好名声?” 苏诺语不以为然:“若不是知道你故意,我也只当是你还不了解我!你说说看,我岂是那种为虚名而处实祸的人?他们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我若还不知道回击,岂非愚蠢?” “你的真性情,也是最初吸引我的地方。”褚哲勋由衷赞道。 自己的脾气秉性得到肯定,苏诺语脸上扬起灿烂的笑。 褚哲勋沉溺在她唇畔的笑涡中,难以自拔…… 于他而言,她最大的魅力绝非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而是她的真性情,从不矫揉造作,永远能灿烂地笑,痛快地哭,不需要去猜,她已然将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在他面前。而非有些女子,表里不一,口蜜腹剑。 于是,为秀女指婚一事便定了下来。诚然宰相等人再三求见说情,褚哲勋也态度坚决地不买账。终究,宰相等人纵然人多,也未能势众。指婚一事板上钉钉,无法转圜。 宰相府内,吴紫晴哭得梨花带雨,伏在吴夫人的怀里苦苦哀求:“娘,您帮女儿和爹说说,早在数年前,女儿便爱上了当今圣上。女儿想要进宫伴驾,绝非是为了荣华富贵啊!” 吴夫人叹口气,看一眼身边的男人,问:“老爷,你看这事儿可还有转圜的余地?”紫晴是她唯一的女儿,自小便是捧在手心长大的,如今看她哭成泪人儿,当娘的哪里受得了。 “无知妇人!”宰相斥责道,“她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本就在皇上那儿吃够了闭门羹,窝了一肚子气,偏偏回到家里还没个安生。 吴夫人瑟缩一下,接着说:“可是就凭着紫晴的好容貌,怎么也不能明珠暗投啊!老爷,您是三朝老臣,难道皇上连这份脸面也不给你吗?” 一句话戳中了宰相的心结,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再是老臣也只是臣子,难不成你要老夫为了她便丢官弃爵吗?如今这皇上出事手腕强硬,像极了圣祖,又岂是能任人摆布的?好了,这件事别再说了,安安心心等着出嫁吧!真是晦气!” 原本他也是想着以自己三朝元老的资历,皇上那儿多少会给些脸面。没想到这皇上丝毫不买账,言语中甚至有让他衣锦还乡的意思。经此一事,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可不是个好商量的皇上,尤其是在后宫一事上,更是没有半点商量余地。他若是再多说几句,只怕会遭至祸患。 罢了,不过是小女儿家家,这辈子总归是要嫁作他人妇的。诚然他也喜欢紫晴,但紫晴不是他唯一的女儿,他也绝不会为了女儿而失去自己的顶戴花翎。 吴紫晴闻言哭得更伤心:“爹,娘,您帮帮女儿啊!女儿真的好爱皇上……” “寡廉鲜耻的东西!”宰相一掌拍在桌上,喝道,“皇上的意思已经说得那么明显,难道你听不懂吗?你爱皇上?你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整日将情爱挂在嘴边,简直丢尽了我的脸面!” 吴紫晴被训斥的不敢再说,只是瑟缩在那儿,低声哭泣。 吴夫人心疼不过,将女儿从地上拉起来,劝道:“紫晴,以咱们宰相府的地位,想必即便是圣上指婚,也不会差。娘明日起便带人给你准备嫁妆。无论如何,娘不能让你被人小觑了去!” 吴紫晴抬眼看一眼爹那阴沉铁青的脸色,心知再说下去会彻底激怒爹,只得退而求其次:“即便女儿不能入宫伴驾,可也不想草草嫁人啊!爹,要不您和皇上说说,让女儿自己挑选个如意郎君吧!” “休要浑说!女儿家的婚事怎可自己做主?”宰相说话时依旧语气不善,“皇上那儿已经决定好一切,不论你愿不愿意,也无法反抗,就当是为了咱们宰相府,奉旨完婚吧!” 闻言,吴紫晴伤心欲绝,掩面而去。 吴夫人起身,本想着追上去,被宰相叫住:“不许去!由她自己去想清楚!” “老爷,紫晴可是您最宠爱的女儿啊!”吴夫人不敢违拗夫君的话,可又心疼女儿,也是左右为难。 宰相瞪她一眼:“这还需要你来提醒吗?若不是看在紫晴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我又如何会再三求见,想着说服皇上改变圣意?然而皇上的意思非常明显,我又能如何?” “唉……”吴夫人长长叹息,“可怜我的紫晴,婚姻大事难道就要这样由着皇上草草做主吗?” “能得到皇上金口玉言的指婚,已是她的福气。紫晴是个倔强孩子,你这些日子要多去劝劝,好好宽慰她的心。若是因此失了圣意,咱们这宰相府只怕也难以立足啊!”宰相的语气软下来,颇为无奈。 吴夫人点头:“是,我心里有数,会去好好开导紫晴。老爷放心就是。”说罢起身追着紫晴而去。 大厅内,徒留宰相一人坐在那儿,颇有些悔不当初。 这件事当初决定的太草率,白白葬送了女儿一生的幸福。如今这皇上处事果决,他们可真是小觑了他。若非是想着日后有人在后宫,凡事方便些,也不会想着将自己的女儿送去选秀。现在看来,这不过是皇上设的计,只为引他们上钩,杀鸡儆猴罢了! 经此一事,宰相在心底告诫自己,日后在皇上面前,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 第五百二十七章 进宫求情(上) 几日之后,指婚一事有了结果。