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十二月份的元兴城,早已是银装素裹。 又是一场大雪过后,坊间骂声连天。下雪对于一般市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不是他们没有情调,而是市政衙门摊派的清雪税太重,再加上大雪会封道,在清完雪之前,外面的粮食和煤都进不来,搞不好还要涨价。 市政衙门也不是要为难百姓,这城里城外,还有连接外地的官道,凡是有路的地方,都要清雪。上头给的时间只有三天,若是三天后辖区的路面上还有积雪,衙门的主事人就要被扒官衣,若是倒霉,还可能被扣上个办事不力的罪名打入大牢。 一人一锹,一天才能清几吨雪?这元兴城单是城区面积就有近200平方公里,算上周边的村县,还有辖区内的官道,清雪量相当的大。 想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那就只能多雇人。既然是雇人干活,就算不发工钱,也得管人家一日两餐吧?市政衙门不是活神仙,变不出钱粮,所以只能加收清雪税。 “这京城是越来越难讨生活了!” 安民坊的一家面食铺内,一个头戴狗皮帽子,身穿破旧皮袄的汉子大声抱怨道。 元兴城是大先帝国的首都,外地人习惯称它为“京城”,本地人则是称呼它原本的名字,比如说元兴,元兴城之类的。 头发花白的男性店主白了这人一眼,不耐烦的问他说。 “要啥?” “两个大饼子,要热乎的!” 店主掀开面前的棉铺盖,从笸箩里捡出两个冒着热气的蒸玉米面饼,吆喝道。 “两个大饼子!收钱!” 店主话音刚落,身旁围着围裙的老婆子便面无表情的说道。 “两个大饼子,一毛钱。” “啥?一毛?”那汉子闻言一愣,“昨天不是还八分钱吗?”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老婆子不耐烦的敲了敲案板,“买不买?不买让道,后面还等着呢。” 那汉子把手伸进皮袄里摸了摸,脸色一变。他看着店主手中的玉米面饼,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吞了口唾沫,然后不甘心的改口道。 “那要一个。” “一个五分。” 那汉子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数出两张两分的,一张一分的,手里还剩三张一分的。 “……给。” 老婆子接下票子时,店主将一个玉米饼放回了笸箩,用棉铺盖盖好。那汉子从店主手中接过玉米面饼,赔笑着问道。 “能给点咸菜吗?给几根儿就行……” “没有。” 店主不耐烦的朝他挥了挥手,吆喝道。 “下一个!” 那汉子没有纠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他身材高大,挡住了排在身后的客人。那是位中年男人,头戴灰色的棉线帽,穿着一件蓝色的新棉袄。他身材佝偻,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棉袄右边的袖子空荡荡的。 店主和老婆子见了这人,脸上立刻堆起笑容。 “哎哟!枪老弟!今儿起的有点晚啊!” “哎呀,昨晚儿子回来了。”那中年汉子露出憨厚的笑容,“给我带了瓶酒,非要陪我和几杯,一不留神就喝多了。” “哎呀,小理哥儿是真孝顺!”老婆子一脸羡慕的插话道,“不像我家那几个崽子,就知道给给我惹祸。” 中年汉子腼腆的一笑,对店主说。 “给我来十个馒头,要白面的。” “好咧!” 店主爽快的应了一声,招呼儿媳妇拿了个纸袋,从一旁取过竹夹子,从另一个笸箩里夹出白面馒头,装进纸袋。在店主捡馒头的时候,老婆子向中年汉子搭话道。 “小理哥儿这是没走呢?” “啊,说是下午走。” “哎呀,小理哥儿真是有出息!不像我家那几个崽子,就知道给我惹祸!” “嘿嘿,嫂子,别这么说,你家那几个也不赖。” “不赖啥呀?就说我家老五吧,我让他去当兵,他死活不肯,说什么怕丢了命!就不看看人家小理哥儿,才当兵两年,啥事儿没有不说,还当上官儿了!那个官儿叫啥来着?少什么排长?” “少尉排长。” 中年汉子声音低调,语气中却透着自豪。 “对对对!少尉排长!你瞅瞅人家!才十八岁就当上‘长’了!他都十九了,还啥也不是呢!” “十八就能当上排长,这二十八不得当上团长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店主已经捡齐了馒头,满脸堆笑的插上了话。 “哪能啊。” 中年汉子抬起左手,轻轻摇了两下。 “团长哪是那么好当的。再说了,我家理子要去当兵那会儿,我和他娘是横拉竖挡的不让。如今世道这么乱,我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活不下去了。 唉,也是老天开眼,先祖保佑,我家理子不但囫囵着,还当了排长。大富大贵什么的,我是不想了,只要我家理子能平平安安,我和他娘就心满意足了。” 中年汉子说的真诚,店主夫妇却以为他是在炫耀,脸上的羡慕之意变得越发浓郁。 “啧啧,老头子,你看看,这就是有水平的人说的话,以后多学学!” “嘿嘿,是,是该多学学!” 两人的热情笑容让中年汉子露出无奈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问道。 “多少钱?” “一块钱!”老婆子痛快的回答说。 “一块钱?”中年汉子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是涨价了吗?怎么还是一毛钱一个?” “哎呀!涨价那是给外人涨的!咱们街坊邻居这么多年,交情还抵不过两毛钱吗?免了免了!” “那不行,你们这是小本生意,少一分钱都亏的。” 中年汉子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点出一张一元的,两张十分的,将它们塞到老婆子手里。老婆子装模作样的推了几次,最后眉开眼笑的把钱收下了。 店主在一旁小声嘀咕了几句,显然是对老伴的行为不太满意。他吆喝了一声,把在后厨忙活的闺女叫出来,让她给中年汉子拿点腌菜。中年汉子不肯要,店主便扣下他的馒头,笑呵呵的说道。 “哎呀!客气啥呀?就是普通的酸黄瓜,我家闺女腌的。如果理哥儿喜欢吃,我送一坛给你!”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老婆子笑道,“什么叫送一坛给老弟啊?直接让闺女去给人家做不就行了?” “唉,对对对!直接让她去你家做!”店主连忙附和道。 中年汉子苦笑了一下,随口应付了几句。等那闺女满脸通红的把装腌菜的纸袋拿来,他才从店主手中接过馒头和腌菜,离开铺子。 第1章 如今的元兴城 事先声明,这些事都是我听来的。 年初的时候不是戒严过一段时间吗?之后就有新闻说,几个内阁大臣在聚会时遇刺身亡,然后内阁就换人了。 我在近卫军团有几个熟人,他们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遇刺,而是兵变。近卫军团的十几个少壮派军官,率领大概三百人,在1月13日的晚上,分别攻击了位于南桥的军团司令部,以及位于长宁街的几处内阁大臣官邸。 受袭的内阁大臣被当场打死,近卫军团的司令部也被占领。在这之后,又有大概两千人响应了兵变。兵变部队的目的似乎就是袭杀内阁官员,因此大量的高官逃进皇城保命。大概在午夜时分,兵变部队包围了皇城,请求与皇帝对话。 据说,这次兵变的目的是“消宪改制”。兵变部队希望皇帝解散内阁,将首相革职,亲自领导国家——换而言之,就是取缔君主立宪制,恢复原本的绝对君主制。 然后皇帝就遵照兵变部队的意见,解散内阁,将首相革职,取消宪法,重掌大权。 这是今年的第一次兵变。 今年初春的时候,不是又戒严了一次吗?之后就有新闻说,皇帝病逝,举国哀悼,然后就是新皇登基。 其实这还是兵变,而且兵变的依旧是近卫军团。这次兵变的目的不明,总之兵变部队打进了皇城,把皇帝给杀了,然后立了个新皇帝。 今年5月份的时候,不是还戒严了一次吗?这次戒严的时间比较长,足有半个月,好些人家差点断了粮。之后报纸上就刊登了第八军团进驻元兴城,皇帝让位之类的新闻。 这次倒不是兵变。我在第八军团也有几个熟人,他们说,第八军团接到了皇帝的密旨,先是派了一支小部队进京勤王,趁近卫军团不备,把近卫军团的主事人全都干掉了,然后就是大举进京,控制近卫军团。 虽然已经是群龙无首,但是近卫军团还是组织了几次抵抗,与第八军团的部队展开了激烈交火,还打死打伤了不少平民。 第八军团的军团司令也是皇室成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在控制了近卫军团之后,他就把皇帝给废了,自己当上了皇帝。 这强抢来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肯定是坐不稳的。元兴城除了近卫军团,第八军团之外,还有第三军团和我们第七军团。因为某些羞于说明的原因,我们第七军团没有卷入到这场政治斗争中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第三军团参与进去了。 我对皇城里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我在第三军团有几个熟人。他们说,第三军团在近卫军团某部的配合下,趁着新皇帝到近卫军团视察的时候,把他给干掉了。 老大被杀,第八军团自然是忍不了的。就在事态就要扩大的时候,现任皇帝出面调停。调停结果是,近卫军团被拆成两部分,第一近卫师归第八军团管,第二近卫师归第三军团管。被原第八军团司令废掉的皇帝因为无能,不被第三军团和第八军团认可,于是两个军团便拥立了现任皇帝登基。 8月份的时候,不是搞过一次大搜捕吗?抓捕的对象主要是革新党,如果发现了东归党、立宪派和共和派的余党,也要抓走。 这件事的起因,大部分人是知道的。现任皇帝即位后不久,革新党就开始搞事。他们具体干了什么我不太清楚,我只记得7月29日的那次大规模游行示威,游行示威队伍冲击皇城,与皇城侍卫发生流血冲突的事。 两天后,也就是8月1日,我们就接到命令,全城搜捕包括革新党、东归党、立宪派和共和派在内的所有乱党。 对于这种事我们早已习惯,基本只是走走过场,抓些自投罗网的倒霉蛋。不是我们消极怠工,而是我们很清楚,这种行动的主角不是我们,而是首都治安局。 叛党秘密据点的位置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为了独吞功劳,他们基本上不让我们插手。只有在需要封锁街区,或是遭遇激烈抵抗的时候,他们才会叫我们去帮忙。 在那之后,元兴城就频繁的出现枪击和爆炸事件。人都说,那是革新党就抓捕行动实施的报复性打击。上头经常展开临时搜捕,但是收效甚微,只能逮到些小鱼小虾。 可能有人要问了,那这次的大搜捕又是怎么回事? 唉,前天,也就是12月10日——我说的是西历的12月10日。自从败给图塔人,咱们不就开始使用西历了吗?考虑到还有不少人在用皇历,所以要特别强调一下。 12月10日,城西不是发生了一场大爆炸吗?爆炸的规模很大,几乎把地面给掀起来了——我听说皇城里的玻璃和瓷器全都被震碎了,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 虽然新闻上说,那是革新党潜入图塔人的军事基地,把弹药库给炸了,但是实际情况却是,图塔人自己在弹药库附近抽烟,把自家的弹药库给炸了。 什么?您问我为什么知道? 当然是猜的。 不过我不是瞎猜,而是有根据的。 我们第七军团的驻地就在图塔人军事基地的隔壁,这次爆炸直接炸没了我们半个师的人。好在我们团的驻地离图塔人的军事基地比较远,所以我们团的损失比较小,只死了十几个人,伤了几十个。 爆炸发生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看书。我只感觉“轰”的一下——也许是“轰”的一声,事发突然,我毫无准备。当时我的注意力全在书上,被爆炸吓了一大跳——那真的是一大跳,当时我整个人都从床上跳起来了。 大的爆炸一共有三次,第一次爆炸的时候,窗玻璃就全灭。碎玻璃全飞进屋里,噼噼啪啪落了一地。也许是错觉,又也许是真的,我感觉自己被弹起来了——或许我只是受到惊吓,在慌张中滚落到床下,还把书给扔了,反正我的掉在地上了。 还没等我感觉到身体下碎玻璃的坚硬触感,第二次的大爆炸就来了。这次我记得很清楚,地上的碎玻璃全都弹了起来。还好我反应快,第一时间闭上眼睛,用双臂护住脸,这才没被玻璃碴子划伤破相。 第二次大爆炸之后,是连续的几次小爆炸,之后才是第三次大爆炸。这次爆炸是强度最高的——我是通过震感判断出来的。因为闭上了眼睛,我也不知道玻璃碴子这次跳了多高。 第三次大爆炸之后,又是几次小爆炸。爆炸声消失之后,我又在地上趴了一段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爆炸应该结束了,这才起身,捂着翻腾的肚子和闷疼的胸口,踉踉跄跄的走出了房间。 第2章 第七军团 图塔人的军事基地是外紧内松。凡是黑发黑瞳黄皮肤的人,连靠近警戒线都不行,更别说混进基地了。红头发绿眼睛,白皮肤大脸盘的图塔人却能在基地里为所欲为,他们根本就不训练,一天到晚就是吃喝玩乐,还能招妓。 第七军团的驻地是有岗楼的,在靠近图塔人军事基地的岗楼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情况。有不少在岗楼上执勤过的士兵都说,有图塔人在弹药库旁边,一边喝酒一边抽烟。 自从图塔人进了元兴城,元兴城就有了句童谣,叫“十个图塔人,九个是酒鬼,还有一个是醉鬼”。在我的印象中,图塔人都是嗜酒如命,甚至在执勤的时候都要喝上两口。所以我一直想不明白,我们大先帝国为什么会被这么一个民族打败,还差点沦为附庸。 同时,图塔人还爱抽烟,尤其爱抽那种特别烈的黄烟。他们特别喜欢在喝到飘飘然的时候抽烟,每次吞云吐雾之后,就会露出极其享受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能飞升成仙似的。 喝酒,可以。 抽烟,也可以。 一边喝酒,一边抽烟,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在弹药库旁边,一边喝酒,一边抽烟,这就很要命了。 这件事传开后,我们经常开玩笑说,图塔人早晚得被酒精和烟头害死。然而我们这群傻蛋却忘了,我们的驻地紧挨着图塔人的军事基地,他们的弹药库炸了,我们也得跟着遭殃。 当然了,损失巨大也有我们自己的原因。 比如说,当初建兵营的时候,第七军团为了省钱,把营房建得特别密集,而且质量不怎么样。爆炸发生时刚好是午饭之后的休息时间,大部分人都在宿舍聊天或是睡午觉。 爆炸直接摧毁的营房并不多,但是它震塌了很多的营房,把人埋在了里面,很多人是被砸死或是压死的。军官宿舍的质量相对而言要好很多,所以军官的伤亡要小很多——不过那也只是相对而言,实际上军官的伤亡也不小。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离爆炸中心较远,我们团的营房只塌了三座,我们连的营房更是一座也没塌,所以我们连一个人也没死。 爆炸发生的时候,连里只有我一个军官。因此即使被爆炸震得腹中翻腾,呼吸困难,我也得坚持着走出去,集合部队,清点人数,分派人手去救援其他连队、照顾伤员,还得派几个机灵的人出去,把连里的其他三个军官找回来。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觉得奇怪。 你们一个连,只有四个军官吗? 还有就是,其他三个军官为什么不在? 这里就不得不说明一下我们第七军团的情况了。 在大编制上,我们第七军团和其他军团一样,都是由两个师组成,每个师辖数个团。但是和其他军团不同的是,我们第七军团没有炮兵,而且常年不满编——准确说是常年处于严重缺编的状态。至于缺编的程度,我举个例子大家就明白了。 以我们315团为例。除去团直属部队,我们团一共有三个营,每个营只有两个连,每个连只有两个排,每个排只有二十多人,编成三个班,一个连算上军官和勤务兵只有六十人左右,六个连加在一起只有三百六十人左右。 警卫排、通讯排之类的直属部队也都不满编,排里基本只有十几个人。唯一满编的是运输连——准确说,运输连是超编的。在正常编制下,一个运输连是120人左右,配置24辆卡车,我们团的两个运输连人数都超过200,卡车数量都超过50,处于严重超编状态。 但是他们车也好人也好,很少在军营里出现,因为他们一直在外面给人拉货,为上面的人赚取外快。 不单是运输连和他们的汽车,我们第七军团的步兵也经常出去给人家干活。比如说给电力公司当铺电线杆的力工,帮忙挖坑、竖电线杆,或是承包清雪工程之类的。赚到的钱上面拿大头,当兵的拿小头,带兵出去干活的军官拿零头。 这其中只有大头和零头是拿现金,小头是见不着现钱的。带兵出去干活的军官负责用这些钱去买些烟酒糖茶之类的东西,然后把东西分下去,让下面的人享受一下,或是让他们去某家饭馆大吃一顿,这就算完事了。 小头花完剩下的钱,就是零头。剩得越多,零头就越多。有些军官为了能多拿些钱,会故意少买东西,或是少点菜、点酒。不过他们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毕竟下面的兵都是活人,是会闹的。万一事情闹大了,这些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了,我是没做过这种事的。 第七军团变成这副模样,上面的人固然有错,但错也不全在他们。当初第七军团奉召进京驻防,理由是“维持当地治安”。那时候共和派闹得厉害,立宪派也趁机起事,整座元兴城乱成了一锅粥。 闹事的大多是元兴人,当时只有近卫军团和第三军团在元兴城驻防,他们不想得罪本地人,就联合警察总署向皇帝提出建议,从外地调了一个军团过来,让他们去镇压乱党。结果这一乱就是10年,第七军团也在元兴呆了十年。 共和派完蛋那年,立宪派趁机夺权。因为第七军团长期打压包括立宪派在内的乱党,所以立宪派得势之后,第七军团不断受到打压,部队也不断被裁撤。从那时起,第七军团就开始逐步丧失作战部队的职能,一步步转型为“治安军团”。 第七军团本来是奉召进京驻防的,结果进京之后啥正经事没干,还得罪了一大票人,军团也被折腾的不成样子。就算是脾气最好的人来了,遇到这种事,心中也会有怨气。怨气积累的久了,自然就不想好好干活了。 我出生的时候,立宪派已经得势,入伍也是两年前的事。在那之前发生的事,我大多是不知道的,只知道一些人尽皆知的大新闻。这些事是我在刚入伍的时候,从老兵那里听来的,而老兵也是从他眼中的老兵那里听来的。 第3章 枪理 看到这里,可能又会有人发问。 你刚入伍两年就成了军官,难不成你是从军校毕业的? 说来惭愧,我没念过军校——准确说我连中学都没念完。 哦,对了,还没做自我介绍。 我叫枪理,今年十八岁,隶属于大先帝国陆军第七军团,23师315团4连,军衔少尉,是4连2排的排长。 事先声明,我不是那种喜欢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人,也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大少爷。在入伍之前,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辍学打工者,在赌场当荷官。 我辍学那年十四岁,刚刚念完七年级,也就是中学一年级。至于辍学的原因,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单纯的家穷,又遭遇了意外,念不起了。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为了补贴家用,在辍学之前我就经常混迹于赌场,用我还那不算笨的脑袋瓜,以及不错的运气赚点小钱。 我这个人,玩游戏也好,赌博也好,是绝对不作弊的,都是光明正大,凭运气或本事赢。而且我这个人不贪心,从来都是见好就收,每次赢的都不多,三毛五毛就算多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只有一两毛,所以我从来没被庄家盯上过,也从来没输过。 辍学之后,我也没想着靠赌博赚钱。我爹从小就教育我,那玩意不是正道,耍耍小聪明,补贴一下家用还可以,要是指着它赚钱,肯定没有好下场。 我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爷爷就是个赌棍。 奶奶说,我爹出生的时候,爷爷就在外面赌,把钱都输光了。当时家里没有粮食,奶奶生完了孩子,饿得厉害,就去邻居家借了一张饼。她吃饼的时候,爷爷回来了。爷爷赌了一天,没吃东西,也饿得厉害,就从奶奶那儿抢了半张饼。 吃完饼之后,他才发现奶奶的肚子没了。奶奶没好气的说,孩子已经生了,是个男孩,把爷爷高兴坏了。他给我爹起名叫“饼”,说这孩子是福星,有了他之后,自己就能转运,让一家人天天都能吃上饼。 我爹常说,幸亏你爷爷早早就被仇家砍死了,否则他得把一家人都祸害死。然后奶奶就抄起扫帚打他,就算挨打他也这么说,就是不改口。 有了爷爷这个前车之鉴,我自然是不敢沉迷于赌博。可是我辍学的时候年纪小,也没什么本事,除了继续在赌场混以外,也没有来钱的路子。 不过我还是有正事的。人家都只是在赌场混,我混了几天就想到了在赌场找份工作。本来我是想当门童,或是服务生之类的,结果我去应聘的那家赌场有个荷官认识我。他说我眼疾手快,脑子机灵,适合当荷官,所以我只当了不到一天的服务生,就转去当荷官了。 在当了荷官之后我才知道,这赌场可真不是个好地方,到处都是坑。庄家用的所有东西都有猫腻,想让谁赢就让谁赢。 之前我总说有熟人,其中有不少就是在鱼龙混杂的赌场里认识的。也许是年纪小,看起来比较好赢的缘故,不管我主持什么局,桌上的人都是满的。他们赌钱的时候总是和我搭话,问这问那的,想分散我的注意力。 然而就算我被分散的注意力,赌场里的各种道具也能让我操纵赌桌上的局势。该让托儿赢的时候让托儿赢,该让肥羊赢的时候让肥羊赢,该宰的时候就宰,每天都是斩获丰盈。荷官这行是按业绩说话,赚得多挣得就多。两年下来,我家的生活状况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 我之前说,辍学是因为家里遇到了意外,这意外其实就是我娘累垮了身子,没法继续在纺织厂上班了。为了供我读书,她主动要求加班,一天至少要工作十六个小时,而且没有休息日。几年下来,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累垮了。 而在这之前,我爹就因为工厂事故失去了右臂,那时候我才五岁。从那以后,我爹就没法去工厂上班,只能和奶奶一起去摆摊,卖些小物件。 不夸张的说,在我辍学之前,我家的生活只能用“穷困潦倒”这个词来形容。即便如此,爹娘还是坚持要供我念书。娘身体好的时候还能赚够学费,娘的身体一垮,别说是学费,家里人吃饭都成了问题。 我一辍学,当上了荷官,家里的情况就开始转好,直奔小康——在赌场工作的那段时间,我一度认为自己和学校八字不合。我上学的时候,学校没咋地,我家却被折腾个够呛,这说明学校克我,还克我家。 当然了,这种想法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我很快就想通了,我确实不该上学,不是因为学校克我,或是克我家,而是因为我家穷。 我带着娘去医院看病,给她抓药,调养身体。爹和奶奶的小摊也不用摆了,两人在家轮流照顾娘就好。他们三个为了我已经吃了很多苦,现在是我回报他们的时候了。 我本以为,荷官这份工作会做很久。那时的我已经做好了打算,攒多少钱的时候做什么事,甚至已经算到有孩子之后的事了。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攒够娶媳妇的钱,我就被那个叫司琮魄的家伙拉去当兵了。 司琮魄不是我们赌场的常客,但是他经常到我这里来赌牌。和其他的赌客一样,他也经常和我搭话,问这问那的。那时我已经习惯了赌客的骚扰,不过脑子就能回答问题。答案永远是半真半假,让人摸不着门道。 他的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女人,他赌博的时候,那个女人总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或是看赌局,或是看别的地方。有时候我一回过神来,她人就不见了,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又回来了,神出鬼没的。 司琮魄拉我当兵的那天,他带人来赌场搜查。自从图塔人在元兴城建立了军事基地,元兴城就大乱小乱的乱个不停,一直乱到现在。元兴人早已习惯了各种戒严、搜查,有些神经大条的人甚至已经习惯了响枪。 之前说过,第七军团搜查,基本就是走个过场,不会真抓人。可就是有这种傻缺乱党,见了兵和枪就慌了,身上没枪就跑,身上有枪就掏枪。司琮魄的人和两个持枪的乱党发生交火,两个乱党都被打死,第七军团的士兵死了一个,伤了四个。 第4章 入伍 因为现场有很多人,而且大部分是平民,所以在交火中有不少平民中了枪。当时所有人都吓坏了,我也吓坏了。可是人命关天,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中枪,我也不能不管。 因为世道太乱,大部分学校上小学的时候就会教一些急救方面的小知识。比如说人工呼吸,给伤口止血之类的,所以我会一点这方面的东西。 那是我第一次处理伤口,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枪伤,只能先用布条扎住伤口上方的血管,或是用布团压住伤口,用这种方式帮伤员止血。 我本以为会有不少人跟着我一起忙活,结果忙活到一半,我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在那里救人。赌场的人和客人们都缩在一边,不敢过来,第七军团的人只在抢救自己人,没事做的人就在旁边看热闹。 司琮魄也在一旁看热闹。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他,也不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总之我就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他没理我,等第七军团的伤员抢救完毕,他就让手下打扫现场,把己方士兵的尸体和乱党的尸体都带上,枪和弹壳也都带走,然后离开了。 第七军团的兵走了还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他走到我面前,蹲下,面带微笑的问我说:“你不怕血啊?”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然后他又问道:“你不怕死人啊?” 我又茫然摇了摇头,他噗嗤一笑,抬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朝我勾了勾手指,说。 “跟我走吧!” 我自然不可能就这样跟着他走。一方面是因为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里还有伤员,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别怕,我带你去当兵。” 他这样一补充,我就更不想走了。 这世道,放着前途大好的荷官不做,去当兵?我脑子又没坏,才不会做这种蠢事! 然后,司琮魄这个混蛋就把我给绑走了。 没错,是绑走的,而且是五花大绑! 他把我绑到军营,然后给了我两个选择。 第一,到他手下来当兵。 第二,被当成乱党抓起来。 ——这混蛋根本就没给我选择的余地! 俗话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我在赌场里见过各种不讲理的兵,可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不讲理是为了让人当兵的兵。 天知道司琮魄是看上了我哪一点,在他的威逼之下,我只能放弃荷官的工作,加入了第七军团。也不知道司琮魄托了什么关系,我直接跳过新兵营,加入了司琮魄的部队,而且一进部队就是上士。 大先帝国陆军的军衔制度完全是从图塔人那里照搬全抄来的,最低军衔是列兵,然后是上等兵,再然后是下士,上士,这四等军衔都是士兵衔。 上士以上是军士,军士分三等,三等最低,一等最高。军士以上是少尉,然后是中尉,上尉,大尉,少校,中校,上校,大校,再往上就是将军了。将军分五等,最低是准将,然后是少将,中将,上将,大将,最高军衔是元帅。 我这个刚满十六岁,连枪都没摸过的新兵蛋子,一进部队就扛上了最高的士兵衔,自然会让一部分人感到不爽。大家都认为我是走关系进来的——事实上我确实是走关系进来的,但我是被迫走关系进来的,如果有的选,我绝对不进军队。 我和老农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老农全名农智胜,虽然姓农,但他家不是务农的,是在元兴城北面的一个县城卖包子的。 起初他看我超不爽的,经常找我麻烦。我本着新人低调不惹事的原则,一忍再忍,最后实在是忍不了了,就揍了丫的一顿。 老农长得很壮,力气也很大,但是这货打架不动脑子,只知道猛冲猛打。别管他冲多快,拳头挥的多猛,只要能躲过他的攻击,就可以趁他失去平衡的时候怼他,很容易就能把他放倒,然后骑在他身上砸一通乱拳,把他给打蒙。 也不知道司琮魄怎么想的,在我把老农打服之后,他直接升我做了军士。我才做了军士没几天,他就扔给我一封信,让我把信送到团部。 到了团部我才知道,这货让我送的是推荐信。他以自己中尉军衔和元兴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生的身份做担保,要破格提升我做军官。 元兴陆军军官学校是什么地方?那是大先帝国的第一座现代军校,也是大先帝国最顶级的军校。当时我就纳闷了,司琮魄既然是从元兴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为啥会跑到第七军团这种不受待见的部队就职? 我一直没机会问司琮魄,因为他很少出现在军营。听老兵说,司琮魄在外面有两个情妇,只要是部队没事,他就腻在情妇家里,不是在这家,就是在那家,再就是和情妇出去玩。 在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军官的举荐下,我居然真的成了军官。更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是,这货举荐了我之后,居然还升了上尉。 图塔人很看重副职,也很重视过场,连班都要设个副班长,军官进职也必须先副后正,不能直接进正职。 他们的军衔制度也是如此,少尉、上尉、少校、上校、准将,这些都是专门的“副职军衔”,通常来说,这五个军衔的主职位只能是副职,比如少尉的主职位只能是副排长,上尉的主诸位只能是副连长,以此类推。 大先帝国陆军师从图塔人,所以我们也玩这套。 在我成为少尉之前,4连只有三名军官,一个连长,两个排长,司琮魄是2排的排长。司琮魄升了上尉之后,职位也升到了副连。我本以为他会兼职2排的排长,结果这货直接把2排扔给我了。 少尉做排长,按理说这是不符合军衔规定的。但是在第七军团,没人管这种事。这个军团已经散漫到一种地步,经常给我一种这里根本不是军队的错觉。 在我成为少尉之前,这个连只有司琮魄能勉强做点事。如果司琮魄不在,连里连个军官都没有。有时候司琮魄为了省事,直接给连里的士兵放假,一放就放好几天。 在第七军团,这种事再正常不过,根本没人管。最夸张的一次,我路过306团的营地,发现整个团的营房都是空的,连个哨兵都没有,就连炊事兵都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 我成了少尉之后,司琮魄就把我推荐给连长,说我人勤快,做事靠谱,有责任心,而且脑子挺好使,所有事都可以交给我办。然后连长就听信了他的鬼话,把整个连都交给我了。 在这之后,我才知道司琮魄招我进部队是干嘛的——这货就是想找个任劳任怨的工头,替他管理4连,这样他就能尽情的去和情妇鬼混了。 第5章 4连的军官们 直到立宪派倒台,皇城方面对于第七军团打压才算停止。在立宪派的不断打压下,第七军团的精英骨干该调走的调走,该解职的解职,取而代之的都是家里有钱有势,自己没什么能耐,想到军队镀个金的官宦子弟或富家子弟。 到了现在,第七军团的中层军官和基层军官,十有六七是花钱或是走关系进来的。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没念过军校,对军事一窍不通,有些甚至连枪都没碰过。 对于这样的军官,第七军团有一套完整的升职和退役流程。第一年入职,领少尉军衔,第二年升中尉,第三年升上尉,第五年升大尉,退役前升少校,退役时自动提一级,领中校军衔。在这之后,他们就有了在酒桌上,或是其他社交场合上吹嘘的资本。 他们吹嘘时的说辞都差不多,大概就是,别看小爷才多大多大,小爷可是扛过枪的!退役前是帝国陆军的中校!厉害不? 当然了,这套说辞也就能唬一唬泛泛之辈。在这元兴城,稍微有点能耐的人都知道,从第七军团退役的军官,尤其是中校军官,十有八九是无能之辈。可惜在这元兴城,泛泛之辈多如牛毛,所以第七军团这镀金买卖一直很有市场。 由于大部分军官都不管事,部队只能由少部分能管事的军官负责。在第七军团,能管事的军官实在是太少了。要么是有心无力,要么是有力无心,在懒散的大环境下,那些有心有力的人也会慢慢腐化,变得油滑起来,越来越不想管事。 我觉得司琮魄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不知道这个从元兴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为啥要到第七军团这种鬼地方就职,但既然他是从元兴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那他必定有些本事,至少管理部队是没问题的。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八成是受到了第七军团大环境的影响。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堕落。可是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我拽进部队,替他做这些麻烦事。 不是我妄自菲薄,在我看来,我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论到优点,我能想到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本分,一个是勤快,再就想不到什么了。 诚然,这第七军团缺得就是本分人、勤快人。可在这元兴城,也不缺本分人和勤快人啊!不说别人,要是只论本分和勤快,两个我加起来都比不过我爹。 唉,木已成舟,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不必再浪费笔墨。 我之前说,图塔人的弹药库爆炸的时候,连里只有我一个军官,其他三个军官都不在连里。司琮魄在情妇那儿,但具体在哪儿不知道,也不好找。至于剩下两个,那就更难找了。 4连的连长叫闵海,军衔大尉,是个好赌之人。司琮魄说,最开始这家伙也是来第七军团镀金的,但镀着镀着,他就发现军官的身份特别好用,哪家赌场都不敢黑他。然后这货就托了关系,留在了第七军团。 这大尉的军衔他已经扛了五年,4连的连长他也当了五年。闵家在元兴城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人家是有钱人,像我这种升斗小民,只能仰视之。 作为富家子弟,闵连长不缺钱。他赌博是为了寻求刺激,不求输赢。只要让他爽了,就算输个三五千块,他也是眉开眼笑的。 这人还喜欢溜达,走到哪儿就赌到哪儿,没有偏好的赌场。我每次找他,都得先派人去闵家,让闵家派家仆帮忙去找,当天能找到人就算不错了。 1排的排长叫毕锦,军衔中尉,是个花花公子。他是我入伍那年进的军队,他进4连的时候,刚好赶上1排原排长升职,调到别的团当副连长去了,于是他这个少尉就成了1排的排长。再这之后的两年,4连一直没有军官进来,始终是我们四个。 听老兵说,在我和毕锦来4连之前,4连的军官就少。其他连队的军官都是满额,甚至超额,一个连十几个军官,一大堆挂副职的,只有我们4连是这副惨样。据说以前4连和其他连队一样,军官也很多,大概从五六年前开始,4连就很少进军官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毕锦是闵海的表弟,两人的关系非常好。有时候毕锦会跟着闵海去赌博,有时候闵海也会跟着毕锦去玩女人,我升少尉之后,他俩偶尔也会把我叫出去,或是赌博,或是玩女人——当然了,以我的身份,只能当陪衬,不能真和人家富家子弟一起玩。况且我也不喜欢赌钱、玩女人,就算真让我玩,我也不玩。 军官宿舍都是单人间,毕锦就住我隔壁——当然了,只是名义上的,这家伙几乎没在军官宿舍住过。 本来我俩的关系很一般,前年过年的时候,他做东,请4连的军官吃饭。饭局是下午开始的,一直吃到天黑,我们四个都喝了不少酒。 过年嘛,各路牛鬼蛇神都出来快活。出来玩的都是男人,男人喝了酒就容易找事。那天我们四个都没穿军装,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和几个年轻人撞上了。两边都喝了酒,撞了人之后两边都是骂骂咧咧,很快就动起手来了。 打架这种事,我是很擅长的。上小学那会儿我就经常和人干架,或是因为有人说我爹是独臂老怪,或是有人欺负我朋友。打架这种事,打得多了,就有经验了,自然就厉害了。 司琮魄这个高材生也挺能打,我俩一配合,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几个小子放倒了。谁知道这几个小子是和同学来吃饭的,人家屋里面有好几十人呢。里面的人听见自己人求救,立刻就出来帮忙了。 俗话说的好,猛虎架不住群狼。就算我和司琮魄再能打,也打不过几十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啊!至于闵海和毕锦,前者腰围五尺三,胖得跟个球似的,走路都呼哧带喘的,后者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身板像纸片子似的,风稍大点儿都能给刮跑了,根本指不上。 既然打不过,那就只能跑了。 不得不说,闵海不愧是当连长的,反应是真快啊。他知道自己跑不动,不等学生们动手,他就大喊着说:我有心脏病!打我出人命啊! 学生们虽然喝了酒,但人家脑子不傻。他们一听会出人命,立刻就放弃了闵海,转而对我们三个动手。我们三个来不及辩解,只能撒丫子跑。 司琮魄这个混蛋出门就跑没影儿了,他是跑了,我和毕锦怎么办?我倒是能跑,可我也不能把毕锦扔在这儿不管啊! 没办法,我只能拽着毕锦,玩儿命的跑。后来他跑不动了,我只能背着他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追兵甩掉。 原来毕锦是叫我“理子”的,在经历了这件事之后,他就改口叫我“兄弟”了,而且一有机会就想请我吃饭。 别看这三个家伙都很没正事,可他们都不傻。爆炸一发生,他们就意识到驻地这边出事了,自己回来了。他们回来之后,我也顾不上派人去把找他们的兵叫回来,以最快的速度向他们说明了情况,免得有人来查的时候,他们啥也回答不上来。 第6章 大搜捕 由于营房大量被毁,第七军团有很多士兵无处可住,只能分出一部分人到外面驻扎。 我们315团接到了让出营房,转移驻地的命令。我们的新驻地在南桥,就是原近卫军团军团司令部的所在地。 那里原本驻扎着一个警卫团,不过现在近卫军团已经没有司令部了,警卫团被划分给了第三军团,警卫团驻地则是被第八军团接管。第八军团派了一个排看守那里,我们到了之后,他们就把人撤走了。 搬到南桥驻扎除了315团以外,还有316团。据说近卫军团的警卫团的编制有三千多人,我们两个团的人加在一起,也就不到两千,这还得是运输连都在编的情况下。 两千人驻扎在用来给三千人驻扎的营地,空间自然是非常宽裕。而且我们的驻地不只有近卫军团警卫团的驻地,原军团司令部也归我们管。 军团司令部是有宿舍的,是专门给将军和参谋们住的,配置非常豪华——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不过在非战时,将军们很少会住在宿舍里,都是回那些独门独院的将军楼住,参谋们平时也是回家住,只有在司令部当值的参谋才会住在宿舍里。 我们两个团的军官加起来,还没有近卫军团军团司令部的参谋多。我们两个团的军官一合计,寻思反正军团司令部也归我们管,不如直接住进高档的军团司令部宿舍。至于军官宿舍,就先空着好了。 由于315团和316团在爆炸中的损失最小,在我们搬进新驻地的第二天,第七军团就让我们参加12月12日开始的大搜捕。 不得不说,来第七军团镀金的公子哥们心是真够大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只是来团里报了个到,和我们一起搬了个家,在搬进新驻地的当晚就全跑没影儿了。 如果不是连里必须得留个人,等待上级的命令,我也跑了。不过我不是跑出去玩的,而是想回家报个平安。 第一天的大搜捕,上头管的很严。执行任务的警察和军队,都有首都治安局的特工监视,谁也不能擅离岗位。我之所以抓了那个持枪的学生,就是因为队伍里有首都治安局的特工跟着,那货都掏枪了,我要是还敢在首都治安局特工的眼皮子底下放人,那我肯定要被请到首都治安局喝茶。 第一天的大搜捕抓了不少人,因为抓的人太多,首都治安局放不下了,只能暂时把一部分人寄存在第七军团和警察总署。等把手头的人处理完,再让我们把人送过去。 首都治安局的办事效率非常高,我第二天执行完大搜捕任务回来的时候,临时拘押室里的犯人已经全被提走了,证物,还有我们做的审讯记录也被拿走了。 第二天的大搜捕,相对而言要宽松许多,至少队伍里已经没有首都治安局的特工跟着了。不过首都治安局组建了执法队,不停的巡逻,我们还是不能太松懈。 第三天,也就是最后一天,首都治安局的特工又来了。这次他们有了指挥权,可以指挥我们做这做那。好在我们队里的特工是个懒人,他说乱党已经抓的差不多了,没必要让弟兄们在外面挨冻,早早就让我们解散了。 作为报答,队伍解散后我请他吃了顿饭。在去饭店的路上,他一个劲儿的跟我说猪蹄怎么做好吃。我强忍着肉疼的感觉要了八个酱猪蹄,结果他一顿就啃完了,我一口都没吃到。临走的时候,他还要了八个酱猪蹄打包。 我请客的那家饭店档次不算低,他家的酱猪蹄是按个卖的,一个一块钱。算上酒和其他的小菜,这顿饭花了三十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娘在纺织厂上班的时候,起早贪黑的加班干活,一个月最多才挣八十块钱,他这一顿饭就吃了我娘半个月的收入。 “呸!这孙子!真不要脸!” 回部队的时候,我随口和老农抱怨了几句,然后他就气炸了。我安抚了他几句,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我聊起了别的话题。 “哎,说起来,我好像挺长时间没去食杂店买过东西了。” 虽然同样是卖烟酒糖茶和杂货的地方,但商店和食杂店是有很大区别的。 首先,二者的规模就不一样。商店的规模要比食杂店大的多,食杂店的店面撑死也就几平方,商店却要三十平方起,还得有个好门脸,不能像食杂店那样随便挂个牌子,连店名都不用写,只要写上“食杂店”三个字就足够了。 其次,二者的商品质量和价格也有很大差别。食杂店卖的都是便宜货,那里最贵的酒是一块二毛钱一斤,商店的酒却是论瓶卖的,五块钱一瓶的酒算是最低档的,只有穷人才会拿这种档次的酒去送礼。 作为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我对食杂店并不陌生。上小学的时候,我最喜欢吃食杂店卖的粉糕。那是一种用糯米制成的糕点,和杏子差不多大,里面是红豆馅儿,外面裹着糖粉和黄豆粉,一个两分钱,我刚上中学的时候还是这个价。 那时候家穷,吃不起零食。只有在我考试得满分的时候,我爹才会给我买一块,算是奖励。小时候的我还算是懂事,就算是从赌场赢了钱,也不会私自用钱去买零食,而是会把赢的钱拿回来,交给奶奶。 如果当天小摊的生意好,奶奶就会领着我出门,去食杂店买粉糕。她每次只买一块,给我吃,自己舍不得吃。那时的我还是不够懂事,只顾着自己吃,也不知道让让奶奶。现在想想,真是蛮后悔的。 老农的家境比我好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家没有我家穷,不是因为他家爹娘挣得多,而是他家不供孩子上学。老农说,十二三岁的时候,他家就把他送去铁匠铺当学徒,他学了两年,没学出啥名堂来。 后来赶上征兵,他听说当兵的待遇非常好,就瞒着爹娘去报了名。因为身体足够壮实,很容易就被选上了。他爹娘知道后给他一顿揍,但是木已成舟,他已经做过登记,这时候反悔会被军队当成逃兵处理,所以只能同意。 我俩年纪相近,我十八,他十九,很有共同语言。我们经常聊起小时候的事,比如说小时候吃过的零食。老农吃过的零食比我多,什么糖棒啊,芝麻棒啊,杏干,枣干之类的,因为家里是卖包子的,他还经常吃包子。 这货现在也特爱吃,一提到吃的就两眼放光。我俩出去玩,这货见到小吃摊就走不动道,必须吃爽了才走,每次都搞得我很尴尬。 第7章 津贴 “我也有阵子没去过了。” 一提到与吃相关的事情,老农立刻就把之前的事抛在了脑后。 “唉,枪爷,前阵子,我出去遛弯儿的时候,去和生坊那边转了转。那边有家食杂店,他家的桃干特好吃!酸甜又有咬头儿!嘶——哎呀,不能说,一说就流哈喇子了。” 枪爷是我当上少尉之后,手下的兵给我起的绰号。他们给我起这个绰号,不单是因为我姓枪,还因为我枪打的准。 元兴城的正中心就是皇城,在皇城以外,又分十八街四十八坊。这街指的不是街道,而是有钱有势的人住的地方,坊指的也不是作坊,而是普通老百姓住的地方。 和生坊就是四十八坊之一,那边卖药的比较多,尤其是卖假药的。到了和生坊,千万别和街边的卖药小贩搭话,只要和他们搭话,他们就会黏上你,把自家的药吹得天花乱坠,就差不能让死人复活了,然后缠着你买药。 在和生坊,凡是在街边摆摊的,都是卖假药的。卖真药的都是坐商,有店铺的。和生坊的药店因为店面小,每家只卖几种药。要是在这里买药,想把一副药抓全,得跑好几家店。 据说哪家店卖什么药,都是已经约定好了的,谁也不能卖私货。如果卖私货被人发现,是要被砸店剁手的。 和生坊的街边还有很多算命的,以及江湖医生,这些人都是骗子。算命的还好些,只是骗人钱财。那些江湖医生卖的药粉、药丸和药方,搞不好是要毒死人的。 “啊,那种桃干我好像见过,我们安民坊的食杂店基本都有卖的,但我没吃过。” 和生坊在城西,安民坊在城东,两个坊离得挺远的。我家虽然在安民坊,但我这个人从小就爱溜达,经常和朋友们一起城东城西的乱窜,各处看热闹,或是在饭馆、茶馆里听大人聊天,再或是捡点别人不要的,但是家里用的上的东西——说白了就是捡垃圾。 “说起来,我还没带你去过安民坊吧?” “唉!对!是这么回事儿!”老农一拍脑袋,“我还没见过咱爹咱娘,还有咱奶呢!找机会得买点东西去看看他们!” “别有机会了,今天就走吧。”我呵呵一笑,“这大搜捕一结束,咱们至少能消停十天。我刚才去问过团长了,这几天咱们团啥任务也没有。我打算给弟兄们放几天假,让大家轻松轻松。” “嘿!这敢情好!” 老农拍了拍裤子口袋,发出清脆的响声。 “月初发的津贴,正好用上!” 虽然过去第七军团倍受打压,但是军饷是没被克扣过的。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京城,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扣军饷,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帝国军队的现代化改革,也是参照图塔人来的。在图鲁沙帝国,军人的地位比较高,津贴水平也比较高,我们大先帝国现在也是这样。 士兵衔,每月的最低津贴标准是二十五元,每升一级涨三块钱。军士衔,每月的最低津贴标准是六十元,每升一级涨五块钱。军官的津贴标准比较复杂,暂且不做说明。 我们第七军团的士兵津贴标准,比最低标准高五块钱。也就是说我们第七军团的列兵每月能拿到三十块钱的津贴,升到上士就是每个月四十二块钱。 军士的津贴标准,比最低标准高十块钱。也就是说,三等军士每月能拿到七十块钱的津贴,升到一等军士就是每个月八十块钱。 从表面上看,一等军士的月津贴和我娘在纺织厂上班时候的月薪持平。但是别忘了,当兵是管吃管穿管住的,平时一分钱不用花。士兵可以把津贴全部寄回家里给家人花,或是留着自己享受,而平民百姓的衣食住行都要自己花钱。 部队的伙食要比一般人家的伙食强很多,士兵衔每周两顿肉餐,军士衔每周三顿肉餐,基层军官每天中午都有肉餐——肉菜是管够吃。中层军官有小灶,再往上就是将军,那就有私人厨师了。 光是在伙食方面的花费,每名士兵每个月就要花上四五十块钱,军士和军官则是更多。单是把这笔钱算进津贴里,就算是我们第七军团的列兵,收入水平也比我娘高。第七军团的列兵可不用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以上,他们每天能训练两个小时就算是不错了。 至于我们第七军团的军官,如果不算灰色收入的话,我这个少尉排长的月津贴是二百二十块,每年领十五个月的津贴——也就是年终时多发三个月的津贴。如果算上灰色收入——呃……这个就不好说了,要看具体情况。 收入决定购买力——这句话是我在书上看到的。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图塔人的弹药库就炸了,因此我对这句话的印象非常深刻。 老农是三等军士,他的月收入还不到我月收入的三分之一。同样是去商店买礼物,他买了一瓶五块钱的酒,又买了五袋一块钱一袋的奶糖,这就已经是高消费了。我在商店买了十块钱的奶油夹心蛋糕,却没感觉有多贵。 如果不是顾虑到老农的感受,我绝对不会带这么点东西回家——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应该感谢司琮魄。如果当初他不把我拉进军队,又把我推荐成军官,我根本过不上这种好日子。 不过我很快就想起了图塔人弹药库爆炸的事,还有前天遭遇持枪的革新党学生的事,刚刚生出的感激之情立刻像见了朝阳的露水那般消失不见。 不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让我自己选,我肯定继续做荷官。我做荷官的时候,算上提成,每个月至少能赚一百二,和现在也差不了多少。我一个穷人家出身的孩子,赚了这么多钱都不知道该怎么花,还不如少赚点,这样还知道该怎么花钱,活得更自在。 当然了,我会这样想,主要是因为世道太乱,当兵有风险。谁不想轻松赚钱,谁不想轻轻松松的赚很多钱?我脑子又不傻,怎么可能选孬的不选好的? 如果我们团的驻地就在图塔人的军事基地隔壁,或是前天我反应慢了一拍,我现在已经已经让人埋了,赚了钱都没命花! 所以说,在这混乱的世道,安全最重要。赚了钱,有命花,这才叫赚钱。赚了钱,没命花,那钱就是给别人赚的了。 再说了,我还有爹娘和奶奶要养,我要是没了,谁给他们养老送终啊? 第8章 枪家 老农是个爽快人,又实在,爹娘和奶奶都很喜欢他。 他们一听说我们这次放了好几天假,就要留我和老农在家里住几天。虽说收入高了,但是我家还没富裕到可以买新房的地步,住的依旧是老房子。 元兴城四十八坊普通人家的住房样式都差不多,都是六十平方左右的平房,外面有个四十平方左右的小院。小院一般都是用来种菜的,一般人家种得是萝卜白菜,收的菜基本都腌咸菜吃了。 进屋就是主卧,迎面就是一张能睡五六个人的火炕。主卧兼职客厅,墙边摆着一张方桌或圆桌,方桌或圆桌下还扣着一张矮桌。火炕的两侧装了柜子,一侧装的是被褥和衣服,一侧装的是杂物。 矮桌是自家人吃饭的时候用的,吃饭时把矮桌摆在炕上,大家坐在炕上吃饭。方桌或圆桌是待客用的,一般人家只有两张或三张凳子,就摆在桌边。若是客人多,凳子不够用,就去邻居家借。 进门右转就是厨房,一般人家的厨房是没有门的,只会挂一张布帘。厨房连着存粮的仓库,有时候里面还会放些杂物。进门右转是小卧,小卧是没有火炕的,只有一张矮床,离地也就半尺高。床上铺了褥子,冬天时还会加一床褥子。小卧的床边是柜子,里面装的是被褥和衣服。 小卧连着装杂物的仓库,装杂物的仓库和装粮食的仓库面积都不大,也就五六平方大小。平常人家也没那么些粮食和杂物储存,如果家里东西多,小卧可以兼职仓库,用来堆放相对常用的物件。 小卧的面积比主卧要小一些,厨房一般都是五六平方大。厨房里有个大水缸,日常用水就靠它了。 坊里的各家都要去水站排队接水,一桶一桶的把水打回家,存在水缸里。一个坊少说也有两三万人,水站却只有四座,每座水站只有五十个水龙头。白天各家都要为了生计忙活,没时间打水,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在清晨和傍晚打水,每打一次水都要排很长时间的队。 我辍学之后,奶奶和爹不用再出去摆摊,从那以后我家就习惯在白天打水。白天打水的人少,几乎不用排队。再加上他们三个一天也用不了多少水,每天打个三四桶就够用了,不用把水缸蓄满。 老农家人多,用水也多。他家的习惯是把水缸蓄满,只要水缸不是满的,谁有空谁就去打几桶。奶奶和娘做晚饭的时候,他去厨房帮着忙活,发现水缸里不是满的,提着桶就出去了,我娘拦也拦不住。 晚饭前正是打水的人多的时候,我知道家里的水是够用的,就出去追他。老农的嘴勤快,脚更勤快,我出门的时候,他已经快跑到离我家最近的水站了。我追上他的时候,他正在和几个排队打水的爷们儿聊天。 他一说话,就是京城长,京城短的,人家一听就知道他是外地人。要不是他穿着军装,那几个爷们儿当时就不理他了。 “京城”是外地人对元兴城的称呼,本地人一般都是叫“元兴”或“元兴城”。我们一般用“元兴人”来称呼自己,不会自称“京城人”,只有外地人才会叫我们“京城人”。 元兴人不排外,讨厌外地人是近些年才有的事。元兴人讨厌外地人,并非是瞧不起他们,单纯是因为大量外地人劳工的涌入,抢了本地人的工作。 举个简单的例子。本地人做力工,一天能净挣两三块钱,景气的时候甚至能挣四五块钱。外地人做力工,一天给一块五就行,还不用管饭,不用付加班费。工头为了多挣钱,自然优先雇外地人,这样一来本地人就挣不到钱了。 断人财路就是断人生路,这年头,讨生活不容易。就算元兴人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喜欢断自己财路的人。五六年前元兴人就因为这件事闹过一次,去年又闹了一次,我还带兵去维持治安来着。从今年开始,外地人想打工,必须要到元兴城的市政衙门办张“行工证”,没有行工证就不能打工,被抓到是要下监的。 老农的老家虽然是在元兴城的辖区内,但它属于周边的县城,那边的人不算是元兴人。外地人就算是搬到元兴,在元兴安了家,有了孩子,这孩子也不算是元兴人,依旧是外地人,这孩子的孩子依旧是外地人,如果这孩子的孩子也在元兴安了家,他的孩子才算是元兴人。 我们枪家在元兴生活了二十几代,是老元兴人了。听我爹说,我家祖上出过将军,因为擅长使枪,被召入皇宫表演枪法,因为表演的好,被当时的皇帝赐姓为枪,还封了爵,有五百户的食邑——不过那是一千六百多年的事了。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那时候应该是周朝。周完了就是晋,晋完了是梁,梁完了是纪,纪完了是夏,夏完了是吴,吴完了就碎一地——这是我上中学时,历史老师上课时说的玩笑话。吴朝灭亡之后,是长达二百多年的诸侯混战,然后景朝建立。 景朝是我国历史上持续时间最短的朝代,只有十八年。说起来景朝也是倒霉,建国时强盛至极,四境俯首称臣,连西方人都要远渡重洋来给景朝皇帝进贡。然而这一盛世只持续了不到十年的时间,之后就是连年的旱灾、洪灾和蝗灾。 可能有人会说了,你可真能编,都干旱了,怎么可能有洪水呢? 景朝幅员辽阔,领土面积非常大。根据后世学者的计算,单是其本国的国土面积,就超过一千六百五十万平方公里。上历史课的时候,我们班的学生问过老师同样的问题。老师回答说,景朝是北旱南涝,旱的地方有蝗灾,涝的地方发洪水。 不旱不涝,也不遭灾的地方不是没有,但随着灾情的加重,各地爆发农民起义,没遭灾的地方也遭了人祸。天灾,人祸,景朝全赶上了。然而这还不算完,景朝一陷入内乱,周边国家就开始搞事,独立的独立,入侵的入侵。在内忧外患之下,可以称之为当世最强帝国的景帝国,只用了短短三年的时间就覆灭了。 “在这之后,又是几十年的混乱局面,然后就是现在的几大帝国并立,谁都说自己是正统。” 说到这里,我口有些渴了,就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那到……到底谁是正统啊?” 老爹酒量不是很好,没喝多少就有些醉了,舌头发硬,说话显得有些结巴。 “要是首都治安局的人问我,那我肯定说是咱们大先帝国啊。” “现在是咱爹问你。” 老农喝酒的时候也没耽误吃,我娘买的烧鸡,一大半都让他吃了。就在说话这功夫,他又撕下一块鸡肋条,放进口中吮吸。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耸了耸肩,“正统这东西,谁也说不清。咱们国家的说法是,元兴是周朝的首都,咱们定都周朝,算是继承了周朝的衣钵。隔壁大明的说法是,他们的首都中京是景朝的首都,他们算是继承景朝的衣钵。 可是不论周朝,还是景朝,人家国号都不带‘大’字,可现在这几大帝国,国号都带‘大’字,都是两个字的国名,感觉和前几个朝代都不是一个体系的。要我看啊,这些都不是正统——这话你们当故事听听就好,出去之后别随便说,小心让人抓起来。” “哎呀!你就算让我说,我都记不住!”老农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就我这记性,明天能记得你讲过历史就不错啦!” “嘿嘿。” 老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9章 大堂哥 我习惯管爹叫“老爹”,但娘只叫“娘”,因为我爹确实比我娘老。 我爹二十八才结婚,结婚时我娘才十六。结婚的钱是他自己攒的,他十岁的时候,爷爷就被仇家砍死了,是奶奶自己把他拉扯大的。爷爷没有留下一分钱的家产,还欠了债,他死之后,债主就拿着欠条,把房子收了。 我家现在住的房子,是我奶奶从她哥哥那里继承过来的。她哥哥,也就是我的舅姥爷,是结了婚的,而且有儿子。后来他发现媳妇偷汉子,在那之后,他就觉得儿子不像他。舅姥爷越想越不是滋味,就把媳妇休了,把儿子也撵走了,还和他断绝了关系。 本来舅姥爷是想续弦的,结果遇到了事故,瘫了。他是在奶奶和爹没了房子之前瘫的,那时奶奶就经常去照顾他。后来奶奶和爹没了房子,他就让奶奶带着爹搬过来住。奶奶照顾了他二十六年,我出生的时候,舅姥爷还活着呢。 我出生那年,我爹三十。也许是因为在炼钢厂上班,又也许是因为太过劳累,从我记事起,我爹就显得特别老。之前说过,我五岁的时候,我爹在工厂遭遇事故,失去了右臂。舅姥爷因为这件事受到打击,大病了一场,过了年就没了。 舅姥爷去世之前找来一位先生,立下遗嘱,把所有遗产都给了奶奶。我记得奶奶的其他兄弟姐妹和他们的孩子还来我家闹过,拿走了好些东西,在那之后我们就没有来往了。 爷爷只有爹这么一个儿子,但是爷爷有个弟弟,就是我爹的叔叔,我的二爷爷。二爷爷是个好人,老实本分,经常接济我们家。二爷爷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和我家关系很好,和我们家有联系的亲戚,算上二爷爷家,就这么五家。 二爷爷的大儿子比我爹大,我得管他叫大伯;女儿也比我爹大,我得管她叫大姑;剩下两个儿子都比我爹小,是二叔和三叔。 二爷爷和大伯家都住在博胜坊,博胜坊就在安民坊南边。大姑家在安民坊,和我家隔了两条街。二叔住在和生坊,三叔住在牛羊坊,牛羊坊就在和生坊东边。 我回家的第二天,也就是12月16日,大伯拎着一只活鸡来到我家。大伯这个人热心肠,但是脸皮薄,我家困难的时候,他隔三差五就来我家,今天送棵萝卜,明天送棵白菜的,等我家的条件好了,他反而不来了,我爹给他送东西,他也不要。 他来的时候,我和老农还没起床。我俩昨晚喝高兴了,晚上聊了大半宿,为了不吵到爹娘和奶奶,我俩去了小卧,天快亮时才睡。 爹把我叫醒的时候,我不知道大伯来了,以为是爹叫我起床吃饭,还赖了一会儿床。后来爹把嘴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你大伯好像有事求你,我才“腾”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把老农给吓醒了。 我安抚好还没睡醒的老农,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跟着爹来到了主卧。我出来的时候,大伯正拘谨的坐在炕上,一脸为难。 “大伯,您来啦!” 我热情的和大伯打了声招呼,然后跟着爹坐到了炕上。 “哥呀,别外道,有啥事儿就和理子说,让他给你办。” 我没有贬低爹的意思,但是爹确实没见过啥世面。在他看来,我这个小排长已经是了不得的人物,平民百姓的事在我手里就不算事。每次有亲戚或是朋友找他帮忙,他都把话说的特别满,就好像我手眼通天,无所不能似的。 事实上,我就是个小排长,能摆弄的也就是4连的那几十号人。好在平民百姓家里确实没啥大事,至今为止,我处理过的最大的事,就是有人被警察当成乱党给抓了,让我去捞人。 我一个小小的排长,靠面子捞人是不可能的,只能找关系,花钱。那人是爹以前的工友的儿子,为了捞他,我花了一百多块。 那家人和我家以前一样,穷的叮当响,为了求我办事,他给我爹送了四瓶酒,就是商店里最便宜的那种,这就已经要倾家荡产了。人家都这么困难了,我哪好意思管人家要钱啊?就算我肯撕破脸皮去要,人家也拿不出来啊! 大伯这次也是来求我捞人的。和上次不同,这次要捞的人是被首都治安局抓走的。 大伯一再保证,他的大儿子,也就是我大堂哥和乱党没有任何关系。我知道他没说谎,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大堂哥在做什么。 我那位大堂哥不是个安分人。打我做荷官的时候,他就经常偷偷找我借钱。粗略算算,他从我这儿借走的钱,一百块是少不了了。 他找我借钱,不是为了吃,不是为了喝,更不是为了赌和嫖,而是为了所谓的“事业”。找我借钱的时候,他经常给我讲那个所谓的事业。什么自由啊,民主啊,再有就是革命啊,兴国啊什么的。 我问他说,你干那个事业,能养家吗?大堂哥说,这事业养不了自己家,但是能让更多的人养得起自己的家。 我知道,大堂哥这是信了革新党。当了兵之后,我劝过他,想让他迷途知返,可是他不听,还反过来劝我,希望我不要执迷不悟。我劝不动他,只能劝他小心点,别让人抓了。 他答应的倒是痛快,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显然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之前说过,我在首都治安局有熟人——只是脸熟的那种。我和被抓那个学生说的话,没有一句是骗人的,都是我亲耳听到的。首都治安局在拷问方面相当厉害,据说就算是铁嘴钢牙被送进去,嘴巴也能被撬开。 大伯说,大堂哥是大搜捕第一天的时候被抓的。因为大堂哥经常不着家,大伯也不知道他被抓了。后来还是大堂哥的朋友——我估计那就是他常说的同志,那人来到大伯家告诉他,说大堂哥被首都治安局给抓了。 大堂哥已经被抓了三天,他无权无势,不是学生,连工作都没有,这种人进了首都治安局,必然是大刑伺候。三天下来,就算你不是乱党,也把你打成乱党。如果大堂哥意志不够坚挺,估计现在已经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过几天就要被拉出去枪毙了。 所以说,这事很难办。我一个小小的排长,人脉和财力都太过有限,大堂哥没认罪还好,我拼一拼还能把他捞出来。万一大堂哥认罪了,那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倒不是说真的没有办法,想救人不一定非得捞,还可以抢。可是我真要是这么做了,我们枪家全家老小都得玩完。 第10章 捞人 离家的时候,我不断的在心里祈祷,祈求各路神仙保佑,让大堂哥能坚挺一些,千万别认罪。这事很麻烦,所以我没告诉老农,让他在我家睡着,还让爹娘对他保密。 也不知道是神仙们听了我的祷告,还是大堂哥本身就意志坚挺,我到首都治安局看人的时候,大堂哥还没认罪。 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差点没认出他来。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鞭痕和血迹,衣服上也都是血。好在首都治安局还没给他上重刑,我检查了一下,手指头、指甲之类的零件都还在,也没受什么伤。 “理子啊,你大哥这事儿,挺难办的。” 说这话的人是贾龙,是我在首都治安局最熟的一个人。 这人好赌,我俩是在赌场认识的。后来我当了军官,带兵参加搜捕,贾龙认出我来,找我吃了顿饭,然后我俩就慢慢熟络起来了,但也只是一起吃过几顿饭的关系。 贾龙是行动处的一个组长,手下有十几号人。这人路子很广,元兴城三教九流的人他都熟,甚至还和上流社会有点联系。我俩也只是熟人,几乎没有交情,想找他帮忙,必然是要出一次血的。 “龙哥,您刚才不是说,我大哥他没招供吗?” “是没招供。” 贾龙微微一笑,摸了摸他左脸上的那颗大痦子。 “可是别人供出你大哥来了。不过你放心,就凭咱俩这关系,我是不会怀疑咱大哥的,你说是不?” “是是是。” 我连连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取出一支递上,又拿出打火机,给贾龙把烟点上。我是不抽烟的,但是人在江湖,必须要有备无患,就算自己不抽,也得随身带着。若是要用的时候没有,那就尴尬了。 贾龙吸了一口烟,品了品,美美的吐出——八块钱一盒的香云,就算是递给闵海和毕锦这种大少爷,人家都会接,他贾龙要是不满意,那就太狂了。 “还是老弟你有档次。” 贾龙的视线扫过我手中的烟盒,微微一眯,我就知道了他的意思,立刻把烟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龙哥,喜欢您就抽着,不够我再给您买!” “我说什么来着,理子就是够义气!” 贾龙不动声色的把烟揣进口袋,他又吸了两口烟,然后给屋里的几个特工使了个眼色,那几个特工就出去了。在这之后,他抖了抖烟灰,压低声音说道。 “供出你大哥的是几个学生,想捞你大哥,就得先让他们翻供。最近学生闹得很凶,上头不想惹事,这种小鱼小虾,上笔款子,签个保证书,就放了。” “龙哥,有他们的资料吗?” “当然有。” 捞人这种事,贾龙做得多了,早已是轻车熟路。他叼着烟,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出几张单子,直接把单子给我,说道。 “这是家庭住址。理子,你脑子不笨,知道该怎么做吧?” “唉,知道。” 我接过单子,看了看,然后问道。 “龙哥,那上面的事怎么办?” “上面的事交给我,你准备好钱就行了。” “那个……龙哥,大概得多少啊?” 贾龙伸出右手的食指,眼睛一眯——这肯定不是一百,是一千。 “行,龙哥,我知道了。” 虽然痛快的点下了头,但是我没有这么多钱。而且我知道,这一千只是现钱,请客吃饭、玩乐之类的人情花费是要另算的,这都得我花钱。 大堂哥啊大堂哥,你可真能给我惹麻烦。 回家之后,我找娘问了问,知道家里还有七百多块。捞人必须得快,几天之内就得完事,拖得久了就容易出事。我也没什么来钱的路子,只能厚着脸皮去找人借。 我直接去了毕家,想找毕锦借钱。毕锦人很大方,但是他人不太好找,我从中午找到晚上,才在一家舞厅找到他。为了以防万一,我向他借了一千块。 我是头一次管他借钱,这让他很好奇,想知道我借钱做什么。我没瞒他,直接说要捞人,毕锦想了想,直接带着我离开了舞厅,说是要去找司琮魄。 “那小子虽然不够义气,但他还是有点本事的。” 在坐人力车去找司琮魄的路上,毕锦说道。 “兄弟,听我的,别花这冤枉钱,直接找他,让他给你办,保证一分钱不花就能把人捞出来。” “呃,这样好吗?” “有啥不好的?”毕锦眼睛一瞪,“找他办事是看得起他!要不然我会理他?妈皮的!他就是条狗!” 毕锦说话很难听,他平时不是这样,只有在提到司琮魄的时候,他才会爆粗口。这不光是因为之前打架的时候,司琮魄抛下他跑了。前阵子司琮魄和情妇出去玩的时候,和毕锦碰到一起了,毕锦和司琮魄的情妇开了几句玩笑——荤得那种。结果那女人直接甩了他一个耳光,司琮魄也没管,搞得毕锦很没面子。 按理说,在这种时候,司琮魄应该打那女人。毕竟毕锦只是开了几句玩笑,也没对那女人做什么,再说他也不是那种人。在这件事上,那女人本就不占理,况且她只是司琮魄的情妇,又不是媳妇,名不正言不顺的,就算是占理,也没权力出手打司琮魄的同事。 既然有情妇,自然就是有媳妇或是未婚妻的,否则那就不是情妇了。听毕锦说,司琮魄和我一样,是工薪家庭出身,还是外地人。在被元兴陆军军官学校录取的时候,他就已经结婚了。来到第七军团之后,他不仅没把媳妇接到元兴来,还在这边找了两个情妇,一天到晚和情妇腻在一起。 男人做了这种事,自然会被人瞧不起。毕锦本来就看不上司琮魄,在经历了这两件事之后,他就彻底厌恶这个人了。 “锦哥儿,司琮魄能有什么路子啊?” “还能啥路子,他同学呗!”毕锦翻了个白眼儿,“他可是元兴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元兴城里的同学多着呢。随便找几个人,联名保一下,捞个人还不容易?” 我对元兴陆军军官学校不是很了解,只知道那是帝国最好的军校,而且从那里毕业的军校生都很厉害。但那里的毕业生到底有多厉害,我就不清楚了。 第11章 内幕 在去司琮魄家的路上,毕锦给我讲了不少有关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的事情。 作为帝国最高规格的军事学府,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都被冠以“帝国精英”的称号,还会颁发专门的勋章。毕业之后,他们可以自行挑选就职部队,入职后还会享受破格升职、跨级参与决策之类的特权,在军队中有着非常高的地位。 毕锦说,虽然司琮魄是这副讨人厌的鸟样,但他在同学中的人缘相当好。就算是现在,还经常有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找他,希望他转调到自己所在的部队去就职,他却不去,非要赖在第七军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毕锦还说,司琮魄似乎非常看好我。我之所以能进入军队,又被破格提升为军官,就是因为司琮魄在暗地里和上头做了交易。 本来司琮魄是不肯升职的,他在中尉衔上已经赖了三年了,死活都不肯进职。若是一般的军官,上头要是想升你,你不想升也不行。但司琮魄是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他有特权,可以拒绝晋升。 上头一直拿他没办法,直到我被绑到第七军团,他才主动和上头谈判。只要上头把我破格提升为军官,让我在他手下做事,他就乖乖升到上尉。在这之后我每升一级,他就升一级,不过我什么时候升职,要由他来决定。 司琮魄是第七军团中唯一一个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就算他没有能力,上头也想重用他,给军团脸上贴贴金。他提出的条件对于上头来说不是难事,所以上头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看好你,但是我确信,只要你去找他帮忙,他肯定会帮的。” 最后,毕锦笃定的说道。 他从没和我聊过这些事,我也没想到,平时很少在军队露脸的毕锦,居然对军队的各种内幕如此了解。 每个人都不简单呐……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又长了点见识。 我们先是到了其中一个情妇家,司琮魄不在这里,于是又转到另一个情妇,就是那个打过毕锦耳光的女人的家。到了地方之后,毕锦没有进门,拉长着脸等在外面。他不进门,我也不好进去,只能在门口和司琮魄说话。 “知道了,等着吧。” 在我把事情说完之后,司琮魄只是甩下这样一句话,然后就把门关上了。我心中有些忐忑,总觉得司琮魄不靠谱。毕锦却说,放心,那孙子帮定你了,要不能让你“等着”吗。 我这才明白,这“等着”不是等消息,而是等放人。 司琮魄的效率非常高,第二天下午,贾龙就亲自把大堂哥送到我家来了。 明明只是一天不见,贾龙再见到我的时候,却是满脸堆笑,眉宇间透着些许谄媚。他是拎着一瓶酒来的,那酒我在商店里看到过,十块钱一瓶,在普通的老百姓眼里,这已经是高档货中的高档货了。 “哎呀,枪爷,您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您要是早说,您在元兴陆军军官学校有熟人,还用什么上面下面的,放不放人,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哦,对了!这瓶酒是孝敬咱爹的,别嫌差啊!” “龙哥,您……您这也太客气了……” “客气什么啊!都是自家兄弟,以后有事儿您说话!千万别和我客气!” 把人送来之后,贾龙非要请大堂哥吃饭,说是要给大堂哥压惊,还要请我家人一起去。我拗不过他,只能应下。 老农还住在我家,所以他也跟着去了。在饭桌上,贾龙热情的不像话,甚至给我一种反胃的感觉。 就算我认识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贾龙也没必要巴结我。就算他巴结我,也应该在巴结我的时候,暗示我把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熟人介绍给他认识。可是从始至终,贾龙就是在巴结我,甚至要和我做结拜兄弟,这就太反常了。 俗话说,反常必有妖。我不知道贾龙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趁着他给大堂哥灌酒的时候,悄悄溜出去,想去把帐结了。谁知道贾龙早有准备,在柜台那边放了押金。 我不想欠贾龙的人情,因为这人情不好还。一想到人情,我猛然意识到,我还欠着司琮魄的人情呢。 18日一早,我就去了商店一趟,买了几十块钱的东西。我先是去了首都治安局一趟,给贾龙和他的弟兄们送去了这些“慰问品”,然后又去找司琮魄,想请他吃饭,道个谢。 司琮魄爽快的接受了我的邀请。可让我费解的是,他非得把两个情妇都带上,还在饭桌上非常详细的,像是介绍商品似的,向她们介绍起我来。 “别看这小子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你俩可别被骗了,他滑着呢。” 介绍结束之后,他这样对那两个年轻的漂亮女人说道。 “不过他的滑是泥鳅的滑,不伤人的,靠得住。虽然没什么立场,但是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找他帮忙。就算没欠我人情,他也会帮忙的,是吧,理子?” “啊?哦……哦。” 司琮魄说话做事,经常给我一种云山雾罩的感觉。他说的话都没什么毛病,却给人一种话里有话的感觉,让我直犯迷糊。 “他到底有多靠得住?” 说话的是打过毕锦耳光的女人,她的名字叫羽江,经常穿白色的衣服和鞋。她是个冰山美人,不管离远还是离近,都给人一种无法靠近的感觉。她不常出现在司琮魄身边,我是在进入军队之后才认识她的。 “琮魄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另一个女人笑道,“他会帮忙,这还不够吗?” 这女人就是以前我在赌场工作时见过的那位,她经常穿红色和紫色的衣服,还有黑色的鞋,每次都打扮的很诱人。和这位名叫筑瑛的女人和冰冰凉的羽江完全相反,给人一种慵懒的温和感,还能让人感觉到邻家大姐姐般的安心感。 “帮忙也得说清楚些,否则我哪知道他能帮什么忙。”羽江冷冷说道。 “你还是老样子,不认真听人说话。”筑瑛莞尔一笑,“琮魄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呀,任何事,任何事都行。” “哼,就他?能靠得住?” 我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放心吧,靠得住的。” 这时,司琮魄微笑着开口了。他把我在赌场救伤员的事讲给她们听,在这之后,羽江就闭紧了嘴巴,不说话了,筑瑛则是朝我露出温和的笑容。 第12章 审判会 我们枪家虽然是传承了一千六百多年的古老家族,但是我们并没有家谱这种东西,也没有取名字用的排字。 不过枪家人取名也是有规矩的,不论男女,名字只能是一个字,而且不能和已知的亲戚重名。如果是失去联系的族人,或是已经不知道名字的祖先,重名什么的就无所谓了。 我和堂兄弟姐妹的名字,都是二爷爷取的。二爷爷没上过学,但他认识个教书先生,学过些字,能看懂报纸。在教育未普及化之前,二爷爷就算是半个文化人了。托二爷爷的福,我们这些隔代人都有个好名字,不像邻居家的小孩,叫些阿猫阿狗什么的。 大堂哥的名字是“兴”,他是我们这个分支,我们这代人中的老大。二爷爷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让家族兴盛,所以才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大堂哥比我大九岁,我能清楚记事儿的时候,他小学都快毕业了。大伯对自己要求不高,对孩子的要求也不高。他觉得人只要认得常用的字,会算术就成,所以没让大堂哥念中学,小学毕业就托人给他送到工厂里当学徒了。 二爷爷知道这事之后被气坏了,拎着棍子追着大伯打,说他自己不争气,还不让儿子争气。大伯挨打时的样子和我爹非常像,死不服软,还嚷着说,念书?念书能养家吗?把二爷爷的脸都给气紫了。 不光是大堂哥,我们这代孩子,凡是过了十六的,没一个念完中学的。也不是我们不争气,而是家里供不起。 在我看来,不上学也没什么,学问又不是非得在学校做。只要认识字,会查字典,自己看书也能做学问。只不过我不清楚这学问做来有什么用,脑海中经常出现大伯挨打时嚷的话,只不过“念书”二字变成了“学问”。 18日这天,我请司琮魄吃完饭就回家了。我刚到家,爹就要带着我出门,说是要去二爷爷家。我见爹只带了我去,没带娘和奶奶去,就知道我们不是去看二爷爷,或是去吃团圆饭的,而是去开会的。 枪家还有个规矩,家族遇到大事,或是有谁犯了错,都要开会,或是商议,或是审判。会议由家族里地位最高的人主持,所有满十六岁的男丁都要参加,不满十六岁的男孩也可以来,但是只能旁听,女眷是不准来的。 大堂哥昨天才从首都治安局放出来,这会显然是为他开的,而且八成是审判会。二爷爷是个喜欢安稳的人,最厌恶乱党之流。如果不出意外,这次大堂哥至少要吃一顿板子。 也许是因为祖先是武官,我们枪家惩罚人习惯打板子。据说过去是直接打军棍的,那棍子有成年男人的手腕那么粗,如果手下不留情,一棍子下去就能打个皮开肉绽。小时候爹经常给我讲这些事,说如果我犯错,就得挨板子,把屁股打烂,所以小时候我特别听话。 其实大堂哥已经挨过一次板子了。那次是因为他连招呼都不和家里打一声,就放弃了工厂的工作,跑去外面野——长辈们以为他是在外面野,但我是知道的,他没在外面野,而是在外面和他那群同志一起作死。 那次大堂哥挨了二十板子,是行刑人的大伯。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大伯打板子的时候,肯定是手下留情了的。 四指宽,二指厚的板子,结结实实的挨上二十下,就算是铁打的汉子,第二天也下不去地啊。可大堂哥呢?挨了板子的第二天就又跑没影儿了。 爹和我赶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齐了。大伯,二叔,三叔,四个堂哥,三个堂弟,其中一个今年刚满十六岁,加上二爷爷,一共十一个人。算上爹和我,一共是十三个人。 大家聚在主卧,二爷爷盘着腿坐在炕上,大伯,二叔和三叔站在炕边,堂兄弟们站在下面,大堂哥跪在地上,正对着二爷爷。 “饼子,理子,来啦。” 我们进屋后还没等说话,二爷爷就开腔了。爹向二爷爷问了声好,站到了大伯旁边,我向二爷爷和几位叔伯问了好,站在了堂兄弟们旁边。 “才开始啊?” 在站定之后,我小声问二堂哥。二堂哥也是大伯的儿子,比我大六岁,已婚,目前在工厂上班。二堂哥是个本分人,大伯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不顶嘴。 二堂哥咧了咧嘴,连连摇头,小声回答说:“吃过午饭就来了。” “哈?” 现在是下午,时候已经很晚了,估计再过一个小时天就黑了。如果大堂哥是中午开始跪在那儿的,他少说也跪了三个小时了。 还没等我再问,二爷爷就又发话了。 “理子,你过来。” “诶!” 我赶忙应了一声,快步走到二爷爷面前,欠下身。 “二爷爷,您吩咐。” “来,你站这儿。” 二爷爷拽着我的胳膊,让我站在他面前。 “兴子!给理子磕头!” 我!的!妈!呀! 不等大堂哥回应,我就连连摆手,慌得差点就不会说话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行啊!这这这这这、这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的!” 二爷爷眉头一竖,“啪”的拍了一下大腿。 “你救了那混小子的命!救命之恩大于天!让他磕几个头怎么了!磕!!现在就磕!!!” 我转头看向大伯,刚好看见他认同的点头。我又为难的看向大堂哥,他已经把腰弯下,额头马上就要磕在地上了。 我很想去拦他,可是我的胳膊被二爷爷拽住了,想去拦大堂哥,就得挣开二爷爷的手,我哪敢做这大逆不道的事。所以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堂哥给我磕头,心中苦不堪言。 被大堂哥磕头,应该不会折寿或是被雷劈吧? 咚!咚!咚! 大堂哥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满是淤青的额头被磕破,地面上也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血印子。等他磕完头,二爷爷顺了顺气,问他说。 “兴子,你知错吗?” 大堂哥挺起胸膛,响亮的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你这不是找打吗! 我背对着二爷爷,拼命的给他使眼色。大堂哥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大声说。 “理子,你的恩情哥记下了。如果有来生,哥给你做牛做马!但是理子!你记住!有些事就是要流血!要牺牲的!不流血不牺牲!就没有改变!哥今天挨的这顿板子就是牺牲!是值得的!” 第13章 劝诫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大堂哥这是被革新党彻彻底底的洗脑了! 以我对二爷爷的了解,大堂哥说完这番意义不明,但显然是大逆不道的话之后,他就要下地打人了——事实上大堂哥的话还没说完,二爷爷就已经要下地了。 我赶紧把二爷爷抱住,不让他下地。别看二爷爷今年六十多了,他身体硬朗着呢,就算扛着扁担,一前一后挑着两桶水,依旧可以走的健步如飞。我又不能像对付暴徒那样把他按住,只能拦着,还不敢用太大力,差点就没拦住。 亏了爹和叔伯们的反应都不慢,我刚抱住二爷爷,他们就呼啦啦的围上来了,叽叽喳喳的劝二爷爷消消气,别和大堂哥一般见识。因为场面太乱,我也没听清其他人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 我估计二爷爷也没听清我们说了什么,但他知道,我们是在劝。虽然还没消气,但看在我们拼命劝的份上,他还是坐了下来,拉长了脸,没好气的看着大堂哥。 二爷爷一坐下,我们就松了一口气。爹和叔伯各回各位,我也赶紧溜回自己的位置上,免得二爷爷又让大堂哥磕头,磕在我所在的方向上。 我倒不是真的怕折寿或是被雷劈,这大的向小的磕头,大的憋屈,小的尴尬,头磕的多了,再见面就不好说话了。 二爷爷因为气还没顺下来,不想开口说话。大伯也被气个够呛,说不出话来。爹和三叔都不是有主见的人,也不太会说话,以前开会时,他们几乎是不说话的。 在这种时候,一般是二叔出来说话。 二叔是个性格非常温和的人,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从我记事起,我就没见二叔发过脾气。没辍学那会儿,我经常往和生坊那边跑,二叔在和生坊的药店做伙计,如果碰上他,他就会给我糖吃。 “兴子,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一没工作,二没媳妇,现在又进了局子,街坊邻居会怎么看你?就算你自己不在乎,也得为你爹你娘想想吧?他俩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就忍心让街坊邻居一直笑话他们? 听叔一句劝,别在外面野了,老老实实的找份工作,娶房媳妇,好好过日子。有什么困难,就跟我们说,我们全力帮你。” 二叔说完这番话,二爷爷已经顺完了气。他接下二叔的话头,用与平时无二的平稳语气对大堂哥说道。 “再者说,你的命是理子救下的。咱们枪家报恩不等来世,今世的恩就要今世报!就你现在这副样子,能报恩吗?就算理子不让你报恩,为了理子这份情,你也得好好活!你要是活的不好,就是给理子丢脸!” 哈……怎么又把话题扯到我身上了? 因为二爷爷的这番话,叔伯和堂兄弟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我身上,这让我压力很大。二爷爷给我使眼色,让我说几句,无奈之下,我只能硬着头皮对大堂哥说道。 “那个……大哥,二爷爷和二叔说的对……我不是说怕你给我丢脸啊!我就是觉得,人活着吧,就得好好活,稳稳当当的,把自己、亲人、还有朋友都照顾好了,你说对不对? 大哥,你对朋友够意思,但说句心里话,你对亲人不够意思。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被关在局子里的时候,我们是什么感觉?你要是没了,我们能不伤心吗?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可是说心里话,不管你觉得自己有多无私,在我看来,你做的事都很自私,自私的不得了。 大哥,人可以有理想,但咱得讲现实。人是要吃饭的,是要穿衣服的,是要有房子住的,没有这些,人就要饿死,冻死。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得把先这些问题先解决了,然后再去做你想做的事,你说对不对? 如果一群人连吃饭都成问题,还整天谈什么理想,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们,在我看来,他们就是一群空想家,是成不了大事的。 大哥啊,听我一句劝,别作了。这次我能顺利的把你捞出来,不是因为我能耐大,而是因为我运气好。为了捞你,我已经欠下老大的一个人情。如果还有下次,我是真没把握再把你捞出来了。” 我说这番话,不是为了让大堂哥感激我。我是真心想让他消停点儿,别再惹麻烦了。而且我说的是实话,这次我请司琮魄出来帮忙,已经欠下很大一个人情,而且这人情很难还上。要是大堂哥再被抓进去,我就得一路跪着走到司琮魄家,求他再帮一次忙了。 在二爷爷,二叔和我的言语攻势之下,大堂哥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松动。他低下头,垂下肩膀,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又像是爽打的茄子,没了精神。 “低头!光低头有啥用!低头就不打你板子了啊!” 这时,大伯开口了。 “长嘴了没?长嘴就说话!是认错还是认罚,今后要怎么做,说!” 大堂哥犹豫了一小会儿,抬起头来,弱气的说道。 “认错……也认罚,今后我好好的,找工作,娶媳妇,不给家里惹麻烦了。” “这还差不多。” 大伯收住厉气,态度柔和了一些,转头对二爷爷说道。 “爹,兴子他知错了,我看打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就行了,您说行不?” 二爷爷听了这话,嘴角一撇,说道。 “上次打他二十板子,第二天他就跑没影儿了。就算打四十板子,五十板子,一百板子,也圈不住他多少天。我也不能把我孙子的腿给打折,他要是想跑,咱都拿他没办法。” “诶,爹说的是。” 大伯诚恳的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过头来,厉声对大堂哥说。 “你小子这次给个准话!再跑怎么办!你要是给不出个准话,以后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大堂哥眉头紧锁,咬了咬牙,直接一个头磕在地上,大声说道。 “爷!爹!我发誓不会再跑了!我要是再跑,就自己把腿打折!” “这可是你说的!” 大伯抬起右手,用食指指着大堂哥。 “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把今天说的话给记住了!要是说话不算数,老子就算是蹲大牢!就算是偿命!也要打死你个兔崽子!” 大堂哥没有答话,直接对着大伯,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以示决心。 虽然大堂哥已经服软,愿意做出改变,但板子还是要挨的。这板子不是为了打他,而是为了警示其他人,以后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二爷爷判了大堂哥五十板子,这次依旧是大伯行刑。不过这次他可没留情,打的那叫一个狠。大概是在第十五下的时候,大堂哥就疼晕过去了,第十六下又给疼醒了,即便如此,大伯也没停手,把小辈们的脸都吓白了。 我们看着大伯打完了板子,会就散了。我让爹先回家,和二堂哥、大伯一起,把大堂哥送回大伯家,把他放在炕上。 我走之前,大伯一家对我是谢了又谢,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想留些钱给大伯,让他给大堂哥请个医生看看,再买点伤药,这样大堂哥能好的快一些。 大伯死活都不要我的钱,还说大堂哥那是自作自受,就应该让他多躺几天,清醒清醒。大伯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不好再强加善意给他们,只能离开。 第14章 元兴人 回家的时候,饭菜都已经做好了。 老农没少帮奶奶和娘忙活,柴是他劈的,水是他挑的,鸡是他杀的,鱼也是他收拾的。奶奶和娘都欢喜的不得了,说是感觉家里多了个大儿子,夸个没完。 “哎呀,这些活不算啥,我在家的时候天天干!啊,不对!劈柴跳水是天太难干,没收拾过鸡和鱼。” “那你咋收拾的那么好呢?”娘问。 “唉,说起来也是丢人。刚进新兵营那会儿不懂事,得罪了教官,总被罚,干了好些脏活累活儿,还在炊事班帮过厨。” “新兵营的伙食那么好吗?”我问。 “哪有啊!”老农露出夸张的厌恶表情,“第一个月那可真是吃糠咽菜,而且连觉都睡不好,没事儿就紧急集合,还有红毛子来收拾我们。第二个月就好多了,不过也就是轻松点儿。到了第三个月,才算是有了好日子,每周一顿肉,那叫一个解馋! 后来进了部队才发现,新兵营的待遇是真的差!最好的时候一周才一顿肉!而且不是鸡就是鱼,连红肉都见不到!哪像现在啊,一个月少说能吃上两顿排骨,有活儿干的时候还能吃席喝酒,这才叫滋润!” 红毛子就是图塔人,因为他们的头发是红色的,所以普通老百姓都这样叫他们。 “哎呀,说起红毛子,那群玩意可真不是人!” 老农不算是话唠,不过如果打开了话匣子,他也是很健谈的。见过的,听过的,有啥说啥,很是直爽。 “说话叽哩哇啦的,一句也听不懂,还一身酒气,动不动就踢人!踢人也就算了,他们还笑话你,往你身上扬土,吐唾沫,说什么‘瓦基衣’、‘瓦基衣’的!一开始我不知道‘瓦基衣’是什么意思,问过老兵之后才知道,那是狗的意思!” 其实图塔语的“瓦基衣”并非是狗的意思,那是一种狗的名字。据说西方的贵妇人很喜欢这种名叫“瓦基衣”的狗,它身材小巧,身上有很多毛,看起来又蠢又丑,一点也不可爱,天知道西方的贵妇人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狗。 哈?您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当然是因为我也被图塔人骂过“瓦基衣”,然后特意去查的啊! “他娘的!居然骂我们是狗!活该被炸死!” 老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看起来是相当解气。 那场爆炸给住在隔壁的我们造成了严重的损失,首当其冲的图塔人自然也是难以幸免。据说整座基地里只救出来十六个活人,送医院的路上还死了九个。 “咳!咳!老农,不该说的别瞎说啊!” 我对老农的说辞没有任何意见,图塔人军事基地爆炸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整个元兴城的老百姓都觉得它炸得好。毕竟图塔人也好,第七军团也好,在元兴城都不受待见,图塔人和第七军团的损失越惨重,元兴人就越高兴。 可问题是,我们就是第七军团的人。爆炸发生那会儿,爹、娘和奶奶就担心的不得了,二爷爷他们也四处找人打听情况。 我回去给他们报平安的时候,娘死死拽住我的手,说,儿啊,这兵咱不当了,这兵咱不当了,爹和奶奶也不许我回部队。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他们安下心来,若是老农的这句话勾起了他们心中的惊恐回忆,我还得再费一次口舌。 好在老农还算是机灵,他见爹、娘和奶奶的脸色不太对,便话锋一转,说起了部队更换驻地的事。可是爹、娘和奶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老农刚吹完新驻地的环境是多么多么好,娘就沉着脸问我说。 “理子啊,红毛子是不是都死了?是不是会再来元兴城了?” “这个……” 我是很想哄娘说,图塔人都死绝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元兴城了。可是我哄的了她一时,哄不了她一辈子。图塔人又不是只有军事基地里的那么多,死完就没了,如果他们真就那么点儿人,我们大先也不会败在他们手里。 我确信,图塔人还会来,而且还会在元兴城设置军事基地。若是我真的这么做了,等图塔人再来的时候,娘就会发现我在说谎,变得更加担心。到时候不管我说什么,娘都不会相信我的话了。 “元兴城的红毛子应该是死的差不多了,不过之后他们还会再派人来。但是你们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换了驻地,不会再和红毛子挨着了。就算是再炸,也炸不到我们。” 我的话让家人们的脸色好看了一些,爹和娘都没有再说话,只有奶奶叹了一口气。 “唉……红毛子可恨呐!” 我小的时候,奶奶就给我讲过图塔人在元兴城胡作非为的事情。 那时我们大先刚刚打了败仗,图塔人打到元兴城下,皇帝签了投降条约,然后就自杀了。新皇登基的时候,有好些图塔人的高官在场,元兴城里也有好几万的图塔军人在找乐子。 图塔人的军纪很差,在打了胜仗之后,他们就成帮结伙的在街里坊里乱窜,见到漂亮女人就抓了,就近闯进一家民居办事。若是民居里也有漂亮女人,就一起给办了。如果男人敢拦,就把男人杀了。 元兴人的脾气很好,但这不代表我们软弱可欺。别说是自家媳妇被外族人欺凌,就算是陌生姑娘被外人欺负了,元兴的汉子也是要出头的。图塔人的嚣张行径大大刺激到了元兴汉子们的神经,直接甩开膀子和图塔人干了起来。 图塔人有长枪短枪,都是火器,还有丢出去能炸塌一座房子的手榴弹,元兴汉子们只有大刀长矛。在这场保卫家园的战斗中,元兴城的男人少说死了十万,连街道都被鲜血染红了。 他们用以命换命的打法,硬是杀了上万的图塔人,还把图塔人的军队给吓退,灰溜溜的撤出了元兴城。 本来,输掉战争的大先帝国将成为图塔人的附庸,任人宰割。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图塔人一改对大先人的轻视,改附庸为结盟。虽说大先帝国依旧要受到图鲁沙帝国的节制,但是我们是独立的国家,拥有完整的国家主权。 而且从那以后,图塔人再也不敢在元兴城胡作非为,尤其是不敢招惹元兴人。因为帝国的独立是用元兴人的血换来的,在盟约确立之后,元兴人在皇室心中的地位就水涨船高,成了连皇帝都不敢得罪的存在。 也是从那时起,元兴人不在自称是“京城人”,改成“元兴人”。因为元兴城是用元兴人自己的血保住的,不是皇帝和军队保住的。元兴人已经对皇帝和军队失望了,也对这个国家失望了,甚至不想再和皇室有什么瓜葛。 在军制改革的时候,皇帝特意组建了完全由元兴人组成的第三军团,让他们驻守京城,想要提升元兴人的好感。然而元兴人对此并不买账,每逢皇帝驾崩,举国哀悼的时候,只有元兴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就是不哀悼。即便如此,也没人敢管。 第15章 婚姻之事 虽然元兴人有“护国之功”,但是元兴人从未居功自傲,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大家都明白,自家的祖辈是为了什么才和图塔人战斗的。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家园而战,不是为了皇帝和大先帝国而战。 我们枪家也在战斗中死了不少人,不过这事是二爷爷给我讲的,不是奶奶给我讲的。元兴城之战发生的时候,二爷爷才四岁,刚刚记事。而奶奶,还没出生呢。 二爷爷说,他当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爹和叔伯、爷爷们,还有年长的哥哥们,都在院子里削竹竿,把竹竿改成了长矛。那时候二爷爷不懂事,他问他爹,叔伯,爷爷还有哥哥们在做什么,他爹回答说,做枪,杀红毛子。 矛和枪完全是两码事,可是枪家早已落魄,成了平民人家,连正经的矛都弄不起,枪就更不用提了。枪术也早已失传,家里的男人都不会武术。可是即便如此,祖辈们还是拿着竹矛上了战场,二爷爷所在的分支去了一百多人,最后只回来十八个。 二爷爷的爹,就是我的太爷爷,也战死了。两年后,二爷爷的娘,也就是太奶奶也去世了。因为爹娘去世的早,生性活泼的爷爷缺少管教,所以才会变成那副模样。二爷爷因为老实本分,就算缺少管教,也不会走上邪路。 因为和图塔人有血债,我们枪家非常痛恨图塔人——我也是如此。其实不光是我们枪家,所有的元兴人都恨图塔人。本地的风尘女子绝对不接图塔人的客,只有外地来的妓子才会去接图塔人的客。 本地的店铺也不和图塔人做生意,给图塔人的军事基地进货的商家就那么固定几家,都是外地商人。也许是被打疼了,打怕了,驻扎在元兴城的图塔人平时根本不敢出基地。如果他们敢出基地,去城里玩,保不齐就突然失踪了,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到。 相比于对元兴人的尊敬与恐惧,对于大先帝国的军人,图塔人却是极其鄙视的。这是因为大先帝国的军队败给了图塔人的军队,是弱者。图塔人鄙视弱者,除了完全由元兴人组成的第三军团以外,所有的军团都被他们当成土鸡瓦狗——也就是“瓦基衣”。 第三军团的战斗力确实很强,作为驻防军团,他们的战斗力和作为野战军团的第八军团不分伯仲,装备上则是能与近卫军团比肩。 如果不是第三军团对皇帝的忠诚度极低,根本不会有第八军团进京的事。如果不是自立为帝的第八军团司令官为人太过张狂,触及到了第三军团的利益,他也不会被杀死——哦,对了,第三军团的事是司琮魄随口讲给我的。因为听起来很有趣,所以就记下了。 我和老农又在家住了三天,在安民坊随便玩了玩,21日晚上才回部队。连里的兵基本都回来了,这不是因为他们愿意呆在军营,而是因为他们把津贴浪没了,不能继续在外面玩,所以只能回来。 有几个没回来的,那是家在周边县城,回家探亲去了,过两天就能回来。我给他们批了十天假,也就是说,距离假期正式结束还有五天,时间上充裕着呢。 其实我也想在家多呆几天,不过我一回家,爹、娘和奶奶就围着我转,忙里忙外的,他们的身体都不怎么样,需要养,不能总为我操劳。 还有就是,家里总是想给我找媳妇。自从生活好了起来,娘就开始找人给我说媒。爹也常在我耳边念叨,说是枪家人丁不旺,早结婚就早生娃,生了娃就有了传承。 也许是我爹结婚晚的缘故,在婚姻大事上,我是一点也不着急。有时候我会和爹开玩笑说,你二十八结婚,都能娶到娘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我晚几年又能怎样?实在不行我就领先你一点,二十七结婚,这样总行了吧? 然后我爹就会抄起扫帚来,追着打我,我就哈哈笑着跑,不让他打到。不过每次我都会被娘逮住,被娘掐大腿里子,疼得哇哇大叫。 “枪爷,昨天一起吃饭的妹子不是挺好的吗?你没相中啊?” 22日的中午,午饭过后,老农找到我,说是出去遛弯。一开始老农只是在闲扯,等快出军营的时候,他才问出了这句话。 我知道,他是在探口风,幕后主使肯定是我娘。昨晚我们离家的时候,娘就把老农拽到一边,小声嘀咕了半天,然后老农就乐呵呵的在那儿点头。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老农已经被娘收买,不是自己人了。 幸亏我早有准备。昨天吃相亲饭的时候,我就在仔细观察,认真寻找所有可能让娘不满的地方,而且还找到了。 “妹子倒是不错,但她娘太闹腾了。” 回想起那张堪比机关枪的嘴,我的脑袋就开始隐隐作痛。 “看她那架势,只要我娶了她家闺女,我就得养她全家。妈蛋的,我是找媳妇,又不是找祖宗,我该她的啊?” “哎呀,枪爷,人家可能就是怕你欺负她闺女,所以才那么说的。” “哈?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 “那她干嘛说那些有的没的?再说了,她要是怕我欺负她闺女,可以说些别的啊?扯我家房子干嘛?还说什么,你这身段哪能住这种地方,今后肯定要买大房子住,这小地方就留给我们小人家吧——我去你娘的!还特么没成呢,就惦记上我家房子了!这都什么人啊!” “嗯,咱娘也说,那娘们儿不靠谱。” 老农认同的点了点头——看吧!他果然不是自己人了! “那下次找个家里靠谱的?” “再说吧。”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结婚这事儿啊,靠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成了。缘分不到,就算喜欢也成不了。” “说的也是……嗯?” 老农突然竖起脖子,像发现敌情的土拨鼠似的看着我。 “枪爷,你有喜欢的了?” 嚯!没想到这货还挺有洞察力的! “没有,我就是那么一说。” “嘿嘿!想唬我?”老农咧嘴一笑,“你肯定有喜欢的了!” “没有没有。”我连连摇头,“我这人不撒谎。” “扯!”老农眼睛一瞪,“就你,枪爷,嘴跟抹过油似的,扯谎从来不带打草稿,团长来了都能唬住,想骗我还不跟玩似的?实话告诉你,今儿我是带着咱娘的任务来的!你赶紧把话给我说明白!到底想要啥样的!” 第16章 搜查的规矩 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 任何地方都有规矩,饭桌有饭桌上的规矩,酒桌有酒桌上的规矩,赌场有赌场的规矩,军队有军队的规矩。地方不同,规矩也就不同。 元兴城乱了这么些年,搜查、抓捕之类的事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既然连饭桌上都有规矩,这搜查、抓捕之类的事,自然不可能没有规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第七军团在工厂和学校执行搜查任务,被搜查的工厂和学校就要请客吃饭,还要给带队搜查的人塞装满钞票的信封。这请吃饭是为了堵住士兵们的嘴,信封则是为了堵住带队搜查的人,以及其上级的嘴。 众所周知,工厂和学校是乱党活动最猖獗的地方。上到共和派、立宪派这种由达官显贵建立起来的派阀,下到东归党、革新党这种由新锐知识分子挑头建立的党派,都会在这两个地方展开活动。 不夸张的说,在这元兴城,没有一座工厂是干净的,也没有几所学校是干净的。每一座工厂、学校中,都可能潜伏着乱党。如果我们认真排查,工厂就要停工,学校就要停课,而且要停很长时间,严重影响工厂的生产,以及学校的正常教学。 工厂希望正常生产,学校希望正常教学,他们自然是不想我们认真排查的。不知是第七军团开的头,还是工厂和学校方面开的头,总之这个规矩出现了,而且被严格执行了。 请客吃饭就要摆酒席,工厂和学校都有食堂,可以在食堂里摆酒席。酒席必须是酒肉管够,若是士兵们吃的不满意,喝的不满意,那就要严查。一般来说,每座工厂、学校只会派一个连去搜查,可就算只去一个连,让六十个兵吃好喝好,至少也得花个五六百块。 信封里还得塞钱,一般都是塞五百块,其中三百块上交,剩下二百块连里自己分。底下的兵依旧是拿不到现金的,军官会从烟酒糖茶商店买些东西发下去,让士兵们再享受一下,余出来的钱就是军官的,不过只有参加行动的人有份。 好在搜查行动不是天天有,平均下来也就一个月一两次的程度,而且不是每家都查,是抽查,抽到谁谁倒霉,这样对于工厂和学校而言还是可以接受的。否则不出一年,元兴城的工厂就会全部破产倒闭,学校也会只剩下几座国立的学校和军校。 这买东西的商店也是有讲究的。如果你的上级家开了商店,那最好是去他家开的商店去买,或是按照上级的吩咐,到指定的商店去买,这样才不得罪人。 自从我当上了少尉,4连的其他三位军官就成了甩手掌柜,什么也不干了——呃,这样说可能不太准确。闵海和毕锦是根本就没干过活,司琮魄只是带我走了一遍过场,告诉我每件事该怎么做,然后就跑没影儿了。 打这以后,每次团里或是营里下达任务,传令兵都是直接来找我,根本不去找其他人——就算他想找,也不可能找的到。也就是从那时开始,4连执行的所有搜查行动,以及之后的善后、收尾工作,都由我独自负责。 我和团长、营长没什么交情,团长和营长家也没有开店。但是我和毕锦有交情,毕锦总是请我吃饭,找我出去玩,既然必须得花钱买东西,我自然要把钱送到他家开的商店里。 我和由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的。 由影在毕家开的一家烟酒糖茶商店里做收银员,她人长得漂亮,身材好,又文静,有着一双清澈,且略显忧郁的眸子,很是迷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决定要追她了。 可是我没有追女孩子的经验,只能去找经验丰富的毕锦求教。一开始,毕锦很热心的在教我,后来我多了几句嘴,想从他那里打听由影的消息,在那之后他就不肯教我了。之后他还特意约我吃饭,一脸郑重的对我说。 “兄弟,那女人不行,配不上你。”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 毕锦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慢条斯理的给我讲起他和由影的事来。 所谓的花花公子,就像是进了花丛的蜜蜂一样,这里停一停,那里落一落,在这株花上吸几口蜜,再在那株花上沾一沾粉,绝不会单恋一支花。 毕锦就是这种典型的花花公子。他从十四岁起就开始混迹于歌舞厅,虽不至于御女无数,但百人斩肯定早就拿下了。因为有着丰富的采花经验,他看女人非常准,甚至不用和对方接触,只是暗中观察几分钟,就能摸清对方的性格与喜好。 鱼找鱼,虾找虾,臭鱼不理癞蛤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花花公子们也是如此。他们经常聚在一起,或是交流经验,或是彰显战果,再或是玩些只有大家在一起才能玩的刺激游戏。用毕锦的话来讲,就是“十分热闹”。 由影是两年前,也就是我进军队那年,从其他的商店转到毕家的商店的——准确说,她是被人输给毕锦的。 花花公子们身边往往跟着女人,有些是爱玩的富家女,有些则是因为种种原因,主动或是被动留在他们身边,方便他们随时享乐的穷家女。 由影就是这样的穷家女。这样的女人就像是商品,或是小挂件似的,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丢掉,或是送人,甚至用这些女人做筹码来赌博。 毕锦女人见得多了,像由影这种姿色的女人,在他看来就是庸脂俗粉,毫无吸引力。如果不是她原本的“主人”为了显摆,讲起了由影的事,他根本就没兴趣去打那个赌。 毕锦说,由影这个人很奇怪。别的女人主动往男人身边靠,要么是为财,要么是为势,她却只是求一份稳定的工作。只要能给她一份工作,对她做什么都行。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说了,求工作不就是求财吗?这女人和其他女人有什么区别? 这其中的区别可大了。假如有一天,有人给你一个帮人舔鞋子就能赚钱的机会,你还会继续做原本的工作吗?舔鞋子不过是脏了些,就算是沾了屎,也就是恶心了一些,忍一忍就过去了。只靠舔鞋子,就能得到住房,衣食无忧,还有零花钱用,这对某些人说是件非常合算的事,不是吗? 可是如果这个人不仅让你舔鞋子,还让你做原本的工作,得到的薪水只比过去高一些,而且没有任何特权,这样的话还合算吗? 据由影原本的主人说,他也是靠打赌赢到她的,还说这女人床上功夫非常好,不仅主动,而且什么花样都肯玩。毕锦在赢到由影后试了试,发现果然如此,不禁赞不绝口。 “她是个本分人,品质也不错。但她太脏了,配不上你。” 最后,毕锦这样总结道。 “兄弟,听我一句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得往上看,往上面找,找个称心如意,又喜欢你的女人,哪怕是倒插门也好,这样才有前途。” 第17章 由影 毕锦并不讨厌由影,还很喜欢她,毕竟她床上功夫很好,好到玩几个月都没玩腻的地步。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他特意带我来到由影工作的商店,当着我的面问她说。 “今晚陪我们两个,没问题吧?” 那时我和由影已经认识,但只是点头之交,在付账时会说上几句话,仅此而已。 不是我自夸,我给人的印象,始终是忠厚老实,本本分分的。虽说在深交之后,每个人都会说我滑,但就像司琮魄说的那样,我的滑是泥鳅的滑,是不伤人的,也不惹人讨厌。 所以在给人的印象方面,我有十足的自信。正因为如此,在由影微红着点下头,用吃惊的目光看着我,用眼神诉说“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无所谓”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惊讶。 想当然耳,那天晚上我没和毕锦一起享乐。这并非是因为我多么正直,或是嫌由影脏,而是因为“三人一起”这种事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刺激,我完全接受不了。 毕锦倒是一点也不客气,真的带由影去过夜了。临走的时候他悄悄对我说,如果只是玩玩的话,可以把她送给我,但结婚是绝对不行的。 自那以后,我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由影了。 不是觉得尴尬,更不是觉得厌恶,而是觉得自己好像完全陷进去了——各位看官不要误会,我是那种对“破鞋”有特殊癖好的人。况且在我看来,由影根本就不是破鞋,而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女人。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请诸位听我慢慢道来。 不怕大家笑话,我属于那种见到喜欢的女人,要么故意表现出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模样,以掩饰内心的慌乱;要么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甚至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在遇到由影之前,我根本就没想到自己是这种类型的人。 因为羞于启齿,我只能远远的观望。闲暇的时候,我就会去由影工作的商店外晃悠,透过敞开的商店大门,偷看她工作时的样子。由影工作的时候很认真,从来不会到处张望。如果没有客人,她就会站在柜台边上闭目养神。 她的听力很好,客人尚未进店,她就会睁开眼,露出营业用的热情笑容,用清泉般的美妙声音对进门的客人说一声“欢迎光临”。 每逢中午,就会有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小姑娘来给她送饭。那姑娘与由影的相貌有几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亲姐妹。 说书的常说,射人先射马,把马射倒了,人也就跟着倒了。在见过那姑娘几次之后,我便生出了一计,想从侧面发起进攻,拿下阵地。 于是,我就制造了一场“偶遇”,和由影的妹妹,由家的次女,排行老二的由美认识了。这偶遇制造起来很简单,无非是趁她着急走路的是故意迎上去,撞上她,扶住她,道个歉,主动赔礼,请她吃点什么,随便聊聊天。这样一来,两个人就很自然的认识了。 在由美面前,我尽可能表现的像个好人——呃,这话说的,其实我本来也不坏啊。 由美对人有所提防,但她涉世未深,阅历太少。哪怕是和我这种小鱼小虾级别的人相比,她那点心计也和没有一样。所以我没费多大功夫,就取得了由美的信任。 我在交谈中得知,由美现在主要是负责在家照顾弟弟,给上班的姐姐,和两个正在上学的弟弟送饭,有空闲就去摆摊,卖自己做的手帕和布鞋。她给我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布鞋,我看这鞋子的质量不错,就顺势向她订了一双。 她当场给我量了尺寸,说明天下午就能拿到鞋,然后我就得到了她家的住址。第二天下午,我如约来到由家,布鞋果真已经做好了。我试了试鞋,很合脚,穿着也很舒服,直接付了钱,然后问她还能不能再订几双。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军官,一次肯定只能买一双鞋,多了就是浪费了。这几双鞋不是给我订的,而是给我家人订的。二爷爷一双,二奶奶一双,奶奶一双,爹和娘各一双。 其实奶奶和娘都会做鞋,二奶奶也会做,可是我不想放过这个能和由美加深关系的机会,所以硬是缠着奶奶和娘同意,先让由美来我家给他们量了尺寸,又带她去二爷爷家,给二爷爷和二奶奶量尺寸。 因为去过我家,知道我家姓枪,爹、娘、奶奶、二爷爷、二奶奶对我又是“理子”、“理子”的叫,所以由美很容易就知道了我的名字。 几天后,由美把鞋子送到我家。那天我不在家,爹托了个人到部队,和我说了一声“鞋到了,钱也给过了”。那天我也没什么事,接到消息之后我就从军营出来,去了由家。 在去由家的路上路过一家食杂店,我就顺便买了些干果带去。由美没想到我会来,她先是惊讶,然后就露出欢喜的笑容,将我迎进了屋里。 我和她一起吃干果,聊天,由家的老五,最小的弟弟也在。他今年七岁了,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但是由家实在是供不起三个孩子上学,只能让老五先等等,等老三小学毕业之后再去念书。 因为是在由家聊天,我们很容易就聊起了由家的事。因为两次来都没见到由家的家长,我随口就问起了他们的事。在这之后,由美就变了脸色。她抓了一把杏干,塞到老五手里,让他去小卧自己玩。等老五去了小卧,由美才和我讲起了由家的事。 五年前,也就是由美十岁,由影十三岁的时候,她们的父母就因为意外去世了。虽然在元兴有房子,但是由家并不是元兴人,是从外地迁居过来的。由家在元兴城没有亲戚,熟人倒是有一些,可惜都不太靠谱。 所以对于由家的孩子们来说,父母死了,就等于天塌了。本来由家还有点余钱,可以供由影和由美念书,父母一死,由影和由美就不可能再念书了。而持家的重担,也落在了由影这个大姐的身上。 虽说是大姐,但是由影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哪有养家的能力?就算不上学,家里还有四个弟弟妹妹要养,等父母留下的钱用完,她该怎么办? 由美说,姐姐很快就找到了工作,还能供老三继续念书。老三当时八岁,读小学二年级。老四和老五一个五岁,一个两岁,都没到上学的年纪,但需要人照顾。在那之后,由影负责工作养家,由美负责留在家里,照顾弟弟们,等她年纪稍大了些,就向邻居学了些针线活儿,偶尔靠绣手帕、做布鞋补贴家用。 以前我一直想不明白,由影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还不是元兴人,到底是怎么快速找到能挣钱养家的工作的。要知道她没有父母帮衬,身边也没有靠得住的熟人,没人介绍,就算有人介绍,找到了工作,因为年纪小,也只能当学徒,挣不到钱。 等从毕锦口中得知了真相,我才恍然大悟——为了这个家,为了弟弟妹妹们,由影真是牺牲了太多太多了。 即便是不得不出卖肉体,她也在极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不想被人瞧不起。 床上功夫好?什么花样都肯玩?别开玩笑了!那都是无奈之举!如果不去极力讨好那些有钱有势的少爷,她拿什么养活弟弟妹妹们,拿什么供弟弟们读书! 这她付出的这一切,在毕锦口中却只得到一个“脏”字作为评价,这公平吗? 第18章 南桥 不管是迷上了她的眼睛,还是迷上了她为了家庭做出牺牲的孤独背影,总而言之,我迷上由影了。 不怕各位笑话,现在的我只要一想到由影,就会心跳加速,脸颊发烫。我甚至已经不敢去见她,因为我确信,在看到她的瞬间,我就会因为过度慌张而逃掉。 虽然老农是我的好兄弟,但是恋爱方面的事,我从来也没和他说过。因为他不懂这些,他是个直肠子,想法很简单。在他看来,结婚无非是一男一女看对了眼,两边的父母也都同意了,然后就办个婚礼,住在一起,造人生娃。 本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在遇到由影之后,一切都变了。我也不知道是变在了哪里,我只知道我变了,而且变得非常彻底。而且我可以确信,老农也好,爹娘也好,都不会理解我的想法,甚至会觉得我疯了。 这件事过去我不和他说,现在也不会。不管他是吹胡子瞪眼睛也好,还是拿我娘出来压我也好,我的回答都只有一个字:滚! 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盘算,盘算我把由影娶回家的阻力到底有哪些。 如果我不把由影的过去告诉家人,他们肯定不会反对。可问题是,在这件事上,毕锦表现出了异常大的控制欲。为了防止我和由影走的太近,他居然派了个毕家的丫鬟化妆成店员的模样监视她。 这事他是明着做的,而且是直接告诉我的。他说,找由影可以,睡她也可以,但那丫鬟必须在旁边。他还说,那丫鬟还是雏儿,只要我有心,连她一起睡也可以。 但是唯有一点,那就是不准和由影结婚。如果我对由影有那方面的想法,他会毫不犹豫的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大好的前途,不能毁在一个女人身上——最后,毕锦用这样一句话做出了总结。 我就不明白了,男子汉大丈夫,前途要自己争取,和女人有什么关系?可毕锦不是在开玩笑,而且他有那个能力。况且由影不是独自一人,她还有四个弟弟妹妹要养活。就算由美嫁了人,还有三个弟弟需要她抚养。 由美说,老三很懂事。他明年就小学毕业了,毕业后他会想办法去找工作,哪怕是当学徒也好,不会再给家里添负担。等过了几年,老三能挣工资了,还能帮忙供老四或老五读书,让他们能念完中学,甚至去考大学。 如果在老三能挣工资之前,由影消失了,别说是念书,这三个孩子吃饭都会成问题。 以前听人说爱屋及乌,我不明白其中的含义,现在却切身体会到了这种感觉。明明不是我家的孩子,我却挂心的不得了,恨不得自己掏钱供他们念书,而且不求回报,这感觉真的挺奇妙的。 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毕锦为什么对我的婚事那么上心。就算是兄弟,也不能逼着我靠女人去争前途吧?这就太不讲理了。 不过比起毕锦这边的阻力,我自身的阻力要更大。我现在根本就不敢见由影,连买东西都是去毕家开的其他商店,不敢去由影工作的那家店。掐指一算,从我最后一次见由影到现在,已经有八个月零九天的时间了。 啊……八个月零九天没见,她还能记得我吗? 就算是记得,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毕竟我是在目送她和毕锦去过夜之后才不去那家店的,这很容易被她误会成“他是嫌我脏才不来这家店的”,甚至伤害到她。 可恶!明明知道这一点,却无法拿出勇气去见她! 枪理!你就是个软蛋! 就算这样责骂自己,勇气也不会凭空冒出来。 老农一定想不到,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我脑子里已经想过这么多事。这人虽然一根筋,但不是没有眼力价。他见我脸色不太好,就没有继续追问。 南桥是地名,但不是街名和坊名。它位于常胜街与重宜坊的交界处,原本是片空地,没什么人。这里有条河沟子,有个不愿留名的善人在河沟子上修了一座桥,以便人们通行。 这桥没名字,因为建在皇城以南,所以被称作“南桥”。又因为是不留名的善人出钱建的,所以又被称作“无名桥”、“好人桥”或是“善人桥”。后来近卫军团在这里建了司令部,走动的人就多了,而且大多是有钱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地方成了卖艺者的聚集地。什么杂耍的,变戏法的,胸口碎大石的,说书的,唱戏的,干什么的都有。 元兴人讲究有劳有得,就是只要你为我做了,我也得着了,我就得给你报酬,否则我心里就不舒坦。本地人去看卖艺,兜里必须得揣钱,哪怕是一分两分也成,要不就没脸去看。 只要演的好,有元兴人来看,卖艺的就能挣到钱。就算一人赏个一分两分的,只要看的人多了,一场下来也能挣个三毛五毛的,省一省,一个人一天的饭钱就出来了。如果来了个有钱人,看得高兴了,赏个三块五块的,就能去吃顿好的。如果省省,一个人能吃半个月。 这里还有搭组、结队的艺人,俗称“班子”。班子卖艺,一般是要搭台子的。这搭台子也不一定是真的搭一座台子,可能只是摆几张长椅,或是撑几块幕布遮遮人,走个形式。 本来军队驻地周围一百米是不许搭台子的,但是第七军团没有那么多规矩,只要别离营区太近,想怎么搭就怎么搭。如果营区里的兵很闲,就会出去看。不过315团和316团的兵里没多少元兴人,大多都是去白看的,很少会给钱。 也许是和我一起呆的久了,老农也沾染上了元兴人的习惯。每次去看卖艺,他都会揣几个铜板——就是一分钱的硬币,看一个节目就赏一个。赏完了还说,这感觉好,高高在上的,倍儿舒服。 我也是习惯性的给一分钱,有时候也会给两分,高兴的时候才会掏票子,给个五分十分的——虽然我说过一毛五毛之类的话,但我们大先帝国是没有“一毛钱”这种东西的。一毛钱就是十分钱,五毛钱就是五十分钱,都是纸钞。 我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这么叫,我记事的时候大家都这么叫,我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我和老农先是就近看了段杂耍,那是个玩木碟子的,用细竹签子顶着木碟子转。这在元兴城没什么稀奇,关键是那转碟子的女人穿得少,大冬天的还露着肚皮和腰,胸大屁股也大。除了我们以外,周围还有几个兵,他们也是搭伙出来的。 那女人转碟子的时候,卖弄似的扭动着屁股和腰,偶尔还抖一抖丰满的胸部,惹得那几个兵直吹口哨,大声喊“露一个”。 那女人也是大方,直接朝那几个兵抛了个媚眼儿,说赏一块钱就露。那几个兵显然没有一块钱,所以立刻熄了火儿,不好意思再吱声了。 我本以为事情会这样过去,没想到老农这时突然上了头,直接掏出一块钱,走到女人面前,把钱扔进女人脚前的瓷碗里。 “好!!!” 那几个兵见有人帮他们撑场子,立刻鼓掌叫起了好。围观的男人们也开始跟着起哄,让女人赶紧“露一个”——这要露的东西,肯定不是胳膊,至少也得是大腿才行。 第19章 炸场 卖艺的也都不容易,毕竟能拿来卖艺的本事,都不是一般人能来的了的,否则谁花钱去看你啊? 在我小的时候,南桥卖艺的还不是很多,人也不像现在这么集中。毕竟除了南桥以外,还有盛德路西、白马口、西市口、八尺巷这几个历史更悠久的场子可供集中卖艺。 可是随着来元兴城卖艺的人越来越多,盛德路西、白马口、西市口和八尺巷都已经人满为患,后来甚至挤到连说书的都找不到场子的地步。多出来的卖艺者只能往南桥这边来,结果南桥很快也步了前几个场子的后尘。 肯赏钱的人就那么多,能赏的钱也就那么多,赏了这家,那家就没的吃。换而言之,卖艺者越多,竞争就越激烈。为了争夺观众,像这女人这样,以大冬天露白腰的方式吸引客人的卖艺者就算是比较本分的了。很多卖艺的为了拉观众,干脆直接用荤段子暖场,或是直接露不该露的地方。 那女人也是大方,得了钱之后,直接停了盘子,把只能裹住胸部以上部分的棉袄猛得向上一掀,然后赶紧放下。她的棉袄显然有些小,而且有些紧,她的胸部太大了,也太重了,在失去棉袄的包裹之后,它们就直接坠下来,直接包根本就包不住。 她这一露,立刻炸了场——所谓的炸场,就是观众一齐叫好,而且叫好声震耳欲聋,以至于周围的场子和台子无法继续演下去。炸场之后,我身旁的一个汉子大声喊道:“我这儿有两毛!再来几个爷们儿凑够一块!让大伙儿再过一次瘾!” 这人一挑头,立刻有人响应。 “我出一毛!” “我也出一毛!” “我出两毛!”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几个汉子就又凑出一块钱来,由那挑头的汉子拿着,扔进女人脚前的瓷碗里。 反正已经露了,而且短时间内也塞不回去,不如趁势多露几次,多赚几块钱——我虽不会读心术,但我觉得那女人就是这样想的。 在这之后,那女人又露了几次胸,挣了好几块钱。直到场子里没人再掏钱,她才不紧不慢穿好衣服,收拾好东西,撤出了场子。 撤场的时候,有几个衣服干净的汉子尾随过去。那女人显然知道有人跟着自己,她在不远处停下,与那几个汉子小声交谈了几句,然后便往领头的汉子怀里一扎,跟着他们走了。 “我说你是真的傻。” 那女人走后,我对一脸意犹未尽表情的老农说道。 “一块钱就看个胸,值吗?” “不值。” 老农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一下头。 “值。” “哈?值?哪里值了?” “枪爷,这大冬天的,在大街上看女人露胸,就花一块钱,这还不值吗?咱俩现在去别的街,找个姑娘,给她一块钱,让她露个胸,她能露吗?” 当然不能。 人家不但不会露,而且会大声向周围的人求救。如果引来首都治安局的特工,我俩就得进军法处了。 “照你这么说,好像是挺值的。” “你看,我说值吧!”老农咧嘴一笑,“别说是别的街,就算是去逛舞房,让脸正胸大的舞姐儿露个胸,一块钱也不够啊!咱这些人搭伙儿,五块钱就看了五次,太赚了!” 虽然舞房和舞厅只有一字之差,但这却是两种地方。舞房本来是赏舞的地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舞房就变成了风尘之地。舞还跳着,但舞房已然不是单靠跳舞挣钱了。为了和正常跳舞的女人做个区分,舞房的女人都不叫舞女或舞娘,改称“舞姐儿”了。 从我记事起,元兴城的舞房就是干这个的。档次有高有低,高的光进门费就二三十块,低的几块钱就能过一夜。毕锦不喜欢去这种地方,但是闵海喜欢。他说舞房的女人够妖够媚,够销魂,毕锦却不以为然。 毕锦习惯去舞厅玩,那里的妹子是随便约的,有专门去卖的,谈好价钱就能走,也有去寻求刺激的年轻女孩,其中甚至有富家小姐。毕锦带我去玩,基本都是去舞厅,闵海则是喜欢去舞房。不过不管去哪里,我都不敢碰那里的女人,哪怕是雏儿也不行。 男人要本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记得爹娘的嘱咐。在喜欢上由影之后,我就更不可能去碰其他女人了。 “可我还是觉得有点亏。” “你亏啥呀!你又没花钱!我请的客!” “行行行,记你的情啦,下次请你。” “别下次啦!咱现在就走起呗!” “哈……还没看够啊?” “那个女的看够了,可南桥又不只一个女的,有人敢露,我就敢看!反正是你花钱!” “得,既然你想看,那咱就走起吧!”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生理和心理都很健全的男人。虽然不敢随便碰女人,但看看总行吧?而且之前的炸场给了我很大的震撼,在体验过一次之后,就想再来一次。 为了能看到想看的东西,也为了再体验一次炸场的感觉,我和老农在南桥四处寻摸起来。老农又相中一个玩杂耍的,这次是个年轻女孩,是翻跟头下腿,演身手的。她的身材显然没有之前那个女人好,不过老农说了,那种花骨朵还没开放的感觉也挺好的,于是就大声起哄,让女孩露一个。 那女孩显然没有之前的女人开放,把身体捂得严严实实。因为表演的很一般,周围几乎没有观众。老农这么一喊,把周围场子的观众吸引过来,想看看女孩会怎么做。 那女孩很害羞,被老农这么一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老农见她不接话,更是来了兴致,又大喊道,一块钱给露不? 女孩一听能给一块钱,立刻就动心了。可是她没忘记这是什么地方,若是在这里露了不该露的地方,她的名声就毁了。 之前那女人显然是见识的多了,早已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只要能挣到钱,让她陪男人睡觉都行——最后她不是就是这样做的吗? 可这女孩显然还没体会过真正的世态炎凉,心中还有着自己的固执。我在女孩的眼中看到了挣扎,不知道为什么,我非常希望她能摇头,或是斩钉截铁的说一句:不露! 在正式和老农交涉之前,她先和观众们说了一番话,无非是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饱饭,希望大家行行好。然而比起行善来,观众们更想看热闹,毕竟只要她肯露,就有人肯花钱打赏,到时候她自然就能吃上饭。 老农也没表现出怜悯心,也许在他看来,他这就是在帮那女孩——事实上他确实帮她拉来了不少观众,而且给她指出了一条挣钱的路子。但这路子显然是歪的,是危险的,一旦步入歧途,就再也走不回来了。 第20章 这妹子我们包了 如果那女孩肯摇头,我不介意给她一块钱,让她吃顿饱饭。 可最终,她还是向现实低头了。这也不怪她,毕竟饿肚子的滋味并不好受。我饿过肚子,知道那种感觉,也知道饿肚子人的辛苦,所以我能理解她的做法。 在确认老农确实肯给她一块钱之后,她便涨红了脸,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解棉袄的扣子。我有点看不下去了,就瞥了老农一眼,见他露出了后悔的表情。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既然他已经冷静下来,我就不必多嘴,只等他自己改口就好。当众毁掉一个年轻姑娘的名声,稍有良心的人都会感到良心不安。老农虽然容易上头,但他不是个没良心的人,知道对错,也会把握分寸。到了该收手的时候,他自然会收手的。 “等等!” 女孩解开第三个扣子的时候,老农便快步上前,转过身来对众人说道。 “老子花一块钱看胸,凭啥便宜了你们?你们又没花钱!谁要是想看!自己掏钱!” 不得不说,老农的脑子还是不够灵光。 那女孩已经同意要露了,周围也聚集起了上百号的观众。就算一人凑一分钱,也能凑够一块,让女孩露一次,他是拦不住的。而且起哄不是人家起的,是他起的,女孩要是记恨,也只会记恨他。 在这种时候,我必须趁着大伙儿开口之前说话,而且必须直接堵住所有人的嘴。否则,事态就控制不住了。 “还掏什么钱啊?这妹子都同意露了!之后的事儿还差的了吗!散了吧散了吧!这妹子我们包了!有念想儿的自己找去!舞房里有的是!” 说罢,不等那妹子开腔,我就快步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对她说道。 “妹子,这大冷的天儿,还是别脱了。你看看这群人,眼睛都冒绿光儿,你要是在这儿脱了,他们保不齐对你做什么事儿呢。不如这样,你跟我们走,我们请你吃饭,行不?” 女孩本来是不想走的,可一听我说男人们可能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她就害怕了。虽然我和老农也是男人,但我们毕竟只有两个人。就算被我们两个做了什么,也比被上百号人做了什么强——当然了,观众们只是想看她露胸,不会真对她做什么。我这么说,纯粹是为了吓唬她。 我不知道女孩在做出决定之前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总之在几秒钟后,她点了一下头。众人见我们原来是来找那方面的乐子的,女孩还同意了,立刻发出一阵嘘声。我们是当兵的,老百姓不敢惹,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人就散了。 卖艺的地方就是这样,不管观众来的多慢,散的时候都是很快的。不等你回过神来,人已经走光了。除非你表演的太过精彩,观众舍不得走,你走的时候人家还会鼓掌欢送。不过有这种待遇的都是名角儿,一般的卖艺者是想都不敢想的。 由于老农之前起哄起的太厉害,我又一直袖手旁观,虽然这妹子答应和我们走了,但她显然很害怕我们,不敢和我们靠的太近,而且给人一种随时可能会逃走的感觉。 我们也不是非得带着她走,毕竟围已经解了,只要有机会她还能接着演。可是她一走,场子立刻就被别人占上了,如果找不到场子,今天她就演不了。这事儿毕竟是我俩挑的,放着人家妹子不管,这就太没良心了,至少也得请她吃顿饭,而且还得吃顿好的才行。 老农口袋里已经不剩多少钱了,所以这顿饭由我来请。我俩已经吃过午饭,而且吃的很饱,没必要再点菜,只给妹子点就行了。 我给她点了一份红烧肉,一盘炒豆芽,又要了四个馒头。妹子是真饿了,眨眼的功夫四个馒头就没了。我又给她要了四个,在一通狼吞虎咽之后,桌上的四个盘子全空了。之后她还想舔盘子,我赶紧把她拦住,问她吃饱了没,没吃饱可以再要。 八个馒头,一份红烧肉,一盘炒豆芽,这要是再吃不饱,那一般人家是养活不起这个女孩的。妹子确实吃饱了,只是穷惯了,舍不得盘子上的油,想舔干净。 其实盘子上也没剩多少油,在舔盘子之前,她已经用馒头擦过一遍了,只是没完全擦干净而已。在被我劝住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事似的愣了一下,然后小脸就涨得通红,头也埋了下来。 啊,对了,之前我说把她包了来着。 我苦笑了一下,和妹子解释说,我和老农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把事情搞大了。说包她只是为了解围,不是真的想对她做些什么。 然而我的话根本就没有说服力。不是我口才不好,也不是人家妹子想太多,而是因为在我说话的过程中,老农始终像头饿狼似的盯着人家妹子看,眼睛火热的像是要烧起来似的。要是换做是我,我也不信这些话啊! 我觉得老农应该是看上这妹子了——我一开始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的。一个肯花一块钱看大胸的家伙,怎么可能主动去调戏一个胸不大的妹子,还硬是要花一块钱看她的胸?这在常理上说不通嘛! 这女孩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脸蛋虽不算俊俏,但五官端正,眸子清明,若是花心思打扮一番,必然有几分姿色,挺招人喜欢的。 妈蛋的,用老子的钱泡妞儿,真是便宜你了! “妹子口音不像是元兴的,哪里人啊?” “我是镇远来的。” 也许是我长得比较像好人,而且没用饿狼似的目光看着她,妹子对我表现出了明显的信任。 “镇远……镇远是什么地方?” “西北,中邢省那片儿。” “中邢省……我的天,离元兴好几百里地呢,你一个人来的?” “嗯。”妹子羞涩的点了点头。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十六岁就敢来闯元兴?你爹娘真舍得让你走啊!” “我也是没辙了。”妹子苦着脸说,“我娘母埋的早,爹赖酒,要把我嫁给村东头的稗瘸子,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我对西北方言没什么研究,妹子说这段话的时候口音有点重,中间那段我没听明白。等听到他爹要把她嫁人,然后她逃出来之后,我才结合上下文,分析出她中间那段话说的是“她娘死的早,她爹酗酒成性”的意思。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走过来的。”妹子吸了吸鼻子,“走了一年多哩。” 好嘛,原来十五岁就开始吃这份苦了。 第21章 雀儿 这妹子名叫“雀儿”——由于对西北方言没有太多了解,一开始我以为她叫“巧儿”,后来才知道,她叫“雀儿”,不叫“巧儿”。 在元兴话里,“雀”和“确”同音,没有“巧”这种发音。听雀儿说,麻雀在西北就被称作“雀儿”。元兴就没有这种叫法,这边管麻雀叫“雀子”,小孩子去掏麻雀窝,都说“去掏雀子窝”。 元兴周边的地区都这么叫,老农家那边也是这种叫法。可是在认识雀儿之后,这货就改口叫麻雀“雀儿”了——瞅瞅这没出息的! “雀儿,你一个人从西北走过来,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可不呢,辛苦着呢。裹子里也没几个板子,先起是讨食,过后见有卖艺的,翻跟头下腿,翻拱桥。我一想,这我也会啊,就试着弄,还真赚了些板子。可是我弄的不好,赚的不多,几时遇上好心人,赏个大饼什么的,才能吃饱饭。” 雀儿的西北口音有点重,一开始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因为她说的都是短句,而且话也不算多,仔细想想也能想明白。可等她打开了话匣子,话多了,说起了长句和西北方言里特有的词汇,我这脑子就有点不够用了。不过在交流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有点适应西北方言的节奏了,像这种程度的长句,我还是能听明白的。 “你之前说,你从家里逃出来,是因为那个稗瘸子不是好人,你不想嫁给他。那是不是说,如果那个稗瘸子人还不错,你就愿意嫁啊?” 雀儿皱着眉想了想,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如果他人好,就算是瘸子,我也嫁。家里已经没粮了,爹又是那副样貌,赊都没处赊。只有邻居家的大娘几时会送个饼过来,还是悄摸的,不能让爹现着。要是被爹现着,又要没皮没脸的祈人,讨酒喝。” “既然如此,你干嘛不逃远一些,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就算再不济,找个大户人家,卖身当丫鬟,也比在外面卖艺强啊。”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老农在一旁没好气的瞪着我看,就好像我要把他未来的媳妇给说跑似的——这傻货,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这么问,是在套她的话,想知道她会不会嫁给他这个大头兵。如果她只是想嫁个好男人,只要老农好好表现一番,机会不就来了吗?如果她还有别的要求,只要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嘛! “我也想啊。可这世道怪乱的,走哪哪慌。这个派那个党的,还有红毛子和土匪。听人说,被土匪现了还好,跪下磕几个头,说几句好话,弄上一段,就算弄的不好,人家也会放你走。要是被红毛子现了,就要被糟蹋了。” “既然知道世道乱,不就更该找个安稳的地方歇着吗?” “我也想歇着,可是寻不得处啊。” 说着,雀儿又吸起了鼻子,声音哽咽起来。 “人都嫌我下贱,还说我脏。快出中邢的时候,有个汉子哄我说要纳我,却是想糟蹋我,要不是逃的紧,那就完了。遇到的好人家都是有媳妇的,养不起小的,我也不好意思跟人家。我嘴笨,不会说好话,卖身抢不过人,弄招子也没几个人看。后来听人说京城好挣板子,就跟着潮来了……” 说到这里,雀儿已经哭了出来。我赶紧叫来伙计,借他肩上的毛巾一用,让老农给她递去,又给他使眼色,让他说点好话安慰。 老农这人啊,心眼儿太直。我让他说好话,他倒好,直接就表白了。 “妹子!别哭!我养你!” 好嘛!厉害嘛! 我要是这妹子,指定嫁你! 不过话说回来了,你话说的是挺满,可你怎么养人家啊? 你一个三等军士,自己都住营房呢,这妹子要是跟了你,你让她住哪儿?别告诉我你要让她住旅社啊!那地方太乱,也太危险,不是女人该常呆的地方。 老农是个有常识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做——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走!妹子,跟我回家!” 等等,回家? 回哪个家?老家吗? 从老农出门后前进的方向来看,他显然不是奔着老家的方向去的,而是奔着我家去的。因为账还没有结,我只能先结了账,再追上去,将他拦住。 “喂喂喂喂喂喂喂!老农,你要干嘛?” “干嘛?还能干嘛?带妹子去咱家呀!”老农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 “你给我打住!” 若是在平时,老农这么说,我绝对没有意见。可是现在,绝对不行。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无非是想让雀儿先住在我家,等他安稳下来再想别的办法。我不是不想帮他这个忙,在安民坊这一亩三分地,谁不知道谁啊? 你家有几口人,都是谁,几男几女,几老几少,周围人心里都和明镜儿似的。家里有儿子,多出了男人来,可以说是干儿子,或是儿子的朋友。要是多出个女人来,我家该怎么说?实话实说,说是我朋友的媳妇? 我朋友的媳妇住在我家,这叫托妻。我一个没结婚的男人被托妻,搞不好是要被说闲话的。我一个黄花大——啊呸!我一个正直青年,名声要是被搞臭了,怎么面对将来的媳妇啊! 就算我不在乎自己的脸面,还得在乎我们枪家的脸面呢! “你给我过来!” 我拽着老农来到一旁,看了看还在抹眼泪的雀儿,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我说你做事怎么不带脑子啊?把女人往我家领,也不说和我商量商量!就这么把人领去,你想干嘛?你能干嘛?你现在就能娶她啊?再说了,我们对这妹子一点也不了解,都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哪能随便领家去!” “枪爷!信我!她是好人!” 啊啊啊!我信我信!她是好人! 可就算是好人,也不能随便领家去啊! 我毕竟还没结婚,她毕竟是个女人,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让她住进枪家,我怎么办?我们枪家怎么办? 啊!对了! 名正言顺……名正言顺……嗯,我好像有办法了。 “老农啊,听我说,咱们这样……” 第22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这个人不喜欢高调,但是有些事,不高调,不弄的人尽皆知,那就不行。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犟呢?我说不用就不用!把人给我带回去!” “这是我孝敬咱爹咱娘还有咱奶的,关你屁事儿!我花钱,我乐意!你管不着!” 枪家门口,我和老农相对而站,大声争吵着。 这会儿正是晚饭的时间,坊里人都在家的时候。不出我所料,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街坊邻居就跑出来看热闹了。 雀儿就站在老农身后,正用崇拜且充满担心的目光看着他。 妈蛋的,老子扮黑脸帮你找媳妇,真是便宜你了! “我家不用人,也用不着人!我要是用人,可以自己雇!用不着你!” “你得了吧你!咱爹咱娘的身体啥样,你不知道吗?咱奶年纪也大了,你忍心让他们自己干活吗?啊!我替你雇个人来照顾他们,你还不乐意了?” 老农本来是不会演戏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前这场戏他演的非常好,真儿真儿的,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唉,看来爱情真是能改变人的。 “什么叫我不乐意啊!我是说,我自己找人,自己雇人伺候他们,又没说不雇!” “那你雇啊!” “我不还没来得及雇呢吗!再说了,这事儿我还没和他们商量呢!” “商量啥啊!尽孝心还用商量啊!” “干啥不商量啊!哦,我话都不说一声就往家里领个妹子!知道的知道是我雇了个佣人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媳妇了呢!” “别扯那没用的!你怕这些,我不怕!” “你当然不怕了!你又不是我们枪家人!人家说闲话也说不到你头上!” “啥叫我不是你们枪家人?我是不姓枪,但在我心里,咱爹咱娘咱奶,就是我爹我娘我奶!咱就是一家人!咋地,你不承认啊?” “我咋能不承认啊!可是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你这不是乱来吗!” “啥叫乱来?我这是孝心!” 在演这场戏之前,我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排练了几遍。之后我让老农和雀儿在外面等着,自己先回家,知会家人一声,让他们有个准备。然后老农就带着雀儿来我家,我把他俩拦在外面,开始演戏。 演这场戏的目的很简单,无非是想堵住左邻右舍的嘴,不让他们说闲话。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当,美中不足的是,老农的性子太急,我这边刚知会完家人,他人就到了。 娘似乎想和我说什么,但我已经没有时间去听,只能立刻出门,和老农演起了对手戏。在演戏的时候,我暗中观察邻居们的脸色,偷听他们的交谈声。在确认他们看懂了我们在争什么之后,我就冲着屋里喊道。 “爹!娘!奶奶!快出来管管老农吧!我管不了他了!” 这是我和家人约定的暗号。只要我这么喊,他们就出来拉架,然后顺势接受老农的“孝心”,让雀儿住进我家。 让我意外的是,在我喊过之后,爹也好,娘也好,奶奶也好,都没有出来。他们不出来,我只能先把老农和雀儿留在外面,自己进去找。 进屋时,爹,娘和奶奶都坐在炕上,一脸的闷闷不乐。我感觉气氛不太对,赶紧缩起肩膀,蹑手蹑脚的来到炕前,小声问道。 “爹,娘,奶奶,咋回事儿呀?咋不配合我呢?” “配合啥呀?”爹沉着脸说道,“配合你给别人说媳妇啊?” “嘿嘿,那个……老农他不是自己人吗,我帮他找完媳妇,他不就更能卖力给我找媳妇了吗,您说是不是?” 爹白了我一眼,嘴巴咕哝了两下,没有说话。 “娘,您说呢?” “唉,那孩子哪儿都好,就是脑子不好使,总忘事儿。” 娘皱着眉头,所答非所问。 “忘事儿?啥事儿啊?” “我刚才就想和你说,可你急着出去,不肯听。现在肯听了?” “嗯嗯!肯听肯听!” “之前不是给你说了一家媳妇吗?”娘说,“娘知道,那家的婆娘贪心,当不好丈母娘,所以也没抱啥希望。于是我就想吧,既然好丈母娘难找,那就找个没丈母娘的。” 找个没丈母娘的? 听到这里,我又有了不好的预感。 “前阵子,你不是认识个做鞋的闺女吗?你不在家的时候,那闺女偶尔会来咱家,帮着收拾收拾屋子,洗洗衣服什么的。我看这闺女人不错,又找她订了几块帕子、鞋垫什么的,一来二去就熟络了。 娘挺相中她的,可是她家条件太差了,又没爹又没娘的,家里还有三个弟弟,拖累太多,所以娘就没往那边想。经过昨天那事儿,娘算是明白了,没爹没娘不见得是坏事儿,就想帮你俩介绍介绍。 你这人呐,倔,和你爹似的。娘知道你不喜欢走场面,所以这次娘不让你走场面,想让你俩慢慢处。可你这人怪忙的,她又没法去军队陪你,这样咋处啊?娘想了想,觉得那闺女家日子过的应该挺紧吧,如果娘雇来来家里做工,她应该不会反对。 这事娘和胜子说过,让他和你说,这孩子却给忘了。今天上午,娘去了那闺女家,和她谈了,闺女也同意了。娘打算让她来咱家住,就让她收拾东西,带着她家老幺过来住。算算时间,那闺女也快过来了。” 我!的!天!呐! 亲娘!您可真是我的亲娘啊! 您要不是我亲娘,咱俩办事的思路咋会这么像呢! 等等等等!现在不是贫的时候。 娘私下里已经雇了一个佣人,还让她带着弟弟来我家住,那么雀儿就没法名正言顺的留在我家了。这样一来,我和老农演的那场戏就变得毫无意义。 只要由美带着她家老幺来了,雀儿就只能离开。毕竟我家又不是什么大家庭,爹、娘和奶奶的身体虽然不太好,但也只是不够健康,还没到非要让人照顾的地步,一个人足够忙活了,没必要雇两个人。 如果真雇了两个人,那就有点炫富的意思了,还是容易被人说闲话。 就在我想这些事的时候,从外面传来了骚乱声。 第23章 逢迎上级腐化基层 什么叫打脸? 就是你刚说完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屁了,结果话音未落,你就忍不住放了个屁。 自己打自己的脸,这是非常丢人的事。我和老农刚才在外面演了半天的戏,想把我俩都塑造成孝子的角色,街坊邻居看见了,也听见了。如果娘雇了由美的事被捅破,那我和老农的孝子形象就会瞬间崩塌,变成两个连自家长辈雇了佣人都不知道的蠢货。 为了保住我和老农的形象,我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防止对雀儿的事毫不知情的由美把话给说漏,让我俩难堪。 让我意外的是,外面的骚动并不是由美制造出来的,而是老农制造出来的。这家伙已经被雀儿那崇拜的目光看的得意忘形,我一进屋,他就擅自给自己加戏,说什么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枪家那个不姓枪的儿子,一定要给枪家的长辈尽孝之类的。 然后街坊邻居就议论开了。本来大家说的都是好话,比如这人够义气,够孝顺之类的,可这街坊邻居也不都是好人。 离我家几丈远的地方有家姓苞的,就是苞米那个苞,他家老二不是什么好东西,倒不是说他坑蒙拐骗做坏事,大家说他不是东西,是因为他非常不孝顺。都快四十的人了,还赖在老人家里,没工作也没媳妇,白吃白住不说,还会骂爹娘。 苞家老二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大家都说好话的时候,他非要浇盆冷水,说老农是为了巴结我才做这些事的。老农听见这话能干吗?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上去就是给苞家的老二一顿揍,这才出了骚乱。 也就是我俩出门的时候没带枪,我俩要是带枪出来的,以老农那脾气,可能会一枪崩了苞家老二。 虽然已经打过了,老农也解气了,但我还没解气呢。你在我家门口说我兄弟坏话,我要是这样放过你,我对的起我兄弟吗?可是老农已经打过人了,我不好再打,只能想别的法子。 “唉,老农,刚才他说你什么来着?” “啊?” “我说,他刚才都说你什么了?” “啊,这孙子说我是为了舔你屁股才在这儿弄景儿!他娘的!” “唉,别说脏话,影响军人形象。” 我拍了拍老农的肩膀,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对街坊邻居们说道。 “各位都听见了!苞家老二,在大庭广众之下诽谤军人!有乱党嫌疑!” 大家一听到“乱党”这个词,齐刷刷的后退几步。离躺在地上哀嚎不止的苞家老二比较近的那些人更是一下子退了十几步,以最快的速度和他拉开了距离。 乱世有很多坏处,但好处也是有的。比如说,如果你有点权力,还会给人扣帽子,就能轻轻松松收拾一个人,而且还不用自己动手。 “老农!把他抓起来!” 老农是认得贾龙的,也知道首都治安局在哪儿。他见我想搞事,便欢快的咧开嘴,撸起袖子就奔着苞家老二去了。老农刚才打的有点狠,苞家老二已经被打蒙圈了,根本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老农把他拽起来,反扣住双手,站在原地等我的命令。 我给雀儿使了个眼色,让她跟我进屋。雀儿进屋之后,我和家人说明了情况,希望他们能允许雀儿暂住一晚,然后就出了屋,和老农一起押着苞家老二去了首都治安局。在路上,苞家老二意识到了不对,开始说软话求情。我没理他,直接把他送到了首都治安局。 贾龙已经下班了,但是他组里有值班的人。我认得那个组员,那组员也认得我。这样一来,我就不用请贾龙出面帮忙了。 我给那个组员塞了一盒烟,普通价位的那种,请他帮了个小忙。 那组员帮我安排了一间空闲的审讯室,脱光了苞家老二的上衣,把他绑在柱子上,然后找了几个心里不爽的弟兄,让他们轮番抽苞家老二的鞭子,发泄一下。那几个人心里应该非常不爽,鞭子抽得那叫一个狠,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血痕,看的我和老农直皱眉头。 “过瘾了?” “还行吧,活动活动筋骨。” “我是过瘾了!” “我也是。唉,我还是头一次用鞭子抽人呢,真爽!” “现在我算是知道了,刑讯处那群家伙为啥那么横,这都是练出来的,以后我也得多练练。” “对头!唉,哥们儿,以后有这好事儿,再来找我啊!” “没问题!保证叫你!” 抽完了鞭子,特工们就离开了,只有那个组员留了下来。苞家老二已经疼晕过去了,他弄了盆凉水,直接扬在苞家老二身上,把他浇醒,然后和我们一起审他。 我只是想教训教训苞家老二,一方面是为自己出气,一方面是替他爹娘出气,不会把事情做的太绝。虽然他已经很惨了,但我还是故意刁难了他一下,好让他长长记性,管好自己的嘴,今后别乱说话。 “为什么要诽谤军人?” “我……我没有……没有啊……军爷——啊不!枪爷!枪爹!没有!我真没有啊!” “我这兄弟都听见了,你是当着他的面说的,说的什么来着?” “说我舔你的屁股。”老农在一旁接话道。 “啊对,说他巴结领导,逢迎……呃,兄弟,那套说辞怎么说来着?” “嘿嘿,那叫‘逢迎上级,腐化基层’。”组员笑道。 “啊对!逢迎上级,腐化基层,就是这个意思!” “没有啊!枪爷!真没有啊!我、我我我我……我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枪爷!枪爷!我错了!您放我一马!求您放我一马!放我一马吧枪爷!” 如果不是被绑在柱子上,苞家老二肯定已经跪在地上给我磕响头了。考虑到他已经挨了一顿打,又吃了好几通鞭子,受了不少苦,我不打算继续为难他。不过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我也不好放过,至少得他把那当蛀虫的臭毛病给改了,免得他继续祸害自家爹娘。 苞家的伯伯和婶子都是好人,就是太娇惯他家老二了。要是放在别人家,儿子敢骂爹娘,还不得被打死?他俩却不打,还唯唯诺诺的,他家老二说什么,他们就乖乖做什么,一点也没有爹娘的样子。 “我倒是想放你一马。这样吧,你先和我这兄弟道个歉,然后呢,写个保证书——啊,忘了,你好像不认字。不过没关系,你不需要写,他们这儿有现成的,你只要画押就行了。回家之后好好做人,好好做‘人’,知道吗?对你爹娘好点儿!别再做那天打雷劈的事儿!” 第24章 十六岁最好 把苞家老二从首都治安局带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我和老农把他送回家,苞家爹娘已经急得是火上房,见到他俩的样子,我先是感叹了一下父母心,紧接着就是一阵头大。 这儿子都这样了,还宠着当成宝儿呢! 看来这苞家老二变成这个样子,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好在苞家老二不是滚刀肉,是真心想改了。他一见到爹娘,直接跪下,咚咚咚连磕几个响头,然后就扇自己耳光,说自己以前不是东西。 这人呐,只要在鬼门关走上一遭,就能想明白很多事情。 就比如说我吧,在图塔人的军事基地爆炸之后,我就想明白很多事,看开了许多事。还有就是差点被学生掏枪打的那一次,之后我又想明白很多事,看开了许多事。 要是放在以前,不把苞家老二整个半死,我是不会罢手的。毕竟过去年轻气盛,义字当头,你敢动我兄弟一根汗毛,我就能把你往死里打。 现在就不一样了,得过且过,凡事不要做的太绝。人活着都不容易,各有各的难处,该宽容的时候就宽容,能不树敌就不树敌,这样生活才会轻松一些——这样一想,我对苞家老二做的事确实有些过了,应该仔细反省。 当时天色已晚,我和老农从中午折腾到晚上,已经很累了。南桥离安民坊还是挺远的,走路的话得走半个钟头,我俩不想再折腾,就直接回家住了。 家人似乎早就料到我俩会回来住,都还没有歇息,房里还亮着灯。我打开房门,见爹、娘、奶奶和雀儿正围坐在小桌前聊天。 “爹,娘,奶奶,还没睡呢?” “不是等你呢吗。” 我一回来,娘就拉下脸来,白了我一眼。 “你可真威风啊,说抓谁就抓谁,如果今后娘说错话,你是不是也要把娘抓进局子啊?” “哎哟哟哟哟!娘诶!您这话说的,我哪儿敢抓您呢!” 我知道娘在生什么气,无非是气我滥用职权,在街坊邻居面前出风头。我赶紧凑上前去,露出厚脸皮的笑容,坐在娘身后,给她捏起了肩。 “娘啊,我这不是耍威风。您想想啊,那个苞家老二,平时就不是个东西,今天还到咱家门口来说老农的坏话,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我收拾他,不是为了我自己出气,那是为了街坊邻居出气。再说了,我就是吓唬吓唬他,也没对他做什么。” 老农听了我的话,掩嘴偷笑。我瞪了他一眼,龇了一下牙以示威胁。老农撇了一下嘴,耸了一下肩膀,完全不把我当回事。 可恶!仗着有娘撑腰,居然不把领导放在眼里了! “苞家老二真没事?” “啊,没事,就是挨了顿鞭子,吓坏了。挨鞭子那是例行公事,必须得挨的,不挨不行。娘,您还别说,这招真管用。我们送他回家的时候,他直接跪地上,‘当当当’就给他爹娘磕了几个响头,又自己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扇得‘啪啪’响,还说他明天就去找工作,而且以后再也不骂爹娘了。” “算你做了件人事儿。” 听了这番话之后,娘的脸色变得稍微好了一些——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呃,我还有什么事做的让娘不满意了吗? “咳,咳,那个……由家那二丫头,还有她家老幺没来。” 这时,坐在对面的爹开腔了。 哎呀!不愧是我的亲爹!真为儿子我着想! 听了爹的话,我立刻明白娘为啥还不满意了。以娘的性格,如果由美和她弟弟没来,那她八成会亲自跑一趟,去由家看看情况。据我猜测,由美应该是变卦不来了,所以娘才会这么不高兴。 “没来?为什么没来?” “还能为什么?”娘又翻了个白眼儿,“还不是因为你和胜子在外面瞎嚷嚷,让那闺女听见了。人家怕给咱家添麻烦,所以不来了。” 不愧是由影的妹妹,真懂事! “理子,听我说啊。” 娘话音刚落,奶奶慢条斯理的声音就出现在空气中。 “诶!奶奶,您吩咐!” “那闺女,是好闺女。你娘相中了,你爹相中了,我也相中了。我看那闺女挺喜欢你,你也不讨厌那闺女。你要是真有孝心呢,就把她娶回来做媳妇。 今后要是碰到喜欢的,可以再纳。你现在出息了,不像你爷爷和你爹,只能娶一房媳妇,可以多娶几房,咱又不是养不起。媳妇多,孩子就多,人丁就旺,枪家也就更兴盛,你说是不是啊?” “诶,是。” 这话毕竟是奶奶说的,就算我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得点头答应。不过我不能就这样把亲事应下,别的不说,毕锦之前说过的话我还没忘呢。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就目前而言,我还真不能违抗他。万一我娶了由美之后,他拿由影出气,让她人间蒸发了,我得后悔死。 “这个……奶奶啊,其实吧……其实,我有个兄弟,是个有钱人。他和我说啊,我现在吧,不能急着找媳妇,尤其是不能急着在身边找。他说,最好是去上流社会找个女孩,和她结婚,这样才有前途——” “哎哟!上流社会!就是住街里的那群老爷小姐?那是咱能高攀得上的吗?就算高攀上了,那也是要做倒插门的!” 娘听了我的话之后,立刻就生气了。 “要是做了倒插门,你的孩子就跟别人家的姓了!知不知道!” “呃……这个……知道。” “知道你还想!” “不不不!娘,我没想!真没想!”我赶紧摇头,“我对什么上流社会的大小姐没有一点兴趣!真的!不过他这个人吧!他这个人……他……他……他他……他热心肠儿您知道吗!最近他正打算给我介绍呢!就算我不想找,也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不是? 我的意思吧,是咱先等等,等我先把上流社会那群大小姐推掉,啊,然后咱再谈结婚的事儿。您看我才十八,过了年才十九,还是虚岁,过了生辰才是实打实的十九,还不用着急。由美明年也才十六岁,您不就是十六岁才嫁人的吗?我感觉十六岁就挺好的,十六岁最好!你说是不是,老农?” 雀儿就是十六岁,在雀儿面前,老农自然不能说十六岁不好。在他夸了十六岁的女孩一通之后,我顺势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说起了他和雀儿的事。 第25章 这就是我的父亲 对于老农和雀儿的事,大家都是赞成的。 雀儿是个好姑娘,活泼可爱,很有灵气,又懂事。如果不是她娘去世的早,又摊上个酒鬼爹,这姑娘肯定不会吃这么多苦。 只不过以老农目前的经济实力,想娶媳妇还不太现实。若是抽空回趟老家,倒是能把婚结了,可这样他和雀儿就要两地分居。雀儿倒是没什么意见,但老农不乐意啊。这家伙莫名的恋媳妇,想把雀儿留在身边,能天天见着是最好不过的。 就目前而言,把雀儿留在我家,让她照顾爹、娘和奶奶,是最好的处理方法——可这只是对于老农而言。 娘毕竟是我娘,是向着我的。如果不是我满口答应说,只要应付完那群上流社会的大小姐,就立刻把由美娶进门,她肯定不会让雀儿代替由美住进枪家。 可是我这油腔滑调得久了,娘已经信不过我。她想请由家人吃顿饭,先把我和由美的婚事定下,这样她才能放心。 作为由家的大姐,妹妹订婚这种大事,由影自然是要出面的。一想到要和由影近距离接触,我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就“砰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娘……娘啊,这、这次您就信我一回……您……您、您看哈,万一这件事让我朋友知道了,或是让他介绍给我的大小姐知道了,这多不好啊!” “有啥不好的?” “您看哈,一个订了婚的男人,还跟人家在那儿胡扯,这像话吗?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又不想娶什么大小姐,咱也伺候不了那种角儿,她们咋看我都成。主要是吧,这样我朋友就很没面子了,您说是不?” “嗯,是这么个道理。” 娘点了点头,显然是被我说服了。就在我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奶奶又说话了。 “理子啊,你那个朋友,咱家人都见过吗?” “呃……还没呢。人家是富家公子,家里的一座仓库就比上四五个咱家了,我哪好意思带他来咱家呀。” “哎呀,他要真拿你当朋友,就不会嫌弃咱家。听奶奶的,请他来咱家,吃顿饭,把话说开。如果说不开,那他啊,就没拿你当朋友,这朋友啊,不当也罢。” 唉,姜还是老的辣啊。 奶奶这一番话,直接把我逼到死胡同里。我要是不答应,就证明我在说谎;要是答应了,那事情就会顺着奶奶的意思去发展。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对我很不利。 可是我已经没法再辩解。在形势的逼迫下,我只能接受奶奶的提议。 好在我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毕锦极力反对我娶普通人家的姑娘,甚至不惜用由影的性命来威胁我。我与由美的婚事,他肯定是不支持的。只要提前和他串好供,他肯定能想办法把这婚事给搅黄了。 想到这里,我就安心了。 当天晚上,爹、我和老农在小卧睡,奶奶、娘和雀儿在主卧睡。老农沾上枕头就睡着了,我因为有心事,一直睡不着。 我睡在中间,老农在左边,爹在右边。我翻身转向右边的时候,爹的声音迎面而来。 “还没睡呢?” “嗯。” 我睁开眼,看到了爹眼珠反射过来的光。 “爹也没睡呢?” “嗯。”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然后就是长达数分钟的沉默。在我脑子有些发沉的时候,爹的声音又出现了。 “理子啊,别怪我们。我们不是想逼你,只是心里着急。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以前你老拿爹的事开涮,爹知道你在开玩笑,但爹还是得把话说明白。爹结婚晚,不是因为爹想晚结婚,而是没条件。你现在有条件,就别浪费这个条件。 你看看你大哥,他现在就算想找,都不好找。二十好几的人了,没工作,家里又不富裕,哪家姑娘愿意跟他呀?有些话吧,说出来不吉利,可爹还是得说。 自从你当了兵,你娘就睡不好觉了,总怕你出事。前阵子爆炸的时候,你没回来报平安,她都吓晕过去了。我赶紧请了医生,给她灌了药,这才缓过来,但还是虚。后来你回来了,她才真正缓过来。我和你奶奶怕你担心,所以你没告诉你。 理子啊,现在的世道乱,当兵危险。我们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也不想活了。爹知道你人机灵,知道躲险,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凡事都要有个准备。你要是成家了,有后了,就算哪天你出事了,看在孩子的份上,爹和娘也能咬咬牙活下去,帮你把孩子抚养成人。 唉,爹知道自己说话不中听,可爹说的都是实在话。当兵也好,不当兵也罢,咱们做男人的,必须得做好这个准备。就算是死了,烂了,也得用骨头撑起这个家。” 自打爹没了右臂,失去了做工的能力,我就经常听见街坊邻居家的婆娘拿这件事嚼舌头。什么这男人完了,只能靠女人养了,孩子也得靠女人养了,他家女人真可怜,嫁了个倒霉汉子,只能吃苦受累之类的。 一开始我总是为这件事和那些嚼舌头的女人争吵,甚至骂她们,诅咒她们,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邻居们都认为我是个没教养的孩子。每次人家来我家告状,爹都只是低声下气的和人家道歉,不打我,也不骂我,只是摸摸我的头,苦笑着说,理子啊,别理她们,男子汉大丈夫,不和女人一般见识。 起初我管不住自己的嘴,也控制不住情绪。等爹低声下气道歉的次数多了,我就后悔了,也开始改了。那时我还不理解爹为了这个家所承担的压力,后来我长大了,明白事了,才知道爹究竟有多伟大。 对于男人而言,面子是非常重要的。没了面子,男人在社会上就不好混了。爹在失去右臂之后,失去的不仅仅是做工的能力,还有面子。因为他做不了工,养不了家,还要让自己的女人受苦养家,这样的男人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九年——爹被邻里轻视了整整九年。娘身子累垮的时候,更是有大把大把的人鄙视他,可他依旧默不作声,只是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他从未辩解过,从来没有,只是默默的在做事,默默的想尽一切办法,给家里多赚些钱。 就算是死了,烂了,也得用骨头撑起这个家——爹说的话,他已经做到了。虽然力量有限,但他真的在努力支撑这个家。哪怕是被人轻视,遭人白眼,他依旧默默坚持着,默默付出着——这就是我的父亲。 “……嗯。” 我强忍住哽咽感应了一声,然后翻过身去。在翻身的时候,滚烫的泪珠已经顺着脸颊滑下,鼻孔也被鼻涕堵住。我不想让爹发现我哭了,只能悄悄的用嘴喘气。悄悄的,轻轻的,将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又将温热的哈气小口吐出。 在握紧拳头的同时,我下定了决心。 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任性了。 第26章 毕大小姐 也许在普通的老百姓眼里,我这个少尉排长已经是个很大的官儿,是个人物了。可是和真正的人物相比,我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我之所以能和上流社会有些交集,只是因为我和毕锦的关系好,仅此而已。自从毕锦开始叫我兄弟,只要是有机会,他就会带我去那些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场合。一方面是为了让我见见世面,另一方面是想让我在上流社会混混脸熟。 毕锦的想法是不错,但我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打扮的衣着光鲜,走到人家面前,人家照样看不起你。在人家看来,你就是个无名蚂蚱,若是能蹦跶几下,让人觉得有趣,人家还能搭理搭理你,若是让人觉得无聊,人家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和毕锦关系很好的那群公子哥,都把我当成他的跟班——往好听了说是跟班,往不好听了说就是狗。我知道毕锦从来没把我当成狗看过,但为了不落他的面子,我还是尽可能的装成狗,而且是装成一条讨人喜欢的好狗。 既然是狗,和人就是有区别的,是不能和人平起平坐的,更不可能和人成家。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对上流社会的那群大小姐抱有任何希望。 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不是个贪心的人。一年能挣个五六千块,有点小权力,我就已经很知足了。在这之后,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把孩子抚养成人。男孩要顶天立地,女孩要温柔贤惠,这就是我的人生目标。 为了所谓的前途,去做什么倒插门的女婿,让自家孩子姓别人家的姓,这事我做不出来。 爹的那番话,让我下定了决心——去他娘的前途!老子就要做本分人!毕锦那小子要是再敢管我的婚事,这兄弟我就不做了!如果他还有点良心,闹掰之后他就不会拿由影怎么样。如果他真做了混蛋事,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仇人。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弄死他! 在这件事上,我下了很大的决心。可最终,却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费劲了。 看着满桌的饭菜,看着其乐融融的与家人聊天的毕锦,看着傻笑着和雀儿打情骂俏的老农,我有了一种宛若梦中的感觉。 “喂,喂!喂!!你傻啦!!!” “啊?” 少女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离我近在咫尺。我强挤出一个笑容,拧动僵硬的脖子,转过脸去,将嘴角挑高了一些。 “大小姐,您叫我?” “喂,你故意的吧!” 面前身穿西式长裙的俏丽少女皱起眉头,凌厉的目光如刀子一般迎面戳来。 “你以为我想嫁给你啊!蠢猪!” 蠢猪…… 在我认识的人中,会叫我蠢猪的人只有她毕大小姐,除了她以外就没别人了。 起绰号讲究抓特点,鼻子大的人会称作“大鼻子”,耳朵大的人会称作“大耳朵”,性格倔强的人会被称作“倔驴”。再有就是因为厌恶,起的侮辱性绰号,比如毕锦就管司琮魄叫“狗”,或是“狗东西”。 和真正的聪明人相比,我枪理肯定是不够聪明,可是“蠢”这个字和我绝对是不搭边儿的。所以毫无疑问,毕大小姐很厌恶我,而且厌恶的不得了。 “嘿嘿……大小姐,您先消消气儿……这事儿应该是误会……没错,误会……改天我和锦哥儿好好说说,让他——” “让他干嘛!” 毕大小姐瞪圆了眼睛,气势汹汹的看过来,把我没说完的话吓回了肚子里。 所以我才说,我伺候不了富家的大小姐。就这脾气,要想伺候好她,我得给自己脖子上套个项圈儿,蹲地上和她说话。她让我伸手我就得伸手,她让我抬腿我就得抬腿——他娘的!这是男人过的日子吗! 回想起两天前,我和毕锦摊牌的时候,他只是稍稍一惊,然后就满面笑容的说我误会了,还说保证帮我这个忙。当时我搞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看在兄弟情分上信了他一次。没想到他居然直接给我家派了请帖,邀我们去酒楼吃饭。 我带着家人一到场,就看见了笑眯眯站在毕锦身后的毕大小姐。我这人,从小到大,就没真正怕过几个人,而她毕大小姐就是其中之一。 毕大小姐这人,在国外呆过三年,会说好几种外国话,我是一种都听不懂。 我俩第一次见面是在毕家,团里召集军官开会,提前三天通知。当天我就去了毕家,想托毕家人给毕锦传个话,让他记得来团里开会,顺便把闵海也带过来。 我还没敲门呢,就听见院子里“啪啪”的响枪。我听到响枪,以为毕家出事了,也顾不上礼数,绕开大门,以最快的速度翻墙进院。 我双脚刚着地,后背就挨了一棍子。那是毕家的家丁打的,用的是直径一寸左右的棒子,打的那叫一个疼啊!家丁们以为我是贼,一边叫一边打,根本就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事发突然,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抱头鼠窜,到处乱跑。跑到花园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枪,子弹就落在面前的墙上。我当时就怂了,在高举双手投降的同时,大声报出了自己的身份,还有来毕家的目的。 好在我来过毕家,这里有认识我的人,能证明我没有说谎。否则我肯定会当成盗窃者,先被扭送到警察局,再被警察局转交给第七军团军法处。 在澄清了误会之后,家丁们才向我解释起响枪的事。他们说,他们家大小姐几天前通过合法渠道买到一支手枪,今天刚送到。那些枪响,就是大小姐在院子里试枪呢! 当时我也是嘴欠,随口抱怨了一句“女孩子家家的玩什么枪啊”,被毕大小姐给听到了。其实毕大小姐就在附近,墙上那一枪就是她打的,只不过一直没露面而已。 然后,毕大小姐就火了,要让家丁教训我一顿。 这毕家的家丁都是有脑子的,他们知道我和毕锦关系好,如果他们听了毕大小姐的话揍了我,她哥哥肯定不会找她的麻烦,可是揍人的人就要倒霉了。 毕大小姐下了命令,家丁们却都不动手。既然家丁不动手,那只能毕大小姐亲自动手了。 一个女孩子,打人能有多疼?我寻思就挨一顿打,让毕锦的妹妹出出气就得了。谁知这女人居然要拿枪握把砸我——我倒是不怕被枪握把砸,被枪握把砸,顶多被打个头破血流,不至于被打死。 可这枪是开过火的,我又不知道她上没上保险。万一她打我的时候枪走了火,打到了人,那可是要命的! 人命关天,我不敢有一丝马虎。在毕大小姐握着手枪砸过来的瞬间,我便上前一步,扣住了她的手腕。毕大小姐也没有辜负我的担心,在我扣住她手腕的瞬间,枪就响了。 第27章 赔礼道歉 如果不是我及时扣住她的手腕,让枪口朝向天空,这一枪指不定会打向哪里。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打到人,那也是很危险的。 毕大小姐被吓了一大跳,我则是被吓得两腿发软。在惊吓之后,我的火就上来了。也顾不上对方的身份,直接把枪夺下来,像训手下的士兵那样训了毕大小姐一顿。 说真的,我真想回到过去,给正在做这件事的自己几个重重的耳光——你没事儿招惹她干嘛啊!这女人是你招惹的起的吗!你现在惹上她,今后就要倒大霉了! 那天我话说的非常狠,把毕大小姐给训哭了。之后我连哄都没哄,就随手把枪上了保险,丢给离我最近的一个家丁,然后气呼呼的离开了毕家。事后我反应过来,自己做的太过火了,就在毕锦来团里开会的时候向他道歉,又托他替我向毕大小姐道歉。 “嘿嘿,兄弟,这不算事儿!” 毕锦说了这句让我宽心的话之后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改口说。 “啊不对!兄弟,这事儿大了!可大了!” “啊?事儿大了?” 我以为是毕家长辈生气了,赶忙要去毕家赔罪。毕锦赶紧拉住我说,毕家长辈没生气,就是他妹妹还生气呢。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你听我的,买束花儿,记住,要玫瑰花儿!红的!然后弄个好看点的信封,写首诗塞进去,亲自送给霜儿,这事就搞定了!” “呃……花……玫瑰花……红的……然后写诗……呃,锦哥儿,我不会写诗啊!” “不会写你还不会抄啊!来来来!我教你!” 那天的毕锦,比平时热情很多。他拉着我来到图书馆,找了几本诗集。那都是些西方诗人写的诗,已经翻译过了。他选了一段情诗,又从其他几首情诗中选了几段抄下来,自己改了改,然后就说这是他写的新诗。 他让我自己“写”一首,我学着他的样子抄改出一首情诗来给他看,他看过之后连连说好,还说这首就行。 当时我就纳闷了,道歉写情诗,这不找打呢吗? 在听了我的疑惑之后,毕锦是这样说的。 “哎呀!兄弟!相信我!向女人道歉就得这样!必须得浪漫!浪漫!知道吗?” 对于当时的我而言,浪漫是个新鲜词儿。我知道“浪”,也知道“漫”,但把这两字捏合在一起,我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也许上流社会的女人就吃这一套?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去花店买了一束玫瑰花。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玫瑰花,这花确实漂亮,但就是太艳了,我不喜欢。不过既然毕锦说管用,那就只能买了。 我问花店的店员,说如果想展示诚意,买几朵花合适?店员微微一笑,说,那就要看你有多少诚意了。我说我非常非常有诚意,店员便说,那你买九十九朵吧! 