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楚朝阳在屋子里哭。 哭得不能自已,哭得嗓子嘶哑了。 这时候还早,六点多一点,但夏天天亮的早,外头早已天光大亮,露水已经散去。 农村人勤快,大都早早下地,趁着日头没出来天不热的这阵,把上午的活儿给干了。 女人家呢,起床煮饭喂猪喂鸡,洗洗刷刷。 没几个会赖在床上睡懒觉的。 隔壁王桂花端了个大盆子,在自己院子天井旁边洗衣服。 听着李赖子家的哭声,啧啧不已。 她手下动作飞快,衣服打了胰皂子,铺在光滑发亮的黑青砖块上,用木锤一下下捶打,锤了之后再放木搓板挫。 不一会儿,她婆婆刘春喜出来了。 手下端着一个簸箕,上面是干小的玉米粒。 刘春喜动作熟练,嘴里咯咯唤着鸡,眼睛往隔壁方向瞧了一下,呐罕:“怎么还没闹完,这都哭一个早上了。” 王桂花跟着撇撇嘴,回说:“谁知道,昨天席面吃完,那屋子就吵闹了一通,外人看着都不成样子,晚上不知怎么的两人好像又打了起来,那会儿我看李赖子捂着脑袋出来,脸上多了几条红杠杠,一看就是指甲划出来的伤,李赖子嘴里骂骂咧咧,头也不回就走了。” 刘春喜喂了鸡又去剁红薯,准备猪食,嘴上接话:“真是造孽,李赖子就是个不着调的,才娶的媳妇儿,哪有一结婚就丢下新媳妇跑了的,这叫人新娘子怎么做人!” “我看他那个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连自己男人都敢动手,好不能耐!” 刘春喜哼笑一声:“李赖子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你看他媳妇儿现在还嚎得杀猪一样,昨夜怕是挨了一顿好打。” 王桂花心说那新媳妇还真配不上怜香惜玉几个字。 嘴中却跟着说:“只怕以后更要吵翻天,更没个安生样。” 她叹了几口气,一边起身,把清洗好的衣服拧干拿去竹竿上晾。 婆媳两个各自忙了一通,说了些顽话,又自去做事不提。 而他们口中的新媳妇,楚朝阳,这会儿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除了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做些什么。 她,楚国的小公主,明明前一刻还在皇家马场赛马,不料马场上一匹马突然发疯,激烈狂奔起来向她冲来。 楚朝阳就睁着眼睛,一脸惊恐地看马儿朝自飞奔而来一脚将自己踢飞! 那是只觉得自己胸膛的骨头都碎掉了,疼得无法形容,紧接着她就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还迷糊着没反应过来,一个大耳瓜子就朝楚朝阳脸上抽了过来。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格外清楚。 直接将还不怎么清醒的楚朝阳给抽蒙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太过陌生,楚朝阳一时失了语,不知身在何方,只觉得做梦一样。 两眼茫然。 然后,隐约看见一个生得高头大马的男人恶狠狠盯着她。 对方手指着楚朝阳,嘴里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之后摔门而去。 楚朝阳晕了过去。 一个晚上过去,足够楚朝阳接收原身一切记忆。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魂魄附在了别人的身体上。 她楚朝阳,楚国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在马场上被一匹马给踹死了! 醒来变成了另一个人! 脑子里充斥着奇奇怪怪的陌生记忆,让楚朝阳万分惊恐。 所以,一大早起来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场。 哭着哭着,哭到嗓子都发不出来声音了,楚朝阳才抽抽搭搭地停了下来。 楚朝阳现在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她打量了一眼这个奇怪的地方。 破旧旧的,家具少,她身下一张硬邦邦的床,跟她以前住得金碧辉煌的大宫殿不能比。 记忆里时不时冒出来出来一些她不能理解的词,什么现在是华国多少年之类的。 楚朝阳对这各类词汇很陌生,有些不太能明白,很懵懂。 她只知道自己这个身体也叫楚朝阳,现在所在这个地方是个叫花溪村的贫困小村落。 “楚朝阳”今年二十三岁,是隔壁柳树村的人,昨天嫁给了这栋屋子的主人李远江。 楚朝阳得知“自己”已经二十三岁的时候,非常吃惊!随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又无声地哭了起来,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好不可怜。 她还是朝阳公主的时才十五岁呢,正是女子的花杏之期。 没想到一朝生死再次睁眼,什么都变了。 嫁人了不说,还平白无故年大了好几岁。 楚朝阳摸了摸肿的老高的脸颊,疼痛感挥之不去,让她又想起了她刚醒来的时候,朝她抽耳光的男人。 虽只看了个朦朦胧胧,但对方那凶狠的眼神,楚朝阳却忘不了。 她打了个寒颤。 心里又具又怕。 这个“楚朝阳”是柳树村的人。 楚家一共有四孩子,楚朝阳是老大,她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自从前两年新的政策出来后,土地下放,每家每户有了自己的田地,可以自己耕种,农民日子已经比前些年好过了许多。 但因为楚家只有楚父一个劳动力,家里那么多张嘴,所以日子过的还是有些紧巴巴。 楚朝阳是第一个女儿,还是很得楚爸爸楚妈妈喜欢的,再加上她长大后也懂事,不止能下地干活,还能帮着带弟弟妹妹,真是帮着楚母减轻不少负担。 因为存着一点私心,想让女儿多帮衬下家里,即使楚朝阳到了年龄,楚母还是把女儿多留了几年。 却没想到这一留就留到了二十多岁。 这个年纪,再村子里已经是老姑娘了。 楚母这才急了起来,开始暗自托人相看。 可是看了几次都没成功。 没什么别的原因,纯粹因为楚朝阳的相貌长得太不好看了。 楚朝阳作为家里的长女,从十几岁起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一张脸真个不像个娇嫩的小姑娘,整日又是风吹又是太阳晒的,皮肤瞧着就有点粗糙,又很黑。而且下地重活干多了,身板就变得很壮实,没个姑娘样子。 是以亲事说了几回都没成功。 楚母日日忧心,但有些事情你越着急越像是在跟你作对似的,不如你意。 楚朝阳的婚事从去年冬天说到第二年春天,一个年头过去了,都还没影儿。 楚母急得嘴角起了一串燎泡。 天天四处托人打听。 后来,就有人给介绍了李远江。 “虽然年纪大点儿,但年纪大他知道疼人啊,况你家大丫头也二十三不很小了,我看倒是般配的。至于眼下没工作的事,嗨,老话不是说先成家再立业嘛,男人有了老婆孩子自然就知道上进勤快了。你再看,这李远江可是有一套青砖瓦房,再有,他爹娘都没了,咱们大丫头一嫁过去就是自己当家做主,上面没人管,多好的事!” 当初就是媒人的这一番话,楚母终于咬牙拍板同意下来。 将自己女儿许给花溪村的一个三十岁的无业游民。 说白了,就是个游手好闲不事生产的混混。 2.第二章 李远江心里不太痛快,被他二姨婆忽悠娶了个丑媳妇不说,那婆娘还是个厉害的,敢跟他动手。 李远江真不是好脾气的人,女人惹急了他也照样打,何且那楚大丫称得上是个女人吗,壮得和头猪似的,腰比他的还粗,一张脸糙得跟什么似的,看着就倒胃口,他李远江还真下不去那个嘴! 脸被那婆娘挠花了,李远江不客气甩了楚朝阳一巴掌,懒得再待在那屋子里,烦! 干脆出了门,吆喝上平日里玩的好几个兄弟,一起去了县城,找了家常去的隐蔽棋牌室,打牌去了。 好不潇洒,一去就是几天。 住在附近的哪个不晓得李远江的德性,不着调,抽烟喝酒赌博,哪个都沾。不然他也不会有李赖子这个浑号了。 现在,隔壁王桂花倒是有些同情起楚朝阳了。 楚朝阳真是太可怜了。 嫁了个男人,新婚当天男人就撂下她出门了,这都三天了还没个影儿,她还有什么脸面,恐怕出门都要被人指点,背后要被人说嘴笑话。 刘春喜道:“楚大丫造孽哟,跟了个这样的汉子。” 而楚楚朝阳在干什么呢。 她就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她怕啊。 第一天,愣是在家里窝了一整天,什么事都不敢做,生怕那个凶恶的男人会突然回来了,又要打她。 干坐着不干别的事,脑子里就一直想着以前的事,她想念自己的父皇了,想念母后还有皇兄了,想念她的朝阳殿了。 这一回想,在睁眼看看目前的处境,楚朝阳又忍不住呜呜咽咽哭泣起来。 她自来是个神经纤细的性格,敏感,别扭,想一出是一出,娇花一样,稍不注意,就要哭的。 以前在楚国,在皇宫,朝阳殿,不止父皇母后疼爱,更有一大帮宫女姑姑时时哄着逗着,哪里敢让小公主这么长时间不开心,哭红了眼睛。 但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屋子里半个人没有。 楚朝阳哭着哭着就哭岔了气,然后就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楚朝阳是被饿醒的。 她也不知道自睡了多久。 大概是一个再晚上再加上一个白天吧。 她揉了揉眼睛,听见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 好饿,好饿。 楚朝阳舔了舔嘴巴,想吃东西了。 她从那张硬邦邦只垫了一席子的床上爬了起来,观察了几秒。 床边有一个窗户,用一块青蓝色糙布遮着。 楚朝阳跪坐着在床上挪了挪,然后伸手去撩那帘子。 太阳早已经落山,天渐渐变暗,只隐约看得见远处几座房子的轮廓,一条小路。 原来已经是晚上了,楚朝阳忧愁叹了一口气。 难怪,屋子里昏昏暗暗的。 楚朝阳瘪了瘪嘴,又委屈了。 这里没有人会伺候她用膳。 怎么办? 但是肚子好饿啊,算起来她整整一天都没进食了。 楚朝阳不知道现在怎么什么时辰,没宫女告诉她,这里也没有漏壶。 下了床,踩着地上一双深蓝色布鞋,楚朝阳站了起来。 房间光线暗,有点黑,楚朝阳摸了摸,小步小步地走,在柜台上看见了一盏煤油灯。 是的,一看见那东西,她脑子里蹦出来那东西的叫法,知道那东西点上就能照明,有光的。 煤油灯下面的是个铁台,上面的玻璃璧因为是使用太久又黄又黑。 很脏。 楚小公主金尊玉贵地长大,受尽宠爱,身边所用的东西无一不是上等的,从来没接触这种脏污的东西。 她的朝阳殿里,晚上用来照明的是上百颗珍贵的东海夜明珠。 是以楚朝阳翘着手指,拨了拨那盏煤油灯,满脸都是嫌弃。 不过没办法,她还是在高脚柜的抽屉里找出一盒叫火柴的东西,寻着记忆力的动作,擦擦擦,噌一下,一团火燃了起来。 楚朝阳难得瞪了瞪眼睛,一脸好奇,然后就把灯给点着了。 屋子里亮了起来,但楚朝阳对这光线不满意。 不过现在她也没有闲心计较这些了。 据说这是新房,石灰墙上贴了两张塑料大红喜字。 楚朝阳拿着灯在房间转了一圈,越看是越心沉得不行。 闷闷不乐。 咬着唇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但一会儿她就没多余心思想七想八了。 因为肚子又叫了。 楚朝阳一脸痛苦,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提着煤油灯,滴滴溜溜从房间门走了出去。 李远江家青砖瓦房除了堂前,还有一下左一右两件房间,厨房单独搭在旁边,小半拉,从后门出去是个小院子,厕所猪圈都在这里,还特地围出一块菜园子。 以前李远江父母活着的时候这里整治得很好,现在就不行了,四下空空,家畜家禽通通没养,菜园子更是早就荒下来。 这半点大的地方别说跟楚朝阳住的皇宫比了,不用提,完全是天宫和地狱级别差别,就是随便跟一般小官人家都是比不了的。 但据说就这,李远江家这房子,还是花溪村最好的房子之一。 可以说要是没李家父母当年攒钱建起来的这套房子,李远江可能连楚大丫这种媳妇都讨不到。 当然,叫李远江看来,如果知道楚大丫长得这幅挫样,他压根不会娶。 太糟心了! 楚朝阳对这样的屋子完全没有一点兴致,她提着等终于摸到了厨房里。 在橱柜里翻了翻去,找出来几碗剩菜。 这还是昨天席面上剩下的菜。 不过也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一碗高粱玉米馍馍,一碗炸丸子,一碗鸡子肉。 这时候生活条件普遍不太好,大部分人肚里是没什么油水的,一般吃席的人都是空着肚子过去坐席面,菜一上,都是大块大口敞开膀子吃,到最后,哪里还能剩下什么,像是昨天席面有一道红烧肉,每桌都是吃了个光的。 李远江虽然混不吝不着调,却好面子,结婚的席面办不错。 来的人都吃了个肚饱,嘴里滋油。 剩下的一些,因为是现在天热,不赶紧吃也会坏,所以干脆让亲房的分一分带走,不过也就是些汤汤水水了,大菜干菜一早都不剩。 现在,楚朝阳就盯着三大碗菜发呆。 唯一的一碗肉冷冰冰的,且卖相不佳,楚朝阳没动,直接略了过去,伸筷子夹了一粒圆子起来。 太饿了,她犹豫了会儿,还是往嘴里送了进去。 贝齿轻咬,稍稍咀嚼。 然不过一秒,她立刻吐了出来。 好难吃,好难吃! 楚朝阳哭了,脾气一上来,加上那股委屈劲儿,她直接扔了筷子,往房间里去了,一头扑在床上嘤嘤呜呜。 越饿越哭,越哭越饿。 不过再饿,那等糟糕的下等食物,楚朝阳发誓是再不会下嘴的。 饿了就睡吧,睡了就不饿了! 楚朝阳哭够了,停下来,直接脱掉鞋子,蒙着被子闭眼睡觉。 反正天已经黑了,她想。 没人伺候的小公主,连梳洗都不会。 生活习惯差的不行。 3.第三章 楚朝阳已经许久没吃东西。 从她从这里具身体醒过来之后,算算已经将近快三十六个小时没进食。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皇宫,自己的宫殿,她身边的大宫女碧玉给她端来许多精致的吃食。 有糖蒸酥酪、松子穰、糖腌的玫瑰卤子、鹿脯、藕粉桂糖糕、松穰鹅油卷、冰糖燕窝粥、奶油松瓤卷酥、鸡髓笋、椒油莼齑酱…… 身为楚国最受宠爱的小公主,楚朝阳什么好东西没尝过,更有御膳房的厨子每每挖空心思研究出来一道精致吃食,巴巴献到跟前,楚朝阳心情不好时连看都懒得上一眼。 她嘴叼得很,并不稀罕那些东西。 觉得龙肝凤髓也不不过如此。 而现在,摆在眼前的这许许多多食物,甚至以前不怎么爱吃的,被她嫌弃过油腻恶心的东西,如今看着,却觉口舌生津,馋得很! 腹中饿得不行,楚朝阳都不用宫女门伺候,直接拿起玉箸,把手伸向眼前的一道糕点碟子。 却没想到,还没碰到,那些精美喷香的食物,却忽地全部消失了。 楚朝阳怒了,正欲发脾气。 然后,她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头顶是一片塑料花花绿绿油布。 哪里还是她的金碧辉煌的朝阳殿。 “原来是做梦啊。” 可能是梦中熟悉的人和物让楚朝阳触景生情,而现实的她,却睡在一破旧的小屋里。 巨大的落差感,委屈感,一瞬间蜂拥而至。 楚朝阳躺在床上,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模样可怜极了。 但是她现在饿得头晕眼花,没多少力气,所以身体一抽一抽,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有种气若游丝的感觉。 太难受了! 饿肚子的滋味。 想要吃梦里的那些精美食物是不可能的。 一个人如果真的饿到了极限,哪还有那么多讲究。 现在楚朝阳一心只想着的只有吃。 她要吃的! 昨天晚上被嫌弃的三碗菜,一下子蹦到楚朝阳脑子里。 她被身体本能支配,爬了起来,浑浑噩噩摸到了厨房。 把橱柜里的三个大碗弄了出来。 这次,她回没有犹豫,用手拿起一个高粱玉米馍,塞到嘴里一口一口咬了起来。 这不是细粮,是粗粮,里头还参杂了荞麦,甚至能吃到细细的壳,是几种东西混合着做成的馍馍。 又因为是冷的,变得有些硬邦邦,每吃下去一口,楚朝阳都觉得划拉得嗓子眼疼。 她是边吃边哭的。 一个馍馍吃了几分钟,哽得直翻白眼。 没人给她泡茶,楚朝阳看见厨房里有一个水刚,里面有大半缸水。 都没有拿去烧,她直接用瓢舀起来喝了。 太渴了,就咕噜噜喝了许多。 可能因为肚子空空的滋味太难受了,楚朝阳心有余悸,吸取了教训,在吃完了一个馍之后,又吃几个冷圆子。 直到腹部走了饱涨感,好受了些,没了那股令人揪心发虚的感觉,楚朝阳才停下来。 现在是白天,光线十足,亮堂亮堂的,楚朝阳能清楚地观察所处的环境。 看一下,满眼都是嫌弃。 好歹已经用了两夜一天的时间来接受现实,虽然还是非常难过,但楚知道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心中慢慢沉淀下来。 唯一叫她庆幸的是,那天那个打了她的男人没有再出现过。 楚朝阳松了口气,同时还在心中向菩萨祈祷,一定不要让那男人回来。 最好是永远一直不要回来! 她好怕他的。 脸蛋都叫人打肿了。 她伸手摸了摸,心想,如果这是在皇宫,谁敢碰他在一下,早就让父皇拉下去斩首了。 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只要一想,楚朝阳眼睛里就泛起泪花,她现在成了那落魄的凤凰。 现在是七月,天热得要命,正中午温度非常高。 楚朝阳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在这间屋子里面走来走去,一间是她这几天睡觉的房间,还有一间里面没有家具也没有床,就只放了些脏脏的破烂的农具等东西。 楚朝阳看了一眼,不感兴趣,转身离开了。 她拉开了大门,首先看见的是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两棵树。 楚朝阳脚踏了出去,来回在院子里打转。 名花的品种她倒是认识不少,最稀罕的品种她的宫殿里也养了许多。 但对于树却是一知半解,况这两株树低低矮矮的,枝丫横向胡乱生长,杂乱无章,一看就不曾修剪过,丝毫不美观。 楚朝阳是瞧不上眼的。 院子不大,还有一口水井。 水井楚朝阳知道,宫里也有,且不少,但她没亲眼见过。 况眼前这个好像有些不同。 “楚朝阳”的记忆里,这东西只要轻轻压一下,就能有水流出来,很方便,不需要用绳子系上木桶去吊。 楚朝阳好奇,走过去,这摸摸那摸摸。 看见出水口下面放着一个小木桶,她就试着动手,摁了一下,又摁了几下。 果然,很快,汩汩的水流,从出水口流了出来。 楚朝阳惊喜不已,拿手指去接。 冰冰凉凉的,很是清凉。 玩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把一个小木桶都接满了。 楚朝阳蹲下身来,凑近,用手去拨弄水桶里的水。 忽而,从清澈的水里映出一张脸。 一张陌生的。 貌丑的。 圆盘似的大饼脸。 楚朝阳簌然睁大眼睛! 水中那个人是谁! 怎生的那般丑!! 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不不!怎么可能!楚朝阳拼命摇头。 怎么可能是她!不是的!她可是楚国最漂亮的小公主! 然而苍白的脸色泄露了楚朝阳内心的慌乱不安。 她的手指紧紧掐着木桶的边缘。 终于,鼓起勇气,慢慢伸出脑袋,往那水中看去。 …… 李家院子传来一声尖叫声。 隔壁王桂花一家正在吃中饭,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具是惊得愣了一下。 “咋回事儿,咋了?”王桂花纳闷不已。 刘春喜疑惑,“好想是隔壁李赖子家,他家那个新媳妇?” 王桂花翻了个白眼,“她男人都不在家,一个人闹给谁看!” 他们正说话,王桂花的小儿子已经跑出去看热闹又跑了回来。 嘴里大喊:“妈,李赖子的媳妇儿昏过去啦,倒在院子里呢!” “啥!”王桂花一听,唬了一跳,连忙起身往外走,还有她男人张贵成。 一家人都跑去看。 两家房子是并排挨着的,低矮的院子也遮不住什么。 一眼就看清楚那边的情况。 楚朝阳正蜷缩躺在地上。 几人一看,连忙走了过去。 他们虽然看不上眼李赖子,但是乡下人没什么大的坏心眼,这又是隔壁邻里的,不会说见死不救。 王桂花推了推倒在地上的楚朝阳,大声叫:“大妹子,大妹子,你怎么了?” 楚朝阳声音小小:“疼,肚子疼。” 还是刘春喜年纪大经的事多,镇定些,她看楚朝阳脸色惨白,额冒冷汗,眉头全缴在了一起,一脸痛苦模样。 道:“怕是生了病,得赶紧送医务所。” 村里是没有医务所的,镇里有一个,李赖子又不在,他们只能赶紧去联系村长,最好借个牛车把人送过去。 到底怕有什么大问题,不敢耽搁,王桂花飞快去喊了人,借到了车,派几个人跟着,一路把楚朝阳送去了镇医务所。 4.第四章 楚朝阳问题不大,她当然不是被自己丑得晕过去,而是乍然饿了几天,又一下子吃了太多隔夜有些坏了的食物,甚至还喝了生水,一个没弄才好肠胃就失调,出事了。 疼得打滚不奇怪。 送来镇医务所,又上吐下泻了几回,楚朝阳没被病折磨死自己先羞死了。 医生给看了看,问具体哪里疼,问她吃了些什么,心里有数,就给挂了两瓶水。 楚朝阳第一次打吊针,那真是新奇得不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脸惊悚盯着医生拿着针头的手。 那医生是个青年,长得挺俊,头发留的半短,外面披着一件宽松的白大褂,里头穿的是衬衣和西裤,整个人显得很劲瘦,个高腿长,清爽又帅。 医生见楚朝阳一副如临大敌,蹦的紧紧的模样,倒笑了,挑眉,“怕打针?” 他语气有些调笑但声音是惯有的温柔。 很有些哄人的调调。 楚朝阳一听嘴巴就瘪了,泪眼汪汪,然后用力点头。 她就是那种典型的要人宠要人哄非常矫情的脾气,你对她露个好脸,她越发能蹬鼻子上脸。 好在这医生挺敬业,也没嘲讽楚朝阳,当真跟哄小孩儿似的:“别怕,不疼的。” 跟楚朝阳说话的空挡,就把针头给扎进血管里去了。 楚朝阳回神,一愣,真没察觉到疼。 医务所挺忙,时不时有人过来,青年医生专业又耐心。 楚朝阳就在坐在椅子上,看看自己手上的针头,又竖起耳朵听那些人说话。 时间过得好像挺慢,她有些难耐,不开心。 村里人把楚朝阳送过来之后,嘱咐两句就走了。谁也没那么空闲,能把人送过来已经是热心的了。 吊水吊了将近两个多小时,楚朝阳肚子已经不疼了,不过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医生给她拔了针,之后又给她开了些药,嘱咐道:“一次两粒,一天吃三顿。记住了么,以后别再乱吃东西了,要喝烧开的水。”他知道农村人有些习惯不好,譬如徒省事喝生水。 楚朝阳胡乱点了头,呐呐说好。 没想到结账的时候又出了问题,楚朝阳身上没有一分钱。 在医生告诉她一共多少钱的时候,楚朝阳脸色一下子白了,难看得很。 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怎么办,她记忆里知道钱是什么9样的,可是现在她没有,那些送她来的人也已经在走了。 楚朝阳既尴尬又害怕。 她做公主的时候,还从没有体验过这个为难的时刻。 医生是个聪明人,一见楚朝阳的脸色,联想到她刚被人送过来的情况,大概了解了。 神情还是一贯的温柔,嘴角带笑:“忘记带钱了?不要紧,过来记个账,改天记得来还就行了。”说罢从自己的抽屉里掏出一个黑皮本子,翻开,拿出笔唰唰写了起来。 末了又问:“哪个村子的?姓什么叫什么?” 楚朝阳愣了一会儿,才慢慢道:“花村的,我叫楚朝阳。” 恍恍惚惚的,想着还从没人问过自己的名字呢,他们也不敢叫她。 有几个胆子? “嗯,好的,你自己也看一看,来签个字。”医生点点头。 楚朝阳果真凑过瞄了一眼,然后从对方手里接过那支奇奇怪怪的笔,一笔一划,犹豫地写上了自己的大名。 “行,这就没事了,你可以回家了。” 楚朝阳得了话,这才茫然出了医务所。 严格来说,这是楚朝阳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出门。 之前两天她都是窝在那房间里的,一步不敢踏, 没想到是生病给了个机会出来,现在才有些心思四处打量。 西州镇算不上多繁华,但比起村子是又好太多,长长的一条马路,不是泥土而是碎石子铺的水泥路。 略平坦。 三点钟天气依旧很热,太阳高高悬挂,楚朝阳看见路口有一个小店,是卖东西的,一个小孩子从里面出来,手里拿了一支“冰棒”,一口一口舔着。 楚朝阳从记忆中知道“冰棒”是种冰冰凉凉能解渴的东西,舔了舔唇,有点想吃。 但她没有钱,只能失望地离开了。 回去的路她倒是知道,不过好像有点远,难道要步行走回去? 楚朝阳觉得委屈,天好热啊,她没走过这么长的路。 尽管现在已经不是在楚国,她也不是备受宠爱的小公主了,但是,娇气的毛病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楚朝阳想到刚的时候,那些人是用牛车给她运过来,就想,没有舒适豪华的大马车,牛车,牛车也凑合啊,她腿软,走不动…… 于是便小步小步蹭饭了不远处那家代销店里,好奇地从木板窗口悄悄看。 里头老板娘正在嗑瓜子,一抬头,问:“大妹子要买些啥?” 楚朝阳想拿出公主的气势,但一见这些异世的陌生人,顿时又泄了气,喏喏了半天才道:“大,大姐,这附近有没有去花溪村的牛车……” 老板娘是个爽朗人,眼睛往楚朝阳身上瞟了瞟,见人一脸害羞媳妇样,长得人高体壮的,不像是个娇气人,这里到花溪村也才十几里路,怎么走不得。 随后目光又落到楚朝阳肚子打了个转,以为人家是肚子有了。 自认为察觉到真相的老板娘笑了笑,道:“咱们这点地方,哪里有专门的车哟,不过这里每日都有车经过,我这是路口,你就坐这里等着,碰见有牛车来了,叫人带你一脚就行。” 这年头乡下地方都这样。 镇上子不大,也没有说专门往乡下跑车的,村里人节省哪里会舍得花这个冤枉钱。 没有交通工具一说,出门就靠两条腿,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人,走走路又算得了什么。 偶尔看见路边有牛车经过,让人载让一段路是常有的事。 楚朝阳得了这话,干巴巴说了句谢谢,然后就坐在棚子里的长条凳上等着,看着路边。 倒是代销店的老板娘闲,店里没人来,她就跟楚朝阳聊天。 楚朝阳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大概等了快一个钟头,路口才终于出现了一辆车,楚朝阳已经顾不上矜持,冲了出去,然后磕磕巴巴询问人能不能载她一程。 赶车的是个老大爷,还是头一次遇见楚朝阳这么内敛的人,一下子就乐了:“闺女上来吧,客气啥,正好我路过花溪村。” 楚朝阳心里一喜,道了谢,然后爬上后面的板车坐好。 一路上也没多说话,不知不觉到了花溪村。 楚朝阳再次道谢,从车上下来,然后走小路走回去。 到了家总算松了口气,把医生给她开的药放好,想起到还欠医生的钱,楚朝阳赶紧打开一个箱子,翻翻找找,终于,从最底层掏出一个塑料袋来,一打开,里面放着零零碎碎二十块钱。 这是楚母给“楚大丫”的嫁妆,压箱底钱,楚朝阳拿出来,打算抽个空去医务所把账给还了。 旋即突然想起来,今天是隔壁人家发现自己把自己送到医务所,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谢谢他们的。 所以说,人真是的是非常聪明的生物,适应性极好,就是娇贵如公主,到了这种处境,潜意识里会替她做出正确行为。 因为心里藏着害怕,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是陌生的,楚朝阳不敢出门,但现在,一旦有个人向她出示了好一点好意,她就会抓住,想得到帮助和归属感。 楚朝阳本来想那点钱去给人家当做感谢,转而意识里又告诉她这种做法是不对的。 真多亏了楚大丫的记忆,楚朝阳才不至于露馅。 磕巴摸到了厨房,翻箱倒柜,从一口小瓮里翻出二十来个咸鸭蛋来。 本来想着一气全部拿去送给隔壁,她可不是小气的人,却又一晃神,想到这里不是楚国皇宫,且她住的这个家是非常穷的,吃的东西非常少,之前她就被饿肚子了,很难受! 这想法一出来,楚朝阳下意识就哆嗦了一下,接着手下动作也慢了。 最后挑挑捡捡了六个鸭蛋出来,放在小竹篮里准备拿去给人家。 张家只有王桂花一人在家,她也是刚从地里回来,日头快落山了,得早些回来生火煮饭, 几个孩子早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不在家。 刚滔好米准备下锅,听到外头有人在叫。 王桂花一边应“哪个啊,进来”一边把湿手放在围裙上擦干。 脚下往外走,见到来人是楚朝阳还真愣了下。 “李家妹子?” 楚朝阳毕竟和人不熟,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我我你你你半天,没句完整的话。 倒是王桂花会来事,撇开第一眼的惊讶,立即笑开了,“我托大,你叫我句桂花嫂就行,怎么样,身子可好些了?没事吧?白天可把我们给吓着了。” 楚朝阳顺势接话,声音小小的,“没事,没大问题,劳你们担心,还有之前的事谢谢,我没什么好东西,这个你不要嫌弃。” 好容易说完话,楚朝阳把小篮子往王桂花身前一塞,不等人说话,就跑远了。 刘春喜和张贵成刚回来,隐约看见楚朝阳一个背影。 放下手中的农具,打了水洗手,一边问:“我刚好像瞅见李家那新媳妇了?她来咱家了?”刘春喜问。 王桂花笑了,“可不是,给咱家送来几枚咸鸭蛋,说是谢礼,还挺客气。不过奇了,我看着她性子挺腼腆,说话细声细气,倒丁点不像昨天那么会哭的样子。” 刘春喜一听,往王桂花指的地方瞟了瞟,果然一个小篮子里放着几枚还带黄泥土的鸭蛋,便道:“她倒是个懂事的。” 王桂花跟着点了点头。 第二天。 楚朝阳睡的人事不知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外砰砰砰的响声,一下子把她给惊醒了。 揉了揉眼睛,“谁啊……” “李家妹子!李家妹子快开门,你男人出事了!” 楚朝阳被一声“你男人”彻底拉回神,随后穿好衣服哆哆嗦嗦去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两个男人,另一个是王桂花。 他们人还没进,只听一个男人语气急急道:“李家妹子,李远江在县里赌博被警察给抓走了,现在要家属去赎人,你快收拾收拾去吧!” 楚朝阳彻底蒙了! 5.第五章 李远江在县里赌博被抓了。 这脸可丢大发了! 几乎村里人都已经知道。 各自嘲讽,或议论或唏嘘。 而且被抓的还不止他一人,平时跟着他一起混玩的那几个同样没落着好。 这都是住得近认识的,远的,别的地方的人也不少。 能被抓起来教育的,自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惯是些老油条,吊儿郎当游手好闲多年,身上不知打哪儿混来两个钱,就往外生事,吃吃喝喝,聚众赌博这事更没少。 谁知这次就被人匿名举报,翻了船。 花溪村就有三个被抓,除了李远江,另两个也都是到大家认识的,平时村子人碰上了他们也不爱搭理。 这次出了这事,县城公安局直接联系了镇里的派出所,让通知下去,让家属去领人。 花溪村民觉得丢人,一个个背地呸呸地骂,一边教育家里小孩万不能学了那些混混痞子,不然就要叫警察抓进去吃牢饭的。 各家都事不关己瞧热闹,村长却不能,收到消息后还得一家家告知家属。 特别是李远江,他家情况特殊,父母早几年就没了,其他个把不远不近的亲戚谁会管这事,他又不是小孩。 幸好有个刚娶回来的新媳妇。 李远江结婚当天就撇下老婆出去混的事,早叫人私下传开了,村长都听过两耳朵,他心中打骂李远江不着调,干的都是些什么屁事! 却也不得不压着脾气来通知。 一瞧,果然这新媳妇都被吓傻了。 