原本宰相等人虽然心知进宫为妃无望,但凭着他们的家世背景,也都自信满满地以为必定能指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然而,当褚哲勋将指婚的结果说与众人时,几乎是一片哗然…… 那日进宫待选的秀女,不论门第,不论容貌,无一例外地指给了已娶正妻的人。换言之,这些平日里也算是千尊万贵的大家闺秀,一进门便是给人当妾侍的。 宰相、太傅等人面对这样的结果,皆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心底除了震惊便是不能言语的愤怒。 当怒气压抑不住,表现在脸上的时候,褚哲勋心满意足了。然而,再开口时,仍旧是佯装不知:“既是朕的指婚,那么良辰吉日也都交给朕吧。朕已通知了钦天监,比照着宫中公主出嫁的重视程度,来为诸位秀女选定良辰吉日。诸位爱卿不必在这儿耗费时间,皆回去准备吧。” “皇上……”宰相语气不善地开口,准备为自己女儿讨个说法。 褚哲勋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指着他,对其余人说:“吴爱卿是三朝元老,更是我大朗王朝的功臣。先帝在时,每每提及宰相,皆是赞不绝口。这件事上,宰相也该给众人做个表率!朕素来觉得,宰相虽年老矣,然办事效率却不输年轻人!当为群臣表率!” 如此一番溢美之词,令宰相原本的抗议之言,生生地咽了回去。皇上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他岂会听不出来这言外之意?纵然心头有万般不舍,也只得满面欢喜地谢恩。正所谓是雷霆雨露皆皇恩啊! 众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谢过恩,便齐齐地退出了嘉德殿西配殿。褚哲勋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满意地颔首。如此一来,也好让那些尚不死心,一味想进宫的人有个警醒! 在出宫的路上,所有人皆垂头丧气,满腹牢骚…… 见四下无人,太傅来到宰相身边,问:“吴大人,难道这事儿就这样定下来?紫晴可是您最宠爱的女儿,难道便这样匆匆下嫁?” “不然你欲如何?”宰相反问,“皇上此举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他是不满咱们一心算计着皇后娘娘的恩宠!说白了,他这样做,只是让大家看清楚,皇后娘娘的地位不容动摇。” “即便如此,难道咱们的女儿便该受这份池鱼之灾?”太傅仍旧不满。 宰相横他一眼:“那方才在御前,怎不见太傅大人说句话?” 一句话,令太傅无言以对,悻悻地闭上了嘴。他当然也想为自己女儿说句话,但碍于皇上的威势,并不敢贸然开口。如今也只是想挑拨宰相,等着他按耐不住,当那出头鸟。只是这种形式,宰相岂会不知?他在朝为官数十年,岂会冲动之下去当这个出头鸟? 再者说,除了这次的指婚,新皇登基后的种种政绩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摸着良心,的确是位好皇帝!因而宰相绝不会贸然因此事而激怒皇上。 旁边一直沉默着的户部侍郎看一眼他们,老成地开口:“这事儿并非完全没有转机。” “此话怎讲?”一言既出,所有人均停下了脚步,满眼希冀地看着他。 户部侍郎唇边噙着一抹智慧地笑,缓缓开口:“此事现在看来毫无转机,但其实咱们刚才便寻错了方向!”顿一顿,他接着说,“你们想想看,皇上为何要多此一举?算计了咱们对他并无好处。” “哦!”众人恍然大悟,“求皇后娘娘!” 户部侍郎点头:“没错。咱们这位皇上纵然是英雄,可到底难过美人关!若想劝得皇上圣意转圜,唯有皇后娘娘!” 大家刚想称赞户部侍郎,并听见宰相摇头:“不可。” “为何?”太傅问。 宰相面露难色:“紫晴那日回府便告诉我,皇后娘娘绝非是善茬儿。只怕这事儿上皇后娘娘不会出面相劝。” “我倒认为未必。”户部侍郎接话,“当日皇后娘娘出言为难,不外乎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后宫独宠。现在皇上已然指婚,咱们只是求她,说服皇上改变指婚对象而已。再者说,能让皇上这般重视的女子又怎会是张扬跋扈之人?登基大典那日,咱们也都曾一睹娘娘芳容,平心而论,皇后娘娘望之便令人心生亲近之意。” 户部侍郎话说到这儿,有理有据,颇为让人信服。既然法子定下来,那么剩下的便是派何人去求见皇后。毕竟身在后宫,不便一次性见这么多臣子。商议到最后,定下了户部侍郎和宰相二人求见皇后。 “吴大人,此事宜早不宜迟。咱们这就递牌子求见吧!”户部侍郎说道。 宰相点头,面色有几分凝重。 凤鸾殿内,苏诺语正闲来无事,便有丫鬟进来回禀:“启禀娘娘,宰相吴大人,户部侍郎曾大人求见。” “哦?他们怎得想起要见本宫?”苏诺语有些诧异。 心云弯腰附在她耳边,低语:“小姐,您忘了。公子不是说要为那些秀女指婚吗?他们十有**是为了指婚一事吧。” “是了,我怎得将这事儿给忘了。”苏诺语恍然大悟,“看来哲勋的决定并不为他们所喜,想着在我这儿能有什么转机吧!”