于是我就买了九十九朵玫瑰花,弄了好大的一束,连花带包装一共50块钱——现在一想,那店员八成是为了骗我买花才这样说的。 之后我又去毕锦推荐的文具店买了信封和信纸,认认真真的把之前抄改出来的诗写上去,装好,然后把信封插进玫瑰花里,捧着花去了毕家。 还别说,毕锦这法子真管用。毕大小姐刚见着我的时候,目光像刀子似的,可一见到花,脸就红了,目光也软了。我把花送给她,非常认真的向她道了歉,希望她能原谅我。 “哼……哼,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好了……” 听到毕大小姐这番话,我才松了一口气,然后逃一样的离开了毕家。 我本以为事情会这样过去,没想到才过了几天,毕大小姐就找上门来了。她直接来到军营,点名要见我,我出来之后,她就气鼓鼓的走到我面前,质问我说,你是什么意思? 啊,你来找我,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问我是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 我摸不清上流社会大小姐的脉,为了不得罪人,我只能赔上笑脸,甭管自己错没错,先认个错,让毕大小姐消消气。 就算是消了气,毕大小姐依旧是盛气凌人。她让我带她参观军营,要是在其他部队,这绝对不行。不过这里是第七军团,毕锦这家伙带女人回军营过夜都事,我带毕锦的妹妹参观一下军营,肯定也是没问题的。 我领着毕大小姐在军营里转了一圈,然后毕大小姐就要打靶。我们第七军团的性质比较特殊,武器弹药配给都很少。那时立宪派还没倒呢,我们第七军团还是被限制着,连军官都不能随便开枪。 可毕大小姐就是要打靶,不打不行。我是真没辙了,只能带她离开第七军团的驻地,叫了两辆人力车,奔着第三军团的驻地去了。 我不是第三军团的人,但我是元兴人,第三军团上到军团司令,下到马夫,全是我的同乡。就算不论同乡情谊,我在第三军团也有熟人,都是在赌场做荷官的时候认识的。 当然了,去军队的靶场打靶这种事,光有熟人也是不行的。枪出库入库要费功夫,子弹和靶子也要费用,还得麻烦人当报靶员,这都得花钱才行——想当然耳,这些费用全部由我来承担。 毕大小姐在靶场“啪啪啪啪”的打,我在一旁“咔咔咔咔”的肉疼。这女人显然不会用枪,枪法也烂的要命。每次打不中靶子,她都赖我,说是我的错。 后来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上前指导了她一下,还给她做了几次示范。之前说过,我被手下人称作“枪爷”,不单是因为我姓枪,还因为我枪打的准。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碰到枪,就有种特别舒服的感觉。用枪的时候,就感觉枪是长在我身上的,子弹也是从我身内打出去的。每开一枪,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不是我吹,五十米的靶子,我能用步枪打出字来;二十米的靶子,我用手枪能打出字来。你让我打啥我就打啥,保证横平竖直——当然了,前提是那个字我会写,而且子弹得管够。 毕锦显然和他妹妹说我过这本事,我示范了几枪之后,毕大小姐就让我在靶上打个字。我也不知道该打个什么字才好,因为心疼钱,不想用太多子弹,就用手枪在二十米靶子上打了个“十”字,横五发,枪孔等距,竖五发,居中对齐,上二下三,一共用了十发子弹。 报靶员去查靶的时候惊叫出声,他摘下靶板,高举着,一边大叫着“绝了绝了”,一边往我们这边跑。 在看到靶板上的十字之后,毕大小姐小脸通红的扬起头,骄傲之气骤然发出,就好像这十字是她打出来的似的。 第28章 云山雾罩 打那以后,毕大小姐隔三差五就来找我的麻烦。 不是拽着我上街去给她当苦力,就是要我带她去第三军团的靶场打靶玩。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闲着,要带兵,要出任务,不能总受她驱使。 每当我不能满足她的要求,她就会摆出大小姐的架子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我被她折腾的烦了,只能去找毕锦求助。毕锦说,只要她闹你,你就送花,送红玫瑰,往花里塞封信,说自己是因为工作忙才没时间陪她,希望她能体谅。 我这样做了之后,毕大小姐果然安分多了。过去她是三五天来找我一次,打那之后她大概是一个月来找我一次。 粗略算算,我好像有一个月没见过她了。 我一直以为毕大小姐也是把我当狗看,所以在毕锦说起要让他妹妹和我订婚的事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以我对毕大小姐的了解,她肯定会大发雷霆,甚至有可能当场掀桌子。让我意外的是,在毕锦说这件事的时候,毕大小姐表现的异常乖巧,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这人是毕大小姐?! 我一度以为坐在我身旁的女孩是假货,她要不是假货,就是被毕锦灌了迷药,否则她怎么会这么不正常? 直到听见那句熟悉的“蠢猪”,我才不得不相信,她真的是毕大小姐。 天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就算是骂我也要压低声音,硬是要装淑女。 恕我直言,如果她毕大小姐能算作淑女,那这元兴城里就没有不是淑女的女人了。 毕锦这是想干什么? 就算是诚心想帮我,也没必要把你亲妹妹给搭上吧! 我一个平头百姓,和上流社会的大小姐订婚,那是攀高枝儿,就算没订成婚,我也能拿这事儿去吹牛。你妹妹就不一样了,就算只是做做样子,只要这事情传出去,她的名誉就会受到影响,耽误婚嫁。 虽然对毕大小姐没有任何好感,甚至还有些讨厌她,但是我俩并无仇怨。就算是有仇怨,我也不能和她一个女人一般见识。若是毕大小姐因为这件事名誉受损,我一定会内疚一辈子的。可是我又不能当着家人的面把事情说明白,只能坐在椅子上干着急。 “哎呀,胜子这孩子也没和我说这事儿啊!” 回过神来时候,我听见娘这样说道。 “要早知道是这样,我哪能耽误他俩的事!” “哎呀!伯母您也是好心!是为了理子兄弟着想!您做的没错!” “哎呀!错啦错啦!大错特错啦!” 说罢,娘便笑眯眯的转过头来,对毕大小姐说道。 “闺女呀,这事儿是我不对,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啊。” “没、没没没没没……没有的事儿!”毕大小姐小脸一红,“再、再说了,我、我还没决定要嫁给他呢!” “唉!霜儿!这可是你说的啊!” 毕锦不怀好意的笑着,用手指着毕大小姐说道。 “今儿咱来可不是订婚的!只要你把话说明白,说一句‘不嫁’!那哥做主!就不嫁了!我兄弟爱娶谁娶谁!我也不管了!你看行不?” “你——” 毕大小姐愤愤的朝他哥哥的脸一指,然后便跺了下脚,别过脸去不说话了。之后毕锦就哈哈大笑,嘲笑他妹妹说,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完全搞不清楚情况的我,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 “可是——” 这时,爹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毕锦抢了先。 “伯父!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家世的事儿,您不用担心!我兄弟和我妹妹,那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再说了,您家现在是这样,以后就不见得是这样了!” 在这之后,他便压低声音,和爹他们说了些什么。爹、娘和奶奶听了他的话之后,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便欣慰的笑了起来。 我坐在他们对面,离得太远,毕锦说话的声音又小,就算竖起耳朵仔细听,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我观察到,毕锦说话的时候,眉头皱了几下,似乎在为什么事情感到不爽。 “这事儿我也是前几天才打听到的,你们先别和我兄弟说,憋憋他,省着他翘尾巴!” “诶,诶。” 爹憨笑着点了两下头,然后转过脸来看向我,乐得合不拢嘴。 我越发弄不清形势,只能跟着傻笑。 饭局结束之后,毕锦没给我逮他的机会,直接带着他妹妹坐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走了。他一共预备了两辆车,另一辆车是用来送我家人的。 这是奶奶、爹和娘第一次坐轿车,激动的不得了。因为空间有限,所以坐车的只有他们三个人。老农和雀儿主动要求压马路回去,我则是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整理一下状态。 以前我不觉得自己蠢,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毕大小姐给我起的绰号有几分道理。除了我以外,饭桌上的所有人都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只有我在犯迷糊。大家都能想明白的事我想不明白,这就说明我脑子不够用。脑子不够用,那不就是蠢吗! 在和老农他们分开后,我独自走在街上。每当孤独一人的时候,我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由影来。只要她的脸庞出现在脑海中,我就会心头一暖,孤独感立刻消失不见。 可是一想到我俩可能永远也不能在一起,我就会感觉心脏一痛。那不是单纯的疼,就好像有一把泛着寒气的刀子插进你的心脏,不断的翻搅着,又疼,又乱,又冷。 人活着真是不容易啊…… 我长叹一声,就近找了个角落,靠着墙蹲下。 毕锦请客吃饭的酒楼在盛旺街,盛旺街是元兴十八街之一,也就是富人区。为了防止穷人来这边乞讨,影响市容,这边的警察会轮班二十四小时在街上巡逻。 那时天已经黑了,虽然有电灯的光亮从街道两旁的玻璃中透出来,店铺外还有霓虹灯,但街道上依旧昏暗。蹲坐在角落里的我,被巡逻的警察误认成了乞丐——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那角落里黑灯瞎火的,只能看见个人影儿,看不清人的装束。 有哪个有钱有势的人,或是富家子弟,会没事儿闲着蹲在这种地方发呆?不过这不代表我认同他们的做法,身为巡警,夜间执勤连个手电筒都不带,这像话吗! 为了维护自身的颜面,我开始和巡警争论。这两个巡警也是傻,我刚经历过饭局,喝了酒,身上酒气还没散呢,愣是没闻到,居然还想把我抓进警察局。 第29章 善心小姐 第七军团和警察总署的关系很差——准确说是非常糟糕,如果不是警察总署在其位不谋其政,非要让第七军团来元兴城维持治安,第七军团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身为第七军团的一员,我对警察总署没有任何好感——其实就算不加入第七军团,我对警察总署也不会有好感。 在我上学的时候,语文老师讲解“尸位素餐”这个成语时,就是用警察总署举例的——哎呀,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感觉这例子生动形象! 占着茅坑不拉屎,拿着税金不干活,说的就是这群蛀虫。平时连个小毛贼都抓不到,欺负老百姓的时候却是一个比一个强。 警察局大门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这句顺口溜在我们元兴城,连五六岁的小孩子都会说。这顺口溜不只是说说而已,在这元兴城,如果有谁敢空着手去找警察办案,不被打出来就算是运气好了。 我很想揍这两个巡警一顿,可是我不能这么做。 富人区不比平民区,对于平民区而言,天黑了,意味着要歇息了;可对于富人区而言,天黑了,意味着夜生活开始了。 灯红酒绿,夜夜笙歌,讲的就是富人区的生活。在富人区的宽敞大道上,不论白天黑夜,运货的卡车,私家的小轿车,车夫拉的人力车,脚步匆匆的行人,川流不息。 就在我和巡警发生争执的短短时间里,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了上来。如果我在众人面前打了巡警,那就是第七军团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警察总署的人。虽然是巡警误会在先,但因为我动手打了人,所以我们这边是理亏的。 为了大局着想,我只能先忍气吞声,让这两个巡警把我带走。我是穿着军装的,只要到了有光亮的地方,误会自然会解开。到时候,这件事就成了警察总署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第七军团的军官当成乞丐抓了起来,是警察总署理亏。 就在他们骂骂咧咧的给我戴手铐的时候,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人群中飘然而出。从身材判断,那八成是个女人。她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有男有女,都紧跟在她身后。女的像丫鬟,男的像护卫。 “请放开他,他是……我的朋友!” 轻柔的声音穿过夜幕,进入我的耳中。 “是我让他在这里等我的。” 她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很陌生,我们显然是不认识的。既然如此,那这位小姐八成是路过,因为心善,想要搭救我这个“乞丐”。 住在富人区的人,一般的小警察是得罪不起的。万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人家一句话就能要你的命。这位小姐身后跟着好几个人,看起来都是下人,肯定有些来头。巡警们不敢招惹,只能给我解开手铐。 “算你小子走运!” 在解手铐的时候,一个巡警小声对我喝道。 呵,走运的是你们才对。 要是今晚你们把我带回警察局,我就赖在你们那里不走了。不出三天,第七军团的人就会带着家伙冲进警察总署,替我讨个说法。 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们怎么平息第七军团的怒火。 巡警离开后,我想和这位好心的小姐道声谢。我才刚朝那边迈出步子,就感觉眼前一花,一阵强风刮过。睁开眼的时候,一个彪形大汉已经挡在我身前。这汉子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乍一看像是一座山压在眼前。 我的天……这是高手啊! 虽然没学过武术,但这眨眼间就从几米开外出现在人面前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既然不是一般人,那自然就是高手。况且对我来说,只要是我打不过的,那都是高手。 既然被高手拦住了,为了自身安全着想,我就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不但不能往前走,还得往后退两步,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呃……那个……谢谢你,也谢谢你家小姐。我叫枪理,是第七军团23师315团4连2排的排长,我们部队的驻地就在南桥。今后如果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只要是能做到的,我决不推辞!” 虽然被善心小姐解了围,但这也不算什么大恩情。但我承了她的善意,既然承了善意,就得给予回报,这是元兴人的习惯。 人家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大小姐,我一个平民出身的小少尉,也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可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若是不说,就是我忘恩负义了。 “……第七军团……是军人……还是军官……太好了,不是乞丐……我就说嘛,京城……天子脚下,怎么会有乞丐呢……” 话音刚落,善心小姐的声音就从彪形大汉的身后传来。 呵,没想到这小姐还是外地人。 她说话的口吻像是松了一口气,看来她对这件事也不是百分之百的自信。 因为天色很黑,我看不清周围人的长相。为了防止有人冒用善良小姐的名义找我帮忙,我得给她一个信物。我这身上也没带什么合适的东西,只能把随身带着的打火机交给面前的彪形大汉。 这汉子是明白事理的,一声不吭的收下了打火机,退到了善良小姐身前。就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善良小姐的声音又出现了。 “军官先生,请问,您为什么会被巡警当成乞丐呢?” “呃……这个……我有点喝多了,难受,想找个地方歇歇。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随便找个角落一靠,然后一蹲,就被人误会了。” “被人误会……请问,为什么这样会被人误会呢?” “啊……这个……一般来说,正常人是不会在十八街这么做的。就算是在四十八坊,一般人也不会蹲在道边儿。只有讨饭的会蹲在道边儿,或是跪在道边儿——唉,说起来,这事儿也是我疏忽了!” “诶?京城真的有乞丐吗?” 哎呀,糟啦。一不小心说出了实话,让善心小姐对元兴城的美好幻想破灭了。 枪理,你这人该死! “啊……这个……一般来说,十八街是没有的。” 毕竟这边管的严嘛。 “那四十八坊就有吗?” 善心小姐的语气有些焦急,似乎很想知道答案。我也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该说假话,只能凭着在赌场工作时的经验,用真假参半的话去应付她。 “呃……四十八坊……怎么说呢?有是有,但基本没有元兴人,都是从外面来的。或是想闯元兴,或是逃难。有本事的就打工或是卖艺,没本事的就只能讨饭了。” 元兴人确实没有讨饭的。就算自家大人都失去了工作能力,还有亲戚朋友接济,只要自己本分些,熬到自立肯定没问题。 但是外地人就不一定了,毕竟元兴城的工作岗位有限,不需要那么多人做工。而且到了今年,有了行工证制度,不管你有没有本事,只要没有行工证就不能打工。雇黑工是违法的,没多少人敢冒这个风险,所以没有行工证的人想找工作是非常困难的。如果办不下来行工证,那基本只能讨饭了。 第30章 降雪 “原来是这样……” 在听了我的话之后,善心小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毕竟不是天子脚下……遭难之事……也是没办法的……唉……可怜啊……” 这善心小姐好像还挺相信皇帝的,这样看来,她果然不是元兴人。 不知她是搬家到这里,还是来元兴玩的。我倒是希望她能搬到这里,因为有善心的富人越多,穷人的日子就越好过。 我见善心小姐不像再有话要问我的样子,就朝着彪形大汉点了下头,然后快步离开了。经历了这件事,我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不过依旧不太舒坦。 绕远路走回家,快到家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雪。到家的时候,雪已经有些大了,若是今晚雪不停,明天或是后天,团里就会下达清雪任务。 当然了,这不是义务清雪,是第七军团从市政衙门那边包的工程。一般来说,都是清公路的雪,按里程计费,如果雪不太大,一里路一般是五十块钱。算上走路往返,一个连一天大概能清十里路,一个团一天就是六十里。 一般来说,只要出动五六个团,一天之内就能把元兴境内的官道清理干净。至于元兴境外的官道,那不归市政衙门管。市政衙门不管,我们也不管。 城里的雪不用我们清,那都是有摊派的,规定时间内清不完雪,轻则罚款,重则下监——其实下监和罚款没啥区别,进了局子还不是得花钱捞吗? 我打开家门,刚好听见老农缠着爹问事情,问的就是毕锦悄悄和爹、娘、奶奶说的那件事。爹不肯说,娘和奶奶也不肯说。娘见我回来了,亲热的招呼我过来坐。 “理子啊,咋回来这么晚呢?” “唉,遇到点事儿。” 我把蹲角落被巡警当成乞丐的事和他们一说,可把他们给乐坏了。 他们这不是在幸灾乐祸,因为我没把实情告诉他们,只是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他们听。如果他们不乐,我还觉得失败呢。 “你瞅瞅你……吃完饭不赶紧回家,非得去道边儿蹲着……哎呀……笑死我了……” 娘眼泪都笑出来了,我陪娘笑了笑,来到娘身后,给娘捏起了肩膀。 “娘啊,您乐您的,我给您捏捏肩。” “哟,理子他娘,可别让他给你捏。”奶奶一边乐一边说,“他一献殷勤,准没好事儿!” “对的!”爹在一旁附和道。 “没事儿,让他捏!”娘笑道,“他捏我也不告诉他!” “对!不告诉他!”爹又笑呵呵的附和道,“省着他翘尾巴!” 瞅瞅!瞅瞅!瞅瞅我家人! 除了我以外,拧成一股绳,合伙欺负我! “哎呀,瞧你们说的!我没事儿就不能给我娘捏捏肩了?” “你要是没事儿啊,先给你奶奶捏,这才叫孝顺。”娘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啥呀?你不就是想知道,毕家少爷和我们说了啥吗?就不告诉你!” “哎呀……不告诉就不告诉呗,我还能咋地?” 我苦着脸,继续给娘捏着肩膀。 “都先给娘捏了,那也只能接着捏了。给娘捏完,还得给奶奶捏,给奶奶捏完,还得给爹捏,要不然我就不孝顺了。” “你本来就不孝顺!” 老农说着,直接凑到爹身后,一脸谄媚的给爹捏起肩来。 “爹,舒服不?” “舒服!” “你看,我这才叫孝顺!” 雀儿也凑到奶奶身后,红着小脸给她捏肩。奶奶先是“哟哟哟”的叫了几声,然后便夸雀儿懂事,又说老农有福气。被奶奶这么一说,雀儿羞得耳朵根子都红了。 啊,对了,差点忘了正事。 “老农,明儿咱得起早回部队。” “啊?为啥?” “还能为啥,下雪了呗。”我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而且我批的假也结束了,也该回去了。” “哎哟!咋又下雪了!”老农露出厌恶的表情,“就不能不下吗!” “哟!不下可不成!”奶奶立刻接下话头,“瑞雪兆丰年呐!冬天不下雪,明年就没有好收成,农民就要挨饿了!” “我又不是农民。”老农撇了撇嘴,“得,下就下吧,又不是白干。爹,娘,奶奶,雀儿,等清完了雪,给你们带礼物!” “我的呢?” “关你什么事儿!”老农对着我在的方向踹了一脚,“你个臭当官儿的!” “嗨呦!敢说我是臭当官儿的!那行!我就臭给你看!你这次的份子我贪污了!爹,娘,奶奶,雀儿,等清完了雪,我给你们带礼物!” “嗨嗨嗨!你这是拿我的份子送礼物啊!这像话吗!” “有啥不像话的?反正都是要送,送的人也都一样,谁送不是送呢?你们说是吧?” 大家哈哈一笑,连声说是。老农见大家改合伙欺负他了,也不生气——准确说是没和大家生气,直接奔我来了。 我早有准备,拔腿就跑,直接溜出了门外。老农很快就追了出来,我体力不如他,也跑不过他,很快就被他按在雪地里,好生收拾了一番。 待听我的求饶声听够了,老农才放过我。起身的时候,我才发现屋里的四人都跑出来看热闹。奶奶说,这雪明天都停不了。老人的经验,我向来是信的,就让老农做好干重活的准备。 第二天,雪果然没停。这雪一共下了两天两夜,到了第三天早上才停。 这么大的雪,别说一天清十里,一天能清四里就不错了!而且一里路至少得一百块钱,少一分钱第七军团都不会干。 因为雪下的太大,路都封死了,外面的东西进不来,物价很快就涨上去了。原本五分钱一个的饼子卖八分钱,这还算是便宜的。 我知道,又要有人断粮了。想到这里,我又不禁感叹雀儿的运气好。 若是没被老农看中,她能不能熬过这场雪都是问题。要知道在这元兴城,在路边冻死、饿死的人并不罕见,至少我是见过的。 市政衙门会雇人去处理这些尸体,多半是送去烧了,因为元兴城周边早已没有可以用来埋无名尸的地方。 第31章 约瑟夫 虽然已经用了六十多年西历,但大先人是不过西历新年的。 大先帝国用西历,一方面是因为打了败仗,被纳入到图鲁沙帝国的势力范围,一方面是为了和国际“接轨”——在六十年前,这可是个新鲜词,毕竟那时候国内连条铁路都没有。据说这个词是在外留学的文化人发明的,在当时的大先帝国,也就他们见过铁路和火车。 用西历归用西历,皇历并没有被废除。这西历毕竟不是咱们自己的东西,用起来肯定会很不方便。再说只要皇室还在,皇历就不可能废除。所以从接纳西历开始,大先帝国就是两种历法并行。平日里用西历记日子,但过年过节还是按照皇历来的。 十八街里住着很多外国人,其中有不少西方人,西方人自然是要按照西历过新年的。和大先人一样,西方人也会提前为新年做准备。 不过今年的年末——我是说西历的年末,下起了大雪,城里的路变得很难走。再加上大雪封路,外面的东西进不来,导致物价飞涨,所以这个新年,元兴城里的西方人应该过的并不舒坦。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在军营的大门口,想要迎面给我一个熊抱的白人青年名叫约瑟夫,是我在赌场认识的西方人。虽然他管我叫朋友,但我从未把他当成朋友。 至于原因,很简单,他是个赌棍。我做荷官的时候,他经常吹嘘自己家多么有钱,却穿着破旧的衣服,一脸胡茬,身上的味道非常难闻。 听人说,约瑟夫家确实有钱——准确说是有过钱,但是几年前他家就破产了。家里破产前他就是个浪荡公子,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家里破产后,他就成了落魄人,整天混迹于赌场,想要靠他所谓的“精湛赌技”咸鱼翻身。 想当然耳,在赌场设下的圈套面前,再精湛的赌技也是没用的。更何况约瑟夫根本就不会赌博,只是个迷信手气的傻瓜而已。 为了能让肥羊们产生“傻子都能在这家赌场赢钱”的错觉,荷官们往往会让约瑟夫这种傻子小赢一些钱,让肥羊们看到。等肥羊们上了套,就把肥羊和傻子一起宰了,大赚一笔。 我就亲手宰过约瑟夫,而且是很多次。若不是上头交代过,别把傻子宰死了,给他们留口气,好让他们继续当免费的托儿,约瑟夫早就输得连裤衩子都不剩了。 我被司琮魄绑走那天,约瑟夫也在,而且是在我那桌玩。枪一响,这家伙就被吓了个瘫软,尿了一地。给伤员包扎的时候我还喊他帮忙来着,忙完后我一回头,却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不知道是谁给他透的风,我当上军官之后,他就来找我借钱。我和他又没什么交情,怎么可能把钱借给他?他见我不肯借钱,就退而求其次,找我蹭饭。 这人虽然讨厌,却不无赖,就算我不借钱给他,不请他吃饭,他也不耍赖。只是耸耸肩,离开,然后下次再来。 也许是上流社会出身的缘故,不论何时,约瑟夫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他有着一头亮金色的头发,脸也不错,若是去舞厅当小白脸,想必会有不少富婆愿意包养。我给他指过这条路,他却不以为然,依旧在赌场里混。 约瑟夫还是那副样子,旧衣服旧裤子旧鞋,身上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我不想和他拥抱,因为他太脏太臭,我已经累了一整上午,只想躺在床上休息,不想浪费精力洗澡。 “站住。” 我伸出铲子,将他格开,免得他的脏手碰到我,然后转过头对身后的老农说道。 “带弟兄们回去休息。” 约瑟夫大概每隔十几天就会来找我一次,因为进不去营门,只能在外面等着。据哨兵说,如果见不到我,他就等到天黑,然后才离开。 老农认得约瑟夫,他很讨厌这个家伙。在恶狠狠的瞪了约瑟夫一眼,又伸出紧握的拳头以示威胁之后,他才招呼弟兄们进军营。 约瑟夫露出尴尬的笑容,识相的后退了几步。我见他后退,就把铲子扛回肩上,一脸无奈的问他说。 “你又要干嘛啊?” “枪,你是个好人,大家都说你是好人。”约瑟夫朝我摊开双手,“我知道我们不是朋友,一直都不是。可你是个好人,好人遇到有困难的人,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你说对不对?” 以前约瑟夫都是开门见山,要么开口借钱,要么希望我请他吃顿饭。这次他却直接挑明了我俩的关系,这让我感觉很新鲜。 我打算和他好好聊一聊,看看他这次来找我究竟想做什么。 “那也得看是什么情况。” 因为太累,我将铲子放下来,戳在地上,双手拄着铲柄,恨不得将全身的重量压上去。 “约瑟夫,咱俩也认识挺长时间了。我早就劝过你,找份正经事做,哪怕是当小白脸也好,别在赌场混了。可是你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是没帮过你,你在元兴呆了这么久,应该听说过什么叫‘一饭之恩’吧?” “我知道,我知道,你请我吃过饭。”约瑟夫苦笑着说,“枪,我是个外国人,什么也不会,找不到工作的。我是个男人,要有尊严,所以小白脸是不能当的,不能当的。” “你以为在赌场混就有尊严了吗?” “可赌场是在凭实力赚钱,我在凭实力赚钱!” 在听了约瑟夫的想法之后,我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 “你那不是凭实力赚钱,是凭实力败家。” “可是你做到了,枪,你做到了。”他一脸不解的看着我,“他们说,你也是混赌场的,因为运气好,所以总赢钱,因为运气好,所以被抓去当兵,又因为运气好,所以当了军官。” 呵,原来在老同事们眼中,我是这样一个人啊。 “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就算退一万步说,他们说的都对,我是运气好才有今天的。那你觉得,你的运气怎么样?能靠运气咸鱼翻身吗?” 约瑟夫想了想,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只有小运气,没有大运气。” 不不不,你连小运气都没有。 如果我不让你赢,你这个一点赌技都没有的家伙根本不可能赢。 但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干荷官这行,讲的就是个嘴巴严。哪怕是退休了,也不能把赌场里那点事说出去,这是行规。若是被人知道你说漏了嘴,保不齐哪天就被打了闷棍,剁了手,挑断手筋脚筋,甚至被直接拔了气门。 第32章 被误会了 约瑟夫这次来找我,是为了借钱过年。 这天是12月31日,西历一年中的最后一天。 和大先人一样,西方人也是在旧年的最后一天庆祝新年的到来,也就是俗称的“过年”。等到了1月1日,那就不是过年,而是新年了。 在这天晚上,西方人也会和我们过年时一样,吃年夜饭,搞庆祝活动之类的,只不过饭菜和庆祝方式不同罢了。 约瑟夫是遮曼尼人,我不知道遮曼尼人过年时要做什么,约瑟夫说他们要办宴会,还要放烟花,我估计这是他家没破产的时候的过年方式。 听人说,家里破产之后,约瑟夫的爹就自杀了。他娘向娘家人借钱,在重宜坊租了栋房子住,然后在十八街找了个遮曼尼家庭,在那里当女佣,挣钱还债、养活孩子,一家人还是勉强能活,过年也是能过的。 然而在几天前,约瑟夫偷了家里的钱去赌场翻本。想当然耳,钱全输光了。那是约瑟夫他娘留着过年的钱,本来呢,约瑟夫他娘准备买些猪肉香肠、熏肉和白面包,点几根白蜡烛来过年。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说实话,我现在非常想揍约瑟夫一顿,可是这样做毫无意义。 我又不是约瑟夫的家人,而且揍他也改变不了他家没钱过年的现状。最重要的是,我铲了一上午的雪,又是一路走回来的,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今天是清雪任务的最后一天——准确说是最后半天,在这之前我们已经清了两天雪。我习惯和弟兄们一起干活,这次也不例外。 底下的士兵干完活,就可以回营休息。可我呢?还得去团里一趟,去团长那里领钱,然后去给底下的人买慰问品,把东西分发下去,简直比苦力还苦力。 看着跪在我面前,额头紧贴在冰冷的雪地上的约瑟夫,我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罢了,罢了。圣人说的好,人孰能无过? 过年是大事,也是好事。约瑟夫是个混蛋,但他的家人是无辜的。不能因为他犯了错,就让他的家人过不好年。 不过我实在是信不着约瑟夫。既然这家伙敢偷家里过年的钱去赌,我借给他的钱也有可能交代在赌场里。在这种时候,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带着约瑟夫去买遮曼尼人过年用的东西,然后亲自送到他家。 唉,我可能就是天生的苦力命。 “起来吧。” 因为实在懒得动弹,我直接抬起靴子,轻轻踢了他两脚。 “在这儿等我,等我办完了事再说。” 也许是太过疲惫的缘故,我的脑子变得有些不灵光。拿着钱从团部出来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出了军营,叫了一辆人力车,让车夫送我去“升平烟酒糖茶商店”。 升平烟酒糖茶商店是什么地方? 对于一般人而言,这不过是一家普普通通的烟酒糖茶商店。但是对我而言,那是个非常特别的地方,因为由影就在这家商店做收银员。 可我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等到了地方,挑完了货,我便懒懒的往柜台上一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把货单往柜台上一扔,有气无力的说道。 “把账结一下。” “请、请稍等。” “嗯……嗯?!” 虽然已经八个月零十八天没有见过,但我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认出了由影的声音。 我!的!天!呐! 我怎么跑这儿来了! 因为毫无准备,我一下子就慌了神,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在地上。好在由影伸手拽住了我的胳膊,我的另一只手又及时扣住了柜台,这才没有摔到屁股。 被被被被被……被摸到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居然被由影摸到了! 这感觉!这感觉简直……简直……简直爽到无法形容! 就算现在被靶场上飞出来的流弹打死,我也死而无憾了! 在兴奋之余,我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嘶……不对啊! 有客人进门的时候,由影不是会说一句“欢迎光临”吗?我怎么没听见这句话? 而且她刚才说话的时候,是不是结巴了一下? 由影工作的时候从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至少在我暗中观察的时候没有过! 我下意识的转头一看,见由影脸色微红,目光游离,看起来非常不自然。 “那、那个……您没事吧?” “没……没事!” 我赶紧站起来,在我起身的时候,由影松开了手,这让我感到无比的惋惜。同时我也松了一口气,因为我没有像我之前以为的那样,只是和由影面对面的站着就慌得不会动弹了。现在我不但能动,还能和她说话——我简直是太棒了! “我、我这就给您结账……” 由影拿出算盘,将货单摆正,小心翼翼的拨起算珠来。我买的东西虽然多,但种类有限,账比较好算。仿佛只是转瞬间,账就算好了。 “一共是一百二十块零八分……那个……先生……我脸上有东西吗……” 啊!糟啦! 一不留神就看入迷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我我不是……我……那个……不……洽、大……波……七……都……啊……唔……” 因为太过慌张,我的舌头很快就变得不听使唤,发出了乱七八糟的音节。这时,刚才帮我挑货的少女店员来到我身边,红着脸,小声对我说。 “对、对不起,理少爷,由影姐今天不太方便……我也不太方便……” “哈?!” 在惊愕了一瞬之后,我便意识到,她就是毕锦用来监视由影的丫鬟。我这是第一次见她,她却认得我,想必是毕锦给她看过我的照片。 然后我就回想起毕锦曾经对我说过的话:睡她,可以,但那丫鬟必须在旁边。如果觉得不够,那丫鬟就送你了。放心,她还是雏儿,干净着呢! 啊!被误会了! 这丫鬟显然是清楚自己的任务的,所以才会误会我的来意。结合由影之前的表现,她可能也是这么认为的。也就是说,毕锦也和她说起过这件事。 这让我非常尴尬。店里还有别的客人,还有别的店员,我没法在柜台前和她们解释。如果赖在这里不走,那更是会加深误解。我已经傻乎乎的盯着由影的脸看了不知多久,傻子都能看出来我对她有兴趣。 现在我能做的,也只有露出酸涩的笑容,以最快的速度掏钱付账,然后故作镇定的让店里的伙计给我装货。 第33章 小春 因为尴尬,更因为在由影面前会慌张,下完指令之后,我就直接溜到商店的后院,靠在柱子上,一边抚摸着被由影碰过的袖子,一边看伙计们往马车上装货。 那丫鬟也跟着我过来了。她站在我身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我的脸。虽然还有些尴尬,但也只是尴尬而已,不至于慌张。 因为被看的实在不舒服,所以我向丫鬟搭话了。 “今年多大了?” 丫鬟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向她搭话,略显慌张的回答说。 “诶?回、回理少爷的话,我、我叫小春,今年十五岁了。” 哦,和由美同岁。 “你是毕家的丫鬟?” “回理少爷的话,是。” “呃……那个……你不用这么拘谨,我不是你们家少爷,更不是少爷。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我比你大几岁,叫我理哥就行。” “回理哥的话,知道了。” “呃,都说了,不用拘谨,不用搞你们毕家那套。你平常和人说话怎么说,和我说话就怎么说。这样你舒坦,我也舒坦,行不行?” “嗯……嗯,行。”小春点了一下头,情绪稍微放松了一些。 “是锦哥儿——就是你们家的毕大少爷,让你来这儿的?” “是。”小春又点了一下头。 “那个……我不管锦哥儿和你说了什么啊,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嗯……怎么说呢?我对你们没那种想法儿,你们不用担心。锦哥儿让你在这儿呆着,你就好好在这儿呆着,别给他惹麻烦,知道吗?” “嗯。” 也许是错觉吧,小春的声音中似乎透着几分失落。我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埋着头,看起来很没精神。 “怎么了?” “没、没什么。”小春抬起头,露出勉强的笑容。 “以后如果你,或是由——或是你由影姐有什么困难,就到部队去找我。南桥知道吧?我们部队的驻地就在那边。到了军营,直接和哨兵提我的名字,就说找我有事,这样就算我不在,哨兵也不会赶你走。” “嗯,知道了。”小春乖巧的点了一下头。 对话进行到这里,我便忍不住想打听由影的事。小春和由影共处了八个多月,哪怕只是工作时在一起,也会对由影有一定的了解。 “咳!咳!咳……嗯,嗯……嗯,那个……你——你们店里的生意,不错啊?” “还行。”小春回答说,“每天都有客人,客人也不少。” “工作忙吗?” “还行,不算很忙,能应付过来。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最近有个男人,总在店周围转悠,挺吓人的。” 若是八个多月前听见这话,我肯定会坐立不安,以为她说的那个人就是我。不过自打毕锦当着我的面带走由影,我就再也没做过这种事,所以这人显然不是我。 “他长什么样子?” “瘦瘦的,高高的,穿着黑色的风衣,戴着黑色的帽子,周围都是沿儿的那种。” 黑色风衣,黑色的礼帽,这打扮不算稀奇,很多喜欢西式风格的男人都这么穿。不过这西式风格的衣服也不是谁都穿得起的,能这样打扮的人,兜儿里肯定有几个钱。 有钱还在商店周围转悠,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人呐。 “那个人今天来了吗?” “没来。”小春摇了摇头,“下雪后他就没来过了。” 下雪后没来过,不代表以后不会再来。毕竟上一场雪下的挺大的,城里路上的雪被清干净之前,出行会不太方便。 “你由影姐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小春点了一下头,“我和她说过,她说没事,不用理他。” 不用理他——这个措辞很微妙啊。 “你由影姐认识那个人?” “不清楚。”小春摇了摇头。 “你没问过她吗?” “没有。”小春疑惑的歪了歪头,“为什么要问她啊?” “因为——” 这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海中快速闪过,让我有了一点思路。 “对了,小春,锦哥儿是让你一刻不离的跟着你由影姐,还是说只在工作时跟着她?” “大少爷让我一刻不离的跟着由影姐,住也是在她家住。” “那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诶?” 小春露出意外的表情,似乎刚刚意识到这一点。 “是……是由影姐让我来看看你……看你生气了没有……” 好嘛!这妹子真单纯!这么容易就被支开了! “你由影姐经常让你去做这做那吗?” “嗯……也不是经常,只是偶尔。”小春认真的回答说,“由影姐人很好的,经常帮我干活,还给我梳头,我就是偶尔给她跑跑腿。” 跑跑腿……也就是说,小春偶尔会从由影身边离开咯? 小春显然不认识那个男人。如果由影认识那个男人,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她是在小春来之前认识他的。 第二,她是在支开小春的时候认识他的。 不管是哪种可能性,由影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关系都非常让我在意。 不管由影之前伺候过多少男人,那都是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但这次就不一样了,这个男人不是由影的主人。如果他曾经做过由影的主人,那他肯定是个有钱有势的花花公子,这样的人不可能亲自来这边转悠。 如果他是由影以前的主人的手下,那么由影肯定会向毕锦报告这件事,让毕锦来处理这个问题。她身边就是毕锦派来的小春,直接向小春说明此事,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可她没有这样做,这说明这个黑衣人和由影以前的主人没有关系。 小春刚才说,那个男人是最近才开始在商店附近转悠的。这样一来,第二种可能性的概率就会大大提高。如果这个男人是由影支开小春后认识的,要么是他主动接触的由影,要么是由影主动接触的他,不管是哪种情况,他们两个的关系都可能是……是……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枪理!你要冷静!冷静!这还只是推测!推测而已!还没盖棺定论呢! 第34章 报酬 在混乱中,我坐上运货的马车,返回了军营。 也许是业务已经足够熟练,我几乎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完成了接下来的工作。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东西已经分完了。 “枪爷,咱回家吧!” 老农拎着一个军用挎包,里面装着奶糖,小蛋糕,五香花生,猪肉脯和香烟,这些就是所谓的慰问品,也是他做两天半苦力的报酬,价值两块钱左右——这就不少了。 团长总共就给了我一百五十块,买货花了一百二十块零八分,送货花了三块五,总共花了一百二十三块三毛八,还剩二十六块六毛二,这就是我的报酬。如果闵海、毕锦和司琮魄也在,我还得把这个数字除以四,除不开的部分都是闵海的。 至于团长和团长上面各拿了多少,我就不清楚了。反正除了给我的一百五十块钱以外,剩下的钱都是他们的。 “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儿。” “你还要买东西啊?” 因为拿了零头,所以慰问品肯定没有我的份。老农以为我要去买东西,就拽住我的袖子,拉着我往营房外头走。 “哎呀!不用啊!咱家就那么几口人,这些就够吃啦!这顿吃完,下顿再买呗!” “我不是去买东西,我是有别的事儿。” “啥事儿啊?” 老农停下脚步,一脸疑惑的转过头来看着我。 “团长交代的事儿。” 我不是有意要骗老农,如果老农知道我要帮约瑟夫,他肯定会拦着,搞不好会揍约瑟夫一顿。老农一听是团长交代的事,便小声骂了两句,大概是说团长不是东西,不把下面的人当人看之类的。 我们团的团长在士兵眼中的形象非常糟糕,主要是因为他太贪了。明明干的是同样的活儿,人家316团一个连能拿二百二,我们只有一百五,少了整整七十块。虽然平摊下去每人也就一块多,但是别忘了,单个士兵分到的量本来就少,三块多比两块左右多了五成以上,能多拿不少东西呢。 我们315团各连在干工程时拿到的报酬,总是比其他团的连队少。最过分的时候,甚至只有其他连队的一半。以前所有的团都驻扎在一起,闲着的时候,可以去别的团串门聊天。大家聊着聊着,很容易就聊到干工程的收入。这一比,差距就出来了。 可是有差距又能怎么样呢?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底下的兵根本见不着现钱,只要别给的太少,他们就不会闹,顶多私下里骂上几句。能当上军官的人,都不差那三块五块的,犯不着为这点钱去得罪人,所以一直没人闹,也没人去告他。 反正团长的名声已经够臭了,再臭一点也无所谓,所以我才把这盆脏水扣在了他头上。 老农离开后,我去军官宿舍那边休息了几分钟,然后才奔着营区门口走去。 约瑟夫还等在那里,就站在哨兵附近。比起其他的驻京军团,我们第七军团的哨兵显然是不称职的。他们放哨的时候经常和人聊天,如果对方肯给根烟抽,甚至可以直接来到哨兵身边,哨兵根本就不提防。 不过我们4连是例外。我一直教导那群臭小子,聊天可以,发呆也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让外人靠近。万一对方突然冲上来夺枪,还成功了,执勤的哨兵就算不被当场打死,也会被军法处枪决。 “枪爷好!” 值哨的是我们团的兵。他见我来了,立刻敬礼打招呼。 团里的兵都认识我。起初,我一到靶场就会大出风头,以至于我们连里的兵自己不打靶,把子弹都给我,让我在靶板上打字玩。当兵的人大多不识字,我会趁机教他们一些字,因为这种学习方式非常有趣,所以大家都能记住。 我们连的兵总是拿这件事和其他连的人显摆,以至于其他连的兵都想让我带着打靶。其他连的军官也乐于把这份工作推给别人,于是他们来找我商量,想把打靶改成全团行动,让我一个人带。 六个连总共才三百六十人,我上小学的时候,一个年级就六百人。小学四年级,我就当上了体育级长,管着六百号人做体操,一直干到六年级毕业。六百个淘气包我都能管,三百六十个兵就更不在话下了。 这工作对我来说比较轻松,所以我就接下了。打那以后,打靶就成了315团的集体行动,每次都是全团出动。 在立宪派倒台之前,我们第七军团的训练用弹配额是每人每月五发——没错,每个月只有五发子弹,不论军官还是士兵,都是这个数。以前315团是一个月打一次靶,每次都是把子弹打完就完事。自从我接下这份工作,就改成一个月打两次,一次是我自己打,一次六个连分批来打,弹药平均分配。 我自己打靶的时候,基本就是在上小学的语文生字课。我打靶的时候,士兵们就坐在后面,猜我会打什么字。因为弹药和精力有限,我每次写的字都不多,大概五到八个的样子,这样大家都能记住。 遇到结构比较复杂的字,可能要打上几十发子弹。报靶员把靶板拿过来的时候,我就会拿着一个树枝,对着弹孔给士兵们比划,告诉他们这个字的正确比划顺序是什么样的,然后让他们自己在地上练习写。 立宪派倒台之后,上头对第七军团的态度开始逐渐转好。先是给我们配齐了枪械,做到了作战部队人手一支枪,辅助部队也配了一些枪——在那之前,我们一个团只有一百二十支步枪,只有军官能做到人手一把手枪。执行搜查或是维持治安的任务时,一大半的兵要拿着棍子去,模样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弹药供给也变得正常起来。训练用弹的配额变成了每人每月三十发,人均弹药储备量从十五发增长到了一百二十发。师属骑兵团还有了马——各位,你们没看错,是骑兵团终于配了马,在这之前我们军团的骑兵团连马都没有。 我习惯在月初安排打靶,如果月初没有任务,5号之前,训练用弹肯定用光。大概是受到我的影响,士兵们的打靶热情都很高涨,有相当一部分士兵在打靶的过程中尝试用弹孔写字,不过至今为止还没有能做到横平竖直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约瑟夫已经带着我来到一家遮曼尼人开的商店。这里卖的都是有遮曼尼特色的东西,比如说香肠,啤酒,熏肉之类的。我一眼就相中了这家店的烤肘子,那肘子一看就是外酥里嫩,十分可口——当然了,价格也不菲,一个肘子就要二十块钱。 我身上总共有三十五块六毛钱,我自己买了个烤肘子,又买了八块钱的猪肉香肠,四块钱的熏肉,猪肉香肠有四种,熏肉有两种,每种各两块钱的。还有三块钱的白面包,剩下的六毛钱买了六根白蜡烛。 买完了东西,约瑟夫便自觉的带着我,朝着重宜坊的方向去了。 第35章 妮可 重宜坊就在南桥南边,离营区很近。 但是那家遮曼尼人开的商店,离南桥很远,从营区走过去要二十多分钟。从那边直接往约瑟夫家走,要走半个钟头。 从外观上来看,约瑟夫家和我家没多大差别,就是瓦片的颜色浅了点。我不打算进他家的门,不光是因为我不想和他有真正的交情,更因为我拎着价值二十块钱的烤肘子。 第一次进别人的家门,就算不是朋友,也不能空着手啊。我能拎着它走进去,但是绝对不好意思拎着它走出来。 就在我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约瑟夫家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中走出一位有着亮金色头发,蓝色眸子,相貌上与约瑟夫有七分相似,清丽可人的少女。她身穿棕色的遮曼尼式长裙,上身裹着红底白纹的大先式夹袄,脚上穿着棉布鞋,手臂上挎着竹篮子,似乎是要出去买菜。 “布吾德俄?” 少女一开口就是我听不懂的外国话,看到她惊讶的表情,与视线末端的约瑟夫,我觉得她八成是在为约瑟夫的归来感到惊讶。 “妮可!” 约瑟夫也说起了外国话,我依旧听不懂。不过看他举起手中香肠、熏肉、白面包和蜡烛的动作,应该是在向少女炫耀吧? 在这之后,又是叽里咕噜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两人在门口用遮曼尼话说了半天,那少女看起来很生气,不管约瑟夫说什么,她都不停的摇头。 如果毕大小姐在这里,我肯定会求她帮忙翻译一下。她会遮曼尼话,还向我炫耀过。除了遮曼尼话,她还会佛兰斯话与因格兰德话,不过在我听来,这三种语言没什么区别,都是叽里咕噜的,一句也听不懂。 哎呀,反正也听不懂,这也不是我家的事,该做的我已经做了,之后的事我才不管呢。 就在我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约瑟夫直接丢下手中的东西,将我拽住,然后介绍似的指着我,对着少女说道。 “妮可!达斯诶斯门范安德!瑟嗯纳姆诶斯枪!枪理!厄恩瓦芬呢维施!” 啊!这次我听懂一句! 枪理!他在说我的名字! 呃,可这有什么用呢?我还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芬呢维施?” 少女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我,露出不信任的表情,又一次摇起了头。 “布礼图乐俄,依施宾恩特俄儿施特。”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打住!” 我被这两个人吵的脑浆子疼,直接拽住约瑟夫问道。 “你俩这叽里咕噜说啥呢?怎么还扯上我了?” “啊!抱歉!忘了!” 约瑟夫一拍脑袋,向我解释说。 “这是我的妹妹,妮可。我刚才说,你是我的朋友,名字叫枪理,是少尉,可是她不信,还说我是骗子。” “你妹妹不会大先话吗?” “她只会一点点,日常的。” “咱俩现在说的话,她能听懂吗?” “一部分。” 约瑟夫将右手抬起来,挫了挫拇指和食指。 “很多词她不懂。” “那你告诉她,我就是少尉!第七军团的!不信的话就来南桥的军营来找我!” 约瑟夫用遮曼尼语向妮可转述了我的话——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妮可听了我的话,依旧是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 “你,是……他的朋友?” 以前我觉得约瑟夫的大先话很不标准,说的硬邦邦的。在听了妮可的大先话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硬邦邦的大先话”。 “我不是他的朋友!” 我怕妮可不理解我的话,于是又用更容易让她理解的方式,一边打手势,一边说道。 “朋友!不!没有!不存在!” 在我这样说完之后,约瑟夫赶紧又叽里咕噜的和她妹妹说了一大堆。他说话的时候指了指地上的那些东西,又看了看我,估计是在解释这些东西和我之间的关系。 在这之后,妮可的脸色便好看了许多。她诚恳的向我低下头,说。 “党可兹依俄!” “她说,非常感谢!” 其实不用约瑟夫翻译,我也猜到她在说什么了。 “谢谢你!非常谢谢你!” 在这之后,妮可又用硬邦邦的大先话说道。 “恩人!感谢!好人!祝福你!” 她每说一个词,就要来一次深鞠躬。因为说话的速度太快,她鞠躬的速度也很快,我根本来不及拦她。 在这之后,她又对约瑟夫说了几句遮曼尼语。在这之后约瑟夫面露难色,似乎不太想把妮可的话翻译给我听。妮可又大声对他说了几句遮曼尼语,约瑟夫才苦着脸举起右手,说了几句遮曼尼语,然后转头对我说。 “妮可说,她会把钱还给你。” “她说了一大堆话,你就翻译过来这一句?” “她说的话,是说我的。”约瑟夫苦笑道,“她不相信我,还让我发誓,必须要如实转达。” 连亲妹妹都不相信他——然而我对此并不感觉意外。 “你告诉你妹妹,说这钱是你借的,要还也是你还。你要是还不上,以后就别来见我。如果在还上钱之前你还敢来找我,以后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我不知道约瑟夫有没有如实转达我的话,只知道他对着妮可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不过不管他转不转达,我的想法都不会变。如果在他还上这十五块六毛钱之前再来找我,不管是因为什么,以后我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 “谢谢你!” 妮可听了约瑟夫的转述的话之后,又向我鞠了一次躬。然后她便对约瑟夫说了几句遮曼尼语,约瑟夫对我说,妮可想邀请我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我谢绝了妮可的邀请,因为今天我家也要庆祝——庆祝清雪任务结束。 拎着烤肘子回到家时,肘子已经冻实了,像石头一样硬。娘生火又烤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冻住又烤化的原因,这肘子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吃,不过大家都吃的挺香的。 我没敢说这烤肘子的价格,如果知道这肘子是花二十块钱买的,娘非得打我一顿不可。二十块钱,这在市场上够买三四个大肘子了。而我买的这个肘子,还没有大肘子的一半大,算上骨头也就不到三斤。 第36章 霜儿 1月1日,西历1914年的第一天。 因为怕部队有任务,我和老农一大早就回军营了。中午的时候,毕大小姐找上门来,和我说了声“嗨皮妞叶”。我不知道“嗨皮妞叶”是什么意思,就问她,她说是新年快乐的意思。 “那你也嗨皮妞叶。” 在说了这句话之后,我突然想起昨天下午的事,又问她说。 “这是什么语?” “因格兰德语。”毕大小姐回答说。 “那遮曼尼语的新年快乐怎么说?” “应该是‘福欧沃斯乃压’吧?” “福——福什么?” “福欧沃斯乃压。” “福欧沃斯纳——” “乃压。”毕大小姐耐心的纠正道。 “福欧沃斯乃压。” “对!福欧沃斯乃压!” “哎呀……真难说。” “你又没学过遮曼尼语,当然觉得难说了!” 也许是我很少主动请教问题的缘故,毕大小姐显得非常高兴。我又问了她几个遮曼尼语问题,比如说我听到妮可说的第一句话,“布吾德俄”是什么意思,她告诉我那是哥哥的意思。我又问她,遮曼尼语的“朋友”怎么说,她说是“范安德”。 昨天约瑟夫好像是说过“范安德”这个词吧? “除了新年以外,遮曼尼还有别的什么节日吗?” “嗯……我也就知道几个,比如说五旬节啊,圣诞节啊,复活节啊,还有就是啤酒节,在慕尼黑,我同学有去过的,但是我没去过。” “这几个节都是要庆祝的吗?” “当然了,过节就是要庆祝的嘛……嗯?你怎么突然对西方的节日感兴趣了?” 哈……其实也不是感兴趣。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在过这些节日的时候约瑟夫又偷了他家过节的钱去赌,我大约在几月几号可以揍到他。 “啊,没什么,就是想了解一下这些节大约都是在什么时候。” “为什么呀?” “因为——呃,大小姐,您没事儿吧?” 因为注意力一直在遮曼尼语和遮曼尼的节日上,我一直没发现毕大小姐和平时不一样了。以前她都是穿那种西式的骑马装,我也就上次见她的时候看她穿过一次因格兰德式的西式长裙,感觉挺好看的,就随口夸了一句。 没想到今天毕大小姐又穿着因格兰德式的西式长裙来了,只不过长裙外还裹了一层貂皮大衣,所以看起来不太明显。 除了衣着以外,毕大小姐的态度也很不一样。以前她总是盛气凌人——说是飞扬跋扈也不过分,一上来就支使我做这做那,一点也不客气。 可是现在呢?她就像个普通的上流社会大小姐,虽然还是有点盛气凌人的感觉,却是端庄了许多,说话的声音也轻柔了许多。 “怎么还叫我大小姐?”毕大小姐眉头一皱,“过分了啊。” 过分?这有什么过分的? 呃……等一下,等一下,容我好好捋一捋。 之前毕锦请客吃饭的时候,说是要让我和毕大小姐订婚。不过毕大小姐也说了,她不想嫁给我,只是碍于场面没有明说。 在饭桌上,毕锦和我家人已经谈好了,也许还暗中定下了什么协议,只是我不知道而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枪家和毕家都不反对这桩婚事,那我俩想不结婚都不行。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毕大小姐应该会非常生气才对。可她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还表现出一副顺从的样子。以我对毕大小姐的了解,她是一个非常有主意的人。以她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按照父母的吩咐,嫁给她不喜欢的人的。 既然如此,她这种表现就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阳奉阴违。 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毕大小姐这是想表面装出一副顺从的模样,然后暗中想办法毁掉这桩婚事。我了解毕大小姐的性格,她的家人自然也了解,说不定周围就有毕家人监视着。她不许我叫她大小姐,就是想让我配合她演戏,好让毕家人放松警惕。 既然如此,那我必须得好好配合她。 “呃,可是……可是不叫大小姐,那我该叫您什么呢?” “还能叫什么啊。” 毕大小姐嘟起嘴,样子意外的可爱。 “我哥叫我什么,你就叫我什么呗。” 毕大小姐全名毕霜儿,毕锦叫她霜儿,那我也叫她霜儿? 总觉得这称呼有些羞人呢…… “那……那我叫了啊。” 我吞了一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 “霜儿。” “!” 毕大小姐的脸“噗”的一下红了——真的是“噗”的一下。她转过脸去,用手做扇子,在脸颊边快速扇动起来。 “你……你还是先别这么叫了……真是奇怪了……别人叫都没事……怎么被你叫就觉得臊得慌……” 呃,我也没办法,谁让您讨厌我呢。 “那我还是继续叫您大小姐吧。” “哼……哼!那、就……就先这么叫着吧!” 也许是为了掩饰害臊的感觉,毕大小姐又变得强势起来。不过比起以前来,她还是温柔了太多,这让我非常不适应。 “那么大小姐,遮曼尼人的其他几个节日大约都是什么时间过?” “其他的我不太清楚,我记得啤酒节是在10月,圣诞节是12月25号,就在新年前面。”毕大小姐认真回答说,“因为这两个节离的近,有些人会连着过,也有些人会只过一个。” 约瑟夫没说圣诞节的事,那他家应该是只过一个那种咯? 啤酒节应该就是个喝啤酒的节日,毕大小姐刚才也说了,这个节是在特定的城市举行,约瑟夫他们家肯定是不过的。在不清楚别的节日是什么时候的情况下,我只能做好明年年末揍约瑟夫的准备——前提是在这之前他不会来烦我。 毕大小姐说她想逛街,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就像以前一样,做好了给毕大小姐当苦力的准备。不想毕大小姐这次根本就不买东西,只是逛。虽然是在逛,但显然不是在逛街,因为她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商品上,而是在别的事情上,而且还挺开心的。 至于她的注意力在哪里,又为什么开心,我就不知道了。 第37章 蠢猪 我的注意力也不在做苦力这件事上。 毕大小姐逛得开心的时候,我正在思考昨天小春和我说过的话。 那个男人和由影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今天会不会到升平烟酒糖茶商店外面转悠?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监视?观察地形?还是单纯的在偷看由影? 那个男人对由影的了解有多少?他了解由影的家庭吗?知道由影的秘密吗?如果他知道这些,就说明他和由影的关系不一般。就算他和由影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他也对由影有着十足的兴趣。 要不要试探他一下? 如果他和由影的关系不一般,他很可能把我试探他的事和由影说,影响我在由影心中的形象——呃,说起我在由影心中的形象,现在应该已经崩塌的差不多了吧? 我俩本来就没说过多少句话,毕锦还当着她的面说,要她和我俩一起玩。虽然我没去,但在那之后我很久都没有出现,这很容易让她误会。 毕锦允许我去找由影过夜,由影肯定知道这件事。虽然我从来没这样做过,但是这难免会在她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最重要的是,我娘私下里替我找媳妇,找到了由美头上。由美那孩子和她姐姐一样,愿意为了家人牺牲,想要尽早嫁人。可不巧的是,她来的那天老农相中了雀儿,在看到我和老农在屋外演的戏之后,懂事的她为了不给我家人惹麻烦,自己离开了。 相亲是大事,由美不可能不和她姐姐说。对方姓甚名谁,是什么职业,家住哪里,条件如何,这些肯定要向大姐说明白。我娘是上午去找的由美,由美中午要给由影送饭,她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把我的事讲给由影听。 由影对我没什么了解,但基本信息她是知道的。我叫枪理,是军官,只要有这两条线索,由影就可以确定由美的相亲对象是我了。 本来说好了要雇由美做佣人,带着老五搬到枪家住,却中途反悔,叫了别人来,这就是失信于人。虽然由美是自愿放弃的,但这事不管讲给谁听,都是我们枪家失礼。由影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怎么可能对我有好印象? 这么一想,我好像没希望了——或者说,我已经没希望了。 “喂喂,喂!理……理——理、理理——理哥!” “哇!!!” 毕大小姐的声音吓了我一个激灵。但这怪不得我,试想一下,一个平日里对你非常粗暴的人,突然用很亲昵的称呼叫了你一声,你会不会吓一跳? 论年龄,我十八岁,毕大小姐十七岁,她确实应该管我叫哥。但人家毕竟是大小姐,怎么可能管我这个小老百姓叫哥? 啊……看来我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居然出现了幻听…… “蠢猪!” “唉。” 你看看!果然是幻听吧! 我转过头去,见毕大小姐的脸又红了。这次比上次红的更厉害,上次只是脸红,这次连脖子都红了。 “大小姐,您叫我?” “啊!我叫你!都叫你好几遍了!” “那您吩咐。” “吩咐什么啊!都凉了!” “啊?凉了?” “真是气人!” 毕大小姐将手中的竹签子扔在地上,我这才发现她手上拿着的是塞牙鸡。塞牙鸡就是把一小块鸡肉穿在竹签上,放在加了高汤和各种调味料的锅里煮,煮熟后食用的小吃。因为鸡肉的块太小,连塞牙缝都不够,所以才被称作塞牙鸡。 塞牙鸡是平民小吃,一般是一分钱一串,很便宜,穷人也能偶尔尝尝。但也只是尝尝而已,因为肉块太小,吃一串两串只能尝个味道,吃不出什么感觉来。 毕大小姐好像生气了。 她为什么会生气? 哦,对了,她刚才说了,塞牙鸡凉了。 可是为什么塞牙鸡凉了她就要生气?要说这塞牙鸡根本就不是她这个身份的人该吃的东西,我看了摊主一眼,发现他果然是浑身不自在。 因为毕大小姐的衣着太过华贵,普通老百姓都不好意思往这边来。所以塞牙鸡摊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看起来十分冷清。 啊,我明白了。毕大小姐是想体验一下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但是普通老百姓却避着她,所以她才不高兴了。她不好找老百姓出气,所以只能拿我出气。 唉,我也真是惨。 “你想什么呢!”毕大小姐直接怼了我一拳,“想什么呢!想什么呢你!” “呃……我……我在想……啊……其实……其实我什么也没想,就是前几天干活累着了,还没缓过来,一不小心就愣着了。” “唉?是、是这样啊……” 在听了我的谎话之后,毕大小姐的气势立刻弱了下来。 “真是的,也不注意点……你个当官的,干嘛要和当兵的一起干活啊?” “当官的不带头干活,当兵的能卖力干吗?” “那你也不能真干啊!做做样子就行了呗!”毕大小姐跺了跺脚,“你傻呀你!” “是,是,我下次注意。” “这还差不多……” 毕大小姐嘟起嘴唇,看了看刚才她拳头怼过的地方。 “你、你疼吗?” “啊?” “我、我是说,我刚才怼疼你了没?” “啊,没有。” “哼……哼,早知道就再用力点了。” “您可千万别用力,我这身子骨弱,如果把我给怼坏了,以后您欺负谁去?” “怼坏了也欺负你!欺负你一辈子!” 本来毕大小姐脸和脖子上的红色已经褪去,在说了这句话之后,她的脸又“噗”的一下红了。这我能理解,“欺负一辈子”这种话可不是随便说的,男孩对女孩说那是表白,女孩对男孩说那是撒娇。毕大小姐又不喜欢我,因为口误说出这么一句话,她不脸红才是怪事。 “那您就太不讲理了。” 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我故作淡定的耸了耸肩,直接转移了话题。 “大小姐,这塞牙鸡您吃够了没?您要是没吃够,就接着点,要是吃够了,咱就去别家,或是继续溜达,您觉得呢?” 毕大小姐轻哼了一声,直接转过身去,朝前走了几步,在远离塞牙鸡摊的地方站住了。我拿出五毛钱,直接放在锅旁,然后快步追上了毕大小姐。在我追上她的时候,她便又迈开步子,不知要朝着哪里去。 第38章 平安才是硬道理 陪毕大小姐逛了一个下午,并按照她的吩咐将她送回毕家之后,天已经快黑了。 我本想回家去歇息,但因为已经定好,明天和后天要带兵打靶,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回军营。也是巧了,在回军营的路上,我看到了贾龙。他带着十几个弟兄,押着两个人,正朝着首都治安局的方向走。 贾龙也看到了我,不得我开口,他便快步走过来,握住我的手,热情的说道。 “哎哟!枪爷!这么巧!这是遛弯儿去了?” “有点事儿。龙哥,您这是刚忙完?” “是是是!刚忙完!”贾龙摇了摇我的手,“枪爷,有空没?喝几盅去?” “哟,对不住了龙哥,明天后天部队有事,不能喝酒。这样吧,改天我请您。” 其实打靶和喝酒并不矛盾,我只是不想让贾龙请客喝酒。我不想欠贾龙人情,他请我喝酒,我就得请回来,要么就得给他买点礼物,或者帮他办事。 请喝酒,送礼物这都是小事,关键是贾龙是首都治安局的人,他能让我帮忙的事,八成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他请客喝酒时要我帮忙,我是很难拒绝的。 “别别别,哪能让您请呢!我请,我请!” “唉!龙哥,您这就客气了!前阵子您刚请我喝过酒,哪能再让您花钱呢?” “那顿酒是给咱大堂哥压惊,不算请您的!再说了,您第二天还送了东西来慰劳弟兄们,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这次您要是不让我请客,那我明天也买些东西,给您送到部队去!” 不愧是老江湖,几句话的功夫就把我吃的死死的。无奈之下,我只能同意让贾龙请客喝酒。我和贾龙都是那种随时可能有空,又随时可能没空的人,所以这次酒局只是定下,并没有确定时间。 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但太阳还没下山。我无意间瞥见那两个被押着的人,两个都是年轻人,一人穿着黑色风衣,黑色西裤,头戴黑色礼帽,脚上是黑色的皮鞋;一人穿着灰色风衣,灰色西裤,头戴灰色的礼帽,脚上是深棕色的皮鞋。 既然是被首都治安局的人押着,那他们多半是乱党。就算不是乱党,也有乱党嫌疑,或是可能与乱党有关。 黑风衣,黑礼帽……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龙哥,这两位是——” “啊,他们是这次的行动成果。”贾龙皮笑肉不笑的回答说。 行动成果? 我疑惑的看向那两个年轻人,见他们虽被控制着,但是衣着还算整齐,脸上也没有伤,连礼帽都端端正正的戴在头上。负责押送他们的特工也只是制住了他们的手臂,防止他们逃跑,连手铐都没戴。 要是放在以往,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首都治安局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不管是不是真的乱党,抓的时候都会揍上一顿,手铐也是必戴的。 贾龙的措辞也有些微妙。这不是我第一次在贾龙行动的时候遇见他,若是放在以往,不等我开口问,他就会大声炫耀说,这次行动的成果有多么多么辉煌,抓住了多少多少乱党。不管后面押着的是不是乱党,都会被他扣上乱党的帽子。 可是这一次,他却用了“行动成果”这个暧昧的词语,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追问的时候,贾龙将身体探过来,小声说道。 “枪爷,现在想麻烦您帮我个小忙。” “帮忙?” 贾龙呵呵一笑,压低声音说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看到那两个小子没有?跟您说实话,他俩是实打实的乱党,证据确凿,而且还抓了个现行。” “呃……这不是挺好吗?” “好什么呀。”贾龙苦闷的咧开嘴,“您知道这两位爷是谁吗?一身黑那个,是相宁家的嫡长孙。一身灰那个,是翼王府的三公子。” 我对厢宁家、翼王府没什么了解,但我隐约记得,我在报纸上读到过相关的报道。 立宪派倒台后,内阁制解体,重掌大权的皇帝恢复了议政院和辅政司。在功能上,议政院和辅政司几乎没有差别,都是负责帮助皇帝处理军政大事的官僚机构。只不过议政院的参事只能由皇室成员担任,辅政司的参事则是没有身份要求。 翼王府就是翼王的府邸,翼王的家眷都住在那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一届议政院参事中就有翼王,辅政司参事中有姓相宁的。 这样说来,这两位爷的来头着实不小。 “枪爷,您是个明白人。有些事,不说明白您也懂。 我们冲进屋的时候,只看到他们两个,其他人都跑了,他俩是留下做掩护的。为了拖延时间,他们报出了自己的身份,还拿出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本来呢,我也不想抓他们。可是我们这次去是有准备的,我带去的人里面,不是每个都靠谱。如果我就这么把人放了,就会被人抓住把柄。可是如果抓他们回去,只要他们进了局子,相宁家和翼王府就会来找我的麻烦。” 说到这里,贾龙眯缝起眼睛,再次压低声音说道。 “枪爷,跟您交个底儿。就算没在这儿碰上您,我也得去找您,请您帮忙照顾这两位爷。不过枪爷,我这不是怕事儿。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就算我是条狗,相宁家和翼王府也不敢轻易把我怎么着了。而且这次是证据确凿,这两个小子跑不了的。 不过咱得把目光放长远一些,替上头的人想一想。和您透个信儿,我们首都治安局是礼王府罩着的,礼王他老人家一直和翼王不对付,相宁家是站在翼王那边儿的。现在相宁家和翼王府的人都落在咱们手里了,如果把这件事用好了,您和我,今后都是前途无量!” 对于贾龙,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他。 凡是他说的话,不论是好是坏,我都要仔细琢磨一番,免得被他给卖了。 就算贾龙说的都是实话,我也不想帮他的忙。那大人物之间的争斗,岂是我这种小人物能参与的了的?就算成功了,得到了大人物的赏识,又能怎么样呢?说到底,我不还是人家手底下的一条狗吗? 如果失败了,大人物们为了自保,肯定会牺牲掉我。到时候别说什么前途,连小命都有可能丢掉。 我早就说过,对于现状,我已经很满足了,犯不着为了什么前途去冒险。平安才是硬道理,只有平安无事,才能有机会享福。若是身陷险境,就算成了达官贵人,家财万贯,也是无福消受。 “龙哥,对不住了。我就是个小小的少尉,在军营拘押犯人这种大事,我做不了主——啊!对了!我刚刚想到,最近一段时间上头可能派任务下来,不能随便喝酒。所以那个酒局我也去不了了,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 所以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贾龙,还顺便把刚才定下的酒局也给推了。 第39章 子弹 对于贾龙这种人,不管他表现如何,都要加个小心。 别看他现在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脸上堆满了笑容,说什么“帮不帮咱都是兄弟”。可他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不知道的。 也许在你转过头的瞬间,他就变成了满面寒霜。就算你还没有转过头去,他也可能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找你的麻烦了。 当然了,我说的只是也许。贾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是不清楚的。我只知道这个人不简单,和他相处的时候如果不多留个心眼儿,保不齐他就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现在我算是真明白了,枪爷您虽然年轻,但您是个真明白人。既然您不打算蹚这堂子水,那兄弟我也不强求。这样吧,枪爷,我给您留个缝儿,如果您想通了,改了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今后只要咱们兄弟俩多合作,不敢说要什么有什么,但吃香的喝辣的肯定是没问题!那枪爷,我就先走一步,等您信儿啦!” 听贾龙的语气,他似乎很确定我之后会去找他。这让我有些担心,万一贾龙为了达成目的和我玩阴的,那我肯定玩不过他。 所以我没敢把话说绝,应下了他的话,说回去考虑考虑。在这之后,贾龙便心满意足的带着人离开了。 在回军营的路上,我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贾龙说过的话。 一开始请客喝酒的部分,和正事应该没什么联系,只是想和我拉近关系。之后他说,被抓的两位公子哥很难处理,想把他们送到我那儿押着。 可是最后,他却一脸轻松的把他们带走了。他这样做,要么是因为有后手准备,要么是故作姿态,想要引我上钩。 最后的最后,他说给我留个缝儿,这显然是在说这次“合作”还可以继续。既然他还想和我继续合作,那他就不可能把人送到其他合作对象那里,否则他没必要这样说。 而且他似乎非常想和我合作,这我就非常不理解了。首都治安局行动处的组长的军衔最低也是大尉,比我这个小小的陆军少尉高三级。在元兴城里,贾龙不论是权力、人脉还是影响力,都比我大得多。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和我合作呢? 和我相比,贾龙明显是强者。强者主动找弱者合作,这不禁让我想起一个成语,叫“与虎谋皮”。想到这里,我就越发不想和贾龙搞什么合作了。 第二天,我按照预定计划,集合315团六个连队的弟兄打靶。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每个月的第一次打靶就是我个人的枪法展示时间,以及士兵们学生字的时间。 一般来说,第一次打靶会在一个小时内结束,在这之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打靶从早上8点开始,上午9点左右就结束了。 “哎呀!不愧是枪爷!这用枪写字的本事真是看也看不厌!过瘾!比去南桥逛有意思!” 部队刚解散,老农就笑嘻嘻的凑了过来。 “唉,再来一段儿呗?” “再来?再来啥?”我不耐烦的掏着耳朵说道,“你以为用枪写字容易啊?那是累脑子的。你去逛南桥都能赏人个一分两分,还能花一块钱看大胸,到我这儿就一毛不拔啊?” “唉!不是,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怎么没意思呢?” “我给你钱,你好意思要啊?” “那有啥不意思的?”我耸了耸肩,“凭本事赚的钱,不要那是傻子。” 我倒不是不想给老农单独表演,打靶已经结束,枪已经收了,子弹也打完了。我倒是有佩枪和备弹,可是我随身只带了十六发子弹,只够打个简单的字,没啥意思。 “那我就给你一分!” 老农装模作样的掏了掏兜儿——这货的家底我清楚,在发津贴前的这几天,他兜儿里一分钱都不可能有。 我本以为他是在耍宝,想耍个赖,逗个乐子。没想到他真的从兜儿里掏出了东西。不过他掏出来的不是钱,而是一把手枪子弹,看起来得有二三十颗的样子。 在看到子弹的瞬间,我便以最快的速度捧住老农的手,用手掌遮住子弹。在确认周围没人看过来之后,才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跟我过来。 我带着老农来到军官宿舍,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并确认没人跟过来之后,才问他说。 “哪儿来的?” “什么哪儿来的?” “别跟我装傻!子弹!子弹哪儿来的!” “啊,子弹啊。”老农傻乎乎的一笑,“管316团要的,咋了?” “有手续吗?” “没有啊。”老农一脸不解的看着我,“咋了?” “咋了?这是子弹!不是糖豆!他们说给就给啊?” “啊。”老农耿直的点了一下头,“这玩意也没啥稀奇的,给点儿能咋的?” “那是‘点儿’吗?那可是二三十发啊!” 老农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便笑哈哈的怼了我一拳,说道。 “唉!我还以为啥事儿呢!就这事儿啊!唉,枪爷,要是放在过去,我要是能弄到这些子弹,你就得叫我声‘农爷’。过去子弹就给那么点儿,打完就没了,大家都把这玩意儿当宝儿。你想从别的团那里要,门儿也没有! 现在也就咱们315团拿子弹当个宝儿,其他团,不说别的,就说316团,我那几个新兵营交下的兄弟都说了,他们也就第一个月打得挺过瘾,第二个月也还行,第三个月就腻了,到现在都没人想打了! 我听说他们正想辙呢,看能不能找些人花钱打靶,把子弹用出去,顺便赚些零花。我寻思反正他们也不想打,不如要点儿过来,让你打字玩。反正你有枪,还能随身带着,咱也不用非在靶场打。正好咱爹、咱娘、咱奶他们还没见识过你这本事,有机会咱找个地方,给他们演一个,让他们开开心,这不挺好吗!” 在训练用弹配额增加之后,我本以为第七军团士兵的训练积极性会大大提高,却不想事实却刚好相反。除了我们315团,其他的部队都把打靶训练当成负担。 训练用弹是每个月必须要打完的,如果打不完,那就得想办法处理掉。每次有军火入库,上面都会派人来查。如果军火库里的弹药多了,就说明部队没有按照上级的指示进行训练,是要被问责的。 以我对第七军团的了解,打不完子弹的部队,八成会私底下把子弹卖掉,或是像316团这样,用别的法子赚外快。若是时间久了,就会形成一条或数条新的利益链条。到了那个时候,第七军团可能会禁止打靶,把所有的训练用弹用来赚外快。 第40章 买卖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1月2日的下午,我找到316团的几个军官,和他们商量起买子弹的事情。因为利益链条还没有形成,他们根本没把这笔买卖当回事。直到我要以三分钱一发步枪弹,两分钱一发手枪弹的价格购买1000发子弹,他们才对这件事上了心。 “枪爷,我看你们315团打靶打的那么欢,一千发子弹肯定不够玩的。这样吧,我们卖便宜点儿,步枪弹两分钱,手枪弹一分钱,你多买点儿,怎么也得买个三五千发,让兄弟们打过瘾,你说是不?” 我买子弹,不是为了给弟兄们用,而是留着自己用。我自己用,也不是想自己打枪玩。因为想法太多,也太乱,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现在大量买进子弹肯定是没错的。 就算是买10000发步枪弹,总共的花费才200块钱,我完全可以承受的起。按照现在的训练用弹配额计算,一个团每个月至少能领到27000发子弹——这配额不是只有作战部队有,运输连之类的辅助部队也有,而且额度是一样的。 过去,第七军团的部队都是把全团的训练用弹配额集中起来,让作战部队进行训练。这样一来,每个参加打靶的士兵每个月就能有十五发左右的训练用弹。 到了现在,辅助部队依旧不参加打靶训练。这27000发子弹全都摊派到作战部队头上,让360人打光27000发子弹,平均每人要打75发。这个数字看起来不多,可是就像老农之前说的那样,一般人打枪打得多了,就腻了,不想打了。 从316团这几个军官的表现来看,这个团的士兵八成已经把打靶训练当成了负担。这里毕竟是第七军团,士兵们散漫惯了,拿好处也拿惯了。对于已经失去兴趣,且从中捞不到任何好处的东西,他们只会想方设法的逃避。 最终,我从316团订了15000发步枪弹和3000发手枪弹。330块,如果只是这几个军官拿去分,每个人能分到四五十块,这已经不少了。 在这件事上大部分士兵没有出力,只有负责运货的人能出些力。出力的士兵会拿到些好处,但顶多分一分零头,大头还是军官们分。 我手头上没有这么多钱,需要回家去取。这批子弹我并不着急要,所以我只是先把子弹订下,钱货的交割可以日后再谈。 买子弹的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存放子弹的地方。315团的军火库肯定是不行的,以我的性格,子弹如果进了那里,就只能给弟兄们用了。 而且我囤积这么多子弹,如果不合理的“处理”掉,那就是白花钱。我知道上流社会有很多人合法拥有枪支,长枪短枪都有。可是我没做过买卖,不知道该怎么和人家搭上线。 想来想去,我觉得这事肯定不能我一个人做。就目前而言,我能找到的最好、最合适的合作者就只有毕锦这一个人。 在毕锦没带我去找司琮魄帮忙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花花公子。可在那之后,我就不敢再这么认为了。 对我来说,找毕锦有些难,但也不算太大的难事。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他的花花公子朋友们一起在舞厅喝酒,身旁围绕着莺莺燕燕。他见我来了,就招呼我在他旁边坐下。 这里的公子哥我都认识,他们也都认识我。我上次来找毕锦借钱的时候,其中几个人就在旁边。为了不给毕锦丢脸,我谎称军队出了点事,把毕锦单独找了出去。在得知了大堂哥的事情之后,毕锦二话没说,直接丢下他的公子哥朋友,带着我走了。 这次我依旧是用同样的借口把毕锦单独找了出去,他在听了我在316团订了一大批子弹之后,连声招呼都没和公子哥们打,直接拽着我离开了舞厅。舞厅对面有家大酒店,他带着我进了酒店,开了间套房。 我俩在侍者的引领下来到了套房,毕锦从口袋里掏出一沓五元面值的钞票,随手抽出一张丢给侍者,让他在门口把风,不许任何人靠近套房。在这之后,他就拽着我进入客房,来到客房最里面的角落,然后松开我的胳膊,对着我的胸口怼了一拳。 “行啊!兄弟!” 他的情绪非常亢奋,说话的声音却非常小,应该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唉!不对!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真没想到你还有商业头脑!这次咱俩可得好好干一场,趁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狠狠赚它一笔!” “呃……锦哥儿,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缺钱,子弹也好弄,但这玩意要是多了,能都卖出去吗?” 毕锦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说道。 “现在卖不出去,以后还卖不出去啊?子弹这玩意儿是消耗品,就像粮食似的。一个粮商进了一千万斤粮食,就算一年只卖出去十万斤,他都不发愁!只要粮食不坏,那就能卖!要是运气好遇上灾荒,粮价噌蹭的往上涨,而且供不应求,那就赚飞了!” 运气好遇上灾荒——虽然知道这种说法对于商人来说没什么问题,但是对于我这个穷苦人家出身的人而言,这种说法相当刺耳。 “唉!你快帮我算算!如果咱只干这一票,最多能买到多少子弹?” 毕锦让我帮他算,不是因为他算术不好,而是因为他不了解后勤方面的事。第七军团的军火是每三个月配发一次,每次配发三个月的份额。配发时间是按照西历计算,每年的3月末,6月末,9月末和12月末进行弹药配发,以及对军火库的检查。 图塔人的军事基地是12月初炸的,在那之后第七军团就以团为单位,分散驻扎在元兴城的各个地方,各团的军火也被运了过去。各团更改驻地后不久,新一批的弹药就送到了。也许是因为第七军团刚刚遭难的缘故,这次上头只是配发了弹药,并没有检查军火库。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的弹药配发量是按照爆炸发生前各部队的规模计算的。不管部队损失多么严重,得到的弹药都和9月末的时候一样多。 现在距离爆炸发生才过去半个多月,新兵还没有补充上来。部队损失越大,弹药的消耗能力就越差。再加上人员损失过大会严重影响士气,士兵会没有干劲儿,这样一来弹药就会更加难以消耗。 因为前阵子的大雪,弹药配给晚了几天,昨天才完成。如果不是这样,昨天我就带着弟兄们进行第一次打靶了。如果不出意外,除了我们315团以外,其他部队的弹药应该没有出现任何消耗。 在这个时间点,只要肯花钱,买个四五十万发子弹不成问题。 “四五十万!?” 毕锦被这个数字吓了一大跳。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低着头思考了几秒钟。在这之后,他的嘴角高高拉起,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兄弟,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第41章 买军火 毕锦所谓的“大胆想法”,在我看来可不只是大胆而已。 这家伙不仅想买子弹,还想买枪。他的脑袋转的非常快,图塔人军事基地爆炸,第七军团分散驻扎,这次进行弹药配时,军火库没有被检查,同样是得知了这三条信息,我什么也没想到,他却想到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从第七军团弄些枪出来卖。 图塔人的军事基地爆炸,导致第七军团承受巨大损失。但是我们损失的主要是人员,装备几乎没有损失。 可是上面并不清楚这件事。因为装备几乎没损失,第七军团只上报了人员损失,并没有上报装备损失。如果在这个时候,军火库里少了几支甚至几十支枪,丢枪的部队只需要补交一份装备损失报告,说这些装备是在爆炸中损失掉的,就可以万事大吉。 如果毕锦只是想买一两百条枪,我也只会认为他大胆。可问题是,他这次想弄一千条枪,甚至更多。一下子买这么多军火,这家伙是想造反吗? 我知道毕锦不想造反,可如果东窗事发,负责调查这件事的人很有可能这样想。毕锦是个商人,买枪就是为了卖枪。这枪不是从合法渠道来的,只能走黑市。黑市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其中必然有乱党。 若是乱党用我们卖出去的枪搞事,被抓到了,人家顺着线索找到我们这里,光是倒卖军备这一条罪名,就足够枪毙我俩的了。 毕锦看出我在担心,小声说道。 “兄弟,放心,我不傻,不会被抓住尾巴的。卖枪的事我会让别人出头,如果出了事,直接让他们离开元兴,去外地避风头,这样线索就断了。 咱们这样。你负责和部队的人谈,剩下的事都交给我。人,钱,地,都是我出,赚到的钱咱俩四六分账——兄弟,这可是五十万发子弹,一千条枪。就算一发子弹赚一分钱,一条枪赚一块钱,这买卖也能净赚六千,你能拿两千四呢。 更何况枪和子弹不可能卖这么便宜,我估摸着,这单买卖咱至少能赚三十万。你拿四成,那就是十二万啊!而且这就是个底儿,最后赚到的钱只会多不会少!到时候你在街里找套房子买下,把家人接过来享福,这样不好吗?” 听说街里的房子家家都有水龙头,用自来水,不用出门挑水。街里的房子还有电灯,可以用电烧水,在家里洗澡,连厕所也是在家里,冬天还有暖气,特别方便。 我现在住的宿舍就是这种配置。虽然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但住了几天后,就觉得非常舒服了。如果能让家人住进街里的房子,就算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而且如果我在街里买了房子,我家现在这套房子就空了出来。我可以把它租给结了婚,但还没有房子的二堂哥住,再或是租给老农住,让他和雀儿能有个安乐窝。 这种利己又利人的事,怎么想都不该不做。可是我本来想干的不是这么大的买卖,也不想冒这么大的风险,只是想凭着自己的小聪明赚点小钱。在来找毕锦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和他分成的准备,哪怕只赚几十块钱,我也是知足的。 现在毕锦突然画了这么大一张饼,光是听着我就觉得噎得慌。我是打心眼儿里不想加入,可这事毕竟是我挑起来的,毕锦又是我兄弟。他出钱,出人,出地,我只负责联系买家,就这样他还给我四成的利润,这已经不是义气,而是感情了。 我若是不做,那就是负了毕锦的这份情。所以我只能做,而且必须全力以赴,这样才能对得起毕锦对我的这份情。 唉,看来年前这段时间是有的忙了。 从酒店出来之后,毕锦就叫了辆人力车,直接回毕家了。我则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军营,与316团的人商量起购置军火的事。 我和316团的人说,我们315团打靶打的太勤,兵又太懒,不知道保养枪,很多枪都不好用了。既然316团的人不乐意打枪,不如我们把破枪给他们,让他们把好枪给我们用。 316团的人自然是不干的,这时我就趁机说可以给钱,每支给1块钱,但是他们必须多给我们一百支枪,我们好换着用。他们说这样枪的数目就对不上了,我说咱们军团不是刚出过事吗?如果有人来查,你们就说那一百支枪在爆炸中弄丢了,让他们给你们发新的。 下次弹药配给是三个月后的事了,损失报上去之后,要再等三个月才能补全。他们以为我是着急用枪,就接受了交易。 为了把戏做足,当天晚上我以检查军备为由去了趟军火库。在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一圈之后,我对看守军火库的弟兄说,咱们团的枪有问题,明天的打靶取消。 第二天一早,我开始奔走于第七军团各团的驻地之间,分别和各个团的军官谈购置军火的事。第七军团的人都知道我们315团喜欢打靶,因为我肯给钱,所以不管是子弹还是“换枪”,对方都很配合。 在谈生意的时候,我和每个团的人说的都是同样的话。为了防止不同团的军官凑在一起时说起这件事,我这次特意补充了一句,说这交易若是被上头发现了,大家都要担责任,所以千万不能说出去。 这一天下来,我把第七军团的团跑了个遍。回军营的时候,我又接到一个好消息,那就是316团的人觉得换枪要搬来搬去的,还得清点,太麻烦。他们想直接把枪卖给我,以后直接换新的。 既然是卖,就不能卖太多,如果枪损失的太多,上面查下来,他们也不好交代。经过一番商议,316团决定以五块钱的单价,向我出售120支步枪,30把手枪。此外他们还增加了子弹的销量,以每一百发五块钱的价格卖给我十万发步枪弹,两万发手枪弹——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316团此次弹药配给的总量。 就算是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这群家伙是脑子开了窍,想把备弹也“损失”掉,多赚一笔钱。一笔买卖下来,316团能白赚7750块钱,其中子弹钱是大头,价值7000块,本该值钱的枪械反而占了小头,只值750块。 生意谈妥之后,和我谈生意的这几个军官乐得是合不拢嘴。他们却不想想,我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苦力少尉,要到哪儿去弄7750块钱给他们。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没身份、没背景的苦力,从来没有谈过这么大的买卖——其实我也是一样。在谈成这笔买卖的时候,我也十分激动。只不过我比较会控制情绪,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我去其他团谈生意的时候,找的也是这种苦力军官。我们这些苦力军官因为境遇相似,而且要经常一起出任务,偶尔会聚在一起吃顿饭,联络联络感情,顺便彼此倾诉一下,发泄心中的不满。虽然才入行两年左右,但是军团里的苦力军官我都认识,他们也都认识我,说话很方便。 4号这天,我又往各个团跑了一趟,劝说其他团的军官直接卖枪给我,再多卖给我些子弹。不得不说,第七军团真的是懒散到极致了。哪怕是苦力军官,都是能省一份力就省一份力,能多赚一分钱就多赚一分钱。 就像我预料中的那般,每个团都很痛快的接受了我的建议,直接卖枪,加卖子弹。 第42章 兄弟 在忙完了这些事之后,我顶着月亮去找毕锦。 和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的我不同,毕锦这会儿正在舞厅里和公子哥们聊天扯皮,对彼此的女人品头论足。他见我来了,二话不说就站起身来,向公子哥们告辞。然后连自己带来的女人都没管,直接给我使了个眼色,带着我离开了舞厅。 出了舞厅之后,毕锦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不紧不慢的问道。 “生意谈的怎么样了?” “都谈妥了。大鱼二百二十条,小鱼四十条,虾一百斤,蟹子三十斤,一共花了八百六。” 这是我和毕锦定下的暗号。大鱼代表十支步枪,小鱼代表十把手枪,一斤虾代表一万发步枪弹,一斤蟹子代表一万发手枪弹,一块钱代表一百块。 这段话翻译过来,就是步枪两千两百支,手枪四百把,步枪弹一百万发,手枪弹三十万发,一共花了八万六千元。不同的团,枪和子弹的价格是不同的,有的高,有的低,每个团出售的军火量也是不同的。 如果每个团的定价都和316团一样,我们这次只需要花七万八就可以了。可惜不是每个团的苦力军官都像316团的苦力军官那么好糊弄,大部分人卖枪的价格都比316团高,但是子弹的价格都是差不多的。 “多少?!” 从毕锦惊讶到连烟都掉到地上的表现来看,他根本没想到我能弄到这么多军火——其实我也是这样。 “大鱼二百二十条,小鱼四十条,虾一百斤,蟹子三十斤,一共花了八百六。” “我的天!怎么这么多!” “这还不算我们家的。”我苦笑道,“如果我们家再弄些鱼出来,鱼会更多。怎么?吃不下吗?” “不不不!吃的下!吃的下!” 毕锦兴奋的搓了搓手,双眼放光的看着我。 “哎呀!兄弟!人才!你真是个人才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愣,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么多水产,你只花了这么点儿钱?” “呃,这么‘点儿’?” 不愧是有钱人,八万六都能用“点儿”来形容。 “锦哥儿,你别刺激我,我一个月的津贴才二百二。” “不是——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价格也太便宜了!” 啊,确实。 一发子弹几分钱,一支枪几块钱,肯定是不及成本价的。 “批发嘛,当然便宜了。” “就算是批发也太便宜了!”毕锦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兄弟,你这几天一连给了我三个意外,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锦哥儿,你可别抬举我。我就是运气好,碰上便宜货了。” 听了我的话,毕锦苦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这样吧,我给你一千块,花剩下的钱都是你的。利润呢,依旧是四六分账,你四我六,等货都出了手,我就把钱给你。你先回吧,明天我派人把钱给你送去,顺便告诉你把货送到哪儿。” “别介啊,锦哥儿!”我急忙拦住想要回舞厅的毕锦,“我这也就给你跑跑腿儿,四六分账已经占了很大便宜了,本金你就给我八百六,多一分钱我都不要。” 毕锦看了看我,又苦笑了一下。 “你这个人啊……唉,不说了。我觉得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和你做了兄弟。” 呃,怎么突然提起这茬了?怪肉麻的。 他吸了吸鼻子,抬手揉了揉眼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在这之后,他直接搂住我的肩膀,哈哈一笑,大声喊道。 “走!喝酒去!” 毕锦带我去了他包养的一个女孩家——准确说是他给女孩租的房子。那我们去的时候,她穿着睡衣,似乎正准备休息。毕锦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点都没点就丢给她,让她今晚随便找个地方住,只要别回来就行。 女孩家里是有酒的。女孩离开后,毕锦把酒找出来,拿了两个杯子,把酒倒满,然后自顾自的干了一杯。 我不知道毕锦这是在做什么,可既然兄弟干了一杯酒,我也不好不干,只能也干了一杯。然后毕锦又把两个杯子倒满,自己干了一杯,然后我又陪着他干了一杯。 就这样,我俩连干了五杯酒。也许是纵欲过度的缘故,毕锦的酒量始终不怎么样,几杯白酒下肚,他就已经醉了。 “兄……兄弟!你是真——真兄弟!不是假的!” “啊,对,真的。”我点了点头,“咱俩是真兄弟。” “我这心里明镜儿似的!” 毕锦用力捶了两下胸口,发出“砰砰”的闷响,然后他就因为捶得太狠咳嗽起来。我想过去帮他拍拍后背,却被他伸手拦住。在剧烈咳嗽了几下之后,他便止住了咳嗽,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特么认识那么多人,成天和人称兄道弟的,可那都是假的!妈皮的!这年头!哪特么有真兄弟?以前我一直这么以为,直到遇到你!兄弟!从你背着我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个靠得住的人!靠得住!兄弟! 你救我!不是为钱!不是为势!就特么因为你是个好人!妈皮的大好人!我特么还是头一次遇到你这种人!人家谈生意,都是给一千,要一千二,一千五!甚至要两千!特么反正生意是你谈的!我特么又不知道到底要多少钱!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结果,那么大一批军火,你特么只管我要八万六!八万六!两千多条枪!一百多万发子弹!你特么就管我要八万六!你特么傻啊!是不是傻!你倒是凑个整,管我要十万啊!你特么帮我省了那么多钱,给你一万四又能怎么样! 我本金准备了二十万啊!二十万!这特么还是按照一千条枪,五十万发子弹准备的!你以为二十万很多吗?你知道霜儿那把手枪多少钱吗?那是官货!一把六百!而且是空枪的价钱!不给子弹的! 你可倒好!弄到的货翻了一翻多!要的钱还不到一半儿!我给你钱,你还不要!你这人!你这人啊!真特么!真特么让我说不出话来!我是服了!我是服了你了!这辈子能交下你这么个兄弟!我也算是不枉此生!来!再干一个!” 这杯酒下肚之后,毕锦直接就倒了。由于酒喝得太急,我也有些晕乎。我把毕锦抱起来,放在床上,找床被子给他盖上,然后便离开了。 第43章 真爱 回军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毕锦说过的话。 如果他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实话,那么最开始,毕锦不是真的拿我当兄弟——我不是说他完全不把我当兄弟,他对我的感情,应该介于兄弟和信得过的人之间。毕竟那时我俩才认识没多久,彼此之间缺少了解,这是人之常情。 直到今天,他才真的把我当成了兄弟。既然如此,那之前他为什么会为了给我解围,把他妹妹搭进来呢?以我对毕锦的了解,他是很疼他妹妹的。虽然还没到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程度,但只要是毕大小姐的要求,他都会全力满足。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了给我解围,就许诺让毕大小姐和我订婚呢?这事要是传出去,毕大小姐的声誉就会受到影响。所以这件事并不单纯,也不可能单纯。 一想到不单纯,我就不禁想起贾龙对我的态度转变。这家伙前一天还叫我“理子”,后一天就改口叫我“枪爷”了。这种改变,显然和司琮魄找人保大堂哥出局子有关。可如果只是这样,贾龙完全没必要对我这么殷勤。毕竟做成这件事的人不是我,而是别人,与其找我献殷勤,不如直接去联系司琮魄和他的同学,这样不就没我什么事了吗? 我本来就什么也不是,没权没势又没钱,贾龙盯着我做什么呢? 回到军营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到正当空。我是顺着常胜街往回走,一路上都有光。等出了常胜街,光亮就暗了,只能远远的看见营门口的昏黄的小电灯。 过了南桥,再走几十米就是军营了。营门口的哨兵很眼生,应该是316团的人。我过去的时候,他懒趴趴的朝我敬了一个军礼,然后顺势把手放下来,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哎呀!” 在我一只脚踏进营门的瞬间,哨兵发出了一声惊叫,吓了我一大跳。 “你是——啊不对!长官,请问,您是枪爷吗?” 我抚着胸脯顺了顺气,皱着眉头回答说。 “啊,我是,怎么了?” “枪爷长官,今儿个有人找您。” “有人找我?谁啊?” “这我也不清楚。”哨兵赔笑着说道,“我这才接班不久,是上一个人告诉我的。他说,有人找您,可我也不认识您呐!他说您是少尉,让我留神少尉衔儿的军官。我这才站了没几分钟,您就回来了。” “那上一个当班的人是谁啊?” “他也是我们团的,也是个传话儿的。他说,人已经让你们团的人带进去了,您去找4连的大傻农一问就知道了。” 大傻农就是老农,那是他在新兵营时得到的绰号。第七军团除了我以外,基本都这么叫他。 “啊,我知道了。谢了兄弟,辛苦了。来,抽颗烟。” “唉,这……这哪好意思……” “都是自己人,别客气。” “那……那就谢谢枪爷长官了……” 我给哨兵点了颗烟,普通价位的那种,然后随便和他聊了几句,就进营区了。 我直接去了4连的军士宿舍,想去找老农问问情况,结果老农却不在。 军士们说,大概是中午的时候,老农从外面接了两个女人回来,送到军官宿舍那边去了,估计现在还在那儿呢。他们还说,那两个女人是来找我的,让我赶紧去看看。 两个女人来找我?会是谁呢? 我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士兵们都已经上床休息。我觉得半夜吵醒他们听不好意思的,就从兜儿里掏出一包烟,普通价位的那种,直接丢给离我最近的军士,道了声谢。军士们谢过我,然后便开开心心的分起了烟。 军士们说的军官宿舍,其实就是前近卫军团司令部。真正的军官宿舍是荒着的,又都是三层楼房,所以下面的士兵都叫它们“荒楼”。 本来呢,以老农的军阶,他是无权进入军官宿舍的。不过团里的人都知道我和他关系好,他又是带着来找我的人去的,所以卫兵才会放他进去。 我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军官们也都歇息了。我看了看宿舍的窗户,只有我房间的灯还亮着。我和门口的卫兵打了声招呼,然后快步走进宿舍。 摸着黑穿过宽敞的大厅,走上楼梯,上到二楼,右转,摸着墙继续走,走到第二个门,打开门进去,进入走廊。我的房间在走廊的最里面,是右侧的房间。我扶着右侧的墙走过去,找到门把手,轻轻一拧,门就开了。 光亮从门缝中漏出来,刺痛了刚刚习惯黑暗的眼睛。我稍等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光亮,才不紧不慢的把门打开。 “老农,听说有人找我——呃?” 前近卫军团司令部的高级宿舍是带客厅的,客厅里有沙发和茶几。沙发上坐着三个人,一男两女。男的就是老农,他坐在最边上,脑袋枕着靠背,仰着头,嘴张得老大,呼呼的睡的正香。两个女的我都认识,一个是前两天刚认识的小春,另一个就是直到现在还让我朝思暮想的由影。 因为时间太晚,小春也已经睡着了。她的头枕在由影的腿上,屁股坐在沙发上,双腿微微蜷缩——真是个令人羡慕的姿势! 由影却还没睡。她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正用那双混杂着惊讶、慌张与希冀的眸子看着我。在这个瞬间,我的心中迸发出一股冲动,想要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大声说我喜欢你!我要娶你!我会疼你一辈子! 枪理!枪理!别管她是为什么来找你!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 上吧!上!别怂!上啊! 你这次要是不上,我这辈子都看不起你! 在自己的鞭策下,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可是就在我要迈出步子,用我人生中最响亮的声音喊出心中所想的时候,由影的声音如同冷水一般泼过来,浇灭了我所有的热情。 “理……理少爷,我……我们……我们是来陪您的……” 理少爷…… 来陪我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这是什么意思? 是毕锦派你们来的?是他为了犒劳为了生意四处奔走的我,所以才把你送过来陪我的? 毕锦啊毕锦,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可是兄弟啊,我想要的不是让由影陪我过夜,我要的不是这种关系! 我想娶她!我想让她喜欢上我!是真心的喜欢!不是这种迫于无奈的肉体关系! 就算由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我,我也不会在意!只要她能幸福!只要她能幸福!就算她不喜欢我又能怎么样! 我只想让她幸福!只要她幸福!有个她喜欢的,能真正疼她爱她的男人在她身边,关心她,爱护她,保护她,这就足够了! 而现在的我,做不到这些。 也许从一开始,我和由影就是不可能的。 第44章 求助 “由影小姐,请你自重。”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脏仿佛在被钝掉的小刀割肉。一刀,一刀,又一刀,那是从心脏发出,散发到全身,深入骨髓的痛。我不敢看向由影,只能故作镇定的低下头,装出一副检查靴子的模样,继续说道。 “我应该让小春和你说过了,我对你,还有小春,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不过这大黑天的,我也不能撵你们回去。这样吧,今晚你和小春睡我的房间,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说罢,我便走到老农身边,踢了他一脚。老农被吓了一大跳,直接从沙发上滚下来,摔了个结实的屁股蹲儿。 “哎哟哟哟哟……嘶……我干——呃,枪爷?哎哟!你可回来了!我都在这儿陪了一下午了——哎哟!你瞅瞅!天都黑了!得了!我不耽误你了!你慢慢来啊!我走了!” 老农的大嗓门把小春给吵醒了,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揉着眼睛,一脸的茫然。 “由影姐……怎么了……唉?由、由影姐!你怎么哭了?!” 由影哭了。是我这个混蛋弄哭的。而把她弄哭的我,却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老农,走。” “啊?走?去哪儿啊?” “喝酒去。” “呃,喝酒?不是——” “走!喝酒去!” “唉!枪爷,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怎么,不想去啊?” “不是想不想去的问题,你看她们……她们……” “她们怎么了?” 我装作往沙发上瞥了一眼的样子,实际上瞥的是茶几。 “今晚让她们在这儿住,明天送她们回去不就得了?” “不是……她们不是找你有事儿吗?” “有事儿还能晚上办啊?明儿个再说吧!走,咱喝酒去!” “不是——唉!枪爷!枪爷!你不能这样!我说!枪爷!唉!” “别嚷嚷!都睡觉呢!” 我不由分说的拽着老农离开了房间,顺手把门给关上了。然后我打开隔壁房间,就是毕锦房间的门,拽着老农走了进去,把门上,然后顺手把灯打开。 “不是……这怎么回事儿啊?” 老农看了看我房间的方向,眉头一挑。 “不满意啊?” “什么不满意?” “还能是什么?妹子呗!”老农嘻嘻一笑,“别装了,我都知道了!这俩妹子是毕大少爷送你的!哎呀,给准妹夫送女人,这毕大少爷是真会玩儿!” “她俩把事情都告诉你了?” “啊,都告诉我了!”老农嘿嘿一笑,“怎么着?不想帮她们啊?” “帮她们?帮她们什么?” “好像是捞人吧?”老农皱着眼角回忆说,“哎呀,东扯西扯的,和她们扯了一下午。别的事儿都没怎么记清楚,就记得那个小的说,她俩已经被毕大少爷送给你了,还有就是,那个大的说要找你帮忙救人什么的。” 帮忙救人?由家有人出事了吗? 由家人出事,她不去找毕锦,来找我干嘛?要论能量,这位毕家大少爷,可比我这个小小的陆军少尉大多了。 “她没说要救谁啊?” “没说。”老农摇了摇头,“肯定没说!我记得我问了她好几回她都没说,说是要等你回来再说。她还没和你说啊?” 呃,不是她还没和我说,而是我没给她机会说。 “唉……得了,今晚你就住这儿吧,我回去一趟,看看她们到底想干嘛。” “嘿嘿,不喝酒了?” 老农一脸的贱笑,还不停的朝我挤咕眼睛。这表情太恼人,我忍不住怼了他一拳,然后就在他的坏笑声中回房间去了。 再次打开房门的时候,由影还在哭。小春在一旁慌张的安慰着,用袖子给她擦眼泪。我苦笑了一下,走过去,掏出手帕递给小春。 “用这个吧。” “唉,谢谢——诶诶诶诶诶?!理、理理理、理哥?!你、你你你您你你您……你回来了?!我我我我、我……我……”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我轻轻摸了摸小春的头,一屁股坐在她身旁。 “唉,别哭了。今天喝了点酒,情绪有些不稳定,刚才说的有些过了,对不住哈。听老农说,你想找我帮忙救人?怎么,家里人出事了?” 由影一边擦眼泪,一边摇头。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想止住眼泪,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看到这一幕,我心中一痛,匆忙的转开视线,故作镇定的咳嗽了两声。 “不是家里人出事,那是谁出事了?朋友?” “嗯……是、是普通朋友……很普通的……男性朋友……” 男性朋友?! 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被首都治安局的特工押着,头戴黑色礼帽,穿着黑色风衣、黑色西裤和黑皮鞋的年轻男人。 不会这么巧吧!? 在这样想的同时,不爽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 由影为什么要反复强调她和那个男人是普通朋友?我也没问她啊,她为什么要主动解释?是做贼心虚吗?如果是做贼心虚,那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而她在我的面前心虚,就说明她可能已经察觉到了我对她的感情,怕我因为嫉妒不去救那个男人。也就是说,我在由影心中的印象,很有可能是个心胸狭窄的男人。 我仔细一想,觉得由影和小春可能不是毕锦派来陪我的。由影是主动来找我的,她找我是为了求我帮忙,为了达成目的,她才说要陪我过夜,给我些甜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更伤心了。 毕锦让她来陪我,这还有毕锦的情分在里面。如果是她为了救人主动来找我,想要陪我睡觉,这就是纯粹的交易了。被心爱的女人当成肉体交易对象,这感觉简直是痛不欲生。 可是痛归痛,我终究是爱着由影的。如果那个男人是她心仪的对象,那我只能帮她救人,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 呃,好像想多了,也想远了。 我还不确定由影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关系,而且由影想救的也不一定是那个一身黑的年轻人。如果由影想救的人是他,就算是我有心帮她,也没能力把他救出来。 第45章 实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由影想救的男人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被贾龙带走的那个“一身黑”,那个“一身灰”只是顺带的。 不过由影并不知道他是相宁家的嫡长孙,只是把他当成一般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这是我第一次和由影正式交谈,也是第一次一下子听她说这么多话。只是这种程度的接触,没出息的我就已经觉得很满足,高兴的快要哼起歌来了。 “由影姐,你不是很讨厌那个人吗?救他干嘛啊?” 不等由影把事情讲完,小春便撅起小嘴插话道。 “那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贼眉鼠眼的,鬼鬼祟祟的,活该被抓了去!那几个来找你的也不像是好人!还像是威胁似的对你比比划划的,一脸瞧不起人的样子,真是气死人了!” “小、小春!你、你不要乱说话!才没有这事!” “怎么没有啊!” 小春直接把身子转过来,对我说道。 “理哥!那伙人可气人了!有个女的对由影姐推推搡搡的,让由影姐撞到了头,都疼哭了!他们管都不管!还在那放狠话,说什么三天后见不到人,就让由影姐好看!这都什么人啊!气死我了!” 也气死我了! 居然敢欺负由影!我看这群混蛋是不想活了! “小春,你先消消气。”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我也在努力顺气。发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就像我小的时候,那群碎嘴子的女人见天儿讲我爹坏话,我全力和她们争吵,可这样做除了让人觉得我没家教以外,没有任何意义,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可如果是换了现在,这群臭娘们儿要是还敢讲我爹的坏话,我就带兵把她们都抓起来,扔局子里关几天,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实权才是硬道理。没有实权,就什么事也做不了,这是我当上军官后才明白的道理。 “那都是些什么人啊?有钱人家的公子和小姐吗?” “哪有啊!都是普通老百姓!小年轻的!” 哦,普通老百姓,那就好办了。 不过,几个普通老百姓凭什么敢威胁在商店工作的由影?难道说,由影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 我对由影的私生活了解的不算多,据我所知,她身上能算是把柄的东西,只有她与花花公子们的关系。她的弟弟妹妹们都不知道这件事,街坊邻居也不知道。如果那些人偶然得知了这件事,并以此来威胁由影,逼她想办法救相宁家的嫡长孙出来,由影只能就范。 从这些人咋咋呼呼的表现来看,他们应该不知道相宁家嫡长孙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那位翼王府三公子的身份。 之前贾龙说,他去抓人的时候,其他人都跑了,一身黑和一身灰是为了掩护其他人逃跑,故意被贾龙他们抓住的。首都治安局是专门负责抓捕、审讯、拘押以及处理乱党的特工机构,能让他们出动抓捕的人,不是乱党,就是有乱党嫌疑的人,再或是和他们有仇的人。 这样一来,问题就好办了。 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那就是由影为什么跑来找我帮忙,而不是让小春回毕家,找毕锦帮忙。毕锦虽然是个“女人如衣服”的花花公子,但只要是他正在玩的女人,他都会护着,最起码不能被平民百姓给欺负了。 这就好比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有许多玩具,虽说玩具多的可以随便扔,随便换,但若是有个穷人家的小屁孩跑过来,对着他正在玩的玩具踩了一脚,他肯定会生气的。 对于我的疑问,小春是这样回答的。 “大少爷已经把我俩送给你了。” “啊?” “大少爷说,不管你要不要,我俩都是你的人。但是有一条,那就是我俩不能进家门,只能在外面陪你,而且绝对不能被大小姐知道。” “如果大小姐知道了呢?” “那……那大少爷就……就……” “就让我们消失。”由影用略显绝望的声音接话道,“大少爷还说,他今后不想再看见我。” 小春见由影又要流眼泪,急忙补充道。 “那、那个!大少爷还说,让由影姐在商店好好干!别让理哥失望!” 别让我失望……也就是说,今后别再和那些花花公子有瓜葛咯? 既然毕锦保留了由影的工作,由影就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取悦花花公子们。既然如此,那由影是怎么和“一身黑”认识的? “由影,你和我说实话,你和那群威胁你的人,还有那个黑衣服的公子哥,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你放心,就算你和乱党有关系,我也不会抓你。但是你必须说实话,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就帮不了你,知道吗?” 由影犹豫了一下,真的只是一下,便决定相信我,这让我十分高兴——准确说是十分兴奋。如果不是怕给由影留下不好的印象,我现在很可能已经像头疯猪一样在地上打滚了。 “是、是这样的,大概是在一年前,我……” 由影用颤抖的声音,将事情娓娓道来。 其实早在两年前,也就是由影十六岁的时候,她就想脱离被花花公子们随意摆布的生活,以一个平凡女孩的身份重新开始生活。她已经十六岁了,可以上班挣钱了。邻居家的大妈肯帮她在纺织厂介绍工作,这让她十分动心。 可是花花公子的玩物不是说不当就能不当的,她还年轻,就算一个花花公子玩腻了,还有别的花花公子等着玩呢。如果她现在说不干了,让花花公子们不开心,甚至丢了面子,等待她的必将是一击毙命的报复。 不说别的,只要花花公子们公开与她的关系,她的名声就完了。街坊邻居会戳她的脊梁骨,弟弟妹妹们也会备受打击。若是再坏一点,直接把她绑了,卖到舞房或是其他风尘场所去,她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那时的她十分迷茫,也十分矛盾,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一天,她在家门口捡到一本小册子,就是革新党趁着晚上到处乱撒,蛊惑人心的那种。她看了小册子,觉得加入革新党也许可以改变人生。从那以后,只要一有时间,她就会四处转悠,去那些可能有革新党聚集的地方,想要加入他们。 去年年初——我是说西历的去年年初,离皇历新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由影偶然撞见了一个逃跑的革新党。在她的帮助下,那个革新党逃走了。在与由影分开之前,那个革新党给她留下了一个地址,说如果她有意改变国家,就在某月某日到这里来。 第46章 一身黑 这是革新党的惯用伎俩。 那人给由影留的地址,不是革新党的据点,只是一个临时的联络点。那是个人迹罕至的小巷,由影的胆子也是大,一个女孩子家的,居然敢一个人去那种地方。 她准日去了之后,直接被人套上麻袋,绑到了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如果不是她大声喊叫说,她是富家公子的情人,如果明天她不出现,包养她的人就会派人出来找,那群人不知会关她多久。 我审过革新党,知道他们收新人的方法。不论新人是不是诚心加入,最初都会被当成想要打入革新党内部的特工,接受各种各样的审讯和刁难。在这之后,新人就要向大家讲述自己的经历。这经历必须悲惨,必须和皇室,或是大人物、有钱人有仇怨,否则就不会被认可。 由影的经历是悲惨的,但她和有钱人没什么仇怨。她只是想摆脱现在的生活,想要重新做回普通人。由于没有痛骂皇室、大人物或是有钱人,她的经历没有被革新党认可。那些人当着由影的面进行了一番讨论,最后决定让由影成为“待考察的编外成员”。 在见识过真正的革新党之后,由影觉得他们很不靠谱。她不想加入这种奇怪的组织,可是革新党们却不允许她退出。还威胁她说,如果她想要不干,或是举报他们,他们就把由影的经历散布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婊子。 ——妈蛋的!你们才是婊子!你们全家都是婊子! 因为受到革新党的威胁,由影不得不帮他们做事。革新党的人经常来管她要钱,有时候要十块,有时候要二十块,有时候甚至要五十块! 由影从来不管毕锦要钱,在不伺候毕锦的时候,她就是个薪水比较高的雇员。她家有两个孩子在上学,负担很大,哪有余钱给革新党? 好在毕锦偶尔会送她一些小礼物,过去她是不要这些礼物的。在被革新党威胁之后,她为了凑钱,不得不收下这些礼物,然后把它们卖了,把钱交给革新党。可是因为我的出现,毕锦不再找她,也不再给她送礼物,她只能更加省吃俭用,把省下的钱交给革新党。 因为经济条件有限,负担又重,她每个月只能省出一两块钱。革新党们拿不到钱,就打她,骂她,威胁她——听到这里,我便动了杀心。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到了三个月前,情况才有了改观。 不是革新党突然有了良知,不再管由影要钱了,而是因为“一身黑”出现了。不知道这位相宁家的嫡长孙是怎么想的,好好的达官贵人不做,居然去加入革新党,和平头百姓混在一起。有了这位大金主的加入,由影所在的革新党组织不再缺钱,不过偶尔还是有几个不要脸的混蛋打着组织的旗号去找由影要钱,要来的钱全被他们自己贪了。 起初由影不知道这些事,还以为那个“组织”还需要钱。后来“一身黑”组织了一次会议,要求所有成员都来参加,由影也被叫去了。在会议上,“一身黑”对由影一见钟情,在会议结束之后,他就对由影展开了追求。 “组织”已经不需要向一般成员筹款的事,就是“一身黑”告诉由影的。 “一身黑”长相不赖,又有钱,还会讨女孩子欢心,由影觉得他挺好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一身黑”没有感觉。 那个“组织”里有不少喜欢“一身黑”的女孩,她们因为“一身黑”看上了由影,就心生嫉妒,一有机会就去找由影的麻烦。在欺负过由影之后,她们怕由影去找“一身黑”告状,就威胁她说,如果她敢向“一身黑”告状,她们就把她的事散布出去。 本来,由影还是想要回应“一身黑”的心意的。被她们这一折腾,她便觉得与“一身黑”在一起会有很大的负担。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这样的女人配不上“一身黑”,所以便下定决心,直接且果断的拒绝了“一身黑”。 她本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不想“一身黑”能量很大,居然查出了她和花花公子们的那些事。不过即便如此,“一身黑”还是喜欢由影,还是想和由影在一起。他向由影告白,说自己可以摆平所有人,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当时由影动心了。可是一想到这样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到了另一个牢笼,她就感觉无比的失落。她伺候了花花公子们好几年,在她眼中,所有的富家公子都是一个模样。喜欢就不择手段的得到,玩腻了就随手扔掉。 她觉得“一身黑”和她过去的主人们没有任何区别,早在更早的时候,毕锦就已经把她送给了我,还派小春监视她。她见我对她好像没什么兴趣,觉得这种生活也挺不错的,没必要与“一身黑”在一起,就拒绝了他。 这个“一身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他见由影不跟他,就想用强。好在被由影支走的小春及时回来了,“一身黑”见有人来了,只能先跑掉。 几天后,“一身黑”托人给由影送了一封信。那是一封道歉信,他希望由影能原谅他之前因为冲动做出的鲁莽行为,还说他是真心喜欢由影。只要由影愿意跟他,他就在街里给由影买套房子,把由影的弟弟妹妹都接过去住,还许诺让他们都到最好的学校念书。 如果由影想要,早在几年前,她就能得到这些东西。“一身黑”的这番话触及到了她的底线,打那之后,她就彻底讨厌起这个人来。“一身黑”见由影不肯理他,就跑到她工作的商店附近转悠,想找机会接近她,可是由影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由影做的没错。在我看来,这个“一身黑”确实和那些花花公子没有任何区别。他口口声声说是真心喜欢由影,却连她心里的想法都不知道,还把她当成那些随处可见的,只要给钱给好处就会投怀送抱的妖艳贱货,这能叫真心喜欢吗?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居然敢对由影用强!不可原谅!这绝对不可原谅! 在愤怒之火熊熊燃起的瞬间,我猛然想起了之前贾龙和我说过的话。如果贾龙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将相宁家和翼王府扳倒,让“一身黑”彻底消失,就算是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可是,大人物之间的斗争,搞不好是要抄家灭门的。虽然我很讨厌“一身黑”,而且立刻就想让他消失,但我不想因此把人害死。我知道他该死,那群伤害由影的混蛋也该死,我现在就想杀了他们,可我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人命关天——枪家没有这样的家训,但是二爷爷也好,爹也好,大伯、二叔、三叔也好,都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以前我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但在见多了死人,又亲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我才明白,也许人命和天没什么关系,但是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死却是很简单的。咔的一下,砰的一声,甚至连声音都不用发出,一条生命就没了。 图塔人军事基地爆炸的时候,可能只是一个失神的时间,就有几十甚至上百人失去了性命。那次爆炸害死了几千人,若是让那几千人集合起来,可以在操场上站出好大一个方阵。但就是这么多的人,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就没了,彻底不在了。 正是因为人生不易,死却很容易,所以人命才显得非常宝贵。过去我不把人命当回事,打架时若是打红了眼,会把人往死里打。可是现在我不会了,别说是把人往死里打,就算听到有人死了,都会暗自唏嘘一番。 我是真心不想参加贾龙那个计划。可是如果不找他帮忙,就没法对付威胁由影的那群革新党。可是如果找他帮忙,就算不进行那个计划,这些革新党也要死。 一时间,我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47章 一万四 那些混蛋留给由影的时间只有三天,如果三天后见不到“一身黑”,他们就会去败坏由影的名声。 以我自己的能力,想要摆平这件事,基本上没有可能。在这种时候,我必须低下头,做出选择。要么让由影牺牲掉自己的名声,以后我养她全家,要么跨过心中那道坎儿,去找贾龙帮忙,就算不参与他的大计划,也得把那些臭鱼烂虾干掉。 那些混蛋的命和由影的名声比,到底哪个更重要? 实话实说,我觉得由影的名声更重要。不过我真的是不想让人死,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只要开了这个头,以后就没法回头了。 好在我还有三天时间。也许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我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天晚上,我让由影和小春在我的房间住下,我在客厅睡沙发——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可是事实证明,我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试想一下,你朝思暮想了一年多的异性就在与你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毫无防备的休息。而且你知道,不管你想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你。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睡得着吗? 如果您真的能睡着,那我真得叫您一声“爷”。 也许真的有看官老爷能做到这一点,可我自知是做不到的。我回宿舍的时间本来就很晚,由影和小春进卧室之后,我又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了将近两个小时。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今天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至少得睡上两三个小时,恢复一下精力才行。为了能安心入睡,我不得不离开我的宿舍,去隔壁毕锦的房间睡。 我过去的时候,老农躺在卧室睡得正香。这家伙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几乎把整张床都占上了。无奈之下,我只能在沙发上眯了一觉。 我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中午。身上多了张毯子,估计是老农给我盖的。我去自己的房间看了看,发现由影和小春已经不在了,估计是上班去了。 我直接去军士营房找老农,我过去的时候,老农正在营房里和几个军士打牌。我一来,营房里的所有军士,包括老农在内,全都停下自己的事,起立敬礼——昨天晚上他们也是这样,所以我才会觉得不好意思。 “枪爷,人都送回去了,一直送到门口。” 不等我发问,老农便说出了一番让我安心的话。 “我从食堂给她们拿了几个饼子,都是白面的,新出锅的。” “谢了,老农。” 我拍了拍老农的肩膀,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暖流。 “我就是来看看,马上就走,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说罢,我便转身离开了军士宿舍。在快出宿舍的时候,老农追了上来,小声问道。 “枪爷,用我帮忙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朝他摆了摆手,然后离开了。 我想去食堂随便吃点东西,正往那边走的时候,营门口那边传来一声吆喝。 “枪爷!有人找!枪爷!有人找!喂!那边那个兄弟!帮忙去趟4连!找下枪爷!说有人找!” 好嘛,又有人找。 我皱起脸来,抓了抓头皮,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就是天生的劳碌命。 “别找了!这就来!” 在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之后,我一路小跑着来到营门口。 营门外站着三个人,站在最前面的,一脸忠厚相的老人我认得,那是毕家的管家之一。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毕家的人都叫他“盛叔”,所以我也管他叫盛叔。 盛叔身后的两个汉子,看起来有点眼熟,应该是毕家的家丁。这两个人面无表情,神色警惕,手不离腰,腰间还鼓鼓囊囊的,多半是带着家伙。 盛叔面带微笑,手里拎着一个大皮箱。在看见我之后,他抬起手挥了挥,算是和我打招呼。我快步走到盛叔面前,笑道。 “盛叔,您找我?有事儿您吩咐。” “没事,没事。”盛叔微笑着说,“我就是出门办点事,顺路帮大少爷给你稍点东西。” 话音未落,他便将大皮箱递了过来。我回想起毕锦昨天说的话,觉得这箱子里装的应该是买军火用的本金,急忙接下。我见这箱子挺沉的,赶紧向盛叔道了声辛苦。 在把箱子递给我之后,盛叔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笑眯眯的打量起我来。 “嗯,不错,不错。” 他满意的点了两下头,走到我面前,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年轻人,好好干,踏实干!你这人,错不了!” 在这之后,他又凑近身体,小声说道。 “大少爷要一份清单,最好在今晚之前送去。还有就是,提前和卖家知会一声,运货的人明后天就到,货到付款。” “明白了。” 盛叔又拍了拍我的肩膀,朝我露出温和的笑容,然后就领着家丁离开了。 我拎着大皮箱回到宿舍,将门反锁,拉上窗帘,然后才将大皮箱放在床上,打开。不出我所料,箱子里装着的是满满当当的十元钞票。钞票都是成沓的,分成上下两层,每层都是横五数十,一共五十沓,两层就是一百沓。 我拿出一沓钞票点了点,一共是一百张。也就是说,一沓是一千块,这一箱子钱一共是十万——我的天!这家伙还真给了我十万块!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买军火的本金只要八万六,按照毕锦昨天的说法,剩下的一万四都是我的。要知道我一年的津贴才三千三,一万四,这比我四年的津贴还多!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赚到这么多钱! 看着满满一箱子钱,我不禁有些飘飘然。好在我不是那种容易得意忘形的人,在意识到这是一笔巨款之后,我立刻凭着记忆,以最快的速度点出每个团需要的数额,将每一笔钱藏在房间的不同位置,将位置记下。 最后,大皮箱子里只剩下属于我的一万四。在思考再三之后,我决定收下这笔钱。昨晚毕锦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次我帮他省了很多钱,这是他给我的额外酬劳。亲兄弟明算账,该收的钱还是要收的,否则今后再合作,账就不好算了。 我很想现在就把这笔钱带回家,给爹、娘和奶奶看看,让他们高兴高兴。可这样肯定会吓到他们,如果他们问这笔钱是哪儿来的,我还不好解释。 所以现在我只能暂时把钱放在毕锦的宿舍,找个地方把它们藏好。等这笔买卖做完,拿到了剩下的分成,我就能在街里买一套房子——不,是两套。一套给爹、娘和奶奶住,一套留着自己结婚用。在结婚之前,第二套房子就用来藏钱好了。 第48章 会死人吗? 得了好处之后,就得更加卖力的干活,这样才能对得起给我好处的人。 我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又在“军火供应商”们那里跑了一圈,告诉他们明后天就会有人来取货。为了保险起见,我和他们约定好了暗号,并最后核对了交易内容,立下字据,免得对方反悔。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我直接找了一家文具店,买了一个本,一个笔,然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这次的交易清单列了出来。我带着交易清单去毕锦常去的舞厅找他,他却不在。 我觉得他八成是在毕家,就去毕家找他,结果他真的在家。毕大小姐也在家,在毕锦查看清单的时候,她突然闯了进来,吓了我俩一大跳。 “你俩干嘛呢!神神秘秘的!” “我的天呐……霜儿,你这是想吓死我。” 毕锦轻轻抚了抚胸脯,不动声色的将清单合上,放在桌上。 “我们哪里神神秘秘的了?我和兄弟正在谈生意,等我们忙完这阵子,就让兄弟去陪你,行不行?” “谈生意?” 毕大小姐转了转眼珠,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他一个当兵的,谈什么生意啊?” “谈什么生意你就别管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枪理兄弟是在为你赚彩礼钱,可卖命呢!” “彩、彩彩彩——彩礼钱?!” 毕大小姐一听这话,脸蛋“噗”的一下就红了。 “谁、谁、谁要嫁他啊!连婚还没订就想彩礼的事!下流!” 在莫名其妙的骂了我一句之后,毕大小姐就逃一样的跑走了。 呃,兄弟,就算是为了保密,你也不至于这么卖我吧? 看着我一脸苦涩的模样,毕锦只是微微一笑。他关好门,拿起清单,继续查阅起来。 “嗯?” 看到最后,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是……暗号?” “嗯。我觉得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弄个暗号比较好。这样双方都清楚谁是谁,不会搞错了。” “嗯,有道理。”毕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还有就是,咱们应该准备一些收据,让每个团拿着收据来找我提钱,这样就不用麻烦运货的人再往我这边跑一趟了。或者是你们尽快把货运完,完事之后告诉我,我直接跑上一圈,把钱都付清。咱们干的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买卖,走动的越少,大家就越安全。” “嗯!有道理!” 毕锦瞪大眼睛,露出赞赏的表情。 “唉,我说,兄弟,你还是别在军队干了。只要你肯退,我立马去给你办手续,然后我也退下来,咱俩一起做生意,赚大钱,怎么样?” “呃,这个……” “啊!忘了!你现在是司琮魄的人!” 毕锦突然一拍脑袋,一脸的懊悔。 “妈皮的!我要是早认识你该多好!便宜那条狗了!嘶——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改天我去和那条狗谈!让他放人!”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确实是司琮魄的人。毕竟司琮魄因为我的缘故和第七军团做了交易,只要司琮魄不点头,第七军团是不可能放我走的。 对于毕锦而言,正事已经谈完了。但是对我来说,正事还没说呢。 “锦哥儿,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唉!兄弟,我是真拿你当兄弟!你要是也拿我当兄弟,说话就别这么外道!” “呃,那好吧。锦哥儿——呃……这个,其实我也不想外道,主要是吧,这件事太复杂,牵扯太多,我自己还没弄明白呢,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太复杂?牵扯太多?” 毕锦撇起嘴来,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将身体坐正,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尽可能详细的把贾龙想拉我入伙,做一件大事的事,以及由影被人威胁的事讲给毕锦听。听完之后,毕锦眉头紧锁的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原来是这样……” 在这之后,他便露出笑容,一脸神秘的对我说道。 “兄弟!听我的!跟他合作!” “哈?” “兄弟!信我!不论发生什么事,你肯定没事!只要你没事,由影就没事。只要你和贾龙合作,那些阿猫阿狗的,贾龙自然会帮你解决。而且这件事非常简单,你只需要按照贾龙说的,把人接到咱们连去,找个地方关着,让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就行! 伺候人的事也不用你干,给手下的兵扔几个钱,让他们干去!你呢,就负责陪好我妹妹,哄她开心,让她高兴,然后坐在家里等钱等提拔就行了。等你身份上去了,来我家一提亲,唉,这事儿就成了!” “呃……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说实话,毕锦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明白。每句话的意思我倒是听懂了,可是把这些话连起来,我就蒙了,完全理解不了。 “那个……锦哥儿,会死人吗?” “死人?” 毕锦闻言一愣,然后便苦笑起来。 “哎呀,我的兄弟啊,你可真是个好人。你就是笨寻思,政治斗争,有不死人的吗?去年元兴城里发生了那么多大事,有哪件是不死人的? 兄弟,我知道你心善,可是现今就是这么个世道。你看见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都在死人。有老死的,病死的,饿死的,冻死的,还有因为各种原因被杀的。在他们之中,真正该死的人有多少? 我也知道他们可怜,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你不往上爬,别人也会往上爬。上面的位置是有限的,有人坐了,其他人就坐不了。 想要按照正常的方法往上爬,那就只能等。等人退休,等人老死、病死,等人犯错误下台——兄弟,在现今这个世道,你觉得多少人有这个耐心? 只要扳倒一批人,就能腾出一批位置来。干掉一批人,又能腾出一批位置来,这样多快啊!还不用花钱,舔屁股,而且门槛还低。只要站对了队,就能爬上去。 所以只要有机会,上面的人就会这么干。就算你不参加,他们也会让别人参加,到时候照样会死人。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趁机捞上一笔呢?反正杀人的又不是你,你也没犯法,没做亏心事,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而已,从头到尾都是无愧于心啊! 更何况你还救了一个人,一个被乱党迫害的女人,又顺手帮元兴城清理了门户,稳定了社会治安,这可是大好事啊!所以兄弟,听我的!不要怂!就是干!” 第49章 算计 我问毕锦,他为什么确定我会没事。 他的回答是,这件事你现在最好不要知道,知道了反而该演不好了。 演不好? 难不成贾龙是想让我本色出演,给那些大人物们演一场戏看? 虽然还是不明白毕锦在说什么,但是出于对兄弟的信任,我还是抱着忐忑不安且沉重的心去找贾龙了。 就像我之前猜测的那样,贾龙早就料到我会来找他。他直接派了几个弟兄,连夜把“一身黑”和“一身灰”送到我们团,我在4连选了几个靠谱的弟兄,让他们轮番看着“一身黑”和“一身灰”,免得他俩跑了。 毕锦说,让我把这两位爷伺候好了。我本以为他是让我自费伺候这两位爷,不想第二天一早,贾龙亲自给我送了两千块钱来,说是这两位爷的“看管费”。 我先拿出一百块钱来,送到食堂去,让食堂给这两位爷做小灶,每顿饭必须有酒有肉,而且顿顿不能重样。因为伙食标准比较高,这一百块只能顶五天的饭钱。 然后就是把4连的弟兄们召集起来,告诉他们说,伺候这两位爷能挣钱。我给这两位爷定下的看守是三班倒,每班四个人,执勤八个小时,每班人的薪水是五块钱。 弟兄们一听有这好事,纷纷踊跃报名参加。我不知道要伺候这两位爷多久,只能先排个十五班,把这十五班的薪水交给老农,让他负责发钱,又安排他负责查岗。老农也是有薪水的,他是一天五块钱,只要抓到偷懒的,偷懒者的一块二毛五就归他了。 也就是说,五天下来,连伙食费带看管费,就要花掉二百块,这还是在理想情况下。如果这两位爷在我们这儿呆上超过五十天,贾龙又没送钱过来,我就得自掏腰包了。 关押“一身黑”和“一身灰”的地点是“荒楼”,也就是原本的军官宿舍。军官宿舍的条件本来就比军士营房和士兵营房好,有水暖房和室内厕所,负责伺候这两位爷的兵可以在这里体验一下军官的生活。 1月6日,也就是这天的中午,贾龙又来了一趟。他说,找我女人麻烦的乱党都已经抓住了,保证一个不落,明天就枪毙。 因为涉及到了人命,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不太舒坦。为了安抚良心,我不断告诫自己说,那些混蛋该死,就算我不参与,他们也必定会死。这些人是自作自受,他们的死和我无关。 等良心被安抚下来,我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我虽然和贾龙说了由影被乱党威胁的事,但是我从来没说由影是我的女人——准确说,我根本就没提到由影,只是说我一个朋友被乱党威胁了,然后给他们提供了一些线索。 贾龙却知道受威胁的是个女人,还说她是我的女人,这不得不让我多想。就算他查到了由影的身份,也不该把由影当成我的女人,而是应该把她当成毕锦的女人。 毕锦不可能将他把由影送给我,还顺带送了一个丫鬟的事到处说,因为这不是什么光彩事。我可以确信,除了当事人以外,知道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 “龙哥,您和我交个底儿,在我见到那两位爷之前,您是不是就惦记上我了?” “哈哈!不愧是枪爷!真是精明!” 贾龙哈哈一笑,也不避讳,大大方方的回答说。 “不瞒您说,自从咱大堂哥被放出来,我对您就越来越感兴趣,忍不住稍稍的打听了一下您的事儿。 本来呢,我以为您喜欢由家的老二,就帮您留心了一下,顺便留心了一下由家的其他人。也是巧了,我这一不留神,就发现由家老大被革新党给盯上了。再一查,好嘛!这哪里是盯上,简直就是威胁勒索! 当时兄弟我有任务在身,不好出手帮忙,只能隐忍,想等着腾出手来之后,再帮您出一口气,就一直派人在那里盯着。 后来听手下人说,您好像对由家老大更感兴趣,这才明白您这是射人先射马,搞不好还能来个一举两得。 枪爷,别怪兄弟,兄弟我毕竟是有任务在身,凡事要以大局为重。我知道枪爷您精明,知道明哲保身,所以就使了个心眼儿,好帮您下定决心。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利用了枪爷您的女人,该罚!这样吧!改天我做东,请您和弟妹一起吃个饭,给弟妹赔个罪,您看怎么样?” 把贾龙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这个计划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已经筹划了很长时间了。我去捞大堂哥的时候,他觉得我这个人能用的上,就对我进行了一番调查。 起初他以为我喜欢由美,因为我和她走的比较近,就对由家进行了一番调查,却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了由影被“一身黑”骚扰,以及被其所在的革新党组织勒索的事。 本来他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说服我加入,但在监视由影的过程中,他的手下发现我对由影有特殊情感——估计是上个月31号那天,我看由影看直眼的样子被监视的特工发现了,所以贾龙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在那之后他就有了主意。他利用“一身黑”所在的革新党组织去威胁由影,迫使她来找我帮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由影被威胁之后,贾龙就派人在商店和由家附近布控。只要由影想去找毕锦或是其他人帮忙,就会想方设法的阻拦。 最后由影要么亲自来找我帮忙,要么是找和我关系更近的由美,让她来向我求助。不管是谁来找我求助,我都不可能袖手旁观。正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如果我没法在三天期限之内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那就只能来找贾龙合作了。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我就被贾龙给算计上了。 呵,真是周密的计划。 呵,真是可怕。 “龙哥,您这是哪儿的话。我就是随口一问,您这么做,不是为了提携兄弟我吗?我谢您还来不及呢,哪还敢怪您啊!这样吧,改天我做东,请您吃饭,向您道谢,您看怎么样?” 虽然搞不清贾龙为什么要算计我,但就目前而言,我必须和贾龙搞好关系。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和他走的太近。 “哎呀!不愧是枪爷!明白人!真是明白人!那咱就别外道了,什么吃饭不吃饭的,那都是虚的!以后咱常合作!一起升官!一起发财!这才是实的!您说是不是?” “龙哥,那就借您吉言,今后咱一起升官,一起发财!” 我强打着笑脸,又和贾龙扯了一会儿皮。贾龙离开之后,我忍不住把手伸进衣服,摸了摸后背,发现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背脊上也是湿漉漉的。 第50章 山一样的汉子 虽然有些突然,但是现在我正和善心小姐肩并肩的走在常胜街上。 时间依旧是1月6日,是1月6日的晚上五点左右。天已经黑了,因为光线不是很好,我看不清善心小姐的相貌。 不管善心小姐长相如何,她都是个善心人。只要是心善,就算长得丑又能怎么样呢?人常说面随心生,心善的人就算模子不好,长得也不会太丑,不会惹人讨厌。若是心术不正,就算有一副好模子,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也会让人生出厌恶感。 善心小姐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轻柔顺滑的绸缎,文静中透着华贵。又像是在水中盛开的白莲花,圣洁又绚丽。 我为什么会和善心小姐肩并肩的走在一起呢?事情要从一个小时前说起。 因为被贾龙吓出了一身汗,而且我已经有阵子没洗过澡了,所以在贾龙走后,我直接回宿舍洗了个热水澡。也许是这些天事情太多,太过疲惫的缘故,洗完澡之后我就感觉浑身无力,脑袋发沉,一头栽倒在床上睡着了。 四点半左右的时候,我被老农叫醒。老农说,营门口有人找,是个面色不善的壮汉,看起来像是练家子。我当时迷迷糊糊的,什么也没想就跟着老农出去了。 老农怕对方是来找麻烦的,在来找我之前,他就从连里叫了十几个兄弟出来,让他们等在军官宿舍外面。结果我下楼的时候,却看见几十号人站在宿舍门口。 老农也觉得纳闷儿,就过去询问情况,这才知道多出来的人是其他连的弟兄。他们都是路过的,听说可能有人来找我麻烦,就自发的码了几个人,过来帮我壮声势。 我们往营门口走的时候,又有几批人加入进来,加起来得有四五十人的样子。当时我还是有些迷糊,什么也没想,直接领着一百多号人奔着营门口去了。 还没到营门口,我就远远看见一个高大而健硕的身影——那时天已经有些黑了,就算是有营门口的小灯,离远了看也只能看清轮廓。 这谁啊?长得像座山似的。 我皱着眼睛走过去,身后的一百多号人呼呼啦啦的跟在后面。走近之后,我依旧没认出他是谁,只是觉得他有些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 这时,我的脑子已经有些清醒了。我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尤其是没得罪过这种体型高大的练家子。因为中午才见过贾龙,我很快就想到了被关在军营里的那两位爷。 该不会是为了他们来的吧? 如果他是相宁家或翼王府的人,是来找我要人的,我该怎么办? 按理说,我是不能放人的。这两位爷是贾龙寄存在我这里的,只能贾龙来提,其他人都不好使。如果他是来找我要人的,我可以让他去找贾龙。 但这只是理想情况,如果对方不讲理,硬要朝我要人,甚至要明抢,那我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和他硬碰硬,要么乖乖放人。 此事牵连甚大,为了不连累弟兄们,我让老农他们留在营门里侧,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然后一个人去见那个山一样的汉子。 营门口的哨兵是我们315团的人,我出营门的时候,他立刻离开哨位,凑到我身边,指着高大汉子小声说道。 “枪爷,就是他找您。” 不等我搭话,那高大汉子就动了一下——虽然没看到他动,但是他肯定动了。 如果他没有动,那从他那边飞过来的小物件算怎么回事?那东西飞的不快,好像就是扔给我的,而且扔的很准,我随手一接就接住了。 呃,打火机? “我们家小姐想见你。” 他开口之后,我才想起这家伙是谁。 唉,什么嘛,原来是善心小姐的护卫。 他拿着打火机来找我,就说明他家小姐有事要我帮忙咯? 我见是善心小姐找我帮忙,便放松下来。我让高大汉子等我一会儿,回到营门内,招呼老农过来。我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来,点出五张十元钞票交给老农。 “枪爷,你这是干嘛?” “不干嘛。”我撇了一下嘴,“我这边没事儿了。你替我跑趟商店,买几条烟回来,给弟兄们发下去,来的没来的都给发。” “啊?!不是——” “听我的,让弟兄们散了,然后赶紧去买。我这边儿还有点事儿,得出去一趟。不用担心,是熟人。还有就是,9号下午打靶,让弟兄们做好准备。” “哦……哦。” 我估计老农应该没明白我要做什么,但就算不明白,他也会照着我说的去做,把事办好。 在把部队的事安排好之后,我便跟着高大汉子走了。他领着我往北走,过了南桥,进了常胜街。 一路无话。高大汉子始终一言不发,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像冰块一样的气场,硬生生的把我用来搭话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我俩沿着常胜街一路向北,在快出常胜街的时候,他才突然转向,朝着一处小巷去了。善心小姐就等在小巷口,身边跟着几个丫鬟和护卫。 在往善心小姐那边走的时候,高大汉子放慢了脚步,落在了我身后。我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门道,只能凭借经验,当他是在提防我,保护他家小姐。 “晚上好,军官先生。” 在距离善心小姐大约十步远的时候,我听到了清泉般的悦耳声音。上次因为喝了酒,感官有些迟钝,没听出这声音的美妙。但这次我是清醒着的,在声音入耳的瞬间,我便精神一震,心中仿佛出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淌,清凉且安逸。 “呃,晚上好。” “请问,您还记得我吗?” “当然,前些天就是您帮我解得围嘛。”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话可不能这么说。救了就是救了,而且我也说了,只要您有需要,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决不推辞。有什么事儿,您吩咐就好。” 听了我的话,善心小姐便向左转头,看向一个护卫。那护卫点了一下头,善心小姐才转过头来,对我说道。 “我是外地人,才来京城不久,能劳烦您引路,带我在城里逛逛吗?” 这小细节被我看在眼里,让我不由的多看了那个护卫几眼。 “呃,引路倒是没问题,可是这元兴城挺大的,有些地方我也没去过。而且这天也已经晚了,四十八坊的人都歇息了,卖艺的也都回去了,只有十八街能逛。这十八街我不是很熟,不过只要您想逛,我也能带着您逛。” 第51章 红牌俱乐部 善心小姐想要随便逛逛,我便就近带着她来到常胜街,想带她在常胜街随便逛逛。 “这里是悠德楼,应该是常胜街最有名的景点儿了。据说悠德楼的扒羊条是一绝,香甜可口,入口即化,嘿嘿,不过这都是听说的,我没吃过。” 不知道为什么,和善心小姐呆在一起,我会感觉非常放松。 以往我和上流社会大小姐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板着自己,不论是动作、神态还是言语,都得表现的恭恭敬敬。但是和善心小姐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会这样板着自己——准确说,在她身边我无法板着自己,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两个丫鬟跟在我们身后,他们身后是四个护卫,其中就包括那个长得像山一样的汉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善心小姐之前带着八个护卫,现在却只剩下四个。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另外四个人不是走了,而是在周围暗中保护。 “这里的扒羊条很贵吗?” “那得看对谁。”我耸了耸肩,“就拿我来说吧。如果只是一顿扒羊条,我还是吃得起的。但吃完了扒羊条,这个月家里该怎么过,这就是个大问题了。但是对于有钱人来说,就算顿顿吃扒羊条也不算事儿——不过人家有钱人也不可能顿顿吃这个,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的。” “……确实。” 善心小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样子是让我说中了。 “请问,那里是什么地方?” 我顺着善心小姐的手指看去,看见一个全红的霓虹灯牌子。牌子挂在一扇左右两开的大门上面,上面一个字也没有。门口站着几个彪形大汉,这大冷的天儿,这几人就穿着单褂子,却不觉得冷,在门口有说有笑的。 我回头看了看那几个护卫,见他们都看着我,一副在等我回答的样子。 “呃……这个……嗯……我也不太清楚……” 如果身边只有这些大老爷们儿,我就实话实说了。可是善心小姐和她的丫鬟们就在身旁,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牌子的时候,也觉得好奇。花了钱弄了霓虹灯,做了牌子,牌子上却没有字,这算怎么一回事? 因为好奇,我去找毕锦打听。毕锦说,那是一种特殊的俱乐部,只向特定的人群开放。想进这种俱乐部玩,光有钱是不够的,还得有身份。至于这身份要多高,毕锦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毕家人是不可能成为这种俱乐部的会员的。 虽然没进去过,但是毕锦知道这种俱乐部是用来干嘛的。 吃,喝,玩,乐——这四个字看似简单,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这种俱乐部的会员,吃的,喝的,玩的,都不是一般人都吃的到,喝的到,玩的到的——这里说的一般人,指的不是真正的一般人,而是毕家这种层次的富人。 在立宪派还没倒台的时候,毕锦在玩女人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内阁大臣的儿子,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他被那位内阁大臣的儿子带去“红牌俱乐部”玩了一次,就算是毕锦这种身经百战的花丛老手,在进了“红牌俱乐部”之后,也像是第一次元兴城的外地人似的,感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红牌俱乐部”的主场地在地下,要坐电梯下去。地下的空间十分宽敞,装修十分豪华——至于有多豪华,毕锦没有细说。 他说,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女人身上。电梯门一开,就有十几个少女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微笑着向客人鞠躬致意。 这十几个少女的体型、身材和衣着打扮各有不同,但都是百分之百的美女。他注意到其中一个衣着暴露的少女脖子上匝着一个项圈,项圈上还连着一根细铁链。那少女用手托着铁链的末端,带他进俱乐部的公子哥直接走过去,从少女手中拿过铁链,轻轻向下一拽,那少女就像乖巧的小狗那般趴在地上,任凭他牵着走。 看到这一幕的毕锦,整个人都不好了。在混乱之中,他被少女们簇拥着来到一处像是赌场的地方。那位公子哥找了张赌牌的桌子,带着毕锦坐下。这赌桌上没有筹码,公子哥随手从身边拽了一个少女过来,把她往桌边一推,那少女便乖乖爬到桌上,摆出一个诱人的姿势。 发牌的荷官也是女性,长得也很漂亮。那位公子哥看了荷官一眼,似乎是对她不太满意,就直接叫了一旁的侍者过来,让他换个荷官。只是半分钟不到的功夫,新荷官就到位了。那是个只在胸部和下半身围了一条白绸的成熟美女,那位公子哥见到她,立刻眉开眼笑,拍着手要求开局。 赌局的规则很简单。如果庄家赢了,趴在桌上的少女就脱衣服,赌几件就脱几件。而且这种脱不是单纯的脱,必须是妩媚的脱,要脱出美感来。等衣服被脱光,就换下一个少女上去。如果闲家赢了,可以脱荷官的衣服。荷官的衣服要是脱光了,就要任由闲家摆布。 那位成熟美女荷官只穿了两件衣服,可是那公子哥就是脱不光她,因为他总是输。毕锦一眼就看穿了这女人的门道,看似近在咫尺,随手就能得到,实际上却远在天边,怎么够也够不着。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对于他们这种什么也不缺的公子哥来说,诱惑力相当大。 因为总也赢不了,那公子哥有些恼火。在又一个少女被脱光衣服,从赌桌上爬下来的时候,他直接拽过那个被铁链拴着的少女,让她在椅子下面伺候自己——这里的伺候,说的是那种可以泄火的“伺候”。 从始至终,毕锦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就像是陪着他去舞厅玩的我似的。通过观察和套话,他得知这位公子哥已经和那位成熟美女荷官较量了好几回,每次都是完败。正因为如此,这位公子哥才想扒光她。 也是巧了,在毕锦去那天,那位成熟美女荷官在最后一局输掉了,而且一输就是脱光光。这位公子哥赢了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跑过去,把她仅有的两条衣服撕烂,当场就把她给就地正法了。 用毕锦的话来形容,当时的场面是“战火连天,娇喘连连”,看得他都把持不住了。这位公子哥顾不上他,但是一旁的侍者并没有忽视他。在毕锦坐立不安的时候,侍者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他身旁,小声对他说,那些被脱光衣服的少女可以随他处置。 于是,那天晚上,毕锦也来了一次“战火连天”,爽得差点连魂儿都丢了。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花样儿,而且只是玩女人的其中一个花样儿。那个公子哥带着毕锦在那家“红牌俱乐部”里住了三天,这三天他们一直在玩女人,而且是换着花样儿的玩。从始至终,女人没重样儿过,花样儿也没重样儿过。 因为毕锦只在那里玩过女人,所以我只知道“红牌俱乐部”里玩女人的一些花样儿。这些事,自然是不能在善心小姐面前讲出来的。 第52章 黄牌俱乐部与蓝牌俱乐部 除了“红牌俱乐部”之外,元兴城里还有“黄牌俱乐部”和“蓝牌俱乐部”。 这两种俱乐部,常胜街也有。虽然门牌样式和“红牌俱乐部”相似,但是“黄牌俱乐部”和“蓝牌俱乐部”的会员门槛很低,连我这种人都是可以加入的——当然了,我是绝不可能加入到这种地方的。 毕锦去过“黄牌俱乐部”,他说那里是有特殊癖好的人聚集的地方。我问他,什么是特殊癖好,他就给我举了一个例子。 “黄牌俱乐部”里有一种人,喜欢被人用鞭子抽,用蜡烛烫,用针头扎。那里还有一种人,喜欢用鞭子抽人,用蜡烛烫人,用针头扎人。 把这两种人搭配起来,他们就能玩的非常高兴——这么神奇的享乐方式,我觉得我这辈子都理解不了。 至于“蓝牌俱乐部”,毕锦倒是没去过,但他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地方。他叮嘱我说,一定不要靠近那里,更不要去打听什么。还说,如果被“蓝牌俱乐部”的人抓到,就会被人用可怕的东西捅腚眼儿。 出于好奇,在路过“蓝牌俱乐部”的时候,我总是会伸脖子往那边看。俱乐部门口总是会站着许多光头大汉,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护卫,但都长得很强壮,其中还能看见外国人。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看起来不像毕锦说的那么可怕。 之前说过,去年8月份的时候搞过一次大搜捕。在那段时间,首都治安局经常搞夜间突击检查,因为要协助首都治安局的特工执行任务,我们也得跟着去。夜间突击检查的对象基本都在十八街,所以那段时间我经常经过一家“蓝牌俱乐部”。 也许是因为我经常伸着脖子往那边看的缘故,我被一个光头大汉盯上了。那是个西方人,是个白人,长得虎背熊腰,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子。当时是夏天,他光着膀子,露出浓密的护心毛,还有石头般结实的腱子肉。 有一天晚上,又是夜间突击检查。在回部队的路上,我遇到个熟人,就让老农先带兵回去,和那个熟人闲扯了几句。聊完之后,我就顺着来时的路往部队走。沿途要经过那家“蓝牌俱乐部”,当时我也没在意,只是在经过的时候,习惯性的伸着脖子往那边看了几眼。 这一看,就出事了。 那个光头大汉和我对上视线,朝我咧嘴一笑。出于礼貌,我也咧嘴一笑,然后他就在同伴们的起哄声中向我走了过来。 他用生硬的大先话和我打了声招呼,我礼貌的做出回应。在这之后,他就连比划带说的和我交谈起来。 如果只是交谈,这光头大汉还真是个不错的人。他说他是因格兰德人,来元兴三年了,很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里能包容一切。 家乡被人夸了,我自然是很高兴,就和他攀谈起来。在交谈的过程中,他离我越来越近。起初我没有感觉到异样,直到他伸手摸我的屁股,我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家伙要捅我的腚眼儿?! 我立刻和他拉开距离,一脸警惕的看着他。光头大汉见我逃开,先是一愣,然后便露出失落的表情。他用因格兰德语小声嘟囔了几句,然后便向我道歉,转身离开了。 后来我才知道,“蓝牌俱乐部”是喜欢男人的男人聚集的地方。据说“黄牌俱乐部”里也有这种人,那里还有喜欢女人的女人,甚至男女通吃的厉害角色。 在那之后,别说是靠近,我连看都不敢往那边看了。 当然了,这些事也是不能和善心小姐说的。 我带着善心小姐在常胜街逛了一大圈,这善心小姐的体力不是很好,期间歇了几次,但还是走下来了。她歇息的时候,我想去给她买些零食来,却被那个高大的护卫拦住。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许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他的眼神如此说。 那两个丫鬟随身带着马札,水壶和糕点篮子,善心小姐却不肯坐,不肯吃,也不肯喝。 我注意到,善心小姐总是在往她之前看过的那个护卫身上看。她第一次看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可能不是护卫。到了现在,我越发觉得他和善心小姐的关系不一般。 难道说,善心小姐和他是情侣关系? 虽然看不清那护卫的相貌,但从面部轮廓来看,他的年纪应该不是很大,估计也就二十四五的样子。他的气质与其他护卫截然不同,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感觉。 要我看,就算这人真的是护卫,也得是护卫长那个级别的,绝不可能是普通护卫。 就在我想要对他进行进一步观察的时候,那个山一样的汉子又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依旧是一言不发,但他的眼神告诉我,如果我再继续盯着那个护卫看,他就要我好看。 不看就不看咯! 我耸耸肩,转过身去,活动了一下筋骨。 善心小姐很快就休息够了,她再次回到我身边,小声说道。 “我们继续走吧。” 呃,还要继续吗? 虽然没有手表,但从月色判断,现在至少已经11点了。我下午补过一觉,现在还精神着,虽然看不清善心小姐的脸色,但是从她比最初虚弱了许多的声音判断,她已经很累了。 “不再歇歇吗?” 善心小姐又转过头去看那个护卫,由于视线被山一样的汉子挡住,我看不到护卫做了什么。我只知道在这之后善心小姐松了一口气,然后说要去附近的咖啡厅坐坐。 咖啡厅这种地方,我是去过的。毕大小姐常去那里,每次都是要一杯咖啡,一个甜甜圈——毕大小姐很喜欢吃甜甜圈,因为每次甜甜圈端上来的时候,她都是双眼放光,一看就知道是喜欢的不得了。 可是她每次只会点一个甜甜圈,咖啡也只喝一杯。我问她说,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多点几个。她瞪了我一眼,骂我是蠢猪,还说我不懂女人心。 笑话!我又不是女人,干嘛要懂女人心? 不过如果面前坐着的是由影,我倒是不介意猜猜她在想什么。就算是猜错了,被她骂,被她捶打,那也是很幸福的。 到了咖啡厅,也就是到了光亮好的地方,我总算看清了善心小姐的容貌。不出我所料,她果然是个美人。肌肤雪白,晶莹透亮,长发柔顺如丝,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再往下就是小巧的鼻子,还有粉嫩的嘴唇。 那护卫长什么样?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却发现那护卫不见了。后面的护卫依旧是四个,那个山一般的汉子也还在,但我想找的那个护卫却不见了。 呵,还见不得人了! 你不想让我见,我还懒得见呢! 第53章 干你肯定没问题 常胜街有十几家咖啡厅,档次有高有低。 因为是就近,我们去的咖啡厅只是普通档次。因为毕大小姐总带我去咖啡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把咖啡厅当成女人才会去的地方。后来我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只要有钱,再穿得干净一点,谁都能进去消费。 不过我从来没自己去过咖啡厅,每次都是和毕大小姐一起去。毕大小姐喜欢去高档的咖啡厅,所以我只去过高档咖啡厅。那里从装潢到服务,都比现在这家咖啡厅强上许多。 也许是我不懂咖啡的缘故,我觉得这家咖啡厅的咖啡和高档咖啡厅的咖啡没什么区别。同一个牌子的咖啡,味道也差不多,这家店只卖1元一杯,高档咖啡厅却要5元一杯。 我问善心小姐想喝点什么,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我以为她不喜欢喝咖啡,又想起毕大小姐说过,有些女孩子是喜欢喝红茶的,就给她点了一杯红茶,一份蛋糕,我则是只要了一杯咖啡。 她没有阻止我点单,可是红茶和蛋糕端上来之后,她却不吃也不喝。 她不吃不喝,不是她不想吃,不想喝。我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渴望,也许是错觉吧,我觉得那只是对红茶和蛋糕的渴望,在那之外,还有一种更强烈的渴望。 我不知道善心小姐在渴望什么,但是我能清楚感觉的到,她已经压抑了很久很久。在某个瞬间,她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与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来的,团长养的金丝雀重叠在一起。这让我出现了一瞬的失神,就在这失神的时候,我的口中漏出了几个字。 “笼中鸟啊……” 坏了! 没等回过神,我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在视线恢复清晰的时候,善心小姐正一脸惊愕的看着我。她的一只手紧紧抓住胸口衣服的布料,手指的关节被捏的发白。 在下一个瞬间,我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也许是压迫感太强烈的缘故,我总觉得有人正在用充满杀意的眼睛看着我,而且这样的人不止一个。 就在这时,善心小姐突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出了咖啡厅。在她起身的瞬间,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就消失了。压迫感虽然消失了,但是被它镇住的我,还是用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缓过神来。 似乎是逃过一劫? 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瘫靠在椅子上,仰头看向天花板。 枪理啊枪理,祸从口出,祸从口出!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嘴欠惹祸了!该长长记性了! 我在咖啡厅里休息了几分钟,桌上的红茶和咖啡一口没动。这玩意是没法打包带走的,但是蛋糕可以。虽说前阵子刚得到一万四的巨款,之后还可能拿到更多的钱,但我毕竟是穷苦人家出身,对于浪费行为,我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我叫来侍者,让他把蛋糕打包,然后结了账,带着蛋糕离开了。因为晚上没吃东西,又陪着善心小姐逛了很久的街,快到南桥的时候,我有点饿了。 南桥是座拱桥,桥面大概两米高,四米长——这是整座桥身的长度。从南桥下经过的河沟子只有一米多宽,一跳就能跳过去。只不过河边淤泥比较多,跳不好就会陷在淤泥里。如果穿的不是高腰靴,把脚拔出来的时候,鞋子八成已经不见了,想找也找不着。 南桥的两边连着石板路,这样过桥的时候就不用踩泥了。这石板路也是那个不肯透露性命的好心人修的,据说铺路用的石板是建桥用的边角料。 南桥的护栏很矮,只有不到半米高,不过挺宽的,能躺下人,但是不能乱动,一乱动就掉下去了。这边没有灯,我摸着黑坐到护栏上,打开装蛋糕的纸盒,把蛋糕吃了。这蛋糕很小,也就两口的量,吃过之后反而更饿了。 这个时间,食堂肯定是关门了。反正我现在不困,不如回常胜街吃些东西,吃饱了再回去睡觉。 因为太饿,我非常想吃肉。我就近找了家烧烤店,点了三十根羊肉串,又要了几壶酒。这家烧烤店的肉串分量很足,一串少说得有3两肉。因为肉很足,所以我没要饼和汤。为了解腻,我又点了一盘酸黄瓜。 吃饱喝足,从烧烤店里出来的时候,附近的咖啡厅已经关门了。我记得毕大小姐说过,元兴城的咖啡厅一般是半夜12点打烊。也就是说,现在已经过了半夜12点。 一不留神就这么晚了。 我长叹一声,一边用牙签剔牙,一边不紧不慢的往军营走。还没走出多远,我就听见身后传来硬跟鞋踩柏油路发出的清脆响声。那脚步声很急,而且就在我身后。 我觉得如果不躲开,多半是要和人家撞上,就自觉的往右面靠了靠。谁知那女人赶上来之后,突然一把抱住了我的胳膊。 “可算找到你了~!” 胳膊上突然出现的柔软触感吓了我一大跳,不过因为挺舒服的,所以我没有挣扎,而是傻笑着往左下方看。 