村长心中多少也有些尴尬,看楚朝阳的目光是带着同情的,谁叫她嫁了李远江这么一个男人。 还是王桂花看着楚朝阳愣傻傻的样子,推了她一把,道:“楚妹子,快别发愣了,快收拾收拾东西,跟村长一起去县城里赎你男人回来。”王桂花这话的意思是想提醒楚朝阳多带点钱身上,兴许到时候就会用到。 好在楚朝阳还傻透,被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终于听明白了。 是是是是是那个男人! 那天她刚醒过来就抽了个她一耳光的男人! 楚朝阳非常想哭。 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个男人,楚大丫的丈夫,现在就是她丈夫了! 楚大丫的魂魄在他们新婚夜那天就消失不见,现在这身体是她楚朝阳的了。 可真扎心。 金尊玉贵的公主竟然嫁给了一个地痞无赖般的人。 楚朝阳还算有些小聪明,因为怕被外人察觉到什么,回过神之后,赶紧去房间把自己收拾妥当,把楚大丫的嫁妆钱全部拿带在身上。 然后跟着村长,一行几个人,赶着牛车,往县城方向去了。 李远江几个被抓的消息其实昨天夜里就传了过来,只是因为太晚了就没通知,今天特特起了个大早,天刚蒙蒙亮,露水还没散去就一家家叫人了。 这个点出发,赶去县城正好是办事的点,再晚点警局里的人就下班吃饭了。 县城比去镇里可远多了,就算是早上六点出发的。 抵达公安局的时候,也已经过了十点,太阳高高悬挂,温度上升。 楚朝阳额头一头的汗。 6.第六章 楚朝阳一路上都是胆战心惊的,不是怕别的,就是怕李远江。 那天那一个耳光,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腮帮子疼呢。 阴影太深了。 小公主长这么大,是第一遇见这么凶恶,敢打他的人。 现在,这些人说那男人被警察抓了起来,警察是什么她知道,就和官差是一个意思。 专门缉拿坏人的。 楚朝阳心中想,抓起来就抓起来了啊,为什么要放出来啊!不能一直关着吗? 她不想去把那个人赎出来。 但这话她不敢对别人说。 这一趟一起来县城的,就楚朝阳一个女人,同村的除了李远江还有另外两家的儿子也被抓了,出了这种不体面的事,别人家都是男人出面解决,李朝阳一个年轻女人混在其中,显得可怜巴巴又突兀。 但是没办法,谁让李家没别人了呢。 村长见楚朝阳脸色一片惨白,神情特别难看,以为她是太过担心李远江。 心中怜悯同情,就帮着说了一句:“你不用太担心,既然警察说是让去领人,肯定不会有多大事,赌博一般就是只把赌资给没收的,最多再交几块钱罚金。” 说了他顿了一下,怕楚朝阳心疼钱舍不得,于是又补充了一句:“钱没了还能挣,人好好的就行,大妹子看开一点。” 楚朝阳心里乱糟糟,闷着头,胡乱点了下头。 村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自古以来民怕官,人之常情,几人来到公安局,多少有些拘谨。 进来跟看守的人说明来意之后,才被放进去。 之后一个四十多岁的穿制服的男人过来,把他们打量了一遍,才冷冷道:“跟我过来。” 然后他们跟在这男人后面,去了一间刑讯室。 男人敲开门,没进去,只对着里头扬声道:“来领人的,你记录一下。” 刑讯室里的办公桌旁坐着一个女记录员,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听见声音,一抬头,就见着楚朝阳几个人,她先对同事点点头,等那男警察离开后,才问:“你们都是哪里的?” 村长赶紧往前走了几步,弯了弯腰,态度很恭敬,道:“都是花溪村的。” 于是女记录员低头翻开左手边的一个文件夹,看了看,念道:“李远江,张天华,陈建业的家属都来了?” 花溪村几个人连忙回答:“警察同志,都来了都来了。” 那记录员目光在楚朝阳身上看得最久,逗留了几个圈。 这才站起来,不带感情地说道:“他们几个聚众赌博,一人要罚十块钱,你们交了钱就能把人领走了。” 好在大家都是有准备的,虽然出十块钱肉疼,但也不能不了交,谁敢在警察局横啊,能把人领出来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要搁前些年,哪有这么简单。 说罢几人纷纷从身上掏出钱来,细细数了几遍,才交给女警察,然后对方个一个做登记。 大家都交,楚朝阳不可能不交,尽管她心底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不愿意给李远江交钱,不愿意让他出来。 但没法子,警察看着她,村长看着她。 楚朝阳只好慢吞吞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钱,递了过去。 女警察全部登记完之后,才大声道:“好了,家属跟我过去领人!” 刑讯室旁边还有一个门,是想通到另一间关押室。 女警推开门进去,领了三个男人走了出来。 楚朝阳小公主一眼就认出了李远江。 无他,这个人身上的气势是太嚣张了,这么多人,数他长得最高。 短短的头发,皮肤较黑,高鼻梁,眯着一双眼睛。 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这个身躯,尽管楚朝阳那天只朦胧看了几眼,有些许印象,但现在一见面,她就一下子认出来了。 因为太害怕,楚朝阳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 她呼闪着目光小心翼翼看了过去,男人高高在上视线也正好看过来,一下子和她对上。 里头是漫不经心。 楚朝阳嗖地一下缩回了目光,立刻低下头,再不敢看。 李远江倒是有瞧了楚朝阳好几眼,不过这眼神里没什么别的意思。 他当然知道楚朝阳会过来,毕竟他家里没人了,警察让赎人,村长肯定会带上楚朝阳。 李远江现在心情可不多没好,关了一夜,晚上压根没睡好,眼睛里都是红血丝,酸涩得很。 本来嘛,把点小牌,屁大点事,也不知道是哪个狗娘养的给举报的,他手气正好,赢了一百多块呢,无端端弄没了他的火气。 不过李远江心眼子也有,警察冲进来的时候,他眼疾手快把面前的钱抓了一把塞进了衣服的内兜里。 果不其然那群条子冲进来,把他们一个个摁在地上,让举手蹲下。 他们这家牌铺,有三四桌,人都被抓了带回局子里,赌资自然都没收了。 等到警察来登记消息,让李远江家里来人,他才想起来,家里还有才娶回来的媳妇。 李远江兴致缺缺,对楚朝阳没兴趣。 楚大丫彪悍得很,结婚当天就敢上手跟自己打架,他脖子脸上都被抓烂了,惹急了就甩了她一巴掌。 那可不是新媳妇还有的样子,李远江嫌弃楚大丫长得难看又不识相。 反正他下不去嘴,就连面子也懒得给,干脆直接出来了。 不过今天倒稀罕,李远江以为就楚大丫那和泼妇一样的性格,过来赎人交罚款,肯定会大哭大闹,放赖耍皮。 没想到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今天这人安静得很,不声不响的,埋着脑袋,被他看一眼,立马就跟个鹌鹑一下缩回去。 李远江皱皱眉,不知道这婆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真是他想多了,楚小公主单纯是第一被打了,害怕,心里挺怂。 交了罚款,一伙人闷着头出了警察局。 来的时候四个人,回去的时候七个人,牛车就有点坐不下了。 都是几个大巴巴的汉子,几里路也没说非要做车的,来的时候是因为要赶时间。 于是大家就让楚朝阳坐着,她虽然长得壮实吧,但好歹是个女的。村长完全是陪同他们来,还兼顾赶车,自然不会走回去,楚朝阳在,几人就默认让李远江坐了,总不能让他们夫妻一个坐车一个走路吧。 所以最后,另外两家四个人就只能走回去。 村长是个老好人,一边悠悠赶着牛车,就着这次的事,语重心长地规劝了李远江一番,叫他引以为戒,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再犯浑。 李远江在村子名声可不好,看他长得牛高马大的,却不事生产,游手好闲,现在还赌博进了警察局,就算是一个村子的人,很多都是看着他就摇头,私下说小话。 村长能耐心跟他说这也话,已经是很不错了,李远江心不在焉听着,面上装作答几句。 牛板车坐三个人绰绰有余,一点都不挤。 但楚朝阳全程背挺得直直的,蹦的很紧,抿着唇,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一路上就是村长和李远江说话。 终于回了村子,村长把两人放在路口,就赶车回家了。 楚朝阳不说话,李远江也没说话。 他插着兜往前走,楚朝阳在后面跟着,离得有三米远。 院子门是虚掩着的,李远江这人不文明,又粗鲁,直接拿脚踹开了。 只听哐当一声响。 楚朝阳吓得一抖。 李远江可不在意,径直往房间里走去,在警察局没休息好,他这会儿正经困着,于是,就这么直接,不管不顾地瘫在床上睡下了。 房间被霸占,楚朝阳进屋后完全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没办法,她只能搬了张椅子坐在堂前。 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呆的,一下子又想起父皇母后来。 好像想他们啊。 楚朝阳吸了吸鼻子,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地方。 这里什么都没有。 早上匆匆忙忙出门,水都来不及喝一口,饭也没吃,楚朝阳肚子现在很饿。 她摸了摸,咬着唇,心里委屈得厉害,眼泪珠子就控制不住,吧嗒吧嗒一颗一颗往下掉。 偏偏她又不出一点声音,就这么默默流眼泪。 圆盘似的脸盘不好看,但也是真可怜。 也就这么巧,明明李远江都要睡着了,就被临了被一泡尿憋的不舒服,皱着眉爬起来准备去放水。 一出门,就看见楚朝阳一脸眼泪,神情悲伤的模样。 别说,挺戳人心的。 李远江就被搞得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脸色变来变去,半晌后低声咒骂了一句,“操!” 7.第七章 楚朝阳听见声音,茫然抬起头来。 脸上还挂着泪珠子。 李远江眉头拧得死紧,就这么盯着楚朝阳。 他一有情绪,脸就带出很多来,显得很凶,有很大的不满一样,在别人来着,就以为这是要发怒了。 但李远江现在其实并没有生气。 反而是见楚朝阳哭得这样惨兮兮,心头觉得有点怪异。 好像是突然惊到了,楚大丫这种都能和他大家的人,她竟然还会哭? 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妈的,长的五大三粗,哭起来怎么这么娇滴滴? 李远江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烦躁,抬脚踢翻一个小凳子。 “哭什么呢你?”他抱着臂,眼神不耐烦,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楚朝阳本来都要哭好了的,陡然被李远江这么一恐吓。 又惊又怒,环视一周, 忽然发现并没有能帮自己的人。 本来就不是什么坚强要强的人,今天一路去了公安局,能撑这么久已经耗尽了力气。 再被这么一吼,完全爆发了,心头的委屈就像泄了堤的江水,一种而出。 旋即,不管不顾,放声捂脸掩面嘤嘤而泣。 李远江……李远江他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着这是,她还起劲了? 他做什么了吗! 一烦,就控制不住抬脚狠踹门。 但他越这样,楚朝阳哭的调调跟唱歌似的,又往上拔高了一点。 李远江放下脸,盯着她看,眼神不善。 楚朝阳是用手捂着脸的,但好像知道人家在看她一样。 身为公主的骄傲让她不能屈服。 也不怕打了,想着有本事干脆打死我算了,死了说不准能回去叫父皇母后了。 所以她倔强地转过背,换个方位,拿后脑勺对着李远江。 但还没忘记继续哭。 “哭哭哭!哭个几把!”李远江揪了一把自己头皮,骂道。 这婆娘不是很能打架的,又从哪儿学的这一套! 李远江这人,你敢跟他动手,他就能一点不客气地把你给抽回去! 但楚朝阳犯病了,她不打架,她在哭! 多稀奇,不让哭还哭,说实话,李远江有些无所适从,他下不了手打哭哭啼啼的女人。 所以才暴躁! 凶楚朝阳,是想让她停下来。 但他不知道,有的人,你越凶她越哭。 刚才一路上还怕的要死的人,现在哭的无所顾忌,昏天黑地。 李远江一开始还能黑着脸,后面就绷不住了。 李远江:“你怎么了你说啊!” 楚朝阳哭。 李远江:“不准哭!” 继续哭。 “我他妈揍你信不信?”语带威胁。 还哭,哭得岔气,打嗝。 “我操!你是我祖宗,姑奶奶,行吧你说你要怎么样。” …… 李远江什么时候对人低过头? 生生被楚朝阳搞怕了。 第一次见识了原来女人这么能哭,哭起来能让人爆炸。 一个小时后。 “好吧,我道歉,那天打你是我不对,我检讨,以后再不打你了行不。”李远江没辙了,完全泄气。 几乎是哄着她了。 真的,如果不是看在上午楚朝阳去派出所给他交罚金,还跟乖乖没有闹腾的份上,李远江早走了,还管她个屁! 哭破天去也不干他的事! 眯着眼靠在墙边,李远江从裤子后兜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火,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眯着眼睛,抽了一口。 这句话一出,楚朝阳陡然停了下来。 一双红肿似兔子的眼睛看李远江。 过了两分钟,才听她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道:“你,你嗝……你发誓?” 李远江挑眉睥睨过去。 楚朝阳吓得肩膀一缩,嘴巴刚要瘪。 “好好好,我发誓,发誓不打你,不然就让你打回来好了。”李远江见她眼睛好像又要放水,赶紧举起手,说道。 楚朝阳吸了吸鼻子,勉强满意。 她眼珠子轱辘转了下,觉得李远江好像很不是很凶了,于是就撑着胆子,再提了一个要求。 “饿了。”她小声说:“要吃饭。” 李远江嗤了一下,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那种表情,吐了口烟,道:“饿了就吃啊,难不成还要我喂你?” 楚朝阳当了十六年的公主,从没敢这样在她面前说不着调的荤话。 茫然地愣了几秒之后,纯洁的小公主脸都气红了。 又好不好的,被李远江吐出来的烟呛到了,咳了起来。 李远江还算有点良心,见状,就把烟头摁在桌角上灭了。 看楚朝阳一副丧气模样。 终于问:“早上没吃?” 楚朝阳点头。 李远江想到人家可能是一大早就往县城赶,没时间吃饭才饿的肚子。 有些不自在。 道:“等着,我去厨房看看。” 楚朝阳面上乖乖,坐着不动。 几分钟后,李远江一脸尴尬地厨房出来,有些讪讪的。 “那什么,我带你去镇上下馆子。”他压根忘了家里什么都没有,就只剩半桶米了。 这让人知道了,还不得说他李远江连老婆都养不起。 李远江好面子,丢不起这个人,暗忖楚朝阳是不是饿了好几餐? 他难道会缺自己女人一口吃的! 心里不得劲,为了挽回着面子,干脆决定带她去吃顿好的。 8.第八章 楚朝阳揉了揉眼睛,肿眯着,看着李远江。 一张脸又丑又蠢。 李远江心里龇牙,心想他为什么会娶了这么一个婆娘。 见对方还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心里不爽,就故意摆出黑脸来,阴阴的。 果然如愿的看到了楚朝阳露出一副害怕胆怯的的表情。 才满意了。 刚想抽口烟,才记起烟已经被自己灭了,摸了摸下巴,李远江挑着眉,看楚朝阳,“还起不起来?再不起来你就继续在家里饿肚子。” 楚朝阳害怕饿肚子,一听,赶紧从位子上挪着,起来了。 李远江手头上有两个钱,正是大方阔绰的时候,难得发了好心想带人去吃饭。 看楚朝阳哭的花花的脸,很是嫌弃,“你去洗把脸!” 这看不上眼的表情太明显了。 楚朝阳心里又酸又涩,几乎没又哭出来。她何时受过这等的委屈,被人嘲笑被人看轻,就因为现在这张脸不漂亮。 臭男人!坏胚子! 娇娇公主从脑子里寻出两句骂人的话。 头一次在心里诽谤了别人。 有了一小丢丢出气的感觉。 洗脸自然是没人伺候的。 楚朝阳张望半天,见李远江没有准备帮她的模样,一脸失望,这才慢吞吞从房间里找出来个盆子,去了院子的水井旁边,摆弄了两下,用力,一下下打水出来。 然后蹲在旁边,用手浇水洗了一把脸。 期间又看了看她现在的长相,哭倒是不会哭了,但是自己也跟着嫌弃起来,撇撇嘴,想,这姑娘的脸怎么长得这般大,身体壮还高。 是的,原身楚大丫估计是遗传了他爹的身高,从小就长得比一般姑娘高,现在这个身高,估计已经超过一米七了。再加上她身板长得的确有点壮实,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可不就是又高又壮,没个姑娘的模样。 若不是李远江也是个高大的身板,足有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他怕还真要被楚朝阳比过去,那就闹笑话了。 说实话,这时代人穷,生活水平不咋地,特别是在贫穷落后的农村,男女平均身高都不高,男子最多一米七,女儿家就更别说,好多都是一米五,一米六都是不错的。 像楚朝阳和李远江异军突起的,真的是少数。 你就是可村子找,也寻不出来几个。 李远江就不说了,男子生得高大,那就是高大威猛有气势。 就说是打架吧,别人看你这身板,首先势头就怯了三分,很有那么几分好处。 女人就不痛了,长得这么高大壮,比之普通男人都差不多了,怕是没有那个男人会喜欢的。 楚朝阳本身原来的身体也是娇小翩翩那一款,瞅着就可人疼爱。 她现在的身体,自己都“狗眼看人低”地看不上。 在心里哼哼了好几声。 洗完脸倒了水,把盆拿去放好。 乖乖站在李远江旁边。 李远江终于发话,“走!” 楚朝阳费力地睁大她肿肿的眼睛,结结巴巴道:“走,走去?” 李远江觑了她一眼,抬眉:“不然呢,难不成你还要我抱你去?”说罢用赤.裸裸的目光把楚朝阳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歪声邪气笑道,“啧,你这样的我也抱不动啊。” 楚朝阳几乎没气的七窍生烟。 气晕过去! 恨恨的看着李远江。 不过这丫头不知道,还留着前世里瞪人也是娇娇怯怯没气势的毛病。 所以这一眼,一点杀伤力没有不说,还因为这脸太丑,显得很搞笑。 李远江也不管她,径直往外面走,楚朝阳没法,只好小步跟在后面。 却要却心里又和尚念经一样,细细碎碎骂李远江。 镇上说远不远,村里人从来都是走去也十来里路不算什么,脚程快的也就两个小时。 楚朝阳从出生起就没有一次,走过这么长的路,当然觉得不可思议。 正当楚昭阳垂头丧气的跟着李远江,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往大路上走,而是从一条小巷拐弯去了一家人院子里。 李远江去的那家人,姓周。 李远江父母活着的时候就和周家人走的近,有几分交情,周家大儿子周大毛和李远江是穿开裆裤时就认识,从小野到大的。 这会儿大家应该都吃过了中饭,日头正烈,农家人一般都在家里午休,差不多过了三点才会下地干活。 所以周家人都在家,只见李远江进去了,大约一刻钟,再出来,手里已经推了一辆自行车。 楚朝阳圆滚滚的眼睛在自行车上来来回回看。 李远江表情悠悠闲闲的,肆意得很,听楚朝阳站着不动,嗤了一句,“不是不想走路,还不坐上来?” 楚朝阳咽了一下口水,脑子里的记忆告诉她“自行车”能坐的。 但楚朝阳还是忍不住怀疑,这两个轮子的东西能站得稳吗?不会坐上去就摔了吧? 李远江不耐烦了,讽刺:“你他妈不是想坐前面吧,来,坐得上来老子就载你!” 楚朝阳随着他的话,瞥了一眼前面的一条斜杠杠。 连忙大幅度摇头。 那怎么能坐人呢,要摔下来的! 见李远江黑了脸赶紧巴拉着一气坐到了后座。 她自认为动作温柔,其实就是一屁股蹲,要不是李远江手上力气大,搞不好还得翻车。 等楚朝阳坐稳了,李远江才一踩脚踏,出发了。 骑车子去镇里大概用了四五十分钟,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两点钟,镇里李远太熟了,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出来混,爱往外跑,现在已经爱往县城跑了,嫌弃这里太小。 骑着车来了一家小饭馆前头,楚朝阳才小心挪下来,李远江把车放在饭管外面的棚子里。 大咧咧往店子走。 “老板,你家有些什么菜!”他吆喝了一声。 小店里没人,老板在隔壁看人打牌,听到喊声急忙过来了。 瞟了一眼见是两个人,道:“我给你杀条鱼再整两个小菜行不?” 李远江皱了皱眉,“有没有牛肉?” 老板道:“没有,我们这小地方没人吃,拿货来也卖不出去,我给你炒盘回锅肉?” “行,快点,这可有人饿得受不了了啊。”李远江随口应答,还不忘打趣楚朝阳一句。 随后找了个桌坐下。 楚朝阳亦步亦趋地跟着。 放在几天前,她可能还会嫌这嫌那,嫌东嫌西,或认为这桌子椅子都脏的厉害,矫情不肯坐。 现在,什么脏,她不是小公主,这里不是皇宫了,还怕脏?她现在只怕饿肚子。 反正自己的衣服也不多干净。 老板的菜果然炒得很快,十几分钟就上了一道,再十几分钟已经上去齐全了。 有鱼有肉有汤。 小公主心里眼里嫌弃这菜粗糙不精致,贫民食物,但嘴里却已经开始自发分泌口水了。 肚子非常识时务的咕咕叫了一声。 “吃吧,我还真能苛待你?”说完,李远江自个儿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楚朝阳这身体一定非常欠缺油水,不然她不会两眼直直盯着那一盘肥瘦相间的泛着油花子的炒肉。 眼睛冒光,直咽冒口水。 不过来着世界三天时间,娇气的毛病已经治得差不多了。 拿起筷子,就去捻肉块吃。 …… 一顿油水充足的饭菜,吃得楚朝阳心满意足。 吃完结了账,李远江拍拍自行车,示意楚朝阳坐上来。 楚朝阳却突然一敲脑袋,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啊”就一声。 李远江抬抬下巴,“又怎么了?” 楚朝阳两手绞着手指放在身前,软乎乎地说:“那个,欠医生的钱还没还呢。” 李远江一愣,随即看向楚朝阳:“医生?哪里的医生?你什么时候欠人钱了” 楚朝阳想起自己昨天还病了心里自觉可见,见人问,立刻说道:“我昨天生病了,来这里打针呢,就是前面医务所里的医生。” “你昨天生病了?”李远江把她看了一圈,又不自在咳了了,想起自己结婚三天对她不闻不问的事。 原来以为是个母夜叉,几天才看清楚本质,长得是壮了点,胆子怂的跟什么似的。 越发觉得那天是不是自己多喝了两本酒脑子糊涂了。 就这妮子这老鼠胆,真敢跟自己动手? 李远江嗤了一声,也不让楚朝阳坐上去了,直接推着走,“还啰嗦什么,走啊。” 两人这才走到了镇医务所。 医生正在给人开药,头也不抬地说道:“坐在一边等一下。” “等个屁!”李远江嘴贱嘲了一句。 他长得人高马大,一脸凶相,医务室就这么一块不大的位置,给他一进来这么一站,光线都暗下来不少。 把个正在开药的女人吓得哆嗦了一下。 还以为是要打架了,接过医生递过来的药赶紧溜了。 医生一抬头,到没发什么脾气,而是道:“是你啊。” 李远江这人医生还能不认得,镇上就这么点大,这人以前到处混,跟别人打架受了伤,都是在他这里拿的药。 “医生,我我是来给你还钱的。”楚朝阳终于插了一句嘴。 医生目光在他们两身上来回逡巡,半晌后才恍然,道:“你们俩,是夫妻?” 李远江:“废话那么多。” 9.第九章 楚朝阳紧张的看着李远江,生怕他一时发疯要打医生。 因为他的脸看上去凶凶的。 但医生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习以为常的样子,李远江不说话,他也就不再问了。 而是从一叠文件夹中拿出记账的黑皮本子,翻开,看了一眼,语气平铺直叙地说:“打针和药品,一共一块八毛五。”说完看着李远江。 李远江翻了个白眼,从兜里掏出钱来,数出两块的,丢在桌子上。 医生接过,拿出钥匙打开抽屉,将两块钱放进去,再找了个一毛五给李远江。 然后也不管他,只去看楚朝阳,问:“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肚子疼?” 楚朝阳摇摇头,道:“没有的。”差不多头天晚上吃了药就完全好了,今天也没事,肚子一点都不疼。 对此,楚朝阳很满意,觉得这里的药比皇宫的药要好,又不苦又不费劲,小小一颗,吞下去病一下子就好了。不像她以前,若不小心感染了个风寒什么的,喝那黑乎乎的药汁都要喝半个来月,真是没病精神都喝蔫儿了。肚子舌根都是苦的,吃东西都没滋味。 结了账,李远江眯着眼睛手插裤兜大步往外走。 楚朝阳觉得医生人还挺好,想着以后若再生病还得靠人家吃药呢,所以对着人,声音软软道:“医生,我先走了啊,再见。” 医生也笑了笑,“再见。” 李远江心里不满,反手扯着楚朝阳往外走,斜眉冷眼道:“你跟他啰嗦个什么劲,走!” 楚朝阳在就心里悄悄骂他,骂他霸道骂他以后生病没人给他看病。 随后慢吞吞走到外面,李远江推好自行车,发现楚朝阳还没过来,就朝她看了过去。 见楚朝阳眼巴巴养着大伞推车那里。 卖冰棍儿的。 正好有个小屁孩买了一根绿豆冰棍,剥开冒着凉丝丝的白汽,一下一下舔着。 楚朝阳眼巴巴看着,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李远江拳头抵在唇边,重重咳了一下,楚朝阳这才把视线转了过来,一脸无辜地看着李远江。 李远江心思歪坏,故意不开口,一副‘哦我等你说’的表情。 楚朝阳没他那么多心眼,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不开口说话。 但她又非常想吃那么冰冰的东西,只好扯了扯李远江的衣裳,软语求人:“我也想吃,那个。”她伸手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卖冰棍人那。 李远江心想,这妮子长得不好看,没想到声音还挺好听,抬眉,反问:“想吃冰棍儿?” 楚朝阳点点头。 李远江推着自行车,两手占着,也不要脸,口中懒懒道:“钱在兜里,要几毛,自己摸。” 楚朝阳脸红了。 这这这,还没谁敢对她这么无礼呢! 脸蛋颜色变来变去,又咬唇又瞪眼睛。 最终,冰棒的诱惑力还是战胜了羞耻心。 她还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心说这不是我,摸一下不要紧的。 然后便慢吞吞往前挪了几步,站近了,伸手进人家裤兜,动了几下,摸出一团乱糟糟的钱。 数了个两毛,其余的就又给人放回去了。 拿着钱,喜滋滋样往买冰棍儿的棚子跑去了。 李远江看着那妮子,翻开人的制冷箱,不知道跟那人说了什么,墨迹了半天,才拿了两支出来,给了钱,傻乎乎跑过来。 “两个,给你一个吧。”楚朝阳抬着下巴恩赐一般说道,又看看手拿着的,一个红纸的,一个绿纸的,“你吃哪一个。” 李远江看她一副不舍得的蠢样子,嘴上啧了一声。 抬手用力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老子还要骑车载你,哪来的手?自个吃去吧。” “嗷!”楚朝阳捂住脑门,心里骂,好大的狗胆! 说罢李远江已经跨坐上自行车,脚撑着地,一扬眉:“还不上来?” 楚朝阳个子高,侧坐上去不费劲。 坐好,一会儿把两只冰棍儿的纸皮都给剥了,先咬了红豆的那一支。 凉丝丝的,太好吃啦! 回程李远江就没骑那么快了,慢悠悠的速度。 楚朝阳就是两手都拿着东西都不怕摔,还有功夫晃荡一下腿。 李远江脸上耳旁拂过热乎乎的风,燥得很。 后面那个白坐着的倒是舒服。 咬着冰棒,吃的‘哧溜哧溜’作响。 李远江都能想到那个凉滋滋的味儿。 人家吃得高兴,他在这当苦力,心里就不满意了,突然出生道:“这么好吃啊!” “啊?”楚朝阳懵了,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凶她。 “这么好吃,给我吃一口?” 楚朝阳哪里想得到李远江还会出尔反尔,他刚刚还说不吃啊? 茫然傻眼,可是可是,两个她都吃了怎么办? 李远江不会打她吧? 李远江在她心里的印象就一直定格在狂暴凶狠会打人的状态。 尽管这一天人家也没怎么地她。 “我我,我都咬了的啊……”楚朝阳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虚气短,声音就比较小。 但李远江还是听见了,就故意道:“哟,咬了的都不乐意给我吃?” “不…是。”好吧,楚朝阳看了看手里的两只冰棍,心里哼哼的。 人家要吃就吃吧,反正不是自己吃别人的口水。 两个的冰棍的味道都好好吃的,楚朝阳看来看去,决定把比较小点的红豆给人家。 还很心机地在给他之前,又用力地嗦了一口。 然后假装若无其事,伸出右手,递过去,“呐。” 李远江当然是没有手去接的,歪了歪头瞥见那丫头一简不情愿的表情。 啧啧有声,直接凑过去嘴巴,用力咬了一口。 楚朝阳睁圆眼睛。 之后,在心里骂他无耻,不要脸! 一路上晃悠悠,边吃着冰棍,终于到家了。 *** 狗改不了吃屎,李远江刚从县里放出来,中午闲得发慌,顺道带楚朝阳去了镇里吃饭。 这会儿回来了,又觉得无聊了。 别人家每天下地干活忙的要死,李远江这里拢共就种了两亩地的稻子,种好了也不太管,又懒,今年还是出了钱硬让周大毛帮他收谷子的。 不思进取,不干事。 在家里也呆不住,把楚朝阳送回来,借口说去还自行车,就又出去了。 不过好歹出去之前,记得家里啥吃的都没有,去菜园子弄了几颗大白菜回来,让楚朝阳饿了自己弄着吃。 然后一溜烟没影儿了。 楚朝阳哪里会弄吃的。 她中午吃得饱到,现在也没有饿,于是就决定晚上不吃饭了。 李远江出去后,她就把院子门给栓上了,寻摸着去打水烧水。 她身上脏脏的,好几天没洗澡了。 没人伺候她沐浴,没办法,楚朝阳只好自己动手。 先是打水半天,又呼咻呼咻把水弄到厨房,倒进那口大锅子里,开始研究点火,烧火。 等成功烧好水之后,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楚朝阳垂头丧脑,累得什么一样。 慢悠悠洗了澡洗了头,头发都等不及晾干,就一头趴在床上睡着了。 10.第十章 因为头一天晚上睡的早,第二天,楚朝阳就醒的就很早。 睡饱了觉精神也很好,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醒神,以后巴巴跑到红木箱子跟前,找衣服。丢出了一件黑色裤子,又翻出了一件花色的上衣,楚朝阳看了撇撇嘴,伸头进去不信邪的又翻了翻,没了,剩下的都是两床花被单,这些都是她陪嫁的东西。 楚朝阳一脸嫌弃的表情,手指捻来捻去翻看,心道这种东西能穿在身上吗?一点都不好看。 作为一个极受宠爱的公主,楚朝阳以前穿的奢华无比的各色宫装,广袖裙飞仙裙流苏裙……就这样,她还得一天换上好几套。 现在绫罗绸缎没了,连一般漂亮的衣服也没了。 楚朝阳盘腿坐在床上,皱眉,来回摆弄那两件衣服。 这个地方她算是见识过了,女孩子衣服都很不漂亮,丑! 没办法,总不能不穿衣服,最后,楚朝阳还是勉勉强强穿上,然后趿着拖鞋,踢踢踏踏出了房门。 现在,什么事都得她自己动手,没有不人伺候,楚朝阳因为没有经验,干什么之前都要细细研究半天,她又爱分心。 像是刷牙这么简单的事,拿着牙刷也要好好看看,觉得这个牙刷做得好好,刷子毛很细腻,还不错,还有这叫牙膏的东西,用来漱牙齿很清爽,比她以前做公主的时候用的茶粉还要好。 蹲在水井边刷牙,吐了好多泡泡,顺道又洗了个脸。 做完这些,楚朝阳无所事事了,开始在院子里乱晃。 啊,忘了她还要弄吃的的! 朝食还没用呢,楚朝阳才想起来。 楚朝阳吧嗒吧嗒嘴巴,有点想吃水晶包水晶虾饺了,玫瑰糕,千层奶酪也不错。就是没有这些,燕窝粥也可以的。 一边想着一边踱着小步子去了厨房。 楚朝阳想吃些甜的了。 翻开橱柜,里面空空的,就有几碗盘,一点食物都没有。 地上有这个大箩筐,里头放着四五颗大白菜。