想了想,她点头,“好,让他们在庭院中候着。” 关于指婚一事,既然那日和褚哲勋达成了共识,这些日子苏诺语便再没过问,自然也不知道褚哲勋最后的决定。不过能让这些大人们求到她这儿,她倒是有些好奇哲勋究竟做了什么。若非是走投无路,大概也便会病急乱投医。 只是她从未在宫里见过臣子,也不希望有什么传言,思虑再三,将心云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心云点头,领命而去。 苏诺语折回寝殿稍作打扮,方才缓缓走出去。 庭院内,宰相与户部侍郎皆有几分拘谨地站在那儿,见苏诺语走出来,连忙恭敬地跪下:“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两位大人平身吧。”苏诺语淡淡开口,“不知今日两位大人执意要见本宫,所为何事?” 宰相与户部侍郎相视一眼,由宰相上前一步,先是说了好些恭维话,紧接着又站在父亲的角度上道歉赔不是。 苏诺语秀眉微蹙,打断他的话:“宰相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宰相面上飞快掠过一丝尴尬,本想着说些好听的,哄着皇后高兴,届时再提些小请求,想必皇后抹不过面子,不得不同意。然而却不料这皇后压根不吃这一套,还三两句将话说死。 户部侍郎见状,将话接过去:“皇后娘娘快人快语,令微臣心生拜服!既如此,微臣便开门见山,还请娘娘见谅。” “嗯。”苏诺语淡淡回应一句,面无表情,叫人猜不透心思。 户部侍郎接着说:“是这样的,今日皇上将微臣宣进宫,说了指婚一事。按说舍妹能得皇上金口玉言指婚,自然是微臣满门上下的荣幸。但皇上或许有所不知,他为舍妹所指那人,家中已有正妻,并育有一子。舍妹年方二八,才貌双全,小女儿心思自然是希望能嫁得一如意郎君,白首偕老。” 话听到这儿,苏诺语心中已有了了解。看来皇上不仅自作主张为那些秀女指了婚,还都指的是家中已娶妻之人。苏诺语在心底轻笑,看不出来他还有这样的心思呢。 “曾大人说了许多,本宫却听得不是很懂。”苏诺语故意装糊涂,“依曾大人所言,令妹想嫁得如意郎君,但自古婚姻大事皆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想必所指之人也都是一表人才,没有相处,大人如何能断言皇上所指并非令妹想嫁呢?” 户部侍郎见她有推诿之意,无奈之下只得将话说得更直接:“人人皆道皇后娘娘德才兼备,又体谅下人,今日一见方知此言不虚。皇后娘娘与皇上伉俪情深,之前种种皆是微臣失了礼数,甘愿领罪。但如今还请娘娘可怜舍妹,求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重新为舍妹指一门婚事吧!” 苏诺语依旧不肯接茬:“皇上乃一国之君,本宫哪里能左右得了皇上的心意?想必皇上此举有其深意,曾大人乃国之栋梁,该体谅皇上一片苦心啊!” 户部侍郎气结,从未想过这皇后娘娘会这般难缠,简直是软硬不吃。他看一眼宰相,示意他再说几句话。 宰相在旁边看着,心知这位皇后不是个好相与的,本不愿再多言。可转念一想,脑海中浮现起紫晴的泪眼婆娑,一咬牙,一狠心,豁出去了! “娘娘,老臣站在父亲的角度上,恳请娘娘相助。”宰相跪了下去,“以您与皇上鹣鲽情深看来,想必不久之后我大朗王朝便会迎来喜事。届时娘娘便为人母,若是娘娘日后有了小公主,怎会舍得掌上明珠下嫁他人做妾侍呢?” 第五百二十八章 进宫求情(下) 苏诺语闻言眉头皱起:“依宰相之言,他日本宫的女儿便得去给人做妾侍?” 自从知道清然有孕的消息后,她便也会有意无意地在心里幻想着日后与哲勋的孩子。说起来,她和哲勋自小都是生活在养父母身边,并没有亲生爹娘的照拂。同样的,养父母对他们都非常好。因而她也好,哲勋也好,脾气秉性都很不错。 关于他们的孩子,她也想过,即便一出生便是皇子、公主,但她仍会像寻常家庭那样,给他们最平常温暖的爱。尤其是女儿,更不会为了所谓的朝政稳定,而拿女儿的婚姻做交换。这一点上,她与哲勋也算是达成共识,哲勋亦说过绝不会用女儿的婚姻做筹码。 宰相一听这话语气不对,连忙解释:“娘娘恕罪,老臣绝非那个意思。只是希望娘娘能将心比心,求皇上为小女指一门好亲事。” “这不正是你们心里所想吗?”苏诺语语气沉下来,“皇上此举不过是顺水推舟,遂了你们的心意。” 闻言,宰相和户部侍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到底是宰相更沉稳些,试探地问:“恕老臣愚钝,娘娘此言,老臣并不十分理解。” “那你便说说在你看来,这儿女的婚事什么最重要?”苏诺语不答反问。 宰相松一口气,义正言辞:“回娘娘的话,在老臣看来,儿女的婚事自然是他们心中满意最重要。”说这话时,他忍不住在心底仔细思量,生怕言语不善,又着了这皇后娘娘的道。想了想,补充道,“其实老臣看重的也不尽是门当户对,更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在婚姻中受了一丝一毫的委屈。” 户部侍郎点头附和:“微臣亦是如此。虽然只是微臣的妹妹,但微臣也不希望她嫁与自己不喜欢的人,草草地过一生。