估计是认错人了——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筑瑛那慵懒且妩媚的脸庞便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因为周围光亮足够,我看的真切,这女人就是筑瑛。 “呃……那个……你——”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筑瑛的目光突然一凛,小声说道。 “有人在跟踪我。” 跟踪?! “别回头!搂住我的腰,自然往前走。” 呃,这是什么情况? 虽然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还是照着筑瑛的吩咐做了。 这是我第一次搂女人的腰。以前毕锦和闵海带我出去玩的时候,不管是去哪里,有多少女人,我的手都是规规矩矩的,从来不会乱摸。倒是那些女人总是在我身上乱摸,而且专往不该摸的地方摸,很是放荡。 筑瑛的腰很细,也很软。在我搂住她的时候,她顺势靠在我怀里,跟着我往前走。她身上很香,不是那种刺鼻的香,而是成熟的、有韵味的香,香得让人失神。就在我快要生出不该有的想法时,筑瑛冷静的声音从怀中传来。 “前面有家酒店,今晚咱们住那儿。” 哈?!! 被她这么一说,我彻底不淡定了。 住那儿? 大姐,您是认真的?! 我这刚喝了一斤半的白酒,虽然还清醒着,但也只是脑子不迷糊,心里畅快着呢。现在的我觉得自己干什么都能行,既然干什么都行,那干你肯定没问题! 我的天!难道说今晚我就要告别童男之身了?! 第54章 诱人的大姐姐 水流声哗哗响着,我呆然的看着花洒,有了一种宛若梦中的感觉。 这一定是在做梦。 冲洗完身体,裹上浴袍,打开浴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一张慵懒与妩媚的美丽脸庞,和被宽松浴袍包裹住的曼妙身体。 这肯定是在做梦。 没错,我喝多了,醉倒在烧烤店里,不省人事。因为活了十八年还没碰过女人,饥渴过度,所以才做了这样一个梦。 筑瑛躺在床上,小腿与脚丫露在外面,一只手搭在大腿上,摆弄着浴袍的摆子,膝盖以上的部分若隐若现。另一只手托着脸颊,手肘拄着枕头,在那之上便是略带慵懒的温柔微笑,以及幽邃的,让人捉摸不透的诱人双眸。 “洗完了?” “嗯……嗯。” 我吞下一口唾沫,移开视线,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烫。 “过来坐啊。” “哦……哦。” 我挪动起颤抖的小腿,一步一步的蹭到床边,坐到了床的另一边。 “嘻嘻,还挺害羞的。”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我感觉到床动了,身后的人似乎正在向我靠近。在淡淡的香气飘过鼻尖的同时,后背上就出现了几乎让我陷入疯狂的柔软触感。筑瑛从背后抱住我,用胳膊环住我的脖子。 “呐,想要吗?” 温热的气息在极近的距离上喷在耳朵上,让我打了个激灵。在这之后,我便失去了理智,直接转过身去,将筑瑛按倒在床上。 好香,好软……好美,好白……好想要…… 今晚我就是野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咔——嚓! 在我扑向筑瑛,即将化身成野兽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声响让我冷静下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是同兴式手枪上膛的声音。我的佩枪就是同兴式,所以我很熟悉这个声音。 今天我出门的时候没有带枪。以我的性格,就算是带枪出来,洗澡的时候我也会把枪带进去,绝对不会把枪扔在外面。 这上膛的声音离我很近——准确说,它就在我身下。 呃,难道说…… 在我这样想的时候,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我的小腹上。被我压在身下的筑瑛显然是个女人,所以顶着我的肯定不是那玩意儿,而是枪。 “真是个诚实的小弟弟。” 筑瑛微微一笑,抬起左手,轻抚我的脸颊。 “姐姐的魅力有那么大吗?”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摇头,她应该不会开枪吧? 我不是怕死,我之所以点头,只是因为我想实话实说。筑瑛真的很漂亮,身材也很棒,就算是现在,我的小兄弟依旧是昂首挺胸,想要试试她的深浅。 “你把枪藏在哪儿了?” “你猜。”筑瑛眯起眼睛,“给你个提示,那个地方离你那把枪想射的地方非常近。” 这女人!这女人怎么这么会撩人啊!! 可恶!!!胀得好难受!!! “不要乱动哦。” 筑瑛把枪向前顶了顶,危机感将我的欲望之火稍稍压小了一些,但它还是烧得很旺。 “姐姐知道你很想要,姐姐也是这样哦。这样吧,你回答姐姐几个问题,如果你的回答让姐姐满意,姐姐今晚就是你的人了,怎么样?” 嚯!还有这种好事?!问问问!快点问! “问题一,枪理小弟弟,在你看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在听到问题的瞬间,我就说出了答案。 “啊啦,谢谢夸奖,不过姐姐不吃这套。”筑瑛又是微微一笑,“问题二,在你眼中,革新党是什么样的?如果让你加入革新党,你想加入一个什么样的革新党?” 革新党?那不是疯子与蠢货的集结地吗? 如果非得让我加入革新党,那我要加入一个有智力的革新党。如果这个革新党连活动经费都要靠四处借贷,甚至威胁勒索去筹,就算是毙了我,我也不加入。 “那什么样的革新党才算是有智力呢?” 自给自足,这是最基础的。还有就是,不要胡乱闹事,给蠢货发枪什么的。那样做只会扰乱社会治安,给老百姓添麻烦。你们如果真想推翻皇帝,建立什么新国家,就按部就班的造反,别搞那些有的没的! “啊啦,原来你已经发现了。” 呵,你第二个问题都问的这么明显了,我要是再发现不了,那我头盖骨里装的就不是脑子,是浆糊! 筑瑛的第二个问题,让我彻底冷静下来。虽然将她就地正法的念头还没有消失,但是下半身已经消停下来,心里那头咆哮的野兽也已经安静的睡下了。 “司琮魄和羽江也是和你一伙儿的?” “嘻嘻,谁知道呢。”筑瑛俏皮的眨了一下左眼,“你猜。” “呵,你们仨肯定是一伙儿的。也许你和羽江根本就不是司琮魄的情妇,这只是你们用来掩饰身份,方便联络的幌子。” “啊啦,果然很聪明。”筑瑛用左手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子,“你这么聪明,就没想过,我听了这些话之后会杀你灭口?” “你有胆子就杀啊。”我翻了个白眼儿,“就算你说被人跟踪的事是假的,外面没人监视,杀了我之后司琮魄也会找你麻烦。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连回报都没见着呢。你现在把我杀了,他得赔死!” 听了我的话之后,筑瑛愣了一下,然后就用左手刮了刮我的鼻子,又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笑道。 “你果然很滑!” “您说的是脸啊,还是人啊?” “都滑!”筑瑛嘻嘻一笑,“不过滑得可爱,姐姐喜欢。” 喜欢就让我上啊!嘁!光说不练假把式——当然了,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姐姐被跟踪的事是真的哦,感觉是首都治安局的人呢。唉,叛徒这种东西,真是哪里都有,防不胜防呢。好在姐姐人机灵,及时发现了圈套,没被逮住。姐姐是不是很厉害?” 啊,厉害厉害。如果不是运气好撞上了我,你就没机会躺在这里优哉游哉的说话了。相信我,今晚首都治安局的特工不会让你睡的——各种意义上都是如此。 第56章 磨人的大姐姐 不知道那天晚上,门外的偷听者是什么感觉。 反正在摇床结束之后,我已经累趴了。这酒店的床不是一般的重,摇得时候从手臂到腰都得使劲。就算床上少了要个人,还有人帮忙,这依然是个辛苦活儿。 筑瑛也累坏了。不过她的身体素质意外的好,如果换做是我,要是一边发力摇床,一边发声,声音肯定会颤得厉害。筑瑛的声音却始终很稳,又稳又浪。要不是受到这声音的刺激,摇到一半我就没力气了。 在收尾的时候,我和筑瑛都喘得厉害,声音都变了调,这让客房中的声音变得越发真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隔壁客房快结束的时候,我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声音。 因为太过疲累,我甚至不记得最终的收尾是什么样的。我只记得,在完事之后,我连滚带爬的翻上了床。还没等我躺稳,筑瑛就出现在我的身边。她好像说了声“谢谢”,又好像没说,然后便用柔软的怀抱将我包住。 我感觉到了温暖、汗水和香气,在这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了窒息——不是梦境中的那种窒息,而是真正的窒息,是真的喘不过气来。让我不解的是,这窒息感伴随着美妙的柔软触感,甚至让我生出一种“就算这样死了也无所谓”的混账念头。 “嗯……” 在痛苦并快乐着的同时,我听见了女人的呻吟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脸似乎是被女人身体上的某个部位完全包住了,所以才喘不过气来。 我现在应该是侧躺,在这种姿势下,能包住我的部位只有一个。趁着还没有真正窒息,我伸出手,胡乱摸索,很快就摸到了像是后背的部位。我顺着后背往下摸,就在我马上就要摸到想摸的部位时,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住了我的小腹。 “真是个淘气的小弟弟。” 在听到筑瑛妩媚声音的瞬间,我只感觉头皮一麻,似乎只是转瞬的功夫,冷汗就将后背的衣服浸湿了。 我的天!难道说她拿着上了膛的枪搂着我睡了一宿!? 如果枪口一直是对着我的,我岂不是随时都有吃子弹的风险!? “如果你老老实实的,表现的好一些,姐姐可能就从了你了。可惜,你的手不老实,要扣分,这次就别想了。” 喂喂喂!扣分?老师,这是什么时候定下的规则,我怎么不知道? 只是一个念头的功夫,眼前就出现了光亮。因为光线太刺眼,我只能闭上眼睛。在努力睁眼睛的时候,我听见了布料与肌肤摩擦的声音。 开啊!开!快睁开啊!你这不争气的东西!再不睁开就看不到了! 经过几秒钟的努力,我总算是睁开了眼睛。可还没等我看清东西,筑瑛就一巴掌拍了过来。让她这么一拍,就算是睁开眼睛,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老实点哦。姐姐让你睁开眼之前,先把眼睛闭着。如果再敢偷看,姐姐就把它没收哦!” 话音未落,我的小兄弟就感觉到了金属的触感。那东西拍了我的小兄弟两下,它扁扁的,轻轻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一把小刀,或是匕首。 好吧,从一开始我就是没机会的。 如果昨晚我对筑瑛用强,这东西要么划开我的喉管,要么刺穿我的心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我是切身的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了。 既然筑瑛有枪又有刀,我就不必再挣扎,乖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就是了。 其实如果我够坏,现在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她有枪有刀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只要控制住这样东西,再把她扒光,让她没有藏武器的地方,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也许我有些好色,但我绝对不是坏人。用强这种事,从一开始我就不会做——虽然不会做,但是想还是会想的。 我又不是圣人,是个有七情六欲的男人。做是不能做了,总不能连想都不让想吧?如果在脑子里过过瘾也犯法,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男人都跑不了! “好了,你也起来吧。” 不知过了多久,筑瑛的声音再次出现。我睁开眼睛,见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兴致勃勃的盯着我看。由眯起双眼和翘起嘴角组成的表情仿佛在说:快换衣服啊,我等着看呢! 这是什么人啊!!! “别害羞嘛。”筑瑛笑眯眯的说道,“姐姐的身子,你是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现在姐姐只是想看你换衣服,你就不好意思了?” 我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能硬着头皮,强忍着羞耻感,在她面前换好了衣服。 耻辱啊!!! 从客房里出来的时候,我感觉脸颊像是着了火一样,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或是挖个坑把自己个埋了。 筑瑛要在这家酒店吃早餐,正好我也饿了,就和她一起去了餐厅。这家酒店的餐厅都是圆桌,圆桌周围是沙发椅,每张椅子都很宽,椅子的扶手也很宽。 她挎着我的胳膊,来到一张空桌前,让我坐下。我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她就直接坐在了沙发椅的扶手上,将半个身子压在我的身上。 在侍者玩味的目光下,我一脸尴尬的点完了餐。这家酒店的早餐都是西式的,我要了切片面包,煎蛋,烤香肠,苹果酱和牛奶,筑瑛要了羊角面包,培根煎蛋,蔬菜沙拉,还有苹果汁。上餐之前,她就这样腻在我身上。大庭广众之下,我又不好意思对她做什么,只能暗下决心,以后只要有机会,一定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餐点上来之后,她才改坐在旁边的座位上,悠闲的吃起早餐来。 结账的时候,房费、餐费和给侍者的小费加在一起,一共花了70块钱。 花70块钱被漂亮的大姐姐搂着睡了一觉,还看到了、摸到了、感受到了一些东西,这是值呢,还是不值呢? 看着筑瑛朝人力车走去的背影,我心情复杂的挠了挠头。 “哦,对了。” 在快走到车前的时候,筑瑛突然转过头来,莞尔一笑。 “过些天姐姐还会来找你,做好准备哦。” 还来?! 而且还让我做好准备?! 妈蛋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下次!下次我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 脑中突然浮现出由影的脸庞,胸口开始发闷,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妈蛋的……又中计了。 这女人真是厉害,把我从头耍到尾。 看来,革新党也不都是垃圾废物。 唉,这混乱的世道,可能要持续更久了。 第57章 恩情 司琮魄是革新党,这让我非常意外。 我意外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我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感到意外。 讲真,一开始我挺讨厌司琮魄的。是他强拉我来当兵,让我失去了荷官这份稳定的工作,之后又被他举荐成军官,成了苦力。虽然收入增加了,但是工作量和危险性也增加了。先是差点被炸死,然后差点挨枪子儿,好在两次都是有惊无险,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自打他帮忙救出了大堂哥,我就讨厌不起他来了。一方面是因为他对枪家有恩,一方面是因为在这之后我遇到的都是好事。如果不是当初司琮魄把我绑到军队,逼着我当了兵,哪有现在的我啊。 我知道司琮魄不是纯粹的因为看好我,所以才帮助我,提携我。他这样做,肯定是有目的的,而且十有八九是为了那个革新党所谓的“事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利用我,说不定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被他利用过很多次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对我有恩,对枪家有恩。因为他,我和家人都得到了实打实的好处。还是那句话,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枪家人讲究今世之恩今世报,司琮魄今世对我有恩,我就只能今世报答他。我已经帮过筑瑛一次,筑瑛是司琮魄的同伙,帮她就算是帮了司琮魄。 我很想骗自己说,就这样吧,这样就行了。我救了筑瑛一条命,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我和司琮魄已经互不相欠了。但我知道,这样是不够的。 我救下筑瑛,只能算还上了司琮魄救大堂哥的恩情,我自己还欠着他呢。如果司琮魄掐住这份恩情不放,那我只能任凭他摆布。 但愿他能有点人性,别把我这根家里的独苗往革新党这洼浑水里拖。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还把我给害死了,那还是那句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在回军营的路上,我细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昨晚的表现实在是不堪。也许是酒后冲动,又也许是筑瑛实在太会撩人,昨天晚上的我感觉就像脑子被人掏空了似的,又像是一头被套上鼻环的牛,始终被筑瑛牵着鼻子走。 我觉得这八成是因为我没碰过女人,所以定力太差。如果换做是毕锦,应该不至于表现的这么不堪吧? 看来我真得赶快找个媳妇了。 说起媳妇,我和毕大小姐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天毕锦是不是说要我有了钱、有了身份之后到毕家来提亲?还说只要这样事情就成了? 难道说,我和毕大小姐的婚事,与贾龙的那个计划,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岂不是非娶毕大小姐不可了?! 虽然我不太喜欢毕大小姐,甚至还有些讨厌她,但这讨厌和不喜欢没有多大差别,还远没到厌恶的地步。大丈夫能屈能伸,如果这婚事避不开,而且不是倒插门,我咬咬牙还是能应下的,也能对她好。 可问题是,毕大小姐很讨厌我。感情这种事,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热脸去贴冷屁股。俗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毕大小姐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如果强迫她嫁给我,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所以说,这婚结不得。 可是贾龙那个计划非同小可,虽说毕锦向我保证说,不论计划成功与否,我都不会有事,可我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如果我不去毕家提亲,导致计划失败,别的不说,贾龙就会记恨上我。不过如果这件事真和计划有关,贾龙肯定不会给我逃婚的机会。 唉,算了,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吧。 因为想的太入神,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走过了南桥和军营,来到了重宜坊。我本是想转头回军营的,但转念一想,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不如自己一个人随便转转,顺便给家人买些东西。等转够了,就带着东西回家一趟,吃顿饭,然后晚上回军营。 如果不出意外,毕家的运货工作会在今天结束。只要得到毕家人的传话,我就带上钱,去各个团付款。这样一来,对我来说,购买军火的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顺带一提,315团并没有出售军火。自从接下带兵打靶的工作,团里的军火库基本就归我管了,想弄些枪弹出来并不难。不过俗话说的好,兔子不吃窝边草,315团的士兵打靶训练的热情都很高,我不能克扣他们的训练用弹。 枪倒是可以弄出来一些,备弹也是如此。不过我们现在弄到的军火量已经很大了,足够卖了,就算是想弄,这军火库就在我手里,想弄随时就能弄,不急于这一时。 再说了,我们和316团驻扎在一起,和我交易的316团军官都以为我是为了315团买的枪和子弹。如果我们这个月不多打几次靶,多拿出些枪和子弹来用,他们肯定会起疑的。 我让团里的兵9号打靶,就是为了制造假象,让316团的人认为我买的枪和子弹都在315团。枪都存在库里,子弹正在使用。 为了把戏演得真一些,我准备让士兵们连打三天靶。只要别把备弹打光,最后再想办法把空弹药箱处理掉,制造出一副军火库里原本就只剩这么多军火的样子,我就能把军火失踪的原因归结在之前的爆炸上,写一份报表交上去,然后万事大吉。 反正到时候全第七军团的军火库都会上报同样的信息,如果我们315团不上报,反而会显得很奇怪。所有的中层军官都不太管事,各个团的事务基本都由苦力军官们负责,中层军官们看到损失报告之后,顶多数落苦力军官们一顿,骂他们脑子不好使,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早上报,然后在报表上改几个数字,提交上去,趁机捞上一笔。 不得不说,这第七军团还真是个好地方。 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已经变得非常陌生。我知道这里还是重宜坊,只不过我没来过而已。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元兴城很大,我不是哪里都去过。重宜坊我来过很多次,但多数时候只是路过,走的是固定的一两条路,不会乱走。逛到是也逛过几次,由于重宜坊没什么好逛的地方,再加上这里离南桥很近,我每次都是逛着逛着就逛到南桥去了。 重宜坊的大部分地方我都没去过,但是我并不担心会迷路。十八街和四十八坊的大致位置我都知道,只要弄清楚方向,朝着目的地所在的方向走,就肯定能走到。 啧,没意思,还是回南桥逛一圈吧。 像往常一样,没走一会儿我就失去了耐心,直接奔着北面去了。就像预想中的那样,没过多久,我就回到了熟悉的小路上。附近刚好有家食杂店,我去那里买了一袋粉糕,边走边吃。没过多久,我又看见一家食杂店。 因为吃粉糕吃的有些口渴,我在那家食杂店买了一杯豆奶。就着豆奶吃完粉糕,打了个饱嗝儿,我觉得已经差不多了,就继续往北走,打算去南桥寻点乐子,然后直接上常胜街,给家人买些东西。 就在快到南桥的时候,我看见两个打扮像是玩杂耍的女人,正在缠着一个金发少女说着什么。那金发少女背对着我,背影很是眼熟。 呃,那不会是约瑟夫的妹妹吧? 我咧了咧嘴,快步走上前去,想要看看情况。 第58章 没钱 金发少女确实是约瑟夫的妹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的名字应该是“妮可”。 约瑟夫说过,妮可的大先话不是很好,很多话她都听不懂。如果那两个女人说的是元兴话,她可能还能听懂一些。可是那两个女人说的是南边话,叽哩哇啦的,连我这个大先人都听不懂,更别说身为遮曼尼人的妮可了。 “南边”不是南边儿,而是大先帝国南部的一个省份,就叫“南边省”。那边的方言很有特色,国内大部分地区的人都听不懂——别说是国内其他地区的人,就连他们南边人自己也是这样。 据说南边省是“十里不同音”,哪怕是两座相邻的村子,彼此之间都可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可以确定的是,南边人用的确实是大先话,只不过他们说话时带着南边地区特有的口音,而且口音非常非常的重,所以其他地区的人才会听不懂。 起初我以为,是那两个玩杂耍的女人缠着妮可要钱,便一脸严肃的走过去制止。后来那这两个女人用生硬的元兴话,磕磕绊绊的对我说,她们只是想拉妮可进班子。 在元兴城,外国人不是稀罕物。东洋人,西洋人,南洋人,北国人,白的,黄的,黑的,只要多走动,什么样的外国人都能见到。 不过外国人大多集中在十八街,对于四十八坊的老百姓来说,外国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这两个杂耍的女人属于一个规模不小的杂耍班子,她们的班主看上了妮可——我是说商业意义上的,就派她们两个来做说客,想让妮可加入这个杂耍班子。 在这元兴城,玩杂耍的人不稀奇,但这玩杂耍的外国人就很稀奇了。那个班主看上妮可的原因很简单,其一,妮可看起来很落魄,其二,她是个外国人,其三,她长得很漂亮。只要妮可肯加入杂耍班子,哪怕她什么都不会也不要紧。只要暖场的时候,让她穿着容易引人注目的衣服往那儿一站,观众们的眼球很快就会被吸引过来。 如果妮可能学会杂耍的功夫,演上几段,就会吸引到更多的观众。观众多了,得到的赏钱的机会就增加了,杂耍班子的收入也就增加了。 当然了,这两个女人没和我说这么详细。她们只是和我说,她们的班主想拉妮可进班子,剩下的事都是我猜的。虽然是猜的,但我觉得和真相差不了多少。 如果这个杂耍班子在南桥常驻,这对妮可来说不是什么坏事。就像约瑟夫说过的那样,外国人在元兴不好找工作。如果元兴话过关,找工作还能轻松一些。如果是像妮可这样,只能进行最基本的日常对话,想找工作就非常困难了。 可问题是,妮可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因为想表达的内容比较复杂,这两个女人连说带比划,弄了半天,我还帮着比划了几下,但妮可还是不明白她们的意思。 如果约瑟夫在就好了。 想到这里,我脑中灵光一闪。 “妮可,布……布……呃,布什么来着?你的,布塔?呃,我是问,你的,哥哥,布塔,在哪儿?” “布吾德俄?” 啊!对!是布吾德俄! 妮可的发音和我的发音相差甚远,我觉得她应该是知道“哥哥”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所以才这样问我,想要确认一下。 我点了一下头,然后妮可又说了句“约瑟夫”,我又点了一下头。在这之后,妮可便皱起眉头,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然后用硬邦邦的大先话说道。 “哥哥,约瑟夫,不在。几天,家,不在了。” 好家伙,这大先话让她说的,顺序都颠倒了。如果不是她先说了一句约瑟夫不在,我还以为她家没了呢。 约瑟夫虽然是个赌棍,但他不是天天泡在赌场里——至少不是天天泡在我曾经工作过的那家赌场里。他的行踪很不固定,有时候在赌场一泡就是好几天,有时候却一连几天不见人,有时候则是今天来,明天不来,后天再来。 以前请约瑟夫吃饭的时候,我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说,他不在的时候,要么是在四处找人借钱,要么是去别的赌场玩,想要转运,要么是在家里睡大觉——总之,这家伙就没打算做正经事。 因为行踪不定,所以我也找不到他。为了帮妮可抓住这个机会,我只能让她跟我走,先带着她去想拉她入伙的杂耍班子的场地看看。我和杂耍班子的人连说带比划,又弄了半天。杂耍班子的人为了让她明白他们的想法,给她表演了几段,却被她误会成想要讨赏,连连摇头,用硬邦邦的大先话说:没钱!没钱! 他们为此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这对他们而言不算亏。在他们绞尽脑汁想要把事情解释明白的时候,已经有很多观众因为好奇围了过来。这些人说的都是南边话,只是偶尔会说上几句生硬的大先话,观众们也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还以为这是表演中的一环。 在妮可边摇头边说“没钱”的时候,观众们都以为这是在抖包袱,哈哈大笑。几个敞亮人直接掏出票子,招呼杂耍班子的人来收。杂耍班子见场子已经热了,如果不抓住机会表演,等观众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很快就会散去的。 所以他们立刻放弃了妮可,开始表演。他们表演的时候,我带着妮可离开台子,与观众们站在一起。我本想在这儿看一会儿,可还没等我站稳脚跟,妮可就小心翼翼的拽了拽我的袖子,用硬邦邦的大先话说道。 “我,买菜,做饭,必须走。” 在这之后,她便拎起裙子,用优雅的姿态向我行了一礼——毕大小姐也会行这种礼,她说这是西方的淑女礼。她行礼的时候,看着倒是挺淑女的,可在那之后就原形毕露,再也没有了淑女的模样。妮可却是真正的淑女,哪怕是穿着廉价的夹袄和棉鞋,长裙上沾着污渍,我依旧能从她身上感受到高雅和恬静的气息。 唉,可惜了。 如果把毕大小姐的行头换给她穿,一定会非常合适,非常漂亮。 “谢谢你,再见。” “啊,再见。” 也许是被筑瑛撩出了心病,妮可行礼的时候,我的眼睛下意识的停在了她丰满的胸部上。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的目光又下意识的停在了她的屁股上。 前凸后翘,凹凸有致,说的就是这种女人吧? 心中突然躁动起来。我吞下一大口唾沫,用力的甩了甩脑袋,但这样做并不能把那些龌龊的想法赶出去。 看来,我真得快点找个媳妇成家。 就算不能尽快成家,我也得尽快找个合心意的女人,把童男之身给摆脱了。若是再拖下去,再被筑瑛撩上一次,我肯定会疯掉的。 第59章 依施立比地施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我追着妮可跑了过去。 “那、那个……呃……啊……福——福欧——福欧沃斯乃压!” 我的天!我在说什么! 新年快乐?今天都7号了!还拜个哪门子的年啊! 妮可听见我的声音之后,惊讶的转过头来。她疑惑的歪了歪头,然后转过身来,微笑着对我说:“福欧沃斯乃压。” 对话成立了! 我居然能用遮曼尼语和遮曼尼人对话了!我可真了不起! 我还会什么来着? 啊!对!布吾德俄——哥哥,这个刚听过。范安德——朋友,还有就是,依施立比地施! 这句“依施立比地施”,是毕大小姐在逛街的时候教我的。除此以外,她还教了我两句话,一句是“之日特姆”,一句是“挨拉吾右”。“之日特姆”是佛兰斯语,“挨拉吾右”是因格兰德语,这三句话话毕大小姐教了我好多遍,所以我记得非常牢。 我问毕大小姐这三句话是什么意思,毕大小姐没告诉我,只是微红着脸,用略显倔强的口吻对我说,这三句话我只能对她说,不许对别人说。 呵,你说不让我和别人说,我就不和别人说,你以为你是我娘啊? 你不让我和别人说,就说明你心里有鬼。既然心里有鬼,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是骗我,让我叫她“主子”之类的,好看我的笑话。 这里现在就有一个遮曼尼人,还是前大小姐。如果我把这句话和她说,她兴许就能把这句话翻译成大先话,这样我不就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吗? “妮可,麻烦你帮忙翻译一下,依施立比地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诶?!” 在听了我的话之后,妮可便像石雕一般定住了。 啊,忘了。妮可的大先话很不好,我把话说的这么复杂,她很可能听不明白。 “呃,我是说,依施立比地施,你,翻译,翻译一下!” 我指了指妮可,又指了指我,将两只手放在胸前,伸出食指和中指,相绕着转了几圈。 “依施立比地施,翻译!” “啊、啊……依施……依依依依依依施……” 在这之后,妮可便涨红了脸,说话结巴起来。我见到她这个样子,觉得这“依施立比地施”多半不是什么好话。听毕大小姐说,西方人有很多会好几种语言,妮可曾经是大小姐,说不定会说佛兰斯语和因格兰德语。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我又对她说了“之日特姆”和“挨拉吾右”。不想在听了我的话之后,妮可的脸变得更红了。她小声嘀咕了几句外国话,也许是遮曼尼语,又也许是其他语言,反正我一句也没听懂。 “我……我,我要……想……想一想……” 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她用硬邦邦的大先话这样说道。 呃,想一想…… 她是想该如何把这三个词翻译成大先话啊,还是想该不该把这三个词翻译过来啊?再者就是,这三个词都不太常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翻译? 算了,还是别难为人了。 仔细一想,我这先是盯着人家的胸和屁股看,然后就屁颠屁颠的追上来,目的肯定不纯!虽说脑子里没有明确的想法,但骨子里肯定是想做坏事的。 枪理啊枪理,瞅瞅你这出息! 吃不到大姐姐,就来打遮曼尼小妹妹的主意,真不害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先是用刚学的遮曼尼语套近乎,然后帮人家付钱买东西,继续拉近关系,最后趁机去人家家里——你是知道的,约瑟夫不在家,他娘在遮曼尼人的大户人家做佣人,白天多半也不在。家里只剩下孤男寡女,你一个脑子不笨、身强力壮的大男人,还摆平不了一个对你有些好感的小女子吗? 呸!你个臭流氓!死去吧你! 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通之后,我总算是冷静下来,将刚刚成形的龌龊念头赶出了脑海。 妈蛋的!我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了? 可恶……都是筑瑛的错!!! 如果她不撩我,让我憋了一身的火,我能变成这个样子吗! 不行……一想到她,火就有点压不住了……得找个地方自己解决一下…… “啊……那个……没关系!妮可!没关系!你去买菜吧!买菜!做饭!我回去了!回去!那边!军营!再见!” 我连说带比划,不等妮可做出回应,我就逃一样的离开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军官宿舍,回到自己的房间。在这之后发生的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天我没去街里,也没回家。因为心还没有静下来,我不敢再出军营,免得一看见女人就有反应。 相比之下,满是男人的军营就安全了许多。我在军营里呆了一整天,上午的时候是和团里的几个苦力军官一起打牌,下午和士兵们一起踢了一场球,过的非常充实。 晚上五点左右,毕家派人来找我,说水产已经全部送到。也就是说,军火已经全部运到指定地点,明天我就要去各团付款了。 为了保险起见,晚上我又把要付的款子点了一遍。然后我便出了军营,到常胜街的文具店买了些包装纸和礼盒,又买了去商店买了些零碎东西。我将款子用包装纸包好,和零碎东西一起放进礼盒里,在礼盒上做了只有我能看懂的标记,以免给错。 当天晚上,我就去了316团,把他们那份款子付了。第二天,我叫上老农,让他拎着礼盒跟我出去。他不知道礼盒里装着什么,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每次快到一个驻地的时候,我就把礼盒都给他,让他留在外面等着。 进去送款子的时候,我会拎着所有要送的礼盒。如果收款的人问其他礼盒是怎么回事,我就说本来我是想直接带现金来的,后来有人让我帮忙往这边捎东西,我就灵机一动,改用礼盒装钱来了。 我和老农跑了一个上午,把钱都付清了。老农以为又是团长让我跑腿,走路的时候骂了团长不知道多少回。我也不好解释,只能任凭他骂。等完事,请他吃顿好的,酒喝足,让他在回军营的路上再骂一会儿。等他骂够了,就消气了,第二天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第60章 听说你们很能闹 8号下午,我和老农回到军营的时候,见有个4连的弟兄守在门口。他一看见我,立刻小跑着过来,压低声音对我说。 “枪爷,出事了。” 因为刚刚做了好几件违法的事情,我现在非常心虚。好在我善于掩饰情绪,即便是心里已经慌得七上八下,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模样。 “怎么了?” “今天您前脚刚走,后脚您让我们照顾的那两位爷就闹起来了。说是见我们的上级,必须是将军级别的。咱这地方哪有将军啊?就算是有,没有您的吩咐,我们也不敢往上报啊!” 呼……吓死我了。 我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一身黑”和“一身灰”啊。 “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唉,还能怎么处理?绑了呗!”那弟兄苦笑着说,“那两位爷可厉害了,又是踢又是踹的,还挠人,不过他们弱的跟娘们儿似的,就算闹也伤不到人。” 挠人?呵,还真跟娘们儿似的! “他俩现在怎么样了?” “还绑着呢。一开始他俩一直闹,说是要绝食绝水。到了中午,我们正想辙呢,那俩爷就吵吵着饿了,要吃饭。我们把饭菜和酒送上来,给他们松绑,结果他们又闹,把桌子都掀了。没办法,兄弟们只能再把他俩绑起来。” 呵,这作闹的方式也和娘们儿似的。 “走,带我过去。” 老农也要和我一起去,他现在一身酒气,过去之后八成会打人。 这两位爷可以绑,毕竟他们正闹着,不绑我们就制不住。但打是打不得的,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相宁家的嫡长孙,还有翼王府的三公子,是权贵人家的公子。若是对他们动了私刑,肯定会被抓住话柄。我怕这会影响到贾龙的计划,所以就没让老农去。 况且毕锦已经和我说了,要好吃好喝的伺候这两位爷。他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必须得把这两位爷伺候好,这样贾龙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在去荒楼的路上,我想了好几套劝人用的说辞。不想等我到地方的时候,这两位爷正坐在桌前,美滋滋的吃着小菜,喝着小酒,好不快活! 这是怎么回事? 我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来报信的弟兄,他将脸皮皱成梅干状,不知所措。好在值班的弟兄立刻向我解释了情况,说在半个小时之前,这俩人还是绑着的。半个小时前,“一身黑”先受不了了,服软说要吃饭。“一身灰”也紧跟着服软,也要吃饭。 这权贵人家的公子,指定是没挨过饿的。这才只饿了一顿,而且还没饿多久,就已经受不了了。这两个人见我来了,便一脸高傲的让我进来,提出要见我的上级,军衔至少也得是准将才行。 贾龙嘱咐过我,不管把这两位爷伺候的多好,都不能忘记他们犯人的身份。如今“一身黑”领导的革新党组织已经被连窝端,最后活着的、被枪毙的革新党的供词都会包含“一身黑”是革新党领袖的内容。 而且贾龙还掌握了足以证明“一身黑”是革新党领袖的证据,比如说“一身黑”与革新党高层会面的照片。也就是说,“一身黑”的乱党身份已经被坐实,和他一起被捕的“一身灰”也是如此。 贾龙让我不能忘记他们犯人的身份,意思就是不能满足他们所有的要求。只要是我认为不妥当的要求,都不能接受。 可是如果直接拒绝,恐怕这已经吃饱喝足的两位爷又会闹。所以我只能赔起笑脸,表示会向上级申请,希望他们能够耐心等待。 想当然耳,我是不可能向上级申请的。如果我把荒楼里关着相宁家的嫡长孙,还有翼王府的三公子的事报上去,上面的人万一怂了,下命令让我放人,我是放还是不放? 现在我们4连的人都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从他们被关进来那一刻起,他们就不断的自报身份,想用身份来压我们。我们确实被压住了,但也只是气势上被压住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犯人,我们是不可能让这两个人为所欲为的。 我已经知会过弟兄们,让他们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和他们说,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让上面知道了,上面很有可能把人提走,这样你们就挣不到钱了。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一人一班岗只能挣一块二毛五,但一块二毛五也是钱啊!而且是现金!要知道,当兵的干活,基本是见不到现钱的! 花现钱,感觉自然是比拿慰劳品或是吃大餐舒服的。现钱可以自由支配,买自己想买的东西,或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若是这俩人在荒楼关上一个月,就要排九十班。如果把工作平均分配,一个人一个月就能多挣五块钱。 五块钱,这已经够在低档次的舞房,找个还算不错的舞姐儿过上一夜了。 想到这里,我脑中灵光一闪。 这两位爷这么闹,一方面是因为急着脱身,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精力旺盛。也就是说,只要把他们的精力榨干,或是把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他们就不会闹了。 想要榨干一个男人的精力,或是以最快的速度让他们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找女人了! 这两位爷看着年纪比我大些,但也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因为资金有限,我只能去低级一点的舞房给他们雇几个舞姐儿回来,让她们好好陪陪这两位爷。 就算他们定力足够强,或是对庸脂俗粉没兴趣,我也是有办法的。这两位爷弱得像娘们儿似的,几个娘们儿收拾他们两个,那还不和玩似的? 哼哼,“一身黑”是吧? 你在对由影用强的时候,肯定没想过自己也有今天吧?你现在应该庆幸,当初你没有得手。如果你得手了,伤害到了由影,我这次就不会去低级舞房雇舞姐儿了。我会去档次最低、最脏、最乱、最差的舞房,把最丑的舞姐儿都包了——不,也许我根本就不会去什么舞房,我会在坊里找几十个年纪大的寡妇过来,让她们好好伺候伺候你。 事实证明,这两位爷确实看不上舞房里的庸脂俗粉。我把舞姐儿们带回来的时候,“一身黑”立刻暴怒起来,又是摔杯子又是砸碗的,好不威风! 然而现在由不得他们任性。我给舞姐儿们加了钱,要她们今晚必须把这两位公子哥榨干。如果明天这俩人还能站起来,我就把她们扔进士兵营房,让弟兄们玩个够——当然了,我只是吓吓她们,不会真的这样做。 第二天早上我来查岗的时候,“一身黑”和“一身白”都光溜溜的躺在地上,眼圈暗黑,脸色蜡黄,嘴唇惨白,再也闹腾不起来了。 虽然达成了预计目标,但是也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看守的士兵都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每个人的怀里都搂着两个舞姐儿。 第61章 舞姐儿 可以确定的是,舞姐儿们是自愿和看守们发生关系的。 按照她们自己的说法,是那两位爷太不够劲儿,把人搅起了兴致,却满足不了人,所以只能去找看守帮忙。 为了把这两位爷彻底榨干,我雇了八个舞姐儿过来。光是带她们出舞房,我就付了200块的押金,其中包括每人5块钱的“出房费”,最后我只能收回160块钱。 昨晚我给她们许下每人20块钱的额外报酬,也就是说,实际上这200块钱我一分都拿不回来。一晚上就花了200块,想想就心疼。 不过这200块钱也没白花。“一身黑”和“一身灰”现在都成了“一身光”,看他们那样子,估计两三天内是闹不起来了。值夜看守的几个弟兄也好好享受了一番,不过因为舞姐儿们榨的太狠,完事之后这四个人虚的厉害,连下午的打靶都没能参加。 在送舞姐儿们回舞房的路上,这几个人总是想贴在我身上起腻。我自知定力不行,只能拉下脸来,命令她们和我保持距离。舞姐儿们见我不吃这套,便换了个方法,围在我周围叽叽喳喳的说好话,想多接几次这样的活儿。为了让她们闭嘴,我只能随口应付说行。 这八人的年龄都比我大,年纪最大的都快三十了。舞姐儿这行是青春饭,一旦人老珠黄,就会被舞房抛弃。若是运气好,能找个年纪大的,娶不到媳妇的男人嫁了,不管那男人是穷是富,总是能有个依靠。若是找不找,那就只能自谋生路。 为了有备无患,干这行的女人多半会趁着年轻时多攒些钱。别看她们一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那都是吸引男人的手段,是必要的投资。平日里舞姐儿们的生活大多很节俭,吃舍不得吃,穿也舍不得穿,能攒一点就是一点。 在闵海带我去舞房玩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些。我这人记性还算不错,只要是见过面,看清了脸,彼此之间说过话,就能记住很长时间。之前说过,我去舞房是不碰女人的。可是不碰女人也得做点什么,要么和舞姐儿们聊聊天,要么出去透透气。 有一天,我经过一座菜市场,偶然看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女人正在和菜贩子讲价。我见那女人有些眼熟,仔细回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后来我又陪闵海和毕锦去闵海常去的舞房玩,舞姐儿们出来迎接,我一眼就认出她来,这才记起我在舞房里见过她,还和她聊过天来着。 毕锦见我盯着那舞姐儿看,就帮我点了她,嬉笑着推着我去房间“休息”。那舞姐儿也记得我,我俩上次在舞房见面的时候,就是闵海帮我点了她。进房间之后,我让她跳了一段舞,又和她随便聊了一会儿。后来她凑过来想要伺候我,我因为害怕,急忙掏出钱来,点出几张票子给她,然后仓皇逃离了房间。 这次我还是让她跳了段舞,然后和她聊天。我问她说,前些天你是不是去某某菜市场买菜,还和人讲价来着?她点头称是,然后苦笑着说,让我看笑话了。 那天晚上,我和她聊了很久,知道了很多舞房的内幕。 舞姐儿的来路主要有三种。第一种是从小被卖到这里的,第二种是因为家里欠债,或是得罪了人,被抵在这里的,第三种则是自愿到这里工作的。 舞姐儿们的来路不同,收入方式也不同。 第一种舞姐儿的收入有两种,一种是固定收入,一种是客人的私下打赏。客人在舞房的直接消费和她们没有关系,舞房会通过她们的表现给她们定“例钱”——就是月薪,表现越好,例钱就越多。客人的私下打赏她们可以自己留下,舞房不会拿这份钱。 第二种舞姐儿是没有个人收入的。不管客人在她们身上,或是因为她们花了多少钱,她们一分也得不到。而且这种舞姐儿是不能“出房”,也就是离开舞房接客的,客人也不能把她们带出舞房。同时,她们在舞房中还会受到严格的监视,连活动范围都会受到限制。 第三种舞姐儿也有两种收入,一种是从舞房那里拿到的分成,另一种则是客人的私下打赏。进门费、点舞费之类的门槛费用,以及客人在舞房的直接花销,都会按照一定比例分给舞姐儿。一般来说是三七分账,舞姐儿拿三成。客人的私下打赏则是全归舞姐儿所有。 前两种舞姐儿的伙食、住宿、衣服和饰品,都由舞房负责。第三种舞姐儿也可以在舞房吃住,但是得花钱。衣服和饰品也可以在舞房租,但也要花钱。如果第三种舞姐儿不会跳舞和伺候男人,还得花钱在舞房学这些东西。学费可以赊账,以后从收入里扣。 告诉我这些内幕的舞姐儿就是第三种。她说,从表面上看,第三种舞姐儿的收入是最高的,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舞房的伙食费、租房费,以及衣服、饰品的租赁费用很高,只要上工就要用,用就要花钱。可是只要不被客人点,她们一分钱也拿不到,这些钱就白花了。 舞姐儿这行并不好干,光是长得漂亮还不行,还得有身段。有了脸蛋和身段还不行,还得有技术,知道该怎么勾引男人,伺候男人,更要知道该如何让男人心甘情愿的掏钱。即便这些你都做到了,也不见得能揽到客人,让客人点你。 如果总是没有客人点,舞房就会觉得你不是这块料。自愿来做工的会被开除,被买的、或是抵在这儿的,则是会转去做“小工”——说白了就是苦力。在舞房,小工的待遇是非常差的,吃不好,穿不好,住不好不说,只要犯了一丁点的过错,就会被拳打脚踢,就算被打死也没人管。 舞姐儿们每次出来接客,露出的都是发自内心的谄媚笑容。每个人都渴望被点到,或是为了挣钱,或是为了生存。舞房景气的时候,大家都有活儿干,都能吃上饭。舞房不景气的时候,就有人要倒霉了。谁业绩差,谁就被开除,或是贬为小工,杀鸡给猴看。 干这一行的女人,都有保险措施。她们一般是喝药,药是舞房提供的,第三种舞姐儿得自己花钱买。她们不知道这药的成分,只知道喝了之后能保险。但这药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保险,舞姐儿中还是有出意外的。 有时候这药却特别保险,保险到就算你不喝,也不会出意外。而且这保险不是一时的,而是一辈子的。就算是离开舞房,嫁了人,让丈夫努力耕耘,也不会有孩子。 若是出了意外,前两种舞姐儿会被强行灌堕胎药。第三种舞姐儿倒是可以把孩子生下来,但能不能养得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和我说这些话的舞姐儿就是第三种,而且还遭遇了意外。她不忍心把孩子堕掉,就把孩子生了下来,寄放在父母家,定期给他们送抚养费。 我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一行,她苦笑着回答说,自己是让人骗来的。舞房有专门在街头坊间四处乱转,寻找合适目标的人,行话叫“钩子”。每当寻到目标,钩子们就会上前去和姑娘套近乎,给她们介绍工作。 他们会把舞房的工作吹的天花乱坠,什么一天少说能赚七八十块啊,有私下打赏会挣得更多啊,成了大牌之后会备受宠爱啊之类的。若是这姑娘心性不稳,很容易被钩子们骗去签契约学舞。 钩子们会骗姑娘说,学舞是免费的,但契约上说的却是只有第一天是免费的,后面都得花钱。等学完了舞,他们就会管姑娘要钱。如果姑娘不给,他们就会拿出契约,威胁姑娘说,如果她不按照他们的想法做,就去报官。 一般的姑娘被这么一吓,基本就瘫软了。到时候舞房随便使点手段,毁了姑娘的清白,再抓住姑娘的把柄,姑娘就不得不“自愿”在舞房工作了。 第62章 黑袍老者 真正自愿在舞房工作的舞姐儿也是有的。 我雇来的这八个舞姐儿中,就有两个是自愿做这行的。其中一个是外地人,丈夫年纪轻轻就过劳死,留下她和两个孩子。她自知没有人脉,也没有挣钱的本事,只能一咬牙,去舞房签了契约,靠卖身挣钱。 另一个是元兴人,因为被流氓糟蹋,怀了孕,没人愿意娶她,街坊邻居还总议论这件事。她一气之下便喝了堕胎药,然后去舞房签了契约。等气消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可这时后悔已经晚了。不过干着干着,她觉得这行也挺好的,就一直干下去了。 剩下的六个舞姐儿中,有一个是上当受骗的,剩下五个都是从小就被舞房买来的。因为从小在舞房长大,除了跳舞和伺候男人,她们什么也不会。 唉,活着不易啊。 看着嬉笑着消失在走廊深处的舞姐儿们,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9号下午的打靶进行的非常顺利。打靶结束之后,我告诉弟兄们说,明天后天还可以打靶,大家都很高兴。10号和11号的打靶训练也是在下午进行,这三天,被关在荒楼的两位爷都很老实,一次也没闹。 1月12日,上头下来通知,说15号要搞临时搜查。我让老农通知了弟兄们一声,让他们做好准备。 其实搜查这种事,没什么好准备的,无非是走个过场,吃饭拿钱。这通知与其说是让弟兄们准备搜查,不如说是让他们做好吃饭喝酒,还有拿慰劳品的准备。 我本以为今天没事了,准备带着老农回家呆两天。可还没等我去营房找老农,老农就火急火燎的跑到我的宿舍来,“咚咚咚”的砸起了门。 因为做贼心虚,我对这种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异常敏感。光是听着就觉得心慌意乱,脊背发凉。 我故作淡定的打开门,还没等说话,就听见老农慌慌张张的用大嗓门喊道。 “哎呀呀呀呀呀!!!枪爷!出事了!出事了枪爷!!” 出事?! 他这么一喊,我心里更慌了。 是不是倒卖军火的事被发现了? “怎么了?” “外外外外外面!啊不对!是来了——呃,我我我我我——唉!枪爷!您还是跟我来吧!” 老农不由分说的拽住我的胳膊,快步向外走。如果换做以往,我还是能挣扎一下的。这时却因为做贼心虚,心里慌乱,手脚不听使唤,只能像风筝似的,被老农拽着走。 老农拽着我,一路走到操场。4连的士兵——准确说是315团和316团的士兵已经全部在操场上集合,不过集合的只有士兵,没有军官。 不,军官还是有的,只不过不是在操场上,而是在司令台上。宽敞的司令台上站着很多军官,校官尉官都有,少说也有三十人。其中军衔最低的是大尉,军衔最高的是大校。 他们如众星拱月一般的簇拥着一个面容刚毅的白发老者,那老者身穿黑色长袍,目光锐利,气宇轩昂,只是站着不动,就能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操场上的士兵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现场鸦雀无声。老农拽着我来到司令台前,神情激动的向台上的军官们敬了一个军礼,大声报告说。 “报告各位长官!枪爷——呃,不是,枪理少尉带到!” 这这这这这……这是要公审?! 不会吧!如果是公审的话,老农应该拽着我逃跑才对,怎么可能把我送到这里来呢! “大先帝国第七军团23师315团4连少尉副排长枪理,向各位长官报到!请训示!” 此时此刻,除了自报家门以外,我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司令台上的都是陌生的长官,为了保险起见,我在自报家门的时候给自己降了一级,说自己是副排长,因为这样才符合军衔规定。 白发老人扫了我一眼,嘴唇轻启。 “稍息。” 在这之后,他便转过身去。台阶一侧的军官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恭敬的低下头,等老者走过,他们才抬起头来,一言不发的跟在老者身后,走下了司令台。 老者在一众军官的簇拥下来到了我面前,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脸紧张的老农,最后看了看后面的队列,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听说,你很有本事?” 老者问话的时候没有看我,但我知道,这话是问我的。我虽不知这老者的身份,但既然连大校级别的军官在他面前都要毕恭毕敬的,那他必然是个大人物。 “回大人的话,卑职只是第七军团的一个普通少尉,并无特别之处。” 我恭敬的低下头,与此同时,我的大脑飞速的运转,想推测出这老者的身份,以及他来这里的目的。 他该不会是为了那两位爷来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肯定会被刁难。 “呵,好一个普通少尉。” 因为低着头,我不知道老者现在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判断,他应该不相信我说的话。 “抬起头来。” 我遵从他的话,把头抬起来。还没等我把头摆正,一个巴掌就扇到了我的脸上。这巴掌打的并不狠,但是打的非常响。“啪”的一声,疼倒是不疼,却震得我耳朵嗡嗡响。虽然耳朵很难受,但我不敢抬起手去揉,只能默默忍着。 不等耳鸣声消散,老者便用铁钳般有力的大手擒住了我的天灵盖,直接将我的头拧正,直视着我的眼睛,悠然问道。 “枪理少尉,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一个普通少尉挨了打,大半个操场的人都对老夫怒目直视,一副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老夫的样子?” 当然是因为你在我们的地盘打了我们的人啊! 我很想这样对他大吼,可是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能这样做。 “卑职……卑职以为,弟兄们怒视的应该是卑职……因为卑职——” “呵!好一个弟兄们!好一个怒视的是你!” 老者松开擒住我天灵盖的手,瞪圆眼睛,嘴巴咧开,嘴角高高翘起,看起来就像是正在龇牙发怒的狼。 “你以为你是谁?敢在老夫面前逞英雄?你就不怕老夫杀了你吗?” 怕,当然怕。 要不是毕锦对我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有事,我现在肯定已经吓瘫软了。 锦哥儿!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我选择相信你,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第63章 问答 事实证明,毕锦确实没有让我失望。 就结果而言,我确实没出什么事——准确说,我的命保住了,也没受什么伤。从始至终,我只是挨了一个不疼但很响的巴掌,此后就再也没挨打。 也不知那个臭老头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在打过耳光之后,他就让我在操场上跑圈。他随便点了四个军官出来,分别站住操场的四角。每当我快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就会大声呵斥我,说我跑得慢,像个娘们儿,让我加速。 跑圈的操场周长大约是四百米,我被逼着跑了二十圈。在我跑圈的时候,315团和316团的军官们陆陆续续赶到操场。等我跑完圈的时候,基层军官已经各自归队,营级和团级的军官毕恭毕敬的陪在那老头身旁,连头都不敢抬。 还没等我歇口气,那个臭老头就让我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在我往前爬的时候,一个军官不停的在我身旁嚷嚷,一会儿说我姿势不标准,一会儿说我爬的太慢,时不时的用大皮靴踩我的屁股。 呵,这是要我在大家面前出丑啊! 虽然已经对那臭老头恨的咬牙切齿,但是以我目前的军阶和能量,别说是抗衡,就算是说个“不”字都不行。 在这之后,他又狠狠的折腾了我一番。什么扔手榴弹,俯卧撑,仰卧起坐,单双杠,高矮墙,平衡木,只要是训练场有的东西,他都让我来了一遍。 最后我被累的差点虚脱,可那臭老头还是没放过我。他弄来几支枪,一支是元兴西门兵工厂生产的中兴式步枪,一支是图塔军队现在用的**塔步枪,一支是遮曼尼军队使用的八八式步枪,还有一把同兴式手枪。 他让人把这些枪都拆了,让我装起来。我当时累的全身都在抖,脑袋发昏。好在这几种都是大先帝国陆军现役的枪械,因为每个月都要用,偶尔还会自己保养,所以对这些枪械的构造比较熟悉,就算是迷迷糊糊的,也能把枪装好。 要说这臭老头可真不是人,我都快睁不开眼睛了,他居然还让我去打靶。幸亏他没让我用弹孔在靶板上写字,只是让我打靶而已。因为心里来气,我对着靶心一通乱打,以最快的速度把子弹打完了。子弹基本都打在了靶心上,有几枪因为手抖,稍稍偏了一些,但还是在靶心附近。 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不不不,还早呢。在这之后,那个臭老头又拽着我问这问那。比如说中兴式步枪的有效射程是多少,对新引进的机关枪有什么看法,炮兵与步兵应该如何协同作战之类的。 妈蛋的!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一个连新兵营都没去过的人,哪能学过这些东西! 好在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们第七军团没有机关枪,也没有火炮,但是第三军团有。我带毕大小姐去打靶的时候,见识过这些新鲜玩意儿。 中兴式步枪的有效射程是多少我不知道,我只能凭着感觉和经验回答说,对于一般的士兵而言,超过一百五十米就很难命中目标了。 机关枪是个很笨重的玩意儿,但是第三军团的人和我说过,这玩意用起来可厉害了,一打起来“哒哒哒哒哒哒”的,只要扣紧握把,三百发子弹,不到半分钟就打没了。 射速这么快,估计是没什么准头。起初我认为这玩意发明出来纯粹是浪费子弹,但是转念一想,我不见得比人家造枪的人聪明。西方人把这玩意发明出来,还投入了现役,我们大先帝国还花大价钱引进了,这应该是个好东西才对。 既然是好东西,就得有个好法儿,否则就不是好东西。我知道这玩意厉害在射速上,射速越快,子弹打的越快。也就是说,在战场上,子弹打的越快,就越占优势。 这就好比两伙人隔着河互相扔石头,一边一分钟只能扔过去一百块,另一边一分钟却能扔过去两百块,只扔一百块那边肯定会被压得很憋屈。 但憋屈归憋屈,只要别被石头打中,就不会受伤,或是死掉。如果这边有一个扔石头扔的特别准的人,对面却没有,那对面肯定会先被打趴下。 不过对面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一旦扔石头扔的准的人被发现,他们肯定会集中人手,先把那个人解决掉。就算解决不掉,也要让他没法露头,没法继续攻击。这样一来,两边扔石头的准头又一样了,谁扔的多,扔的快,谁的优势就大。 除非是扔的慢那方走了狗屎运,命中率远高于对方,否则他们不可能赢的。 至于火炮,那玩意可厉害了。虽然没看过开炮,也没亲眼见识过炮弹爆炸,但是我扔过手榴弹,而且经历过图塔人军事基地的大爆炸。 手榴弹训练每年只有一次,每人每次只能扔一颗,训练时还要有经验丰富的军官或军士在旁边看着。因为手榴弹的威力很大,稍有不慎就会导致伤亡。 爆炸的可怕之处不在于“轰”的那一下,而是“轰”一下所产生的碎片和震荡。碎片扎进身体里,伤到内脏或血管,就会受伤、死人。震荡会影响周边的东西,制造倒塌,或是更多的碎片,给人造成伤害。再或是给人震出内伤来,甚至直接震死。 在我看来,火炮就是能把大号的手榴弹发射出去的物件。火炮开炮的时候,被轰炸的地方一定很危险,步兵一定不能出现在那附近。等轰炸结束,步兵再上去收拾残局,这种配置应该更合理。 在我回答问题的过程中,那臭老头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跟他一起来的军官们表情倒是非常丰富,他们看我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某种珍惜动物似的,让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在我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正午。在精力体力双重的巨大消耗下,我的肚子早就开始抗议了,可是那个臭老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过在这之后,他总算是放过了我,转向站在操场上的士兵。他随便点了一个弟兄出来,问他们关于我的事情。被问到的都是我们团的人,他们当然是向着我说话。他大概问了十几个人,应该是随机挑着问的,然后便回到司令台前,扫了中层军官们一眼,朝着315团团部的方向去了。 结束了? 在那臭老头带来的军官,还有315团、316团的中层军官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再也坚持不住。我只感觉脑袋一轻,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四肢酸胀无力,脑袋发沉,好像昨晚被人灌了二十斤白酒似的。 好渴……肚子好饿…… 就在我想要强忍着难受的感觉,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毕大小姐的声音出现在了空气中。 “你、你醒啦。” 第64章 暴风雨 什么是美梦成真? 就是你一觉醒来,发现梦中情人就在床边。 什么是噩梦降临? 就是你一觉醒来,发现你最怕的人之一就在床边。 讲真,我被吓了一大跳——那真是一大跳,因为我真的从床上跳起来了。 “呜哇啊啊!!!” 紧接着,就是因为头晕失去平衡,重重的摔倒在床上。酸胀感在身体各处同时爆发,疼得让我几乎无法思考。 我这一跳,一叫,毕大小姐也慌了起来,看样子是被吓着了。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诶?我、我……我是……是……是……是、是我哥让我来的!” 呃,毕锦?他怎么知道我出事了?是老农告诉他的? 不,不一定是老农。 那个臭老头在军营闹出了那么大动静,团里必然会召集军官开会。开会不一定是在当天,但当天肯定会派人去找。毕锦虽然不太好找,但是只要肯认真找,四个小时以内就能找到。 就算赶不上会议,去找他的兵也会把军营里发生的事告诉他。他让毕大小姐来看我,应该是想趁这个机会,让我俩增进感情——天知道这家伙为啥这么想让我和他妹妹结婚。 不管怎么看,我和毕大小姐都不合适。 她是上流社会的大小姐,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门不当户不对的。而且她出过国,会外语,我却元兴城都没出过,在见识上落后人家一大截。 论学问,我七年级辍学,毕大小姐有私人教师,到现在还在学知识。论相貌,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毕大小姐确实是一等一的美人,要什么有什么,而我呢?只是个普通人。论心性,我的话,给个窝就能活,虽然偶尔会有点小想法,但从来不贪心,也没什么追求。而毕大小姐呢?人家的想法可多了,绝对不是个安分人。 最重要的是,毕大小姐根本就不喜欢我,我也不愿意伺候这种任性大小姐。我的愿望很简单,有个安乐窝,娶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女人,这就足够了——当然了,如果能娶到由影,那是最好不过的。 就算娶不到由影,生活也得继续。如果我俩实在无缘,那我也只能找个我看着顺心,家人看着也顺心的——比如说由美。爹,娘和奶奶都挺喜欢她的,也许是因为由美不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和她姐姐很像的缘故,除了由影以外,我中意的女孩就是她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毕大小姐正拿着勺子,把吹凉的粥往我嘴里送。 毕大小姐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了丫鬟,盛粥的砂锅就是丫鬟端进来的。说实在话,这粥很难吃。用的米倒是挺好,还是用鸡汤焖的,可惜厨子的手艺太差,把粥给煮糊了,白瞎了这么好的食材。 居然给病号喝煮糊的粥,毕大小姐到底是有多恨我啊? “好、好吃吗?” 在我努力吞咽第一勺粥的时候,毕大小姐这样问道。我很想实话实说,却怕毕大小姐一个不高兴,直接把粥碗扣在我脸上,只能强挤出一个笑容,违心的说:好吃。 “哼,谅你也不敢说不好吃。” 毕大小姐嘟起嘴来,又舀了一勺粥,呼呼的吹了起来,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看吧!她果然是故意的! 我注意到一旁的两个丫鬟在偷笑,看来她们也是知情的。可是知道这些又能怎么样呢?我还不是得乖乖的张开嘴巴,被毕大小姐灌上满满一砂锅的糊粥。 虽说味道不怎么样,但粮食就是粮食,吃进肚子就能变成力气。在吃过东西之后,我感觉舒服了很多,虽然头还是有些晕,全身依旧酸胀得厉害,但已经能勉强活动了。 我想下床走一走,毕大小姐不让,要我老老实实的在床上躺着。以前我尚且不敢忤逆她,现在就更没可能了。 就在毕大小姐给我盖被子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这火急火燎的感觉,一听就是老农敲的。 又怎么了?! 如果又是那个臭老头叫我过去,让我再折腾一次,我非得死了不可。 也许是被敲门声吵到,毕大小姐不悦的皱起眉头。她让一个丫鬟去开门,丫鬟才出卧室没多久,我就听见了老农的大嗓门。 “哎呀呀呀呀!!枪爷!你可真——呃,你是——啊!!!哎呀!!!瞅我这记性!那个……妹子,麻烦你进去看看,枪爷醒了没?营门口儿有人找他,是两个外国女人,我们也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只知道她们要找枪爷,好像有要紧事。” 两个外国女人? 因为不会说外国话,我认识的外国人屈指可数。约瑟夫是一个,妮可是一个,再就没有了。如果是两个外国人,或是一个外国女人来找我,我还能猜出来者的身份,现在却是两个外国女人来找我,我哪能知道对方是谁? “女人?” 老农话音未落,毕大小姐刀子般锋利的目光就戳了过来。我被吓了一个激灵,紧接着身体就是一阵胀痛,差点叫出声来。 “外国女人……前阵子你找我学遮曼尼语,还问了那么多事……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呵呵……原来是这……好啊,好啊,你是真有能耐,还能勾搭上外国女人,人家都找到军营来了……呵,好啊,好啊。小菊,小莲,咱们走。我倒要看看,这蠢猪是被什么样的猪食给勾去了!” 老话说,女人的脸,海上的天,说变就变。前一秒钟还是风和日丽,后一秒钟就是暴风骤雨——呃,不对,之前也不算是风和日丽,只能说无风无雨。不过现在,暴风雨已经来了,而且来地凶猛。 我虽没见过暴风雨,但是小学语文课本上有一篇有关暴风雨的课文,我是学过那篇课文的。那是一个西方作家写的文章,讲的是一艘小船在海上遭遇风暴的故事。 老师说,作者出身于一个小国,他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国家正遭遇大国的入侵。他把自己的国家比作小船,大国的入侵比作暴风雨,用描写在暴风雨中飘摇不定的小船的方式,来表现国家正在遭受的苦难,从而表达自己忧国忧民的情怀。 我不懂什么情怀,我只记得课文中写的明白,那暴风雨是不讲道理的,说来就来,说毁就毁,仿佛人世间最凶暴的强盗。此时此刻,毕大小姐就化身成了这样的暴风雨。她明明说要走,却没有走,直接在我的胳膊上掐起大块的皮肉,用力拧了一整圈。 我很想解释一下,却因为剧痛发不出别的声音,只能惨叫不止。在这之后,毕大小姐又捶了我几拳,几乎让我疼晕过去。 好在我并没有晕过去。毕大小姐和她的两个丫鬟走后,我赶紧叫来老农,让他搀我出去。这毕大小姐的脾气火爆的像手榴弹一样,拽下环儿就停不下来了,只能等着她炸。我现在只能强忍着酸胀带来的疼痛追上去,免得她伤及无辜。 第65章 炸了 毕大小姐发火的原因,我是能猜到一些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我和她都是情侣关系,若是没人阻止,订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订婚完了就是结婚,结了婚就是一家人了。 如果订婚算是半个家人,那尚未订婚的我俩就是四分之一个家人,关系是比较亲密的——至少表面上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现在,却有两个外国女人来到军营,点名要找我。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点名找另一个人,这说明这两个人是认识的,而且找人的人对另一个人有一定的了解,至少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他。一般来说,这种程度的关系,至少也是熟人了。 男女之间的熟人关系,这话说出来,感觉是很微妙的。你可以往正经了去理解,也可以往不正经了去理解。之前我因为对约瑟夫与妮可的对话感到好奇,向毕大小姐讨教了很多关于遮曼尼人和遮曼尼语的事情。如果把这件事和这两个外国女人来找我的事结合在一起,很容易就能把我和那两个外国女人的关系想歪。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情侣,表面上的亲密关系,在遇到第三者插足的时候,也会感到不爽——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丢面子吧?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现在突然冒出个男人,和毕大小姐抱在一起,亲亲我我的,我也会很不爽。只不过我比较会控制情绪,不会表现出来。等冷静下来之后,我就会意识到这是件好事,可以借题发挥,毁了这桩婚事。 毕大小姐发火,估计就是因为心里不爽。她这个人向来是有脾气就发——反正在我面前她一直是这样的。等她发完了脾气,冷静下来,估计就该考虑毁婚的事了。 呃,这么一想,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两个来找我的外国女人都是无辜的。我们之间是清清白白,没理由让她们白白承受毕大小姐的怒火。 毕大小姐的脚程很快,我双腿酸胀的厉害,实在是走不快。为了能追上毕大小姐,我只能让老农背着我走,这才勉强撵上。我劝了她一路,可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只是板着脸,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根本没打算理我。 快到营门的时候,我伸着脖子往营门外看了一眼,见营门口聚集了好多人,有士兵,也有平民百姓。平民百姓不敢离军营太近,都躲得远远的,堆在营门口的都是兵。 营门口堆了不少兵,毕大小姐和她的丫鬟们很难挤过去。我知道这女人是拦不住的,只能让老农先把我放下,去给她们开道。 “起开起开!枪爷来了!都起开!别挡路!” 堆在营门口的兵听了老农的话,立刻让出一条宽敞大道。毕大小姐也没客气,直接领着丫鬟穿了过去,在营门口停了下来。 在老农背上的时候,我凭借高度优势,勉强在营门外看到了两头金发。这两人身高差不太多,一人盘着头发,一人是散发。因为前面挡了太多士兵,她们两个的身高又比士兵们矮,我根本看不到她们的脸。 等士兵们散开,我才看清那两人的容貌与衣着。 其中一人我是认得的,就是那个散发的少女,她就是约瑟夫的妹妹妮可。另一个人我是不认得的,但我觉得她多半是妮可的娘。因为她看起来比妮可年纪大很多,脸上有皱纹,身上穿的衣服也像是佣人服,而妮可的娘就是做佣人的。 难道说约瑟夫出事了? 像约瑟夫这种每天无所事事,幻想着靠赌博发家的人,基本没有好下场。他们要么是因为负债太多,被债主逼着做违法犯罪的勾当,或是直接帮有钱人顶罪抵命。再就是在赌博中与人结仇,被仇家杀死——我爷爷就是这么死的。 说实话,我不想帮他。在我看来,这人死了比活着强。可是人命关天,如果能救,还是要救的。毕大小姐会遮曼尼语,只要让她和她们交流一下,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顺便还能解除误会,一举两得。 看来毕大小姐这次是炸不了了。 我安心的长舒一口气,努力挪动双腿,向前移动。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疼的是龇牙咧嘴,总算是把自己挪到了营门口。可是还没等我喘口气,毕大小姐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 “你混蛋!” 我被打的眼冒金星,如果不是身边的弟兄及时把我扶住,我肯定要在地上摔个结实。还没等我站稳,她又是一脚踹过来,踢在我的肚子上——我刚被她灌了一砂锅的糊粥,这一脚下去,肠胃便开始翻江倒海。 我一个没忍住,肚子里那些乱糟糟、热乎乎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喷吐出来。索性在吐之前我转了下头,东西全吐在了地上,没喷到人。若是这脏东西喷到毕大小姐身上,接下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是闹哪样!! 说好的炸不了呢!怎么突然就炸了!而且还炸的这么厉害! “枪!”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妮可就跑了过来,拦在毕大小姐身前。她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大声朝毕大小姐喊话,毕大小姐也冲她喊话,似乎是在吵起来了。 附近的弟兄怕我再挨打,就趁着她俩吵架的功夫把我扶到了一边。他们帮我搬来了石头,让我坐在石头上休息。 我才刚喘了几口气,另一个女人,也就是那个看起来像是妮可的娘的女人,迈着稳健的步伐朝我走了过来。就在她快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毕大小姐的两个丫鬟突然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请让一下,我有话要对这位先生说。” 这女人会说大先话,说的还是元兴话,味道很正。 “休想!” “不、不许你和我们姑爷说话!” 两个丫鬟扬起下巴,寸步不让。 姑爷什么的……两位,我还没和你家小姐订婚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合适吗? “我知道这位先生和你们家小姐的关系。”女人不愠不火的说道,“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我和你们家小姐谈过了。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误会。但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还需要和这位先生确定一下,希望你们不要阻拦。” 小菊和小莲对视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正在和妮可吵架的毕大小姐。她们见毕大小姐无瑕顾及这边的情况,只能退到我身边来,放那女人过来和我说话。 第66章 解除误会 “我是施密特,阿黛尔?露西?玛利亚?施密特。”女人自我介绍说,“我是妮可母亲,您可以叫我施密特夫人。” “您好,施密特夫人。” 因为对约瑟夫的家庭有些了解,所以我不自觉的对这位家道中落的,独自养活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和一个女儿的母亲微微欠身,以示敬意。 “您好,枪先生。” 施密特夫人朝我微微欠身,算是还礼。 “首先,要感谢您之前的帮助。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调整心情,开始新的一年。约瑟夫欠您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给您的。” “呃……这个……施密特夫人,钱是约瑟夫欠的,不应该由您来还。再说我也不急着用钱,这件事您不用放在心上。” “您是个好人,枪先生。谢谢您。” 施密特夫人又向我欠身行礼,我赶忙还礼。起身之后,她又说道。 “冒昧的问一句,枪先生,您应该不会遮曼尼语吧?” “呃……以前是一点也不会,但是前阵子学会了几个词,比如说‘布吾德俄’,哥哥,‘范安德’,朋友,还有‘福欧沃斯乃压’,新年快乐。” “您只会这三个词吗?” “呃……嗯……还有一个,‘党可’,是谢谢的意思。还有就是‘依施立比地施’,这句话我会说,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在听了我的话之后,施密特夫人用遮曼尼语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从她的表情来看,她八成在说“果然是这样”。 “枪先生,这个词是那位小姐教您的吗?” “嗯,是她教的。” “她是不是对您说,这个词只能对她说,不能对其他人说?” “呃,您怎么知道?” 施密特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前些天您对妮可说这句话,就是想知道它的意思吧?” 呃……虽然不完全是这样,但我确实有这种想法。 “没错。” 施密特夫人先是无奈的一笑,然后便露出为难的表情,又小声嘀咕了一句遮曼尼语。在这之后,她露出苦笑,说道。 “枪先生,妮可是个非常内向的孩子。因为不擅长与人交流,所以一直学不好大先话。如果不是因为家庭破产,不得不离开以前的大宅子,到现在她还无法与大先人交流。我看着她长大,从来没见她与人争吵过。 可是现在,枪先生,请看那边。妮可正为了您,和那位小姐争吵,发出了很大的声音——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呃……她的意思是说,妮可很在乎我,甚至是喜欢我? 不会吧! 算上今天这次,我总共才和她见过三次面,能算得上交流的对话加起来也就十句左右。我不了解她,她也不了解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呢? “约瑟夫在家的时候,经常提起您。” 施密特夫人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似的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他偶尔会带着食物回来,说是从饭馆打包的,是您请的客。因为他总是说谎,我和妮可都不相信他的话,以为他说的,关于您的事,都是编的。直到前段时间,妮可亲眼见到了您,才知道约瑟夫这次没有说谎——” “喂!你说够了没有!” 这时,小菊突然拦在施密特夫人身前,打断了她的话。 “你不是说要解除误会吗!干嘛和我家姑爷说这些有的没的!” “就、就是!” 小莲也跟了上来,站在小菊旁边。虽然她们都背对着我,但我觉得她们看向施密特夫人的目光一定很不友好。 施密特夫人又是微微一笑,将目光转向小菊和小莲,用沉稳的声音说道。 “我确实是在解除误会。我刚才解除了一个误会,现在还有一个。请你们再给我几句话的时间,让我向枪先生确认一些信息,可不可以?” 因为毕大小姐和妮可那边还在吵,小菊和小莲又不是那种自己有主意的人,所以她们只能再次让开,让施密特夫人和我对话。 “枪先生,这两位姑娘叫您‘姑爷’,请问您和那位小姐已经结婚了吗?还是说,您和她已经订婚了?” “马上就要订婚了!”不等我作答,小菊就又拦在了施密特夫人身前:“订婚完了就结婚了!” “马上就要订婚……也就是说,还没订婚咯。”施密特夫人眯起眼睛,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枪先生,从您对待那位小姐的态度来看,和她在一起,您一定很辛苦吧?” “才、才不辛苦!” 这时,小莲也拦在了施密特夫人身前,气势汹汹的扬起小脑袋。 “我家姑爷温柔着呢!他最喜欢我家小姐了!给小姐送过好些玫瑰花,还写过情诗呢!” 喂喂喂!不懂别乱说啊! 玫瑰花和情诗是道歉用的!和喜不喜欢没有一毛钱关系! 施密特夫人露出意外的表情,她看了看我,低头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嘴角微微翘起,小声嘀咕了几句遮曼尼语,之后问我说。 “枪先生,您了解西方人吗?” “呃,抱歉,不是很了解。” “原来如此。” 虽然说的是“原来如此”,但施密特夫人脸上却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还微笑着点了两下头。 “枪先生,您真是个可爱的人。” “呃,那个……多谢夸奖。” 施密特夫人的夸奖来的太过突兀,除了道谢以外,我也不知道该怎样作答。 “好了,两位,误会已经全部解除了。”施密特夫人笑眯眯的对小菊和小莲说,“我心中的误会是解除了,可是你们家小姐心中的误会还没有。我奉劝你们一句,回去劝劝你们家小姐,让她好好想一想。若是想不明白,就直接来找枪先生问,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你们东方人有句话,叫长痛不如短痛。还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在受到更深的伤害之前,及时放手,这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在留下这句让我和小菊、小莲摸不着头脑的话之后,施密特夫人又向我欠身行礼。不等我还礼,她就转过身去,走到还在和毕大小姐争吵,似乎马上就要被毕大小姐气哭的妮可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对她说了些什么,之后便带着她离开了。 第67章 梦境 因为听不懂遮曼尼语,所以我根本没有关注毕大小姐与妮可的争吵。 施密特夫人和妮可离开之后,毕大小姐发了很大的脾气。发脾气的时候她一直在说外语,叽哩哇啦的,我一句也没听懂,根本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发脾气。 等她发够了脾气,就开始哭。不等我起身去哄,她自己就走过来,用小拳头对着我一通乱捶。本来呢,这种程度的捶打是没什么的。可我当时是全身酸胀,别说是碰了,自己轻轻动一下都是酸疼酸疼的。 她这一通捶,差点让我疼晕过去。这大庭广众之下,我一个男人,怎么能被女人的一通小乱拳捶晕过去?为了保全颜面,我拼上性命的坚持,总算熬了下来。 最后,哭够了的毕大小姐一头撞进我怀里,这一头槌差点没给我顶背过气去。好在身后有老农扶着,我才没倒下。 “这……这次……虽然这次的错都在你……” 用额头顶着我的胸脯的毕大小姐,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但……但是……但是我是个心胸开阔的女人……这次可以原谅你……如果再有下次……再有下次……我就……我就……我就让我哥收拾你……” 让毕锦收拾我……难道说,这是暗示? 只要再发生一次这种事,她就会去找毕锦告我的状,说我脚踏两只船,不是个好男人,然后顺势推掉这桩婚事? 毕大小姐虽然任性,但她并不笨——其实任性与聪明本来就不矛盾。而且她非常有心计,从毕锦请我家人去酒楼吃饭时开始,她不就已经开始装乖了吗? 连我都能想到的方案,她没理由想不到。虽然因为和妮可吵了一架,还被气哭了,但只要冷静下来,她就能抓住这个机会,摆脱这桩婚事。 如果这句话是暗示,那么毕大小姐肯定已经冷静下来了——不,不是“如果”,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如果她没有冷静下来,怎么会把额头贴在我的胸脯上?她一定是为了让监视她的人掉以轻心,所以才做出了这种亲密动作。 唉,还真是每个人都不简单啊。 也许是过了一分钟,也许是过了两分钟,也许是过了五分钟——总之,一段时间之后,毕大小姐调整好了情绪,把额头从我的胸脯前移开,略显慌张的后退了两步。 “你、你别误会啊!我、我就是哭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才不是想靠在你身上!” 啊,啊,我知道。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 因为又被折腾了一阵,尚未解乏的我感觉更加疲惫了。也许是受到了疲惫感的影响,我突然感觉有些失落,情绪也变得低迷起来。 “那个——” 在开口的瞬间,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它沙哑的厉害,好像腐朽又风干的木制脚手架,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散成碎片。 毕大小姐也被这声音吓到了。她先是一愣,缩起肩膀,然后就固执的把胸脯挺起来,重重的“哼”了一声。 “自作自受!不理你了!” 说罢,毕大小姐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菊和小莲也跟了上去。 总算是走了……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在这之后,老农不由分说的把我背回了宿舍,放在床上,让我好好休息。 在休息之前,我问老农现在是几点。老农说,应该是11点。在这之后,他又补充说,今天是13号,你已经睡一天一宿了。 我没有感到惊讶。被人折腾成那副惨样,睡上一天一宿也是正常的。老农问我说,要不要再吃点东西,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吃点比较好。毕大小姐灌的粥很难喝,在中了她一脚之后,大部分都吐出来了,跟没吃差不多。 我眼皮发沉,自知挺不了多久,就让老农去商店给我买点小蛋糕,放在床头柜上,等我醒了在吃。在这之后,我便合上眼睛,再次失去了意识。 我似乎是做了梦。 我隐约记得,那不是一个梦,而是好几个梦连在一起。梦的顺序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大部分是噩梦。 或是被臭老头不停的折腾,被活活累死;或是被“一身黑”报复,由影被抢走,我被杀死;或是和毕大小姐结婚,然后在婚礼现场被她一枪崩了;再或是倒卖军火的事被发现,被抓起来枪毙。 不过好梦也是有的。最后一个梦就是好梦,也许是最后一个梦的缘故,我记得最清楚。 倒卖军火的事成功了,我赚了好多好多钱,在街里买了好几套房子。我和由影结了婚,住进新房子,老农和雀儿就住在隔壁。让我不解的是,梦里还出现了由美和妮可,我和由影结婚之后,妻子的脸经常会换,一会儿换成由美,一会儿换成妮可。 我还梦到了善心小姐,她被关在一个大笼子里,眼泪汪汪的看着我。笼子前是那个山一样的汉子,还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年轻护卫。这时妻子的脸又变了,变成了毕大小姐的模样,我却不觉得意外。 毕大小姐对我说,你看她,好可怜,你救她出来好不好? 我说,我什么也不是,我救不了她。 善心小姐所在的笼子离我非常远,她却像听到了我的话似的,向我伸出手来,目光中流露出强烈的期待与渴望。 然后我就害怕了,对被关在笼子里的善心小姐说,我不行,我不行,我什么也不是,我什么也不是,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她。 这时,筑瑛出现了。她对妻子说,我睡过你男人。我转头看去,发现妻子又变成了由影。我连忙向她解释,说我没有,我没有,我发誓,我没有。由影只是微笑着摇头,对我说,应该的,应该的。 然后,梦就乱了起来。元兴城开始打仗,也不知道是谁和谁打,总之打的很激烈。娘突然出现,对我说,儿啊,这兵咱不当了,不当了。 我对娘说,不能不当。娘也不听我的话,还是这样说。这样的对话进行了好几次,然后我就激动起来,拎着枪离开了。我想上战场,却找不到。到处都是枪炮声,每个人都喊着“打仗啦”、“打仗啦”,可是不管我怎么找,就是找不到战场。 不知找了多久,战争突然结束了。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大房间,里面都是人,而且都是我认识的人。他们似乎是在举行宴会,大家都很开心。我在宴会中看见了我自己,这时我才意识到,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看不到我。 在这之后,梦就醒了。 不,梦还没醒。 如果梦已经醒了,刚在梦中出现过的由影,为什么坐在我的床边。 第68章 野心 虽然我总是说老农不够聪明,但是我从来不觉得他傻。 他的记性确实不太好,在遇到突发事件的时候,反应也不够灵活,有时候还会非常情绪化。但是仅凭这些就认为一个人是傻瓜,未免太武断了些。 在我看来,老农在能力方面不是不差的,否则我也不会把很多事情放心的交给他去办。让老农办事,只要交代妥当,他就一定能把事情办好。如果他没把事情办好,就说明你没有把事情交代妥当,这怪不得他。 而且老农不是那种像提线人偶似的,你交代一句就做一句的人。他会思考你说的话,察言观色,自己去做判断,然后通过自己的判断去行事。 就比如这一次。我只是让老农去商店给我买些小蛋糕回来,放在床头柜上,好让我睡醒后吃。我醒来的时候,小蛋糕就放在床头柜上,这任务他已经圆满完成了。 可是老农这次出去,并不只是买了小蛋糕回来,还把商店的店员给我带回来了。我知道他的想法,无非是见我被毕大小姐欺负了,觉得我需要安慰,就找了人来安慰我。 对于老农的擅自行动,我只想说四个字:干得漂亮! 有什么事能比一觉醒来,睁开眼,发现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就在眼前更让人兴奋、激动,更加振奋人心? 西历1914年1月14日的早晨,是我在世十八年以来,所经历的最美妙的早晨! “那个……请张嘴……” 啊!因为看由影看的太入神,忘记张开嘴巴,吃由影亲手递过来的小蛋糕了! “谢、谢谢!” 也许是心脏因为兴奋不停颤抖的缘故,我的声音也颤抖个不停。 真是奇怪啊。 明明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个耳朵,还有一头过肩的长发,为什么由影就那么好看呢? 明明皮肤没有毕大小姐细嫩,衣着也没有她华丽,也没有那种自信的气质,为什么由影却比毕大小姐更吸引人呢? 只要看过去,视线就像是被几十头发狂的野牛拽住似的,怎么也挪不开。只是一个走神的功夫,我就又看入了迷,连被送进嘴里的蛋糕都忘了咀嚼。 “那个……理——理、理哥……快吃吧……胜哥说,您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身体要紧……如果……如果您想要……等吃完了饭……我……我、我……我陪您便是……” 如果由影没说最后一句话,我多半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欲火,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吃掉这只楚楚可怜的小羊羔。可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之后,我的欲火便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心尖上阵阵的刺痛感。 她不喜欢我。 她不仅不喜欢我,还把我当成那些玩弄过她的阔少爷看待,用对待他们的方式来对待我。 如果不是这样,她为什么要用“您”?为什么要用“陪”? 她不是心甘情愿的。虽然我很想得到她,甚至想不顾一切的得到她,但是我不想伤害她。从十三岁到十八岁,在这六年的时间里,她已经经历过不计其数的伤害。 不管心中是否愿意,为了养活弟弟妹妹,为了让弟弟们更有出息,不管是什么样的伤害,她都会咬牙承受。她不但承受了,而且表现出一副顺从的模样,让人觉得,她就喜欢这样,她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从我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准确说,是从我和她视线对接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随着一声叹息,我的大脑完全冷静下来。 由影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有两个。 其一,工作——准确说是经济支持。在由美或是由家老三能挣钱养家之前,这个家只能靠她撑着。如果没有了经济支持,由家就垮了。由家一垮,由影的心就垮了。 其二,自由。由影已经被家庭还有这个该死的世道束缚了太久太久,她尝试过改变,但因为方式不对,她失败了。在这个过程中,她受到了伤害,经历了失望,以至于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完了。在她看来,能在年轻的时候成为我这个品性似乎还不错的人的情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她在抗拒我——不是在抗拒伺候我,或是和我在一起,而是在抗拒我的感情。 她只想和我保持纯粹的肉体关系。不管我有多爱她,她都不会接受我的感情,只会“陪”我,直到我厌烦了,将她抛弃,这种让我心痛不已的关系才会结束。 不,不行。我不想这样。 这女人是我的。不光人是我的,心也得是我的。 不是我霸道,也不是我不讲理,而是因为我深知,我这辈子已经离不开她了。而就目前而言,能给她幸福的人,只有我一个。 我和过去不同了。 虽说仍然只是个小小的少尉排长,但是我已经有钱了,有很多的钱。就算毕锦不把倒卖军火的分成给我,我依然有一万四千块的巨款。这笔钱对于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来说,足够舒舒服服的活一辈子了。 但这还不够,而且远远不够。 我需要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势,更多的金钱,甚至是自己的产业。我必须要成为大人物,成为能支配自己人生的大人物。 如果我连自己的人生都支配不了,何谈去改变由影的人生?实权才是硬道理。有了实权,才能做成事。所以我必须拥有实权,拥有很大很大的实权。 可是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尉排长。按照毕锦的说法,只要贾龙的计划成功了,我的地位就会有所提升,但究竟能提升多少,我是不知道的。 不管能提升多少,能升就是好事。只要能升,能富,就算和毕大小姐结婚又能怎样?只要不做倒插门,能组建自己的家庭,让我的孩子姓枪,结婚就结婚! 男子汉大丈夫,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在地位稳固之前,我可以搞地下恋情。等到我地位稳固,就能风风光光的把由影娶进门,和她恩恩爱爱的过日子。 至于毕大小姐,只要不辜负她就行呗。如果她实在不喜欢我,大不了不碰她,不管她咯!等她找到自己喜欢的人,自然就会管我要休书了。只要时机合适,我俩就能和平分手,各过各的,岂不美哉? 也就是说,我现在需要做的事情也只有两样。 其一,努力往上爬,成为能支配自己人生的人。 其二,让由影找到生活的希望——准确说是把我变成她生活的希望,让她爱上我。 在她爱上我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碰她的。 第69章 喂食 虽然只和由影认真的交流过一次——就是她向我说明自己与“一身黑”、以及其率领的革新党组织的关系时的那次,但是我确信,我已经很了解由影了。 这不是自我感觉良好。如果您问我说,由影昨天中午吃了什么,我肯定回答不上来。但是如果您问我说,由影现在在想什么,我十有八九是能猜中的。 现在已经是上班的时间,虽然已经请过假,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现在毕大少爷已经不要我了,虽然薪水还是原来的样子,但肯定不能和以前一样了。万一店长扣我的工钱,我该怎么办?到时候是去求店长,还是现在就求他,让他帮我在店长面前说说好话? ——也许不能完全猜中,但大致就是这种感觉了。 “放心吧,不会扣你工钱的。” “诶?!” 由影听到我的话,惊愕的瞪圆了双眼,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哈……我也不知道。也许这就是心有灵犀吧。 “实在不行,你今天的工钱我出了。小春那份我也出了,就当是雇了两个临时的佣人,照顾一下我这个病号。”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老农把小春也带来了。现在她正趴在床边,睡得香甜。虽然宿舍有供暖,而且温度不低,但由影还是把自己的棉服披在了小春身上。 由影的月薪是90块钱——没错,只有90块钱。 毕锦和我说过,一般情况下,包养一个穷家女,每个月得花三四百块,这还是不给她们找房子的情况下。如果给她们在街里单租一套房,花销会更大。 可由影呢?不要房,也不要钱,只要工作,薪水还不能太高,也不能搞特殊化。升平烟酒糖茶商店的一个普通伙计,月薪是70块钱左右,由影的月薪只比他们高20块钱。 就算是因为被革新党威胁,不得不收礼物,也不会收太贵的,只会要些阔少爷们随身带的物件,比如打火机,看上去不贵的小饰品之类的。像是手表之类的贵重物件,她是绝对不会要的——所以阔少们才觉得她有趣。 若是换了一般人,既然已经出卖了身子,自然是尽可能的多吃多占,能得多少好处就得多少好处。她却像是傻了似的,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去吃苦出力不说,人家给她好处,她还不要,你说这奇不奇怪? 但我知道,由影不是傻了。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去靠取悦别人来赚钱。直到现在,她都坚信,也确信,她出卖身体只是为了换取工作的机会,换取用自己的双手挣钱养家的机会,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如果不是受到了革新党的胁迫与勒索,她连毕锦的礼物都不会收。从一开始,她就没想靠出卖肉体去取得富贵,她只是想像普通人那样,堂堂正正的挣钱养家。 我知道,肯定会有人说她傻。 你不是想养家吗?只要把阔少们伺候开心了,从他们手里得到足够的好处,把弟弟妹妹们接到街里来住,让他们每个人都去好学校上学,这样不好吗? 确实,这样确实很好。 如果换做是我,我就会这样选。但我不是由影,对于小小年纪就不得不扛起一个家的她来说,这种傻傻的固执与坚持是她唯一的任性。现在她还是这样傻,可我就是喜欢她这副傻样,而且是越看越喜欢。 “你的工钱算一天三块。小春的话,正常算应该是一块七左右,不过今天她做的不是商店的工作,可以凑个整,给两块钱。你觉得怎么样?” “这这这这……这、这什么行!” 左手上捏着一个被掰掉一小块的小蛋糕的由影,慌张的向我连连摆手。 “理少爷已经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怎么能要您的钱呢!” 理少爷……唉,罢了,就先这么叫着吧。 “帮忙?帮什么忙?”我苦笑一声,“男人保护女人,那是天经地义。而且——而且毕锦已经把你们送给我了,我得负起责任,保护好你们,这样才算是对得起他。” 其实我想说的是“而且我保护的是自己的女人”,却没好意思说出口。 枪理啊枪理,我还以为你已经勇敢起来了,没想到你还是个怂包! “对了,等小春醒了,咱们出去走走吧。” 我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虽然还有些胀痛,但已经可以忍受,连眉头都不用皱了。小春就趴在我的腿附近,我怕吵醒她,所以没敢动腿。 胳膊恢复成这样,腿估计也差不多了。虽然里面还是虚的厉害,就像是一口枯井,旱得冒烟,但我底子还是不错的,带着两个女孩出去逛逛街,应该没什么问题。 “诶?出去?理少爷,您的身体——” “我没事,就是过劳了,里子有点儿虚。只要吃饱喝足,再适当活动活动,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可是——” “不过我也只能适当活动活动,不能走太远。这样吧,咱们先去南桥逛一逛,如果状态好,就去常胜街逛逛,累了就回来,怎么样?” “……嗯。” 由影见我主意已定,只得一脸担心的点了一下头。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的掰下一块蛋糕来,微红着脸递了过来。 讲真,此时此刻,我真想把她整只手都含住,尽情的吮吸。可惜我的嘴没有那么大,而且我也没那么不要脸。只是嘴唇轻轻触碰到手指,我的心脏就已经快从喉咙口蹦出来了。也许是因为害羞,由影的手也抖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羞人!!!好羞人啊!!!! 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我绷紧面容,故作镇定的说道。 “那个……你也没吃早饭呢吧?我感觉我好像能自己吃,就不用你喂了……你把小春叫醒,咱们三个一起吃,吃完咱们就出去溜达!” “哦……哦。” 由影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便把小蛋糕放到包蛋糕用的油纸上,将双手悬在胸前,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小春。 “小春……小春,小春,醒醒……快醒醒……” 小春睡的比较熟,由影叫了她半分钟,她才有了反应。由影见小春动了,就不在做声,直接去了卫生间。没一会儿,她就拿着一条湿毛巾出来了。她正往这边走的时候,小春坐起身来,一边揉眼睛一边打哈欠。 “哈——好累……没解乏……啊……还得上班……倒霉催的……” 第70章 好女人 实话实说,小春起床的样子挺可爱的。 如果不是由影径直走过来给我擦脸,我定要调笑她几句,看看她害羞的模样。然而,当由影把热乎乎的毛巾贴在我脸上的时候,害羞的人就变成我了。 军官宿舍可供热水,而且是全天候提供。水暖房是24小时运作着的,可以给暖气管道供水。为了省煤,没人住的房间的暖气阀门都是关着的,热水不会流进去。只有住了人的房间才有正常供暖,全天都是热乎的。 暖气管道里的水都是干净的,可以直接放出来用。不过暖气管道和热水管是两条管道,热水管也会经过水暖房,不过水箱是分开的,两边各用各的水。 由影不但给我擦了脸,而且给我擦了手。如果不是还残存着些许理智,我可能会当场下定决心,今后再也不洗脸洗手了。 “嗯……诶?!啊!!!理、理理理哥?!” 等由影给我擦完手,小春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不是睡在由影家,而是睡在我的房间里。但她很快就想起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站起身来,关切的问我说。 “理哥,身体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我朝小春微微一笑,“饿了吧?来,咱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然后出去溜达溜达。等溜达饿了,咱们就在外面吃,吃大餐!” 一听说能吃大餐,小春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真的吗?” “真的,骗你是小狗。” “理哥你真好!” 激动之下,小春直接向我扑来,想要抱我。好在被由影及时拦住,我才免受皮肉之苦。 “小春,理少爷的身体还伤着呢,不能乱碰。” “啊!忘了!” 小姑娘尴尬的吐了吐舌头,朝我嘿嘿一笑。 小春真的很可爱。不光是相貌,那如同初生羔羊般的天真烂漫,还有眼中活泼的灵气,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单纯,都很吸引人。 老农买的蛋糕不算少,不过三个人吃的话,确实少了一点,只能垫垫肚子。我见由影拿起一块蛋糕,小口小口的咬,就知道她怕我吃不饱,舍不得吃。为了让她多吃些,我将蛋糕均分成三份,一人一份,还给由影和小春下了任务,让她们必须吃完。 在这之后,她依旧是小口小口的吃。我知道,她还是舍不得吃。 一般的小学,每学期的学费在100到160元之间,如果是分月付款,每个月要付25到40元。就算由家老三和老四念的是最便宜的学校,每个月光是学费,由家就要掏50块钱。 虽然由美可以靠针线活赚钱补贴家用,但这种生意不是每天都有。以前爹和奶奶摆摊的时候,刨去成本费,每个月能挣20块钱就算很不错了。 针线活儿没有成本费,但是门槛也低。在这元兴城,一般人家的女人,有哪个不会针线活的?无非是有人做的好,有人做的差。由美的手艺很好,连娘和奶奶都夸。但是夸归夸,我家一共也就找由美订做过几次东西。 这不是因为我家人抠,而是因为由美现在能拿出手的东西只有布鞋和手帕,连衣服都做不了。我家就那几口人,能用到的布鞋和手帕也就那么多,买多了只能扔在仓库里吃灰,这就太不划算了。 我估计,如果刨除成本,由美一个月能挣10块钱就已经不错了。就算她一个月挣20,由家一家五口人,一个月只有60块钱的生活费。虽然不至于饿着,但生活还是比较拮据的。 虽然是在商店工作,但是以由影的人品,她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堂堂正正的买,绝对不会搞什么小动作。以由家的经济状况,就算是逢年过节,也不见得会去商店买东西。 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吃了,未免太可惜了。如果能留下几块,给弟弟妹妹们吃,那该多好啊——从由影忧郁的眼神中,我读取到了这样的信息。 我不禁回想起第二次去由家的时候,由美也有过这样的眼神。也许是年纪还小,还不够懂事的缘故,老五的嘴巴一直没闲着。由美却没怎么吃,显然是想给姐姐和弟弟多留一些。 这姐妹俩都是好女人啊…… 为了不影响由影和小春吃东西,我把叹息埋进心里。我突然觉得有些饱了,入口的蛋糕也不再美味。可是为了能让由影安心吃东西,我只能硬着头皮把蛋糕都吃完。 吃完蛋糕,由影带小春去洗手,然后又拿了热毛巾来,给我擦手。和她一起回来的小春将包装用的油纸收起来,整整齐齐的叠好,用麻绳缠住,拿在手里。坊间有收油纸和麻绳的小贩,我小时候卖过,一斤3分钱,现在就不知道是什么价了。 这也是个好女人。 如果今后为了让枪家发展壮大,必须多娶几房媳妇,那么由美和小春都是不错的选择。 我刚有了这个想法,心就开始痒痒,脑子也变得不安分了。如果不是由影就在眼前,我肯定已经开始琢磨,该如何把这两个好女人预定下来了。 枪理啊枪理,你说你是什么人呢? 这碗里的还没吃到呢,就开始想着锅里的了。你可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小心噎死! 嗯……这噎不噎死暂且不谈,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反正毕锦已经把小春送给我了,由美和我关系又近,可以随时掌握她的情况。只要多留意一些,免得她们一声不响的嫁了人,让我连个准备都没有,这就足够了。 如果她们真有喜欢的人,我也不会强求,随她们去就好。说不定在那之后,我会收她们做义妹,好给她们多添置些嫁妆呢。 在由影与小春的搀扶下,我下了床,然后两人就开始给我脱衣服。我现在穿的这套衣服,是我被那个臭老头子折腾来折腾去的时候穿的,满是灰尘不说,里外还有不少汗渍,看起来脏兮兮的,根本没法出门。 她们先是帮我脱去了棉外套,然后是棉马甲,再然后是棉衬衣——诶!?等等!等等!衬衣里面就没了啊! 小春给我脱衬衣的时候,由影蹲下身来,开始解我的腰带。如果解腰带的人是小春,我倒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可是这人一旦换成了由影,我就不由的展开幻想。这一幻想,下半身就有了反应——而且是很强烈的反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你们打住!打住!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我自己能换!你们先出去!先出去!” 我不顾身体的疼痛,直接跳回到床上,钻进被窝里,用被子牢牢的裹住自己的身体。 由影一定是看到了,否则她不会满脸通红,不敢抬头看我。小春虽然也是小脸潮红,但是她应该没看到,否则她不会露出惊讶的表情。 第71章 白粉字画 经过一番折腾,我总算是和由影、小春一起离开了军官宿舍。 在二人的搀扶下,我们不紧不慢的走向营门。途中,我们见到不少士兵,他们见到我之后都是一个反应,那就是立正敬礼。 我在315团的人缘还不错,弟兄们都很尊重我,也很给我面子。不论年龄大小,资历如何,只要是兵,见了我都会敬礼。 但这次的情况有些不同。向我敬礼的士兵中,有不少是生面孔,显然是316团的人。按照第七军团的规矩,如果不是我主动找他们,他们是不会向我敬礼的。 而且我注意到,向我敬礼的人中,有很多人和我离的很远。按照第七军团的规矩,只要不是迎面走过,或是离的特别近,是不用向上级军官敬礼的。 然而,所有在我视线内的士兵,都在向我立正敬礼,这就很奇怪了。 快到营门口的时候,我撞见一个315团的苦力军官。他看见我之后,立刻激动起来。不等我打招呼,他就快步走到我面前,一脸崇拜的看着我,一副因为太激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搞得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那个……枪爷!我——我——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我觉得他是想握住我的手,可是我的两条胳膊都占着呢,所以他只能低下视线,在我左右手间来回的看。我动了动被小春扶住的那条胳膊,示意她暂时把手放开,然后把这只手伸向对方。对方果然握住了这只手,而且变得更加激动。 “枪、枪爷!等、等您飞黄腾达的那天!您可得记着我!咱们可是在一个锅里吃过饭!我还管您借过钱呐!而且三天后我就还您了!您可千万别忘了我!千万别忘了!” “哈……哈。” 由于话题展开的太过突兀,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在凭着习惯应付了一阵之后,那军官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那人是有病吧?” 在重新扶住我胳膊的同时,小春这样嘀咕道。她的声音不大,却还是被由影给听见了。 “嘘!小春!不许胡说!” “本来就是嘛……” 她放低了声音又嘀咕了一句,这次由影是听不到了。我苦笑了一下,和她们继续往前走。在我的指挥下,我们直接走向卖艺的场子。我准备先在这边看会儿热闹,等看够了,就去常胜街找家馆子吃饭。 正往场子那边走的时候,小春远远就指着一个远处的一个老人,问我说。 “理哥,他那是干嘛呢?” 我定睛一看,见那老人正蹲在地上,平举着手,手里似乎捏着什么,眼看地面,一动不动。我们与他离的虽远,看不清那边的情况,但我却知道他在做什么。 那老人是个说书的,在平举着的那只手里,攥着白色粉末。也许是石膏粉,也许是其他的白色粉末。这粉末是用来在地上写字,或者画画的。他现在一动不动,不写不画,是因为还没多少人注意到他,所以他还得继续用这种容易引人注目的姿势博人眼球。 等到有人围上来,他就开始写画了。他会一边写,一边唱小曲儿。一般来说,唱的小曲儿和他写画的东西有关。写什么,画什么,就唱什么,而且是一边唱一边写画。等小曲儿唱完,他也写完了,画完了。 写的东西一般是有名的诗句,画的一般是飞禽走兽。诗句要么横平竖直,像印出来的那么好看,要么顿笔回锋,显出几分书法的味道,画则是要做到栩栩如生。 一般来说,等他写完画完,客人就已经聚集起来了。在这之后,他就会高声念两句定场诗,然后开始说书。 一般来说,等说完了书,还会有一个小段儿。这小段儿多半是为了要打赏,或是说些抬举话,或是说些可怜话,再或是说些俏皮话——当然了,荤段子也是有的。 我从小就爱听书,一得空,我就会凑上几个人,一两分钱,去找场子听一段儿。每当有说书的写白粉字、画白粉画暖场,我总是会抢先围上去看。我这用弹孔写字的本事,就是从这里受到的启发,随便试了试,结果一试就成功了。 小春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说书的,由影的话,父母去世前她倒是有机会出去玩,不过身为大姐的她要照看弟弟妹妹,应该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听了我的解释,两人的视线便离不开那老人了。于是,我便领着她们过去,站在老人面前。这位置听书是最好的,也是最舒服的。 说书人说书的时候,不是傻站在那里,像广播喇叭似的说。他们会有肢体动作,还会用眼神和观众交流。说书人正前方的这块区域,看说书人看的最清楚,还能随时与说书人进行眼神交流。最重要的是,在这里听书,声音最清晰,也最响亮。 这老人想必是刚抢上场子,还没有人注意到他。我们是第一个去的,为了能早点听书,我动了动被小春扶住那条胳膊,让她暂且松开手,把手伸进装零钱的口袋,摸出一张票子。我把这张两毛钱的票子递给小春,示意她把票子放进老人脚前的瓷碗里。 老人得了票子,便开始用白粉画画。他一开腔,我便知道,他要画下山的猛虎,因为他唱的小曲儿是就是《猛虎下山》。这曲子我已经听过十几遍了,前面一小段儿都能自己唱了。 由影和小春却是第一次听,她们聚精会神的看着地面,小声交流着,猜老人画的是什么。两人猜了几次,都没猜对。等老人的画进行到三分之二左右,她们才看出这是一头老虎。老人的画功很不错,连我这个看过十几遍猛虎下山的人,都觉得他画的很不错。 由影和小春更是对这画功啧啧称奇,连称厉害。老人画完画,便站起身来,向提前打赏的我鞠了一躬。 一般来说,鞠躬都是在说完书之后。他提前鞠躬,是因为有人提前打赏。他不在打赏的时候鞠躬,是为了等人多起来,这时候鞠躬,一方面是可以给我长脸,另一方面也是在告诉其他观众,已经有人提前打赏了,稍稍刺激一下他们。 鞠躬过后就是定场诗。 单骑一剑一壶酒,纵横大漠无敌手——不用说,这次讲的是《漠大侠》。 《漠大侠》是一个很自由的系列故事。之所以说它自由,是因为这个系列没有一个完整的故事线,只有零散的、彼此间没什么关联的小故事。漠大侠的故事是可以随便编、随便加的,只要编个主角是漠大侠的武侠故事,那它就是《漠大侠》。 没人知道《漠大侠》这个系列是谁开创的,大家只知道,故事中的漠大侠是一个擅长用剑,喜欢喝酒,性格豪爽,还有些好色的侠客。他活跃于西北大漠,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深受百姓的爱戴。 漠大侠的故事总是以商队被抢劫,漠大侠横空出世,把强盗杀个片甲不留而开局,中间穿插有一些搞笑的、带有荤腥的桥段,最后杀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以快人心。这套路从未变过,但大家就是喜欢听,怎么听也听不腻。 第72章 误抓 《漠大侠》系列的故事普遍不长,半个钟头左右就结束了。在那之后,就是讨赏用的小段子。我见由影和小春听的高兴,就又打赏了五毛钱。 小春从我手中接过钱,高高兴兴的小跑过去,神气的将钱放在瓷碗里。由影却是一副心疼的模样,那委屈的小眼神儿仿佛在说,不是已经给过两毛了吗?怎么还给? 哎呀,我的小心肝儿。 只要你开心,别说是五毛,就算是赏五十块我都不心疼啊! 听过书之后,我又领着她们在场子里转了转,看看杂耍,变戏法,演武,听了听戏曲。场子里有挎着筐卖零嘴的,就是花生瓜子大枣之类的,价格很便宜。零嘴是用卷成牛角状的纸筒装的,一纸筒的瓜子只要5分钱,一个人的话可以吃很久。 在听过书之后,由影比之前放松了许多,也自然了许多。虽然还是管我叫“理少爷”,但是声音明显比以前放得开了。我让小春买的零嘴,她也在吃。吃的时候眼中没有什么顾虑,多半是因为注意力被节目吸引了,无瑕思考其它。 场子里还有卖甜酒和清茶的,都是用木碗装,且买且喝。甜酒是1毛钱一碗,清茶是3分钱一碗。这种地方的小贩都很实惠,碗都是装不满的,装太满的话,拿着就容易洒了,洒了就浪费了。所以小贩们每次都只给人盛大半碗,等客人喝完,再给客人舀半碗。若是没喝够,还可以再给你续半碗,最后只收你一碗的钱。 我们就这样吃吃喝喝,走走看看,在南桥的场子转了许久。虽然嘴一直没闲着,但这零嘴是不管饱的,该饿的时候还会饿。 太阳偏西的时候,我便带她们出了场子,奔着常胜街去了。我本想带她们去悠德楼吃扒羊条,可是仔细一想,若是这么破费,由影肯定会过意不去。我是带她出来玩的,为的是让她开心,若是她不开心,不管花了多少钱,那都毫无意义。 所以这顿饭不能吃的太贵。当然了,也不能太便宜,委屈了我的小心肝儿。也就是说,我得找家中档水平的饭馆。上次请雀儿吃饭的那家馆子就不错,于是我就带着她们去了。 我们才到门外,就听见里面“砰”的一声枪响。我下意识的搂住由影和小春,快步退到一旁,后背紧贴着外墙,警惕的观察周围的情况。 妈蛋的!谁开的枪! 我很想这样喊上一嗓子,可惜这里不是军营,里面开枪的人也不可能是我手下的兵。我要是真这样喊了,把开枪的人引出来,搞不好会直接挨上一枪。 生逢乱世,保命要紧。 我知道,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不等由影规劝,我就把两人夹在腋下,拔腿开溜。也许是被吓到了吧,在我夹起她们的时候,她们一齐发出了“呀”的一声惊叫。 “杀人啦!!!” 我才跑出几步,饭馆里就传出了惊叫声。我心想,这事儿我可得躲远点儿,便不顾从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感,加快了脚步。 老百姓一听说杀人了,立刻慌乱起来。行人四散而逃,摆摊儿的或是直接钻到摊位下面,或是就近找个角落躲藏。我见外面乱了,不好再继续跑下去。万一我被行人撞倒,被我夹在腋下的由影、小春也会倒下,三人一起被踩踏。 我小时候就经历过这种事。那次也是开枪杀人,老百姓惊慌失措,四散而逃。那时我就不笨,早早就把一起行动的伙伴拽到角落里,小心躲藏。在躲藏的时候,我们亲眼看见一个青年失足倒地,在他倒地的瞬间,就有两个人踩在了他身上。 那青年最后被踩了很多脚,都吐血了。最后虽然没死,但也只剩下半条命了。我回家后,把这件事跟爹说了,爹说,他过去见过被活活踩死的,那叫一个惨,让我以后多加小心。 周围没有好躲的角落,但有一条巷子。趁着周围还没完全乱起来,我一头扎进巷子里,玩命的往里跑。跑的时候我就纳闷,明明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咋还越跑越有劲,越跑越精神,甚至还有些兴奋呢? 在确认安全之后,我便停下脚步,呼哧呼哧的喘了起来。与此同时,腋下传来了少女们剧烈的喘息声。 嗯?什么东西这么软? 十指手指下意识的动了动——准确说是捏了捏。左手是刚刚好被包在手掌里的,略带青涩的酥软触感,右手是手掌反被包裹进去的,充满了成熟韵味的酥软触感。 哦……这、这这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胸!!!还是女人的胸! 哪怕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和几层布料,胸部的美妙触感仍然清晰无比。 “呀!” 我手指一动,左边就传来了小春的惊叫声,紧接着就是从右边传来的,由影的呻吟声。 “唔嗯……”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我的天!我都做了什么?! 这是误抓!绝对的误抓!我压根儿就没想抓她们的胸! 我就是随手那么一揽,一抱,一夹,然后想都没想就开始跑了。因为剧烈运动,全身都很痛,根本就无瑕去感受那美妙的触感。 不过现在……嘿嘿嘿……嘿嘿…… “呀!理……理哥……别……这里……这里不行……” “咿!唔……嗯……理少爷……天还冷……不能在这种地方……” 手指不受控制的,不安分的蠕动着,从手掌各处传来的绝妙的,酥软的感觉,以及腋下和手臂上传来的,女孩子身体独有的柔软触感,让我气血上涌。 四下无人,这巷子里又没有门窗。由影也好,小春也好,现在都是我的人。如果在这里……她们应该不会拒绝吧? 等等等等! 枪理,你不是今天早上才决定,在由影爱上你之前,你绝对不会碰她吗?怎么,这才过了几个小时,你就变卦了? 不行!不行!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虽然还没说出口,但那是我的决定。再说了,比起下半身的爽快,我更关心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会不会让由影受伤。 所以说,由影是碰不得的。 不过嘛……不过,这不是还有小春吗? 我又没说不碰小春!只要想个办法把由影支开——呃,不行不行!外面还乱着呢,怎么能让由影出去呢?那样太危险了! 可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和别的女人做那种事——我的天!光是想想就吓死人了!由影一定会讨厌我的!一定会讨厌死我的! 所以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枪理!挺住!挺住!实在不行就去舞厅、舞房逛一圈!找个合适的妹子把火泄掉!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犯错误! 可是……可是……可是这感觉……啊……不行……根本停不下来…… 我……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今天我就是野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73章 如此冷静 自我出生到现在,我只因为下半身冲动过两次。 第一次是因为筑瑛,第二次是因为由影和小春。第一次的时候,筑瑛是用手枪和匕首帮我冷静下来的。我以为这种倒霉事我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了,可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在后脑勺被冰冷而坚硬的物体顶住的瞬间,我的欲火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百分之百的神经紧绷,以及大脑的超高速运转——其实在这之前,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想要转头看看,可是对方却没给我这个机会。 头皮感觉到了金属的质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枪。在被枪口顶住脑袋的瞬间,我就放开了由影和小春,高举起双手,这动作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我对女人的身体不是很了解,但是听毕锦说,男人如果摸女人摸的太厉害,女人就会没力气,任人摆布。我刚才贪婪的揉捏了由影和小春胸部,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一放手,两人便像断了线的体现人偶一般瘫在地上。 讲真,现在我非常害怕。可是心爱的女人就在旁边,我不能在她面前丢脸。为了挽回第一时间举手投降的面子,我装起胆子,沉声说道。 “朋友,哪条道儿上的?” 身后响起了扳动击锤的声音,看来这家伙是打定主意要杀我。现在外面还乱着,嘈杂的声音与警察的哨声一起传进小巷。在这种时候,若是再想一枪,只会加剧混乱,让犯人更容易逃跑。 他没有立刻杀我,这让我感觉到了些许希望。我觉得事情应该还有商谈的余地,便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 “朋友,杀人容易,活命难。我现在落在你手里了,只能随你处置。你可以杀我,但在杀我之前,我想知道我是为什么死的。人活一次不容易,我这活没活明白,不能连死也死的不明不白吧?您就当发个善心,费两句口舌,行不?” 在我说话的功夫,由影和小春已经缓过神来,注意到了我的处境。 “诶?!理少爷……这、这是……” “呀!!他、他他他他……枪!!理哥!枪!他要杀你!!来、来人——” “闭嘴!!!” 不等小春大声呼救,我就厉声喝止住了她。若是真让她喊出声来,那我就真的死定了。 “这里没你俩的事儿!把眼睛闭上!耳朵捂上!听话!”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由影和小春肯定已经看到了杀手的脸,除非他蒙着面,否则她们两个也难逃一死。 “朋友!祸不及家人!就算我枪理得罪了人!也是我自己的错!和她们无关!你要还是个爷们儿!就别动她们!你要是敢伤她们一根毫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家人……” 身后传来女人的冰冷声音,与此同时,顶着我后脑勺的枪口也抖了一下。 喂喂喂!朋友!枪拿稳一点!千万别走火儿咯! “你……你们,是一家人?” “是!是一家人!” 我还没说话,由影就捣蒜似的点起了头。 “我们是他的女人!” 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由影说,她是我的女人!是我的女人! 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妈蛋的!你开枪吧!开枪!现在就开枪!老子已经死而无憾了! “就、就算是一家人……也不能在这种地方……况且!况且!你是走狗!你该死!” 身后的女人用枪口用力顶了我的后脑勺一下——在听到她的声音后,我才察觉到,那枪口是顶在我后脑勺的最下边,而且还有一个向上的角度。 这样说来,她的身高要比我矮很多? 走狗…… 我是穿着冬季军常服出来的,军衔肩章也挂着。会这样称呼帝国陆军少尉的人只有乱党,而且只有革新党。 难道说,她是革新党派来的杀手? 这可就麻烦了。 作为第七军团的军官,即便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得和革新党打交道。由于革新党里的蠢货太多,我被迫抓了不少革新党。也就是说,革新党和我是有仇的。 有仇,就有杀人的理由。 之前我只是害怕,现在我是真的怕了。好在由影在我身边,只要看见她的脸,我就有无限大的勇气。就算是地府,老子也敢闯它一闯! “朋友,说话别这么难听。我抓革新党,那是职责所在。如果上头不派任务,你当我想去找你们麻烦啊?当兵的就是吃这口饭,我要是敢抗命,那枪毙都是轻的!如果被扣上个同情乱党,或是与乱党勾结的帽子,我的家人也得一块儿死! 哦!敢情你们革新党的人是人,我和我的家人就不是人了?为了让你们活命,我们就都得死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我一个人死,总比全家人死强!” 我说这番话,是在赌,赌她是个有良心的人。如果她是个被革新党洗脑的疯子,那我就必死无疑了。 我的运气向来不错,这一次,上天依旧眷顾着我。那女人明显被我说动了,拿枪的手颤抖起来。她这一抖,我反倒是慌了。如果她不够专业,手指放在扳机上,这样抖是很容易走火的。她这一走火,我的脑袋就开花了。 “朋友,听我一句劝,收手吧。南桥军营离这儿也就不到一里远,之前这边已经响过枪,元兴城的警察是什么德性,你不会不知道。响枪的事他们是不敢管的,肯定会报给军队,他们一报,军队就必须出动。如果不出动,就会落人话柄,最后替警察背黑锅。 军队的行动效率是很高的,现在距离枪响已经过了快五分钟,军队应该已经到位,准备封锁现场了。我做过这种工作,封锁的区域是很大的。封锁之后就是逐个排查,如果你现在不跑,等所有出口被封死,你就跑不了了。” 我故意没说她开枪的后果。我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要她不是笨得要死,肯定会意识到,这样做是自寻死路。况且她也不一定非要用枪杀我,如果她带了匕首或小刀,直接在背后捅我一刀,再顺手补两刀,这就足够了。 “……我信不过你。” 她虽然是这样说,但我知道,她已经放弃杀我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之后她会用枪威胁我,让我帮她逃出去。如果她足够聪明,在我帮她逃出去之后,她还会从我身上抢走一些可以证明我身份的重要物件。这样一来,只要她被捕,我就会受到牵连。 在这之后,她就可以利用这些东西来威胁我,让我帮革新党做事——什么?您问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只能回答您八个字: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第74章 一点红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在亲眼看到这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孩时,我还是吃了一惊。 更让我吃惊的是她手里的那把枪。那是一种外形精巧的小手枪,小到可以被小小的手稳稳的握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小巧精致的手枪,它的做工很精细,一看就值不少钱。 这么小的枪,用的子弹一定也很小……子弹小,子弹壳也就小……子弹壳小……子弹壳小……呃……等等!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可怕的事——准确说,是好多件很可怕的事。 我刚当兵那会儿,老兵为了捉弄我,经常给我讲些可怕的事情。其中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点红”的传说。 这一点红是个杀手。相传,一点红做的第一起案子是在西历1911年的3月。被杀的是个作家,那个作家经常在报纸上发表对革新党不利的文章——准确说是侮辱性的文章。 他是在与几个立宪派的名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被杀的。据说,那作家只是去了趟厕所的功夫,就被一枪毙命。现场有几十名护卫,可愣是没抓着人。 从那以后,一点红就开始频繁亮相。他杀人几乎没有规律可寻,立宪派也好,共和派也好,东归党也好,革新党也好,现在的保皇派也好,甚至是和政治不沾边的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目标。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杀人。也许是受雇于人,也许是个人恩怨,也许是为了出风头,再也许是得了杀人的癔症。总之,他就是在杀人,不断的杀人。 据说,没人见过一点红,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死了。他杀人从来只用一枪,且必中眉心,因为用的是小口径的手枪弹,子弹不会贯穿脑袋,眉心处的弹孔也很小,几乎不流血,不仔细看的话就像是被人点了个红点,所以大家才叫他“一点红”。 值得一提的是,一点红杀人后,只会留下两个痕迹。其一,是眉心处的弹孔,其二,就是一种小小的弹壳。也许是为了杀完人之后快速逃离现场,一点红杀人后从来不会捡走弹壳。以至于后来杀人现场一出现小口径手枪弹的弹壳,人们就会想起一点红。 有些人想要模仿一点红的方式杀人,他们设法弄到了这种小口径手枪,可是他们却没有一点红那一枪毙命的本事。要知道人脑袋是会动的,脑袋一动,就不容易打准了。就算是我这种枪法,打移动靶也没法做到指哪儿打哪儿。可一点红却能做到,且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有段时间我不服一点红,还为此苦练枪法,想做到打移动靶也能指哪儿打哪儿。状态好的时候,也能做到枪枪中点,但只要状态稍差一些,就容易打偏了。虽然还是打中了目标,但只要不中点,那就毫无意义。 没人知道一点红杀了多少人。有人说是一百,有人说是五百,还有人说是一千,甚至有说五千的。这数字肯定是不准确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一点红真的杀了很多人。 好在一点红不是无差别杀人。被他杀死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比如说太过张狂,嘴巴特别不干净,喜欢仗势欺人,或是犯过罪,但没有得到公正的审判,等等。上到权贵,下到地痞无赖,就没有他不杀的人。 俗话说的好,人无完人。人嘛,多多少少都犯过错的。若是犯了滔天大罪,被杀也是情有可原——准确说是死有余辜,可有些人犯的就是鸡毛蒜皮的小错,却因此而丧命,这就太不应该了。 被一点红杀死的人中有一对夫妻,丈夫性格暴躁,经常打媳妇,那媳妇挨打也不还手,就知道哭嚎。若是有人帮忙拉架,她还帮着丈夫打那拉架的人。 诚然,这对夫妻惹人讨厌,但还不至于死。然而在某天下午,一条小巷里先是传出一声枪响,只是不到半分钟的功夫,又传出一声枪响。警察赶到的时候,这夫妻二人已经被杀,每个人都是眉心中枪,现场有两颗小口径手枪弹的弹壳。 这件事登报之后,元兴城便人人自危。连我爹这种老实人都害怕了,他和我说,小时候他贪嘴,偷拿了邻居家的柿饼,害的邻居家的孩子挨揍。这事他一直挺后悔的,可是在我出息之前,家里一直穷,还不起人家柿饼,也不好意思和人家道歉。等家里条件好了,那家人却已经找不到了,据说是和革新党有牵连,全家人都被杀了。 爹怯怯的说,若是这事被一点红知道,他的命定是要没了。为了开导爹,顺便给爹壮胆,那些天我尽量回家住,而且每次都带着枪。等爹想通了,我才回部队住。 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是一点红吧? 她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西历1911年的时候,她也就十岁十一岁的样子。这么小的孩子,别说是杀人,能不能拿稳枪都是问题。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女孩抬起眼珠,用散发着寒气的目光瞪着我看。她的枪还没有收起来,枪口对着我的脑门,在这种时候,自然是要以大局为重,怂一个先。 “不不不,当然没有。”我连连摆手,“就是你长得太好看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哼。”女孩冷冷的瞥了瞥由影和小春,“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夸别的女人好看,真不要脸。”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耸了耸肩,“好看就是好看,难看就是难看,不管是不是在我的女人面前,我都会这样说。再说了,你好看我就得喜欢你吗?这世上好看的女人多了,我还能都喜欢啊?你好看,我的女人更好看!就算是不好看,我也喜欢!” 奇怪啊,明明是想怂的,可是话说到一半,突然就硬气起来了。凭着冲上天灵盖的热血,我无视掉女孩的枪口,转身蹲下,将由影和小春从地上拉起来。两人还怕着,腿有些软,我便让她们抱住我的胳膊,带着她们转过身来。 我转过身来的时候,女孩已经把枪放下了。她用复杂的目光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皱起眉头,冷冷的说道。 “让开!” 嗯?不对啊。 这家伙不是应该用枪威胁我,让我帮着她出去吗? 带着满腹的疑惑,我与由影、小春一起侧过身去,给女孩让出了一条路。女孩又瞪着我看了几秒钟,然后就错开视线,径直从我们面前走了过去。 她不会是没想到这一点吧? 我突然开始担心她来。虽说这孩子的打扮与普通的坊间女孩无异,都是粗布花袄,花棉裤和花棉鞋,脑后束着长发,只要把枪扔了,低调些,还是有几率逃掉的。 但这是在首都治安局没出动的情况下,如果首都治安局出动了,所有可疑人员都会被拘捕审问。女孩子要是被抓进首都治安局,那必然是要被糟蹋了。 虽然涉及不到人命,但女孩子的清白也不是小事啊…… 我咬了咬嘴唇,眉头紧锁,不知该不该管这闲事。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那边的人!通通站住!!我是首都治安局的!通通不许动!” 第75章 韦虎 “那边那个!那个女的!不许动!给我站那儿!再走我开枪了啊!” 首都治安局的特工,枪法是不保准的。有些人打的准,有些人打的不准。不光是枪法,他们在能力和态度方面也是参差不齐。有些人有能力,有些人没能力;有些人尽职尽责,清正廉洁,有些人以权谋私,中饱私囊。 贾龙就属于那种有能力,但是会以权谋私,曲意逢迎的类型。这种人在首都治安局最吃得开,在行动处,贾龙是最受看重的组长之一。之所以说是“之一”,是因为还有个和他平齐的组长在,那人叫韦虎,和贾龙是同一个类型的人。 不过比起贾龙来,韦虎要更贪,也更坏。我和他只打过一次交道,那是在执行抓捕任务的时候。这人故意放跑了一个革新党,让我的人开枪。我手下的一个士兵比较耿直,想也没想就开枪了,结果一枪就把那个革新党给打死了。 在这之后,韦虎就抓住那个兵,说他打死了重要的犯人。那个兵一脸无辜的说,不是你让我开枪的吗?一脸横肉的韦虎狰狞的一笑,说,我是让你鸣枪示警,没让你开枪打人。 我知道他是想讹我们,因为我们这边杀了人,不占理,所以只能认栽。我先把韦虎安抚下来,然后召集起弟兄们,把这套路解明给他们听。他们一听,立刻气炸了,想要干掉韦虎。我立刻安抚下弟兄们,告诉他们这事我们已经不占理了,若是把事情闹大,大家都得玩完。 为今之计,只有任凭韦虎宰割。我让弟兄们凑钱,能凑多少凑多少。在他们凑钱的时候,我去找韦虎谈判。韦虎套路我们,无非是为了讹钱。只要钱给够了,他自然就不找我们麻烦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他最终要了我们一百块钱。 底下的兵一共凑了四十一块五,剩下的五十八块五都是我掏的。在拿到钱之后,韦虎装模作样的告诉手下的组员,说,既然第七军团的兄弟们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冒点风险,把这事压下去好了! 顺带一提,之前我请客吃猪蹄的那个特工,就是韦虎的手下。 也不知是同性相斥,还是利益上有冲突,贾龙和韦虎的关系非常差,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以前我和贾龙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的明说过,只要有机会,他一定把韦虎和他的手下全作了。 这个一边举着枪往小巷里走,一边喊叫着的特工,也是韦虎的手下。我和他一起执行过抓捕任务,记得他的脸,可他显然是不记得我了。 既然是韦虎的手下,那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怕他真开枪,伤到由影或小春,便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揽住了还在径直向前走的小姑娘。 这姑娘有些身手,我才刚动起来,她就有了反应。但女人就是女人,在力气上肯定胜不过男人。而且我早有准备,几下就制服了她,顺便把她的枪缴了。趁着背对着那特工的时候,我抽出手来,把枪挂上保险,揣进上衣的口袋里,然后怒斥小姑娘道。 “你没听见人家说话啊!在家使性子也就罢了,在外面还敢使!人家真开枪怎么办?我就不该惯着你!给我老实点儿!” 如果不是怕那特工开枪,或是小姑娘因为脑袋抽疯回头开枪,伤到由影和小春,我才不会管这桩闲事。 枪家人讲究人命关天,但这也是要看情况的。人倒在眼前,有救的空间,也有救的能力,那就救。如果没有,那还救个屁啊!除非是自家人或是朋友遭了难,那就必须全力以赴了。 我又不认识这姑娘,虽说有些同情她,但也只是同情而已。若是让我冒着由影和小春被流弹打伤,甚至打死的风险去救她,我是绝对不干的。 可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我必须救她。一方面原因刚才已经说过了,怕小巷里发生枪战,伤到由影和小春。另一方面原因则是怕她被抓了活口,咬出我来。若是她血口喷人,说我是她的同伙,就算能解释清楚,也要费很大一番周折。 好在那特工没有开枪。估计是因为穿着军常服的我把那小姑娘完全挡住,不敢随便开枪。这打伤个平民百姓,和打伤一个军官,性质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他失手把我打死,首都治安局绝对不会冒着得罪第七军团的风险去保他,最后必然会让他偿命。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想法。那特工怎么想,我是不知道的。 不管怎么说,只要没响枪,那就是好事。现在我已经把小姑娘控制住,只要她别乱说话,这次危机就算是渡过了。 这姑娘还是很识相的。她见我有意保她,就乖乖闭上嘴巴,用冷冰冰的视线瞪着我看。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又转头看向由影和小春,见由影已经将小春搂在怀里,正小声对她说着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正在对小春说,别害怕,有理少爷在,不会有事的。 我轻轻拍了拍姑娘的肩膀,示意她放松,顺手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同时另一只手松开了她的两只手腕,然后也把这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带着她转过身来,正对着那特工。 那特工自以为已经控制了局面,便收起了枪,牛哄哄的走到我面前,说道。 “把证件都拿出来!” “兄弟,我看没必要吧——” “谁是你兄弟!兄弟也是你叫的?!” 不等我把话说完,那特工就叫嚷着打断了我的话。我的军衔是少尉,在军队里算是个官儿。但是在首都治安局,少尉是最低军衔。也就是说,哪怕那特工是刚进首都治安局的新人,在军衔上也和我平级。 当然了,首都治安局的军衔,军队是不认的。别说是少尉,就算是他们的中将局长来了,我这个少尉都可以不鸟他。但这样做会得罪人,只要脑子不傻,没人会去得罪首都治安局的人。你有人有枪,人家也有人有枪。人家不但有人有枪,而且有特权,还能给你扣帽子,把你和你的家人全抓起来,严刑拷打。 现在是首都治安局的人在执行公务,如果我和他产生冲突,理亏的是我。形势比人强,所以现在我只能隐忍。 正当我准备掏出一盒普通价位的烟,塞到那特工手里的时候,巷口传来了猪嚎般的笑声。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我说今天眼皮怎么总是跳,原来是有喜事儿啊!” 我循着笑声看去,见一个矮粗的壮汉狞笑着向我走来。他身后跟着几个特工,其中一人就是吃了我八个猪蹄,又叫了八个打包带走的混蛋。 就算没认出他,我也记得韦虎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和样貌。 韦虎一出现,我就知道这事不好解决了。 第76章 慌了 贾龙这个人,我是不喜欢的,也是信不过的。在我看来,他是个恶人,但是和韦虎比起来,他已经算是个好人了。 贾龙的恶是有原则的恶,也是有底线的恶。比如说你求他办事,他会狠狠地宰你一笔,但那是你情我愿的事,他绝对不会逼你。 而韦虎的恶,则是真正的恶。只要他想宰你,就会不择手段的去宰你;只要是他想得到的东西,他就会不择手段的去得到——后面这句是贾龙对他的评价。 如果非得在贾龙和韦虎中选一个人当朋友,那么我肯定会选贾龙。自从被韦虎套路过一次,我就恨极了这个人。如果有机会,我也会弄死他。 之前说过,枪家人的人命关天不是死道理,是要见机行事的。枪家人绝不害人,但对付恶人,我们绝不手软。六十年前,枪家的祖辈们为了保护家人,削竹枪上战场,以命换命的杀红毛子,这就是在武力除恶。 祖辈们的勇气与魄力,随着血脉传了下来。我们这一代人的身体里流着祖辈们的血,同时也继承了他们的勇气与魄力。就算是二堂哥那种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人,只要是到了真正需要的时候,他也会挺身而出,拼死战斗。 我不是在吹嘘,二堂哥真的有这种勇气和魄力。大概是九岁的时候,我和几个朋友被大孩子欺负,因为打不过,被惨惨的教训了一顿。 我去找大堂哥哭诉,大堂哥不在,只有二堂哥在。我本以为二堂哥只会简单的安慰一下我,劝我不要和人做意气之争。却不想他直接进了厨房,拎着菜刀出来,另一只手拽着我的小手,大跨步的杀出了家门。一路上,二堂哥一言不发,等到了地方,他也没有动怒。 我记得真切,他只是站在那群小子面前,平举着菜刀,用冷峻的声音问他们说,是谁欺负我弟弟,站出来。那群小子当场就怂了,连动都不敢动。 二堂哥见他们不敢动,就问我说,谁打了你?我说,全打了。然后二堂哥就抄着刀冲了上去,我见二堂哥冲上去,我也冲了上去。那群小子见我俩一起冲上来,被吓得屁滚尿流,撒丫子就跑。 我们兄弟二人,追着十几个人跑了两三条街,最后总算是逮住一个。二堂哥用刀面在他脸上一通猛拍,把脸都打变形了。 这群人本来是在安民坊立了棍的,可在被我们兄弟二人追杀过之后,这棍就立不住了。后来大堂哥也听说了这件事,召集了一帮弟兄,又教训了他们一顿。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在安民坊见过这群家伙。 什么?您问我为什么突然讲起小时候的事?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我现在就拖着酸痛不已的身子,追杀韦虎和他手下的那群混蛋。 妈蛋的!敢碰老子的女人!你他娘的是活腻了! 凭良心讲,我这个人还是很讲道理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小时候和人打架,不是因为对方先动嘴,就是因为对方先动手,没有一次是我主动招惹别人的。 如果他韦虎只是想讹点钱,这次我就忍了。毕竟钱是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挣。可这死不要脸的居然敢打我女人的主意,这我就不能忍了! 在他伸手摸由影脸蛋之前,我已经和气的劝过他一次,也用冰冷的语气警告过他,可他却没当回事。然后我就脑子一热,对韦虎出手了。 本来呢,我也不是真想杀他,只是想用体术教训他一下。可是他的手下都是蠢猪,老大被人控制了,你们不赶紧服软,免得刺激到我,伤到你们老大,居然把枪掏出来了。 好啊,你们有枪,我也有。虽然不是自己的,但只要有枪,我就能杀人。 我没杀过人,也不想杀人。第一枪我打的是拿枪的手,第二枪也是,第三枪、第四枪和第五枪也是如此。本来呢,韦虎的手下已经怂了,事情已经可以通过谈判解决了。这时,韦虎却犯了蠢,非要威胁我,说要杀我全家。 哎哟!杀我全家!真是厉害了! 他以为我会被他吓住——事实上,我确实被他吓住了。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但正因为害怕,我才放开他,丢掉弹匣里恐怕只剩下一发子弹的小手枪,捡起韦虎手下掉在地上的手枪,准备先下手为强,把他们都杀了。 说实话,我是真的慌了,而且是慌的无法思考。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做出这种傻事。如果我还冷静着,肯定会想到,我杀了这些人之后,首都治安局一定不会放过我,到时候我们枪家还是要完蛋。 现在我倒是想明白了,可是想明白又有什么用呢? 事情已经闹大了,而且闹得特别大。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军队已经出动了。南桥军营就驻扎了两个团,一个是我所在的315团,一个是316团。这次出动的是315团的1连和2连,315团的兵都认得我,他们见我在追杀首都治安局的人,也都抄着枪追了上来。 除了韦虎和他的人以外,现场还有其他首都治安局的特工。因为事发突然,他们完全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傻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韦虎和他的人被315团的人逮住,按在地上一通胖揍。 值得庆幸的是,我因为心慌意乱,枪法失准,一个人也没打死。我倒是打伤了几个,除了一开始被打伤手的那五个人,还有三个人受伤。顺带一提,那五个人中有两人受到了二次伤害,其中一人屁股上中了三枪。 315团的兵只是在追人,没有开枪。不过他们打人的时候下手非常狠,直接上枪托砸,等首都治安局的人过来拉架的时候,韦虎和他的人已经被打成了血葫芦,不省人事了。 更值得庆幸的是,贾龙也在。他看见我的时候非常吃惊,也非常高兴,上来就给了我一个熊抱,还热情的拍了拍我的后背。 “哎哟!枪爷呀枪爷!您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当着众多首都治安局特工的面,他大声对我说道。 “韦虎那小子是不是得罪您了?奶奶的!连枪爷都敢惹,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招呼了手下人一声,对他们说道。 “把这些丢人的玩意儿拖走!搁这儿碍眼!奶奶的!” 一个特工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来,问贾龙说。 “龙爷,用不用送他们去医院?” “送医院?美得他们!给我找个猪圈!把他们都扔进去!派几个人看着,别让他们跑咯!” 把伤员扔进猪圈,基本就等于判了死刑。猪圈那地方脏的要命,伤口必然会感染化脓。而且那里很臭,很挤,就算不死于伤口感染,也会被猪粪熏死,或是被猪压死。 呃……这是什么情况? 我开枪打了首都治安局的人,首都治安局的特工却都是一脸的无所谓,就好像我和315团的士兵打的是其他部门的人似的。 而且看样子,最后我这个行凶打人的人不会被治罪,反而是韦虎他们会被治罪,而且多半是活不了了。若不是这样,贾龙怎么会让人把他们丢进猪圈里? 由于事情的发展太过诡异,刚刚冷静下来的我,又变得慌张起来。 第77章 崛起 事件解决的意外顺利,也意外的快。 在把韦虎送走之后,首都治安局就解除了封锁。只是五分钟不到的功夫,特工和军队就全部撤走了。 在这之后,贾龙便以给我压惊为由,请我、由影和小春到悠德楼吃饭。至于那个小姑娘,早就和她的枪一起,消失不见了。 “哈哈!枪爷!今儿我得敬你一杯!诚心的!” 我苦笑着与贾龙碰了一下酒盅,他直接把酒干了,我也不好只喝一口,只能也干了。一盅酒下肚,贾龙发出畅快的声音,吐出一大口气。 “哈哈!总算是弄死那牲口了!爽快!” 贾龙想让韦虎死,这是早就知道了。可是我不明白,今天的事怎么看都不是我占理,为什么最后死的却是韦虎呢?这说不通啊! “哈哈!枪爷,甭担心!那牲口早就该死了!” 像是看穿了我心事一般,贾龙哈哈笑道。 “那牲口,所有人都盼着他死!处长之所以留着他个狗命,是因为他能往上送钱,而且能送很多很多钱。这钱是怎么来的,枪爷,您心里有数。 要说这牲口,那是真牲口,根本就不会做人。搂钱可以,但搂钱你别得罪人啊!他倒好!为了钱,谁都敢得罪!就知道舔处长屁股! 局里十几个处,除了我们处长,他把人都得罪遍了!这次他撞上了枪爷您,那是老天开眼啦!唉,枪爷,我说您刚才就应该一枪把他给崩了!脑浆子都给他打出来!让他死透透的!省着麻烦!” 他最后一段话说的太过血腥,就算是我这个大男人,听了之后也有点想吐。本来由影和小春是在小口小口的夹菜吃,被他这么一说,两人都是小脸煞白,瞬间没了胃口。 “呃……龙哥,弟弟我这脑子不太好使。韦虎该死,这我知道,可是我毕竟打了你们首都治安局的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驳了你们的面子,这……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面子?哈哈!枪爷,您也真会说笑。面子能当饭吃吗?能当钱花吗?能让你在元兴城横着走吗?嘿嘿,枪爷,咱们都是明白人,不扯那没用的。面子是从哪儿来的?还不是得先有里子,人家才能给你面子? 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吧!我们首都治安局,早就没什么面子了!枪爷,您知道老百姓私底下管我们叫什么吗?黑煞星!呵!我们首都治安局的面子,早就没啦!您这当街打我们的人,老百姓全都得拍手叫好!风光着呢! 我们啊,早就习惯了。骂就骂呗!他们还能骂出朵花儿来?不过是一群小老百姓,无权无势,只能过过嘴瘾。如果连嘴瘾都不让他们过,他们造反了怎么办?嘿嘿,枪爷,这也就是跟您,若是换了别人,我才不说这落人话柄的话! 人人都想让韦虎死!这次您把他弄死了,老百姓高兴,我们也高兴!来,枪爷,再走一个!哈哈!” 第二盅酒过后,我还是心慌。因为我还是不明白,为啥韦虎冒犯了我,他就得死。 “枪爷,有件事我对不住您。” 在听了我的问题之后,贾龙笑哈哈的答道。 “咱俩这次合作啊,我为了让戏演的真一些,特地什么都没告诉您。我不告诉您,您就什么都不知道。为了咱们的合作能够圆满成功,这次我还是不能告诉您。您只需要知道,您现在很重要,比那牲口重要太多!您的命,也比那牲口金贵太多! 不过有些事儿还是得提前告诉您一声,让您有个准备。过些天,可能会有人打您的闷棍。到时候您别怕,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打您闷棍的人里头,有咱们的人,他会护着您。如果事情有变,他会带着您跑。 枪爷,我看您还是有点担心。这样吧,我再给您透个底儿。咱们现在做的这件事儿,上面是知道的。这上面,不是说上面的上面的上面,而是最上面那位——就是那位,您懂吧?嘿嘿!如果没有那位的同意,我们哪敢行动啊!” 贾龙提到“那位”的时候,眼睛先是往上看,然后又往皇城的方向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说的应该是现任皇帝。 礼王府要干掉翼王府和相宁家,皇帝还同意了。这是不是说,礼王府是站在皇帝那边的,整个计划都是在皇帝的授意下进行的?还是说,礼王府的这次行动对皇帝有益处,所以他才默许了这次行动? 作为一个小人物,我对皇城里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在本质上不会有太大差别。无非是一张大饼,大家分着吃,分着分着就分出了矛盾,怀着不同心思的人开始想办法抢更多的饼,这些人拉帮结派,相互倾轧,甚至不惜为此而杀人。 要是放在过去,对于这种糟心事,我必然会躲着走。可是现在,我有了不同的想法。 为了成为能支配自己人生,给由影自由的人,我必须不断向上爬。可就像毕锦说过的那样,上面的位置是有限的,有人坐了,其他人就坐不了。 如果翼王府和相宁家所在的派阀倒台,必然会有一大批人从原来的位置上下来。这样一来,上面的位置就有了空缺。我知道,以我的出身,是绝不可能一步登天的。所以我不贪心,只要能爬上去,坐的比现在高就好。 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况且,在经历了韦虎这件事之后,我切身的体会到了身份的重要性。如果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苦力军官,这次死的就是我和我的家人了。 韦虎死了,不是因为他身份低微,而是因为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我的身份要比他重要。所以,最后我活了,他死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不想再做连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人,也不想做一个连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 我必须要崛起,不断的向上爬,上到更高的位置,得到更重要的身份。我不仅要让由影自由,还要让我的家人、朋友自由! 我知道,向上爬的路是艰险的,是坎坷的。但是我必须向上爬,因为我是一个男人,一个枪家的男人,一个就算身体烂了,也要用骨头支撑起家庭的男人! 第三盅酒下肚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了慌张,也没有了迷茫。贾龙察觉到我的变化,笑着连说了三声好。 “枪爷,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在喝下这盅酒之前,您身上还有点孩子气。喝下这盅酒之后,您就变成真正的爷们儿了!真是厉害了!哈哈! 枪爷,能和您这种人成为兄弟,是我贾龙的福气!来来来!再干一个!” 第78章 本分人 贾龙还有正事要做,所以没有喝太多。时间还早,我不想这么早就喝醉酒,所以我也没有喝多少。 天还亮的时候,饭局就散了。也许是酒精活血的缘故,饭局散的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到酸痛了。本着勤俭节约的原则,我让伙计把吃剩的菜打了包,让由影和小春带回家吃。 趁着天还没黑,我把两人送回了家。因为贾龙说这几天我可能被人打闷棍,由影和小春都很担心。为了让她们安心,在送她们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说俏皮话,还故意讲了几个荤段子,转移她们的注意力。 到了由家门口,由影请我进去坐坐。我也没客气,直接就进屋了。 一般的小学,是在下午三点左右放学。我们到由家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时间应该是下午四点多。由家的老三老四已经回家,由美和老五本来就在家。 由影一回来,由家的五口人就齐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老三和老四。老三看起来身子骨有些弱,身高只比老四高上一个尖儿。老四倒是长得敦实,可惜他才10岁,还显不出什么来。 在性格方面,老三内向文静,老四活泼开朗。老四似乎很喜欢我,我刚在炕上坐下,他就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对我问这问那的。 还没等他问几句,老三就出现在他身后,拎着他的后脖领,用力将他拽走。在这之后,老五就推着由美走过来,让她坐在我旁边。她坐下之后,小春就在另一边坐下了。 我与她们闲聊了几句,便开始用余光寻找由影。她不在主卧,老三、老四和老五也不在,厨房里传出了老四和老三的吵嘴声,还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她应该是在照顾老三、老四和老五吃饭吧? 小春已经吃过了,估计是想继续和我聊天。至于由美,应该是出于礼貌,留在主卧陪客人,所以才没有去吃饭——呃,不对啊?既然由美,老三,老四和老五都没吃饭,不应该让由美带着三个弟弟去吃饭,由影负责陪客人吗? 可是现在由影去了厨房,把由美留在这里,这算怎么回事? 而且由美的样子也很奇怪。明明是在陪客人,却一言不发,从始至终都是我和小春在聊。她只是坐在一旁,微红着脸,时而用期待的目光看看我,时而用酸涩的目光看看小春。 啊!对了! 我和由美之间,还有“差点相过亲”这层关系在呢! 事情才过去不到一个月,由美肯定不会忘记这件事。 娘虽然没让由美带着老五搬到我家住,但是相亲的事还没取消呢。以我对娘的了解,在我的婚姻大事上,她一定会留个心眼儿。在我和毕大小姐正式订婚之前,她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通知给由美的。 也就是说,由美十有八九还不知道这件事。既然还不知道这件事,那么在由美和由家人看来,我依旧是她的相亲对象。这样一来,她和由家人的异常表现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这不见得是坏事。 我用手指轻轻搔了搔下巴,用余光观察着由美。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对我有些好感。如果有条件,也有机会,把她收了也未尝不可——其实我一开始就这么想的。 虽然我总说自己不贪心,但那只是在自吹自擂。人哪有不贪心的?只不过我的贪心比较小,容易被控制住,所以才显得不贪心。 在和那杀手姑娘说话的时候,我对她说,你好看我就得喜欢你吗?这世上好看的女人多了,我还能都喜欢啊?这话也是扯谎的。 男人哪有不喜欢漂亮女人的?也许真的有,比如说蓝牌俱乐部里的那些人。只要是喜欢女人,而且有条件,哪个男人会不挑漂亮的娶?如果条件再好点,哪个男人会不想多娶几个漂亮女人回家? 诚然,我喜欢由影,爱她爱得不得了。在没被筑瑛调戏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只会爱由影这一个女人,也只会碰这一个女人。在被筑瑛调戏过之后,我才发现,男人这种生物,在面对女人的时候——尤其是在面对漂亮女人的时候,会变得非常没有原则。 不管当初想的多好,自以为意志多坚定,等真有漂亮女人送到嘴边的时候,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把持的住? 我觉得如果刨除那些只喜欢男人的男人,能把持住自己的男人屈指可数。 您可能会认为,我这是在给自己的花心找借口——没错!我就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没有说非要把由美占为己有,我只是在未雨绸缪,为今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做准备。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如果在这期间由美有了喜欢的人,我就会收她做义妹,给她准备一份嫁妆,让她嫁人。如果没有,我就会把她留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不论身边有多少女人,我爱的女人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由影。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只娶她一个。然而就目前而言,我和毕大小姐的婚事似乎避无可避,我不可能只娶她一个——别说是娶,我现在连她的心还没得到呢! 作为一个生理健全的男人,我也是有需要的。如果十年后由影还没爱上我,这十年我就得一直憋着吗?我倒是想憋,但是我肯定没有那个本事。 人要讲现实。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若是以后自己打了自己的脸,那不是更丢人吗? 我现在就在讲现实。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我堂堂正正的说出来了,而且在想办法解决问题。毕大小姐那边我是不指望了,既然毕大小姐和由影都不能碰,那就只能另寻他法。 不过说到底,这只是预备手段,是要到逼不得已的时候才用的。 实话实说,在经过小巷里的那次冲动之后,我对自己的定力越发没有自信。我觉得只要由影呆在我身边,早晚有一天我会犯错误,做出伤害由影的事。所以说,现在我必须和由影保持距离,尤其是要避免肢体接触。 不光是由影,和其他女性也是如此——妈蛋的!做本分人真他娘的难! 要不是爹娘早早就把我教成了本分人,我宁愿当野兽,当一辈子野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干谁就干谁!那样多爽快! 从由家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身体的酸痛似乎已经完全消散,在回军营的路上,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痛。 第79章 文祥武 不论发生了多少事,生活都要继续。 1月15日,临时搜查。搜查任务必须要有军官带队,第七军团能干活的军官本来就少,4连更是只有我一个,所以就算我想休息,上头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早上去团部领任务的时候,大家的表现都非常奇怪。除团长以外的军官见了我,都是一副热情的模样,又是握手又是拥抱的,只有团长板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向我的目光非常复杂。 其中似乎有怨恨,有郁闷,有羡慕,还有些畏惧和讨好。任务是副团长发布的,团长始终没说话,只是堆在办公桌后那张宽大的红木椅子上,用这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我。 离开团部的时候,副团长也跟着出来了。副团长是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细框眼镜,一副斯文人的模样。副团长确实是个斯文人,整天舞文弄墨,或是吟诗作对,或是一个人学问,很有格调。 他走在我身边,一边走一边和我聊天。这事以前也有,因为我平时会看书,我们之间有一些共同话题。但是今天副团长却格外热情,每走几步,他就会停下,捧起我的手,激动的拍上几下,连说几句“后生可畏”。 “呃……那个……副团长,我怎么觉得,这几天大家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 副团长闻言一愣,随即露出笑容。 “啊,确实怪怪的。没办法,激动啊。” “激动?” “哦,你还不知道吧?”副团长微笑着扶了扶镜框,“你可知道,前些天来咱们部队折腾你的那些人是什么来头?” “呃……不知道。” “嘿嘿,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喜欢掺和那些有的没的。等到文先生骂团长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是文先生——啊,我说文先生,你可能不明白,那我换个称谓,文元帅,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 文元帅……呃!就是那个发动帝国陆军改革,第一个获得元帅军衔,并组织创办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现任元兴陆军军官学校校长的文祥武!? “不不不不、不是……副、副副副团长!那、那那那那个老——那位老老老老人……就就就……就是就是……就是文元帅?!” 因为太过激动,我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文祥武这个名字,在元兴城可以说是家喻户晓。 西历1870年,大先帝国与大明国爆发战争。大先帝国背后有图鲁沙帝国支持,大明国背后有不列颠帝国支持。那时大明军已经全面装备不列颠生产的新式步枪和野战炮,大先军只装备了少量的图鲁沙制步枪,大部分军队还在使用图鲁沙军淘汰下来的燧发枪和旧式火炮。 因为装备差距太大,大先军屡战屡败。要不是图鲁沙帝国出兵干预,大明军可能就打到元兴城了。因为有图鲁沙帝国撑腰,大先帝国没有输掉这场战争,最后两国无条件和平,签订了停火协议。 但这没输也只是名义上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我们输了,而且输的非常惨。时任军参将的文祥武痛定思痛,决心在大先帝国发动军事改革。他花了三年的时间研究外国的先进军事科技与军事理论,写下三十万字的经验总结,与近一万字的奏表。 为了把奏表交到皇帝手中,文祥武于1873年的冬天,手捧着奏表来到皇城门外。他头戴将盔,赤着上身,下身穿着军裤和军靴,跪地前行。每行十步,便平举奏表,低头叩拜。 因为职责所在,皇城侍卫不得不将他拦在门外。被拦住之后,他便保持着下拜的姿势,平举着奏表,请求皇城侍卫进宫传话。 据说那天下着大雪,等皇帝收到消息,准许文祥武入城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人”,险些被冻死——什么?您问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在元兴城,“文祥武雪中献表”的故事连五岁小孩都会讲。据说皇帝看完奏表之后,认为军事改革势在必行,就让文祥武负责此事,然后就有了帝国陆军的军制改革。 在军制改革的过程中,文祥武一手创办了元兴陆军军官学校。军制改革结束之后,文祥武就被当时的皇帝授予元帅军衔。 我十岁那年,文祥武元帅宣布退役。我记得很清楚,那是7月份,天气很热,卖报的人一手拿着水壶,一手拿着报纸,扯着嗓子喊个不停。整座元兴城都沸腾起来,不管你走到哪儿,都能听见相关的话题。 文祥武元帅退役后,正式就任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的校长。据说之前这学校就归他管,但他不是校长,而是校监。文祥武元帅就任校长之后,校监这个职位就取消了——这件事是毕锦告诉我的。 当时他还说,对于帝国陆军来说,文祥武是最有影响力的人,没有之一。他的门生遍布帝国陆军,大多身居要职。那些在帝国陆军中叱咤风云、挥斥方遒的大人物,到了文祥武面前,都得乖乖低下头,叫一声“先生”或“老师”。 不夸张的说,文祥武只要打个喷嚏,帝国陆军就得抖三抖。这样一位人物,就算是皇帝见了也得礼让三分。能被这样一位人物虐待一个上午,也算是一种荣幸了。 一说起那天发生的事,副团长就变得眉飞色舞,很是开心。他对我说,那天文祥武直接去了315团的团部,先是在团部里大大夸奖了我一通,然后又大骂了团长一通。 他骂团长的原因有两个。 其一,是他这个团长在团里的影响力还没有我一个少尉副排长大,与其让他做团长,不如让我来做团长。 其二,帝国陆军有“优才举荐制度”,就是有能力,或是有天赋,但是没有受过系统军事教育的士兵或军官,可以通过上级军官的举荐,到军校进修。不过这个“优才”有着极其严格的判定标准,不是单纯表现好就能选上的。 文祥武认为,团长用人不识,导致我这样的“优才”只能在第七军团这种垃圾部队做副排长,这是帝国陆军的损失。如果不是他已经退役,不能直接插手军队事务,团长极有可能被当场革职。 文祥武夸奖我的事情传开后,大家都认为我今后会飞黄腾达,在能力上也更加认可我,所以才会变成那副样子。 第80章 疯猪 自打我当上军官,315团的搜查任务就是副团长负责安排的。 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我们4连这次的搜查目标被定在了先明学院。因为偶尔会和副团长聊天,我们对彼此都有些了解。副团长知道我辍学的事,也知道我辍学前念的就是先明学院。我让这个从先明学院辍学的人,带兵去搜查先明学院,这不是给我公报私仇的机会吗? 我和先明学院没什么仇怨,这里的大部分教师都是尽职尽责,同学们和我关系也不错。实话实说,我很喜欢这所学校。 在这所学校里,我只讨厌两个人。其一是那位兼任教导处处长的副院长,其二就是我念七年级时的年级主任。 先明学院的教导处,是个非常不讲理的地方。按照那位副院长的说法,他就是这所学校的法律。他这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真的有这样做的实力。 副院长的家族是先明学院最大的赞助商,连院长都不敢得罪他。在先明学院,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这人是个大混蛋,经常以检查或商谈为由,骚扰甚至侵犯女教师或是女学生,或是用威胁等手段向教师、学生所要“赞助费”。 由于副院长家有钱有势,在警察总署还有点关系,而先明学院的教师和学生都是普通人家或是穷人家出身,无权无势。对于副院长的所作所为,大家只敢怒,不敢言。 值得庆幸的是,在西历1912年,就是我加入第七军团的那一年,这混蛋被一点红给杀了。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起了好胜心,想要在枪法上赢过一点红。 副院长死后,先明学院的教师和学生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出于对一点红的畏惧,曾经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的副院长的走狗们也收敛了许多,不敢再任意妄为。 至于那位年级主任,单纯是因为惹人讨厌。和我同届的学生都讨厌她,暗地里管她叫“疯猪”。因为她长得很胖,而且发起火来就像疯猪一样歇斯底里。 “军官先生,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这群学生已经无法无天了!就是前天,十一年六班的洪果力带着全班的人在走廊里搞静坐罢课,这不是要造反吗!” 我面前这个身宽体胖,额头上长了个肉瘤,讲话的声音很大,还弄的唾沫横飞的中年女人就是疯猪。几年不见,这家伙已经当上了教导处处长。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位副院长还没死的时候,疯猪就是他众多走狗中的一条。那时的她只能用“飞扬跋扈”、“目中无人”这两个成语来形容,比起以前,她的嗓门和气势都弱了很多,大概是因为主人死了,自己又害怕一点红,所以才低调了下来。 “教导处处长是吧?注意你的措辞,造反这个词也是你能用的?你知道造反是什么罪吗?你刚才说的那个洪……洪……洪什么来着?” 我装出一副记不起人名的样子,免得被她发现,我和洪果力是认识的——哈!何止是认识!我俩那可是从小玩到大,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关系! 你个臭娘们儿,敢说我哥们儿的坏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洪果力!” “啊对,洪果力!” 我摘下钢盔,一边点头,一边用手指轻轻敲打它,发出“嗒”、“嗒”的声响。 “如果那个洪果力造反,那他就是乱党。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去抓人,直接拉到操场上毙了!以儆效尤!