旁边是一个大瓮,撅开一看,里面是大米。 家里根本没有什么吃的! 小公主还没意识到,这个时候,农村里物资有多么的匮乏。 昨天下的那顿馆子,对乡下人来说,真的非常奢侈了,一般穷人家搞不好一年也就吃个一次。 不过也是李远江经常不着家的缘故,李家厨房比别人口袋还干净。 放在会过日子的人家,虽然每天也是那点简单的吃食,但好歹人家家里会有些存货啊,像是什么一挂腊肉一条腊肠,几只腊鱼之类的,都是过年前准备下的,除了大年夜饭那天能敞开,之后都是仔细收起来存放好,哪天家里来了客人或是什么好日子,就弄点出来改善下。 楚朝阳闷头在厨房里转悠半天,除了几颗把菜,剩下的就是几个咸鸭蛋。 脑子转了转,灵光一闪,楚朝阳想到她可以去买些吃的啊! 这里是有“代销店”的,就是杂货铺,好像什么都有的卖! 想到办法的楚朝阳美滋滋,赶紧跑回房间,把她的钱都找出来,就是她爹娘给准备的出嫁压箱底的钱,昨天替李远江交了十块钱的罚款,还剩下一半呢。 用帕子包着,揣进口袋,楚朝阳就出门了。 不过楚大丫也是才嫁过来花溪村几天,这些日子也没怎么出门,还不熟悉,所以不晓得路。 正苦恼,见隔壁有人在院子里晾衣服。 一看,是那两天还帮助过她的姓王的女人。 楚朝阳就走了过去,叫了几声:“王大姐姐~王大姐姐~” 把王桂花给叫愣住了。 手下晒衣服的动作都顿了顿,回头一看,大声道:“嗨,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楚妹子。”心中嘀咕,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叫自己。 “楚妹子是有什么事情不。”王桂花嘴下飞快问。 楚朝阳赶紧回答:“我,我对这里不是太熟,想去买东西,不知道代销店在哪里啊。” “你要去买东西啊,”王桂花笑道:“喏,就往这路上出去,然后右拐直走,在然后有个坡,你走到长堤上去,往左边看,能看见一家棚子,就是了!” 楚朝阳仔细听着,边听边点头,“嗯嗯,我知道了,谢谢王大姐姐,那我就先走了哇。” “行,快去吧。”王桂花摆摆手,只等楚朝阳走远了,才露出一副同情的眼神,这楚妹子命可真不好,李赖子也太不着调,才刚从局里放出来,这就又不着家了。 不过再怎么同情也是别人家事,感慨一会儿也就过了,谁家不忙?也没得空闲去管别人的闲事的,想过之后就撂下了。 楚朝阳顺着王桂花说的一路走过去。 一边看着这四周,到处望着。 心里这一惊那一叹。 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这里的路真不平啊,泥土石子路,把她的鞋子都弄脏了。 还好她没有穿华贵漂亮的衣裙,不然都没法见人了。 就这么丁点路,楚朝阳还想七想八的。 走了一会儿,终于找到地方了。 一栋红砖平层小房,侧边墙面上用白石灰粉写着‘代销店’三个大字。 房子前头加盖了一个棚子起来,和砖房相接,棚子两边都是大敞着,进去后,有一个卖东西的大窗台,能从里面能看见里面铺子里面玲琅满目的东西。 楚朝阳将双手放在窗台上,身体靠着,往里面看。 现在才八点多,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卖东西的是个女人。 好像正在整货物,拉翻着袋子呲啦呲啦作响。 楚朝阳咳咳两下,叫道:“老板,我要买东西。” 女老板直起要来,回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人。 想了想,就猜到应该起外村嫁过来的媳妇,村子这么大点地方,不夸张的说,谁都知道谁。 算算最近哪家做了喜事,就知道这人应该是李赖子新娶的媳妇儿了。 “买什么。”老板娘张口问。 楚朝阳还是惦记着一口甜的,越吃不着就越想。 听见人问,抬抬下巴,说道:“就要点甜的。” “买糖啊……”老板娘拉耸着眼皮,自动自发解读了楚朝阳的话。 楚朝阳也就跟着点头。 “要红糖还是白糖?”老板娘又问了一句。 “红糖吧。”楚朝阳觉得红糖应该好吃点。 对方点点头,转个身,从一个大袋里拿出一包透明薄皮透明的还印着一个红喜字的红糖。 这小包小包都是她们自己提前装好的,然后用火封上口。一包重量就是半斤。 他们这里的红糖都是本地的正宗红糖,经过几道复杂程序熬出来的,纯正得很,并不是那次一等的赤砂糖。 因为本地生产,就不是很贵,口感也好,算是好东西,女人家生孩子坐月子包括来了好事的,都爱喝一口,大多数人家里都有。 “要几包。” 楚朝阳看一包好像还挺多的,就说只要一包。 老板娘麻溜地给她拿出来,随口又问了一句:“还要点儿什么不。” 楚朝阳刚想说话,就见店子里面,一条长长的梯子上面爬下来一个小男孩。 原来那天花板上还有一个口子,上面应该是个阁楼,还住着人呐。 小男孩八九岁的样子,一下来,就挤到老板娘这边来,嚷嚷叫着,“妈,我要看大闹天宫!” 说罢一溜过去,将一台黑白电视机的刷地一下就按开。 老老板娘抬手一下子拍到小儿子头上,骂道:“一大清早的,这刚起来就看电视,看什么看,电费不要钱啊” 那男孩皮得很,被骂了也不在乎,挤过去,熟练地摸到换台的地方,扭啊扭,扭到一个频道,刚好动画片儿大闹天宫开始了,他就搬个小凳子坐在前面津津有味起来。 老板娘虽骂了儿子,但也不是真生气,她儿子每天早上八点半都要守着电视看动画片儿,她都懒得管了。 然而,楚朝阳却漱然睁大了眼睛! 电视机电视机! 哇,原来这就是电视机啊! 那那里面有画面呢,还有声音,它还在唱歌! 楚朝阳简直一下一就被吸引了,视线黏在上面下不来。 老板娘见状,笑了笑,眼睛里满是骄傲自得的神情。 全村子就她一家安装了电视机,可着眼瞧,谁不羡慕! 楚朝阳羡慕,太羡慕了! 买了红糖付了钱,还恋恋不舍的,都不想走了。 最后硬是趴在那里多看了二十分钟,搭着看完了一集大闹天宫。 一直到回家,还心心念念着电视机呢! 她也好喜欢看大闹天宫。 不过家没有那个电视机,楚朝阳泄气了。抱着她的红糖,转身去泡了一杯甜滋滋的红糖水,一口一口喝。 喝完了,总算心情好了一点。 早晨都过去,喝了甜的水,楚朝阳也不吃东西了。 到了中午十二点多,一夜未归的李远江回来了。 脸色臭的要命,和谁得罪了他一样。 当然不是谁得罪了他,而是李远江昨天手气非常差,身上的钱全部输光了。 输光了脾气自然不好。 楚朝阳无缘无故就被骂了。 “大白天的,你跟这杵着干什么!烦不烦?有没有眼色?不让人走路了?” 他这完全是胡乱发脾气了。 楚朝阳是站在门边,但一点没挡着他。 偏偏楚朝阳这会儿不知怎么的,没了眼力见儿,硬是小声顶了一句嘴:“我就爱站在这儿,你管不着。” 李远江斜挑着眉毛,语气不善,“你再说一个试试?” 11.第十一章 楚朝阳公主的脾气在李远江面前维持不到半秒。 人家稍微放下脸,声音硬点,她就怂了怕了。 毫无公主之尊。 捏着耳朵缩了缩脖子。 她不敢做声,想混过去。 但李远江还要得寸进尺。 “老子管不着你?你看老子管不管的着你,过来。”李远江半眯着眼睛,嘴里嗤嘲一声。 他这个强硬气势反倒吓得楚朝阳往后退了几小步。 躲还来不及,谁敢凑上去。 李远江先是抱着臂看着她,随后动了动脚,勾了个高脚凳过来,金刀大马坐下,声音里隐含威胁:“过来——” “我我,我不……”楚朝阳小声拒绝。 “在不听话,我就打你了。”李远江盯着楚朝阳,似笑非笑的眼神有些吓人。 楚朝阳特别想指着李远江的脸大骂一句“你个奴才,好大的狗胆!” 但现实是嘴巴里一个字不敢说出来的,心里骂了人家一千遍一万便。 实际却腿软得厉害。 “你那天都发,誓说不打我的,不能出尔反尔的。” 性格使然,楚朝阳身体本能自动自发服软求饶。 鼻音都出来了。这种她天生加后天练就出来的,在楚国,自小被身边嬷嬷教导,一点大就会撒娇示弱来得到父皇母后宠爱,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还不懂其意不会说话时,行为上就会做了。 所以在以为有危险会来临的时候,楚朝阳下意识就知道该用什么的姿态和表情来求饶。 当然,这些都是正确的没有错,表情情绪都到位。 但楚朝阳就是忽略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 以前的自己,长的可爱漂亮,一示弱,三人心都化了。 现在的自己,大饼脸,腮边的肉都会溢出来,眼珠子虽然又黑又亮,但奈何都快给挤没了。 别人撒娇扮痴那叫可怜可爱,楚朝阳现在做,那叫丑人多作怪。 反正李远江是越看越皱眉,刚好气不顺,就说了句:“作什么怪相,不知道丑啊。” 楚朝阳被说懵了,一瞬间,心里委屈就涌了上来,眼眶里泪花泛滥。 却还要忍着。 李远江看上去已经挺不耐烦的了。 楚朝阳就是要哭,还是只敢先朝着李远江走近 一点,在他眼神的恐吓之下,再走近一点。 李远江手一抬。 楚朝阳吓得立刻闭住了眼睛。 以为自己就要挨巴掌了。 但好像疼痛没有降临。 过了一分钟,两分钟,没动静。 楚朝阳才敢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往前面看。 恰巧,正对上李远江似笑非笑的视线。 这胆小的蠢样。 把李远江脾气都弄没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 等楚朝阳讪讪把眼睛睁开。 他是坐着的,李朝阳站着,两人面对面,之前的距离不超过半米远。 李远江这回双手一起拿起来,一左一右,同时往楚朝阳的裤兜子摸去。 摸了半天。 眉头就皱了起来。 斜着眼睛看楚朝阳,挑眉:“你刚才不是去代销店买东西了吗?” 楚朝阳脸气的满脸通红,还想着李远江刚才摸她的事。 听李远江问她,只知道点头。 “那你钱呢。”楚朝阳傻傻的,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一脸茫然,然后从衣服兜里逃出一把零零碎碎的钱。 李远江“操”了一声,然后随手就接了过去。 数了数,有将近十块。 他道:“你哪来的钱?” 楚朝阳小声回答:“陪嫁的。”是真陪嫁,楚妈自觉自己耽搁了女儿,内疚,女儿嫁得不好,怕她心里不好想,太委屈,就凑了二十块钱给她压箱底带过来。 李远江脸上露出一点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以为楚家能把女儿嫁给自己,楚朝阳该是不受父母重视疼爱才对,谁知道不是。 虽然李远江不认为自己有哪里不好,但事实就是这样,他名声不好,稍微讲究点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他,所以李远江才会蹉跎到三十岁,还连个媳妇都没捞着。 这么大年纪没结婚,在村子里可是丑事,别人会在背后笑话他没本事,连带整个李家都会被人说嘴,骂作绝户,说李远江的爹养了个废物儿子。 纵然李远江再怎么凶狠,总不能去和村里人干 一架,叫他们闭嘴吧。 所以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他还只能憋着,连个发泄的地都没有。 你说李远江不想要女人,不想晚上抱着香软的媳妇睡觉?那是不可能的。 他这年纪,如狼似虎,正是精力十足旺盛的时候,有时候憋得狠了,一天都要自己动手解决一两回。 上个月的一天是李远江他爹娘的祭日,李远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觉得自己该有个媳妇儿了,等有了媳妇有了娃,带着她们到爹娘面前磕个头,也能让他们二老安心了。 总不至于因为自己的原因,现在还让爹娘被人拿出来说。 有了这么个想法,之后李远江就请了跟他家有点亲戚关系的二姨婆,塞给人家五块钱,托人给自己说个媒。 当时对方还问李远江有没有什么要求,李远江想,他就是没要求别人父母不定同意嫁女儿给他,还哪敢有什么要求,遂只是不在意地摆摆手,道:“三婆你自己看着办,大概过得去就行。” 只是最后李远江没想到,过得去,就是楚朝阳这种模样,五大三粗。 当时李远江的心情真跟日了狗一样。 这他妈还能叫作女人?! 现在得知楚朝阳陪嫁还有二十块钱,所以觉得不可思议。 心道他这老丈人和丈母娘竟还不错。 李远江想哄骗楚朝阳的钱。 没别的想法,就想去翻本,昨天他可是输了好几十块钱,那些个龟儿子正开心呢! 想罢,李远江打了个马虎眼,道:“那啥,钱借我用用。” 楚朝阳瞬间回神,不大的眼睛都瞪开了,着急道:“不要不要!那是我的钱!” 这还是她第一次拿出公主的脾气,大声拒绝李远江。 楚朝阳可是比谁都知道钱重要性的!以前做公主的时候,楚朝阳自己的大库房都是自己管着,里头父皇母后赏赐的东西,宝贝。 再怎么蠢的人都知道,嫁妆是女子的私产,一定要自己保管好,不能让别人拿去了! 所以尽管在楚朝阳眼里,楚大丫的嫁妆钱不多,二十块钱,那也绝对不能给别人。 没钱了她想吃东西的时候怎么买! 所以楚朝阳坚定地摇摇头,“不要,不给你,这是我的钱!”说罢气呼去抓李远江的手,试图把钱给拿回来。 李远江脸黑了。 楚朝阳这什么意思,说得自己好像要贪她的钱一样。 他不高兴了,抬首:“知道是你的,你的钱你男人借用一下都不行?” 他手劲儿大,稍微转了下手腕,楚朝阳就摸不到自己的钱了。 楚朝阳没功夫去怕李远江了。 她才学会买东西,准备明天还去代销再店看一看,看里头有什么好吃的,还可以趁机在老板娘家看一看电视。 要是李远江把钱都拿去,她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李远江把捏在手里,楚朝阳着急,上前巴拉住李远江的整天手臂。 “你给我给我。”无知无觉的,楚朝阳扑到李远江身边了都还没察觉。 李远江心中啧啧江声,别说,楚朝阳软软的声音叫得真好听,有股子缠缠绵绵的味道,黏腻得很,李远江骨头都让她叫的酥了几秒钟。 惹起了歪心思,就故意人家越要越不给。 于是楚朝阳缠人带着气性的声音一声声在李远耳旁响起。 听得他通体舒泰。 心道楚朝阳生得难看,但似乎所有的不足都拿来给她填补这好嗓音了。 李远江口干舌燥,舔了舔唇,头一次发觉自己竟然还有这些特殊癖好,生生给这丫头叫出了反应。 楚朝阳一心只想要回自己的钱,哪里知道李远江那厮心里那般龌龊,他们这正严肃顺着正事呢,他就满脑子黄色废料,花花肠子肠子蠢蠢欲动了。 呜呜呜…… 楚小公主,觉得人生倍感无望,心头委屈又难受,觉得人人都能欺负她,她给楚国皇族的公主丢脸了。 李远江抢她钱,越想越难过,眼眶一红,顿时泪珠子就一串一串扑扑落下来,鼻子也发酸,整个就控制不住,开始呜咽哭了起来。 刚心思还歪到哪里去了李远江唬了一跳,瞬间回神。 “你哭什么!”他眉头俨然皱成了个川字。 明明是自己把人家欺负哭了现在还骂人家哭什么。李远江特别不要脸,丝毫自知之明都没有。 楚朝阳一听,更委屈了,开了阀门的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 李远江后悔了。 他刚才怎么了,是不是失了智? 又不是没领教这妮子的哭功,那时可以连哭两个小时不带岔气的,嗓子哭哑了她都能不停下,就边打嗝边掉泪珠子。 这硬生生就是一种折磨。 想干脆撂手不管,摔门出去吧。 李远江心里就冒出一点不自在,还是那句话,楚朝要是跟他动手无理取闹,他大耳刮打过去不心虚。但这人啥都不干,骂人都不敢,他再弄哭她就有点不太好,自己好歹是个大男人。 想着,李远江也不敢再逗她了,赶紧把手掌松开,把钱递到楚朝阳面前,哄道:“好了好了,逗你玩儿的,呐,你的钱给你,老子还能贪你几块钱啊!赶紧的,不许哭了!” 楚朝阳虽然哭的伤心,要断气的模样,但一见李远江把钱拿出来了,连忙伸出手给接了回来,立刻放回了衣兜里。 李远江都替楚朝阳心疼她的嗓子,万一给哭坏了多可惜。 看她花花的一张脸,道:“得了,这事就算过去了,我也没怎么着你,再过头可就不好了啊。” 好在楚朝阳没打算哭到天崩地裂,在拿回了自己的钱之后,也就逐渐收了眼泪。 见李远江看着自己,想起上次他说哭的丑的模样,便连忙转身,在对方嘴毒之前,嗒嗒跑到水井边,舀水给洗了个脸。 李远江打了一晚上的牌,早饭也没吃,这会儿早就有点饿了。 站起来,张口就吩咐,“你去弄中饭。” “我?”楚朝阳瞪着眼睛,心满是不乐意,想着自己刚还哭了呢,在说她堂堂公主之尊,怎么能给别人洗手作羹汤。 所以她故意扭开了头,“我不去!” “操!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看我不打你,蹬鼻子上脸是不是?”嘴上虽然这样骂骂咧咧,但李远江并没强求。 心里估计这丫头还赌着气。 “行行行!你他妈是我祖宗,老子娶了你这是倒了哪门子血霉。”说罢自己趿着拖鞋,往厨房去了。 李远江父母过世有十来年了,他那会儿刚成年,后来都是一个人,什么不得自己做。 吃饭更不用说,不过厨艺真不如何好就对了。他人糙得厉害,哪管这个,能不饿肚子就不错了,有的你挑?后来大了些能弄到钱了,野经常往外跑,都是买吃的,家里也少开火了。 只能说李远江这个人坏,有好吃的他当然更愿意吃好的,没好吃的,能让他饱肚子就行? 味道怎么样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 去了厨房先煮了一锅米饭。 然后从箩筐中拿出一颗大白菜,举着,踱出了厨房。 丢给楚朝阳,道:“拿去洗干净。” 楚朝阳这回没闹了,乖乖抱着大白菜,去水井边,打水,掰开白菜叶子,一片一片仔细洗干净。 等李远江烧开了一锅水,菜也洗好了,把菜拿过去,全部倒进锅里煮。 又去添了一把火,等白菜帮子全部煮软了,放几勺盐一勺油。 水开了,菜就熟了。 用个大盆铂子把菜捞起来。 端着往中堂的四方大桌上一放。 李远江:“吃饭。” 李远江用一个大碗盛饭。 楚朝阳想了想,也拿了一个大碗盛饭。 两人对坐在桌子两边。 中间放着一大盆水煮白菜帮子。 李远江脸色如常,眉毛都不抬一下,捞起一筷子菜,和着饭,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楚朝阳看着这一盆卖相不佳的菜,有心想要挑剔两句。 但被李远江一个凉凉的眼神扫过来,立马鹌鹑似的缩了回去。 闷着头扒了一口饭。 夹了一筷子菜,小心翼翼放进嘴里,尝了一口。 淡而无味,好难吃啊。 瘪了瘪嘴。 而李远江像是知道楚朝阳在想什么一样。 一边面不改色地吃着饭,一边口气凉凉道:“敢剩饭,以后就都别吃饭了。” 这句话不是开玩笑。 李远江见不得别人浪费粮食。 楚朝阳若真敢在这上面矫情,李远江保管会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好在,有时候小动物的直觉是非常敏锐的。 譬如,她知道什么时候不能去挑衅别人的底线。 当真拯救自己与无形。 12.第十二章 吃完饭,李远江大爷似的赶楚朝阳去洗碗。 楚朝阳刚吃了别人做的饭,不敢不听话。 蔫哒哒去了。 拿了个小铜盆刺溜走。 她不喜欢待在厨房里的,因为厨房那块小平房太小,有西晒,夏天特别热。 于是楚朝阳就端着盆子,去了水井边,还拿了一条干丝瓜络,在那像模像样涮啊涮。 在李家,楚朝阳最喜欢的大概就是这个水井了。 因为觉得压水出来的那个地方很好玩。 水井旁边有两棵树,不仅凉快,且有一棵树上结了许花朵儿,大朵大朵的,香味能传遍整个院子。 楚朝阳觉得香得不得了。 有时就摘几朵下来玩,不过昨天她买花朵里看见一种黑色很小很小的虫子,就不敢再把花往口袋里放了。 就算喜欢那香味,也一定是把花瓣一片一片折下来,飘在木桶里,再打就水井里凉丝丝的水冲洗,才敢拿来玩。 楚朝阳洗着碗,其实拢共才三只。 两只碗,一个大钵盆,洗起来不费劲,分分钟的事。 偏偏她就在水井玩了快半个小时。 几只碗冲了好几遍早就干净,但她又不收起来,就丢在一边。 在树上摘了几朵花来,飘在木桶里洗。 过了会儿。 就听见楚朝阳大叫:“李远江,李远江。” 李远江在屋子里翘着二郎腿抽烟,正纳闷那丫头弄两个碗怎么这半天还没进屋来,就听见对方喊他。 大声说话声音听着倒是脆脆的,不过一股子软绵娇憨在里头。 李远江干脆趿着拖鞋,懒懒散散走去外面瞧个究竟。 却故意皱着眉,道:“喊谁这是,叫哥。” 楚朝阳愣了一会,随后鼓了鼓脸颊,不理会他。 心想自己才十六岁,李远江都三十了,都是可以当她爹的年纪了,还哥哥,脸皮可真厚,不害臊! “叫我干啥。”李远江瞥见这妮子蹲在哪里玩花瓣,满脸的无奈。 “哦,我就想问问这个是什么花呀。”话题回到这上面,楚朝阳一脸兴奋。 李远江一听就乐了,嘲笑:“楚大丫你是怎么长大的,栀子花都不认识,满村子谁家没这个,别告诉我你们村没有吧。” 楚朝阳是没见过,她楚国皇宫就没这个,有什么好奇怪的! 在说她也没在楚大丫脑子里翻出记忆啊,看来对方脑子里也并不是事事都记得的。 “我当然见过,就是不知道它叫什么。”楚朝阳气闷,赶紧找补了一句,“还有,我名楚朝阳,你好好的叫我名字!” 说完抬了抬下巴,一脸高傲矜持的小模样。 李远江呲地一声:“德行,你讲究个屁啊。” 说完抬脚虚踹了踹楚朝阳的屁股,“快把碗拿回去,还要玩多久。”不怕热啊,虽然是在有树荫遮着,反外边温度高,这妮子现在脸都是绯红绯红的。 楚朝阳心里骂了李远江一句不要脸! 一边脸红红,端着洗碗筷,一溜烟跑了。 *** 李远江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也没劲儿往外跑了。 楚朝阳洗干净手,坐在妆台前面摆弄一盆她收集好的栀子花花瓣。 以前楚朝阳也爱带着自己身边的宫女收集喜欢的花瓣,有些还可以晒干了泡茶喝。 楚朝阳觉得栀子花这么香,若制好了泡茶,一定很不错。 所以她就洗干净了好多花瓣,把它们铺开在竹篾小篮子里,眼睛四处看了看,随后将之放在了窗台之上。 太阳这么大,大概晒个两三天就好了吧。 李远江看楚朝阳端着一篮花就跟拿着宝贝似的,眯着眼睛问:“你做什么。” “把花瓣晒干啊,它这么香,泡茶肯定很好喝。”楚朝阳回答。 “行,你弄吧。”李远江无所谓耸耸肩 看不出来这楚大丫还有这份闲情逸致。 怎么就长得五大三粗的呢。 这话要是说给楚朝阳听见,肯定又要哭死。 楚朝阳兴致勃勃,才弄好花瓣,突然头听见外头传来一串吆喝声。 “卖冰棍儿啦,卖冰棍儿啦!”伴随着的,还有一串清脆的叮铃铃铃铛声。 楚朝阳竖起耳朵,眼睛一亮,也不盯着她的花看了,呼啦一下就往外边跑去。 骑自行车卖冰棒的人刚好经过她家门前。 楚朝阳赶紧叫住了人。 “哎哎哎!那个冰棍,你别跑呀,我要买!” 她这一脆嗓子一喊叫。 本来就骑得不快的自行车立马停了下来。 自行车后面有个大大的泡沫箱子,拿棉袄捂得紧紧的。 楚朝阳眼睛亮晶晶的,一下子就想着冰棍那个浸凉的味道,又甜又好吃。 人家一叫卖,她口水都流出来了。 跑过去把拉着人家的箱子,热情道:“冰棍在哪儿呢,我看看我看看!” “哎哟!”那买冰棍儿青年立马拦住了她,笑着说,“我说大妹子,这么热的天可不经看的,要不还没卖完就化了,咱这亏不起。你说你买几支,我给你拿就是。” 楚朝阳也是买过一会冰棍的人,有经验着呢。 闻言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一板一眼地说,:“那个,都有些什么口味的,红豆的绿豆的都有吗。” 青年大声回答:“有!当然有!不止有这两种,我这里还有一种新出来的牛奶味雪糕,比冰棍更好吃呢,可就剩两支了,妹子要不要买来尝尝?” 一听说有更好吃的新品种,还是牛奶味的,楚朝阳立刻馋了。 想来想去,然后很豪气地说:“那,那你给我拿两支牛奶味雪糕吧!唔,还要两支绿豆冰棍儿,两支红豆冰棍!” 卖冰棍的一听人家要这么多,嘴巴都裂到了耳后根,高兴道:“好咧!这就跟你拿!” 话说完飞快撅开箱子盖子,把楚朝阳要的六支都给拿了出来。 楚朝阳满心满意地接了过来。 才说:“等着,我回屋给你拿钱去。”说完就抱着冰棍儿跑回了屋子。 将手里的冰棍全放在一个白色蓝边的铝瓷缸里,又一下一冲回房间,拿了钱又飞快地跑了出去。 李远江看得啧啧称奇。 这妮子怎么这么贪嘴好吃。 楚朝阳给付了钱之后,才端着她的一瓷缸冰棒。 首先就拿了一只那人说的牛奶雪糕出来。 把纸皮剥开后,立刻就咬了一口。 软软的!糯糯的! 甜丝丝,好凉快,真的是牛奶味! 太好吃了! 楚朝阳一下子就陷入了吃雪糕的快感之中。 咬完一支,都还意犹未尽。 舔了舔嘴边,看着还有五支,心情非常好。 直到好像感受到身上有一道视线,这才抬起头来。 发现李远江不知看了自己多久。 楚朝阳咳了两下,站起来,走到李远江边上,从瓷杯中挑了一直绿豆口味的出来,递给对方。 小声说道:“这个给你吃。” 李远啧了一声,边把冰棍接了过去,边似笑非笑地看些她:“哟这还知道给我一个,不吃独食了?” 楚朝阳给他说得心虚,嗫喏道:“没吃独食,原就打算给你买一个的。” 李远江大笑,三两下解决了一只冰棍儿。 这天下午,楚朝阳一个人吃了三只冰棒两支雪糕,总共五支,只觉心满意足。 没想到,晚上,悲催的事来了。 楚朝阳正转着眼珠子想让李远江帮她烧水洗澡呢,突然,肚子用力一抽,疼了起来。 “啊呜!”她叫了一声,立刻捂着肚子蹲下来。 没想到疼痛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厉害。 楚朝阳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得冷白。 李远江听着话呢,见楚朝阳不对劲,脸色立刻就变了。 蹲下去看她,皱着眉:“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疼!” 楚朝阳忍不住,疼的哭了起来,一下子要往地上趴。 李远江赶紧把人捞了起来,一把横抱了起来,往房间走去。 一边说道:“你忍着点,我这就去给你叫大夫。”说罢把楚朝阳放在床上。 转身大步出门。 现在天都晚了,医生是没有医生的,但花溪村里有个老大夫。前几年还被打倒□□过,后来才平反了,依旧给人看病。 李远江就是去找这老大夫。 半个小时后,才把人给带了过来。 楚朝阳已经疼的奄奄一息了,脸色惨白难看,额冒冷汗。 老大夫一进来,直接坐在椅子上,开始给楚朝阳拿脉。 越看眉头越深深皱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人大夫重重斥了一句:“胡闹胡闹,来了月事,怎么还这么贪嘴不忌口。” 李远江傻眼了。 随后脸黑了。 老大夫给开了药,说药自己家里有,等下让孙子送过来。 现下也没办法,就只能干忍着疼,最多去捂个热水袋放在肚子上,再喝两杯红糖水,只以后切记不能胡闹。 李远江冷着脸一一听完了。 送走了老大夫,回了房间。 “你!……”李远江翻了个白眼,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了。 深深吸了几口气,黑着脸压着脾气:“你他妈自己什么时候小日子不知道啊,就知道吃吃吃!”我的天,五支冰棍儿!还有比她更糙的人吗! 楚朝阳懵了好一会儿。 被李远江一骂,肚子又疼,立刻脸埋枕头,呜呜呜大哭了起来。 泣不成声。 李远江抬头望天,暗自消了一会儿火。 没脾气了。 “行!老子真倒了八辈子血霉!哭哭哭,就知道瞎哭!你他妈是我的债!”嘴中低咒,却一边往外走,给楚朝阳泡红糖水去了。 13.第十三章 楚朝阳能不哭吗。 她来了月事! 自己没发觉,被人大夫说出来了,李远江也知道了。 还骂她。 她多丢人啊!楚国皇族八辈子的脸都给她丢尽了。 楚朝阳简直羞愤欲死。 然而,死是死不了的,所以这人就只有窝着被子里哭哭哭。 楚朝阳不是没来过葵水的小女孩,自她去年冬天来了葵水之后,嬷嬷就告诉她,说自己现在是大姑娘了。 作为皇宫里的娇娇公主,还是皇后嫡出,楚朝阳自然被金尊玉贵捧着养长大的。 其他公主都没她尊贵。 后宫里嬷嬷姑姑一大堆,哪一个不会调养身体养生的?这都是基本的谋生手段。 是以楚朝阳才一刚发育就有各类嬷嬷管着伺候着,吃的用的,对女子好的,养血的补气的……总之,什么好的吃什么。 所以就把小公主的身体养的特别好,特别棒。楚朝阳从小到大,生病都少有。 平时那些个什么冰的冷的,几乎就没有碰过,因为有人管着,皇后吩咐下去,宫人没人敢纵小公主碰那些不好的东西。 等来了葵水,因为身体养的好,气血足,楚朝阳完全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真是丁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又有姑姑带着一大群宫女关注着,什么都给准备好,伺候着楚朝阳,说句矫情的,公主的月事带子都是贴身大宫女帮着换的,都不用自己沾手。 除了身体会流血有点不方便,楚朝阳真没觉得有葵水是个多大的事。 她也不用想着记日子什么的,一切都有宫人每个月记录着呢,随着提醒着公主。 但现在公主不是公主了。 楚朝阳变成了楚大丫。 当公主的时候自己的小日子都不记得,她哪里会知道楚大丫的。 好了,没人管了,贪嘴好吃,五根冰棒下去。 现在痛得在床上打滚。 嗷嗷叫。 李远江给她泡了糖水,那脸色难看得,几乎没骂她一句活该了。 等进了房间见楚朝阳还像只虾球一样蜷缩在那里。 眼皮子不受控制,一跳再跳。 感情他这出去半天,她还是瘫在那里没动? 李远江啪一下把手里的杯子放下来! 生生气笑了,咬着牙齿,一字一句说道:“你是准备血流成河死在床上吗?”小日子来了不知道,这是准备干啥?不动了? 楚朝阳哭的抽抽搭搭,现在才明显地察觉到下身有异,湿呼呼的。 但她非常茫然无措,按理现下应该是姑姑过来帮她换衣服系月事带的。 她表示自己承受不来。 废物一样干脆自暴自弃。 李远江能不生气? 脸色都变得可怕起来。 楚朝阳惯是个欺软怕硬,蹬鼻子上脸的。 人家一说狠话,一放脸,她心里也惴惴起来。 是以虽然脸上还带着泪珠子,肚子非常疼,被李远江那么一吼,终于哭着爬了起来。 李远江就看见人裤子后面染了红色。 继续盯着她看。 楚朝阳一个咯噔,才跟着虾子一样,一下子跳到她陪嫁箱子旁边,从里面哗啦啦翻出一个东西来,然后白着脸去了厕所。 回来后又换下来弄脏的裤子,这才虚弱地躺在了床上去。 李远江把红糖水端到人眼前。 口气好了一丁点,“过来,喝了肚子就不会疼了。” 楚朝阳虚虚瞪了对方一眼。 丝毫没有杀伤力。 她才不信这话。这是糖水又不是药。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不想动却是真的。 是以在坐在床头李远江大红糖水递到楚朝阳面前时,她竟然矫情地歪了歪头。 意思是好难过,不想吃。 这就让李远江不高兴了。 怎么着这妮子是得寸进尺了是吧。 皱着眉:“你这是跟我犟?快喝!老子耐心有限!” 楚朝阳吸了吸鼻子,呜呜噎噎,最后还是又爬着坐起来。 捧着杯子,“咕噜咕噜”,喝光光 李远江总算气顺了点。 斜着眼睛,又说了句,“我看你以后还贪不贪吃。” 楚朝阳蔫嗒嗒的,特别可怜。 第二日,老大夫就给送了中药过来。 李远江给楚朝阳熬了,盯着她喝下去。 楚朝阳撇嘴,说苦,要吃蜜饯。 李远江嗤道:“你真以为你是小公主啊,要这要吃那的。” 楚朝阳气的肚子直抽抽疼,郁闷得不得了,她本来就是公主啊! 肚子疼了好久,没有补品吃就算了,连蜜饯都没有! 她这是什么苦日子啊! 气的不去看李远江,不跟他说话。 痛经痛了两三天,楚朝阳才渐渐好转了一些。 不过她是个贼精的。 病了这两天,李远江虽然会骂她几句,但是也不让她洗碗了,也不说让她做饭了,还给她烧水洗脸。楚朝阳飘飘然又品出了点当公主时候让人伺候的舒服感觉。而且虽然昨天李远江没有给她买蜜饯吃吧,但后来给她弄来了一小篮子的大青枣来,又脆又甜的。 楚朝阳趁李远江不在房间里,半躺在床上,把青枣拿出来,一口一口咔嚓咔嚓咬着。 大概快十一点的时候,院子听见开门声。 楚朝阳又赶紧睡下去,露出一脸非常难受的表情。 果然是李远江回来了。 进了房间。 楚朝阳哭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眼珠子就滴溜溜地转。 李远江心里啧啧,这丫头装也不装得像一些,那眼睛亮亮的,贼溜得哪像是是生着病的样子。 不过他也没戳穿,毕竟这丫头这两天确实是遭了点罪,那肉乎乎的脸蛋都眼见地瘦了一圈儿。 不过也是这妮子自作自受,没见过身体不舒服还这么能作的,就是不肯吃饭。 拢共就哄着喝了两顿红糖水。 