娘娘慈悲,还请代为转达。” 苏诺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许久没有言语。 她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们,眼底充满了审视的意味。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两个人究竟是如何练就的这样的本领,睁眼说瞎话,尚能面不改色,也是难为他们了。 见苏诺语半天不说话,宰相再拜:“娘娘。” 苏诺语轻笑出声,道:“本宫只是在想,你们是如何做到这样言之凿凿,却又没有半分心虚的?” 宰相和户部侍郎面上略有尴尬,再看向她时,目光中有了一丝躲闪。 苏诺语的话却如利箭般,毫不留情:“你们若真是为了她们的幸福着想,又岂会想着送她们来选秀?入宫伴驾,在你们看来就是幸福吗?还是说你们所考虑的从来都只有自己的官途爵位?你们明知道皇上心中容不下她们,还想尽办法,便是你们所谓的不愿她们受委屈吗?” “这个……”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白,宰相和户部侍郎皆有些迟疑。 苏诺语却并不理会他们,接着说:“而你们今日之所以来找本宫,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还不是因着皇上的指婚没有达成你们的心愿。你们所想的,便是让她们嫁入门当户对的世家当正室,这样一来日后在朝堂之上,也好互相帮衬着!” “娘娘此言差矣。”宰相辩驳,“小女心心念念皆是皇上,想必您那日多少也知道些。” 苏诺语冷笑道:“诚然如吴紫晴所言,她在数年前便心仪于皇上,可是据本宫所知,这些年中你并未放弃过送她来选秀的心。换言之,今日若皇上不是哲勋,你可还会顺了她的心意?” 宰相面色一顿,辩驳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到底是为人父、为人兄,事关女子的终身幸福,难道从不在你们考虑范围吗?”苏诺语的语气渐渐冷下去,“既然你们一心想着自己,皇上此举也算是为你们着想。原本入宫也仅仅是个妾,既然你们都上赶着来,不如成全你们。” 宰相和户部侍郎心中一凉,若非是皇后这样说,只怕他们根本想不到这一层来。难怪皇上这次的指婚皆是已娶了正妻的,竟是为了这个! 苏诺语坐直了身体,面色沉寂,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你们便回去吧,本宫这儿没什么好说的。皇上那儿更是金口玉言,一诺千金!” 宰相跪直了身体,还想再说,便听见外面传来了田远的声音:“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褚哲勋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越过跪在那儿的两人,径直看向苏诺语:“诺语,今日天气晴好,不如我们出宫一趟?” 苏诺语闻言,嫣然一笑:“好,你之前就答应过我,待你忙完了,要抽空陪我出宫逛逛呢!” 跪在那儿毫无存在感的两人不得不出言请安:“皇上万安。” 褚哲勋好似才看见他们,诧异地问:“你二人在这儿做什么?” “哲勋。”苏诺语赶在他们说话之前,笑着说,“二位大人来找我,不过是想再次表达他们的谢意罢了。你为这一批的秀女考量的如此周到,他们自然感激涕零。” “哦?果真如此吗?”褚哲勋龙颜大悦。 赶鸭子上架的两人这会儿也只得点头:“是,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既如此,你们便回去准备嫁妆吧。”褚哲勋大手一挥,示意他们退下。 宰相和户部侍郎灰头土脸地跪安告退,临出殿门之际,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看一眼小鸟依人在皇上身边的皇后,似乎有些明白为何皇后能如此获宠。这女子所靠绝非容貌,纵然她容貌本也是倾国倾城。 待他们离开后,褚哲勋和苏诺语进了寝殿。两人边换常服,边说话聊天。 苏诺语笑着说:“我以为你刚才说的出宫之言,只是说给他们听呢!” “我岂会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而哄你?这些日子我忙于朝政,知道你定是闷坏了,若换做从前,清然还可以常常进宫陪你,现在她身子不便,夜尘也不放心她随意走动。咱们今日趁着出宫,索性回逍遥谷看看吧。”褚哲勋说道。 苏诺语笑得心满意足:“你已经为我考虑的这么周到,我还有什么说的呢?说起来有日子没见爹和清然了,还真有点想念呢。”顿一顿,她攀上他的手臂,娇俏道,“说好了今日陪我一整日哦!” “君无戏言!”褚哲勋郑重道。 苏诺语笑得糯糯的:“太好了!谢谢你,哲勋!” 褚哲勋深情凝望她的笑颜,见她这般容易满足,心底突然便升起一丝愧疚感。 苏诺语见他半晌没动静,诧异地问:“在想什么?”随即,又有些紧张地补充,“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没有。”