如果上头追查下来,我就说是你举报的,人也是你求我杀的,让首都治安局的人直接来找你问话,你看行不行?” “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军官先生……可不敢乱说……可不敢乱说啊……” 也不知是被在操场杀人的事吓到了,还是被首都治安局吓到了,这疯猪瞬间变成了瘟猪,蔫儿了不说,连站都站不稳了。 “别啊,怕什么啊?” 我笑眯眯的打开枪套,拿出佩枪,在她眼前晃了晃,一边演示一边说。 “看见没,这是真家伙。只要把枪口对着人脑袋,然后扣一下这儿,‘砰’的一下!脑袋就开花了!红的白的到处都是!怎么样,想不想看看?” 疯猪被我吓的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全身抖个不停。因为惊吓过度,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半张着嘴,一个劲儿的摇头。 哼,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我轻哼一声,把枪收回到枪套里,把扣子扣好,然后把钢盔重新戴好。 “没那个胆子,就不要乱说话。俗话说的好,鸟死于贪嘴,人死于多嘴。闭嘴的人永远比多嘴的人活得长远,你要是想多活几天,就管好你的嘴巴,别他娘的乱说话!” “是……是……谨遵教诲……谨遵教诲……” 看着疯猪魂不守舍的怯懦模样,我突然感觉有些好笑。 这不是幸灾乐祸的笑,而是哭笑不得的笑。要知道在辍学之前,我可是学年前三的优等生,还拿过学年第一,又是体育级长,也算是个年级名人了。这家伙身为年级主任,按理说不该不认识我。就算是把我忘了,也该有点印象才对。 而且疯猪是教过我的,从入学起,她就是我的古文老师。我自认为古文成绩不错,至少在班里每次都能拿第一。可是从见面到现在,她始终是一副看陌生人的眼神,显然是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作为一个教师,对自己教过的,表现突出的学生一点印象也没有,这也太说不过去了。而且仔细一想,这家伙的教学能力差的要命,就知道让我们死记硬背,背不下来就用戒尺打手板,打到我们能背下来为止。 想到这里,我不禁开始好奇,这种人到底是怎么成为教师的?溜须拍马?曲意逢迎?还是简单粗暴的行贿? 如果她是自然而然的成为教师的,那大先帝国的教育体系就太让人失望了。 搜查只是“例行公事”,走个过场就算结束了。我让老农带着弟兄们去食堂吃饭,自己则是直接去了院长室。院长是个明白人,食堂的酒席他已经安排好了,信封也准备好了。而且他准备的不是一个信封,而是两个,第一个信封很厚,第二个信封很薄。 不用说,这第二个信封,是专门用来打发我这只“小鬼”的。虽然我没做过这种事,但是有不少军官为了多捞油水,在搜查时故意刁难,想让对方多掏点钱。这院长显然是被刁难过的,为了少耽误一点时间,他索性直接给出两个信封,免得我搞事。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搞事,不过这信封我还是收下了。什么?您问我为什么要收?人家都把钱给我了,我不要岂不是很过分? 好好好!怕了你们了,我承认,是我贪心了。如果第二个信封里只装了五块十块的,我可能就顺手还回去了。可是第二个信封里装了五十块钱,这可是五十块钱!小春一个月的工资,由家每个月要交的学费! 啊,对了。 说起来,由影和小春昨天的工资还没结呢。 第81章 梅老师 从院长室出来的时候,我撞见了梅老师。 梅老师全名梅雁,是我辍学前的班导师。她是一位有着三十几年教龄的老教师,是教几何的,我很喜欢上她的课。梅老师说话总是慢声细语的,经常让我想起二叔。和二叔一样,梅老师也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我从没见过她生气。 学生怎么教都不开窍也好,淘气闯祸也好,她只会皱起眉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用柔和且认真的声音不断劝诫。 她劝诫的时候常会问,是不是家里出事了?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是不是有心事?若是有,她便会想办法帮忙解决,若是没有,她就会长舒一口气,然后语气变得稍稍严厉一些,继续劝诫。 我要辍学的时候,梅老师和我谈了很久。她劝我继续读书,实在不行就在全校范围内筹款。那时副院长还没死,先明学院没有奖学金制度,也没有特优生制度。等他死了,这制度才建立起来,可惜那时我已经当上兵了。 在先明学院念书的学生,家境都不富裕。在全校范围内筹款,这人情太大了,我怕我还不起,所以才会执意退学。 梅老师一眼就认出我来,她先是一喜,然后眉头便皱了起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唉,罢了,罢了,人各有命。” 在这样嘀咕了一句之后,她便侧过身来,给我让路。这我哪受得起!我赶紧停下脚步,侧过身来,向梅老师鞠了一躬。 “老师好。” 梅老师微笑着向我欠欠身,算是还礼。 “您这是去院长室?” “嗯,有点事。” 梅老师打量了我一会儿,慢声问道。 “当兵了?” “嗯。”我苦笑着点了一下头,“被迫的。” “被迫……你是让人抓去的?” “算是吧。”我又苦笑了一下,“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现在已经搞不清自己是倒霉还是幸运了。” “有份营生总是好的。”梅老师慢声说,“你脑子聪明,又努力,在哪里都能成才。只是现在这世道,你要多注意些,凡事小心。” “诶,您说的是。” 梅老师看了看我,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慢声问我说。 “你和洪果力还有联系吗?” “有是有,但联系比以前少多了。”我轻声回答说,“大概就是过年的时候走动走动,平时基本见不着。” “唉,洪果力这孩子啊,哪里都好,就是太激进,不安分。下次见面时,你和他好好聊聊,劝他安分些。学生的本分是修身养性,学习知识,在这以外的事,能不参与就不参与,你说对不对?” “您说的是。” “你也要凡事小心。莫冲动,莫多嘴,多听多看,多思考多自省,这是圣人的教导。” “您说的是,受教了。” 梅老师露出欣慰的笑容,畅快的呼出一口气。 “离开学校之后,还看书吗?” “看。没条件的时候去图书馆,有条件之后就能买书了。最近我在看一本因格兰德人写的,关于经济的书,叫《物质与经济》,内容很深奥,有些看不懂。” “经济啊……” 梅老师微微抬起下巴,认真思考了几秒钟。 “这方面我也不懂,翁老师好像懂些,有时间你可以去问问——哦对了,八年级才有物理课,你不认得他。这样吧,你等我一会儿,我办完事,就带你去见他。” 弟兄们正在食堂里吃饭喝酒,吃喝完之后还得歇一歇,醒醒酒,时间上是充裕的。我不知道梅老师要办什么事,但我觉得我应该能帮上忙,就跟着她一起去了院长室。 院长一看到我,脸皮就皱成了梅干。他以为我是来找他麻烦的,欲哭无泪的起身迎接。我把事情解释清楚之后,他才记起我曾经是先明学院的学生,露出懊悔的表情。那表情仿佛在说,早知道他是我们这里的学生,我就打打感情牌,不直接给他两个信封了。 院长是负责统管全校事宜的,要接触的人很多,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他记起我来,反倒是让我感到意外了。 梅老师要办的事很简单,就是请院长在肄业证上盖章。这肄业证我也有,娘当宝贝似的收藏着,说什么也许以后会用得上。但我知道,这东西是没有用的。 辍学的学生今年读九年级,家境还算一般,能供得起他读书。可是他的成绩太差了,属于那种怎么教都不开窍的类型。他觉得自己上学就是在浪费钱,不如辍学去做学徒,或是找路子去打工,给家里减轻负担。 “唉,这孩子学习挺努力的,可惜不是这块料。” 说这话的时候,梅老师用惋惜的目光看着我,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现在身怀巨款,我也会重重的叹上一口气。虽说曾经有过“学校克我”的想法,但我真的是喜欢上学的。如果没有副院长和他的走狗们,先明学院真的是个好地方。教职员工认真负责,学生努力学习,整所学校都沉浸在求知的海洋中。 最重要的是,当学生不用考虑那么多事。只要把自己的本分做好,就能得到荣誉,得到表扬,受人尊敬,受人欢迎。不过那也只是一时之快,学生终归是要毕业的,毕业就要工作。到了职场上,过去的荣誉、表扬通通不算数了,人际关系也会重置。除非是有人帮衬,否则一切都得从零开始。 从院长室离开之后,梅老师就带着我去了教师办公室。她找到翁老师,为我们做了彼此介绍。我向他讨教了些经济相关的问题,翁老师没能全部答上,但只要是回答上的,他都仔细且认真的给我解答了。 在交流快要结束的时候,我随口问了一句,翁老师,请问什么是物理?翁老师便又打开了话匣子,给我好生讲论了一番,听得我脑袋发胀。因为是第一次接触这门学科,他说的话我大部分都理解不了。 但有几件事我听懂了。比如说子弹射出去之后会向下坠,是因为“重力”;我打人一拳,自己的拳头也疼,是因为有“反作用力”;往旋转的碟子上扔东西会被弹开,是因为有“离心力”——反正就是各种力嘛! 我去食堂的时候,弟兄们已经吃喝完了,有些甚至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把他们招呼起来,让老农带着他们回军营。 至于我,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第82章 洪果力 第七军团的搜查向来只是走个过场,这话我已经说过好多次了。 一般来说,搜查前军队会先和搜查对象通个气,告诉他们我们什么时候来,让他们做好准备。所谓的准备,自然就是酒菜和信封。还有就是,如果他们那里真有乱党,那就尽快把乱党藏好了,别让他们搞事。 我们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到学校的正常授课。“搜查”持续了大概两个小时的时间,在这期间,课程是正常进行的,只不过下课后学生不能乱走动。除了想上厕所的人可以暂时离开教室以外,其他人都得留在教室里,直到我们离开,课间活动才会恢复正常。 我来到十一年级六班门外的时候,学生们正在教室里上课。我的出现在教室内引发了骚动,任课教师不得不暂停授课,出来向我询问情况。 这位年轻的任课教师是生面孔,也许是我辍学后才在先明学院就职的。我对他说,我是来搜查的,要和这个班级的洪果力谈谈。他听了我的话,立刻脸色煞白。他慌张的向我解释说,洪果力是个本分的好学生,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见他是个有良心的老师,就不再逗他,对他说,刚才是我没有表达清楚,我是来搜查的,但是任务已经结束了。我和洪果力有私交,我是想找他聊点私事。 年轻教师显然不相信我说的话,谎称洪果力今天请病假了,没来上课。我苦笑着推开他,走到教室门口,把钢盔摘下来,冲着坐在靠窗那列第四排,脸色很是糟糕的俊朗男生勾了勾手指。这家伙显然是吓坏了,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我来。 “……理子?!” 在认出我的瞬间,洪果力先是一惊,然后便大松了一口气,力竭般的趴在了课桌上。 “我的妈呀……你咋不早吱声……吓死我了……” “你还知道怕呀?”我又朝他勾了勾手,“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洪果力趴在课桌上休息了一小会儿,然后就在同学们诧异的目光下走出了教室。 小学的时候,我和他做了六年的同班同学。一年级的时候我俩都是小组长,后来他做了学习委员,我做了体育委员。升四年级的时候,他当上了班长,我当上了体育级长。到了中学,我俩还在一个学校,只不过不同班了。 虽然中学时也做过体育级长,但是因为时间不长,我和外班的学生不太熟。六班的学生不记得我,这再正常不过了。 年轻教师见我和洪果力真的认识,便尴尬的朝我笑了笑,然后便回到了教室,拿起教鞭敲了敲讲台,示意学生们安静。 我给了洪果力一个眼神,让他跟着我走,然后带他下了楼,来到教学楼后面。在说正事之前,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在确认没有偷听之后,我才指了指洪果力的鼻子,咬牙切齿的对他说。 “你啊你啊,我就知道你不安分。” “呃,疯猪打我的小报告了?” “那你以为呢?” 我顺了顺气,压低声音说道。 “幸亏今天来的人是我,否则你保准被抓起来。” “不是……理子,你别听疯猪瞎说!我没造反!我就是因为疯猪太——”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一脸严肃的说道。 “关键不在于你到底做了什么,而是别人说你做了什么。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别把世界想的那么美好!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美好!也没那么多好人! 如果这次来的不是我,是个贪财的混蛋,不管你静坐没静坐,罢课没罢课,造反没造反,他都会抓你!他抓你不是为了执法,是为了管你家人要钱!管学校要钱!懂吗!” “可……可是……可是我真的没造反啊!”洪果力一脸委屈的争辩说,“静坐罢课的事也归军队管啊!” “静坐罢课!你知道静坐罢课是什么人干的事儿吗!哦,你说你没造反,你就没造反啊?那这静坐罢课的本事你是跟谁学的?人家这么问你,你怎么回答!” “我……我……我……” “答不上来?好!押下去!乱党嫌疑!” 我在洪果力眼前挥了一下手,吓得他打了个激灵。 “我明确的告诉你!警察总署也好,第七军团也好,首都治安局也好,都是这么不讲理!只要人家想抓你,想讹你,就能抓你,讹你! 你看看现在的老百姓,哪个不是夹起尾巴做人?哪个敢乱说话、乱做事?只要被抓住哪怕一丁点儿的把柄,人家就能抓你!办你!就算你没有把柄,只要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人家照样抓你!办你! 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什么来着?让你老实点儿,老实点儿!别犯傻!你就是这么老实的啊!还静坐罢课!我看你真是长本事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洪果力提着一包点心来我家拜年。他带来的不止有点心,还有革新党的宣传小册子。他把我拽到屋外,来到角落里,双眼放光的给我讲革新党的事,说什么他也想争取自由。 我当场就把他臭骂了一顿,直接把他的小册子抢了,扔进火炉里烧了。当时我就觉得这家伙不服气,第二天我去洪家拜年的时候,把他拽出来,又仔细叮嘱了他一番。即便如此,这家伙还是惹事了。 “这……这次是我不对……可……可是……不是还有你吗……” “哈?哦!你和我做兄弟,就是为了作死,然后让我费劲去局子里捞你啊?你知道现在捞个人要多少钱吗?要非多少功夫,搭多大人情吗? 你要是真拿我当兄弟,就别作死!别作死!别他娘的作死!我他娘的不是怕麻烦!不是心疼钱!我是怕万一你作大了,我动作慢了,捞不出你来!最后你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知不知道!” 说完这番话,我吐出一口浊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我见洪果力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着脑袋,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知道这次的话他听进去了。 我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钱来,点出两张十元的钞票,塞到洪果力手里。他攥着钞票,一脸惊愕的看着我,不知所措。 “听我说,之前我吓唬了疯猪一下,但我觉得这样不够保险。今天放学后,你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商店,给疯猪买二十块钱的东西。她那么胖,肯定很贪吃,买吃的就好。 买完之后,以最快的速度给她送去,然后向她道歉,道歉的时候越诚恳越好。到时候不管她说你什么,你都别还嘴,就道歉就行。除了道歉的话以外,什么也别说。 在买东西,送东西的时候,别搞小动作,必须要诚恳——你别不甘心!如果疯猪现在去首都治安局举报你,二十块钱还不够捞你一条腿的!你给我记住一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要是想成事,就先他娘的学会低头!” 第83章 五十块 回团部交信封的时候,团长依旧在用那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我。 他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信封,又看了看我,如此往复多次。在这之后,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把信封推了回来。 “以后……以后,你们连的信封,不用交上来了。” 嚯!团长居然不要钱! 今儿个太阳也没从西边儿出来啊!回来的路上,我也没看到公狗下崽儿啊! 难不成,被文祥武骂过之后,团长的脑袋开窍了?若真是这样,那文祥武可得多来第七军团几趟,多骂骂人,能把上面那群饭桶全骂醒是最好不过的。 我以为团长只是客气客气,并没有当真。信封里的五百块有他一份,但也不全是他的。一个团六个连,一共能交上来三千,其中一千二是给下面人的,一千八是给上面人的。 上面的人怎么分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们连这三百块不交上去,团长就得自己搭三百块进去。如果他拿的那份少于三百块,他就要赔钱了。 我把信封推回去,团长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接下信封,而是挣扎了起来。最后,他又把信封推了回来,拉长了脸,让我赶紧走,别在这儿扰他。 我的天!真不要啊! 我又试探性的把信封往回推,结果团长猛的一拍桌子,让我滚。我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抓起信封,跑出了团部。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团长真被文祥武给骂醒了,不贪财了? 可就算他不贪财,也不能不要我们连这个信封啊。他不要钱,团里的其他中层军官,以及更上面的人还要钱呢! 我仔细一想,觉得这事八成和文祥武夸我的事有关。也许团长也觉得我今后会飞黄腾达,想要提前投资一下,用这种方式和我拉关系。 难道说,今后我真的会飞黄腾达? 我用信封挠了挠后脑勺,皱起眼睛咧开嘴,发出“嘶”的长音。 但愿如此吧! 我收住表情,将信封塞进怀里,奔着营门的方向去了。出了营门,我直接去了升平烟酒糖茶商店。我去那里,一是为了买慰劳品,二是为了见由影,三是为了把说好的工钱付给由影和小春。 当然了,这工钱肯定不是三块和两块。我想把从先明学院弄到的五十块钱都给她们,至于大信封里的钱,就都给弟兄们花了吧! 我到商店的时候,刚好是饭点儿。店里没什么客人,小春扶着门框,眼巴巴的向外看着,那焦急的眼神仿佛在说,都快饿死了!由美怎么还不来啊! 小春看见我,眼睛一亮,乐颠颠的跑出来迎接。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带着她走进商店。由影站在柜台后面,我进来时,她露出微笑,礼貌的向我打了声招呼。 “理少爷,您来了。” “来了。”我笑呵呵的回应说,“不是说了吗,别叫我少爷,我不是少爷。要是被真正的少爷听见,人家肯定说我猫蒙虎皮,装腔作势。” “由影姐,理哥说了,叫他理哥就行!” 小春在一旁帮腔道。由影小脸一红,微微低下头,解释说。 “唔……我、我本来都改过来了,一放松,又变回去了……” “嘿嘿,放松好,放松好。”我笑着点了两下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啊,就该放松!没事,慢慢改,慢慢改。” 正说话的时候,门口冲进来一个人。我转头一看,由美正捧着一个断了背带的布包,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一脸惊愕的看着我。 “理……理哥?” “啊,你来啦。” 我微笑着走到由美面前,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然后把她手中的布包接过来,交给身旁的小春。 “你来的正好。我要在这儿买些东西,你来帮我挑挑。” “诶!?我?!” “对,就是你。”我笑着点了点头,“挑完之后,我再告诉你一件好事。” “好事?” 由美疑惑的歪了歪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由影。由影微笑着点了点头,她才把目光转向我,略显羞涩的点了一下头。 自从得了那一万四,又从贾龙那里拿到两千块,我口袋里的钱就多了起来。每次出门,我都会带不少钱。零钱整钱加在一起,不会低于一百块。 今天我带了二百多块钱出来,除去给洪果力的二十块,还剩二百冒尖儿。加上两个信封里的五百五十块,一共是七百五十多。 我打算在商店买七百五十块钱的东西,其中五百块钱是慰劳品,剩下的二百五十块是用来退钱的。 慰劳品是由美负责挑的,退钱的商品是小春挑的。等挑好了商品,我带着由美和小春回到柜台前,让她们三个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说道。 “听我说哈。我这里有一个活儿,是能赚钱的,赚的是坏人的钱。这钱怎么赚,你们不用管,听我指挥就行。 一会儿,我会把由美挑的东西带回军营,小春挑的东西你们不用动,但是由影,你得帮忙走个账。走之前我会把货款一次付清,一共七百五。下午的时候,我会再来一趟,把小春挑的东西退掉。 由影,到时候你再走个账,然后把钱退给我。在这之后,咱们就把这二百五十块钱分了。我拿大头,两百块,你们拿小头,五十块,钱你们自己分——由影,你放心,这活儿没风险的,而且也不是犯罪,就是钻了个空子,把坏人的不义之财转到自己的口袋里。 你们想啊,坏人拿了钱,无非是胡吃海喝,自己享受。与其把钱给坏人,让他们享乐,不如把钱留在自己的口袋里,花到正经地方,你们说对不对?” 由影、由美和小春交换了一下视线,然后由美弱弱的举起手,问我说。 “理……理哥,这事好像用不到我啊……我拿钱合适吗?” “你不是帮忙挑东西了吗?” 我故作正经,然后哈哈一笑。 “开玩笑的。这事确实用不到你,不过不是能用到你姐吗?你俩是一家人,谁拿钱不都一样吗?再说了,你们拿了我的钱,咱们就是共犯了。跟你们交个底,这种事以后还有。今后再遇到这种事,你们必须全力帮我的忙,知道了吗?” 三人又交换了一下视线,最终由影点了一下头,代替妹妹和小春做出了答复。 第84章 “军情” 小春和我说过,因为吃住都在由家,她的薪水是直接发给由影的。由影每个月会给她五块钱零花,剩下的钱就充当食宿费了。 包吃包穿包住,每个月有一点点零花钱——在毕家做丫鬟的时候,小春过的就是这种生活,她早就习惯了。她的消费观仅仅局限于吃吃零食,出去玩一玩,像是衣食住行、柴米油盐酱醋茶方面的花费,她完全不懂。 也就是说,小春是管不了钱的。就算她有了钱,也会交给由影,让她帮忙打理。况且对于小春而言,由影就像她的亲姐姐,虽然名义上是寄住,但是在心里,小春早就把自己当成由家的一员了。 我觉得由影也已经把小春当成了妹妹,由美也是把小春当姐妹看待。既然三位“共犯”都是由家人,那这笔钱怎么分配都无所谓了。 所以说,在由影点下头的那一刻,我便有了给由家送钱的办法。 中学的学费比小学贵,而且贵很多。如果没有额外收入,由家肯定是供不起老三的。只要有了这个办法,每个月给她们送个一百两百的,老三、老四和老五就能一直念书,由家的经济状况也会有很大的好转。 不过在我看来,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得把由影娶回家。只要把由影娶回家,我们就成了一家人,我的钱就是她的钱,别说是供老三、老四和老五读书,就算是由影和由美想上学,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呃,这样说来,好像娶由美也能解决问题。不过就目前而言,娶谁不是我能决定的,因为我还有个毕大小姐要对付。 “呃……那个……大小姐,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 我的宿舍里,毕大小姐正耀武扬威的坐在沙发上,面若冰霜的看着我。小菊和小莲站在她身后,也没有好脸色。 “我哪好意思打扰你这个大忙人啊。”毕大小姐用酸溜溜的语气说道,“哼,自己的身体自己不顾着,要是以后作下病,我可不管你!” “哈……大小姐教训的是。”我苦笑着低下头,“多谢大小姐关心,其实昨天我就好的差不多了,还出门溜达来着。” 话音刚落,毕大小姐就炸毛了。 “谁、谁关心你了!你、你你你以为你是谁啊!哼!还出去溜达!你个花心大萝卜!一定是勾搭小姑娘去了!” 我的天!你怎么猜的这么准!你该不会是派人跟踪我了吧! 为了掩饰心中翻起的惊涛骇浪,我用手掌掩住嘴巴,用力咳嗽了几声。我在咳嗽的时候被唾沫呛到,假咳嗽变成了真咳嗽,咳嗽的非常剧烈。 毕大小姐虽然是个任性的人,但她的本质不坏。她见我剧烈咳嗽,立刻起身,过来帮我拍后背,一边拍还一边关切的问我说,是不是难受,要不要去看医生。 因为呛的太厉害,咳嗽好久才止住。我才止住咳嗽,毕大小姐就叫来小菊和小莲,不由分说的把我推进卧室,让我躺在床上休息。在给我盖好被子之后,她就带着小菊离开了,让小莲留下照顾我。 我和小莲不熟,再加上嗓子咳的难受,说不出话来,所以在毕大小姐和小菊离开后,卧室就被沉默所支配。大概过了五分钟,小莲怯怯的开口说道。 “那个……姑爷……” “啊……那个……小莲是吧?那个……我和你们家小姐还没订婚呢,就算是订婚了,这么叫也不太合适吧?” “姑……姑爷,您生气了?” “诶?生气?没有啊。”我被小莲的话搞的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 咚咚咚咚咚咚—— 小莲才张开口,外面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不用说,又是老农。 啊……又怎么了? 我用手掌按住额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想去开门。小莲赶紧按住我,然后快步跑去开门。 “哎哟!枪爷!你这事儿是真多——呃……那个……你们大小姐在屋呢?哈……没在啊,没在就好。那个……我有点军情要和枪爷说,麻烦你回避一下,回避一下。” 军情?第七军团还能有军情? 我仔细琢磨老农说过的话,以及他说话时的声调变化,心中一惊。 不是妮可和施密特夫人又来了吧! 不应该啊!误会不是已经解除了吗!她们没理由再来找我了啊! 可是,除了她们,还有谁的到来,能让老农如此忌惮,不敢在毕大小姐和她丫鬟的面前说呢? 呃,说起来,好像人也不少。 我和毕大小姐的关系摆在这里,只要是女人来找,都会让毕大小姐丢面子。由影也好,由美也好,小春也好,都是如此。前阵子筑瑛也说过,她可能会来找我。要是她当着毕大小姐的面调戏我,毕大小姐八成会恼羞成怒,暴揍我一顿。 趁着毕大小姐还没回来,我得赶紧把事情解决掉! 我“腾”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把外衣外裤穿好。老农进卧室的时候,我已经把随身要带的零零碎碎装好了。 “枪爷——” “嗯,我知道,出去说。” “嗯。” 我和老农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然后便以部队有事为由,想要离开宿舍。小莲也想跟去,我这才知道,她是毕大小姐派来监视我的。 要是把她带去,真出了事,毕大小姐又要爆炸。为了避免发生这种事,我不得不动用“姑爷”的头衔,命令小莲留在宿舍。 我俩一出房门,就撒丫子跑了起来。我们一路跑出宿舍,到了宿舍外面,老农停了一下,指了指营门口。在这之后,我俩接着跑,还没跑到营门口,我就远远看见了一个硕大的身躯,像山一样戳在营门口。 善心小姐? 这想法才冒出来,我就注意到了站在山旁边的娇小女性。 不是吧!居然亲自来了! 为了不让善心小姐久等,我加快了速度。因为冲的太快,在跑到营门口的时候,我差点没停住。好在那座山伸出了两条胳膊,把我拽住,扶稳,我这才没冲过头。 第85章 道歉 对于善心小姐,我始终抱有极大的好感。 别误会,我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欣赏——不,应该是憧憬才对。我觉得,上流社会的大小姐,就该是善心小姐这样,善良,有气质,长得又漂亮。 人啊,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憧憬的人,会不由自主的想要进行不求回报的付出。因此对于善心小姐的请求,只要是能做到的,我绝不会推辞。 和上次见面时一样,善心小姐身边跟着一众丫鬟和护卫。让我意外的是,那个让我在意的护卫不在。上次我虽然没看到他的脸,但他身上的气质很独特,是其他护卫身上没有的。 善心小姐又请我带着她游元兴城,我欣然应允。 为了防止我突然失踪后,毕大小姐发飙,我让老农去通知她,说我有临时任务,需要出去一趟。在离开之前,我叮嘱老农说,如果毕大小姐问起是什么任务,你就说不是团里给的任务,是秘密任务,这任务毕锦知道,想知道的话就去问他。 今天时间非常充裕,我准备带善心小姐走远一些。我知道善心小姐体力不好,想叫辆人力车,却被那座山拦住。他和一个护卫小声嘀咕了几声,问我要去哪儿。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就问善心小姐想去什么样的地方。 善心小姐说,只要随便转转就好。既然是随便转转,自然是要往热闹的地方去。我本是想就近带她去南桥转转,可是南桥离军营太近,容易被毕大小姐撞见。除了南桥以外,离军营最近的场子就是白马口。 在确定了目的地之后,山一样的汉子便朝一个护卫挥了挥手。那护卫离开后不久,就有两辆黑色的轿车驶来。山一样的汉子让我坐第一辆,他和我挤在一起。善心小姐坐第二辆,有一个丫鬟跟着,多出来的人都带不走,就直接扔军营门口了。 一路无话。 等到了白马口,善心小姐下了车,我突然发现丫鬟和护卫的数量又多了起来。尤其是护卫,数量至少比最开始的时候多了一倍。 我的天!这得是什么家庭!也太阔了吧! 不等我合拢嘴巴,山一样的汉子就来到我身旁,用铜钟般的声音说道。 “都打起精神来。” 即使他不这样说,护卫们也是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惕着周围的一切。他们就像堤坝一般,将潮水般的人群挡在外面,里侧只有我和善心小姐,包括那座山在内的四个护卫,以及她的四个丫鬟。 场子本来就是个人群密集,人流量很大的地方。他们这一来,又是截流又是往前挤的,把场子的秩序都弄乱了。演的没法演,看的没法看,弄得大家都很不开心。 护卫们人多,但外面的人更多。不知是谁挑头喊了声号子,场子里的爷们儿就聚了起来,呼呼嗨嗨的开始往这边挤,摆明了是想把我们挤走。 护卫们想和爷们儿们拼一拼,但这边人少了太多,根本就拼不过。由于场面太过混乱,从下车开始,到被硬生生的挤出场子,善心小姐都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在搞什么活动吗?” 由于护卫和丫鬟们保护的周到,善心小姐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山一样的汉子给了我一个“别乱说话”的眼神,我苦笑了一下,回答说。 “啊,是在搞活动。” “这是什么活动啊?看起来很热闹的样子。” “这个……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大概就是人挤人,看谁能在场子里坚持更久的活动吧?” “人挤人……感觉很危险呢。”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从白马口出来,就是永丰街。我寻思只要有这些护卫在,就绝无可能去转场子,坊间也是去不了的,只能去街上转。我不想再折腾,只能带着善心小姐进了永丰街。 永丰街我不是很熟,但几个著名的景点儿我是知道的。西山公园,成明武馆,建国英雄碑,元兴大学,还有就是蓝牌俱乐部——呃,这个不算。 离白马口最近的就是西山公园。西山公园里有座小山,名字就叫“西山”,所以这里才叫“西山公园”。西山边上有座湖,湖里有许多水鸟。游客可以花钱在湖里划船喂鸟,由于喂鸟的游客很多,喂鸟时又没有节制,再加上水鸟都很傻,给多少就吃多少,所以湖里的水鸟都很胖,胖到飞不起来,也潜不下水的地步。 公园里有很多雕塑,这公园是皇家为了讨好元兴人,雇西方人规划修建的,所以雕塑大多是西洋风格,到处都是不穿衣服的男人女人,还有露鸟撒尿的小男孩。小时候我来逛公园的时候,一度以为西洋人穷的没衣服穿,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西洋人的艺术。 善心小姐显然是懂西洋文化的,能从这些雕塑中看出些什么来。虽说是欣赏艺术,但是一个女孩子盯着男孩子胯下的鸟儿看,这在我感觉还是满尴尬的。 说起来,我还没向她道歉呢。 几天前,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说错了话。我不知道这话错在了哪里,但肯定是错了,而且很可能伤害到了善心小姐。我想立刻向她道歉,可是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根本无从开口。万一道歉时又说错了话,再次伤害到了善心小姐,我就再也没脸见她了。 嗯……既然不知道怎么开口,那就不开口咯! 我很快就想起了毕锦教给我的办法,准备送善心小姐一大束玫瑰花。我不会写诗,短时间内也没地方抄改,所以情书是写不了了。善心小姐了解西洋文化,就算没有情诗,她也应该能明白,我这是在为前些天的事道歉吧? 趁着善心小姐专心欣赏雕塑的时候,我找到山一样的汉子,告诉他我要去买些东西,希望他们能在这里等我一小会儿。山一样的汉子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会把这件事转告给他家小姐的。 我离开西山公园,以最快的速度打听到一家花店的位置,飞奔过去,买了九十九朵红玫瑰,让店员给我包装好。店员见我神色焦急,就问我说,是不是很急?我回答说,很急。店员便建议我说,在这种时候,最好在包装上用些心思,比如用上华丽的绸带,在花束中装饰几条写着西洋文字的彩带之类的。 我觉得这样确实挺好,就让店员给我弄几条彩带,在上面用西洋文写上道歉的话。店员听了我的话之后,露出苦笑,说在这种时候不能写道歉的话,要写能表明心意的、浪漫的话,这样对方才会原谅你。 我虽然学了几句外语,但我只会说,不会写。我问店员会不会外语,店员说会,我就让他帮我写几句话。这店员效率很高,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弄完了。在把花束交给我的似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着说,祝你好运! 我随口回了一句,那就借您吉言了! 然后我就捧着花束,快步走出了花店。 第86章 花束 花很漂亮,但是也很脆弱。我这毛手毛脚的,跑快了定是要毁了手中的花束。善心小姐还在公园里等着,我不能让她久等,只能拦下一辆人力车,乘车回去。 西山公园是不许进大车的。入口外竖着一排手臂粗细,过膝高的红柱子,柱子间的空隙不大,过一个人还算充裕,自行车也能进来,但大车就不行了。人力车算是大车,只能停在入口外面。 公园的入口不止有一个,我所在的这个入口,距离善心小姐所在的雕塑有段距离。因为着急,我就快走了几步。走着走着,我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我下意识的转头一看,见一群衣着各异的男人走在身后,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盯着我。小时候我见过猫抓耗子,猫靠近猎物的时候,用的就是他们看我的这种眼神。 我的天!冲我来的?! 小时候打群架养成的本能,让我迅速做出反应,撒丫子就跑。那些人果然是冲我来的,我一跑,身后响起一大片急促的脚步声。 这是什么情况!? 由于事发突然,我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下意识的往最安全的地方跑。 在这公园里,哪里最安全?巡逻的警察是指不上的,一般的老百姓见了祸事就躲,也指不上。现在能指望上的,也只有善心小姐的护卫了。虽然不想欠善心小姐人情,但是形势比人强,除了向她求助以外,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妈蛋的!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 我一咬牙,猛地加速跑,捧着一大束红玫瑰,玩命的朝善心小姐所在的方向跑。身后的人追的那叫一个紧,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我。 因为跑的太急,又是迎着风在跑,手中的红玫瑰饱受摧残。在快跑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有花瓣强风撕扯下来,飞向天空。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为了引起那座山和其他护卫的注意,我发出了高昂的吼声,并再次加快了脚步。伴随着我的吼声,越来越多的玫瑰花瓣被强风撕扯下来,飞向天空。这时我总算意识到,我手里还捧着这么个累赘。 善心小姐的护卫们很快就注意到被人追赶的我,那山一样的汉子大手一挥,就有七八个护卫冲杀出来。他们从我的两侧窜过,在下一个瞬间,身后便出现了打斗声。 我很想回去帮忙,但是我跑的太快了,根本停不下来。好在这次山一样的汉子再次出手,将我拽住,稳住,在这之后,他紧皱着眉头看着我,用目光问我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转头看向身后。这些护卫的身手是真的好,我转过头来的时候,追击我的十几个人已经全趴下了,出击的护卫却一点事也没有。 “我就是去买花……回来时突然感觉不对劲……一回头……就看见他们跟在我身后……然后我就跑……他们就追……然后我就跑……” 打住打住打住打住! 山一样的汉子用纠结的目光和上下摆动的手掌打断了我的话。他指了指我手中的花,用目光问我说,为什么要买它? “买花……买花当然是为了——呃……” 我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善心小姐,却见她双手合在胸前,十指互扣,小脸潮红,看向我的目光如同火炬一般,炙热而明亮。 呃,这又是什么情况? “这束花……是为我买的?” “呃……啊……是……这是……” 因为气还没有喘匀,我没法把想说的话一次性说完。话才说了个开头,善心小姐的脸上就绽放出比红玫瑰还要绚丽的灿烂笑容,双眼放光的小跑过来,从我手中接过了花束。 “谢谢!谢谢你!” 因为饱受强风的摧残,红玫瑰已经变得七零八落,毫无美感可言。包装倒还算完好,连花束上的彩带都在。但包装只是个陪衬,花束已经毁了,要这包装还有什么用呢? 善心小姐不愧是善心小姐,她对这束已经毁掉的玫瑰花毫不介意,还欣喜的将它捧在胸前,笑眯眯的看着我。 “谢谢!” 唉,真是个好人啊。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愧疚的长舒了一口气。 “我可以捧着它吧?” 善心小姐扬起头来,看向我身旁的山。 “只是一束花而已,我可以带它回去吧?” 那座山皱了皱眉头,看了看花束,又看了看我,然后沉声说道。 “需要检查一下。” “那就检查吧!” 善心小姐伸直双臂,将玫瑰花递向身旁的山,欢快的说道。 “快点检查!检查完我就捧着了!” 山一样的汉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欠下身,恭敬的接下花束,把它交给身旁的护卫做检查。护卫检查的很仔细,把包装都拆开了,这让善心小姐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丫鬟们的反应很快,她们凑上前来,小声说了些什么,善心小姐的脸色才变得好看了一些。 其中一个丫鬟走到检查花束的护卫身边,小声对他说了些什么。等护卫检查完花束,就把拆的乱七八糟的花束交给她。这丫鬟的手非常巧,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她就把毁掉的玫瑰花束重新包装好,交到善心小姐的手里。 改天再给她买束更好的吧……然后正式的向她道歉。 看着手捧花束的善心小姐那孩童般纯真的笑脸,我这样想到。 也许是因为出现了意外,在得到了花束之后,善心小姐就向我告辞了。在她离开的时候,周围突然出现了几十个衣着各异的男人。他们走向那帮不知道为什么追赶我的人,两人一组,架起一个人,一声不吭的往出口的方向走。 呃!坏了! 等他们走完,我才猛然想起,贾龙昨天说了,这几天会有人打我闷棍。听他的意思,这闷棍我必须得挨,否则计划就无法照常进行。 完了完了完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焦躁的挠起了头发。 如果被善心小姐的护卫带走的人就是负责打我闷棍的人,计划会不会受到影响?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快步离开了西山公园。 第87章 举荐 我没有去找贾龙。 因为我还不确定,那伙被带走的人是不是负责打我闷棍的人。如果他们真的是,那我就更不能去找他了。 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贾龙高看我、主动找我合作的原因。我怕他知道这件事之后看扁我,认为我还太嫩,不值得投资与合作,把我踢出这个计划。 回军营的时候,毕大小姐已经离开了。她让老农给我捎了句话,说让我注意休息,别累死了。老农才捎完话没多久,小菊就来到军营,又帮毕大小姐捎来一句话。 “姑爷,小姐让我告诉您,让您别听大少爷的,别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太危险。” 唉,真没想到,毕大小姐还挺会关心人的。 也许是被毕大小姐虐待久了的缘故,她这突然一关心我,我心里特别感动。如果不是早就有了喜欢的人,我说不定就喜欢上她了。 哈哈,喜欢上毕大小姐什么的,应该不可能吧? 唉,就算我喜欢上了毕大小姐,毕大小姐也不可能喜欢上我啊。 为了转换心情,我叫上老农,带他回家住了一晚。我们回去之前已经吃过晚饭,回去的时候,家里人也早就吃过了,正围坐在炕上聊天呢。 我俩加入进来之后,老农便唾沫横飞的讲起了文祥武来军营的事。也不知道他嘴和脑袋是怎么连接的,文祥武都虐待我的事,愣是被他说成文祥武让我在所有人面前展示能力,大出风头,连我最后被累昏过去的事都被他给省略了。 然后他就说文祥武在大官们面前如何如何夸我,吹的是天花乱坠,就差把我说成是帝国陆军的救世主了。 我在职场上出了风头,家里人自然是高兴的。可是让我意外的是,爹也好,娘也好,奶奶也好,都没有对这件事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就好像他们早就知道我会被文祥武又虐又夸似的。 嗯……奇怪了。 按理说,军队里的事,应该是我比他们先知道啊!这次他们怎么比我先知道了! 不行,我得好好套套他们的话。 “哎呀!这算什么?别说是文祥武,就算是皇帝来了,也得这么夸我!唉!没办法,谁让咱这么优秀呢!” 我故意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引娘来数落我。不出我所料,我这尾巴刚翘起来,娘的脚就踩下来了。 “翘!翘!再翘高一点!瞧你那德性!”娘笑着数落我说,“还真被毕家少爷给说准了!这还没进军校呢,就不是他了!” 毕家少爷?毕锦?!军校?! 他和娘说过什么吗?难不成,我之后会被弄到军校去? 哦!对了!那天吃饭的时候,他悄咪咪的和爹、娘他们说了什么,还不让他们告诉我,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怎么就不是我了?哦,我挨了表扬,还能进军校,得意一下还不行啊?” “哪有你这样得意的。”爹笑着说,“你这就是翘尾巴。” 没有否定,难道说,我还真能进军校? “不是——我吹一吹还不行啊?” “你有什么好吹的。” 奶奶微笑着,慢条斯理的对我说。 “要不是人家司上尉举荐,你哪有这个机会。” 司上尉……司琮魄!? 我的天!这事儿咋还扯上他了呢! “奶奶,我承认我这少尉是他举荐的,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可是一码归一码,这次的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没关系?哎呦!”娘笑呵呵的拍了两下大腿,“你在人家手底下干了两年,还不知道人家是什么人物?这官儿让你当的,太失败了!” “呵呵,失败!大大的失败!”爹憨笑着附和说。 “我怎么失败了?司琮魄不就是从元兴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有很多特权吗?” “毕业?” 爹耸起肩膀,抿着嘴摇了摇头。 “理子啊,可不是毕业那么简单。毕家少爷说了,人家可是文校长最看好的学生,毕业的时候,是皇帝亲手给他授的勋呢!” 嚯——!这么大来头! “毕家少爷还说,司上尉是亲自去向文校长举荐的你,还找了十几个同学联名保举你。要不然,人家文校长那么大个人物,怎么可能跑到你们那儿去夸你啊!”娘接着解释说。 司!琮!魄!我的天呐!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司琮魄没有革新党这层身份,这次我会发自肺腑的感激他,把他当成最大的恩人,随时可以用性命报答他。 可是这家伙是革新党啊!他举荐我,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说不定他是想把我推上高位,自己在暗中操纵,拿我当挡箭牌使呢!万一今后出了事,他脚底抹油走了,把我撂在这儿等死,那该怎么办? 如果换做是从前,我早就已经怂到不能再怂了。可是现在,我不会再怂了。不管司琮魄想利用我做什么,我都能借着他的力往上爬。只要能爬上高位,我就有机会抓住实权。只要有了实权,我就能支配自己的人生! 所以这一次,我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在可以自保的前提下,能爬多高就爬多高,能抓多少实权就抓多少实权。富贵险中求!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冒点险又算什么! 仔细一想,若是我被文祥武看上,多半会被招进元兴陆军军官学校。只要毕了业,我就能成为司琮魄那种有特权的人,还能像司琮魄那样有同学帮衬,很厉害的样子。 贾龙高看我,是在司琮魄保出大堂哥之后。也许他是听说了什么风声,认为我今后会很有前途,所以才改变了对我的态度。如果真是这样,那困扰我的谜题就算是解开了一个。 可是他为什么要找我合作呢?皇城里的政治斗争,那是大事。也许我今后真的会飞黄腾达,但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少尉,在大人物眼中,我就是只蚂蚱,随手一捏就死了,应该派不上什么用场。 可是贾龙和首都治安局却把我看的很重要,在我和韦虎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的牺牲掉韦虎,这就很奇怪了。我一个在第七军团服役的小少尉,怎么就成了人见人爱的香饽饽了呢? 我实在是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准备走一步算一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命里该是我的,那就是我的。如果不是我的,不管我怎么努力,它都不会变成我的。 虽然有一个远大的理想,但是现在,我依然是只小蚂蚱。除了瞎蹦跶以外,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天由命,顺其自然了。 第88章 到底是谁的人? 16日早上,我和老农在家吃过早饭,不紧不慢的回到了军营。 才到营门口,就有个4连的弟兄跑上前来,小声对我说:“枪爷,昨天晚上那两位爷想跑,被我们逮回去了。” “没打他们吧?” “没有。”那弟兄摇了摇头,“就那两只弱鸡,还用打?抬手一吓唬就蹲那儿了,然后就让我们架回去绑上了。” “行,我知道了。”我长叹了一口气,“干得不错,继续努力!” “是,枪爷。” “老农,你去荒楼看看,吓唬吓唬他们,别出手打。我出去一趟,给他们找点料。” 老农见我露出淫邪的笑容,猜到我要做什么事,也跟着淫邪的一笑,然后坏笑着带着那弟兄去荒楼了。我则是转头离开军营,去了上次那家舞房,点了上次的八个舞姐儿,要她们像上次那样,好好伺候伺候那里两位爷。 这八个舞姐儿都挺能榨的,为了给看守减轻负担,我让老农连里多叫几个弟兄过来,帮看守们分担一下压力。我本以为老农顶多叫七八个人过来,谁知他把全连的人都叫来了,可把舞姐儿们吓坏了。 弟兄们都来了,我也不好让他们回去,只能给舞姐儿多许些赏钱,让她们辛苦些,把弟兄们都伺候一遍。在赏钱的激励下,舞姐儿们爽快的脱光了衣服,开始干活儿了。 这种事,我自然是不能参与的。我倒不是嫌脏,或是不想和弟兄们一起乐呵,纯粹是因为狼多肉少,我一个当官儿的,自己有女人,不好和手下的弟兄抢肉吃。 我以为老农也会跟我走,谁知这家伙一见到光身子的女人就走不动道儿了。老农和我说过,刚入伍的时候,老兵带他去舞房玩过,最低级的那种。后来他自己也去玩过,因为经济原因,只去玩过几次。 也就是说,这家伙早就不是童子身了。他和雀儿还没结婚,就算结了婚,当兵的男人搞这种事也是正常的。以前我听第八军团的人说,他们驻扎在野外的时候,上面会定期派军妓过来,帮他们解决问题。成家的也好,不成家的也罢,都会一起乐呵。 所以我没管老农,让他留在了荒楼。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突然开始羡慕老农。我也想像他那样,想乐呵就乐呵,多爽快啊!我还没乐呵过呢! 好在我也不是完全没碰过女人,如果只是摸的话,已经摸过三个了,其中一个还是我喜欢的女人。想到这里,我心里稍稍平衡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羡慕老农。 就在我往宿舍走的时候,一个团里的弟兄从后面跑上来,端端正正的敬了个军礼,向我报告说,首都治安局的贾龙组长找我。 我怕贾龙是因为昨天下午的事来兴师问罪的,心里有点慌。但是慌也解决不了问题,人该见还是要见的。我跟着那弟兄去了营门口,贾龙和两个特工等在门外。他一看见我,就热情的走上来,抓住我的手,握紧,激动的摇了起来。 “哎呀!枪爷啊枪爷!我就知道您是个大福星!您不但是个大福星,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大福星!枪爷,您这保密能力太厉害了!呆在军队真是屈才了!唉!不多说了!不多说了!咱喝酒去!我请客!” 说罢,贾龙便不由分说的搂住了我的肩膀,带着我往外走。盛情难却,我只能朝那弟兄扬了扬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然后跟着贾龙走了。 也许是就近,贾龙直接带我去了悠德楼。他点了雅间,让手下的特工守在外面。等上完了酒菜,伙计也被撵到了外面,雅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枪爷,这里没外人。如果您方便的话,能不能给兄弟交个底儿?” “交底儿?” “唉!枪爷,您这就没意思了啊!” 贾龙给我斟了一盅酒,咧嘴一笑。 “哈!是我考虑不周。您毕竟还年轻,说话不能太绕弯子。那我就明着问您吧,您到底是哪边的人?还是说,两边都占?” 哪边的人?两边都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龙哥,咱实话实说啊。我本来就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是司上尉提拔的我。讲真,您这问题我没听懂。不过您要是非得问我是谁的人,那我只能告诉您,我是司上尉的人。他让我干嘛,我就得干嘛。” “司上尉啊……” 贾龙表情滞了一下,眼珠转了转,咧嘴又是一笑。 “那我大概是明白了。”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明白!你要是真明白了,我就完了! “枪爷,别怪兄弟好奇心重,这是职业习惯。讲句您不爱听的话,在决定找您合作之前,兄弟自以为已经把您查了个透。这才多长时间啊,您就给兄弟这么大一个惊喜。唉呀,早知道您在皇城那边也有关系,兄弟就不搞这些脱裤子放屁的事儿了!” 呃,皇城?!怎么又扯上皇城了? “枪爷,实话实说,这事儿您办的挺漂亮。不过呢,还是差点儿,不够把人压死的。为了保险起见,您还得再受点屈,真让人家真抓一次。最好是挨点儿打,身上有点儿痕迹,抓他们个现行儿,这才稳妥。” 呃……等等。 这事儿办的挺漂亮?我做什么了吗? 听贾龙的意思,我好像已经被打过一次闷棍了,但是没被抓走。为了计划能够百分之百的成功,他想让我再被打一次闷棍,而且还得挨顿打。 这到底是什么计划啊? 我很想开口询问,可是看贾龙的表现,他似乎认为我对这个计划已经完全了解,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了。如果我现在开口问,他肯定会看扁我。 嗯……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但是只要这计划能成功,还能让我飞黄腾达,挨顿打就挨顿打吧! 我拿起酒盅,与贾龙碰了个杯,算是默许了他的方案。一盅酒下肚,贾龙便招呼门口的特工和伙计进来。他让伙计去叫几个女人过来陪酒,在陪酒的女人过来之前,两个特工负责给我们倒酒。 陪酒的女人过来之后,特工就撤出去了。陪酒的女人有四个,我和贾龙各两个,一手搂着一个。也许是受到弟兄和舞姐儿们的刺激,我的手变得不老实起来。 第89章 杀手 陪酒的女人都裹着厚厚的棉长袍,脱了棉长袍,里面就是薄薄的绸料桃裳。 桃裳之所以叫“桃”裳,是因为这衣服的布料非常薄,结构紧凑,就像桃子的皮似的,能把胸部和臀部的曲线完全凸显出来。 这桃裳不是正经女人穿的衣服,在坊间,若是哪家的姑娘穿着桃裳出门,这姑娘今后就很难嫁出去了。桃裳不适合跳舞,所以舞姐儿们很少穿这种衣服。舞厅和其他风尘场所倒是很常见,我第一次去舞厅的时候,毕锦跟我说,看见穿桃裳的女人,就可以直接过去谈价钱,一般三十块钱左右就会跟你走了。 这四个女人身材都很好,脸蛋也不错,身上还抹了香粉,味道很好闻。贾龙显然是个老手,完全不在意我的存在,直接把手伸进陪酒女的衣服里摸,摸的那两个女人娇喘连连。我是个如假包换的新手,只是隔着衣服摸,我就已经有些把持不住了。 不行不行!太刺激了!这样下去会变成野兽的! 可是……可是……哦……这大腿……这屁股……这细腰……这胸脯!!啊啊啊啊啊!!根本停不下来!停不下来啊! 咳咳……那个,各位,请不要误会,我这是在应酬,应酬!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过去我不明白,当官的为什么容易变坏。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不是当官的容易变坏,是人本身就容易变坏——在某个瞬间,我已经想做坏人了。好在心中的良知之树生长的非常茂盛,没有那么容易枯萎,没犯错误。 当然了,说是没犯错误,也只是没犯大错误而已,小错误已经犯了一大堆了。我唯一坚守住的阵线就是嘴唇,我没主动亲人,也没让那两个女人亲我的嘴唇。虽然没有被亲嘴唇,但脸颊上没少被亲,还被舔了耳朵——那感觉超刺激的! 我和贾龙喝了大概一个小时,在这期间贾龙去了一趟厕所,是带着陪酒的女人去的,时间很长,而且回来时衣衫不整,显然是办事去了。这边的两个女人也想去厕所,我带她们去了一次,但是什么也没做。 不是我有坚持,有原则,而是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看。在厕所的时候,那两个女人死命往我身上贴,我差点就把持不住了。可是那种感觉实在太烦人,让我起不了兴致。我把她们留在厕所,去外面转了一圈,结果什么人都没找着。回来之后,我刚想解放心中的野兽,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就又来了。 我又出去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找人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消失了,但只要我一回去,那种感觉就又出现了。我被这感觉折腾的烦躁,只能带着女人们回雅间去。回到雅间之后,这种感觉消失了一阵,没过多久就又出现了。 这感觉让我心慌,慌到连色心都被压下去了。我不止一次的看向贾龙的腰间,想让他把佩枪借给我。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但我就是觉得,这样我就安心了。 贾龙看出我有心事,却没问我。无奈之下,我只能把话明说。为了让我安下心来享乐,贾龙让门外的两个特工在雅间周围仔细搜查。他们搜查的时候,那感觉就没了。等他们搜查完回来报告,那感觉就又出现了。 “龙哥,把枪借我。” 因为太过焦躁,我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强硬起来。贾龙闻言一愣,问我说。 “枪爷,您是不是喝大了?” “龙哥,相信我,有人在监视咱们。把枪借我。” 贾龙见我一脸严肃,半信半疑的掏出手枪,把枪交到我手里。我一拿到枪,心就稳了,那种感觉也消失了。在深吸一口气之后,我拎着枪走出雅间。在我走出雅间的一刹那,一种更危险的感觉骤然出现。 砰! 也许是在枪声响起之前,也许是在枪声响起的同时,我抱头蹲下。我感觉地板震了一下,知道那是弹头嵌入地板造成的。 子弹是从上面打过来的! 在杀手打第二枪之前,我已经用侧滚翻躲到了雅间外的柱子后面,所以第二枪依旧没有打中我。在这之后,雅间内就传出女人的尖叫声,然后我就听见贾龙大声叫骂着,让手下关门,紧接着就是关门的声音。 妈蛋的!贾龙!你这就把我给卖了! 在躲到柱子后面之后,杀手又开了两枪。这两枪都打到了柱子上,我觉得他这样做不是为了打我,而是为了把我压制在柱子后面,不让我出来还击。 我在明,敌在暗,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轻举妄动。雅间在二楼,我右边和后边都是墙,藏不了人。前面是柱子,二楼的护栏与柱子是平齐的,也就是说柱子后面也藏不了人。只有左边是过道,只要守住这里,我就是安全的。 枪声会引发骚乱,骚乱会引来警察,警察都是废物,但好在他们知道上报首都治安局和附近的军队。只要支援一来,我就彻底安全了。 也就是说,现在能做的事,只有等咯? 我转过身来,背靠着柱子,枪口朝向右侧——就是刚才的说的左侧,过道所在的方向。大概过了两分钟,雅间里传出了贾龙的声音。 “枪爷!您没事儿吧?!” 妈蛋的!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我顺了顺气,大声回答说:“没事儿!你们别出来!支援马上就到!” 其实我并不知道支援什么时候会来,我这样说,一方面是为了安抚贾龙他们,一方面是为了吓唬杀手。只要他因为害怕逃跑了,我们就安全了。 “知道了!支援马上就到!” 也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又也许是为了吓唬外面的人,贾龙大声喊道。 “外面的人听着!首都治安局的人马上就到了!第七军团的部队也马上就到了!识相的就赶紧举手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虽然不知道雅间内的情况,但我总觉得贾龙的这番话是躲在女人身后喊的——相信我,他真能做出这种事来。 唉,可怜了那四个陪酒的女人。今天遇到这样的事,不管她们之前都做过什么,完事后都不可能拿到钱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军队先一步赶到,然后才是首都治安局。我和贾龙从悠德楼出来的时候,军队已经封锁了街道,特工们也开始盘查封锁区内的行人。 “这个……枪爷,刚才实在是对不住。我的手下太无能,一听枪响就尿裤子了,直接把门关上了,还把您给关外面了。我让他们开门,他们还不开,您说他们这——哎呀!回去之后可得好好收拾他们!” 一个人的脸皮到底能有多厚,看看现在的贾龙,您就能知道个大概。我知道揪住这件事不放毫无意义,只能默许他的说法,表示这都不是事儿,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我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妈蛋的!有机会老子非得卖你一次! 第90章 危险感知 首都治安局的特工在现场进行了勘察。 他们从雅间外的地板和柱子里挖出四枚小口径弹头,又一楼大厅发现了四枚小口径手枪弹的弹壳。首都治安局技术处派来的专员当场就断定,这次暗杀是一点红做的。 “一点红经常在高处或低处射击目标,很少会在与目标平行的位置射击。” 正在雅间门口,指着二楼的横梁,比比划划跟我解释的男人,就是首都治安局技术处的专员。这人姓菜,白菜的菜,叫菜妙之。这人的身材与副团长差不多,但要比副团长胖一些,皮肤白净一些,年纪比副团长小很多,而且没戴眼镜。 “我认为,他这次是蹲在,或是趴在横梁上,对你进行的射击。从弹孔的入射角度判断,他应该就躲在那个位置。”他指了指对面走廊上方的横梁,“厕所就在那里,只要躲藏在那根横梁上的那个位置,两边就都能打到。而且那根横梁是接过来的,可以爬到这边来,看到这个雅间。” “既然都能打到,那他为什么不在我和龙哥去厕所的时候,或是我们在雅间吃饭,毫无防备的时候下手?为什么非得等到我拿了枪,走出雅间的时候下手?” “所以我才确定他是一点红。” 菜妙之伸出食指,自信的摇晃了两下。 “一点红杀人,只打眉心。你和贾组长吃饭的时候,是背对着那根横梁的。如果他在那个时候下手,就打不到眉心了。去厕所的时候也是同理,厕间里马桶的方向是背对着横梁的,在去厕所的路上,你们大部分时间是侧对着横梁的,他也打不到眉心。 只有在你们刚出雅间的门,或是刚出厕所的时候,脸才是正对着横梁的,也最容易打到眉心。不过,这也只是有机会而已。一点红必须保证一击毙命,而且必须是一枪打中眉心毙命,所以他不会轻易下手。 如果不是你有所察觉,拿着枪出去搜索,他恐怕要等到你们吃完饭之后,也就是你们最松懈的时候开枪杀人,因为这个时候行动的成功率是最大的。” “哎呀……这次真是多亏了枪爷了……” 站在我身旁的贾龙摘下帽子,用手帕擦了擦额上渗出的虚汗。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枪少尉一出动,一点红就一反常态的提前动手了呢?”菜妙之一脸疑惑的说,“我们认为,一点红是个枪法高超,心理素质极强的杀手。在这之前,他从未失手过,这是第一次。” “也许是因为枪爷能感觉到他吧?”重新戴好帽子的贾龙推测说,“这本事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如果换做是我,我也慌啊。” “虽然能够感觉到,但是枪少尉之前已经搜索过他了,而且并没有找到。就算是拿着枪出去搜索,也不见得会改变这个结果,毕竟之前去搜索的特工,就是拿着枪的。既然隐蔽的地方没有暴露,一点红就没有必要开枪。 而且我还有一个疑惑,那就是,按照枪少尉的说法,那感觉是断断续续的。每次他出去搜索,感觉就会消失,一回来,感觉就会出现。可是一点红始终在横梁上,不管枪少尉是在雅间里,厕所里,还是在过道里,他都能看到,而且可以持续监视。 作为一个杀手,让目标离开视线是大忌。枪少尉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随时可能逃走。在这种时候放弃监视,这不是明智之举。所以我觉得,枪少尉感觉到的应该不是视线,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别的东西?”我皱起眼睛,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们来做一个实验吧。”菜妙之朝我微微一笑,“枪少尉,麻烦你背对着我,沿着过道往前走,我说停你就停。” “嗯。” 我点了一下头,沿着过道开始往前走。还没走出几步,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就再次出现。我下意识的转头一看,见菜妙之正用一把手枪对准我。在我回头之后,他便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将枪口放下了。 “果然如此。” 他走到我面前,晃了晃手中的枪。 “枪少尉,你感觉到的不是视线,而是枪口,或是即将到来的危险。如果你感觉到的是枪口,在有感觉的时候,一点红应该是在用枪瞄准你,想要确定射击角度。你一展开搜索,他就收起枪,躲藏起来。如此往复,就会出现感觉时有时没有的情况。 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后者。在最后,你躲开一点红那一枪的时候,你是突然感觉到了危险,然后蹲下,躲开了那一枪。以我对一点红的了解,那一定是必中的一枪,否则他不可能开火的。而这一次你感觉到的不是视线,而是明显的危机感,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菜妙之的话很有道理。我思考着他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说起来,昨天我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就是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一回头,就发现一群人要抓我——对了!以前也有过这种事!” 我拍了一下手,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时候我还在上学,前些天我带着同学和别人干了一架,打赢了,那伙人为了找回场子,想要埋伏我们。那天走着走着,我就感觉不对劲。我一回头,就看见十几个人抄着家伙杀过来。当时我们就五个人,打不过,我就让大家分开跑。因为跑的早,最后都跑了。” “真是神奇。”菜妙之苦笑着摇了摇头,“要是放在以前,有人和我说这种事,我死也不会信的。可是现在,这种事就发生在眼前,我想不信都不行了。” 在我和菜妙之认真分析案情的时候,贾龙凑上来,神经兮兮的问道。 “菜专员,您觉得,一点红这次是想杀枪爷,还是想杀我啊?” “不清楚。”菜妙之撇了一下嘴,“一点红这个人,杀人毫无规律可言,好像完全看心情,想杀谁就杀谁。他也许是想杀你,也许是想杀枪少尉,也许是想把你们两个都杀了,反正我是猜不到的。 就算我能猜到他想杀谁,这也毫无意义。咱们现在连一点红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他想杀谁,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你想寻求局里的保护,我现在就可以明确的答复你,不可能。他在暗,我们在明,杀一个人,比保护一个人容易太多,成本也要低很多。只要他想杀你,我们是耗不过他的。你和枪少尉现在能做的,只有凡事小心,少去危险的地方。除此以外,我也给不出更好的建议了。” 我和一脸惊恐的贾龙对视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实我也很害怕,只不过我已经在死亡线上踩过两次,有了一些抗性,所以才会表现的这么镇定。我谢过菜妙之的建议,然后准备离开。在我离开之前,菜妙之叫住我,给了我一张名片,说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他。 我再次对菜妙之道谢,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91章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回到宿舍便一头扎在床上的我感觉浑身无力,就好像床铺把力气全吸走了似的。 说起来,毕锦的房间还藏着一万四千块钱呢。 只有我知道这笔钱藏在哪里,如果我死了,这笔钱要么烂掉,要么便宜别人,反正肯定和枪家没关系了。 还是以前的想法对。不管有多高的地位,不管有多少钱,只要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样说来,我是不是要变回以前的样子,只要混日子就好? 我放空了脑袋,翻了个身,傻傻的看了一会儿天花板。 不行。步子我已经迈出去了,迈出去的步子是收不回来的。 再者说,保命和往上爬并不矛盾。我这次遇险,不是因为贾龙那个计划,也不是因为我在往上爬,而是因为我被疯子一点红盯上了。 那可是一点红啊!按照菜妙之的说法,我是第一个从他枪口下活下来的人! 妈蛋的!老子都能从一点红的枪口下活下来,还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里,我又翻了个身,把脸转向窗户的方向,然后我就看见了一张堪比精美雕塑的标致脸庞。瓜子脸,大眼睛,长睫毛,小巧的鼻子,粉嫩的嘴唇,配上自然卷的长发,比商店里卖的洋娃娃还要可爱。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床上突然出现一个人,换做谁都会被吓个半死——哪怕她可爱的像只洋娃娃。我“腾”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差点后仰摔下去。 “哼,一惊一乍的。” 可爱的面容下,是仿佛从冰窟里传出的清冷声音。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我仔细一看,发现这脸庞也有些熟悉。 “你……你是……” 少女从床上坐起来,用手将自然披散着的自然卷头发束起,拉直,用冰冷的目光看向我。 “记起来了吗?” “你是……你是……你是那个小姑娘?!” “给你三秒钟的时间收回刚才的话。三,二,一。”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少女是什么意思,一把精巧的手枪就顶在了我的额头上。 “有什么遗言吗?” “呃……有。” “说。” “那个……能不能先把枪放下,咱们好好谈谈?” 少女用复杂的目光看了我几秒钟,把枪口向后移了一点,但还是对准我的额头。 “你这个人,油嘴滑舌的,我无法相信你。” “我怎么就油嘴滑舌了?” “你前天说过什么,今天又做了什么,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 前天说过什么,今天又做了什么?嗯……容我仔细想想。 “算了,这不重要。”少女微微皱起眉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哈?!” “别装傻。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枪口再次顶在我的额头上,由于话题转变的太快,我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只能一脸茫然的看着她,试探性的回答说:“我……我一翻身……就……发现你了呗?” “少和我贫!” 少女目光一凛,用枪口怼住我的额头。 “是气息,声音,影子,还是别的什么!” 气息?声音?影子? 这时,我总算注意到她穿的浅棕色上衣和同样颜色的裤子。上衣看起来很宽松,但结构却很紧凑,没有一块布料是多余的。衣服的袖口,衣摆里是缝了细绳,有绳头露出来,可以紧紧的束住手腕和腰部。 裤脚也是类似的结构。上衣和裤子上布满了黑色的小点,那点很小,估计比针孔还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还以为是上衣和裤子脏了,或是蒙了灰。 穿着这身衣服,藏在以红、橙、黄之类的暖色调为主的地方,应该很难被发现吧? 说起来,悠德楼二楼的横梁不就是红色的吗! “你……你是……一点红?!” 不可能吧! 那种级别的杀手,怎么可能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呢! “还行,脑子不笨。”一点红稍稍垂下眼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许你不信,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今年二十二岁了,只不过身体发育的慢了一点。” 这是“一点”吗?! “如果你再敢胡思乱想,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一点红’。” 别!大姐!我不想了!我不想了还不行吗! 我高举双手投降的动作让一点红的眼色好看了一些——之所以说是眼色,是因为这家伙脸上根本就没有表情。 唉,真是浪费了这张漂亮脸蛋。 “呃……那个,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不能。”一点红冷冷的回答说,“如果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也许会回答你的问题。” “啊……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我将自己的经历,和菜妙之的推论讲给一点红听。一点红听过之后,眉头紧锁,一连摇了好几次头。 “这不科学。” “我也觉得这不科学。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就是这么发现你的——与其这么说,不如说我只是感觉到有危险。我根本就没发现你,如果你没开枪打我,我肯定找不到你。” 一点红眯起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放弃似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就当是这样吧,谁让你躲过那一枪了呢。” “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确实想杀你,但是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想杀你。你这个人,很复杂,好像很讨厌,又好像不太讨厌,还好像很不错。我头一次遇到你这种人,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处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你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你的枪法很准,在小巷的时候,你连开五枪,用时不超过两秒,每枪都是手腕,没有一枪打偏。这种程度的快点射,连我都做不到。 我曾经想过,要拉你入伙,在思考过之后,我认为成功的可能性太低,所以就想把你干掉,以绝后患。可是真到了动手的时候,我又不确定该不该杀你了。 你虽然做了让我讨厌的事,但还没讨厌到让我想杀人的地步。我认真考虑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决定杀你。因为你拿起了枪,拿起了枪就是向我挑战,为了‘一点红’的名誉,我必须迎战。最终,你赢了,我输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第92章 合作 “虽然输了,但是我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雪耻的机会。失败过后要反省,我反省了,却反省不出任何过错。” “于是你就来找我了?”我苦笑道。 一点红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现在过错已经找到了。情报收集不全,导致判断失误。” 哈……还真是个认真负责的杀手。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不知道。” 一点红挪开枪口,将手枪随手丢在一边——她敢这么做,说明手枪要么上了保险,要么没装子弹。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想杀我。 “明明很想雪耻,但在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却要不停的说服自己杀你,而且最后还失败了。我不明白,我为什么杀不了你。我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还在你这种人面前放下枪。” 我也不明白,像我这种惜命的人,被你面对面用枪口顶住脑袋,也只是感觉到普通的害怕,一点都不慌。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就是莫名的觉得,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理解我。” 哈……巧了,我也有这种感觉。虽然从没和她认真聊过,但我也莫名的觉得,和她聊天肯定不会感到无聊。 在与一点红对视了一眼之后,空气就陷入沉默。我说话,她也不说话,我们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对方。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经常在路边看到的情形,就是两条狗相向而行,在发现彼此之后,立刻原地站定,一声不吭的看着彼此,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在看了一小会儿之后,它们就会谨慎的走向对方,彼此嗅来嗅去。嗅过之后,要么分道扬镳,要么结伴而行,要么就地交配——呃,交配?! 在热血上脑的瞬间,一点红那与小姑娘无异的身材就将我的欲火全然浇灭,甚至让我生出了一丝罪恶感。 “你现在一定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 “不不不!没有没有!完全没有!” “连续且重复的,带有强烈语气的否定,是慌张或是心虚的表现。也就是说,你确实在想失礼的事。你的视线刚才向下移动了一些,应该是在看我的胸部。呵,胸部平到让你提不起兴致,真是对不起呢。” “呃……那个……对不起……我……我也不能说我不是故意的……怎么说呢……男人基本都是这样……这是一种本能……几乎无法抗拒的……” “你不需要道歉。如果看到你的鸟小的像花生米似的,我也会提不起兴致。” 呃,好犀利的反击! 我不由的起了好胜心,也反击道。 “如果我鸟的尺寸让你满意,你就会提起兴致咯?” “抱歉,就算你鸟的尺寸让我满意,你的脸也让我提不起兴致。” 妈蛋的!居然说不过她! 算了,爹说的好,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和女人一般见识。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我开口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那要看你的决定。”一点红说,“如果你想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想和我合作,我们就可以继续谈下去。” “你就不怕我举报你,或是现在就把你抓了,送到首都治安局领赏吗?” “你不会。”一点红用冰冷且清澈的眸子看着我说,“虽然毫无根据,但我确信你不是那种人。” “不,不是毫无根据。上次我救了你,所以你才会这么想。倒是我,我现在有些信不过你。我救了你,你却想杀我,这不是恩将仇报吗?你让我怎么相信一个恩将仇报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抓起来?经过上次的事,你应该已经清楚,我不擅长体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我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就像你不清楚你为什么杀不了我,还和我说了那么多话一样。”我耸了耸肩,“算了,咱俩还是别绕弯子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举报你,也不会抓你。而且你心里明白,不是我要和你合作,而是你要和我合作。如果你想和我合作,那就直说,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一点红用复杂的目光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放弃般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就目前而言,你确实不需要我。对于我来说,你也不是必要的。但是如果有你帮忙,我做事会方便很多。如果你有意接受合作,我开出的价码是,你帮我一次,我就帮你杀一个人。要杀的人必须是我能杀的了的,而且是杀完之后可以全身而退的。在杀人的过程中,你必须全力支援我,为我提供保护。” “实话实说,我不喜欢杀人。”我苦笑道,“不过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也说不准。这样吧,以后如果你需要我帮忙,就来找我。如果我能帮上你,完事之后你就要帮我一个忙。在帮忙的过程中,你和我都要全力支援对方,为对方提供保护,怎么样?” “我只会杀人。”一点红面无表情的说,“除了杀人以外,我想不到什么能帮你的事。如果你对我的身体感兴趣,我们就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 “呃,你放心,我不会提出那种要求的。”我一脸尴尬的说,“况且你的忙我也不见得帮的上。我说了,我不喜欢杀人。如果你让我帮忙杀人,我是不会帮你的,顶多能在你遇到危机情况的时候,给你提供有限的保护。以你的技术,应该很难遇到这种危机情况吧?” “这么说来,我们好像很难用上对方。” “哈……确实。” “不过,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嗯。” “那就这么决定了。” 一点红将身体挪到床边,下了床,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套粗布花袄。我探出身子一看——好嘛,地上还有一条花棉裤和一双花棉鞋呢。 “对了,差点忘了问。你是哪边的人?” “嗯?”一点红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我,“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的后台是谁。” “我没有后台。”一点红眨了眨眼睛,“我始终是一个人。如果是立场的话,我更偏向革新党。” “那你还杀革新党?” “我杀的是革新党中的败类。” 说罢,一点红歪了歪头,更正道。 “我杀的人都是败类。” 第93章 分析 革新党不是一个统一的政党或组织,而是一种观念。即“旧制糜烂,革旧立新”,所以才会得名“革新党”。 革新党内部分为很多派别,每个派别的想法都不一样。用一点红的话说,她是独门独派独人的革新党。在她看来,杀人是一种归正秩序的手段。只要把社会败类都杀了,世界上就只剩下好人,就太平了,这就是她的革新之道。 “师父说,我是天生的杀手。” 一点红一边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穿棉裤,一边用古井无波的语气说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既然擅长杀人,就要利用好自己的优势,做些对社会有益的事。” “师父?你不是说,你始终是一个人吗?” “对,我始终是一个人。” 一点红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我。 “师父只是教了我枪法,还有潜行、乔装与收集情报的要门。他曾经是个杀手,但现在不是了。他不知道我是一点红,也不赞成一点红的做法。” “那你还继续杀人?” “师父是师父,我是我。” 一点红转过头去,继续穿棉裤。 “而且去年他就死了,是自杀的。以前我就劝过他,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太在意,他却不停,成天坐在院子里自怨自艾,自我责备,自我怨恨。我管不了他,只能等着他死。我早知道他要死,早就知道。” 这本来是个很沉重的话题,可从一点红的口中说出来,却只给人一种轻微的凄凉感,一点也不沉重。 我坐在床上,看着她穿好棉鞋。她往门口走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是从哪儿进来的?” “一楼的窗户,然后顺着走廊找过来的。”她头也不回的回答说。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因为调查了。”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你很有名,很好调查。” “我很有名?” 我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一点红以点头作为回应。 “虽然有名,但调查也需要时间。我之所以能这么快找到你,是因为调查你的不止我一个。我从其他人那里截获了情报,这让我省了很多时间。” “其他人?还有谁在调查我吗?” “有很多。我截的人是翼王府的,出了他们以外,还有很多人在调查你。” “翼王府?”我咬了咬嘴唇,“他说没说,他们为什么要调查我?” “说了。他们有两个目的,第一,弄清你是什么人,是站哪边的;第二,弄清相宁家的长孙和翼王的三儿子被关押的位置。” “他们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 “那他们为什么不来救?” “因为救人没有意义。”一点红说,“首都治安局掌握着大量的人证物证,而且是合法抓捕。如果把人救出来,就成了劫狱,增加礼王一派的攻击口实。” “那他们还调查什么?” “调查你的底细。首都治安局已经放出消息,说人已经转到你手里。根据翼王府的调查结果,你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是负责挡枪的。他们想找到你背后的人,弄清他的身份。” “呃……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想知道我背后的人是站哪边的?” “嗯。”一点红面无表情的点了一下头,“根据调查结果的不同,他们会制定不同的策略——这不是那个人说的,是我个人的推测。从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你应该是元兴陆校,也就是文祥武一派的。 在这次事件中,文祥武保持了中立态度,你所在的第七军团也尚未表态,不支持任何一方。可是作为派系底层成员的你,却帮助了礼王一派。如果你的行动得到了上面人的默许,就说明文祥武是倾向于礼王府的。 礼王在朝中的势力是弱于翼王的,在其他派系尚未表态的情况下,即便礼王一派占理,也拿翼王一派没什么办法。如果你是私自行动,就说明礼王一派是想利用你来拖延时间,争取其他派系的支持。这样的话,翼王就会趁自己优势较大的时候果断出击,解决这次危机。 如果你不是私自行动,为了不得罪文祥武一派,翼王就不能轻举妄动。他们要先去和文祥武谈判,争取让文祥武保持中立,以保持当前的优势。不过不管调查的结果如何,翼王一派的行动都会围绕着朝廷进行,不会理会你这个小小的马前卒。” 唔……原来如此。 怪不得毕锦会那么确定的说,不论成功与否,我都不会有事。 “那……那万一我出了事,比如说被人打了闷棍,给绑走了,还让人上了刑,会怎么样?” “文祥武会很生气。” 一点红从身旁拽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文祥武是出了名的护短,也是出了名的爱才。动他看中的人,就是打他的脸。不论原因如何,他都会去兴师问罪。如果对方做的太过分,文祥武甚至会直接站到他们的对立面,积极的攻击和打压。 我觉得翼王府的人不会做出这种蠢事。前些天文祥武在这里搞出那么大动静,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夸奖你,只有傻子才会在这种时候动你。” “可你不是——” “我不一样。”一点红轻描淡写的说,“我不怕文祥武。就算是全城通缉,他也不可能抓到我,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我却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人,想杀谁就杀谁。 你不要以为救过我一次,就很了解我了。上次的事情是意外,如果不是管了你家的闲事,我绝不可能被发现。 当然了,这其中有我的失误。我过于意气用事,也过于想当然。看见穿军装的人掠走女人,就以为他想趁乱干坏事,想要顺手处理一下。吃一堑长一智,今后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哈……我现在大概明白贾龙的计划是什么了。 我是司琮魄联合十几名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举荐给文祥武的“优才”,只要把人送到我这里,翼王一派就不敢轻举妄动。礼王一派的人似乎已经渗透到翼王的阵营里,可以打着翼王的名号行动。只要翼王阵营的人抓了我,打了我,就会触怒文祥武,引发局势动荡。 这计划看似有效,却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礼王的势力比翼王弱。既然礼王的人能渗透到翼王的阵营,翼王的人肯定也能渗透到礼王的阵营吧? 一旦礼王一派的计划暴露,翼王一派的人就会有所准备,甚至会派人保护我。而且他们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说不定还会制定计划反击。万一礼王这边输了,“一身黑”和“一身灰”恐怕会被无罪释放,到时候,使坏折磨过这两位爷的我,会是什么下场? 第94章 不一般的人 我不知道翼王的势力有多大,但可以确定的是,只要他想搞我,我就必死无疑。 而且“一身黑”看上了我的女人,我不会放弃由影,也绝对不会让他再伤害由影。“一身黑”的背景太大,我是敌不过他的。如果这次弄不死他,今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一点红,如果这次礼王赢了,翼王会怎么样?” “翼王不会被怎么样,但是相宁家会完蛋。”一点红回答说,“翼王在朝中的势力很大,不可能一次性拔除。礼王能做的,也只有最大限度的削弱翼王的羽翼。相宁家作为翼王最大的盟友,必然会被礼王连根铲除。” 相宁家会完蛋,也就是说,“一身黑”会死咯? 可问题是,我不光搞了“一身黑”,还顺手搞了“一身灰”。“一身灰”是翼王的儿子,他肯定不会有事。如果翼王因为这件事报复我,我还是得玩儿完。 要不要改变一下态度呢……嗯……嗯?等等! 我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一点红。 她怎么知道这么多事?还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 我估计就算现在把毕锦找过来,让他摆明车马给我分析,也不分析不出这么多事来。她说的很多事,都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比如说礼王和翼王在朝中的势力情况,这种事恐怕只有身在朝中的人才知道。 我低下头思考了几秒钟,抬起头,半认真半试探的问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贾龙说,这件事得到了皇帝的同意。如果皇帝参与进来,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大概会加速事件的进程吧。”一点红不假思索的回答说,“现在的皇帝没有多大实权,甚至连皇城侍卫都没完全控制住。他之所以能上位,是因为他上位的时候,军方也好,朝中也好,都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各方势力谁也奈何不了谁。 当时他因为调停第三军团和第八军团的纷争,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他背后没有任何势力支持,也没有任何倾向。为了避免冲突扩大,造成无休止也无意义的内耗,各方势力达成协议,将无权无势,且完全中立的他推上了皇位。 不过皇帝毕竟是皇帝,不管有没有实权,大家都得给他一些面子。只要他愿意推波助澜,事件很快就会结束的。” 嚯——!居然连这种信息都知道!而且就像是亲眼看见似的!还说的这么详细! 这家伙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呃,她的身份本来就不一般。 我居然在和元兴城最出名的杀手面对面的坐着,还像朋友似的聊天。这事就算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吧? “真是不可思议……” 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心里话就从嘴唇间漏了出来。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一点红自然的接下话头,说道:“单就能力而言,你这个人很危险,可我却一点也不害怕你,还很想和你说话。在小巷里的时候也是这样,脑子里明明想着要快点干掉你,却还是忍不住听你说话,浪费了宝贵的时间。这次失败后,我以为我会很愤怒,很不甘心,但结果却完全相反,我心里几乎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不是说,你很想雪耻吗?” “雪耻归雪耻,但不甘心的感觉是没有的。”她淡然的说,“也许是你在小巷里开的那五枪影响到我了吧,那种操作我是做不到的。至少在近距离速射方面,你比我强。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没觉得不甘心。 你呢?从咱俩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表现的很淡定。我知道第一次你是装的,是为了在女人面前逞能。但这次你不是装的,你虽然害怕,但你怕的不是我,而是枪。你怕枪走火,所以才会害怕。等我把枪放下,你就不害怕了,这是为什么?我是说,你为什么会相信我?如果你不相信我,你肯定会害怕,而且是害怕我,不是害怕枪,不是吗?” “呃……这个……我也不清楚。”我撇着嘴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说道:“我很早就听说过你的事,一开始确实有点怕你,但后来就不怕了。这也许是因为,你杀了我想杀的人?先明学院的副院长,你对那家伙有印象吗?” “没有。”一点红毫不犹豫的回答说,“既然是我杀的,那他就是败类,死有余辜。” “呃……你杀了这么多人,就没杀错过吗?” “没有。”她用确信的目光看着我,“我不可能杀错人。在杀人之前,我会反复确认,这个人配不配作为一个人活下去。如果不配,就杀。” “你在小巷里没有立刻开枪,就是为了确认我该不该杀?” “不,我只是想让你转过来,打你的眉心。”一点红学着我的样子,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谁知道你是个话唠,说起来就没完了。后来发现是误会,就不打算杀你了。” “哈……那假如,我是说假如,我该杀,在杀了我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我的女人看到了你的脸,如果她们被抓到,严刑拷问,肯定会供出你来的。” “我不会让她们被抓的。”一点红用自信的目光看着我,“杀了你之后,我会带她们离开这里,让她们离开元兴,在外面给她们安排去处。” “哦……如果你不杀我,我们就不知道你是一点红,只会把你当成普通的杀手,是这样吗?” “没错。”说罢,一点红叹了一口气:“可惜,出现了意外,差点在阴沟里翻船。” “这错不在你。你又不是神算子,怎么可能料到所有的事?” “杀手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预料到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我没有做到这一点,这就是失职。” 就这样,我和一点红聊了很久,从下午聊到天黑。 我们聊了很多事,大部分时间都在讨论暗杀技术,剩下时间则是聊和枪有关的话题。我本以为一点红和我一样,天生就有用枪的天赋,事实却刚好相反。 因为体型娇小,一点红的手掌也很小,使不了太大的枪。她的体质也不是很好,在女性中属于一般水平,且缺乏爆发力和耐力,但胜在身体轻盈,行动敏捷,且头脑冷静。她没有用枪的天赋,她现在的枪法这么准,完全是苦练出来的。 虽然一点红从未提到过自己的家事,但她的家境一定非常好。她说,她每个月至少要去郊外练三次枪,每次至少打五百发子弹,而且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换一把枪。她用的手枪看起来很贵,子弹应该也不便宜。 就算她一个月打一千五百发子弹,每半年换一次枪,每年在枪械和弹药上的花费也是一笔巨款。她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眼中没有任何波动,那感觉就像平常百姓在路边摊花了几分钱似的。 在得知我有迥异的射击天赋之后,一点红觉得很不公平。她越发的不理解,为什么会莫名的相信我,还会和我有共同语言。 “明明从里到外都不一样,连想法都是反着的,却能聊到一起去,还不会发生争执。聊过之后,还觉得很放松,这真是太奇怪了。” 在离开之前,一点红如此说。 “如果今后有机会,我还会来找你聊天的。” “随时欢迎。” 我微微一笑,目送她走出了房门。 第95章 发饷 这天我睡的很晚。 在入睡之前,我一直躺在床上,想一点红的事。 其实从第一次看见她开始,我就觉得她不可怕。现在一想,她不仅不可怕,还有些可怜。 她给我的感觉,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孤独。小学上艺术课的时候,老师给我们展示过一幅画,画中只有两样东西,一样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另一样是位于大海正当中的小舟。 那小舟非常小,而且很破,连帆都没有。盯着它看久了,会莫名的生出一股孤寂的感觉,想要立刻找人说话,或是找个人多的地方呆着。 现在我一想起一点红,脑海里就会浮现出这幅画。她自己也说了,她始终是一个人。我觉得,她的意思不是说,她是孑然一身,无依无靠。而是没有朋友,也没有可交流的对象。 她今年二十二岁,长得却像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这就常理来说是不正常的,很容易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我不好妄加揣测,只把这当成她孤独的可能原因之一。 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以及冷淡到冰点的态度,也是可能原因之一。讲真,如果我和她在大街上相遇,就算她长得漂亮,我也不会主动找她搭话。就算去搭话了,也会被她冷淡的态度惹火,愤然离开。 还有就是,这家伙是个做事非常认真的人,而且非常容易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所做的事情上,从而忽略周围人的感受。上小学的时候,我就遇到过这种人。实话实说,这种性格并不讨人喜欢,甚至会让人觉得他们太过以自我为中心,从而对他们产生厌恶感。 小学时遇到的那个人,学习特别用工,劳动时也非常卖力。但他实在是太认真了,总是想把事情做到完美。清扫教室的时候,大家都想快点结束工作,好出去玩,他却非要把工作全部做好,做完美,才肯走。他干活时,有同学来劝他,说别干了,去玩吧,他却理都不理,就知道闷头干活。 最后,大家都出去玩了,只剩下他自己在教室里干活。最后老师表扬了他,引起了部分同学的嫉妒,导致他在班级里被孤立。如果不是洪果力拉上我,帮了他摆脱了被孤立的困境,最后他很可能成为那种专门负责被人欺负的人。 从那时起我就意识到,把本职工作做的太好,或是太受上面赏识,对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先把身边的人和下面的人处理好,和他们搞好关系,这样才不会在受到赏识,或是被提拔之后被孤立,这才是最明智的交际方式。 交际是门学问,可惜学校不教。如果学校不教,家里人也不教,自己又没有这个天赋,那这个人的处境就非常糟糕了。 也许——我是说也许,也许一点红心里是想找人说话的,想和人交朋友的。只不过她一直无法低下那颗高傲且冰冷的头颅,所以才一直孤独着。直到她遇到了我,暗杀的失败,让她有了必须找到我,和我面对面交谈的理由。 聊天这种事,只要把话题打开,就能一直聊下去。只要能聊下去,就能彼此了解。只要对方身上有自己认可的地方,就能生出好感。只要有了好感,就会主动靠近。所以最后她才会说,以后还会来找我聊天的。 至于她对我有信任感,可能是因为我有一副人畜无害的相貌,再加上我身上没有戾气,给人一种很好说话的感觉。而我对她的信任感,可能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也可能是因为感觉到她内心的孤独,产生了怜悯心。 当然了,这些都是我个人的推测,事实可能并非如此。我现在能确定的事情只要一样,那就我很期待与一点红的下一次见面。 西历1月17日,皇历的十二月十日,再有二十天就过年了。 第七军团是负责维护元兴城治安的军团,平时想怎么放假就怎么放假,唯独过年前后不行。因为这段时间,元兴城是最乱的,犯罪率也是最高的。在真正的罪案面前,警察总署就是个摆设,如果第七军团放假了,元兴城的治安就得由首都治安局单独负责了。 元兴城这么大,首都治安局哪能管的过来啊?为了让第七军团老老实实在元兴城里呆着,首都治安局给我们申请了一笔“年终补贴”——说白了就是加班费。 加班费属于津贴外收入,金额约等于补贴对象两个月的津贴。也就是说,在年前那个月的月初,我能一下子领到半年份额的津贴。 今年的大年三十是在西历的2月6号,一般来说,津贴都是5号以后发。快到年三十才发钱,士兵们肯定会非常不满。 一到年关,事情就多了,就没功夫玩了。过了年之后,第七军团就会分批放假,让士兵回家探亲。既然是回家探亲,肯定是要带东西、带钱回去的。等士兵们回来,口袋里的钱已经不剩多少,没法尽情享乐了。 在这种时候,上面就会提前二十天发放补贴,让士兵们在年关之前好好爽爽,士兵们爽够了,就能安心干活了。军官的额外津贴,就是多于十二月份额的津贴,也是在这个时候发。 17日上午,我得到了发饷的消息,下午正式开始发饷。这次的年终补贴比两个月的津贴高一些,是240块。加上三个月的额外津贴,660块,一共是900块,全是十元的纸钞,拿起来是厚厚的一沓。 发饷的事,可以不通知毕锦和闵海,但必须要通知司琮魄。毕锦是“镀金军官”,闵海是走关系留在第七军团的“前镀金军官”。镀金军官也好,前镀金军官也好,都是没有饷钱拿的。司琮魄是正经八百的军校毕业生,是走正规途径进第七军团的,他自然是有饷钱拿的。 我之前说过,军官的津贴标准比较复杂。因为复杂,所以操作空间很大。司琮魄的军衔是上尉,职位是副连长,正常来说,他的月津贴应该在280块左右。可是实际情况却是,他的月津贴是我的两倍多,每个月能拿500块钱。 一个月500,三个月就是1500,加上年终补贴1500,一共是3000块。十元的纸钞一百张一沓,他能拿三沓整。 每次发饷的时候,他都会向我显摆一下,说什么好好努力,多干活才能多挣钱——放你娘的屁!你小子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儿,一个月拿500。我在军队帮你干活,累死累活的,还有生命危险,一个月才拿220。多干活多挣钱?我呸!呸呸呸!我呸死你! 这次也不例外。但是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显摆过后,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搂住我的肩膀,说是要带我去吃饭。 我注意到他说的“带”字,以前他这样糊弄过我好几次,以为他是要请我吃饭。结果吃完饭之后,这混蛋让我付账,还理所应当的说:我说带去你吃饭,又没说请你吃饭,我职位比你高,当然得你请我啦! 呸!臭不要脸! 虽然心里骂了他一万遍,但这家伙毕竟对我有大恩。先是把我带到军队,现在又和同学一起联名保举我,让我得到了文祥武的夸奖,有可能进入元兴陆军军官学校进修。这么大的恩情压在身上,可不是请吃几顿饭就能卸下来的。 唉,请客就请客吧。 反正这家伙也不会去什么高档饭店消费,顶多撸个串儿,花不了几个钱。 在长叹一口气之后,我便跟着司琮魄离开了军营,朝着最近的烧烤店去了。 第96章 定位 我和司琮魄在烧烤店吃了顿便饭,喝了点酒。正如我预料的那般,是我结的账。 从烧烤店出来之后,司琮魄叫了一辆人力车,拉着我坐了上去。人力车虽然算是大车,但挤两个大男人还是很勉强的。好在我俩都不胖,挤下了。车夫也够壮实,能拉着我们跑。 我们的目的地是筑瑛家。我觉得他应该有话要和我说,就老老实实的跟着去了。在车上,司琮魄的嘴巴一直没闲着,嘚嘚嘚的说过不停,说的都是废话,也不知是喝兴奋了,还是想靠说话来打发时间。 到筑瑛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因为路程比较远,车夫十分辛苦,我们下车的时候,车夫已经喘得不像样了。本来定好的价钱是3块,我给了他5块。车夫连连道谢,我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转过头来的时候,我看到司琮魄正一脸玩味的看着我。 “你这是想在我面前表现一下?” 车夫走后,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这样说道。 “表现什么?”我翻了个白眼儿,“咱们本来应该坐两辆车,花6块钱。我给他5块,我还是赚的。倒是你,干嘛非拽我上一辆车?” “当然是为了给你省钱了。”司琮魄露出厚脸皮的笑容,“你要是不多给他两块钱,我能给你省三块呢。” “你要是真想给我省钱,那就你付账啊?” “那不行。”司琮魄拍了拍胸脯——准确说是放在大衣里侧口袋里的几沓钞票,“这些钱都是有用的。” 有用?给你的组织花啊? 我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司琮魄微微一笑,拽着我的胳膊,走向筑瑛住所的房门,轻轻敲了三声,然后略重的敲了一声,紧接着又轻敲了两声。 这是暗号? 这念头刚出现,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这么快! 她该不会一直等在门口吧? 在看见筑瑛温柔中带着一丝慵懒的笑脸的瞬间,我便回想起在酒店时发生的那些事,心中的野兽开始躁动起来。 “来了啊。” “啊,来了。” 司琮魄大方的走进房门,随手将筑瑛揽进怀里,往屋里走。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态,我突然感觉非常不爽,很想打司琮魄一顿。这冲动来的很猛,却意外的好压制。只是一个深呼吸的功夫,我便整理好情绪,跟着走了进去,转过身来把门关好。 “失礼了。” 背后传来司琮魄的声音,我转头一看,见他与筑瑛已经分开。他脸朝着筑瑛,这话显然是对筑瑛说的。 “都六年多了,你还这么说。”筑瑛淡然一笑,“你最好是改一改——这话我也说了六年多了,估计你是改不了了。” “没办法,性格使然。”司琮魄随手拽过一张椅子坐下,“实话实说,我不适合干这一行。虽然没上过战场,但我可以把话撂在这儿,领兵打仗我绝对在行。可在这方面,我实在是不行。” “所以你就相中他了?” 筑瑛将视线转向我,露出玩味的笑容。 “确实,他很有天赋,很适合干这行。” “哈,一开始我还真不是这么想的。”司琮魄苦笑着说,“我就是觉得他人不错,是个好苗子,想招到身边培养一下,谁知道一不留神就捡了个宝。” “喂,你俩够了啊。”我不爽的翻了个白眼儿,“当着我的面说这些……告诉你们啊,我是绝对不会加入你们的!” “你可以不加入。”司琮魄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也没说要让你加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想让你做什么,仅此而已。” “你们是什么人,我已经知道了。但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我还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走进客厅,拽过一张椅子,坐在了离司琮魄大约两米远的地方,面朝着他。 “可是你对我有恩,我们枪家人讲究今生的恩今生报,所以我现在只能听你安排。” “你这种性格很好,也很麻烦。” 司琮魄说这句话的时候,筑瑛端着盛着茶壶和茶杯的方盘走向了厨房。 “只要对你有恩,就能利用你。如果站在我们对立面的人也对你有恩,你就不会站在我们这边了,对不对?” “没错。”我毫不犹豫的点了一下头,“我不会参与恩人之间的斗争。如果你们非要让我站在其中一方,那我就只能去死了。” “理子,成大事者,不能感情用事,这点道理你应该懂得。” “我懂。可我不是成大事的人,我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虽然想往上爬,但我不是为了什么大事,只是为了我自己,还有我身边的人。” “我算是你身边的人吗?” “也许算吧。”我耸了耸肩,“但我只想把你当恩人看。” 司琮魄淡然一笑,双手环抱于胸前。 “目前来说,除了我以外,能称得上是你恩人的人,也就只有毕锦了吧?” “毕锦不是恩人,是兄弟。” “那对你来说,恩人和兄弟,哪个更重要?” “都重要。如果哪天你和毕锦起了冲突,我能劝就劝,劝不了就中立。” “如果你必须要帮一方呢?” “如果必须要帮一方,那就只能帮毕锦了。” 司琮魄嘟起下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大概明白我在你心中的定位了。” “你这么说,就不怕得罪人吗?” 这时,筑瑛端着方盘走了出来。她先给我递上一个茶杯,茶杯里装的不是茶,而是果汁,看颜色是橙汁。我接下茶杯,眼睛忍不住往筑瑛的胸部瞟了一眼。 “谢谢。如果他是那种会被得罪的人,我肯定不会这么说。” “你还真是个聪明人。” 筑瑛微微一笑,转身走向司琮魄,也给他递去一个茶杯。 “看样子他是不会加入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司琮魄道了声谢,接过茶杯,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 “我不是说了吗,我根本不在乎他加不加入。只要他肯接受我的提议,把我解放出来,去做更重要的事,这不就足够了吗?” 提议?能把司琮魄解放出来,去做更重要的事的提议? 在这个瞬间,我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第97章 提议 把结发妻子留在老家,却在元兴城包养了两个情妇的事,把司琮魄的名声搞得很臭。 如果他不是文祥武最看好的门生,也不是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恐怕没人愿意搭理这个家伙。司琮魄很清楚这一点,在接下那所谓的任务之初就知道,可他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变革总是伴随着牺牲。” 司琮魄抿着果汁,幽幽的说道。 “为了理想与大业,牺牲名声,遭人白眼,这算不得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无愧于心,也无愧于妻,这就足够了。 我不在乎名声,也不在乎白眼。可是这种任务真的不适合我,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力不从心。后来事情越来越多,我开始分身乏术。到了现在,我已经搞不清是我在掩护她们,还是她们在掩护我了。” 此时,我和司琮魄依旧在椅子上相对而坐,但是距离已经大幅度拉近,膝盖几乎要碰在一起。筑瑛站在我身后,手扶着靠背的顶端,丰满的胸部搭在手上,就在我的脑后。只要稍稍往后一靠,我就能享受到那温软美妙的感觉。 可是我不能靠过去。不是我假正经,而是经验之谈。在这之前,我已经向后靠过一次,被她敏捷的躲开了。在躲开后,还掩嘴嘲笑我说,你还真是对姐姐的身体念念不忘啊,羞得我面红耳赤,想找个洞钻进去,或是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别看姐姐现在是这副样子,以前可是很害羞的呢。”筑瑛慵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姐姐和羽江都是资料员,没有接受过外务培训。不是姐姐自夸,姐姐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很好,羽江虽然身材上差了些,但脸蛋比姐姐好看。 你是知道的,在这元兴城,漂亮女人很容易惹上麻烦。资料员不能被怀疑,也不能惹上麻烦。所以琮魄才会做我们的保护伞,掩护我们工作。可是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的事情很多,很多时候顾不上我们,到后来甚至连给我们打掩护的时间都没有。 没人打掩护,我们就只能自力更生咯。羽江你是见过的,以你的眼光,应该能看出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没法,也不可能变成我现在这种方便行动的样子。既然她不行,那就只能我来咯。为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姐姐可是吃了不少苦呢。呐,姐姐是不是很厉害?” 哦哦哦哦!好厉害! 咳,咳!我说的是筑瑛这个人,绝对不是刚才碰到我后脑勺的柔软胸部。 “资料员的任务是从情报员手中接收情报信息,并对信息进行整理、保存和输出。”司琮魄一本正经的说道,“筑瑛和羽江在这方面的能力都很优秀,但问题是,我们不能像能见光的情报机构那样,光明正大的把情报送到一个地方保存起来。我们的情报传输只能在暗中进行,而且绝对不能引起他人的怀疑。” 哦……这么说的话,以前他和筑瑛一起去赌场玩,筑瑛总是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敢情是传输情报去了? “为了确保安全,在去接收或是传输情报的过程中,资料员和保护者必须一起行动。一旦发生意外,两人就可以利用现有的身份彼此掩护。”筑瑛说,“可是琮魄很忙,不能随时随地的和我们一起行动,所以才会出现上次那种事。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在街边,姐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 “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们这个忙。” 司琮魄将茶杯放在大腿上,一脸郑重的看着我说。 “你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在我没空的时候,与筑瑛或羽江一起行动,掩护她们。在外人看来,你不过是在和女人一起玩,就算有人认出她们是我的情妇,受到影响的也是我们,没人会说你什么。” “如果你肯帮忙,姐姐会给你奖励哟。” 奖励?!!! 血液直冲大脑,我“腾”的一下坐直了身体,吓了对坐的司琮魄一大跳。 “啊啦,这么想要奖励呀?” 温热的小手擦过下巴,贴在我的右脸上,轻轻一勾,将我的视线带向左侧,与微眯着眼的筑瑛四目相对。 “只要你肯帮忙,姐姐一定会奖励你哦,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会让我失望? 也就是说,我可以对她做这样或那样的事? 大姐姐,这奖励可以预支不?就算不能预支,给试用一下也好嘛! ——呵,怎么可能嘛!肯定又是耍我的! 因为在筑瑛的手里吃过好几次亏,我很快就冷静下来,用冷淡的目光注视着她。 “抱歉,可能不行。” 对于我的反应,筑瑛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依旧笑眯眯的问我说。 “为什么呢?是姐姐的魅力不够大吗?” “不——呃,我是说,这和你无关。我刚才说了,司琮魄对我有大恩,所以现在我只能听他安排。你这话是真心的也好,是骗我的也好,这都不重要。 但是做人要讲现实。司琮魄很忙,我就不忙吗?我也有很多事啊!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毕锦想把他妹妹嫁给我,过阵子我俩可能就要订婚了。 毕大小姐——就是毕锦的妹妹,是个超难伺候的主儿,上次有个女性朋友到军营找我,被她撞见,瞬间就炸了!给我好一通捶!要是我和你,或是羽江小姐在一起的场面被她撞见,她还不得剐了我!” “毕锦要把他妹妹嫁给你?”司琮魄皱起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上个月吧?上个月他请我家人吃饭,说的这件事。”我转过头来回答说,“在这之前,他好像就有这个打算。因为他总是拦着我,不让我娶一般人家的女孩,非要我在上流社会找。现在一想,他妹妹不就是上流社会的吗!” “毕锦的妹妹喜欢你?” “怎么可能!”我想也没想就回答说,“我估计她最讨厌的男人就是我了。” “那你喜欢她?” 当然不喜欢——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毕大小姐真的很任性,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是最近她突然变得温顺、可爱起来,弄得我心里痒痒的,还产生了“也许这家伙挺不错”的想法。 以前我肯定是讨厌她的,但是现在,一想起毕大小姐,我只是感觉心累,看她的时候也感觉顺眼多了。前阵子做梦,我还梦到她来着,梦醒时还有点想她。 “……我不清楚。” 因为搞不清楚对毕大小姐的感觉,我只能做出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这时,筑瑛又将我的脸勾向左侧,笑眯眯的看着我,一字一顿的对我说。 “花,心,大,萝,卜。” 第98章 你死了 我花心吗? 如果必须摸着良心回答,现在的我是不敢点头的。 但是我敢摸着良心说,以前的我是不花心的。我不是吹嘘,想当年,我是真做到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件事我之前说过,不论是在舞厅,还是舞房,亦或是其他的风尘场所,我都能管住自己的手。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中出现了一头强壮的野兽。平时它是睡着的,但只要碰到,或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它就会苏醒,变得狂躁起来。 我也不是给自己找借口。这个年纪的男人,就是这副德性。就算是看不到,摸不到,也会想法子找些春宫图看看,在心里过过瘾。就算是洪果力这种一身正气的家伙,也是看过春宫图的——他不仅看过春宫图,还看过情欲书呢! 后来这家伙订了婚,有了女人,就不屑于看这些东西了。前年过年的时候,这家伙跟我显摆说,那妹子已经被他拿下了,而且已经拿下了好几次,可把我嫉妒坏了。 嫉妒归嫉妒,该本分的时候我还是本分着的。本分不是件容易的事,每次我都是备受煎熬。煎熬的久了,心里就不平衡了。 我开始问自己,枪理,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大家都在乐呵,凭什么你不能乐呵?你做了这么长时间本分人,得着什么好处没有? 讲真,没有。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年头,做好人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再说我本来也不算是好人,只能说本质不坏。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做了又能怎么样? 可是这十几年养成的思维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在被筑瑛好生调戏了一番之前,我——呃,等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被筑瑛调戏过之前,我还是个本分人——至少在女人方面是很本分的。在被她好生耍弄了一通之后,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心中的那头野兽,好像也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也就是说,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筑瑛?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已经快到军营了。 司琮魄并没有为难我。他表示,我只要在闲着的时候来帮帮忙就行了,其他时间他们会自己想办法。这要求一点也不过分,所以我只能应下。 离开的时候,筑瑛送我到门外,表现的非常亲热。我们出来的时候,刚好赶上邻居家的女佣出来扔垃圾。她看见我们,便露出厌恶的表情,用鄙夷的目光瞪了筑瑛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像是躲瘟神似的匆匆离开了。 我注意到,筑瑛皱了一下眉。虽然脸上的表情没有变,眼神也没有变,皱起的眉头也很快就舒展开了,但我还是感觉到了她一瞬间低落下去的情绪。 她也是迫不得已。 我在南桥上站住脚,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晚上调戏我,应该是为了考察我的人品,看我到底值不值得信任。第二天早上调戏我,应该是怕有人监视,所以才会腻在我身上,制造出我俩关系很不一般的假象。 和不喜欢的男人腻在一起,还要强颜欢笑,也是难为她了。 想到这里,心中刚刚升起的怨气就缓缓降下。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在经历了昨天的事之后,我已经想通了。男人嘛,本来就该为下半身着想。该摸的时候就摸,该乐呵的时候就乐呵,没必要憋着自己。交钱也好,交情也罢,只要是你情我愿,有什么事是做不得的呢? 万一哪天老子没躲过子弹,让人一枪爆头,到死还是童子身,那就太窝囊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倒不会变成那种用下半身思考的人,但今后,我肯定不会委屈我的下半身。 快到军营门口的时候,我看见老农正站在营门外,借着昏暗的灯光和哨兵聊天打屁。他比比划划的在讲,哨兵在听,一边听还一边咽唾沫,一看就知道没在聊正经话。 “……我手指用力一捏!然后用力一顶!她叫着‘好哥哥’就上天啦!” 妈蛋的,这家伙肯定在说昨天和舞姐儿乐呵的事。 我皱起眉头,对准老农的屁股就是一脚,惊得他从地上弹起来,落地时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了跟头。 “娘的!谁他娘敢——呃,枪爷?哎呦!枪爷!你咋一声不响就走了呢?今儿个发饷,不是应该回家一趟吗?你咋和副连长一起走了呢?” “有点事儿。”我不爽的撇了一下嘴,“对了,还没问你,那些舞姐儿还在吗?” “在啊,搁荒楼住着呢。”老农回答说,“下午的时候,弟兄们还想去乐呵。你没发话,所以我没让他们去。” “没让去就对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数出16张十元的钞票交给老农。 “你现在就去荒楼,把她们带出来,送回舞房去,把账结了。舞房那边能退160块钱押金,她们每人20块。这一百六是我许下的额外赏钱,也是一人20块。” “诶!得嘞!” 老农将钞票揣进口袋,拔腿奔着荒楼的方向跑去,我则是不紧不慢的继续往宿舍走。 路上空无一人。快到宿舍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看,紧接着就是那种曾经出现过的危险感觉。 有杀手?! 我来不及思考,直接一个侧滚翻撞进道路旁的灌木丛里。周围一片寂静,我在灌木丛里趴了好一会儿,根本不敢动弹。 就在我想要大声呼叫支援的时候,背后传来微硬的触感。我转头一看,见一个娇小的人影蹲在我身后,正在用一根长树枝戳我的后背。 一点红?! 我惊讶的张开嘴巴,还没等发出声音,一点红就丢下树枝,站起身来,无声的离开了。等我钻出灌木丛,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这家伙已经不见了。 我呆站了一会儿,然后气愤的跺了一下脚。 搞毛啊! 我将身上的灰尘、雪和枯叶拍打干净,用鼻孔愤愤的喷出一口气。 在再次迈出步子的时候,我开始思考一点红这样做的目的。就在我想到,她是不是为了验证我是不是真的有危险感知能力才这样做的时候,身侧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我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一点红从路旁的灌木丛后站起来。 “你死了。” 她用平静的声调如此说。 第99章 话题 如果一点红的枪里有子弹,这次我确实是死了。 “这次实验的结论是,你感知的不是危险,也不是枪口,而是敌意,或杀意。理由是,在你感觉到危险的时候,我并没有用枪指着你。” 宿舍卧室内,蜷腿坐在我床上的一点红用平淡的声音解释说。 “因为实验只进行了一次,所以这个结论并不准确。昨天那个叫菜妙之的人也用枪对准了你,他认为你是感觉到了枪口,所以他在实验时应该不会对你抱有敌意或杀意。可你还是感觉到了危险,这个例证与这次实验的结论相悖的。” 收回前言。我认为,一点红对我产生信任感,不是因为我长得人畜无害,而是因为她对我的危险感知能力产生了好奇。 西方人有句谚语,叫好奇害死猫。人在产生好奇心的时候,往往会忽视风险,像是丢了脑子一样朝着好奇对象不断靠近——这些话是我在书中看到的。 “你今天不用杀人吗?” 一点红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当我是只要一天不杀人就浑身难受的杀人狂魔吗? “在来的路上顺手杀了一个流氓。” 既然杀了人,就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很没有说服力的好不好! “那你这打扮是怎么回事?” 一点红今天是穿着狐皮大衣和西式的女用高腰靴来的。不得不说,一点红在潜行方面的功夫真是厉害,哪怕是穿着靴子,走路时也不会发出声响。 狐皮大衣里是一套黑白相间的洋装,黑色是底色,白色是花边的颜色。洋装的裙子很宽大,上有很多褶,看起来像波浪似的,非常华丽。裙子与膝盖之间是白色的高腰袜,她已经脱了狐皮大衣和高腰靴,被白袜子包裹住的脚趾不安分的上下活动着。 自来卷的长发后面是一个黑色的大蝴蝶结,我不清楚它的结构,也不知道它是装饰,还是束发用的工具。 我不懂女人的装扮,但我觉得这身装扮很适合她。她现在的样子非常可爱,甚至一度让我产生了想要紧紧抱住她,蹭她脸蛋的冲动。 “我平时就这样穿。”她将屁股向后挪了挪,直起腰,靠坐在床头板上:“很奇怪吗?” “不,一点也不奇怪。”我耸了耸肩,“你长得这么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油嘴滑舌。”一点红又瞪了我一眼,“这身衣服很不灵活,不适合行动。” “刚才你不是挺灵活的吗?” “那是因为我很强。”她高傲的扬起下巴,“但强不是胡来的理由。作为杀手,必须做到全力以赴,万无一失。” “所以你才一直用小枪?” “没错。这种型号的枪最适合我,可以让我处于最佳状态。” “哈……”我苦笑了一下,“你这么晚来找我,就是为了搞那个实验?” “不,我想再和你聊聊。”一点红不假思索的回答说,“我下午就来了,可是你不在。我在房间里等了你一下午,你回来之前才准备离开。” “呃……你在这里等了我一下午?” “没错。” 一点红理所应当似的点了点头。这时,她突然抬起鼻子嗅了嗅,微微皱起眉头。 “女人的味道。” “哈……你不就是女人吗?” “我是说,其他女人的味道。”她用看垃圾似的目光看着我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两个女人是不喷香水的。” “嗯,确实。”我撇着嘴点了点头,“有机会的话,我得给她们买两瓶。” “你不是很喜欢她们吗?为什么还和别的女人鬼混?” “呃,鬼混什么的……”我尴尬的挠了挠头发,“上次那是应酬,人家都请客花钱了,我不弄就是不给人家面子。” “那这次呢?” “这次?啊,我这次见的是普通朋友,我俩不是那种关系。而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还是童子身呢。” 一点红用空洞的眼神看着我,死水一般的表情仿佛在说:你糊弄鬼呐? “不信算了!”我拽过一张椅子,坐在一点红对面:“说吧!你想聊什么?” “我不知道。” “哈?不知道?” “嗯。”一点红点了一下头,“来之前我倒是想好了话题,下午的时候,我又想了很多话题。可是现在,我觉得说哪个话题都不合适。 不过这不是我的错,是你回来的太晚,让时间变得非常尴尬,所以那些话题才失效了。而且我记得我在一本书中看过,找话题这种事,本来就应该由男人负责,我本来就不应该浪费脑筋去想这些事。” “你的意思是说,要我来负责找话题?” “当然。” 一点红理所应当似的点了一下头,然后便蜷起双腿,身体前探,双手抱住膝盖,抬起眼睛看着我。在这个瞬间,我突然觉得她可爱到爆炸,还觉得不管她提出怎样的要求,我都会答应。至于不答应的想法,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有! “呃……找、找话题是吧?”我尴尬的用食指挠了挠脸颊,“你刚才说,你在一本书中看到找话题的事应该由男人负责,那是什么书啊?” “忘了。”一点红毫不犹豫的回答说,“我看书很少会记名字。除非很喜欢,才会去记名字。作者也是一样,虽然看过很多书,但我知道的作者就那么几个。” “作者名不记得倒是正常,可是一般来说,书名都会记得吧?毕竟书名是和内容相关的,只要记得内容,很容易就能记起书名了。” “内容我也不会全部记住,只会记有用的。而且我记东西不是死记硬背,而是把要记住的内容分析透彻,分析过后自然就记住了。不过这种记忆方法也有缺点,我经常忘记知识的出处,有时候甚至会觉得,我一出生就会很多东西,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记不住出处也没什么,只要能记住知识点就行。我记得我刚上学那会儿,高年级的学生骗我说,只要把教科书都背下来就能考满分,我就傻乎乎的把教科书全背下来了。 等到考试的时候,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答。只有一部分填空题能记起来,判断题的话,努力想想也有机会,其他的题就完全没办法了。结果第一次考试我考的非常差,差两分就成倒数第一了。” “虽然被坑了,但把教材背下来也没什么坏处,至少以后学习的时候会轻松许多。” “嗯,确实。” 就这样,话题自然而然的展开。我和一点红聊了许久,最后她困了,迷迷糊糊的她像只小奶猫似的,直接钻进我的被窝里,睡着了。 一开始我没觉得怎么,只是盯着她的睡脸看,觉得挺可爱的。大概看了五分钟,我才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名震元兴城的头号杀手,居然在我的房间里,我的床上,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睡着了?! 这是什么情况?! 第100章 小姑娘 对于一个今天下午刚刚下定决心,绝不会再委屈自己下半身的男人来说,目前的状况是非常严峻的。 虽然外貌和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没什么区别,但一点红的真实年龄是22岁。这个因为一句“小姑娘”就直接用枪顶住我脑袋的女人,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 虽然是22岁,但外表却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在这种情况下,她到底算是成年女人呢,还是小孩子呢? 我更倾向于后者。不光是因为外表,还因为她在行为表现方面,甚至还不如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哪家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会因为困倦,直接钻进男人的被窝里睡觉? 也许真的有,但我真的没见过,否则我也不会到现在还留着童子身。 简直就像是大只的婴儿似的。 我蹲在床前,注视着把身体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安稳熟睡的一点红。 毫无防备……真的是毫无防备。 我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蛋。一点红的脸蛋软软的,嫩嫩的,滑滑的,肉肉的,摸起来很舒服。 完全提不起兴趣…… 我又盯着她的睡颜,仔细欣赏了一会儿。等欣赏够了,就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把积蓄已久的脏衣服整理出来,准备明天拿回家洗。 军队里的衣服一般是自己洗,不过如果有条件,可以雇人洗,或是送洗衣店。以前我都是自己洗的,现在家里有了雀儿,可以让她帮忙洗。 要不要多拿点钱回去? 毕锦的房间里还藏着一万四,拿四千回去,说是和毕锦一起做买卖挣的,家里人应该不会起疑。如果他们问是什么生意,随便编一个就好了。 至于为什么不全拿回去,原因很简单。一万四实在是太多了,我在没出本钱的情况下,一下子挣到这么多钱,这得是多大的买卖?家里人问起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编。若是编不好,被戳破,在这混乱的世道,家里人很容易就会想到危险的事,我可不想让家里人担心。 我取完了钱,找了块布,把五沓钞票包好。我从贾龙给我的钱里拿出一百来,添了个整,凑齐了五千块。在这之后,我便在毕锦的卧室睡下了。 18日清晨,我被一点红的手指戳醒。和昨晚我戳她的时候不同,她戳的不是脸蛋,而是胸口,而且用了很大的力气,摆明了就是要戳疼我。 “……嗯?” “我现在很生气。”一点红跪坐在床边,声音中透着厚重的怨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呃……因为……因为你有起床气?” “因为我中了你的圈套!” 一点红直接给了我一记手刀,打我的眼冒金星。 “用聊天的方式让女人放松警惕,迷迷糊糊的睡在你的房间里,然后行苟且之事,你好大的胆子!” “啊呃……嘶……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要和你行苟且之事……我碰你了吗我……” 啊,说起来,我真碰了,戳了她好几下呢。 “计划成功后发现对方身材像小孩子似的,完全不合自己口味,所以放弃了——如果真是这样,我现在就杀了你!” “啊!你——嘶——哎呀……疼疼疼……你、你搞毛啊!” 在她第三记手刀砸下来的时候,我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碰你还是错的了?” 一点红没有挣脱,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如果碰了我,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是……我说……啊……你这人怎么比毕大小姐还难伺候?困了就钻被窝睡觉,虽然钻的是别人的被窝,而且一点防备也没有,但那又怎么样呢?你本来就没提防我,拿我当自己人,我也没辜负你的信任,这不挺好的吗!” “嗯……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一点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用锐利的目光看着我,问道。 “这家伙就像孩子似的,完全提不起兴致——你真的没这么想过?” 呃,完全被你说中了。 为了不惹怒一点红,我选择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她,说出不会触怒她的话:“完全没有。” “可是你以前把我当成小姑娘。”一点红的目光稍稍缓和了一些,“我今年22岁,过了年就是23虚岁,谁也没权力把我当成小孩子!谁也不能!”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你22岁,比我大四岁,是大姐姐,行了吧?” “大姐姐?” 一点红眼睛一亮,表情有了些许变化,但很快就平复下来,用平淡的目光看着我,冷冷的说。 “我知道,你是怕我生气才这样说的。我长成这个样子,被当成小孩子也是难免的事。刚才是我冲动了,对不起。” “呃……道歉什么的,我觉得完全没必要……啊……怎么说呢?”我搔了搔头发,“昨晚你睡觉的时候,确实像小孩子——诶诶诶诶诶!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我按住一点红想要拔枪的手,继续解释说。 “不过那是因为你没说话!你说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像小孩子,非常成熟。尤其是在聊技术话题的时候,还有分析局势的时候,都很成熟。在和你说话的时候,我完全没法把你当成小孩子看待。 再说了,你也没小到那个地步。实话实说,你这长相就是半大姑娘。在我们坊里,半大姑娘十个里至少有六个是订了婚的,再过两年就结婚生娃了!如果没结婚,多半是因为男方家里没钱。 比如说,我一哥们儿,和我同岁,现在还上学的,就在先明学院,念十一年级,来年就念十二年级了。他女人比他小一岁,今年十七,过年十八。他俩都订婚四年多了,现在还没结婚呢。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家没钱。” “你因为有钱,所以娶了两个……嗯?” 话还没说完,一点红就疑惑的歪了一下头。 “你刚才说,我比毕大小姐难伺候,这说明你伺候过那个毕大小姐。你的两个女人,看起来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孩,也就是说,你除了她们以外,还有一个女人?”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连连摇头,“她俩虽然是我的女人,但我还没碰过她们,也还没娶她们。那个毕大小姐才是我的订婚对象——呃,也不能这么说,我俩还没订婚,但这件事基本已经定下来了,很难推掉。” “你的女人……你没碰过……也没娶……也没和那个毕大小姐订婚……”一点红皱着眉重复着我说过的话,“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也觉得乱。”我苦笑道,“这事挺复杂的,如果你想听,我可以慢慢跟你说……” 第101章 真相 “哼,花心大萝卜。” 作为第一个得知我完整的情感经历的人,一点红对我做出了这样的评价。不过这只是其中一半,还有一半在后面。 “你个大傻子。”她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我说,“你对西方文化没有了解,这我可以理解。但没了解,你可以去查啊?为什么要轻信别人的话? 你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道歉送情诗,哪个国家会有这种奇葩文化?而且红玫瑰那么艳丽的东西,怎么想也不可能是道歉用的!” “呃……确实不像……可是西方人的想法不一定和咱们一样啊!” “有些东西是共通的!东方人也好,西方人也好,都是一个想法!” “呃,也是……那红玫瑰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啊?” “哼,你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情诗和什么样的花最搭?” “情诗的话……当然是和求爱的花——呃!!” 在发现真相的瞬间,我脑子“嗡”的一声。 “想明白了?” 嗯,想明白了。 从一开始,毕锦就想让我追他妹妹。我给毕大小姐送了那么多次玫瑰花,在懂西方文化的人看来,这就是在疯狂的求爱。所以我第一次送完花之后,她生气的找到我,问我是什么意思,然后接二连三来找我的麻烦,想把我这个烦人精赶走。 毕大小姐还是很有人情味的。我写信告诉她我工作很忙,她来的就不那么频繁了,但还是会定期来骚扰我。到了现在,毕锦已经打定主意把她嫁给我。她无法违抗兄长的命令,只能阳奉阴违,想办法毁掉这桩婚事。 然而,就目前而言,这件事并不重要。因为我已经犯下一个天大的错误,那就是我之前给善心小姐买了一大束红玫瑰,她还收下了。 要完要完要完要完! 我虽然很喜欢善心小姐,但那是憧憬的喜欢,我对她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就算我喜欢她,我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向她求爱。看善心小姐出门的架势,她的家庭背景绝对不一般,搞不好比毕家还厉害。 我现在就是一个小小的陆军少尉,哪怕是得到了文祥武的赏识,今后前途无量,那也是今后的事。我现在几乎已经确定要和毕大小姐订婚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去追另一个大家族的女儿——这事要是传出去,影响力可比司琮魄抛下发妻包养情妇的事大多了! 到时候我枪理就会成为人人鄙视的混账王八蛋,所有人都会认为我膨胀了,还没发迹就想着脚踏两只船了。更有甚者,会认为我是想靠女人巩固自己的地位,加快自己往上爬的速度,把我当成一个彻彻底底的人渣。 我没有啊!!!! 此时此刻,我切身的体会到了司琮魄所承受的压力,也感受到了那句“我不在乎名声,也不在乎白眼”的重量。 这家伙居然挺了六年多……厉害,真是厉害!司琮魄,我开始佩服你了! 我必须尽快解除误会。从善心小姐收到花之后的高兴表现来看,她应该不讨厌我。我不是那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人,不会想当然的认为善心小姐会因此喜欢上我。但为了以防万一,我尽快必须把事情解释清楚。 我说的以防万一,防的不是善心小姐喜欢上我,我觉得这不太可能。我防的是,万一善心小姐得知了我和毕大小姐的关系,把我当成人渣看待。 我确信,善心小姐不是那种会到处说别人坏话的人,哪怕这个人真的很坏。我怕的是她身边的人,还有她的家族。万一这件事被她的家族知道,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送花送花……枪理啊枪理,你这哪是送花,你这是送命啊! “怎么了?”一点红察觉到我的异样,“你脸色很难看,就像是在发现了一个真相之后,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似的。” 嚯!准!真准!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不,我已经说过了,是你的表情出卖了你。” 这也能对话!?我一句话也没说诶! “所以说,你的表情很丰富,也很有趣。” 一点红伸出手指,戳了戳我的脸颊。 “出什么事了?说一说,也许我能帮你想办法解决。” 这事没必要讲给一点红听。不是我信不着她,而是我知道这件事该怎么解决——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澄清误会。 方法看似简单,执行起来也不难,可问题是,我找不到善心小姐——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如果她一直不来找我,误会就无法澄清。若是在这期间她的家族知道了这件事,来兴师问罪,到时候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没关系,这件事我自己能处理。” “那就好。”一点红眨了眨眼睛,“和毕霜儿的婚事,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顺其自然呗。”我苦笑一声。 “你喜欢她?” “我不清楚。”我耸了耸肩,“但肯定不讨厌。” “那你就娶她咯。” “不行,她不喜欢我。我俩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仰躺回床上,然后抬起头来,看向一点红。一点红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我坐起来的时候,她说话了。 “也许……也许我能帮你的忙。”她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我说,“如果你真不想娶毕霜儿,我也许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但是你必须……” “必须什么?” 一听说能解决与毕大小姐的婚事,我立刻来了精神。一点红皱起眉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烦躁的转过脸去。 “算了……这件事我还没想好,需要再仔细想想……这是件大事,必须仔细考虑……你的话,也许不值……也许值得……但是我……我不喜欢你……也许样正好……但是……但是我可能忍受不了……你太危险……没错,太危险……而且太花心……” 在说了这番让我感觉云山雾罩的话之后,一点红便站起身,离开了卧室。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她又转身回来,问我说。 “这里空房间很多吗?” “嗯,很多。”我点了点头,“不过,我能用的只有这两间。” “哦,这样啊。” 一点红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第102章 住壶间儿 收拾好东西,从宿舍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 吃过午饭,我就带着老农回家了。回家的路上,老农给我讲起了昨晚送舞姐儿们回家的事。他说有个舞姐儿相中他了,免费让他乐呵了一次,还想让他常去找她。 我叮嘱老农说,别想太多,她是看上你的钱和权了。老农毫不在意的说,看上的不是我又能怎么样?他只是玩玩,又不会认真。我让他悠着点儿,毕竟家里还有只雀儿呢。老农随意的点了两下头,也不知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回到家,我把换洗的衣服放下,让雀儿帮忙洗了。洗衣服要用很多水,为了用水倒水方便,坊里人一般是去水站附近的沟渠边上洗衣服。雀儿端着大盆出去的时候,老农乐呵呵的跟了出去,说是要帮忙。我看他那笑不是好笑,恐怕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把生米煮成熟饭。这事我是管不着的,只能随他去。 老农和雀儿离开后,我将装了钱的布包拿出来,交给家里人。家里人见我拿了这么多钱回来,果然担心了,问我这钱是哪来的。我按照预想好的说辞解释了一番,娘问我干的是什么买卖,我说是往军队卖羊肉,毕家供货,我跑腿。 “跑腿还能拿这么多钱,这得是多大的买卖。” 小卧里,娘用颤抖的手抚摸着一沓沓纸钞,很是激动。 “这毕家少爷对你是真的好,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他!” “那是当然的。”我微微一笑,“我俩可是兄弟。” “可不就是兄弟吗。”奶奶笑呵呵的说,“等你和毕家闺女结了婚,你就得叫他大哥了。” 呃,好像真是这样。 要是我和毕大小姐结了婚,我就成了毕锦的妹夫,是要叫他大哥的。 情上加亲,这对我俩来说是好事,可是对于毕大小姐就…… 我皱起眉头,心中烦闷起来。趁着家里人的注意力都在钱上,我强打起笑脸,说是出去看看老农和雀儿在干什么,然后就离开了家门。 我为什么会烦闷呢?这压抑的感觉是从哪儿来的呢? 出门后,我见衣服和大盆都被扔在院子里,老农和雀儿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衣服和盆都在这里,这俩人肯定不是洗衣服去了。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将衣服拿出来,把大盆倒扣在上面,然后离开了院子。 坊里有类似旅馆的地方,元兴话叫“驻脚儿”,其实就是改造过的,专门用来留宿的民居。驻脚儿的后院建有厕所,但要收费使用。前院建的是卖吃食饮料的棚子,吃喝都是要收费的。要是把吃喝拉撒全算上,在这种地方住一天,至少要花三毛钱。 驻脚儿里最便宜铺位,一天只要五分钱。这种铺位位于由仓库改成的宿间里,区区五六平方米的空间能挤下十二张床铺,分上中下三层,人躺进去只能勉强伸开,非常憋屈。因为空间太小,几乎没法放行李。 驻脚儿里也有好铺位,比如说由厨房和粮食仓库改来的单间,每间只有一到两张床,空间相对较大,但价钱也贵,一天至少要五毛钱,比街里住旅社还贵。 除了按天租以外,单间还有一种用法,那就是按时间收费。在规定时间内,只要不弄坏东西,你想干嘛就干嘛。一般来说,店家会用沙漏壶计时,一壶沙流完大概是一个小时,一壶时间的费用大概在一毛钱左右。 住店的时候,如果住的是单间,而且是临时使用,直接和店家说要租几个“壶”就行了,因此这种用法被称作“住壶间儿”。 正常人住店,基本不会住壶间儿,都是男男女女的,一对一对来住壶间——说白了就是做那种事。所以现在一说住壶间儿,坊里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做那种事。 我家出门右转走大概五十米就有一家驻脚儿,我觉得老农多半是把雀儿带到那里住壶间儿去了。我不可能去找他们,只能在家周围随便逛逛,调整一下心情。 还没走出多远,就有一个身穿蓝色无袖锦袄的男人走到我面前。这人大概四十左右的模样,圆脸盘,八字胡,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他拦住我,欠身行了一礼,说道。 “您就是枪理,枪少尉?” “嗯,我是。”我点了点头,“请问您是……” “在下是翼王府的管事,贱名刘青。宣盛候有请,请和我走一趟吧。” 翼王府的人?呃……翼王府的人,为什么要替宣盛候办事?这个宣盛候是什么人? 我对皇家与贵族的事情没什么了解,王也好,候也好,都不是我这个小老百姓能得罪的起的。人家让我去,我就必须得去。 “请问,能让我回家通知一声吗?” “枪少尉,宣盛候只是想和您聊几句,用不了多少时间。侯爷就在附近的车里等您,也就几分钟的路程。” “那……那就麻烦您带路了。” 我对于翼王府的人轻易找到我的事并不意外。一点红说过,翼王府在调查我,搞不好一直在监视我。就算不监视我,他们那么大个势力,想在元兴城里找到我这个有名有姓有家的小人物也是易如反掌。 在刘青打算给我引路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家伙有可能是礼王府的卧底。万一他是来打我闷棍的,我还真得回家知会一声,免得家里人担心。 “那个……刘管事,冒昧的问一句,您认识贾龙吗?” “贾龙?” 刘青闻言一愣,然后便眯起眼睛,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枪少尉,如果我说认识,您打算怎么做?” 如果说认识——这是话里有话啊! 我记得,毕锦和贾龙都说过,他们不把实情告诉我,是因为我知道实情后就演不好了。可是我现在已经知道实情了,在知道实情的情况下听见这句话,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礼王府的计划已经暴露,刘青问这句话,是为了试探我的立场。 说实话,我对礼王府的计划没有多大信心。这计划太简单了,也太好破了,而且一点红也说了,礼王府的实力要弱于翼王府。 双方实力的差距有多大,一点红也有过表示。礼王府在占理的情况下,只要没有获得其他派系的支持,就奈何不了翼王府,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肯定会试探性的问上几句。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表明立场。 如果我不知道实情呢? 嗯……以我对自己的了解,我多半也会察觉到不对劲,不会傻乎乎的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会装傻充愣,摆出一副我只是在帮朋友的忙,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概不知的样子。 同样是不表明立场,前者和后者差距在哪儿呢? 答案很简单,那就是知情与不知情。只要让对方察觉到我是知情者,那么就算我不表明立场,对方也会把我当成礼王府的人,因为我是在知情的情况下帮助礼王府的。如果是不知情,那就是真正的中立。 第103章 演技 贾龙也好,毕锦也好,都希望我表现出一副中立的态度。 毕锦应该是为我好。只要我始终保持中立,摆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就不会与翼王府结仇。若是局势有变,我可以随时反水,以求自保。 至于贾龙,他应该是为了制造烟幕,拖延更多的时间。如果我表现出知情者的状态,翼王府只需要考虑我是擅自行动,还是得到上头的授意就可以了。如果我表现出不知情的状态,翼王府就要考虑我是真不知情,还是装作不知情。 如果是装作不知情,那就等于是知情。接下来,他们还是要考虑我到底是擅自行动,还是得到上头的授意。多分析一步,就要多调查一步,要多浪费一步的时间。 不过这也只是我自己的推测,不一定是实情。但可以确定的是,刘青的这次试探,足以表明一件事,那就是礼王府的计划已经暴露了。 礼王府和翼王府的实力差距很大,如果礼王府输了,搞不好是要全家老小一起玩完的。可翼王府就不同了,就算是输了,他们自己也不会有事,顶多搭上一个翼王的三儿子。从规避风险的角度来看,站在翼王府这边似乎更保险。 可是一点红说过,在外人看来,我现在是文祥武的人。表态这种事,必须是上面先,下面后。文祥武还没有表态,我却擅自站在了某一边,这显然是不把派系老大放在眼里。 就目前来说,文祥武是我最大的靠山,我能平安无事,完全是受他护短的威名庇佑。若是文祥武因为此事生气,撒手不管我了,我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唉……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得装傻充愣。 “认识的话……那我就得回去告诉家里一声。”我装出一副没听懂话外音的样子,“龙哥说了,只要是翼王府的人来找我,还认识他,那今晚我就得住外头了。” “住外头?”刘青闻言又是一愣,“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认识贾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呃,您不认识龙哥?” 我佯装吃惊,然后故作震惊的咳嗽了两声。 “那个……我就是随便问问,随口一说,您别介意!别介意!” 我的演技还可以,刘青应该没有发现我是在演戏。他转了转眼珠,思考了一下,再次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枪少尉,我刚才是和您开玩笑呢。我认识贾龙,是他让我来找您的。贾龙没和您说,我找您是为了做什么吗?” “呃,开玩笑?”我装出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刘管事,您刚才那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唉,惭愧惭愧。人家都说我这个人不擅长开玩笑,我还不信,看来我还真是没有这个天赋。枪少尉,我真认识贾龙,我是礼王府的人。” 刘青的演技还可以,如果不是已经得知了实情,我还真有可能被他唬住。 “呃,礼王府?”我装作一愣的样子,“你不是翼王府的吗?” “贾龙没和你说,礼王府和翼王府之间的恩怨?” “哈?”我装作茫然状,“不是转移犯人吗?怎么又扯上王府的恩怨了?” “转移犯人?”刘青露出吃惊的表情。 “是啊,龙哥说,只要你来找我,就告诉我把犯人转移到哪儿吗。” 想当然耳,这是我现编的谎话。这话直接把刘青搞蒙了,在他看来,礼王府渗透进翼王府的人任务,就是为了打我闷棍,以翼王府的名义揍我一顿,惹怒文祥武。可我却说,贾龙是让我转移犯人,这自然会出乎他的意料,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为了进一步扰乱刘青的思维,我继续说道。 “我就纳闷儿了,这转移犯人,和我在外头过夜有什么关系?您可别告诉我,就算是换了地方,还是我伺候那两位爷。和您交个底,我真伺候不动那两位爷了。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哄着,哄不好就跑,绑都不敢绑太长时间。 最开始的时候,那两位爷还搞绝食!幸亏这两位爷没吃过什么苦,绝了两顿就受不了了,该吃吃,该喝喝了,这我才放下心来。等吃饱了,他们又是作,又是闹,又是跑的,我这实在是没辙了,只能给他们找了几个女人,让他们快活快活。 哎呀,幸亏这两位爷都好这口儿,我给他们叫了八个舞姐儿,那给他们高兴的!成宿成宿的玩啊!第二天都站不起来了!可算是让我省点儿心了。 不过这省心归省心,这钱花的也快。龙哥就给了我五百块钱,一开始还以为挺多的,可是这两位爷一天到晚又是酒又是肉又是女人的,这才几天啊,钱就快花没了。如果龙哥再不把这两位爷弄走,我就得倒贴钱了。” 听了我的话之后,刘青变得脸色铁青。也难怪,如果做出这些丢人事的人是我的家人或朋友,我也会被气成这样,恨不得现在就去揍他们一顿。即使被气得变了脸色,他仍然尽其所能的演绎着自己的角色。 “枪少尉,您先别急……贾龙说的那件事,还要再等几天。这次是宣盛候要找您谈谈,您还是先和我走吧。” “啊?还等啊!”我装出一副苦闷的模样,“老哥,跟您交个底。龙哥给我的钱,现在就剩下十几块了,估计都熬不过明天。当初龙哥说这事儿能挣到钱,我才干的。不是我不够意思,情分归情分,买卖归买卖。当初说好能挣钱,现在却要倒贴钱,这……这实在是说不过去,您说是不,老哥?” “确实……”刘青苦笑了一下,“我会和贾龙说这件事的。正事要紧,您还是快和我走吧。” 看刘青的样子,他应该已经被我骗过了。但是我不敢松懈,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继续演我的话唠苦情戏。 “老哥啊,这事儿到底准不准啊。龙哥到底想干啥,您给透透底呗?咱都是自己人,没必要掖着藏着吧?还有就是,那个宣盛候是干什么的?他找我干嘛呀?” “这个……枪少尉,您到了就知道了。” “到了就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宣盛候也是龙哥的人?不应该啊!宣盛候就是侯爷,侯爷就是贵族老爷,按理说他应该比龙哥大啊!难不成,他是龙哥的老大?” “呃……这个……这件事,现在还不能说。” “不能说?老哥,这事儿到底靠不靠谱啊?你和龙哥都神神秘秘的,什么也不告诉我,我这心里可是越来越没底了!” “那个……枪少尉,您放心,这件事肯定靠谱……您就相信我吧……” “老哥,我也想相信您。可是……可是我兜儿里现在就十几块钱了,明儿个就得自己贴钱了。要不这样吧,您先借我五百,让我兜兜底。等那两位爷送走了,龙哥的钱也到位了,我就把钱还您,您看怎么样?” “呃……这个……这件事……我们过后再谈……过后再谈……” “别啊老哥!我这急着用钱呐!当初说好了不用我倒贴钱的!” “我……您……枪少尉,您先等等,先等等……等见完了侯爷,再谈钱的事……” “那咱说好了啊!” “诶,说好了,说好了……” 快到地方的时候,刘青已经被我磨成了一脸苦相,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我心中暗笑,却没有放松神经。因为我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104章 宣盛候 宣盛候的车停在一条还算宽敞的小巷里。 小巷两头站着护卫模样的男人,他们把巷子封住,别说是闲杂人等,就算是住在这里的人也不许进出,也不许人围观。老百姓们没办法,只能躲在远处看热闹。 刘青带着我穿过巷口,等进了巷子,就有两个护卫将我拦住,要搜我的身。我乖乖的举起双手,让他们搜身,被他们把佩枪拿了去。 自打差点被一点红一枪爆头,我就意识到了随身带枪的重要性。现在只要是出门,我必定会带上枪。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 在被搜过身后,护卫们没有放我过去。刘青让我在巷口等候,一个人走到车旁。侍立在车前的护卫把车门打开,刘青对着车内弯下腰行礼,然后就这样弯着腰,恭敬的向车内的人汇报起什么。他说了很多话,但是因为距离太远,我什么也听不见。 车的后窗拉着黑色的窗帘,我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车内的人似乎对刘青下了指令,因为刘青明显的行了一礼,然后便恭敬的后退了两步,直起腰来,转头朝我身旁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那护卫点了一下头,然后用无波动的声音对我说:“侯爷叫你过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迈出步子的时候将气缓缓吐出。我不知道我即将要面对的人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必然是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 和大人物面对面的说话……这应该是第二回了吧? 我第一次见到的大人物是文祥武,那次我又是被吓又是被虐的,模样十分凄惨。不过仔细一想,文祥武虐我,应该不是为了虐待而虐待,而是为了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这次这个宣盛候应该是翼王府这边的人,否则他不可能支使翼王府的管事。刘青说他是想和我谈谈,我不清楚他要谈什么,只能做多手准备。如果这家伙是想吓唬我,让我把背后的人,以及他们的态度说出来,我可能又要吃些苦头。 我走到刘青身前,刘青微笑着朝我欠了欠身,抬手朝着车内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以为他是要我像他那样,弯着腰和车内的侯爷说话,就转过身来,弯下腰,恭敬的行了一礼。 “侯爷好。” 车内光线很暗,我只能勉强看清车内人的轮廓。他坐在靠另一边车门的位置上,坐姿端正,脊背笔直,双手自然的放在膝盖上。他留着披肩的长发,下巴上有胡须,应该是个男人。 “枪少尉,外面儿天冷,进来说话。” 侯爷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是浑厚的男性声音。我不知他这是客气,还是真想让我坐进车里,只能转头看向刘青。刘青点了点头,再次向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那就多谢侯爷了。” 我再次行了一礼,然后小心翼翼的钻进车内,毕恭毕敬的坐下。我面朝着副驾驶,屁股只沾了一小块座位,身体前倾,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再前倾,把头低下。我刚刚坐稳,车门就被关上了。 车门关好之后,车内安静了几秒钟,然后宣盛候幽幽的问道。 “枪少尉,你可知道本候是谁?” “呃……这个……侯爷,小的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没什么见识,不曾听过贵族老爷的名号。” “嗯,很会说话。把头抬起来。” 我遵照宣盛候的吩咐抬起头,见宣盛候依旧是刚才的姿态,一动未动。 “刘青说,你不过是个平庸之人,不足为虑,本候却不这样想。能被司琮魄看中,又被文先生夸奖的人,怎么想也不可能平庸。本候以为,你多半是个滑头,见什么人就说什么话,凡事只求自保,不求上进,所以才被看作庸人。” “呃……侯爷,您过奖了,小的真的只是个庸人。” “哦,你的意思是说,本候看人不准咯?” “不不不!小的绝无此意!” “那你就是个滑头。”宣盛候转过脸来“本候不讨厌滑头。滑头脑子聪明,知道察言观色,也知道明哲保身,在关键的时刻做出利于自己的选择。本候这里就有一个利于你的选择,可以让你加官进爵,前途无量,你是否愿意把握机会?” 呃,这家伙不会是想劝诱我背叛礼王府吧? 呵,我倒是想背叛,可惜我压根就不是礼王府的人。 “这个……多谢侯爷抬爱,小的确实是滑头,可小的不是个贪心的滑头。小的没什么野心,只求老婆孩子热炕头,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加官进爵什么的,小的想都不敢想。” “呵,好一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宣盛候嗤笑一声,“你是真的滑头,不是假的滑头。你要是真的只要老婆孩子热炕头,怎么会掺和到这件事中来?刘青栽在你手里,一点也不冤。” 呃,难道说,这家伙已经把我看穿了?还是说他只是在诈我? “你是个人才,本候喜欢。这人才就像是璞玉,需要打磨。同一块璞玉,放倒不同的玉匠手中,打磨出来的玉就不一样。文先生是个好玉匠,绝对能把你打磨成一块好玉。但在本候看来,你更适合在朝中做事。如果你不是一心想要从军报国,最好还是离开军队,到本候手下来发展。” 呃,怎么突然就夸上我,又开始招揽我了? 听他的意思,他好像和文祥武很熟。而且刚才他提到了司琮魄的名字,还把他和文祥武放在一起说,这意味着他对司琮魄有着很高的评价。既然有很高的评价,就说明他对司琮魄也很了解——难道说,他是文祥武的人?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说正题吧。”宣盛候继续说道,“本候知道你就是个小老百姓,不清楚朝堂上的事,容易被人蒙骗。本候现在把话撂在这儿,礼王府上上下下,都是死人了。首都治安局那几个头头,还有把你拉下水的贾龙,也是死人了。 死人是晦气的,和死人有瓜葛的人,也会沾上晦气。虽说你有文先生护着,没人敢动你,但你也得考虑自己的名声。人要向前看,看的远,才能走的远。你不是这小池子里的泥鳅,将来是要进江河,入大海的,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呃,敢情这家伙是先给我个甜枣吃,趁我飘飘然的时候劝我变节啊? 也就是说,他其实是翼王府的人? 和大人物打交道的时候,必须留一百个心眼儿。而且要时刻记住,我不是人,就是条狗。我有用处的时候,大人物们才会笑脸相对,好言相与,给我好处。等到没有用的时候,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把我拖下去,杀了吃肉。 毫无疑问,我现在是有点用处的。宣盛候和我说这些,可能是真心为我好,也可能是哄骗。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我担不起那个风险。 临阵变节这种事,在任何时候都是为人不耻的,是要遭人记恨的。万一这家伙说的都是假话,礼王府胜利后,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我。 为今之计,还是保持中立,哪边也不要得罪,这样最安全。 第105章 装病 可问题是,我已经把“一身黑”和“一身灰”给得罪了。 这两个人不死,我就睡不踏实——想到这里,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其实在之前,这种想法就出现过几次。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礼王府赢,翼王府输。 我……我居然……居然想杀人!?而且想的还这么理所应当! “本候这么说,不是让你去投靠翼王府。虽说翼王府这次会赢,但他们不是立刻赢,而是先输后赢。而且就算是赢了,翼王府也不存在了。” 宣盛候转回头去,继续说道。 “回去之后,你该干什么就该什么,被人抓到也好,受些皮肉之苦也好,礼王府获得暂时性的胜利也好,相宁家完蛋也好,都无所谓,这些对你的前途没有影响。只要在这之后,你不要贪心,立刻和礼王府的人拉开距离,像对付刘青那样装傻充愣,让大家认为你只是被人利用,是个可怜人,这就足够了。 等到事情结束,如果你愿意到本候手下做事,本候随时欢迎。一会儿刘青要是问你,本候都和你说了什么,你装傻充愣就好。至于该怎么装,就看你怎么理解本候的话了。 刘青这人忠心是忠心,就是能力不行,而且心眼儿太小,嫉妒心太强,还记仇。这种人可以用,但是难堪大任。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古人诚不欺我。枪少尉,本候乏了,要回去歇息了,你自便吧。” 说罢,宣盛候就把身体往靠背上一靠,不再做声。 “那……那……侯爷,小的就告退了。” 宣盛候没有动作,也没出声。我向他行了一礼,摸索着打开车门,离开了轿车。 正如宣盛候说的那样,我去护卫那里拿枪的时候,刘青跟了上来,笑眯眯的问我说。 “枪少尉,聊的可好?” “呃……这个……” 宣盛候说刘青心眼儿小,容易嫉妒,还记仇。如果我实话实说,八成会遭到他的记恨,所以我只能按照他的吩咐装傻充愣。 “老哥,老弟我脑子不太好使。侯爷和我说了不少话,可是我一句也没听懂。这侯爷找我来,究竟是想干什么啊?” 实话实说,宣盛候说的话,我真的没听懂多少。大概的意思倒是明白,无非是礼王府和翼王府都不是赢家。可既然这两边都不是赢家,那谁是赢家呢? 我把疑惑埋在心里,脸上依旧保持着呆傻的模样。 也许是对我的话感到满意,刘青眯起眼睛,嘴角高高翘起。 “哎呀,老弟,听不懂没关系,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本分?”我故作疑惑的问道,“啥本分?” “就是贾龙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千万不要多想。” “哦,那……那我听老哥的。” “嗯。” 刘青满意的点了点头,送了我几步路,等我走出巷子,他便折返回去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离开小巷的我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这种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去找一点红问问,然而我根本找不到一点红。既然找不到一点红,那我只能去找毕锦或司琮魄。 我认识的聪明人只有这三个。贾龙是不算的,虽说他是个能人,也挺坏的,但有能力和坏不代表聪明。再说了,我根本信不过这家伙,怎么会把自己的事讲给他听? 对于司琮魄,我也是不信任的。这家伙是革新党,凡事都会为他那个组织着想,搞不好会利用我和这件事做文章,这对我来说太危险了。 相比之下,毕锦要可靠太多。他是我兄弟,还想把妹妹嫁给我,肯定不会害我。在回家打了一声招呼之后,我就急匆匆的去找毕锦了。 让我意外的是,这几天毕锦没在外面玩。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公子哥说,毕锦已经好几天没出现过了。他派人去找,得到的回复是,毕锦害了病,正在家中休养。 害病了? 我皱了皱眉头,觉得这八成是糊弄人的。我前阵子才见过他,虽说还是一副肾虚的模样,但精神头好着呢。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可能害病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家伙应该在忙军火生意。 我在不动声色的告别了几位公子哥,直奔毕家而去。 不出我所料,毕锦果然没生病。虽说在我前面有个人,似乎要找毕锦办事,直接被看门的家丁劝走,说大少爷害的是传染病,不能见人。但是我一来,还没等说话,那家丁就利索的打开门,将我迎了进去。 “什么情况?”进门之后,我问家丁说。 “不清楚。”家丁摇了摇头,“是大少爷吩咐的,说除了姑爷您以外,谁来都说得了传染病,不能见人。” 哈……现在连家丁都把我当成姑爷了吗? 算了,正事要紧。 “锦哥儿呢?” “应该在屋里玩呢。” 如果换做是别人,家丁这么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人在玩什么。可如果是毕锦,那就非常好猜了——除了女人以外,他还能玩什么? 为了避免尴尬,我请家丁去通报一声。这家丁还有看门的任务,就招呼了同伴过来,让他去通报。我则是跟在去通报的家丁身后,不紧不慢的往毕锦的屋子走去。 我到地方的时候,屋门已经开了。我走到门口,叫了毕锦一声,里屋随即传出有气无力的回应。 “兄弟……进来吧……” 呃,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是真病了? 病了怎么还能玩女人?不应该啊! 我狐疑的走进屋门,穿过外厅,拐进卧室。进卧室的时候,正有两个丫鬟模样的俊俏姑娘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往外走。她们见到我,小脸一红,侧身给我让路。我尴尬的一笑,从二人面前走过,来到床前,对躺在被窝里的毕锦说道。 “锦哥儿,没打扰到你吧?” “没……早就完事了……”毕锦面容萎靡的回答说。 “呵,你这是真病了?” “没……有点玩过了……有点虚……今晚得好好补补……” “哈……” 我尴尬的一笑,挠了挠头发。毕锦把身子往里挪了挪,拍了拍床边。 “有啥事,坐下说。” 我坐在床边,整理了一下语言,将今天发生的事尽可能简洁的和毕锦说了一遍。 第106章 恩怨 “哎呀……事情乱了了……” 在听了我的话之后,毕锦皱起脸皮,用手掌搓了搓脸。 “弄错了……全弄错了……打一开始就错了……” “错了?!”我心中一惊,“什么错了?” “事儿猜错了呗……” 毕锦将双手从脸上移开,焦躁的抓起了头发。 “这事儿怪我……是我想当然了……差点儿把你给害了……” 差点儿把我害了……也就是说,实际上是没事的咯? “锦哥儿,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唉……我现在也弄不准了……” 他长叹一声,坐起身来,露出白净消瘦的上半身。 “起初我以为,礼王府想利用你的身份,阴翼王府一下子。司琮魄那狗贼向文祥武举荐了你,有文祥武保着,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有事。可是现在,突然又冒出了一个宣盛候……宣盛候……啊……嘶……这家伙是谁来着……” 他挠了挠头发,露出冥思苦想的表情。 “记得以前听说过他……嘶……感觉就在脑袋边儿上,就是想不起来……哎呀!不管了!反正这事儿已经乱了。不过乱就乱吧,对你也没坏处。实在不行,你就早早把自己择出来,爱谁谁!哪边都不占!反正你是文祥武看上的人,谁也不敢动你。”