李远江还真怕她给饿死了,刚才便出门买了一罐黄桃罐头回来。 这丫头惯爱吃是贪嘴爱吃小食。 李远江是看透了。 果然,李远江还没说话,一会儿楚朝阳就憋不住了。 目光在他手上流连忘返。 小声问:“那个是什么。” 李远江一挑眉,“叫谁?” 楚朝阳非常识时务,压根不在这些小问题上纠结。 赶紧唤了一句:“哥,你手里是什么东西啊。” 李远江心里熨帖了。 也不再卖关子,“罐头,想吃不?” 楚朝阳早就看着大块大块黄橙橙的果肉,口舌生津要流口水。 闻言用力点头,“想吃!” 李远江找了下,大咧咧坐了下来,把罐头底敲了两下,才一用力,咔,一下子把罐头拧开了。 一股水果罐头特有的香味传了过来。 楚朝阳眼神晶亮,立马坐直了身边,都不用人说,从旁边床头桌上把大茶匙拿在了手里,李远江干脆把罐头塞在了楚朝阳手里。 大茶匙一下去,用力一舀,一块带着水的果肉就被捞了起来。 楚朝阳不带半点犹豫,一下子送进嘴巴里。 嗷呜一口。 “好好吃!真好吃哇……”都没吃完,小公主就迫不及待表扬,“你好好喔,好厉害哇!” 李远江面色淡定。 内里心满意足。 14.第十四章 楚朝阳一连喝了三天的苦药,喝得不情愿得很,这几天嘴巴都撅着。 第四天,老大夫又来给她把脉。 楚朝阳抬着下巴,自觉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小腹不凉也不疼,非常淡定地把手伸了出去。 没想到人老大夫搭了一会儿脉,就道:“你这身子还是有些亏虚,瞧着高高壮壮的样子,却不中用,以后可得忌口,冷的少碰,这次引发了症状,若不想下个月继续,就老老实实再吃一个月的药。” 楚朝阳一听,脸蛋瞬间就垮了下来。 还要吃一个月药? 不过这次肚子疼的那滋味,真不比死了干脆、好受。差点没把她折腾死,这会儿想想还心有余悸呢。 所以尽管不大乐意吃那药吧,楚朝阳还是乖乖点点头应下。 吃药总比肚子痛好。 都是些寻常补血理气的药材,不很贵,老大夫刷刷开了个方子。 这茬过了,楚朝阳不忘方才人说她生得高壮的事。 心里泛起了小性,气恼得不行,但人家又没说错。 且她不知生的壮,脸蛋的皮肤也不是那么白净细腻呢! 于是,楚朝阳瞪着眼睛,非要人看大夫给她开些美白调理皮肤,消肿的药,说反正自己是虚壮。 中药里能美白的药草却是不少,可这东西效果慢,讲究一个坚持,短时间很难看出效果,还有就是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有的人用了觉得压根没用,在有些人身上又有些作用。 前些年的时候,倒是有许多贵太太地主小姐有那些闲钱闲功夫的,喜爱弄这些个花里胡哨的东西。 但现在这年头,村子里哪个女人有闲心弄这个,没嫁人的闺女在家照顾弟妹收拾家务,嫁了人的女人更是忙,老人孩子男人样样都要伺候。 所以老大夫一听楚朝阳说,还奇怪地看了她好几眼呢。 耐不过人家要求,药材他的药圃里也有,不费事,人家要,他也乐的多挣几个钱。 想着回去就可以给磨了那些干药材成粉,先给她拿几两过来便是。 于是就点头答应下来。 还嘱咐了一句,“配也能给你配,不过之后你充粉喝的时候,记得和谐调理身体的药错开来,我怕有些药性会冲了。” 楚朝阳高兴地点点头。 李远江呢,他在家里待这几天,觉得身上都快要长毛了。 没意思得紧。 眼瞅着楚朝阳身体恢复就差活碰乱跳了,他一刻也坐不住,转头就出了门,去找他那几个兄弟。 还有一个就是,这几日在家尽吃些大白菜,丁点荤腥油水都沾,李远江嘴里都淡出个鸟。 出去就出去,楚朝阳也不管他。 她最近迷上了水果罐头,李远江出门了更好,出门了她就可以大大方方去代销店买东西吃了。 第二天一早上就出门,直往代销店去。想着还能赶着人代销店的儿子开电视,蹭一集大闹天宫看。 那孙悟空可真厉害啊。 一边想着就到了店里,楚朝阳这次都不带犹豫的,大声喊了一句:“老板,给我来一个水果罐头!” 老板一看,是楚朝阳。 伸手,从高高的柜子里给她巴拉这来一罐水果罐头,放在台面上。 一边从抽屉里拿出来了个小本子,一边说道:“等下哈,我看看,前几天你男人也过来赊了一个水果罐头的,你一起把账给结了吧。喏,这里有手印儿,还有名字呢,你看看。” 说完就把记账本其中一行指给楚朝阳看。 “什么?” 楚朝阳吃惊了。 继而才恍惚明白过来,原来那边李远江拿回去罐头是赊账的! 是没给钱的! 李朝阳太气了! 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没人喜欢的臭男人! 一边撅着嘴巴不高兴,一边不得不结了账。 不过看了手里的罐头,气又跟着消了一点。 又安慰自己,算了!还好那天罐头是自己吃了,没给李远江吃! 老板娘见楚朝阳这么大方,也高兴。 她拿着端着一盆脏衣服准备到到外头去洗,就喊自己的小儿子下来看摊子。 允许他看一会儿电视,又拿了一袋小零嘴给他吃。 对楚朝阳在自己家蹭看电视的行为也不说什么呢。 毕竟这丫头经常光顾她这里。 楚朝阳扒在玻璃柜台上看大闹天宫看的津津有味,见那小男孩在吃东西,自己嘴也馋了,于是费了好大一通劲儿把罐头打开。 罐头带有叉子,虽然比不上大茶匙好用,但也只能将就一下了。 楚朝阳小心翼翼插起一个上来,放进口里,吃的心满意足,吃了一个果肉,就喝两口甜丝丝的水。 很快,看电视的男孩儿家底楚朝阳手里的罐头香气吸引了。 眼巴巴转头过来,馋得流口水。他们家虽然开代销店,但是这么贵的东西他妈是不给他吃的。 于是转了转眼珠子,说:“姐姐,我们换着吃一点吧。”他扬了扬手里的小零食。 是个花花绿绿的小袋子,楚朝阳不知道是什么,就问:“你那是什么吃的。” 小男孩儿道:“是唐僧肉,特别好吃!看见没,”说着他就指着塑料袋上的字给楚朝阳看。虽然自己压根不认得那三个字,但就是知道。 楚朝阳:“是孙悟空的师傅啊!那你给我尝尝!” “我可不白给,你得给点罐头我尝尝,我才给你吃!”小小男孩精得很。 楚朝阳想了想,“好吧,”说着从罐头里找啊找,叉出一块最小的果肉,“给,来接着。” 小男孩赶紧摊开手掌。 楚朝阳就把果肉快放在人手上了。 对方迫不及待一口就塞进了嘴里。 一会儿就吃完了。 一副没满足还想吃的表情,“罐头真好吃啊!” “那可不。”楚朝阳点点头,“好了,把你的唐僧肉分我吃这一点。” 小男孩吃了人家果肉,也没耍赖,给人倒了几片唐人肉。 楚朝阳放进嘴里,嚼了嚼。 “怎么样,好吃吧。” “尚可吧。”楚朝阳道。 小男孩没听懂,“啥意思?” “就是说一般般还行。” “那我们再换一点吃?”他试探地问了一句。 楚朝阳非常坚定地回答:“不换!” 小男孩流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 两人一起看完了一集动画片,楚朝阳走之前还买了两袋唐僧肉回去。 刚一从小路上回来,还没进自己家大门,就听见隔壁王桂花喊她。 “楚妹子,快回去吧,你娘家妈过来了!” 楚朝阳心里一愣。 才知道人说得是楚大丫的母亲。 于是就回了自家院子。 这时候人出门都很少锁门,不说院子的门,有些人屋里的门都不锁。 因为好像都比较穷,家里也没什么可偷的。 最重要的是粮食,粮食是会锁在粮仓里的。 楚朝阳出门前就把自己房间门锁了。她家的大门锁坏了。 一进去,果然看见院子里有个人,搬着下小凳子坐在水井旁边。 身体一动一动的,好像是在洗衣服。 楚朝阳眨了眨眼,最后还是清脆地喊了一声“妈妈。” 何九妹一回头,“大丫头你回来了!这一大早的是去哪里了?” 楚朝阳道:“我就随便走走,妈妈,你怎么过来了。” 何九妹站起来将女儿上下打量了几眼,才道:“妈还不是担心你,怕你刚嫁人不懂事不习惯。怎么样大丫头,女婿对你咋样?女婿人呢。” 楚朝阳努努嘴,“他啊,也就对我一般般吧,时好时坏的,有点吓人。”楚小公主心里并没有报喜不报忧的概念,老实说了自己对人家的看法。 何九妹一听,心里酸了一下,哎!她这女儿哟,生得不好就狠吃了些亏,好不容易嫁了,也不讨男人欢心。 都怪她,私心多留了女儿两年,没想到最后就成这样了,这都叫什么事啊! 嘴里却还只能安慰道:“别怕啊,男人都是这个德行,吃软不吃硬,你也别跟人犟,平时多顺着他点,平时手脚勤快点,知道不。” 楚朝阳点点头。 何九妹才想起来似的道:“大丫,我看你衣服篮子里放着脏了的被单和裤子,怎么不洗了,这个可不能放,天这么热,都闷臭了。” 楚朝阳脸红红,原来,何九妹在给她洗衣服被单。 于是小声呐呐道:“之前几天生病了,还来了小日子,肚子疼的厉害,大夫说不让碰冷水,我就忘了。” 何九妹听说女儿身体不爽快,又仔细问了一通,楚朝阳仔细说了,单就没说自己是吃了太多冰棍儿引起的。 何九妹手脚快,帮着女儿把脏衣服全部洗了,又给女儿做了一餐饭,才准备回去。 “我给你提了提了一篮子鸡蛋,天热不经放,你家里也没个老人,就自己吃了补补。” 匆匆忙忙来一趟,看了女儿几眼,就又回去了。 临走时还拉着女儿咕哝了几句,让她抓紧机会给李远江生个儿子。 男人有了孩子,这心也就回来了。 把楚朝阳听的脸蛋冒烟。 耳朵通红! 她才不要给李远江生孩子呢! 好生气! 15.第十五章 李远江出去了。 平时他们一起玩的有个人,也姓李,因为人长得精瘦精瘦的,所以大家都叫他瘦猴,这瘦猴为人不咋地,从小惯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后来在镇上认识了李远江,两人又一起打过几次牌,算是有几分浅薄交情。 李远江最近手头没钱,口袋空空,便想叫上瘦猴去县城里看看,想寻个事情做,弄两个钱回来。 到瘦猴家的时候,也是赶着巧了,撞上人家吃中饭。 也不知瘦猴家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好事,竟然炖了一只鸡,香气传的满院子都是。 李远江没打个招呼就过来了,见着人家炖肉刚一上桌,眉毛一挑,恬不知耻的说道:“哟,这是吃大餐呢,让我给碰上了。” 瘦猴脸上闪过半秒钟的尴尬。 随即立马恢复过来,脸上挤出一堆笑,假惺惺道:“李哥今天怎么过来了?不嫌弃的话,快过来坐,咱们喝两盅。”嘴里说得淡定,心里都快滴血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会儿来,他李远江可真是会挑时间! 心里头不爽面上还是能摆出个笑脸让人入坐。 瘦猴爱面子,表面还是要装一下的,但他媳妇就完全拉下了脸。 这可是一整只鸡啊!才杀好的,自己家吃都舍不得,想到要分到外人的嘴里去,自己怎么都不痛快! 李远江当然不嫌弃了,他都多少日子没吃肉了,肚里正缺油水。 跟看不见人脸色似的,大咧咧敞着腿坐了下来。 瘦猴媳妇就是再不情愿也不敢当着自己男人面前闹。 一顿饭,瘦猴夫妻俩心里都憋着气, 李远江没脸倒是面不改色,在人家里,饭桌上,从头蹭到尾。 待吃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说明来意,叫瘦猴跟他去县城里玩儿几天。 谁知道以往一叫就会出来的瘦猴这次却没立即答应。 而是道:“欸李哥,这次我就不去了,家里有事呢,走不开。”瘦猴搓了搓手,一双小眼睛直打转。 这话一听就是推脱的借口,每个具体理由。 瘦猴李远江还不知道,能有个什么正经事。 李远江心里嗤地一声,挑眉,“你小子还有事儿!少给我打马虎眼呢,不去拉倒。” 瘦猴哈哈假笑了两声:“哪能呢李哥,是真有事儿。” 李远江不过是想约个人玩,不至于强求人家。 “行,有事,你自个儿耍吧,我先走了。”说完就真离开了。 瘦猴看着李远江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转身回院子。 口中重重“呸”了一声,“小爷我就要发达了,还用的着跟着你个赖子混!”瘦猴说出这句话,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愤慨以及得意。 这时瘦猴媳妇走了出来,脸色还是不太好,撇着嘴道:“那李赖子走了?” “走了。” 那妇人叉着腰,脸上愤愤不满,“好个不要脸的人,跑别人家来混吃混喝,不觉得不好意思?” 这话也就她说的理直气壮,不想想瘦猴可没少去别人家混吃喝,且不止混,他还手脚不干净。经常干些偷鸡摸狗,顺手牵羊的事。 瘦猴媳妇真的能不知道?不过是自己是人老婆,能跟着占便宜,就不说了而已,现在好意思用理直气壮的口吻别人。 真让人替她发臊! “你以后可别再跟他来往了,咱们家现在可和他不同,离他远一点!别让他蹭上咱们!” 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让旁人听到得笑掉大牙,怎么他瘦猴还比人高级许多不成。不低头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瘦猴点点头,“少啰嗦,我知道!”以前跟着李远江也是看着能沾点好处,李远在县里弄了钱,自己跟着也能分上一点。 现在不同了,他都要发达了,不早点跟人撇开关系,难道还等着人家来搭他的福?他又不傻。 瘦猴得意得很,想着人再来找他他就推托有事或者干脆躲起来。 李远江这点眼力见儿总有吧。 当然,现在李远江是不知道瘦猴心中的这些想法的。 没约到人,在人家吃一顿饭后,他就又回去了。 想着瘦猴叫不出来,过两天自己直接去县里就是。不然口袋里没钱,他自己也不自在。 就是想去牌铺打两把牌,都没底。 李远江打小不爱干农活,这么多年,在县城里混着也有了些熟人和路子,所以能时不时挣点钱花花。这也是这什么他家里田地不种,又喜欢打牌,但日子还过得还不错的原因。 当然这个日子不错指的是李远江自己不愁吃喝,甚至比起村里人苦巴巴的日子,他还能时不时摸着些荤的吃。 但在外人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李远江就是个不着调的混子。 这样的人是没人看得上眼的。 李远江回到家的时候,楚朝阳正在收那些一早已经晒干了的栀子花瓣。 就见门被踢开了。 现在对着李远江,她已经那么怕了。 只是看她回来,一脸奇怪道:“你不是说出去几天不回来嘛,怎么又回来了。” 听那语气好像还有些不高兴一样。 李远江不高兴了,“这儿我家,还不兴我想回就回啊。” “谁不兴了啊。”楚朝阳小声咕哝。 随后就转过头去,一副不理你了的样子。 “干嘛呢你。” 李远江往楚朝阳那边走,眼睛斜了过去。 楚朝阳刚把她的花瓣都给收好。 想试试看好不好喝,她就挑了几片出来,拿去井水冲了冲,才高高兴兴去屋子里泡了。 倒了开水,丢了花瓣进去。 泡开了后,等水稍微凉了一点,楚朝阳才端起茶杯来。 也没急着喝,而是抬着下巴把手里的杯子看了几眼,顺便品评了一遍,边说还边摇头晃脑,模样有些嫌弃,“这个杯子不好!丑,配不上这些花。” “哪里学来的,还穷讲究上了。”李远江笑话她。 还从没听人说过这样的话。 茶杯就是拿来喝茶的,还什么配不配的上的? 好不好笑。 还有,那些花梗什么的拿来泡茶,她是不是太闲了。 栀子花谁家都有,也从没见谁家这么弄的。 楚朝阳心中哼哼,才不想跟一个没文化的大老粗解释。 低下头,捧着茶杯喝了两口花茶。 抿了抿,又咂咂嘴。 道:“好像淡了点,加点蜂蜜就应该更好喝。” 李远江算是知道了。 这哪里是泡什么花茶喝,人家这是拿这当借口要吃的。 她咋这么能呢,真当自己是皇帝女儿了? 是以当即就嘲弄了一句:“得了,您想吃啥吃啥,自己去弄,我可没那本事,伺候不起。” 楚朝阳也没生气,反而正正经经说了一句:“谁让你伺候了,我自己有钱我自己买。” 说完听着小胸脯回房间去了。 李远江愣在那里几秒钟, 怎么听琢磨这话怎么不对味儿,他好像让人看扁了似的? 若刚才楚朝阳求着李远江给她买东西,话里纠缠耍花枪,李远江真能鸟都不鸟她。 不然她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成天要这要那的,难道心里就没点数,又不是什么长得好看的美人,能让他看着心软,心甘情愿宠着。 就楚朝阳那模样,还真喜欢不起来。 但楚朝阳偏偏没那么说,她说自己的东西自己会买。 好像就是压根没指望自己的样子,他讽刺她,也不见她哭闹生气,还说自己要的东西自己买。 那表情,就是那种压根没把自己当成男人依靠的样子。 李远江忽而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但又不知道怎样才能痛快起来。 那边,楚朝阳想起上午何九妹说过的话,说鸡蛋不经放,让她自己弄着吃。 正好天热,她下午也不想去煮什么饭的。 干脆拿了个小钵,加点水进去,放在煤炉上,准备煮鸡蛋吃。 原本打算放两个,但想想李远江也在,就干脆大方放了四个鸡蛋下去。 等半个小时后。 李远收到了两个楚朝阳给的水煮鸡蛋时,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他舔了舔唇,然后故作淡定道:“哪里来的鸡蛋。” 楚朝阳根本不懂男人心里想什么。 非常无所谓地说:“我妈妈今天过来了,她给我带来的,有一篮子呢。” 说完,手一动,“喀”一下,磕碎了鸡蛋壳,剥了起来。 16.第十六章 楚朝阳把水煮鸡蛋吃光光。 也不管李远江,嗒嗒着拖鞋跑去了杂物室。 里头堆了都是不太常用的东西,还有两只大木箱子,旁边的角落里就是一些农具锄头铁东西。 箱子并不是那种严严实实的家用箱子,而是用几块木板条子勉强钉在一起的,中间还有缝隙,没有盖子,四个方位都订严实了。 里面放满了干稻草,稻草里埋着个碗,有一只露了半边出来。 不久前楚朝阳溜达在里面看见过,只看一眼,也知道这里头几只碗可比李家厨房那些好看多了,也上得了台面。 他们现在吃饭的碗,都是大海碗,白中带灰的颜色,制造粗糙得很,拿在手里都嫌割手,楚朝阳很嫌弃。 可是这没有盖子,她都打不开。 楚朝阳想拿东西敲,又怕给碗敲破了。 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跑出去叫李远江。 “你帮我开开箱子。” “开啥箱子?”李远江正沉浸在他男人的思绪中。 一会儿就见楚朝阳哒哒跑了出来。 楚朝阳道:“就屋子里头,你过去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李远江这次心里不止没有嫌她麻烦,甚至有一股诡异的满足感。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又来了杂物房。 楚朝阳拿手指了指,“就是这个,我打不开它。” 李远江瞥了一眼,一边说:“你弄这玩意儿做什么。”一边却已经蹲下了身体,伸手把几块板子拼成的箱子动了动。 然后眼睛往房间里看了看,找到一个趁手工具,三两下把朝上一面的三块窄板给下了下来。 楚朝阳高兴得很:“打开了!” 然后蹲下来,凑过去,里面稻草扒拉来,将里面的精巧的小花碗一只只拿了出来。 心满意足。 “还有另一个,都打开都打开!”收拾好了花碗,楚朝阳不忘另一个箱子。 不费劲的事,李远江不一会儿给弄开了。 嘴中嗤道:“就几只碗而已,看把你给高兴的。” 都是吃饭的家伙什,就这丫头穷讲究。 等楚朝阳把另一个里的东西掏出来,就更开心了。 是一套茶盅,颜色很漂亮呢。 起码跟现下喝水的那个搪瓷缸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别动,粗手粗脚的,给我碰坏了一个怎么办。”楚朝阳见李远江动作大,一点不温柔,就鼓着脸说他。 李远江笑:“你这可是过河差桥卸磨杀驴啊,才我给你弄开的,怎么就挨不得了。” “你不要乱说话啊!”楚朝阳气的瞪他,哪有他那么说话的! 随后又把两套东西,小心给拿了出去。 李远江记得,这俩箱子一早就有了的,用木板封了起来还是他八九岁时候的事,那时候家里的破房子不好住了,他爹打算重起地基盖新房子,搬家的时候怕磕碰着这些,才钉了箱子这样放好。 这么多年,一直塞在杂物堆里,李远江没管。 现在楚朝阳喜欢,也随她。 楚朝阳把那套茶杯洗干净,摆在小圆托盘里,就放在自己房间里。 以后打算就用这个喝茶。 李远江今天晚上不出去。之前他偶尔在的时候,楚朝阳理也是所当然地占着床,李远江也懒得跟她抢,就睡在竹塌上,一个是夏天热,睡着竹塌还凉快,二个也是他又没打算对楚朝阳做点儿什么,一个人睡舒坦。 但今天不知怎么他就起了点心思。 见楚朝阳洗了澡放散着头发,挺着胸脯抬着下巴过来。 坐在梳妆台前,不知道在鼓捣啥。 能鼓捣啥,不就是大夫给开的那些药粉,楚朝阳每天晚上玩喝一杯。 照例喝完了对着小镜子照一照。 要说楚朝阳来这里,第二喜欢的东西就是镜子。能把人照的清清楚楚的镜子,刚开始几天她都稀奇得不得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现在她的脸不大好看,还胖了点。 但就算如此,这会儿她也在那照来照去的。 要说楚大丫原来皮肤虽然有点黑,但那不是天生黑,不过是因为每天要下地干活,给晒的。皮子黑,加上穿的衣服不好看,整个人就显得土里土气的。 楚大丫说了亲之后,何九妹就没让女儿下地干活了,算是在家里捂了小半年,黑也不太黑了,就是黄,皮肤有些不太好,又要每天做家务,自己个人卫生不怎么讲究,看上去就邋里邋遢。 其实也不是她一个人这样,农忙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这样。回来已经很累了,随便对于一下,就歇息去了。 很多女人都是个把星期才洗一次头发,因为觉得洗的再干净,明天一下地,还不是照样弄脏。 但现在不一样了啊。 楚朝阳自从学会了用那个煤炉,知道烧水也不是那难以后。 就是要天天洗澡洗发的。 还鼓捣花瓣子洗澡。 前几天见家里连个洗澡用的胰子都没有,又不乐意了,第二天就去代销店问,然后买了一块叫做肥皂的东西。 试用了下,楚朝阳觉得还挺好用的。 天天洗得香喷喷,对着镜子照。 她发量多,一头满满的黑发,洗了头,还是湿的就已经特别厚实了。 楚朝阳自己绞了个半干,发现尾部的头发有些不好,就从陪嫁箱子里拿了把剪刀出来,修了修。以前都是嬷嬷帮她弄的,楚朝阳觉得挺容易,现下无人帮忙,就只有自己动手了。 披着头发,一边往自己自己脸上抹东西。也是在代销店老板娘的推荐下买的,据说叫什么雪花膏。 李远江敞着腿坐在竹塌上看一份旧报纸。 觉得鼻子里闻着的满是女子的那种暖香味,心里燥热得很。 “你那又弄什么呢。”他眯着眼睛问。 楚朝阳撇嘴,“香膏啊,老板娘说这个好用。” 李远江把报纸一撩,斜着眼睛:“你是不是傻,别人那是为了哄你的钱,你怎么就这么好骗?一说你就买,你钱多了咬手啊!” 楚朝阳本来心情还挺好,被李远江这么一吼,也生气了,当小公主的时候,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敢说什么! 于是提高了声音说道:“我自己的钱我高兴买什么就买什么,你管不着,我不要你在这里!你出去!” 李远江觉得自己是一番好意提醒,想叫她别让人给糊弄了,不领情就算,还打算蹬鼻子上脸怎么地,真当他没脾气? 于是立马放下脸,对着楚朝阳就那么阴阴一笑:“你先看看这是谁家,再说谁走,以为老子给你个好脸色就真没脾气了?爱住住不住滚!” 楚朝阳吓到了,睁着眼睛,愣住。 身体都没动的。 过了好半晌,才突然转过背去。 眼眶刷一下红了,泪珠子一串一串落下来。 以前她娇气得哭的时候,哭的呜呜噎噎,因为那是哭给人看的,知道别人舍不得她哭,一哭就会来哄她满足她。 但刚刚,李远江那几句话,那个眼神。 楚朝阳真的吓住了。 她不敢出一点声音,再想哭,眼泪流得再凶,就用力咬着嘴唇。 背对着竹塌那个人,低着头,怕给人看见,真的会打她。 李远江怎么会没看见,楚朝阳转过去的时候,他就看了,那眼泪跟什么似的一下就落了下来。以为他没看见,但李远江就是看见了。 他以为楚朝阳会哭得很可怜很大声,哪知道这次,一点声音都没有。 真一点声音都没有! 李远江说出那句话之后,空气都安静了。 没有楚朝阳活泼的声音,她还把脸转过去了。 原本的三分火,一下子就生到了七分。 李远江心里那个燥啊。 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突然,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动作有点大。 吓得楚朝阳肩膀都都颤了一下。 “我□□妈!”心中燥意翻腾,李远江咒骂一声,摔门而去。 楚朝阳敢从喉咙里泄出一丝丝声音,呜呜呜哭着。 然后扑到床上去,用毯子盖住自己。 她想家想父皇母后。 决定再也不要理李远江了。 李远江其实没有出去,就站在院子里抽烟,听着屋子里头的呜咽声,皱着眉,心里烦的不行。 烟一根接着一根。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哭声才渐渐没了。 留下一地的烟头,李远江这才留转身,提了个桶,去井边冲了个凉水澡。 等回了房间,煤油灯还亮着,楚朝阳却睡着了,面朝里。 李远江走到床边,侵过去看了看。 楚朝阳闭着眼睛,眼睛有些肿,脸颊有泪痕。 李远江拿他干燥的大手过去拭了拭。 手下软滑黏绵一片。 “矫情丫头!”低低说了这句话,李远江才灭了灯,去竹塌上睡了。 第二天一早。 楚朝阳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她一人。 但昨天晚上的事,楚朝阳还记得清清楚楚。 李远江要赶她走了。 这不是她的房子,别人赶她她就只能走了。 她是楚国堂堂公主,要有骨气,不能丢了公主的面子。 楚朝阳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 把自己的东西收一收,衣服都拿好。准备回楚家去。何九妹看起来对自己挺好的,应该不会嫌弃自己的。 打算好了,楚朝阳拿好自己的东西,连带何九妹昨天带过鸡蛋,她也准备带走,留在这里是便宜了李远江。 收拾好了一大半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 正外面看见王桂花,就问了一句,楚朝阳说自己回娘家。 她现在知道在村头路上等着你一般都有顺风车可以坐。 就慢吞吞走了过去,然后在一个大树下等着。 *** 傍晚的时候,李远江回来了。 他今天一天气都有点不顺。 一进院子,没听见一点声响,静悄悄的。 李远江皱了皱眉。 然后大步往房间走去。 没人。 楚朝阳不在。 扫了一圈。 梳妆台上变得空空的。 昨天还放在上面的瓶瓶罐罐都不见了。 李远江脸彻底黑了。 等再去把那口大箱子一揭开。 里头一件衣服都没有。 “好你个楚朝阳!还真有本事啊!”李远江心中的火气,终于给烧得腾了起来。 17.第十七章 楚朝阳当然有本事,没本事就不会说回娘家就回娘家了。 李远江几乎没给气死。 但他还真不是能被吓住的人。 气过之后,脸上一阵阵冷笑,新道跑啊,尽管跑,有本事跑,他看楚朝倒是回不回! 李远江多自负一个人,给你好脸色那也得是他自己乐意的。 不高兴了,您爱怎么耍怎么耍去吧! 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回娘家,在回不回来,不干他屁事! 所以,李远江也不呆家里了,转头坐车去了县城。 那边楚朝阳呢,等了一个顺风车,直接去了隔壁村。 一到柳树村,就在路上碰见村子认识楚朝阳的人,便吆喝道:“哟,大丫头回来啦!我刚才见你妈从地里回家去了。” 楚朝阳眨眨眼,从脑子里巴拉了一会儿记忆,才软趴趴叫了一句:“是五婶婶啊,五婶婶好。”她叫人五婶婶,但这人并不是楚朝阳的亲婶婶,只是和楚家一个房头的,按着辈分得这么叫一声。 刚好到了岔路口,楚朝阳从人家牛车上下来,特别认真地给人老爷爷道了谢。 这路上两边都是水井田,许多人都在田地里做农活,不过已经是中午,有些人就要回家做饭了。 这位五婶婶眼睛把楚朝阳从头到脚打量了几眼,道:“大丫头,我怎么瞧着你瘦了不少,咦,这脸盘子还白俊了不少,咋地,你家那口子不给你饭吃啊?” 楚朝阳想,他就是少我饭吃了,李家没有什么好东西的。 不过她脑子灵活,知道在这里,自己家里的事是不能让外面人知道的。 不然会被人笑话的。 楚朝阳身为公主,依然是最注重脸面,当然不能让别人笑话她。 听了五婶婶的话,于是,挺了挺身子,说:“怎么会不吃饱,我就是最近最近胃口不太好,我不乐意吃,所以才瘦的!” 五婶听楚朝阳这么一说,眼睛立马利索地往楚朝阳肚子上溜了一圈,嘴里咂咂:“是这样啊,那怎么今天回娘家啊,是不是有什么事?” 这话里透着一股八卦的语气,心里大概是在想楚朝阳莫非是有了? 然后视线又落在人肚子上了。 楚朝阳年纪小,看不懂人这是什么意思。 走了一会,她就说:“五婶婶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五婶挥了挥手。 她家和楚朝阳家不是同一条道儿。 看楚朝阳走远了,才低低咕哝两句:“看楚大丫回娘家,身上还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她不是嫁了一个混混吗,混混还能这么有钱?这么舍得?” 何九妹给女儿说的亲事,旁的人哪里会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什么底细。 但因为五婶有个跟楚朝阳前后脚出嫁的女儿,年纪是正当花龄,十八岁,足足小了楚朝阳五岁,当时两人说亲的时间差不多,不过五婶女儿楚香荷可比楚朝阳紧俏多了,多的是人家上赶着说媒。 正好何九妹四处拜托人给楚朝阳说亲,有的人就走两家,去了五婶婶家,说话的时候,不留意就把楚朝阳的事给说出去了。 是以五婶婶在心里可是一直认为楚家大丫头嫁得挺惨的。 不过又想想,她那个模样那样的年纪,能配个那样的人已经不错了。 所以今天见人回来身上还带着东西,可不就得嘀咕两句。 楚家的院子门开着,楚朝阳直接走了进去。 然后就叫了一声:“妈妈……” 何九妹正在厨房里淘米,还没应声,在客厅里的楚小弟就哇一下跳起来。 “妈,我姐回来了!我姐回来了!” 跟着一个精瘦又黑不溜秋的小子跑了出来。 咧着嘴巴叫:“姐,姐!” 楚朝阳一看,这是楚家最小的儿子,楚东顾,十四岁。 他这么一嚷嚷,何九妹举着锅铲就出来了。 惊讶极了:“大丫头,你咋回来了!” 楚朝阳瘪了瘪嘴巴,“妈妈,我想回来住几天……” “快进来,傻站着干什么。”何九妹赶紧把女儿领了过来。 心里虽疑惑,却是打算待会儿再问。 昨天才去看女儿,怎么今天就回家了? 楚朝阳嗯了一声,乖乖往屋子里走。 楚东顾在那儿傻高兴。 进了屋子,何九妹给女儿冲了一碗糖水喝,又问她热不热。 楚家三妹楚溪涧正帮她妈烧火呢,也跟着出来,笑着叫:“姐。” 楚朝阳喝着水,眼巴巴又瞧了瞧楚家,说:“爸爸和楚南河呢。”楚南河是楚家的第二个孩子,楚朝阳的弟弟,今年二十,也是个能扛起家的劳动力了。 “都在地里呢,还要干几天,做完这一波,就能休息下了。”何九妹叹了口气,“你这小弟不顶用,成天就知道瞎玩。” 楚朝阳想,她在皇宫的时候,跟楚东顾差不多大年纪的皇弟大概还都还在上书房跟着太傅读书呢。 不过这里人也是要读书了,只是现在正在放暑假。 何九妹一边跟女儿说话,一边把饭弄熟了,一锅稀饭,一蒸笼高粱窝窝粑。 用一个大盆子装了稀饭,又捡了十来个窝窝粑,一起放在竹篮子里,再加了一碟咸菜疙瘩,让楚三妹送去田地里给楚家父子吃。 一边拉着楚朝阳坐下,往她面前放了一碗稀饭,加了些糖。 问:“你跟娘说说,怎么自己回来了,是有事,还是,你同女婿吵架了?” 楚朝阳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说:“不是的,妈妈,是李远江他要出去干活赚钱了,我一个人在家,才想着回来的。”这丫头还贼机灵,不好意思直说,就随口扯了个谎。心中想的是反正李远江也是大部分时间不在家,往外头跑,不能算她撒谎。 何九妹愣了一下。 她这个年纪的人,一直都是呆在村子里,大半辈子围着田地打转,没怎么出去过。 对于那种出去干活什么的,都觉得不靠谱。 是以听女儿这么一说,心里就有些担心,连忙追问:“远江出去干活了?他去哪里了?咋这么不踏实呢,还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楚朝阳嘟嘟嘴:“就是说啊,我不高兴,不乐意一个在家,妈妈我能回家住几天吗。” 