褚哲勋将她圈在怀里,认真地问,“诺语,自我登基后,陪你的时间太少,你独自住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是否太闷了?” 听出他话语里满满的歉疚,苏诺语连忙摇头:“你别这样说,你虽不能时时陪在我身边,但总是一有空便会陪着我。比起其他人,我已经很幸福、很满足了。哲勋,这段时间,你整日忙于朝政,偶有闲暇还要陪我,实在是辛苦。而我除了为你做些琐事,并不能帮你什么忙。你若还这样说,我岂不是更惭愧?” “只要能看见你,我便是再疲倦,也觉得舒坦。”褚哲勋感慨,“你愿意陪在我身边,我已然别无所求。” 苏诺语眨了眨眼睛,将原本有些充盈的情绪压下去一些。这人呀,总是时不时地煽煽情,让她在猝不及防间便被感动…… “哎呀,别说了!”苏诺语低垂下头,揉一揉眼睛,略带了鼻音说道。 褚哲勋的煽情也恰到好处,抬起大手揉一揉她的发顶,道:“抓紧时间,咱们出宫吧!” 苏诺语眨了眨眼睛,极自然地牵住他的手,脚步轻快地出了寝殿。殿外候着的心云见状,懂事地后退两步,不去打扰他们。虽然她也很想出宫走走,但她心知这样的陪伴对小姐来说尤为重要,自然不会去打扰。 走出了十余米,苏诺语察觉到心云没有跟上来,停了下来,看向褚哲勋。褚哲勋了然,回头道:“心云,你家小姐都走了,你还愣在那儿干嘛?” “我也可以去吗?”心云颇有些受宠若惊。虽然迟迟没有改口唤“皇上”,但自从褚哲勋当了皇上后,她心底还是莫名地多了敬畏之情。 褚哲勋失笑:“平日里我不能常常陪伴诺语,全靠着你陪她说话解闷儿,如今她出宫,怎会不带着你?再者说,难道你便不想回去看看清然她们?” “嗯!当然想!谢谢小姐、公子。”心云忙不迭地谢恩,飞快地跟上去。 因着是出宫去逍遥谷,褚哲勋并未带宫里的人,宫外候着的马车上赫然坐着石海。石海是男子,在宫里多有不便,加之逍遥谷还有他的冰雁,纵然是一直跟在褚哲勋身边,这一次褚哲勋还是勒令他留在逍遥谷就好。所以,若是平日无事,石海很少进宫。 第五百二十九章 姐妹小聚 一路上说说笑笑,没多长时间便到了逍遥谷。苏诺语自然是期待不已,而事先便得了消息的清然也早早等在那儿。近三个月的身孕,已经开始显怀,容貌上原本更多一丝英气的清然,此时因着腹中胎儿,平添了几许柔美与母性的慈爱。自从清然怀孕至今,又恰逢默贤阁没什么大事,夜尘几乎就是一步不离地陪在身边。 原本靠在夜尘怀里的清然见苏诺语下了马车,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大步便冲了过去。她这一举动,可着实是吓坏了夜尘,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将她揽回怀中,低声警告道:“走路沉稳些,肚子里还有咱们儿子呢!” 就这功夫,苏诺语也已到了近前,附和地说:“就是,肚子里还有小宝宝呢,怎么还这么风风火火的?” 清然瞪夜尘一眼,转而冲着苏诺语吐吐舌头,抱怨道:“你不知道,自从我怀孕到现在,他恨不得我日夜都躺在床上,卧床静养。白叔明明就说了,适当的运动更有利于日后的分娩,可他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夜尘也是为你和孩子好啊。”苏诺语闻言笑着劝道。 清然哼一声,不以为然:“什么为了我好,分明就是为了他儿子好!” 不待苏诺语说话,一旁同褚哲勋寒暄的夜尘便插话进来:“天地良心,我向来看重的人都是你!若非是你怀的,其他人的我看都懒得看一眼!” “除了我还有谁会给你怀啊?”清然叉腰,凶悍地问。 夜尘嘿嘿一笑:“对啊,除了媳妇儿,再不会有人对我这么好。所以啊,我更要好好地保护你。” 一旁的苏诺语看着他们间的打情骂俏,唇边漾起一抹恬淡的笑。微微偏头,目光不其然地对上褚哲勋的,两人相视一笑,没有言语。 苏诺语心底暗自感叹:这样的感觉真好!若是有朝一日,她也有了身孕,大概褚哲勋也会如夜尘一般紧张不已吧?虽然清然表面说着抱怨的话,心底一定甜蜜不已。 两人斗了会嘴,清然挥挥手道:“罢了,诺语难得回来一次,我心情好,便不同你一般计较了!”随即挽住苏诺语的手,“诺语咱们走!” 苏诺语笑着看向夜尘:“放心,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 两个女子相伴而去,褚哲勋与夜尘自然也有事情相商…… 快要到尘心居时,苏诺语忍不住停下脚步。清然见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忍不住笑道:“果真好眼力,这么远就被你发现了!” “尘然居?”苏诺语轻声念一遍匾额上的字,转而打趣道,“夜尘真当是有心了!你瞧你刚才将人家说的,真真儿是个没良心的!” “喂!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啊?”清然娇嗔道。 苏诺语摇头:“我哪有?再说了,难道夜尘是外人?” 清然瞥一眼新换的匾额,甜蜜地反驳:“改这名字还不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若不然前阵子怎么没提过?我这边一怀孕,他就要改?” 