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 “而且东方不亮西方亮,就算军队这条路走不通,咱还可以做生意。等这单买卖干完,你有了本金,我再寻摸个新路子,咱俩搭伙干。这年头,有钱就有势,有势就有权。只要有了钱,没人敢轻看你。” 看来毕锦也搞不清当前的状况。我很愿意相信他的判断,可是现在我有一个担心,那就是礼王府那边为了把事情闹大,直接把我弄死,然后嫁祸给翼王府。 “哎呀,不可能的!” 在听了我的想法只,毕锦不以为然的摇了摇手。 “礼王府设的这个套,傻子都能看明白,文祥武这种人物能看不明白?有些事儿你不知道,我给你讲完,你就明白了。 这些事儿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就是我以前和你说过的那个,内阁大臣家的儿子,前阵子给毙了的那个。那小子脑瓜子里装的都是浆糊,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啥本事都没有。但朝廷里的事儿他门儿清,否则我也不会跟着他混。 文祥武当初搞军事改革的时候,翼王他爹,我记得好像是宝王,一直和他对着干。后来宝王让文祥武给弄死了,那时候翼王还没被封王呢,是个什么爵位来着,记不清了,反正没啥势力,只能怂着。后来他崛起了,封王了,就开始和文祥武对着干。 当初文祥武退役,一方面是因为年纪大了,精力不够了,想专心搞元兴陆校的事,另一方面就是因为翼王搞事。退役后文祥武虽然啥也没说,也没找翼王府的麻烦。但是你笨寻思,文祥武能忘了这事儿吗?” 说到这里,毕锦便停下了,笑眯眯的看着我,显然是在等我接话。 “你的意思是说,礼王府敢这么搞,就是因为文祥武看翼王不爽?就算是这把戏傻子都能看懂,只要名义上占理,文祥武又有这个心,就能搞翼王?” “诶,就是这个意思。”毕锦赞赏的点了一下头,“打闷棍,让你吃点苦头,文祥武心里顶多有些不高兴,觉得礼王下作。但下作归下作,有整人的机会,他还是要整的。翼王和他爹的想法一模一样,都想把手伸进元兴陆校。那元兴陆校是什么地方?文祥武家的后花园儿!翼王敢打那里的主意,文祥武能忍的了吗?那必然是要干他的! 可是如果礼王府的人把你给杀了,事情就大条了。这么和你说吧,司琮魄那狗贼是文祥武最喜欢的学生,也是最恨的学生。他在他们那届学生中成绩最好,但也最没出息,而且名声还败坏了。就算是他这种狗人,文祥武都像宝儿一样护着,谁敢动司琮魄,他就敢杀谁。 司琮魄这狗人虽然狗,但这狗贼确实是有能力。你是他亲自举荐的人,文祥武也来考察过,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夸你——诶,说真的,兄弟,我现在是真佩服你。我听说文祥武这辈子都没夸过几个人,你就是其中之一。 文祥武这人,就是爱才。哪怕你不进元兴陆校,只要你有才,他就会保你。如果有人敢杀你,哪怕那人是皇帝,他也杀给你看!礼王府除非是活腻歪了,否则他们绝对不敢杀你。” “那、那翼王府呢?万一他们来个反手嫁祸——” “哎呀,不存在的!”毕锦再次摇了摇手,“你一死,文祥武保证炸。不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如果查不明白,那他就两头一起弄,把礼王府和翼王府捏在一起搞。就凭文祥武在军中的影响力,只要他说句话,礼王府和翼王府当天就会鸡犬不留。” “那……万一朝中的其他势力想借文祥武的手除掉礼王府和翼王府,我不还是有危险吗?” “呃,说起来还真是。” 毕锦闻言一愣,然后他猛的一拍脑袋,做恍然大悟状。 “啊!我想起来了!我想起这个宣盛候是谁了!” “是谁啊?”我伸长脖子问道。 “哎哟!这人可厉害了。”毕锦呵呵笑道,“他是翼王的大儿子,还是嫡长子,是个挺有能力的人。他和他爹的想法不一样,他爹和文祥武唱反调,他却主动去念元兴陆校,还管文祥武叫先生。据说文祥武之所以能在退役之后和翼王井水不犯河水,就是因为有他在中间调解。” 然后,他就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既然是翼王府的人,那他干嘛要说翼王府也要完蛋呢?” 呃,锦哥儿,别跑题啊!比起宣盛候为什么要说那番话,我的命更重要吧! “啊!不对不对,跑题了。” 好在毕锦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转回了正题。 “兄弟啊,刚才差点让你带沟里去。你说那种情况啊,也是不存在的。如果有第三方势力插手,礼王府和翼王府就会联合起来,一起对付他们。一般来说,政斗都是两家互相咬,其他家在旁边看着,看明白了就站队,大部分人不会直接参战,只会帮忙壮声势。等一方胜利了,另一方就共同瓜分胜利果实。 我以前也想过,为啥不把水搅浑,浑水摸鱼。等经手了家族的生意,我才明白,把水搅浑,那是想要空手套白狼的人才会做的事,有势力的人是不会这样做的。水一混,局势就乱了,就不好做判断了。而且局势一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搞不好会毁掉自己的家业。 朝中的势力,有哪个是没有家业的?家业这东西,攒起来麻烦,毁起来容易,没人会去冒这种风险。所以说,现在朝中的各方势力都不可能杀你。他们不但不可能杀你,而且会保护你。因为你死了,局势就乱了,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让你死。” 唔,有道理。 我认同的点了点头,神经慢慢的放松下来。 第107章 大计划 傍晚时分,天空飘下小雪。 到家的时候,老农正和雀儿一起坐在院子里聊天。我远远看见老农对雀儿动手动脚的,还和她咬耳朵说话。雀儿满脸通红,偶尔会害羞的捶他几拳。 呵,看来是真去住壶间儿了。 我耸了耸肩,吐出一口浊气,把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走向院门。 “哟!回来啦!” 老农看见我,抬手和我打了声招呼。我随意的抬起手晃了晃,走进了院子。 “又下雪了。”我看着天空说道,“奶奶怎么说?” “奶奶说这雪下不大,今晚就能停。”老农笑道,“嘿嘿,不用干活了。” 哎呀,奶奶这本事是真厉害,有机会我可得好好学学。 我拍了拍老农的后背,示意他继续干活。还没等我迈开步子,老农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拽住我的胳膊,发出“哎呀”一声。 “枪爷!差点忘了!家里来了好些人,都是亲戚,说是要商量事情,就等你回来呢!” 亲戚?商量事情? 我疑惑的挠了挠头发,点了一下头,然后老农就放开手,干活去了。我走进屋门,第一眼见到的是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第二眼就见枪家的长辈们都围坐在炕上,有说有笑的说着话。下面站着一众小辈,交头接耳的说着话。 呃,这是什么情况? 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一般来说,在这个时候,家里人是不会像这样聚在一起的。我目光一扫,发现不只是枪家人来了,大姑一家也来了。 “哟!理子回来了!” 大伯最先发现了我,我连忙点头,依次向长辈们打了招呼,然后自觉的往小辈那边走。我刚迈出步子,二爷爷就招呼我过去。 “理子,过来坐!” 哎哟哎哟!使不得使不得! 我一个小辈,咋能和长辈们平起平坐呢! 二爷爷见我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直接拉下脸来,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过来坐!” 无奈之下,我只能在同辈人羡慕的目光下走到炕边,把屁股搭在炕沿儿。我过去的时候,二叔已经把位置让出来。他直接把我拽上炕,招呼他家老大,我十五岁的堂弟枪厚给我把鞋脱了,把我按在了他原来的位置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我身后。 “好了!人齐了!” 大伯拍了两下手,伸出手掌,朝爹的方向一摊。 “饼子,人是你召集的,有什么事儿就赶紧说吧!” 呃,爹召集的人?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瞪圆了眼睛,看着因为腼腆而脸红的爹。爹搔了搔头发,嘿嘿一笑,说道。 “其实这事儿吧,我和理子他娘早就商量过,就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还没来得及和理子商量呢。不过理子这孩子你们也知道,对家里人那是没的说,这事儿他肯定不会反对。所以我和理子他娘就越过他,把大伙儿先召集起来了。” 说到这里,爹顿了顿,想必是在整理语言。他整理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然后继续说道。 “大家都知道,理子遇上了贵人,有了出息。这人有了出息,就不能和以前一样,有一天过一天,得往长远了去想。理子在军队做事,现在这世道大家也清楚,这口子饭不好吃。我和理子他娘就寻思,能不能凑些本金,弄个安全稳当的营生干。只要有了稳当的营生,把营生盘活了,理子就算不当兵,也能有口饭吃。 这本来只是个小想法,我们把想法和娘,就是理子他奶一说,理子他奶就说,既然要干营生,不如干大一点,把家里人都拉上。人多力量大,做事也稳当。我们一想,娘说的对,就琢磨干些大营生。咱们家人手不多,本金也不多,能干的事情有限。我就寻思着,在坊里盘下个大宅子,开个小作坊什么的。 今天理子一下子拿了五千块回来,本金一下子就充裕了。充裕归充裕,但还是不够。我和理子他娘看上的宅子,最便宜的也要三万。就算把房子卖了,还是差好些。就算把宅子买下来,也没钱开作坊了。 如今世道乱,干什么都得尽快,慢了就抢不上了。所以我就想,把家里人都叫来,分分股,把本金凑齐。不管干什么,先把宅子盘下来。就算暂时没钱开作坊,一家人也能先住着。等开了作坊,再把股定下。到时候是按月分账也好,按年分账也好,大家商量着来,大家说怎么样?” 嚯——!不愧是我的亲爹亲娘亲奶!居然悄无声息的搞出这么大一个计划! 爹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这番话让他露出疲了惫的神情,显然是伤到了元气。在说完话之后,他一连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才缓过来。 长辈们听了爹的话,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便低下头陷入沉思。小辈那边也没了声音,全都低着脑袋,皱着眉头思考着。过了一会儿,二爷爷抬起头,看着我问道。 “理子,你怎么看?” “诶?我?” 在我发出声音的瞬间,房间里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虽说早已习惯了被一大堆人看着,但此时的我还是感觉有些尴尬。 “那个……我觉得吧,干营生是好事,不过现在不必从前了。有了工厂之后,作坊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工厂的货比作坊的货便宜,质量还好,作坊拼不过的。我朋友和我说过,书上也说过,今后小作坊都会被淘汰,被工厂取代。就长久而言,干作坊是没有前途的。 不过,那是今后的事。现在元兴城的工厂就那么几种,能生产的东西也就那么几类,作坊还是有很大的生存空间的。如果大家真的想干,最好是选不会被工厂挤兑的那种作坊,先积累资本和经验,等攒够了钱和经验,就联系西方人,买机械设备,开大工厂。 但这是理想状态下的结果,咱家人没有开作坊的经验,突然搞这个很容易摔跟头。所以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先缓缓。大家先研究着,有空就去查一查,问一问,蹚蹚路。了解的越多,真正干起来的时候就越容易。大家说,对不对?” 大家听了我的话,又开始低头思考。又过了一会儿,二爷爷抬起头,看着我问道。 “理子,那你说,如果咱们要干,这宅子是早盘好,还是晚盘好?” “这个不好说。”我苦笑着回答说,“如果碰到便宜的,那肯定是早盘好。如果没有便宜的,拖一拖,也许能拖到便宜的。” “那个——” 这时,炕下突然传来了大堂哥的声音。 “爷爷,我能说两句吗?” 第108章 要开驻脚儿了 也许是大伯的板子打的太重,事情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大堂哥站着的时候,还得让人扶着。扶着他的人是二堂哥,由于大堂哥要站出来说话,他也得跟着出来。 虽说刚犯过大错,但是大堂哥毕竟是新生代的老大,二爷爷不会因此而轻看他。在得到二爷爷的准许之后,大堂哥又在二堂哥的搀扶下向前走了两步,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语言,抬起头来说道。 “我觉得理子的话说的很对。对咱们家来说,作坊是个陌生的营生,做起来容易栽跟头。饼叔的意思是,咱们把房子都卖了,合伙买座大宅子,就算做不成作坊,也可以一起住,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我觉得饼叔的想法没错,这世道,分着住不如合着住,人越多就越安全。而且宅子大了,仓库就大了,能屯的粮食也多了,自家院子里还有井。万一出点什么事,咱们也不至于断粮断水。咱还可以把宅子改一改,改结实一点,弄些家伙来防贼。 不过这样做也有坏处。各家现在的位置,都离自己上班的地方近,至少都是在一个坊里。如果咱们不开作坊,也不一起干买卖,大部分人上班的路就远了。所以说,既然搬到了一起,尽量还是找个营生一起干。 在这元兴城,最长久的营生,莫过于开旅社或是驻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外面的人都会往元兴跑。外地人来元兴,没几个能买起房子的。买不起房子,那就只能去旅社或驻脚儿。住店就得花钱吃喝,开店的一下子能挣好几份钱。 我觉得,如果本金充裕,咱们最好是买两座挨在一起的宅子。一座改成旅社或大驻脚儿,一座自己住。如果不充裕,就先买一座宅子,改成大驻脚儿。实在不行,咱就再拖一拖,看看情况,等钱够了再张罗。大家觉得怎么样?” 坊里的房子,售价普遍在五千以上,一般都是六千多。如果是租的话,一般是一个月20到30块之间,租满30年,房子就给你了。如果资金充足,买肯定比租合算。 在座的六家人中,房子在自己手里的有四家。我家的房子是从舅姥爷那里继承来的,二爷爷的房子早就租满了30年,现在已经是他的房子了。姑父家的房子是分家时分到的,房契已经改过名字了。 至于大伯、二叔和三叔,这三家的房子也是租的。大概是前年的时候,大伯已经租满了30年,房子已经是他的了,房契也已经改过名字。二叔和三叔租房的时间还不够,房子还不是自己的,肯定是不能卖的。 四家可以卖的房子,最低能卖出两万四。加上我拿回的五千,和一些零零碎碎,加起来肯定能超过三万,足够买最便宜的宅子了。 可是买完了宅子还得改装呢,改装也要花钱。我估计把宅子改成大驻脚儿,至少得花五千块。如果我不把藏的一万块拿出来,钱应该是不够的。 嗯?等等。 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如果把由家也拉进来,让他们把房子卖了,由影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住进我家了吗? 而且开驻脚儿是需要人忙活的,像是打扫房间啊,打水做饭之类的。规模越大的驻脚儿,需要的人就越多。枪家本来人就少,等驻脚儿开起来,很容易忙不过来。如果由影、小春和由美能加入进来,人力上就会宽裕很多。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由家就有了股份。只要驻脚儿生意好,按月分钱也好,按年分钱也好,由家都不会再缺钱了。 听了大堂哥的话,长辈们小声研究了一下,都觉得开驻脚儿比开作坊更好。研究过后,二爷爷又问我怎么看。我自然是说好,然后趁机提起让由家加入的事情。 我本以为要费些口舌才能说服大家,毕竟由家是和枪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结果大家意外的配合,全都同意了。我向身边的大伯一套话,这才知道,老农出去收衣服之前,已经把我和由影、小春的关系讲给大家听了。 大家都把由影当成了我的女人,这样一来由家和枪家就沾了亲。而且由家是由影这个大姐说了算,她成了我的女人,由家自然就是我说了算。 虽然由影还没有真正成为我的女人,但是既然毕锦已经把她送给我了,她应该会听我的话。只要她听我的话,由家就能过上好日子。 长辈们已经下定决心要开驻脚儿,之后的时间他们一直在讨论这件事。小辈们也在讨论,但这件事轮不到他们拿主意,因为他们根本拿不出钱来入股。参加讨论的只有男人,女人都挤去厨房做饭或是闲聊了。 我也是小辈,但是我能拿出钱来入股,所以我能和长辈们一起商量。还藏着一万块的事,我暂时没告诉他们。因为就目前来说,钱是够的,没必要把这么大一笔钱拿出来吓唬人。 快商量完的时候,我才发现老农和雀儿还没进屋。我出去看情况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衣服被叠好,放在房门外的大盆里,老农和雀儿又不见了。 哈……估计又去驻脚儿了。 这才一下午的功夫,连着去两次,老农这是有多饥渴?就算他身体受得了,也得为雀儿想想啊。我听说刚破瓜的女人最好是养两天,这样对身体好——这话是洪果力和我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 说起来,也不知道洪果力那边怎么样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次他应该会向疯猪服软的。只要他肯服软,疯猪就不会再举报他了。 还有就是,等到军火卖完,我还会有一笔进项,而且是一大笔进项。毕锦说,干完这单之后,可以拿这些钱做本金,继续干买卖。 本来我是想拿出一些钱,在街里给家里人买套房的。不过现在家里已经决定要在坊里买大宅子了,而且决定要全家族的人一起住。一旦驻脚儿的生意好起来,攒下足够的钱,家族必然会继续在周围买宅子。或是留着自己住,或是扩大经营规模。 枪家的人不算多,可是主卧的空间太小了,两张桌子也不够大,容不下这么多人同时吃饭,所以只能分波吃。十六岁以上的男人肯定是第一波吃的,然后是奶奶辈的女人,再然后是姑婶辈的女人,最后才是与我同辈的女性,还有十六岁以下的男孩。 老农和雀儿回来的时候,屋里只剩下本家人了。看到他那淫贱的笑容,和雀儿疲惫与无奈的脸色,我就知道他果然是去住壶间儿了。 爹、娘和奶奶也猜到他们干什么去了,却并没有说什么。虽说他们都很喜欢老农,把他当自家孩子看待,但他终究不是枪家的人。对他来说,我们也是外人,这事我们是没权力管的,顶多说上几句。 老农脸皮厚,怎么说都没事,可人家妹子是要脸的,我们总不能当着雀儿的面说这件事,只能找机会私下说。也许是知道我们要说他,老农这不要脸的一直粘着雀儿,不和她分开。回小卧的时候,这货沾枕头就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 正如奶奶说的那样,雪没有下大。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雪只铺了薄薄一层,不会阻碍通行。既然不会阻碍同行,就没必要清雪。 虽然没有清雪任务,但是我还是早早的带老农回了军营。如果把这家伙留在家里,天知道他一天要带雀儿去住几次壶间儿。 第109章 圈套 带老农回部队,也不全是为了雀儿着想。 别忘了,这家伙还有任务呢。第七军团的兵都懒散的要命,若是长时间没人看着,他们就会松懈下来。万一荒楼的看守都打盹儿去了,让那两位爷跑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回军营之后,我去荒楼转了一圈。在被舞姐儿们榨过两次之后,这俩人算是彻底老实下来,不敢再惹事了。看守们说,这两天“一身黑”和“一身灰”都和很听话,除了昨天晚上要求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以外,没提过任何要求。 洗澡是小事,烧水就能洗,再找两个弟兄伺候着便是。可这衣服就没有了,这两位爷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高档货,从里到外一整套下来,少说也得千八百块。这些衣服料子也高档,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会处理的,得送到专门的洗衣店去洗,估计洗一次得几十块钱。 本着勤俭节约的原则,我把这两位爷的衣服送去了专门的洗衣店,然后买了两套料子还算凑合的内衣和里衣。再次回到军营的时候,这两位爷已经洗完了澡。我让他们穿上干净的内衣和里衣,进被窝躲着去。在送洗的衣服拿回来之前,他们只能在被窝里呆着。 让我意外的是,在我离开的时候,这两位爷叫住了我。他们说,在这荒楼呆着怪没意思的,想让我叫几个女人来陪。因为被我搞怕了,他们特意强调,他们只想让女人帮着暖被窝,陪吃陪酒陪聊天什么的,绝对不要那些精力旺盛的舞姐儿。 这要求不算过分。如果只是帮忙暖被窝,陪吃陪酒陪聊天的话,去舞厅找几个年轻女孩过来就行。就算一个人一天三十块,四个人才一百二十块。如果只是一天两天的话,我还是供的起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宣盛候好像说过,相宁家是要完蛋的。相宁家完蛋,“一身黑”就死定了。只要“一身黑”死了,我这悬着的心就落下了一大半。至于“一身灰”,这人我还没得罪透,现在改变态度,对这位翼王府三公子好一些,应该还不算晚。 于是我就去舞厅找了四个女孩回来,还陪他们吃了顿饭,聊了一会儿天。在聊天的过程中,我一直强调,我和这两位爷无仇无怨,所有的坏事都是贾龙让我做的。我就是个小少尉,得罪不起首都治安局的人,所以只能委屈两位爷了。 翼王府的三公子是个很没主见的人。他好像把“一身黑”当成了大哥,“一身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一身黑”显然是没长脑子的,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还张牙舞爪的说什么等出去之后一定杀贾龙全家。“一身黑”这样说,他就跟着附和,完全不把我当敌人了。 呵,杀贾龙全家? 如果宣盛候说的都是真的,从今天起,你所享受的一切都是“送行礼”。 我心中窃笑,然后心脏猛然一紧——我的天!我又想着杀人的事了! 为了安抚良心,我不断的在心中告诫自己说,这人不是我杀的,他的死和我没有关系。他死是因为他生错了人家,如果他生在一般人家,而非相宁家,他不就不用死了吗? 而且他还对由影用过强,虽然没成功,但用强就是用强。这人是该死的,这人不死,我和由影就不得安宁。最重要的是,人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杀的。 这样想的话,那些欺负由影的革新党也不是我杀的,韦虎和他的手下人也不是我杀的,而是别人杀的。我没必要为了他们的死去自责,因为我没有亲手杀他们。 对,就是这样的。我没有亲手杀人,更没有主动害人,所以他们的死与我无关。 正想这事的时候,有弟兄来报告说,贾龙派人来找我。我顺势向这两位爷告辞,离开了荒楼,奔着营门的方向去了。 到了营门口,我见到一个眼生的特工。贾龙组里的人我都见过,虽然不是都熟,但脸我都记得,这人我却是第一次见。他说,他是昨天才被调到贾龙组里的,是个新人。贾龙说要请我去首都治安局商量事情,我觉得不对劲,就多和他聊了几句。 这特工不但是贾龙组里的新人,而且是首都治安局的新人。也就是几天前,他在找工作的时候被一个特工叫住,带到了首都治安局。首都治安局的人问了他几个问题,在得知他是个外地人,在元兴也没什么熟人之后,就把他录用了。 这人说话很直白,给人一种完全没有心计的感觉。我越发觉得奇怪,但是毕锦已经说过,朝廷那边是不会杀我的,就算中了圈套,顶多也就挨顿打,打我的还是自己人。既然性命无忧,还有“任务”在身,自然没有不跟着走的道理。 我跟着新人特工上了常胜街,那边有条去首都治安局的近路。我和他边走边聊,他对人毫无防备,一直在讲自己的事,什么家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自己来元兴打工的目的,还有已经定下的目标什么的。 他说的越多,我的心就越慌。就在我寻思,自己为啥会越来越慌的时候,一辆轿车突然冲了过来,拦在我们身前。我下意识的做出反应,拉新人特工躲避,还没等我开始跑,我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枪少尉!别怕!是我啊!” 因为昨天才见过面,还说了不少话,所以我很容易就认出了刘青的声音。我刚刚松懈下来,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准备露出傻笑以作敷衍,车上就下来两个持手枪的汉子。 他们二话不说,抬起枪口,对着新人特工连开十几枪。我被这一幕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其中一个汉子一拳撂倒,紧接着就被枪握把给砸晕了。 圈套…… 在失去意识的瞬间,我才想明白一件事。 这个新人特工被招进首都治安局,派到贾龙手下的目的,就是被人杀掉,营造出首都治安局与此事无关的假象。不得不说,这人死的真是太冤了,太冤了。 可是我想不明白,刘青为什么会参与进来。他不是翼王府的人吗?不是给宣盛候办事的吗?而且之前我试探过他,他根本不是贾龙的人……难道说,之前他是在和我演戏?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人用鞭子抽醒了。打我的人根本不是为了拷问,就是纯粹的为了打我而打我,抽得那叫一个狠。我疼晕过去好几次,每次都被人用凉水泼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凉水里必定掺了盐,否则它淋在伤口上时候,伤口怎么会火辣辣的疼? 又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了骚乱声和枪声。战斗似乎非常激烈,我因为被折磨的太久,意识已经发沉,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感觉,有什么人冲了进来,噼噼啪啪的开始响枪,左侧腹部热了一下,然后意识就变得更加沉重,几乎昏厥。 意识弥留之际,我似乎听见了贾龙的声音。他好像在骂人,而且是破口大骂,火气非常大,似乎是因为事情的发展完全不在预料之中。 “贾龙……你个王八蛋……又他娘的卖我……” 最后,我似乎吐出了这样一句话,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第110章 断交 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1月21日的上午。 在醒来的瞬间,我就知道自己身在医院。因为我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除了诊所以外,只有医院会有这种味道。有个护士在床边陪着我,我一睁开眼睛,她便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我向她问了时间,得知现在是中午。我又问她说,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元兴城发生什么事情没有。至于我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我自己就能回答,肯定是被贾龙他们送来的。 护士说,昨天的报纸头条是则大新闻,辅政司的相宁参事因为私通革新党,已经被革职,抄家,而且全家老小都要被枪决。 我又问她说,我都受了什么伤。护士回答说,我被打的可惨了,全身上下都是鞭伤,侧腹部还中了一枪。子弹直接从侧背处穿了出去,没有留在体内,也没有伤到内脏,皮肤处的伤口已经被缝好了。 不等我再问,护士就亲切的问我说,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些吃的。虽说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不饿。 护士见我不想吃东西,又问我有没有别的需要。这护士热情的有些过分,我觉得奇怪,就套了套她的话,这才知道原本贾龙给我安排的是普通病房,后来有位大少爷来了,给我换成了单间的高级病房,还让护士24小时不间断的看护。 这位大少爷承诺说,只要我醒了,当班的护士就能得到一百块钱的奖金。所以我醒的时候,这个护士才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那护士还说,这两天还有位大小姐来这边陪床,好像是那位大少爷的妹妹。她一陪就是三四个小时,有时候还会坐在床边抹眼泪。 能为我这么花钱的大少爷,除了毕锦以外,我也想不到别人了。毕大小姐来陪床的事倒是很让我意外,更让我意外的是,她居然还为我哭了。难不成是毕大小姐欺负我欺负的久了,对我有了些感情? 当然了,这种感情肯定不是女孩喜欢男孩的那种,应该属于养狗养的久了,对狗产生的那种感情。毕大小姐欺负了我一年多,就算是养一条狗养了一年多,如果哪天这条狗受伤了,毕大小姐肯定会心疼的。 护士也提到了贾龙。她说贾龙也是每天都来,上午一次,下午一次,还嘱咐医院说,只要我醒了,必须立刻通知他。护士却根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她说门外有第三军团的人守着,有十几个人呢,都带着枪。还说有他们在,她就不怕黑煞星。 第三军团的人? 我先是一愣,随即想通了他们在这里的原因。礼王府这次做的太过火了,我被打的这么惨,还挨了一枪,文祥武一定非常生气。他们多半是文祥武派来保护我的,除了保护以外,他们还能起到把我和礼王府的人隔离开的作用——这正合我意。 在经历了这件事之后,我越发相信宣盛候的话了。如果接下来就是礼王府倒台,和他们走的太近的我就容易受到波及。就算没受到波及,和礼王府有关系的事也会影响到我的前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肚子挨的一枪,多半是贾龙的人打的。他们肯定不是故意打的,十有八九是流弹。我这样猜的理由很简单,如果是绑架我、打我的人开的枪,他们为什么不打头?打侧腹这种当不当正不正的地方,有什么意义? 如果贾龙他们故意打我,这一枪又有什么意义?毫无疑问,没有,都没有。而且之后贾龙发火的时候,我似乎听见他叫骂说,以后谁他娘的再乱开枪,就把他的手指头给剁了。所以我才会猜测说,这一枪是流弹。 虽说是流弹,但子弹毕竟是从首都治安局的特工手里打出去的。单冲这一点,我就足以与贾龙断绝来往——妈蛋的!知道老子被绑了还敢开枪!是嫌老子死的不够快吗! 正说话的时候,有人礼貌的敲了三下房门。我随口道了声请进,外面便传出了骚乱声。骚乱声很快就结束,一个陆军中尉打开门走进来,微笑着对我说。 “枪少尉,您醒了。” “嗯。”我微笑着欠了欠身,“托您的福,感觉恢复的差不多了。” “哎哟,枪少尉,这话我可不敢当。”中尉笑着摇起头来,“只要您醒过来,我就放心了。校长那边还在等消息,我得赶紧去通知。以校长的脾气,估计很快就会赶过来。” 校长……说的应该是文祥武吧? 他叫文祥武“校长”,就是说,他应该是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哈?!等等!他说什么?文祥武要来看我?! “校长不喜欢暗地里搞小动作的人。”他笑着继续说道,“所以在校长来之前,你得把外面那几个麻烦处理掉。” 外面的几个麻烦? 我歪头往门口一看,见贾龙和几个首都治安局的特工正赔笑着站在门外。我苦笑了一下,朝中尉点了一下头,中尉便头也不会的朝身后一指,不耐烦的向前挥了挥手。 贾龙也没管中尉指的是不是他,堆着满脸的笑容,猫着腰走了进来。进屋后,他先是朝中尉行了一礼,然后又朝我行了一礼,最后在我的床边,缩起肩膀,欠身站好。 “那个……枪爷,您感觉可好?” “托您的福。”我皮笑肉不笑的回答说,“还没死。” “哎哟哟哟哟……您可别这么说,兄弟我这几天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拜了各路神仙,连西洋人的教堂都去了,就是为了求您平安无事。” “龙哥——不,贾组长,您军衔比我高,我这小小的少尉高攀不上,不敢当您的兄弟。再说了,如果您当初不叫我这声‘兄弟’,我指定不会遭这份罪。” “哎哟……枪爷,误会!都是误会啊!”贾龙苦着脸解释说,“一切都在计划之外,都在计划之外啊!” “贾组长,您说的话,我听不明白。什么计划?哦,敢情您叫我兄弟,就是为了拿我当枪使,去搞什么计划啊?”我故意拉高了声调,“得!这次算我倒霉!算我倒霉!贾组长,您押在我那里的人,我原封不动的还给您,您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这个人胆儿小,经不起吓,和您交往太危险,所以今后啊,咱就别来往了。” “枪少尉,首都治安局押在你们那里的人,已经被我们第三军团提走了。” 这时,那位陆军中尉插话道。 “相宁家的人已经交给首都治安局的人收押,翼王府的公子已经送还。这件事已经和您没有任何关系,您就在这里安心养伤吧。您放心,外面有我们守着,保证不放苍蝇蚊子之类的东西进来打扰您。” 说罢,他便用掺杂着蔑视的冷峻目光看着贾龙。贾龙显然是有话要和我说,但是现在他已经没了机会,只能一脸愁容的离开了。 第111章 探望 正如中尉说的那样,贾龙走后没多久,文祥武就出现在了病房里。 他一出现,病房里的氛围就变了。原本宽敞明亮的感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压迫感,让我感觉呼吸困难。 如果和他一起来的军官能一起呆在病房里,我可能会觉得好受一些。可是这家伙一进病房,就让所有人离开,显然是要和我单独谈话。 我的天!居然让我和这种人物单独相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心中像是煮了一大锅黄莲那般苦涩,脸上却要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文祥武面无表情,所以我也不敢笑,只能强忍住虚弱带来的呕吐感,把身体坐直,脑袋压低,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 文祥武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了大约五分钟,他不说话,我也不敢开口说话,也不敢抬头,只能保持沉默。 “小子,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在他开口的瞬间,我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恭敬的回答说。 “回文先生的话,小子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中了圈套,变成这副模样,纯属自作自受。” “哼,好一个自作自受!” 文祥武直接伸出手来,抓住我的头发,然后拽着我的头发,让我把脸抬了起来。 “你个小滑头!在老夫面前还敢耍滑!老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想骗过老夫?哼!幼稚!你做下这么大的事,死了这么多人,几句话就想把自己择出去?想得美!” “呃……文先生……小子……小子不懂您在说什么……如果小子说话冒犯了您——” “少跟老子装蒜!” 文祥武一把甩开我的头发,他动作很大,但是没用多大力,我只是稍稍向后仰了一下头,脖子一点感觉也没有。 “老子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小子是个滑头鬼!就你那个眼神儿!滑溜溜的,跟泥鳅似的!咋瞅咋贼!你要是不装,老夫还会相信你不知情。可是现在你装了,所以你绝对知情!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说到最后两句话的时候,他抬起右手,用食指戳中我的额头,而且是连戳了两次。这次他还是动作幅度很大,但实际上并没有用多大力,并没有弄疼我。 “和老夫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犹豫了一下,盘算着是该继续装傻,还是把实情说出来。最终我决定把实情说出来,现在文祥武是我最重要的保护伞,若是继续装傻,把他惹怒了,我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我尽可能细致的把事件的前因后果讲给他听,没有丝毫的隐瞒。文祥武听的很认真,在听到宣盛候私下找我的时候,他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但没有做声。等我讲到被抓时,好像听到了刘青的声音,他突然变了脸色,“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坏了!这孩子要做傻事!” 哈?这孩子?做傻事? 我一头雾水,完全没搞懂文祥武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他现在很着急,着急到坐立不安,根本顾不上我的地步。 就在他张开口,似乎是想招呼门外的人进来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敲门声依然是三声,但比起上次,这次的敲门声要更加有力,而且要急促很多。 “进!” 文祥武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中校军官神色焦急,迈着匆忙的步子走进病房,在文祥武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在听了他的话之后,文祥武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就离开了病房。 呃,这就走了? 虽说很是惊讶,但是文祥武的离开着实让我松了一口气。文祥武才离开,门还没关呢,就又有客人来了。 这次来的是毕锦和毕大小姐。毕锦的脸色不太好,毕大小姐眼圈红红的,似乎不久前刚哭过。毕锦让他妹妹坐在文祥武刚坐过的椅子上,自己站在一旁,面带歉意的对我说。 “兄弟,对不住,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别别别!锦哥儿,你可别这么说!”我连连摇手道,“如果不是你帮忙分析,我现在都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事儿主要怪我,是我贪心了。如果我能早点把自己择出去,肯定不会伤成这样——” “你还有脸说啊!” 话还没说完,毕大小姐就炸毛了。 “我不是说了吗!危险!危险!别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你怎么不听呢!怎么不听呢!怎么不听呢你!” 毕大小姐本想一拳捶过来,却没能下的去手,只能一拳砸在床铺上,然后又对着床铺连捶了好几下。在这之后,她就转过身去,直接踢了她哥一脚。 “都怪你!你乱出什么主意啊!显你聪明啊!显你知道的多啊!你看看!看看这些伤!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你害的你害的你害的!” 然后她站起来,用小拳头对着毕锦就是一顿捶。毕锦被打的啊啊叫唤,却只是忍着,连连点头说,我的错,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敢了之类的。 哇……毕大小姐居然为了我打她哥?难不成毕锦在他妹妹心中的地位比我还低? 不至于吧? 我在一旁劝了几句,无非就是毕锦也是好心,还有医院里不要大声喧哗之类的。我本以为毕大小姐会将矛头转向我,接着发飙,却不想她居然直接老实下来,乖乖坐回到椅子上。我惊讶的看向毕锦,见他偷偷向我竖起大拇指,露出茫然的表情。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毕大小姐是因为我是病号,不忍心朝我发火,所以才安静下来的? 不管怎么说,她能安静下来就是好事。看着她坐在椅子上的乖巧模样,我突然感觉心里痒痒的,还暖暖的。 这家伙要是不说话,不行动,还真是蛮可爱的。 如果她就住在我家隔壁,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在相处了几年之后,我应该会习惯她在身边任性聒噪,甚至喜欢上她吧? 可惜现实中没有如果。 我苦笑了一下,打消了这个荒诞的念头。 “放心,部队那边我已经派人叮嘱过了。” 毕锦一边整理被妹妹弄皱的衣领,一边说道。 “医生说了,你伤的不算重,住院几天,观察观察就能出院。看你这样子,年前的话,伤肯定是消不掉了,咱俩还是趁早想个理由比较好。” 第112章 失算 枪伤在肚子上,有衣服盖着,不脱衣服就看不着。鞭伤却是满身都是,连脸上都挨了几下,脖子和手背上也有明显的鞭痕。这种一条一条的伤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除了挨鞭子以外,我想不到别的解释。 毕锦也想不到什么好理由。这时,毕大小姐突然抬起头来,略显羞涩的说道。 “不如……不如说是和我一起去骑马的时候,马惊了,被带进了树林里……身上的伤都是树枝刮的,树枝刮的伤不就是一条一条的吗……” 我是没有骑过马的,也不会骑马。我听说就算是会骑马的人遇到惊马的情况,也是只能坐在马上不知所措,不会骑马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唉,这点子好!还是大小姐聪明!” 我用赞赏的目光看向毕大小姐,她先是害羞的低下头,头还没完全低下,她就高傲的抬起头来,扬起下巴颏,把脸往侧边一扭,然后一脸苦大仇深的瞪着我看。 “噗——” 一旁的毕锦捂住嘴巴,一副强忍笑意的模样,肩膀不住的颤抖着。 “兄弟啊……你这马屁拍的……拍马腿上了……” “哈?马屁?马腿?” “我跟你说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毕大小姐惊叫着站起身,用手去捂她哥哥的嘴巴。 “不不不不不不不——住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毕锦这次没有由着他妹妹的性子来,他用两只手抓住毕大小姐的手腕,不让她捂住自己的嘴,一边与她角力,一边笑嘻嘻的说道。 “我妹妹啊……她小时候!唔哦哦哦!差点!她小时候骑马的时候!把——把——哎呀!你别上脚啊!我躲!唉!踢不着!嘿嘿!兄弟,咱接着说哈!霜儿小的时候,逞强骑——骑大马!那马不走!她就使劲抽马屁股!哎呀!哟哟哟哟!你真踢啊! 你真踢是吧!那哥也不客气了!不给你留面子了!霜儿小时候!逞强骑大马!那马不走!她就使劲抽马屁股!把马抽火了!撒丫子就跑!停都停不住!直接给她带——林子里去了!出来的时候衣服都刮烂了!脸上全是红道道!哈哈哈哈——噢哦!哦唔唔唔唔——!!!!!” 哦唔唔唔唔唔!!!!! 在毕锦的裆部遭到毕大小姐膝盖重击的瞬间,我感觉脊背一抽,下体隐约一疼,下意识伸手护住了我的小兄弟。 大姐!这可是你亲哥!你真能下得去腿啊! 毕锦像只煮熟的大虾似的,弓着腰倒地的场景看得我头皮发麻。我的乖乖,我这要是娶了她,有朝一日把她给惹火了,我的小兄弟会不会有同样的遭遇?! 我费力的吞下一口唾沫,用惊恐中带有畏惧的目光看向毕大小姐。毕大小姐直接甩给我一个刀子般锐利的眼神,吓得我打了个激灵。 “大、大大大大……大小姐?!” “大你个头!” 毕大小姐满脸通红的跺了一下脚,又踢了躺在地上抽搐不止的毕锦一脚,愤愤的“哼”了一声,然后气呼呼的离开了病房。 毕锦和毕大小姐进病房之后,外面的守卫没有关门。也就是说,病房里发生的事,都被他们看在眼里。毕大小姐往出走的时候,所有的守卫都下意识的躲到一边,给她让出一跳宽敞的道路,然后用畏惧的眼神目送她离开。 等守卫们的神经放松下来,我才小声招呼一个士兵进来,让他帮忙把毕锦从地上扶起来,坐到椅子上。好在这里是医院,我请守卫找来一个男科医生,给毕锦做了一些基础的检查,在确定毕锦的小兄弟没有损坏,只是两个蛋蛋有些肿之后,大家才集体松了一口气。 这也太吓人了! 检查结束之后,所有人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医生和守卫离开了房间,把门关好,这样一来病房里就只剩下我,和坐在椅子上,像是只剩半口气一般,小声呻吟着的毕锦。 “嘶……哎哟……兄弟,我觉得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把霜儿许给了你。要是没有你啊,我们家霜儿肯定是嫁不出去了。” 喂喂喂!居然把如此凶暴的妹妹许给我,你到底是拿我当兄弟,还是把我当仇人啊! “呃……嘶……算了……婚事什么的来得及,还是先说正事儿吧。” 不等我说话,毕锦就皱着脸把椅子向前搬了搬,压低声音对我说道。 “兄弟,这次的事儿,确实是我失算了。” “怎么说呢?”我不解的问。 “你出事之后,我从连里叫了几个弟兄,把贾龙抓过来问——哎呀,其实不用抓,那小子已经被吓得慌慌儿的了。我们人一到,他立刻就跟我们走了,有啥就说啥,还跪在地上求我帮他说好话,让你救救他。” “呃……贾龙跪在你面前,让你在我面前说好话,然后救他?!” “是啊。” 毕锦揉了揉他的小兄弟,痛苦的表情稍稍舒缓了一些。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被我们吓着了,后来才知道,他不是被我们吓着的,而是被别的吓着了。” “被别的?”我眉头一皱,“被什么?” “我也不知道。”毕锦耸了耸肩,“按照他的说法,从你被绑架,挨打,到被解救,所有的行动,全都不是他们的人做的。在行动开始之前,他们的人已经被翼王府发现,全部作掉了。那些绑你,抓你,打你的人,都是真真正正的,翼王府的人。” “哈?!” 因为太过惊愕,我忍不住提高了声调,声音也变大了许多。我和毕锦同时转过脑袋,看向房门的方向,等了一两分钟。在确认门外没动静之后,我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清的声音问道。 “翼王府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傻了吗?” “我也这么想。”毕锦认同的点了点头,“但这显然不可能。这事情实在是太反常了,俗话说,反常必有妖,虽然最后礼王府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但所有人都感觉不对劲。贾龙说,自打救下你,他就开始心慌,而且做噩梦,梦到自己被枪毙。” 抓我、打我的都是翼王府的人,在被抓之前,我还听见了刘青的声音……难道说,这件事和宣盛候有关?! 我回想起文祥武刚才的表现,还有他离开时焦急的模样,心里慌了起来。 第113章 运枪 我和毕锦小声讨论了半天,越是讨论,我俩的脸色就越难看。 由于已经从事件中抽身,还有文祥武保着,我和毕锦都不担心我的安全。我们担心的是元兴城的政治局势,这不是忧国忧民,而是怕出大事,引发乱子,影响到自身生活。 “……这个宣盛候到底要搞什么啊?”毕锦眉头紧锁,“如果事情是他做的,做这件事的结果就是断掉翼王府的一条胳膊。现在礼王府已经是全面优势,他凭什么说礼王府要完?”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可他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所凭仗……我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他一个翼王府的人,为啥要帮着礼王府搞自家人?难不成,翼王府搞了个大计划,想用相宁家做诱饵,来一个后发制人,直接把礼王府铲平?” “计划什么的……翼王府现在已经没牌了,他们拿什么搞计划?而且这计划太蠢了,相宁家和翼王府可是世交,卖相宁家干礼王府,这一手就算是成功了,翼王府的信誉也完了,今后谁还敢和他们站在一起啊——” 话说到这里,外面突然响起了枪声。听声音,开枪的地方离我们有段距离。我和毕锦停了一段时间,等守卫敲响了房门,告诉我们说,医院附近发生了针对警察总署高官的枪击案,袭击者貌似是革新党。被袭击的警察总署高官被当场打死,杀手也被当场击毙。 等守卫关上房门,我们又等了一小会儿,然后才用轻小的声音继续交谈起来。因为话题被打断,再加上我和毕锦在这里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所以毕锦直接换了一个话题。 “兄弟,咱俩干的那单水产生意,非常非常的顺利。” 他的话扫清了病房中的压抑气氛,让周围的空气变得轻快起来。 “水产这东西,真是不愁卖。我这还没联系大买家呢,就已经卖出去不少了。你猜猜,就这么几天的时间,咱们挣了多少钱?” “多少?”问出这句话的我,忍不住吞下一口唾沫。 “八百,这是纯利润。”他微笑着伸出三根手指,“要知道,咱只卖了一百多条小鱼,再加几斤蟹子。等联系上大买家,一口气把货清了,挣个二三万不成问题啊! 我觉得吧,咱应该再弄些鱼。你家不是还有鱼呢吗?之前你说,家里要开席,开大席,鱼得留着自己用。现在席开完了,那些鱼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个机会出库,多挣一笔。” 一百多把手枪和几万发手枪弹就挣了八万,军火生意真是暴利啊! 刚才他说什么来着?等把货清了,挣个两三百万不成问题?! 我的天!我们买这批军火,总共只花了八万六啊!就算把给我那一万四算上,再把其他的花费也算上,总花费也不可能超过二十万。就算我们总共花了二十万,投资二十万,盈利两三百万,十倍以上的利润! 我知道军火贵在枪上,弹药的话,相对而言不算挣钱。我们是白菜价买的枪,所以利润才这么高。如果我再从315团弄一批不要钱的枪出来,挣的钱就会更多。 俗话说的好,有钱不赚王八蛋!我让弟兄们连打了三天的靶,每次都是管够打,把训练用弹都打光了不说,连储备用弹都被用掉了不少。 虽然没和弟兄们说过“弹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之类的话,但人是有常识的,这次打了这么多弹药,打的又这么爽,训练用弹肯定已经打没了。在下次弹药补给送到之前,团里是不可能再有打靶训练的。 也就是说,就算2月和3月没有打靶训练,弟兄们也不会有意见。如果有,我就实话实说,告诉他们训练用弹已经打光了,再想打靶只能等4月以后了。 虽说补给是在3月末开始,但是如果部队有装备损失,想要补充,必须提前上交损失报告。以我对第七军团苦力军官们的了解,他们必然会在过年时,也就是任务最忙的时候,把报告交上去。 因为这段时间中层军官和高层军官都忙着享乐,什么事情都不会深究。就算是深究,也不会找下面人的麻烦——过年嘛,谁会让自己不顺心呢?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只能设法把坏事变成好事,趁机捞上一笔,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所以说,只要在年前把枪转移出去,然后在过年的时候,和大家一起把损失报告交上去,就不会有事。到了3月末,补充所需的枪械和弹药就会送到。军火库一满,一切就恢复了正常,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两三百万啊……就算是两百万,我得四成,那就是八十万啊! 八十万是多少钱?能干什么? 说来惭愧,我不清楚,完全不清楚,因为我从未有过这么多钱。我只知道,这些钱要是让我用,只是像普通老百姓那样生活,几辈子都花不完。 如果再多一些呢?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就像毕锦之前说过的那样,有钱就有势,有势就有权。有的钱越多,做事就越方便,赢得起,也输得起。等我有了自己的产业,站稳了脚跟,就成了真正有地位的人。有了地位,人们就会高看你一眼,这就是有势了。 有了地位,就能进入上流社会,那上流社会的圈子里混。只要混的好,就能掌握实权。实权掌握的多了,没人敢惹了,不就能支配自己的命运了吗? 梦想虽远,但并非是遥不可及。只要有了这笔钱,一切都可以开始。到时候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能爬多高就爬多高,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了。 这次的行动几乎不冒风险,成功后就能多赚一笔钱,让我的起步资金变得更加充实,是件大好事。既然是大好事,那自然是没有不做的道理。 我当即接受了毕锦的提议,并敲定了要运走的枪械的型号和数量。这方面的事毕锦不在行,所以我必须得回部队一趟,去军火库提前把枪挑出来。 好事不宜迟,我身上的伤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并不重,就是皮肤火辣辣的疼。最重的伤是枪伤,但因为没伤到内脏,所以没有大碍,只是伤口才缝合不久,不能做大动作,免得伤口崩开——这都是那个我醒来时见到的护士告诉我的。 既然没什么事,那就没必要继续再医院赖着。毕锦知道我的伤情,所以并没有反对。他出去和守卫打了声招呼,说是要带我出去一趟,有重要的事情办。护卫的话,毕家会出人,保证我不会有事。 也许是知道在这个时候没人敢动我,守卫很容易就同意了。不过他们还是很认真负责的,一直护送我到医院门口,在我进了车之后才回去。 为了减少我的活动量,毕锦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叫了辆车过来。我们坐车回到部队,以检查军械为名去了趟军火库。毕锦叫来的车不只一辆,除了我们两俩坐的那辆轿车之外,还有一辆运货的卡车,以及负责搬货的家丁。 卡车上装着不少慰劳品,就是烟酒糖茶之类的东西,名义上是送来劳军的,因为只有这样卡车才能合情合理的进驻地。在检查的时候,我趁机把看守支开,让他们回去分东西,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选好了枪,让毕家的家丁搬上车,蒙布盖好,然后我们就离开了军营。 第114章 动心 忙完了这些事之后,毕锦先是带我吃了顿饭,然后就把我送回了医院。我们回去的时候,刚好看见我醒来时见到的护士。我告诉毕锦,她就是我醒来时负责看护我的护士。毕锦见那护士长得不错,就笑眯眯的凑过去,开始和她攀谈。 毕锦的嘴巴很甜,很会说话,也很会套话。那护士没什么心计,连我都能套出她的话来,采花经验老道的毕锦就更不在话下了。 这护士是有男人的。她男人是个教师,在竹林学院教书。教师和护士的工作都很忙,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如果赶上护士值夜班,夫妻俩就会两天一宿见不到面。护士对此很是不满,却也没什么办法。 毕锦听到护士的抱怨,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他如约付给她一百块钱,然后趁机约她去看电影。因为有家室,护士不太想答应。可是俗话说的好,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虽说这一百块钱是早就定下的奖励,但这毕竟是意外之财,还是金主亲手给你的。这时候拒绝,就是不给金主面子。 当然了,在这种时候,也不是不能拒绝。就算是拒绝了,钱该拿还是可以拿,只不过一般来说,不会有人这样做。所以那护士没有推辞,两人定下时间之后,护士就匆匆离开了。我俩回到病房,和守卫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把房门关上了。 “嘿嘿,兄弟,看见没,那个护士,已经拿下了!” 毕锦自信满满的一笑,一屁股坐在病床上。 “哎呀,我还是第一次玩护士呢!” “喂,人家是有男人的,这样合适吗?” 我因为身上有伤,没法移动的太快,只能慢慢挪到病床前,小心翼翼的坐下。在我往病床走的时候,毕锦坏笑着开腔了。 “有男人玩起来才带劲儿啊!如果已经有了孩子,那就更刺激了!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啊对!背德感!女人会有很强烈的背德感,你能清楚的感觉到,非常刺激!不过这种玩法必须悠着点,要见好就收,否则啊,指定出事儿! 我跟你讲哈,曾经有个小子,是个傻货,玩女人不带脑子的。他勾搭人家媳妇,让人家给黏上了,非要嫁给他,弄的要死要活的。最后事情闹大了,丢了家族的脸,差点被扫地出门。还有个小子,他不傻,但是不够小心,玩脱了,让人家男人发现了,差点被当场砍死。最后虽然没被砍死,但光着屁股被人家拎着刀追了好几条街,以后没脸见人啦!” “呃……你以前也玩过这种?”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屁股刚刚沾到床铺。 “啊,玩过几次。”毕锦想了想说,“大概是四次还是五次来着?偶尔玩玩还挺有意思的,但时间长了就没意思了。唉,兄弟,不是我说你,你实在是太正经了,男人,太正经了不是好事,该玩就得玩!玩爽了才有心情干正事儿! 而且玩也不是光为了开心,为了爽,还能交朋友!虽然只能交到些相互利用的狐朋狗友,但是俗话说的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多结交点人肯定是没错的——唉,这些你都懂,我就不啰嗦了。总之,今后多跟我出去玩,霜儿那边不用管,她都懂得。” “呃……懂得?她懂得什么?” “懂男人呗!”毕锦咧嘴一笑,“不是我自卖自夸啊,我妹妹,如果不看性格,那是一等一的好女人!没男人的时候,一心为家族着想,有男人之后,就开始为她男人着想,成天惦记着,巴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人家。 以前我和她说,霜儿,告诉你啊,世界上的男人都和你哥一样,见到漂亮女人就动歪脑筋,你男人也是一样!你猜她怎么说?” “呃……怎么说?” “嘿嘿,她说,如果是为了生意应酬,或是逢场作戏,她可以忍。但如果是花心,喜欢上了别的女人,她就不能忍了。所以说,兄弟,只要你心在霜儿那儿,不管你怎么玩,霜儿都不会真心怪你。不管她怎么作,怎么闹,只要你用心去哄,很快就能哄好。” 说到这里,毕锦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所以说,兄弟,别辜负了霜儿。别让任何女人抢在她前面,也别让任何女人站在她上面。如果你想再娶妻纳妾,必须要和她商量。霜儿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只要理由合适,她是不会阻拦你的。如果你做出了让霜儿伤心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呃……嗯。” 我呆然的点了一下头。在这之后,毕锦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然后站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 “得了,今儿个就先聊到这里,你先歇吧。” “……嗯。” 毕锦走后,我躺回到床上,给自己盖好被子,看着天花板发呆。 毕大小姐真的那么能忍吗? 她用膝盖撞中毕锦要害的场景犹在眼前,毕锦痛苦的呻吟声犹在耳边。说实话,我真的不相信她会容忍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 我承认,毕大小姐是个好人。要是换了一般人,道歉送玫瑰花和情诗,早就气炸了,可她却原谅了我,之后才来质问我,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送玫瑰花和情诗的人是我,我却不给她答复。要是换了一般人,早就气炸了。可她却只是耍了点脾气,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的来找我。在我说工作忙,希望她少来几次之后,她真的来的不频繁了,这显然是在为我着想。 现在想想,一直把毕大小姐当成恶人的我,简直就是混蛋。我俩的身份差距那么大,只要她想拒绝我,随时都可以……嗯?等等,既然她随时可以拒绝我,为什么要来找我呢?直接无视我不就行了? 哦……我知道了,她一定是怕伤害到我,想在不伤害到我的情况下拒绝我。唉,连地位等同于狗的人都不忍心伤害,这家伙的心到底是有多软啊? 她对我的态度发生变化,是在那场饭局之后。估计是因为毕锦把话和她说开了,告诉她,他想让我做他妹夫——对了,那时他已经知道司琮魄举荐我的事了。只要我能被文祥武认可,以后我在军队就是前途无量。 于私,毕锦拿我当兄弟,对我有极大的认可;于公,我是个有前途的人,把妹妹嫁给我,对毕家百利而无一害。毕锦刚才说,毕大小姐一心为家族着想……也许,她根本就没想过毁掉这桩婚事,而是早已坦然接受了家族的安排。 为了家族的利益牺牲自己……毕大小姐,你……你真是让人心疼啊!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这个瞬间,我真的对毕霜儿动心了。 第115章 又见一点红 我突然感到莫名的烦躁。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想公事。比如说,我一住院,4连就没人带了。不过如果只是几天的时间,老农应该能管理好部队。 说起来,在这次事件中,老农也赚了不少钱。一般的士兵站一班岗只能赚一块二毛五,这工作还不是天天有。负责监工的他一天就能赚五块钱,而且是天天有。这些天下来,他少说已经赚了五十块了。 当然了,他赚的肯定没我多。贾龙给我的钱还剩下不少,这些钱不是不会还给他的。妈蛋的,这家伙害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权当是赔偿的医药费了。 啊!对了!我忘了和毕锦说家里要开驻脚儿的事了! 毕家是做买卖的,家里有不少店铺,也许其中就有旅社、驻脚儿之类的呢!就算没有,问问他也没坏处,说不定能少走些弯路呢。 还有……还有就是…… “哟,挺悠闲的嘛。” “呜哇啊啊!” 床边突然出现的,冷淡的女性声音,吓了我一大跳。门外的守卫听见声音,立刻开门进来查看情况。在他们打开方面的瞬间,我就已经认出了一点红的声音,可这时阻止他们进来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一点红身材娇小,随便往床后一蹲就能藏住自己。为了掩护这家伙,我只能硬着头皮坐起来,朝守卫挤出歉意的笑容。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后背痒痒,习惯性的伸手去挠,结果把自己给抻疼了……哈哈……其实疼到没怎么疼,就是吓了自己一跳……哎呀,这个……出去一趟,走了走,就忘了自己有伤了,怪尴尬的……哈哈……下次不会这样了,麻烦各位了……哈哈哈……” 守卫们相互看了看,露出无奈的笑容。领头的中尉,就是之前和我说过话的中尉对我说,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他会尽力帮我解决。 我向他道了谢,他不以为意的摇摇手,然后便退出了房间,轻轻把房门关好。 我等了一小会儿,然后才转过身来,用很小的声音对背倚着病床,蜷腿坐在地上的一点红说道。 “大姐,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一点红转过头来,用冷淡的目光看着我说:“还是说,如果我在这里,不方便你勾搭护士?” “才不是咧!我的意思是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一点红的穿着,与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模一样。门口有守卫,能进来的路只有窗户。我所在的病房只有一扇窗户,窗外就是街道。医院的外墙是白色的,她的衣服是以黑色为主色调。就算她会飞檐走壁,穿着这么醒目的衣服爬墙,肯定会被行人注意到啊! “当然是混进来的。” 她随手从床下抽出一个布包,放在脚边,轻轻拍了两下。 “这里面是护士服和清洁工的衣服,我是用护士服混进来的。” “那你现在怎么穿着这身?” “当然是因为换掉了啊。”一点红转过身体,表情不变的说道:“你和毕家少爷出去这么久,我总不能穿着护士服在房间里等着吧。还是说,比起这身衣服,你更喜欢护士服?” “才不是咧!呃,不是……你是那个时候混进来的?” “就目前而言,我只找到这么一次机会。”一点红淡淡的说道,“这里的守备不是很严,但是位置刁钻,只有两个入口。窗户是走不了的,门又被守住,想混进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你不是杀手吗?” “杀手又不是神仙。”一点红翻了个白眼儿,“就算是我,也有很多无法潜入的地方。行军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需要找寻机会,潜入也是如此。” “呃,你还懂行军打仗?” “看过一点兵书。”她不以为意的回答说。 “兵书的话,我也看过一点,很长见识。” “看书本来就长见识。”说到这里,一点红皱了皱眉头,“也不全是这样。” “怎么说呢?” “书是人写的,什么样的人,写什么样的书。好人写出来的书,对人是有益的;坏人写出来的书,对人是有害的。就拿史书为例,正直的史官会记录事实,奸邪的史官只会曲意逢迎,写上头人喜欢看的东西,歪曲历史。” “呃,我觉得这也怪不得史官。如果史官写的东西不合上头人的心意,上头人肯定会找他麻烦,说不定会杀了他。这世上有肯为了正直去死的人,但大部分人还是怕死的。正直的人被杀光了,剩下的就是怕死的。怕死的人为了保命,肯定会按照上头人的意思写史书。” “照你这么说,歪曲历史的不是士官,而是上头的人?” “哈……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写史书的是史官,他们没有尽到自己的义务,所以他们也有一定责任。但是主要责任还是上头人来担,掌握实权的人不敢正视历史,非要把历史改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下面的人想不从,只有死路一条。” “确实。”一点红点了点头,“那如果你是史官,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是视死如归,还是曲意逢迎?” “如果碰上这样的君主,我立刻辞官回家。”我耸了耸肩,“也不一定非得辞官,大不了不做史官,可以转职做别的。我本来就不喜欢做书记,这工作容易得罪人,吃力不讨好的,我觉得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愿意做。” “照你这么说,喜欢阿谀奉承的人很适合做书记工作咯?”一点红接话道。 “我可没这么说。”我扁了扁嘴,“如果上头人是个喜欢阿谀奉承的蠢货,溜须拍马的人在什么岗位都吃香。如果上头人不是这种蠢货,他怎么可能重用这些垃圾?” “归根结底,还是上头人的错咯。”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我又耸了耸肩,“上头人固然有错,但下面的人只知道一味的逢迎,这也挺蠢的。” “所以说,接下来你也想勾搭有夫之妇?” “诶?” 由于话题转变的太快,我的思路完全没跟上来。 “刚才你不是在和毕家少爷探讨有夫之妇的好处吗?” “才没有咧!” 我很想做一个否定的手势,可是由于手臂上有鞭伤,动作稍大些就会疼,所以只能放弃。 “他是他,我是我,我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第116章 人命关天 “那你准备怎么办?”一点红用平静的眸子看向我,“毕家少爷的意思是让你娶他妹妹,让她做大妇。如果你不这样做,他就会让你好看。” “哈……怎么突然又扯到这件事上来了。”刚刚平息下去的焦躁感再次出现,“我不知道。毕锦是我兄弟,他是为我好,我不想辜负他的心意。” “那你就是打算先娶毕霜儿做大妇,然后再和她商量着娶妻纳妾咯?”一点红眨了眨眼睛,“只要你说,我想给枪家开枝散叶,多生几个孩子,毕霜儿就不会阻拦你。到时候你就能把由影娶进门,这样问题都解决了,不是吗?” 确实,只要毕锦之前那番话都是真的,我就能用给枪家添丁加口的理由说服毕霜儿,娶由影过门。可是……可是这对毕霜儿来说,公平吗? 明明可以找个称心如意的男人,和他共度一生,幸福自在的生活,却要为了家族利益和兄长的意愿,嫁给我这个所谓的“有前途的人”。为了家人,毕霜儿已经牺牲了太多。如果我这个丈夫心里还想着别的女人,那她就太可怜了。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痛,思绪越发焦躁起来。 “你看起来并不高兴。”一点红又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想说说我的看法。作为一个女人,我觉得毕霜儿很厉害——前提是毕家少爷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换做是我,我一定不会容忍丈夫在外面找女人,可她却能忍。 她能忍,并非是她不在乎,而是她太在乎。因为太在乎,所以会把心思都放在丈夫身上,时时刻刻为他着想。只要丈夫的心里有她,她就心满意足了。男人都会把这种女人当做好女人,但我们女人不会这样想。在我看来,她就是个容易被人利用的傻女人,是个可怜虫。 我不讨厌这种傻女人,但也不会怜悯她们,因为她们是自作自受。说句心里话,如果你真的按照我说的那样做了,我会瞧不起你。因为你在欺负傻子,在践踏实在人的心意,这很无耻。要我说,如果你对毕霜儿没有那个意思,就不要和她结婚。也许今后她会被其他人伤害,但那是其他人的事,与你无关。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看法,我也只是想表达一下,没有强迫你照做的意思。除此以外,我还想说,那个毕家少爷太让人讨厌了。当初如果不是他搅和,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毕霜儿因为你受了伤,那不是你的错,全都是他的错,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错。” “毕锦……锦哥儿他……他是为我好……” “世上的事,不是一句‘我为你好’就能解决的。”一点红肃声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明天去把毕家少爷杀了,然后过来和你说,我这是为你好,你会原谅我吗?” “那、那是人命!人命关天的大事!我——” “这和人命无关。”一点红用深邃的眸子看着我说,“我只是举了一个极端的例子。好心办坏事,最终办成的只有坏事。既然办了坏事,好心就成了坏心。也许那个毕家少爷真的是为你好,可是他最终办了坏事。 如果他办的坏事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的行为给他的兄弟和妹妹造成了极大的困扰,甚至可能给他们造成伤害,而他自己却毫无自觉,这像话吗?况且他现在的状态不是毫无自觉这么简单,他还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想要所有人都配合他的意志行动,这就太过分了。” 无言以对。我愕然的看着一点红,嘴唇和舌头完全僵住,无法动弹。 “而且你刚才说,人命关天?”一点红微微眯起眼睛,“你这个不止一次借刀杀人的家伙,在这儿和我装什么好人?那些威胁由影的革新党败类也好,首都治安局的韦虎和他的手下也好,相宁家的嫡长孙也好,不都是因为你才死的吗? 也许你会辩解说,我没有亲手杀他们,就算我不参与,他们也会死。确实,就算你不参与,他们也会死,那是早晚的事。但事实上你参与了,既然参与了,他们的死就有你一份。 你知道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什么结果,可你还是做了,或是袖手旁观了,这不就是在借刀杀人吗?别误会,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之前你老和我说人命关天,不要乱杀人之类的话,我知道你是诚心的,不是在说谎,或是在标榜自己。 我知道你很看重人命,那些死掉的人,都是因为对你,或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产生了很大的威胁,所以你才会除掉他们。 也许你心里会有挣扎,但我想说的是,你完全没这个必要。人命确实很重要,但只有‘人’的命很重要,那些不配被称作‘人’的东西的命,与猪狗的命没什么区别——不,他们还不如猪狗。猪狗活着,尚且对人有益,他们活着,只会危害他人。 所以我才会清理这些东西。我始终坚信,我杀的不是人,而是一种长得像人,实际上猪狗不如的垃圾动物。所以我没有杀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杀过。对于人命,我和你一样看重,所以从本质上讲,我们是一种人。只是你还没有把事情想开,而我把事情想开了。我觉得你应该早点把事情想开,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不是吗?” 才不是咧——我本以为我会这样说,可是我并没有,甚至连话到嘴边的感觉都没有。我惊讶的发现,我很认可一点红的说法,因为这种说法会让我一身轻松,不再有任何负罪感。 啊,对了,毕锦也说过类似的话,就是劝我加入贾龙的计划的时候。两个人的想法完全不同,但本质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不要太在意某些人的生死。 枪家的“人命关天”,本质上也是这样。在不得不放弃,或是不得不杀人的时候,我们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或杀人。只不过平民百姓几乎遇不到不得不杀人的情况,所以枪家人极少会杀人。红毛子闹元兴的时候算是一次,也是我知道的唯一一次。我现在的亲人们,没有一个是杀过人,或是害人致死的。 在遇到这档子事之前,我也只是个平头百姓。在打人时可能会因为愤怒把人往死里打,但心里是没有杀意的,只是单纯的在打,不是在杀。在遇到这档子事之前,杀人这种事,我真是连想都没想过的。 再加上前阵子图塔人军事基地爆炸,死了很多人,其中还有我认识的人。这件事给了我很大的冲击,让我越发的惜命。我惜的不光是自己的命,还有别人的命。人死比人活难,人活一遭不容易,能不死人就不死人,这种想法就是在那之后出现的。 现在看来,那时的我还是太软弱。毕锦和一点红说的很对,有些人,不能不死。只要他们不死,我和我身边的人就没有好日子过。我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我和我身边人的命运,就要狠下心来,干掉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阻碍。 只有这样,我们的生活才会越过越好;只有这样,我们的命运才有可能改变。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就算杀死一千人,一万人,又能怎么样? 想到这里,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我知道,这只是血上头产生的冲动想法,我的本心还是老样子,能不杀人,就不杀人。但是我已经想通了,从今往后,对于那些该死之人的死,就是那些威胁到我和我身边人的垃圾动物的死,我不会再在意,而是会坦然面对。 “谢谢你,一点红。”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第117章 两件事 “所以说,你准备怎么办?” “呃?” 面对一点红的提问,我先是一愣,然后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之前的话题,就是如何处理与毕霜儿的婚约的话题。 “呃……这个……这个我还没想好。” “那你想好了什么?” “我想好了,今后该怎么面对那些该死的人。” 一点红闻言一愣,她歪了一下头,然后将身体转向我,点了点头。 “那就说说吧。” 我从床上爬下来,靠坐在床腿上,看着一点红说。 “我还是不赞成你的做法。不过你说的很对,该死的人必须要死,否则我和我身边的人就不得安生。所以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也许今后我会需要你帮忙杀人。如果你需要我帮什么忙,我也会全力帮助。” “就算是杀人也行吗?” “就算是杀人也行。”我诚恳的点了一下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除非那个人和你有仇,或是威胁到了你的安全,否则我绝对不会出手杀人,因为我不想杀和我无关的人。” “放心吧,轮不到你动手。”一点红自信的扬起下巴颏,“你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给我提供掩护,帮助我潜入或撤离就可以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应该没问题。” “合作愉快。” 她向我伸出右手,我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她的小手,轻轻摇了两下。 唔,好嫩滑的手,这手真的常用枪吗? 我才产生这样的想法,一点红就猛的一下将手抽了回去,然后捂着手,用像看垃圾一般的鄙夷目光看着我说。 “你干什么!” “呃,抱歉……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尴尬的咧开嘴,急忙解释说:“我只是觉得好奇……那个……你之前说每个月都会练枪,用枪用的那么频繁,手上却一点茧子也没有……” “因为我保养的好!” 一点红向后蹭了两步,一脸警惕的与我拉开距离。 “就算好奇,也没必要揉吧!” “哈……那个……抱歉……” “哼,你果然是个色胚!” 不愧是名满元兴城的杀手,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一点红也没有大声说话,只是语气变得强烈起来,声音依旧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 “咳……咳……那个……”我尴尬的挠了挠下巴,转移话题说:“你这次来,也是来和我聊天的?” “那倒不是。” 一提到自己来的目的,一点红便坐正了身体,恢复了原本的冷漠姿态。 “原本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不过今天上午发生了一点事情,所以要告诉你的事情变成了两件。” 上午发生的事? 我不禁想起文祥武匆匆离开时的情景,眉头皱了起来。 “请说。” “第一件事很简单,估计你不会感到意外。”一点红一本正经的说道,“文祥武已经公开宣布,要收你进元兴陆校,而且要亲自教导你。” “呃,亲自教导?!” “没错,亲自教导。”一点红点了点头,“他允许你带职进修,进修期间享受毕业生待遇。从元兴陆校开办到现在,你是第一个得此殊荣的人,估计也是最后一个。文祥武虽然身体硬朗,但终究还是年纪大了,体力和精力都跟不上了。在你之前,他已经五年没有带过学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就是他的关门弟子了。” 嚯!关门弟子!这名头可厉害了! 关门弟子,就是老师的最后一个徒弟,在这之后就不会再收徒了。各位可不要小瞧了这最后一个徒弟,这身份特殊着呢。 人活的越久,经验就越丰富,这关门弟子能学到的本事,比前面的徒弟都多。如果之前的徒弟很多,老师就会积累大量的教育经验,在教育的过程中可以少走不少弯路,所以一般来说,这关门弟子受到的教育是最好的。 还有就是,老师也好,父母也好,一般都偏爱小的,而且总是偏爱最小的那个。母凭子贵,徒凭师荣,老师喜爱的学生,外人也好,老师的其他学生也好,都要给他面子。一般来说,除了大弟子,或是老师已经指明传衣钵的弟子以外,徒弟中就属关门弟子的地位最高。 如果能成为文祥武的关门弟子,我今后在元兴陆校毕业生的圈子里就会非常好混。只要文祥武不死,大家都会看在文祥武的面子上,给我几分薄面。就算文祥武死了,大家也会因为我是文祥武的关门弟子的份上,高看我一眼。 发达了发达了,这下真的是发达了! 咳!咳!枪理,你别得意的太早!这只是一点红的推测,你还不是关门弟子呢! 万一在你之后,文祥武又收了个徒弟,你还上哪儿得意去?所以说,先别激动,别高兴,先稳住,老老实实的,该干什么干什么。等你真的成了关门弟子,再得意也不迟啊! 在我调整心态的时候,一点红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 “第二件事就比较复杂了。今天上午,翼王府遭到了袭击。具体的情况我还不知道,我只知道翼王府内发生了爆炸,而且传出了枪声。有小道消息说,翼王和他的儿子们都被杀了,还有人说这事就是礼王府干的。” 我!的!天!呐!这才是真正的大新闻! “礼王府这是要对翼王府斩草除根?!” “不清楚。”一点红摇了摇头,“按照常理去分析,这次事件确实像是礼王府想要对翼王府斩草除根。但是因为情报不足,我不能妄下定论。” “情报不足?” “没错。”一点红点了点头,“消息被完全封锁了。让我意外的是,这件事元兴陆校也参与了进来。文祥武调动了第三军团的部队,封锁了整座翼王府,只许进不许出。目前流出的消息,一部分是猜测,另一部分是封锁完成前流出来的,可靠性不高。” 这时,我突然想起宣盛候对我说过的话。他说,礼王府只是暂时胜利,之后他们就会输。可就算是礼王府输了,翼王府也不会存在了。 如果翼王和他的儿子们都死了,就算翼王府赢了,翼王府也不存在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感觉头皮发麻,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第118章 惊吓 “那个……一点红。”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心脏已经颤抖起来,而且是止不住的在抖。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次就是礼王府对翼王府下手,礼王府会被怎么样?” “当然是被群起而攻之。”一点红不假思索的回答说,“战争已经结束了,礼王府已经得到了他们应得的东西,接下来就是清算和人事调整,还有各家分赃,这是游戏规则。 如果礼王府越过游戏规则,想把翼王府斩草除根,用的还是暗杀这种最让人胆寒的手段,大家当然会很生气——不,不止是生气这么简单。 所有人都会想,礼王府为了达到扳倒翼王府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得罪了礼王府,自己可能也会是这样的下场。 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权势最大的翼王府已经倒了,连翼王本人可能都已经死了。翼王一死,就是树倒猢狲散,这个派阀已经完了。 翼王府完了,上上下下就会有一大批人受到牵连,被杀或是被革职,空出大量的职位空缺。如果在这个基础上,原本的胜利者礼王府也完了,那么空缺就会更多。 这样一来,就等同于参加战争的两家人全部失败,没有参加战争的各家全部获利。这种情况,正是其他派阀想要看到的。 也就是说,事情的关键不在于事情是不是礼王府做的,只要翼王死了,翼王府垮了,那么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礼王府做的,大家都会攻击礼王府,把礼王府也搞垮,然后共同分享胜利果实……喂,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差,要不要先停一会儿,叫医生来看看?” “不……不需要……不需要医生……”我呆然的摇了摇头,“先让我静一静……让我冷静一下……我要静一静……” 不可能……应该不可能的……不可能吧……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爹,他不可能对他爹下手吧? 我费力的吞下一口唾沫,心慌的感觉越发浓重起来。我突然感觉很冷,很恶心,一点红见我发抖,立刻凑上来,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好凉……你真的没事吗?”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一点红皱了一下眉头,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想要把我拽起来。我很想配合她站起来,可是我的四肢已经不听使唤,完全是瘫软着的。无奈之下,我只能摇了摇头,用虚弱的声音对一点红说。 “你先……你先放开我……把被子给我盖上……最好底下能垫个褥子……” 一点红犹豫了一下,便放开我的手,照着我说的话做了。虽然有棉被裹身,又有厚厚的褥子将我和冰凉的瓷砖隔开,但我依然在打哆嗦。 我知道,这冷不是从外面来的,而是从心里来的,凉到了血里。我很清楚,我在害怕。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怕成这个样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整件事都是宣盛候策划的。 是他干掉了礼王府埋在翼王府的人,然后用他自己的人,把我绑了,打了,让礼王府赢得暂时的胜利。在这之后,他再干掉翼王,嫁祸给礼王府,这样一来,翼王府和礼王府就会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全部垮台。 这个计划看起来不难,执行起来的难度却非常高——我说的难度高,不是说计划执行起来很困难,而是说这个计划不是一般人能狠下心来执行的。 负责绑我,打我的人可能会出卖他,负责干掉翼王的人也有可能出卖他。能执行这些计划的人,要么是不知情的弃子,要么是他培养的死士。不管是哪种人,为了保守秘密,他们最后都不可能有活路。 最重要的是,他最后要杀的那个人,是他爹啊!他真能下得去手!? 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已经下手了。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我只知道他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杀了很多人,其中还有他的亲爹。别的不说,光是杀自己亲爹的事,就足以把我吓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连自己的亲爹都杀……这个人……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我居然和他坐在一个车里说过话……我的天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一点红想让我叫守卫,我摇了摇头,希望她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在这之后,我闭上眼睛,尽力调整心态,让自己从恐惧中挣脱出来。 我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感觉下半身的被子动了起来。我先是感觉一阵凉,然后就感觉到一阵暖。在这之后我才意识到,我是被一个娇小的身躯给抱住了。 “全身都是凉的,你真的没事吗?”与此同时,一点红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如果你只是冷的话,这样可能会让你感觉好受些。说实话,我信不过你,为了避免你对我动手动脚,我必须提前警告你,如果你敢乱来,我就在你身上开洞,明白了吗?” 喂喂喂!大姐!现在明明是你在对我动手动脚好不好? 我很想和她开这么一句玩笑,但是一点红认真的语气让我无法张开口。 “谢……谢谢……” “不客气。”一点红用毫无波动的声音回答说,“就当是帮忙了。记住,你已经欠了我一个人情,之后必须还回来。” “哈……” 虽然现在是她抱住我,但还人情的时候,肯定不是我去抱住她。就算没有合作关系,被这么可爱的姑娘抱住,也是我占了便宜。如果我反过去抱她,那就是占两次便宜,一点红又不是傻子,所以我绝不可能有这种机会。 “你不抖了。”毫无波动的声音再次从被窝中传出,“你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装病,想让我来抱你吧?” 才不是咧! “虽然这么说,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身体还凉着,正常人是无法自己调节体温的。你现在怎么样了,能好好说话了吗?” “大概吧……缓过来一些了……” “你这是什么情况?身体有病?”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才意识到一点红的脑袋在被窝里,估计就在我的胸口处,她是看不见我摇头的。 “不……没病。” “没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样子?” “吓的。” “吓的?” 我清晰的感觉到,一点红的胳膊突然加大了力道,但力道很快就泄开了。 “是……是被什么吓到的?是……是被我吗?” 第119章 羡慕 诚然,一点红杀人如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怕过她。 “呃,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 被窝里的人儿欲言又止,她叹了一口气,用略显疲惫的声音说道。 “算了,既然你这么问,就说明你怕的人不是我。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在怕一个人……准确说,是他做的事让我很害怕他。” “那个人是谁?他做了什么?” “那个人是宣盛候……” 我将宣盛候找到我谈话的事,还有我对整件事的推测讲给一点红听。我本以为一点红会嘲笑我胆小,却不想在这之后,被窝里就没了动静。 “我本来以为……以为……就在刚才,我还以为,已经能下定决心杀人的我已经够狠了……不,在这之前,我就觉得能随便杀人的你已经够狠了,比我要狠得多。可是现在,我……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虽然预想中的嘲笑没有来,但我还是自顾自的辩解起来。 “我真的没想到……不,我是根本就没想过,人能狠到这种地步……虽然在史书上看过,杀父杀兄什么的……但……但……但是……但是那时候我没有怕,只是觉得……可是现在,这种事就发生在我身边,我还亲身经历了一些事……我知道,这也不至于把我吓成这个样子……可我就是害怕……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这个人,确实很可怕。” 话还没有说完,被窝里就传出了回应声。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人是最可怕的。尤其是对于你来说,他要更加可怕。因为你是个以重感情的人,是会为了身边人的安危,毫不犹豫的开枪的人。你是绝对不会利用身边的人为自己牟利的,为了达成目的而牺牲他们,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件事会给你带来很大冲击,这很正常。但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不至于把你吓成这副样子。我觉得,你怕成这副模样,应该有两个原因。 第一,宣盛候想要招揽你,你害怕和他搭上关系,成为他的下一个牺牲品;第二,你刚刚下定决心,今后绝对不对那些该死的人手下留情。这里的‘该死’与否,是由你自己决定的。你觉得谁该死,谁就该死,这种想法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宣盛候很像。 你害怕自己成为他那样的人,因为你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不过你放心,你不会变成那样的人,绝对不会。你虽然是个色胚,但你也只是好色而已,至少我还没发现你的其他缺点。你做事很有原则,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在这一点上我相信你…… 呵呵,这些话与其是对你说的,倒不如是对我自己说的。实话实说,刚才我也害怕了,我害怕的原因就是这两个。比起你来,我更容易变成宣盛候那种人,所以我比你更害怕——不,这是我自己的感受,不是你的感受。 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不是一样的人,从里到外都不一样,我们的想法也是不一样的。说出来也许你不信,我很羡慕你。我很羡慕你,你有可以让你拼上性命去保护的人,可我没有。你有用枪的天赋,身体也很强壮,还有规避危险的直觉,这些我也没有。你很会处理人际关系,有很多朋友,我却始终是孤身一人。 枪理,我羡慕你,我真的很羡慕你,甚至偷偷的在嫉妒你。对你越是了解,我就越是羡慕你,嫉妒你。我想有的东西你全都有,而且早已习以为常。现在想想,我之前之所以想杀你,也许不是因为觉得你无法利用,只是单纯的在嫉妒,想要毁掉你的一切。 可惜,也是幸运,我输给了你。这次失败让我冷静下来,虽然还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但我知道,我如果想要改变自己,就要来接近你。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你也许能改变我,给我带来我想要的一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是为什么。我不甘心,一点也不甘心。我想把你变成我的样子,想要证明我的生存方式是正确的。我不想输给一个平民出身,却拥有一切我想拥有的东西的家伙。 呵呵……真是可笑,我居然没发现,在有这种想法的时候,我就已经输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有时候我会害怕,害怕你突然不理我了。还会想,如果你突然不理我了,到时候我是把该你杀了,还是把你忘了,然后继续过我的生活。 人这种生物,真是可悲。没有的时候会努力挣扎,努力适应,变得坚强起来。一旦有了,就会变得软弱,想要依靠,害怕失去。有时候我还会想,如果不认识你该有多好,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也不用纠结。 我对你很了解,你却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的过去,甚至连我的真名都不知道——不,不是你不知道,而是我不敢告诉你。我不敢把自己的事告诉你,我怕你讨厌我,害怕我,疏远我,这样我又变成独自一人了……我——” “不会的。” 一点红的话语如往常那般,毫无波动,我却从中感觉到了她心脏的热度。这是一个孤独、性格别扭的女孩,在向她唯一可以被称作“伙伴”的人,倾诉自己的心声。 说实话,我很意外,但我意外的不是一点红会对我掏心窝子,我意外的是,我对一点红的行为和话语,没有感到一丝意外,甚至有种完全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正所谓投桃报李,既然一点红对我掏了心窝子,那我也不能再掖着藏着。趁着热血上脑,羞耻心还没上来,我张开口,继续说道。 “我……其实我也很羡慕你,真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在你杀了先明学院的教导处主任之后,我特别不服气。我特别想胜过你,还特意练了几次枪,为的就是做到你那样,弹无虚发,枪枪眉心。 可是我做不到这一点。就算我能做到这一点,我也没有杀人的勇气。就算有杀人的勇气,我也没有暗杀的本事。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我没有这份心。念书的时候,我不止一次的想杀了那个混蛋,但我也只是想想——准确说是幻想,自己过过瘾,连真杀人的念头都没动过,因为我没这个胆量。 在认识你之后,我更加羡慕你。虽然对你没有太多的了解,但我知道,你的出身肯定比我好,而且不缺钱。你从小就能接受很好的教育,还有能教你暗杀的老师。说实话,那时候我是嫉妒你的,只不过我掩饰的很好,连自己都能骗过。 不过我最羡慕你,也最嫉妒你的地方,还是你的行动能力。想做就做,想杀就杀,毫不迟疑。也许你早就看出来了,我这个人做事必须三思而后行,很少会冲动。每次冲动,我都会后悔,甚至后怕。我没有你那种说干就干的魄力,做事总是小心翼翼的。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如果可以选的话,我更想做你这种人。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做完了也不后悔,这样多痛快!可是我做不到,根本就做不到……我根本不可能做的到,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改不了了。 我也想过,和你在一起的话,我也许会被改变。虽然没认真这样想过,但我确实有这种想法。我想改变,但是我没有这个能力。所以我才会羡慕你,而我能做的,也只有羡慕你。” 第120章 变化 在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我感觉身体已经完全热了起来。尤其是脸颊,随着羞耻心的出现,脸颊变得火辣辣的烫。 空气陷入沉默,一股微妙的气氛顺着被窝蔓延开来。在这之后,一点红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快黑了。 病房中的寂静被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中尉的声音透过门板,问我需不需要吃晚饭。我肚子还不饿,本想拒绝。这时,一点红的脑袋突然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这是个机会。”她说,“你想办法把守卫都带走,掩护我离开。” 也许是在被窝里呆的太久,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我依然能看清她脸颊上的红色。她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前额和鬓角处的头发紧贴在白嫩的肌肤上,看起来莫名的诱人。 “哦……哦。” 在点下头的瞬间,我松了一口气,同时心头漫上浓浓的惋惜。一点红掀开被子,一股凉意袭来,让心头的惋惜感变得更重。 我在惋惜什么呢?热乎的感觉,还是被一点红抱着的感觉? 因为隔着厚厚的衣服,一点红的身材又是那个样子,说实话,我真的没感觉到什么。我只知道她抱住了我,感觉有些暖和,仅此而已。 暖和也好,被抱着的感觉也好,都没什么可惋惜的,可我就是在惋惜。我看了看一点红,发现她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我莫名的感觉一阵失落,转瞬间却已经调整好情绪,将脸转向房门的方向,对门外的守卫说道。 “那个……我有点饿了,但还没那么饿。这样吧,你们等我几分钟,我请客,咱们出去吃,好不好?” “枪少尉,医生嘱咐过,您是不能喝酒的。” “呃,那个……我不是想喝酒,就是想出去随便吃点,这样不是合口吗?” “说的也是。那您稍等一会儿,我去给您备车。” 嚯!出门备车!我们团长出门都没有这待遇! “别别别!不用麻烦了!我又不是不能走!咱溜达着走就行!” “您不用客气,这都是校长吩咐的。校长早就猜到您可能会吃不惯医院的饭,连吃饭的馆子都选好了,押金也已经给过了。” 妈呀!这文祥武做事也太周到——呃,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不管文祥武怎么看重我,我也只是他的学生。作为老师,他对学生的关心显然是过头了。我估计这八成是文祥武在考验我的人品,看我得到这些待遇之后会不会翘尾巴,再或是向外界摆出一个“这是我很看重的学生”的姿态,警告其他派阀的人,不要来找我的麻烦。 “那……那……既然是文先生的吩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管文祥武是什么想法,只要保持低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那就请您稍等片刻,只要车一到,我们就能出发。” “劳烦各位了。” “这都是校长的心意,我们只是听命办事。” “那就劳烦您,替我谢谢文先生了。” “这事不必劳烦我,今后您和校长会常见面,到时候您随时都可以表达谢意。您先休息,我这就去备车了。” “劳驾您了。” 这应该是在提前给我透风吧? 如果不是一点红已经告诉我,文祥武已经决定要收我进元兴陆校,还准备亲自教导我,这句话我得琢磨一会儿才能想明白。 对话结束之后,我站起身,开始收拾地上的被褥。一点红已经拿起了她的包裹,在我把被褥都抱上床之后,她便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呃,其实一开始我就想问你,你这样坐着,屁股不凉吗?” “你这个人,居然在淑女面前说‘屁股’,真是粗鲁。” “呃,淑女什么的……” 我苦笑一声,与此同时,一点红不爽的目光戳过来,我立刻吐了吐舌头,改口道。 “你肯定有自己的保暖措施,对吧?” “那不是废话吗。”一点红翻了个白眼,“我是个杀手,杀手在行动之前,必定会做好完全的准备,做任何事都是这样。” “那我就是白担心了。”我耸了耸肩,“不过你还是得注意点,娘和我说过,女人的身子见不得凉,尤其是年轻的时候,必须保养好了……呃,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说话的时候,一点红用惊异中带着不耐烦的目光看着我,把我看的很不自在。 “你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的?” “呃,婆婆妈妈什么的……我……我只是在关心你……” “关心我……我看起来像那种需要关心的人吗?”一点红高傲的扬起下巴,“你也太看不起人了。” “呃,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在任何时候都能照顾好自己。”她用倔强的目光看着我说,“任何时候。” “哈……好吧,是我多管闲事了,对不起。”我讪笑着挠了挠头,“那个……明天你还会来吗?” “没事的话,应该不会来了。”一点红收起倔强的目光,一脸平静的回答说:“这里的潜入难度太高,进来之后就不好出去了,很麻烦。” “哈……也是啊。” “你没事吧?”一点红微微皱起眉头,“感觉你怪怪的。” “呃,我……我怪?我哪里怪了?” “不清楚。”一点红轻轻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出是哪里怪,反正就是怪怪的。” “哈哈……也许……也许是被吓得吧……哈哈……哈哈哈……” “那你还是好好养养吧,明天最好找医生检查一下,免得落下什么病。” “哈哈……嗯,有机会就检查一下。” 这对话让我感觉莫名的尴尬,甚至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好在一点红没有觉察到太多异样,在调整心态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家里要开驻脚儿的事。 “那个……一点红。” 不知抱着何种心态,我开口说道。 “我家最近琢磨着要开个驻脚儿,你觉得怎么样?” “驻脚儿?”一点红闻言一愣,“哦,驻脚儿,就是那种像旅社的买卖,对吧?开买卖挣钱,没什么不好的。” “哈哈……也是哈……” 我又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尴尬,只能匆匆的结束了话题,专心铺床去了。 第121章 此子大才 事情的后续发展,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把所有的守卫带走,和我一起去吃饭,回来的时候,一点红已经不在了。躺回床上,盖好被子,空气中,床褥上,棉被上,似乎还留有一点红身上的气味。我忍不住拽起棉被嗅了嗅,想当然耳,上面只有消毒水的味道。 哈……怎么可能会有嘛……我一定是中了邪,一定是的……否则我怎么会做这种傻事。 也许因为是上一觉睡了太久,又也许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而且都是大事,我我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有睡意。东想想,西想想,脑子越想越乱。等天快亮的时候,我总算是有了困意,这才睡下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老农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打瞌睡。上次回部队运枪的时候,我已经把自己住院的事告诉老农了,也把住的医院和病房号告诉了他。 我让他有空时去我房间一趟,给我拿些报告纸过来。在医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提前把损失报告写出来。这东西对我来说,就像是上学时寒暑假的作业,早写早完事。 我看了看床头柜,上面只摆着一个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束白色的花,看起来挺漂亮的。我坐起身来,把手伸向床头柜的抽屉,将抽屉拉开,果然在里面发现了报告纸、钢笔和墨水。 我坐在床边,把花瓶推到床头柜的里侧,空出可以用来写报告的空间,然后开始写报告。报告快写完的时候,老农总算是醒了。他是被自己的唾沫呛醒的,因为咳嗽的太厉害,差点失去平衡,从椅子上摔下去。 门外的守卫听见咳嗽声,还以为是我在咳嗽,立刻打开门进来。我苦笑着指了指老农,领头的中尉便让一个士兵过来给老农拍后背,然后走到我面前来,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报告,微笑着对我说。 “枪少尉,您这一觉睡的可够久的。” “呃……哈哈……是吗?” “今天是23号,您睡了两宿一天了。” 我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理所当然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中尉又是一笑,说道。 “医生说这是好事,睡得多,恢复的就快。校长昨天来看过您,本来我们是想叫醒您的,校长不想打扰您休息,让我们等您醒来再通知他。” “呃……这就太对不住文先生了……” “我这就去通知校长,您去洗把脸,吃点东西,校长差不多就来了。” “呃,那个……文先生找我有事?” “应该是有事。”他又瞥了桌上的报告一眼,“枪少尉,您还真是勤劳,都负伤住院了还不忘工作。话说第七军团在上次的事故中损失不小啊,死伤好些人不说,还损失这么多枪……嗯?枪少尉,这报告——” 按理说,这种报告根本轮不到我这个小小的少尉写,所以他才会感到惊讶。我苦笑着向他解释了原因,在这之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枪少尉,我看您还是来我们第三军团发展吧。我没有贬低第七军团的意思,但第七军团真不是您这种人应该呆的地方。实话实说,我很钦佩您。您没有上过军校,没有接受过任何正规军事教育,却能用浅显易懂的语言,完美的回答出校长的问题。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就算是现在,校长问我同样的问题,我都不见得能回答的让他老人家满意。您的回答却让校长非常满意,我记得那天回去之后,校长连说了三次‘此子大才’,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就算是毕业时被皇帝亲自授勋的司琮魄学长,校长看中他的时候也只说了一次‘此子大才’。那是校长第一次用‘此子大才’称赞人,在这之前都是说‘此子优秀’,或是‘此子甚好’,这就算是比较高规格的夸赞了。 您是自司琮魄学长之后,第二个得到这种殊荣的人,而且校长对您的评价比司琮魄学长还要高。司琮魄学长现在的状态您也是知道的,直到现在,校长还在因为这件事生气。如果您能主动离开第七军团,到正规部队发展,校长他老人家一定会非常欣慰的。” 虽然他说的都是大实话,但是作为在第七军团工作了两年的人,这番话让我非常不舒服。我知道第七军团有一万个不好,这些不好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我们自己都会说,早就习以为常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外人说起这些事,我的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我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大才”,可是这人非常会说话,他在说完劝我离开第七军团的话之后,立刻说起了文祥武对我的夸赞。如果我否定自己的才能,就是否定文祥武的眼光;如果我不否定自己的才能,那我呆在第七军团就是屈才,就是和让文祥武失望的司琮魄成了一种人。此时我是进也不能,退也不能,只能以无奈的笑容为回应。 老农看起来也很不爽,他没有出言反驳,一方面是因为第七军团确实烂的很,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一方面是因为对方是军官,而且军衔比我高,他一个三等军士,不能对长官出言不逊;最后一方面原因,则是因为他之后好生夸了我一通,兄弟被夸了,他自然是不好意思反驳人家的。 这人的话术真是了不得啊。 在感叹过之后,我便收起报告,让老农陪着我去卫生间洗脸了。守卫们早给我买好了牙缸、牙刷、牙膏、香皂和毛巾,我带着这套全新的洗漱用具去了卫生间,把见人的部分仔细的清洗了一遍。 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热腾腾的饭菜已经摆在了床头柜上。主食是煮得很稠的白粥,就是大米粥,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白面饼,粥装在饭盒里,饼放在饭盒盖上。菜有酸黄瓜,木耳炒鸡蛋和一个卤鸡腿,这些菜都装在一个大饭盒里。饭盒旁有个军用水壶,盖子已经拧开了,里面装的应该是水。 饭菜是一人份的,没有老农的份。老农见我想让他一起吃,立刻摇头说,他早上吃过饭了,所以我只能自己吃。我谢过守卫们,以最快的速度吃过饭,然后老老实实的坐在床边,等候文祥武的到来。我没有剩饭剩菜,守卫们将空饭盒、水壶和餐具拿走,帮我擦了桌子,然后就出去,把门关上了。 “枪爷,您这次是真的要发啊!” 门才关上,老农就迫不及待的对我说。 “要是——哎呀!不对不对!瞅瞅我这记性!差点儿把正事忘了!” “正事?”我疑惑的看向老农,“什么正事?” “你等会儿,让我捋一捋啊!” 老农皱着眉头,掰着手指,嘴里无声念叨了几句,然后一拍脑门,说道。 “啊!对!就是这样!” “就是哪样啊?” “呃,枪爷,你听我说哈,是这样的。” 老农一屁股坐在我旁边,比比划划的给我讲起了我睡觉时,家里发生的事。 第122章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算事儿 家里并没有出事。 出事的是洪家——准确说,是洪果力出事了。 昨天下午的时候,爹带着洪果力的爹来部队找我。我不在部队,所以爹只找到了老农。老农按照我吩咐过他的话,对爹说,我和毕锦有事出去了,可能得过几天才能回来。洪果力的爹一听,当场就瘫了,哭的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说什么力子完了,力子完了。 老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和洪果力的爹打听。洪果力的爹已经说不出话来,好在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把事情和老农说了。 洪果力杀了人,杀的还是学校里的教导主任。人是在家里杀的,杀完人之后,洪果力就跑回了家,把事情和家人说了。现在尸体应该还没被发现,但是洪家人已经慌了,洪家娘想让洪果力跑路,洪家爹不想就这样毁了儿子的前途,就来找我帮忙。 老农不认识洪果力,他一听说出了人命,也有点慌了。他安抚了爹和洪果力的爹,将他们送走,然后立刻来找我。但那时我正睡着,怎么叫也叫不醒,无奈之下,他只能坐在这里傻等,等我醒来之后再把事情告诉我。 洪果力是个正派人,虽说有些好色,但他只色他的未婚妻,对于其他女人,他一眼都不多看的。这种人杀人,绝对遇到了逼不得已的情况。 “爹有没有说,洪果力为什么杀人?” 若是放在以前,一听说出了人命,我肯定也慌了。可是如今,我又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不说,还间接弄死了不少人。对于人命,我已经有些麻木了。如果只是听说有人死,或是被杀,我只是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一点也不会慌。 “说了,嗯……你让想想啊。”老农又拍了拍脑袋,“好像是……那个教导主任一直找那兄弟的麻烦,具体是啥麻烦来着……呃……啊!对了对了!那个娘们儿想让你兄弟陪她睡觉!呸!他娘的!臭不要脸!” 疯猪想让洪果力陪她睡觉?! 我猛然想起上次与洪果力见面的时候的事。那时,他想解释自己静坐罢课的原因,却被我几句话堵了回去,没说出来。 洪果力不但是个正派人,还是个长得很帅气的正派人。从小大家就夸他好看,小学时演舞台剧,女生不够,大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这家伙穿上女孩的衣服之后,比女孩还漂亮,在那之后他就得了个“洪美人”的绰号。 疯猪那人,我不是很了解,但我知道她是一点红口中那种长得像人的垃圾动物。这家伙,不算是人的,因为她做的都不是人事儿。 这种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如果她看上了洪果力,她肯定会想尽办法威逼利诱,让洪果力从了她。可洪果力是个正派人,他是绝对不可能从了她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家伙组织静坐罢课,是想用这种方式把疯猪赶下台,让她无法再骚扰自己。我却误以为他是中了革新党的邪,闲着没事搞事玩,还让他拿着礼物去向疯猪道歉,这不是把兄弟往火坑里推吗! 妈蛋的!枪理!你个没脑子的蠢货!你该死!该死一万遍! 我很想立刻出发,去帮洪果力平了这事。可是文祥武马上就要来了,就算是我想走,门外的守卫也不会让我走。病房在三楼,以我现在的状态,翻窗逃跑只会害了自己。我要是倒了,谁来帮洪果力平事? 幸运的是,我身边有老农这个帮手。我脑子里已经有了办法,只要有人跑腿,事情就能完美解决。 我让老农立刻去找毕锦,求毕锦动用毕家的人力和手段,弄些革新党的传单、小册子之类的东西过来。在毕锦弄这些东西的时候,老农就去洪果力那里,找他串供。洪果力要说,疯猪是革新党,还想强迫他加入革新党。他是迫于无奈,才杀了疯猪。杀了人之后他太过害怕,所以没有报案,只能向曾经的同窗,目前在军队就职的我求助。 等毕锦的东西弄到,老农就带上这些东西,再选几个靠谱的弟兄,直接去疯猪家。破门之后,老农先进去,把东西找地方放好,然后再让弟兄们进来看,算是人证。等弟兄们看过了,再去首都治安局报案。 反正疯猪已经死了,她是死无对证,我们人多势众,说什么就是什么。到时候大不了花钱打点一下,对于首都治安局而言,平民百姓死个个儿把人根本不算事儿,只要给了钱,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 只要洪果力一口咬死说,疯猪就是革新党,他是被逼急了才杀人的,首都治安局就不会追究他的责任。如果他们非要追究责任,还是那句话,大不了花钱打点一下。现今这世道,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那就不算事儿。 可是洪果力是个正派人,让这家伙撒谎,难度还是很高的。为了让洪果力乖乖配合,我以最快的速度给写了一封信。在信中,我先是向他道了歉,然后劝他看在爹娘和未婚妻的份上,把这个谎说好咯,这样他才能平安无事。 忙完这些事的时候,门外已经传来了骚动声。我估摸着八成是文祥武来了,急忙把报告纸折好,把信交给老农,让老农尽快把事情办好。 老农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快步走到门口。他打开门的时候,刚好撞见了文祥武。这小子被吓的倒退好几步,惊慌失措的立正站好,然后慌慌张张的向文祥武敬了个军礼。 “文、文先生好!” “嗯。” 文祥武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直接走到床前,坐在了老农之前坐过的椅子上。我给老农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走,老农便逃一样的离开了。 “你这部下,毛手毛脚的,太不稳重。” 老农离开后,与文祥武一同进来的军官也离开了。房门关上的时候,文祥武说出了这句话。我立刻起身,立正站好,低下头应道。 “文先生教训的是,今后卑职一定严加管教!严加管教!” “哼,就你?严加管教?”文祥武轻蔑的皱起一只眼睛,“你舍得吗?哼,老夫早就看透你了。你在315团那么受欢迎,不就是因为你对手下的兵好吗?对手下的兵好,这是好事,但好也要有个度!军队,是用来打仗的!要有铁一样的纪律!钢一样的勇气!火一样的精神!你们第七军团的兵,有哪个能做到这一点的!” “呃,文先生教训的是——” “教训的是,教训的是,哼!你这人,就会油嘴滑舌,曲意逢迎!” 文祥武眉头一皱,猛拍了一下大腿。 “是男人就别低声下气的!给老夫正常说话!” 第123章 有 虽说文祥武不许我低声下气的说话,但是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他让我正常说话,我也不能真的正常说话。最多就是不低声下气,恭敬是一分都不敢少的。 “是,文先生。” “坐下说话!” “是,文先生。” 我点了一下头,然后乖乖的坐回到床上。 “小子,先和你说件事。”文祥武板着脸说,“前天上午翼王府遭遇了袭击,翼王,宣威候,宣益候,以及那位刚刚获释的三公子殒命,宣盛候负伤。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呃,文先生……这个……我对王公贵族的事不太了解……所以……这个……” 虽然表面上是一副呆傻为难的样子,但是我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如果翼王不死,我之前的猜想还只是猜想。现在翼王死了,那猜想就成了现实。 他……他居然真的把他爹给杀了! “那老夫就告诉你,这几位侯爷都是翼王的儿子。翼王的四个儿子中,只有嫡长子宣盛候活了下来。刺客先是用炸弹制造混乱,然后在混乱中枪杀了这四人,打伤了宣盛候,在这之后,刺客就都自尽了。 经过调查,刺客都是翼王府的人。如今,知情者都说,此事是礼王府所为,又说之前你被绑架、鞭打、枪击一事,也是礼王府所为。昨天,老夫去看望了宣盛候。宣盛候说,这事你必然已经看清了。 老夫不信,于是宣盛候就要和老夫打赌,说如果你已经看清了这事,人就归他,若是没有看清,人就归老夫。老夫见他胸有成竹,就没和他打这个赌。赌虽然没有打,但老夫还是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宣盛候说的那么精明。 小子,别给老夫装傻充愣。老夫现在把话撂在这儿,今天你要是不给老夫说出个一二三来,老夫就当没看见你之前的表现,以后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和老夫不再有半点关系!好了,老夫的话就说到这里,现在轮到你说了。” 说罢,文祥武就将双手环抱于胸前,嘴角向下一拉,像是等候听书的观众那般看着我。文祥武这种级别的人,肯定不会有闲心和我开玩笑。我知道,现在不是装傻的时候,如果没了文祥武的庇护和看重,我的前途就没了。所以我只能苦笑一声,将自己的推测如实道出。 “……这只是小子的推测,希望文先生不要见怪。” “哼,不要见怪?”文祥武眼睛一竖,“好小子!连老夫都敢骗!你刚才不是说,你对王公贵族的事不了解吗!” “呃!不敢不敢!我哪儿敢骗你呢!我是真不知道啊!”我慌张的连连摆手,“我兄弟——我是说,我的朋友,对这些事情有些了解,但也只是了解些皮毛。前天您离开后,我的朋友就来看我了,他给我讲了一些事情,我听了这些事情,又听了您讲的这些,所以才推测出这些东西。” “那你给老夫好好说说,你是怎么推理出这些东西来的。” “这个……首先,我得知道两件事。第一,就是绑架我、鞭打我的人,不是礼王府的人,而是翼王府的人,礼王府预先安排好的人已经被干掉了。我被绑的时候,好像听见了刘青的声音。我因此迟疑了一下才被绑了,所以对此有很深的印象。 第二,我要知道翼王府遭遇袭击的事。前天,我和我朋友研究这件事的时候,怎么也研究不明白。翼王府优势明明很大,为什么要在干掉了礼王府的人之后,还要绑架我呢?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最关键的是,宣盛候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明明白白的把事件的结果讲给我听了。事件明明还没结束,宣盛候却已经对结果胸有成竹,这不是很奇怪吗?他说的这个结果也很奇怪,礼王府要完,翼王府也要完,宣盛候就是翼王府的人,他怎么能说翼王府要完呢? 在我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翼王府也好,礼王府也罢,全都被宣盛候给算计了。在没有得知翼王府遭遇袭击的事之前,我还想不明白宣盛候想干什么。在得知了这件事之后,我才恍然大悟。 您刚才说,知情的人都怀疑这件事是礼王府做的,这不正是翼王府的翻盘点吗?可是翻盘归翻盘,翼王已经被杀,他的儿子也只剩下宣盛候一个,这样一来,翼王的追随者就只能跟着宣盛候。 宣盛候还不是亲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学的课本上学过,我国封号、爵位之类的都是不能继承的。翼王没了,翼王府也就没了,所以宣盛候说的结果一点都不差。最后礼王府倒了,翼王府也不存在了,最终的赢家不是礼王府,也不是翼王府,而是宣盛候和未参加争斗的派阀。” 啪——啪——啪—— 话音刚落,文祥武就不紧不慢的拍了三下巴掌。 “好!好啊!你小子的脑袋确实好使!那你再和我说说,之后朝廷里会发生什么事?” “呃,之后啊……文先生,小子我没在朝廷里当过官,也不知道朝廷里的情况。我只知道,朝廷里一旦有人倒台,就会牵连很多人被杀或是被免职,空出一堆职位来。小子估计,在这之后,就是分赃——呃,不是……那个,我是说——” “嗯,不用改,不用改,就是分赃。”文祥武嗤笑一声,“其中还有老夫的一份呢!” “呃……这个……哈哈……”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挤出笑容,然后乖乖闭上嘴巴。 “小子,如你所见,朝中之事,就是这么荒唐,残酷。虽说你这脑子很适合在朝堂上混,但老夫还是觉得,你更应该在军中效力。虽然军中也有荒唐事,但是比起朝堂来,军中的荒唐事就少多了。” 说到这里,文祥武苦笑着摇了摇头。 “而且,等你升到一定程度,想不掺和朝堂里那些破事儿都不行。你若是想多享受几年清净,就听老夫的话,留在军队任职。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大先陆军有二十三个军团,在老夫看来,合格的军团长不过五人,剩下的都是土鸡瓦狗。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如今,我们大先的军队编制和战术思想跟上了时代,武器装备和军备的生产能力也跟上了时代,差的就只有能领兵打仗的将领了。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存高远,统领千军,或是保家卫国,或是开疆拓土,青史留名,这是军人最大的荣耀。 枪理小子,你可有此志?” 文祥武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我不说有,那就太不识抬举了。再说他最后那句,统领千军,或是保家卫国,或是开疆拓土,青史留名,确实听的我热血沸腾。借着上脑的热血,我“腾”的一下站起身,用坚定的声音回答说。 “有!” 第124章 考验 文祥武说,大先有二十三个军团,实际上却是二十五个。 不过这并非是文祥武说错了,在这二十五个军团中,近卫军团已经被拆成两半,第三军团和第八军团各分一半,连司令部的编制都没了。由于近卫军团杀过皇帝,如果不出意外,他们的番号是不会被恢复了。 第七军团不论在编制还是装备上,都和正规军团相差甚远。我们自己都把自己当成治安军团,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所以,文祥武说大先只有二十三个军团,这一点毛病也没有,因为有番号的正规作战军团只有二十三个。 除了军团以外,大先在各地还驻有“镇兵”。所谓镇兵,就是守备军,也可以被称作驻屯军。镇兵是以“镇”为编制,所以才被称作镇兵。 一般来说,一个镇大约有两千人,比正规的步兵团少几百人。镇又分驻镇和边镇,驻镇就是纯粹的守备军,边镇就是戍边的部队。 驻镇也好,边镇也罢,都是以轻步兵为主,使用步枪和手枪,不装备任何重武器,也不装备运输车辆。每个镇会有一个骑兵队,大概五六十骑的规模,是专门用来侦察和通讯的。 元兴城是唯一一个没有镇兵的地方。这里只能由正规军团驻守,常驻军团只有近卫军团一个,其他军团只能轮流在此驻防——当然了,这只是最初定下的规矩。 第三军团在组建之初就驻扎在元兴,就没动过地方。第七军团被调到元兴之后,也就再没动过地方。如今近卫军团连番号都没了,部队也被拆成了两半,元兴城的防务完全被第三军团和第八军团接管。至于我们第七军团……呃,还是不说了。 如今,元兴城的局势又有了新变化。 随着翼王府的消失,礼王府的倒台,朝廷各派阀开始分赃。原本无权无势的皇帝,也分到了一杯羹,有了些许的话语权。于是皇帝就利用起这还没有到账的话语权,请来文祥武,希望他主持整编近卫军团。 刚才说过,近卫军团杀过皇帝,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清,所以说,近卫军团的番号是留不得了。整编倒是可以,不过必须要换个番号才行。 考虑到新立番号可能会刺激到图塔人,所以这次整编能不立新番号,就尽量不立新番号。正好,元兴有个只能当治安军团用的第七军团,皇帝与文祥武一合计,就决定把第七军团的番号转给原近卫军团,原第七军团则拆分改编为三到四个镇,继续留在元兴维持治安。 整编后的新第七军团,皇帝是想自己握在手里的。文祥武劝他说,如果他这样做了,就会引起朝中各派阀的警觉,不利于他的长久发展。皇帝接受了文祥武的劝诫,果断把第七军团的指挥权交给了文祥武,也就是元兴陆校所在的军事派阀。 严格来说,元兴陆校一派,并非是一个真正的派阀。他们以文祥武为首,但文祥武从来没想过要搞什么派阀。而且元兴陆校的毕业生们并不是一条心,虽说他们都以文祥武这个校长为尊,但大部分毕业生都有自己的队伍或派阀。 只跟随文祥武的毕业生都是常年保持中立,只要文祥武不发话,就绝不参与政治斗争。文祥武此人,在朝中很有威望,虽说他弄死了不少人,但那都是为了军制改革,不是和谁有仇。在军制改革结束后,他就再也没找过谁的麻烦,也没有明显的政治倾向。 把新整编的第七军团交在这样一个派阀手里,朝中的其他派阀依旧会警觉。不过由于文祥武本来就有威望,且门生遍天下,没人敢招惹他,所以对此,大家都不会有意见——与其说是不会有,倒不如说是不敢有。 什么?您说,你一个小小的陆军少尉,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文祥武亲口告诉我的! 在他讲这些事的时候,负责病房安全保卫的那个中尉正在用酒精棉给我上药。之前我“腾”的一下站起身,这下起猛了,导致多处创口崩开,疼的我龇牙咧嘴,血滋溜溜的渗出来,把里面的衣服都给弄脏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崩开的只有鞭伤,枪伤是没事的。在这之后,文祥武便哭笑不得的把外面的人叫进来,让人给我脱光衣服,给我处理伤口。 医院的供暖很足,我这间病房的供暖更足,就算穿单衣也不会感觉冷。换穿的病号服已经送来了,在这之后,无关人等就被清出房间,房门被关上。 再然后,文祥武就讲起了这些事。 “……整编大概会在年后开始。在之前的动乱中,近卫军团受到了不小的损失。因为犯了弑君的大罪,近卫军团的兵员一直没有得到补充。在被第三军团和第八军团辖制期间,两个近卫师的军官、兵员和装备还被抽走了不少。 如今的近卫军团,已经不复当年之势,需要时间恢复元气。不过,这也是个机会。老夫打算在第七军团中选拔一些可用之兵,组建一个步兵团,并入新军团之中。这个任务本来是个司琮魄准备的,不过那小子的状态你也知道,不争气!净丢脸! 现在,老夫要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可以从第七军团挑人,如果第七军团的人不够,就自己招兵,总之必须给老夫凑齐一个整编团。这是老夫对你的考验,如果你完成了任务,老夫就收你进元兴陆校,还收你做老夫的关门弟子。如果做不到,那就该干嘛干嘛去!从今往后,老夫就当没见过你!” 呃,敢情这收徒弟不是直接收,还带考验的? 仔细一想,这也正常。就是笨寻思,这文祥武的关门弟子,是说当就能当的吗?天上不会白白的掉馅饼,如果真的掉了,那这馅饼后面一定有个能要你命的大陷阱。 现在文祥武要给我一个这么大的考验,这反倒让我安心下来。引用我爹常说的一句话,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这样得来的东西才踏实。 不过让我以一己之力去招一个团的人,这未免也太难为人了。不等我心生抱怨,文祥武就叫出了一个名字。 “林忠升。” “在!” 正在给我处理崩开伤口的中尉军官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转过身去,面向文祥武立正站好。 “这小子虽然有天赋,但在组织部队方面,他还欠缺经验。我记得,去年的时候你招过兵,有经验,过来帮他吧!” “遵命!” 林忠升管文祥武叫“校长”,而且看起来很听他的话,所以我不认为他会对这差事不满意。但让我意外的是,林忠升不但没有不满意,而且还表现的非常激动。病房内的其他尉官都在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他占了很大便宜似的。 在安排好这件事之后,文祥武一行就离开了。最后,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林忠升。这时,伤口已经被处理完,从接下任务,到帮我穿好衣服,他的嘴角一直高高翘着,就没落下来过。 第125章 国事 在帮我穿好衣服之后,林忠升没有离开,显然是想和我聊些什么。 “麻烦您了,林中尉,让您受累了。” “您客气了,枪少尉。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也许是被文祥武安排给我帮忙的缘故,林忠升说话的语气亲近了许多。之前他说话虽然和气,但总给我一种明显的距离感。 “那怎么行。林中尉,改天有机会,您给个面子,我做东,请您吃顿便饭,给我个感谢您的机会,好不好?” “这不成。枪少尉,我早就说过,我只是听命办事,是校长关心您,您要是想谢,就去谢校长吧。” “林中尉,听口音,您应该不是元兴人,可能不知道我们元兴人的习惯。我们元兴人讲究有劳有得,活儿是您干的,我就得感谢您。当然了,文先生的心意我肯定记着。此等大恩,我枪理无以为报,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文先生座下,尽犬马之劳。” “既然枪少尉有这份心,那我就不和您客气了。”林忠升露出微笑,“今后我们同为校长办事,希望枪少尉与同僚们精诚合作,共同进退。” “这是当然的。” 事到如今,我唯一的出路就是加入文祥武的派阀。虽说宣盛候之前拉拢过我,但是那个人太可怕了,只要有的选,我绝对不为他做事。万一哪天他逼着我为他“尽忠”,或是让我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找谁说理去? “说起来,枪少尉应该是上过学的吧?”林忠升突然转移话题道,“人都说您没上过学,可是听您的谈吐,不像是没上过学的样子。” “呃,这个……念过几年书,中学一年级的时候,家里出了意外,没法再供我念书,所以就辍学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辍学之后,您一定没放弃学习。” “哈哈……确实。学习这种事,不一定非要在学校。我会些文字文法,又会查字典辞典,这样就能看懂书。学问都在书里,能看懂书,不就能学学问了吗?” “确实。”林忠升认同的点了一下头,“不知您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过去喜欢看史书,参军之后,接触到了不少外国东西——准确说是西方人的东西,就对西方人的文化有了兴趣。在那之后,就开始看翻译成中文的西方书籍。” “西方人有很多优秀的军事典籍,可惜很多都没翻译过来。” “翻译过来的也不少。比如说,遮曼尼人写的《机动之于战略战术》,这本书就很不错。我买了一本,已经看完了。美中不足是,这本书是大吴人翻译的,里面尽是些吴国话,文法上和大先话有很大区别,理解起来比较困难。还有就是,有些字和大先的字不一样,虽说字形差不多,但乍一看还是很难认出来。” 我是在安民坊的旧货市场淘到这本书的。坊间的旧货市场里什么都有,但次品假货居多,想买到好东西,只能碰运气。 “哦?您有这本书?”林忠升眼睛一亮,“这本书我早就知道,也早就想买,却没有买到。” “如果您想看,改天您来我这儿拿。” “那就多谢枪少尉了!”林忠升双眼放光的说,“我一定尽早看完,把书还给您!” 这林忠升的人品很好。若是换做一般人,听人说“改天您来我这儿拿”,肯定想当然的认为我是要送书。我确实想送书,但林忠升却理解成了借,这说明他知道书的价值,而且不是个贪心的人。 我没有和他客气。实话实说,我送书就是为了交好林忠升,如果可以的话,我是真不想把这本书送出去。既然他是个好人,我就可以省下这本书。因为好人是好结交的,只要别算计,就能把人交透。 在这之后,我又和林忠升谈了一些关于书籍的话题。我发现他有的书,我大多没有,我有的书,他大多没有,就提议说,不如我们交换书看,林忠升欣然允诺。 “其实我们中原也有很多优秀的军事书籍。”林忠升说,“比如说《孙子兵法》,《吴子兵法》,这都是经久不衰的经典。但是这些书籍太老了,我不是说里面的内容跟不上时代,我是说……嗯……怎么说呢? 我觉得,这些古书里面,很少谈到的关于武器装备,以及武器装备的使用,主要是讲治军用兵之法。治军用兵之法固然重要,但是武器装备也很重要。过去也好,现在也好,打仗打的都不光是人,还要打装备。 装备先进,可以使用的战术就先进。先进之所以被称作‘先进’,就是因为它不落后,而且可以碾压落后。我们之前之所以被图塔人打败,被大明国打败,就是因为我们装备落后。装备落后,战术思想自然就落后。 好在,校长主持了军制改革,从根本上解决了我国的装备问题。如今,正是我大先重新崛起的时候!哼!东归党那群妖言惑众之徒,说什么天下必归大明,纯属放屁!大明军从头到脚都是买的!过去是买的,现在还是买的! 哼!一想起这事我就来气!那群目光短浅的鼠辈!居然说什么,造不如买!因为买的便宜!他们懂个屁!军备!乃军之根本!军队,乃国之剑盾!只买不造,就是将本国的剑盾交在别国的手里,只会受制于人! 要我看,那大明国就是当了西方人的狗!专帮着西方人削弱中原各国的实力!咱们看着吧!那大明国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等我大先局势稳定,必将加入大夏组织的反明同盟。到时侯,五国以五路大军伐明,他大明要是挡得住,我林字倒过来写!” 反明同盟,是很早就有的一个概念。据说,提出这个概念的人,是看到一个名为苏秦的古人提出的、六国合纵反制强秦的战略规划,然后就有了这个想法。 确实,如今的天下大势,与先周末期非常相似。大明国仗着有不列颠帝国和美利坚国的军售协议四处征伐,北征大赵大夏,南征大陈大吴,西征大先,把中原的其他五国得罪了个遍。由于其他五国在军备方面比较落后,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根本打不过大明,所以只能让西方大国帮忙调停。 十年前,也就是西历的1904年,大夏便组织过一次反明同盟。为了组建这个同盟,大夏破天荒的放下了与宿敌大赵的恩怨,与大赵联手,两路大军南征大明,结果四十万大军被大明打了个落花流水。 五年前,大明第二次南征大吴,大吴立刻加入反明同盟。大吴加入反明同盟之后,大赵与大夏立即出兵,再次伐明。大明在两线作战的情况下,不得不与反明同盟讲和。这是自大明国接受西方军制,与西方人签订军售协议之后,中原国家第一次不通过西方大国调解,自行与大明国谈和。 第126章 好女人 所谓“东归党”,就是一群一天到晚叫嚣着“中原各国当归大明”的投降派。 因为大先在大明的西边,所以这些投降派在大先的口号是“当东归”,所以得名“东归党”。在我看来,这群家伙要么是大明派到周边各国搞事的组织,要么是周边各国的墙头草自发组织起来的投降集团。 诚然,大明在中原六国中人口最多,军力最强。在被大夏、大赵和大吴组成的三国同盟打和之前,大明可以吊打任一中原国家,或是打败两国结成的同盟。因为大明势头太盛,一些人将大明当成了战国时期的强秦,认为一统中原的必定是大明。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明的强大只是表象。就像林忠升说的那样,大明军的装备,从头到脚都是买的,大明本身没有生产军备的能力。 倒不是说大明真的生产不出一枪一炮,由于大明与不列颠帝国和美利坚国签订了军售协议,所以大明军的装备只能成建制的从这两个国家购买。毕锦和我说过,不列颠帝国和美利坚国卖装备的价格很便宜,价格甚至还不到大先自产装备的二分之一。 这意味着,在拥有同样军费的情况下,大明可以买到的装备数量,是大先自产装备的两倍以上,在质量方面还比大先自产的装备好。 单从花钱的角度去看,确实是买更合算。我们大先也从外国购买装备,因为没有签过大明签过的那种军售协议,大先购买的装备价格比较高,但那也比自己造便宜一些。因此现如今,除了大先和大夏以外,中原其他四个国家的装备都是以买为主。 林忠升说,大明就是西方人的狗,这话着实不假。司琮魄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是在我刚当兵的时候,我们抓到了几个东归党,那几个东归党被捕后,一直劝我们弃暗投明,不要再为一个必定会倒台的国家卖命。 当时司琮魄发了很大的火——那是我第一次,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次见到司琮魄发火。他把那几个东归党暴揍了一顿,然后拽着我去喝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至今为止,这家伙唯一一次花钱请我喝酒。 在酒桌上,他说起了这件事。他说,大明就是中原的败类。西方人借他们的手,削弱中原诸国的实力,还顺便给他们的军事装备打了广告。相比于先进的西方国家,中原各国的军工技术都很落后,想在短时间内赶上西方是不可能的。 为了能在短时间内获得与大明抗衡的实力,中原各国只能向西方国家订购军备。我们大先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不幸的是,我们早早就沦为了图鲁沙帝国的附庸国;幸运的是,我们是图鲁沙帝国的附庸,虽然图鲁沙帝国不算是西方国家,但他们的军工科技比我们先进,是我们最好的,也是最方便的学习对象。 在成为图鲁沙帝国的附庸之后,我们还能得到图鲁沙帝国在外交方面的维护,而且军火供应渠道也有了保证。最重要的是,文祥武排除万难,在大先进行了军制改革。在军制改革之后,我们才真正开始学习西方技术,发展本国的工业能力。 当时司琮魄说了这样一句话——当世之敌,唯大夏尔。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他的意思是说,中原各国,唯一能算是大先对手的,只有大夏,其他四个国家都不足为虑。 一开始我不明白司琮魄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在当时的我看来,中原最强的国家就是大明,可司琮魄却说,大明不足为惧,只有大夏是我国的敌人。后来我查找了一些资料,发现大先与大夏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说,两国都在普及基础教育,都进行过军制改革,都在使用自产装备,都在自己发展本国工业,等等。 这让我有了一些眉目,于是便继续研究,最终总算是得出了结论。 普及教育,让国民都识字,国民就能自己看书学习,不断的提高自身的水平。进行军制改革,使用自产装备,这说明国家有自产军备的能力。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但自有心不慌”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发展本国工业也是同理。 反观其他四国,只顾着让外国人来本国投资,从外国买装备。西方人的先进思想,他们只学其形,不学其本,只求一时的强大。一旦西方人断绝投资,拒售装备,他们就会被打回原形,不足为虑。 本来,我对东归党没什么敌意。不过打那以后,我也开始厌恶东归党。虽不至于厌恶到抓到就打的地步,但如果被抓的东归党敢多嘴,我不介意像司琮魄那样揍他们一顿。 我和林忠升聊的很投机,若不是有守卫敲门,问我午饭要在哪儿吃,我都不知道时间已经到了正午。因为还没聊尽兴,林忠升让守卫随便弄些吃食过来,再弄壶茶水,我们一边吃喝一边聊。 我们才吃完饭,正准备悠闲喝茶的时候,毕霜儿就来了。她是自己来的,林忠升见她来了,表情一僵,立刻起身说道:“枪少尉,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他便叫守卫把餐具和茶具收走,离开了。病房的门一关,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毕霜儿两个人。我突然感觉有些紧张,毕霜儿看起来也有些拘束。 “大、大……大大大……大小姐,您您……您来了啊!” 毕霜儿小嘴一撅,瞪了我一眼,说:“你舌头也被鞭子抽到了?怎么还结巴上了。” “呃……我我我……我这是……这是激动的!大小姐亲自来看我,我……我……我开心呐!感动啊!” “哼!油嘴滑舌!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毕霜儿的嘴唇又稍稍抬高了一些,“当初你要是听我的话,是不是就不用遭这份罪了?” “呃……哈哈……是……是啊。”我苦笑道,“还是大小姐精明。” “精明还不听我的。”毕霜儿闹别扭似的鼓起双颊,“现在就这么有主意,以后还能管的了你?你还不得上天啊?” 呃,以后?她说的该不会是结婚之后的事吧? 一想到与毕霜儿的婚事,我就感觉胸口发闷。看样子,她已经彻底接受了家里的安排。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坏处,如果毕霜儿真像毕锦说的那么大度,只要稍稍动些脑筋,我娶由影的事也不成问题。 如果毕霜儿一直是那个任性大小姐,这种做法不会让我有任何心理负担。可是,毕霜儿并不是真任性,她只是表面上任性,心里却是为别人着想的。以前因为总是被她骚扰,欺负,所以我不愿意承认她是个好女人。可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是个好女人。 我不想欺骗毕霜儿。我没有追求过她,对她也没有过那方面的想法。就算是有,那也是最近才有的,是不算数的。 我想让毕霜儿幸福。毕霜儿是个好女人,她应该找个她喜欢的,也喜欢她的好男人——不,是她喜欢的,且只喜欢她的好男人嫁了。 毫无疑问,我不是这种男人。我甚至没有权力去说“和我在一起她是不会幸福的”之类的话,因为我根本就配不上她。 第127章 心猿意马 我很想立刻澄清误会,说明自己的想法。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张不开口。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病房已经安静了许久。我抬眼一看,见毕霜儿正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在察觉到我的目光之后,她立刻别开视线,扬起下巴,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 “那、那个……其实……其实错也不在你,都是我哥的错。如果不是他给你瞎分析,你也不会掺和这件事。不过我哥他也是好意,他想让你早点起来,这样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就不敢看不起你,或是嚼舌头了。” “哈……这个我知道。” “知道就好。”毕霜儿转过脸来,“我哥他心急,你就不能跟着心急。人走不像马拉车,一个快,另一个就得跟着快。他快,你就得慢着,否则让他给你带跑了,翻进沟里去,那不就完了吗?” “……嗯。” “我知道,男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要付出很多牺牲。女人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跟着担心,这担心就是女人的牺牲,是应该的。可是我不想做这种小女人,我想帮上男人的忙。我奶奶有句话说的好,担心改变不了任何事,纯属瞎操心。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不想瞎操心。我小时候努力学习,出国留学,到现在还努力学习,就是为了能做个不用瞎操心的女人。我觉得,我已经做到了。家族的生意我都懂,男人懂的很多事,我也懂。虽然不是什么都懂,但大部分事我都能有主意。 所、所以说,以后你不要老去找我哥,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和我说。我比我哥好找,也比他闲。虽、虽然不是很愿意,但是家里已经同意了咱俩的婚事。等过了年,就可以办订婚宴了。 虽虽虽虽然不是很愿意,但、但但但是家里已经同意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嗯!没办法的事!今后我不会拿你当外人,你、你你你……你也不能把我当外人,知道了吗!” 说到最后,毕霜儿已经是满脸通红,我的脸颊也是火辣辣的烫。 要命要命要命要命! 这人是谁啊!怎么这么可爱啊! 我的天!心跳的好快!跳的好厉害!像是随时可能从喉咙里蹦出来似的! “我、我……我还有事!” 毕霜儿突然站起身来,略显慌张的退到了门口。她拧动门把手,用力的推了几下门,却没有推开——这是当然的,因为病房的门是朝里开的,往外推怎么可能推的开呢。 门外的守卫很快就发现有人在拧门把手,就推开门,想探头进来查看情况。门被推开之后,毕霜儿显然是害羞的要死。她抢一般的抓起门把手,用力一拽,吓了开门查看情况的守卫一大跳。 那守卫见到她的脸,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顾不上站稳身形,立刻护着下半身躲到了一边。在他躲开的瞬间,毕霜儿便逃命似的跑出了病房,只留下“嗒嗒嗒嗒”的急促脚步声。 门外的守卫们用惊异的目光朝着毕霜儿离开的方向看了几秒,然后齐刷刷的把脸转向我,朝我竖起大拇指。我苦笑着朝他们摇了摇手,示意他们把门关好。守卫们连连点头,然后轻轻把门关上了。 在这之后,我躺回床上,盖好被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好像喜欢上毕霜儿了。 枪理啊枪理,你说你是个什么人呢? 不久前你下定决心,要一心一意的对由影好,还要为了改变她的命运而奋斗,现在却喜欢上了别的女孩。 可这也怪不得我。毕霜儿是个好女人,长得又那么可爱,正常男人哪有不喜欢她的?呃,虽说是暴力了一点,又是玩枪,又是踢人家命根的,但这不过是一点小小的瑕疵。人无完人,这点小小的瑕疵,怎么可能掩盖住她的好? 她刚才是在关心我吧?没错,她是在关心我——不,那不是关心,是担心——哎呀!其实都差不多啦! 她怕我再遇到这种事情,所以才希望我多找她商量。如果是她的话,肯定不会盯着前途啊,利益啊之类的东西,只会为我的安全考虑,这才是真正在为我着想啊。 当然了,这不是在说,毕锦没有为我着想。他确实在为我着想,不过他是有私心的。就像毕霜儿说的那样,他想让我“早点起来”,就是早点崛起,成为有身份的人,这样就没人敢对我和毕霜儿的婚事嚼舌头了。 再者说,我的崛起可以给毕锦带来实质性的帮助。之前我只是315团的一个小排长,就帮他搞了那么大一单军火生意,让他赚到两三百万,若是我掌握了更大的权力,他就能在我的帮助下赚到更多的钱。 毕霜儿的这番话,却是毫无私心的。她是不想让我受苦受罪,不想让我遭遇危险。当然了,她也不是完全为了我。她也在为她的家族考虑,明明不愿意嫁给我,却愿意听从家族的安排,和我订婚,还为此改变了自己的态度。 一是为我着想,二是为家族着想,三呢?我是说,她自己呢?她怎么就不为自己想想? 明明是个有主意的人,却不为自己考虑,不会感觉很憋屈吗?如果她不感觉憋屈,那她就太无私,也太让人心疼了。如果她感觉憋屈,那就更让人心疼了。 可是,由影也很让人心疼啊! 这边心疼,那边也心疼,两边都让人放不下。 枪理啊枪理,你觉得你该怎么做,才能对得起这两个好女人? 呃……我想想啊,让我想想……容我好好想想…… 又一声叹息过后,我感觉脑袋发沉。我试着与睡魔抗争了一下,发现对方强大如象,我却弱小如蚂蚱,根本抗争不过。于是乎,我只能放弃抵抗,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我又做起了梦,是和上次一样的梦。 不,也不完全一样。梦里多了个一点红,而且这次妻子不是一个了,而是很多个。由影,由美,一点红,小春,还有毕霜儿,她们都围着我,跟在我身边,不争也不抢。 善心小姐依然被关在笼子里。她一出现,妻子们就拽住我的衣服,指着笼子说,看她多可怜呐,你救救她吧,我依然说,救不了,救不了。 梦境的其他部分,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但不同的是,这次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在做梦,在梦中对女人们动手动脚,还想做坏事,却怎么也做不成。 到了最后,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醒了,心里就想着说,这次由影会不会出现在床边?如果是,那就太好了。 可惜,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床边空无一人。天是黑着的,我不知道时间,只能躺在床上傻等。还没等多久,天就开始亮了。我立刻下了床,披上外套,打开房门,想去上个厕所。病房里是有尿盆的,但我不想用那玩意,所以每次都是出去上厕所。 守卫大多是睡着的,有三人醒着值班。我向他们问了时间,得知今天是24号。他们问我要不要吃早饭,我肚子不是很饿,但是考虑到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所以还是选择吃一些。 吃早饭的时候,林忠升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第128章 清算 在畅快的交谈过之后,林忠升已经把我当成自己人,在我面前已经完全不拘谨了。 虽说他还是叫我“枪少尉”,但这并非是因为拘谨,而是因为他暂时找不到合适的称呼。林忠升军衔比我高,年纪比我大,按理说应该叫我“理子”或是“小理”、“小枪”之类的,我也很想让他这么叫。 可是他本人非常敬佩我,不想用这么随便的称呼叫我,所以只能暂时叫我“枪少尉”。 “枪少尉,校长说,他也没想到清算来的这么快。虽然您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您还是得做好准备。” 林忠升带来的消息只有一个,那就是礼王府被清算了,但是内容非常丰富。 在翼王府遭到袭击的当天,第八军团就强行接管了元兴城的所有城门,只许进不许出。这是在一点红来找我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所以一点红并不知道。 次日,第八军团出兵包围礼王府。上到礼王本人,下到丫鬟仆役,只要是在王府里的,全部被捕。由于礼王家的人没有抓全,第八军团又在元兴城内实施了戒严搜捕。他们在全城范围张贴通缉令,凡举报礼王在逃家眷者,赏金千元。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22日当天,礼王的家眷就全部遭到举报,被第八军团逮捕。按照以往的程序,礼王全家被捕之后,次日就会被枪决。然后等个七八天左右,才会清算与礼王府有关的人。 这是因为,派阀斗争往往会牵扯到很多人,如果行动太激进,很容易引发动乱。为了避免输家所在阵营的人抱着负隅顽抗的心态,和赢家拼个鱼死网破,赢家往往不会赶尽杀绝。 只要不是首犯,或是对首犯非常忠心的人,都有机会辞职,退出这场游戏,或是为了保命去抱其他派阀的大腿。 只有首犯,以及对首犯非常忠心的人会死。等朝廷里出了结果,这些人就会被第一时间控制住,根本不会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这一次,朝廷却一反常态,早早就开始了对礼王府相关人等的清算。23日上午,礼王一家被枪决,23日下午,第三军团就开始抓人了。首当其冲的就是礼王庇护下的首都治安局,组长以上级别的特工全部被捕,无一人漏网。 首都治安局不是礼王设立或掌管的特工机构,他们就像是一群没有原则的混混,谁肯罩着他们,他们就跟谁混。这段时间是礼王罩着他们,所以他们就是礼王的人。 按理说,这种有奶就是娘的机构是不会最先被清算的,他们会在清算结束之前果断改变阵营,摇身一变,变成其他派阀的走狗,然后平安度过清算期。 可是这次的情况不太一样。翼王府在已经输掉,并且认栽的情况下,被礼王府以刺杀的方式,险些赶尽杀绝。这种行为对于达官贵人们来说是禁忌,虽说他们都知道斗输后十有六七会死,但是谁也不想死的莫名其妙,尤其是不想被刺杀。 朝中的绝大部分人认为,这件事是首都治安局怂恿礼王做的——准确说,是除了知情者以外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会这样认为,不因为别的,只因为纵观全元兴,只有他们这一家机构能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这并非是朝中人没有眼光,如果不是宣盛候提前找过我,跟我说了事件结果,我也会这么想。谁能想到,宣盛候这家伙会为了夺权,杀他爹和他兄弟啊! 就算有人看破了宣盛候的计划,他们也不会说破。翼王府和礼王府同时垮台,这对他们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只要能从中获利,他们就会乖乖闭紧嘴巴,权当什么也不知道——就算他们想说破,也得有人信才行。 在这件事上,林忠升是不知情的。在给我讲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毫不避讳的表达了对宣盛候的同情。按照他的说法,宣盛候是个人品、能力都很优秀的人,而且他还与文祥武有交情。如今他“遭此大难”,忠于文祥武的林忠升自然会同情他。 只要拿不出关键证据,没人能戳破宣盛候的计划。所以说,这个屎盆子礼王府和首都治安局不接也得接。 在林忠升给我讲首都治安局以往的德性时,我一度对宣盛候说过的事件结果产生了怀疑。既然首都治安局有奶就是娘,他们就完不了。直到他跟我说了朝中各派阀的态度,我才恍然大悟——这次首都治安局是非死不可了。 为了尽早除掉这个不稳定因素,保证自身安全,各派阀才会提前清算,而且最先清算的就是首都治安局。首都治安局那边本已经选好了替罪羊,也选好了下一个要抱的大腿,上到局长,下到普通特工,没有一个人想过要跑。 由于首都治安局方面毫无准备,第三军团几乎是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抓捕了所有目标。所有在籍特工全部被控制,他们全部被缴械,圈在首都治安局,给水给饭,可以在允许范围内自由活动。 首都治安局的电话线全部被剪断,电报室被控制,也就是说,现在首都治安局已经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里面的人根本无法与外面的人联系。 清算,不止是抓捕、收押、处决输家阵营的人,还是赢家瓜分胜利果实的时间。这意味着,皇帝那本来“即将到手”的实权,变成了“正在到手”。 林忠升给我讲的一切,都是文祥武派人告诉他的。文祥武说,皇帝急于获得兵权,所以整编第七军团的工作很可能在年前就开始。 这对我来说不是好消息。首先,我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如果近期就开始高强度的工作,我的身体可能会受不了。其次,我还没有做好接受文祥武的考验的准备,甚至连选兵、招兵方面的最基本的注意事项都没问过林忠升。 在林忠升兴冲冲的找到我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的还是这个年该怎么过。就算是现在,我依旧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选兵、招兵的工作该怎么进行。 好在文祥武给我派了林忠升这个帮手。我顾不上吃饭,立刻向他请教起选兵、招兵,以及组建步兵团的基本注意事项。林忠升是个实在人,有问必答,答必详细。他最后的一番话,更是如醍醐灌顶,让我恍然大悟。 第129章 建议 让我这个连军校都没上过的人去组建步兵团,这在我看来简直的难如登天,然而林忠升却对我有很大的信心。 “枪少尉,我个人认为,校长这次让您组建步兵团,其中的考验主要有三。 其一,考验您对团级作战单位的了解。这次组建新步兵团,关键在于快。我们时间很少,两个近卫师虽然损失很大,但是他们是成建制的补充,三个月内就能整编完毕。作为新第七军团建制内的新步兵团,我们也必须在三个月内成军。只有对团级作战单位有深刻的了解,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建出一个有战斗力的步兵团; 其二,考验您识人的眼光,校长让您组建部队,显然是让您组建精锐部队。既然是精锐部队,上到团长,下到士兵,都得是精锐才行。这精锐不是随便一抓就来的,需要您自己去挑选,若是没有识人的眼光,您是组建不了精锐部队的; 其三,考验您是否任人唯亲。校长在第一次测试您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看出,整个315团都是您的人。不夸张的说,如果当时下面的兵都带着枪,只要您一声令下,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把我们都杀死。正因为如此,校长才认定您有统兵的天赋。 说句您可能不爱听的话,虽然315团的兵都听您的话,但他们都不是好兵。虽然校长说让您在第七军团选兵,但第七军团的兵都是什么样子,您应该比我清楚。如果您把他们招进来,就会把第七军团的陋习带进新军。 校长最看重军纪,最忌讳拉山头。招315团的兵固然方便,但这难免有拉山头之嫌,对新军的发展也是害大于利。以我的拙见,您这次最好不要从第七军团选兵,全用外招的兵。外招的兵没有沾染陋习,以您的实力,只要训练三个月,保准成军!” 给我一群新兵蛋子,训练三个月就能成军? 我不知道林忠升凭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在我看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有能力在三个月内,把一群新兵蛋子训练成精兵,那军官怎么办?按照帝国陆军的编制,一个整编团至少需要一百五十名军官,我上哪儿去弄一百五十名军官? 没有军官,只有兵,别说是打仗了,日常训练都成问题。一个团两三千人,我一个人管的过来吗? “军官的事,不用您操心。” 对于我的疑问,林忠升是笑着回答的。 “校长已经和我交过底,这个团不是您的,而是皇帝陛下的。这个团的兵由咱们来招,军官的话,直接从皇城侍卫中抽调。在训练期间,全团都归你指挥。训练结束之后,这个团就归皇帝的人管了。 枪少尉,校长这个人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看似给了您一个很难完成的任务,还说完不成任务就不收您做弟子,事实上却并非如此。校长说这话不是为了威胁您,而是他老人家坚信,你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 本来,我是不应该和您说这些的。不只是这些,刚才那些建议,我也不该说。但是在和您聊过之后,我发现您属于那种‘知错即避’的人。只要把不该做的事告诉您,您就不会做。我这样相信着,也相信您不会辜负我的信任,所以才把这些事告诉了您。 只要您知道,校长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会去做校长喜欢的事,不去做校长讨厌的事。我虽不是校长的弟子,却因为仰慕校长,自入学起便常随校长左右,对校长的喜好与习惯有一定的了解。 您是校长看重的人,我把我总结的经验分享给您,您就不会做错事。您不做错事,校长就不会生气。校长年事已高,虽身体硬朗,但天命不可违,机体之变不可逆,动气则伤身。我等身为校长门生,当以校长的身体为重,切不可意气用事,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我觉得林忠升之所以会说后面两段话,八成是因为我是司琮魄举荐的人。司琮魄是文祥武最喜欢的学生,估计也是伤文祥武最深的学生。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林忠升会有这种担心也是正常的。 “多谢林中尉警醒,枪理谨记。” 林忠升说话的时候总是文绉绉的,和他说话说久了,或是听他说话听久了,我说话也变成了这副模样。好在我有点底子,否则肯定把话说的不伦不类,让人笑话。 有了林忠升的提醒和建议,对于组建步兵团的事,我稍稍有了一点思路。 文祥武是想借我的手,组建一个完全听命于皇帝的步兵团,让皇帝掌握实际的兵权。虽然只有一个团,但聊胜于无,有兵总比没兵强。我估计这一个步兵团只是一个开始,只要各派阀松了这个口子,今后皇帝手里的兵权就会一点一点的增加。 正因为是属于皇帝的步兵团,所以林忠升才建议我不要把第七军团的兵招进去。第七军团士兵的陋习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如果我要从第七军团招兵,315团的兵必然会被全部包圆。 林忠升说315团的人都是我的人,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我也不承认。315团的弟兄确实很给我面子,但还没到我让他们杀谁他们就杀谁的地步。弟兄们对我有感情,等到了新部队,他们必然只听我的。 然而这个团不是我的,等训练期结束,我就要离开这个团。我走了,315团的兵怎么办?他们会服上面人的管吗?以我对他们的了解,肯定不会。不服管还是小事,万一他们集体离营,跑来投奔我所在的部队,那就尴尬了。 如果这个团就是我今后要呆的地方,那我就更不能招315团的兵了。原因很简单,林忠升已经说过了,那有拉山头的嫌疑——何止是嫌疑,那就是光明正大的在拉山头。 一边是和我一起呆了两年的弟兄,一边是刚招的新兵蛋子,就算用脚趾头想,我也不可能偏向新兵蛋子。一旦315团的人进了新部队,他们必然会组成一个大团体,把我推举为他们的头儿,然后不断扩大这个团体的影响力,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我这可不是自我感觉良好,315团的兵真能干出这种事。第七军团是个极度懒散,且无利不起早的地方,弟兄们愿意跟我,是因为我对他们好。等到了新部队,他们为了给自己捞好处,自然是往我身边靠,毕竟在训练期,这个团是我说了算的。 他们会利用我的权力和威慑力拉拢新兵,把不听话的人都边缘化,把新步兵团变成我的私人部队。这乍一看是对我有好处,但这好处绝非是我一个人占的。我刚刚说过的,弟兄们愿意跟着我,是因为我对他们好。我在最高位,就会对弟兄们好,所以他们也是能得好处的。 这样的军队,是我想要的,也是315团的兵想要的,但绝对不是文祥武想要的。也就是说,如果我把315团的兵招进新组建的步兵团,十有八九不会有好结果。 所以我准备接受林忠升的建议,全招新兵。不过在现今这个世道,正常的男人没几个乐意当兵的,招兵还是有些难度的。 但是有难度总比把事情做坏强,315团的兵离了我,依然可以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不招他们进新部队既能保证我的前途,又让文祥武满意,哪边都不耽误,所以这个选择才是最明智的。 第130章 托妻献子 24日中午,我与林忠升,还有他的兵一起去文祥武安排的饭馆吃午饭。回病房的时候,老农一脸疲惫的等在门口。他一看见我,立刻迎上来,苦着脸说道。 “哎哟!枪爷!你这一天天的,事儿咋这么多呢?” “怎么了?” 话已出口,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呃,糟了!之前我让老农去首都治安局报案,如今首都治安局被第三军团完全控制,什么事都办不了。若是老农耿直的按照我的吩咐去办,洪果力的事一定会有所耽误。 “哎哟,枪爷,我算是体会到你的辛苦了。”老农苦笑道,“怪不得你挣二百二我挣七十,枪爷,你这二百二不好挣啊。” 我见老农还有心情打趣,就知道洪果力的事应该已经办妥了,松了一口气。 “所以说,又怎么了?” 老农看了看林忠升,和他身后的兵,没有作答。林忠升微微一笑,走到病房前,用钥匙打开房门,说道。 “枪少尉,别站在外面说,进去说吧。” “谢了,林中尉。” 我朝他露出歉意的笑容,带着老农进了病房。林忠升和他的兵没有跟进来,我们进屋后,他们就轻轻把门关上了。我俩走到病床边,我坐在床上,他坐在椅子上。等我俩都坐好之后,我才开口问道。 “什么情况?” “洪兄弟的事已经办妥了。”老农苦笑着回答说,“洪兄弟他爹说,年前一定要请咱家人吃顿饭,好好感谢一下。” 既然老农“哎呦”着来找我,他要说的肯定不是请客吃饭的事。我点了点头,向他道了声谢,然后让他继续往下说。 “昨天,城里闹出了老大的动静。”老农苦笑着继续说道,“首都治安局让第三军团给连窝端了,好在那时候我还没弄完呢,没碰上这事儿。我一想,既然首都治安局让人弄了,那就不能去了,就去警察总署报的案。 他娘的,那群狗东西!不给钱就不出警!好在他们只认钱,给过钱之后,咱们说啥,他们就认啥,当天就结案了。” “花了多少?” “哎呀!这你不用管!没几个钱!”老农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这都不是事儿!事儿在后面儿呢!就是刚才——嘶,也不能说是刚才,咱爹来找我的时候,我刚吃完饭,那时候已经出事儿了。” “爹又去找你了?”我惊讶的瞪圆眼睛,“又是什么事儿啊?” “嗨!别提了!气死我了!” 老农咧开嘴,牙痒痒似的磨了几下牙齿。 “那个贾龙!真他娘的不让人省心!他都把你坑成这样了,还让人抓了,还他娘的给你找事儿!要我说,上次毕大少爷弄他的时候,就该把他弄死!他奶奶的!” 贾龙不是个简单的人,他要是给我找事儿,那这事儿绝对小不了。我心里有点慌,需要定定神,在定下神之后,我才问老农说。 “找事儿?他又给我找什么事儿了?” “那狗东西!把他家人都弄你家去了!”老农气呼呼的说道,“我去了之后给我气坏了!那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啊!就赖在你家门前哭!说什么贾龙和你是兄弟交情,如今他有了难,你可不能抛下他不管——我呸!兄弟?他他娘的也配说这个词儿?!” 听了老农这番话之后,我就感觉脑袋嗡嗡直响。 贾龙这招实在是太阴了,他这么一弄,不管我出不出手帮他,街坊邻居都会认为我俩的关系不一般。我可以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但那肯定会坏我的名声。可如果帮他,我就没法和这次的事件撇开关系了。 我一时想不到两全的办法,只能走到门口,打开门,找林忠升帮忙。林忠升得知这件事之后,劝我私下里找贾龙谈一谈,到时候他也会跟着去,如果这家伙不老实,他就会上报文祥武,请文祥武用“高级手段”解决问题。 因为没有别的选择,所以我们只能立即出发,去第三军团的军事监狱找贾龙。我本以为,贾龙会一脸光棍的威胁我说,你不救我,我就往死里咬你,大家鱼死网破。等见到了贾龙,他的表现却和我预料中的完全相反。 他的精神很萎靡,连腰都直不起来,乍一看就像是老了二十岁。在和我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也是软弱无力,句句都充满了恳求之意。 “枪爷……我知道,这一劫我是逃不过去了……您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这么安排,不是为了搞您,只是想给家人找个托付……我贾龙活这三十多年,认识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我知道,其中没几个靠谱的。 我最信得过的几个兄弟,现在和我关在一起……我们都没救了。我早就劝过他们,这事儿走向不对,咱要早做准备,可他们不听……唉……枪爷,以前我觉得,我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如今一看,我聪明个屁……您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您才是啊…… 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现如今,我能指望的,也只有您了。老贾我不求别的,只求您能帮我照顾一家老小。您放心,我不是白让您照看,老贾我心里清楚,咱俩的关系,远不到可以托妻献子的地步。 我老贾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有些积蓄。趁着还没清算完,资产还没被没收,我把这些积蓄都转让给您。我老贾可以发誓,这些资产绝对让您感觉值得。但您也得发誓,从今往后,只要有您一口饭吃,就有我家人一口饭吃。 我知道我是在求您,但是为了家人,我还是得说句狠话。若是您拿了好处不办事,我就算是永世不得超生,也要化作厉鬼,缠您一辈子。” 说到这里,贾龙离开椅子,隔着探视桌跪在地上,一个头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这之后,他用与之前截然相反的激动语气说道。 “枪爷!求您!求您行行好!现在我能指望的,真就只有您一个人了!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求过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是最后一次了!拜托您!拜托了!!!” 说到最后,他已经是带着哭腔,言语中仿佛可以拧出血来。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又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就算我的心是石头做的,也会被劈开一个缝。更何况我的心根本不是石头做的,我心一软,就答应了。 第131章 贾家人 在发现事件的走向不对劲之后,贾龙就开始为自己找出路了。 最初他想找我,想要转到文祥武的派阀里,结果我毫不留情的和他断交了。在这之后,他又做了两手准备。 第一手准备,就是在礼王府出事之后,带着一家老小逃出元兴城。 第二手准备,则是以他被捕为前提,只要首都治安局那边一出事,他的家人就要立刻打听消息。如果被抓的只有他一个,他们就去找贾龙在首都治安局的铁哥们儿,如果所有人都被抓了,他们就去我家找我。 贾龙不是元兴人。他十四岁从外地来元兴打拼,打拼了十多年才有了起色。在元兴成家的时候,他已经三十二了。 为了让贾家在元兴城开枝散叶,这家伙一口气娶了六个媳妇。前年的时候,他从老家把七十多岁的老娘和两个姨娘接过来享福。 要说贾龙的身世也是惨,他不是他娘的亲生儿子,是被收养的。他娘也不是正经人家的媳妇,是当地的妓子。那两个所谓的姨娘,都是他娘的好姐妹。 这三个女人在不做妓子之后都了婚,最后都被休了。不因为别的,就是因为生不出孩子。在这之后,这三个女人就聚在一起,相依为命。 三十多年前的冬天,邻居家生了个男孩,这本来是件喜事,但那家人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家的女人莫名能生,结婚才十二年,已经给丈夫生了八个儿子,这是第九个了。如今最大的儿子才十一岁,还有几年才能送出去当学徒。就算把他送出去当学徒,剩下几个孩子也不好养活。 因为实在是养活不起第九个,这家人愁的不行。一会儿商量说,提前把老大送出去当学徒吧,这样就能养起老九了,一会儿又商量说,是在不行再省省,再挺几年就过去了,一会儿又担心,万一明年再生一个,那该怎么办? 贾龙他娘得知这件事之后,便主动找到这家人,说她可以收养这个孩子。本来这家人是不同意的,毕竟是自家血脉,除非是到了山穷水尽,否则谁会把孩子送人? 结果没两天,这家的男人害了病,需要钱看医生治病。他家拿不出钱来,于是贾龙他娘又找到这家人,说她可以掏钱给这家的男人治病,但是他们必须让她收养老九。这家人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接受贾龙他娘的要求,去县衙门给孩子过了户。 因为没有爹,所以贾龙只能跟他娘的姓。“龙”这个名字,是贾龙他娘特意找识字的先生给他取的。那先生会看面相,他说这孩子非池中之物,就给他取了“龙”这个名字。 前年他回老家接老娘和姨娘的时候,那位先生还活着。他给那位先生送了厚礼,又请他再给自己看看面相,想知道自己以后能发展成什么样子。 那先生给他看过面相之后,立刻退还了他的礼物,连说不配受。贾龙问他为什么,他说,当初他看面相的技术不精,他对贾龙解释了一通,都是术语,贾龙一句话也没听懂。 他只听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这种人心性不稳,不该取“龙”这种强名,这会让他的心性更加不稳,对他日后的发展不利。应该取个能压制心性的“弱名”,这样他的心性才有可能稳下来。 先生劝贾龙改名,贾龙怕改名会破运势,所以没有改。贾龙他娘觉得,就是因为他没有及时改名,才会遭遇这场大难。 讲到这里,贾龙他娘起身想要下跪。我身上有伤,行动不变,没能及时阻拦。好在林忠升和老农在我身边,这俩人反应都很快,不等贾龙他娘屈身,就已经把她扶住了。 贾龙他娘下跪的理由让人哭笑不得。她想求我再去看贾龙一次,让他改个名,说是这样就能渡过这一劫。我知道这绝无可能,但为了让老人家安心,我还是又往第三军团跑了一趟,让贾龙改名。贾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托我去市政衙门,帮他把名字改成“贾鱼”。 贾鱼……甲鱼……那不就是王八吗? 这娘儿俩的表现让我哭笑不得,可我也不好和要死的人争论个对错,只能费些功夫,去帮贾龙改了名字。 顺便一提,这都是25号的事了。 然后第二天,就是26号,上面的处理决定就下来了。首都治安局所有参与此次事件的人,不论官职高低,一律枪决,与事件无关的人无罪释放。枪决在27日上午执行,想当然耳,直接参与了抓捕“一身黑”和“一身灰”的行动的贾龙也被枪决了。 27日当天,枪决还没有执行的时候,上面又来了一条消息,说首都治安局将被解散,在籍人员会被转调到三个新成立的部门继续工作。 这件事和我没什么关系。27日这天,我正在医院的病房里清点贾龙转给我的家产。不得不说,贾龙这家伙真是有钱,光是房产就有四处,其中一处还在街里,就是贾家现在住的地方。剩下三处都在坊里,都是大宅子。 