她声音软软的跟何九妹撒娇。 何九妹最吃大女儿这一套,一下子就被逗笑了。 “臭丫头,来都来了,妈妈还能赶你走啊。” 楚朝阳眯着眼睛乐。 傍晚,楚爸楚南河回来了,楚朝阳回来了一嫁人都很高兴。 楚朝阳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算是照管着弟妹想法,性格一向霸道,家里几个孩子包括楚南河都挺听她的话的。 从小家里家外事事都能拿得起来,楚家夫妻俩都比较爱重她。 除了婚事上有些不顺,楚朝阳算是楚家受到关注最多的一个孩子。 现在女儿嫁人了回娘家,何九妹是不会让她做一点事的。 楚朝阳在楚家挺轻松,每天早晨,天气还凉快的时候,就跟着楚东顾这小子到处逛。 那小子说什么后山有野果子摘,会碰见野兔撞树,楚朝阳还兴冲冲跟着他去了两次,结果,野果核都没见着一个,野兔更是毛没发现一根。 就知道这个黑小子只会满嘴跑火车。 这天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发现了何九妹一副心不在焉,有心事的样子。 楚爸赶紧问老婆怎么了。 也没必要瞒着。 何九妹就道:“是我妈,她昨天筛面粉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腰,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呢,刚才我嫂子托人来告诉我,说是老人家要人照顾,但是她那工作走不开,又请不了假,问我能不能去照顾几天。明儿我肯定是要去看看人老人。但是若留在那里,家里地里的活儿还没干完呢。” 外婆? 楚朝阳想了想,知道了她外婆是跟着舅舅住在县城里的。 她舅舅读过书,有文化,然后在县城里找了一份工作,还娶了县里头的媳妇,后来老娘年纪大了,就把老娘接过去照顾了。 楚朝阳听说县城里可好玩了,有吃的有喝的还有卖衣服的。 就非常心动想去。 她对自己身上这两套衣服非常的嫌弃,特别想去买东西。 眼珠子转啊转的。 正当楚爸爸想说没事,让何九妹不用操心地里尽管去的时候,楚朝阳就先说话了:“妈妈我跟你一起去吧,你去看外婆然后回来,我可以在那里照顾外婆呀,反正我没事。” 何九妹有些迟疑:“你去?”毕竟女儿已经嫁人了,让女儿去好像不太好。 “是啊,我去,不会有问题的。”楚朝阳保证。 她一心只想去县城玩一玩。 最后何九妹还是同意了,毕竟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于是第二天,楚朝阳和何九妹起了一个大早,两个人先做了别人的牛车去镇里,然后再从镇子里做大巴车去了县城。 水泥石子路也不太平坦,大巴车晃晃荡荡,抖来抖去。 一个多小时之后,才抵达了新明县。 18.第十八章 何九妹拢共也就来过县城两三次,期间还隔了多少年,所以其实她也是不怎么熟悉这里。 领着楚朝阳下了车,又在车站了看了看,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谈好价钱,两人才一起坐上去,报了地址,往何舅舅家去。 楚朝阳新奇得很,四处张望。 县城与花溪村大不相同。 现在走的都是水泥路,也宽敞得多。 房子都是水泥平方,偶尔还能看见一栋大楼,有三四层的那种。 卖东西的多多了。 就这一路,楚朝阳已经看见好几个买冰棍的棚子。不像在乡下,两三天才有人踩着自行车过来卖上一回,特别不方便。 楚朝阳的眼睛就没歇过。 啥东西她都要看看。 过了会儿,看好了,才收回目光,问何九妹舅舅家在哪儿,远不远,之类的问题。 何九妹以为女儿是在担心,毕竟女儿从来也没有来过这里。 于是说道:“你小时候舅舅还抱过你的,不用怕,你舅妈虽然有些讲究,但人还是好的,你过去照顾你外婆,大概就是每天送送饭之类的,也没别的事。你就舅舅舅妈上班不得闲,你过去乖一点,别惹事,别的也没什么了。” 楚朝阳心里哪里会担心,她压根想都没往那个方向想。 何舅舅和舅妈都在塑料制品厂上班,国营单位,福利也好,工作六天休一天。 他们就住在厂子不远处后面的民工宿舍楼里,是厂里按资历工龄分下来的。 因为两人都快工作的二十年,所以分到的房间比较宽敞。 员工楼一共有三层,何舅舅家住在一楼,前面还辟出个了个小院子。 很快,三轮车就把她们送到了地方。 何九妹就寻摸着记忆就找了过去。 这时候估计大家都上班去了,人不是很多。 一个人见何九妹在这边望来望去的,便好心上前问了一句:“大妹子,您这是找谁呢?” 何九妹一看,是个年纪比她大的大姐,就赶紧说:“哎大姐,我找何江,我是何江她大姐。” “何江啊,在那儿呢,喏你往前走一个口子,前面那个就是,他们家在一楼,好找!” 这时候的人大多热情。 “诶哟,多谢大姐了!那我就先过去了啊,” 对方一脸笑容,摆摆手,“什么谢不谢的,一句话的事儿,你过去吧。” 何九妹和楚朝阳就一直往前走。 一会儿就找到了。 家里有人,是何江的老婆程梅萍。 实在没办法,家里老人住着院,她就只能每天中午请点假出来,从食堂打了饭菜出来,匆忙送去医院。 今天刚回来,正换身衣服的时候。 听见外面有人喊她。 程梅萍飞快走出去一看。 脸上立马露出笑来:“原来是大姐来了!快来,快进屋子坐!” 然后又一转首,看见旁边的楚朝阳,“大丫头也来了啊!” 母女两人被领了进去。 程梅萍利索给她们倒了水喝,一边道:“我可是就盼着大姐过来了,这两天都是中午请了假,怕多了也不行了,急的我嘴角都快长泡了。” 何九妹连忙问:“妈呢,情况怎么样?还在医院住着?” 程梅萍道:“估计还得住个十来天,老人家腰闪得有些严重,都直不起来了。医生说是以前的小毛病都积攒在一起一回爆发了出来,老人身体也不比年轻人,恢复的慢,唉,要是小问题我也不会特地让你跑一趟了。” “嫂子说得什么话,我当女儿的,来看望老人家不是应该的吗。”何九妹一听这话,立马说道。 程梅萍见何九妹这样说,心里才舒爽了些,之前她就有些担心人家不愿意过来。 19.第十九章 “正准备去给妈送饭呢,你们就来了,正好咱们一起过去!”程梅萍还挺赶时间的,她们厂中午本来不能出来,下了班就吃饭一会儿的功夫,她本来就是请了会儿假提前出来。 这几天都是这么赶来赶去。 何九妹一听,也不再耽搁,三人起身,一起去了医院。 医院离这儿不是很远,走得快一些,大概个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一栋三层的白色小楼。 楚朝阳去之前如果镇卫生医务所,见识了这个时代的医术,就那个打针啊,看着可怕,但是效果特别好,并一下子就好了。 这会儿来到医院,楚朝阳眼睛看个不停。 这里比医务所大太多了,比皇宫里的太医院也要大得多。 大厅里人也多,来来回回的。 护士和医生都穿着白色的衣服。 程梅萍领着人直接上了三楼。 一间大病房,里头有八张床位。 何九妹看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她老娘。 “妈!”她快步走过去,激动地叫了一声。 何老太六十出头的年龄,精神瞧着不错,头发还都是黑的呢。 日子过得应当是舒心的。 人半躺在病床上,见是女儿来了,立刻高兴起来,还想动。 “是九妹来了啊!大丫头也来了?哟大丫头瞅着长白俊了啊,快过来,让外婆看看。” 不比程梅萍没怎么见过楚朝阳,何老太一年都是要去女儿女婿家小住两回的,楚朝阳自然也算是她看着长大,有个时间不见,些许变化都看着明显。 上回出嫁,何舅舅舅妈都没能回去,是老太太带着礼回去的。 出嫁的时候这丫头脸蛋还没这么白。 现在一看,不止脸蛋白俊了些,身材都苗条了不少。 算一算,楚朝阳嫁人也有两个月了,何老太这段时间没见着她,自然一眼就看区别来了。 何九妹倒没大看出来。 只知道女儿回来住的这半个来月,胃口很没之前好了。没嫁人之前多能吃啊,现在,何九妹都不想说女儿,还没人家十来岁孩子能吃呢。 不过那爱吃一口甜的的口味倒还跟以前一样。 何九妹看女儿回家还带着一大包中药,又听她说是之前生病了大夫给开的。 着实给惊着了。 心疼之余,想着女人身体比不上男人,有些人看着生得高大却内里虚,这并不罕见。何九妹就认为女儿是这样,现在女儿一来好事就肚子不舒服,可见是身体不好,现在症状显出来了。 很觉得楚朝阳现下胃口不好和这个有关系。于是一天不落把女儿的药给她熬好,只希望女儿赶紧把身子给调养好。 现在何老太这个说,何九妹赶紧牵着女儿走进了,一边让老娘躺好别动,一边叹了口气说:“还不是前些日子生了病,瞧着人就瘦了些。不过先不说这个了,妈,你身体怎么样,腰呢,疼不疼?” 何老太连忙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老毛病了。”过了会儿又说:“最近地里不是挺忙的,你怎么得空过来?” “诶哟妈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再忙我还能不过来看您?”何九妹哭笑不得,“不过家这两天是挺忙的,嫂子这上班也离不了,我就把大丫头带来了,照顾妈你,嫂子你看成不?”最后一句,何九妹转头对着程梅萍说的。 程梅萍肯定不在意谁来,有人搭把手就行。 连忙扬着笑脸说有什么不行的,还麻烦大丫头了。 毕竟人家都是出嫁了的女儿,在别人看来就不合规矩。 好在是李家上头没有老人在,不然这是也得让婆家说嘴。 不过何九妹也是看着女儿那边没大人才答应让女儿过来,不然肯定就没这茬了。 程梅萍急着上班,也没功夫招待何九妹母女二人,便塞了一块钱给何九妹,让她等会儿带楚朝阳去外面买点吃的。 何九妹不收,人家塞在口袋里就急匆匆走了。 病房里虽然人多,但每个家属都是在自家病床那块儿活动,也不会大声喧哗打扰到别人。 何九妹就在床边一个小马扎上坐下来跟她老娘说会子贴心话。 一边把程梅萍带来的保温盒打开,让人吃饭。 “嫂子还真客气,非要塞一块钱给我。” “你过来她现在又没空做饭招待你,你嫂子做人做事一向不落人口实,肯定只能这样,你就拿着让大丫头去买些吃的,一大早的往这边赶,饿了吧。” 于是何九妹就把一块钱给了楚朝阳,让她去外面看看,买些吃的回来。 楚朝阳捏些钱,出了医院。 附近有摆摊卖吃的,但是少。 楚朝阳走走看看,最后在一家小饭馆去了。 因为李远江带他来这种地方吃过一次,楚朝阳还挺记得的 。 一进去,学着李远江当初的声势,让人给她炒菜!还要带走! 老板一听这人这么熟练,也不敢糊弄,规规矩矩炒好了。 因为这里离医院近,大多时候是病人家属过来买吃的,大家都是连盘子碗筷一起端走,压几毛钱这里送碗回来后再取。 楚朝阳点了两个菜,抬着下巴矜骄道:“我一个人不好拿,你得让一个人帮我送过去。” 娇声娇气的。 老板心里的火都起不来了,只好叫了个小徒弟给人亲自送了过去。 心里龇牙,谁不是自己拿的,刚一个女人一手端着好好的呢。 人家端着饭菜,楚朝阳才高兴了,走在前面,往医院而去。 李远江正坐在隔壁家呢。 眼睛往外望的时候,怎么觉着好像看见了楚朝阳? 等他站起来,跑到外头一看,人又不见了。 “操!老子真眼花了?”李远江低低骂了一声。 随即又回到桌边坐好。 “江哥你干啥呢?看啥?”跟他一桌的一人问。 李远江懒懒应了声:“没什么。” 几人也不是真要问出什么,随即问题又转到这次的事来,一人道:“大牛这是工伤,老板不知道会赔多少钱?” 另一个人接话:“我看还是别太乐观,老板大都是缺德的,能这么爽快?江哥,如果人不赔咋办?大牛腿伤还得治,咱们仨的那一点钱可都垫上去了。” 李远江斜眯着眼睛,语气云淡风轻,气势却狠。 “不给钱,好说,弄折他的腿就是。” 20.第二十章 何九妹原本以为女儿出去最多买些什么馒头包子之类的东西回来。 没想到她倒好, 直接去餐馆里点了两个菜,竟然还有一带肉的! 只把何九妹心疼得不行, 忍不住数落了楚朝阳几句,说她不会持家过日子云云, 又教育她以后不能这样。 楚朝阳眨巴着眼睛答应。 看过了何老太,何九妹还指望着赶下午一趟班车回去的。 是你嘱咐了楚朝阳一些话之后,就走了。 楚朝阳来县城后,在舅舅家过得还挺自在的。 何舅舅是个洒脱的人,性格温和, 对着小辈非常包容,楚朝阳觉得跟舅舅说话真是太舒服了。 舅母也是个大气爽朗不拘小节的性格, 没有斤斤计较的毛病。 他们夫妻只生了一个孩子, 比楚朝阳还小两岁,据说现在在京城里上大学,暑假也没回来。这孩子是何家的骄傲, 只要提起来, 大家语气里都以他为荣。 楚大丫的记忆里对这个表弟没多少印象,只知道从小非常会读书。 何舅舅舅母两人一早上班,楚朝阳睡的懵然没醒。 说是照顾老人家, 其实只用一天送两顿饭而已,然后就是陪老人家聊聊天。 饭菜何舅妈让楚朝阳每天中午去食堂里打。用的何舅妈的饭卡, 并且她已经提前跟食堂做饭的人打过招呼了。 医院里一个病房里, 还有其他人, 也有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 所以也不会说寂很寞之类的。 何老太不想让外孙女觉得无聊,送了饭,就让她自个儿出去玩,别闷在这里陪她一个老人家。又说医院味道不好闻,别委屈了自己。 何老太是真心体谅小辈,本来就觉得是自己身体不争气,劳烦人,没得惹人嫌,所以多次叫外孙女出去玩儿。 楚朝阳很会哄老人家,当初在皇宫里,太后都是最喜欢她,每次只要有她在,都能把太后逗得眉开眼笑的。 所以,楚朝阳一来,真的挺尽责,陪着老太太说话,把人家逗得哈哈大笑,直道她古灵精怪。 隔壁床都羡慕何老太有这么听话的孙女。 又在医院里里养了几日后,何老太的腰好了一点,稍微能小小动一动了,便又说不用楚朝阳一直耗在医院里。 “没事的乖孙,你自个而玩儿去,我这儿和你李奶奶说好了,等会就去对门房听收音机,你在这儿也用不着,去吧去吧。”老太太能扶着东西走两步路了,医生建议可以适当活动活动,不要一直躺在床上,那样反而不利于康复。 老人家当然要听医嘱了,这两天的活动范围就是对门的病房。 里头有个老太太,人家儿子给买了一个收音机,这两天好多人都赶热闹围着一听,何老太也是其中一员。 楚朝阳肯更是想出去玩儿的,她来县城就是这个目的,还想买衣服呢。 一直觉得自己现在穿的衣服太难看了! 听何老太这样说,连忙眨巴眨巴眼睛,再问了一遍:“外婆,您一个人真的没事?” 何老太笑着挥了挥手,“哪里就是一个人了,这里还有医生护士呢,不怕!” 楚朝阳这才弯着眼睛笑,“那外婆,我就出去逛逛了啊,下午再来看您。” “行,去吧。”何老太真心喜欢这个大外孙女,来陪着她也是真心实意的。 她活了这把年纪,见识多了,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丫头心实诚,机灵鬼一样,变着法子逗自己开心。 以前就知道这丫头能干,因为是家里的大女儿,里里外外什么事都拿的住,当初女儿私心多留了外孙女几年,也是因为她太能干,能帮着减轻家里不少负担。 何老太心里想着,回头得跟女儿说说,私下里对大丫头多补偿点儿。 毕竟嫁的那么个男人,听说不是很好,委屈了大丫头。 楚朝阳还不知道何老太心里都给自己叫屈呢。 这会儿她已经先回了何家。 来这里几天,她也认识了一个朋友。 是何舅舅隔壁家的一个姑娘,比楚朝阳小三岁,上半年还在读高中,现下不读了,说是回家说亲准备嫁人。 前两天人家说想要逛百货大楼,来约楚朝阳,问楚朝阳去不去。 楚朝阳乐意有个熟人领着,就答应了人家,不过说要明天,她得先去和外婆说说,说好了再来通知她。 姑娘叫夏美香,这会儿正在家里洗衣服呢。 楚朝阳敲了敲门,探出头去,软软喊了几声:“夏美香,夏美香……” 对方一抬头,大声道:“是楚朝阳啊,你先进来吧。” 楚朝阳走进来了,看着对方,道:“你洗衣服呢,不是说百货大楼有很多新鲜东西吗,衣服也好看,咱们去买东西吧。” 夏美香顿了下,才道:“行,你等我一下,我把这几件衣服洗干净,很快的!” 楚朝阳点头,手背在后面,走来走去,把院子都看了一遍,然后又没话找话说,“你给谁洗衣服啊。” 夏美香觉得这问题奇怪,但还是回答:“还能有谁,我爸妈还有我弟的呗。” 楚朝阳视线落在那个大盆子里,慢吞吞道:“你可真好,还给你弟弟洗衣服。” 夏美香不觉得什么好不好,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她手脚利索,很快把衣服洗完,拧干了抖开,然后放在竹竿上晾好。 把东西收拾好了,然后又去屋子里换了身像样的衣服。 两人才一起出门了。 楚朝阳这些天也就只在家属楼附近转了转,要么就是医院。 这会儿跟着夏美香一起出来,挺高兴。 问:“百货大楼在哪儿,往哪儿走?远不远啊?” 听到楚朝阳这么问,夏美香心里还是有些优越感的,毕竟自己城里人,楚朝阳只是个乡下丫头,嫁的人家听说也是农村人,一辈子地里刨食吃的。 这样想着,面上也带出些骄傲来,稍稍挺了挺身子,道:“也不是很远,我经常去百货大楼买东西的,跟着我走错不了。”连这句话都带着点炫耀的意思。 奈何,楚朝阳压根没听出来。 你能指望着小公主羡慕你? 不可能的。 夏美香暗暗注意着楚朝阳的脸色呢,见她一点别的表情没有,咬咬唇,有些生气。 于是就故意问:“楚朝阳,你有没有上过学啊?” 竟问一个公主上没上过学? 楚朝阳奇怪地把人看了几眼,才道:“当然上过学啊。”她堂堂公主之尊,又怎么会是个文盲。 夏美香被她这“这多正常的事啊”的语气给噎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不信邪地再又了一遍,声音里却带着不着痕迹的恶意。 “是吗,真看不出来呢,我一直以为乡下姑娘是不上学的。哦对了,你上了几年级啊?” 楚朝阳把自己的学历和现在这里的学历换算了一下。 本来想说自己上过大学,但仔细想想后,觉得人家肯定不会相信,这里读大学都是去外地读的,就像何舅舅的儿子那样,她这一扯谎,大家都知道自己没去过外地,那不是露馅了吗。 所以临时改了口,也觉得自己应该谦虚一点,用不慎在意的口吻道:“也没什么,就读了个高中。” 而事实上,楚大丫只念过小学。 文化程度,实打实的小学。 夏美香真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竟然上过高中?”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小公主这种人,从小就是以自我为中心,自信心爆棚惯了,自认为自己的才学足以比得上大学生,所以压根没有自己在说谎的自觉。 说自己上过高中,那说得就跟真的似的,脸上丁点心虚都没有。 说实话,夏美香就真给她唬住了。 一时间有些讪讪的,也不再说这个话题,因为她发现自己压根无法从楚朝阳身上找到优越感。 楚朝阳心思还没细腻到能察觉到让人情绪变化的地步。 也没必要。 除了因为害怕李远江在她面前怂过,旁的人可没这么大本事能让她屈服。 一路走着走着,终于到了百货大楼。 夏美香翘着嘴角,熟门熟路带着楚朝阳进去,偶尔给她解释一下。 毕竟百货大楼还是比较大的,卖的东西品种也繁多,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有。 于是夏美香就对楚朝阳说:“楚朝阳,你想买什么,我想去买条裤子。” 她们说的逛街就是心里有了想买的东西,然后过来逛,而不是真的瞎逛,毕竟也没钱买。 夏美香准备买裤子的钱,还是自己之前慢慢存下来的钱,她妈可舍不得给钱她买东西。 楚朝阳一听,立即道:“我也要买衣服的,衣服裤子都要买!”她说的斩钉截铁。 “那我们直接去二楼,那里都是卖衣服的。”夏美香说道。 楚朝阳点头,然后两人直上的二楼。 二楼人挺多的,各种店铺都有。 楚朝阳还是公主的时候,从小就在宫闱里长大,压根没出去过几次,偶尔出去也是去走亲戚,或者参加什么花会什么的。 像这种形式的逛街,真的是她生平头一次。 对于这个时代的衣服,看着看着,好像也渐渐习惯了接受了。 虽然接受了,但是作为一个公主,基本的审美是不会丢失的。 像是她身上穿的花色衣服,和非常宽大的黑色裤子,脚下的蓝色布鞋,楚朝阳真就觉得非常难看,要不是实在没多余的衣服,她压根就不会穿这种衣服出门。 现在,人来了百货商场,无师自通地学会挑选起来。 进去一家店,眼睛四处看,看哪套衣服最好看,然后就看见,里面竟然有个半身模特,身上穿一件纯白色衬衫, 是那种有些贴身的,模特穿在身上正好合适,很漂亮。 楚朝阳觉得这件不错,就让人给她拿来看一下。 谁知道那售货员直接翻着白眼,特别嚣张地说道:“就这样看!不准摸也不准试,人人都来摸一下试一下,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夏美香听见售货员就这么刺拉拉说她们,话难听得很。 尴尬不已,不一会儿面皮就涨得通红,羞愧不已的模样。 然后低下头,去拉楚朝阳的手,声音又低又急,“楚朝阳,我们快走吧。” 楚朝阳是什么人,哪有平白无故被讥讽一顿自己反而先跑的道理。 她弄开夏美香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放下脸来,就那么直直盯着售货员看。 眼睛里有几分高高在上和几分不屑。 论欺负人,楚朝阳没怕过谁。 直到让对方脸上露出不自在的神色,正准备说些什么。 楚朝阳就抬着下巴,掀起眼皮,道:“为什么不能摸不能试?才进来的时候,我就见一个人拿着一件衣服又摸又看,还穿上身了,莫非你失忆了不成?” 这售货员因为自己的这个工业岗位,向来就觉得自己不同凡响,平素眼高于顶,看不惯别人,卖东西给客人的时候,更是一副嚣张不耐烦的模样。 而楚朝阳口里说得方才那个又摸又看又试的人,是这售货员的婆婆和大姑子,家人来看东西,售货员肯定是随她们怎么弄,全程一张笑脸,没说一句这不准那不行的。 这售货员才知道原来刚才那事都被别人给看见了。 脸上闪出瞬间的羞恼,心里越加不高兴起来。 恶声恶气道:“这还轮不到你来管,你算哪根葱!这儿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不看看,就算我拿来,你买的起么!乡巴佬!” 完全没一点素质。 因为城里的物资供应由商业部门负责,商业部门是国营的,所以售货员就像是国营单位的员工。 搁在在前些年,这工作单位的确是挺吃香的,因为想买东西只有他们这儿有,可以说是垄断了市场。 但是最近两年,却不一样了。 自从政策改变,下面就悄无声地刮起了一阵风,在大多数人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不少眼光长远胆大心细的人瞄准了这个时机。 于是,一批个体经商户开始悄悄诞生。 百货大楼里就有开了许多家。 明明竞争已经存在了,但是某些自认为是国营单位,吃皇粮的,高人一等,于是对待客人态度没有丝毫改变。 还一开始是因为是计划经济时代下,售货员干多干少,和人收入和业绩不挂钩,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积极。 很多人都是这样随意妄为。 但随着时代的进步,政策的变化,现在已经开始变化了。 时代变了你不变。 这样一天天的,在有了更好的选择的前提下,谁还愿意来这里吃瘪。 从去年取消了票证交易,宣告了票证的经济时代彻底结束。现在想买东西,只要手里有钱就行了。 这家国营的服装店,在有同行竞争的情况下,很快就被比了下去。 可能这家店再不久之后就会倒闭,因为业绩凋零。 而这个愚蠢的店员,还自以为她手里端着的,是一个铁饭碗。 “轮不到我来管?你们老板是谁,把他叫出来,我要投诉你!”楚朝阳一向是个不怕事情闹大的。 她楚朝阳怕过谁! 她才不怕闹大呢! 那售货员估计是第一次遇见楚朝阳这样敢正面杠的。 平时那些人来买东西,谁敢跟她呛声,都是她骂别人的份,纵使再不高兴那些人也只有灰溜溜离开。 谁让她是售货员呢,东西想卖谁卖谁,看谁不顺眼她就是不乐意卖,谁管得着! 这样做习惯了,没想到今天碰见楚朝阳这种什么都不怕的硬茬。 别看售货员表面凶恶,语气也非常不善,其实心里开始有些虚了。 “你以为自己是谁,想叫谁就叫谁,快走快走!”这人竟直接赶人了。 楚朝阳当然不会走。 她站在柜台外面,抬着下巴,叉着腰,气势十足。 眼睛瞪着溜圆,对着里面喊,诸如 “欺负人啦,售货员目中无人,辱骂客人,不讲理,把店铺的东西不卖客人,想据为己有!”之类的话。 她不是骂人,嘴里来来回回这几句话。 这堵着人店门口的行为像是闹事,偏偏她声音娇俏软绵,这些控诉的话语停听着竟有些委屈在里头。 于是不少人往这边走,都是来看热闹的。 楚朝阳心中哼了一声,余光瞥见周围的情况,更加耐力地喊个不停。 人越来越多,售货员急了,又奈何不了楚朝阳,只能骂骂咧咧起来。 尖酸刻薄的咒骂和少女软绵娇憨的指责。 大家生理上就偏向了楚朝阳。 更别提,楚朝阳三言两语已经给大家勾勒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人群里来百货大楼里买东西,就有以前在这家买东西受了气的人。 此刻看楚朝阳“被欺负”,好像看到自己一样。 立刻在人群中附和起来。 “我知道这家,上次想来买个电熨斗,我看见里头明明放着有货,她偏说没有,还骂我眼睛瞎,嘴毒着呢,当时就把我给气的!现在想想,兴许人家是她家里也正好差个电熨斗,想自己挪回去用呢!” 一旦有人开口帮腔,人群中三三两两就开始躁动了起来,看来似乎对这家店不满的人不止一个。 “就是就是,上次我看中了一匹布,人家愣是把鲜亮掐着手里不给,丢出两匹黑色的来,你们说说,她这是什么态度!” “我也是,上回想买双鞋……” 什么叫墙倒众人推。 这个大概也算是了。 此刻,这位售货员处在众人的声讨之中,已经开始冷汗直流了。 楚朝阳的声音就特别有辨识度。 又软又糯又绵,但就这样,她还自带一股气势。 清脆的声音响起。 “说了叫你们老板过来,哼,就你最厉害,我们都任由你欺负不成?怎么,你难道是公主?!” 楚朝阳中气十足,小模样才厉害。李远江还之前经常拿“你难道是公主”来说她,今天她也顺嘴这样说别人,发现还挺爽的! 李远江是在楚朝阳一开始说话时候,就发现了她的。 那是他正在旁边不远的一家铺子里买东西,耳边突然听到一声熟悉至极的声音。 东西也放下了,直接寻着声音找了过来。 果真,那俏眉俊眼的丫头不是楚朝阳是谁。 李远江站在不远处,心不在焉地捏着下巴。 一双狭长的眼睛半眯着,盯着楚朝阳看。 这多长时间,这丫头显见地瘦了,脸蛋都白了好些。 声音还是那个勾人的声音,软绵甜腻。身上那股子娇娇劲头也一点没变。 李远江用大拇指磨搓了一下嘴唇,继而嘴里发出嗤地一声。 还真是小看这丫头了。 不多时,还真把人经理给逼出来了。 看那中年男人正对着楚朝阳道歉,楚朝阳厉害啊,也不来虚的,就傲傲地抬了抬下巴。 微微有肉的红唇一张一合的,说我看上那衣服她不肯拿给我看,还骂我呢,骂我乡巴佬。 经理心中苦笑,心说姑奶奶您就别寒碜我们了,您真配不上乡巴佬三个字。 而面上诚恳认错,之后又对着那售货员冷冷道:“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也算是给楚朝阳一个交待。 售货员怎么都想不到,就因为一件这么小的事,她竟然被解雇了! 这怎么行! 这怎么可能! 她以前都是这么做的,不照样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这边因为一个野丫头就解雇她! 售货员几乎尖叫出声!然而已经晚了。 谁上她把事情闹大了呢,以前经理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不开除她都行了。 看热闹的人群看的一个满意的结局,才心满意足散开。 楚朝阳对此也是比较满意的。 老板为了压下事情,将楚朝阳看中的那件衣服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她,以作补偿。 楚朝阳这丫再次蹬鼻子上脸,指着一件裤子说:“我还想要一件裤子搭配我这件衣服的。”说完眼巴巴看着对方。 男经理能怎么办,哭笑不得,只能同意了。 楚朝阳身上原先还剩下几块钱,何九妹走的时候又给她塞了五块。 一共加起来也就十几块,想买这两件质量不错衣服,这点钱,都不够买只袖子的呢,但现在,老板就是几乎白送给她了。 楚朝阳收获一套新衣服,兜里就真是一毛钱都没有了。 从头到尾,缩在一旁不敢出声的夏美香,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直到,看到了楚朝阳手里的新衣裳! 她简直想尖叫!我的天! 这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这么能耐! 楚朝阳尚且没有这个自觉。 拿着衣服,喊了夏美香一声,一起往外走。 却没想到一抬眼,看到了她最怕也最不想见的人。 李远江!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怎么在这里? 怎么办? 楚朝阳见到李远江一秒钟就变得怂怂的。 究其原因……就姑且算李远江长得比较重凶吧。 如此,夏美香就看见刚才抬着头挺着胸脯,骄傲得孔雀一样的人,突然像一只被针戳破了放了气的气球。 瞬间就瘪了。 还假马假样往她后面躲。 她心中尖叫,楚朝阳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比我高大半个头呢! 夏美香露出一脸“你撞鬼了??”的表情。 没撞鬼,就是撞见老公了。 李远江一只手插兜,就这么轻轻松松站在楚朝阳几米远的位置。 “过来。” 第一句话就是这两个字。懒散中透着冷淡。 夏美香不知所措,见着眼前生得非常高的男子,几乎想拔腿就跑。 李远江整个人太让人有压迫感了! 他就是那种典型的身上自带“我不好惹”气息的男人。 “楚楚楚朝阳,这谁啊?”夏美香抖着声音问。 尽管已经放低了声音,但好像没什么用。离得这么近,除了聋了,不然谁听不到。 楚朝阳眼巴巴还没说话。 李远江冷冷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 “她男人。” 三个字,夏美香终于机灵起来,“楚楚朝阳我还有点东西没买呢,我我先走了!” 话一说完,人就飞快溜了。 于是,现在就剩下楚朝阳,李远江两人。 楚朝阳视线瞟来瞟去,就是不和李远江对上。 李远江嗤笑一声,懒得跟楚朝阳玩花样。 抬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也没用多大劲儿,就是拨弄着,抬起来,让她看着自己眼睛。 话里带着嘲笑,“怎么着,见着了也不说个话,还是说想装不认识我?” 楚朝阳鼓着眼,去掰他的手,“不许捏我!” 李远江不把她的小动作放在眼里。 但是神色却是淡了下来,那点假的笑意也没了。 “说吧,怎么来县城了,跟谁一起来的。” 李远江问这句话的时候,那双淡薄清晰里头有锐利光影的眼眸,盯着楚朝阳。 吓得她不敢说谎。 “就是,和我妈妈一起来的,我外婆腰扭了,我们来看她。”楚朝阳老老实实了,软绵绵的声音,边说边偷看着李远江的反应。 李远江想,那天在小饭馆里果然没听错,还真是这丫头。 但现在李远江心里就有些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性,不刺楚朝阳两句就不舒服。 他呵呵冷笑:“来看病人?我看是来吃喝玩乐的。” 这随口的一句话,还真让楚朝阳心虚了一下。 她一开始还真是打着玩乐的心思过来的。 好在李远江只是为讽刺而讽刺,见楚朝阳乖乖软软不反驳的样子,觉得消了一口气。没注意到她心虚的眼神。 “手里拿的是什么。”李远江问。 楚朝阳嗫喏,“……衣服。” 买了衣服,钱都花没了。 但其实楚朝阳还想要四处看看,买东西的。 然后,她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来! 眼睛都亮了一下,然而立马的,又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又垂下眼皮把情绪给藏了起来。 偷偷瞟了李远江一眼,有些琢磨不透他现在生气还是不生气。 “怎么?”李远江挑了挑眉。 这妮子眼睛轱辘转得飞快,一副有事的样子太明显了。 