苏诺语忍不住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忍不住替夜尘喊冤:“小没良心的,之前那段时间默贤阁上下有多忙你不是不知道,这话别说是夜尘听了要气得呕血,就是我也忍不住要为他抱不平啊!” 其实苏诺语的话清然哪会不懂呢,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过过瘾罢了,谁让他整日地限制自己的自由?却不料会引来苏诺语这么大的反应,清然连忙投降:“罢了罢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都被他收买了!” “你既然这么不满意他,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苏诺语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面对清然好奇的样子,她摇头晃脑地说,“以夜尘的魅力,你若是不珍惜,可有的是人想要嫁给他。这样吧,我同哲勋说一声,帮着夜尘再至指一次婚,也好解了你的心头大患。如何?” 还未待苏诺语说完,清然便叫嚷着要与她算账:“苏诺语!你存心气我呢,是吧?” 苏诺语自己也笑出声来,问:“怎么样?还烦他吗?” “你明知道我是与他闹着玩的!”清然自怀孕后,越来越小女人,撒娇道,“不必别人说,难道我会不知道他的好吗?若不是他对我好,当初我也不会跟他啊。其实夜尘自己也知道,所以才会纵着我和他闹呢!” 苏诺语认同道:“是啊,越来越觉得找一个好的夫君,于女子而言是件多么重要的事。” 两人进了屋,清然方才关切地询问了关于选秀一事。她虽在逍遥谷内,但关于朝廷的消息,尤其是关于诺语的,夜尘时刻都会告诉她。起初一听见宫内选秀,她几乎坐不住,想要冲进宫去找褚哲勋兴师问罪呢。后来渐渐冷静下来,加之夜尘的分析,她才相信褚哲勋做这一切,也都是为了维护诺语。 苏诺语听她说着这些事,心中感动不已:“等会儿我便要告诉哲勋,日后他若是敢欺负我,你必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放心吧,永远没有我出马的机会。”清然笃定地说。 苏诺语含笑点头,将来之前的最新消息说与她听。 清然闻言,挑眉:“看不出来咱们的皇后娘娘还真是有几分气势呢!待下次相见,我也得守着规矩,好好请安呢!” 苏诺语噗嗤一声笑出来:“若不是看在你腹中孩儿的面子上,本宫必定罚你现在便跪下请罪!” 清然撇撇嘴,说:“看吧,我就说嘛,你们现在对我的好,皆是因着我腹中这小家伙!” 玩笑归玩笑,苏诺语既然来了自然是要给她把了平安脉才放心的。把脉后,苏诺语笑着说:“放心吧,你现在很健康,孩子也很健康。” 听了这话,清然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面上含一抹慈爱的笑。这孩子是她和夜尘爱的见证与结晶,更是他们生命的延续,无论她也好,夜尘也好,都异常珍视! 如此惬意地闲聊,时辰总是过得很快。眼见着夜幕降临,在逍遥谷与大家一同用了晚膳,褚哲勋和苏诺语自然也该起身告辞。明明只是暂别,可两个女子偏偏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弄得褚哲勋和夜尘都有些无可奈何。 临行前,清然猛地想起之前曼绮的嘱托,拉住苏诺语,说了一遍。 苏诺语听后,点头道:“我一会儿便和哲勋商量,看什么时候让曼绮将平南王接回京城。” “嗯。你在宫中自己多保重。有时间一定要出宫看我。”清然叮咛道。 苏诺语郑重点头承诺。 在回宫的马车上,苏诺语同褚哲勋说起了曼绮的请求,褚哲勋问:“你很想帮她?” “嗯。”苏诺语点头,“虽然我和她并没太多的交情,但清然言语中很是欣赏她。能让清然如此喜欢的人,想来不会错。更何况之前阮天浩的事上,曼绮也算是居功至伟。” 褚哲勋颔首:“好,明日我会派人去安排此事。” “哲勋,谢谢你。”苏诺语认真地说。 褚哲勋皱眉:“诺语,永远别对我道谢,更不用说是替别人道谢。” 苏诺语莞尔:“嗯,下不为例。” 难得出宫一趟,别说苏诺语,就是褚哲勋也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回宫后,时辰尚早,两人又牵着手在宫里散步…… 远远地,两个人影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太妃,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当初的苏太医竟会一跃成为当今皇后呢?”香茗扶着杨太妃的手,感叹道。 杨太妃眼底皆是羡慕:“是啊,她真是个好命的人。当初先皇还在时,便对她念念不忘,若非是她执意不肯,只怕也早已是皇后了。而现在新皇登基,她竟真的成了皇后,而且是这后宫中独一无二的女人。” “太妃……”香茗讷讷地唤道。 杨太妃叹口气:“在宫里纵横数年,什么没见过?她的人生也算是经历了大起大落,方才有了如今的平安顺遂。从前对她总有几分不以为然,现在心态平和了,倒是有些喜欢她。” “喜欢?”香茗有些诧异。 杨太妃笑着说:“是啊,喜欢。”