贾龙在四家银行开了户,户头里都有钱,其中钱数最少的那个是两万。为了拿到这些户头里的钱,我不得不在这四家银行开了户,然后托关系走程序的将钱和房产转过来。 我确信,这不是贾龙所有的家产。以他的为人,是绝对不会把所有财产都交给我的,肯定会私藏一部分。这部分财产的去向只有他家人知道,万一我违背约定,抛弃了贾家人,他们也不至于受穷。 其实在见到贾家人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贾龙为啥非要找个人,把他们给托付了。在见到贾家人之后,我才恍然大悟——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而且大多是女眷,没一个能主事的。 三位老人就不说了,年纪都是七十以上,因为没文化也没见识,根本管不了家。九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才五岁,这能指望的上吗? 那六个媳妇也不顶用。贾龙这家伙喜欢老牛吃嫩草,他三十二岁结婚,今年三十八了,他的六个媳妇里,年纪最大的才二十一。这些女人的脸蛋儿和身段儿是真不错,可惜她们没一个是长了脑子的,一个个的就知道美,看着就愁人。 就这配置,要是没个靠谱的人管着,就算有千万家财,十年内也得败光。就算不败光,也得被人骗光。这要是来个心术不正的管家,用不着十年,人家几个月就能把贾家的家业连根儿卷走。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就是,三位老人虽然没文化也没见识,但她们都是明白人。25日那天,那六个媳妇在得知贾龙把家产都转给我之后,就围着我,又是哭又是求的,想让我把家产还给她们,可把老农给气坏了。林忠升虽然没什么表现,但他看起来也很不高兴。 我也很不爽。这些家产不是我朝贾龙要的,是他求着给我的。这一幕若是被旁人看见,还以为我是在欺负她们这孤儿寡母呢!我冤不冤啊! 我越想越不舒服,就在我要发怒的时候,贾龙她娘直接吼了一嗓子。这三位老人虽然年事已高,但是身体都很硬朗。她们快步走到我面前,狠狠训了儿媳妇们一顿,然后领着儿媳妇们向我赔了罪,否则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第132章 靠山 28号,也就是贾龙被枪决的第二天,我又去了一趟贾家。 不出我所料,贾家正沉浸在一片悲痛的氛围中。在安抚过贾家人之后,我就开始和三位老人谈贾龙的身后事。 由于贾龙是戴罪之身,所以丧事是不能大办的。为了和此次事件撇清关系,我是不能明着参与进来的,只能让老农过来帮忙。 谈完死人的事之后,就该谈活人的事了。贾龙为了让我照顾他的家小,给了我四处房产,还有将近二十万的存款,这乍一看很值,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在这四处房产之中,最贵的要属街里这套。其他三套房产加在一起,也没有这套房产值钱。这套房产现在被贾家人住着,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人,我不可能把人家孤儿寡母的撵出去,然后让自家人搬进来住。 而且贾家这六个媳妇,一看就很能败家。若是让我养她们,就算把四套房产都卖了,再加上银行里的二十万,都不一定够她们用十年的。十年以后,我就得自己赔钱养她们了,这显然是不合算的。 三位老人都是明白人,所以我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告诉她们说,我知道贾龙给我的财产不是全部,但是我对其余的财产没有兴趣。 然后我给了她们两套方案。 第一套方案是,我给她们一个公道的价格,让她们把街里这套房子买回去——这里的公道是真正的公道,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调查过这套房产的价值,我给出的价格还不到市价的三分之一。 当然了,我不是白给她们优惠,在这之后,贾龙转给我的其余财产我可以随意处置,她们不许再过问,更不许来找我闹。而且房产过户之后,贾家和枪家各过各的,除非是贾家出了什么大事,需要我来帮忙或决断,否则我绝对不掺和贾家的事。 第二套方案是,这套房产依然归我,贾家的生活费自负,同时贾家人都得听我安排。 谈事情的时候,贾家的媳妇都在场。我刚把话说完,她们就站起来,叽叽喳喳的叫嚷起来,说我欺负人。还没等她们吵几声,贾龙他娘就吼了一嗓子,把她们镇住了。 “喊嘛喊!喊嘛喊!你们懂个嘛!” 贾龙他娘有很重的北部口音,如果她说话说快了,我根本就听不懂。好在她说话的速度不快,因为如果她说快了,她的儿媳妇们也听不懂。老太太站起身来,指着儿媳妇们喊道。 “你能掌事啊!你能掌事啊!还是你能掌事啊!你们能掌事嘛!一群瘪子!嘛招子没有,就知道撒罗!撒罗能掌事啊?撒罗能来钱啊!瘪货!家里连个掌柜都没得!财路也没得!又不会掌事!指嘛活啊!坐!吃!山!空!懂嘛! 都听好啦!从今往后,这姓枪的哥儿就是掌事的!他说嘛就是嘛!谁要是不听话,我一鞋底子拍死她!” 说到这里,她转过身来对着我,用响亮的声音说道。 “姓枪的哥儿啊!阿龙把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托付给你,今后你就说了算啦!阿龙放在我这里的款子,我都交给你!你掌着!等丧期过了,就给这几个婆娘找些营生,别让她们在家里起腻败财瞎撒罗!要是不听话,就撵出去!扔外边儿饿死!” “呃,贾姨,那个——” “来!会走道儿的崽子都过来!” 不等我答话,老太太就把三个能走路的孩子叫了过来。 “跪下,叫干爹!” 孩子们都很听话,直接跪在地上,朝我磕了个头,用带哭腔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叫了我一声干爹。 “呃,不是,贾姨——” “这宅子挺大的,我们一家人住着怪空旷。等丧期过啦,就让你们家人搬过来,大家一起住!还有就是,丧礼的钱我们出!就这么定啦!” 嚯,不愧是贾龙的娘,真是精明。 这招以退为进,让我无话可说,只能接受她的安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贾龙的媳妇都怕她,根本不敢违背她的意思。可惜她不会管家,若是她有管家的能耐,贾龙肯定不会把这一大家子人托付给我。 虽说接受了她的安排,但也不能全部接受。我们枪家人是不可能搬过来住的,不是因为我们不想住街里的房子,或是不想和贾家人住在一起,而是因为如今有了坊间的大宅子,这就可以开驻脚儿了。 根据之前的规划,我们一家子人要住在一起,然后一起照顾生意。我把这件事和贾老太太一说,贾老太太就一拍大腿,大声道。 “哎呀!做生意好!做生意要人呐!你看看那六个瘪子!在家里吃了好几年闲饭!一分钱都没给家里赚过!现在正好来机会啦!” “呃,贾姨,这个……我们枪家都是粗人,干活干惯了的,嫂子们这细皮嫩肉的,哪能吃的了那种苦啊,我看还是算了吧。” “吃苦吃不得,卖身卖得不?想我年轻的时候,也是细皮嫩肉的!干的就是卖身的买卖!顶挣钱的!要是不想吃苦,就都给我卖身去! 以前阿龙能挣钱!他惯着你们,让你们败家,我就忍啦!如今阿龙没啦!也没财路啦!你们还想败家!没门儿!要么吃苦干活儿!要么去卖身!你们自己选!” 儿媳妇们一听这话,都吓坏了,两个胆子比较小的直接就被吓哭了。她们刷的一下围过来,拽着我的衣服,捣蒜似的点着头,说自己能吃这份苦。无奈之下,我只能答应。 然而这还没有完。三位老太太也想去驻脚儿干活,还要搬过去住。她们的意思是,要是我家人不搬过来住,那这套房子她们也不住了。以后我家人住哪儿,她们就跟着住哪儿,这样我就没法亏待她们了。 不过这样正好。她们一搬出去,这房子就彻底归我了。到时候我是自己用也好,转手卖掉也好,都很赚。 离开贾家的时候,六位嫂子送我送到家门外,死命把身体往我身上贴。我这身上还带着伤呢,她们一靠过来,我伤口就疼,疼得我是呲牙裂嘴的。她们对此却毫无察觉,还以为自己挺有魅力的。最后林忠升看不下去了,用冰冷的语气让她们自重,她们这才有所收敛。 “好家伙,这是把你当新靠山了!” 上车之后,老农笑呵呵的说道。 “枪爷,你这桃花运也是没谁了!你看,这又多了六个!” 我白了老农一眼,缓缓的将后背靠在靠背上。痛感袭来,让我忍不住皱了下眉。 算了,还是不靠了。 我慢慢的直起腰来,小声嘟囔说。 “妈蛋的……幸亏屁股没挨抽……” 第133章 生意再上门 虽说贾老太太说了,要把贾龙私藏的家产交给我,但在我离开贾家之后,这事就如同石沉大海,没了动静。 这老太太是有心计的。只要我不开口,她就不会交钱。就算我开了口,她也不会交全部,只会交一部分。 接手贾龙家产的事,我没有向身边人隐瞒。家产的转让工作,就是毕锦找人弄的。29号这天,毕锦找到我,在私底下聊了一次。 他说,这两天他帮我分析了一下,贾龙在首都治安局干这些年,家产肯定不止这些。没给我的家产,要么是藏起来的金子银子,要么就是房契所有人是贾老太太,或是他其他两个姨娘的名字的房产。 他特意托人去查了一下,果然在贾老太太名下查到了三处房产。这三处房产都在坊间,但有一处宅子的面积特别大,是一般大宅的三倍以上。 他这次来,就是想和我一起琢磨个办法,把贾老太太名下的这三处房产弄过来,最好是把贾龙藏的金子银子也弄到手。 “锦哥儿,做人留一线,咱不能把事儿做的太绝了。” “咱做的事儿不绝啊!”毕锦不以为然的一笑,“兄弟,这事儿是贾龙做的不地道。他让你帮他照顾家小,还说要把家产都转给你,实际上却只转了一部分,这像话吗?再说了,你又不是那种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就走的浑人,你一定会养活那一家子人,这就是恩情。 贾龙这小子,享着你的恩情,还和你耍心眼儿,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狗贼!都是死定的人了,还和你耍心眼儿,当你是傻子,这你能忍?要是换了我啊,直接就给她们关起来,饿她个三五天,先把家底儿掏空再说!” 贾龙确实在和我耍心眼儿。他是因为看透了我这个人,所以才敢和我耍心眼儿。如果我是毕锦这种人,他一定不会让家人去找我。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这人心肠不够硬,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估计今后也改不了了。 “哎呀,锦哥儿,人家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先让她们藏着吧。咱现在也不急着用钱,等着急用钱的时候,咱再动手也不迟。” “你啊,就是心眼儿太好。”毕锦敲了两下床头柜,“我跟你说,兄弟,对自己人,怎么都行,对外人,心一定得狠。要是狠不下心,那你今后指定吃大亏!” “哈……我尽量吧。”我苦笑道。 “那这事儿就先放放,我们谈下一个。”毕锦眯起眼睛微微一笑,“这清算期,可是最赚钱的时候。怎么样,干一笔?” “呃,清算期……赚钱?” “对啊,清算期,赚钱。”毕锦一本正经的回答说,“你想啊,这些犯了罪被枪决的人,家产都会被没收。现金啊,存款啊之类的东西,那肯定是该进谁的腰包儿就进谁的腰包儿。不过这固定产嘛……嘿嘿,就有说道儿了。” “你是说……房产之类的东西,是可以下手的?” “对头!” “呃,可是房产不也得被没收吗?” “是啊,是得被没收啊!”毕锦笑道,“可是没收的不是全部。你想啊,这次一共枪毙了上百家人,那家产得有多少?得清点多长时间?负责清点的人有的是机会做手脚。只要咱能搭上线,私底下弄上几套,那可就赚大发了!” 毕锦能和我说这些,肯定是因为他搭不上线。如果他能自己搭上线,干嘛非拉上我干?房产生意向来是很赚钱的,里面的利润可不是七分八分这么简单,那是按倍算的。不夸张的说,在我已经见识过的生意里,如果军火买卖的利润能排第一,就没有什么买卖能和房产生意争第二。 和上次倒卖军火不同,这笔生意是他自己想到的,本金也充足,没必要拉着我干。毕竟倒卖军火的那次我已经占了他很大的便宜,算是他拉了我很大的一把,让我有了自己的资产。就算我是毕家姑爷,他也没必要再拉我第二把。 如今我加入了文祥武的派阀,人脉已经有了一些。但文祥武手下的人都是军人,接收犯人家产的事和他们没有多大关系。听林忠升说,也许是为了安抚宣盛候这个“最大受害者”,这次清算——说白了就是分赃,是由他主持的。 由于宣盛候因为枪伤住院,无法亲自主持这项工作,所以目前这项工作都是由他的手下人负责。我记得宣盛候说过,刘青这个人是很忠心的,这说明宣盛候还是看好他的。我想,如果他还活着,肯定会参与到这项工作中来。 我和刘青是见过面的,他对我的印象应该不是很好。不过以他那小心眼儿、好嫉妒的性格,只要我装出一副无能呆傻的模样,他就不会讨厌我。如果我有心交好他,这条线十有八九是能搭上的。 说实话,我不太想和宣盛候扯上关系。因为这家伙太可怕了,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甚至连他爹和他兄弟都被杀了。如果我和他扯上了关系,万一哪天他又搞了个什么计划,把我当成其中的一个棋子弄死,估计我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如果只是和刘青搭搭线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可能有人会说,你这人真是贪心,要钱不要命! 朋友,这世上的人,哪有不贪的?贪吃,贪喝,贪睡,贪玩,贪赌,贪美色,贪音乐,贪文章,贪运动,贪名誉,这不都是贪吗?贪财的贪,和这些贪,有什么区别吗? 我承认,经历了这档子事之后,我胆子大了很多,想法也变了很多,可这不是人之常情吗?一事一变,这叫人,一事不变,那叫木头桩子。所谓的变,不是说好人变成坏人,或是坏人变成好人,而是单纯的长记性,长经验,长见识。 这档子事,可让我长了不少的记性、经验和见识。若不是经历了这档子事,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在大人物的斗争中,下面人的命是有多不值钱。说杀就杀,说死就死,仿佛被杀,或是去送命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随处可见的蚂蚱。 以前我总说自己是蚂蚱,因为我确实是蚂蚱。如今我依然是蚂蚱,只不过身量比过去大了一些。可是如今的我,不想再当蚂蚱。因为我想随心所欲的活,不想不明不白的死。 为了能随心所欲的活,我必须紧张起来,努力向上爬。资产,权力,这些东西越多越好。因为只要这些东西积累到一定量,我就成了大人物。等我成了大人物,我就能支配自己的命运,随心所欲的活,我身边的人也能如此。 为了尽早成为大人物,稍稍冒点险,这绝对是值得的。 第134章 升职 想要从清点没收财产的人手里低价收购房产,速度必须要快,因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我和毕锦当天就去翼王府找刘青,可惜没有找到。刘青不知道在哪里忙活着,我塞给看门的家丁一张十元的纸钞,让他替我给刘青捎句话,就说我有生意想和他谈。 我们去翼王府的时候,正赶上翼王府的人换牌匾。我们到的时候,翼王府的牌匾已经被摘下,家丁们正在挂的新牌匾上写的是“盛王府”。 这是因为翼王已经死了,府邸换了主事人。作为给翼王仅存嫡子的补偿,皇帝已经决定加封宣盛候为“盛王”。盛王的府邸,自然要叫盛王府。 诏书虽然还没有下来,但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在这次事件中,相宁家全灭,翼王身死,翼王一派已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其他派阀想要落井下石,以宣盛候为首的残余势力一定会和朝廷拼个鱼死网破。 这不是其他派阀想要的结果,所以对于这次加封,朝中没有任何人有意见。就算是翼王府的人明目张胆的提前换牌匾,也没人会说什么。 翼王府这算是彻底没了啊…… 在上车之前,我看了看马上就要被挂好的新牌匾,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在休养了几天之后,我身上的鞭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枪伤还没好,但这本来就是皮肉伤,不算是很碍事。我不想在医院多呆,就和毕锦说,我要出院。毕锦让司机给我拉回医院,让医生给我做了检查,在确定伤势已经无碍之后,他才给我办了出院手续。 因为身上的伤痕还没消,我不想太早回家。我晚回家一天,伤痕就能淡下去一些,家人就能晚心疼一天。我打算回部队住,如果我回部队,林忠升就不能跟着我了,因为他是第三军团的人,偶尔来这边串串门还行,在没办官方手续的情况下,他是不能在这边常住的。 林忠升倒是可以办官方手续,但他实在是不想进第七军团的营地。我能理解他对第七军团的厌恶,所以就没有为难他,让他先回第三军团了。若是上边发生了什么事,或是文祥武有事通知我,他随时可以来找我。 29号下午,老农在部队给我办了个康复庆祝会,全团的兵都来了。所谓的康复庆祝会,就是在食堂吃吃喝喝,找几个舞姐儿来跳跳舞,唱唱歌什么的。酒菜和请舞姐儿的钱,都是手下的兵自发凑的,一共凑了两百多块。 大家都很热情,我对这场庆祝会也很满意,但是老农却不太满意。他嫌大家拿的钱太少了,除了他以外,拿最多的那个才拿了一块钱,太不够意思。 我倒是能理解大家。如今距离上次发饷已经有段日子了,大家吃吃喝喝玩玩的,肯定会花掉不少钱,怕是兜儿里没几个钱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拿出五毛一块的凑份子,这已经很够意思了。 庆祝会才结束没多久,林忠升就来到了军营。他给我带来三样东西,第一样是组建步兵团的许可,第二样是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第三样则是由国防部直接签发的,将我从少尉破格提升为大尉的命令。 我的天,居然让国防部签发这种命令,这太扯了! 按理说,这份命令应该由第七军团签发,毕竟要提升的军官只是个小小的少尉,虽说是破格连升三级,但军团级单位还是有这个权力的,没必要惊动国防部。 林忠升解释说,这是为了让我和第七军团撇清关系。由国防部直接签发的命令一下来,我就不是第七军团的人了,而是中央的人。在签发命令之前,我的军籍已经迁过去了。只不过因为其他部队没有职位空缺,我的军职还得暂时挂在第七军团。 他还说,这只是第一次升职,后面还会有一次。大尉不过是正连级,而我接下来要经手的任务是组建步兵团,执行整个任务的人,军衔至少得是副团级才行。 军队有军队的规矩,一次连升三级已经是极限,不能再多了。为了能让我到副团级,我得在国防部签发整编第七军团的命令之前升一次职,等到第七军团正式开始整编,再给我升一次职,这样就能达到最低要求了。 “呃……林中尉,你不是说,整编可能会在年前开始吗?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升两次职,一共升六级,这也太——快了吧。” 我本来是想说“太儿戏”的,不过用脚趾头想都该想明白,这次升职是文祥武安排的。文祥武做的事,怎么可能是儿戏呢——就算真的是儿戏,我也不能说出来啊! “枪少尉——啊不对,现在应该叫您枪大尉了。枪大尉,您会这么问,说明您是个守规矩的人。守规矩是好事,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自古以来,任何领域都是能者为尊,军队更是如此。政治清明的时候,能者与庸者各居其位,能者居高位,庸者居低位,这是秩序。秩序是不能乱的,若是能者居于低位,才能就无法完全发挥;若是庸者居于高位,就会造成祸患。 元兴陆校的毕业生之所以有种种特权,就是因为元兴陆校的毕业生都是帝国的精英。精英就是能者,能者受规矩的限制,无法完全发挥才能,就会让军队,乃至国家受到亏损。 枪大尉,您是大才,资质上乘,欠缺的只是必要的知识和经验。知识可以在学校里学,经验可以按需积累。您已经当了两年的基层军官,基层,乃至中层军官所需的经验,您已经积累的足够多了,至少管理一个营是绰绰有余的,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说句您可能不爱听的话,在穿上军装的那刻起,您的时间就不再属于您了。每一分钟的浪费,都会给军队和国家造成损失。以我的拙见,您现在需要把目光放高,放远,以国家、大局为重,切不可为家私财货之事分心。只要您为国尽心效力,校长必定不会亏待您的。” 早在第一次和林忠升聊天的时候,我就看出他是个爱国的好军人。可惜,他爱国,我不爱国。我只爱家,以及我身边的人。不过我也不是对国家一点感情也没有,如果能两头兼顾,那是最好不过的。如果不能,那我肯定选家人,还有身边的人。至于国家,爱哪儿去哪儿去! 我知道,林忠升这是在旁敲侧击,劝我不要和毕锦走的太近。那可不行,毕锦是我兄弟,今后没准儿还是我大舅哥,面对面的时候我得管他叫“大哥”。大舅哥也好,大哥也罢,那都是亲人,哪能走的不近呢!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话肯定不能这么说。我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先应下他的话,然后再和他打打亲情牌,表示我和毕锦不可能完全断联系,以后还是会见面的。我唯一能向他保证的,就是我会尽全力工作,尽量不把心分到其它事情上。 对于工作,我一直是尽全力的。至于尽量不分心——这个尽量的程度,还不是我说了算吗? 林忠升是个实在人,再加上我的演技还不错,他没有看出我在耍心眼儿。在这之后,他鼓励了我一番,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第135章 调令 30号上午,大尉的军衔肩章和新的职务任命就发下来了。 第七军团撤销了我4连2排排长的职务,升我做了315团的内务司长。内务司长不是什么实权官职,但对我来说,官职并不重要。哪怕我现在被调到别的团,当个完全没有实权的官,315团的弟兄还是会给我面子,听我指挥。 军衔肩章和任命书是副团长亲自送过来的。在一本正经的宣读过命令之后,副团长好生夸了我一番,很是高兴。看副团长的表现,他应该还不知道第七军团要接受整编的事。 副团长是个好人,他的心胸很宽广,对人友善,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喜欢研究学问,研究起学问来就什么也不顾了。我一直觉得,这人不该来军队,应该去学校当教师。以前我们聊天的时候,他自己也这样说过。 可惜,他出生在军人世家,家族早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出路。他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正规军团离开,来到第七军团找清闲,研究学问。 一想到副团长的经历,我突然理解司琮魄为什么要来第七军团了。 司琮魄所在的革新党组织肯定给他安排了不少任务,如果他找个正规军团任职,根本就没什么时间去执行这些任务。 司琮魄这个家伙,为了那个革新党组织牺牲了这么多,这真的值得吗? 说实话,我是觉得不值的。上次发饷的时候虽然没问,但我确信,司琮魄会把他饷钱的大部分交给了那个组织。 这样不断的牺牲,付出,最终能得到什么?要我看,司琮魄也好,筑瑛也好,羽江也好,都是被革新党给骗了,让人给利用了。 “哎呀,升职是好事,有能力的人,就该去做大事。我早就知道,你也好,司琮魄也好,都不是池中之物,在这里呆不长久的。”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副团长依旧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话。 “现在你升职了,司琮魄也调走了,和我想的一模一样。不过你也不用着急,金子已经发光了,要不了多久,你也会被调走的。” “呃!啥?” 因为太过惊讶,我连声音都变了调。 “副、副副副团长!司琮魄被调走了?!” “对啊,这是昨天的命令,和你升职的命令一起发下来的,都是国防部直接下发的。” “他被调到哪儿去了?” “第二近卫师,第六近卫步兵团。”副团长苦笑一声,“命令是发下来了,可是我还没找到他人呢。我寻思你俩熟,你找他容易,就把命令一起带过来了,让你帮我带给他。” 好嘛!这下好了,司琮魄的好日子结束了。 看着被放在桌子上的调令,我也露出了苦笑。 文祥武为了拯救司琮魄这个逆徒,也是发狠了,居然让国防部签发调令。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有很多特权,但他们是不能违抗国防部的。第七军团的升职命令和调令司琮魄可以无视,但是国防部的不行。 昨天林忠升和我说过,国防部是不会随便签发命令的,哪怕对方是文祥武也不行。这是因为国防部里的官员并非都是文祥武的门生,那里的内部关系非常复杂,不是文祥武一人可以左右的。如果不是多方势力达成一致,命令是绝对无法从国防部签发出去的。 若非如此,文祥武早就让国防部签发调令,让司琮魄离开第七军团这个鬼地方了。如今赶上整编第七军团的机会,原第七军团的解散和新第七军团的建立已成定局,所以朝中的各方势力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这两条命令的签发。 其实司琮魄也可以无视这条调令,不过这样做会付出非常大的代价,那就是被开除军籍。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国防部是除皇帝以外,帝国军队的最高决策机构,敢违抗国防部命令的军官,不论多有才干,都不会被军队认可的。 虽说司琮魄在正式服役后就没干过什么正事,但我知道,这家伙很喜欢军队的生活,或者说他志在军中。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说过,他不擅长革新党组织给他安排的工作,但是带兵打仗他绝对没问题。让这样一个人离开军队,比让他认别人当爹还难受。 如果司琮魄这次为了他的组织离开军队,那他上当受骗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组织已经够没有人情味,够能难为人的了,司琮魄也好,筑瑛也好,都因为它吃了不少苦,这都是我亲眼看到的。若是连人的志向都要剥夺,那它就是邪的,是该死、该消灭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到了筑瑛家门外。我没有按门铃,而是学着司琮魄上次敲门的样子,先是轻轻敲了三下门,然后略重的敲一下门,最后轻轻连敲两下门。 门并没有开。无奈之下,我只能按下门铃,大约过了五分钟,我都快等的没耐心,想要走的时候,门内才传出了筑瑛的声音。 “谁呀?” “我,枪理。” “诶?枪理?那个……你等一下!等我五分钟!” 筑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我听见了跑动的声音,又过了十分钟左右,跑动声再次传来,然后我就听到了门锁打开的声音。还没等我开腔,筑瑛就打开门,满面春风的撞进我的怀里,疼的我差点叫出声来。 我伸手摸了摸筑瑛柔顺的长发,顺手将手掌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揽到身体的一侧。筑瑛配合的把身体靠过来,由于她靠的有些紧,又让我疼了一次。我咧了咧嘴,强挤出一个笑容,搂着筑瑛走进了房门,然后顺手把门关上,拧好门锁。 在这之后,我立刻放开了筑瑛的身体,和她拉开了距离。不是我假正经,而是伤还没好利索,压实了就疼。 “嘶……疼疼疼疼疼疼……” “你这是怎么了?”这时,筑瑛总算你是注意到我脸上的伤,一脸关切的问道:“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是谁打的?” “呃……坐下说吧。” 我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小心翼翼的坐下。筑瑛紧跟在我身边,我坐下后,她就坐在了我旁边。我注意到,她今天化了很浓的妆,这让她看起来更加美艳。不过她的精神头好像不怎么样,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司琮魄呢?” 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去过羽江家。羽江说司琮魄在她这儿,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诶?琮魄的话……咳!咳!表面上他住在我这儿。” “实际上呢?” “他去执行任务了,大概明天才能回来。怎么,你有事找他?” “不是我有事找他,是上面有事找他。” 我从怀里掏出国防部的调令,递给筑瑛。筑瑛接过调令,打开看了看,然后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调职?!” 第136章 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手呢 筑瑛的表现印证了我的猜想。 如果司琮魄留在第七军团不是为了空出时间,给他的组织做任务,筑瑛看到调令后绝不会是这种惊讶中带着绝望的表情。 “没错,调职。”我点了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调职啊!”筑瑛又看了看调令,然后就露出了更加惊讶的表情:“而且还是国防部的调令!” 从筑瑛的表现来看,她所在的组织还不知道朝廷内部的变故。既然他们不知道,那我就不多嘴了,顺便还可以逗一逗筑瑛,欣赏她窘迫焦急的样子,报我当初被她戏弄的仇。 “你不是资料员吗,自己分析下咯。” “我……我只知道,最近元兴城发生了很多大事,前阵子还封了城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开始是相宁参事因为私通革新党被诛杀全家……然后是礼王府和首都治安局因为贪腐被抓捕枪决……首都治安局好像也要解散了……再有……再就有是……翼王遇刺……” 看来,她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而且她的反应也挺快的,很快就意识到我可能知道内幕,立刻凑过来,一脸妩媚的抓住我的衣襟,撒娇似的晃动着身体说道。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姐姐嘛!” 实话实说,筑瑛这招的杀伤力很大,我差点就点头了。好在我现在带着伤,在伤痛的加持下,我的定力有了很大的提升,不会轻易臣服于美色——就算我想臣服,我也得能臣服的了啊! “大概就是这些咯。”我撇了撇嘴,“大概就是因为这些事,上面才会把他调职的吧。” 筑瑛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我看了一小会儿,然后微微一笑,问我说。 “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她八成是想搞迂回战术,先让我放松警惕,然后趁机套话。这种事我在家里可是没少干,怎么可能中她的招? “呃,这个……大概是因为,被人坑了吧。” “被人坑了?被谁?” “贾龙呗。”我挤出一个苦笑的表情,“他骗我说,有个买卖能赚大钱,然后把两个公子哥送到我那里关着。等人到了我才知道,那是相宁家的嫡长孙,还有翼王府的三公子,真是要了亲命。” “相宁家的嫡长孙……翼王府的三公子……”筑瑛沉思了几秒钟,然后抬起头来问我说:“是翼王府的人打的你?” “应该是吧。”我再次挤出一个苦笑的表情,“一开始人都这么说,后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后来怎么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翼王不是遇刺了吗?人都说,刺杀翼王的人是礼王,抓我打我的人也是礼王,还说礼王就是因为这件事儿倒的——唉!这事儿挺乱的,到现在我还没搞明白情况呢!” “原来是这样……”筑瑛又沉思了几秒钟,然后目光一凛:“不对!你不可能不知道!” 她抬起头来,用凌厉的目光注视着我。 “琮魄已经向文祥武举荐过你,以文祥武的性格,他肯定会保护你。如果你挨了打,他一定会去看你,让你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呃!失算了! 我忘了筑瑛是和司琮魄一伙儿的,司琮魄知道的事,她肯定也知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筑瑛用严肃的表情问我说,“告诉我,说实话。” 哼!你让我说实话我就说实话,你以为你是我娘啊! “只要你说实话……今天,我随你处置!” 筑瑛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坚决,话音刚落,她就脱掉了外套,又把手伸进绒衣里,将挂着手枪和匕首皮带接下来,扔进沙发与墙壁的缝隙里。 “这样可以了吧?” 娘诶诶诶诶诶诶!!!!!!!!! 等等!等等!枪理!先别激动! 这家伙很狡猾,她一定还有后手!而且!而且以你现在的状态,就算想处置她,也处置不了!这买卖不合算的! 在做完这些事之后,筑瑛脸色潮红,目露怯色,看起来好像一只被大灰狼吓坏的小羊羔,模样很是诱人。 可、可可可可是!可是处置也不一定要做那种事嘛! 亲一亲,摸一摸,也是不错的啊!而且我听说,就算不直接做那种事,女人也有办法能让男人爽快,那种爽快的方式我连见都没见过,这不就是机会吗! 呃等等等等!这不是重点!她很狡猾!她很狡猾!她很狡猾!这才是重点!我已经被她耍过一次了,这次绝对不能上当! 虽然这么说,但是……但是提前验验货的话…… 就当我把手伸向筑瑛丰满的胸部时,这女人突然弯下腰,从靴子里抽出一把手枪,顶住了我的脑袋。 “不、不许动!” 筑瑛看起来有些惊慌,不过相比之下,我要更加惊慌。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家伙果然是有后手的吧! 妈蛋的!枪理!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 “你、你……咳!咳!” 在用力咳嗽了两声之后,筑瑛稍微冷静了一些,又恢复了往日那种慵懒妩媚的状态。 “不要着急嘛~~姐姐又跑不了。只要你实话实说,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姐姐,姐姐就随你处置。姐姐的经验很丰富,会很多花样哦,只要你让姐姐满意,姐姐就保证让你满意,怎么样?” 哼,你当我是贾龙的媳妇啊?我的脑子可不是空的!吃一堑长一智,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筑瑛姐姐,我知道的,刚才都和你说了。文先生,什么也没和我说,但他派了个助手给我,还给我升了职。我现在和司琮魄一样,都是大尉。只不过我没被调出第七军团,还留在315团做内务司长。” 这份调令不完全是调令,其中还包含升职命令。只不过比起调令来,升职命令的含金量太低了。调令是把人从毫无前途可言的第七军团调到近卫师,升职命令却只给司琮魄提了一级,让他从上尉升到了大尉,所以副团长也好,我也好,筑瑛也好,都没把它当回事。 “我不信!”筑瑛突然变了口气,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琮魄私下里和我说过,要我不要小看你……还说我调戏你是在玩火——啊!居、居然说出来了!咳!咳!那……那个!总之!总之我不相信你!如果你不把实情告诉我,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第137章 天上一脚地上一脚 筑瑛慌了。 看着她紧张的神情,我突然有了一个猜想。慵懒也好,妩媚也罢,都是她的伪装。她本身是个非常容易慌张,而且很容易害羞的人。 她自己也说过,她过去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为了变成这副模样,她吃了不少苦头。我估计,她是因为司琮魄的调令慌了神,无法保持伪装,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我问出了这句话。在有了这种猜测之后,我就完全不怕了。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她现在心里一定慌得要死,绝对不敢开枪的。 就算猜错了,她也不敢开枪。如果她杀了我,那她不仅改变不了任何事,还会被邻居听到枪声,遭到举报。而且如果我死了,她也没法和司琮魄交代。 “雏雏雏、雏儿?!你、你说谁是雏儿啊!我、我……我经验很丰富的!你不要转移话题!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哈……果然是这样。 她慌张解释的模样,让我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你现在的样子——我是说,伪装时用的样子,是和谁学的?我感觉看着挺眼熟的,是和舞姐儿学的?嗯……不像,感觉有点舞厅的风格,应该是在舞厅里找人学的?” “你怎么知——” 我没想到我会猜的这么准,筑瑛也没想到。因为过于惊讶,她说漏了嘴——虽然话到一半就收了回去,但这和全说漏没什么区别。 慌乱中的筑瑛,就像只被狮子追的慌不择路的小鹿。她甚至忘了自己正用手枪顶着我的头,直接用拿枪那只手去捂嘴。我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直接扑上去,将她控制住了。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说,你不是确信她不会杀你吗?干嘛还要扑上去控制她? 咳……咳!这当然是因为……怕枪走火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啦好啦好啦!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承认!我承认是想趁机占便宜!这样行了吧! 虽说还有伤在身,身手无法完全发挥,但筑瑛是个实打实的弱女子,制服她几乎不用力气。三下五除二,枪夺下,双手反扣,动作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哼哼!今儿个你可算落在我手里了! 我本想淫笑着说出这句说书故事大反派说的经典台词,却不想还没等我咧开嘴笑,筑瑛的抽泣声就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呃……这、这……这就哭了?!不是装的吧? 我探头看了看,筑瑛是真的哭了,而且是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把脸上的妆都哭花了,精致漂亮的脸蛋都变成了大花脸。 我这人呐,就是硬不下心。明明已经想好了,等制服筑瑛,一定要好好蹂躏她一番,报当初被调戏的仇。可是她一掉眼泪,我心就软了,再也没了那些想法。 “呃……这个……不好意思……我这是……本能反应……当兵当的,习惯了……你先别哭了,我这就放手……哎呀……先别哭了,来,我这儿有手绢儿,先擦擦脸……” 我把枪随手丢在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绢,给筑瑛擦起脸来。 “哎呀……这么漂亮的人,哭什么啊……妆都哭花了……跟个小花猫儿似的……” 虽说我已经放开了她的手,又丢下了枪,但是筑瑛依旧吓得哆嗦个不停。 “你、你……你不能欺负我……你要是欺负我……我就告诉琮魄……我……我们是有锄贼队的……到时候……一定杀了你……” 大姐!我要真是坏人,你这话就是自己找死! “哎呀……你放心吧,我不会欺负的你,啊。好了,别哭了,乖,啊。” “我……我不相信你……除……除非……除非你把枪还我……” “啊呀……我说你这人……真是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精的时候比人精还精,慌的时候就像老鼠见了猫,吓得都不会走道儿了……唉!行行行!给你给你!” 我回身把手枪拿回来,把它塞到筑瑛手里。 “这样不慌了吧?” 话音未落,筑瑛就拿枪对准了我。虽说依旧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但至少身体已经不哆嗦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大姐,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我苦笑着摊开双手,“刚才是你先勾引我的,勾引完我又用枪指着我,逼我说实话,现在反倒问我想干什么……你这人真是……” “我、我才没勾引你呢!”筑瑛的下巴倔强的皱起,“我那是……那是在执行任务……套你的话……才不会被你这种人——” 话还没说完,她自己脸就红了——不得不说,非伪装状态下的筑瑛,毫无威胁不说,还挺可爱的。她弱气、容易害羞的模样,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至少我现在就有一种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呵护的冲动。 “咳……咳!行了,咱们也不用绕弯子了。这样吧,你先说,把你自己的事儿说明白了,还有就是,司琮魄调职会给你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我就把实情告诉你,怎么样?” “我……我信不着你!你先说!你说完,我就说!” “我还信不着你呢!”我不爽的翻了个白眼儿,“反正我这次来就是给司琮魄送调令的,我也不是你们的人,没有向你们提供情报的义务。我要是想走,你也拦不住我。主动权都在我这里,你凭什么跟我讲条件?” “我、我……” “我什么我?要么就乖乖把自己的事说清楚,要么我现在就走!你自己选!” 说是让她选,实际上根本没给她选择的机会。这种说辞,是我从贾老太太那里拿来,现学现用的。从看到调令那刻起,她就已经慌了。人慌了,就没主意了,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勾引我,甚至用枪顶着我的头,逼我说出实情。 也就是说,她现在非常想从我这里得到情报。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司琮魄又不是今天就要调职,调令上写的明明白白,要他在2月2日之前到第二近卫师第六近卫步兵团报到,截止期限离现在还有好几天呢。 她完全可以利用这几天时间,让组织里那些“同志”去收集情报。实在不行,就让司琮魄去文祥武那里问嘛! 如果筑瑛没慌,以她伪装状态下表现出来的智力,肯定能想明白这些事。可惜,她的心理素质不够强,在第一时间就慌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什么?您问我,既然她不是非得从你这里得到情报,那你为什么不走?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多调戏她一会儿,多欣赏一会儿她窘迫的样子啊!这么好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第138章 崩溃 筑瑛十八岁来到元兴城,如今已经二十四了。 她和羽江是同学,还是好友。十五岁经朋友介绍加入革新党,十六岁时因表现优异,被选为资料员候补,开始接受相关培训。 六年前,因其革新党组织在官军组织的围捕中损失惨重,筑瑛与羽江同时转正,被派到元兴工作。为了所谓的理想,两人放弃了学业,不顾家人的反对,乘火车来到元兴城。 元兴城方面负责接待她们的人,就是司琮魄。那一年司琮魄二十二岁,刚刚从元兴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由于他是文祥武亲自教导出来的学生,又是文祥武最喜欢的学生,毕业时还是被皇帝亲自授勋,所以那时的他经常出现在报纸头条上,是个大名人。 两人没想到来迎接自己的会是一个大名人,在震惊的同时,两人还非常骄傲。 连司琮魄这么优秀的军官都是她们的同志,这说明她们的理想是无比的正确——当时的筑瑛,就是这样想的。 那时的她对于自己的工作充满信心,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对于上级的工作安排,她没有任何的怀疑,也没有任何的不满。在她看来,革命就是需要牺牲的。 为了完成上级交代下来的任务,司琮魄先牺牲了前途,后牺牲了名声。筑瑛被司琮魄的牺牲精神所打动,也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由于组织在围捕中失去了大量人员,他们的人手变得非常吃紧。就算启用了所有候补人员,人还是不够用。因为人员不足,筑瑛和羽江所在的资料组没有配置联络员,所有的情报都要她们自己去取。 筑瑛所在的革新党组织的情报部门,组织结构大致如下。 一个分部下有若干个资料组和情报组,资料组与情报组之间只有情报交流,不能见面,也见不着面。资料组是负责储存情报的,情报组是负责获取情报的。 分部下有专门的联络组,每个联络组负责三至五个资料组和情报组之间的联系,以及资料组和情报组与上级的联系。 由联络组联系起来的这几个资料组和情报组,包括联络组在内,被称作一个“集”。通常来说,一个集中只有一个联络组,一个资料组,以及二至四个情报组。 情报通过情报组收集而来,送入与其对应的资料组中。资料组负责整理情报,存档备份,定期将情报交给联络组。联络组会将情报上交到上级情报机构,至于这个上级情报机构是什么,筑瑛这个基层资料员是不可能知道的。 通常来说,情报组和资料组会配置专门的联络员,情报只在联络员之间进行交换,再由联络员转交给资料组或上级情报机构。如今因为人手不足,绝大部分情报组和资料组都无法配置联络员,只有联络组才会有联络员——不是联络组搞特殊,因为人家就是干这个的,一组都是联络员。 没了联络员,情报员和资料员就得兼职联络员。负责收集情报的情报员还好说,收集情报本身就需要这方面的能力,基本是人人都能干。但是资料员就不行了,资料员往往性格沉稳内向,很不起眼。他们的任务只是对收集来的资料进行分析整理和储存,不需要对外活动的相关技能。联络员的工作对他们来说,难度是比较高的。 筑瑛和羽江都是性格比较内向的人,而且很容易害羞。正因为如此,两人才会成为朋友。筑瑛比羽江内向的多,遇事容易慌张,羽江虽然稍微外向一些,但是性格倔强。同时,两人都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更不擅长伪装。 当时司琮魄是“集长”,管的就是筑瑛所在的集。他是接待筑瑛和羽江的人,对她们有所了解,知道她们的苦衷,所以就利用自己的身份为她们提供掩护,帮她们的忙。 然而好景不长,司琮魄一声不响放弃大好的前途,跑去第七军团就职的行为,以及他抛下妻子,在元兴包养女人的行为,让文祥武大为光火。在文祥武和社会舆论的双重压力下,司琮魄几乎崩溃。虽说最后是挺过来了,但这次事件造成的烂摊子还需要他去收拾。那段时间他忙的要死,根本抽不出时间去帮筑瑛和羽江的忙。 不论发生什么事,上头的任务都会准时发下来。任务一下来,她们就要去与情报员接头,或是递交情报,或是接收情报。 筑瑛和羽江都是认真负责的人,所以任务是必须要去做的。为了能顺利的完成任务,筑瑛瞒着羽江,去舞厅找了一个风尘女子,花钱向她学习社交技巧——准确说,她是想变成风尘女子的样子,她觉得这样才符合她情妇的伪装身份。 在被那个风尘女子好生调教了一番之后,筑瑛就变成了我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 筑瑛说,那个风尘女子是个好人。她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想变成那副样子,于是教了她几个小技巧。比如说,不论何时都要自信,相信自己是最漂亮的,相信男人们会为自己着迷。 如果不想和男人睡觉,就牺牲一下别的方面,让他们看一看,摸一摸,然后在他们兴致最高的时候浇盆冷水。再有就是,有备无患,随身带着剪子、小刀什么的,如果男人要用强,千万别犹豫,直接插他们。 筑瑛学会了这些本事之后,主动承担起了联络员的工作。虽说表面上变成了那副样子,但是筑瑛的内在并没有改变。这六年来,她一直很痛苦。没人的时候,她经常会躲在卧室里哭。她脸上的妆,就是为了掩饰哭红的眼睛,和憔悴的脸色才化的。 也就是说,在我来的时候,她正在卧室里独自哭泣。 “……我不喜欢嘈杂的环境……不喜欢被男人用那种眼光打量……不喜欢被人用那种眼光看……不喜欢装成那副样子…… 我讨厌烟草的味道……讨厌喝酒……讨厌酒的味道……讨厌被不认识的男人动手动脚……讨厌被人骂婊子……我讨厌……我讨厌现在的自己……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我这是在做什么……我一定是疯了……可是……可是我已经没法回头了……除了理想和同志……我什么都没了……连家人都不认我了……我……我……” 我没想到筑瑛会一口气把她的一切都讲给我听,甚至连她们的组织结构都跟我说了,真的没想到。 她讲到司琮魄承受文祥武和社会舆论的双重压力时,我感觉她讲的不是司琮魄,而是在说自己。因为她也在承受压力,而且也是承受了六年多。在这六年多的时间里,她一直在扮演一个她讨厌的人。 我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我无法体会她的感受。但我知道,那滋味一定很痛苦,很恶心,很难受。何况最后她还说,连家人都不认她了,这就更要命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莫名其妙的放弃学业去闯元兴,没闯出名堂不说,还当了别人的情妇,这要是我的女儿,我也不想认。 本来心情就很糟糕,正在卧室里独自哭泣,结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看到了司琮魄的调令,换做是我,我也受不了。筑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一段时间的冷静,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在这之后的慌乱完全是人之常情,这怪不得她。 最重要的是,我还在一旁火上浇油,让她把自己的事情讲出来,这不是让她自己揭自己的伤疤吗?在这种情况下,换做是我,我也会崩溃啊! 哎呀,枪理啊枪理,瞅瞅你干的好事儿! 事已至此,覆水难收。现在的我,除了尽职尽责的当一个倾诉对象之外,只能以安慰者的身份来赎罪了。 第139章 膨胀 这个革新党果然不是东西。 在将筑瑛搂在怀里,轻抚她的后背,用温柔的声音安抚她的同时,我这样想到。 嘴上说要救国救民,却把自己的同志当成工具使用,完全不在乎他们的内心感受。只是一味的给他们画饼,让他们去为了那个画出来的饼去牺牲,这种做法比朝中那些大人物还要恶劣!甚至比宣盛候还恶劣! “……我已经不行了……如果琮魄走了……我……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羽江她不行的……不行的……” 就算是崩溃的时候,筑瑛还想着那个组织交给她们的任务。这让我更加气愤,越发觉得这个组织应该被消灭。 “筑瑛姐,退出吧。以后我养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筑瑛可怜,想给她一条退路。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这句话说的相当有男人味儿。 在女人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枪理啊枪理,我说你咋这么机智呢? 我要是筑瑛,现在就对你以身相——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虽说筑瑛接下来的行动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但我还是被她吓了一大跳。吓到我的不是筑瑛抱过来的动作,而是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 啊啊啊啊啊啊!!忘了身上有伤了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虽说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是为了不破坏气氛,我只能咬着牙挺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过我也不是干挺着,筑瑛柔软的胸部紧贴着我,那感觉简直是妙极了。如果不是胸前的鞭伤撕肉似的疼,我早就化身野兽,把筑瑛给吃了。 对于筑瑛,我是非常想要的。以前是想要她的身体,现在是身心都想要。 枪理啊枪理,你这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 见一个爱一个,想到好的就想要,我说你咋这么贪心呢? 我确实是贪心。可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贪心有错吗?是人就会贪心,我是人,所以我也会贪心,这再正常不过了。 也许一点红说的对,我就是个色胚,就是个贪美色的人。可是贪美色有什么错?毕锦说的好,我不是那种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就走的浑人。只要是我的女人,我就会对她好。再者说了,男人,尤其是有身份的男人,娶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说,枪理,你小子膨胀了。 没错,我枪理就是膨胀了。不过我这膨胀不是恶性的,是良性的。各位想啊,每个月挣六十块钱的钢厂工人,和每个月挣二百二的陆军少尉,想法应该一样吗?就算用脚趾头去想,俩人的想法也不能是一样的。 在不加班的情况下,钢厂工人每个月挣六十块,一年挣四百八。就算他自己有房子,不用付房租,也不供孩子上学,他一年能花的钱也就四百八。一年下来能买一套新衣服,再买双新鞋,日子过的就该很满足了。 我当少尉排长的时候,一年领十五个月的津贴,不算灰色收入,一年能挣三千三。如果我也是一年下来能买一套新衣服,再买双新鞋就很满足了,那我还当什么少尉排长啊?直接退役,去钢厂当工人不好吗? 我爹说的好,他结婚晚是因为没条件,我现在有条件,就应该利用好这些条件。奶奶说的也好,家里又不是养不起,我完全可以多娶几房媳妇,给枪家开枝散叶,这是大好事啊! 更何况如今我已经不是少尉排长,而是大尉团内务司长了,过几天就升上校了,津贴就更多了。而且我有的不光是这些,毕锦那边的军火生意一做完,我就能分到好几十万,最近我又从贾龙手里接收了那么些家产——如今的我,简直是富的流油! 虽说还没变成大人物,但如今的我,和过去的我肯定是不一样了。如果我还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就知足了,那像话吗? 我倒是无所谓。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无非三个字,暴发户,还算不上是真正的人物。可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就知足了。毕竟我的身量摆在这里,家产几十上百万的,这种身量的人若是只娶一房媳妇,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任谁看见,都会说你吝啬、没品味,还不如像以前那样穷着。 虽说我是穷人家出身,但打小儿我就知道,节俭和吝啬是两码事。节俭不是不舍得花钱,而是不乱花钱,吝啬才是不舍得花钱。就比如我家,我小时候家里那么穷,爹娘和奶奶也没说一分钱零花钱都不给我,若是表现好了,还会给我买粉糕吃。 后来日子好了,家里人也没说,理子啊,咱家以前穷,有钱了也别乱花,都攒起来,万一哪天又穷了呢? 自打日子好起来,家里人就不穿打补丁的衣服了,因为没必要。一开始奶奶舍不得穿新衣服,爹就劝她说,你为了省钱,不买衣服不买鞋,那做衣服做鞋的人吃什么啊?再说咱又不是糟践东西,老旧衣服和鞋咱不都打包送人了吗? 咱能买的起新衣服了,可街坊邻居还有买不起的呢?等新衣服穿旧了,咱再买新的,把旧的打包送人,这样大家都有的穿,不是挺好的吗? 爹娘和奶奶都是热心肠,亲戚、过去的工友或是街坊邻居要是有需要,或是糟了难,他们肯定会去接济。这接济可不是借,接济是不打借条,不要求还的。这些年他们可是没少散财,若非如此,当初大堂哥出事的时候,我家怎么可能只剩七百多块。 日子好起来之后,爹,娘,奶奶的心态都改变了,实际上这就是膨胀了。人,身量大了,心态就应该膨胀。否则那么大一个人,就配鸡仔儿那么点儿的心脏,那人还能走路了吗? 不过这膨胀的太过也不行,别那么小一个人,配大象那么大的心脏。到时候心脏一跳,砰!人炸了!溅人家一身血,给人恶心够呛,这就不对了。 所以说,我膨胀是对的。以我如今的身量,就该是现在这种心态。什么左边右边的,老子全要了!只要她们肯嫁,我就敢娶!来多少我娶多少!爱一个就娶一个!娶一个就爱一个!对所有人都好不就行了吗!多简单的事儿! 妈蛋的!这么简单的事儿我还纠结了好几天!真是蠢透了! 嗯……不过这样一想的话,筑瑛的年纪好像大了点儿。我今年十八,过了年才十九,还是虚岁,她今年都二十四了,过年就二十五了,比我大整整六岁。如果只是情情爱爱,差这些岁数倒是没什么,结婚的话就…… 可是话已出口,筑瑛也当真了,否则她不会哭的比刚才还厉害。最重要的是,心中那头野兽已经醒了,而且已经控制不住了。 有些事,虽然没有经验,而且阻力重重,但只要不怕疼,肯开动脑筋克服困难,还是可以成功的。我试着把手伸进筑瑛的衣服里,她没有反抗。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 第140章 天经地义的事 次日清晨,我在柔软的大床上醒来。怀中的人儿还没有醒,为了不吵醒她,顺便多感受一会儿女人肌肤的滑嫩触感,我打算在被窝里多躺一会儿。 醒来后的我出神的望着天花板,突然感觉自己成长了许多,却感觉不出成长在了哪里。 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总觉得有些荒唐。明明才见过几次面,就说要养人家,要和人家上床,对方还同意了。 只能说,来的好不如来的巧吧…… 如果我不是赶在筑瑛独自在卧室哭泣的时候来,如果我来的时候没有拿着司琮魄的调令,事情都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问过筑瑛,她为什么要和羽江分开住。如果她是和羽江一起住,我根本就没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既然同是资料员,又在一个组里,一起住不是更方便吗?就算她俩的伪装身份都是司琮魄的情妇,也没必要非得分开住,俩人住一个地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还省钱。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司琮魄出现在羽江家里的次数,远没有出现在筑瑛家的次数多。 难不成……司琮魄和筑瑛之间有事? 我觉得不太可能。昨天我看的真儿真儿的,筑瑛那里出血了。我在春宫图里见过类似的场景,上面还有解说,内容大概是流血就是雏儿,不流血就不是。他俩在一起呆了六年多,如果有事儿,早就出事儿了,哪还能轮得到我来趁虚而入? 而且筑瑛也说了,她除了理想和同志以外,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她和司琮魄关系不一般,她肯定不会这么说。 那她俩为啥要分开住呢?闹矛盾? 不应该啊。如果是闹矛盾,筑瑛昨天应该会说出来,毕竟当时她已经崩溃了,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能说的不能说的她都说了,甚至还明显的表现出对那个所谓的理想的不信任,以及对现状的绝望与无奈。 连这种话都说了,与羽江的矛盾没理由瞒着不说。而且上次她俩在一起的时候,看去没什么矛盾,感觉挺普通的……嗯?等等,普通? 她俩不是好朋友吗?既然是好朋友,就不应该普通。 正想着的时候,筑瑛在我怀里转了个身,压到了伤口,疼的我是呲牙裂嘴。她自己却没什么感觉,还一脸享受的抱住我,用脸颊在我的胸膛上蹭了蹭。 “……嗯……扎脸……羽江你长胡子了……不行……得刮了……不好看……” 我的体毛很淡,胸口和肚皮上都没怎么长毛。筑瑛感觉扎脸,是因为她蹭到了鞭伤的结痂,结痂是很硬的,当然扎脸了。 嘶……疼疼疼…… 我咧着嘴抚了抚筑瑛的头,在长舒一口气之后,我继续想到。 梦话里都有羽江……还是说,她俩以前是睡在一起的?这样的话,她俩的关系不可能差啊。而且昨天筑瑛说起羽江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担心妹妹的姐姐。哪怕是付出了极大的牺牲,她也没埋怨过羽江,说她派不上用场。 “……嗯……不行……不行……羽江……人家是有妇之夫……不行的……不行……就算刮了胡子也不行……” 有妇之夫? 难不成,是这个羽江看上了一个有老婆的男人,筑瑛不想让她破坏别人的家庭,一直在阻止她?不对呀!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俩更应该住在一起啊! 不对啊……嘶……等等,等等,我好像有点思路了。 她俩分开住,司琮魄总往筑瑛这儿跑……羽江好像喜欢上了有妇之夫,筑瑛好像反对这件事……司琮魄好像就是有妇之夫——呃! 什么叫好像!他就是有妇之夫啊! 对于年轻女孩来说,有什么比年轻有为,模样不赖,为理想付出巨大牺牲,承受巨大压力,却依旧勇往直前的男人更有吸引力的? 也许对于一般的年轻女孩来说,有很多。但是对于筑瑛、羽江这种饱受革新党毒害的年轻女孩来说,肯定没有。 在讲司琮魄的事情时,筑瑛的话语间明显的流露出对他的好感与尊敬。我估计最初筑瑛也是对司琮魄有这种想法的,只不过她心里清楚,司琮魄是有家室的人,而且他很爱自己的妻子,所以理智的放弃了他。 羽江却没有放弃,到现在她还喜欢司琮魄,想要和他在一起。筑瑛为了不让她接触到司琮魄,所以和她分开住,再或是司琮魄觉察到了羽江的想法,所以才让两个人分开住,这样就能尽量避免和羽江一起行动。 当然了,这些都是我的猜想,事实情况是什么样,还得问当事人才行。 不过这是司琮魄和羽江的私事,我不好瞎掺和——不,不是不好瞎掺和,我根本不能掺和进去!我又不是革新党的人,不是他俩的同志,和他们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哪能掺和他们的破事儿! 如今,我需要做的事只有一样,就是想办法让筑瑛从革新党的辖制中解脱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我是说,如果有条件、有机会的话,我也会把司琮魄和羽江拉出来。如果条件与机会合适,最好把这个组织连窝端了,以绝后患。 可惜目前我还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暂时保持现状,等待机会。 “……嗯?” 就在这时,怀中的女人发出朦胧且疑惑的声音。这声音再度唤醒了我心中的野兽,还没等我展露兽性,筑瑛就惊叫着把我推开——准确说,是把她自己从我身边推了出去。在离开被窝之后,她才注意到自己一丝不挂的状态,又惊叫着从一旁抓过床单,裹在身上。 哈……这是闹哪样?睡迷糊了? 我怕她着凉,便起身去拽她,想让她回到被窝里。她见我过来,便惊慌失措的挥舞起双手,不停的拍打我。我没有躲闪,强忍着疼痛,抓住她的一只手腕,然后轻轻一拽,将身上裹着床单的她拽到身边,用被子把我俩裹好。 “咿呀!!!放开我!你放开我!!!放开我!!!流氓!败类!!色魔!!变态!!!!强奸犯!!!!放开我!!咿呀!!放开——唔!” 她拼命的挣扎,一次又一次的弄疼我。为了让她安静下来,我只能我自己的嘴巴去堵住她的嘴巴——咳,咳!别用那种目光看着我。好吧,我承认,我是想趁机占便宜。不过占自己女人的便宜,这也没什么错,不是吗? 倒不如说,正因为她是我的女人,我才要占她的便宜。男人占自己女人的便宜,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第141章 不愧是我的女人 起初筑瑛还在激烈的反抗,但没过多久,她就老实下来,还开始配合我,看样子是已经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了。 一吻过后,筑瑛乖乖的趴回到我的怀里,小声问道。 “你……你真的会养我吗?”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头顶,“倒是你,你愿意从你们那个组织里退出吗?” 筑瑛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弹。没有立刻做出否定回答,这就是好事。 其实就算她想退,也不是立刻就能退。我没抓过多少革新党,也没审过多少,但我知道,这种组织一律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准确说,他们根本就不允许你退出。想让那个组织放过筑瑛,基本没有可能。所以说,我才想把这个组织干掉,以绝后患。 “没关系,我不会逼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是想继续当资料员,那就当好了,我支持你。不过,你不能再住在这儿了。” “为什么?” 筑瑛抬起脸来,疑惑的看着我。我微微一笑,轻轻掐了掐她的下巴。 “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不能住在别的男人的房子里。” 我话音刚落,筑瑛就小脸一红,大声解释说。 “我我我、我……我和琮魄只是同志关系!纯洁的同志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两个之间什么也没有!昨天你不是已经——唔……” 说到这里,筑瑛的小脸“噗”的一下变得通红,连耳朵都跟着一起红了。她害羞的想要低下头,不过我没给她这个机会。 大约一刻钟之后,我搂着筑瑛躺在床上,两人都是气喘吁吁。 “真……真是的……昨天……都折腾了……一下午了……今天早上……还来……” 呃……枪理!你瞅瞅你!当初你还有脸说人家老农! 你看你破完瓜之后的德性!跟条发情的公狗似的!人家都求饶了,你都不放过人家! 咳咳……不过……不过我这毕竟是刚破童子身……阳气太足……这种情况还是可以理解的……嗯,可以理解的。 “嘿……嘿嘿,你……你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哎哟……累死了……” “瞅……瞅你说的……就……好像……我不累似的……” 我身上有很多伤,为了让我轻松一些,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动。也许是已经有了经验的缘故,再也许是已经把我当成了自己的男人,今天的筑瑛比昨天要主动很多,也放开了很多。所以单就这次来讲,她是比我累的。 “嘿嘿……确实……辛苦了呗?” “讨厌……” 我们又在床上腻了大概一个小时。起床之后,她帮我穿好衣服,然后让我去洗脸刷牙,然后就奔着厨房去了。我到了卫生间,发现洗漱用具只有一套。在安心的同时,我还为她捏了一把汗。 要是有人来搜查,这样的摆设肯定会露出破绽的。 好在之前没人来搜查过,今后我也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 在这样想的同时,我用筑瑛的牙具刷起了牙。我刷牙的时候,筑瑛总算意识到她忘了给我准备洗漱用具,跑到卫生间来查看情况。在看到我用她的牙具刷牙之后,她的小脸又“噗”的一下变得通红,而且又是连耳朵也跟着一起红了。 我朝她咧嘴一笑,她便羞愤的跑过来,对着我一顿捶。她捶我的时候完全没留情,疼的我直叫唤。 等做好了饭,把饭菜端上来,她才去洗漱。我见她没拿新牙具,就悄悄默默的来到卫生间外,见她正用我用过的牙具刷牙。 “噗!” 在我漏出这声笑之后,等待我的又是脸红到耳根的筑瑛的一顿猛捶。 我没有先吃,而是等筑瑛洗漱完,和她一起吃。吃饭的时候,我想让她坐在我旁边,最好是像上次住酒店时那样,腻在我身上吃。 “都一身伤了,还没个正形……” 虽然是一脸嗔怪的这样说,但她还是照着我说的做了。为了不弄疼我,她没有和我贴的太紧,而且吃饭时光顾着喂我,自己都没怎么吃。 嗯……怎么有种在被姐姐照顾的感觉? 呃,她本来就比我大啊……而且是大了整整六岁。作为独生子,我没体验过被亲生姐姐照顾的感觉。虽然有堂姐,但我小时候基本都是跟着堂哥们混,很少去找她们玩,基本没被照顾过。长大后倒是经常照顾堂妹,哄着她们玩。所以这种被姐姐照顾的感觉,对我来说是相当新鲜的。 这新鲜感一来,我心中的野兽又变得不安分了。 “嗯……别闹……吃饭呢。” “嘿嘿,那咱快点吃,吃完干正事儿!” “你那叫什么正事儿……”筑瑛红着脸瞪了我一眼,“琮魄今天可能就回来了,说不准是什么时候就回来。你看看客厅让你弄的,卧室也被你弄成那样了,还没收拾呢。要是被他看到,你让我怎么解释?” “嘿嘿,那就实话实说呗。”我咧嘴一笑,“怎么,你们那个组织还管男欢女爱啊?” “那是纪律!”筑瑛嘟起嘴说道,“而且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玩笑要适可而止。司琮魄今天会回来,这才是真正的正事。不管他接不接受调职,我都可以向他提出接走筑瑛的要求。他本来就已经忙的焦头烂额,几乎顾不上筑瑛和羽江的事。只要我说,我愿意代替他来掩护筑瑛,他肯定会同意的。 至于我和筑瑛的关系,暂时先不用告诉他,因为这样做会把事情弄复杂。只要筑瑛被转到我手里,之后的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虽说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慵懒妩媚,但在不慌张,也不崩溃的情况下,筑瑛的智力和反应能力还是很强的。我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她就立刻提出,这件事由她来提比较合适。 “你之前一直是不配合的态度,突然转变态度,可能会让琮魄起疑。如果让我先提出这件事,然后找你来谈,这样就自然了。到时候你一定不要一口答应,要像以前那样,装出一副不想和我们搭上关系的样子,等我多求你几次,你再答应,这样琮魄就不会起疑了。” 我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便捧起筑瑛的脸蛋,猛亲了几下。 哈哈!不愧是我的女人!真聪明! 第142章 另有目的 吃完早饭之后,筑瑛就把我撵走了。 出门后我拦了一辆人力车,哼着歌坐上去,歌声一路没停。等到了地方,我多赏了车夫两块钱,然后在车夫千恩万谢之下走进了军营。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回宿舍的路上,我感觉自己走路虎虎生风。正得意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了危险。我站住脚步,转头看向四周,没有看见可疑的人。 呃,不会又是一点红在测试我的能力吧? 我回到宿舍,打开门,径直走进卧室,果然看见了蜷腿靠坐在床上的一点红。 “这次是什么情况?” 我一边脱外套,一边问道。 “你是什么情况?” 一点红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还反问了我一道。 “昨晚你没回宿舍,也没回家,你去了哪里?” “呃……这个……嘿嘿。” 这种事,不足为外人道也——我这么说,并非是把一点红当外人。不过对于我和筑瑛来说,她显然是外人。再加上这家伙一直把我当成好色之徒,如果我实话实说,她肯定会一脸鄙夷的看着我,然后把“色胚”、“花心大萝卜”之类的字眼儿砸在我脸上。 “办点事。你呢?这么早来找我,有事吗?” 我的话让一点红不爽的翻了个白眼儿,她用幽怨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是昨天下午来的。” “呃,哈哈……那个……让你久等了哈……” 我干笑着挠了挠头,想借此掩饰尴尬的情绪。 “那个……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好不好?” “没有正事。”一点红又翻了个白眼儿,“以你现在的身份,我能打探到的情报,你也能打探到。如果你有那个心,你掌握的情报可以比我多。” “呃,那你是来找我聊天的?” “也不完全是。”一点红眨了眨眼睛,“虽然不是什么正事,但我觉得还是通知你一声比较好,免得吓到你。” “吓到我?”我闻言一愣,“怎么说呢?” “我打算——不,准确说,我已经搬到隔壁的宿舍住了。” 说完这句话,一点红眨了眨眼睛,补充道。 “不,这样说也不准确。准确说,我已经把你隔壁的宿舍改成据点了。必要的时候,我会到这边来暂住。我已经把一部分装备转移过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最好是管好你的人,别让他们进我的房间。” 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以前一点红好像问过我相关的问题。那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现在我明白了。 “呃……一点红,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第七军团就要改组了。”一点红不耐烦的将视线转向一边,“我不知道你昨天去了哪里,但肯定不是打听情报去了。你这个人真是怠惰,是属奴隶的,鞭子不抽就不动弹。” “呃……” “文祥武不是让你给皇帝组建步兵团吗?那个团的驻地就在这儿。到时候第七军团的人会被全部迁走,把地方倒给你。” 不等我发问,一点红就把我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了。 “还有就是,昨天下午外面闹哄哄的,一直有人在喊,枪爷,有人找。我被吵的心烦,就出去打探了一下。你这家伙不是说,你很怕宣盛候吗?怎么还想和他手下的管事谈生意?” “呃……这个……”我尴尬的挠了挠脸颊,“怕归怕,生意还是要谈的……而且这生意不是我要谈的,是锦哥儿要谈的。” “他想谈什么?” “他想买房产。” “买房产?”一点不解的歪了一下头。 “准确说,是买被没收的房产。” 说着,我坐到床上,挪了挪屁股,坐到一点红身旁。 “你干嘛?”一点红皱起眉头看着我,“干嘛离我这么近——嗯?什么味儿这么香……” 她抬起鼻子嗅了嗅,然后眉头皱的更深了。 “上次闻过的味道……你这家伙,果然是去玩女人了。” “什么叫果然啊!”我一脸无辜的抬起双手,“我跟你说——” “不否认去玩女人,是吧?”一点红眯起眼睛,鄙夷的目光如针头一般迎面扎来:“伤成这个样子还不忘了快活,你还真是个尽职尽责的色胚。” 由于昨天我确实做过那种事,而且今天早上也做了,所以我无法反驳一点红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她平静如水的模样之后,我突然感觉有些恼火。这恼火来的莫名其妙,我尽可能调整情绪,好不容易才把它压下去。 “对不起咯……” “你的私事和我无关。等第七军团开始改组,房间应该会重新分配。到时候,你想办法把那个房间给我空出来——我现在就有一个办法,就是你把整栋宿舍都空出来,让那些军官去普通的军官宿舍住。你也搬过去,如果你想见我,就来这边。” “呃,这样安排倒是没问题。可是,整编只会持续三个月,我也只能在这里呆三个月。等部队训练好,我就要走了。我一走,这里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你为什么要走?”一点红用半睁的眼睛看着我说,“你不会真的想老老实实的给那个皇帝训练军队吧?” “不老老实实的给皇帝训练军队,我还能干什么?呃……难不成,你想让我把这个团据为己有?大姐,不可能的,这不现实!” “怎么不现实?”一点红突然睁大了眼睛,“以你笼络人心的本事,只要你有这个想法,就能让下面的人离不开你。只要他们离不开你,这个团不是你的,也是你的。” “可是……可是文祥武他不喜欢有人拉山头……” “你没有拉山头。”一点红一本正经的说,“你只是管好了你的部队,下面的人离不开你,那是下面人的事,尽职尽责的你还有错吗?” “可是……可是就算我能做到这一点,只要上面的命令一下来,我不还是得走吗?” “以你的智力,想出一个不走的办法还不容易吗?” “可是——嗯?” 话到这里,我才感觉到不对劲。一点红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谁是社会垃圾我就杀了谁,这就是我的本职工作”,对于其他的事完全不感兴趣。如今她怎么掺和起军队的事了? “一点红,你这么想让我把这个团据为己有,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啊?” 第143章 朝廷之事 “目的当然是有的。”一点红坦然道,“不过在说我的目的之前,我可以先帮你分析一下文祥武的目的。” “呵……你说是帮我分析文祥武的目的,其实是想提前说服我吧?” “我不否认。如今文祥武成了你的靠山,你肯定会按照他的意愿办事。你想想,文祥武为什么要把组建步兵团的任务交给你?” “当然是因为他想考验我的能力。还有就是,我是新起来的人,政治背景很干净,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倾向。由我来组建这个团,大家都放心。” “这两点都正确。”一点红点了一下头,“但是还有一点你没说到。” “还有一点?哪一点?” “你总是忽视自己的特长。”一点红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以你的能力,只要你想,这个团就是你的。 我听说文祥武考验你的时候,特意打了你一巴掌,为的就是观察你在士兵心中的地位。结果全场的兵都杀气腾腾的看过来,就好像你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把文祥武他们撕成碎片似的。在那之后,文祥武逢人便说,你是天生的统兵者。 既然对你有这种评价,那他就一定知道,你统管的兵,心都会向着你。就算是皇城侍卫,在你手下呆三个月,十有八九也会变成你的人。如果把你换掉,只要你不出面安抚,给新上任的团长立威,新团长根本就站不住脚。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给别人去练兵。可是文祥武却让你给皇帝练兵,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文祥武对这个团有想法?” 我挠了挠头,然后摇了摇头。 “也不一定。也许,文祥武只是想顺便搞个实验。对于这个步兵团,他没给我任何要求,就让我自己弄,好像是想看看我这个没进过军校的人,能用野路子搞出什么样的部队来。如果成了,这个团他就昧下,然后从近卫师里面挑一个团给皇帝;如果没成,就把这个团给皇帝,怎么都不吃亏。” “这不还是对这个团有想法吗。” 一点红用手臂环住双膝,将脸颊贴在膝盖上,侧着脸看着我。 “文祥武也是元兴人,对皇室没什么忠心。大家都说,他忠的是大先国,不是哪家人,或是哪个人,他自己也不拉帮结派。现在所谓的文祥武一派,要么是他的门生,要么是自发跟随他的,没有一个是他自己拉进来的。所以不论哪派人掌权,都不会去找文祥武的麻烦。 早在六十年前,皇家就已经失了民心。只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直到现在,皇家在朝廷的影响力仍然很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初架空皇帝权力的立宪派,幕后主使就是皇家的几个亲王,翼王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在立宪派夺权之前,几个亲王特意去找文祥武谈过,希望他保持中立,文祥武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否则立宪派根本放不开手脚去干。这在朝中都是公开的秘密,只不过这种事不能拿出来放在明面上说,所以大家只能在私下里说。 你想啊,当初立宪派夺权,文祥武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中立,这说明他并不希望皇帝掌权。对于现在的大先来说,皇帝掌权本来就不是好事。朝中的情况已经够乱了,如果再加个皇帝进来,局势就会变的更乱。 现在世界的局势非常紧张,中原也好,欧罗巴也好,都是一副明天就有可能打仗的样子。有句话叫攘外必先安内,朝中那点破事儿可不会因为战争爆发而停止,各个派阀也不会因为战争爆发而团结起来。 以前就有一种说法,是说我们和图塔人打仗,和大明打仗,都输了,而且输的那么惨,不完全是因为武器装备和战术不如人家,朝廷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前线打仗的时候,朝廷内的各个派阀还在明争暗斗,甚至不惜让前线的部队彼此出卖,用败仗去攻击政敌。 据说,给图鲁沙帝国签投降书的那个皇帝在自杀之前,怒斥群臣说,朕之辱,国之辱,尔等皆有份。后来甚至有人认为,群臣是故意让军队败给图塔人的,为的就是打击皇家,分皇家的权。战败之后,群臣确实分了皇家的权,所以这种说法完全站得住脚。 立宪派倒台的时候,虽然说是要把权力都给皇帝,实际上皇帝基本没分到什么权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到了如今,皇帝只是一种象征,不再是掌权者。没人愿意,也没人会去给皇帝实权。可是当上皇帝的人都不老实,都想着抓权,所以他们才会一个接一个的死。 以文祥武的眼界,他不可能看不清形势,在这种时候让皇帝掌权。我觉得他让你来组建步兵团,一是为了敷衍皇帝,让皇帝以为自己能有实权,实际上兵权还在别人手里;二是为了保护皇帝。 我不是说文祥武看好现在这个皇帝,去年大先连续死了几个皇帝,这很伤国威。如果现在这个皇帝因为权力掌握的太多,引起各个派阀的警觉,又被杀了,就又要伤一次国威。国威受损会影响国民和军队的士气,如今世界形势这么紧张,大先必须时刻做好战争准备,我们已经伤不起国威了。” 说到这里,一点红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若是战争爆发,朝廷中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文祥武一派了,因为只有他们是一心为国。至于其他人……呵呵。趁着战争还没爆发,文祥武一派的力量能多一分,大先的战力就能实实在在的增加一分。” 没想到一点红一个女流之辈,居然这么关心国家大事。 看着一脸无奈的一点红,我突然感觉她有些可爱——不,不是有些,也不是突然感觉到的。我一直觉得她很可爱,只不过刚才突然觉得,她变得更加可爱了,很想摸摸她的头。可是如果我这样做了,她肯定会掏出手枪,顶住我的头。 “你让我掌控这个团,是为了增加文祥武一派的实力?” “不是。”一点红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否定回答,“我要增加的是你,我的合作伙伴的实力。” “呃,我的实力?” “没错。”一点红坐直身体,“文祥武也好,他的派阀也好,都离我太远了,我根本指望不上。我能指望上的人只有你,你的实力越强,我能用上你的地方就越多。帮文祥武一派增强实力不过是顺带的,而且你不过才掌握了一个步兵团,这点兵力对于大先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聊胜于无。” “呃……如果我掌控了这个步兵团,你打算用我去做什么事?” “我还没想好,但肯定是能用上的。”一点红认真的眨了眨眼睛,“而且我又没说只让你掌控这个步兵团。今后我会全力帮你进职,你的官职越高,手里的权力越大,我能做的事就越多。等你能派上用场时候,我自然会来找你的。” 第144章 老农的仕途 一点红没有在我这里多呆——准确说,她是没有在我的房间多呆。 在聊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她就去了隔壁的房间。我跟她过去看了看,发现卧室的床单和被褥已经被换过了,被换下来的床单和被褥就堆在卧室的地板上。 好嘛,这是想在这边常住了! 我莫名的感到兴奋,心里开始痒痒,琢磨起隔壁宿舍的门锁。军官宿舍的门是可以锁的,只不过大部分人都不会锁,因为用钥匙开门很麻烦。就算是藏着一万块的隔壁宿舍,我也是不上锁的。 如果一点红晚上住在这里,她十有八九会把门从里面锁上。如果是从里面锁,锁一共有两道,一道是钥匙锁,一道是挂锁。钥匙锁我很容易就能打开,因为我有钥匙,这个挂锁就不太好弄了…… 呃,我在想什么? 我为什么要晚上偷偷潜入一点红的卧室?我是想做什么?干正事? 我看着一点红的背影,努力想象起她不穿衣服的模样,却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而且我可以确信,我不想和一点红干正事,至少现在是不想的。 要干正事,还是筑瑛好——呃!不对啊!不对! 枪理啊枪理,你最先喜欢上的不是由影吗?怎么和筑瑛干过几次正事之后,就开始满脑子想着她了? 没想到这正事还会影响的人的心性。等忙完了这阵的事,我可得和由影好好交流交流感情。只要她喜欢上我,我就第一时间把她拿下!这样我就忘不了她了! 呸!瞅你那点儿出息! 不和人家上床,你就把人家忘了,你还是人嘛! 想当然耳,我不可能会因为没和由影上过床就把她忘了。只不过,我现在一想起女人,就会想起和筑瑛干正事的场景,然后就会热血上脑,非常想见她。只要冷静下来,就是该想着谁就想着谁了。 由于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我几乎倒不出时间去想女人。如今好不容易闲下来,可以想一想由影和毕霜儿,面前还有个娇小的人儿可以欣赏。正当我想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喊叫声。 “枪爷!营门口有人找!枪爷!枪爷在吗!?” “喊啥喊!别喊了!枪爷昨个儿没回来!” “农爷!枪爷回来了!早上刚回来的!我见着了!” “啊?回来了!哎呀!那也别喊了!我去看看!” 原来,大家都管老农叫“大傻农”,如今却开始叫他“农爷”,这肯定是因为我的缘故。 4连本来就没有几个管事的军官,司琮魄被调走了,我升职了,闵海和毕锦都见不着人,短期内也不可能有新军官进来。在这种情况下,上头要么从别的连调人过来,要么从4连的军士中提拔军官。 能管事的军官就那么多,一个连顶多就一个,多一个都没有了。从别的连调人过来,那别的连怎么办? 想当年,是司琮魄破格把我提升成军官,替他管理部队的。如今是司琮魄是走定了,但我还在。我完全可以像当初他举荐我那样,把老农举荐成军官,让他来带部队。 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给我的录取通知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我是带职进修,享受毕业生待遇。除了没有毕业勋章,如今的我和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没有任何区别。 我和老农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弟兄们都把他当成我的心腹。若非如此,弟兄们怎么可能服他一个三等军士的管制?要知道在连里,有6个军衔比他高的军士,还有3个和他军衔平级的军士,如果只看军衔,光是这9个军士,他就不可能压得住。 由于我是被破格提升为军官的,如今我又有了这个能力,在旁人看来,我发达之后肯定会把老农举荐成军官——其实我就是这么想的。 昨天和副团长分开之前,我就和他说了这件事。副团长和我关系不错,对于我的想法,他是支持的。他表示,团长肯定想卖我人情,只要我开口,不用我举荐担保,他直接就能利用职权之便,把老农提升为军官。 如果是求团长做这件事,那就不能拖。因为第七军团的整编随时可能开始,万一整编结束之后,老农没被分到团长所在的部队,我还得自己再跑一遍,费钱费时又费力。所以昨天我就拜托副团长,请他替我去和团长说这件事,求团长尽快把事情办妥。 当然了,我不能让副团长和团长白忙活。副团长喜欢诗词歌赋和字画之类的东西,还喜欢书。团长喜欢古玩和动物,等事情办妥,我自会带上礼物登门道谢。 昨天我没找到老农,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这件事。如今他刚好来找我,我自然是要和他说一下,好让他有个准备。 所谓的准备,不是让他做好当军官的准备,而是让他做好吃苦受累的准备。虽然现在这个第七军团会被拆成几个镇,但其职能还是不变的。只不过镇军军官的含金量远没有军团军官的含金量高,是没法拿出去唬人的,所以这镀金生意肯定会受到影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部分只是来镀金的富家公子哥会在整编期间,直接花钱,买个尽可能高的军团军官军衔,然后退役。只有像闵海这种为了玩起来方便的公子哥才会留下,不过就算他们留下,也是不管事的。 这些人在和不在,没有任何区别,在新组建的镇军中,干活的依旧是那些苦力军官。老农一旦成了军官,就得像我以前似的,各种忙。而且镇军和军团不同,镇军的待遇比军团低,津贴发的少。 同样是少尉副排长,军团军官一般能拿到200元左右的月津贴,且每年领15个月的津贴,而镇军军官的月津贴只有150元左右,且每年只领12个月的津贴。 不过我觉得上头应该不会降这几个镇的薪,他们的津贴规格不仅不会降,还会有所上涨。毕竟这次上头为了能整编近卫军团,把第七军团的番号给抢了,还把原第七军团的部队降格为镇军。如果不给人家点好处,人家肯定不乐意啊。万一他们在元兴城里闹事,把重要的新年给搅和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今年元兴城已经出了不少事,临近年终,也该消停消停了。只要上头的人不傻,他们这次一定会破财免灾,给足原第七军团好处。 老农的脚程很快,我刚出宿舍门,就看他带着风往这边跑。我喊了他一声,举起手和他打了声招呼,他听见我的声音,看见我的人,立刻原地刹住,借着惯性,小跑着来到我面前,咧开嘴嘿嘿一笑。 “枪爷,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一会儿。” “营门外有人找,说是盛王府的管事,叫刘青,说是要和你谈生意。” “啊,知道了。这件事先稍等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我拽着老农来到宿舍后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求团长给老农升职的事告诉了他。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但好事毕竟是好事,听了之后,他还是将嘴角咧到耳根,嘿嘿笑道。 “我就知道枪爷够意思!” 第145章 刘青 现在的第七军团被整编成驻镇之后,干的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活儿。老农对相关的工作流程有些了解,但是他毕竟没有实际操作过,很多细节还不明白,所以我必须选个时间给他好好讲一讲,免得他上任之后在细枝末节上犯错误,得罪人。 这些事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讲明白的,刘青那边还在等着,我不能让人家等太久,所以只能先把这事放一放,等以后再说。 我带着老农来到营门口,看见刘青笑眯眯的站在营门外。他的身后带着两个护卫模样的随从,随从身后停着一辆轿车。他看见我之后,眼睛眯得更小,嘴角也高高翘了起来。 “枪少尉——哦不,现在应该叫枪大尉了,恭喜您高升啊。” “唉哟,刘哥您客气了,该我祝贺您才是啊!”我朝那小轿车扬了扬头,“这车是您的吧?哎呀,这才几天不见,就有专车了!我这还靠两腿条呢。” “这都是盛王的提携。”刘青笑道,“出一分力,就领一分功,您不也是这样儿吗?” “哎哟刘哥,您可别说笑了。您看看我这样子,不是我矫情啊,差点就没命了。”我指着腹部中枪的位置说道,“莫名其妙被人给绑了,挨了顿打,还挨了一枪,差点儿就没命了。哎呀,也是老天怜悯,没收我,之后也没受到牵连。” 说到这里,我走到刘青面前,压低声音说道。 “哎,刘哥,您可真够厉害的。龙哥都让人给毙了,又牵扯到那么多人。可您不但没事儿,而且高升了!小弟我真是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 “哈哈……这个……” 刘青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便挺起胸膛,骄傲的说道。 “保命的本事而已,不值一提!” 我记得小学上学的时候,常识课的老师教过,说是好妒之人都骄傲。骄傲的人都喜欢听奉承话,只要把话说的让他们顺心了,他们就喜欢你,把你当自己人。 我不太擅长拍马屁,也不喜欢这样做。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和刘青虽然见过面,但我俩根本就不熟。为了能和他做生意,我只能说些昧良心的话,哄他开心。 “嘿嘿,刘哥您就别谦虚了。小弟知道您是有本事的人,也是巧了,小弟这儿刚好有单专门给有本事的人谈的生意,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 “生意呀……”刘青眯着眼睛晃了晃脑袋,“这也不是谈生意的地方啊。” “哈哈,对对对!您说的是!”我连连点头,然后往悠德楼的方向一指:“这样吧,刘哥,今儿个我做东,咱在悠德楼好好聚一聚,怎么样?” “悠德楼啊……”刘青又眯着眼睛晃了晃脑袋,“凑合吧。” “那咱就走着吧!” “行,走着。” 说罢,刘青便转过身去。两名护卫自觉的让出一条路,并给刘青打开车门。刘青坐上去之后,护卫就把车门关上,一边一个的站在了车门外的踏板上,扶住外把手。 呃,这是没打算带我啊。 念头刚出,轿车已经发动起来。我听见老农嘟囔了一句“这狗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农,帮个我忙。你去毕家找锦哥儿,告诉他,说线搭上了,人就在悠德楼,让他赶紧过来。” “诶,好咧!” 老农点了一下头,然后就撒丫子跑出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然后叫了一辆人力车,奔着悠德楼去了。 谈生意的过程,没什么好说的。 刘青显然是把我当成了那种稍微有点能耐,但是非常贪财,没什么远见的角色,从始至终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我不太懂谈生意的事,只能低声下气的,笑呵呵的捧他,用这种方式来拖时间。 等毕锦来了之后,生意才正式开始谈。让我意外的是,老农没有跟来——准确说,是毕锦没把老农带来。这次我本是想让老农负责跑动跑西,然后分他一成利润的,毕锦不让他来,就说明他眼里根本就没有老农这个人。我要是硬让老农掺和进来,他肯定会不高兴。 因为不懂行,毕锦和刘青谈生意的时候我没有插嘴,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在对话中我得知,买“没收房产”的好处不是价格低,因为这些房产卖的一点也不便宜,比市价高很多。它的好处只有一个,那就是可以一整块地皮一整块地皮那么买,这种机会在元兴城可是非常难得的。 而且可以收购的不只有房产,还有成型的产业。比如说商店,饭馆,赌场,俱乐部之类的,还有就是产业的股份。毕锦和他谈了很多,让我长了不少见识。最终生意没有谈妥,因为除了我和毕锦以外,还有其他人想和刘青做生意。 毕锦想要的产业,已经有人看上了。刘青的意思是价高者得,之前已经有人开了高价,毕锦直接加了价。在这之后刘青就要带着毕锦的价格去和前面那些人谈,如果前面的人出不起这个价,这单生意他就和毕锦做。 “呸!狗人!” 等刘青离开,毕锦立刻朝门口啐了一口唾沫。 “兄弟,我跟你说啊,就这种人,不管爬多高,那都只是条狗,千万别把他当人看。如果被他恶心着,就当踩狗屎了,暗地里骂两句就行,别放在心上。” “呵,确实。”我撇了撇嘴。 “兄弟,这单生意你打算出多少?” “啥?” “我是说,你打算出多少。”毕锦挫了挫拇指和食指,“现金的话,你顶多也就二十万吧?肯定不够的。水产那单买卖,算你挣一百万。如果这一百万你全出,算你百分之二十五的股,怎么样?” 刚才毕锦和刘青谈妥的总价是四百万,如果我出一百万,确实是占了百分之二十五的股。 “呃,锦哥儿,我能挣一百万吗?” “差不多。”毕锦抬眼心算了一下,“得一百多,多出来的我给你现金,或是直接打你户头里,你想要金条金砖也行。” 一百多万?! 我被这个数字吓了一大跳。 “锦哥儿,水产那单买卖最后能挣多少啊?” “三百左右吧。”毕锦耸了耸肩,“一开始没经验,卖便宜了,要不然估计得四五百,六七百,甚至更多。” “四五百!?六七百!?就那些水产?!” “啊。”毕锦耸了耸肩,“我也没想到这买卖能这么挣钱。一开始我寻思,毕竟货不是正路子来的,卖的不能比官货贵。等蹚了蹚路子,我才知道,黑货卖的比官货贵。等路子蹚熟了,我才知道我亏大了!哎呀,不说了,赔死了,一想就来气!” 第146章 毕家大妇 大先帝国允许民间持枪,但是官方售卖的枪械都很贵。 就拿同兴式手枪来说吧,军队买,进价是200块一把,到了民间就要600块一把。同兴式的子弹,军队买是3毛钱一发,民间买却要1块2一发。 如今世道这么乱,有钱人家谁不得买几支枪防身啊?从合法渠道流入民间的枪数量有限,狼多肉少,根本就不够分的,不找路子都买不到的。 合法渠道买不着,那就只能从不合法的渠道买。走私,黑货,大先帝国民间的军火,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从这两个渠道来的。其中大部分是外国的军火商走私进来的,只有一成左右是从军队流出来的黑货。 倒卖军火的人知道大先人买不到枪,不管他们把价格抬多高,大先人都得乖乖付钱,所以走私货和黑货卖的都比官货贵,而且贵很多。毕锦和我说,他一开始还纳闷,货怎么出的这么快,他觉得自己开的价格已经很高了,对方却是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后来他才知道,军火售卖方式是和一般的商品反着的。一般的商品都是量越大越便宜,军火却是量越大价格就越高。假如一支中兴式卖1000块,那十支至少得3万块,一百支就绝对不能少于50万——这是单买枪,不算子弹的。 因为肯在黑市买一百支步枪的人,根本不差那五万十万的。而且一百支步枪已经成了规模,可以在乡村地界儿,甚至是小县城里称霸了。 到时候是横行乡里也好,拉起一伙人马,占个山头收过路费也好,在远离军团驻地和镇军驻地的地方,这种事根本没人敢管,也没人能管。 也就是说,他们买的不是一百支枪,而是地区的霸权,或是一个铁饭碗。这样一想,50万还有些便宜呢。 对此毫不知情的毕锦,卖枪的时候不加价不说,买的多还送子弹。等他摸清门道的时候,军火已经卖了一大半,可把他给心疼坏了。 “等再有机会,一定好好赚它一笔!” 看着跃跃欲试的毕锦,我露出无奈的苦笑。如今我成了文祥武的人,身边还有林忠升这种爱国军人看着,不可能再有倒卖军火的机会了。 “啊,对了,锦哥儿,我得告诉你件事儿。” “啥事儿?” 我朝他勾了勾手指,他愣了一下,然后便把耳朵凑了过来。我趴在他耳边,一字一顿的小声说道。 “第七军团要重组了,估计就是年前的事儿。老第七军团要被改编成镇军,绝大多数老人都留不下来。原来的近卫军团会接替第七军团的番号,以后第七军团就变成正规军团,没那么自由了。这事儿应该还没多少人知道,你最好早作打算。” 毕锦听了之后,认真的思考了几秒钟,然后点了一下头。 “知道了。” 然后,他嘴角一翘,继续说道。 “兄弟,我也有件事儿要告诉你。” 我想把耳朵凑过去,却被他笑着推开。在推开我的时候,他呵呵笑着说道。 “哎呀,不是生意!嘿嘿,我就不卖关子了。老爷子说了,过了年就让你和霜儿订婚!” 这件事毕霜儿已经和我说过了,所以我并没有感到惊讶。毕锦见我没有惊讶,便哈哈大笑,猛捶了几下桌子,说道。 “哎呀!人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是信了!这还没订婚呢,心已经落在人家那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视线盯着我的肩膀。 “哎呀,兄弟,升官儿了?” “呃,嘿嘿,昨天刚升的。”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过些天还要升我一次,直接到上校。” “嚯!兄弟!你这次是真发了!”毕锦畅快的敲了一下桌子,“唉!兄弟!还有啥好事儿,一起都说了!让我听个痛快!” 我想了想,把我家人要开驻脚儿的事告诉了他。毕锦听了之后,脑袋立刻摇成了拨浪鼓。 “不行不行不行!兄弟啊,开驻脚儿没前途的。旅社也好,驻脚儿也好,那都是穷人买卖。挣穷人的钱,只能是保本,没什么发展。要是这次生意谈成了,咱有的是生意做,酒店商店任你选!到时候让你家亲戚都上来,每人给他们一点股份,让他们管事儿去!那多好啊!” “呃,锦哥儿,我家人都不会做生意啊?” “哎呀,不用会!生意上的事花钱雇人做,他们只要能看懂账本就行!再说了,生意这种事,看的多了就会了。只要你家人够勤快,十天半个月就会了!”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决定在年前再把枪家人召集起来开个会,商量一下。在我看来,这个驻脚儿还是要开的。别的不说,贾家的三个老太太,还有六个媳妇还等着住过去呢,要是这驻脚儿不开,我怎么收街里那套房产啊? 说完了正事,毕锦就和我聊起了私事——所谓的私事,就是玩女人的话题。他说起了那个在医院里勾搭上的护士,那个护士已经被他“拿下”了。他说那个护士因为欲求不满,非常容易得手,看个电影,吃个饭,喝点酒,开车往酒店一拉,就完事了。 “哎,兄弟,我跟你说啊,这种女人最有意思。明明想要的不得了,却还要装矜持,一次完事之后就和你断联系,典型的活儿好不粘人。等你下次再找她,她脸上是一副不想要的样子,心里却想要的很,就是嘴上不说。请她吃顿饭,让她喝点酒,就自己往你怀里扎了。 兄弟,如果你还没破童子身,我劝你先找个女人练练,省着真刀真枪干起来的时候找不着北,那就丢人了。那个由影不就不错吗?等你有了产业,我就正式把她转给你,那个丫鬟也给你了。不过你得悠着点儿啊,霜儿她醋劲儿大着呢,千万别让她发现咯,知道吗?” “呃,你之前不是说,霜儿她很好说话吗?” “是啊,是很好说话,但你得有正当理由啊。”毕锦耸了耸肩,“应酬是一回事,有理由娶妻纳妾又是一回事,这包养情人又是另外一回事,性质不一样的。你要是想纳了那两只,就绝对不能让霜儿知道她们的存在,否则她绝对发飙。她倒是不会把你怎么样,但那两只会遇到什么事,我就不好说了。” “霜儿她……应该不是那种人吧?” “她不是,我娘是啊!”毕锦害怕似的咧了咧嘴,“到时候她一委屈,往我娘那屋一跑,啧啧啧……我跟你说啊,我娘那手段不是一般的厉害。我爹和她结婚快三十年了,到现在还是只有她一个老婆,偷腥都是悄悄默默的,有时候还得我帮着打掩护。 而且我娘宠霜儿可不是一般的宠,那真是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咯。过去我拦着你,不让你和那个由影在一起,不是我想管着你,我那是护着你!那时候你还啥也不是呢,万一你把霜儿惹哭了,霜儿去娘那儿一告状,娘真能弄死你! 不过现在,你已经是个人物了,娘肯定不敢弄死你了。不过如果她知道你让霜儿受了委屈——不是我危言耸听啊,她绝对会用最恶毒的方式报复你!让你悔到肠子里去!” 第147章 送错了枕头 感情是随着彼此间的付出而加深的。 我和毕锦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我为他付出,他也为我付出,然后感情越来越深。感情深了,有些话就能说了。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毕锦他娘的个性与手段不算是家丑,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只是一般的朋友兄弟,他肯定不会把这件事讲给我听。 那天,刘青走后,我和毕锦又在悠德楼喝了好长时间。我俩边喝边聊,聊的基本都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小事。从悠德楼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毕家的车一直停在酒楼下面,毕锦载上我,我俩一起回了军营。 他这次回去,是想和团长谈谈,看能不能花钱升职。我是陪着他一起去的,可惜团长没在团部,副团长也不在,白跑了一趟。 我们从团部出来的时候,有个弟兄找到我,说4连的司副连长找我有事。毕锦一听说是司琮魄找我,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不过他很快就露出贱贱的笑容,说道。 “嘿嘿,你现在成了文祥武的人,不受那狗贼管制了,不用理他!走,咱玩去!” “呃……这个……” 司琮魄找我,八成是为了筑瑛的事。如果我不见他,那就要耽误时间。现在筑瑛已经成了我的女人,我是一秒钟都不想让她在别的男人租的房子里多呆。 不等我说话,那个弟兄就一脸为难的拦住了我们。 “诶诶诶——那个那个——长官,长官!这个……不行啊!那个……司副连长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枪爷谈,说是看到人就得把人带过去。弟兄们都帮他盯了一个多小时了,大家都挺不容易的,您看……这……” 也许是为了泡女人方便,又也许是因为陆军军官的军礼服设计的好看,毕锦出门的时候特别喜欢穿。他订做了好几套军礼服,出门的时候换着穿,军衔肩章也是挂着的,人家一看就知道他是军官。 “啧!”毕锦不耐烦的咂了一下嘴,“行行行!我俩一块儿过去!你带路吧!” 那弟兄如蒙大赦的给毕锦鞠了个躬,又朝我鞠了个躬,然后便火急火燎的走在前面,为我们引路。 司琮魄不是在宿舍等我,而是等在连部——说是连部,其实就是个办公室。第七军团的连级单位、营级单位是没有单独的连部、营部的,所有的连部、营部都在一个楼里,每个连部、营部给安排一间办公室,这就算完事了。 只有团部是独门独栋的,这是因为团直属部队都住在这边,需要一定的居住空间。 我们习惯把营部、连部所在的建筑称作“大楼”,平时大楼里只有几个勤务兵负责打扫卫生,如果上面不来人检查,大楼里就只有这几个人。 那弟兄带我们来到大楼外,我就把他打发走了。我本以为毕锦会在外面等我,不想他直接拽着我走进大楼,一边走还一边笑呵呵的说。 “哎呀,可算是逮着当面怼他的机会了!嘿嘿嘿,走走走,兄弟,咱好好怼怼他!” “呃……锦哥儿……我说……” “哎呀!别怕!你现在比那条狗吃香!那条狗干的都不是人事儿!把人都给伤透了——哎呀!不对!怎么能拿你和狗比呢?那狗能和你比吗?哈哈!” 毕锦故意把嗓门扯的很大,响彻整个走廊,在连部的司琮魄肯定是能听到的。不过这正好,司琮魄越早知道他也跟着来了,就越早有编瞎话的时间,把事情圆过去。等把毕锦送走,我再去筑瑛那儿找他——就目前而言,也只能这么办了。 正想着的时候,司琮魄已经从连部出来,快步朝我们走来。他黑着一张脸,眼神很不友善。这表现完全在我预料之外,以至于让我一时呆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哎哟!这不是那个谁嘛?” 这时,毕锦也看见了他。他停下脚步,用贱兮兮的声音笑了两声。 “怎么?你找我兄弟有事儿啊?”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滚开!” 司琮魄的声音非常低沉,听起来像是在生气。毕锦伸手想要指他,结果被他一把推开,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他就抓起我的衣领,愤然说道。 “你干的人事儿吗!!!是人事儿吗!!!啊?!!” 此时此刻,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和筑瑛的事被发现了。不过我仔细一想,这不太可能。正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司琮魄朝我挤了下眼睛,我这才确信他是在演戏。 “不是……副连长……你……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好啊!那我就好好提醒提醒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话音未落,司琮魄就抡圆了胳膊,一拳砸了过来——当然了,这不是真打。在拳头打在我脸上的瞬间,力道就收住了,只是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疼的感觉几乎是没有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这招是从文祥武那里学来的。 虽说不疼,也没有因此失去平衡,但我还是配合的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然后发出真实的惨叫声——妈蛋的!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了! “如果没有我!你怎么可能有今天!!!可你是怎么对我的!!啊?!我可是你的恩人啊!!!恩人的女人你都不放过!啊?!” 啊……我明白了。 司琮魄这个家伙,是想借着毕锦在这里的机会,逼我接下掩护筑瑛的任务。 毕锦厌恶他的事,他是知道的。就算他原本不知道,经过刚才那一通嚷嚷,司琮魄也知道了。就算毕锦不是非常厌恶他,刚才那一推,也足够让两人结仇了。 如今他这样一闹,让毕锦以为我勾搭了他的女人。不论这事是真是假,毕锦都会幸灾乐祸,然后想方设法的帮我把筑瑛弄到手,好好恶心恶心司琮魄,然后大肆宣传一番,让他丢面子。在这件事上,我是解释不清的,再加上我还欠着司琮魄的人情,所以最终我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不得不说,司琮魄肚子里的坏水儿是真不少,只是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想出个这么损的办法。不过如今,他却是在瞌睡送枕头,便宜了我和筑瑛。 既然你这么想把筑瑛送给我,那我就不客气了,嘿嘿嘿嘿…… “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和羽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呃,等等,羽江? 为什么是羽江?说好的筑瑛呢? 我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关键。司琮魄演的这出戏是有私心的,他知道羽江喜欢他,而他是个正人君子,是绝对不会背叛妻子的。如果不得不放弃一个庇护对象,他必然会选择放弃羽江,把对他没有那种感情的筑瑛留在身边。 喂喂喂!这就不对了啊! 老天爷!枕头送错啦!送错了啊! 第148章 编瞎话 第149章 让你嘴硬 在筑瑛家的房门被打开的时候,我感觉非常失望,因为司琮魄是在这儿的。不过失望归失望,正事还是要办的。实际上他在这里正好,他不在,正事还办不了呢。 我把毕锦对羽江和筑瑛有想法,我为了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不得不编了故事,说我这两个女人都上过床,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骑虎难下的事情之后,司琮魄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对我说了一句“非常感谢,从今往后咱们两不相欠了”,然后就匆匆的离开了。 司琮魄没有离开军队,他的组织也不想让他离开军队。我觉得他的组织这样做,不是因为他们支持司琮魄追求他的理想,而是因为让司琮魄留在军队里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不离开军队,他就只能去近卫军团报到。近卫军团不比第七军团,虽说因为杀过皇帝,已经失去了名誉,还被第三军团和第八军团抽走了不少装备、军官和精锐士兵,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近卫军团还是正规军团,军纪不可能像第七军团那么散漫。 司琮魄到了近卫军团,肯定不能像在第七军团时那样为所欲为。在那之后,他肯定是顾不上筑瑛和羽江了。 筑瑛说,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想让我掩护她们两个。可是在正式开始演戏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这样做有些过分,就只说了羽江的名字。 哼,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如今的司琮魄,仍然是那个什么集长。都六年多了,也没升官,而且管的还是那么十几号人。作为集里仅有的两名资料员,司琮魄对筑瑛和羽江的事情是最挂心的。 如今我肯利用自己的身份掩护她们工作,还承诺会安排人帮她们取情报,这就等同于帮他解决了困扰他最大的一个难题,足够还上我欠他的人情。所以他离开时才会说,我们今后两不相欠了。 “前阵子,我让你掩护我的时候,我不是在被特工追吗?”筑瑛说,“那是因为其中一个情报组出了叛徒,接头地点被出卖了。我本来是想进去的,却发现情况不对劲。明明是晚上,巷口还有卖菜的,这太不正常了,所以就直接错了过去,可还是被盯上了。 在那之后,琮魄一直在想办法除掉那个叛徒。那个叛徒很狡猾,他策划了三次行动都没成功,第四次才成功。前天他去开会,就是去做报告的。” “呵呵,原来是这样。”我笑呵呵的将筑瑛揽进怀里,“不过不是我说你啊,上次在酒店,你叫的那么大声,那么浪,等真刀真枪搞起来的时候,怎么就不叫了? 我记得,好像就最开始那下你叫出声了,之后就是‘嗯——’,‘啊——’,‘哈——’什么的,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筑瑛被我的话羞红了脸,连耳根都跟着红了。 “你!你能不能有点正形儿!这说正事儿呢!” “嘿嘿,我说的不就是正事儿吗?怎么,不好意思说啊?哎呀,都老夫老妻的了,有什么放不开的啊?” “什么老夫老妻,一共才弄了几次啊……” “六次咯。下午四次,晚上一次,早上一次。你看,这不是六次吗?” “你——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你!你——我打你我!” 筑瑛的小粉拳捶过来,我没有躲避,哈哈笑着让她打。虽然伤处被捶到会很疼,但我还是很开心。在任由她捶打了一小会儿之后,我重新将她抱住,柔声问她说。 “诶,说正经的啊,你为啥不叫啊?” “因……因为……不好意思……”筑瑛弱弱的回答说。 “不是——那在酒店的时候咋就好意思呢?那次外面还有人听呢。” “那、那不是演戏吗……又不是真的……” “嘿嘿,哎呀,没事儿啊。明天咱俩就出去挑房子,找个僻静点儿的地方,以后你随便叫,叫多大声都行。除了我以外,谁也听不着。” “我说你怎么就没个正形儿呢……”筑瑛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幽怨。 “好了好了好了,这次真说正经的。”我将怀中的美人儿抱得更紧了一些,“你之前说,资料员要储存资料,你这儿应该有很多东西要搬吧?” “资料基本都在羽江那儿,我这儿都是整合完,要送出去的,或者是刚接收过来,等待整理的,量很少,一个包就能装走。”筑瑛说,“羽江那边的资料量很大,估计得有五六个置物箱那么多。到时候你得找几个靠谱的人去搬,万一有了闪失,损失就大了。” 元兴这边卖的置物箱都是木板打出来的,外面刷着漆。箱子是普通的八角箱,用几何的说法就是长方体。长大约是两米,宽和高大约是一米半,用几何方法求容积,大概是4.5立方米,能装不少东西呢。 “你们这个资料组,是新建的,还是继承前面人的?” “是新建的。怎么了?” 也就是说,这几大箱子情报,是这个集六年多来收集到的量?感觉不少啊。 “没什么。”我微微一笑,“正事儿说完了,接下来,咱们该办正事儿了。” “别……还没呢……”筑瑛死死护住自己的衣领,不满的撅起小嘴:“你急什么啊?我又没说不行……这边的房租,还有羽江那边的房租还没结呢,一共欠了两个月,你得给人家结了。” “呃,前阵子司琮魄不是发饷了吗?那可是三千块啊!这他都没给你们交房租?” “钱都上交给组织了,由组织统一往下发。这段时间组织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发到我们这里,就剩不了多少了。日常生活倒是够的,但如果算上行动经费,房租钱就不够了。” 好嘛!又是个没能耐养活自己的狗屁组织! “那你现在有钱吗?” “有啊,你要干什么?” 筑瑛警惕的看着我,就好像我要抢她那点儿钱似的。 “还能干什么,想知道你剩的钱够不够养活自己的!” “那是够的。”筑瑛倔强的撅起小嘴,“组织还没穷到那种地步。” 大姐!醒醒!你们那个组织的钱本来就是从下面人那里收集来然后再分配的!根本没有正经的来钱路子!这还不够穷吗! 哼哼!嘴硬是吧?看我怎么教训你! “呀!!!你怎么突然……不行……门还没锁呢……还锁门呢……得锁上门……万一被人看见……呀!!!你、你放我下来!我、我我我……我要叫了!我要叫了啊!” “嘿嘿!你叫啊!你叫啊!有能耐你就叫啊!叫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的!哈哈哈哈哈!!” “你、你个不要脸的……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啊你……” 虽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但她完全没有挣扎,而且声音越来越小。我嘿嘿一笑,抱着她进了里屋。在这之后发生的事,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第150章 声音 实话实说,我特别怀念筑瑛称呼自己为“大姐姐”的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她的动作和声音都很妩媚,一颦一笑都勾人。倒不是说现在的筑瑛不勾人,只不过给人的感觉和之前完全相反,是那种娇滴滴的,软乎乎的可爱,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想要欺负她的想法,大大的违背了我以前的期待。 我哄着筑瑛,想让她变回那种样子,然后再和我一起做正事,但是她死活都不干。她说,那种状态是她最讨厌的,会让她感觉恶心。她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再强求,只能接受现实,好好疼爱这美人儿。 不得不说,筑瑛被她的组织洗脑洗的比较严重。晚上我俩说话的时候,她不停的在套我的话,想从我这里打探情报。我自然是不会让她得逞的,该装傻的时候装傻,该打岔的时候打岔,反正就是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唉,我说,你们那个组织,对司琮魄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在她全力进攻的时候,我突然反守为攻,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那个所谓的集长,也就和首都治安局的组长是一个级别吧?手底下都是十几二十几个人,权力也就那么大。以司琮魄的人品和能力,放在任何地方,六年下来,别说是组长,处长都当上了!可他呢,还是个组长,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嗯……也不能这么说。”筑瑛认真的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回答说:“组织总共就那么多人,就算有能力,也升不上去啊。组织不扩张,就不会有新职位。这几年我们被打压的这么厉害,根本发展不起来,哪有机会扩张啊。” “不是……我觉得,你们发展的挺快啊。我刚当兵那阵儿,就是怎么抓也抓不完,到现在还是怎么抓也抓不完。我没仔细算过,只是估摸了个大概,从当兵到现在,光是见过,听过的,被枪毙的革新党,就有不下一千人。这只是我知道的,还有我不知道的呢? 有时候我就感觉,你们像韭菜,割了一茬,又长一茬,没完没了的。这世道本来就够乱的了,你们还出来插一杠子,煽动完这边煽动那边,每次都害死一大堆人。你们管这叫牺牲,唉,我就不明白了啊,你们这牺牲有意义吗?你们改变了什么吗? 咱不多算啊,就从你来元兴的时候开始算,这都六年了,你们改变什么了吗?元兴还是这副鸟样,大先帝国也还是这副鸟样。权贵还是权贵,老百姓还是受穷,各地还是闹土匪,隔壁大明还是虎视眈眈,我们也还是图塔人的附庸。 也许你觉得,你们的组织是干实事儿的,和别的组织不一样。革新之所以不成功,就是因为那些打着革新党幌子胡作非为的人。我承认,那群人都是垃圾,都该死!但我还是要说,你们这些所谓干实事儿的人,实际上啥也没干。 我不是抬杠啊,咱打个比方。一个人,给饭馆打工,这个人干活非常努力啊!又擦桌子又擦地的,一天到晚不闲着。但这家伙没长脑子,还毛手毛脚的,一天打碎人家饭馆二三十个盘子,挣的钱还不够给赔人家盘子钱的,你说,这人算是在干活儿吗? 人有理想是对的,但凡事咱得讲理,讲现实,对不对?在我,一个对你们的革新理想毫无偏见的人的眼中,你们给国家,给老百姓带来的坏处,比好处大得多!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连自己都养活不起,还说要改变国家?这话糊弄谁呢?我现在就诚心诚意的问问你,你也诚心诚意的回答我,你觉得这可能吗?” 我本来没想说这么多,所以根本没想过控制情绪。当心里话说出来的时候,我的语气就变得非常激动。到了最后,几乎是在用质问的语气说话。 话刚说完,我就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了,就像筑瑛道歉。筑瑛沉默了大约半分钟,没有动,也没有出声。我试着把手往下伸,摸了摸她的翘臀,她也没有反抗。 “我……我要睡了……” 她这样说的同时,将我抱得更紧了一些。我觉得她应该没有生气,就放下心来。结果我刚闭上眼睛,就在胸前感觉到了筑瑛的吻。 她从胸脯一路吻上来,饥渴的索求。那一次,她叫了,而且叫的很大声。那叫声听起来很痛苦,像是在呐喊,又像是在悲鸣,听得人心都碎了。等完事的时候,用手指拂过她的脸颊,发现她的脸颊早已被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的液体浸湿。 第二天早上,我们起的很晚。其实我们很早就醒了,只不过筑瑛一直抱着我,不说话,也不动弹,只是这样紧紧的抱着我,把脸埋在我的胸膛里。我没有打破这份安静,因为我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 作为一个在元兴生活了六年的年轻女人,筑瑛对元兴的了解可能不多,但她肯定清楚,我说的那些都是实话。有些她可能早就注意到了,只不过不想承认,所以装作没看见。因为除了那所谓的理想,还有那些所谓的同志,她已经一无所有。如果她的信仰垮塌了,那她就只能去死了。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她有了我,我肯疼她,爱她,养她。我不喜欢说大话,你要是让我去给筑瑛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对不起,我做不到;你要是让我每时每刻都陪在她身边,对不起,我也做不到;可你要是让我给筑瑛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而且让她平平安安的,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那么我可以拿性命保证,我能做到。 我不太会说情话,于是我就把上面那段话直白的和筑瑛说了。在这之后,筑瑛哭了,而且哭了很久。等哭过之后,她眼中的阴霾便全部散去。在这之后发生的事,还是那句话,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一次筑瑛没有像上次那样叫,但发出的声音比以前那几次大了很多,不再是那种拼命隐忍,不敢发出声音,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声的感觉了。那是一种很自然的呻吟,听起来非常悦耳,甚至有点让我上瘾。 起床之后的筑瑛,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乖巧,文静。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与由影有几分相似。穿衣和洗漱的时候,我俩都没怎么说话——顺带一提,这次我俩还是在用一套牙具刷牙。 也许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又也许是刚才消耗了太多体力,筑瑛看起来有些没精神。我舍不得让她去做饭,就带她出去吃。她没有反对,只不过在出门之前,她很认真的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你不嫌弃我比你大吗?” “瞅你这问题问的。”我嗤笑一声,“你以后不要再问我这样的问题。你只需要记住,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一辈子都是,这就足够了,知道吗?” 筑瑛小脸一红,埋下头,脑袋又向下低了低,算是点头。在这之后,我便毫不客气的将她揽进怀里,带着她出了门。 第151章 吃饭? 吃吃喝喝,逛逛街,选选房,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我估摸了一下日期。司琮魄去近卫军团报到的截止日期是2月2日,也就是明天。也就是说,在这之前,近卫军团各部队的番号都是不变的,否则国防部的调令就会变成笑话。 2月2日之前,近卫军团各部队的番号不变,就说明在那之前,近卫军团还不会被“解散”。近卫军团不“解散”,第七军团的整编就不会开始。 也就是说在3号之前,第七军团的整编命令是不会下来的。不过即使命令下来,我也不会立刻就忙起来。我的任务是组建新部队,组建新部队是要招兵的。大过年的出去招兵,能招到人才是怪事,所以这段时间我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的。 过年这段时间,元兴城是很乱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出门采购,或是带着礼物去串门,会有不少没钱过年的外地人在这种时候铤而走险。革新党、东归党之类的乱党,也会趁着这段时间闹事。 在逛街和看房子的路上,我和筑瑛不止一次在街上看到因为偷东西或是抢东西被人抓住,按在地上打。因为全城都很乱,所以在这种时候,就算是把人打死也不会有人管。我们还见到几次第七军团的部队出勤,有一次还开了枪,打死了两个人。 如今首都治安局已经废了,元兴城的治安只能靠第七军团来维持。所以我估计第七军团的老部队不会被立刻拆分,也许番号会被撤去,但部队建制还是要保留一段时间的。至少在过年这段时间,是要保留原建制的,这样部队才有维持治安的能力。 我们回家的时候,又碰见第七军团执行任务。第七军团这边有一个排左右的人,正在处理现场。带队的苦力军官认识我,远远的和我打了声招呼,我也不好意思无视他,只能带着筑瑛过去和他聊了几句。 我看了看现场,见饭馆外停着一辆轿车,路边还横着将近二十具尸体,就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苦笑着回答说,本来劫匪是十几个人,他们上来劫车,想要绑人,被护卫开枪打死打伤了几个人,那几个护卫也被砍死了。 本来他们已经成功了,结果这支部队刚好在附近执行完任务,准备返回驻地。他们一听见枪响,立刻赶了过来,将匪徒全部击毙。 拿着刀,对上拿枪的护卫,还能把人都砍死,这真是不要命啊! 一想到如今元兴城里到处都是这种人,我就心里一抖,恐怕自家人和兄弟朋友遭难。 大堂哥说的对啊,枪家人真得住在一起,把宅子修结实点儿,再弄点家伙防身。如果男丁能人手一支枪,那是最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打起了现场这些枪的主意。第七军团的枪肯定是不能再买了,人家过年的时候要执行任务,是不可能把枪卖给我的。不过,那些死掉的护卫的枪,还是可以想办法弄到手的。 我把那军官拽到一边,对他说,我有个朋友,是有钱人,想弄些枪防身,但是一直买不到。那军官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说,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们缴获了不少枪,光今天就缴获了三支步枪,十五把手枪——当然了,所谓的缴获,其实就是把现场遗留下来的枪据为己有。 就比如这次,这几个被砍死的护卫,他们的枪就会被第七军团昧下。如果他们家的人来要,带队的军官就说没看到,也许是被现场的老百姓捡走了,然后拒不归还。其实不光是枪,死者的随身物品也会被“缴获”。 这是上头默许给第七军团的好处。若不是这样,第七军团的部队怎么可能这么积极的维持治安,甚至主动去找亡命之徒的麻烦? 除去缴获以外,那些被劫匪光顾的店,或是被抢劫、绑架的人,还要给第七军团“谢礼”。这谢礼是必须给的,如果不给,第七军团就会堵着门要。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下面的兵才能见到现钱。一般来说,等到正月十五,也就是年正式过完,就算是普通的小兵,也能捞到三十到五十块不等的现金,油水还是很大的。 正月十五之后,第七军团就开始放假了。一般来说,假期都是半个月,家近的就可以回家了,家远的也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快活快活。假期一般是以团为单位,一次性放半个团,也就是三个连,这半个团放假回来,再放那半个团。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第七军团的在编部队只有二分之一。就算是在编的部队,也是不执行任务的。 在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案件,都由首都治安局或警察总署来负责。如果需要军队支援,那就只能找其他军团。要其他军团出兵,是必须要花钱的,而且价钱很贵。如果在行动中,部队出现伤亡,首都治安局或警察总署还得支付巨额的抚恤金。 像是“缴获”、“谢礼”之类的事情,我都是亲自操作过的,很清楚其中的门道。缴获来的东西,还有人家送的,或是强行要来的谢礼,都是由团里统一收购的。一般来说,枪械不论长短,都是50块一支。 我给他的报价是100块一支,是团部收购价的二倍。团部收装备,子弹是不算钱的,我子弹也给他钱,1毛钱一发。他听了我的报价,二话没说,立刻问我要多少。 我问他能弄到多少,他说如果我能给他时间,让他去联系其他人,至少能弄到一百支。不过他们不能卖太多,毕竟上头那边必须有所交代,而且数量不能太少。他给我提出一套方案,说,如果我愿意等,他们可以偷偷扣下一部分枪和子弹,等过了正月十五再卖给我。 我接受了他提出的方案,与他定下联系方式,然后就带着筑瑛回家了。 “这段时间搬家,会不会惹上麻烦?要不然,咱们还是等过了年再搬吧。” 回家之后,筑瑛这样说道。 “那也行。最近没事不要出门,我不在的时候把门窗都锁好。一会儿我把房租钱给你,羽江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给她送去。” 我说这话的时候,筑瑛过来给我脱外套。我想逗逗她,不让她脱,同时说道。 “我今晚不住这儿。” “诶?” 筑瑛惊讶的睁大眼睛,满脸的意外。我见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这才知道我在逗她,羞愤的捶了我一拳。 “今天不许上床!” “哎哟,真放的开。那行,今天咱换个地方,沙发行不行?” “讨厌啊你!” 她又捶了我一拳,我顺势将她抱住,然后拦腰抱起。 “既然不想在沙发弄,那咱还是回床上弄吧!哈哈!” “弄……弄什么弄啊……天还没黑呢……晚饭还没吃呢……你急什么啊……你、你听没听我说话啊你……先吃饭……吃完饭再……” “嘿嘿!吃饭?今晚你就是我的饭!” 第152章 谁说好人不会耍心眼儿 第七军团整编,以及组建步兵团的事,暂且还用不到我——我本是这样想的。 买枪的生意要等到正月十五以后才能交割,和刘青谈的那笔生意,全部由毕锦负责,没我什么事。不过我也不是无事可做,我得把枪家人召集起来开会,在年前把驻脚儿之类的事情定下来。还有就是,我得去洪家一趟,去看看洪果力的情况,顺便接受一下洪家的感谢。 2月2日清晨,纵使有千般的舍不得,我也得从筑瑛身边离开。为了以防万一,我先回了一趟军营,看林忠升有没有来找过我。 这不回来不要紧,一回来就被林忠升给逮住了。还没等说话,他就一脸疲惫的抓住我的胳膊,拽着我就往军营外面走。 “呃,那个……林中尉,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工作。” “呃,工作?那个——那个什么不是还没开始呢吗?” 我本来是想说“整编还没开始”,但一想到我俩现在是在外面,这话肯定会被人听到,所以就改口了。我觉得林忠升应该听得懂,事实上他确实听懂了。 “那件事是没开始,但是您的工作已经开始了。” 林忠升站住脚步,转过身来,一脸无奈的看着我。 “您不是已经接到国防部下发的文件了吗?” “呃,文件?你说哪个?” “还能是哪个,当然是‘许可’了。” 呃,许可的话……应该就是那份允许我组建步兵团的许可咯? “不是……现在就要开始吗?”我一脸惊愕的问道。 “当然了。”林忠升苦笑着回答说。 “可……可是……现在不是快过年了吗?你说现在开始工作,我去哪儿弄人啊?” “弄人是弄不了的,您现在也不能去弄。”林忠升苦笑着说,“您手里那个只是‘许可’,想要正式开始工作,必须要拿着许可,去办各种各样的手续。等手续办齐了,才能正式开始工作。” “呃……手续办齐,大概要多久啊?” “校长已经打过招呼,各部门都会给您开绿灯,大概五六天就能办完了。” “五六天?!”我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那不都过年了吗!” “过年也不是全放假,每个部门都有值班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啦! 他们不放假,我想放假啊!我想休息啊! 妈蛋的!怪不得之前林忠升说要我做好准备,敢情真的要去忙啊! 不行不行不行!我可不能把时间都扔在这上面! 想到这里,我灵机一动,嘴角一咧,用手捂住肚子,露出痛苦的表情。 “您怎么了?” 不出我所料,林忠升立刻关心的发问了。 “没事!一点事也没有——嘶……” 话说到一半,我就装出一副很疼的样子。林忠升果然担心了,他问我说,你这几天是不是喝酒,或是剧烈运动了?我想了想,点了点头——我可没说谎,这几天我真的喝酒了,而且剧烈运动了。 然后林忠升便皱起眉头。他犹豫了一小会儿,便拦了一辆人力车,让车夫拉我去医院。他看起来不想和我一起去,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要去替我办手续。 “呃,没有许可也能办手续吗?” “许可已经拿到了。”林忠升无奈的撇了一下嘴,“是您的女佣拿给我的。前天和昨天我都来找过您,找了好些地方,都没找到您,您的部下和朋友也不知道您去哪儿了。我怕耽误事,所以只能到您这儿来取许可,替您去办手续。” 呃,女佣?不会是一点红扮的吧? 我暗暗咧嘴,顺便幻想了一下一点红打扮成女佣的样子。虽然想象不出来,但我觉得那一定会非常可爱。 “呃……那个……我不在也能办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林忠升无奈的说,“但最好还是您亲自去办。因为您是总负责人,如果文件方面出了差错,或是今后出了什么问题,都是您来担责任。” 呃,我来担责任? 这就有点麻烦了……不过,以林忠升的为人,他肯定不会坑我——准确说,身为爱国军人的他,是不可能坑这个新组建的步兵团的。把这件事交给他来办,我是一万个放心。 “那……那林中尉,就麻烦您先帮我去办吧。” “就目前来说,也只能这样了。”林忠升露出无奈的笑容,“枪大尉,校长给您安排这个任务,除了考验您之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历练您。这些工作我可以替您做,但这些经验您就得不到了。如果您有这份心,最好是现在就让您的伤好起来,跟着我跑几趟,积累一些经验,不要枉费校长的一片苦心。” 伤这种事,哪有说好就好的?林忠升这么说,就等同于在告诉我,你的小伎俩已经暴露了。这也难怪,回来的时候还健步如飞,一说要工作,立刻就疼上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耍心眼儿,想要偷懒。这次是我行事轻率,没动脑子,让自己丢人现眼了。 “那……那我现在就跟您去?” “那是最好不过的。”林忠升露出欣慰的笑容,“您不要嫌我啰嗦,为了您的健康着想,在伤愈之前,您还是不要再喝酒,做剧烈运动了。” “呃,这个……我尽力,尽力……” 我一脸尴尬的从人力车上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几毛钱的零钱,扔到车座上。在车夫的感谢声中,我跟着林忠升走进军营,上了他早已准备好的车。 好嘛!谁说好人不会耍心眼儿!我这不就被一个好人给套路了吗! 值得庆幸的是,林忠升所谓的跑五六天,并非是满满的跑上五六天,每天只要跑一个上午就足够了。下午的时间我可以自由支配,办完正事之后,我让林忠升载我回军营。等他离开之后,我才在军营外拦了一辆人力车,去了羽江家。 筑瑛家和羽江家都有电话,今天早上,筑瑛已经和她联络过了。虽说是已经联络过,但钱是不能顺着电话线送过去的,所以我还是得自己跑一趟。 就像我预料中的那样,羽江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没给我什么好脸色。原本她还有机会和司琮魄见上几面,如今司琮魄把她交给了我,她就基本见不到司琮魄了,这女人对我能有好脸色才怪呢。 如果不是说要谈搬家的事,她都不想让我进门。就算是进了门,她也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像上司和下属说话似的,跟我讲起了条件——所谓的讲条件,就是要钱。这钱不是她自己要,而是给她的组织捐款。 这就让我很不爽了。我的女人也是干你们这行的,她都没管我要钱,你凭什么管我要?我欠你们革新党钱啊?! 妈蛋的!不给!! 第153章 不清明 “你这个人思想觉悟怎么这么低啊!”羽江皱着眉说道,“我就不明白了,琮魄怎么会看好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还敢把我们交给你来保护!” 妈蛋的!老子自私自利?老子要是自私自利,你们的脑袋早就开花了! 老子当初真该只保筑瑛,把这小娘们儿扔到毕锦那里,让他好好收拾她!妈蛋的!太他娘的气人了! “羽江小姐,对于你对我的评价,我不做任何辩解。但是你必须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我不是你们的人,和你们也没关系!我会帮你们,不是因为我想加入你们那个什么党,也不是因为我可怜你们,而是因为司琮魄对我有知遇之恩,又帮过我的忙! 我欠司琮魄的,在这件事之后,就已经还清了!我不欠你的,也不欠你们那个组织的!我替你付房租,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不要得寸进尺,给——有些话太难听,我就不说了。总之你给我记住!从今天开始!你要么听我的安排!要么就给我滚蛋!爱哪儿去哪儿去!老子懒得管你!” 羽江没想到我会突然强硬起来,虽然我说话时没发出太大的声音,但我强硬的语气还是吓得她打了个激灵。在这之后,她的强势神态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受惊小兔子那般,战战兢兢的神情。 我记得筑瑛说过,她俩的性格差不多,都很内向,而且容易害羞。容易害羞的人,往往胆子比较小,很容易受到惊吓,变得慌乱起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羽江的冰冷与强势,也是一种伪装,一种用来保护自己的伪装。因为是伪装,所以一捅就破。我这还没真发火呢,她就被吓得原形毕露了。若是我真发了火,还不得把尿给她吓出来? “你猜的没错。” 回到筑瑛家之后,我把自己的猜测讲给筑瑛听。在这之后,她便苦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不过,羽江和我不同,她是以前就这样。她小时候因为性格内向,经常受欺负,后来她发现那些表现的很强势的人就不会受欺负,就开始装强势,表情冷酷,还说硬话吓唬人。久而久之,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刚认识她的时候,我还挺怕她的。后来我看见她在小巷子里喂流浪猫,觉得她心肠应该不坏,就试着和她搭话。等接触久了,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 听了羽江的过去,我心中的火气便消掉了一大半。但我还是觉得很不爽,便对筑瑛抱怨说。 “那她也不能说我自私自利啊!” “她说的都是气话,不是认真的。”筑瑛连忙解释说,“琮魄第一次正式介绍你的时候——我是说在那之后,羽江就和我说,你真了不起,经历了枪战,见到了死人,周围还有拿枪的兵,你还敢去救人。她觉得你很厉害,很无私,很有思想觉悟,真的。 我觉得……我觉得她是因为对你的期待太高了,结果你没满足她的期待,所以她才会非常生气……嗯……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恨铁不成钢?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她没有恶意的,真的。她是把你当自己人,所以才提出那种要求……” “那她也不能一上来就管我要钱啊!” “要钱……她也不是为自己要的。其实也不是为组织要的,而是为琮魄要的……对了,我还没告诉你,羽江她——嗯……这个……” 筑瑛露出困扰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好像不该把好友的心事讲给我家男人听。 “我知道,羽江喜欢司琮魄。” “诶?” 筑瑛刚刚发出惊讶的声音,就被我一把揽在怀里,抱了起来。 “所以说,司琮魄最近需要钱?” “是组织需要钱。”筑瑛抱紧我,将脸贴在我的胸膛上,然后继续说道:“临近年关,组织要搞活动,需要花很多钱。最近琮魄一直在为这件事发愁,而且我们都知道,琮魄把所有的薪水都上交给了组织,自己一分钱都不留。 组织给他多少钱,他就用多少钱。这些年来,他可能都没往家里寄过钱。我们也不清楚琮魄家的情况,我听说他家是普通家庭,而且还结了婚……说起来,这些年他好像也没回过家,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儿。” “你们没问过他吗?” “问过,但他不说。” “估计是不想欠你们人情吧。”我撇了一下嘴,“所以说,你们就不奇怪吗?这么有思想觉悟,又这么有能力的人,始终就在组长这个位置上坐着。” “我不是说过——” “我知道你们职位有限。”我打断了筑瑛的话,抚了抚她的头发,然后说道:“有限归有限,又不是没有。有能力的人就该往上提拔,我就不信,司琮魄上面的人都比他强!要真是这样,你们不至于混成现在这副——样子。” 我本来想说“德性”的,但这毕竟是我女人所在的组织,不能说的太狠,所以就改口了。 “确实……” 筑瑛用脸蛋蹭了蹭我的胸膛,然后抬起头来看向我。 “那你说,琮魄为什么得不到提拔啊?” “我又不是你们的人,我哪儿知道啊。”我苦笑道,“不过,我倒是可以猜猜。我一个朋友和我说过一段话,就是说,政治清明的时候,有能力的人坐在高位上,没有能力的人坐在低位上,这是秩序。那咱们反过来想,现在有能力的人没坐在高位上,反倒是坐在低位上,你说这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政治不清——” 话还没说完,筑瑛就捂住了嘴巴,一脸惊愕。 “这可不是我说的哦。”我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筑瑛的额头:“人都是有欲望的。就算是司琮魄那种人,也是有欲望的。只不过这家伙心系天下,他的欲望就是让天下人过上好日子,所以看起来才清高。但他这种人,毕竟是少数,准确说是极少数。我长这么大,就见过他这么一个,到现在都觉得稀奇。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上面那些人,都是比司琮魄还高风亮节,还有能力的人,你们这个组织绝对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咱们再换一种思路,你想啊,假如司琮魄不把他的钱交上去,就用他的钱,用他的能力去养他的组,发展他的组,他会把这个组发展成什么样?唉,我对司琮魄的能力没有多大了解,但我确信,如果给他六年的时间,让他去发展这个组,六年之后,他至少能拉起五六百人的队伍。 可是现在呢?他被圈在这么一个组里,钱都交上去了,人还得听上面的话,上面让干啥就得干啥,然后六年下来,一个组还是一个组,还是那么几个人,穷的叮当响。这事儿要是放在社会上,不说别的,就说放在军队里,你会有什么感觉?” 第154章 搬家之事 “我们……我们不是在说羽江的事吗……” 也许是因为不想正面现实,筑瑛用软弱的声音转移了话题。 “你今天把她吓着了……你回来之前,她打电话给我,哭的说不出话来,可委屈了呢……” “她委屈?她能有我委屈?”我翻了个白眼儿,“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我不和她一般见识。” “我知道你没真生气……不过羽江毕竟是个女孩子,你就哄哄她呗?” “哄她?怎么哄?给你们那个组织捐款啊?”我又翻了个白眼儿,“我跟你说啊,一码归一码,捐钱是绝对不行的。” “我不是让你捐钱,我是说,你给她打个电话,和她解释一下,这样她心里会舒服一点。” 电话这东西,我用过几次,感觉挺神奇的。明明见不着人,却能听到声音,只不过从听筒里听到的声音,和真人的声音不太一样,感觉怪怪的,我不太喜欢。 “那玩意我不会用。” “我帮你打,然后你和她说,行不行?” “嗯……行行行,听你的。” 在这之后,筑瑛就给羽江打了个电话。她先安慰了羽江几句,然后才把听筒和话筒交给我。筑瑛家的电话,听筒和话筒是分开的,得两只手拿,一手拿一个。 从听筒里传出的羽江的声音,给人一种雨后青草地的感觉。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是草叶上还挂着水珠,土地也是湿着的。包裹在外面的,是故作强势的脆弱外壳。我没有捅破这层外壳,顺着筑瑛的意思说了几句软话,顺便帮司琮魄报了几句不平。 我本以为这话她会爱听,不想这次她又火了,说我思想觉悟低,根本不理解司琮魄之类的。若不是筑瑛在旁边看着,我绝对不惯着她,上去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吼。可惜,我家筑瑛就在身边,我不好当着她的面损她朋友,所以只能忍下。 “……行了行了,看在筑瑛姐的面子上,我不和你吵。这样吧,咱们先把搬家的事定下。房子的话,我和筑瑛姐已经给你选好了,也是在街里。如果你决定要搬,等我有空,就带你去看看房子,怎么样?” “搬家……搬家是必须要搬吗?”一聊起正事,羽江的声音就变得平稳起来:“我这边东西挺多的,能不搬还是不搬的好。” “大姐,你之前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我苦笑道,“你家琮魄当着他对头的面,说我翘了他的女人,那小子肯定会找个喇叭,把这件事宣传出去,搞得人尽皆知,让你家琮魄丢面子。你已经跟了别的男人,却住在老地方,那肯定说不过去啊!” “什么叫我家琮魄啊!什么叫我跟了别的男人!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听筒那头的羽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声音都是炸着毛的。 “哎呀,我就是那么一说,你激动什么?”我不耐烦的皱起眉头,“现在咱们说的是搬家的事,你给句痛快话,到底搬不搬!” 就像筑瑛说过的那样,漂亮女人,尤其是单身的漂亮女人,在元兴很容易惹麻烦。本地人有亲戚朋友帮衬,可能还要强一些,如果是举目无亲的外地人的话,那就很不好混了。万一被哪个权贵家的公子哥看上,难免被调查、骚扰一番。 干她们这行的都见不得光,最怕被调查、骚扰。若非如此,司琮魄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去掩护她们。 这种方式也就司琮魄能用,因为他有文祥武这个老师罩着,没人敢惹。他的女人,哪怕是包养的情妇,也没人敢动。至于查,只要司琮魄没表现出问题,谁会去查他的情妇? 司琮魄想把筑瑛和羽江托付给我,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我估计他把我举荐给文祥武,就有这方面的原因。只要我成了文祥武的学生,还得到了他的偏爱,那我的地位就和司琮魄差不多了,也是没人敢惹。我的女人,哪怕是我包养的情妇,也没人敢动。 当然了,他的根本目的肯定是卖我一个大人情,然后趁机把我拉进革新党,帮助他做这样或那样的事。不过因为叛徒的出现,他不得不提前把人情用掉,让我在不加入革新党的情况下去做筑瑛和羽江的掩护者。 最终羽江同意了搬家。因为过年这段时间比较乱,所以搬家的事被定在了年后。我约她明天中午出来看房子,她问筑瑛去不去,我说筑瑛也去,她才同意和我一起去看房子。 通话结束之后,我见筑瑛正看着我出神。我把听筒和话筒挂回原位,拉起她的手,轻轻揉搓起来。 “想什么呢?” 筑瑛抬起头来,一脸担心的回答说:“你刚才说,这件事会被传出去……你之前不是说,你要和毕家的小姐订婚了吗?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你……” “不会。” 我站起身来,走到筑瑛身边,轻轻坐下。 “锦哥儿他有分寸,这件事他只会和那些专门玩女人的公子哥说,不会和家人说。能知道这件事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霜儿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学习,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信息。毕家人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她。” “霜儿……”筑瑛的眼中闪过惊异的光芒,然后眼光就暗淡下来:“是这样啊……” 我清楚的感觉到筑瑛的失落。虽说我俩现在是如胶似漆,但是这关系名不正言不顺的,而且见不得光。即使她是我拥有的第一个女人,就目前来说,她也只能做我的情人。 也许这就是命吧——筑瑛的目光,仿佛在这样说。我心中一痛,用手臂环住她的腰肢,她配合的靠过来,将头枕在我的肩膀上。 “……今晚会留下吗?” “嗯。” 我转过头来,吻了吻筑瑛的额头。 “明天也在这儿住吗?” “明天恐怕不行。”我苦笑了一下,“明天我得召集家里人开会。等看完房子,我就得回去开会了,晚上得住在家里。” “那后天呢?” “后天的事还没有定。” 筑瑛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我说。 “那……那后天咱们搬家吧。” 昨天还说过年这段时间乱,不方便搬家,今天又想快点搬家。我知道,她是想和我呆在一起,想让我多陪陪她。 “如果后天没有重要的事,咱们就搬家。” “嗯!” 在得到想要的回答之后,筑瑛眼中就绽放出充满活力的光芒。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我去给你做好吃的去!” 在这之后,她便一脸笑容的去了厨房。 第155章 做梦一般的好事儿 2月3日上午,跟着林忠升去跑手续。中午,先回筑瑛家,然后领着筑瑛去找羽江,三个人先去吃午饭,然后一起去看房子。看完房子,就送两个女人回羽江家。 因为筑瑛搬家的日期改了,所以羽江搬家的日期也改了。如果不出意外,都是年前搬。筑瑛先搬,羽江后搬。筑瑛这次去羽江家,就是为了帮她整理文件。 回到家的时候,枪家人已经聚集起来了。早上到军营之后,我找到老农,让他替我回家通知爹,让他召集大家开会。开会的时间定在下午,因为这段时间比较乱,晚上出门比较危险,所以大家都来的很早,吃过午饭就来了。 自打我被绑挨打又中枪,我还没有回过家,也没有见过亲人。过了这么多天,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结痂和伤痕还没消。每天早上我都会照镜子,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的鞭伤结痂已经变成紫黑色,看起来狰狞又吓人。 想当然耳,我的这副模样把家人们吓坏了。在打过招呼之后,我和他们解释说,前阵子我去陪霜儿骑马,我不会骑,但怕丢面子,就硬着头皮上了马。结果马跑起来之后,我不会控制,被飞奔的马带到树林子里,衣服刮破了不说,脸还被枝条划破了相。 “哎呀!快过年了!不说这晦气的!说点儿喜庆的!” 在说完了瞎话之后,我没有给家人们思考的机会。枪家人的脑子都挺好使,眼神儿也够用。这几天我照镜子,发现这鞭伤挺粗的,而且伤口很整齐。树枝却是长短粗细不齐的,不可能造成这么多宽窄和长度都差不多的伤口。如果给他们细想的时间,被他们发现破绽,我就解释不清了。 “看看,我身上有啥变化没?” 我在家人们面前慢慢转身,展示起新发的军常服。大堂哥的反应最快,屁股伤已经好了的他,不等我转完一个圈,就站出来,兴冲冲的说道。 “理子!你升官儿了!” “诶!对!我升官儿了!” 我欠下身,指了指肩膀上的军衔肩章。 “嘿嘿!我现在已经是大尉了!而且我现在已经是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的学员了,还是带职进修!文祥武文先生亲自教导!怎么样,厉害吧?” 元兴陆军军官学校的名声,元兴人都知道。文祥武是什么人,元兴人也都知道。所以就算不知道大尉是什么军衔,理解不了带职进修是什么意思,家人们也知道我发达了。 长辈也好,同辈也好,小辈也好,脸上都乐开了花。夸赞的话如潮水般从四面涌来,我美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在我马上就要飘飘然的时候,爹下了床,笑呵呵的给了我一脚。 “美?美什么美?夸你几句就翘尾巴!快说!今儿个叫大家来是什么事儿!” “嘿嘿,还能是什么事儿,正事儿呗!” “理子!理子他爹!别在底下站着,上来说话!” 得到了二爷爷的指示,我便和爹一起上了炕。在坐稳之后,我便说起了正事。 “是这样的。大家都知道,最近出了不少事儿,挺乱的。不过,这乱也不见得是坏事。我在首都治安局有个朋友,关系还算铁,这次首都治安局垮了,他受到牵连,让人抓起来毙了,救都没得救。 好在是没连累家人,不过他名下的财产都得被没收。在被枪毙之前啊,他想找我,但没找着,就让家里人来我家找我——这事儿爹、娘和奶奶都知道。我知道这件事之后啊,就去见他,这才知道他是想让我帮他照顾家小。 我本来是想直接答应的,可是他这个人啊,热心肠,够义气。他不想让我白替他照顾家小,就把他名下的财产都转给我了。我本来以为,不能有多少钱,结果办手续的时候,给我吓了一大跳。 好家伙,光房产就四处!一处在街里,三处在坊里,而且都是大宅子!哎哟!真是想啥来啥!咱不是正缺宅子呢吗!一下子就来了三座!这下干啥都能干了啊! 现在宅子已经有了,而且足够多。所以我就想啊,咱们是不是年前就选个宅子,先都住进去,然后直接在大宅子里过年,这多好啊!大家说是不是?” 我本以为,这番话会让大家更加高兴,结果话一说完,大家都没了动静。就在我纳闷儿,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爹木然的把脸转向娘,含糊不清的说道。 “理子他娘,你打我一巴掌,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爹这一说话,我才明白,大家没想到我又能报出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以至于听懵了,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娘抬起手,却没舍得打下去,最后把手落下来,掐了掐爹脸蛋上的肉。娘没怎么用力,爹也没感觉疼,然后爹就很淡定的点了两下头,说:“我就说嘛……是在做梦……哪能一下子有这么多大好事儿……” “哎哟,爹啊,您没做梦,都是真的!”我苦笑道,“娘!您掐使劲儿点儿!要不然爹真以为他在做梦呢!” 娘听了我的话之后,立刻加大力道,掐得爹嗷嗷直叫唤。他这一叫唤,把目瞪口呆的家人们都叫醒了,大家相互叫唤了一下眼神,然后默契的找到身边的人,互相掐脸蛋,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哀嚎声。 在确认自己也不是做梦之后,主卧里就传出了几乎能掀开房盖的笑声,也不知道是因为掐脸蛋这件事在笑,还是因为家族有望崛起在笑。大家笑的时候,我只能尴尬的赔笑。我之所以觉得尴尬,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还有事儿没说呢。 连听了两件好事就要互相掐脸了,这要是把第三件事说出来,他们不得互相扇耳光? 哈……应该不可能吧? 想到这里,我弱弱的举起手,对众人说道。 “那个……其实,我还有件事要说。前阵子,我不是和我朋友一起做生意,挣了一笔钱吗?在那之后,我就一直跟他跑生意,做了两单大的。第一单挣了不少钱,第二单则是用这笔钱买现成的产业。等这单生意谈妥,我名下可能会有酒店、商店之类的买卖。我的想法是,到时候给大家一些股份,帮我管生意……” 不等我把话说完,周围就响起了“噼噼啪啪”的耳光声。 为了家人的身体健康,我没敢把最近我还要升一次官儿,以及文祥武让我组建步兵团的事,以及给家里人买枪的事讲给他们听。我觉得如果我说了,他们八成会用脑袋去撞东西。万一撞出个好歹来,我的罪过就大了。 第156章 轻描淡写 真是天兴枪家——就算二爷爷不这么说,大家也知道,枪家这次必然是崛起了。 野鸡变凤凰,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骂人,但理就是这么个理。大家都很激动,二爷爷,二奶奶,和奶奶直接就哭了,然后是大伯、爹、二叔、三叔、大姑他们这些长辈,再然后是同辈人,最后不谙世事的小辈们也跟着哭了。 一大家子的人都哭了,这个结果,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我们开会的时候,老农和雀儿在屋外。他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只知道里面先是哈哈大笑,然后没过一会儿就是哇哇大哭,感觉奇怪,就打开个门缝儿查看情况。我发现了他们两个的小动作,就朝老农勾了勾手指,让他和雀儿进屋。 一开始老农不进来,还把门关上了。无奈之下,我只能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下床,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将门外的两人拽进了屋子。 “对了,我还要说一件事。” 在把两人拽进来之后,我对刚刚舒缓下来情绪的大家说。 “这栋房子是舅姥爷留给我娘的,娘,老农是什么人,和我是什么关系,您都明白。以后咱家肯定是不能住这儿了,我想代您做个主,把房子让给老农,您看行不行?” “不行!” 不等娘说话,老农就红着脸站到我面前,对大家说道。 “这房子我不能要!枪爷刚帮我走路子升了官儿!明天任命就下来了!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我要是再要房子,我成什么人了我!” 大家感叹似的“哦”了一声,然后认同的点了点头。娘也点头了,不过随即她便露出笑容,对老农说道。 “胜子啊,我知道你良心重。这样吧,这房子我不送给你,按市价租给你。租满10年,这房子就给你了,怎么样?” “那也不行!”老农摇了摇头,“婶子,我虽然没租过房,但行情我是知道的,哪有租满10年就过户的?我老家那边也好,京城也好,都是租满30年才过户。亲兄弟明算账!该多少年就多少年!要不然我就不租!” “行,那就这么定了。”娘笑眯眯的看向雀儿,“有了房子,就能成家了。” 雀儿被说的小脸一红,害羞的低下头。家人们见状,哈哈大笑,老农先是一愣,然后便将雀儿往自己身上一搂,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搬家的日期定在明天。虽然毕锦谈的那单生意还没定下,但宅子已经有了,而且足够多。居住也好,开买卖也好,都有地方做。 在定下这件事之后,爹便做东,请一家子人去饭店吃饭。因为时候还早,大家都不饿,所以主要是喝酒,聊天。 老农说,等过完了年,他就回家成亲,然后把爹娘接过来,让他们在这边开个包子铺。包子铺用不着多大店面,普通的房子就能开,直接在家改成铺面就行,他老家那边的店就是这么开的。 “那你老家那边怎么办?把房子卖掉吗?” “老家那边就给我大哥了。”老农哈哈一笑,“就当是提前分家了!” 我对老农的家庭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家是卖包子的,而且爹娘都健在。至于其他方面的事,就一概不知了。 “老农,你家是哥儿几个啊?” “四个。”老农伸出五根手指,又收回一根:“本来是五个,大哥后面没了一个,是大姐。活下来的四个全是小子。” “那你排老几?” “老二。”老农又收回两个指头,“下面两个弟弟都小。老三今年应该14岁了,老四比他小4岁,今年10岁。”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是十四岁当的兵?” “嗯。本来年纪不够,但实在是找不到人,又不能强抓。征兵的看我长得大,就把我收下了。” “四年兵就当了军士,已经很厉害了。” “嗨!枪爷,你可别寒碜我!” “不是寒碜,我说真的。” 一般从列兵升到军士,要十年左右的时间——我是说在不打仗,不立功的情况下。就算是以最低年龄十六岁入伍,一般来说也得二十六左右才能当上军士。 老农是十八岁当上的军士,虽说比我晚了一年多,但是他和我不同——我是说,我们进军队的方式不同,升职的过程也不同。我是被司琮魄通过关系破格提拔的,他却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被一点一点提拔上来的。 当年我一进军队就是上士,他却是努力了三年才升到了上士。后来他自己也说了,他当初找我麻烦,就是因为心里不平衡。如今又说到这件事,他还是这样说。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又说了一个原因。 “枪爷,一开始我以为,副连长拉你进部队,是顶邵哥的位置的。邵哥就是你进部队之前,在赌场被打死的,他就是上士。自打进了部队,我就是被邵哥带着,他一死,我心里难受。后来有人多了句嘴,说副连长让你顶替他的位置,我这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啊,对了,那时候副连长还是排长呢,现在人家都调去近卫军团了。哎呀……才两年多的功夫,啥都变了。现在想想啊,我当初真是傻,干嘛和你过不去呢?不过再一想,我也是好运。要是当初没被你打一顿,被你给打服了,我哪能有今天呢?哈哈!” 说起那位上士的死,老农的语气很是轻描淡写。我知道,这不是他薄情,而是现实使然。在这元兴城,每天死个十几二十人太正常了——我说的不是自然死亡,是遭遇意外,或是刀枪杀死的,这个数字我还说少了。 虽说没杀过人——我是说,没有亲手杀过人,但亲眼见过的次数已经很多了,早就习惯了。其实我进军队之后,除了老农以外,还有一个人和我关系很好。去年过年的时候,他在与持枪的悍匪交火时被流弹打死了。 现在要是让我提起他,我也会像老农那样说的轻描淡写。因为除了这种轻描淡写的说法以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事。他死的就这么简单,转眼之间,人就倒下了,再也动不了了,死了个彻底。 要是让我说仔细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知道那家伙胆子不小,但是很滑头,每次交火时都躲在最后面,在有掩体的地方开火。结果那场枪战我们总共就死了一个人,死的就是他,而且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所以只能说他是被流弹打死的。 我做过一个统计。从我加入第七军团开始,到现在,4连一共阵亡了13个人,其中包括一个二等军士。补充进来14个人,是分三次补充的。第一次是4个人,第二次是6个人,第三次还是4个人。 两年死了13个人,平均下来,一年6个半。4连总共就60几个人,一年就要死十分之一的人。所以说,在现今这世道,当兵是件风险很高的事。尤其是在元兴,在这里当兵,等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危险着呢。 第157章 以后我养你们 正是因为当兵的风险高,第七军团的兵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一年十分之一的阵亡率,说不定哪天就轮到自己。死这种事,想回避是回避不了的。既然回避不了,那就只能及时行乐。能捞多少好处就捞多少好处,捞到好处就去享受,或是给家人寄回去。这样就算是死了,也不算是枉活一遭。 就算是即将成为军官,老农依旧是这种想法。他说他想早点生孩子,一旁的雀儿没听出他的话外音,但我听出来了。他这是怕自己今后有个三长两短,突然没了,无法留下后代,愧对祖先和父母。 所以雀儿被羞了个面红耳赤,我却是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回应。老农见我不说话,就哈哈一笑,说他是开玩笑的,让我别当真。 “对了,枪爷,咱是不是应该把由家的人也叫来?” 为了缓解沉重的气氛,老农转移了话题。 爹包下一个大间,大间里有三张圆桌,三张桌子上都摆了菜。长辈们坐一桌,同辈人坐一桌,带孩子的女人坐一桌。前两桌都摆了酒,第三桌只摆了羊奶、酸奶、果汁、汽水之类的饮料。饭桌很大,枪家人不够多,座位还空着几个。 “那姐仨都是你的人,你的人就是咱家人,让她们也来热闹热闹呗!” “哈……也是。”我点了点头,“那你们先喝着,我去接她们。” “嘿嘿!枪爷,别着急!这席长着呢!晚点儿回来也成!” “去你的!你当我和你似的?” “哈哈!枪爷,要是放在过去,你寒碜我我就认了。可是现在,嘿嘿,枪爷,我算是知道了,你就是个假正经!” “假正经?我怎么假正经了?” “你当我不知道啊?嘿嘿!你和副连长之间那点儿事儿,已经在部队传遍啦!” 那天司琮魄在大楼里演戏的时候,大楼里应该是有人的。比如门口就有两个站岗的兵,还有几个勤务兵在警卫室里打牌。他咆哮的那么大声,楼外的人都能听见,楼里的人必然能听个真切。 军营里没什么娱乐活动,闲着的时候,大家就是你损我,我损你,互相损着玩,要么就是聊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和司琮魄在团里都是比较有名的人物,我俩之间发生矛盾的事,很快就会在团里传开,搞不好现在已经传到316团去了。 这也是司琮魄想要的效果之一。就算毕锦不去宣传搞事,只要团里人当真了,我照样是骑虎难下,解释不清,最后只能帮他这个忙。 “呃,这个……这件事比较复杂,不是你想的那样——” “哎呀!枪爷,我又没说要寒碜你。那俩女人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和谁睡不是睡啊?再说了,那俩女人也不是啥好东西,副连长被坑的不轻,前途都让她们给毁了!哎呀,副连长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太恋女人!恋的都着魔了!我感觉他这辈子就得毁在女人手里!” 在猜到真相之前,我也是用这种眼光去看待司琮魄、筑瑛和羽江的。不光是我和老农,所有不清楚事情真相的人,都是这么看待他们的。 “唉,行了,别说这个了。你先陪大家喝,喝开心点儿,我去接人了。” “嘿嘿,行!”老农咧嘴一笑,“枪爷,说真的,不用急着回来!” “去你的!” 我一起身,大家的目光就聚集过来。二爷爷问我要干什么去,我说去接由家的人。老农在一旁起哄说,得晚点儿回来,大间里就爆发了哄笑。 爹有点喝多了,脸蛋红扑扑的,像是涂了腮红似的。他一听我要去接由家的人,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大手一挥。 “我批准了!不用回来!” 话音刚落,大家便爆笑起来。我受不住他们的调笑,只能逃一般的离开吃饭的大间。 如今已经是年前。一般来说,年前十五天,小学就放假了。年前五天,中学就放假了。至于大学,我没上过,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放假。 所以说,今天由家的老三和老四肯定在家。我先去了趟由家,把由美和三个孩子叫上,然后带着他们去由影工作的地方找由影和小春。 逢年过节,正是商店、食杂店之类的买卖最忙的时候。我们到商店的时候,看见收银台前面排了好长的一队人。我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在仓库那边找到了往外面搬货的小春。 “诶?理哥?呀!!” 小春见到我之后先是一喜,然后就被我脸上的鞭伤吓了一大跳,手里捧着的纸壳箱子差点没让她扔出去。 “理哥,你这是怎么了?” 好在她很快就定下神来,一脸关切的凑到我面前。 “啊,没事儿,骑马的时候让树枝子刮的。”我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最近过的挺好的?” “嗯,还行。”小春担心的看着我脸上的伤痕,“疼吗?” “不疼。” “真不疼吗?看着那么吓人……” “真不疼。”我自己戳了戳脸上的结痂,“刚受伤的时候一碰就疼,现在已经好了。” “不疼就好……”小春松了一口气,“我听人说,等疤开始痒痒了,痂就掉了。”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唉!怎么说上这个了?你快把东西放下,我是来接你和你由影姐的。” “嗯?接我?还有由影姐?” 小春疑惑的歪了一下头,然后脸蛋“噗”的一下就红了。 “那……那个……理哥……今天店里挺忙的……虽然我和由影姐都方便……但是店里不方便……最好是等到晚上……” “嗨!你想什么呢?”我尴尬的搔了搔头发,“我是来接你们去吃饭的!” “吃饭?”小春又歪了一下头,“我们已经吃过饭了啊。” “吃过饭也不要紧,这次是去吃席。”我抬手摸了摸小春的小脑袋,“主要是让你们见见我家人,然后和你们说点事儿。” “可是店里现在……” “店里的事你们不用管,以后也不用管了。”我微微一笑,“以后你们就不用在这儿干活了。” “诶?不在这儿干活?”小春一脸茫然的看着我说,“那我们吃什么呀?” “吃什么……”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中气十足的宣告说:“以后我养你们!” 第158章 邵小春 第159章 出大事了 第160章 费水的鬼 之前我就说过,霜儿平日里本来就不常出门,一般都是在闺房里学习,学累了就去院子里打打枪,散散步什么的。再加上过年这段时间城里比较乱,按理说毕家应该不会让她随便出门才是。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确信,霜儿无法得知我翘了司琮魄女人的消息。然而,这一次我失算了。霜儿出门了,而且来军营了。 南桥军营的高级军官宿舍,宿舍间都是套间。所谓套间,就是有外门有走廊,走廊两侧是宿舍间的结构。我所在的套间里一共有六间宿舍,只有我那间是住了人的。 在还没转移驻地的时候,我就习惯把毕锦的房间当仓库使,把平时不看的书,或是用不着的东西放在那边,让自己的房间看起来整洁一些。在转移了驻地之后,宿舍间豪华了许多,面积也大了许多,有的是地方放东西,可毕锦还是习惯性的把房门钥匙给了我,所以我才能用隔壁的房间。 其他四间宿舍都是锁着的,钥匙都放在团部。其中一间是闵海的房间,剩下三间房间属于1连的军官。那是三个副连长,都是镀金军官,平日里根本见不着人,也不会来军营住。 高级军官宿舍里有齐全的配套设施,不过所有没人住的房间的设施,都被团长和316团的团长给卖了。这大概是12月20号的事情,团里的兵还帮忙搬东西来着。当时我不在,不清楚情况,这些事都是老农从弟兄们那里打听到,然后告诉我的。 弟兄们知道我用着毕锦的房间,所以没把毕锦房间里的东西搬走。这样一来,隔壁就成了高级军官宿舍唯一一个没住人,但保留着生活设施的房间。 一点红说,她侦察过套间里的其他宿舍,乍一看就跟毛坯房似的,就差墙板、窗户和地板没被拆掉了。若非如此,她完全没必要住进我隔壁的房间,随便找个房间住进去就行了。 由于套间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我不在的时候,没人会到这个套间来。就算来了,我不在军营的时候,所有的门都是锁着的,他们也进不到房间里。正因为如此,我才放心的把一点红扔在宿舍。我觉得以她的本事,就算有人进来,她也不会被发现。 然而我又失算了。一点红住到我隔壁之后,就一直没有搬走。她是个爱干净的人,每天都要洗澡,还要泡澡。这泡澡是很费水的,看水房的兵发现这两天热水没的特别快,就到各个房间询问,想知道是哪位军官突然这么费水。 这些家伙出去询问,不是因为他们勤快,而是因为他们懒。因为烧水是要打水、铲煤的,打水、铲煤就得费力气。他们想知道是谁让他们多费了力气,然后讨点好处。就算讨不到实际的好处,也要得个人情。 结果他们问了一圈,也没问出这个人是谁来。这下他们就迷糊了,军官就算是浪费水,底下的军士和士兵也不敢说什么,他们没必要隐瞒。这时候就有人说,可能是闹鬼了,把看水房的兵吓个够呛。 负责管理水房的军士胆子特别大,他觉得如果是军官费水,他们也就忍了,但如果是有鬼在费水,他们就得把那只鬼抓出来弄死。为了抓到鬼,他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观察水箱的指示表,看哪段时间最费水,然后再查看管道,看是哪边再用水,逐一排查过去。 也不知道一点红为什么那么喜欢洗澡,闲着没事的时候,一天可能洗三遍,甚至四遍澡,而且洗完之后就要泡澡,一泡就是半个钟头。因为用水多,排查的机会多,所以在林忠升拿到组建步兵团的许可的前一天,这个军士就把目标锁定在了我所在的套间。 我在军营的人缘还是不错的,如果我在宿舍,就算是我浪费水,这军士也不会说什么,甚至不会来找我要好处。然而大家都知道我不在,我不在宿舍,宿舍里还在用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闹鬼了吗? 那军士以为我的房间被鬼给占了,就叫上十几个兵,从炊事班那里要了鸡血,在子弹头上涂了鸡血,然后带上家伙去了我所在的套间,奔着正在用水的房间,也就是毕锦的房间去了。当时一点红正在洗澡,虽说房门是锁着的,但那门锁在十几个军汉面前就是摆设,咚咚两下就撞开了。 一点红说,当时她正在泡澡,虽然枪就在浴缸边上,但是以她对当时形势的分析,与来者硬碰硬是不智之举。无奈之下,她只能朝外面喊话,想要探一探来者的目的。 那军士虽然胆大,但他毕竟是个凡人。他一听见女人的声音,以为真的有鬼,便不敢轻举妄动,站在客厅里与一点红对话。在得知了对方的目的之后,一点红哭笑不得。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她这次是在阴沟里翻了船,丢死人了。 为了规避掉这场不必要的战斗,她只能谎称自己是我雇来收拾房间的女佣。那军士不信,为了证明自己认识我,她让军士随意提问,军士问了她几个关于我的问题,她都答上了,军士这才相信她认得我。 可军士并没有完全相信她。第二天一早,他便以修门为由,找上老农,带上几个弟兄来试探一点红。他们到宿舍的时候,正好赶上林忠升来找我。林忠升听说这件事之后,就带着老农和军士一行上了楼,来到我的房间。 他们一起试探了一点红一番,一点红从容应对。最后林忠升向一点红询问我的去向,一点红表示不知道。