瞎子才看不出。 楚朝阳觉得李远江应该是不生气的。 所以,胆子也大起来了,抬了抬下巴,道:“你,你给我钱。” “什么?”李远江先是一愣,继而就笑了。 不对不对,楚朝阳立刻改口,先在心里暗示了几遍自己是公主,怕他个球啊! 然后,用自以为气势磅礴实则软了吧唧的声音,凶凶道:“你‘还’我钱!”重点强调了一下还这个字。 李远江眼睛似笑非笑看着她,“还钱?” “是啊是啊,你该不会忘了,之前你被警察抓去了,人家让我去赎人,我给你垫了十块钱呢!”一鼓作气,楚朝阳这句话说得飞快。 说完之后,脸色略带紧张地看着李远江。 好像是怕对方会赖账一样。 李远江:“……”他还真忘了! 好在人是活了三十岁的老油条了,还能给一个小姑娘给制住。 正好,李远江来了闲情逸致,反过来去逗逗她。 挑了挑眉梢,懒懒道:“行啊,叫几声老公来听听,叫十声,我就给你一块钱,你想叫多少声,自己掂量。” 楚朝阳沉默了十几秒钟。 到底,因为心里没有把老公和相公对等起来。 所以,觉得,叫就叫吧。 于是巴巴睁着眼,稍微仰着点脸,对着李远江: “老公,老公,好公,老公……” 软软的声音,猝不及防之下。 一句一下,差点把李远江的腿给叫软了。 “操!”中年老男人忍不住低骂一声。 而楚朝阳心里却在数着数,心想着一定叫够一百声,争取把十块钱叫出来,她就可以去买东西了。 想着买东西兴奋了起来,声音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变成了: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眼睛亮晶晶。是想着可以买东西高兴的。 李远江想,能回自个屋子里再叫吗。 *** 正从一家店里出来的老黄,正四处张望着找他李哥呢。 转个角看见了人,正打算叫人呢。 然而下一秒,嘴巴就突然闭上了。 因为看见让他瞪大眼珠的一幕。 一个姑娘,正仰着头,娇软软一声接着一声叫他李哥老公。 他李哥呢,面上看上去看上去云淡风轻,眯着眼睛像是有些不耐烦似的。 但你再看他裆下。 出丑了。 老黄的表情一言难尽。 21.第二十一章 李远江伸出一直干燥又宽大的手, 一把捂住楚朝阳的嘴巴。 眉毛跳了几下,无奈按了按太阳穴, 声音暗含沙哑:“不许叫了。” 楚朝阳倏然睁大眼睛,眼神控诉。 你怎么这么多毛病啊! 然后上两只手掰开李远江的手。 “我叫了的!我的钱要给我, 十块!”她伸手一只手,白嫩的掌心朝上,放在李远江面前。 一个讨要的架势。 李远闭了闭眼,用了几分钟时间,把那点躁动压了下去。 那只插在裤兜里的手, 在里头捻了捻。 略为尴尬。 他李远江现在全身上下,就只有 ——两块钱 李远江故意嗤了一声, 斜眼看她:“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楚朝阳:“买东西呢, 我今天特地出来玩的。” 但是小伙伴还被你给吓跑了。这句话楚朝阳忍住了没说。 大掌继续放在楚朝阳后脑勺上,推着她往前走。 一边用浑然不在意的语气道:“走,我带你去买东西。”说道此处, 他顿了一下。 又用手把人家的脑袋掰过来, 看着她,低沉淳厚的声音带着点危险意味:“再好好跟我说说,你那天跑什么?” 楚朝阳矮着男人不少, 这个姿势这个角度上看,就是看见对方深刻棱角分明的下颚。 明明生了挺高的个子, 在李远江面前, 愣是跟小鸡仔子似的, 给她弄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楚朝阳心里的小人已经跳起来把李远江狠狠痛打了一顿, 现实里却被人按着脑勺往前走。 你问李远江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老黄在这里,大概会一脸艰难地告诉你:“遮丑吧。”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就一直这么顶着,别人怕以为你是个神经病。 搁前两年,这还不得让警察同志给抓起来,判个流氓罪是跑不了的。 楚朝阳心里数了数,惦记着自己刚才叫了三十而声‘老公’,非得让人把钱给她。 非常机灵地没有让对方转移注意力。 甩了甩脑子,把对方的手从头上弄下来,转个背,倒退着走,拉着李远江衣服角,跟他说话。 “我刚才叫了三十二声呢。”言外之意特别明显,多少给点总可以吧。 偏偏那个老流氓就装不懂,不轻不重哦了一声。 “那那那……”楚朝阳到底是有几分胆色的,事关钱财,冒险也要提。 “那什么那,”李远江抬手捏了一下楚朝阳的耳垂,挑眉:“老子还没跟你算账,你又叽叽喳喳的,欠收拾。” 欠收拾的人闭嘴了。 李远江带着楚朝阳出了百货大楼,然后去了一家民宅。 “去哪儿,不是买东西吗,咱们都出来了!”楚朝阳不高兴。 李远江不理她,一直往前走。 进了一条弄子里,一家挨着一户,都有院子围着。 李远江进了一户人家家里。 楚朝阳跟着。 这家院子里都一条大黄狗,一发现人进来,立马伸着头,扬起来前肢,威风凌凌“汪!汪!汪!”大叫起来。 楚朝阳吓死了,一下子转个背,躲到了李远江后面,拉着他的衣服。 “有狗!” 李远江嘲笑:“绳子系着的,怕什么。”轻描淡写的声音。 楚朝阳伸出脑袋看,果然,那大狗狗对着人凶,就是跑不过来,狗脖子上套着麻绳呢。 楚朝阳哼了一声,又若无其事站直了身体,好好走路了。 抬着下巴,跟人狗对视了一眼。 听见狗吠声,屋子里的主人才出来了。 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李远江直接说道:“我来买点蜜。” 原来这是一户养蜂人家。 李远江跟熟人打听知道的这里。 这家人是户老养蜂人家了,在山里养蜂几十年,这年头也没有打广告宣传的,所以一般都是熟人介绍熟人过来买。 且蜂蜜这东西,不是生活必须品,吃不吃无所谓的,没有闲钱的人家也舍不得买。 所以现在也没有后世那种,广告到处吹,什么谁家养的土蜂子野蜂子多么好的蜜,无勾兑纯野生什么的,广告语能说出一朵花来。 这时候不存在工业勾兑,蜂蜜就是蜂蜜,不那么稀罕,就是养蜂人养的蜂产出来的而已,没那么多花样。 “你来的巧,前两天刚进山取了一次蜜,你要几斤?” 李远江问了价格,来买的都是熟人介绍,都是老实人,不会说胡乱开价。 蜂蜜七毛一斤,李远江要了三斤,让人家给他抹了一毛零头,整好两块,说吃得好下再来。 人老板点点头。 然后去取蜜,问他们有没有带东西过来装。 自然是没有。楚朝阳手里提着她的两件衣服。 这人便只好送他们一个罐子。 楚朝阳要跟着去看人家取蜜。 老板也不介意,客人都是这样的。 于是几人一起进了屋子。 这家人的房子挺亮堂,墙上刷了白白的石灰。 中间是个大四方桌,四条长凳。 老板带着他们去了一间背阴的小房间,一面墙边,放着两口不大瓮子,瓮口用木塞塞得紧紧的。 “就在这里面,前两天我才从蜂巢里取出来的,都是成熟了的蜜,新鲜!” 老板一边说,一边从一旁箱子里取了个玻璃瓶出来,然后揭开瓮缸的塞子。 一股花蜜的香味扑面而来。 楚朝阳蹲在瓮子旁边,道:“好香啊,好甜啊。”闻着就好吃。 老板笑了笑,然后从旁边拿着一个有些长长手把的竹小筒,开始从里面舀蜂蜜出来,把黏黏稠稠淡黄色光亮透明。 空气中,淡淡花香,甜甜的。 楚朝阳眼馋嘴更馋,躁动得就像一头熊,只差没挖一勺出来舔舔。 买完蜂蜜,两人才离开了。 楚朝阳一边走一边不停问:“这是我的吗,这蜂蜜是给我买的吗!” 李远江手提着蜂蜜,轻轻一嗤笑,但没说话。 径直往前走。 带着楚朝阳去了自己暂时住的地方。 这屋子原是四个一起住,有一个做事腿伤了人还在医院,另外一个一早出去了,至于老黄,早晨跟李远江一起出门的。 李远江碰见了楚朝阳,哪里还管的了她。 楚朝阳觉得李远江买了蜂蜜后,表情就变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还偷偷瞄了他好几眼,觉得奇怪。 明明方才还好好的。 李远江把人带到了自个儿睡觉的屋子里。 看着她,肆笑道:“来,咱们来说说你那天自己跑了的事,趁我现在心情还不错。” 有些人心眼子真不大,事情该记得的都一件件记着。 况李远江不认为这是小事。 今天他还非得给楚朝阳一个教训,不然以后家里可不得翻天? 一个大咧咧敞着腿而坐。 一个茫然不在状态。刚刚不是还说着蜂蜜的事呢吗。 “说啊——”李远江放严肃了了脸,用脚踢着碰了碰楚朝阳。 随后呵呵地冷笑了两下,“不说,以后可就真别回李家了,乐意在外面住着就住着,有本事住娘家一辈子也行。” 楚朝阳愣了愣。 对李远江突如其来的发火无所适从。 然后就听到了他说的话。 不让她回李家了。 可是何就妹之前就告诉她,叫她早点回李家。 说出嫁的姑娘不能一直住在娘家,会惹人说闲话的。 因为她已经嫁给李远江了。 所以,楚朝阳就知道,她还是要回李家的,不然没地方去的。 因为她不是公主了啊。 嘴巴瘪了瘪。 楚朝阳抱着衣服,站在那里。 这回忍住没哭。 磕磕巴巴说:“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以后不再瞎跑了。”可是那天明明是他先她,叫她滚的啊。 楚朝阳把委屈藏着,示弱了。 又觉得,李远江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很讨厌。 李远江还以为楚朝阳要犟一下的,没想到一下子就认错的。 “还跑不跑,顶嘴不顶嘴?”李远江心狠了狠,对楚朝阳可怜的模样视而不见。 楚朝阳咬着唇拼命摇头。 “抬头看着我说话。”李远江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楚朝阳慢慢把埋着的脑袋抬了起来。 李远江眼睛盯着她。 这丫头还真没哭,眼睛红红的,但没哭。 挺好。 老婆就是要听话,惯的她。 李远江心想。 随手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子,擦了根火柴点着,眯着眼睛,吞云吐雾。 忽略了心中一点点的烦躁。 李远江送楚朝阳出去。 看着她抱着衣服抱着蜂蜜罐子离开。 没有来时的笑脸了,也没看他,也不说话了。 就这么走了。乖乖巧巧。 他靠在门边,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几分钟,老黄从那条道上跑了过来。 看见李远江就在门边,大声叫道:“欸,李哥李哥,你那姑娘怎么了,我刚来看见人哭呢,怎么你欺负人家了?”老黄从那边过来,可不就是正面碰见楚朝阳。 还奇怪呢,才多久啊,在百货楼里还眼睛亮晶晶叫人老公,怎么这会儿哭得这么可怜。 “你说她哭了?”李远江声音冷了一个度。 “昂,大老远就看见了,眼睛里全是泪。”哭得还挺好看,怪不得李哥喜欢人呢。老黄贱兮兮地想。 “操!”男人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22.第二十二章 李远江暴躁得不行, 原本心里那点隐隐的不痛快被老黄这句话弄得完全起火了。 不是对着楚朝阳。 是对他自己! 娘的不就是一个丫头!“出息!”李远江舔舔干燥的唇,低声骂了自己一句。 怎么那妮子就这么不经吓?他也就说两句威胁的话吧, 是,可能是严厉了点, 但她之前不是挺能作的么,当着他的面哭的那么凶,今天倒是好,出奇,还忍着了。 莫非还真吓着她不成? 操!不敢在他面前哭, 转过背一个人哭了。 他李远江真成了欺负小姑娘的人了! 李远江心中骂娘,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暴躁得要命, 椅子凳子碍了他的眼,都遭了几脚踹。 主要是他刚才逞能,阴着脸, 叫楚朝阳自个好好掂量掂量。 而且为了让自己对她显得不那么关心在意, 李远江故意没问楚朝阳她舅舅家住在哪儿,什么时候回去。 所以他现在就是想去找人也没处找。 老黄觉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他李哥抽的是哪门子风。 不过他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李哥在外边儿招惹别人家姑娘, 可可可是他不是才结婚不久吗!! 老黄也是个没眼色的,这会儿就突然瞪大了眼睛, 脸色变来变去。 大声道:“李哥, 你咋能在外面乱搞呢!你就不怕嫂子知道啊!” 李远江正想着别的事呢, 听见老黄的话愣了一下, 然后眯着眼睛,“什么乱搞?你说谁乱搞?” 老黄被这危险的眼神吓了一跳,一下子蹦了一米远。 扒着门那边,露出一个头,小声道:“这,李哥,刚才在百货大楼我都都看见了,就那姑娘,刚刚才哭着走了呢……”说完咽了一下口水。 “我去你娘的!那就是老子的媳妇,你嫂子!你成天天的,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李远江气的飞过去踹了黄毛两脚。 还不解气,让对方脑袋上也挨了两下。 “欸嗷!”老黄抱着脑袋,这才反应过来,“啊,原来就是嫂子啊,哥对不住啊,误会你了,不过,嫂子过来了你怎么不说一声,怎么着我也得去打个招呼啊……”老黄越说声音越小,显然是被他李哥那个黑脸给吓住了。 诶不对啊,李哥媳妇都来看他了,他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哼,他们这些没媳妇儿才可怜呢! 但看李远江一张臭脸,老黄识相地没说这话,而是转移话题说起另外一件事:“李哥,老板还没赔偿给钱,咱们什么时候去讨?” 李远江正不爽,需要一些事情发泄下,便随口道:“明天就去,带着家伙直接堵人家门口去,狗娘养的,看我不弄死他!” 老黄自然是点头同意,他兄弟还在医院躺着,医药费没着落,绝对不能便宜那些人! *** 而另一头,被欺负了的小公主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哭了一场好多了,就是现在眼睛有些红通通的,不好看。 楚朝阳就先回去了何舅舅家里,把新买的媳妇和那罐蜂蜜放回了房间里。 她现在住的这房间以前是何舅舅儿子,就是她表弟住的。 屋子很好,有书桌有书柜,还有表弟以前上高中是时留下的课本。 楚朝阳刚住进来的头一天就问舅母能不能看这些书的,何舅母自然说能看。 李家是一本书都没有的,所以楚朝阳这还是头一次看这这个时代的课本呢,好在是有原身的记忆在,字全部是认识。 而看着看着,就让楚朝阳发现一件特别惊喜的事! 她在这里看见了番语呢!哦不对不对!楚朝阳连忙改口,在这里番语不叫番语,叫英语! 不过都一样,楚朝阳把书一翻开,看着里面的文字,全都能看懂。 完全就是一模一样的写法啊! 想当初,番国人第一次远洋来朝,拜见楚国皇帝时,楚朝阳还才六岁,那些番人和他们楚国人生得不一样,说的话也不一样,那时候大周朝只有个别人会说几句番语,而来朝的几个番人楚语却都说得不错,楚国皇帝觉得甚为丢人,泱泱大国竟被小小蛮夷之国比下去了,所以之后,特意派人去学习了番语,回来开了这样一门学课。 楚朝阳小小人对番语很感兴趣,便跟着父皇说要学,然后皇帝令人来教,让几个一般大的公主一起学。 不过学这东西还真要有些天赋,其他几位公主压根没兴趣,学不会也不想学,后来皇帝陛下斥了一句“愚不可及!”便也不再强求,而对楚朝阳这个异常聪慧的公主越发喜爱。 楚朝阳的番语是由楚国最好的老师教的,学的非常好,后来,再有番人来朝觐见时,楚朝阳都能用番语非常自信地和那些人交流。 所以在得知这里也学番语的时候,她自然是高兴的。翻了翻书,全部都看得懂。 等何舅舅何舅妈下班,做了饭,然后三人一起提着饭去医院。 何老太的的情况好了很多,能下床走路后,腰部恢复得更快。 之后楚朝阳在何家又住了三天,医生说病人可以接回去了后,楚朝阳就准备回去了。 因为楚朝阳是外嫁的闺女,她来照顾何老太这么些日子,走的时候,何舅母塞了两块钱给她,说辛苦她了让她去买点东西吃。 楚朝阳乖乖的,眼睛眨巴,声音软软:“舅妈我不要啊,不能要的。”何舅舅夫妻两人都不错,对楚朝阳也好,楚朝阳过来其实也没做什么事。 何舅妈一定要她拿着,不许推辞,最后何老太也叫楚朝阳接着,她这才收下了。 然后晚上,何老太也来了楚朝阳的屋子,硬塞了两块钱给她,叫她别亏着自己。 这是怕她男人对她不好,而楚朝阳手里要是没钱,想买点什么都为难。 老太太的一番心意,楚朝阳只好接受了。 次日,楚朝阳就坐车回了花溪村。 路过王桂花家时,人家问她去哪里了这些日子。 楚朝阳就说自己外婆生病了,在县城住院,自己过看看她。 说起来王桂花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到楚朝阳了,竟不妨她变化这么大。 这还是那个刚嫁过来,身材壮壮的人吗?王桂花感慨。 现在看楚朝阳,瘦了许多,还是穿那身衣服,但变得宽松了,脸蛋最明显,肉少了,眼睛都大了好些。 她又收拾得轻轻爽爽,一头乌黑头发,扎得都变了个样,就是大部分散着,只在耳侧旁边编了几个小辫子。 远远看去,就有些亭亭玉立的模样。 还有,这丫头走路的样子格外好看,跟别人都不一样。 楚朝阳是不会自己盘发髻的,以前都是宫女动手帮她打理。 这里对女人的头好像没什么别的要求,楚朝阳看还到可以剪短头发,还有,村子里经常好些女人做了一天活回来,头发是蓬乱的,也没人会说什么,所以楚朝阳就干脆这样简简单单打理自己头发。 回家后,楚朝阳又去了一趟老大夫家,还是去买些能美白泡水喝的药材,毕竟真的好有效果啊,楚朝阳自己都能发现,她就是一天一天肉眼可见地白了起来。可能这和她的体质有关系,连老大夫看了都呐呐称罕,说楚朝阳是他见过用这些美白药材最有效果的人。 楚朝阳是不知道李远江在县里干什么的。 她已近讨厌李远江了,更不想理他。 巴不得人一直不出现才好。 下了一场秋雨之后,天气就开始转凉了,特别是晨起,不止不热,还很有些凉意。 楚朝阳把花溪村摸熟之后,就喜欢到处玩。 她前十几年是在皇宫内院里生活,而这里能随便去哪里,楚朝阳就爱往外面跑。 花溪村后头也是有山的,不是什么巍峨大山,而是小小一座,村里人常面有人往里去,里面压根没有危险。 这天楚朝阳也过去玩。 她就非常好运气,遇见了一个兔子窝。 是的,一窝,里头睡着十几只小兔子,母兔见人来,嗖的一下一下子跑没影了。而小兔子都蠢蠢的,不晓得动,于是,就被楚朝阳一窝端走。 放在篮子里,兔子毛茸茸,特别可爱。 楚朝阳看着兔子,眼睛亮晶晶。 然后,她就馋了。 想吃兔子肉。 但是,等把兔子带回来了之后,楚朝阳又发愁了。 兔子太小,怎么办啊,吃不了兔子肉,也不会养。 而且她想吃兔子肉,但这里没有御厨,没人给她做。 最后,楚朝阳只好垂头丧脑,决定把小兔子给卖掉。 还好有王桂花帮忙,帮她问了问,很快兔子就被人买走。 兔子是被人买了,但是,楚朝阳馋肉吃的馋虫被勾出来,是压回不去了。 这天晚上,她竟然做梦梦见面前摆了一桌子的肉,香气扑鼻,馋得楚朝阳口水横流。 但直到醒来,楚朝阳都一口都没吃到。 正直大清早,楚朝阳才一脸茫然,呆坐在床上,可能正想着‘我的肉呢’。 然后发现,是个梦,加上还没消散的起床气。 楚朝阳就,就这么,馋哭了。 是真哭了,从一点嘤嘤泣泣到悲伤的哭哭啼啼。 她坐在床上哭。 而就是这么巧,李远江还就赶了个早,从县城里回来了。 才进的院子,就清清楚楚听见楚朝阳的哭声。 李远江吓了一跳,以为怎么了,脚下飞快像一道影子冲进了屋子里。 “楚朝阳。”李远江叫了一声。 看了一圈,见她坐在床上,人没事,心才放下心。 然后弯腰,皱着眉道:“怎么了,怎么哭了。”手却伸过去,帮她擦眼泪。 楚小公主大概这时候才醒神,一脸呆愣地看着李远江。 接着,一秒钟收了哭势,埋着头,不说话,更不理他。 小模样骄傲又倔犟。 李远江有一阵子没见楚朝阳,心里怪想的其实。 见楚朝阳这模样,反而笑了。 道:“你一个人哭什么,难道做噩梦吓的?这么怕?” 楚朝阳自己擦了一把泪痕,心里还有些难受。 蔫蔫儿的,就不理李远江。 李远眉头一挑,坐在了床上,伸手把楚朝阳抱了过来,摁在自己怀里。 笑:“这是还跟我置气呢,乖乖。”然后不等人说什么,就压着人在她唇让狠狠亲了一口。 楚朝阳:“!” 李远江下巴硬硬的胡茬儿刮得楚朝阳的白嫩脸蛋都红了。 23.第二十三章 楚朝阳穿着睡觉的是一件白色细棉衣服, 她日常睡觉没衣裳,又不想穿那两件花花的外衣, 好在她箱子里有一匹白色棉布,虽然不及绸缎顺滑, 但好在柔软,也不闭汗,穿着睡觉还是可以的。 村子有家人会裁缝,楚朝阳拿着布料,让人给她做了两身。 她睡觉不老实, 滚来滚去,有扣子的话就容易硌着, 所以特意让人做了个别致的系带款式的, 衣身和袖子都做得短一些,宽松又舒服。 老裁缝手艺不错,又量了尺寸, 做出来就是有些旧式的款式, 就在左侧腰窝那里有一节小带,丁点都不会不舒服。 楚朝阳很满意,抱回家, 两套轮流穿,现在快入秋了, 长裤子也穿的住, 不热。 这刚一醒来, 盘腿坐在床上, 短短的上衣凌乱不整齐,对襟的领子也不严实,脖子到前胸这一段儿,露出白嫩得晃眼的皮肤,又被垂下来的长发半遮半掩。 李远江眼神闪了又闪,身体一下子就他妈的躁动了。 也不委屈自己,狼似的就把媳妇抱在身上,压着又香又软的人亲了一口。 李远江也似乎才想起来,老婆娶回家他好像还没睡过。 所以这会儿恨不得直接压着人睡了才好。 不过到底这丫头还跟他置气,李远江舔舔唇,好歹先给哄顺了再说。 所以亲了一口后,也没在继续,就抱着她,打手轻轻捏着人后颈处的软肉,让她倒在自己身上,下巴抬起来一点,几乎贴着她,沙哑的声音暗含欲望:“问你话呢,做噩梦哭了?” 楚朝阳被他亲得吓傻了,哪里还会回答。 她她她被人亲嘴了! 李远江放开楚朝阳后,楚朝阳嚷嚷叫,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你亲我了?谁让你亲我的?你不能亲我啊!”说着说着又哭了。 别的不懂,姑娘不能让男人亲楚朝阳还是知道的。 教养嬷嬷可是打小教过的。 在宫里,可是没有人敢来亲公主! 楚朝阳委屈大发了。 这可怎么办啊,她深深地记得嬷嬷的一句话,女子被人亲了,清白也没了。 哄人归哄人,自己老婆不能亲,李远江能答应?对方哭了也不能答应啊,轻飘飘一边拿手给她擦眼泪。 笑了,道:“怎么不能亲,楚朝阳,你嫁了我就是我老婆,我亲你抱你摸你睡你都是天经地义,知道不?” 楚朝阳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沾得湿哒哒的,听到这话,就懵愣了。 想了想,嬷嬷怎么说来着? 不能让男人亲? 嫁了人……什么的。 她给忘了! 因为她还没嫁人呢,嬷嬷就没有给她说很多。 但是现在情况有些不同。 她是嫁人了的。 所以就可以给李远江亲了? 楚朝阳心里怎么就有些莫名其妙不高兴呢? 她想着事,脸色变来变去,就又忘了哭了。 李远江眯了眯眼,看着楚朝阳,觉得她着样子倒像是不知一点人事。 楚朝阳多少岁来着,二十二还是二十三来着? 李远江知道村子里姑娘都早熟着呢,十六七岁嫁人都正常,村子里没那么多讲究,地里干活的时候,有时候不少汉子隔着田地荤话乱讲,大姑娘听的面红耳赤,哪还能不懂。 还有人家,家里孩子多屋里小,孩子六七岁还和大人一间房。有时候忍不住夜里干那事动作大,孩子一早知道。 李远江嗤地一声,他家以前就是只有一间屋子的旧房子。李远江七八岁还和爹妈睡一个屋,他小时候也是听见过某些动静的人,等再长大两年,回想起来就什么都懂了。 所以这会儿,看楚朝阳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心里有些稀罕又有些稀奇。 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纯装傻。 心里就存了些心思,李远江挑眉,故意拿荤话试探她,在她耳边说道:“我不亲你的嘴,那你让我亲亲你下面?” 楚朝阳瞪大眼睛,脸色古怪地看着李远江。 李远江心痒痒,舌头顶了一圈下颚。 心道这是懂了还是没懂? 然后,就听见楚朝阳用那种刚哭过又软又哑带着鼻音的声音说:“你,你要亲我的脚?” 李远江:“……” 男人抬头一声长叹。 随后咬牙:“对,老子就要亲你的脚丫子!”说完一把撩起人的腿,照着楚朝阳白白的脚背,狠狠啜了一口! “你你你!”楚朝阳脸腾一下红了。 亲嘴都没脸红亲脚红了。 李远江乐了,故意邪笑:“原来你喜欢玩儿些偏门的啊,那可真野。” 楚朝阳虽然没大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看对方那个怪笑就是知道不是什么好意思,于是气的用力推开他,从他身上下来,坐在床上生闷气。 李远江不敢再逗了,不然真炸毛就难哄回来。 “好了不闹了,我带你摘桃子吃好不好?” 李远江对着症下药,挑着丫头的弱点下手。 果然,楚朝阳就抬头看了他一眼,但还是不动。 可真能闹,李远江龇牙。又说了好些话哄她,才勉强让人答应了。 楚朝阳把李远江推出门,然后换上了那天在县城里新买的衣裳,白色有些雪纺质地的衬衫,黑色的西裤扎住衣服,提到腰际,脚下一双皮鞋,鞋子是那时候何舅妈送给她的。 漱口洗脸之后,就坐在妆台边弄头发,她一头头发又黑又密,散着就很漂亮。 “可是没有珰珥。”楚朝阳摸了摸光光的耳朵小声说道。 李远江支着腿倚在门出抽烟,听见了小姑娘的话,眉毛动了动。 楚朝阳把自己脸蛋摸抹得香香的。站起来,下意识就摊开手转了一个圈,下巴微台,问:“好看吗。” 李远江哼笑一声,过来揉一把她的头发,“走。” 两人出了门。 李远江走在前头,楚朝阳跟在后头。 楚朝阳本来打算不跟李远江说话的。 但其实她是有点爱说话的性格,撑了一会儿,想就等着李远江先说话,她再勉为其难理理他算了。 没想到李远江手插着兜懒懒走在前面,一句话都不说,好像忘记了楚朝阳一样。 楚朝阳生闷气,不高兴,用脚一下一下踢着路上小石子。 一个小石子嘭一下飞起来,打到李远江的腿上。 啪嗒一声又落下来。 楚朝阳噗呲一下笑了,然后又赶紧捂住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李远江一回头,抬眼看楚朝阳。 那丫头眼珠子转来转去,偏头看向路边,一副心虚的模样。 他往后走了几步,“拿石头丢我?胆儿肥了啊。” 楚朝阳呐呐,“我我不小心,不是故意的。”刚还幸灾乐祸笑话人,人家一过来,她就不敢说谎了。 楚朝阳打扮得城里姑娘似的,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路上遇到人都要朝楚朝阳看几眼呢,楚朝阳自来是个来享受别人目光的,人家看她,她不止不害羞,还骄傲地挺了挺了身板,派头十足。 李远江看着眼里,低头闷笑。 楚朝阳忘了生气,恩赐般跟李远江说话:“我们去摘桃子,桃子在哪儿?”她没见过,自然不知道。 李远江心里奇怪有点楚朝阳怎么不知道这事,嘴中回答,“前头山林子里就是。” 原来那块是野林子,前几年被村子一户人家包下来种了桃子,刚开始大家都不看好,说那家人蠢,几千块钱干什么不好包山种桃子,那桃子哪里是个正经东西,还能赚钱? 但今年,看热闹的人笑不出来了,人山里结了好大个水蜜桃,树上挂的满满当当,好不喜人。 桃子鲜嫩多汁很甜,品相特别好,联系了外面的商人,几大车地往外头卖,赚了个盆满钵满。 不少人都嫉妒羡慕的眼睛红,后悔自己眼光短浅失了先机。 这会儿桃子最好的时候已经过了,人家也卖得差不多,桃林里还剩下些,别人可以来买,自己进去摘,摘出来再称就是。 都是一个村里的人,这人就算的特别便宜,不挣什么钱,就图个好名声。 有些人就是再妒恨,也不敢再这么直喇喇说出来了。 毕竟人家会做人。 山林子路稍微有点不好走,李远江步子大,走得快。 楚朝阳穿着一身漂亮衣裳加小皮鞋,脚步特别的慢,还偶尔晃荡不太稳。 不到一分钟,她就忍不住朝前面喊:“你慢点,你慢着点。” 声音软糯,矜娇得很。 李远江勾唇一笑,心道男人可不能慢。 脸上却满意了,回头走到楚朝阳身边,伸出自己的手。 意思不要太明显。 楚朝阳不敢作,乖乖抓着人的手。 李远江自得,牵着老婆慢慢往前走。 24.第二十四章 李远江进林子的时候就给李家大爷打了招呼。 楚朝阳看着这枝繁叶茂的桃子树, 又看看自己身上自身干净的衣服,有些为难。 哎呀, 早知道穿旧衣裳过来了,这衣服弄脏了可怎么办呀。 真讨厌。 李远江往楚朝阳手里塞了一个竹篮, 懒洋洋道:“提着,跟着我走。” 楚朝阳低着头,心想谁要和你一起走,说罢站在原地不动,等李远江往前走了几步, 她就悄悄佝着身子,往左边小道上进了桃子林。 桃子林很大, 整片山都是, 桃树一株挨着一株,虽说大部分桃子都被摘了,但枝头还是挂着好些红的的。 苏朝阳刚才还觉得这里面脏, 现在又觉得很好玩, 把篮子挎在手腕上,慢慢往前面走,如果看见一个又红又大的桃子, 就赶紧拿剪刀剪断枝桠摘下来,然后放在篮子里。 林子里可不止楚朝阳和李远江俩人。 楚朝阳边走边玩, 隔段距离就时不时能看见个人, 大家都是一边说话一边摘桃子。 因为树和树之间都有一条浅浅的沟, 里面的土都被踩得很平整了, 而且现在有很多干枯的叶子吹进里面,楚朝阳就故意往里面走,听叶子踩碎的脆脆声。 正巧,前面又有俩人蹲坐在一棵树下说话。 其中一个人拿了一个桃子,直接在裤子上抹了两下,然后就送到嘴边,咔嚓咬了一口。 “这桃子可真甜啊!李家都赚翻了吧!整个桃林都是他家的,据说桃子产出几千斤呢,李老头也是小气,挣了这么多钱,咱们村人吃个桃子还要收钱,你说他心慌不心慌!”说话的是个女人。 一边在林子里偷吃人家的桃子,一边还说人家不地道,桃子不免费。 听得楚朝阳咂咂嘴。 哇,天下间还有这般不要脸的人啊。 想着等下出去一定要给李爷爷说下有人偷他家的东西。刚才李爷爷还借了篮子给她用呢。 李朝阳不往前走了,蹲在那里。 不一会儿,旁边那个男人也说话了,“我听说这山林当初是包了五年,今天都是第四年了,再有一年,明年可就到期了。”男人的声音很明显就不怀好意。 李家包下山头种桃树,还是因为当初上头政策刚刚改变,允许扶持农民做这个。 那时包下山头,五年一共也才要一千五百块钱,还允许你分两年付清,而且就连这些果树苗苗都是免费送的。 只是大家都不信这个,觉得赚不了钱,更愿意埋头种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再者两千块钱也不是个小数目,许多人都拿不出来。 村长到处动员村里人,大家都摇头拒绝了,后来李家人研究了一阵子,咬牙拿出积蓄,又从亲戚那里借了不少,签了合同把山头包下了。 但是种果树不是那么快能看见成果的,前期好几年都是一个无本的投资,李家人这几年顶着巨大的压力,埋头苦干了三年,到今年是第四个年头,才终于看到回报,果树长成大丰收,结了满林子的果子。 现在大家瞅见利益,各种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说话的男人,正是以前常跟着李远江屁股后面跑的瘦猴。 他心奸诈得很,想吃这没本的甜头。 跟自己婆娘说道:“再有明年一年李家这山,村里就该收回去,到时候,可桃子林不就是他李家的了。” 瘦猴她婆娘一听,连忙说道:“你想的也太好了吧,人李家又不傻?不会继续把山头包下来?当初村长肯更是让利了的,现在肯定还是优先他家。我记得好像是三月份就要到期了,这样算来,李家下半年应该就要去提这个事儿了,” “那可不一定。”瘦猴阴笑了笑,“都是一个村子的,凭什么就给李家不给我们,这事运作运作,还真不是一点余地没有。” 瘦猴媳妇闻言赶紧拉了拉丈夫的衣服,压低了声音,“疯了!你在这儿说这个干嘛,什么事不能回去说。” 瘦猴笑了两声,果然闭嘴,不再谈这个事,但是夫妻两人心里都有些火热。心想,这林子若是被他们包下来了,那不是捡着现成的便宜吃? 这女人压下这点子思绪,换了个话题,突然道:“李远江最近有没有来找你?” 瘦猴摇头,“没有,我最近都忙,哪里有空理他。” 女人撇撇嘴,“就是怕他还来找你,你可别被人唬弄了还不知道。” 瘦猴不愿意听这个,不想说自己以前死皮赖脸硬跟着李远江,就是为了让他带自己混口饭吃,舔着脸喊人李哥。 这就是他不想想起的事,提一句都不舒服,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初在李远江面前这么怂过。 