见香茗似有不懂,她解释,“宫里的女人最是可悲,原本也都是各有各的性情,可在宫里的时日久了,棱角皆被磨光,无外乎就两种。当着皇上,大家不敢有任何脾气,事事皆想着取悦皇上;背着皇上呢,心心念念想的又是彼此算计,争那一点子宠爱。到头来,谁赢谁输又有何意义呢?” “太妃,您自从先皇驾崩后,似乎整个人都变了。”香茗有些心疼。 杨太妃看着她,淡淡地说:“其实在进了冷宫之后,我就有些变了。只是先皇驾崩后,我有了更多的时间、精力去想从前被我忽略的事。人啊,只有到了无欲无求的那一日,才能彻底地看透。” 香茗似懂非懂地点头,太妃说了这么多,她并不是很懂。唯一确定的就是,现在的太妃似乎状态比从前还好上几分。 “走吧。”杨太妃转身离去…… 第五百三十章 秦晋之好 选秀一事尘埃落定,褚哲勋再一次以雷霆手段向群臣证明了他对苏诺语的独宠姿态。无论是宰相嫡女,还是太傅独女,皆以妾侍的身份下嫁。这让原本所有持观望态度的人心知肚明,当今圣上但凡不涉及到皇后娘娘,那么凡事皆好说,否则的话,结果不言而喻。 经此一事,想来朝中再无人敢轻易在皇上面前提及选秀纳妃! 朝野上下提及帝后,始知何为“伉俪情深”。一时间,帝后的鹣鲽之情传为佳话。寻常男子纳妾似乎也不似以往那般随意,更多地懂得了尊重结发之妻。 而褚哲勋登基之后,勤政为民,深得百姓爱戴。正如雪玉合而为一之后显现的那话“得民心者得天下”,褚哲勋时时刻刻以此警醒自己。 当然除了朝政,后宫有了更多令他分心、分神的事。虽是分心,却也甘之如饴。那便是独宠的皇后娘娘怀孕了! 虽然自己本就是大夫,但苏诺语这一次却是有些大意。月事推迟了数日,她也并未察觉出不对劲。直到有日褚哲勋问及,她才想着把脉看看,谁知便发现自己已有近两月的身孕! 这样的消息对于褚哲勋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欢喜之余,他陷入了比之夜尘有过之而不及的紧张中…… “这么大的事你竟没有察觉,每日里走路也是跑跑跳跳,行事大大咧咧,若是有个闪失,可怎么好?”乍闻喜讯,褚哲勋忆及昨日两人间还有过一次剧烈的运动,既悔之不及,又担心不已。当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脱口而出的话便有些严苛。 苏诺语也很委屈,她虽是大夫,可谁会有事没事地给自己把脉?再者说,昨夜是谁百般痴缠的?怎得食饱餍足后,就这样翻脸不认人的? 其实月事迟迟不来,她心头不是没闪过这样的念头,可想着之前清然初有孕时的种种表现,她又很快便打消了这样的猜测。从怀孕至今,她既没有恶心呕吐,也没有胃口不好或是胃口大增,更没有昏昏欲睡,实在是和平日没什么两样。所以,也不怪她没有察觉嘛。 迎上苏诺语弦然欲泣的双眸,褚哲勋有些后悔方才那么激动说她,连忙又放软了语气,颇为讨好地说:“诺语,你别生气,我不是怪你,我是担心你啊!” 苏诺语嗔怪地看他一眼,想起前些日子清然的样子,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板着小脸,哼道:“说得那么好听,其实还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褚哲勋被她一句话气得几乎要呕血,猛拍了两下胸膛,方才说:“诺语,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嗯?”苏诺语一时没反应过来。 褚哲勋一脸哀怨地看着她:“你方才说那么昧良心的话,可不是要气死我?” 苏诺语被他脸上那小女子般的哀怨震到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才抬手摸摸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难道得了失心疯?” 这一次,褚哲勋彻底如放了气的气球,一点脾气也没有了。苏诺语见状,咯咯地笑出声来。褚哲勋无奈地摇头,无论如何,只要她开心就好。 半晌后,褚哲勋感慨:“唉,我现在算是能理解夜尘的心情了!古人诚不欺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看着褚哲勋摇头晃脑仿佛老夫子的样子,苏诺语笑得开怀,却强自忍着,嘟嘴道:“既是难养,不要也罢!” “要我如何舍得?”褚哲勋见她起身欲走,连忙抱住,在她耳边低语,“诺语,我很开心!谢谢你!” “怎得突然说这么见外的话呢?”苏诺语亦轻声回话。每当褚哲勋这般温柔时,她便毫无招架之力。 褚哲勋认真地看着她:“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曾几何时,我以为自己这一生也无法这样拥有你……甚至在梦中,我都只敢远远地看着你……”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消弭。 苏诺语心疼不已,眉头微微蹙起。她忍不住扪心自问,过去那些年里,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骄傲如褚哲勋这样的男人,竟会为了自己这般彷徨、不确定。