但是她猜到林忠升是来找我办公事的,就问他说,你来找少爷,是为了办文先生交代的事吧?林忠升一听这话,立刻相信了她的身份,并让同来的人退下。 等老农和军士等人离开,他便问一点红说,我对她说过什么没有。一点红说,这是少爷的私事,你无权过问。无奈之下,林忠升只能问她,知不知道我把前两天拿到的文件放在哪里了,一点红便一声不吭的把组建步兵团的许可找出来,交给了林忠升。 在拿到许可之后,林忠升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我估计他八成是把一点红当成我养在军营里的私密情人,因为一点红就是这样误导他的。所以他才会在套路我的时候,才会问我最近是不是做了剧烈运动。 昨天去办手续的路上,他还劝我说,他知道历史上那些特别有才能的人,往往都有一些特殊癖好,比如说贪财,好色,好酒,喜欢到处乱跑之类的。他说天才也是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有这些偏好也正常。不过凡事都要有度,切不可因为这些耽误正事。 当时我以为他是在劝我不要过度饮酒,现在一想,他恐怕是在劝我不要过度贪恋美色。因为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司琮魄就是毁在这上面的。我是被司琮魄举荐上来的人,很可能也会有同样的喜好,犯同样的错误,所以他才会这样劝我。 打那之后,我在宿舍里养女人的事就在军营里传开了。一点红私下在军营中探查,偷听弟兄们说话。大家都以为我被毕锦或司琮魄给带坏了,虽说我又是翘了司琮魄的情妇,又是在军营里养女人,但是大家并没有因此而讨厌我,反倒觉得这挺正常的。 几乎所有人都确信,我是不会像司琮魄那样,为了和女人在一起鬼混不管正事的。只不过弟兄们的嘴巴太松了,在军营里不分场合的说这件事,在出去行动的时候,也会找空闲聊这些事。若非如此,霜儿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 第161章 克夫公主 施密特夫人和妮可来军营找我的那次,霜儿不是在营门口大吵大闹了一番吗? 在那之后,我们团大部分的弟兄都认识她了,也知道她和我的关系不一般。 就算弟兄们不认得她,也不知道她和我关系不一般,以她富家小姐的身份,想进南桥军营找人也不算难事。 我不知道霜儿是从哪儿听到我在军营里养女人的事的。一点红说,霜儿目前好像只知道我在军营里养女人的事,不知道我翘了司琮魄女人的事。 “所以说,你真的翘了司琮魄的女人?”话到这里,一点红用鄙夷的目光盯着我看了起来。 “才没有咧!”我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那两个根本就不是司琮魄的女人!她们是司琮魄的同志!他们都是革新党!” 关于司琮魄、筑瑛和羽江的事,我还没和一点红说过,所以她并不知道三人的身份——准确说,她根本就不知道筑瑛和羽江是谁。 听了我的解释之后,一点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就用更加鄙夷的目光看向我,眯起眼睛说道。 “呵……不否定睡她们的事啊。” “呃……这个……”我尴尬的挠了挠头发,“我没睡她们……” “没睡‘她们’,那就是睡了其中一个咯?” “呃……哈哈……这个……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哼,你们的关系与我无关。我只是在不爽,你居然腆着脸骗我说,你是童子身。” “喂喂喂!天地良心!和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真是童子身!” “哼,你是不是童子身与我无关。”一点红收起鄙夷的目光,用冷冰冰的眸子看着我说:“毕霜儿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而且怀疑我和你之间有不正当关系。” “呃,抱歉……那你知不知道,霜儿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霜儿?”一点红微微皱了一下眉,“你这个家伙……算了,这与我无关。经过调查,她好像是在来宿舍的路上听见了这件事,然后让随行的护卫抓来两个人,给他们钱,让他们说明这些事。 那两个人对你还算是够义气,拿了钱之后,只是说你在宿舍里雇了个女佣打扫卫生,没说别的,还帮你解释来着。不过毕霜儿还是很生气,她和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搞得我也很生气。不过我是大人,不会和她这个孩子一般见识。” 说到这里,一点红停下来顺了顺气,然后继续说道。 “如今的麻烦,是毕霜儿想要辞退我,还要派她的亲信到你身边来监视你。如果不是我对她说,我是枪家雇来照顾你的,她肯定会直接把我赶走。我建议你现在就和家里人串好供,毕霜儿一定会来你家询问情况,到时候你们最好是表现的强硬一些。实在不行,你就把这个拿给她看。” 说着,一点红拿出了一块金色的腰牌。我接过腰牌掂了掂,感觉有点沉。 “别掂了,里面是银,外面镀了金。”一点红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都这个身份的人了,能不能有点眼光?” “呃……哈哈……没办法,穷惯了,没怎么见过金子银子。” 我尴尬的咧开嘴,然后拿起腰牌,打量起来。 “瑞王府?” 在念出腰牌正面上刻着的三个大字之后,我抬起眼珠看向一点红。 “王府的东西?你是王府的人?” 一点红没有回答我的话。她皱起眉头,用复杂的目光看了我一会儿,问我说。 “你不怕吗?” “怕?怕什么?” 我愣了一下,很快便想起了与瑞王府有关的传言,不屑的笑了笑。 “我家人不信这个。从小二爷爷就跟我讲,人的祸福只有三种来源,要么是上天赐予,要么是自作自受,要么是受人影响。 这世上确实有会害死人的人,但那种人害死人,不是因为他们天生克夫、克妻,或是克父母、克朋友,而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坏人,所以才会害死人。 而且人遭难,不一定都是别人的错,自己犯了错,自己却不知道,还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说人家克夫、克妻、克朋友。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别说是遭难,死了都活该!” 所谓关于瑞王府的传言,和瑞王,以及王府本身没什么关系。 本来呢,我对那种东家长西家短的市井流言毫无兴趣,就算有人和我讲,我也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一点也记不住。不过“克夫公主”的流言是例外。因为印象太过深刻,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 在我十岁的时候,图鲁沙帝国要与大先帝国进行皇室联姻。大先这边被选中的公主,是瑞王的长女昭熙公主——当然了,这是现在的说法。在公主还没选出来的时候,是没有瑞王和昭熙公主的。瑞王也好,昭熙公主也好,都是联姻人选定下之后册封的。 当时市井有流言说,这次的联姻只是走个形势,双方都没什么诚意。大先这边选公主时避开了所有掌权皇族的女儿,特意从“边缘皇族”,也就是没有掌握权力的皇族中,选了个最不起眼的人,从他家选中了他那个有突厥血统的长女。 图鲁沙那边也是如此。与昭熙公主结婚的男性,是个之前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公爵,说是图鲁沙皇帝的堂弟的儿子。市井中有流言说,这个公爵也是选定好联姻对象后封的,只是个头衔,别说是封地了,连实权都没有。 就在报纸上刊登了昭熙公主将与图鲁沙某公爵成婚的消息之后的第四天——也许是第五天或是第六天,反正就是那几天,报纸头条就刊登了这位公爵意外身亡的消息。报纸上没说他是怎么死的,只是说他遭遇了意外,死了,年仅20岁。 此消息一出,全城哗然。市井中爆发流言说,昭熙公主是克夫命,谁娶谁死——没错,是爆发,我记得很清楚,在报纸上刊登这则消息的那天,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我听了不下二十遍。后来,流言逐渐转变为昭熙公主是天煞孤星,谁和她在一起谁就死。 流言的转变不是无根据的,据说昭熙公主出生时,她母亲难产而死。凡是给她喂过奶的奶妈,在接下来的十四年里再也没生过孩子。有人说,这是因为奶妈肚子里的孩子替娘死了,所以当娘的就不用死了。 由于昭熙公主是瑞王府的人,所以一提到瑞王府,人们就会想起这位“克夫公主”、“天煞孤星”,从而心生畏惧。 直到现在,市井上还流传着一句玩笑话。就是说,瑞王要是恨谁,就直接把女儿嫁给他,害死他全家。当然了,这只是一句玩笑话。这位“克夫公主”、“天煞孤星”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就算瑞王肯把女儿嫁过去,人家也不会娶。 不过枪家人是不信这个的,我也不信。别说是区区一个瑞王府的腰牌,就算是那个“克夫公主”、“天煞孤星”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怕她。 第162章 大家之气与小家子气 “哼……哼,说的挺有道理。”一点红的语气显得有些欢快,“那些糟粕迷信,只有傻子才会信。这说明你家人都不是傻子,这挺好的。” “喂,什么叫我家人都不是傻子?我家人很聪明的好吧!” “那是你的家人,随你怎么说咯。”一点红不以为意的偏开视线。 “我说你这人——唉,算了,还是说正事吧。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玩意儿哪儿弄来的?” “偷的。”一点红嘟了嘟下唇,“不,不是偷的,我才不会偷东西。” “那是怎么来的?” “死人的东西,感觉可能有用,就拿上咯。” “呃,这确实不叫偷,这叫抢。” “我也没抢。”一点红晃了晃脑袋,感觉很开心的样子:“是拿的。” “哈……算了,随你怎么说吧。”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东西怎么用?拿去瑞王府搭线吗?” “不。”一点红摇了摇头,“你就说,我是瑞王府送给你的,这是瑞王府给你的信物。” “啊,是这样啊。”我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果是这样的话,一般人就不敢再追查下去了。” 对于坏事,人们往往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瑞王府虽说是王府,但是瑞王本人无权无势,这瑞王府本身也只是个空壳子。人们不敢招惹瑞王府,或是追查和瑞王府有关的事情,单纯是因为害怕和那个“克夫公主”、“天煞孤星”扯上关系,遭倒霉。 我又打量了一下腰牌,然后问一点红说。 “喂,这好像是护卫的腰牌,能当信物用吗?” “这是护卫的腰牌,但这不是一般的护卫腰牌。”一点红又翻了个白眼儿,“你动动脑子,一般的护卫,能用纯银镀金的腰牌吗?” “呃,确实。”我尴尬的挠了挠头发,“哈哈……我这穷惯了,没什么见识,别介意。” 之前我就说过,我对王公贵族的事情没什么了解。在我看来——准确说,是在一般的老百姓看来,王公贵族就该是穿金戴银,连夜壶都是金子做的。既然连夜壶都是金子做的,那普通的护卫用纯银镀金的腰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腰牌不是一般护卫带的……那一般护卫带什么腰牌?” “当然是铜的。”一点红不假思索的回答说,“身份稍微高一点的护卫是铜镀银,然后是纯银,再然后是银镀金。” “那纯金的呢?” “纯金不是王府能用的。”一点红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儿,“只有皇城侍卫的头头才能用纯金的腰牌,外面的人用就是僭越,是要问罪杀头的。腰牌是有规格的,就像穿衣服似的,不能乱穿。王府有王府的规格,公侯伯子男这几个爵位也有相应的规格,官员有官员的规格,白身有白身的规格,乱穿也是要被问罪的。” “哦……原来如此。”我受教的点了点头,“那翡翠玛瑙之类的玉石呢?这些能用来做腰牌吗?” “不能。”一点红想也没想就做出了回答,“这些东西也不适合用来做腰牌,尤其是护卫的腰牌。一是因为太脆,容易磕坏;二是因为玉石之类的东西性属阴柔,护卫则属阳刚,二者相克。护卫是不能折损阳刚之气的,所以不能带这些东西。” “哦……原来如此。”我又点了点头,“长见识了。” “这些东西书上都有,想知道的话就去看书,别一不懂就问我。”一点红不耐烦的说道。 “嘿嘿,咱俩不是合作伙伴吗,不问你问谁啊?” “少和我贫。”一点红白了我一眼,“对了,我这次来找你,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你还没给我答复呢。” “答复?” “就是上次说的那件事。” 我上次和一点红谈的事,就是把新组建的步兵团据为己有的事情。当时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并没有给她答复。 虽说她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不会因此就做出决定。这件事是大事,一旦处理不好,就会两边得罪人。一边得罪皇帝,一边得罪文祥武。 如果文祥武肯罩我,得罪皇帝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文祥武不罩我,那这皇帝我就惹不起了。皇帝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他毕竟是皇帝,如果文祥武不罩我,他想收拾我简直是易如反掌。 所以说,在这件事上,我必须得顺着文祥武的意思来。这两天跟着林忠升到处跑,办手续的时候,我套了套他的话。这家伙是文祥武的死忠,他的态度,基本上就等同于文祥武的态度。只要文祥武想把这个步兵团给我,那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干了。 结果,林忠升给我透了个信儿。他说,这个步兵团就是用来做实验的,不论是好是坏,文祥武都不会要。就算我把这个团练成帝国陆军第一强团,文祥武也不会要。 文祥武的目光很长远,在他看来,如果我能练出一个帝国陆军第一强团,那就能练出第二个、第三个,甚至直接练出一个精锐军团。换句话说,只要会练兵的人在,就不愁练不出精锐部队,没必要因为这一个团的归属权与皇帝交恶。 再说,现任皇帝确实需要一点实权,尤其是兵权。就像一点红说过的那样,大先帝国不能再死皇帝了。 据说在皇权衰落之前,皇城侍卫的规模非常大,据说有六七万人,分几军十几营,能把皇城守卫的密不透风。 我不知道如今的皇城有多少皇城侍卫,我只知道之前近卫军团打进皇城,把皇帝杀了。还有就是,前阵子革新党组织游行,冲击皇城,与皇城侍卫发生流血冲突,皇城侍卫差点没顶住。就算皇城侍卫人数不少,他们的战斗力肯定也是差的要命。 如果现任皇帝还是像前几位皇帝那样,只能调动皇城侍卫,万一元兴出现什么变故,皇城侍卫不足以应付变故,那么皇帝就会有性命之忧。就目前而言,给皇帝一支额外的部队防身是非常有必要的。 比起文祥武的想法,一点红的想法就显得非常小家子气了。本来,我是想明天早点起来,回军营一趟。如果一点红在宿舍,就和她说这件事,让她放弃自己的打算。结果今天下午发生这么一档子事,导致一点红跑来找我,我刚好可以提前把自己的想法讲给她听。 一点红是个讲理的人。在听了文祥武的想法之后,她就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让我按照文祥武说的做,给皇帝组建部队。 第163章 所谓爱情 “对了,还没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说完了正事,我才想起问一点红这件事。 “我没想到能找到你。”一点红回答说,“我不清楚你的去向,也没有任何线索,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找到你家。你家没有人,在这个时间点上,你家没有人,这很不正常。于是我就去周围的人家打听,有人看到你们一大家子人往这个方向走,好像是要去吃席,我就顺着这个方向,一家饭馆一家饭馆的找过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那你这身行头是怎么回事?为了配合女佣的身份现买的吗?” “这衣服我原本就有。”一点红平淡的回答说,“我有很多衣服,都是伪装身份用的,这只是其中一件。” “呃,买这些衣服得花不少钱吧?” “花不了多少钱。”一点红自豪的扬起下巴,“这些衣服都是我自己做的,只需要花材料费。” “你还会做衣服?!” “我为什么不能会做衣服?”一点红高傲的嘟起下唇,“不光是做衣服,所有的家务事我都会,而且每样都做的很好。” “呃,你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吗?” “是啊,我家很有钱,我也很有钱。”一点红面无表情的耸了一下肩膀,“我有钱,而且很闲,而且不喜欢别人照顾我,也不习惯。我不是说过吗,我一直是一个人,因为是一个人,所以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你家没有佣人吗?” “我不喜欢别人照顾我。”一点红皱起眉头,“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照顾。” “那……你不是有师父吗?还有私人教师?” “私人教师是小时候的事,长大之后就没有了。至于师父,那只是为了方便你理解才这么说的。我没有正式拜他为师,只是让他教我杀人的本事,仅此而已。” “那你现在——” “我现在是一个人住,独门独院。”一点红用辩解似的说道,“我很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人能管的了我,这不是很好吗?” “哈……” 她不辩解还好,这一辩解,我就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她心中的孤独。我突然想抱抱她,只是单纯的抱抱她。但我知道,在我伸出双手的瞬间,一点红就会生气。 她会用枪顶住我的脑袋,说我是色胚。就算知道我只是想给她一点安慰,她也不会接受,还会认为我瞧不起她——她就是这样一个好强的人。 我并不讨厌她这种好强,还觉得她有些可爱。这样一来,我就更想要抱抱她了。 这时,一点红突然露出甜美的笑容,对我说道:“少爷,那我就先回去了。” “诶?” 我先是一愣,一点红给了我一个眼神,我才知道身后来人了。 “啊……啊,那你就先回去吧。年前我会回去一趟,提前把过年这段时间的薪水给你结了。” “多谢少爷。” 一点红捏起裙角,端庄的向我行了一个淑女礼,然后便迈着优雅的步伐,飘一般的从我身旁走过。我转过身来,看见的是一点红离去的背影,与怯生生朝我走来的由美。 由美走过来的时候没有看着我,而是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一点红。一点红从她身旁路过的时候,朝她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她也连忙点了一下头,露出仓促的笑容。 “由美,有事吗?” “诶?那、那个……姐让我出来看看情况——不不不!我是说……我是说……” 我笑着摸了摸由美的小脑袋,由美小脸一红,害羞的把头低了下来。 也许是年纪尚小,又也许是社会阅历不足,由美的应变能力比起由影来,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在气质方面,由美也比她姐姐温顺的多。实话实说,我挺喜欢这种女孩子的。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由影——准确说,我最喜欢的女人还是她。 对于筑瑛和霜儿,我是喜欢的。对于由美和小春,我也是喜欢的。但最喜欢的,还是由影。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一看到她,视线就像被黏住似的,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扯开,这种感觉是在其他女人身上不曾有过的。 虽然会让我有特殊感觉的女人只有由影一个,但和筑瑛呆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感觉非常幸福,完全不像言情小说里说的那样,只要不是我的那个她,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很无聊。和筑瑛在一起的时候,我从里到外都感觉舒服,甚至觉得就这样和她过一辈子也挺不错的。 所以我觉得,言情小说里所谓的爱情都是扯淡的。只要对方人好,自己别矫情,两个人就能过一辈子。而对于我来说,我还有一个让枪家开枝散叶的大任务。为了达成这个任务,多娶妻妾是必须的。 您看那贾龙,娶了六个老婆,才结婚几年,就生了九个孩子。要是再给他几年时间,他还能再添几个孩子。等这十几个孩子长大,就是十几家人。十几家人再生孩子,就变成几十上百家的人。只是两代人的功夫,家族就兴旺起来了。 我带着由美回到大间,又被家里人调笑了一番。我没有和家里人说一点红的事,而是对他们说,毕锦有生意上的事要找我谈,我得去毕家一趟。我说这话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大家都不想等天黑再回家,因为那样太危险,所以便就此散了场。 出了饭馆的门,大家各回各家。我先把由家人送回了家,然后才去了毕家。到毕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我进门之后,看门的家丁对我说:“姑爷,少爷出去了,不过小姐在家。” “嗯,正好,找的就是你家小姐。霜儿在房间呢?” “应该是。”家丁想了想,又补充说:“小姐下午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心情不太好。” “嗯,知道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塞到家丁手中。 “工作辛苦了,下班之后去好好喝两杯,暖暖身子。” “嘿嘿……这哪好意思……” 虽是满脸堆笑的这样说,但他揣钱的速度可不慢。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进去了,你忙吧。” “诶!谢谢姑爷!” 告别了看门的家丁之后,我就奔着霜儿的屋子去了。霜儿屋子的位置,是第一次找霜儿道歉的时候,从家丁那里打听到的。之后又来送过几次花,所以路线比较熟。 快到地方的时候,我看见小菊和小莲正在屋外的一棵柳树下聊天。她们聊的很入神,没有注意到我,于是我就蹑手蹑脚的凑到她们附近,想从她们那里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第164章 那么喜欢 “……少爷不是说过吗,姑爷是个本分人。小姐听到那些,一定是瞎编的。” “瞎编?瞎编也得有依据吧?要是姑爷在外面没女人,那些当兵的拿什么编啊?” “依据……依据的话……是有的啊,姑爷不是雇了个女佣吗?” “那是另一件事,我说的是姑爷翘人家情妇的事。” “那件事……一定是编的……假的……” “你咋那么肯定呢?” “因为……因为姑爷不是那种人……” 从目前听来的情报分析,我翘司琮魄情妇的流言也好,我在军营里养女人的流言也好,她都听到了。以我应对霜儿的经验,她八成是要找我麻烦的。 在这件事上,两个丫鬟的态度截然相反。小菊认为我在外面有女人,小莲则认为没有。从小莲的话中分析,毕锦以前应该和霜儿说过我的事,估计应该就是我去舞厅舞房的时候不敢对女人动手动脚的事情,否则小莲不会说我是本分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如果他不是那种人,上次那个西洋女人是怎么回事?小姐回来之后被气成那副样子,又是打枪又是砸东西的。” “小姐不是说……是那个西洋女人喜欢上姑爷了吗……这哪是姑爷的错……” “姑爷不去勾搭,她能喜欢上姑爷啊?” “姑爷……姑爷他那么温柔……对谁都好……对下人也好……有女人喜欢不是正常吗……” “温柔……嗯……温柔倒是真的。”小菊不悦的撇了撇嘴,“可他也不能对谁都温柔啊!而且——嗯?” 说到这里,大树另一侧的声音停了下来。我以为自己被察觉到了,正准备后撤几步,装出一副刚走到这边的样子,小菊的声音就又出现了。 “我说,你怎么总向着姑爷说话啊?” “诶?我……我我……我没有啊……” “没有?从开始到现在,你就一直向着姑爷,帮他说话,小姐真是白疼你了!” “我……我没有……” “还说没有!我早就感觉你不对劲了!小姐那么喜欢姑爷,也没一天到晚念叨着,你却连说梦话都念叨他!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对姑爷动歪脑筋,做出对不起小姐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哇……连说梦话都在念叨我,怕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不过比起小莲喜欢上的我事,霜儿喜欢我的事更让我意外。我一直觉得她不喜欢我,接受和我的婚事也是为了家族利益。如今小菊却说,霜儿“那么喜欢”我,这怎能不让我感到惊讶呢? “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小莲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辩解说,“小姐对我那么好……那么疼我……我怎么会……我绝对不会……” “哼,算你有良心……哎呀!行了行了!哭什么哭!不就是喜欢上男人了吗!等小姐和姑爷成了婚,有你伺候姑爷的时候!” “诶?可、可你不是说——” “一码归一码!”小菊用不耐烦的声音解释说,“偷腥是偷腥,伺候是伺候,那是小姐允许的……嗨呀!这些事情我也不懂!反正小姐不方便的时候,你就有机会了!” 我的天!小姐不方便的时候让丫鬟陪睡?上流社会的婚后生活都这么刺激的吗?! 说起来,毕锦就睡过自家的丫鬟。他今年二十一了,还没结婚,也没纳妾,那些被他睡过的丫鬟也没个名分……难道说,有钱人家的丫鬟除了干活之外,还要伺候男人? 虽然已经成了有钱人,但是我对有钱人的生活没有多少了解,顶多在跟着闵海、毕锦出去玩的时候,得知些皮毛,而且大多都是和玩有关的东西。对于有钱人家的日常生活,我是没什么了解的。 我不敢武断的这样认定,只能先把这件事放下,思考小菊之前说的,霜儿“那么喜欢”我的事。从我俩第一次见面,霜儿就对我没有好印象,对我的态度也是恶劣的很。直到毕锦请我家人吃饭,说明订婚的事,她对我的态度才有了转变。 不管怎么想,怎么分析,霜儿都是一开始很讨厌我,等到家族定下婚事,她才不得不接受我这个人。也就是说,霜儿根本不应该,也不可能“那么喜欢”我。 大概是小菊误会了吧?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把讨厌和无奈误会成“那么喜欢”呢? 我想不出答案,只能先把这件事放下,蹑手蹑脚的后退几十步,远离两人所在的大树。等退到足够远的地方,我才迈着大步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对两人打招呼说。 “哟,两位,歇着呢?”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看不清对方的脸,对方也看不清我的脸,所以我必须这样打招呼。 “你们家小姐在吗?啊,差点忘了,我是枪理,你们家少爷和小姐的朋友,找你们家小姐有点事儿。” “姑爷?” 也许是刚刚说过我坏话的缘故,小菊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 “那、那那那……那个……小姐在房间里!我我我我……我这就去通报!” 说罢,小菊就跑向了屋门。在她轻轻敲门的时候,我对还站在树下的小莲说。 “啊,原来是小菊啊,那另一个应该就是小莲了吧?” “是……是我,是我,姑爷。” 小莲的声音还带着些许湿意,这一般人都能觉察到,所以我便关心的问了一句。 “怎么了?感觉像受了委屈似的?” “没……没事……”小莲弱弱的解释说,“我……我就是刚才摔了一跤……疼哭了……小菊安慰我来着……” “摔了一跤?没事儿吧?” “没、没事!只是有点疼,一点事也没有!” 在我和小莲说话的时候,小菊也在和霜儿说话。因为注意力在小莲身上,我没听全对话的内容,但对话的大致意思我是知道的。 小菊向霜儿汇报说,我来找她了,霜儿说不想见我。小菊劝她见见我,说我可能有重要事情和她说。本来她的语气已经软下来了,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硬了回去,说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想见人。 “你告诉那个蠢猪!本小姐不需要他关心!让他关心他的女佣和丫鬟去吧!” 只有最后这句话,我听了个真切。我知道霜儿这是在耍脾气,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女佣和丫鬟”。说女佣,可以理解为在吃一点红的醋,那说丫鬟是怎么一回事?我也没买丫鬟啊!她这是吃的哪门子醋? 第165章 重新审视 在耍了一会儿脾气之后,霜儿还是让我进屋了。 当然了,进屋的不止我一个,小菊和小莲也跟着进来了。这大晚上的,天又冷,门肯定不能敞着。闺房里只有霜儿一个人,我一个大男人进去,把门一关,怎么说也不合适。就算是白天,这门也是不能关着的,若是被人知道,肯定会被说闲话。 想要关门也可以,那必须得像现在这样,有丫鬟跟在身旁。有人在旁边,就不是独处了,也不会被人说闲话。 不过,这种情况也是分人的。如果换做是毕锦,就算一旁有丫鬟跟着,也会被人说闲话。没办法,谁让他在某些方面很出名,让人信不着呢? 霜儿的屋子,在结构上和毕锦的屋子差不多,都是一个外厅加一个卧房。霜儿坐在外厅的主位上,正借着电灯的光亮擦枪。我前几次来这里,她也是这样坐在外厅里,或是学习,或是做别的事情。 卧房的门是紧闭着的,门里还挡了帘子。我记得毕锦和我说过,元兴城的大小姐,都是天亮就起床。起床后,梳妆完毕,离开了卧房,只要不遇到意外状况,她们只会在睡觉的时候回卧房。 所谓的意外状况,就是衣服脏了,必须要换,或是头发乱了、妆花了,需要重新梳妆打扮,再或是遇到伤心事,想找个地方哭,否则绝不在睡觉前回卧房。 毕锦说,这不是什么硬性规定,也不是城里的规矩。相传,有段时间元兴城上流社会的女人都很懒,懒到日上三竿还不起床,一整天都不出卧房的地步。 元兴城的男人普遍认为懒女人会危害家业——其实直到现在,元兴城还流传着一句谚语,叫“懒夫毁一家,懒妻毁一族”。 元兴人认为,母亲对孩子的影响比父亲要大。如果是父亲懒,不过是家里生活不好,只能毁一家。如果母亲懒,就不会教育孩子。孩子没受到母亲的教育,又没有正确的榜样,就会不学无术,只知吃喝玩乐。孩子就是家族的未来,如果孩子变得不学无术,只知吃喝玩乐,家族自然就毁了。 所以元兴人才会说,懒夫毁一家,懒妻毁一族。据说在那段时间,只要传出谁家谁家的女儿大白天的还在卧房里赖着,这家的女儿就嫁不出去了。大小姐们为了婚姻幸福,只能早起,尽量少在卧房呆着,免得落下坏名声,嫁不出去。 时间长了,元兴城的大小姐们就养成了这种习惯。天亮就起,天黑才能睡,平时没事就不回卧房,哪怕是学习,也不会在卧房里呆着。等大小姐们都成了贵夫人,她们也这样教育她们的女儿,这种思想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毕锦说,对于未出嫁的大小姐们来说,卧房只能是睡觉,和梳妆打扮的地方,再就是流泪的地方,哪怕是要和心爱的男人亲热,她们也不会打开卧房的门。要么去男方家,要么去酒店,要么在外面租套专门用来亲热的房子,总之是不能回卧房的。 平民家的女孩就没有这种习惯。不过平民家的女儿也没有在床上懒到大中午的机会,一般都是天还没亮,一家子人就醒了。六岁以下的孩子还能多睡一会儿,六岁以上就别想睡了,必须得帮着爹娘收拾床铺,生火做饭。 等吃完了早饭,有条件上学的就上学,没条件上学的就在家里帮忙做事。要么是帮大人做事,做做打扫、缝补之类的简单工作,要么就是带弟弟妹妹。若是订了婚,还得隔三差五去男方家露个面,帮着做做活什么的,很少会有闲下来的时候。 “喂!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门的!” 正出神的时候,霜儿拍桌子的声音刺进了我的耳朵。我被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思绪,朝霜儿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当然是来看你的。” “我不需要你看!”霜儿直接别过脸去,“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嘿嘿……那个……你生气了?” “生气?我干嘛要生气?”她转过头来,愤愤的看着我:“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有让本小姐为你生气的价值吗?哼!” 哈……价值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字眼儿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我感觉心脏有点疼,情绪也变得不稳定起来——不,其实我知道,我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对于毕家来说,我不是什么姑爷,而是一个可以结交、利用的人,说白了就是有价值的人。有价值的时候,他们就能正眼看我,若是没了价值,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把我抛弃掉。 这句话如果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我可能不会感觉受伤。可是,如果是毕锦,或是霜儿这样说,我就会感觉受伤。因为我对他们是有感情的,如果他们只把我当成一种价值,我就会感觉受伤。 我知道,毕锦是不会这样说的。如果他真的把我当成价值,当初大堂哥进局子的时候,他就会直接借给我钱,让我欠他人情,而非带着我去找司琮魄;如果他真的把我当成价值,在倒卖军火的时候,他根本不会把他的想法告诉我,还让我占下四成的利润。 跑腿这种工作,换别人也能做。就算别人在跑腿时多报了几万块,甚至十几万块,那也比直接分给别人四成利润强。只要他不说,我也想不到。当时我们的关系已经很不错了,只要有了这层关系,就算今后我飞黄腾达,封侯拜相,他也能来找我办事。等办事的时候再给我送钱送礼,这样做不是更合算吗? 所以说,毕锦是真心为我好,也是真心想要结交我这个人。他没有把我当成狗,当成棋子,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真的把我当成了朋友、兄弟。 但是霜儿呢?她把我当成什么? 在她眼里,我到底算什么?因为家族利益不得不接受的男人?一个曾经身份卑微,现在前途一片光明的求爱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之前小菊说,她“那么喜欢”我,我却一点也没感觉到。若非如此,我怎么会认为是小菊误会了呢? 我知道,她只是在说气话,不是那个意思。但它勾起了我的心事,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我与毕锦、霜儿,以及毕家的关系。 毕锦是我兄弟,这就足够了。 对于霜儿来说,我不是必须的。对于我来说,霜儿也不是必须的。 对于毕家来说,我是可以利用的。可是对于我来说,毕家却没什么用处。因为让我富起来的人是毕锦,不是毕家,到现在我也没承过毕家什么情。 而且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娶霜儿的事,弊大于利。有霜儿在,娶妻也好,纳妾也好,都很麻烦。最重要的是,毕家的大妇,也就是毕锦和霜儿的娘,是个危险人物。实话实说,我真的不想有这么个危险的丈母娘。 第166章 决定了 就算我不娶霜儿,只要有毕锦这层关系在,我和毕家依旧可以保持联系。所以就算枪家与毕家不订婚,两家依旧可以保持合作关系,什么事都不会耽误。所以就算我拒绝这桩婚事,毕家也不会吃亏。 在我拒绝了这桩婚事之后,毕家不仅不会吃亏,还能腾出一个女儿来,和那些历史悠久,家底深厚的大家族联姻,增加家族的实力。我觉得,如果我拒绝这桩婚事,除毕锦以外的毕家人都会很高兴。 但是,我不能拒绝这桩婚事——我是说,我不能直接拒绝。就门第而言,毕家高,枪家低,毕家肯把女儿嫁给枪家的儿子,这就是给面子。如果枪家拒绝这桩婚事,就是驳了毕家的面子,让毕家难堪,是会得罪人的。 由于有毕锦他娘那种危险人物在,我也不能用惹霜儿伤心的方式去毁婚。其实就算没有毕锦他娘在,我也不会这样做。首先,我自己就不想让霜儿伤心。其次,就算毕锦他娘不在,不是还有毕锦呢吗?我不能做伤害他妹妹的事。 难道就这样认命,和霜儿结婚,毁了人家的幸福吗? 如果她只把我当成一个有价值的人,她就是和一个工具结了婚。人和工具结婚,怎么可能会幸福呢? 可是如果她不这么看,想要认真和我交往,彼此了解,然后结婚,结果就不一样了。她不把我看作工具,她就是和一个男人结了婚。 虽说这个男人是个花心大萝卜,心里面装着好几个女人,但是我保证,我会疼爱她的,我会尽全力让她幸福的。 霜儿的幸福——比起那些有的没的,这才是我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也就是说,现在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该不该毁婚,而是霜儿到底喜不喜欢我咯? “喂!你怎么又发呆啊!” 又一记拍桌子的声音刺进我的耳朵,将我从思绪中拖拽出来。我定了定神,思考了几秒钟,决定放弃原本的目的——就是向霜儿说谎,解释一点红和筑瑛、羽江的事,直接解决最关键的问题。 “大小姐,您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诶?”霜儿闻言一愣,然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还想问我问题?!你的脑子是什么做的啊!你个蠢猪!” “哈……对不起,大小姐,我脑子笨。”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事如果不搞清楚,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大小姐,您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只要一个就好。只要您回答了我的问题,之后您怎么处置我都行。” “怎、怎么处处处、处置都行?!”霜儿的脸“噗”的一下红了起来,“你、你想让我怎么处置你啊!下、下流!不要脸!” 她的反应让我感觉莫名其妙,无奈之下,我只能再次露出苦笑。在长舒了一口气之后,我正起脸色,用认真的目光看着霜儿。霜儿被这目光看的身体一抖,她的目光才与我的目光接触上,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似的仓皇逃开。 “你、你到、到底……到底要干嘛?” “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请您如实回答我。” “那、那……那你就……你就快点问吧……” 你喜欢我吗——这话就几个字,看似简单,却很难问出口。我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在鼓足勇气之后,我才从喉咙里挤出了想要说的话。 “大小姐……您……对我……是怎么想的?我是说……您喜欢我吗?” “哈?!!!!” 霜儿“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下意识似的倒退了一步,又跌坐回椅子上。 在她跌倒的瞬间,我下意识的想上前去扶。想当然耳,距离她两米开外的我是不可能在她跌坐下来之前扶住她的。 “呀!!!你、你别过来!我——你别过来!” 在发出惊叫声的同时,她像是要把我推开那样,平举起双手,不断挥舞着。 “呃……我……我不过去……呵呵……我退回来,退回来……” 霜儿的表现让我感到非常失落。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出霜儿不想让我靠近她。不想让我靠近,那就是不喜欢了。 不过,我并没有死心。我本想对她说,哪怕是试一试也好,能不能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男人去交往。可还没等我开口,一盆冰水就迎头浇下,浇灭了我心中所有的希望。 “你、你这种人!我才不喜欢呢!我、我、本小姐怎么可能喜欢上你这种人!本小姐是因为家族的安排!是因为家族的安排才嫁给你的!才不是喜欢你!再、再说!本小姐干嘛要喜欢上你这种人!像、像你这种人!本小姐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的!” 哈……呵呵……果然是这样吗…… “小姐?!您不能——” “小、小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们不要说话!不许插嘴!什么也不许说!!!!” 小菊和小莲似乎是想劝霜儿——不,是毕霜儿,却被她喝止了。我不知道她们想劝她什么,也不想猜,因为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我知道了。”我朝她挤出一个微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对不起,大小姐,这么晚……打扰您了。” 也许是因为心脏和肺叶都痛得厉害,我说话的声音无力且发颤。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她明明不是那个让我动心,让我无法移开目光的女人,我现在为什么会这么伤心呢? 也许……也许,她也好,筑瑛也好,一点红也好,她们说的都对。 我就是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贪得无厌。 枪理啊枪理,你这种男人,活该被女人厌恶!活该!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屋外的院落。霜儿——毕霜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问我要去哪儿。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敢停下脚步,更不敢回头。现在的我不得不抬着眼睛看天,不敢眨眼,因为一眨眼,眼泪就落下来了。 “喂!你给我回来!喂!回来!”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是追出门来了。我突然开始害怕,还未等我想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双腿已经跑动起来。这是我第二次翻毕家的院墙,虽说是从里往外翻,但还是被家丁发现。在我翻出去之后,墙内就传出了抓贼的喊声。 我没有理会这声音,继续逃跑。跑动中的我,脑子很乱,等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跑到了南桥军营。我的出现吓了哨兵一大跳,好在值岗的是315团的弟兄,他很快就认出我来,精神头十足的朝我立正敬礼。 “枪爷好!” 第167章 毁婚之法 也许是跑了太久的缘故,眼泪已经干了,但心脏和肺叶还在痛。我朝哨兵强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像往常一样,给他点了一支烟。哨兵受宠若惊的接下烟,然后又向我立正敬礼,表示这班岗他一定会好好站,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告别哨兵之后,我直接回到宿舍,一头扎在床上,抓过被子来蒙住头。 先让我缓一缓……先这样缓一缓……然后……然后我得回家……否则家里人会担心……同时我还得想办法……想办法毁了这桩婚事…… 然后……然后就是……把由影,筑瑛,由美,还有小春娶回家……踏踏实实的过日子……生好些孩子……让枪家发展壮大…… 也许是跑了太久的缘故,没过多久,我就开始眼皮发沉。我本想闭上眼睛稍稍休息一下,没想到一下子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头上的被子被粗暴的掀开。我迷迷糊糊的醒来,在翻身的时候,我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紧接着就听见了一点红的声音。 “你不是说几天后才会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嗯……是啊……我怎么回来了……啊,对了,我让人家甩了。”我呆呆的回答说。 “让人给甩了?你又勾搭上谁了?” “没勾搭……没勾搭……”我叹了一口气,用手背遮住双眼:“是霜——是毕霜儿,她把我给甩了。” “她甩你?”一点红的声音顿了顿,“你是认真的?” “啊。”我自嘲似的笑了笑,“其实不该用‘甩’字的,因为她本来就不喜欢我。” “我觉得——嗯……算了。”一点红叹了一口气,“这样更好。” “哪里好了。” 我苦笑着移开手掌,坐起身来。一点红还是穿着那套黑色洋装,我注意到她的头发是湿的,小脸也是红扑扑的,估计是刚洗完澡。 “她不喜欢我,但是她哥想让她嫁给我。而且对于毕家来说,把女儿嫁给我也是有好处的。可是直接拒绝的话会得罪人,而且会伤到人。” “那倒是。”一点红认同的点了点头,“她已经很可怜了,这对她不公平。” “是啊,这就好像是在对所有人说,毕霜儿配不上我似的。”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实际上却刚好相反,是我配不上她。” “我是说——”一点红再次欲言又止,“算了,这样更好。你的意思是说,你想找个不会得罪人,也不会伤害到毕霜儿的方法,把婚事推掉?” “是啊。”我一脸绝望的躺回到床上,“可是哪儿有这么理想的方法啊。实在不行,只能厚着脸皮去求她,让她配合我演一出戏,让人觉得我是个人渣,这样毕家人就不会——” “不行。” 不等我把话说完,一点红就斩钉截铁的否定了我的方案。 “呃,为什么?”我不解的坐起身来,“我现在名声已经不太好了,再差一点也无所谓。只要我不——” “我说的不是这个。”一点红紧盯着我的眼睛说道,“相信我,这样做不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让问题变得更加复杂。” “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问题变得更加复杂?”我不解的皱起眼角,“为什么?” “因为——” 这是一点红第三次欲言又止,我想不在意都不行。 “喂,从刚才开始,你就总是话说到一半停下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我——” 一点红第四次欲言又止,她皱起眉头,眼珠下转,不安分的动了几下,又扁了扁嘴,然后抬起视线,看着我说。 “我确实有事瞒着你——准确说,我有很多事瞒着你。有些是我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还有一些,是为了你好……不,也许是出于私心,但这真的是为了你好。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不和毕霜儿结婚,就相信我,不要做傻事。” 她的眼神非常认真,认真到让我觉得,如果我摇头,或是做出否定回答,就是犯下了滔天大罪。所以我点了一下头,然后露出苦笑。 “好吧。既然你说我是在做傻事,那我就不做了。”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点红曾经对我说过,她有办法解决我和霜儿的问题。当时她没有把话说完,还说要好好考虑一下,不知道她现在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记得,当时一点红好像是想提条件,但是还没等把条件说出来,她自己就把话头收住了。只要她有办法,我又能接受她的提出的条件,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那个……一点红,我记得有一次,咱俩聊天的时候,你好像说,你有办法解决我和霜儿的问题?” “诶?”一点红听了这话,立刻瞪圆了眼睛,露出吃惊的表情:“你、你居然还记得……” “呃,与其说还记得,不如说才想起来。”我挠了挠脸颊上发痒的结痂,“怎么,办法已经没了吗?” “有是有,而且有两套方案,不过……” 说到这里,一点红皱起眉头,脑袋像拨浪鼓似的摇了起来。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呃,怎么不行呢?” “第一套方案是根本就不行,行不通的。”她摇着头说,“至于第二套方案,我太吃亏了,你弥补不了我的损失。” 说到这里,她的头停止转动,低了下来。 “我吃亏……我吃亏吗?也许很吃亏……可是我今年已经二十二了,来年就二十三了……而且……而且毕霜儿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不管如何操作,她的存在都会对我不利……” 前几句话我没听懂,但后面几句我听懂了。一个杀手说某个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而且那个人的存在会对她不利,这意味着什么? “喂喂喂!你不要乱来啊!”我赶紧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想要打断她的思路:“霜儿她是好人!你不是不杀好人吗!” “嗯?”我的话把一点红问了一愣,“谁说要杀她了?” 在这之后,一点红才注意到自己的肩膀被我抓住,立刻将我推开,一脸警惕的后退了一段距离。 “你这人!怎么逮着机会就占我的便宜!” 第168章 讲理的一点红 虽然我和一点红已经很熟了,彼此之间有过几次肢体接触,但是除了我偷偷戳她脸的那次以外,都是一点红来触碰我。我不能说她占我便宜,因为她是女孩子。可是如果换做是我碰她,情况就不一样了。 其实从小我就有个疑问,那就是男人和女人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为啥女人碰男人就啥事没有,男人碰女人就是占便宜呢? 当然了,有时候女人也会被这样说,但那一般都是撩了有未婚妻的男人,或是正经人家的汉子。这事若是被那男人的女人知道,就会找上门去,说那女人占她家男人的便宜,紧接着就是各种难听话。 毕锦和我说过,女人,就是不讲理的。所以,男人不能和女人讲理。喜欢就哄着,不喜欢就别理。当时我就感叹说,二爷爷这名字给我起坏了,女人都不喜欢讲理,我这名字里就有理,我这辈子恐怕是没有女人缘了。 一点红是个讲理的女人,但讲理的女人也是女人。在这种时候,她也是不讲理的。不管我怎么解释,她都认为我是想占她便宜。 我仔细一想,她的想法也有些道理。她刚洗过澡,我在筑瑛家的时候,和筑瑛一起洗过澡。因为身上伤口太多,不能直接泡水,所以每次都是筑瑛用毛巾帮我擦身。在和女人一起洗过澡之后我才知道,女人除非是洗过澡之后就要出门,否则要么直接穿睡衣,要么只在外面套一层衣服,里面是什么都不穿的。 想必一点红现在也是只穿着外面的洋装,里面什么都没穿,说白了就是防御几乎为零。我在这种时候去抓她肩膀,她会生气也是正常的。 也就是说,一点红还是讲理的。既然是我理亏,那就不好再继续解释下去,只能老老实实的向她认错道歉。 “你这人,就是滑头。”一点红舒展开紧皱的眉头,“见风使舵,曲意逢迎,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你这种男人,最不靠谱了。” “哈……”我尴尬的挠了挠头发,“我虽然人比较滑,但我觉得,我还是比较靠谱的。” “你只是办事靠谱。在感情方面,你只会让女人伤心。” “呃……” 如今一心想着娶几房妻妾的我,无法反驳一点红的话。只能咧开嘴,露出苦涩的笑容。 “好在我们之间没有那种感情。”一点红扬起下巴说,“所以,对于我而言,你是安全的。” “确实。”我点了点头,“咱们之间,做朋友——我是说,合作伙伴最好。” “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说着,一点红点了一下头,然后强调似的补充道:“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呃,犯不着这么强调吧……” “必须得强调。”一点红警惕的看着我说,“你这个人,很危险。就像只发情的泥鳅,稍有不慎就会被趁虚而入,所以我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哈……”我苦笑了一下,无奈的耸了耸肩:“随你怎么说吧。” “而且你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彼此彼此,我对你也完全没有兴趣。” 话音刚落,一点红便阴沉着脸,用刀子般的目光看着我,质问我说。 “你是说我没有魅力吗?” “呃,不不不!我是说,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连忙解释说。 “这还差不多。” 一点红收起阴沉的脸,和刀子般的目光,又恢复成平时那张古井无波的脸,自言自语似的继续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第二套方案也许可行……正好你家人不信这个……不过……这样的话……反而是你吃亏……” “呃……什么你吃亏我吃亏的?”我皱着脸,满脑袋的云雾:“从刚才开始你就自己在那儿嘟囔,那个第二套方案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我还没琢磨好呢!”一点红不耐烦的瞪了我一眼,“这是件大事,而且和我的身份有关,不能随随便便做决定,在我考虑清楚之前,也不能向你透露。” “呃……不透露也行。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个办法能不能解决我和霜儿的事就行。” “能,肯定能。”一点红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我说:“不过,你和我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且就目前而言,你更吃亏一些。” “很大的代价……我更吃亏……”我皱起眉头想了想,“要杀人吗?” “不,不需要杀人,也不会死人。大概也不会伤害到谁,顶多会让人感觉无奈吧。” “那会影响到我的前途?” “应该会,但从理论上讲,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呃,既然不杀人,也不会影响到我的前途,那我到底是哪里吃亏了?” “名声。”一点红竖起右手的食指,“你的名声会变得很糟糕。” “呃……很糟糕?”我忍不住咧了一下嘴,“有多糟糕?难不成会变成司琮魄那样?” “不,比司琮魄还要糟。” 比司琮魄的名声还要糟?!那可真是要命了! “呃……那……那这种名声,会对我的前途产生多少影响?”我苦着脸问道,“我是说,我以后会不会变成那种身份很高,但是人见人厌的那种人?” “人见人厌倒是不至于。”一点红眨了眨眼睛,“人见人怕倒是差不多。” “啊?人见人怕?” 这个意外的答案让我皱起双眼,像呆傻掉了似的咧开嘴巴。 “到底是什么方案啊……” “怎么,接受不了?”一点红扬起下巴,孤傲的嘟了一下下唇:“如果你接受不了这种结果,那还是算了吧。” “呃!别别别!”我连忙摇头,“能接受!能接受!只要你能解决我和霜儿之间的问题,毁了这桩婚事,我什么条件都接受!” 虽说霜儿不是那个让我移不开视线的女人,但她是个好女人,我真心希望她幸福。我这个花心大萝卜是配不上她的,也没法让她幸福。我能做的,也只有牺牲自己的名声,把这桩婚事毁掉,给她创造出一个能够自己追求幸福的机会。 人见人怕什么的……大概就是“其名可止小儿啼哭”的程度吧?这种程度的名誉损失,我还是承担的起的。 “你真的愿意接受?”一点红惊讶的看着我说,“还是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认真的看着一点红回答说,“我决定了。就算是人见人厌,名声变得比司琮魄还差,我也要执行那套方案。” “你这人真是……” 一点红皱起眉头,用复杂的目光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说道。 “可是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之后,会告诉你答案的。” 第169章 避嫌 一点红说她需要考虑时间,可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如果我们不能在过年这段时间解决问题,等到了年后,我就得和霜儿办订婚宴了!不办订婚宴,事情都这么难解决,等办了订婚宴,事情就更难解决了。 以毕锦的行动力,估计年还没过完,就开始张罗订婚宴的事了,搞不好正月十六就会把订婚宴给办了。订婚宴十六办,恐怕初六就得开始张罗准备。这样算的话,我现在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了。 这十天的时间,我也不能全用来忙这件事,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组建步兵团,家里开驻脚儿的事,贾家搬家的事,这些都得我亲自出面去办。这大过年的,我也不能一天到晚在外面跑,得回家陪家人一起热闹热闹。 还有就是,筑瑛那边还需要我陪。虽然明天枪家也要搬家,但这事不用我去张罗,可以各家张罗各家的。各家都没有多少东西,雇几辆大车一趟就能搬完一家。我家那边,老农可以抽空去帮忙。所以明天下午,我可以陪筑瑛一起搬家。 “一点红,算我求你了,请你务必在正月初五之前考虑清楚,请你务必帮我这个忙!” 为了表明诚意,我从床上下来,立正站好,向一点红深深鞠了一躬。 “拜托你了!” 因为弯着腰,低着头,我不知道一点红现在的样子。我弯着腰等了不知多久,一点红的声音才从头顶传来。 “唉……你这个人啊……好吧,我帮你这个忙。我需要时间去准备,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 一点红的话让我松了一口气。我直起腰来,朝站在我面前的一点红笑了笑,然后尴尬的别开了视线。 “呃……那个……虽然难以启齿……但是……最近几天我可能会比较忙……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 “这个方案用不到你行动。”一点红平淡的说,“为了让你个心理准备,期间我会来找你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呃,不用麻烦了,这几天我得到处跑,挺难找的。我相信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再来找我,我会全力满足的!” 说罢,我又向一点红鞠了一躬。 “全靠你了!” 霜儿的幸福,全靠你了! “……嗯。” 我与一点红的对话到此结束。在这之后,她回了房间,我离开军营,回了家。在回家的路上,我莫名的希望她派人到我家找我。不求别的,只求她能借其他人的口,安慰我几句,这样我心里还能舒服些。 然而,这终究只是奢求。毕家的人没来过我家,我回家的时候,家里人还没睡下——准确说,是没全睡下。因为喝了太多的酒,爹已经在炕的最边上睡下了。炕的另一边,奶奶、娘和雀儿正借着油灯的昏暗光亮,一边补鞋,一边聊天。 老农没在。娘说,他回部队了,说是准备升职的事。这让我有些意外,在离开军营的时候,我特意问了哨兵,老农回来没有。老农在军营里的熟人比我多,315团和316团的人都知道这个曾经的“大傻农”,现在的“农爷”。他要是经过营门,哨兵肯定会有印象。 不过我这问法是有问题的。哨兵是会换岗的,我回来的时候值岗的哨兵,和现在值岗的哨兵就不是一个人。如果老农和我是前后脚回来的,这个哨兵就不可能知道老农回没回来。 可是哨兵却笃定的回答说,没回来。他说,他来换岗的时候,见4连的几个军士结伴出去,边走边念叨着,农爷今晚是回不来了,好像是想让他请客喝酒。我见老农没回部队,就以为他在我家住下了。可是老农现在没在我家,他不在我家,又没在军营,那他能在哪儿呢? 我看了看雀儿,发现她好像不太高兴,便问娘说,老农是什么时候走的。结果娘回答说,老农把我家人和雀儿送回家之后,直接就走了。 呃,难不成是老农和雀儿闹了矛盾,老农一赌气,就到舞房找快活去了? 算了,还是别胡思乱想了。他去了也好,没去也好,我都得当他没去——否则我还能怎么样?去舞房把他抓回来? 如果他真的去了舞房,这会儿早就完事儿了!我抓他回来又能怎么样?无非是让他换个地方睡觉,仅此而已,我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在和三人简单聊了几句之后,我就去小卧休息了。爹没有过来,也不用过来。之前他睡小卧,是为了给我和老农作伴。我和老农睡小卧,则是为了避嫌。 未婚又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男女睡在同一个炕上,哪怕是中间隔着人,也容易出问题——比如说心痒痒睡不着觉什么的,这是最不严重的一个问题。若是出了比这严重的问题,那枪家的脸就丢大了。 而且年轻人精力旺盛,几个年轻人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很容易聊起来。这夜深人静的,若是有熟识的街坊邻居路过我家,听见年轻男女在聊天,肯定会说闲话的。 爹已经结了婚,娘又在身边,只要隔着一个人,和雀儿睡在同一个炕上也无所谓。实际上爹和雀儿各睡炕的一边,爹和娘睡左边,奶奶和雀儿睡右边,中间还空着一大块,已经避嫌到不能再避嫌了。就算是被人看到,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在钻进冰冰凉的被窝之后,我的睡意丝毫没有减少。没过多久,我就睡着了。 “理哥……理哥……理哥……” 不知什么时候,我感觉有人推我,叫我的名字。迷糊中,我认出了雀儿的声音。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在做梦,还暗骂自己不要脸,居然梦到了兄弟的女人。等我清晰的感觉到雀儿手掌的触感,我才知道,这不是在做梦,雀儿真的在我旁边。 呃,雀儿在我旁边?! 这是什么情况?! 我“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震惊的看向身旁的黑影。那黑影似乎被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就缓过神来,发出了“嘘——”的长音,然后小声对我说道。 “理哥……我心里慌……想找个人唠唠……” 唠唠?嗯……就是谈谈呗? 呃!!!谈谈?!怎么个谈法儿?! 我下意识的吞下一口唾沫,然后便不知所措。 冷静!冷静! 枪理,你要冷静! 这是你兄弟的女人! 不管她接下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要记住这一点!千万不能忘! “你……你找娘……找奶奶……唠呗……” “我……我不好意思……” 黑影抓住我的胳膊,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理哥……我……我后悔了……” 第170章 然后…… 在男欢女爱的事上,女人向来是吃亏的。 男人的童子身,只是一种说法,几乎没人在意,也检查不出来。就算男人有过别的女人,只要他不说,别人就不知道。 女人就不同了。女人失了身,那是能验出来的。除非和她睡觉的男人不懂这个,否则肯定会暴露。一旦被男人知道失了身,就会被刨根问底——当然了,我说的是普通的女人,如果是风尘女子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的。 就比如说我和筑瑛。假如那天没见血,我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然后就会想方设法的套筑瑛的话,看看她到底和多少男人睡过觉。 如果把筑瑛换成霜儿、由美或小春,我也会不舒服,也会去套话。至于由影,她的情况太特殊了,而且我来说她也太特别了,所以在这方面我完全不在乎。 我虽然会不舒服,也会去套话,但因为我最爱的女人已经失了身,所以我对失身的女人不会有任何偏见。只要她们以后一心一意的跟着我,我就会好好疼爱她们。 但我无法代表所有的男性。我知道,介意这种事的男人有很多,其中还有不少是花花公子。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毕锦就很在意这方面的事。他以前和我说过,玩归玩,娶归娶,要是洞房那天发现老婆不是雏儿,他第二天就休妻。 在我看来,这话说的很不负责任。你这一天到晚玩来玩去,祸害了不知道多少女人,到结婚的时候却要求对方是雏儿,这也太不要脸了。然而毕锦却有这个不要脸的资本,以人家的条件,如果单要求是雏儿的话,有大把的黄花闺女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介意这种事的男人就算不休妻,女人今后在他家的生活也不会好过。她们可能被冷眼相待,或者被猜疑,再或是在家中地位低下,没有话语权。就算她家男人出去找女人,她也不敢说什么——准确说是没法说什么。 除非这女人厉害,就算被察觉到失了身,也能把男人治得服服帖帖。雀儿显然不是这种女人,如果她不嫁给老农,而是嫁给别的男人,婚后很有可能受欺负。 雀儿已经被老农破了身,这事我是知道的。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她会和我说这件事。她说她后悔了,说的就是后悔这件事。 “我寻思……反正以后都是要嫁的……他那么想要……我就给了……给之前他说的好好的……说要对我好……给过之后……就想娶别的女人了……” 吃干抹净之后,拍拍屁股走人,这事老农是干不出来的。如果他真是这种人,我也不可能把他当兄弟。我问雀儿说,老农说不娶她了吗?她摇了摇头,说娶,但还要娶别的女人。 “他说的可有理了……啊,你不想让我有出息啊?什么样的人才有出息啊?枪爷那样的人才有出息!有钱有势,有妻有妾!我才有一样,还差三样呢!就算纳了妾,还差两样呢!理哥,你说……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呢……” 也许是错觉吧,我感觉雀儿的西北口音淡了许多,又多了不少元兴味儿。 哎哟……老农,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呀?! 我承认,有钱有势,有妻有妾,这是有出息的男人的一种表现。但是,你把顺序弄颠倒了呀!你得先有钱有势,然后才能风风光光的娶亲纳妾。你倒是好,娶了妻纳了妾,就以为自己成功一半了,你到底是有多天真啊! “呃……雀儿啊,你先顺顺气……老农他啊……不是那个意思!啊……他的意思是说啊……他得传宗接代!得开枝散叶!诶!开枝散叶!这是为了孝顺!诶!对!孝顺!你看啊,俗话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有一句话,就是多子多孝!诶!老农他这是为了让爹娘高兴,所以才想纳妾!这你得理解他啊!” “哪有啊……”雀儿用力吸了吸鼻子,“你知道他要纳什么人吗?他要纳舞姐儿,妓子……我在老家的时候就听说过,妓子是生不出孩子的……他自己也说了,纳那个妓子,就是为了在我大肚子之后接着快活……” 嚯!老农!你要不要这么不要脸啊! 我觉得我脚踏好几只船,已经很不要脸了。但纵使是很不要脸到这种地步的我,也不敢在女人面前说出这种话啊! 我知道你实在,你想实话实说,让雀儿理解你。可是你能不能换一种方式说啊!比如说,我这个人太生猛,怕把你累着,所以纳个妾帮你分担一下火力。再或是,我纳个妾,等你大肚子的时候照顾你,顺便满足一下我的需求,这人家不明白你的意思了吗? 你倒是好,一记直拳砸过去,直接把雀儿打伤心了,后悔跟你了。这不能怪人家雀儿脆弱,如果是换了我,我也会觉得这家伙娶我只是为了快活和生孩子,对他失望的。 最重要的是!你这话说的太不要脸,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圆! “理哥……我真后悔了……我不该给他的……他没良心……给了之后……就不是他了……理哥……我不想跟他了……我……我想跟你……”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我毫不犹豫的打断了雀儿的话,“雀儿啊,这话不能乱说……老农是我兄弟,你是他的女人……就算你不跟他,也不能就近跟我呀……我不是嫌弃你啊!收兄弟的女人,这真的不好!” “理哥……我……我知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是要脸的……我不求名分……我就做丫鬟……做丫鬟就成……只要给我个活路……我什么都是你的……理哥……” 空气中传来布料与肌肤摩擦的声音,我知道这是雀儿在脱衣服。我完全理解她的行为,枪家是看在老农的面子上收留的雀儿,如果雀儿不嫁给老农,枪家就没有了收留她的理由——当然了,这只是她的想法。 我和家人没有那么不近人情,既然收留了她,肯定不能说赶走就赶走。就算不想让她住在家里,也会给她找条活路。我们心里有底,可是雀儿心里没底。有话说,小狗若是被丢弃了,能在外面流浪一辈子。可流浪狗要是被收养过一次,再被丢弃之后,可能就活不了了。 我没有贬低雀儿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明一个道理,那就是流浪的人一旦有了温暖的小窝,就舍不得走了。雀儿从逃出老家,走了一年多才到元兴,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安身之处,必定会十分珍惜。为了保住这个安身之处,别说是陪我睡觉,就算是陪我爹睡觉,她也心甘情愿。 我估计,雀儿今晚来找我,就是抱着这个目的来的。如果她只是想抱怨,没必要来找我,和奶奶和娘抱怨就成。到时候奶奶和娘一心软,还会帮她做主,好好训老农一顿。如今她来找我,就说明她真的不想跟老农了。 而且从开始到现在,她说话的声音一直很小,基本只有我能听见。而且说话的时候,她一直抓着我的胳膊,明显是怕我跑了。 我不会说雀儿忘恩负义,因为她确实没有。老农确实对她有恩,但恩情的大头不在他那里,而在我这里。因为雀儿是住在我家,不是住在他家。如果雀儿是住在他家,在她开始脱衣服的瞬间,我就一记耳光甩过去了。 如今雀儿已经被老农破了身子,她欠老农的恩情足以还清。但我这边的恩情她还没有还,因为她没法还。她能做的,也只能像现在这样,抱着被我吃干抹净,然后拍拍屁股就走的风险脱衣服。 老农啊……原谅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这样做……可是……可是……可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这样做了。 怀着对老农的歉意,我将手缓缓伸向雀儿,然后…… 第171章 义字当头 想当然耳,我是不会做混账事的。 即便心里十分清楚,雀儿对老农的感情可能只是单纯的感激和依靠,没有男女之间的爱恋;即便是知道,今晚我可以把她吃干抹净,然后拍拍屁股不管,她拿我根本没办法;即便是知道,我可以用让雀儿偿还恩情的理由随便处置她,我也不能这样做。 我把手伸向雀儿,不是想对她做什么。我把手伸过去,是因为我的枪套放在那边了。雀儿见我靠过来,以为我同意了,就想往的我被窝里钻。我没有阻止她,也没有阻止她脱我的衣服。等我拿到了枪套,把枪取出来,就直接用冰冷的枪口顶住雀儿的脑袋,柔声对她说。 “别动。” 雀儿应该没被枪顶过脑袋,但在枪口触碰到硬物的一瞬间,她便停止了所有动作。用枪顶住兄弟的女人的脑袋,这确实很过分,可除了这种方法以外,我真的想不到能让她快速冷静下来的方法了。为了不做最对不起老农的事,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做这件对不起他的事。 “穿好衣服,回去睡觉。” “理哥……我……” “今晚的事,我权当没发生。雀儿,你记住,老农是个好人,只不过是嘴笨,不会说话,在这一点上,你得担待他。” “可是……可是……” 我见雀儿老实下来,就把枪收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哎呀,雀儿,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我知道,你不是想让老农只对你好,只是受不了他的态度。所以我才说,他嘴笨,不会说话。他这个人,越是亲近的人,说话就越直。他跟你说那些话,是掏心窝子的,是不想骗你。 你看啊,假如他说,他纳妾是为了在你大肚子的时候,有个人照顾你,然后顺便满足一下他的需求,这样行不行?行!而且你听了舒坦。可是你想想,话虽然这么说,理不还是那么个理吗?他是不想骗你,所以才这么说的。 而且你想想,他为什么不纳个普通人家的女孩,非要纳个妓子?老话说的好,母凭子贵,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有孩子就得宠。他娶个生不出孩子的妓子回家,为的是啥啊?为的不就是不让她和你争宠吗?就算她能一时得宠,只要她没有孩子,最后受宠的不还是你吗?” 在听了我的话之后,雀儿便不做声了。不知过了多久,雀儿的手动了。我以为她要穿衣服,却不想她的手是奔着我的下半身去的。 “理哥……你帮我那么多……对我又这么好……我……我什么也没有……只剩下身子……你就当……你就当找了个妓子……我……我不会出声的……完事我就走……”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最糟糕的情况来了啊!! 在重新用枪顶住雀儿的头之前,她的手已经碰到了最不能碰的地方。我这小兄弟也是没出息,明明已经有过实战经验,却还是心焦气躁,被女人碰两下就昂首挺胸,摆出一副要大杀四方的可憎模样,真是羞死人了。 “你、你给我停下!” “理哥……你都已经起来了……憋着多难受啊……我……我真的不出声……胜哥他教过我……我……我一定能伺候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把身体贴了上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不是我自我感觉良好,我觉得雀儿八成是看上我了,否则她干嘛这么主动?我这脑子里才过了不到一句话,她嘴唇已经贴到我脖子上了。 不过这也难怪。在成就方面,如果和我做对比,老农的成就完全不值一提。在对女人方面,不说别的,光是他那张嘴,就足够让九成九的女人绝望了。 雀儿和老农的感情基础本来就差,两个人交往的时间也不算长,彼此之间缺乏了解。如今老农说浑话伤了雀儿的心,她自然会在身边找寻更合适的依靠。 虽说雀儿的境遇值得同情,也可以理解,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赞同她的行为。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老农的女人。她和老农还没有正式分手,就算是正式分手了,我也不可能立刻就接受她的心意,那样肯定会让老农误会的。 如今夜深人静,小卧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此时行事,那就是天知地知,她知我知。就算在主卧的奶奶、爹和娘听见了动静,他们也不会做声,权当没发现。因为他们是我的家人,不是老农的家人。不管我和老农感情多好,老农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他们不可能向着他。 我与雀儿行事,虽说败了人品,但枪家是不吃亏的。事后他们可能会找个机会敲打我,但现在他们绝对不会跑来阻止我。万一家里闹出动静,被外人听到,那就丢大人了。 可是即便如此,我仍然不能做这混账事。对兄弟,就该义字当头,翘兄弟的女人,那是该千刀万剐的。虽然我已经想要的不得了,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但我还是控制住了。 我丢下枪,抓住雀儿光滑的肩膀,将她推开,把被子盖在她身上,以最快的速度下床。在这之后,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着雀儿小声说道。 “雀儿……你是个好姑娘……别作践自己……你放心,就算……就算你不嫁给老农,我也不会赶你走……你要是真不想嫁,就踏踏实实的留在我家……在驻脚儿干活……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我……我给你几分钟的时间……让你缓缓……等你缓过来……就穿好衣服……回主卧去睡……好不好?” 雀儿没有作答。大概过了一两分钟,床上再次传出布料与肌肤摩擦的声音。我知道,她这次是在穿衣服。她穿好了衣服,就从被窝里出来,穿好鞋下了床。她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空气中便出现了她轻小的声音。 “理哥……我喜欢你……我……我想跟你……就算是做丫鬟也成……” “不行。”我斩钉截铁的拒绝道,“雀儿,你记住,你是老农的女人。老农喜欢你,他会对你好的。” “理哥……我……我知道我不要脸……可……可是……我真的喜欢你……就在刚才……你和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我的心跳的特别快……还想被你抱住……我……” 哈?!刚才我明明是在说老农的好话,怎么把她说到我这里来了?! 说来惭愧,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女孩面对面的和我说过,她喜欢我。所以在雀儿说她喜欢我的时候,我非常没出息的动心了。当然了,比起心中的悸动,脑袋上的义字要更重一些,所以我很快就打消了不该有的念头。 “不要说了。雀儿,咱俩之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我……我做丫鬟也成的……” “不是做什么的问题。”我肃声说道,“朋友妻,不可欺。你是我兄弟的女人,所以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听话,现在就回主卧去睡觉。” 我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才能把她劝回去,谁知她只是沉默了几秒钟,便发出了顺从的声音。“……嗯,我……我听话……” 雀儿的回应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不过在这之后,她就非常配合的回主卧去了,所以我也就没有深究。我竖起耳朵听了听,见主卧那边没什么动静,这才回到床上,用手拍去脚板上的灰土,然后钻回带有雀儿的被窝里,闭上了双眼。 妈蛋的……好难受……明天可得让筑瑛好好补偿我…… 第172章 本家 2月4日早晨,我与家人们一同起床。从爹、娘和奶奶的表现来看,他们应该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雀儿则是表现的非常明显,完全不敢与我对视不说,还总是偷偷看我,让家人们感觉莫名其妙。 看来最近一段时间,我还是少回家比较好。 如果雀儿还是不想嫁给老农,等驻脚儿开起来,就让她搬到驻脚儿去住。虽然已经拒绝过雀儿一次,但我没把握拒绝她第二次。看她这样子,若是与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保不齐哪天就又来投怀送抱了。 离家的时候,爹说要送我一段路。这话让我心里一紧,好在家里人真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只是在为雀儿今早的态度感到奇怪。 我不敢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他,只能扯谎说,她大概是昨天见我身边有好些女人,觉得我这人花心,对我有些不放心吧。这谎说的还算有凭有据,爹信了,便念叨说,回去之后让娘好好和雀儿解释一下,省得闹误会。 我不想让娘解释,如今雀儿对我有好感,若是娘再解释,和她说我的优点,她不就更喜欢我了?于是我对爹说,雀儿误不误会无所谓,反正她是要嫁给老农的。爹却说,兄弟媳妇对我的态度也很重要,若是有了误会,老农被吹了枕边风,我俩之间也会有误会。 长辈的经验,我是相信的。可若是按照爹说的那么做,雀儿和老农的婚事就更没谱了。为今之计,只有找到老农,说服他改变主意,别把那个舞姐儿娶回家,这样雀儿才有可能回心转意。 可是这样一来,问题就来了。老农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又不能说雀儿来和我说过这件事,如果我和他说,雀儿来找我诉苦了,他俩的关系就会变得更加紧张。 想来想去,我觉得这件事不能我来办。于是,我便对爹说,我也觉得雀儿的状态不太对,你让娘和她好好谈谈,看看她和老农之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雀儿肯定不敢把她的真实想法和娘说,她要是想和娘说,就没必要半夜三更的来找我了。我觉得她八成会把老农对她说过的话跟娘说,然后说自己不想嫁了。以娘的脾气,她一定会给雀儿做主,去找老农理论的。 虽说同样是找人诉苦,但找男人和找女人是不一样的,找我和找我娘更是不一样的。雀儿找娘诉苦的事也会让老农不高兴,但这总比自己的女人去找自己的兄弟诉苦强。 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我都已经尽力了。老话说的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做人,就该尽人事,听天命,不能抱着一副我命由己不由天的狂傲态度,以为自己什么都能改变,那样迟早会遭天谴的。所以不管老农和雀儿最后是能成还是不能成,我都不会再管这件事了。 上午,回军营,与林忠升碰头,办手续。在路上,林忠升告诉我说,2月5号,皇历十二月二十九,也就是明天,整编第七军团的命令就正式下达了。 中午,去羽江家接筑瑛。我和筑瑛在羽江家吃过饭,然后才回来。 回到筑瑛家,我俩便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东西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而且筑瑛的东西并不多,无非是衣服、生活用品之类的。家具都是公寓自带的,退房的时候房东要来检查,若是有破损,就要赔钱。 昨天上午的时候,筑瑛就已经联系过房主,约好今天下午退房,顺便把房租结清。在等候房主的时候,我出了一趟门,去迁盛居雇了一辆搬家用的大车。 所谓的“迁盛居”,是元兴城唯一一家专门负责给人搬家的商家,每街每坊都有分店,据说在外地也开了分店。迁盛居会出租专门用来搬家的车辆,车辆有汽车、马车、骡车和两个人拉的搬家大车。迁盛居的搬家伙计在元兴城信誉极佳,据说就算是金子掉面前,他们都不会去捡。让这种人帮忙搬家,肯定是不会丢东西的。 因为街里不能走牲口,所以街里的分店是雇不到马车骡车的,要么雇汽车,要么雇人力大车。我雇的是最便宜的人力大车,我雇人力大车不是为了省钱,而是因为筑瑛家东西不多,也就勉强能装满一辆大车。 我雇了大车回来的时候,房东已经到了,正在房间里检查东西。这房东是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穿着锦衣和狐皮大衣,带着两个护卫。我回来的时候,她正和筑瑛争论,说沙发上有划痕,想让筑瑛赔钱。筑瑛说那划痕是本来就有的,不肯赔。 我看见这情景,不爽的摸了摸枪套,走过去问道。 “怎么回事?” 那女人见穿军装的来了,立刻老实下来,不敢说话了。我走到筑瑛身边的时候,她才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哼……算我倒霉……这大过年的,我可不想惹麻烦……” 最终,她没让我们赔钱。在结过房钱,收了钥匙之后,她便把钥匙交给其中一个护卫,带上另外一个护卫,急匆匆的走了。 留下的护卫一脸无奈,在女人和同伴走后,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因为声音太小,我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在这之后,他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唉……我就不明白了,怎么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抠门儿呢?” 我和筑瑛对视一眼,我让她出去招呼拉大车的伙计,让他们帮忙搬东西。然后便坐在护卫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熟练的磕出一支,将烟盒递向护卫。 “兄弟,来一根?” “呃……谢谢军爷。” 护卫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抽出被我磕出的那支烟。他将烟放在嘴上叼着,然后掏出火柴,在我这边打火,想要给我点烟。我将他的手推回去,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抽烟。” 那护卫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将烟从嘴唇上拿下来,别在耳朵后面,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哎呀,今天没白来,上了一课。” “怎么说呢?” “怪不得您能当上大尉,我只是个小护卫,差距就在这里。”他苦笑着指了指脑袋,“您这里比我高明,比我会为人处世。” 我看了看肩膀上的军衔,随口问他说。 “你认识军衔?” “以前想考军校,去图书馆查过。”他摇了摇头,再一次叹了一口气:“小时候我爹和我说,我家祖上是做将军的,是有食邑的。还说,只要我努力读书,考上军校,以后就能当将军。结果……嗨,不说了。” 嗯?祖上是做将军的,还有食邑?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啊? “老哥,请问您贵姓啊?” “哎呀,不敢当不敢当。”护卫谦虚的一笑,“免贵姓枪,贱名一个‘百’字。” 好嘛!真是巧!在这里遇到本家了! 第173章 礼物 作为一个有着一千六百多年历史的家族,至少在元兴和元兴周边的地界,枪姓不是什么小姓。虽然这么说,但枪姓也不是什么大姓。 根据祖上流传下来的说法,家族没有衰落之前,枪家人一直是做武官的。就算不做武官,也是穿甲拿刀,吃军队这口饭的。在军队当差有两点不好,第一是每逢战乱,就有丧命残疾的风险,第二便是当差的时候回不了家。 回不了家,就没法成亲,成亲后也很少有机会和妻子亲热。男人和女人不亲热,那孩子从哪儿来?所以直到枪家衰落之前,枪家的人丁一直不是很旺。 如今在世的枪家人,没人知道枪家是什么时候衰落的,也不知道枪家是怎么衰落的。大家只知道,枪家人丁兴旺起来,也就是近百十来年的事。据说人丁最多的时候,每个坊都有姓枪的,而且少说也有三五十家。 六十年前,红毛子闹元兴,枪家凡是成了年的男人都上了战场,死了好些人。打那以后,枪家又变得人丁不旺,到现在都没缓过来。而且在那之后,枪家各分支之间也断了联系,关系近的还能联系上,比如二爷爷就能联系到他的堂兄弟,但关系远的就联系不上了。 我不知道除了和我有着不同祖先的人中有没有姓枪的,但这枪百绝对和我是本家,因为我俩是听着同样的先祖故事长大的。能在这里遇到本家人,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枪百也很高兴,激动的握住我的手不肯松开。 因为没有家谱,也没有取名用的排字,我俩搞不清对方的辈分。枪百比我大六岁,我就直接管他叫百哥,他则是叫我理老弟。他没听说过二爷爷的名字,我也没听说过他爷爷的名字,我俩再一聊,发现两边家里有重名的人,这说明我俩的关系非常远,搞不好在很久以前就不在一个分支下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俩联络感情。也许是祖先是武官,且家族衰落之前一直在军队做事的缘故,枪姓的男丁之间除了亲情以外,还有一种非常特殊的亲近感。当兵之前我以为那只是亲情的一部分,当了兵之后我才发现,这并非如此。 这种非常特殊的亲近感,实际上并不特殊。在军队里,在与弟兄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时时刻刻都有这种感觉。一开始我只是觉得熟悉,后来我才发现,这感觉其实与和家中男性呆在一起的感觉一模一样。 刚才我一听说他姓枪,这种感觉立刻就来了。那是一种近乎于本能的信任,甚至让我觉得,如果现在把我俩送上战场,我俩就能并肩作战,共同进退。 我感觉枪百对我的感觉也是这样。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说话时却毫无避讳,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要多自然有多自然。筑瑛带着伙计进屋时,看见我俩聊天的模样,还以为我俩是以前就认识,一开始没认出来,现在才开始叙旧。 由于之后我俩都有事情,在把行李物品搬上车之后,我俩就不得不分道而行。在分开之前,我们互相留下了联络地址。我留的地址是昨天吃饭时确定下来的,枪家人要搬过去住的坊间大宅,巧的是,他留的地址也是一处坊间大宅。 正式分别的时候,我问他说,他们家的人是不是都住在一起,他给出了肯定回答,说是一个大分支,一百多口人,住在一处不大的宅子里,挤得要命。他还说,如果我家那边也是这样,刚好趁着过年的时候互相串串门,就此打通联系,我欣然应允。 坊间的大宅和坊间的民居不同,有大有小,样式和结构也是各有不同。这些大宅的唯一共同点,就是都建了三米多高的围墙。这围墙的高度是有限制的,现在的标准是最高十尺,也就是三米三多一点,平民的围墙要是超过这个高度,那就是僭越,是要被问罪杀头的。 哪怕是毕家这样的富户,家宅围墙的高度也不会超过十尺,否则我也没法翻进翻出的。只有王公贵族家的围墙才能修的更高,比如翼王府——也就是如今的盛王府,上次去的时候我瞄了一眼院墙,外墙的高度少说也有六米,都赶上二层楼高了,一般人根本翻不进去。 新家离旧家不算远,徒步走半个小时就到了。出发之前我们已经联系过房东,我们到地方的时候,房东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我们和房东签过合同,交了房钱,拿了钥匙,然后归置好东西,这就算完事了。 在这之后,我便打算和筑瑛亲热一番。筑瑛却不肯,说是今天要把羽江家也搬了。这事她事先没和我商量,但我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做了。 没办法,谁让她承诺说,只要下午我顺着她的意思来,晚上她就顺着我的意思来呢? 给羽江搬家的时候,她还是臭着一张脸,好像我欠她几十万似的。在把东西都搬到新家之后,羽江便用充满距离感的目光看着我,就差在脸上写上“送客”两个字了——要不是看在司琮魄和筑瑛的面子上,我真的不想和这女人打交道。 但如今可由不得我。我现在的任务是用自己的身份去掩护筑瑛和羽江,不让她们被元兴的公子哥骚扰。如果我不隔三差五在羽江家露个面,谁会相信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所以说,我还是得来见她。既然要见,那就不好让我们的关系这样僵着。如果我俩的关系就这样僵着,呆在一起的时候就像陌生人似的,傻子都能看出我俩的关系有问题。 想要缓和关系,肯定不能指着羽江那边主动,因为她根本不可能主动和我缓和关系。所以说,最终还得我吃亏,我低头,我认怂,我哄她。 妈蛋的!老子连由影都没特意哄过,现在却要哄这和我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真憋屈! 想当然耳,如今的我,是不可能再做出送玫瑰花和情诗道歉的傻事了。除去这个毕锦用来坑我的办法之外,我只能想到送礼。 既然是送礼,那就必须得投其所好。若是人家喜欢黄的,讨厌绿的,你送人家绿的,人家不直接用礼物糊你的脸就算是很客气了。 刚好,老农今天升职,我得抽空去给团长和副团长买礼物。现在羽江不想让我在她家呆着,且明确表示不需要迁盛居的伙计帮忙归置物品,那就只能让筑瑛帮她归置。在这段时间,我刚好可以出去买礼物。 团长喜欢古玩和动物,我对古玩没什么研究,只知道这一行的水很深,很容易上当受骗,所以我打算给团长送只宠物。副团长喜欢诗词歌赋和字画,我对于字画没有研究,只知道这一行的水也很深,很容易上当受骗,所以我打算买几本精装的诗集送给他。 副团长这个人很容易相处,给他送礼,你可以来个“礼轻情意重”,只要有诚意,他就会笑呵呵的接受。但是这招在团长那边就行不通了,团长是很贪心的,如果礼物不合他的意,他就会不高兴。 虽说如今的我前程似锦,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比团长地位高的人,但这不能成为我轻视他的理由。俗话说的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这样做总是没错的。 第174章 买猫 街里的房子租金比坊里的民居贵很多,筑瑛家和羽江家的月租金都是160块,按年交的话是1800块一年,能省120块钱。我每家都是交的年租,只是一下午不到的时间,3600块就没了。我今天带了4000块出门,连搬家带付房钱的,现在已经见底了。 各位看官,请相信我,我本来是想找个月租金80块以内的房子让羽江住的。但是看房子的时候,筑瑛一直在旁边磨我,说什么羽江家里东西多,需要宽敞一些,大一些。她不光是嘴上磨,还用身体磨,把我磨的不要不要的,脑袋都放空了。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给羽江挑了栋规格和她家差不多的房子,连价钱都谈好了。之后她怕我反悔,又抱着我的胳膊撒娇。在这期间,羽江始终用看垃圾似的目光看着我,脸上的轻蔑表情仿佛在说“你果然是个见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的色胚”。 羽江并不知道我和筑瑛的关系。在我和羽江都在的时候,筑瑛就会披上那层她最讨厌的伪装,让羽江以为她只是在套路我。不管她多粘我,只要不要在羽江面前做出太出格的事,羽江就不会起疑。 我记得交房钱的时候,羽江依次用“你个小军官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这钱一定不是从正路子来的”、“这么有钱还这么抠门”的眼神看着我,被我给无视了。 妈蛋的!老子房钱都给你付了!那可是1800块啊!你还想怎样! 在愤愤不平的离开家门之后,我便直奔最近的银行去了。如今我手头已经快没有现金了,必须得去银行取一些出来。为了有备无患,我直接取了五千块出来。我随身带了布包,想把钱装进布包里。银行的大堂经理见状,立刻走过来问我说,需不需要皮包。 我以为他是想卖我皮包,就摇头说不需要。大堂经理显然是见过我这种什么也不懂的暴发户,他露出和气的笑容,对我说,布包用起来太不方便了,如果我不嫌弃的话,他们银行可以送我一个皮包,让我先凑合着用。 银行送的皮包是黑色的,看起来很不起眼,价值不高,但很结实。我觉得这皮包挺实用的,就想付钱买。大堂经理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这皮包不算是什么贵重物品,但勉强也能算个礼物,就当是银行送给客户的新年礼物了。 嚯!好家伙!真会说话!真会办事儿!舒坦!真舒坦! 如果不是没空,我现在就去其他三家银行,把钱都取出来,存在这家银行里。 离开银行之后,我先去了一趟书店,买了几本副团长可能会喜欢的精装书。我用布包把书包好,带着书去了宠物店。 这是我第一次来宠物店。我在店里相中了一只毛很长,看起来呆傻呆傻的猫,就问店员这猫多少钱。店员见我看中了这只猫,立刻满脸堆笑,回答说:“两千。” 嚯!两千?!!你怎么不去抢啊!!! 我问店员说,这猫哪里值两千块。店员回答说,这猫是西域产的猫,叫拉罕猫。他说这猫是贵族血统,而且血统很纯,比它血统更纯的,整个元兴城不会超过十只。 好嘛!这年头,连猫都要讲血统了! 我见呆傻呆傻的猫很贵,就把视线转向旁边那只比毛绒玩具还要可爱的白猫。店员见我转移视线,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客官,您可真有眼力!这是我们上个星期才从美利坚买进的布娃娃猫,怕是整个元兴城就这么一只。您要是想买,我给您开个内部价,四千五,您觉得怎么样?” 四千五?!美利坚国的猫都这么贵的吗! 我被这高价吓的连连摇头。在尴尬的挠了挠头发之后,我直白的问店员说,有没有价位在一千块左右的猫。店员不假思索的回答说有,然后便带我来到一个关着一只通体蓝灰的大猫的笼子前,介绍说。 “客官,这是从大赵买进的罗沙蓝猫。原价一千二,您要是想买,一千就可以带走,还送笼子,您看怎么样?” “呃……从大赵买进的罗沙蓝猫?” “是啊。”店员微微一笑,“咱们大先和罗沙国不接壤,也不通商,想买罗沙国的猫,要么从图鲁沙中转,要么从大赵中转,直接买是买不到的。” “呃,照你这么说,咱们和美利坚国也不接壤,为什么你们就能从美利坚国买到猫?” “美利坚国的情况和罗沙国不同。罗沙国只和有限的几个国家通商,比如说不列颠,佛兰斯,图鲁沙,还有大赵。大夏也和罗沙国接壤,但是因为两国关系不好,几年前还打过仗,所以罗沙国不和大夏通商。 大先和罗沙国也不通商,所以大先的商人在罗沙国是没法做生意的。美利坚国却是来者不拒,谁来买我就卖谁,只要给钱就行。只不过因为距离太远,途中要经过很多国家,费时费力又费钱。 这运活物不比运死物,很容易死在路上,很不好经管。其实这猫的进货价格和您最开始看上的拉罕猫差不多,只不过运输费用太高,要是按照拉罕猫的价格卖,我们得赔死,所以才卖的这么贵。” “哦……原来如此。”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行,这只罗沙蓝猫我要了。” “诶!多谢客官!客官您这边儿请,柜台结账。” 我正打算去结账,却突然想起筑瑛说过,羽江曾经在小巷里喂过流浪猫。会去喂流浪的小动物的人,肯定很有爱心。但在有爱心的同时,他们应该也很喜欢这些小动物。 如果羽江喜欢小猫小狗,买一只当成礼物送给她做礼物也未尝不可。可问题是,如果她真的喜欢小猫小狗,她自己应该会养啊。可是羽江家并没有养小动物,这说明她也许喜欢,但并不想养,或者不能养。 算了,下次再说吧。 我打算回去之后问问筑瑛,如果羽江不想养小动物,我干嘛花这份冤枉钱? 对了,说起冤枉钱,这房钱也算啊! 可恶!那可是1800块啊!普通老百姓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什么?您问我为什么不干脆在坊里租栋民居,让羽江住进去? 拜托!羽江现在的身份是我的情妇,我是包养她的人!既然是包养,哪能随便找栋民居把她扔进去?那也太假了吧! 而且我欠司琮魄的人情,本就不是那么好还的。那可是知遇之恩,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如果区区1800块就能把人情还上,那我可真是赚大发了。 如果哪天司琮魄亲自来找我,说他们的组织没钱了,让我捐钱给他们,我肯定会捐的。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来找我的人是司琮魄,是我的恩人。 所以说,这冤枉钱是必须花的,而且是要心甘情愿的花的——其实我本来是心甘情愿的,可是羽江那娘们儿实在是太气人了,让我觉得花钱花的亏,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抱怨。 第175章 闲聊 我先去了副团长家,把书送给了他。正如我预料中的那样,副团长很高兴,还说改天要回赠我几本好书。之后我去了团长家,团长对我的礼物非常满意,他拍着胸脯表示,以后找他帮忙不用客气,只要是他能做到的,绝对不说二话。 团长还想留我在家里吃晚饭,我以家中有事为由婉言谢绝。回到羽江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带她们出去吃了晚饭,吃过晚饭之后,我想把羽江送回家,然后带着筑瑛回家。筑瑛却说,她今晚要住在羽江这儿,还让我也在这里住。 “我们现在的身份,是你的女人。” 回到羽江家之后,筑瑛以妩媚的语气这样说道。 “如果是单独去一家还好。如果是两个女人在一起,就不能撇下一个,去另一个人的家,这样太不自然了。” “司琮魄掩护你们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吗?” 筑瑛点了点头,用慵懒的声音回答说。 “每次都是我和羽江睡卧室,琮魄睡客厅。你以后得偶尔来这边转转,白天来就呆上一两个小时,晚上来就住下。但是你得记住,你来之后,门窗都要锁上,所有能透光的地方的帘子也要拉上,千万不能留缝隙。” “嗯,知道了……对了,司琮魄会单独到羽江家住吗?” 在应下筑瑛的话之后,我下意识的问了这么一句。在这之后,羽江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我尴尬的咧了咧嘴,将视线转向筑瑛。她嗔怪的瞪了我一眼,然后立刻恢复成刚才的慵懒模样,开口说道。 “羽江主要是负责保管资料的,不需要经常和琮魄打交道,所以琮魄很少会在羽江家过夜。” 很少?这么说还是有过咯? 看羽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精彩模样,怕不是像雀儿那样,夜里去找司琮魄,想要和他共度良宵,结果被拒绝了,以至于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非常尴尬。 仔细一想,我发现司琮魄第一次正式向这两人介绍我的时候,似乎有意在回避与羽江交谈。羽江对我提出质疑的时候,司琮魄没有开口解释,反倒是筑瑛在帮忙圆场,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啊……是这样啊……”我挠了挠头发,试着转移话题:“对了,今天我去办事,去了趟宠物店。你们猜,那里最贵的猫是多少钱一只?” 一听见和动物有关的话题,羽江就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双眼放光的看过来,接话道。 “那要看是什么猫了!” 哈……看来这家伙是真喜欢动物。 我苦笑了一下,耸了耸肩,对羽江说:“那里的猫我都不认得,很多都是第一次见。像什么西域的拉罕猫,美利坚的布娃娃猫,还有罗沙国的蓝猫之类的。哦对了,还有不列颠的波斯猫,这名字可有意思了。明明是不列颠产的,却有个西域名字,真是莫名其妙。” “波斯属于西域吗?”筑瑛疑惑的问到,“在地理上,波斯应该算远西吧?” “呃,我看的书上都说,波斯算西域的一部分,波斯以西才是远西啊。” “波斯以西是什么地方来着?”羽江接话道。 “好像是塞琉古吧?”我不确定的回答说,“那边的称呼一直挺乱的,像是大食,黑羊,阿拉伯什么的。我只知道再往西就是盆海,盆海北面是奥土曼,南边就是埃及。” “现在哪还有埃及了。”羽江皱着眉头说,“那片不都让因格兰德人占了吗?” “呃,我是说那个地区。印度还让因格兰德人占着呢,咱们不是还叫它印度吗?” “哼,狡辩。”羽江嘟了一下嘴,“我们不是在说猫吗?怎么扯到地理上面来了。” “呃,对啊,我们好像是在说猫啊。”我苦笑了一下,“这样吧,你们就猜我刚才说的那四种猫值多少钱。先猜离咱们最近的,西域的拉罕猫,你们猜一只多少钱?” “嗯……很贵吗?”筑瑛问。 “你可以先往贵了猜。” “那……三百?” “哈……”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太少,太少。” “那……三千?” “过了,过了。”我又摇了两下头,“不行,不能让你们这么猜,这么猜你们早晚能猜到。这样吧,每种猫只有三次机会,猜不中就算你们输。拉罕猫已经猜过两次了,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再猜不对,你们两个就得学猫叫,怎么样?” “要是我们猜对了呢?”羽江问。 “那我就学猫叫。” “那不成。”羽江立刻摇了两下头,“我们是两个人,你是一个人,惩罚得翻倍。” “那我学两声?” “我不想听你学猫叫。”羽江皱了皱眉,“这样吧,如果我们猜对了,你就学猫在地上爬,然后叫一声,这样就公平了。” “喂喂喂!哪里公平了!”我摊开双手说道,“我不过是让你们学猫叫,你却让我在地上爬。拜托,你看看我这脸,我还是伤员诶!你忍心让我一个伤员在地上爬吗!” “当然忍心。” 筑瑛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在床上的时候咋不这样说呢? 好你个筑瑛!居然联合外人一起欺负我! “行!可以!” 我用“你给我等着,等逮着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你”的目光瞥了筑瑛一眼,筑瑛偷偷朝我做了个鬼脸,然后露出妩媚的微笑。那笑容仿佛在说,今晚我和羽江睡一起,你奈何不了我。我没有与她争一时的高低,微笑着继续说道。 “但是你们的惩罚也得改一改,不能只学猫叫。我也不难为你们,这样吧,如果你们两个输了,就像猫一样卧在沙发上,然后学声猫叫。如果我输了,就绕着沙发爬三圈,然后学三声猫叫,可以吧?” “那也不行。”羽江微微扬起下巴,用质疑的目光看着我说道:“我们又没去宠物店,不知道确切的价格,谁知道你会不会骗我们啊?” 呃,居然猜到了我的想法。 “不过是个小小的赌局而已,不赢房子不赢地的,我犯得着骗你们吗?” “哼,反正我信不过你。”羽江双手环抱于胸前,“对了,琮魄说过,你以前是做荷官的。做荷官的人,肯定会操纵赌局,我们才不上你的当呢。” 第176章 家世 哼,没想到这小娘们儿还挺谨慎的。 我朝着羽江撇了撇嘴,说:“那就不猜咯。” “本来就没想猜。”羽江用鞋跟“笃笃”的打了两下地板,“快说,拉罕猫多少钱一只?” “呵,知道多少钱,你能买的起呀?” “不说算了。”羽江完全没有想和我在言语上纠缠的意思,“明天我自己去看。” “喂喂喂!大姐!你可别冲动!这会儿元兴正是乱的时候,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没法和司琮魄交代!” “那你就别耍花样,赶紧告诉我那些猫都多少钱!”羽江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唉……这娘们儿是真不会聊天。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回答说:“拉罕猫两千,布娃娃猫四千五,罗沙蓝猫一千二,波斯猫一千四。而且都是一口价,不能讲价的。” “这么贵!?”羽江被我报出的价格吓了一大跳,“他们这是抢钱吧!” “那个布娃娃猫为什么这么贵,很稀有吗?”筑瑛疑惑的问。 “稀不稀有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是远道而来的东西,从美利坚国买进来的,据说整个元兴城就这么一只。拉罕猫我也只看见一只,波斯猫有三只,罗沙蓝猫有十几只,估计是因为多才卖的便宜。” “一千还便宜?”羽江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说,“那家店一定在骗你。京城这么大,卖猫的又不只他们一家,怎么可能全城只有一只?” “呵,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还真有可能。”我平淡一笑,“不管城里有多少只布娃娃猫,只要把其他的都弄死,不就只剩一只了吗?” “你说什么呢?!”羽江震惊的瞪圆了眼睛,“杀猫?你这人怎么这么没人性啊!” “哈?我没人性?”我被羽江这句话给逗笑了,“我又不是卖猫的。而且就算是卖猫,我也不会这么卖。” “你刚才不是说——” “我说又不是我做。”我撇着嘴耸了耸肩,“不过如果换做是商家,那就不一定了。商人为了挣钱,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怎么说话呢!”羽江突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叫商人为了挣钱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你给我把话解释清楚!” 我没想到她突然就生气了,被吓了一大跳,一脸惊愕的看向羽江,又用求问的目光看向筑瑛,想知道这娘们儿为什么突然就炸了。 筑瑛以苦笑回应我,然后起身来到羽江身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之后羽江瞪了我一眼,气呼呼的离开了客厅。她离开之后,筑瑛才坐到我身边,小声说道。 “羽江家就是经商的。” 好嘛!敢情她家就是商家! 我这当着人家的面骂人家的营生,她不炸才怪呢。 “呃……那个……你家不是经商的吧?” “不是。”一提到家庭,筑瑛目光一黯:“我家是开客栈的。” “客栈?就是旅社咯?” “差不多。”筑瑛苦笑了一下,“比旅社的环境好些。” “这么说,你家和羽江家环境都不错?” “是啊,要不然我俩怎么能上学呢?”筑瑛又苦笑了一下,“我们那边不比京城,学校不多,价格又贵,一般人家是不会送女孩上学的。” “呃,那你们那边上学,不就是男生多女生少,女生成了香饽饽?” 筑瑛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在我们那边,男生和女生不同校的,而且都是‘小中连读’。女校不分等,男校分两等,分别是豪校和民校。豪校是富裕人家孩子读书的地方,民校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读书的地方。 豪校经常和女校搞联谊会,学生家长也要来,男女双方谈,双方的家长也谈,谈好了就定亲。很多女生还没上中学,就已经和豪校的男生订婚了。一旦完婚,女生就要退学,老老实实的去男生家当媳妇。” “呵……你们这哪儿是上学啊。”我也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不就是富贵人家打着上学的幌子搞联姻吗?” “就是这样的。”筑瑛露出无奈的笑容,“小学的时候还能教点正经知识,识字、算术、品德、常识什么的,到了中学就不好好教了。老师上课时都说,反正你们中间没几个能毕业的,学了也没用,不如趁着没结婚,没有丈夫管着,好好玩一玩。 有时候,甚至是老师带着我们翘课出去玩。一般都是去舞厅跳舞,和男人胡搞乱搞,恶心死了。我和羽江就去过一次,中途就跑了。打那以后,我俩就觉得上学没意思。后来学姐介绍我们加入组织,说是能改变命运,我们一听能改变命运,就没多想,跟着加入了。” 筑瑛一说她“没多想”,我就知道她这是后悔了。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筑瑛能迷途知返,我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趁着羽江不在,我将筑瑛拉到怀里,在她脸上猛亲了两口。这一手可把筑瑛给吓坏了,她惊慌失措的看向羽江消失的方向,然后用小拳头猛捶我的胸口。 “哎呀,放心吧,发现不了。” 筑瑛不放心,从我怀中挣脱出去,去卧室那边看了看。在确认我的行为没有被羽江发现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脸来瞪了我一眼。 我笑嘻嘻的走过去,想要和她亲热一下。她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便乖乖靠进我的怀中,小声说道。 “你再忍一忍……羽江还没睡呢……她这个人睡觉比较死……只要睡着……就算打雷也吵不醒……” “哦?就算打雷也吵不醒?”我坏坏的一笑,“你能搞出那么大动静?” “谁想搞动静了!”她羞愤的捶了我一拳,“你个没正形的!” 我忍不住想逗逗她,便将她轻轻推开,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那好啊,我正经。今晚你就和羽江好好睡,我就在客厅好好睡,咱俩谁也别打扰谁,好不好?” “诶?” 这招欲擒故纵打了筑瑛一个措手不及,趁她愣住的时候,我一把将她拽回来,抱在怀里,轻轻亲了亲她的脸蛋。 “小傻瓜,逗你玩儿呢。” “你——我……我打你我!” “嘿嘿,打吧,打吧,你打我几下我都记着呢。等到了晚上,咱们好好算算账。” “算你个头!” 筑瑛羞愤的将我推开,朝我做了个鬼脸,然后逃向了羽江所在的卧室。 第177章 见光 打归打,闹归闹,到了晚上,筑瑛还是如约而至。 做完了正事之后,筑瑛没有急着回去。我逗她说,你不怕被羽江发现了?她毫不在意的解释说,羽江不但睡觉特别死,而且特别贪睡。不管睡的多早,只要没人叫她,在上午九点之前,她绝对不会起床。 “这么说的话,她一个人住岂不是很危险?万一来了贼,她还睡着,被贼占了便宜。到时候贼把现场一收拾,拍拍屁股走人,她都不知道自己丢了身子。” “平时她不睡床。”筑瑛用无奈的口吻解释说,“如果家里没有别人,她就不睡床上。有时候睡衣柜里,有时候睡在床底下。” “嚯……不至于吧。” “羽江胆子很小的。”筑瑛把脸蛋贴在我的胸膛上,“就算是我陪着她,她也害怕,上厕所和洗澡的时候都带着枪。睡觉前,她要反复确认,房门锁好了没有,窗户锁好了没有,还叮嘱我一定不要睡的太死,如果有人闯进来,就用力扇她耳光,把她打醒。” “反复确认?我说错话之后,她就再没出来啊?” “这不是家里有男人吗。” “有男人她就不怕了?” “也不是有男人就不怕了。之前我不是说过吗,羽江一直觉得你很厉害。她觉得你能在那种时候救人,内心一定非常善良,善良的男人是不会对女人起歪心思的。而且琮魄也说过,你这人很本分……不过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你的本分是装的,不是真的。你就是个色胚,要起来就没完没了,折腾死人了。” “我那不是疼你吗。”我坏坏的一笑,“你明知我好色,还让我来羽江家住,难不成是想让我再收一个?” 我本以为筑瑛会羞愤的用小拳头捶我,说我不要脸,结果在听了我的话之后,怀中的人儿就沉默了下来。我感觉到了严肃的气氛,便收起了玩笑之心,正色问道。 “你不是真想让我睡了她吧?” “我……我不想。”筑瑛的脸蛋在我的胸膛上左右滑动了两下,“可是……可是我想……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只会越陷越深,越来越痛苦……你说的对,我们没能改变任何事……组织里还有各种问题……可是一旦离开组织,我们就一无所有了…… 而且……而且就算我们想离开,组织也不会放我们走……我已经有了依靠,可是她……她和琮魄是不可能的,我们今年已经二十四了,过年就二十五了……我……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说什么……我只是想帮她……现在能帮我们的只有你…… 我想……我想如果她也跟了你,她也会有活下去的理由……可是……可是这种事情不能强求……就算你趁她睡觉的时候得到了她,也只是得到了她的人……她这个人,很倔强,要是被她发现了,她肯定会自杀……所以……所以我希望——” “你希望我把你俩从那个组织里救出来,让你们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是这样吗?” 筑瑛的脸蛋在我的胸膛上上下滑动了两下。我轻轻抚了抚她的头,没有再说话。 实话实说,筑瑛的这番话让我很不舒服。虽然我第一次睡她的时候,只是想得到她的人,只是想要自己快活,但在那之后,我就对她动感情了。我觉得筑瑛对我也有感情,可是她这一番话,却给我一种她是迫不得已才和我在一起的感觉。 实际上,她就是迫不得已才和我在一起的。不管是几天前还是现在,能帮她们脱离革新党组织,让她们重新过上安稳生活的人,都只有我一个。就算对我的财力没有了解,她们也知道司琮魄向文祥武举荐了我,也知道我得到了文祥武的认可。 得到文祥武的认可,就意味着我今后会步步高升,有权有势。等我有了权势,就能动用能量,让筑瑛和羽江脱离那个害人的组织,并在这之后给她们一个安稳的生活。 “筑瑛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不知过了多久,我对怀中的人儿说道:“我是说,你知道我听了这些话之后,会怎么想吗?” “我……我知道……”筑瑛弱弱的回答说,“我知道……我说了这些话之后……你可能会讨厌我……就算我说……说……说心里话……你也不会相信……” “那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因为……我想和你说实话……我……枪理……也许你不相信……我、我……我喜……喜、喜……喜欢上你了……虽然是在那、那个之后才喜欢上的……但……但我真的喜欢上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给、给你……给你生儿育女…… 可是……可是我比你大这么多……你又快订婚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家室……到时候我们就不能经常见面了……我只是个情妇……就算有了孩子,也是私生子……我不想这样……我想让我们的孩子堂堂正正的活着……不能像我一样,连光都见不得……” “那就让他们见光。” “诶?” 筑瑛抬起头来,用惊喜的目光看着我。 “你……你是说……” “啊,别误会。” “诶?” 筑瑛以为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目光转喜为忧。我坏坏的一笑,捏起筑瑛的下巴,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用认真的目光看着她说道。 “我说的不是把他们放在太阳底下晒。我说的是,我要把你娶回家。不管是当妻还是当妾,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家门你是进定了。和你交个底,除了你之外,我还有三个女人。我要把你们都娶过门,天天晚上折腾你们,让你们给我生一大堆孩子!” 话音未落,筑瑛就激动的捂住嘴巴,热泪奔涌而出。在这之后,便是雨点般的亲吻,和一个几乎要融入我身体的拥抱。 过了不知多久,筑瑛冷静下来——所谓的冷静下来,只是相对而言。她只是停止了哭泣,然后用充满诱惑的声音,轻轻在我耳边说,我明年就想生孩子。 一年只有十二个月,女人怀胎要十个月。而且如果是按照西历算,今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样说来,留给我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为了满足筑瑛的愿望,我不敢再多耽搁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之后所发生的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178章 什么叫嘴笨 2月5日,因为第七军团整编命令的下达,除有特殊安排的军官和士兵以外,原第七军团的军官和士兵都会从第七军团的编制序列中移除。同一天下达的,还有近卫军团正式解散的命令,以及元兴第一、第二、第三、第四镇的组建命令。 因为正赶上十二月二十九,也就是年三十的前一天,大家都在为过年进行最后的准备,每家每户都很忙碌。再加上这三条消息并没有上报纸,知道的人不多,所以它们并没有在元兴引起什么风波。 由于元兴第一、第二、第三和第四镇尚未正式组建,第七军团的整编工作也没有正式开始,再加上元兴城还需要原第七军团维持治安,所以原第七军团的部队暂时会保留原有的番号和编制,驻地也暂不更换。 不过南桥军营是个例外。这里已经被预留给新组建的步兵团做营地,上头给315团和316团的命令是当天就转移驻地。同一天下达的还有给我的调令,以及把我从大尉晋升为上校的命令,新军装和军衔肩章也跟着命令一起送来了。 不得不说,林忠升还是很有人情味的。他给我放了三天假,5号,6号,7号,这三天我可以自由行动,8号就得接着去办手续,继续和各部门的官老爷们扯皮。 因为要去接受调令和命令,新的军装和军衔肩章,以及和弟兄们告别,5号一早我便回了军营。对于中层、基层的军官,以及普通士兵来说,这次的整编命令下的非常突然,大家对此完全没有准备。但是比起整编命令,他们更在意我的调令和升职命令。 除了毕锦以外,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然而大家对此都不意外,在他们看来,在我被文祥武夸奖的那一刻,我就注定要离开第七军团,前程似锦了。包括老农在内的所有人,只关心我会不会把他们也带走。 有些人是想走的,比如之前那个在军营门口握住我的手,说话语无伦次的苦力军官。他们不想留在这里混日子,想跟着我奔前程。但大部分人是不想走的,他们对前程之类的东西漠不关心,只想继续混日子。 老农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他想走,又想留。想走是因为他想要前程,想留也是因为他想要前程。对于他来说,走和留意味着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跟我走,那必然是当下面人,给我跑腿。好处肯定少不了,但实权肯定没多少。留下来,就能抓到实权。老农虽然做事不够圆滑,反应也不算机敏,但他还是有能力的。只要他肯努力,我又肯帮他,在三五年内混成正营级还是没问题的。 还有就是,跟着我走,那就只能一直跟在我身后。而留下来,他就有机会发展自己的势力,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老农是个有野心的人,否则他不可能四年就当上军士,也不可能对雀儿说出有权优势,有妻有妾的那番话了。 所以最终老农选择留下时,我并没有感到意外。 其实我原本就没打算带他走。我想把老农留在镇军,让他在镇军发展起来,掌握实权,与在正规军团发展的我遥相呼应。 正规军团对民间消息的掌控力比较弱,对政局变化非常敏感,而镇军则刚好相反,二者在消息方面刚好互补。还有就是,仕途不一定会一帆风顺,万一出现什么变故,我俩能相互有个照应。 如今老农想在镇军发展,刚好如了我的愿。如果他想跟我走,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劝他留下呢。至于其他人,我早就已经决定,这次组建步兵团不从第七军团挑人。就算我改了主意,想从第七军团挑人,如今这正忙的时候,第七军团也不可能放人啊。 其实就像林忠升说的那样,第七军团的军官也好,士兵也好,都不适合去正规军团发展。我们懒散惯了,也贪惯了,根本适应不了正规军团那些条条框框。不说别人,就说我自己,在跟着林忠升跑了几天之后,我是发自内心的认为,在正规军团做事真是累人。 若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干出一番事业,成为掌权者,让我和我身边的人都获得自由,我真想对文祥武说一句“老子不干了”,然后跟着弟兄们一起去镇军混日子。要论勤快,我在第七军团绝对能排进前五。连我都这么想,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再者说,那些所谓想要奔前程的人,不过是看到我最光鲜的一面,以为只要跟在我身后就能平步青云,根本没看到我背后的努力。他们只是想从我身上捞好处,不是想和我一起干事业。可同甘不可共苦,说的就是这种人了,我哪敢相信他们。 当然了,想跟我走的人大多是军官,很少有士兵。第七军团的兵,懒是懒了点,贪也是贪了点,但本质不算坏,还是可以信任的。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需要让他们留在镇军,给老农保留足够的可用之兵。 趁着有时间,我打算去洪家一趟,看看洪果力的情况。这家伙是个铁打的正人君子,还是个心善到有点傻的家伙。杀人这种事对他来说,一定是个不小的打击。 临走之前,老农叫住我说,家已经搬完了,由家也跟着一起搬过去了,让我去新家看看。我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正准备走,老农又把我叫住了。 “枪爷,我……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我见老农的脸色不太好,心里有些不安。我怕雀儿把她喜欢我的事和老农说,但我仔细一想,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老农第一眼看见我就该脸色不对。 我点了一下头,老农便朝我使了个眼色,似乎是要去荒楼。我又点了一下头,跟着他去了荒楼。等到了地方,他左右查看,在确定没人之后,才苦着脸对我说道。 “枪爷,我做错事儿了。” “啥事儿啊?” “我……哎呀……怎么说呢?”因为纠结,老农的脸皱成了梅干状:“前阵子,不是有个舞姐儿看上我了吗?我俩挺对脾气的,而且……而且她技术也好,特别好。我就想吧,我现在有出息了,挣的多了,能养起两个媳妇,就想娶她。 可是吧,舞姐儿毕竟是舞姐儿,名声不好。我要是让她和雀儿平起平坐,这不合适。所以吧……所以……我就想让她当妾。我怕雀儿不高兴,就想了个理由,说纳妾是为了等她大肚子的时候,临时用用的。 我寻思这样她就能接受了,结果……结果……结果她……她生气了,然后还找咱娘告状了。昨天搬家的时候,咱娘找我谈,让我和雀儿说实话,然后我就和雀儿说实话了,结果她……她就更生气了……” 哎哟我的天呐! 老农啊老农,我前天才替你在雀儿那里解释说,你纳妾是为了她考虑,结果第二天你就说你是因为喜欢那个舞姐儿才纳妾的,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你打我的脸,我认了!可问题是,你的女人现在喜欢上我了!你现在又伤她一次,你还想不想和她好了? 什么叫嘴笨?这他娘的就叫嘴笨! 妈蛋的!气死我了! 第179章 死马当活马医 如果说之前老农和雀儿的关系还勉强有救,那么经过老农的一番作死之后,雀儿恐怕是对他这个人彻底绝望了。 虽然同样是当着女人的面说,除了你之外,我还会娶别的女人,但我对筑瑛说的那番话,和老农对雀儿说的话有本质上的不同。 首先,筑瑛比我大六岁。我不知道其他地区是什么情况,在我们元兴,结婚的年纪一般是男大女小。就比如我爹和我娘,两人的年纪差了十二岁,结婚时大家也不会觉得很奇怪。但如果是反过来,是爹比娘小了十二岁,两个人基本没可能在一起的。 一般来说,就算是女方比男方年纪大,也只能大一岁或两岁,哪怕是大三岁,男方家里都会反对,两人的婚事有很大几率会告吹。大三岁都是这样,大六岁就更不用说了。 我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反正大家都是这样的。就算我不在意,家人也会在意。结婚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所以我和筑瑛的年龄差距会成为结婚时的一个巨大阻力。当然了,对于如今的我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事。只要能把与霜儿的婚事推掉,我想娶谁就娶谁。 不是我霸道,在娶筑瑛之前,我已经让由影、由美和小春和家里人见过面了。由影与我同岁,由美和小春都比我小,既然已经娶了一个同岁的,娶了两个比我小的,娶个比我大的,换换口味,也在情理之中,家人肯定会理解的。如果是纳妾的话,根本就不成问题。 但是筑瑛不清楚这一点。她一直在担心,怕我介意她的年龄。即便我说不介意,她也没有就此安心,否则她昨晚不会又提到自己年龄比我大的事。 其次,筑瑛知道我快要订婚了,而且订婚对象是个富家小姐。如果筑瑛没有加入革新党,没有来元兴,她也是个富裕家庭的女儿。我不知道她家的客栈有多大,但既然是开着买卖,又能供女儿上学,就可以算是富户,在门第上可以和毕家相提并论。 既然在门第上能和毕家相提并论,筑家的女儿也就能和霜儿相提并论。娶筑瑛做妻,不算是落了霜儿的身份。事情只要处理得当,毕家就不会有太大意见。 然而,筑瑛的家人已经不要她了,恐怕已经是彻底断了联系,否则她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没有家庭做支持,筑瑛就是普通女人一个,充其量只能当妾。 所以说,筑瑛早早就有了“我最多只能当妾”的自觉,甚至已经做好了给我当一辈子情人的准备。她的期望本来就不高,我一下子就满足了她心中的最高期望,她能不高兴吗? 雀儿就不同了。虽然老农对雀儿有恩,但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这恩情的大头不在他那儿,而在我这儿。他一个连房子都没有的大头兵,能娶一个老婆就很不错了,雀儿本来就是准备给他当老婆的。 结果他突然升了官,挣钱挣得多了,还有了房子。这本来是好事,但老农的急性子却把它变成了坏事。他满可以等上一段时间,等和雀儿结了婚,再和她谈纳妾的事,可他非得现在就说。 一个原本连房子都没有的大头兵,破了黄花大闺女的身子,说要对人家好。等升了官,有了房子,立刻就和还没娶过门的女人说,我要纳妾。这事拿出去,随便找谁去评理,都是老农理亏。等评完了理,人家还会一脸厌恶的啐上一口,说他这个人忘本。 司琮魄的名声为什么臭?不就是因为他有了出息之后,抛下老家的妻子,在元兴包养情妇,成天和她们腻在一起吗?这事往好听了说,叫品性不好,往不好听了说,那就是缺德。德行是一个人的根本,缺德就是忘本。老农现在做的,就是忘本的事。 哪怕是把他当兄弟的我,在这种时候,也想不到替他开脱的话。不过仔细一想,我也没权力说他。我现在的名声也臭了,如果处理不好,我也会背负同样的骂名。如果一点红的方案成功了,我还要人见人怕,到时候可就要老命了。 唉,霜儿啊霜儿,以后你可得幸福啊!你要是不幸福,我就白牺牲这么多了! 老农想让我帮他想个办法。事已至此,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不和雀儿见面,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除此以外,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了。 当然了,出路还是有的,前提是老农别犯倔。只要他放弃纳妾,赌咒发誓说,只娶雀儿一个人,雀儿应该还是能回心转意的。可问题是,以我对老农的了解,他恐怕做不到这一点。 “呃……枪爷……咱能换个法子吗?” 不出我所料,在我把唯一的出路告诉他之后,他又把脸皱成了梅干状。 “我都答应人家了,说一定会让她进门。男子汉大丈夫,得说话算话,要不然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哦!你这时候想着说话算话了! 你当初答应对雀儿好,你怎么不说话算话呢? 我把这斥责的话吞回肚子里,顺了顺气,说道。 “那我也没办法了。” 我也不能逼着老农,让他发誓不纳妾。当初毕锦威胁我,不许我和由影在一起的时候,给我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我不想让老农有同样的经历,如果他真的很喜欢那个舞姐儿,我是不会逼他只娶雀儿的。 “实在不行,我去找娘,让娘劝劝她,看她会不会改主意。” “咱娘已经劝过了,不好使。”老农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不让摸不让碰的,冷的像块冰,说啥都摇头,就是要分。”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老农苦笑一声,“人家姑娘不想嫁,我还能给人家绑家里去?主要是,我已经破了她的身子,还发誓要对她好,我不能不要她。” “如果她就是不跟你呢?” “那……那就只能算了。” 说到这里,老农突然正色起来,严肃的说道。 “不过枪爷,咱一码归一码。就算雀儿不是我的女人,你也别赶她走。本来我有了房子,应该让她住我家。可是我俩这关系,要是不成,以后就没法在一起呆着。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再欠你个人情,就当她是我妹子,你雇她在你家的驻脚儿当班,给口饭吃就行。” 所以说,老农是个有良心的人。就算雀儿不跟他,他也不会强求。他不但不会强求,而且会继续对他好,甚至不惜为了她欠我的人情。 “你这个人呐……唉……” 我很想说他嘴笨,但在我面前,这家伙的嘴还真不笨,搞得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老农以为我是替他不值,又补充说,他觉得值,让我不要介意…… 嗯?等等! 有时候,诚实不见得是坏事。他刚才和我说的那番话就很高明,完全可以当欲擒故纵的计策用。虽然对雀儿不一定有效,但是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想到一招用一招了。 “这样吧,有机会你再去试一次。这次不说别的,就按照她说的,分!然后,你就把你刚才跟我说的那段话,跟她再说一遍。最后你跟她说,不管她和不和你在一起,你都真心喜欢她,会一直对她好。如果这招还不好使,那我也没办法了。” 第180章 军服 给老农出完主意,我就离开了军营,奔着洪家去了。 洪家住在博胜坊。我和洪果力念的小学和中学,都位于安民坊和博胜坊的交界处,离两边都很近。那片地方有好几所学校,学校的学生大多来自安民坊和博胜坊。 路过先明学院的时候,我站在大门口往里看了看。看门的大爷见有军官在校门前转悠,就主动过来搭话。这大爷我是认得的,每到上学下学的时候,他都会在校门外面巡视,天天都能见到。但大爷肯定是不认得我的,否则他也不会闲扯了两句之后,就反复强调先明学院的学生都安分守己,从来不和奇怪的人来往。 我笑着对他说,我以前就是先明学院的学生,后来辍学当了兵,大爷却不信。我问他为什么不信,他怯怯的说,辍学当兵那是家里穷,穷人家当兵,哪有这么年轻就当大官儿的。我低头看了看墨绿色的校官军常服,哑然失笑。 大先陆军的军服分为三个等级,分别是士兵服,军官服和将官服。士兵服就是士兵和军士穿的制服,样式完全相同,只不过军士是扛肩章,士兵是别领章。正规军团的士兵服是草绿色,镇军的军服则是黄绿色。 军官服分两种,一种是尉官服,一种是校官服。正规军团的尉官服和校官服都是绿色的,尉官服的颜色比草绿色深,校官服则是墨绿色的。镇军的尉官服和校官服都是黄色的,尉官服和枯草是一个颜色,校官服则是深黄色。 将官服也分两种,及将军服和元帅服。镇是镇军的最大编制,也就是说,镇军的最高军阶就是大校正团级,只有正规军团和在国防部任职的官老爷们才能拿到将军衔和元帅衔,所以镇军是没有将官服的。 将官服不由军队统一下发,只有规定样式,需要将军和元帅自己花钱去设计和制作。将官服的规定颜色只有灰、绿、黄、白四种,只有元帅才能用白色,将军只能用灰、绿、黄三色。值得一提的是,金色也被算在黄色之中。不少将军都是穿着一身亮金色的将官服,看起来光鲜的很。 普通的老百姓不认得军衔,但他们认得颜色。我这一身的墨绿色,一看就是大官儿。按理说,我这个级别的军官,出门一般都会带卫兵。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方便。可是我今天才升官,别说是卫兵了,手底下连个小兵都没有,只能一个人到处晃荡。 被大爷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穿这身衣服在坊间走会非常扎眼。这段时间正是乱的时候,我这一个人到处走,连个伴儿都没有,万一被人打了闷棍,或者挨了黑枪,一命呜呼,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忙活了。 好在洪家离学校不是很远,我身上又带着枪。最重要的是,我有规避危险的直觉。不管是什么原理,它都帮我躲过了一点红的绝命一枪。单凭这件事,我就认定它是能保命的。 到洪家的时候,洪家人差点没认出我来。一是因为我脸上的结痂还没掉,伤也还没消,二是因为我这身军装,三是洪家男人都没见人,主卧里只有女眷。 上次来洪家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我来洪家送礼拜年的时候,在和她们聊天的时候,她们问我现在是什么职位,我说是少尉,最小的官儿。 她们哪能想到,只是一年左右的功夫,我就穿上了墨绿色的校官服,能第一时间认出来才是怪事。在听说我成为上校,已经是副团级之后,她们就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去人家串门,肯定不能空着手。我在路上买了些礼物,洪家人不肯收。我让了好几次,她们才勉强收下。洪果力他娘将大儿媳妇叫到一旁,给了她几张票子,与她耳语了几句,看样子是让她去给我买东西。 我没有拦着,之前我帮了洪果力一个忙,如今我又给洪家带了东西,洪家人心里肯定会过意不去。如果不给他们一个还人情的机会,他们心里会一直不舒服。 洪果力的爹、大哥和弟弟都不在,估计是在外面张罗过年用的东西。洪果力也不在,我估计他应该没有出去,是在小卧歇着。主卧里只有三个女人,就是洪果力的娘,洪果力大哥的妻子,还有洪果力的妹妹。 洪果力大哥的妻子拿了钱之后点了点头,然后用很大的声音说道:“娘啊,现在城里正是乱的之后,我一个人出去有点怕呀!” “那就让小巧和你去吧!”洪果力他娘大声说。 “哎哟!小巧才多大啊,我带她出去还得照顾她,都不够耽误事的!” “那你还想咋地?让我陪你去啊?” “哎哟!可不就得你陪我去吗!” “我哪能跟你去啊?我跟你去了,谁在家陪客啊?” “哎哟!让小巧陪呗!”洪果力大哥的妻子从一旁拽过一脸茫然的洪果巧,“他俩又不是不认识,让她在家陪她理哥呗!”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洪果力大哥的妻子已经拽着洪果力他娘往门口走了。洪果力他娘嘴上说不行不行,哪能让没出门的闺女陪客,脚却大步的往门口走。看到这里我才明白,她刚才与儿媳妇的耳语,不止出门给我买东西这么简单。 洪家有四个孩子,三男一女,女儿排行老三,今年十四岁。大概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和洪果巧就认识了。 因为洪家离学校近,洪果力可以回家吃午饭。我家离的比较远,没法回家吃,都是奶奶或是爹给我送饭。 想当然耳,回家吃肯定比在学校吃舒服。不过在学校吃饭比在家吃饭热闹,大家伙都捧着饭盒,聚在一起吃,还可以交换一下饭菜,也挺有意思的。洪果力喜欢这种热闹,想在学校吃,他爹娘觉得这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始终不答应。 然后这家伙就想了个办法。他找到包括我在内的十几个人,说让我们去他家吃。一开始大家都嫌麻烦,有那来回的时间,都够砸几场纸饼的了。 所谓的纸饼,就是一种用牛皮纸折成出来的,四棱四角的厚纸饼,有反正面的。所谓的砸纸饼,就是若干个人每人出几个纸饼,正面摆在地上,然后轮流用石子之类的东西砸,每人每轮只有一次机会。 只要把纸饼砸翻面,这纸饼就是你的,然后还能接着砸,直到失败为止。如果一上来就失败了,那就直接换人。等地上所有的纸饼都被砸翻面,一场游戏就算结束了。 洪果力是砸纸饼的高手,每次都赢得盆满钵满。他见我们不想去,就用纸饼贿赂我们。我们一时贪心,就跟着去了,结果这小子前一天才把纸饼给了我们,第二天就赢了回去。最后一算,我们还亏了一些,显然是上当了。 在小学毕业之前,洪果力一直用纸饼贿赂的方式让我们去他家吃饭,我们也一直在上当。倒不是我们没有察觉,午休时间在别人家吃饭,确实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虽然吃的还是自家的饭菜,但却别有一番味道。这感觉挺不错的,所以我们就陪他这样玩下去了。 我第一次去洪家的时候,洪果巧才五岁。她很粘洪果力,每到中午,快到午休的时候,她就跑到院子里站着。我们每次去,都能远远的看见她高举着双手,哥啊哥啊的叫着,啪嗒啪嗒的跑过来,一头扎进洪果力的怀里。 洪果力每次都是应付似的摸摸妹妹的头,把她抱起来,一边和我们说话,一边往家走。等到了家,我们就一起吃饭。等吃完了饭,再一起回学校。 我们离开的时候,洪果巧会啪嗒啪嗒的跟出来,奶声奶气的对他哥说,早点回来!每次洪果力都是啊啊的答应。结果一到放学,他就乐颠颠的跟着我在外面到处跑,天不黑就不回家,隔三差五就得挨顿揍。 第181章 洪果巧 我们上六年级的那年,洪果巧上小学了。 在这之后,洪果力就被套上了小枷板,没法像以前那样,一放学就跟着我出去疯。每到放学的时候,这孩子就会出现在班级门口,等洪果力一起回家。这家伙是很贪玩的,他见自己跑不掉,就死拽着我,让我去他家写作业。 我也是很贪玩的。作业虽然会写,但从来不是放学后写,因为放学后要玩。也不是晚上写,因为晚上要费灯油。我每次都是起早,到学校去写。 我不想耽误玩的时间,可是架不住洪果力生拉硬拽。那时洪果巧还不懂事,不知道哥哥在做什么,还以为我俩在玩闹,就帮着他哥一起拽我。所以从六年级开始,我就改在洪家写作业了。等写完了作业,洪果力就张罗着出去玩,洪果巧也要跟着去。 上了中学之后,我和洪果力不同班了,总算是摆脱了在洪家写作业的生活。洪果力的小枷板却没有被摘掉,小学放学比中学早,洪果巧放学后会直接来先明学院,在班级门口堵她哥,洪果力根本没个跑。 辍学之前,我偶尔还会带着他们一起玩。一般都是在周末,他带着洪果巧来我家找我,然后我们三个一起出去玩。在当上荷官之后,我没了假期,还得早出晚归,几乎没了玩的时间。从那时起,我和洪家兄妹基本只能在过年的时候见见面,一起玩一玩。 洪果力他娘和洪果力大哥的妻子离开之后,主卧里只剩下我和洪果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我问她洪果力在不在家,她点了点头,说在家。我又问她,是在小卧休息吗?她又点了点头,说,定姐陪着他呢。 洪果巧说的定姐,就是洪果力的未婚妻。因为还没过门,所以洪果巧不能管她叫嫂子,只能叫姐。因为她家姓定,所以洪果巧才管她叫定姐。 “你哥现在方便吗?” “应该方便吧。”说罢,洪果巧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着我说:“为什么不方便呢?” “呃……这个……” 我尴尬的挠了挠头发,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转移话题说。 “对了,你今年该毕业了吧?” “上个月就毕业了。”洪果巧无奈的撇了一下嘴,“娘正给我找婆家呢。” 洪果巧上学比较晚,9岁才上小学,所以14岁才小学毕业。在元兴城,这种情况比较常见。一般来说,晚上小学的孩子是不会读中学的。如果毕业时是十四五岁,男孩刚好可以送去当学徒,女孩刚好可以嫁人。 大堂哥是6岁上的小学,本来应该继续念中学的,结果大伯没让他念。所以二爷爷才会那么生气,追着大伯打。 其实在这元兴城,普通老百姓大多都是大伯这种想法。孩子能认识招牌上的字,会看报纸,会加减乘除,这就足够了,再学就是花冤枉钱,学了也用不上。尤其是女孩子,过了十四就得谈婚论嫁,结了婚就要生孩子照顾孩子,哪还有时间上学啊。 因为上中学的人少,所以元兴城的中学比小学少很多,中学里的女生也比小学少很多。坊间的中学,例如先明学院,男女比例相差非常大,几乎能达到十五比一。一个班三十多人,里面只有两三个女生,而且多半还是已经订了婚或已经结婚的。 当年先明学院副院长骚扰或侵犯的女学生中,有不少是订婚或已婚的。她们屈从副院长,一方面是因为副院长家的势力确实大,她们得罪不起,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如果这件事被未婚夫或丈夫知道,肯定不会让她们继续上学了。 那时候,先明学院的男生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论谁来打听,也不能说出副院长骚扰或侵犯女学生的事。如若有人泄密,就会被全体男生孤立,甚至敌视。我们这样做不是为了帮副院长保密,而是为了让那些有丈夫的女同学能继续留在学校念书。 当时有位六年级——也就是十二年级的学姐,她的成绩非常好,人长得也漂亮。她已经结婚了,为了能念书,她强顶住压力,一直没有要孩子。因为人长得漂亮,她不止一次的遭到副院长的侵犯,有一次还被我撞见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午休时间,在体育馆的仓库里。身为最低年级的体育级长的我,被五个不负责任的学长安排清点体育用具。他们进来的时候,我在仓库的最里面清点标枪。我听见门开了,又关了,还上锁了,以为有人想开我玩笑,就拎着一根标枪躲了起来。 我才刚刚躲好,就听见了男人和女人的呻吟声。那时的我只看过春宫图,没见识过真正的男欢女爱,没想到是有人在做那种事。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女生应该做不出这种事啊?就算其中有女生,他们也不该发出这么大声音。 难不成是陷阱? 我这样想着,蹑手蹑脚的往发出声音的地方摸。仓库里光线很暗,稍微离远一些,就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为了谨慎起见,我没敢走的太快,还特意在周围绕了一圈。在确认没有埋伏之后,我才奔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去了。 现在一想,副院长还是有点体力的。我磨蹭了少说也有一刻钟,他还没完事。等我摸到他们附近,才看清这两人在做什么。那时我还不知道副院长的“光辉事迹”,再加上光线昏暗,视线不是很清晰,没弄清两人的身份,以为是两个学生,或是两个老师在办事,就亮着眼睛凑近了去偷看。 那时的我还是太年轻,动作不够轻盈。等我靠的足够近,能看清两人的衣着和相貌时,面朝着我的学姐也发现了我。好在副院长是背对着我的,而且全神贯注的在办事,所以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学姐被吓呆了,她用惊愕的目光看向我,难以置信似的摇着头。我却已经被眼前的场景吸引,甚至有了反应,没出息的盯着她的身体看。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副院长已经快完事了。我被他越来越大的声音吓到,急忙退回阴暗处,以最快的速度藏了起来。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了对话声。女人说话的声音很小,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大。副院长在开学典礼上讲过话,我认出了他的声音。我没听清女人说了什么,但男人说的两句话我都听见了。一句是“你今天不怎么听话”,第二句是“那你就歇着吧”。 又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开门声,关门声。我知道学姐还没走,依旧藏在角落里。又过了不知多久,我听见了学姐的声音。 “出来吧,我知道你还在。” 实话实说,当时我很矛盾。我的脑子非常乱,有很多想法,其中还有很多不好的想法。那时候的我还是比较有原则的,如果换做是现在的我——咳咳,跑题了,跑题了,咱不说这个。总之,最终我把不好的想法都赶出了脑海,一身正气的出现在学姐了的面前。 第182章 洗一洗 我见到学姐的时候,学姐依然是衣衫不整,肌肤大片大片的露在外面,看得我全身都热了起来。她低着头,坐在跳箱上——这跳箱,就是她和副院长办事的地方。 她问我是几年级的,我如实回答说,一年级的。她沉默了几秒钟,嗤笑一声,问我说,你也想要吗?我费力的吞下一口唾沫,摇了摇头,说,我不要,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本以为她会感动的哭出来,却不想她又嗤笑了一声,说:“我不怕你说,新生。你还什么也不知道,等你把这件事和别人说,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在这之后,她就开始脱衣服,脱裙子。我先是一愣,然后就有了反应。还没等我开始天人交战,学姐就又说话了。 “一个也是给,两个也是给……给坏人也是给,给好人也是给……别客气,来吧,好好快活快活。快活完了就好好学习,努力学习,考大学。” 那时的我,哪见过这种大场面。学姐表现的太过淡定,那把男欢女爱当成吃饭喝水一般的语气也太可怕。我被吓坏了,拔腿就跑,一溜烟的跑出体育馆,跑进教学楼的最顶层,冲进了十二年级的男厕所,在里面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几天后的午休,学姐找到了我。她不由分说的抓住我的手腕,带着我来到教学楼后身。 此时,我已经从高年级生口中打听到了学校的内幕。正如学姐在体育仓库中说的那样,如果我把这件事和其他同学说,被高年级的男生知道,他们就会找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谈话,把学校的内幕和规矩告诉我们,这样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学姐问我说,那天为什么要跑。 学校里的男生自发的为女生们保密,女生们也要投桃报李。保密是规矩,回报也是规矩。所谓的回报,就是如果有男生撞见这种事,女生就会用身体作为报答。 高年级的男生说,这不完全是回报。因为这种回报是必须接受的,据说这样做会让女生的负罪感更轻一些,然而我完全不能理解这种说法。 高年级的男生还说,有时候被侵犯的女生甚至会主动找到一些看起来像是童子身的男生,帮他们摆脱童子之身。也不知道是为了行善积德,还是为了报复社会。 在从高年级生中了解到这种规矩之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怕学姐来让我“守规矩”,所以那几天我一直躲着她,可最后还是没躲掉。 学姐这次找到我,就是来让我“守规矩”的——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是她单方面的想和我做那种事。用她自己的说法,她嫁给了一个完全喜欢不上来的男人,又被一个令人作呕的男人侵犯了好几年,身子已经脏的要命,想找个好男人洗一洗。 学姐的这番话,让我整个人都变得更加不好。我感觉我听不懂她的话,却又感觉听懂了,那是一种很暧昧的感觉。虽说不知道听没听懂,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我当时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不舒服。 想当然耳,那时的我是不可能做这种荒唐事的,所以我又跑了。在这之后,学姐又找了我几次,我都没有顺着她的意思来。后来也不知道是对我失去了兴趣,还是找到了新的目标,学姐再也没来找过我。 这件事给我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有几天我甚至没法安心学习,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出现学姐的胴体,还有她说过的那些话。有时候我会后悔,有时候我会感叹,有时候我会感觉心很堵,还有的时候,是想哭。 现在一想,与学姐之间发生的事,应该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守规矩,也是至今为止的唯一一次。 “理哥,理哥?” 还没等我对过去的事情做出感叹,一只晃动的手掌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洪果巧正用手掌在我眼前晃,想让我回过神来。 “啊,不好意思,走神了。” “没事。”她清爽的笑了笑,“对了,理哥,你这脸上怎么这么多伤啊?” “呃,这个啊。”我尴尬的摸了摸脸颊,“骑马刮的。” “骑马刮的?”她疑惑的睁大眼睛,“原来骑马这么危险啊!” “呃,也不是很危险。就是我在骑马的时候逞强,明明不会骑,却装作会骑,结果马失控了,钻进树林里,把脸刮伤了。” “哦,原来是这样。” 洪果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像想起什么似的“嗯?”了一声,疑惑的看着我说。 “理哥你好像不是那种人啊。小时候你还教过我,说遇事不能冲动,要多动脑子,还有就是,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呃……哈哈,这个……确实。” 小时候我确实这样教过她。我记得那次是洪果力带她来我家玩,那天我没什么安排,就带他们去了二叔家。那天枪厚在家,他妹妹枪洁也在家。也许是年纪相近的缘故,那天洪果巧破天荒的不粘她哥,跑去找枪厚玩。 枪洁比洪果巧还粘哥哥,她见枪厚和别的小姑娘在一起玩,立刻就吃醋了,抱住枪厚就不撒手。洪果巧也抱住了枪厚,两个孩子争起来了。 枪家的孩子身体发育的比较快,我们小的时候,身材都比同龄人大一圈。洪家却是反着的,身材比同龄人小一圈。这就导致比洪果巧小两岁的枪洁,长得比洪果巧还大。她不光长得比洪果巧大,力气也比洪果巧大。 只是几个呼吸不到的功夫,洪果巧就落在了下风。两个女孩子争竞,争竞的对象又是对方家的妹妹,所以我和洪果力不好上去帮忙,只能去劝架。 我俩好不容易把一脸无奈的枪厚解放出来,枪洁就要和洪果巧单挑——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我们枪家的女孩平时不是这样,只是争竞时会这样。每每遇到要争竞的事,她们能动手就绝对不动嘴,厉害着呢。 我见洪果巧作势要答应,若是她点头,枪洁绝对会一拳头砸在她面门上,搞不好会见血。我哪能让兄弟的妹妹在我二叔家挨打,不等她开口,就急忙把她抱起来,放到一边,这样教育了她一番。 在这之后,她便像个小大人似的回到枪洁面前,说:“老师说了,女孩子不能这么粗鲁!我不和你打架!我们比洗手帕!谁洗的干净算谁赢!” 枪洁还算是有作为女孩子的自觉,答应和她比赛洗手帕,让枪厚当裁判。枪厚这小子还是很机灵的,他嘴上说答应,俩女孩一转身,他就跑没影子了。 枪厚和我念的是同一所小学,也就是说,他和洪果巧也是一所学校的。他上学比较早,虽然只比洪果巧大一岁,却比她高三个年级。我和洪果力小学毕业之后,我就让枪厚在学校里照顾洪果巧。 打那以后,枪厚一见到我就苦着张脸,跟我诉苦说:“哥呀,那妹子太粘人了!一下课就来找我,一下课就来找我!现在人家都说她是我媳妇儿!哎哟!现在同学天天笑话我,可苦死我了哦!!” 第183章 心病 “我去看看你哥。” 为了转移话题,也为了去看看洪果力,我转身走向小卧。我觉得洪果力的状态应该很糟糕,如果是往常,只要听见外面有动静,知道是我来了,他一定会跑出来见我。刚才他娘和他嫂子大声说了那么多话,小卧肯定是能听见的,他却没有出来。 婶子的表现也有些怪。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说,她家果力在小卧和定家妹子腻着呢。今天她却没有说,还在我面前演戏,让我和洪果巧独处。 就算她想给洪果巧找婆家,又相中了我家,也不用急于这一时啊。我和洪果力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和洪果巧也熟得很,随便找个机会就能说。 而且说是让我俩独处吧,却又不是那么回事。洪果力和定家妹子就在隔壁小卧呢,虽说我不知道,但只要我一问,洪果巧肯定会说。她一说,我俩不就不能独处了吗? 嗯……不对,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在敲响小卧门的瞬间,我脑子里有了一点思路。如果说洪家娘的目的不是让我和洪果巧独处,而是让我、洪果力、洪果巧以及定妹子呆在一起,那会是为了什么呢? “诶!来了!” 门才响到第三声,门的另一边就传来了定妹子的声音。话音未落,门就已经开了,看来是早就守在门口,只等我敲门了。 嗯……肯定有套路。 我不敢掉以轻心,在与定妹子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便与洪果巧一起进了小卧。洪果力躺在床上,盖着好几层棉被,脸色惨白。若不是眼睛睁着,眼仁儿还在动,我还以为这人已经死了。 “什么情况?” “病了。”定妹子叹了一口气,“已经病了好些天了。” “怎么病的?” “八成是吓的。” 定妹子苦笑了一下,没继续说下去。正所谓隔墙有耳,虽然房间里只有我们四个人,但杀人这种事,一旦被人听见,就会招来祸患。而且这事洪果巧好像是不知道的,以我对她的了解,要是知道洪果力杀了人,她得比洪果力还慌。 “请医生了没?” “请了。医生说,这是心病,外方连标都治不了,更别说治本了。如今只能是一天一副汤药,把精气神吊住,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了。” 洪家的条件比我家好得多,与洪果力订婚的定妹子,家境也不错。虽说念完小学就不念了,但自己肯学,经常去图书馆,身上有股子书香气。 当然了,所谓的家境不错,也只是一般水平。若非如此,她和洪果力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结婚。前年,洪家刚攒够钱,把老大的婚事办了。照这个速度下去,洪果力和定妹子的婚事,至少还得等一年。 这在元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像我爹那种耿直到非得攒够钱才找媳妇的男人并不多,同居不结婚,或是有了孩子还没办婚宴,这在坊间属于普遍情况。 定妹子见我想坐下,上前给我理了理床铺。我坐下之后才发现,洪果力身下的褥子也是好几层,一屁股下去都感觉不到床板。 “感觉怎么样啊?”我轻轻拍了拍盖在洪果力身上的棉被,“来,把眼睛转过来,别看你媳妇儿了,看我。” 洪果力将眼珠低下来,呆然的看着我,眼中毫无生气。 “果力啊,你胆儿咋这么小呢?事儿不是都过去了吗?你还怕啥呢?” 他对我的话没有反应。我抬头看向定妹子,定妹子苦笑了一下,说。 “前两天还能说话,到了昨天就不能说话了。洪伯还说呢,实在不行,就不摆宴了。等过年的时候置办出像样的谢礼,亲自送过去。你看他这副样子,哪还能上桌呀。” 凡是摆道谢的宴席,当事人是必须要去的。如果当事人不去,就显得非常没有诚意。就算枪家不介意,外人也会说闲话。与其费力不讨好,不如家主亲自送来一份价值足够的谢礼,这样两边面子上都好看。 “谢礼谢宴都是小事,果力的身体才是大事。医生有没有给你们建议,比如说,找点什么东西刺激他一下什么的,这样他能好的快些。” “建议倒是有,可是不太好办。” 定妹子嘴上这样说,脸上却一点为难的表情都没有。这话显然是带着坑的,可是为了兄弟的身体,就算是天大的坑,我也得往里跳啊。 “定妹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果力是我兄弟,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事,我绝不推辞。” “理哥,果力能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他一辈子的福气。”定妹子诚恳的向我鞠了一躬,“我替果力还有洪家,谢谢你了。” 我苦笑着摆了摆手,轻叹了一口气。 “定妹子,说吧,医生有什么建议?” “医生的建议有两点。” 定妹子伸出两根手指,然后将手指收回,重新伸出右手食指。 “第一,果力最好是换个环境,至少先明学院是不能再去了。这是最好办的一件事,直接让果力退学,找地方上班就好。” 我点了点头,然后定妹子伸出了右手的中指。 “第二,果力需要刺激。不是负面的刺激,而是正面的刺激,说白了就是喜事儿。理哥,咱都是元兴人。元兴城的一般人家,一年到头能有几件喜事?” “这简单,我出钱,让你和果力把婚事办了,这不就是喜事吗?” 定妹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洪伯问过医生,医生说这不行。现在果力怕见人,家人和朋友倒是能见,陌生人就见不得了。医生来给他看病,都把他吓得不行,身体一直在抖,他这副样子,哪能办婚事啊。 不过办婚事这条路是没错的。医生说,如果家里能热热闹闹的办场婚事,让他感觉到,再告诉他有家人结婚了,状况可能会有所缓和。” 好嘛,正题来了。 我看了一眼洪果巧,见她正一脸担心的看着洪果力。我叹了一口气,问定妹子说。 “婶子给小巧找婆家,为的就是这件事吧?” 定妹子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可是婆家不是那么好找的。儿子是心头肉,女儿也是心头肉,不能为了让儿子情况好起来,就让女儿随便找个男人嫁了。” “除了婚事以外,不能有别的喜事吗?” “有,但是不可信。”定妹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别看果力现在是这副样子,他心里面是清楚的。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就骗他说,我有孩子了,结果他就根本不信。洪伯他们也这样试过,都不行,必须得来真的。” 第184章 所谓喜欢 所谓来真的,不是说只要是真的喜事,就能刺激到洪果力。而是说,洪果力能相信什么样的喜事,而且这喜事还得给他造成足够大的刺激,这样才能有效果。 以洪家娘给我设下的套来看,她们八成是想让我当着洪果力的面,把我和洪果巧的婚事定下,然后尽快结婚。对于我,洪果力是信任的,因为从小到大,我就没骗过他。而且我和洪果巧以前就认识,有比较好的基础,在一起也是顺理成章的,十分可信。 可问题是,由于我和洪果力是兄弟,我一直把洪果巧当妹妹看待。当哥的娶妹妹,这对我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 仔细一想,这种心态还是蛮奇怪的。洪果巧只比由美和小春小了一岁,由美和小春我就能接受,洪果巧就不行。就算由美和小春也是十四岁,那我也能接受,可就算洪果巧是十五岁,我也接受不了。 我斟酌再三,心中矛盾的很。此时此刻,我突然后悔认识洪果巧了。如果我不认识她,或是和她不熟,现在我绝对不会这么纠结。 定妹子是个讲究人,没有把话摆到明面上来,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等我决定。 唉呀,怪不得洪果力喜欢她喜欢的死去活来,还只色她一个人。这么懂事的一个媳妇,要是给了我,我也会喜欢成那个样子。 在心中感叹了一下与正题无关的事情之后,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就在我打算开口说,如果小巧不嫌弃,我娶她的时候,我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定妹子,小巧她有喜欢的人吗?” “诶?” 定妹子闻言一愣,洪果巧也惊讶的转过头来看我。 “喜欢的人?什么意思?” 也难怪两人是这副表现。别的地区是什么样我不清楚,在我们元兴城,男婚女嫁基本就两种情况。一种是两家原本就关系好,男女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了自然而然就走到一起了,另一种就是相亲。 至于那种突然看对了眼儿然后走到一起的,或是不经人介绍,男追女,女追男的,据我所知,特别少,至少我身边特别少。所以对于元兴的普通老百姓——准确说,是坊间的大多数年轻人来说,“喜欢”这个词是比较陌生的。 对于他们而言,结婚就是男人女人在一起生孩子,过日子,除此以外没有更多的想法。一般来说,只要对方人品长相都不错,没什么太大缺点,两边的家人都觉得合适,青梅竹马也好,相亲也好,几乎没有不成的可能。 等与配偶在一起相处的久了,才会生出喜欢或是不喜欢的感觉。就比如那位学姐,她对丈夫的评价就是“一个让我完全喜欢不上来的男人”。 我不知道她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我觉得,就算她丈夫真的一无是处,仅凭肯花钱供她读书,还能容忍她不生孩子这个两点,就已经说明他是个好人了呀。而且他能供得起妻子读书,这说明他是有收入的,不是废人一个。 既然已经嫁了个好男人,那她还说什么找个好男人洗一洗身子?还有什么权力把丈夫和副院长那种人渣放在一起贬低? 也许正是因为有这种想法,我当初才会拒绝和学姐“守规矩”。 当然了,如果换做是现在的我,多半不会拒绝——妈蛋的!白给的漂亮女人,不上白不上! “我是说,你有没有想嫁的男人。”我耐心的给洪果巧解释说,“就是你一想到他,就想和他过一辈子的男人。” “一想到他……就想和他过一辈子……嗯……” 洪果巧皱起眉头,认真思考了几秒钟,轻轻摇了摇头。 “娘说了,男人只要能挣钱,会疼人就行。只要是能挣钱,会疼人的男人,我就跟他过一辈子。” 看她说话时的轻巧模样,显然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无奈之下,我只能继续解释说。 “这样吧,我给你举个例子。假如说,现在有一个能挣钱,又会疼人的男人可以和你结婚。如果现在让你从你认识的人中,选一个男人,顶替他和你结婚,你会选谁?” 洪果巧听了我的话,深深的皱起眉头,感觉很矛盾。在思考了大约半分钟之后,她抬起眼睛看着我,小脸一红,说:“那、那我选理哥。” 她的回答让定妹子满意的眯起眼睛,嘴角微微翘起。我尴尬的咧了咧嘴,问她说:“为什么选我?” “因为娘说过,你是个厉害的人物。你要是娶了哪家的女孩,那是她家的福气。” “呃……不不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我接着问吧。假如说,现在再让你选,选个能顶替我的,你选谁?” “选个你能顶替你的……嗯……” 洪果巧的眉头拧作一团,嘴唇高高撅起。在思考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突然打了个激灵,然后就慌起来了。 “我……我我我……我……” “怎么,想到了?”我微笑着问她说。 “我我我……我……我……我不知道……”洪果巧的双手紧紧抓住心口处的衣服布料,“理哥……我……我我……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心脏在抖……心口还堵得慌……我……我是不是病了……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小巧,你先别激动。” 我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定妹子,朝洪果巧微微一笑。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刚才想到谁了?” “我……我……我想到厚哥了……”洪果巧的声音有些发颤,“明明……明明以前都没事的……怎么想都没事的……怎么现在突然就……” 好嘛,敢情以前就思念上了。 只不过这少女不知爱情为何物,哪怕是有了思念,也不知这是喜欢。等她把思念和婚嫁联系在一起,自然会产生奇怪的感觉。 我估摸着,她心颤、感觉心口堵,是因为她已经有阵子没见过枪厚了。枪厚小学毕业之后就没再念书,小学毕业之后,我又没带洪家兄妹去二叔家玩过,这俩人根本就见不着面。枪厚比洪果巧高三个年级,也就比她早三年毕业。也就是说,他俩已经三年没见了。 我以前八个月没见到由影的时候,一想到她,虽然不会心颤,但心口堵的感觉是非常明显的。洪果巧更是三年没见到枪厚,会有别的反应也是正常的。 “理哥,我……我想见厚哥……现在就想……” 口中漏出这句话的时候,少女的眼泪已如断线珠子般落下。等到数十珠子落下,她才觉察到自己哭了,露出惊讶的表情。 “诶?我……我……我这是怎么了……” 我转头看向定妹子,刚好见她露出无奈的笑容。我向她笑了笑,她则是认输了一般,向我微微欠身。 第185章 枪厚 洪果力能俊俏到被称作“洪美人”,他妹妹的相貌自然不可能差。 经过几年的相处,除了粘人以外,我也没发现她有什么缺点。而且人家家境也不错,至少不穷。这样一个女孩,在元兴城找婆家完全不是难事。 在门当户对的情况下,洪果巧是可以挑男人的,洪家也可以挑姑爷。按照洪家娘说的标准,能挣钱,会疼人,这要求并不算高。可是从洪家娘和定妹子给我设套的行为来看,洪家并不满足于此。 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又有话叫爱屋及乌。若是有个有钱有势,又喜欢自家闺女的姑爷,洪家也能跟着沾光。 定妹子做事有分寸,知道给人留一线,可若是我装傻充愣,她肯定会把话放在明面上说。当着洪果力的面,我怎么可能拒绝这桩婚事?就算我拒绝,人家也有后手,而且后手多着呢。如果人家对我说,“以你现在的条件,多一房媳妇又不是养不起”,或是“难不成你觉得我家小巧配不上你”,当着洪果力的面,您让我怎么应对? 从洪家娘和洪果力的嫂子咬耳朵那一刻起,我就被这几个女人吃的死死的。好在我反应快,想到洪果巧以前很粘枪厚,说不定是喜欢他,诱导她说出了自己喜欢的人。 定妹子之前说了,儿子是心头肉,女儿也是心头肉,不能为了让儿子情况好起来,就让女儿随便找个男人嫁了。这就是说,在婚事上,她们洪家是在乎洪果巧的意愿的。如今洪果巧说出了她喜欢的人,定妹子若是说不行,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实话实说,我非常讨厌这种相互算计的行为。我能理解她们的想法,但理解归理解,被人算计的滋味很不好受,破解算计的过程更让我感觉不舒服。 人呐,真是没几个简单的。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向脸色不是很好看的定妹子解释说:“小巧说的厚哥,是我二叔家的儿子,全名枪厚。以前他俩在一起玩过,又在同一所学校上学,时间长了,就有感情了。” 洪果力和定妹子是青梅竹马。洪家爹与定家爹是同事,关系很铁,平日里一有空闲,两家就会互相串门,请客吃饭。因为两家常联系,所以洪果力和定妹子很小就认识了,关系非常好。等到了婚配的年龄,两家自然而然的就把他俩配在一起了。 洪家与定家的亲事不止这一桩。洪果力的嫂子也姓定,不过她不是定妹子的姐姐,是她的堂姐。婚事是定家娘帮着介绍的,两家人觉得合适,他哥和他嫂子也觉得合适,两人处了没几个月就订婚了。 定妹子与洪果力之间有感情基础,所以她应该对有感情基础的婚事更加认同。不出我所料,在听说枪厚和洪果巧上同一所小学之后,她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日久生情是好事……可是,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 “我二叔在和生坊的药房做伙计,家庭条件不错。枪厚虽然说现在没工作,也没上学,但他正在家里自学。我这堂弟可厉害了,我二叔经常托人从中学买试卷让他做,做完了再花点钱,找老师帮忙审批。一开始那老师是收钱的,可是没批几次,他就不收钱了。” “为什么呀?” 一听到枪厚的事,洪果巧就收住了眼泪,一脸好奇的看过来。 “因为他的卷子每次都能打高分,自己在家学,比在学校学的还好,让那个老师惜才了,所以就不收钱了。他不仅不收钱了,还把之前收的钱退了回来。后来还主动要求去二叔家教他,不给钱都行。直到现在,那老师还是每周去我二叔家一趟,专门给他答疑。” “这么厉害啊……” 洪果巧的脸上浮起两朵红晕,一看就是对枪厚更加喜欢了。 其实枪厚不上中学,其中有我的原因。 大伯家的三个堂哥都是念完小学就不念书了,每次二爷爷都得追着大伯打一顿。 三叔家的四堂哥和堂弟枪申也是念完小学就不念书了,不过四堂哥和枪申是自己死活不念的,所以三叔没有挨打,他们俩一人挨了一顿打。 我是家里情况太困难,就算有各家帮衬,在娘倒下之后,我也念不起书了。我退学之后,二爷爷多次表示惋惜,却也没什么办法。至于揍我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再往下就是枪厚了。他成绩很好——准确说,他是枪家上过学的男丁中,成绩最好的一个。每次考试,成绩绝对排在学年前三,连第四都没拿过。本来枪家是想全力供他念书,让他考大学的。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二叔改变了想法。 我退学后不久,二叔找到我,问我后不后悔。还说实在不行,他借钱供我读书。我立刻说不后悔,还表示只要肯学,不在学校里也能做学问。 二叔问我怎么做,我说,买本字典,然后去图书馆租书看,自己学,那时候枪厚还在念小学。一年后,二叔又来问我,说现在我挣了钱,会不会想着攒钱回去读书?我立刻回答说不会,表示自己看书学就挺好的,感觉没花几个钱,学到的比课本上的东西还多。 然后二叔就动了让枪厚自学的心思。他把自己的想法和二爷爷说了,二爷爷就把我叫来,问我自学是不是真的靠谱。我想了想,觉得以枪厚的资质,自学应该没什么问题。就说,自学肯定是靠谱的,不过那得是专心做学问,不能像我似的,两头忙。这样虽然也能学到不少东西,但考大学肯定是没戏的。 于是二爷爷就决定,让枪厚小学毕业后在家自学。结果枪厚自学的效果非常好,去年的时候,教他的老师说,最多再过两年,枪厚就能去考大学了。 如果他的标准不高,必然是能考上的。如果他的标准高,那也可以去考,如果没考上想去的大学,就回家再学一年,来年再考。 “学习好是不错的……可是……做学问是要花钱的。就算不上学,省下一些钱,家里也没有进项啊?就算他考上了大学,家里还要继续供他。我听说大学的学费很贵,一般人家是上不起的。就算你二叔家供的起,那结婚的事怎么办?总不能拖到大学毕业吧?” 定妹子的想法非常现实。如果放在以前,枪厚还真得等到大学毕业才能结婚。为了能让枪厚上大学,二爷爷和二叔都来求过我,希望我能花钱供他,因为那时候家里就数我收入高——其实现在也是这样。 我供他上学没问题,花钱给他办婚宴也没问题,这我都是心甘情愿的。可问题是,二叔一家不干啊。 我那时候收入高,但也没高到哪儿去。我自己也要花销,而且我自己还没结婚,没有自己的房子。我出钱供堂弟读大学,这已经是很大一个人情了,二叔一家哪还能让我再给枪厚出结婚钱?如果我强把好意加给他们,今后他们在我面前就抬不起头来了。 就算是现在,情况也是一样。我是有钱了,可我有钱终归是我有钱,我家有家终归是我家有钱,我家和二叔家终归是两家。亲兄弟明算账,谁家的钱就是谁家的钱。我给枪厚花钱,那就是人情,这人情太大,二叔家受不起,所以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第186章 真是难为她了 好在,情况还有转机。 只要毕锦和刘青谈的那单生意谈妥,枪家——准确说是我名下就会有不少产业,这些产业肯定得交给人打理。做生意,我们枪家人可能不行,但监管肯定没问题啊! 帮我们打理产业的都是外人,和外人打交道,那就得留个心眼儿。每处产业,都得放个自家人在那儿,一是为了学习经验,二就是为了监管。 监管,就是干活。人家干活,你不能让人家白干。我本是想按照毕锦说的那样,给每家分些股份,结果上次吃席,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大家都不要股份。 当时二爷爷非常强硬的对我说,你的产业就是你的,往下传就是你儿子的,我们哪能占你那个便宜?以后你就把我们当成雇员,干多少活,就给多少钱,就这么说定了! 虽说不能给股份,但工价是我定的。自家人给我工作,我肯定不能亏待。再说,监管的职位本来就不低,要不然压不住人。职位不低,薪水就不能低。 也就是说,只要毕锦和刘青谈的那单生意谈妥,每家的收入都会高起来,到时候二叔就能自己供枪厚读大学了。就算二叔家出不起结婚钱,其他几家也能聚起来凑个份子,让枪厚把婚结了,到时候二叔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不过,这件事我不能和定妹子说。我和洪果力是好兄弟,但兄弟媳妇是兄弟媳妇,这是两码事。严格来说,兄弟媳妇是算外人的。这种涉及到家族内幕的事,是不能和外人说的。 “定妹子,人得把目光放长远。等枪厚上了大学,他就是大学生了。等他毕了业,那就是高等人才。什么是高等人才?高人一等的人才,那就是高等人才。 到时候,我堂弟就是人上人了,全家都能跟着沾光。如果能成为人上人,晚几年结婚算什么?况且先有孩子再结婚,这在元兴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说的也是……不过……不过果力他等不了那么久啊。”定妹子苦笑着说,“他现在一天就能吃一顿,每次只喝几勺粥糊糊,连水都不喝。等你堂弟成为人上人,果力都成人干儿了。” “呃……这……这也是哈……” 我感觉头皮一阵酥麻,便伸手挠了挠。我挠头的时候,定妹子继续说道。 “而且我仔细想了想,小巧是喜欢你家堂弟,可你家堂弟的想法我们还不知道呢。还有就是,两家人也不熟,话都没说过,不一定对脾气。我觉得你堂弟那个人上人肯定不如你,你现在都穿上大绿的军装,当上大官了,小巧就算给你当妾,脸上也有光。” “啊……啊……” 定妹子话音未落,躺在床上的洪果力就发出了沙哑的声音,仿佛是在认可定妹子的说法。