不过现在不同了,他不再是李远江身后随叫随到的小弟了。 谁能想到他能在家里挖出一陶罐的古铜钱呢。那么多!足足卖了五千块钱! 从此以后,他瘦猴跟李远江就不是一类人了! 瘦猴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边自言自语般说道:“ 李远江现在算什么,兜里能有超过十块钱吗,呵呵,看看,三十岁的男人,最后也只能娶个长得又丑又黑的老姑娘,他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越说,声音就有些疯狂。 瘦猴婆娘跟着附和,咯咯嘲笑,“可不是,结婚那天我可是看见了的,那女人壮得跟头猪似的,身板比男人还厚实,也亏的那李赖子吃得下嘴。” 一旁的楚朝阳气疯了。 他们这是在骂她笑话她么!还说她像猪? 简直太可恶了! 不要脸! 气的七窍生烟,楚朝阳想也不想直接就冲了出去。 嘴里一声大喝:“你们!你们大胆!你们不要脸!” 拿完之后,拿着手里放在玩耍的桃树枝挥了过去,“看我不打你!” 手中的软枝条唰唰唰往对面两人身上甩。 那两人顿时懵了。 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然后一看,是个女人。 疯了一样,拿着树枝就往他们身上打。 两人一下子站了起来,瘦猴媳妇可不是好欺负的,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楚朝阳的枝条。 嘴中骂骂咧咧:“谁家的疯婆子,敢打老娘!” “你才是疯婆子,你骂人,你还偷别人家桃子吃,你可恶!”楚朝阳虽然不怎么会骂人,但是输人不输阵,气势是有的。 “你个贱蹄我打死你。” 楚朝阳赶紧跑,又把自己树枝抢了回来,抽了他们一下。 瘦猴脸阴阴的,怀疑楚朝阳刚才听到了他们的话。 大声骂道:“你他妈找死,敢偷听老子说话!告诉你,敢多一句嘴,我弄死你!” 楚朝阳吓得想哭,咬着唇跑,却被瘦猴一手抓住了衣服领,然后用力一推,一下子摔倒了。 膝盖手肘手掌都枕到了细碎石头上? 楚朝阳哇地一下子哭了出来。 嘴里大叫:“救命救命!我被人打死了!救命!” 李远江其实没离这处多远,隐隐听到了哭声喊声,一下子就扔了手里的东西,赶紧跑了过去。 远远一看,就见楚朝阳趴倒在地上,正在哭。 旁边站着两个人,一个人正想用脚去踹她。 李远江眼睛都红了,瞬间冲了过去,一拳头打在人脸上。 “狗娘养的!敢欺负老子的女人。”他一早认出是瘦猴了,这会儿正往死里奏。 把瘦猴打懵了,完全不知道李远江怎么来了。 李远江身板高大,瘦猴哪里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揍得鼻青脸肿。 瘦猴媳妇在一旁尖叫,想去拉李远江,却根本又靠近不了。 最后还是动静太大,闹的林子里其他人都过来了,才把李远江给拉住,不然真要把人打出个好歹。 “几把玩儿!老子女人都敢动,下次见一次打一次!” 别人在一旁劝架,又有人把瘦猴扶起来,他媳妇赶紧拉着人跑了。 毕竟心虚,先说了人坏话,被抓了个现行,还有,其实瘦猴心里是有些怵李远江的。 闹了一通,被打的也走了,几个劝架的只叫李远江赶紧带媳妇回去,也就各自散了。 李远江抹了一把下巴,走过去,半蹲着,把楚朝阳扶了起来。 脸色沉沉,语气有些不好:“家里跟我面前这么能耐,怎么一出门就被人欺负,你有没有长脑子?” 楚朝阳手疼脚疼,本来就委屈,现在还被李远江骂,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啦啦落下来,哭的厉害,不让李远江抱她,伸手去推他。 “呜呜呜,不要你管,你走开。” “真不要我管?”李远江阴笑。 从见到楚朝阳被欺负得哭,他心里就烦得不行。 楚朝阳哭得更大声了,执拗得不行,“我讨厌你啊!你走你走!”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李远江听到这话火就特别大,冷着脸,一把将楚朝阳丢在了地上,“行,你能耐就在这儿呆着吧,老子走了!”说完真的大步离去。 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 楚朝阳从大声哭,到哭得没力气了转为小声哭,再到嗓子哑了只能默默流泪。 她就真的坐在地上不动。 一副被全世界抛弃了可怜模样。 方知行就这么抱着臂倚在一棵树边,看了好久。 直到楚朝阳不哭了,他才不急不缓走出去。 然后在楚朝阳面前蹲下。 楚朝阳抬头,眨了眨水泡的眼睛。 愣愣的,半晌:“医生?” 方知行轻笑了下,嗯了一声,问:“手疼不疼。” 楚朝阳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都擦破皮了,赶紧点头,“疼的。” 方知行挑眉,“那要不要去医务所上点药?” 楚朝阳水洗过似的漆黑眼珠转了转,回答:“要。” “那自己起来吧,我可不能抱你啊。”医生手支着下巴,声音里带着笑。 “我不要你抱!”楚朝阳爬了起来,脚虽然有点疼,但是走路完全没问题。 现在若有个熟人在,她估计要撒娇呼痛不肯走路。 啥人都没有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好汉。 走的时候还不忘去把自己摘的一篮桃子提起来。 两人一起出了桃子林,然后去付桃子的钱。 方知行把楚朝阳的一起付了,楚朝阳鼓着脸颊说不要不用! 对方笑了,挑眉,“没说白送给你啊,回头一起记在账上,你这不是还要去买药么。” 楚朝阳木着脸,哦了一声。 方知行是骑着自行车来的,他把两人的桃子放在前面自己绑好,然后让楚朝阳坐在后面。 楚朝阳看着方知行有些削瘦的身姿,沉默了几秒,才认真问:“医生,你载的动我吗,不会摔跤吧。” 方知行也跟着沉默了几秒。 然后看着楚朝阳。 楚朝阳默默爬上了后座。 …… 再说李远江,在外头闷头抽了一根烟,火气消下去大半,才返身回去找楚朝阳。 到了一看,人没了。 真没了,四周他找了一圈,没影。 李远江担心,赶紧出来,问李家大爷有没有看见和他一起来的那个姑娘。 “哦那丫头啊,刚刚才走的。”李大爷说。 “走了?她自己走的?” “不是,和镇里的方医生一起走的,我看丫头脚伤着了,应该是过去包扎一下。” 李远江谢谢人后,就走了。 他心里咬牙切齿,楚朝阳这个傻东西,随随便便就跟一个男人回去了!丫的怕是没长脑子! 方知行那牲口长得人模狗样惯会哄骗姑娘,楚朝阳作得很,脚伤了不肯走路,铁定是方知行那狗东西抱她的吧。 “妈的!”李远江只想想肺都气炸了! 25.第二十五章 楚朝阳跟着医生去了医务所。 方知行把自行车停好, 拿钥匙开了门。 楚朝阳站在旁边。 医务所的门是白色的,中间镶的是花玻璃, 隐约能看见里面。 楚朝阳眼睛看来看去,说:“医生, 你不在家,这里这里只有你一个医生,万一来病人了怎么办啊?” 方知行笑了笑:“医生也是人啊,偶尔也能休息下吧。” 但是其实他今天主要是去花溪村见一个人,后来顺道去才去了桃子林。 楚朝阳想说的是, 那天在医院看见里面有许多医生,为什么医务室不多弄两个人来呢?以前皇宫里太医院, 除了御医太医们也还有好些学徒。医生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进来后,楚朝阳自个儿自觉坐在长椅子上。 不多时就一动不动的,一看就是想事情想神游了。 方知行从柜子里拿了一瓶药, 走到楚朝阳旁边, 道:“把裤腿撩起来。” 楚朝阳才回神,看着医生手里拿的东西,心想还要撩裤腿呐, 过了会儿又觉得撩就撩吧,这里可不是他们楚国, 还可以穿没袖子的裙子呢, 她以后那肯定也是要穿的, 更何况人家是治病的医生呢。 楚朝阳黑眼珠子转来转去, 然后一边伸手去巴拉起裤腿,一边问:“医生,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呀。” 方知行挑了挑眉,“碘酒。” 楚朝阳不懂,没继续问了。 专心拉起裤腿,把膝盖擦破了皮的地方露了出来。 一看,自己先惊呼起来,“诶诶,都出血了,医生,这不会留疤吧!” 楚朝阳一脸心疼望着自己的腿。 医生掀了掀眼皮,手下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 棉签蘸着药水点在受了伤的地方,一刺激就丝丝拉拉疼。 楚朝阳马上嗷呜起来:“轻点…轻点…呜啊好疼的!” 楚朝阳是坐在长椅子上,医生弯腰躬身在楚朝阳前面,背对着门。 李远江刚赶过来,人还没进来就听见楚朝阳这样叫唤,加上俩人这姿势,他还没不冒火? 当即哐当一下冲进来,骂:“好你个方知行,你做什么!找揍呢你丫!” 方知慢慢直起身子来,转个身,似笑非笑看着李远江,“你说我干什么?” 他手里拿着药,后头是一脸茫然的楚朝阳来。 李远江的火顿时给憋了回去,略微尴尬,嘴上却还恶劣道:“你把楚朝阳带过来招呼都不打一声,觉得合适么?” 方知行脸上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奇怪道:“难道她是三岁小孩?来医务室上个药还要你批准?” “去你娘的!”李远江知道这斯是个奸诈的,懒得跟他贫。 医生小小叹了一口气,然后把手里的药塞给给对方,“既然来了那你给她擦药吧。” 李远江嗤地一声接过,就在楚朝阳面前蹲了下来。 楚朝阳还生他的气呢,抬着下巴,道:“谁要你上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医生医生,你给我擦药!” 李远江掐了一把楚朝阳的脸蛋,“操,闭嘴!你在我面前叫别的男人合适么。” “我就叫我高兴叫你管不着!” 李远江笑了,“行,你爱叫叫。”说罢把药水弄了酒精棉往人膝盖上稍用力一摁。 楚朝阳就啊呜啊呜叫个不停…… 一点小伤口放李远江身上那都不是个事,放楚朝阳身上,楚朝阳大哭,李远江看着也心疼。 别看他经常凶楚朝阳,事实上除了结婚那天发了点脾气,之后还真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倒是好几次先低头让步哄人。 是以李远江现在是恨不得揪着瘦猴再揍一顿! 李远江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有时候不太控制得住,刚才在桃子林心里有火对楚朝阳说话难听了,但这丫头也是个小气性的,你说她当时要是服个软对自己娇语两句话,他还舍得说她吗。 这下子又要来做小伏低。 楚朝阳拿乔半天,才说自己肚子饿了。 她自个儿不会做饭,从何舅舅那回来后又没吃过什么正经东西。 昨天晚上做了个梦一桌子肉都没吃上一口,楚朝阳哈喇子没流一地,现在又想起来了。 这还不容易,别的不敢说话,吃吃玩玩李远江是一把好手,转头带楚朝阳去了吃饭的地方,点了好多菜,让楚朝阳吃了个肚饱。 李远江手里拎着楚朝阳的桃子,楚朝阳想起来,懊恼道:“哎呀,桃子的钱没有给医生呢!” 李远江心又骂了方知行几句,嘴上却道:“担心什么,给了,我给的。” 楚朝阳才哦了一声。 回去当然是李远江骑自行车,楚朝阳坐在后面,百无聊赖。 想起了件事,就问,“我们家里怎么没有电?” 她在代销店看见人家有电,有灯泡,灯泡一打开就亮亮的,比煤油灯好用多了。 刚才在医务室,医务室也有电。 从楚朝阳嘴里听见‘我们家’三个字,李远江心里就舒坦,高兴了,嘴里就慢悠悠回答:“电啊,那还不容易,回头我们拉一根就行。” 之前因为一个人不怎么在家,也不讲究,有没有李远江都无所谓。 果然回头李远江就去村长家,说自家也要拉根点线。 这天,楚朝阳又去代销店蹭电视看的时候,很不巧,碰见那天桃子林里那个女人来买东西。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两人相互哼了一声。 瘦猴媳妇买了一包糖,一双细眼睛直往楚朝阳身上瞄,见她什么东西都没买,还坐在这儿看电视,便扯着一脸假笑道:“哟芬芳嫂子,你这脾气也真好啊,就这么干放着电视让人别人看,一个月那得多少电费啊,有些人厚脸皮也真厚,想看电视回自己屋里看去啊,赖在别人家算什么,白占便宜不成?哦不对我忘了,电视机可不是谁家都买的起的!” 说完甚至捂着嘴咯咯笑出声。 代销店老板娘刘芬芳听着这话都不舒服,楚朝阳人不错,还天天来她这买东西,她家儿子要看电视楚朝阳搭着看一下,她也没觉得什么。 现在对方这话一说,显得她多小气多不乐意似的! 于是便翻着眼睛回了一句:“你家买了电视机啊,” 谁知瘦猴媳妇正等着这句话呢,闻言立马笑了,面上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道:“可不是,瘦猴在外面挣了几个钱,说要买个电视给我看呢,约莫过几天电视就回来了吧。” 刘芬芳被她这作态噎了一下,索性不再说话! 楚朝阳却气的不轻,瞪大眼睛,冲瘦猴媳妇恶狠狠看了一眼:“你有电视了不起啊!我家也有电视!李远江也要给我买电视了,哼!”说完这句话,她就跑了。 留下瘦猴媳妇在她身后暗暗呸了一声,大话谁不会说?他李远江有那么钱吗! 李远江他…… 他还真没有钱。 楚朝阳从外面回来就不高兴了,李远江问她怎么了。 然后楚朝阳就开始缠着李远江要买电视机。 拉着他衣服,一句一句,“你给我买吧,买个电视机吧,我好喜欢电视机的,我想看电视……” 娇娇软软缠人的话,李远江很是吃不消,开始头疼。 他要有钱,怕是有座金山都要给这妮子痴缠过去。 问题是…… 电视机,李远江摸摸自己口袋,他真买不起。 便只好打岔哄着她,“电视机有什么,我给你买吃的好不好,想吃什么都给你买。” 但楚朝阳不肯啊,她刚才在别人面前放下话说自己也要买电视机的,可不能让人笑话。 “我就要电视机,买电视机。”半步不肯退。 李远江没撤了,就问她为什要买。 楚朝阳就把代销店那事说了,说别人欺负她笑话她。 李远江听了,心里把瘦猴骂了个半死,最后咬牙,一脸无奈道:“楚朝阳啊,你知不知道电视机很贵,咱家没钱,买不起!” 楚朝阳木愣愣了好久。 看的李远江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媳妇都养不起了。 她心里也不好受,眯着眼睛,一口一口抽着烟。 而这时,楚朝阳转身回了屋子里,过了一会儿才出来。 把手里一套四只小青花碗塞给李远江。 道:“那你把这个卖了吧,我不要这个吃饭了,我要电视机。” 李远江:“?” 她老婆这是怎么了?傻了?拿碗去换电视机? “楚朝阳”李远江叫了她一声,哄道:“我答应你,以后挣了钱马上就给你买行不?”至于怎么那么多挣钱,他心里现在还没数。 楚朝阳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嘴里说:“现在买!有钱,把小花碗卖了,李远江,这个小花碗真的可以卖钱的,它比你家里所有东西都值钱呢。” 楚朝阳脑子里有‘古董’的概念,这几个小花碗她一看就是知道是好东西,比她之前在皇宫里用的碗也不差什么。 这是李家所有东西中,楚朝阳唯二看得上眼的,另一个瞧得上的是那套茶杯。 最近她懂得多了,知道这样的有些历史的东西在这里是很值钱的。 所以刚才李远江说没钱,她就想起来了。 想要电视机,就要舍出这套碗不能用着吃饭了。 楚朝阳最后巴着她的小碗看了几眼,然后呼啦呼啦把这东西怎么值钱一股脑告诉了李远江。 李远江听懵了! 是真懵。 楚朝阳这意思是这几只碗是古董。 消化了好几分钟。 “你确定?”李远江舔了舔唇。 楚朝阳点头,“真的,我才不骗人。” “乖乖,这要是真的,你他妈就是我祖宗!”李远江眼神闪光,长臂一挥,搂过楚朝阳,照着她脸蛋狠狠亲了一口! 26.第二十六章 楚朝阳默默抹了一把脸蛋。 瞪着眼睛刚准备说不准亲我, 随后又一想,还是算了吧, 李远江还要给我买电视机呢,万一我不让他亲我他不给我买了怎么办? 基于这个目的, 楚朝阳就抿着嘴不说话了。 李远江心思全在这四只碗上,捏着下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随后,去房间里找了一个布袋子出来把碗装了起来。 他心里一团火热,面上瞧着倒是冷静。 想着这如果这东西真是旧物,那他们李家就真要起来了! 不过这是个大事, 若东西是真的,县城估计也没地方收, 还得省城走一趟才行。 李远江也不想等, 觉得越早确定越好,省得心里不踏实。 要去省城得先去镇里坐车,肯定要一早出门。 “我明天去省城……” 心里一边琢磨, 嘴里就说了一句, 这还没说完,楚朝阳就赶紧说道:“我我,我也要去的!我还没去过省城呢, 一起去。”楚朝阳其实不知道省城,只听别人说省城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有, 比乡下好多, 就也想去玩。 李远江看见她急巴巴的模样, 笑了道:“老子又没说不带你去, 急什么。” 楚朝阳股子里是个爱玩的,买电视机重要,去省城更是吸引了她。 闻言眼睛弯弯,往李远江那边凑得近近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往哪儿走?”楚朝阳眼睛亮晶晶。 “明天,一早先去镇里,再坐大巴车去城里。”李远江看了一眼手里的碗,“若这东西要真能卖钱,你想买什么都有了。” “你说的呀,不能反悔的。”楚朝阳赶紧要承诺。 李远江的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挑眉:“我还能赖你?” 晚上洗了澡,楚朝阳坐在床上看她的画册,李远江就一直拿着那四只小花碗看,心里平静不下来。 还一而再再而三向像朝阳确认,这几只东西真的是旧物? 又质疑楚朝阳是怎么知道的。 楚朝阳被问得烦了,但她又不懂怎么解释,无赖一般道:“我就是知道,不告诉你!我要喝蜂蜜水!” 弄得李远江咬牙,又把她抱过来亲了两口。 亲就亲吧,也少不了块肉,楚朝阳被他多亲了几次,就不理了。 李远江亲她,她专心看自己手里的画册,这是代销店老板在外面读书的女儿带回来的,说是港城那边的东西。 那天楚朝阳碰见老板女儿看这个,人家见她喜欢,就送了一本给她。 楚朝阳第一次见这种画本。 里头有许多漂亮姑娘的像,穿的衣服都很好看,各种各样的衣服鞋子,搭配着。 楚朝阳看得津津有味。 一边想着这件也好看那件也好看。 被李远江抱到腿上她也没空理,李远江最近总爱抱她,都习惯了,压根没在意,完全当做宫女伺候她,还觉得做人腿上比坐床上更舒服呢。 李远江看着没心没肺的楚朝阳,眼睛里有腾腾的暗火,身上软软的姑娘让他心猿意马。 一口口啜着人的下巴,控制不住往那细长白嫩的脖子而去。 “别弄我脖子啊,好痒的。”楚朝阳嚷嚷,忍不住笑出来,一边伸手推开人,一边往床上爬,“你别烦我,我要看书!” 李远江跟着楚朝阳倒在床上,声音沙哑,哄她说话:“楚丫头,我怎么觉着你又瘦了?没好好吃饭是不。” 楚朝阳白了他一眼,心道你家的饭才不好吃。 面上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我瘦了才好看呢!你看不出来吗。”说着爬过去,从床边的桌上捞起一个小镜子,对着自己照来照去,心里美滋滋。 李远江舔了舔唇,生生忍住了,心不在焉回答:“是好看。”该瘦的地方瘦,该肉的肉。 又感慨他是真娶了个单纯的丫头回来。 啥都不懂。 也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玩闹了一会儿,想着明天还要早起去镇里赶车,李远江就收了楚朝阳手里的东西,按着人入睡。 第二日早上五点钟,李远江就醒了,他起来穿衣洗漱弄好,楚朝阳还睡得一脸憨样,脸蛋红扑扑。 费了点劲才把人弄起来。 楚朝阳坐在床上,闭着眼睛直哼哼。 入了秋早晨已经有些冷了,李远江拧了温水帕子搁楚朝阳脸上一通抹。 人就彻底醒神。 出门的时候李远江让楚朝阳多穿件外套。 楚朝阳翻了翻她的箱子,一件好看的衣服都没有,她就不想穿,于是还是穿了之前在县城买的那套衣服。 李远江看的眉头直跳,不管她了。 两人一起出门。 天才刚蒙蒙亮,露水还没散,楚朝阳自发自觉拉着李远江的手。 半晌,小声问了一句:“就这么走过去吗?” 李远江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不然呢,咱们得先去镇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能借人家的自行车就给他丢在镇里吧。” 楚朝阳的抿着唇,很不想走路。 李远江脚下停住,似笑非笑:“你要不乐意走,现在就回家呗。” 这妮子太矫情了,得掰掰。 楚朝阳默默拉紧了人的手臂,“那走吧,我自己走。” 李远江脚程快,楚朝阳费老大劲才能跟上。 一边走都闷头不说话。 累得也不说话。 她就觉得李远江太凶,一说话,说不准对方又要骂她。 走了一个半小时,楚朝阳不止脚累,她觉得全身都累,想坐下来休息。 过了会儿,鼓着脸颊,去拉李远江,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还吸了吸鼻子。 李远江刚一直故意没理她,这下子看她这模样,心软了,也不能一直欺负。 忍着笑问,“怎么了?” 楚朝阳拖着声音,“还有多远嘛。” 李远江咳了咳,“我背你?” 楚朝阳一听巴不得,赶紧说好,然后一下子趴到人背上去。 李远江就背起了人,一步一步走。 其实真没多远了,又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停大巴车的小站。 此时天已经大亮,走了一路,楚朝阳累过后,肚子又饿了。 好在火车站外头又卖包子馒头还有茶叶蛋的。 李远江买了好几个大肉包,几个茶叶蛋,然后上了车,带着楚朝阳找了个位坐好 他们位置比较靠后,车上人还没坐满就没发车,李远江拿包子给楚朝阳吃。 楚朝阳吃包子的习惯,一个要撇开成两半,慢慢吃。吃完一个包子,李远江又给她剥了一个茶叶蛋,楚朝阳不吃蛋黄,把蛋白吃光,剩下的,李远江不浪费全塞自己嘴里。 嘴里说着楚朝阳,“你怎这么挑食?” 楚朝阳坐在里面靠窗位置,吃饱喝足又不用走路,眯着眼睛表情懒得像一直猫儿,还不忘顶嘴,“你管我呢。” 李远江就笑笑。 他多精啊,和楚朝阳相处一段时就把对方性子摸了个透,知道怎么样逗她,哄她玩,人就会乖乖的。 潜移默化地不排斥他。 只时不时就要气一气人,除了这点磨人,李远江倒是越发喜欢楚朝阳。 楚朝阳这人,气性大有时候能因为一件小事跟你闹几天别扭,但又还算好哄,只要摸着她的脉了一哄一个准儿。 能娇又能作,还欺软怕硬。 李远江摸着下巴就叹了口气,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丫头。 嘴上这么说,心底不定怎么乐意,甘之如饴呢。 楚朝阳没做过大巴车,在自己位置上没个坐样,望来望去,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 一边凑近了和李远江说话:“诶,你以前有没有去过省城?” 楚朝阳在外头就特别知道亲疏,那是一点不排斥李远江。 知道李远江不会欺负她,和外面的人不一样,外头指不定有多少坏人。 李远江懒懒回答:“去过啊。” “那你知道卖电视的地方在哪里吗?”心心念念她的电视机,怎么都忘不了。 “知道,忘不了你的电视机。”李远江无奈。 楚朝阳没心没肺的,脑子里除了吃和玩就没别的。 李远江替她忧愁多了,一直想着小花碗的事。 …… 去省城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 开始楚朝阳还有精力,车子开了一段时间,一路上颠啊颠的,她就慢慢睡着了。 李远江怕她撞着脑袋,把她搂到自己身上靠着,让她睡得舒服些。 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 李远江把楚朝阳弄醒,在对方一脸茫然的情况下把她拉下了车。 “到了么到了么,这里就是省城了吗?” 省城车站大得多,人也特别多,车来人往。 楚朝阳赶紧捋了捋头发,还有衣服,生怕睡觉给睡乱了不好看。 李远江之前就打听过,知道省城有专门收古董旧物的店子,好像是在一条古董街,还挺有名的。 他们直接过去就行了。 先找了个几个人问路,见都是说的同一个地方位置,李远江才放心,然后叫了一辆三轮车,直奔目的地。 三轮车踩的不快,楚朝阳两只眼睛一直往外看,见到自己不知道的东西,都要问一问。 车夫见一听就知道他们是外地人,时不时回答两句。李远江也开始搭话,问些省城的事。 27.第二十七章 到了地方, 两人下车,然后往巷子口走了进去。 这地方看着就挺旧, 是条老街巷,左右两边是门店, 黑瓦白房,一家挨着一家,都是差不多发现的铺子。 从外面看起非常不起眼,路上也没多少人。 只偶见一两家里有个顾客。 两人走来走去,李远江说道:“看哪个顺眼咱们就去哪一家。” 楚朝阳瞄了好几眼, 就随便指了一个。 两人走了进去。 这家老板是个中年男人,高高瘦瘦, 戴着一副眼睛, 他看了楚朝阳二人一眼。 李远江将一米九的身高,身上有一股不安分的嚣张气焰,看着就不好惹。 楚朝阳倒是穿的漂漂亮亮, 她气质好, 眼神清明,一副大家小姐模样。 老板做这行的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表情没有丁点波动, 没急着说话。 倒是李远江直接走到了柜台旁边,眯着眼睛, 开口问:“你这儿收不收东西?” “哦?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老板笑着回答。 他这这里也经常有来卖东西的, 一般都是家人藏起来的老物件或传家的。 但再好的古董它也是个死物, 不能吃不能喝, 没有收藏爱好的人觉得还是卖了换钱用实在。 也不稀奇。 李远江听了,把提在手上的袋子打来,从里面摸出一只小花碗来,递到人前面。 “这个,你看看。”他声音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让人摸不清情绪。 老板上手接过东西,一上手,先用指头捻了捻,随后拿在眼前,细细查看,一边看,一边又用上了放大镜。 一个人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 让楚朝阳都好奇地看那人在怎么摆弄这么久。 “嗯,东西是真东西。”老板点了点头,不止是真的,这花碗的成相还特别好,花纹纹路浑然天成竟没有一点瑕疵。 李远江听了这话,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 挑眉道:“那老板愿意出个什么价。” 老板笑了笑,又把李远江暗暗打量了一遍。 穿的一身不起眼的旧衣服,人看着也糙,就是那气势有些匪。他身边那姑娘,一是看就是好家庭养出来的姑娘,行动间一步一 态都有章法,眉宇间藏着自信和矜持。 这样一男一女,老板也拿捏不准到底是个什么人家。 沉吟了会儿,道:“虽然是真品,却也不过是晚清的东西,这一只,我出六千如何?” 六千……李远江眉梢忍不住动了动。 楚朝阳对这里的钱没有什么概念,只看了看, 道:“才六千呐。” 老板握拳咳了咳,还没见过这么直白的客人。 紧跟着楚朝阳又说道:“老板,我们的小花碗不止这一只,一共有四只呢,是一整套。” “一套!”老板脸色先一愣,后就一喜,“快都马上来我看看!” 楚朝阳拉着李远江的手里的袋子,把剩下三只小碗一起拿了出去。 一只只摆在台面,老板慢慢看,脸上的表情可比开始欣喜多了。 毕竟一只和一套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有这一套完全不愁转手不出去,还能挣不少! 看好了后,老板才开始谈价格。 李远江不蠢,刚才楚朝阳说一只碗六千太少,他见老板也没多大表情,就知道这里面水深。 老板说既然他们是成套的碗,那价钱就再给他加些,一只碗八千,一共出三万二。 李远江琢磨着这里面应该有很大的利益空间,然后自己提了价。 “五万,四只碗五万块,我就不啰嗦,直接给你如何?” 老板眼睛飞快紧缩了缩,大概看到了李远江的态度。 想了想,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四只碗五万块钱,最后又仔细验一遍货,确认无误,两边才交割完毕。银货两讫。 刚刚到手的五万块,热乎乎的钱放在来时用来装花碗的布袋子里,装得紧紧的。 直到走出店铺,走出古玩老街,李远江心里还在嘭嘭一下一下跳得厉害。 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竟然真的卖出去了!整整五万块钱! 李远江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而走在旁边的楚朝阳完全没有李远江的激动,不过她也挺高兴,知道卖了钱,他们就可以买很多东西了。 眨眨眼睛,道:“我们可以买电视机了吧。” 李远江看楚朝阳就跟看宝贝一样,如果不是在大街上,他真想抱着人狠狠亲一亲。 但现在就只能拉着小手摸摸,“买,什么都跟你买!” 身上带着五万块钱,肯定是不放心的。李远江转去银行开了个户头,办了张存折,存了四万八千块钱进去,剩下两千,先放身边拿来用。 现下正好是饭点,李远江先带楚朝阳去吃饭。 吃完饭直接去了商场,看楚朝阳要的电视机。 省城的百货商场特别大,他们要买的家电入就在第一层。 楚朝阳乐得什么样,到了卖家电的地方,一眼就看见了和代销店老板家一样的电视机,才准备说买,眼睛一瞟,有看到旁有个更大些的电视! 于是连忙跑到李远江面前,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个这个!这个好,更大呢!咱们买这个大的吧!” 好吧,虽然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要好东西。 她摇着李远江的手撒娇,业务员过来了,立马机灵地向楚朝阳推销? 把电视机各种地方都介绍了一边。 没介绍的时候楚朝阳要买,现在人这么一说,她更要买了。 “快啊,就要买这个大的。” 业务员大概看出李远江是付钱的,眼珠一转。 笑盈盈道:“咱们这其实还有一种电视,比您看中的这款还要大些,足有十九寸,叫做彩电,这还有几台,您要不要来看看。”彩电现在出来才几年,价格昂贵,连省城里都很少家庭能配有彩电,一般人家里有个黑白电视机都算条件很不错的。 这营业员见这夫妻两人直奔电视机这里,这姑娘指着说要大的,男同志也没反驳,一看就知道对老婆很好,所以她这才见机给人推销电视机。 彩电啊!楚朝阳的虽然没看过彩电,但一听就觉得彩电肯定更厉害! 赶紧说要看要看,就跟着业务员了跑过去。 业务员为了让他们了解得更清楚,直接开了电视机,放给她们看。 彩电的视觉效果和黑白电视的观感是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天差地别的。 楚朝阳几乎没捧着脸,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彩电里播放的画面。 心里哪里还有黑白电视机的余地。 眼睛亮晶晶,望着李远江。 得了,是什么意思瞎子才看不出来。 李远江心里却突然跳出个主意,他叫住楚朝阳,笑道:“你答应个事,我就给你买。” “什么事儿啊。”楚朝阳软软问。 “过来。” 楚朝阳就往走了几步。 李远江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楚朝阳一脸无辜的表情,想也不想就点头一口答应。 李远江眼神闪烁,嘴边带笑。 问了价格,就去结账了。 业务员给开了发.票,问他们住在哪里,他们这可以帮忙送货。 李远江笑问住在乡下送不送。 业务员愣了一下,才说可以帮他们送到车站。 李远江点点头,拿了发.票,让他们把电视装好,说自己先去楼上买点东西,等会儿下来拿。 业务员连忙表示没有问题。 买好了电视机。 两人就上了楼,楚朝阳完全像只放飞的鸟儿一样。 李远江看得咋舌,他怕他如果再不想出个赚钱的营生来,估计要养不活楚朝阳了。 