若不是阴差阳错间她重生,岂不是会永远地错过他? “哲勋……”第一次,她伸手见他揽入怀中。 褚哲勋难得脆弱,将头轻轻地靠在苏诺语的怀里,双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 寝殿内,一片静谧而祥和…… 后宫独宠的皇后娘娘有了身孕,这样的大好消息在宫里自然是瞒不住的。当然,褚哲勋恨不能全天下都能与之同乐。不到一日光景,几乎合宫上下便都知道了皇后有孕、大朗王朝即将有后的消息。紧接着朝野上下便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京城上下百姓对此皆津津乐道。 与苏诺语交好之人,自然是无比欢欣。白峰为了更好地照顾她十月怀胎,更是扮作太医,进宫照顾。这种久违的父女之情,令苏诺语既怀念又感动。终于又有了从前在家时,被爹娘呵护的感觉。每每面对苏诺语面上因此而来的笑意,褚哲勋都忍不住为自己的英明之举而鼓掌叫好。 自褚哲勋登基便隐退的太妃,也在得知了这个消息时,也不时带着紫英往凤鸾殿走动。或是亲自做些可口的小菜,或是娓娓开导她偶尔的小情绪。在太妃身上,苏诺语亦感受到了熟悉的母爱。 而清然那边,自从知道了苏诺语怀孕的消息,也是高兴得不行。苏诺语初有孕,胎尚不稳,清然却已是怀胎五月,正是稳的时候。两人以交流心得为由,走动频繁。夜尘为讨媳妇儿开心,隔三差五便亲自护送清然进宫,两人偶有聊到兴起时,甚至到了晚上也不愿分开。每每这时,便苦了褚哲勋和夜尘,两个大男人被赶出了房门,孤枕难眠。 清然怀的这胎早在四个月的时候便被白峰断出是个男孩儿,苏诺语的这胎虽还看不出来,但两个小女人在商讨之后,毅然决定诺语这胎若是男孩儿,则为兄弟;若是女孩儿,则结成亲家。对此褚哲勋与夜尘都只淡淡一笑,并不表态。孩子们的事,自然得他们自己决定,不是吗? 虽然中国自古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无论是褚哲勋还是夜尘,在婚姻大事上,都是自己做主,迎娶了自己心仪的女子。自然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太过插手孩子们的事。至于那两个小女人,有孕者为大,她们开心就好。 数月后,清然顺利诞下男孩儿。阮忠夫妇喜极而泣,抱着这来之不易的孙儿,乐得合不拢嘴。苏诺语看着那白白胖胖的男娃儿,心中更加期待她腹中的小公主。 没错,白峰已经把脉判断出苏诺语的这胎是公主。原本白峰还担心褚哲勋得知了这个消息,会不开心。毕竟对皇家来说,皇子远比公主尊贵。即便是在民间,百姓们也往往更宠爱儿子一些。 孰料褚哲勋得知消息后,非但没有一丝遗憾,反而直呼高兴。按着他的说法是,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长公主嘛,身份贵重,必定是爹娘的掌上明珠。 白峰看得出来,褚哲勋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绝非为了哄他们高兴。而对诺语来说,只要是自己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一样的。比起皇子,她显然更喜欢公主。毕竟与清然有约在先,小公主的到来岂非是缘分天定?至此,苏诺语更是常常出宫看望清然母子。 得了儿子的夜尘得意忘形,每每在褚哲勋面前提及孩子那都是滔滔不绝,令褚哲勋好不嫉妒。 终于,在褚哲勋以及众人的翘首以盼中,苏诺语迎来了分娩之期。苏诺语的分娩异常顺利,小公主更像是懂得体谅人心似的,几乎没让苏诺语受苦,便顺利出生。 刚出生的小公主并非寻常孩子般皱巴巴的,反而生的白净,玉雪可爱,软软的一团,令褚哲勋爱不释手。当然他绝非是有了孩子便忘了媳妇的人。 苏诺语生产那日,他一直守在身边,根本不顾及产婆“产房血腥不吉利”的言语,也不在乎自己九五之尊的身份,坚持要陪在诺语身边,陪她度过这个难关。孩子出生后,他匆匆看过一眼,便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苏诺语身上…… “诺语,谢谢你!谢谢你!”褚哲勋激动得几乎难以成言,反反复复就是这么一句话。 苏诺语躺在榻上,浑身乏力,状态却是不错,始终面带笑意地与他凝望:“哲勋,没能一胎给你带来皇子……”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褚哲勋薄责:“说什么傻话!只要是你的,无论男女都是我的宝贝。”顿一顿,他又笑得开怀,“我刚看了咱们小公主一眼,那孩子的眉眼处很是像你,长大必定是个美人坯子。” 苏诺语被他脸上那略带了一丝傻气的笑容,心底甜蜜不已。于她而言,有夫如此,如今又有了可爱的女儿,未来他们还会有可爱的儿子,这一生已是别无所求。 在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波折坎坷之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各自有了各自最完美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