他自己就是个大手大脚的,以前惯是有一分用一分,从不管别人的看法。 现在老婆比自己还能花钱,心里竟还竟生出些迫切感来。 “这是奶粉呢,我还没喝过奶粉呐。”楚朝阳捏了捏奶粉袋子。 “麦乳精是什么,也没喝过。” 走到营养品店,又是买一大堆。 楚朝阳精力旺盛,之前让她走几步路就累得不行,买东西倒是跑上跑下没一点不适。 李远江捏着下巴想,这丫头要在床上也这么活泼招人疼就再好不过了。 楚朝还不知道有人满脑子黄色废料想七想八。 她这会儿看衣服看疯了。 昨天把看了一本类似画册的书,现在就去比着自己看衣服呢。 挑来挑去,小声道:“这衣服件好好看,配这件裤子更好。” 转而又自言自语,“不行,我腰不够细呢,好像还要再瘦一些穿着才好看。” 还非要让李远江看,人说每件都好看她就得意得要命。 自己从头到脚买的都是新衣服,再看李远江,撇着嘴巴嫌弃得要命。 “你不好看。”楚朝阳说。 李远江嗤了一声,抱着臂站哪儿,“你少给我来劲,说起老子来了。自个儿好好看吧,我出去一会儿。” 楚朝阳心想不识好人心。 李远江出去找了个公共厕所,解决了生理需求。 刚出来,见前面那角落里有两个人说话。 他听无意听了几耳朵。 却是一个人说的电视机的事,那人说他在某个厂里捯饬出三十台电视机,弄到安省去卖,赚了一笔,现在打算转门走这条路,但他手里钱不是很多,问另一个人愿不愿意合作。 李远江听得心里不觉一动,遂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28.第二十八章 逛一圈百货商场下来, 李远江手里的东西已经快拿不下。 这才罢休,回转一楼。 结束了省城之旅, 坐着电视机配送员的车子,一起给他们送到了省城车站, 坐上大巴车。 颠颠簸簸三个多小时,才到了镇子,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入秋了天黑得了早了些,四下黑麻麻。 他们又带着这么多东西,这样子就算去下旅馆也不太方便, 李远江便直接去招了辆小货车,给人两块钱, 让人跑一趟夜路。 楚朝阳这会儿已累得经蔫了吧唧, 耷拉着眼皮,一副困顿的模样。 乡下的路都是泥巴土路,偶尔还窜上来个石子, 非常的凹凸不平。 楚朝阳身上被枕得到处都疼, 脑袋都被磕了几下。 因为这车都是用来拉货的小货车,人坐在后面就只有个长条凳子。 李远江伸手揽着楚朝阳挨着自己,让她坐稳了不至于太难受。 一路晃荡到了家。 好在是天黑, 农家人没什么夜生活的说法,都早早关门休息了, 是以他们这一大车东西回来也就没引起注意。 开车的小哥人不错, 还帮着李远江把电视机搬进屋子里, 才走了。 俩人这一天跑上跑下的也算风尘仆仆, 回来还要烧水洗澡,楚朝阳本来挺累的,等洗澡洗了半天,倒是清醒了。 坐在床上没睡,等李远洗漱好出来,就缠着他去装电视机。 “能不能看啊,你快点呀。” 李远江还看说明书,分辨着几条不同颜色的线各自对着插好,再把总插头给插上。 电视都放房间,李远江把桌子搬到了墙尾,这样正好能对着看看。 楚朝阳一脸兴奋:“好了吗好了吗!” 弄好了,刚准备打开,李远江突然想到,他要是现在给人打开电视,依着楚朝阳现在这个兴奋劲头,今晚恐怕都不用睡觉了, 于是手悄悄一动,故意把两根线插错了孔,然后抬眉道:“忘了,还差点儿东西,今天估计看不了。” “啊?为什么看不了,你再弄弄!”楚朝阳正鼓着一包劲等着呢,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 连忙从床上下来,趿着拖鞋,跑过去,左右看了几下,但她又看不懂,只知道电视上有个开关,伸手指一按开,果然电视没什么反应。 按来按去,最后泄气了。 李远江看笑了,“这么晚了你不累啊,还要看。” 本来还想让人早点睡,看她这么有精力,搞的李远江都想做点什么了。 便问道:“今天买电视机的时候你答应我什么了?” 楚朝阳懵了懵,然后想起来,脸上有股别扭之意。 “说啊,答应什么了。”李远江不放过她。 楚朝阳撇撇嘴,爬上了床,让出一大半位置出来。 “让你跟我一起睡。” 之前李远江一直是睡竹床的,天气凉时也就加了一床被子。 李远江就看着楚朝阳一脸天真的样子,觉得,这丫头莫非是真不懂他的意思? 不过他现在懒得管这么多,掀开被子上了床,只把楚朝阳的抱到了怀里,贴近了捏着她的脸问:“楚朝阳,你知不知道我要和你睡觉是什么意思?” 楚朝脸有点红,“不要抱我,你挤着我了。” 李远江不但没松开反而压的更紧,语气带着点劲儿道:“你是我老婆,不给我抱给谁抱。” 楚朝阳都不知道怎么反驳,她特别想拿出气势来说本公主不是你老婆。 但是她又不敢,因为她现在就是他老婆了。 但就是很气。 她堂堂一个公主,怎么能这么草草就出嫁了呢!还连个像样的婚礼都都没有的! 楚朝阳使劲推人,一边嚷:“你别碰我,别挨着我。” 小公主突然有点心慌慌。 她怎么就这么给人抱了,给人亲了! 李远江压着声音,诱着她,“你知道不知给人当老婆要做什么?我教你好不好?” 他翻了个身,压到楚朝阳身上,眼睛里有一股暗火。 小公主的衣服被解开了,裤子也解开了,被老流氓手把手教了些邪恶的东西,不过最后看小公主哭的可怜,李远江还是没有做到底,只用了她的手。 …… 楚朝阳翌日醒来,害羞成一只熟透的虾子,闷在床上不肯起来。 拿脑门对着李远江,不跟他说话。 直到李远江把电视调好了,就那么按开放着,楚朝阳就没空生气了。 爬了起来。 彩电的威力无与伦比,楚朝阳俨然成了一个电视迷。 在房间里一待待了一个上午,没出门。 中午还是李远江弄的饭,楚朝阳特别不给面子,吃了两口不吃了,继续蹲电视,李远江凶她都装作没听见,都快成老油条了。 这种状态持续了三天,李远江受不了,再加上他心里有些主意,准备去县城一趟,这次就直把楚朝阳一起忽悠去。 楚朝阳换上新买的衣服,高高兴兴跟着李远江出了门。 那天在省城听见两个人说话,让李远江起了心思,琢磨着他是不是可以倒腾点儿东西卖。 而且他们县里就有一个电视机工厂,如果能从里面拿货,是不是特别方便? 他以有个认识的朋友就是在电视机厂里上班,这次过来李远江直接去找了这人,他还特地买了一条烟。 这人姓王,叫王兴,跟李远江一年生,一样的年纪,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李远江就直接问了这事。 问他们那厂子里有没有可能弄到电视机。 王兴也不忽悠,直接告诉他,厂里的电视机数额都是有定量的,且已经被那些商场定下,一般不对外零售。 “不过也不是绝对弄不到电视机。”王兴 话头一转,说道:“也有些特殊情况,就比如说,我们厂子几乎每批生产出来的电视机都会有些此瑕疵品,这些瑕疵品要被剔除出来。但是说是瑕疵品,其实就是外观上有点把小问题,压根一点不影响使用。” 李远江眼睛一眯,听出点苗头来了。 “你是说可以弄那些瑕疵品……” 王兴点点头,“李哥聪明,这些有些瑕疵的电视,通常都是被经理拿去处理掉。你想想还能怎么处理,拿出去卖呗。所以我觉得你要想弄着电视机,不妨跟我们经理见个面,我倒是能帮哥搭个话。”毕竟收了人家一条烟,总要做点事。 “那就先谢谢王兄弟了,回头成了我请你吃饭。”李远江说道。 “咱们还客气什么。” 谈话算是愉快结束。 果然第二天,王兴就带着李远江去见了他口中的经理。 因有王兴做中间人,所以两人很快谈了起来。 得知李远江可以吃下他手里所有的电视机张经理也觉得高兴。 在李远江问现在可以弄到多少货的时候,张经理伸手三根手指,比了一个三次,然后道:“这次我可以弄三十台,如果你觉得可以,之后还想继续合作,一个月能弄到五十台。”他说得很有把握。 李远江心里暗暗吃惊,心想这个张经理也不简单,他说的五十太电视机,绝对不是什么瑕疵品。 看来这个张经理还真有几分本事。 李远江当然很乐意。 随后两人又商谈了一些细节,张经理表示过十天可以给他拿到货。 李远江这边也没问题,说到时候开车来拿。 敲定好了,李远江心里稳了点。 从张经理那里拿的电视机比世面零售价格便宜将近一百二十块,他再转道手,一台电视机也能赚七八十,一趟下来可真有不少利润。 货源有了,李远江打算先把电视机运到下面各个镇上去买。 现下有点闲钱的人家都爱置台电视机充当门面,他这里一家子比世面上便宜四五十块钱,不愁卖不出去。 只一个,既然要运电视机,肯定少不得需要一台车子。 李远江又带着楚朝阳去找老黄,老黄以前好像认识些跑车的人,看能不能叫他给介绍。 老黄也真有几分本事,李远江跟他说了这事后,他很快就找到一个人。 是和老黄一个村子的人,出来得早,混了好些年,买了一辆货车,现在做的就是给人跑货的生意。 不得不说,这年头,有熟人介绍就是靠谱许多。 李远江见了这人,谈了一番话就知道是个老实人,打算先合作一次看看,如果真不错,就可以长期合作下去。 事情算是圆满完成。 来了县城五天,带着楚朝阳住了五天旅馆,一桩事落地,两人这才准备回去。 楚朝阳玩得自在,李远江跟人谈事情的时候,她就一个人溜达,兜里有李远江给的钱,看见什么好吃的都要买来尝尝。 两人到车站坐车,刚往里走,就听见有他们对面有人大声喊着:“抓小偷!抓小偷!” 楚朝阳眼睛利索,见一个人影飞快往这边跑,好像就是别人说的小偷。 她嘴里正好咬着香蕉,还剩半根都没吃完,下意识就往那跑得飞快的人那边一扔。 不知道是她手头准,还是那小偷倒霉,就一下子扔到人小偷下脚的地方。 “啪嗒!”重重一下。 小偷摔了个四脚朝天。 李远江说是多少踢了一脚,踩着小偷的手,让他起不来。 后面丢了东西的人这才喘着气追了上来。 29.第二十九章 “哎, 太谢谢你们了!这位小伙还有小姑娘!” 追上来的是个年纪有些大的男人,看着大概有五十来岁的样子, 跑得气喘吁吁。 眼睛上戴着一副金边眼睛,穿一身藏蓝色西装, 一副知识文化人的模样。 楚朝阳连忙说没关系,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半截香蕉那么有用。 小偷被抓住。 这人赶紧把自己的黑色公文包给拿了回来。 顺了顺气,一颗心才算放了回去。 再一次对着他们感谢:“真是太感谢二位了,这里面的东西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两位真是见义勇为的好人啊!” 这人嘴里不吝夸赞。 没过多久就有警察过来了,问了事情经过, 然后把小偷抓了起来。这事这么多人有目共睹,小偷肯定逃不掉了的。 楚朝阳和李远江这事情解决, 才准备去坐车。 那人却拉住了他们, 自我介绍道: “我叫谢国忠,是本省人,这公文包里有我的上任文书, 如果丢了就太麻烦, 着也得多你们,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 李远江说了自己的名字,又言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拉着楚朝阳的时候准备上车。 谢国忠一见,脸上连门都出欣喜的笑容, “小兄弟坐的也是这趟车?真是太巧了!” 李远江眉头一挑, “你也是去大林镇?” “不瞒这位兄弟, 鄙人是大林中学新上任的校长, 正要过去就任。”之前的校长年纪大了,前些日子突然生了疾病住院,现下还没康复,那位置只能提前退休,谢国忠这才从匆匆忙忙走马上任。 这倒是巧了,于是三人一起上了车。 楚朝阳的知道校长是教书的,就看了对方几眼。心想这人文质彬彬谦和有礼的样子,也比较像了。 李远江在车上跟人聊了起来,相互说了些基本信息。 谢国忠先入为主,对他们两人印象非常好,觉得二人都是富有正直心肠的人,不然不会对一个陌生人出手相助。 完全不知道李远江以前是个混混,混了十几年的那种。 一路上聊得很不错。 等到镇里地下了车,谢国忠还给了李远江一张名片,说以后有事可以来学校找他。 李远江跟他客气了几句,才分开了。 他们还要回村子,不过李远江先带楚朝阳去吃饭,不然回去,这丫头指不定又挑食嫌弃。 李远江只纳闷了,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连做饭都不会? 不会做就算了,还能百样挑剔不吃自己弄得。 李远也不想想自己成日弄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水煮大白菜,楚朝阳真心不爱吃。 买了饭吃,这次李远江还在猪肉铺割了两斤肉回去,准备晚上炖肉,顺便给楚朝阳说说几天后自己要去出去的事。 一回来看见隔壁家王桂花。 王桂花看他们夫妻现在感情好像不错也挺高兴。 之后告诉楚朝阳说上午有人来找她。 “是谁呀。”楚朝阳问。 “李大壮的媳妇,江秋荷,也是你们村嫁过来的。” 楚朝阳想了想,脑子里对这个叫江秋菏没什么印象。 跟王桂花说了谢谢,才回家了。 然后偏头问李远江:“哥哥,你知道王大姐说的是谁不?” 被李远江强迫着叫了几次哥哥之后,楚朝阳现在也是叫哥哥叫得非常顺溜。 李远江掀了掀眼皮,“住的不远,往咱家后头拐两个弯就是,不是说跟你一个村的,不认识?” 楚朝阳摇摇头,“不认识,没跟人玩过。”记忆里楚大丫也没跟人有过交集。 李远江听了皱眉,想着楚朝阳单纯傻呼呼的性格,还真有点担心她被人唬弄。 不过一会儿,楚朝阳就把这个事丢开了。 她新买了一双皮鞋,正忙着试穿呢,配着新衣服,看来看去。 李远江晚上果然炖了一锅香喷喷的肉,让楚朝阳吃得饱饱的,然后告诉她过几天他出去一趟,让她一个人在家注意些,也不要怕。 楚朝阳压根没有丈夫出远门妻子担心的那种自觉,嘴里随便应了一声就是。 把李远江看的牙疼。 这丫头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呢。 不过还能在家待几天,李远江现在稀罕楚朝阳了,就不再像以前似的,不走心地掰几颗大白菜往那里一扔就行。 这回好生生去买了些菜回来,什么豆角茄子小白菜之类的。 不过菜买回来了后,他又担心楚朝阳到底会不会弄。 “操!老子操这么多心干什么!”李远江用力抓了一把头发。 第二天,真有一个人来找楚朝阳。 楚朝阳见了人,还是不认识,愣愣的。 江秋菏长了一副温柔似水的样子,身材窈窕。 见楚朝阳不认识她,上前来,轻声细语说道:“我也是柳树村的,不过比你早几年嫁过来,我以前见过你,可能你忘记了吧,我叫江秋菏。” “我叫楚朝阳。”随后又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秋菏笑了笑,说:“那天我回娘家人碰见了你爹妈,他们就让我给你带些东西,昨天我来你家,见你家关着门人不在,你们出门了?” 两人其实不熟悉,但江秋菏声音里透着一股亲热劲。好在并不会让人不舒服。 “去了县城。我妈妈让你给我带东西了啊。”楚朝阳点头,一边说谢谢。 江秋菏就把手里一个篮子递给楚朝阳。 楚朝阳接过来一看,是些鸡蛋和干菜。她上次回家看见何家养了二十多只鸡,这一攒着就又给她送来这么多,估计是看李家没大人照应着,楚朝阳又没顾着这些事,所以才给她送来。 李远江刚从外面回来,见家里来了个人愣了一秒,随后颔首点了下头。 江秋菏嗓音温柔叫了声:“李大哥。” 李远没再理人,只看楚朝阳手里拿着东西,抬眉问:“是什么?” “我妈妈托人给我带的东西,你看。”边说着就给李远江看。 李远江笑了笑,“岳母还挺疼你的。” 楚朝阳没答他的话,走去把东西放好,江秋菏就在一旁跟她搭话:“你这身衣服真好看,我还没见村里有人穿这么好看的。” 楚朝阳笑:“是吧,我在省城买的,那里好多好看衣服。” “呀,你还去了省城?”江秋菏脸上带着笑问。 楚朝阳点头,“嗯。” 江秋菏眼睛闪了闪,余光瞥见李远江,口中继而说道:“你以后有空可以来找我玩,咱们都是一个地方的,嫁到一处也是缘分,可别生疏了才对。” 之后又说了一些话,才告辞走了。 李远江看着人的身影若有所思。 一转眼,和张经理约定好的日子到了,李远江便提前一天去了县城。 先去了老黄那里,把货车联系好,又去银行取了钱,第二天开着车去了张经理那里。 张经理果然给他弄了三十台电视机出来,他们签了合同,先付一半的钱。 把电视机都搬到车上,李远江刘让人开车走了,去了他一早决定好的第一个地方。 一个地儿一个地儿的跑,有的地方能多卖几台,有的的电卖的少些。 拢共跑了六七个地方,三十台电视机才全部卖完了。 虽然累,但也值得,好歹钱是赚到手了。 等李远江回家,已经是十天过后。 想着哄人他就没忘记给楚朝阳带了件礼物。 一回家,人还没见着,先见着一只跑出来的短腿小奶狗。 小东西还神气活现冲它吠得厉害。 李远江啧了一声,用脚把狗拨开。 楚朝阳听见声音,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一愣,才道:“你回来啦!” 李远江笑了,把人从头到脚好生看了一遍。 发觉楚朝阳又瘦了些,腰更细了,脸蛋越发白嫩,陶瓷似的。 站那里就像朵摇曳生姿的红莲,勾人得紧。妖精一样的身材,偏偏模样单纯至极可怜可爱。李远江越看越爱。 自己屋子里,他压根不想忍耐,大步走上前去,搂着人仔狠狠亲了几口。 然后问:“想老子没?” 楚朝阳一对眼珠子转来转去,不说话。 好在李远江这会儿没空计较,又说:“怎么想起养狗了?” 楚朝阳说:“小狗可爱。” 李远江:“你看它长大了可不可爱。” 小狗见主人来了,在她脚边转了两圈,似乎是见主人没赶这个陌生人,也就不管了,甩着屁股跑走了。 李远江又按着楚朝阳亲了几下,才说:“来看看,给你买了东西。” “买了什么?”楚朝阳听了挺高兴,走近了看李远江手里拿着的那个特别大的袋子。 大袋子放的都是吃的东西,是他去各个县镇回来带的土特产。 “是这些吗,你给我买了这么多吃的东西吃!” 李远江笑了,道:“这些都也是给你吃,不过这不是送你的礼物。” 楚朝阳眼睛亮晶晶的,“还有礼物啊!是什么呢,快给我。” 李远江咳了咳,然后才从口袋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看看。” 楚朝阳接过来,慢慢打开小盒子,一看,里面躺着一对石榴红略带古典质感的耳坠。 小小惊呼一声:“是耳坠!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耳坠戴的啊,这个好漂亮!” 李远江很满意楚朝阳的反应,嘴角都翘了起来,挑眉道:“老子什么不知道?” 30.第三十章 楚朝阳收了礼物, 还得了这么多好吃的,心情大好, 眉眼弯弯,手里巴拉着一对耳坠, 恨不得立马就戴上才好。 李远江转身往屋子里走,一抬眼,顿住了。 他家大门旁边倚着个女人。 侧着身,双手放在身前,脸上柔柔地笑。 是李大壮的媳妇, 江秋菏。 李远江目光闪了闪。 楚朝阳也一转头,哎呀一下道:“我忘了跟你说家里有人来了, 江姐姐没事来我们家看电视呢。” 这几天江秋菏时不时会过来, 一来二去,楚朝阳跟她也熟悉了。 楚朝阳嫁过来的日子不长,在这儿没什么朋友, 没人会来找她玩, 现下有朋友,她还挺开心的。 江秋菏自然也知道李家买了一个电视机,还是彩电这事。当时她面上适时露出些惊讶来, 不过大体还是一副温柔的模样,也得体地没有追问太多。 李远江不甚在意点了点头, 江秋菏叫了一声李大哥。 她似乎也挺自觉, 见人回来, 便打算回去了, 楚朝阳非常大方,送了一包土特产给人。 江秋菏先是推辞一番,后才笑眯眯道了谢,拿着东西走了。 李远江一边拿着东西往屋子里里走,一边不经意地问:“我不在这几天她每天都来找你?” 楚朝阳点点头,“嗯,她说她在家里没事,就来找我玩。” 李远江嗤了一声,哄谁?哪家这么闲着没事干?他李大壮就算再疼媳妇上头还有个老娘看着呢,谁还不知道谁家情况。 不过这事他没跟楚朝阳说,那傻妞能知道个什么。 楚朝阳的确没想那么多,她整天也是一个人,现在有了电视,就隔壁家的小孩偶尔会跑过来看。 花溪村之前有电视的也就代销店老板一家,这次李家买了个彩电,可把隔壁王桂花给惊住了。 她还是过来找自己家的几个孩子回家吃饭的时候发现的。 因为李远江买电视回来那天是在晚上,太晚了没人看见,大家都不知道。 楚朝阳又不是爱炫耀的人,不会特意去外面吹嘘。 第一个知道的人还是江秋菏,她来了几次里李家,楚朝阳邀她一起看电视,自然就知道了。 第二个知道的就是隔壁王桂花的几个孩子。 朝阳在别人家抱了满月的小奶狗过来养,隔壁俩孩在李家院子外面偷看,楚朝阳就招手让他们进来玩,还给他们些小零食吃。这俩孩子就很喜欢楚朝阳,隔三差五溜过来,之后,完全被她家的电视给吸引住了。 也不每天到处逗猫遛狗了,就乖乖蹲在楚朝阳房间里看电视。 后来被王桂花知道了,王桂花不是那些厚脸皮的人,虽然知道楚朝阳性子好,但也不许家里几个崽子天天在人家房间里讨人嫌。 对李家能买得起电视机表达了震惊之后,就把几个孩子给揪了回家,好好教训了一顿。 转头心里就想,李远江这人似乎也不是那么混账了,经常看他往县城然,却原来也能赚钱嘛。 看来以后可真不能小瞧了人家,指不定人哪天就发达了呢。 她又暗暗打量了楚朝阳,心道这楚丫头说不定是个旺夫命格,这才嫁过来多久,李家连电视都买上了,李远江看着也踏实落地了不少。 前头还三五不时跟人打架赌博,再看现在,多久没闹腾了,着实改好了不少。 如此就越发觉得楚朝阳这人可以多来往。 她也不大嘴巴,李家买了大电视的事也没多嘴到处说。 李远江问楚朝阳小狗崽哪儿抱回来的。 楚朝阳拆了一袋李远江买回来的零食,吃了几口,才慢慢说:“江姐姐她家隔壁人家有一只大狗生了小狗,满月了,说都要送人,她过来问我要不要,我去看了,好可爱,就抱了一只回来。” 李远江对养狗倒是没意见,有时候他不在里,屋里就楚朝阳一个,有只狗也不错。 只是他对那个江秋菏没多大好感。 总觉得她面上笑得温温柔柔的,眼睛里藏着事,不简单。 他故意套楚朝阳的话,听着又好像没什么事,就没再问了。 “还有一件事!”楚朝阳突然说道:“就是上回我在桃子林听见了那个人的话,前两天我又看见那人去了村长家还有书记家,手里拿着东西,一看就是去贿赂人的,不要脸。” 李远江先头还挺认真,后见楚朝阳愤怒鼓着脸的模样,还有说的那话,哭笑不得:“那叫送礼,哪有直白说人贿赂的。” 楚朝阳改口:“嗯,送礼,他没安好心!” “行,这事我回头去跟李大爷提几句,他家几个儿子也不是好欺负的,哪能让别人捡现成的便宜。” 瘦猴那点鼠目寸光,又惯会盯着别人手里的东西。 这次不定得吃一个暗亏。 李远江嗤了一下,以前那小子舔着脸跟着他屁股后面,他有事做的时候也带着他,是见他家里还有个老婆要养,人做事偷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不晓得对方是怎么发了一比小财,这还先瞧不起他来了。 李远江操了一句,这种人不来往也就不来往了,没什么可惜。只是上次还让他看见他欺负楚朝阳,先前那一点子狗屁交情是彻底没了。 他心眼不大,真不介意明天就去和李大爷说道说道。 李远江头一次吾出必行得这么积极,第二天,一早吃了饭,带着楚朝阳在路上遛弯的时候,刚好经过李大爷家,顺道进去做坐了一会儿,又顺嘴把这件事给说了。 李人家真心实意感谢了他们一通,两人带着一篮桃子的谢礼回来了。 李远江回来,楚朝阳就缠着他让她带他出去玩。 正好他也要去县城再和张经理谈谈供货的事,所以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到了县城,先去见了老黄,请兄弟几个吃饭。 之前在医院治腿的那个也好了,再加上另一个,一个共三个,楚朝阳只见过老黄。 不过她不是那种害羞扭捏的人。 穿着漂漂亮亮,微抬着下巴模样气质又骄傲。 坐在那里,当人招人目光。 现在小腰真瘦成了一捧,一双腿非常长,皮肤就更白得发光,那脸嫩,俊得很。 老黄还好,毕竟已经见过两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那两个就不行了,一见楚朝阳,瞪大了眼珠子,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一个两个心里直骂着我□□□□操!!这是李哥的媳妇?怎么长得这么俊呢!真不是哪家娇养的姑娘!! 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仨,还打着光棍没媳妇,李哥媳妇他妈都是这个级别得的了! 老天不公啊! 两人心里哀嚎不止。 吃饭的时候,眼睛都忍不住往楚朝阳脸上瞟。 被李远江不轻不重瞥了两眼,桌子下挨了好几脚。 吃完了饭,几人分开各自忙去了。 李远江带着楚朝阳人准备去逛商场。 没想到路上碰见个熟人。 就是那天被车站被小偷抢了公文包的谢国忠。 “真巧,是两位小同志。” “谢校长。”李远江笑眯眯喊了一声。 楚朝阳也跟着叫谢校长,跟人打招呼。 谢国忠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笑问:“你们这事过来玩?” 李远江说有点小事,顺道过来逛逛。 “若是没事,不耽搁时间的话,不如我带你们去学校内看看如何?”谢国忠热情邀请。 李远江还没说话,楚朝阳赶快点头:“好啊好啊。”她还没见过这里的学堂是什么样子呢。 李远江见她这么有兴趣,还能说什么当然是答应了。 于是,两人跟着谢校长,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往校园而去。 31.第三十一章 谢校长也是真和气人, 楚朝阳万事不懂只要问了他就在一旁耐心解答,一点不耐烦没有。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问题, 譬如这颗是什么树啊,学校建得这么大啊。 其实树是小白杨, 学校也真不大,至少比不上县城里的学校。校长没取笑人,更不会觉得对方见识短浅,笑呵呵一句句回答。 楚照样就是没见识过这样的罢了,新奇。 李远江倒是心里酸了一下, 觉着他家这矫情鬼对着外人话还挺多。 走过教学楼走廊的时候,隔一段路看见墙上挂着一张张写着名人名言的贴牌纸, 一行中文一行英文。 楚朝阳觉得这东西不错, 煞有介事点点头,转头对旁边谢校长吹捧他,说她这学校办的好, 很是不错。 谢校长哭笑不得。 楚朝阳转而却又说了一句:“哎说起来我也会那些英文呢, 当初可是学了好久的。”她一下子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来。 “哦?小楚竟然会说英文?”谢校长眼神亮了一下,充满了好奇。 楚朝阳对这样目光可是见怪不怪了,内心骄傲, 抬了抬下巴,就对着那张名人名言下的英文标语, 叽里咕噜一串, 脱口而出。 谢校长登时双目变亮, 那可是着着实实的欣赏了。脑中瞬间冒出了一个想法, 刚准备说出口,又略一思忖,觉得又太急了,还起来先放了下来,之后再慢慢准备更好。 于是也不急了,压下心里的话,朗笑着说起了别的话。问楚朝阳的学历。 楚朝阳琢磨了会儿,觉得自己的学问已是顶好,换到这个地方听说高生可是很厉害的,便状似收敛着,道:“也就上了个高中,还行还行。” 李远江扶额,一把把人家拉了过来,在她头上揉了两把,才跟谢校长道:“你别听她瞎说,这丫头不知羞呢,校长见谅哈。” 说完把人给拉了过来。 心道这妮子还真能吹,上高中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谁不知道她才一个小学毕业啊。 不过有一点倒真起了疑,她怎么学会说那洋文的? 不过现下在外头也不好问,李远江只留了个心思,待晚上回去再细问。 这边明湘湘心满意足逛了一圈校才跟着李远江一起离开了。 之后又去买了些水果,才回了家。 32.第三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不够不能及时阅读喔。 现在, 什么事都得她自己动手, 没有不人伺候,楚朝阳因为没有经验, 干什么之前都要细细研究半天, 她又爱分心。 像是刷牙这么简单的事, 拿着牙刷也要好好看看, 觉得这个牙刷做得好好, 刷子毛很细腻,还不错,还有这叫牙膏的东西,用来漱牙齿很清爽, 比她以前做公主的时候用的茶粉还要好。 蹲在水井边刷牙,吐了好多泡泡,顺道又洗了个脸。 做完这些,楚朝阳无所事事了, 开始在院子里乱晃。 啊,忘了她还要弄吃的的! 朝食还没用呢, 楚朝阳才想起来。 楚朝阳吧嗒吧嗒嘴巴,有点想吃水晶包水晶虾饺了, 玫瑰糕,千层奶酪也不错。就是没有这些, 燕窝粥也可以的。 一边想着一边踱着小步子去了厨房。 楚朝阳想吃些甜的了。 翻开橱柜, 里面空空的, 就有几碗盘,一点食物都没有。 地上有这个大箩筐,里头放着四五颗大白菜。旁边是一个大瓮,撅开一看,里面是大米。 家里根本没有什么吃的! 小公主还没意识到,这个时候,农村里物资有多么的匮乏。 昨天下的那顿馆子,对乡下人来说,真的非常奢侈了,一般穷人家搞不好一年也就吃个一次。 不过也是李远江经常不着家的缘故,李家厨房比别人口袋还干净。 放在会过日子的人家,虽然每天也是那点简单的吃食,但好歹人家家里会有些存货啊,像是什么一挂腊肉一条腊肠,几只腊鱼之类的,都是过年前准备下的,除了大年夜饭那天能敞开,之后都是仔细收起来存放好,哪天家里来了客人或是什么好日子,就弄点出来改善下。 楚朝阳闷头在厨房里转悠半天,除了几颗把菜,剩下的就是几个咸鸭蛋。 脑子转了转,灵光一闪,楚朝阳想到她可以去买些吃的啊! 这里是有“代销店”的,就是杂货铺,好像什么都有的卖! 想到办法的楚朝阳美滋滋,赶紧跑回房间,把她的钱都找出来,就是她爹娘给准备的出嫁压箱底的钱,昨天替李远江交了十块钱的罚款,还剩下一半呢。 用帕子包着,揣进口袋,楚朝阳就出门了。 不过楚大丫也是才嫁过来花溪村几天,这些日子也没怎么出门,还不熟悉,所以不晓得路。 正苦恼,见隔壁有人在院子里晾衣服。 一看,是那两天还帮助过她的姓王的女人。 楚朝阳就走了过去,叫了几声:“王大姐姐~王大姐姐~” 把王桂花给叫愣住了。 手下晒衣服的动作都顿了顿,回头一看,大声道:“嗨,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楚妹子。”心中嘀咕,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叫自己。 “楚妹子是有什么事情不。”王桂花嘴下飞快问。 楚朝阳赶紧回答:“我,我对这里不是太熟,想去买东西,不知道代销店在哪里啊。” “你要去买东西啊,”王桂花笑道:“喏,就往这路上出去,然后右拐直走,在然后有个坡,你走到长堤上去,往左边看,能看见一家棚子,就是了!” 楚朝阳仔细听着,边听边点头,“嗯嗯,我知道了,谢谢王大姐姐,那我就先走了哇。” “行,快去吧。”王桂花摆摆手,只等楚朝阳走远了,才露出一副同情的眼神,这楚妹子命可真不好,李赖子也太不着调,才刚从局里放出来,这就又不着家了。 不过再怎么同情也是别人家事,感慨一会儿也就过了,谁家不忙?也没得空闲去管别人的闲事的,想过之后就撂下了。 楚朝阳顺着王桂花说的一路走过去。 一边看着这四周,到处望着。 心里这一惊那一叹。 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这里的路真不平啊,泥土石子路,把她的鞋子都弄脏了。 还好她没有穿华贵漂亮的衣裙,不然都没法见人了。 就这么丁点路,楚朝阳还想七想八的。 走了一会儿,终于找到地方了。 一栋红砖平层小房,侧边墙面上用白石灰粉写着‘代销店’三个大字。 房子前头加盖了一个棚子起来,和砖房相接,棚子两边都是大敞着,进去后,有一个卖东西的大窗台,能从里面能看见里面铺子里面玲琅满目的东西。 楚朝阳将双手放在窗台上,身体靠着,往里面看。 现在才八点多,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卖东西的是个女人。 好像正在整货物,拉翻着袋子呲啦呲啦作响。 楚朝阳咳咳两下,叫道:“老板,我要买东西。” 女老板直起要来,回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人。 想了想,就猜到应该起外村嫁过来的媳妇,村子这么大点地方,不夸张的说,谁都知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