他这一出声,我的心理防线瞬间垮了一半。 洪果力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就是因为我当初没听他说话,还自以为是的把他往火坑里推。如果当初我不自以为是,认真听他说话,把事情了解清楚,之后想办法把问题解决掉,洪果力就不会杀人,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是我把他害成这副样子的…… 我悔恨的看向洪果力,他的眼珠直勾勾的看着我,瞳仁黯淡无光。我看了看一脸纠结的洪果巧,又看了看嘴角泛起微笑的定妹子,用力咬了咬牙。 “让我考虑考虑。一会儿我去趟医院,再请个医生来给他看看。如果还是不行……那就委屈一下小巧吧。” 洪果巧看了看半死不活的洪果力,又看了看我,委屈的咬住下唇,含着泪点了一下头。定妹子长舒一口气,微笑着向我欠了欠身。 “多谢理哥。” 临出门的时候,定妹子带着洪果巧送到门口。她给洪果巧使了个眼色,洪果巧咬了咬下唇,不太情愿的来到我身前,说:“理哥,我和你一起去。” 坊间车少,出门基本只能靠步行。我没看到车,只能带着洪果巧往街里走。其实坊间也有医生,不过那是诊所的医生,不一定靠谱。我觉得以洪家的条件,应该不会去街里的大医院请医生。 快出博胜坊的时候,我们碰见一辆人力车,便拦下车,让洪果巧上车。她上车之后,咬了咬下唇,往边上坐了坐,对我说。 “理哥,你也上来坐吧。” 哎呀,真是难为她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车夫拉两个人跑会慢很多。洪果巧听了这话,纠结的皱起眉头,不知是该继续让我上车,还是该让我在下面跑。 哎呀,真是难为她了。 我朝车夫招了招手,让他跟着我跑。穿着墨绿色军装的人在坊间的道路上跑,这场景恐怕几年也见不到一次,所以我理所应当的受到了行人的瞩目。在和车夫一起往前跑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在拍照。照相机发出“噗”的一声,冒起一阵白烟。 怎么感觉是在照我呢? 我皱着眉头看了那个手捧照相机的年轻男人一眼,见一个穿着棕色西装的男人气势汹汹的走向他,在他面前停下,然后张牙舞爪、叽哩哇啦的斥责起来。 因为有要紧事要办,所以我没有理他们。快到安民坊的时候,我们又碰见一辆人力车。我拦下那辆车,坐了上去,然后指挥着两辆车往医院走。 到了医院,请了医生,我们便在街里雇了车,原路返回。医生的到来,给洪果力造成了刺激,不过为了他的身体,也只能先让他怕着了。 在检查结束之后,我请来的医生和洪家请来的医生得出的结论差不多。洪果力身体没有什么毛病,他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是因为吃喝太少,营养不良。 医生问我说,洪果力最近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我想了想,把医生带到角落里,小声对他说,洪果力遇到了劫匪,为了保护自己,把人杀了。 医生想了想,说洪果力很有可能是因为杀了人,内疚成疾,失了心神。他给出的建议是,不能让洪果力静着,要把家里弄的热闹起来,越热闹越好,必须让他感觉到人气儿。还有就是,最好是能有件喜事,这喜事越大越好,越热闹越好,最好是那种全家都要张罗起来的。 我问医生,过年算不算?医生说,算,但问题是病人不是不省人事,他是知道事儿的,知道马上就要过年了,这喜事在他的意料之中。医生说,想治这病,光有“喜”不行,还得有“惊”,不惊是治不好的。 好嘛,还得是惊喜! 我苦笑着看向定妹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刚才我俩在床边商量了半天,所有的话都被洪果力听了去。也就是说,这喜事已经惊不到他了。就算我现在就和洪果巧办婚宴,也治不好洪果力的病。 第187章 医生 定妹子和我算计了半天,最终白忙一场,这让我们两个都很泄气。 喜事好筹办,惊喜就不好筹办了。如果是别人,这事还好办一些,但换做现在的洪果力,简直难如登天。 之前定妹子说过,她骗洪果力说自己怀孕了,结果洪果力根本不信,又说洪果力是明白事的,就说明洪果力以前没做过会让定妹子怀孕的事,而且他自己很清楚这一点。 明白事的人,肯定有记性。在被骗过几次之后,洪果力肯定会有所提防。就算我们想出一个我们觉得好的方案,只要洪果力不信,也没法制造出惊喜的效果。 我问医生,为什么要惊,要喜,要闹。医生回答说,人失了心神,就像是水被冻住一样。水一结冰,就流动不了了。如果想让水重新流动起来,那就得给火,供暖。把一大块冰放在火上烤,需要烤很长时间才能完全化掉。如果把冰块一锤砸碎,然后再用火烤,冰化的就非常快了。 如果洪果力能吃饭,能喝水,那他就用不着惊,一点一点就能缓过来了。可是现在洪果力不能吃,不能喝,身体无法补充营养,这就没法一点一点的缓了。对于他这种情况,治病必须得快,快就得用重锤,也就是惊,用刺激的方式把心神激活起来,然后再一点一点调理。 不过重锤不是随便用的,人的心神不是水,结了冰砸碎了,烤化了,还和以前一样。人的心神是不能随便惊的,如果是用坏事惊,或者是单纯的惊吓,搞不好会把心神惊散掉,也就是老百姓常说的魂飞魄散,人直接就给吓死了。 为了稳妥起见,医生才建议我们用“惊喜”的方式去刺激他。医生说,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把人送到医院去挂吊瓶,然后一点一点缓。 这种方式很费时间,也费钱,最重要的是熬人。因为这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这段时间家人得一直陪着,熬着,一般人家是受不了的。医生见洪果力家条件一般,就劝定妹子说,要么就想办法弄个惊喜,要么就放弃。 临走前,医生要找我单独谈谈。我以为他有什么事情和我交代,就跟着他出门了。医生确实有事和我交代,可他说的不是关于洪果力的事,而是关于我的事。他先仔细看了看我的脸,又给我把了一下脉,然后叹了一口气,问道。 “冒昧的问一句,上校先生,您今年多大岁数了?” “呃,十八,过了年十九。怎么了?” “您最近受过伤,我猜是枪伤或者刀伤,应该在腹部,没有伤到内脏,对吧?” 哇!穿着衣服都能看出我有伤!这真是厉害了! “呃,是。”我点了点头,“前阵子肚子挨了一枪,没伤到内脏。” “上校先生,您住院的时候,主治医生有没有叮嘱过你,不要饮酒,不要大鱼大肉,不要近女色,不要过度劳累?” “呃……叮嘱过……”我惭愧的挠了挠头发,“不过……这个……” “不过您没照做,是吧?”医生苦笑着摇了摇头,“上校先生,这伤,不是非得伤到骨头内脏才叫伤。手上刮破一块皮,那也是伤,是要耗气血去修复的。腹部伤,别管伤没伤到脏器,那都是重伤,还是破气的重伤。 你受了破气的重伤,气是不够用的。酒和大鱼大肉,是伤血的。房事和劳累,是伤气的。气不足,血不足,伤就养不好。伤养不好,气血就跟不上来。身体本身也是需要气血去调和的,气血跟不上来,其他脏器无法得到调和,时间久了,就会发生病变。伤病压身,久治不愈,身体就垮了。 上校先生,您才十八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您听我一句劝,这段时间好好保养,不要率性而为。您看,您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上校这么大的官儿,以后必然是前途无量,什么福享不到啊?只要您忍下这一两个月,今后随您怎么玩,这多好啊。” 元兴的大医院虽然都是西式风格,制度上也是西医化的,医疗器械大多也是西式的,但医生都是中医,或是中医学过西医的。治病的方式也是以中医为主,西医为辅。 记得以前给娘看病的时候,医生说就算是喝汤药和针灸双管齐下,也得至少十年才能把病治好,而且去不了根。然后我就问医生,说中医的法子好的这么慢,那用西医的法子好的会不会快一些?医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娘这病,西医没法治。 后来我才知道,一般看西医都是治外伤,或者头疼脑热的小病,再或是那种很快就会要命的大病,在这方面西医确实厉害。外伤三下五除二就给你弄好,小病几片药下去,或是扎一针,身体素质好的话,当天就好了。大病用专门的药去治,也能治好。 不过目前大部分的重病西医都是治不了的,尤其是慢性病,这种病基本只能靠中医。在治慢性病的时候,中医也会用上一些西医的法子。比如说,给没法吃东西的人挂吊瓶,也就是输液,或者给失血过多的人输血,这真是能救活人的。 对于医生,我向来是敬重的。甭管中医西医,都是治病救人的行当。做这行的,都是有大德行的人。不敬重有大德行的人,就是失德,这是圣人的教导。 当然了,如果是江湖骗子,或是打着医生幌子骗钱的人,那就是败类,应该让一点红找他们好好谈谈。如果一点红没时间,我不介意代劳。 “呃,您的教诲我记住了。” “唉,教诲谈不上。”医生摇了摇手,“就是和您啰嗦两句。当然了,我不是说让您一点酒不喝,一点肉不吃,不工作,也不和妻子行房。凡事要适度,酒可以适当喝一点,毕竟过年了嘛,不喝酒是不可能的。 白酒一天二两,这是极限了。肉,尽量别吃肥肉,瘦肉也少吃,鸡肉可以适量吃。工作不要累着,房事方面,一周一次为宜,最多两次。只要您这样保持,最多两个月,身体就能完全恢复好了,不会留下任何病根。” 正说话的时候,洪家爹和洪家老大领着洪家老四回来了。三个人捧着大包小裹,有说有笑的往家走。洪家老大最先发现的我,他和洪家的女人一样,第一眼没有认出我来,被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东西哗啦啦的掉在地上。 我赶紧过去帮忙捡,医生也上前帮忙。洪家老大一脸惊愕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来指着我,呆然的说道:“理……理子?” “啊,是我。”我苦笑着把一个纸箱抱在怀里,“这不快过年了吗,看看你们,顺便看看果力怎么样了。” “哎哟……哎哟我的天呐……你这……这才一年不见,咋就换上大绿军装了呢?” 洪家老大连东西都忘了捡,走上前来摸我的校官军服。 “哎哟……厉害了厉害了……早知道就不让老二念书了!让他跟你当兵去!只要他乖乖跟在你屁股后面,怎么也能混到个小绿啊!” 所谓的大绿,小绿,其实就是深绿,浅绿,说的是军官服的颜色。我苦笑了一下,把纸箱交到他手里,然后从医生那里接过两个布包,把布包放在纸箱上,然后向医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哥,我还有点儿事儿,你们先进屋吧。” 第188章 洪家 为了用车方便,拉医生来的那个车夫,我没给他结账,让他在洪家门外候着。我将医生送到人力车前,把来回的车钱都付了,然后目送医生离开。 出诊费已经付过了,是在医院付的。不得不说,大医院医生的出诊费是真的贵。一般诊所的医生出诊,最多五块钱。大医院的医生出诊,最便宜的也要四十,这还是资历刚刚够出诊的。我请的这个是老资历的医生,出诊费是八十。 不过这八十块钱花的很值。这医生把洪果力的病情说的明明白白,治疗方法也说的很明白,还顺便纠正了我的养伤方式,让我免于在养伤的过程中落下病——单冲这一点,我就觉得这八十块钱花的值。 我转身过来的时候,见洪家那爷儿仨还站在院外等我。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向洪家爹,想从他手上接过几个布包。他连说使不得,逃一样的进了院门,进屋时差点摔着。洪家老大和洪家老四也跟着跑了进去,我无奈的耸了耸肩,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屋的时候,洪家爹捧着的东西都堆在炕前,洪家老大和洪家老四正在往那边放东西。定妹子和洪果巧都在主卧,洪家爹正在小声向她们打听什么。 “胡闹!” 不知定妹子都回答了些什么,把洪家爹气得跺了一下脚。 “这娘们儿!干的是人事儿吗!” “哎呀……洪伯,你消消气,婶子她也是着急……” “着急?那是着急的事儿吗!一天天算计算计的!也没见她把儿子算计好咯!瞅她教出来的儿子!恨不得一天气我八遍!妈蛋的!男子汉就该顶天立地,算计什么算计!” 顺带一提,我骂人时常说的“妈蛋的”,就是跟洪家爹学的。洪家爹和洪家娘经常吵架,我在洪家写作业的那段时间,没少听他俩吵,时间长了,就学会了。 两人吵架,要么是因为洪家爹不会算计,要么是因为洪家娘算计太多。在相貌上,洪家的四个孩子都随洪家爹。洪家爹长得眉清目秀,就算是人到中年,依旧不失颜色。不过洪家爹并不喜欢自己的美貌,还特意留了络腮胡子。可就算是留着络腮胡子,他给人的感觉也是“粗犷的美男子”。 不过在性格上,三个儿子都随洪家娘。这哥儿仨都喜欢算计,连洪果力这个最正派的人也是如此。小学的时候,他不就用纸饼算计我们,让我们去他家陪他吃饭吗?不过洪果力算计人的时候比较少,一般都是花钱的时候算计,斤斤计较。 洪家老大和洪家老四算计的比较多,而且都是算计人。以前我不是常去赌场,凭运气和本事赢个一毛两毛,补贴家用吗?这事被洪家老大知道后,非要跟我学赌术。我说我不会,他不信,一有机会就骗我玩,想偷学技术。好在我一直防着他,一招也没被他学去。 洪家老四虽然年纪最小,但他是哥儿仨里最能算计的一个。我进军队那年,他刚好上小学。那年过年,我来洪家拜年。我寻思,我现在挣大钱了,可以带洪家的孩子出去玩玩,就和洪果力、定妹子一起,领着洪家老三——也就洪果巧,还有洪家老四出去玩。 碰上道边有卖糖签子的,我就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个。所谓的糖签子,就是短木签子上插着一块糖,吃的时候放嘴里含着,不吃的时候就放在手里拿着,省着吃能吃很长时间。买完糖签子,洪家老四找到我,说他今年上学,想要礼物。 我想了想,觉得这要求还算合理,就又给他买了一个。然后我一想,只给老四买,不给老三买,这不太合适,就又给老三买了一个。 我们转了一圈,差不多就是能吃完一个糖签子的时间。我、洪果力和定妹子都吃完了,洪果巧也吃完了,就洪家老四没吃完。我看着之后就纳闷,老三也是两根,老四都没吃完,她怎么就吃完了呢? 我看洪果巧眼巴巴的看着老四吃,就招呼她过来,找个地方又给她买了一个。买完之后,我随口问她说,你咋吃这么快呢?洪果巧不解的说,我吃的不快啊。我觉得好笑,笑着说,我才吃完一个,你都吃完俩了,这还不快啊? 洪果巧一听这话,委屈的嘟起嘴,说她也是只吃了一个。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她说,我不是给你买了俩吗?她说,我又给她买了一个之后,老四就找到她,说他今年上小学,我给了他一个糖签子做礼物,她作为姐姐,也得给他一个。 这孩子随她爹,心眼儿实在,一听老四这么说,就给了他一个,结果自己只剩下一个了。老四的行为让我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摸摸老三的头,以示安慰。 后来我跟洪果力说,怪不得小巧粘你,你家老大和老四太能算计了,总欺负她,就你不欺负她,她不粘你粘谁啊? 除了洪果力之外,她还粘她爹。也许是因为她娘也能算计,她一点也不粘她娘。洪家爹不喜欢算计,家里人一算计,他就生气。洪家娘和三个儿子一天要算计不知道多少回,洪家爹说他一天被气八遍,这还少说了呢。 我知道他是被洪家娘算计我的事气到了,便过去对他说:“洪伯,您先消消气儿,果力的身体最要紧。果力是我兄弟,只要有能用的上我的地方,您开口就成!” “哎哟!理子啊,我知道你够义气。可是……可是人要脸,树要皮,这些年你对老二的照顾还少吗?小时候,你去赌场赚钱,带他一份。他一根筋受欺负,你帮他找场子。他有啥事求你,你都帮他。如今,你又帮他平了件大事,可我们洪家……唉……我……我真是……我都没脸见你了我!” 洪家爹说话,不需要往深了去想。表面上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他这是不好意思再麻烦我,但现在不是麻不麻烦的事。洪果力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不把病治好,就算能吊住命,他也是个废人了。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他变成废人,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治疗。再者说,洪果力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就算让我倾家荡产去救他,我也得救,否则我良心上过不去。 “哎呀,我不是说了吗,果力的身体要紧。您就别客气了,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绝对没有二话。” “老二能交上你这么个兄弟,死了都值了。”洪家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理子,没事儿,这几天你就踏踏实实过年。老二这才倒下几天,没那么快死。我们自己再想想办法,如果实在想不到办法,我们再找你。” 对于洪果力的身体状况,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只要水能跟上,还能勉强吃点东西,活一两个月不成问题。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接受洪家爹的提议,让他们先自己想办法,等他们没辙了,我再上。 洪家想留我吃午饭,我婉言谢绝。不是我不给面子,看洪家爹那架势,是想放血请我吃一顿大餐。现在洪果力的身体还没好,又赶上过年,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我不想让他破费,就扯谎说中午有饭局,然后告辞离开了。 第189章 大宅 回到新家之前,我在路边随便吃了些东西。到家之后,我在门外站了几秒钟,整理了一下衣着,然后才走向大门。 大门是关着的,我用力敲了两下门,门内立刻传出了小春的声音。在得知门外的人是我之后,我就听见了开门闩的声音。门利索的打开,下一秒,小春就兴冲冲的跑到我身边,把我的胳膊往怀里一搂,拽着我就往门里走。 进了门之后,我才发现,开门的人不是小春,而是枪厚。我让小春等一小会儿,等枪厚关好了门,来到我的另一边,才带着他俩往里面走。 “理哥!这宅子可大了!可好了!昨天搬来的时候,我差点就走丢了!” “哈哈……没那么夸张吧。” 枪家住的宅子是三处坊间大宅中,面积最大的那处。宅子的外墙呈矩形,长超过50米,宽超过20米,南北各有一个门,南边是正门,北边是后门。东西墙内各有两排房,房与围墙的间距是一米左右。 进了前门有一个院子,这是前院。前院是被东、北、西三面的三排房围出来的。东西两排房最靠南的地方各有一扇小门,门里是一道走廊,可以通到东西墙下的房。 进了后门也有个院子,那是后院,后院周围的布局与前院相似,不过后院的面积比前院小,建筑占的面积要大一些。 前院周围的三排房,与东西墙下的两排房不挨着,与后院周围的三排房也不挨着。前院与后院东侧的那排房,与东墙下那排房的间距大约有三米,西侧的两排房也是这个距离。前院北侧的那排房,与后院南侧的那排房,间距大约有四米。 正对前后门的位置各开了一道门,连着两排房之间的空地。根据元兴人的习俗,中间这片空地被称作“中院”,也可以被称作“里院”,大宅的水井就在这里。除前院、后院、中院或里院之外的空地,统一被称作“偏院”。 院子的称呼是按照位置来的,建筑则是按照功能来的。 住房分为三种,分别是主房,客房,从房。主房就是本家人住的地方,客房就是给客人住的地方,从房就是给下人住的地方。此外就是各种功能性的建筑,比如议事厅、会客厅、餐厅、厨房、浴室、水房、库房、柴房、厕所之类的。 这些建筑没有固定的位置,也不一定全都有,完全由需求决定。在元兴城,大宅也好,民居也好,都只限定高度和建筑范围。只要不扩篱笆不扩墙,别把建筑造到篱笆或墙外面去,普通百姓家的房顶不高于二十尺,想怎么建就怎么建,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枪家刚搬来一天,很多东西还没有归置好,院子里还堆着不少东西。往中院门走的时候,小春又说,搬家那天发生了好些事。看宅子的人说吉祥话,讨赏钱,宅子里还住着别人,赖着不肯走。看宅子的人骂他们白眼儿狼,忘恩负义,说要报官,他们这才离开。 无人居住的房子宅子,都得有人看着。大户人家是派下人来看,小户人家则是雇人来看。如果是大宅,看宅人可能会把亲戚朋友叫来一起住。 看宅人一般只有一个两个,算上自家人最多也就十几个,住大宅会显得非常空旷,而且打扫起来也费事。多些人住,不但能让宅子多些人气儿,还能帮忙打扫,可以说是一举两得。所以一般来说,只要宅子里没有贵重物品,房主会默许看宅人的这种行为。 有些看宅人会利用这一点,私自收租客,或是无家可归的人。只要看宅人别做的太过分,房主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如果是收租客,看宅人会跟对方说好,如果房主要用宅子,他们立刻就得搬出去,而且租金不退。如果是收留无家可归的人,那就更不必说了,让你走你就得走。 小春说,那些赖着不走的人不要脸。我苦笑着解释说,不一定是他们不要脸。这马上就要过年了,突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换谁谁都不乐意。 “不乐意……不乐意也得讲理呀!” 我们边走边聊,走的很慢。话到这里,才走到前院中间。随着小春的一声抱怨,我们在这里停住了脚步。 “是啊,是得讲理。” 我苦笑了一下,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为了转移话题,我转头看向枪厚。枪厚看起来有些没精神,似乎在纠结什么。我叫了他一声,吓了他一大跳,等他定下神来,我便问他,你还记得洪果巧吗? “记得……那么磨人的女孩……怎么忘得了啊……” 枪厚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说话时看的不是我,但他看的还是我这个方向。 “你觉得她怎么样?” “怎么样……就是磨人呗……还能怎么样……” 我见枪厚对洪果巧没什么兴趣,忍不住“啧”了一声。不想我这一“啧”,枪厚突然慌了起来,直接把脸转向另一边。 “枪厚,你没事儿吧?” “我……我没事儿……” 他把脸转过来,视线刚看过来,就像撞上刀子似的仓皇逃开。这时,另一边的小春探出头来,看着枪厚说。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没、没没没……没事!我……我学习去了!” 说罢,他便逃一样的跑进了前院东侧的一间屋子。我和小春疑惑的对视了一眼,我耸了耸肩,小春疑惑的歪了歪头,说:“不是刚休息吗,怎么又去学了?” “刚休息?” “是啊。家里的男人都出去了,只有女人和孩子在家。二奶奶说,枪厚要留在家里学习,所以他没跟着去。你回来的时候,正赶上他休息。我在前院把门,就陪他玩了一会儿。” “哦,是这样啊。”我点了点头,“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早上走的,说是中午不回来吃,下午能回来。” “下午才能回来,这是要买多少东西。”我苦笑了一下,“房间都安排好了没有?” “都安排好了!”小春露出灿烂的笑容,“理哥的房间也安排好了!是最大最好的那个!” “嗨……给我安排那么好的干嘛呀?我也不能常回来住。” “诶?理哥不回来住吗?” “你忘了我是干嘛的啦?”我指了指身上的军装,“我是当兵的——啊不对,我是当官儿的,得在军营住,管理部队,不能常回家住。” “不回来住啊……”小春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是不回来住,是不能常回来住。”我摸了摸小春的头,调笑道:“怎么,想和我一起住啊?” “唔……” 小春小脸一红,缩起肩膀,把头一埋,羞得说不出话来。 第190章 枪家的女人们 因为搬过来才一天,宅子大,东西又多,所以很多东西还没有归置好。 进了中院,就看见水缸、柜子之类的大件还算整齐的堆放在院子里。小春说,二奶奶应该在后院看孩子,顺便把门。其他的女人都在打扫房间、归置房间。本来住在前院的枪厚想一边学习一边看门,二奶奶和二婶怕耽误他学习,就让小春过来把门了。 “学习也得有时有晌,这都快过年了,正是热闹的时候,还学什么呀?”我说。 “就说是呢。”小春认同的点了点头,“刚搬完家就让人家学习,累不累呀?上午我把门的时候,隔一会儿,就看见枪厚站在窗口往外看。我叫他出来玩,他还不肯。等我给他送了午饭,和他一起吃完了,他才出来跟我跳了一会儿格子。你一回来,他就又回去学习了。” “唉,这孩子也是好强……” 正说话的时候,东边传来开门声。我们转头一看,是雀儿抱着洗衣盆过来,应该是要来井边打水。她本来是一脸疲惫,一见到我,便像换了张脸似的,脸上几乎要放出光来。 “理哥!你回来啦!” 雀儿的出现让我感到非常意外。娘已经把我家的房子租给了老农,如今两人还没有正式分手,按理说雀儿应该留在老房子那边看家。我估计娘是觉得老农之前的事做的不地道,而且过年这段时间比较乱,不放心让雀儿一个人留在老房子那边,所以就把她带来了。 不等我开腔,小春便拉下脸来,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 “是啊,回来了,我这就要带他看房间去。” 听到小春的声音,雀儿才注意到她的存在。她尴尬的笑了笑,走到我们面前,说。 “春妹不是要在前院把门吗?” “春妹?谁是你春妹?”小春不悦的皱起眉头,“把门的事不用你管,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理哥,咱们走!看二奶奶去!” 说着,小春就拽着我往中院后门那边走。我看了看雀儿,见她一脸失落,有些不忍心,就对她说:“雀儿,你先去干活,我去看看二奶奶,回头有机会咱们再聊。” “嗯……嗯。” 听了我的话之后,雀儿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她朝我笑了笑,然后朝着井边去了。 小春拽着我进了中院后门,进了走廊才停下,气呼呼的鼓起双颊。我回头把门关上,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问道。 “怎么了?和雀儿闹矛盾了?” “矛盾?她也配?”小春翻了一下眼珠,“理哥,那女人你可得离远点,不正经的!” “不正经?”我疑惑的拧了一下脖子,“她哪里不正经了?” “都已经有男人的人了,还和我们打听你的事,姐姐妹妹的叫着,套近乎。小美问她说,你打听这些干嘛?她说,她不喜欢她男人——呵!不喜欢她男人,那就是喜欢你咯?哼!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这女人还正经的了?” “哈……” 对于不知内情的人来说,雀儿的行为确实不正经。她要是明着和老农分了,再做这些事,别人肯定不会误会。她现在和老农还没分呢,就去打听别的男人的事,还和别的男人的妻妾套近乎,不管怎么想都不正经。 我尴尬的挠了挠头发,不知该如何帮雀儿解释,也不知该如何接话。我又摸了摸小春的头,把胳膊从她的怀里抽出来,反手搂住她的腰,带着她往后院走。 “你由影姐,还有由美,都在哪儿呢?” “由影姐在西院,和几个婶子一起。小美在东院,和两个堂嫂一起,孩子们都在后院呢。” “嗯……嗯?” 听到这里,我疑惑的看向小春。 “把门这种事,让孩子来不行吗?前院后院各放几个,有人敲门就回去叫大人,让大人来开,这不就行了吗?为啥非得在院里放个人?这不是耽误干活儿吗?” “是哦……”小春认同的眨了眨眼睛,“我也不清楚,是二奶奶安排的。” “二奶奶安排的……那奶奶呢?” “奶奶本来不同意,后来二奶奶和她说了几句悄悄话,她又同意了。对了,奶奶好像有点不高兴。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请她去饭厅吃,她不去,说不想和她一起吃。” “不想和‘她’一起吃?” 这个“她”,是我的个人理解。如今能干活的男人们都出去了,除了枪厚和孩子以外,家里就只剩下女人。奶奶肯定不会和枪厚、孩子们闹别扭,再说他们也得罪不着她,能得罪到奶奶的只有本家的女人。 奶奶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好,从我记事开始到现在,就没见她发过脾气,或是和谁闹过别扭。唯有爹说“亏了爷爷早死”之类的话时,她会抄起扫帚打人,但那是教训的打,不是发脾气,打完之后也不生气,不闹别扭。 到底是家里的哪个女人做出了什么事,才得罪了脾气这么好的奶奶?我百思不得其解,便问小春说,奶奶在哪里。小春说,奶奶也在西院,我就带着她回去,奔着西院去了。 回中院的时候,雀儿刚打完水。她向我打了声招呼,我也向她打了声招呼,小春没理她。她对此毫不在意,朝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然后朝着中院东门去了。我和小春去了西院,在西院找到了带着几个同辈女性打扫房间的奶奶。 她们见我回家,都很高兴。奶奶也很高兴,她推了推一脸害羞的由美,让由美到我身边来。由美觉得自己身上灰太大,不好意思过来。我见她不过来,只能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在言语上慰劳她一下。两位堂嫂调笑了她几句,把她搞的更害羞了。 两位堂嫂,也就是二堂嫂和三堂嫂,和奶奶关系非常好。她们和二奶奶的关系倒是很一般,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二奶奶偏爱二叔,更偏爱枪厚,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大婶子、三婶子和大姑也是这样,和二奶奶的关系一般,和奶奶的关系非常好。 所以刚才我才觉得奇怪。家里的女人和奶奶关系更好,按理说安排工作的事,应该由奶奶负责。就算不论这一点,这宅子是我的,在这间宅子里女性也应该听从奶奶的安排。如果让二奶奶去安排,从各种角度来讲都很难服众。 趁着她们说笑的时候,我悄悄把枪洁拽到一边,问她说,家务活是谁安排的?枪洁回答说,基本都是奶奶安排的,不过二奶奶非要让小春去把前院的门,还要亲自去守后院的门。 本来的安排是,让孩子们分成两拨,在前院和后院把门。因为人手不够,大家都觉得这样做最合适。可是二奶奶不知和奶奶说了什么,奶奶就改用二奶奶的方案了。 在从枪洁那里得到这些信息之后,我估计奶奶所说的那个“她”,八成就是二奶奶。二奶奶和奶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这我是不清楚的。在我看来,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虽然这么说,也不能说关系非常好,只能说关系不坏。 在我的记忆里,奶奶和二奶奶之间没有发生过矛盾,所以我完全找不到奶奶与二奶奶闹别扭,甚至不想和她同桌吃饭的理由。祖辈人之间的事,我这个小辈不好掺和,也不方便问,所以只能暂时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等把事情看明白之后再做打算。 第191章 痒 枪洁是二叔的女儿,不过她和二奶奶的关系也不算好。原因无他,还是因为二奶奶偏爱枪厚。如果她只有一块糖,肯定会把枪厚单独叫过去,把糖给他吃。如果她有四块糖,就把二叔家的三个孩子都叫来,先一人给一块,让枪洁和她弟弟先走,然后多给枪厚一块。 就算是刚好有三块糖,她也是把一块糖分成两半,先把枪洁和她弟弟叫来,一人给半块,然后再把枪厚叫过来,给他两块。枪厚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每次从二奶奶那里得了好吃的,都会攒下来,留给弟弟妹妹吃。正因为如此,枪洁和她弟弟才那么粘他。 枪洁今年才十二岁,勉强算个半大孩子,按理说是可以去后院玩的,可她却选择到这边帮大人干活。我知道她懂事,但有些活儿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还是太重了。她已经工作了一上午,小脸上满是倦色,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我见她好像还有事情要和我说,就对奶奶说,枪洁好像累了,不如换小春在这边干活,让枪洁去前院把门。奶奶听了我的话,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对大家说,你们都听到了,这是理子的意思,大家不解的点了点头,然后她才同意了我的安排。 奶奶的表现让我也感到不解,不过就像之前说的那样,祖辈人的事,我这个小辈人不方便问,只能先带着枪洁离开。 “哥啊,你得防着点儿我奶。” 往前院走的时候,枪洁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呃,这话怎么说呢?” “我说不清楚,反正有事儿。”枪洁皱着眉说,“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反正肯定不是好事儿。” “枪洁,那可是你奶奶,你不能这么说话。” “嗯……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为啥认为二奶奶有事儿呢?” “昨天晚上,奶奶来找我哥了。”枪洁说,“当时我也在屋。奶奶见我在屋,就让我在屋里呆着,把我哥叫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我哥才回来。我哥回来的时候,脸色可难看了。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后来他自己小声嘟囔,说不能做对不起你的事儿,让我听见了。我估摸着,应该是奶奶和他说了什么,让他做对不起你的事儿。” “做对不起我的事儿?”我疑惑的皱起眉头,“枪厚能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啊?” “不知道。”枪洁又一次皱起眉头,“反正你得防着点儿。就算我哥不做,你也得防着点儿奶奶。奶奶这个人,就对我爹和我哥好,还有就是爷爷,对其他人都不行……对了,今早她还找我来着。她让我这几天不要去我哥那屋,也不要去前院,要是发现我去,就打我屁股,真是莫名其妙!”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中院前门。因为马上就要到前院,我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小声对她说。 “我现在去东院一趟,你去你哥的屋里歇着,顺便把门。如果被二奶奶发现,就说是我让的。” “嗯,知道了。” 我在这里与枪洁分别,转身去了东院。在东院干活的大多是长辈,等找到人,与长辈打过招呼,大姑便让由影放下手中的工作,陪我去宅子里逛逛。 也许是住在同一个坊里,能经常联系的缘故,我和大姑非常亲。大姑非常照顾我,我出去玩时用的钱,还有去赌场下注用的钱,都是她给的。不过我只用大姑给我的钱下了一次注,赢钱之后去大姑家和她显摆,结果她二话没说就揍了我一顿。 不过她没有没收我的钱,只是叮嘱我说,今后不许再去赌了。我嘴上答应的紧,心里却还痒痒着。后来爹给我讲了爷爷的“光辉事迹”,我才打消了靠赌博发家致富的念头。在那之后,我就把赢来的钱上交了一部分,留下一部分用来下注,隔三差五的到赌场去下个注,用赢来的钱补贴家用。 大姑是嫁出去的女人,本该算别人家的人。不过大姑父家的情况比较特殊,除了大姑父以外的几个兄弟都不孝顺,也不养老人。作为家里的老幺,大姑父给父母养了老,送了终,按理说老人的遗产全该归他。 但他的兄弟们都不干,还到他家去闹。最后给他闹的没办法,表示他只要房子,剩下的让兄弟们自己分。最后他家差点被他的几个兄弟搬空,连日子都没法过了,还是我们枪家每家凑了点钱,分了些东西给大姑父,让大姑父一家恢复了正常生活。 打那以后,大姑父就把自己当成枪家人了。我娘身体累垮的时候,最先提出凑钱供我上学的人就是他,最先拿钱的人也是他,不过我没有接受大家的好意,选择了退学。家里其他人有事的时候,他也是随叫随到。正因为如此,在商议开买卖的事情时,爹才会把大姑父一家也叫上。等宅子有了着落,我又让大姑父一家也搬了进来。 我见由影脸上灰一块白一块的,衣服上也全是灰,头发也是脏兮兮的,就先帮她拍了拍灰。我做这些事的时候,雀儿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希冀的目光看得我心里发毛,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急忙抓起由影的手,奔着中院去了。 由影的手比不上一点红那般柔软,也比不上筑瑛那般细嫩,摸起来却是最舒服的。到中院的时候,我发现抓着已经变成了牵着,心中不由的一喜。 仔细一想,这好像是我第一次与由影独处。心脏突然跳的飞快,在停下脚步回头,看到由影的面容时,大脑也变成一片空白。 “你……你先洗个脸吧!” 话一出口,我便放开了由影的手,跑到井边,把水桶丢下去,想给她打水。水桶才落水,由影便跟到我身边,抓住提桶的绳子往自己那边扯,一边扯一边焦急的说。 “这怎么行……这么好的衣服……还是大绿的……而且你还伤的这么重……” 也许是因为太忙,又也许是因为关注点都在“我回来”这件事上,截止目前为止,家里还没有一个人发现我的军装换了。由影是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 而且,由影还说了“你还伤的这么重”。大家都知道我有伤,可大家都以为我的被树枝刮的伤,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没有任何大碍,不耽误干活的。上次接由家人吃席的时候,我和由家人也是这样说的。由影当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是现在,她却说“你还伤的这么重”,这显然与她之前的表现不符。 不知各位看官还记不记得,以前贾龙请我吃饭,告诉我之后要吃点苦头的时候,由影和小春也在场,两人还为此担心来着。到了如今,小春显然已经把这件事忘了,但由影一定还记得,否则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 我突然感觉非常兴奋,还感觉头皮痒痒的。我的心脏比头皮还痒,而且是两种痒法。一种痒,是想把由影抱在怀里的那种痒;另一种痒,是想要捉弄、欺负由影的痒。这两种痒在我心中不相上下的纠缠着,一时间,我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192章 告白 我一向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也许会矛盾,也许会纠结,也许会左右为难,但我肯定会尽快做出选择。 因为我现在还不确定由影喜没喜欢上我,突然抱过去可能会吓到她,所以我毅然决然的选择欺负她。 “伤得那么重?什么伤得那么重?我怎么不知道?” 说话的时候,我将绳子定住,用玩味的目光看着由影。由影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还在抢绳子,一边抢一边说。 “还嘴硬什么呀……脸都被打成那副样子了……身上肯定比这还惨……一看就是鞭子打的……不是说是自己人吗……怎么抽得这么狠……” 由影的力气肯定没有我大,不论她怎么抢,怎么拽,绳子都稳稳的攥在我手里。她焦急的模样让我想起小时候逗过的一只猫,我随手折了根树枝,在上面沾了几根鸟毛,用它在猫的眼前晃,那猫就张牙舞爪的抓咬起来,却怎么也抓咬不到。 不过我家由影可比猫要可爱多了。 我微微一笑,继续看着她扯绳子。 “而且……而且升官发财就那么重要吗……万一出了什么事……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 说到这里,她总算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声音戛然而止。她小脸通红的低下头,松开了绳子,在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她突然转过头去,说。 “你……你还有这么一大家子人要照顾……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可怎么办……” 喂喂喂,由影小姐,你是当我傻呀,还是当我聋呀? 你刚才结尾的那个字是“我”,不是“你”。那个“我”字后面接着什么?是我会很担心?还是我会很伤心? 从你刚才说话的内容,还有语气去判断,后面能接的也只有这类的话了。如果你是想说,如果我死了,你也不想活了,那我真就死而无憾了。 “由影,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也放开了绳子,站到了由影身后。 “我没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只有一小家人要养。我爹,我娘,还有我奶奶,只有他们需要我养。其他的亲戚,都能自己养活自己,不需要我养活。如果我死了——” 我本想说,如果我死了,由影和小春也会“物归原主”,毕锦会养活她们。可是话才开头,由影就突然转过身来,用脏兮兮的手掌捂住了我的嘴巴。 “不不不不不不……不要胡说!” 哇哦!亲到由影的手心啦! 我满脸惊喜的我不同,用双手捂住我嘴巴的由影,脸上满是惊恐和担忧。 她这是在担心我? 不,不止是担心,也不止是害怕。她看向我的眼神没有那么单纯,复杂的要命。我无法看透她的眼神,也不可能看透。因为在与她对视的瞬间,我的视线和思维就被她的双眸完全吸引,沉迷其中,无瑕去思考和判断什么。 “你……你是……你是全家人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由影的声音让我恢复了意识。此时,她的手掌已经从我的嘴唇上拿开,纠结的重叠在小腹上。 “你……你的前途一片光明……不能……绝对不能有事……” 她说话时不敢看我,语气也虚弱无力。显然,这话是言不由衷的。在这个瞬间,我觉得她可能早就爱上我了。但在下个瞬间,我便觉得这不太可能。 由影苦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她喜欢,又能给她做依靠的男人。曾经希望改变命运,甚至不惜为此去冒险的她,没理由在这种时候退缩啊? “傻瓜。”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摸了摸由影的头,“什么前途一片光明。男人的前途,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不拼就什么也没有。” “可……可是……可是你不是有吗?”由影用担心的目光看向我,“就算没有大绿的军装,没有大宅子……” “没有大绿军装,没有大宅子,我依然可以生活的很好。”我微笑着接过由影的话头,“但是这不够。由影,不是我贪心。上学的时候咱们都学过,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其实生活也是一样。” 说着,我温柔的拨动起她额前的头发。 “对于咱们平民百姓来说,生活就是无奈,生活就是被支配,被那些大人物耍的团团转。就算我想守着一栋小房子,过与世无争的生活,那些大人物也不会让我如愿。我想支配我的生活,想让我身边的人都自由。 但自由不是动动念头,动动嘴皮子就有的。自由,那是大人物才有的,小人物是没法有的,因为大人物不会给你。想要得到自由,就只能努力往上爬,想尽一切办法成为大人物。等成为了大人物,没人能支配我了,我就自由了,我身边的人也自由了。” 说到这里,我的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冲动。它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在理智垮掉的瞬间,我便一把将心上人拥入怀中,一边感受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惊愕,一边嗅她头发的味道。 “我……我想让你自由。”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头皮一阵酥麻,就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冲上天空了似的。 “我想让你幸福……由影,我……我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忘不掉你……心里像是被你填满了似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你的事……还有你家的事……我想让你放下所有的负担……我想替你扛所有的负担……我要替你扛所有的负担……保护你……爱护你……让你开心……让你幸福……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这样拼死拼活的往上爬,为的是什么?真的只是想支配我自己的人生吗? 不,不是的。我喜欢原来的生活,我身边的人也不讨厌自己的生活。但是由影不喜欢她原来的生活,她想要改变,想要获得自由。当初的我,不就是为了她才开始努力拼搏的吗? 可是如今的我在做什么? 心态膨胀,想要三妻四妾,想要成为人上人,想要巩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还想拥有更多,这已然违背了我的初衷。然而木已成舟,覆水难收。步子已经迈出去了,收是收不回来的,只能继续前进。 干完这一票……等这些乱糟糟的事情结束……就没有必要再拼了…… 在由影的双手紧紧环住我的瞬间,我这样想到。 只要有她,只要她在我身边,幸福,快乐,这就足够了。 第193章 反常 如果不是上午才被医生嘱咐过,在由影抱住我的瞬间,我就会将她抱起来,随便找间屋子钻进去,把她给就地正法。 我这个人,虽然偶尔——没错,只是偶尔,偶尔会用下半身去思考,但大多数时候,我的自制力都不弱。 我们不知拥抱了多久,由影突然把我推开,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说了一声“不行”。这让我感到非常疑惑,在她抱住我的时候力道很大,像是要把自己和我融在一起似的。虽然没正经谈过恋爱,但我不是傻子,会这么抱住我的人,不可能不喜欢我。 我喜欢由影,由影也喜欢我,两情相悦的男女拥抱在一起,有什么不行的? 我想再次将她抱住,却被她伸手格开。她低着头,又说了几次“不行”。我越发感到奇怪,半蹲下身体,问她怎么了,她却只是摇头,不肯回答。 就在我想要追问的时候,前院那边有了动静,想必是家里的男人回来了。由影小声说了一句,我去前院看看,便低着头,急匆匆的奔着中院前门去了。我皱起眉头,盯着由影的背影看了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现在的由影,不正常。 平时的由影,不管走的多快,脚步都很稳当。现在的她,脚步却乱的很,还差点被自己的脚给绊倒。 平时的由影,走路时总是昂首挺胸,腰板很直。现在的她,却是缩着肩膀,弓着腰,给人一种很痛苦的感觉。 在经历了两情相悦的拥抱之后,我心中是非常畅快,非常幸福的。也许由影会感到害羞,并因为害羞导致脚步不稳,但这痛苦的感觉是绝对不该有的。 她为什么会感到痛苦呢? 我很想知道答案,但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时机。 在叹了一口气之后,我追了上去,与由影一起来到前院。到了前院一看,果然是男人们回来了。他们买了很多东西,每个人都扛着大包小裹。我赶紧上去帮忙,才帮到一半,就被大堂哥发现了大绿军装的事。 “诶哟!理子!你又升官了!” 大堂哥喜上眉梢,但在下一个瞬间,他便绷起脸来说。 “都穿上大绿的军装了,怎么能干这种活!去去去!一边儿歇着去!别把衣服刮坏了!” 这脸还没完全绷住,他便认出了我的军衔,惊喜的说道。 “嚯!上校!?理子!你这是升官儿啊还是爬树啊!升得也太快了吧!” “嘿嘿,都是文先生提携。”大堂哥的表现让我有些小得意,“其实这事早就定下了,本来上次就想和你们说。结果你们又掐脸又扇耳光的,我怕再说吓着你们,所以没敢说。” “哎哟哟!没说就对了!”大堂哥抱着木箱走到我面前,“上次你可把我给惊坏了,要是再来个好消息,我当场就得昏过去!” “饼子也别干活儿啦!” 这时,一旁的大伯吆喝说。 “理子都穿上大绿军装了,你还干什么活儿?都累一道儿了!赶快歇歇去!” 大伯吆喝的时候,爹正从中院前门往出走。他一听说我穿上大绿军装了,立刻跑过来看。等看到我,就咧嘴笑了,然后快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想摸,手指还没沾上布料,却又缩了回去。 “哎哟……摸不得摸不得……再给弄脏咯……” 也许是喜事再临门的缘故,大家的工作热情一下子提高了好几倍。本来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干完的活儿,不到半个小时就干完了。 我和爹也干活儿来着,不过干得都是轻活儿,干净活儿,不会弄脏衣服的那种。由影也在帮着忙活,她忙活的时候,大家都在夸她,说她能干活儿,而且干活利索。 对于大家的夸赞,由影的表现很反常。一般来说,人受了夸赞,或是得意,或是谦虚,或是惭愧,她却是松了一口气。就好像如果她不这样做,就会给我丢脸似的。 忙活完的时候,天色已经见晚。 今天早上我和筑瑛商量了一下,我想带她和羽江回家过年,她不同意。她说,以羽江的性格,肯定不会接受我的好意。这大过年的,她不能让羽江孤身一人在家呆着。 筑瑛不想让羽江孤独,我也不想让筑瑛孤独。大年三十肯定是要陪家人的,正月初一得到处去拜年,也不一定能陪她。所谓过年,真正过的也就是二十九、三十和初一。三十不能陪,初一不能陪,那就只能二十九去陪了。 说是去陪,但也不能只是陪着。过年嘛,吃喝玩乐和热闹是少不了的,需要时间准备。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和家人说,我还有公事要办,明天再回来。家人并没有觉得奇怪,因为往年第七军团就是这么忙,只有军官能在三十晚上回家过年。我今天能回来,对家人们来说已经是惊喜了。 买了东西,回到羽江家的时候,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材料是两人一起出去买的,饭菜也是两人一起做的。餐桌上没有酒,只有果汁汽水。我知道筑瑛喜欢喝果汁汽水,不想羽江也喜欢喝。 吃饭的时候,我问起这件事。筑瑛说,她们老家地方比较偏僻,西式的商品很晚才进来。果汁汽水这种新鲜玩意进到城里之后,在富家孩子中流行了很长时间。筑瑛和羽江跟风喝了一段时间,慢慢就喜欢上了。等到了元兴,发现果汁汽水不止有橙子味儿的,就挨个尝试,结果越喝越喜欢。 “不过因为经费有限,所以不能常喝。” 筑瑛说这句话的时候,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我知道她这是在管我要汽水喝,这大过年的,自家女人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想喝果汁汽水,这我哪能不同意? “改天给你们买几箱,放在家里喝。” “哼,这时候倒是大方了。” 羽江说这句话的时候绷着脸皮,嘴角却是翘着的——看来这娘们儿真的喜欢喝果汁汽水。而且我发现了,这娘们儿不记仇。昨天脾气发的那么大,今天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也许是受到年节气氛的感染,我回来的时候,她脸都不是绷着的,到现在才勉强绷起来。 “嘿嘿,我一直都大方。”我笑着说,“对了,倒是你们。你们两个大户出身的小姐,居然会做饭,会做菜,做的还挺好吃,这真稀奇了。” “少瞧不起人。”羽江翻了个白眼儿,“大小姐怎么了?大小姐就不能会做饭?会做菜?非得让人伺候着?” “嘿嘿,也是。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俩的手艺是在元兴练出来的。毕竟是出门在外,身边没有丫鬟佣人伺候,什么都得自己做。做的多了,不就什么都会了。” “哼,才不是……” 羽江不悦的嘟起嘴唇,眼睛心虚的转向别处。我看了看筑瑛,见她露出无奈的笑容,就知道我这是猜对了。 第194章 贾龙的担心 2月6日,大年三十。 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是今天我必须起个大早。先是配筑瑛和羽江采买,昨天她们采买了一次,但是钱不够,过年这段时间物价飞涨,什么都贵,所以很多东西都没有买。就算加上我带来的东西,也不够用到十五的。 从大年三十的下午开始,到正月初五,整个元兴基本上不会有做生意的人。这是因为到了大年三十这天,一般人家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有钱人家该采买的也采买完了,足够用到十五的。 到了初六,做大宗买卖的就该行动起来了。然后是城里的各个坐商,再然后是商店和街里的市场,等过了十五,食杂店和坊间的市场才会开。 采买的时候,我暗暗诅咒两人所在的革新党组织。过年不发奖金不说,连人都不管,这组织也太没人性了! 诅咒归诅咒,钱还是要掏的。羽江这娘们儿可是一点也没跟我客气,可劲儿的买,还雇人帮忙搬东西。在这个时节,挑夫是很挣钱的。扛着扁担箩筐在城里忙活一天,挣个十几二十块不成问题。 不过这挑夫也不是谁都能做的,首先要有专门的行工证,腰间还得栓根二指粗的绳子,绳子末端要打上死结,另一端系着木制的把手,由雇主握着。羽江雇了四个挑夫,八个箩筐被装的满满当当。 四个木把手都在我这儿,我一手握着把手,一手放在枪套上。若是这四个人商量着一起跑,我肯定是拽不住的。为了保住我花钱买的东西,我只能动枪。 本来呢,元兴的挑夫根本不需要人拴着,诚信着呢。后来随着外地人的大量拥入,出现了打着挑夫的名号骗人财货的人,闹出很大的案子。在那之后,市政衙门就出台了新法令,要求挑夫必须有行工证,工作时必须被绳子拴着。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打着挑夫的名号骗人东西。人心隔肚皮,坏人不会把坏字写在自己的脑门上,我也不知道雇来的挑夫是真是假,是好是坏,所以只能多做一手准备。 回家的时候,我先让挑夫把货送到了迁盛居,从迁盛居雇了辆人力车,让人力车和迁盛居的伙计把东西给我们拉回家。 之前说过,过年这段时间很乱,羽江家只住了两个女人,挑夫都是不知根不知底的,我哪能带他们回住处。迁盛居的伙计足够可靠,所以我才敢带他们回家,还让他们帮忙往家里搬东西,又在屋里帮忙归置。 等忙活完这些,我就要离开羽江家,去贾家一趟。贾龙给了我那么多好处,为的就是让我帮他照顾家小。这大过年的,就算我不和贾家人一起过年,也不能不去贾家露个面。 我本来是想带上礼物,打声招呼就走。开驻脚儿是年后的事,贾家人想搬家也得等到年后,这两件事都早着呢,没必要现在谈。 等我到了贾家,却发现门窗紧闭。偌大个宅子,别说是人影儿了,连点儿人气儿都没有。我试着按了一下大门的门铃,按了第一声没人应,按了第二声还是没人应。就在我打算翻墙进去的时候,铁栅栏门内总算出现了人影。 起初我以为来人是贾龙的媳妇,没当回事。定睛一看,才发现出来那人头发花白,佝偻着腰,似乎是贾龙的一个姨娘。 嚯!居然让姨娘来给我开门,贾家就这么重视我吗? 贾龙虽然有钱,但是他家没有下人,估计是信不过买来的丫鬟和家丁吧。给他家干活的都是佣工,那些给贾家看房子的人也是。贾龙出事之后,在街里宅子做工的佣人怕受到牵连,连工钱都没要就跑了。 看房子的人消息不太灵通,我去办房产过户手续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贾家出事了。但他们也没怕,因为房产已经过户到我的名下,从今往后是我给他们发薪水,他们和贾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老农和我说,直到办完贾龙的丧事,这些佣工也没回来。如今贾龙的姨娘亲自来给我开门,身边还一个人也没带,说明这些佣工还是没有回来。 我的到来,让贾龙的姨娘非常激动。按照她的说法,如果我今天不来,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我问她说,你们有人有钱的,怎么过不下去呢?贾龙的姨娘却回答说,没人手。 这回答驴唇不对马嘴,让我觉得莫名其妙。我说贾家有人有钱,结果她连解释都没解释,只回答我一句“没人手”,这算什么事儿呢? 我想再问,贾龙的姨娘就不肯说了,拽着我的袖子往屋子那边走。贾家这栋宅子是西式风格,正对门的建筑是主馆,因为是平民建筑,所以只有两层高。主馆左侧是别馆,右侧是仓房。算上院子,面积和现在的枪家大宅差不多大。 枪家大宅如果售卖,能卖六万以上。同等面积的房子,在街里的价格要翻五倍,卖个三十万不成问题。由此可见,贾龙这些年没少搜刮民脂民膏,否则他哪能攒下这么多家底? 再往深想想,贾龙一个首都治安局的组长就有几十上百万的资产,他上面的人得富成什么样?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 这样一想,我突然又觉得不妙。毕锦谈的那单生意总价值四百万,一栋街里的洋房就要卖三十万,装修完备,结构更加复杂的酒店岂不是更贵?这样说来,我那一百万恐怕买不了多少产业。 怎么感觉钱越多越不扛花呢? 进了主馆大门,便是正厅。正厅分上下二层,二楼中间是平台,平台两侧有弧形的楼梯延伸下来。正厅中空无一人,看起来有些杂乱。贾龙的姨娘大声吆喝了几句,说的是北部话,我只听懂了大概,意思应该是说枪家的哥儿来了,让家里人快点出来。 不一会儿,二楼就传来了动静。最先出现的是贾龙的六个媳妇,然后是贾龙的另一个姨娘,最后是贾老太太,还有三个能走路的孩子。 贾龙的媳妇是小跑着出来的,又是小跑着下的楼梯。她们眼圈都是红的,有些还掉着眼泪,刚下完楼梯,她们就挤到我身边,簇拥着我,一边哭一边诉苦。跟着她们一起下来的贾龙姨娘,与给我开门的贾龙姨娘也围过来,八个女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听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贾龙的六个媳妇说,贾老太太和两个姨娘囚禁她们,连门都不让她们出。贾龙的两个姨娘说,这六个媳妇不本分,总想带着孩子跑。最后贾老太太也加入进来,她的说法和她的两个姐妹差不多,都是说媳妇的不是。 此时此刻,我总算是明白贾龙为什么要找个人,负那么大的代价,把这一家子人托付了。 不会管家,不会持家,钱没了,房子没了,这都是小事。一家人只要团结,努力生活,总是能活命的。但是贾家的婆媳关系不是一般的差,如果家里没有个主事人,用不了多久这家自己就垮了。 三个老太太看六个年轻媳妇,就算看的再严,能看多久?最后这六个女人抱着贾家的孩子走了,改嫁了,让孩子改了别人家的姓。贾龙的孩子都还小,不是很记事,住在别人家,跟别人家的姓,那就是别人家的了。 到时候贾家只剩下三个老太太,没有了新生代,这和灭门有什么区别?就算这六个女人不带走孩子,这三个老太太万一有什么闪失,孩子们怎么办? 第195章 烧麒麟 我好不容易才将这九个女人安抚下来。贾老太太让两个姐妹带着儿媳妇和孩子去客厅等着,等她们离开大厅,她又说起了儿媳妇的事。 为了不让儿媳妇跑了,三个老太太将她们的行动范围限制的死死的,哪怕是去茅房,也要轮流去,还有被老太太看着。就算是这样,老太太们还是担心她们跑了。 “呃……那个……贾姨啊。您总说,嫂子们要跑,我怎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您看啊,她们六个人,你们三个人。她们年轻力壮,你们……是吧?她们要是想跑,你们拦得住吗?您说是不是?” “她们不跑,是因为没钱!又过惯了好日子!”贾老太太愤愤的说道,“穿金戴银,大鱼大肉,这都习惯了,哪还过的了穷日子!她们嘴上嘛也不说,心里恨着我呐!呵!肯定还算计着,要从我手里抠钱!得着钱就跑啦!我得防着她们呀!” 我能理解贾老太太的担心。我上次走的时候,那六个女人抢着往我身上贴,完全不避讳三个老太太。能做出这种事的媳妇,显然对贾龙不够忠心。 可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如果她们真的想跑,有一万种方法跑。至于出行的盘缠,这宅子这么大,装修又豪华,随便顺走些物件典当了,盘缠就有了。至于好生活,这六个女人姿色都不差,找个有钱男人当妾,或是当情人,都不是难事。 所以说,这六个女人对贾龙不忠心,但也没不忠心到家一垮就四散而逃的地步。如果贾老太太会管事,把人心收住,这六个女人根本不会跑。可惜,贾老太太不会管事,已经把儿媳妇们得罪透了。如今再想留住她们,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难”。 虽说是难,但也不是留不住。她们现在没跑,就说明她们还不想和三个老太太撕破脸。只要调解得当,老太太们这边做出让步,双方的关系还是能缓和下来的。 贾老太太虽然不会管事,但是她精明,知道依靠人。我一来,不管她有多少抱怨,有多少想法,通通都放下,全听我安排。 当然了,她也不是真的全听我安排,只是表面上顺从而已。如果我现在让她把贾龙私藏的家产都拿出来给我,她肯定会装傻说,家产?哪还有家产?不是都给你了吗?如果我现在让那六个儿媳妇改嫁,她肯定会开始哭天喊地,说贾龙把财产和家小都交给你,你却把他的媳妇给了别人之类的。 什么?您问我为什么这么肯定? 这还用问吗!这可是贾龙她娘!贾龙就是她教出来的!贾龙什么样,她就什么样! 只不过贾龙见过更多世面,更有能力,而她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什么能力。不过在算计和想法方面,两人肯定是一样的。 因为要安抚贾家人,帮她们做调解,我在贾家耽误了不少时间。儿媳妇们虽然脑袋不太好使,但是都挺懂事,也挺有良心。她们都表示,不会在这种时候抛下老太太们。不过她们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贾老太太必须给她们零花钱。贾龙在的时候给多少,现在就给多少。 贾老太太当然是不同意的。她哭了半天的穷,儿媳妇们拿她没辙,只能让了又让,最后把零花钱定在每人每月20块。等贾老太太发了这个月的零花钱,儿媳妇们就老实下来了。 每人每月20块,一年就是240块,六个人就是1440块。如果贾老太太的诚心给零花钱,那就是每个月都给。一年支出一千多,十年就是一万多,这还只是零花钱……这样一想,贾龙藏起来的财产,光是现金可能就不少于十万。 这小子到底搂了多少钱啊?! 离开贾家的时候,我咧了咧嘴,暗暗算计着,我和贾龙的家产谁更多。我感觉就算算上那一百万,贾龙的家产也比我多。不过我并不觉得不服气,反而还很骄傲。 贾龙的家产虽多,却是多年积攒下来的。我的家产虽少,但是别忘了,一个多月前,我还只是个月薪二百二,存款七百多的少尉排长。只是一个多月的功夫,我就已经家财百万,成就可比贾龙大多了。 当然了,这都是因为有贵人提携。司琮魄,毕锦,这两位一个给了我前途,一个给了我钱途。如果没有他们,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在回家之前,我先去了一趟南桥军营。现在315团和316团肯定已经撤走了,但是南桥军营不可能放空。近卫军团那边会抽调一个连暂时到这边驻防,我得去和他们打声招呼,顺便慰问一下。 既然是慰问,肯定不能空着手去。我去商店买了一车烟酒和零食,带着慰问品回到军营。来换防的近卫军团连队士气不是很高,准确说是非常低迷。这其中有大过年还要执勤的原因,但更多是因为那个让他们引以为豪的“近卫”番号被剥夺,今后还要顶着臭名昭著的第七军团的番号行事。如果换做是我,我心里也憋屈。 我带来的慰问品,让这个连队增涨了不少士气,也拉近了我与这个连队的距离。我试着向这个连的连长套了套话,得知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暂时驻防,编制和驻地还在原部队。这说明这个连队不是文祥武给我用来组建新部队的,只是暂时用来看守营区的。 暂时调用他们帮忙训练可以,但挖人是不行的。等新部队组建完毕,这个连就要归建。如果我从这个连挖了人,就会和这个连所属的部队的长官交恶。在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这种做法显然是非常愚蠢的。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各家各户都挂起了灯笼。等天黑下来,估摸就是晚宴开始的时候,市政衙门会在广场、公园或是水边放礼花。本来元兴城是允许平民放烟花爆竹的,自打局势乱起来,就不许放了,也不许卖,私自出售、燃放烟花爆竹是要被问罪的。 只有官家会在大年三十放礼花,正月初一放鞭炮。鞭炮一般是在正午放,得放两三个小时才结束,搞得满城都是烟。正月初一还有皇室的祭拜与祈福,祭拜与祈福开始之前,会有皇城侍卫和仆役抬着祭品仪仗游街,绕城赚十圈,以求十全十美。 外地人会去看仪仗游街,但元兴人是不会去看的。元兴人不在乎皇室的祭拜,更不在乎皇室的祈福。我们都是祭拜自家的祖先,向自家的祖先祈福。 不过正月初一我们也有事做,除了走亲戚以外,我们还要“烧麒麟”。所谓的“烧麒麟”,就是在纸上画麒麟,然后找个盆,在屋外把画着麒麟的纸给烧了。 这习俗是在六十年前,也就是元兴保卫战结束后开始的。麒麟是大先皇室钦定的护国神兽,在大先国,只有皇室成员能穿带有麒麟图案的衣服。元兴人第一次烧麒麟,就是为了表明元兴人与大先皇室一刀两断,再无关系。 也许是为了告诫下一代人,本家与皇家再无关系;又也许是打那以后,元兴人一直对皇家不满,总之,这烧麒麟的习俗流传下来了。皇家对此毫无办法,因为全城人都在烧,连第三军团都在烧,若是犯了众怒,元兴城出了大乱子,那就没法收场了。 第196章 想还是不想? 在元兴,大年三十的晚饭一共吃两顿,第一餐是晚宴,第二餐才是年夜饭。 晚宴讲究菜多量少,以喝为主。天黑之后,各家的晚宴就开始了。大家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等吃饱喝足,又玩够了,就开始准备年夜饭。 年夜饭的主食是面条,佐食是饺子。苗条叫“平安面”,因为是求平安的面,所以不能动刀,只能用手抻。面条要细长,以求长长久久。饺子就比较随意了,水饺、蒸饺、煎饺都成,馅儿的种类也没什么规定。不过饺子的馅儿必须得大,肚子要圆,以求圆圆满满。 吃过了年夜饭,就是互道祝福,然后睡觉。等第二天早上起来,再互道新年祝福,然后带着礼物去串门拜年。 小孩子的年赏也是在这天给。在元兴,年赏不是单纯的压岁钱,还是长辈对孩子去年表现的评价,表现越好给的就越多,如果表现太差,甚至一分钱也没有。因为年赏的特殊性,所以只有直系的长辈,比如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才能给,平辈、亲戚和朋友是不能给别人家孩子年赏的,这样做也是很不礼貌的。 你要是想关照别人家的孩子,可以给孩子带些吃的用的,或是带他们出去玩。就比如我以前带洪家的孩子出去玩,给他们买东西吃。这样对方不仅不会不高兴,还会记你的情。 坊间普通人家的孩子年赏少,一般也就三分五分,一毛就算很多了。由于店铺都不开门,拿了钱也花不掉,只能攒着,一般得攒到年后才有机会花。 “唉……为啥平辈就不能发年赏呢?” 2月7日,也就是正月初一的清晨,给我端来洗脸水的枪洁半开玩笑的说道。 “要是平辈也能发年赏,我今年就发财了。” “嚯,这就惦记上我啦?” “那可不。”枪洁嘟了嘟嘴唇,“哥,你要是给我发年赏,肯定不会少于一块吧?” “一块?你咋这么贪呢?” 我轻轻弹了枪洁一个脑瓜镚儿,枪洁“哟”了一声,撅起小嘴说。 “一块还贪呐?你都穿上大绿军装了,给两块都不算多,我才要一块,这你还说我贪?” “发两块也是给我家孩子,没你什么事儿。” “那你也得我出去玩!请吃东西!” “瞅你说的,就好像以前我不带你出去玩,不请你吃东西似的。” 我弯下腰去,洗了两把脸,将脸上的水抹净。在拿香皂的时候,我问枪洁说。 “二叔发你多少赏啊?” “三分。娘也发了三分,爷爷也发了三分,奶奶发了一分。” “这也不少了啊。”我将香皂放在手上搓匀,“我小的时候,最多一次才领了五分钱。” “我也没嫌少啊!就是这次奶奶有点太过分了,才给了一分!” “一分确实少了点儿。”我用手搓了两把脸,“枪厚领了多少啊?” “六分。光奶奶就给了六分。我弟还得着三分呢!她就给我一分!” “你弟都拿了三分?为啥就给你一分啊?” “还能因为啥,因为前天我没听她的话呗!”枪洁愤愤的说,“我就不明白了,我去我哥那儿,碍着她什么事儿了?” 枪洁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搓脸,没法开口责备她出言不逊。等我能开口的时候,由美的声音出现在了房间里。 “诶?小洁?你怎么在这儿?诶?这是……” 我急忙抓过毛巾,把脸擦干,转头看向门口,见由美正端着一盆洗脸水,一脸意外的站在门口。我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枪洁,枪洁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对由美说。 “对不起咯!” “对不起什么的……那个……” “嘿嘿,我就是来找我哥抱怨一下,现在就走!不打扰你们了啊!” 不等由美再说话,枪洁就朝我坏笑了一下。我刚想抬手,这家伙已经窜了出去,到门口的时候,她一侧身,像条泥鳅似的从由美与门框之间的缝隙里挤了出去。 “别忘了带我出去玩啊!!” “这疯丫头……” 因为由美还站在门口,我连枪洁离开的背影都看不到,只能看到由美红扑扑的小脸蛋。我看了看水盆架子上的洗脸水,又看了看由美和她手里冒热气的脸盆,朝她微微一笑。 “进来吧。”我端起水盆架子上的盆,“这水有点凉,我去把水倒了,用你的水洗。” 我没有撒谎,这水确实是凉的,估计是直接从井里打上来的。枪洁压根儿就不是为了给我送洗脸水才过来的,她只是想找个理由,和我抱怨一下二奶奶发年赏的事,不可能特意去烧水。只不过我早就习惯了凉水洗脸,这种温度对我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就顺势把脸洗了。 由美端来的水是冒热气的,这说明她烧了热水,我不能枉费她的心意。再者说了,这大冬天的,有了热水,谁还愿意用凉水洗脸啊? “唉,别!”由美快步走进房间,“你把水放地上,我去倒。你快洗吧,一会儿水该凉了。” 为了不让我出去倒水,她没有直接往水盆架子那边走,而是挡住了我的去路。我见她一脸不肯让步的样子,只能把脸盆放在地上,退回到水盆架子前。由美把脸盆在架子上放好,然后便转身去拿放在地上的脸盆。 她倒完水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洗完了脸。这是第二遍,因为有热水,所以洗的很仔细,还用毛巾擦了擦脖子和耳朵里面。由美见我洗完了脸,又想去倒水。我阻止了她,拉着她的手,带着她来到床边。 “理、理哥?” 她慌张的看了看大开的房门,又看了看我,一脸羞涩的说。 “那个……现在是早上……而且门还开着……” “嗨……想什么呢?”我苦笑了一声,“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这大冬天的,椅子上凉,所以才拉你到床边坐。” “唔……是……是这样啊……” 由美失落的垂下肩膀,有些委屈的坐在了床边。 所以说,你到底是想办事,还是不想办事呢? 我又苦笑了一下,往由美的身旁一坐,手臂自然而然的环住了她的腰。由美被我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很快就缓过神来,乖乖的把小脑袋靠在了我的胳膊上。 “由美啊,你姐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嗯?”由美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反常?” “就是说,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嗯……有。”由美点了一下头,“最近她晚上总是一个人出去,搬家前是去厨房,搬家后是去院子里。我偷偷的去看过,她是在哭,哭得可伤心了,把我也弄的可伤心了。昨天晚上我问她,为什么哭,她也不肯说,搞得我现在心都堵着。” 第197章 借人 由影哭了——单是听见这个消息,我就心如刀绞。 由影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哭的那么伤心?这件事和她前天的反常行为有关系吗? 昨天由影表现的很正常,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因为人太多,也太热闹,我无法时时刻刻的注意她,所以我只能保证她在人前,准确说是在我面前时是正常的。 “昨天晚上她也哭了吗?” “昨天晚上她没出去……不过今天早上看她没什么精神,眼睛也有点肿,应该是哭了吧?” 昨天晚上也哭了? “而且早上起来,她就催我来给你送水……对了,这水是我姐烧的,今天她起的可早了呢。她还说,你可能要刷牙,还让我把新买的牙具带着。” “牙具?我也没见你带牙具啊?” “我没拿。”由美怯怯的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理哥,你不会怪我吧?” “这有什么好怪的。”我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这是想把机会留给你姐,对不对?” “嗯……”由美红着脸点了点头,“姐她总是为我们想,从来不为自己想,什么都让着我……这次我想让着她……” 说到这里,她再次抬起头,用认真的目光看着我说。 “理哥,纳妾的时候,能让我姐先来吗?我和小春可以再等等……姐她……姐她为了我们,天天忙工作,连婚事都顾不上,也没被男人爱护过……你先爱护她几个月,等她有了孩子,再纳我们,好不好?” 由美所说的爱护,应该就是字面意思,想让我多陪陪由影,好好疼爱她。当然了,其中应该也有那方面的意思,否则她说话的时候脸颊也不会变得那么红。 就算由美不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只要一点红能帮我推掉毕家那边的婚事,等到风头过去,我立刻就结婚。先娶由影,再娶筑瑛,最后是由美和小春,这四个都是妻,没有妾。我没有贾龙那么贪心,一下子娶六个媳妇,四个就足够足够的了,再多感觉就受不了了。 想到这里,我感觉精神一振,感觉身体里涌出了使不完的劲儿。 一点红啊一点红,这次我可是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你身上了,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这件事小春知道吗?” “我没告诉她,不过她应该可以等。”由美说,“姐对她那么好,只是让她晚几个月嫁人,她应该不会有意见。再说,不是有我陪着呢吗?实在不行,就让她先嫁,我排在最后面。” 唉,不愧是由影的妹妹,思想觉悟真高! 我心疼的将由美揽进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时,朝气满满的小春出现在门口,满面春风的说道。 “理哥!吃饭啦——咦?!” 看见被我搂在怀里的由美,小春急忙捂住眼睛,背过身去。 “我我我我……我什么也没看到!对对对、对不起!打扰了!” 说罢,这人就逃走了。她的表现让我和由美都很诧异,我俩才对视一眼,小春就回来了。 “哎呀!不对呀!我不是丫鬟了!我也是理哥的人!我跑什么呀?” 她兴冲冲的站在门口,双眼放光的看着我和由美。 “我、我也要抱!” 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呢? 我无奈的笑了笑,朝小春招了招手,她便欢欢喜喜的跑过来,坐到我另一边,把我的胳膊往怀里一搂,小脑袋往这边一靠,嘻嘻的笑了。 正月初一主要是走亲戚,不会去朋友家串门拜年。和我家有联系的亲戚都住在这栋宅子里,我没处串门,可以在宅子里懒着。二爷爷得去走亲戚,主要是联系堂兄弟,与本家人联络联络感情。 在这种时候,祖辈人习惯带着最有出息的隔代人出去见人。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主要有三,其一,是为了体现对这些人的重视;其二,是为了让隔代人多认识几个本家人;至于其三,就是纯粹为了显摆了。 要从我曾祖父这辈算分支,我就是这个分支里最有出息的人。可惜,按照规矩,祖辈人只能带自家的隔代人出门见人。二爷爷虽然把爹当成儿子看待,但爹并没有过到二爷爷家,不是他的儿子,所以我只能算已故的爷爷这一支的人。 要说二爷爷家最有出息的隔代人,那肯定是枪厚了。吃早饭的时候,大家聊起这件事。本来聊的好好的,二奶奶突然插了一句嘴,说枪厚今年都十六了,还没有个媳妇,这样出去不好看。二爷爷听了这话,很不高兴,说大丈夫立业为重,婚事不着急,枪家也不看重这个。 二奶奶却不依不饶,非要让二爷爷给枪厚找个媳妇。二爷爷被说的不耐烦,随口应下。我趁机开口,把洪家有女儿待嫁的事告诉二爷爷。 “既然是理子推荐的,那就去看看吧。”二爷爷没好气的瞥了一眼二奶奶,“婚事有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满意归满意,可这是今后的事,我说的是现在的事。”二奶奶还是不依不饶,“枪厚得带个女孩儿去,否则我嫌丢人。” “奶奶……” 枪厚想劝二奶奶,二奶奶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让他听安排。枪厚无奈,只能闭上嘴巴,用为难的目光看向我。 我朝他苦笑一下,然后把脸转向二奶奶,发现二奶奶居然看着我。我本以为,她是想让我去洪家把洪果巧请来,正月初一去找朋友,这事不太合规矩,就开始琢磨拒绝的话。谁知,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而且还语出惊人。 “理子呀,这大过年的,咱家也没法去街坊邻居家借个女孩。不如这样吧,你把小春借给枪厚,给他长长脸。算二奶奶求你,好不好?” 嚯!二奶奶,东西可以随便借,这人可不能随便借啊! 虽然小春还没过门,但我已经带她见过家人,还让她住进了我家,按照元兴人的规矩,小春已经是我的人了。如今你让枪厚带小春去见本家人,让本家人认为小春是枪厚的媳妇,等小春嫁进我家,我又见到了本家人,我该怎么办? “胡闹!” 二爷爷听了这话,当场就拍了桌子。饭厅里的其他人则是倍感尴尬,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说实话,二奶奶这番话把我气着了。但是顾虑到二爷爷的面子,也顾虑到二奶奶是长辈,我没有发作。为了不破坏新年的气氛,我不得不压下所有火气,劝二爷爷消气。我劝二爷爷的时候,枪厚快步走到二奶奶身旁,噗通一声跪下。 “奶奶!我……我……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考大学!别的什么也不想!您……您就别——您就听爷爷的吧!” 第198章 天造地设 随着二奶奶的服软与道歉,事情只能就这样过去。 不过去又能怎么样能?对方是长辈,长幼有序,就算是犯了错,也轮不到我这个小辈追究。更何况她已经道了歉,二爷爷也向我道了歉,所以我只能让它过去。 虽说事情过去了,但是早饭时间还是被搞的不欢而散。为了调整心情,我想叫由影过来陪我散散步。我叫住她的时候,她似乎是要追着二奶奶他们去。我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在叫出她名字的同时,我直接跑了上去,抓住了她的手。 “你要去哪儿?” “我……我……”由影心虚的避开我的视线,“我……我想回屋歇着……” “回屋歇着?”我忍不住皱起眉头,“跟我走。” “去……去哪儿啊……” “跟我走就是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由影应该是想追上二奶奶,瞒着我,代替小春陪枪厚出门,以缓和我和二奶奶之间的关系。 可是我不能让她这样做,绝对不行。这不光是面子的问题,在二奶奶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她真正的目的。 二十九那天,枪洁说了,二奶奶似乎在谋划着什么事,会让枪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同日的扫除,二奶奶莫名其妙的安排小春在前院把门,自己带着孩子们守在后院,还不让枪洁去前院。当时我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 我觉得枪厚喜欢小春,而且这件事被二奶奶知道了——以我对枪厚的了解,我不该有这种想法。枪厚现在就是个本本分分自学的孩子,能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来?若不是二奶奶今天提出了那个把我气到想打人的要求,枪洁之前又给我透气说,二奶奶正在怂恿枪厚做对不起我的事,我是真的真的不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我和二奶奶无冤无仇,她没理由平白无故的提出那种要求。枪厚只是个本本分分的自学生,能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枪厚喜欢小春,这件事又被二奶奶知道了。她想用她的方法帮枪厚把小春弄到手,所以才做出这种让大家都不愉快的事。 枪厚正是不本分的年纪,对年龄相近的女孩有非分之想,也是正常的。我虽然生气,但我不会怪他。而且他自己也说了,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在早饭时间,他也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我相信他。 我生气的是二奶奶的所作所为。我知道二奶奶偏爱枪厚,但是偏爱不是帮孙子抢堂兄女人的理由,也不是她在早餐时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的理由。最重要的是,二十九那天,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奶奶配合她的行动。那可是我奶奶,一定是向着我的,不可能因为二奶奶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就让我的女人和枪厚独处。 二奶奶一定是用了特殊手段,甚至可能抓住了奶奶的把柄,以此为要挟,否则奶奶不可能同意她的方案。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面子的问题了,而是原则问题了。二奶奶的行为已经触及到我的底线,而且是一连两次。今天我必须把这件事刨根问底,全部弄明白。 当然了,我肯定不能直接找二奶奶去问,或是去问枪厚。二奶奶肯定不会承认的,至于枪厚,他本来也没犯什么错。如果我找他去问,以他的品性,多半会因为羞愧无心学习,甚至没脸再见我。 我觉得,这件事奶奶应该是清楚的。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在二奶奶动用特殊手段,或是威胁她的时候,她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正想带着由影去找奶奶的时候,奶奶自己找过来了。她面色沉重,目光凝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在我面前站定。 “理子啊……有空吗?” 我露出意外的表情,点了点头。奶奶看了看由影,叹了一口气,说:“一起过来吧。” 我与由影对视了一眼,由影先是投来询问的目光,还没等我解释,她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紧低下头,不再看我。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跟在奶奶身后,去了奶奶的房间。 到了奶奶的房间,奶奶让我们去卧房等着,自己留在外面,把门关上。我知道,奶奶应该是有什么不方便被其他人听到的话要跟我说。但让我意外的是,奶奶居然让我带着由影一起过来,难不成奶奶已经把由影当成自家儿媳妇了? 奶奶进到卧房后,把卧房的门也关上了。在这之后,她走到床边,坐在床头,示意我俩坐下。我和由影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坐在床尾。我俩才坐下,奶奶就开腔了。 “小影啊,虽然你还没过门,但是奶奶今天不把你当外人。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理子虽然有婚约,又要纳三个妾,但你只有是他的心头肉。只要有你在,他的眼睛就不看别的地方,眼仁儿里只有你一个人,看得是那个爱哟。” 我!的!天!呐! 奶奶你这是在说什么啊!怎么能当着由影的面说这种话!我、我我我我我我……我害羞啊!哎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羞死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奶奶的话让我无地自容,脸颊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只能用双手掩住脸,将身体背对着由影,看都不敢看她。 “明眼人也看得出来,你也是在乎理子的,比谁都在乎。理子不看你的时候,你就偷偷看他,眼睛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小影啊,别怪奶奶嘴子欠,理子这孩子虽然聪明,但有时候他也挺笨的。有些事你不明说,他是不知道的。奶奶觉得,你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应该相互知道对方的心意,这样才能幸福。” 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吼吼吼哈哈哈哈!!!! 奶奶你刚才说什么?由影偷偷看我?眼里只有我一个人?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吼吼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哦哦哦哦哦哦哈哈哈哈哈!吼吼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哟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奶奶哟!!!我可真是爱死你咯! 此时此刻,我已经开心的不知道是该先去地上打个滚儿,还是先抱住奶奶,在她的脸上猛亲几口。 还没等我做出选择,奶奶接下来说的话就如敷头用的冰块一般,让我迅速冷静下来。 “小影啊,理子中意你,奶奶也信得过你,所以才叫你一起来。刚才发生的事,你也看到了,挺尴尬的。究其原因,不在枪厚她奶身上,也不在理子身上,而在我身上。今天呐,奶奶就豁出这张老脸,把这原因和你们说清楚。在这之后,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及奶奶。这是奶奶自己造的孽,不能让你们帮着还。” 第199章 往事 奶奶是十七岁结婚,十九岁生子,四十九岁有孙子,如今已经六十八岁了。 爹十岁那年,爷爷被仇家砍死,那年她才二十九岁。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奶奶为什么要嫁给爷爷。奶奶的回答很简单,因为爷爷是本地人,而且有工作,有房子。 没错,爷爷不是纯粹的赌棍,他是有工作的。他在一个瓷器作坊上班,只不过他好赌,经常旷工,不过因为手艺好,作坊主舍不得辞退他,只能扣他工钱。 但这是刚结婚时候的事。那时奶奶以为爷爷只是有点好赌,这点毛病还是可以容忍的,就心甘情愿的嫁了。谁知结婚才第二年,爷爷就开始沉迷赌博,成天梦想着靠赌博发家致富,甚至不去上班。虽然没有被辞退,但不上班就没有工钱拿。为了生活,爷爷偶尔会去上班,但也只是偶尔而已。 爹出生的时候,爷爷已经两个月没去上过班了。作坊主已经开始考虑辞退他,也是家门不幸,爹出生之后,爷爷真的赢钱了,而且一下子赢了不少。从那以后,他就坚信爹会给他带来好运,毫不犹豫的辞掉工作,没日没夜的泡在赌场里。 爷爷虽然是个赌棍,但他不算个坏男人。赢了大钱之后,他把大部分钱都交给奶奶保管,输没再要,若是赢了钱,就再交给奶奶保管。如果他常赢,家里自然会富起来。可是赌博这东西,如果不出千,又贪大,那必然是输多赢少。 大概是在被砍死之前的那一年,家底被耗空了。那时爷爷已经着了魔,卖家具也要赌,以至于家里日子都过不了了,奶奶和爹只能去舅姥爷家生活。正因为如此,爹才那么恨爷爷,甚至盼着他早点死。 但奶奶是知道的,爷爷好赌,是因为想走捷径,振兴枪家,让奶奶和爹过上好日子。所以奶奶虽然怨过爷爷,但是从来没有恨过他。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总之爷爷被仇家砍死了。丧事才办完,债主就拿着欠条来收房子,奶奶这才知道爷爷借了高利贷去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奶奶没办法,只能把房子交给放贷的人。 从那以后,爹更加恨爷爷。那时舅姥爷和二爷爷对他都很好,舅姥爷是奶奶的哥哥,他不能当舅姥爷的儿子,那样关系就乱了。既然当不了舅姥爷的儿子,那就只能当二爷爷的儿子。那段时间,爹一直求二爷爷收他进户,二爷爷却不肯。 二爷爷不肯收爹进户,不是嫌弃爹。他不肯,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为了给爷爷留后,让爷爷这一支血脉传承下去;其二是保全奶奶的名声,爹要是被过继到二爷爷家,管二爷爷叫爹,那奶奶的身份就很尴尬了,会被街坊邻居嚼舌头的。 奶奶说,二爷爷不肯收爹,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二爷爷对奶奶有意思,做贼心虚。这不是奶奶自我感觉良好,而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 爷爷心性不稳,年幼时就继承了家里的房子,长大后又练出了好手艺,就变得眼高于顶,哪家的姑娘都看不上,以至于二十一岁还没结婚。后来他自己受不了了,决定不管好坏,只要再有人和他相亲,就直接结婚。 和他相亲的奶奶,之前断过一次婚。元兴话里的“断婚”,不是说取消婚约,而是订婚对象死了,被迫终止婚约。奶奶与订婚对象的关系,和洪果力与定妹子差不多,是青梅竹马,自然订婚。本来明年就要办婚宴了,结果男方出去喝酒时和人打架,让人失手给打死了。 在我们元兴,像这种青梅竹马的订婚,男女双方在订婚之后就可以那个啥。奶奶已经不是黄花闺女,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事,所以她没法在本坊找男人,只能去别的坊找。也是姻缘注定,奶奶和爷爷被介绍到了一起。 奶奶因为不是黄花闺女自卑,爷爷急着结婚,且枪家有条件结婚。两人相亲之后的第二个月,就直接把婚宴办了。大家都不看好两人的婚事,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婚结的太快。不过在婚后,两人的感情非常好。爷爷这个人很专一,只在乎奶奶一个人。如果不是爷爷染上赌博的恶习,这个家不至于落到那步田地。 爷爷与二爷爷差四岁,也就是说,二爷爷和奶奶同岁。二爷爷为人本分,目标不高,所以他结婚比爷爷早,有孩子也比爷爷早。大家都觉得二爷爷和二奶奶过的挺不错,但是奶奶知道,二爷爷和二奶奶的关系并不算好。 二奶奶这个人比较偏执,相亲与婚前相处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这种偏执。再加上二爷爷要求不高,枪家又有条件,两人处了一段时间就结婚了。结婚之后,二爷爷才发现二奶奶的偏执性格。 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二爷爷是个本分人,喜欢安稳。喜欢安稳的人,普遍不喜欢和偏执的人呆在一起,因为偏执人不但自己不安稳,而且会让别人不安稳。 年轻的时候,两人经常发生争执。二爷爷不喜欢争吵,二奶奶也不想让人知道他俩吵架,所以两人每次都是冷战。冷战的时候,二爷爷就会跑到爷爷家住。 爷爷彻底陷入赌博深渊的时候,一周都不见得能回家一次。按理说大哥不在家,二爷爷就不该在大哥家住,毕竟家里还有个嫂子呢。小叔子和嫂子共处一室,还过夜了,这是要让人说闲话的。 可是二爷爷还是往爷爷家跑,还在爷爷家住。这样一来,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二爷爷不是奔着爷爷来的,而是奔着奶奶来的。 奶奶不愿这样想,可是后来二爷爷和奶奶诉苦的时候,不止一次的说出他喜欢奶奶这种类型的女人,奶奶跟爷爷受了很多委屈,替她感到不值之类的话。如此一来,奶奶就算不信也不行了,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知道这样影响不好,所以之后每次二爷爷来,她只给他做一顿饭,然后就收拾东西,带着爹去舅姥爷家住。 奶奶防二爷爷防得紧,可是有些事是防不胜防的。有一天,二爷爷喝醉了酒,醉醺醺的去了爷爷家。那时是大白天,爹出去玩了,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奶奶见他喝了酒,就想去找二奶奶,让她把二爷爷接回去。结果二爷爷根本不给她那个机会,直接就做了糊涂事。 因为是白天,奶奶怕败名声,不敢抵抗,也不敢出声,还不能让二爷爷出声,只能任凭二爷爷做了这糊涂事。等糊涂事做完,她还得收拾,把现场伪装成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她本想收拾完就走,去舅姥爷家避一避。结果她刚出门,就被守在门外的二奶奶叫住了。 原来,二奶奶早就怀疑二爷爷和奶奶之间有事儿。这次是她故意制造争执,等二爷爷出门后就一路尾随,想要看看二爷爷去哪儿。结果二爷爷被她气得出去喝闷酒,喝醉之后直接就奔着爷爷家去了。 最后这奸是捉到了,二奶奶却不敢声张。当初她是脑子一热才制定了这个计划,等计划执行了,她才意识到这是在打自己的脸,后悔的不行。 可是木已成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二奶奶找奶奶出去谈了谈,奶奶与二奶奶交了底,但是二奶奶不信。她说,为了丈夫的名声,这件事她忍了。但是她强调说,这件事是奶奶欠她的,总有一天,她会让奶奶还。 因为奶奶把现场处理的很干净,二爷爷醒酒后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还以为自己是醉倒在了爷爷家。在那之后,奶奶非常严肃的和二爷爷谈了一次话。她对二爷爷说了狠话,彻底绝了二爷爷对她的念想。 可是即便如此,错还是铸成了。虽说糊涂事是二爷爷做的,但如果二奶奶把这事揭出来,受损的不光是奶奶的名声,枪家的名声也要受损。 第200章 主事人 二十九号那天,奶奶被二奶奶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没想到,时隔三十年,二奶奶还在记恨她。她一时慌了神,才向二奶奶妥协了。在那之后,她心里就一直堵得慌,觉得对不起我。 她不知道枪厚是什么时候对小春动心的。两人不过才认识几天,小春也没和枪厚有过什么亲密接触,可他就是喜欢上了。 在这件事上,我可以理解枪厚,因为我就是这么喜欢上由影的。我们之前不认识,也没有过什么接触,只是看了一会儿,就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 以我对枪厚的了解,他肯定不会把这件事和二奶奶说。八成是二奶奶的眼睛不离枪厚,无意中发现了他对小春的喜欢,然后就想帮孙子得到她。 说来也巧,当年二爷爷和奶奶同岁,如今的枪厚也和小春同岁,两边又都是叔嫂关系。怕不是二奶奶觉得这是天道轮回,到了奶奶还债的时候,就心安理得的让她孙子,也就是我,偿还奶奶当年欠下的债。 哼,还债? 自己设计圈套,把丈夫气到喝闷酒,做了糊涂事,让奶奶受到了伤害,最后把责任都推给奶奶,认为奶奶欠她的。说句大不敬的话,二奶奶,您要脸吗? 过去我觉得二奶奶是个好人,因为我没在二爷爷家住过,只是偶尔到二爷爷家串门,会遇到二奶奶。二奶奶对我谈不上好,但也不坏,只能说一般般。她不是我的亲奶奶,没必要对我太好,再加上她也没在我面前表现出偏执来,所以我从来没觉得二奶奶为人不好。 后来大家都说她偏爱枪厚,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般人家的父母、祖父母,都有偏爱的孩子,一般都是偏爱最小的那个,比如之前我教训过的苞家老二。 这是个缺点,对孩子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这也不是什么大缺点。我从没把它当回事,没有像大姑、婶子和堂兄弟、堂姐妹们那样不喜欢她,在背后说她的不是。 如今,从奶奶口中得知了当年发生的事,我便彻底改变了对二奶奶的看法。二爷爷一生都活的本本分分,没怎么犯过错误——反正我是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过,这是头一回。 在我看来,二爷爷做的糊涂事不算是错误,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的错。他的错误不是做了糊涂事,而是娶了二奶奶——准确说,是结婚时缺乏远见,也没看透二奶奶这个人。不夸张的说,哪怕是二爷爷在人堆里随便挑个女人娶了,只要别是这种偏执多事的,愚蠢到算计自己丈夫的女人,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我现在非常讨厌二奶奶,比枪洁还讨厌她。要不是看在二爷爷的面子上,要不是为了家族安定,我现在就把她撵出家门,让她爱哪儿去哪儿去。 往事讲到一半的时候,奶奶就已经泣不成声。我和由影上前去,一左一右的抱住她,安慰她。奶奶开始哭的时候,由影也跟着哭了,而且哭得比奶奶还伤心。她在一旁给奶奶擦眼泪,我隔着奶奶给她擦眼泪。 等事情讲完,两人都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奶奶说,她非常后悔,如果当年她能果断一些,早些对二爷爷说狠话,断了他的念想,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不……奶奶……不是你的错……不是……” 由影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奶奶与由影的眼泪让我心痛不已,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安慰她们。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大堂哥的喊声,说是有本家人来走亲戚了,提的是我的名字。我闻言一愣,随即便想到了枪百那个分支。 “理子啊……正事要紧……你赶紧去见客吧……我还有话和小影说……让她陪我就行。” “嗯,知道了。” 我站起身来,摸了摸由影的头,又朝奶奶欠了欠身,然后便出去见客了。 来的确实是枪百那个分支的人。来者一共有一家零一人,一家是枪百祖父的一家,一人就是枪百这独一个。枪百的祖父是分支的主事人,为了正式恢复族人间的联络,他是必须要来的。枪百做为牵线人,也是必须要来的。 同理,我们这边,我是必须在的,二爷爷也是必须在的。可是二爷爷已经走亲戚去了,估计中午才能回来。好在大伯一家还没走,我能和大伯一起陪着本家人喝茶聊天,领着他们在宅子里逛逛。 “哎呀……你们这宅子是真大呀。” 逛完了宅子,枪百的祖父羡慕的说道。 “和你们这宅子一比,我们家都快成狗窝了。” “您可别这么说。”我谦言道,“宅子不在大小,关键是和谁一起住。一家子人聚在一起,和和美美,就算宅子不大,住的也舒坦。” “这倒是。” 枪百的祖父点了点头,然后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枪百,肃声说道。 “看见没,学着点儿,这么说话才能当大官儿!” “那是必须的。”枪百向祖父欠了欠身,然后一脸羡慕的看着我说:“老弟啊,之前我是佩服你,现在我是崇拜你,真的。咱俩也就几天不见,你就从大尉变成上校了,这等过了年,你还不得变成将军?” “哎哟,可别这么说。”我连忙摇了摇头,“我升得快,那是上面人提携。上面提到哪儿,我就升到哪儿,自己是不敢,也不能有这想法的。” “嘿嘿,我们家理子就是本分。”大伯笑道,“不管当多大官儿,在我们这些长辈面前都是有恭有敬的,一点儿也不张扬,也不和同辈人显摆。” “哎呀……好,真好。羡慕,真羡慕啊。”枪百的祖父看着我说,“看来枪家是要在你们这一支儿崛起了啊。” 我和大伯对视一眼,默契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本想留他们到二爷爷回来,大伯却说,自家人没必要走那个形式。如果非要走,也不必定二爷爷回来。如今这个家是我说了算,所有的大事,我都可以主持。 所谓的“正式恢复联络”,为的不是走形式,而是两家人之间彼此交换信息,互留记录。比如说,我家有几口人,年纪多大,是男是女,都是做什么的;你家有几口人,年纪多大,是男是女,都是做什么的。 有了记录,就能互相惦记着。我家有事,有需要,某家人能帮上忙,就去上门求助。别人家有事,我家人能帮上忙,别人就来我家求助。如果碰上合适的未婚男女,觉得和某家人的男孩女孩合适,就要帮忙介绍。 信息的提供,都由主事人负责,因为他们最了解自家的事。在两个分支恢复联络后,这些事也由双方的主事人负责。 因此我没有做主事人的意愿。哪怕二爷爷主动退位让贤,我也不干。因为我事情太多,没有时间和精力处理家族方面的事。 第201章 招卫兵 虽说不想当主事人,但如果只是写个记录,我还是可以代劳的。 对方是带着自家的记录来的,我们这边没有准备,只能现写。我对我们家人的信息了解的比较全面,写记录没什么问题。不过写到我自己的信息时,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如果只是按照当前的情况写,我能一五一十的把信息写出来。可问题是,最晚到年后,我家的情况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我说的情况,主要是产业方面的事。年后我家才会开驻脚儿,到了那个时候,毕锦与刘青谈的生意也应该谈妥了。等生意谈妥,我就该去接收属于我的产业了。 除了驻脚儿之外,其他的产业都是不确定的。可就算是驻脚儿,现在也还没开。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信息写出来。毫无疑问,把信息写出来是有好处的。如果本家有待业者,我们就可以提前招本家人来做工,这样更可靠。 可问题是,万一情况有变,驻脚儿没开成,产业也没得到,本家人那边却已经做好了上工的准备,情况就会变得非常尴尬。在仔细考虑过之后,我决定先不写。等事情正式定下来,再派人去联络本家人也不迟。 等写完了记录,与枪百的祖父做了交换,我就将视线转向枪百。虽说是来恢复联络的,但这也是走亲戚,虽然牵线人必须要来,但是这并不耽误祖辈把自家最优秀的隔代人带出来见人。如今枪百的祖父只带了他来,就说明他是他爷爷这一支中,混的最好的那个人。 我翻看了一下对家的记录,发现枪百不止是他家混的最好的,还是那一个大分支里混的最好的。他受雇于一个富人家,就是筑瑛之前的房东家,给他们当护卫。护卫不算是什么体面工作,就这还算是混的最好,这个大分支的景况有多糟糕,由此可见一斑。 想到这里,我突然出现一个想法。 如今我成了上校,身边连个能使唤的人都没有,这也太说不过去了。这身边人必须要可靠,本来我是想在征兵的时候,从新兵中挑一些靠谱的人出来,慢慢培养。可是现在一想,那样还是太慢,而且也不太靠谱。 论可靠,外人哪里比得上本家人和朋友?如果我能把本家人集中起来,从中挑些人来,留在我身边,让他们帮我办事,我就会轻松许多。 我又翻了翻手中的记录,见这家的年轻人大多都在做伙计、雇工,只有极少数是在工厂上班。除了我以外,我家这边也是这样。我知道一般的伙计、雇工和工厂工人的收入是多少,单论数值,肯定比当兵的多,但如果把食宿之类的费用算进去,他们挣的也不比列兵多多少。 如果我给他们提供优厚的条件,比如说入伍后直升军士,再调他们做我的卫兵,多挣一份卫兵的职薪,他们的条件就能比现在好很多了。 不过在这个世道当兵,对于一般人家来说肯定难以接受。就算是祖上不知道行伍了多少年的枪家,如今也不愿意让自家孩子当兵。如果我大张旗鼓的拉枪家的年轻人当兵,各家人肯定会有意见。所以这件事不能急,得慢慢来。 上次聊天的时候,我就发现枪百很羡慕我的军官身份。这次见面之后,他就更羡慕了。我觉得他应该是个不错的突破口,就趁着他祖父和大伯聊天的时候凑到他跟前,探他的口风。我跟他说,别看我现在这么风光,年前我遭遇了三次大险,每次都是命悬一线。 我只和他说了图塔人军事基地爆炸,和我差点被革新党打死的事。我见他好像一点也不害怕,就问他说:“百哥,你不觉得当兵很危险吗?” “呵,这年头,干什么不危险?”枪百嗤笑一声,“我要是怕危险,我还能做护卫?护卫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我刚入行的时候,我娘哭了三天三夜,还寻死觅活的,就是不让我干这行,可我还是干了。没办法,这年头,除了技术活儿,只有拼命的行当挣钱多,我没学过什么技术,不拼命还能干啥?” 好!说的好!说的太好了! 枪百的话让我精神一振,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 “百哥,既然你有这个魄力,要不要来军队拼一拼?” “呃,军队啊……”枪百立刻面露难色,“老弟,不瞒你说啊,我现在一个月最少挣一百二。要是现在去当兵,只能挣几十块钱,那我这几年不是白忙活了?” 一个月一百二……这样的话,就有些难办了。 我抿了下嘴唇,皱起嘴唇,思考了几秒钟。在这之后,我问枪百说:“百哥,你枪玩儿的怎么样?” “还行吧。”枪百撇了下嘴,“我只玩过短枪,准头还可以。” “那身手呢?” “嗨,老弟,瞅你这问题问的。”枪百苦笑一声,“做护卫的,身手不过关,谁要你啊?” “嗯……这就好办了。” 我咬住下唇,轻轻点了两下头,然后微笑着对他说道。 “百哥,我现在刚升职,身边缺个卫兵。如果你不嫌弃,就来我这儿干吧。你有身手,又会使枪,没必要进新兵营训练,也没必要当什么新兵。以我现在的能力,别的不敢说,直接让你当一级军士肯定是没问题的。 一级军士的薪水,加上卫兵的职薪,不见得能到一百二。不过今后如果有机会,我可以举荐你做军官。等当上军官,薪水最低也有二百块——”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枪百就激动的抓住了我的手,问我说。 “你、你能让我当军官?这、这这是真的吗?” “啊……这个我不敢保准,我只能说尽力。” 林忠升说过,文祥武最忌讳手下人在军中拉山头。我把本家人安排在军队里,这就有拉山头的嫌疑。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当,就会惹文祥武生气。文祥武一生气,肯定会敲打我。至于他会怎么敲打我,我就完全猜不到了。 为了以防万一,我绝对不能脑子一热,把我信得过的人全都破格提拔成军官,让他们为我办事。这事得试探着来,先探林忠升的态度,然后再探文祥武的态度。等文祥武的态度明朗了,我才能行事。 “尽力……尽力也好!有机会总比没机会强啊!” 枪百摇了摇我的手,一狠心,一咬牙,说。 “老弟——啊不!上校长官!以后我就跟着你干了!” 第202章 站着闹,爬着走 大伯和枪百祖父那边聊的开心,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的情况。 等他们聊够了,枪百的祖父就招呼他离开。正要走的时候,前院那边传来了动静。这时已经快到中午,我以为是二爷爷他们回来了,就前去迎接。还没等走到前院,就见大堂哥从中院前门跑出来。 他看见我,便停住脚步,指着前门的方向大声说。 “理子啊!快出去看看吧!麻烦来了!” “麻烦?什么麻烦?”我不解的问。 “还能是什么麻烦?婶子的娘家人呗!”说罢,大堂哥便朝前门的方向啐了口唾沫,“都把脸撕破了,还有脸来攀亲戚!真不要脸!” 嗨……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他们呀。 我不以为意的嗤笑一声,对大堂哥打趣说:“哥啊,你说你啐他们干什么呢?你啐这一下,啐到自家的院子里,到时候还得自己清扫,怪麻烦的。再说了,他们也不值得你浪费唾沫。” 大堂哥闻言一愣,然后笑呵呵的用鞋底蹭了蹭啐到地上的唾沫,说道。 “还真是。哎哟,亏了亏了,亏死我了。” 这时,听到声音的三堂哥跑过来,手里拎着一杆铁锹。他跑到我们面前站住,疑惑的看了看我们,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情况?” 大堂哥见他这副模样,噗嗤一声笑了:“不是……你拿锹干啥呀?” “哈?还我拿锹干啥……不是你嚷嚷的吗,说有麻烦了。” “有麻烦能怎么地?你能用锹解决啊?” “我——” 三堂哥本想争辩,这时大堂哥指了指我腰间的佩枪,三堂哥立刻就泄气了。 “嗨……我就是多余拿这玩意儿,还多跑了几步路。”他把铁锹扛在肩上,然后继续说道:“得,反正都来了,一起出去看看吧。” 大堂哥抬手敲了一下锹把,三堂哥轻轻踢了他一脚,然后我们便一起奔着前门去了。还没等我们走到中院前门,二堂哥扛着一把大扫帚追了上来。大堂哥又调笑了他一次,正调笑的时候,大伯和枪百祖父,还有枪百也过来了。 “哥呀,你瞅瞅你,啊,还笑话我。”大家过来之后,三堂哥取笑大堂哥说:“你说你瞎喊啥,这下好了,把人都给喊出来了。” 正说这话的时候,大姑、姑父和两个表哥也过来了,四人都带着家伙。二堂哥见状,也取笑大堂哥说。 “大哥,行啊,烽火戏诸侯啊。” “哎哟,你可别抬举他!” 这时,大伯已经来到我们身边。他见我们都很放松,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不爽的瞥了大堂哥一眼。 “人家周王是为了让宠妃笑才烽火戏诸侯,他连个对象都没有,戏给谁看呢?” “哎哟……爹啊,大过年的,您能不能不提这个?”大堂哥一脸无奈的说,“我不是说了吗,等过了年,工作女人一起找。” “还找什么工作?”大伯翻了个白眼儿,“家里都有产业了,还想出去给人家打工,你个没出息的!” “那我就专心找女人!这样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对话结束的时候,大姑一家也来了。这时,爹、二叔、三叔、四堂哥和枪申也出现在了中院,手里也拿着家伙。既然人都来了,我们只能等他们过来,把事情解释清楚,然后一起去前门查看情况。 娘家有不少亲戚,自从他们和我家撕破了脸,我家就和他们没联系了。就算是我家最困难的时候,娘也没说去向娘家人求助。 如今,他们不知道是从哪儿得到了消息,知道我发达了。又不知道是谁在各家来回撺掇,让他们集体来攀亲戚,和我家修复关系。总之,这些家伙带着礼物,堵在了我家门外,大声叫我、我爹还有我娘的名字,不停的说好话。 因为有和我家类似的经历,对于这些家伙的到来,大姑一家感到无比的愤慨。不等我发话,他们就先骂上了。娘家的人见枪家不打算接待他们,就在前门处耍赖,还大声喊叫,说过去他们对我娘多么多么好,如今我发达了,却不接待他们,让路人评评理之类的。 我本来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可是对方人多,嗓门比我们大,我们喊不过他们,所以我只能掏出枪来,走到最前面,朝天鸣枪。枪一响,对面立刻就老实了。有几个女人想耍泼,演苦情戏,不等她们开始哭,我就又开了一枪,这下他们才算彻底老实下来。 “你们不是想评理吗?好呀!我给你们这个机会。你们刚才说了那么多,应该说够了吧?没说够的话,你们可以选个代表,站出来,面对面的说,有什么说什么!” 说罢,我用视线在他们之中扫了一圈,见他们没有敢站出来的,就继续说道。 “没有是吧?那就是说够了。既然你们说够了,那就该我说了。 你们刚才说,对我娘,对我家如何如何好。那我倒要问问你们,当年是谁因为我娘受姥爷的喜欢,怕她得家产,急着忙着把她嫁出去?又是谁嫌我爹穷,非管我爹要二百块钱,才肯把娘嫁给他?又是谁在姥爷去世的时候,怕娘来分家产,连葬礼都不让她参加?! 我五岁那年,我爹在工厂出了事故,断了胳膊,急需钱治病。娘去找你们借,借到一分钱了吗?舅姥爷倒下的时候,你们出人照顾了吗?等舅姥爷走了,你们都来抢家产,从我家搬走了多少东西! 对我娘好?对我家好?呵!你们可真有脸说!!哦,现在我发达了,起势了,你们倒是想起我家来了!攀亲戚来了!还在我家门口作,在我家门口闹!还让大家来评理!你们可真有本事!真厉害啊! 今天,我枪理就把话撂在这儿!就算全元兴,全大先的人都说我忘恩负义,仗势欺人,我也不认你们这些狗屁亲戚!今后不论是生是死,是富是穷,是好是坏,那都是我们枪家的事,和你们黎家没有半点关系! 今天,看在我娘和我已故姥爷的面子上,这次的事我可以不追究。如果你们再敢来我家,或是我家名下的产业闹,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们,后果自负!” 因为响了枪,军队的人很快就到了。他们到的时候,我刚好讲完话,围观的群众哗啦啦的鼓起掌来,叫嚷着让黎家的人赶紧滚。有些脾气不好的人,更是直接开骂了。 说来也巧,这次带兵的军官,刚好就是之前和我做枪械生意的苦力军官。他已经换上了枯草色的军官服,手下的士兵也换上了镇军的军服。他见我升了官儿,又见是我家出了事,二话没说,直接吆喝着让手下的兵抓黎家的人。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就让他别冲动,把人赶走就行了。 于是他便更改了命令,让士兵驱散黎家的人和围观群众。围观群众见当兵的要动真格的,不敢再围观下去,自觉的离开了。黎家的人都吓坏了,能跑的都跑了,没跑的都是被吓瘫软的。士兵们见他们被吓成这副模样,懒得动他们,就让他们自己爬着走了。 第203章 年安税 事情结束之后,我请那军官和士兵们一起进宅子休息。军官不肯,表示这会儿正是忙的时候,得带兵去巡逻。 临走之前,他和我咬了几句耳朵,说最近生意不错,长枪已经攒下十五支,短枪已经攒下十八支,子弹有近五千发。这让我十分惊讶,任务中缴获的枪械,大部分都要上交,一次能攒下一支就算不错了。这才几天的功夫,他就攒下了三十多支枪,近五千发子弹,这效率也太高了些。 我觉得奇怪,就问了他一句。那军官回答说,今年比往年乱的多,持枪闹事的也比往年多,其中还有不少拿长枪的,而且缴获的长枪大部分都是新枪。他觉得这些枪多半是从军队流出来的,但具体是哪里流出来的,他完全不在乎。 这人肯定已经忘了,在做这笔生意之前,他所在的团就卖给我一百三十支步枪和二十五把手枪。毫无疑问,我要从他手里收的这批枪中,肯定有从毕锦手里卖出去的。 毕锦花钱从第七军团买枪去卖,结果卖出去的枪又被第七军团给缴了回去,转手再卖给我,他们一下子就挣了两份钱。这让我有些哭笑不得,随口感叹了一句,油水真是大呀,那军官嘿嘿一笑,接话说。 “可不是吗。虽然有风险,但这年头,不冒险从哪儿来钱啊?枪爷,我不是酸啊,要我看啊,如今穿大绿,不如穿大黄。大绿的油水,哪有大黄多呀?尤其是在京城,我这小黄一年下来都能捞个千八百的,那大黄得捞多少?如今您成了大绿,还是在文先生手下做事,那还能捞到钱吗?还能像以前那么自在吗?您说是不是?” “谁说不是呢。”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天生的劳碌命,享不到福,没辙啊。” “唉,我就那么一说,您可别听我的。”那军官又说,“劳碌也有劳碌的好,劳碌升官儿快啊。要论前途,我跟您肯定是比不了的。您这岁数儿就是上校了,三十之前稳挂将星。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也没什么想法儿了,可您不一样啊。您可是文先生大大夸赞过的人,搞不好以后会被记进史书里,这荣耀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说这话的时候,北边响了枪。那军官见任务来了,立刻点起部队,奔着枪响的方向去了。我听这枪响的频率不太对,好像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习惯性的想跟着一起去。家里人见我拎着枪想跟着去,立刻把我给抱住,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他们强行拽回了宅子里。 进宅子之后,我才发现家里的女人也都出来了。她们应该是听到枪响,担心外面出了事,出来查看情况。如果她们脚步急,应该能听到我和娘的娘家人,也就是黎家人讲的话。 不过就目前而言,这已经不是重点了。我被拖进宅子的时候,大伯一直嚷嚷着,说把我拽紧点儿,别让我跟着当兵的跑咯。大家都听到了第二轮的枪响,当即就明白了大伯的意思,一大家子人全糊过来,一起把我往宅子里面拖。 大家又是挤又是拖的,把我弄得非常难受。无奈之下,我只能大声叫喊,让他们住手,他们却没有立刻住手,等把我拖到中院,才把手放开,人也散开了。 我随便理了理衣服,把弹匣退出,又把枪膛里的子弹退出来,塞进弹匣里,然后把弹匣上好,挂上保险,把枪塞回枪套里。在这之后,我轻叹了一口气,对大家说。 “哎呀……跟队伍跟习惯了。亏了有你们,要不然我就跟着去了。” 大家见我已经收起跟着军队行动的心思,这才安下心来。不过他们也不是完全安心,奶奶让由影、由美和小春寸步不离的看着我,免得我脑子一热,去跟着镇军冒险。 快吃午饭的时候,二爷爷他们回来了。这时,枪百和他祖父已经走了。大伯把两人来过的事情和二爷爷说了,二爷爷觉得他安排的很对,简单夸了他两句。大伯被夸之后,立刻翘了尾巴,自吹自擂起来,然后就被二爷爷踹了两脚屁股。 下午,家里人又出去走亲戚。我家和大姑家没什么亲戚可走,就留下看家。我闲着无聊,想出去逛逛,就换了身便服,带上枪,领着由影、由美和小春出门了。 正月初一这天,元兴没什么好逛的。到处都是拎着礼物去串门的人,路上非常挤。市政衙门开始放炮的时候,外面还特别吵。没逛多久,由影她们就觉得烦了,想要回去。我也觉得有点烦了,便带着她们往回走。 “蹲道儿边儿的人怎么这么多啊……” 回去的路上,小春这样嘟囔了一句。我这才注意到,今年过年,一脸呆滞的蹲在道儿边儿乞讨的人,要比往年多的多,其中还有不少男性青壮。这些青壮男人乞讨,不是因为他们懒,而是因为真的找不到工作。 就算有,也是市政衙门雇的。这工作不是别的,正是清理元兴城内那些冻死冻僵的人,把尸体抬去焚尸炉里烧了,再把骨灰运出城倒掉。 就算是这种工作,大部分人也抢不上槽。为了防止这些流民闹事,每到年前,市政衙门都会加收“年安税”,除了被贪污掉的部分,剩下的税金基本都被用在了他们身上。在过年这段时间,市政衙门每天会给他们一个巴掌大小的苞米面饼。饼是用税钱买的,发饼的人也是税钱雇的。 年安税是按照人头收的,除了军人、警察和在官府做事的人,所有人都要交,连刚出生的孩子都要交。商户除了人头税以外,还要纳“捐税”,就是按照买卖的规模,按照一定的标准去缴税。这税是强收的,但名义上却是商户自愿捐给市政衙门的,所以才叫“捐税”。 由于流民的数量逐年增多,年安税的税金也在逐年增长,今年的人头税居然已经涨到了两毛钱。因为这个年安税,元兴人与外地人的关系,尤其是无业流民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差。外地人之间的关系也在逐年变差,他们拉帮结派,先来的排挤后来的,同乡的挤兑外乡的,有时候甚至会因为抢工作发生大规模斗殴,闹出人命来。 像这种帮派斗殴,市政衙门不管,警察总署也不管,军队更不管。顶多是警察总署派一队人在场外候着,两边要是能和,大家就各回各处,相安无事;如果和不了,那就打,爱打啥样打啥样,把人全打死都无所谓。 等觉得两边打的差不多了,警察就开始吹哨。吹完哨之后,他们会等个一两分钟,然后再开始抓人,谁跑的慢就抓谁。等警察抓完了人,就让抓来的人处理现场的伤员和尸体。轻伤员和其他人一起抓走顶罪,重伤员和尸体一道,运到市政衙门经营的焚化厂烧了。 如果事情闹的很大,惊动了上面的人,就把那些抓来顶罪的人毙了,息事宁人。如果没惊动上面,就继续押在牢里,等着给别人顶罪。不过元兴警察总署的牢房里从来都不缺替罪羊,如果实在是缺,就从街上骗些流民来,那样更省事。 所以一般来说,警察总署是不会管这种事的。他们要打,就任凭他们打,就算砸坏了人家的铺子,那也是他们砸坏的,和警察总署没有关系。 要报案也行,出勤费拿来!如果出不起出勤费,那么对不起,警察很忙的,这种小事你们自己处理吧! 第204章 流民 上面那些事,是在回家的路上,我给女人们讲的。 “既然都活不下去了……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呢?就算是去当兵,也能混口饭吃啊……” 快到家的时候,由影这样说道。我苦笑了一声,解释说。 “你以为兵是想当就当的?当兵那是要扛枪打仗的,枪在手里,用来打谁,那是拿枪的人决定的。如果把乱七八糟的人招进部队当兵,他们拿枪造反怎么办?所以说,征兵是要查户籍的,在哪里招兵,招的就是哪个地方的人,而且必须是良民才行。” “良民?”小春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我总听人说良民良民的,良民到底是什么呀?” “良民就是有稳定工作,有稳定生活,没有犯罪记录的老百姓。就算是良民,当兵也得有人担保。如果当兵当一半跑了,或是打仗的时候当了逃兵,担保人要同罪的。” 我不是走正规渠道进部队的,但该有的手续我都有。我的担保人就是司琮魄,如果我当兵当一半跑了,或是当了逃兵,司琮魄也要同罪。 “那没有这些的人呢?”由美问。 “没有稳定工作,稳定生活的叫怠民,有犯罪记录的叫刑民。怠民如果能找到人担保,就能找到工作。如果是刑民的话,找工作就难了。刑民不管做什么,都需要三个担保人,少一个都不行。因为犯过罪,失了信,担保人很难找的。” “那蹲在街边那些就是怠民咯?”小春说。 “那些是流民。”我苦笑着说,“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也不可能费那个劲去外地查。这些不知根不知底的外地人,被统称为流民。不过这些都是官方的叫法,老百姓很少会用到,顶多也就在被盘查的时候说一句,我是良民。不过说了也没用,你照样得亮民籍证,让人家检查,该扣你还是扣你。” “唉……这么些男人不干活……怪可惜的……” 这时,由影小声的感叹了一句。虽然声音很小,而且周围很嘈杂,但我还是听见了。没办法,谁让这是由影的声音呢。 “如果放在以前,不可能闲这么多人。” 我随手揽住由影的腰,她被吓了一跳,然后便乖乖的靠了过来。 “以前都是作坊,生产效率低。就算是大作坊,效率也没有工厂高。一座大工厂,几千人,就能生产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够用的东西。要是换做是作坊,少说也得几万人才能干出这么多活儿来。 工厂生产的东西,质量好,价格还便宜,老百姓都乐意用。生产出来的东西能卖出去,就能挣钱,卖不出去,就亏钱。同行是冤家,工厂挣钱,作坊就得亏钱。照这样下去,作坊肯定会被全部淘汰,变成工厂。工厂多了,需要的人就少了,闲人就多了。” “那……那这些闲人没有工作,该怎么生活呢?” “是啊,该怎么生活呢?” 我回头看了一眼之前路过的,一堆蹲在道边儿乞讨的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谁知道呢。有能力的,有本事的,在哪儿都能活。没能力的,没本事的,那就只能看运气。运气好就能活,运气不好就饿着。等饿极了,就会失去理智,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如今元兴多了这么多闲人,一旦出事,那就是大事啊……” “看来……看来这年安税确实得交……”由影语气沉重的说,“可是一直这样收税也不是办法……如果过了年还是这样,咱们岂不是要养他们一年?如果明年还是这样,咱们岂不是要养他们一辈子?之后流民越来越多,早晚会养不起的。” “是啊……”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等养不起的时候,就是垮的时候。垮了,就乱了。” “可不能垮呀……”由影担心的看向我,“官府会想到解决办法的,对不对?” “也许吧。”我无奈的一笑,“如今这世道,不能指望什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儿算到哪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挡得住就活,挡不住就死……” 说到这里,我才发现话题变得太过沉重。走在两边的由美和小春已经低下头不敢说话,由影也是一脸沉重的表情。 “不过,凡事都要往好了去想。”我咧嘴一笑,“等过了年,情况应该会有所好转。只要市政衙门能管点事儿,情况应该不会恶化的。” 正月初一,是我过年这段时间最后一天的正式假期。 我想做点舒心的事,可问题是,我这还在养伤,吃不能吃,喝不能喝,二十八那天晚上还弄的那么猛,估计伤了不少气,这几天可不能再乱来了。回家的时候,家里也没什么人,只能和由影她们一起,在前院跳跳格子。 由影心疼我有伤,不肯让我跳,陪我在旁边看着,让由美和小春玩。这时,我突然想起上午的事。枪百他们来的时候,奶奶让由影留下陪她,还说有话要说。我不知道奶奶和由影说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等我再见到由影的时候,由影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奇怪了。 之前的由影,给人一种想接近我,却又不敢接近我的感觉。现在的由影就放开了很多,虽说还是有些害羞,但是已经不再抗拒接近我了。我靠近她,搂着她,她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突然和我拉开距离,说不行之类的。 嘿嘿……由影也喜欢我,在乎我,这真是太美了! 回想起奶奶之前说过的话,我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我现在只想在街里买套小房子,带着由影住进去,安安稳稳的过我们的小日子。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买房子是没问题的,但只和由影过日子,这就不太可能了。筑瑛那边,我牛皮已经吹了出去,反悔是不可能的,再说我也不想反悔。由美和小春我也都占上了,现在说不娶她们,也是不可能的。 仔细一想,我才发现自己之前膨胀的太厉害,做事太冲动了。我不该把由美和小春占下的,如果她们喜欢我,我倒是不介意收了她们。可是如果她们只是顺势而为,其实嫁谁都一样,那就应该让她们自己选男人,谁被选上,就算谁幸运。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这事情我已经做了,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反正由美和小春也不讨厌我,娶了就娶了吧!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这不是挺好的吗? “由影,奶奶上午都和你说了什么?” “诶?” 由影先是一愣,然后小脸一红,回答说。 “奶奶和我说……不,是奶奶教育我,该怎么做个好女人。” “哟,那你可得和我说说。按照奶奶的标准,怎么样才算是好女人?” “唔……奶奶说,好女人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为男人着想。” “那你不已经是个好女人了吗?” “不……我、我还不是……”由影害羞的捋了捋鬓角处的头发,“奶奶说的为男人着想,不是按照自己的心思,而是琢磨,自己的男人在想什么,按照他的想法去体谅他。否则,就是一意孤行,会变成二奶奶那样的人,害人又害己。” 第205章 伤谁 这话说的太精辟了! 奶奶的这番话让我忍不住拍了两下手,然后捧住由影的脸颊,在她的额头上猛亲了两口。 “啊!我也要亲!” 才亲完由影,小春的声音就从侧面袭来。转过头去的时候,这丫头已经扑过来,抱住了我的身体,嘻嘻的笑了起来。 “好,好,你也有份。” 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然后捧起她的脸颊,在她的额头上也亲了两下。不远处的由美愣愣的看着我们,我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她红着脸摇了摇头。我再朝她招手,她才踩着小碎步过来。 “见者有份儿。” 说罢,我便捧起由美的脸颊,在她的额头上也亲了两下。 在亲过三人之后,我才意识到这里是前院,枪厚的房间就在这边。上次回家的时候,小春说,枪厚被扔在家里学习,却经常在窗户里面往外看。 当时我以为他是被过年气氛弄的心痒痒,学不进去,却因为好强不肯出来玩。现在一下,他怕不是因为前院的小春心痒痒,忍不住往外面看。我下意识的看向枪厚房间的窗户,果然见他一脸纠结的站在那里。他察觉到我的视线,立刻躲了回去。 由美和小春跳格子的时候,由美没怎么出动静,说话也很小声,小春却是嘻嘻哈哈的,没少出动静。枪厚八成是因为听到了小春的声音,才忍不住来窗户这边往外看。 唉,真是奇了怪了。 这才几天啊,怎么就看上了呢?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看向由影。我对由影的爱慕,是第一次见面时就有的。在这之前,我俩一次面也没见过,但我就是喜欢上了。枪厚对小春的爱慕,应该也是这样。 我是迷上了由影的眼睛,那枪厚是迷上了小春的什么呢?单纯的性格吗? 切身体验过思念之苦的我,非常能理解枪厚现在的感受。曾经,由影是毕锦的女人——准确说是玩物。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我很心痛。一方面是因为心爱的女人被兄弟占据着,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由影是被迫的,是生活所迫,逼不得已,我心疼她。 如今,枪厚站在了与当初的我相同的立场。不同的是,小春并不是被迫跟我的,而是心甘情愿跟我的。否则刚才她也不会来向我撒娇,让我亲她。 当初的我知道由影不喜欢毕锦,所以我还能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等毕锦玩腻了,或是我找个机会,帮毕锦一个大忙,然后把她赎出来,我俩就能在一起了。枪厚却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喜欢的女人,向他的堂哥讨吻。这孩子的境遇,可比当初的我残酷多了。 枪厚是个好孩子,我很心疼他。想到这里,我不禁心软了。可是一看到小春那天真无邪的眼神,我又不得不把心硬下来。如果我像让东西那样把小春让给枪厚,她一定会受伤的。 该伤枪厚,还是该伤小春,这让我很难抉择。之前我说过,我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在思考片刻之后,我便做出了决定。 枪厚啊,你是个男人。既然你喜欢小春,就不能让你喜欢的女人受伤。 而且,小春是先跟的我,也喜欢我。虽然不是你对她的那种喜欢,也不是我对由影的那种喜欢,但只要喜欢,我们就能在一起。既然她愿意跟我,那你就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枪厚啊,别怪哥。哥现在能做的,只有以后帮你寻摸几个好女孩,让你也得到幸福。 小春的身份是毕家的丫鬟。丫鬟就是下人,虽说不至于受虐待,但地位上肯定高不了,也没多少自由。 我听毕锦说过,他家的丫鬟,都是心甘情愿的陪他睡觉的,而且都想怀上他的孩子。原因无他,只要她们能怀上孩子,就能给毕锦当妾,摆脱下人的身份。就算怀不上孩子,因为陪毕锦睡过觉,她们在丫鬟中的地位也会稍高一些。如果把毕锦伺候高兴了,毕锦还会给赏,一般都是金银首饰,很值钱的。 小春在这样一种环境下长大,脑子里想的应该也是这些事情。我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认真的打量我,在得知我不会睡她的时候,她还有些失落,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她把我当成了和毕锦同等身份的人,觉得只要能被我看上,她就能摆脱下人的身份——不过这应该只是最初的想法。在后来的接触中,我对她挺好的,又是带她去逛街,又是给她钱的,这样很容易让她对我产生好感。 小春是个很单纯的人,没什么花花肠子,不会像某些女人那样,为了得宠主动献媚,投怀送抱。她刚才来向我讨吻,那就是她真的想让我亲她。正因为如此,我才会确信,她是喜欢我的,而且是心甘情愿跟我的。 “枪——理哥,怎么了?” 正这样想的时候,由影一脸担心的来到我身前,踮起脚来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烫……” “嗯?哦,我刚才脸色不好看吗?” 由影点了点头,然后收回手掌,站在原地看着我,等我做解释。 “啊,刚才想起了一点事。不过没事,我已经想通了。” “大过年的还想事儿,你就歇一歇呗。” “唉,没办法,忙惯了。” 话说到这里,小春在一旁发出了“嘿嘿”的笑声。我问她笑什么,她笑着说,我和由影像老夫老妻。不等我伸手去掐她的脸蛋儿,她又说。 “由影姐可算是放开了。之前总是憋着,都快把人憋坏了。少爷也真是的,对由影姐说那么过分的话,都把她——” “小春!”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由影就厉声将她喝止。 “不要胡说!” 少爷?能被小春称作“少爷”的人,除了毕锦以外,应该不会有别人了。 “由影,你先别说话。”我沉下声来,用平稳的声音问被由影吼的一脸委屈的小春说:“别听你由影姐的,有什么话就说。锦哥儿他对由影说什么了?” 小春怯怯的看了看由影,我直接一步跨过去,站在她们两人之间。 “说,这是夫君我给你下的命令。” 小春一听到“夫君”二字,立刻来了精神,用清脆的嗓音向我报告说。 “少爷——毕少爷他说,你前途无量,由影姐配不上你,让她不要离你太近,说是会坏了你的名声,影响你的前途。毕少爷好像还说,等小姐——等毕小姐嫁过来,就识相的离开,到时候会给由影姐一笔钱,让她搬到外地住之类的,把由影姐都给说哭了!” 第206章 破案了 好了,破案了。 由影之前表现的那么奇怪,就是因为毕锦跟她说的这番话。 她喜欢我,在乎我,怕耽误我的前途,觉得自己不能和我在一起。可是,她又喜欢我,在乎我,想要和我在一起。她本来一直在克制,直到我向她表白,她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紧紧的抱住了我。 在这之后,她猛然意识到,她不能和我在一起,因为这会败坏我的名声,影响我的前途。于是她就把我推开,又在我想再次拥抱她时说不行。 我不知道奶奶是如何觉察到由影心中的矛盾的,也许因为同是女人?不过不管怎么说,她的那番劝解给了由影很大的帮助,让她改变了想法。 由影肯定想做个好女人,但是她不会因为这件事改变想法。真正改变她想法的,是那句“否则,就是一意孤行,会变成二奶奶那样的人,害人又害己”。 二奶奶做的错事我只知道两件,但这两件事无一例外的伤了人,而且给人带来了很大的伤害。由影不想伤害我,也不想伤害其他人。因此她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想法,按照奶奶说的那样,琢磨我在想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坚信由影能琢磨出我在想什么,也知道我想要什么。因为我知道由影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我知道,这两句话连在一起,一点逻辑也没有。但对我来说,这就是逻辑。 也许我们无法猜到对方全部的想法,但是对于对方最真实的欲求,和那些没有深藏在内心中的想法,我们还是能猜到的。我相信,她一定能猜到,我想要得到她。如果得不到她,我就会非常痛苦。 我不是那种一受挫或是受伤害就寻死觅活的人。我还有家人要养活,所以我不能死。既然不能死,那么这种痛苦就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我死的那天。到时候,我的处境就是“生不如死”。 如果从未得到过由影,我也许不会痛苦到那种地步。可是如今,由影近在咫尺,我已经向她告白,让她知道了我的心意,我也感觉到了她的心意。在这种情况下让我失去她,这就好比用钝刀在心头割肉,真的会痛的生不如死。 由影是个聪明的女人,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我相信她一定能想明白这些事情,若非如此,她肯定不会在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内改变想法。 让我再猜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由影不把这件事告诉我,是怕破坏我和毕锦之间的兄弟感情。她知道毕锦说那番话是为我好,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如果由影的过去被曝光出来,娶了她的我,名声就会受到影响,可能会影响到仕途。 “枪理!不、不是那样的!毕少爷他……毕少爷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他是……他是为你好!我……我确实配不上你……不过!不过我现在已经想通了!我不会听毕少爷的话了!我……我会踏踏实实的跟你!我会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在一起!” 喏,看看,我没猜错吧。 其实刚才我就发现了,由影想直接叫我的名字,却因为不好意思,改口叫了“理哥”。如今她一着急,忘了做掩饰,直接把她最想叫的称呼叫出来了不说,还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哎呀……各位看官,你们说,我家由影怎么这么可爱呢? “别胡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 我转过身来说道。虽然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但我能明显的感觉到,我的脸皮是挤在一起的,嘴角高高的翘起,眼睛也快眯成了一条线。 虽说开心又激动,但我并没有失去冷静。小春和由影的话都说的很大声,前院的人应该都能听见。除了我和小春以外,大家都不知道由影的经历,还以为她是黄花闺女。听到这番话的人肯定会感觉奇怪,连离我最近的由美都听蒙了,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那个毕少爷为什么认为我姐配不上理哥?他凭什么这么说? 为了打消由美和其他人的疑虑,我大声解释说。 “锦哥儿他那是看出我喜欢你,怕你和她妹妹争宠,想提前把你撵跑!这小子!心眼儿真是太多了!由影,你不用帮他说话!哥哥帮妹妹争宠,这不是很正常吗?虽然手段坏了点儿,不过也可以理解。放心吧!我不会记他的仇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听了我的话,小春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手,绕到我面前说道。 “确实哦!理哥最喜欢的就是由影姐了!等小姐嫁过来,怕是要吃老醋哦!” “呵呵,确实。”我无奈的笑了笑,“你和由美就不吃醋啊?” “咦……我们吃什么醋啊?”小春嘻嘻一笑,“理哥又不会把我们落下。你亲由影姐两下,亲小美两下,也亲我两下,公平着呢!不过小姐那人娇惯了,她肯定会吃醋的!” 我倒是想让她吃醋……可惜,我是没这个机会了。 一想起霜儿和我说的那些话,心里不是滋味。好在我隐藏的好,没有被由影看出来。不过就算被看出来也没关系,我有话解释。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以后再说吧!” 还没等我找下一个话题,前门就被敲响了。小春立刻转身往那边跑,还没等她跑多远,老农的大嗓门儿就越过大门,传了进来。 “枪爷!我来了!枪爷!给我开个门儿啊!” 小春和老农是见过的,也说过话,自然记得他的声音。她一个人撤门闩有些吃力,好在由美也跟了上去。两人合力将门闩撤下来,把门打开。 老农是穿着小黄军官服,拎着礼物来的。他一进门,就发出豪爽的笑声。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他的笑声,我就想起了之前写的损失报告。虽说老第七军团已经被改编成了镇军,但部队编制还没改。到了改编制的时候,肯定会核查武器装备。如果武器装备的数目对不上,315团就摊事了。 那份报告我是随身揣着的。本来我是想等到过年,趁着老第七军团最忙的时候把报告交上去,结果一到过年,我就把这事儿给忽略了。不过现在想起来也不晚,那份报告就在我的大绿军服里揣着,把它给老农,让老农现在交上去,时间刚刚好。 不过这样一来,我就必须得和老农解释一下那批武器的去向。否则团长问起他这件事,他一问三不知,万一露出什么马脚,那就麻烦了。 倒卖军火是大罪,知情不报也是要问罪的。我不想让老农受牵连,就扯谎说,军火确实损失了一部分,后来我从316团买了一些,好让大伙一起打靶。钱是向毕锦借的,所以军火算是毕锦买的。那时我没钱还他,又不想欠他人情,只能把买来的枪交给他抵债。 住院期间,我回了军营一次,还是带着毕家人来的,这件事老农是知道的。那天毕家还来了车,车上装了慰问品,我又把看守军火库的弟兄支走了,这些事老农也是知道的。所以在他看来,我的这番解释完全说得通。 第207章 上报纸了 为了不让老农说错话,露出马脚,我好生交代了他一番。在这之后,就让他带着礼物进屋去见爹、娘和奶奶了。 当然了,他这次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见雀儿,把之前我让他说的那番“欲擒故纵”的话说给她听。我是衷心的希望,雀儿能被老农的话打动,然后直接跟着他走,回老房子那边住,这样我在家的时候就不必担惊受怕了。 这时,爹、娘正在屋里,和大姑、姑父聊天,奶奶也在。雀儿也在,她看见我进屋,脸上一喜,紧接着看见老农进屋,脸色一僵。 由影她们也跟着我来了,这里也没我什么事,没必要待在这里自找尴尬,我就让她们等在外面,好有个打声招呼就离开的理由。离开之后,我便就近带着她们去了后院,和她们在后院又玩了一会儿,然后就带她们回房间了。 唉……可惜,现在正在养伤。 前几天和筑瑛折腾的太过了,怕是伤了不少气。为了避免落下病根,我不敢再乱来,所以只能和搂着她们躺在床上,聊聊天,等吃晚饭。 老农没有在我家吃晚饭,估计是因为忙,没时间。吃晚饭的时候,雀儿不见了。娘说,雀儿已经跟着老农走了。这让我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生出了另一种担心。 这雀儿的立场太不坚定,一会儿要跟老农,一会儿要跟我。如今老农又把她打动了,她又跟老农走了。如果老农今后还是这副大喇喇的样子,和雀儿说难听话,让她伤心了,她可能会做出让老农伤心的事来。 我很想找个机会提醒老农,可在兄弟媳妇背后说她坏话,这样做事太不地道。而且老农那个人也是死倔,我说了他也不一定听。与其这样告诫,不如劝他以后少说混账话。只要不伤到雀儿,这不就没事了吗? 晚饭过后,我本想回房休息。娘却唤我过去,问我今晚和谁睡。我闻言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娘这是想早点抱孙子。 我也想早点和由影她们圆房,可是我现在的身体不适合行房。我实在是怕落下病根,毕竟我还年轻,日子还长着,不急于这一时。 当初娘为了供我读书,没日没夜的在纺织厂工作,只是不到十年的时间,身体就彻底垮掉了。就算我用最好的治疗方法给她治病,至少也得十年才能缓过来,还去不了根儿。 如今娘根本干不了体力活儿,稍微累一点就会咳血。连走路都要走几十米就得歇一气儿,歇个一两分钟才能继续走。 平时娘出门,得有爹在一旁搀着,要是实在走不动,爹就背着她走。娘这人勤劳好动,不喜欢歇着。可是她的身体不光体力不行,精力也跟不上。哪怕是缝个东西,干一两分钟也要歇一气儿,不然就头晕的厉害,搞不好会吐。 娘的牺牲让我感激,让我心疼,也让我引以为鉴。在被医生面对面的,非常认真的叮嘱过之后,我是真的不敢再乱来了。二十九号那天晚上,筑瑛又来讨种子,我都没敢给,这次就更不用说了。 我对娘说,我今天折腾了一天,已经乏了,想早些休息,娘只能作罢。 2月8日早上,得到充足休息的我精神焕发的出现在军营门口。林忠升来接我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心情也很好,便问他说,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他嘿嘿一笑,腼腆的回答说。 “要有后了。” “哎哟!这可是大喜啊!”我一脸羡慕的拍了一下手,“中午喝一杯去?” 林忠升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去跑手续的时候,我这脸上一个劲儿的往下掉渣。不是我脸脏,而是鞭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结痂自然脱落,随手一挠就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把官老爷们看的直皱眉。 林忠升掐着指头算了算,觉得我应该拆线了,途中带我去了医院,让值班的医生给我检查了一下伤口。在确认伤口恢复的很不错之后,就给我把线拆了。 “虽然已经拆了线,但伤还没有完全好,需要再养一段时间。”临走时,医生叮嘱我说:“一个月内,不要饮酒,不要过度饱食,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尽量不要行房,这样才不会落下病根。” 因为前几天才胡来过,所以医生的话让我脸颊滚烫。说这话的时候,医生仔细盯着我看了看,“啧”了一声。我问医生,是不是我身体有了毛病,医生摇了摇头,说我看起来和报纸上的那个军官有点像。 报纸上的军官? 我自知是没上过报纸的,但我对医生的话很感兴趣,就向医生要那份报纸。那份报纸就放在医生的办公室里,他随手取来,递给我。在接过报纸之前,我扫了一眼日期,发现是今天的报纸。 “就在第三页。”医生说,“啧,越看越像。虽然看不清人脸,但身材差不多,衣服差不多,给人的感觉也差不多。” “嗨,元兴城里的校官多了去了,保不齐就有和我身材相似的……”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报纸第三页上半部分的那张照片就把我惊到了。虽然照片很模糊,看不清人脸和军衔,但大绿军服的样式,还有人的身材是能分辨出来的。 照片里的那名校官似乎是在坊间,因为周围的人都是普通老百姓,连个穿锦衣的都没有。那军官侧对着镜头,正与一个拉人力车的人并肩奔跑。车上坐着一名女性,身体前倾,似乎是有话想对那个军官说。 这一页似乎是讲民生故事的,标题是《帝国军官在坊间》。内容是一名帝国陆军的校官在坊间体察民情时,发现路边一名孕妇要生产,便上前帮助。因为坊间车少,只能雇到一辆人力车,这名校官只能和车夫一起往诊所跑。 等把人送到了地方,孕妇平安生产,这名校官便默默的离开了。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幕被偶然路过的记者看到,拍下了这张照片。在故事的最后,作者对帝国军人大肆吹捧了一番,还说他们已经联系上了那名孕妇一家。孕妇一家说,他们一定要找到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帝国军官,当面向他献上感谢。 纯属放屁! 看完这篇故事的我,强忍住把报纸撕成碎片的冲动,将报纸合上,朝医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故事……还不错……嗯……还不错……” 虽说看不清照片上的人脸,但是我确信,照片上那一幕,就是我带洪果巧去街里医院找医生的路上被拍到的。我记得当时确实有人在拍照,只不过我没想到那是在拍我们,所以完全没有在意。 我估计,我们之所以被人拍,就是因为我穿着大绿的军服,还和人力车的车夫并肩跑。这种场景实在是太扎眼,想不被人注意到都不行。 医生看见我的笑容,越发觉得我就是照片里的人,就不停的向我打听,想知道我那天去了坊间没有。这时,林忠升走了进来。他听见医生的问题,下意识的替我回答说,他家就在坊间。他这一回答,医生便“啪”的拍了一下手,说。 “指定就是你了!” 第208章 滑与诈 对于林忠升来说,医生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医生见他一脸茫然,就把报纸拿给他看,在看过报纸之后,林忠升“嘶——”了一声。在这之后,他就把报纸还给医生,说应该不是我,然后急匆匆的带着我离开了医院。 上车之后,林忠升没有急着让司机开车。他不仅没让司机开车,还让司机下车了。等司机下了车,关好了门,他才一脸严肃的问我说。 “枪上校,您跟我说实话,照片上那个人是不是您?” “呃……这个……是倒是,不过事情不是报纸上说的那样——” “那不重要。”林忠升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我的话,“您知道您上的是什么报纸吗?” “呃,《元兴日报》啊,怎么了?” “《元兴日报》不是一般的报纸。在元兴城,上到皇帝和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甚至乞丐,都会看这份报纸。就算不认字,看不懂,也要找人打听报纸上的新闻。我平时出门都会带着《元兴日报》,在路上或是闲着的时候看。结果今天有了喜事,一时得意,忘了带报纸,所以才没注意到这么大的新闻。” “呃,大新闻……这新闻很大吗?” “这新闻很小吗?”林忠升一脸郑重的反问道,“帝国军人在国内的地位很高,但是我们和老百姓的关系不算好。老百姓都怕我们,不敢和我们打交道,也不愿意当兵。 如今,元兴坊间出现了帝国的校官,这位校官还肯与车夫并肩奔跑,这会大大提升老百姓对我们的好感。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上面肯定会在这张照片,还有这篇报道上做文章。他们可能会找个和你身材相近的校官,说这件事是他做的,然后搞个后续报道,让他在元兴城里作秀。 这样做符合帝国陆军的利益,但帝国陆军也不是铁板一块,我怕有人会利用这件事为自己牟利。依我拙见,既然您就是正主,不如就请校长出面,把您推出来,让您来做这个秀,这样才稳妥。” “呃!我来?我行吗?” “怎么不行?枪上校,就算没有这篇报道,你的个人经历也能成为大新闻。一个家境贫穷,被迫辍学的有才者,被帝国陆军发现,招进军队,仅仅用了四年的时间,就从列兵升到了上校,这不是很好的新闻吗?” “不不不不!不是啊林中尉!不是这样的!我一进军队就上士,然后司琮魄举荐我——” “我说过,这不重要。”林忠升斩钉截铁的说,“老百姓需要的是激动人心的故事。只要给他们这种故事,他们就会相信,帝国陆军是任人唯贤的。只要有能力,就能在帝国陆军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 到时候,有才能,或是自以为有才能的人,就会自发的来为帝国陆军效力。这样一来,国家的兵源问题就能得到很大的缓解。” 以前我一直觉得,林忠升是个好人,还是个老实人。如今看来,林忠升确实是好人,但他绝对不是个老实人。他和我一样,都是外面看起来老实,里面却刚好相反。我是里面滑,他是里面诈,我俩这是半斤八两。 “这件事文先生知道吗?” “校长应该还不知道。不过只要他看了报纸,应该能认出您来。” 说到这里,林忠升笑了笑。 “而且除了您以外,元兴城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了。” “哈……倒也是。”我苦笑着点了点头。 因为这次突发事件,林忠升改变了行程,载着我直接奔着文祥武的宅邸去了。不出他所料,文祥武果然猜出照片上的人是我。虽然没见到他的人,但是他已经留了话,说事情已经安排好了,让我和林忠升安心做正事。 看吧,大人物就是这样。他们想做什么事,根本不会和你商量,说做就做。你能做的,只有听从他们的安排,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连违抗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我才想做大人物啊…… 昨天才被压下去的野心,再次抬起头来。我用力甩了甩脑袋,坐回到车里,缓缓的将肺中的空气吐出。 “看来校长已经有安排了。” 林忠升也坐回到车里。在说了这句话之后,他便让司机开车,继续去跑手续。 “如果不出意外,等我们办完所有手续,就要开始忙这件事了。” “哦。”我挤出一个笑容,看了看他的军衔肩章:“林中尉,您也该升职了吧?” “是啊,不过要等手续办完的。”林忠升说,“准确说,要等新步兵团的番号批下来,我的调令和升职命令才会下来。” “您也是连升三级,到中校?” “嗯。”林忠升微微一笑,“说来惭愧,以我现在的资历和能力,还不配当中校。” “您可别这么说。组建步兵团的事儿,可全靠您了。” “不不不,我只是负责辅助您的。”林忠升笑着摇了摇头,“校长不是说了吗,这是他老人家给您的考验,不是给咱们两个的考验。您有什么想法,就放心大胆的去干,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地方,您吩咐便是。” “哎哟哟,您言重了。咱们是同僚,哪能用‘吩咐’这个词啊。不过,现在我还真有一件事想问您一下。” “您请问。” “是这样的。如今我当上了上校,还要组建新步兵团,这都要感谢文先生的提携。不过……不过文先生这个考验给的太突然了,我这一点准备也没有。您不让我从第七军团抽人,我准备照您说的做。可是,如果不从第七军团抽人,我这身边连个跑腿的人都没有,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您的意思是说,您想招一队卫兵?” “正是如此。”我认真的点了一下头,“我认为,如果文先生的目的是考验我的能力,那这件事最好就不要劳烦文先生。当然了,也不能再劳烦您了。您这些天陪我跑前跑后的,已经很辛苦了,这件事让我自己来办就好。” “您是打算自己招人吗?” “嘿嘿,正有此意。”我咧嘴一笑,“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们枪家的老祖宗,过去当过将军,还有食邑呢。后来家道中落,我们才成了普通的老百姓。 在没落之前,我们枪家一直在做武官,要么就是在军**职。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我们枪家人都很适合当兵。 过年的时候,我有个远方堂哥来串门。他是做护卫的,枪法好,身手也好,人也机灵,招他来当卫兵,刚好合适。” 第209章 乞丐 对于我想自己招卫兵的事,林忠升没有反对。他看出我的疑虑,便直言告诉我说,卫兵是我的心腹,本来就该自己招。自己招卫兵,这不算拉山头。 “人我倒是能招到,不过我也不能白让人家给我干活……” “您放心,新步兵团的军饷由新第七军团,按照近卫军团的标准下发。在新第七军团整编结束之前,所有整编部队的军饷,由国防部统一下发。” 按照近卫军团的标准下发?这下可赚大了! 要知道近卫军团脑袋上的“近卫”可不是白顶的,他们是皇帝的直属部队,说白了就是亲卫军,所有待遇都是最高规格的。 就拿士兵的津贴来说吧,帝国陆军士兵衔津贴的最低标准是每月二十五块,第七军团的列兵津贴是每月三十块,比最低标准高五块,这待遇就算不错了吧? 可是和近卫军团相比,那就相形见绌了。近卫军团的列兵津贴是每月五十块钱,是最低标准的两倍,比第七军团的上士收入还高。而且士兵衔是每升一级涨不是涨三块,而是涨五块,升到上士就是每月六十五块钱,都快赶上第七军团三等军士的水平了。 近卫军团的三等军士,津贴也是最低标准的二倍,每月一百二十块。且升一级不是涨五块,而是涨十块,升到一等军士就是一百四十块,都快赶上镇军少尉副排长的水平了。 军官的津贴标准也是翻倍的。如果是少尉副排长,津贴能达到每月四百块,而且是每年领十八个月的薪水——对于缺钱的司琮魄来说,这是调职所带来的唯一好处。 按照近卫军团的津贴标准,升到大尉,被调到第六近卫步兵团担任连长的他,月津贴应该在六百四左右,比他在第七军团做上尉副连长的时候高很多,而且还是一年领十八个月的津贴,不要太赚。 可是就像我以前说的那样,新第七军团是不可能有老第七军团那么自由的。以后他再想离开部队,处理革新党组织的事,就不那么方便了——不,不是“不那么方便了”,而是会非常不方便。 我也是一样。不过我要比司琮魄强很多,因为我不是基层军官,而是中层军官,生活上要比基层军官自由许多,想回家还是能会回家的。 我估计文祥武把司琮魄调到第六近卫步兵团,却只给他升了一级,就是为了把他锁死在基层军官的队列,免得他乱跑。等这家伙的心性稳住了,才会给他升职。 可惜,只要那个革新党组织不完蛋,只要司琮魄还怀着那种不切实际的理想,他就不可能稳住心性。 我就不明白了,司琮魄那么聪明,那么有能力的一个人,为啥会被革新党骗去?干了这么久,他不可能没注意到,他们一直是在白忙活,给国家添乱。 他又不像是筑瑛、羽江那样,已经被家人抛弃,无依无靠,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他有文祥武这个大靠山,只要他肯向文祥武说明实情,又肯向他服软,文祥武肯定会臭骂他一顿,然后帮他解决问题。 他现在没有这样做,就说明他没有这个打算。难道说,这次是我看错了,其实革新党那边更有前途? 我觉得除非是我眼睛瞎了,否则这次我绝对不会看错。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救大先国的革新党组织,但司琮魄加入的这个组织肯定不是。如果他们是,我就把眼珠子抠下来,让人当响炮儿踩着玩! 也不知道那个组织给司琮魄灌了什么毒,怎么把他迷成这个样子…… 完成今天的工作之后,我走在去羽江家的路上,脑子里想的都是司琮魄的事。也许是和林忠升在一起呆久了的缘故,我身上也沾染上了一点爱国气息。我现在是真心在为司琮魄惋惜,替他感到不值。 如果司琮魄这样的人才能够好好为国家办事,大先国的情况可能会好上许多。 我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两个警察正在用实木棍子驱打几个乞丐。我又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喃喃道。 “大概吧……” 我见那两个警察不像是在正经工作,反倒像是在发泄情绪。那些乞丐明明已经求饶,连说马上走了,他们还在打。我有些看不下去了,就上去制止他们。那两个警察不敢惹穿大绿军装的人,便对那些乞丐说了几句狠话,然后骂骂咧咧的转身离开了。 警察离开之后,我看了看惊魂未定的乞丐们,再次叹了口气,对他们说。 “这边不能乞讨。你们可去坊里,就是往城外走,平房多的地方,在那边呆着,那边没人管。在街里这边乞讨,会挨打的,搞不好还会被抓进局子里——哦,对了,那边还有发饼的,大概是中午发,每人一个。虽然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谢谢军老爷,谢谢军老爷……” 乞丐们跪下给我磕了几个头,我不喜欢被人磕头,但我也没有拦他们。因为光说是拦不住的,他们身上太脏了,我不想弄脏衣服和手。然后大部分乞丐都奔着坊间去了,只有一个年轻乞丐没有去。一个像是他亲戚的男人拽着他往那边走,他却不肯去。 “爷呀!去那边也得不着饼!抢就要让人打死!反正都要被打死!还不如死在这块儿哪!” 我看那男人和他岁数相差不太大,应该是他爹或是叔伯,不像是爷爷。我听说大明国那边的某些地区好像是管爹叫“爷”,我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很耳生,难道他们是大明国的人? 如果他们真是大明国的人,刚才那两个警察打他们,也就情有可原了。 大明国和大先国打过仗,如今大明国还对大先国掌控的煤田、商路、香料产地以及前几年才开发出来的油田垂涎三尺。他们在西线部署重兵,摆出一副随时都会打过来的架势,以至于我们也得在东线部署重兵,防御随时可能到来的进攻。 老百姓都讨厌打仗,所以大先国的老百姓都讨厌大明国。有话叫爱屋及乌,恨也是同理。我们讨厌大明国,顺带也就会讨厌大明国的人。 我不禁后悔管这闲事,但既然已经管了,那就得管到底——各位看官不要误会,我不是想接济他们,也不是想收留他们,我可没那么好心。我只是想和这些大明人好好谈谈,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掏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你们都给我站住。还有刚才那两个警察!给我回来!” 那两个警察还没有走远。他们听见我的声音,一脸不爽的停住脚步。他们小声的和对方说了几句话,怕不是在骂我,之后便懒懒散散的走过来,一脸痞气的问我说。 “有什么吩咐啊,上校长官?” “这几个人是大明国来的?” “八成是。”其中一个警察嗤笑一声,“您这是后悔了,想让我们再打他们一顿?” 他这话把几个乞丐给吓坏了。我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块钱的票子,塞到说话的警察的手里。 “我要办点公务,想临时征用你们,还有你们警察局的审问室,没问题吧?” 这两个警察一见到钱,立刻换了一副态度,点头哈腰,赔笑着说没问题。在这之后,他们便拎着棒子,押送这几个乞丐往警察局的方向走,我也跟了上去。 第210章 巡警 这两个警察都是四十岁左右的模样,一看就是老油条,知道的事情很多。我问他们说,元兴是不是有很多从大明国来的流民,因为给了钱,他们很痛快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一个月大概能碰上两三次,都是像这样,成伙成伙的。少则三四人,多则十几人。首都治安局还在的时候,经常抓他们,冒充明国间谍顶功。我们有时候也抓,不过我们不是管这块的,抓了也立不了功,所以就不抓了。” “他们都是怎么过来的?” “谁知道呢。边境离这儿有一千多里地,这都能一路走过来,也是有刚儿。估计是听说咱们大先富,元兴城最富,连刷马桶用的都是牛羊奶,想来这边讨生活吧。” “嚯,不至于传得这么邪乎吧?” “这还算好的呢。就咱们国内,有些穷冒烟儿的地方,说咱们元兴是金砖铺地,金砖垒墙,用蜂蜜洗澡。就前几天,我们逮了个贼,就是从这种地方来的。被逮住的时候,这小子那个骂呀,说什么上当了,受骗了,不该来这边儿之类的,把我给乐完了。” “你们抓贼?那贼偷的一定是富贵人家吧?” “那可不。那贼可坏了,偷了钱不说,还把人家的丫鬟掳走了一个。抓到的时候,人已经被他给糟蹋了,还给掐死了。奶奶的!这畜生!抓回来之后让我们好顿打!要不是正主家说要活的,我们都想把他打死!” “要活的?为什么要活的?” “还能为什么,阉了呗。也是赶上过年,人家不想沾那个晦气,阉完之后就给送回来了。上头不想浪费子弹,就直接给吊死了。” 这俩警察应该是老搭档了。我问话的时候,他俩一人回答一次,非常默契。我觉得话题有些跑偏,便把话题拉了回来,继续问道。 “大明国的人往外面跑,他们不管吗?” “肯定得管啊。要是不管,穷人都跑光了,他们欺负谁去?不过具体的事儿您得问他们,我们不清楚。” “你们就没审过他们?” “最开始的时候闲着无聊,审着玩,后来发现审不出什么东西,还没油水,就不费那个冤枉力了。” “那他们说没说过,他们越过边境线之后,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 “一般都是带着干粮和盘缠往这边走,结果半路上就用光了,只能讨饭。运气好的能到地方,运气不好的就死路上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为什么打他们呢?只是因为他们是大明人吗?” “哪儿能啊。年轻的时候可能还会冲这么一下,如今都这么大岁数了,哪还冲的起来啊?” 说话的警察扛起实木棍子,转过头来说道。 “您是不知道啊,这些大明人,气死人不偿命的!都说了一万遍了,别来街里,别来街里,非得来!还专门找富贵人讨钱!这不是给我们找麻烦吗!” 每组巡警都有自己的辖区。如果辖区出了事,巡警就要担责任。所谓的出事,不是发生案件,而是有人投诉。投诉也不是谁投诉都好使,必须得是有钱有势的人投诉才好使。巡警一旦被投诉,就有可能被罚薪,甚至有可能被开除。 做巡警的警察,往往没什么背景,除了实打实的平头百姓,他们谁也不敢得罪。这是个苦差事,不管工作的多努力,解决了多少案件,只要上头没人,或是不给上头送钱送礼,想升职基本是不可能的。而且巡警的油水还少,不像勤警那样,出任务就能拿钱。 巡警的油水,基本仅限于向路边摆摊的小贩收保护费。在元兴城,能当坐商的人,都不是巡警能得罪的起的。哪怕是坊间开食杂店的,开面食铺的,开小驻脚儿的,要么是家里有巡警得罪不起的人,要么是背后靠着巡警得罪不起的人,巡警哪敢去招惹他们。 爹和奶奶摆摊的时候,就没少被巡警欺负。正因为如此,我才那么讨厌警察,尤其是讨厌巡警。若非如此,当初我根本不会去主动算计那两个把我当成乞丐的蠢货巡警。 不过现在我想开了,我的家人以后不可能再受巡警欺负,所以我犯不着再和他们置气。巡警虽然是警察系统最底层的存在,最不起眼,也最容易欺负,但是他们也有他们的优势,比如说情报灵通,给钱就办事,非常好使唤。 “所以你们就想杀鸡给猴看?” “嗨,瞧您说的。我们杀鸡,也得猴看才行啊?大明国的人也不是遍地都是,一次只能见到一堆儿,我们打他们,打给谁看啊?我们就是气的!每个月都来,每个月都来!每次人还都不一样!烦都烦死了!要是不打,发泄发泄,早晚得憋出病来!” 常胜街有两座警察局,其中一座离我们不远。话说到这里,警察局已经到眼前了。这时,其中一个巡警转过头来对我说。 “上校长官,别怪我说的晚啊。我们就是小巡警,没有开审问室的权力。您要是想用审问室,得和局里的人商量。” “嗯,我知道。” 我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们只是小巡警,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能用十块钱办完所有事。那十块钱就是给他们的,虽然有点多,但也没办法,因为我身上刚好没有零钱。我总不能把十块钱给他们,让他们找我五块吧?我可丢不起那人。 正是因为没有零钱,又拦不到车,所以之前我才会往羽江家那边走。过年这段时间,车夫是不休息的。过年期间出行量非常大,乘车都得用抢的,抢不到就只能走着走。 我之所以要浪费时间和金钱去审问这些大明人,一方面是因为我很好奇,这些大明人为什么要跑到大先来,跑到元兴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对大明国很感兴趣,想从这些大明人的口中了解一些有关大明国的事。 第一个问题,那两个巡警已经替这些大明人回答过了,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第二个问题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必须找个地方,和这些大明人好好谈一谈。我总不能带着这些身份不明的家伙去羽江家,在那里和他们谈吧? 带他们回南桥军营倒是可以,可是南桥军营比警察局远很多,而且羽江家就在这个方向上。我不想来回折腾,再加上我想顺便和警察系统的人搭一搭线,所以才会花钱雇这两个警察帮忙,又要租用他们的审问室。 在把我送到警察局之后,这两个巡警帮忙牵了个线,然后便回去巡逻了。局里的警察见我是个年轻的上校,就把我当成了有背景的大金主,直接端上茶水点心招待。我说要用审问室,他们二话没说就借我用了,还出人帮我扮黑脸。 让我意外的是,这些服务都是免费的。这分局的局长非常会做生意——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原因很简单,等我问完了话,他便亲自来找我谈,说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随时可以给他打电话。只要报出自己的名字,出勤费就能打九折。 好嘛!怪不得这些服务都免费,原来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挣出勤费的钱! 第211章 地位 有钱有势,真是做什么都方便。 过去都是我上赶着让人家占便宜,去交别人,如今却是人家上赶着让我占便宜,来交我。我离开的时候,分局的局长还想请我吃饭。在被我婉言谢绝之后,依然是满脸堆笑。 那些大明国的人,当然是要带走的。如果把他们留在这里,警察局肯定会把他们扣下,留着当替罪羊。我本想给他们买些吃的,然而商店都不开门,没处给他们买,也没处去换零钱坐车。无奈之下,我只能让他们空着手离开,然后继续往羽江家那边走。 虽说是空着手,但他们的肚子不是空着的。警察局用来招待我的点心,我都给他们吃了,自己没怎么吃,只是喝了点茶。 这些大明流民已经在元兴呆了好几个月,吃了很多苦,知道很多事。在去羽江家的路上,我开始整理从他们口中得到的信息。 据那些大明流民说,他们来自卞州。我没听过这个地方,他们说卞州位于大明北方,与大赵相邻。他们原本都是农民,因为税负太重,种地养活不了全家人,所以不得不把土地卖给地主,带着卖田的钱进城讨生活。 他们说,大明国现在到处都是这种失去土地,不得不进城讨生活的农民。大明国的工厂很少,按理说作坊应该很多,需要很多人学艺做工,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大概从四十年前开始,大明国就开始从外国进口日用品,且进口量逐年增加。进口货卖的便宜,而且质量又好,大明人很快就放弃了本国商品,改用进口商品。本国作坊因为长期亏损,大批大批的倒闭,以至于大量的手艺人也没了工作。 最近几年,西洋人开始在大明建厂。他们建的工厂规模都很大,一座工厂能容纳数万名工人,产量惊人,据说几十座厂子就能满足整个大明国的需求。这些西洋工厂的建立,进一步挤压了本国作坊的生存空间,让更多作坊倒闭,更多的手艺人失业。 当然了,这不是他们的原话。各位看到的这些内容,是我分析整理之后得出的结论。 我问他们说,失业的人这么多,那他们怎么活啊? 他们回答说,西洋人会买人,说是到西方淘金子,一天能挣一个银元。出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他们也不知道准不准。 大明的军队也招人,只要符合征兵标准,来者不拒。如果不想当兵,又不想出国,也可以去给地主当佃户,或是给城里的大户人家当下人。 我问他们说,既然有这么多活路,为什么还往大先跑,往元兴跑。他们的回答是,佃户和下人的名额有限,他们抢不上,又不想去外国。 大明那边也在闹革新党,而且闹的比大先凶,都造反好几次了。大明军年年剿匪平叛,年年都要死不少人。他们怕死,不想当兵。后来听人说大先富裕,能找到工作,元兴城遍地黄金,来了就能变富翁,就冒险过来了。 我见他们只有男人,没有女人,便问他们,你们家的女人呢? 大明国的人回答说,女人也跟着来了。但是女人不能出来见人,只能在城外躲着,等得着吃食,再给她们送去。 这话让我很不理解,我问他们女人为什么不能见人,他们回答说,大明和大先不同,大先的女人都厉害,可以抛头露面,但是大明的女人不行。 我又问他们说,为什么大明的女人不能抛头露面?他们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女人家家的,在外面到处走不像话。 这时我才想起一本书上讲过的东西。那本书上说,在大明和大吴这两个国家,女人是没有地位的。大明的情况还好些,只是女人没有财产继承权,不能随便出门之类的。大吴的女人就比较惨了,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让她们去死,她们也得乖乖的去。 而且丈夫死后,女人必须守寡,不能改嫁,也不能和别的男人好,否则就是不忠贞,是要被吊死的。 在中原六国中,大陈国的女人地位最高,女人可以给男人写休书,甚至还可以当皇帝。大陈的第二任皇帝,还有上一任皇帝就是女皇。上一任皇帝,也就是大陈的第二位女皇,是在我十三岁那年驾崩的,现任的皇帝又变回了男人。 顺便一提,那本书是霜儿借给我的,讲的基本就是现如今各国女人的社会地位。霜儿好像很在乎这件事,还不止一次的说,大先也该像大陈那样,男女完全平等。 我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我觉得,大先的女人生活的挺好的,没受什么欺压。在引进西洋的机械生产设备之后,女人也能进厂干活,挣钱养家。那些挣钱养家的女人,比如说我娘,在家里的地位是很高的,家里很多事情都是她说了算。 只不过在正式场合,比如说枪家人开会的时候,娘是不能说话的。因为女人在这种场合就不能说话,这是规矩。不过她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爹,让爹去发言,也不耽误什么事。 人活着,就要衣食住行,这些都需要钱的。谁挣钱,家里谁说了算,这不是很正常吗?如果说女人不能挣钱,还让她们说了算,那挣钱养家的男人成什么了? 不干活,不挣钱,还说了算,那是上人;干活出力,挣钱养家,还说了不算,那是下人。如果真让不挣钱的女人在家里说了算,那就不是什么男女平等,而是男人变成女人的下人,受女人欺负了,这可一点都不平等。 之前那个大明国的年轻人说,去坊间也领不到饼,这件事也让我很在意。问过之后我才知道,流民也是拉帮结派,互相倾轧的。有帮派的流民会贿赂市衙差或巡警,一般都是把长相身材还算不错的女人洗干净,送给他们享用。衙差和巡警收了贿赂,就会向着他们。 衙差发饼的时候,会给贿赂过自己的流民帮派多发。饼是有数的,有人多领,别人就没得吃,那些无帮无派的流民,基本是领不到吃食的。 一旦流民之间发生冲突,巡警就会帮着那些贿赂过自己的流民帮派。如果两边都贿赂过自己,或是贿赂过同事,他们就会出面调解,息事宁人。 我又问他们,只靠乞讨能活吗?他们回答说,不能。我再问他们,那你们指什么活?他们回答说,如果有人打架,需要人撑场面,就会来道边儿拉人。如果只是撑场面,给个小饼就行,如果要真打,那得给钱,一般是每人一毛钱。 五分钱一个的饼子是白面饼,有人脸盘那么大,手指那么厚,俗称大饼。如果不出力,一顿一个肯定饱了。如果是出力,两个都挡不住。在物价不涨的情况下,一毛钱够买两个这样的饼,如果是一天一顿饭,可以吃两天。 至于小饼,只有成年男人的半个巴掌那么大。白面的卖一分一个,苞米面的卖一分两个,拉人一般是用苞米面的。有时候拉人的不给饼,也不给钱,直接用车拉着成筐的生土豆或是生地瓜过来拉人。流民们不挑食,只要认为价格合适,就去帮忙撑场面,或是打架。 除了别人给的粮食和钱,他们还会抓些活物来吃,比如虫子、老鼠,河边的蛤蟆之类的,或是捡垃圾吃。坊间人基本没有丢垃圾的,因为没什么垃圾可丢。只有住在街里的人才会扔垃圾,因为只有他们有的剩。 所以即便可能遭到巡警的殴打或逮捕,流民们也会冒险往街里跑。如果幸运,还能从心善的富贵人手中讨到些钱或吃食。 第212章 慌张与尴尬 我这个人,头脑还是不够灵活。 快走到地方的时候,我看见路边有家旅社,这才意识到旅社过年是不关门的。旅社里有小商店,吃喝和日用品都有卖。 我赶紧进了那家旅社,随便买了些东西,又在商店换了些零钱。旅社是吃食质量很差,为了节约成本,他们会往里面掺乱七八糟的东西,很不卫生。日用品也都是劣质的,不过吃食和日用品卖的都不算贵,这是唯一良心的地方。 我不想花冤枉钱,就花两毛钱买了两面小镜子,给筑瑛和羽江当礼物。我本以为她们应该看不起这种便宜货,没想到她们收到礼物之后都很高兴。 问过之后我才知道,两人不是因为这两面廉价的小镜子高兴,而是因为她们已经好几年没从别人那里得到过礼物了,所以才会感到高兴。 “司琮魄没给你们买过礼物吗?” “我们哪有那个闲钱啊。”羽江嘟起小嘴,“你当我们像你似的,富得流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们都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就这样还不够用呢。” “不够用还喝果汁汽水?” “那是必要开支!”羽江辩解说,“我们穿着这么好的衣服,出门的时候总不能喝白水吧!” “喝白水也没什么吧。”我撇着嘴耸了耸肩,“顶多被人当吝啬鬼咯。好面子就是好面子,我又不是不理解,解释什么呀。” “我、我才不是好面子!”羽江辩解说,“那样的话……那样的话不是会引人注意吗!我们是不能引人注意的!” “哎呀,从司琮魄牺牲名声掩护你们那一刻起,你们就低调不了了。”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了吗,好面子就是好面子,我又不是不理解,你没必要解释。人嘛,都有欲望,有欲望才正常。要是没欲望,那就不是人了。” “哼……反、反正我没有乱花钱。” 羽江见说不过我,便不在理我,转过身,摆弄小镜子去了。我正打算与筑瑛接着聊,她便突然转回身来,瞪大了眼睛指责我说。 “你才是乱花钱!明明租一套房就可以了,为什么非得租两套!这不是浪费钱吗!” 租一套?那可不行。 我和筑瑛是一家子,你自己是一家子,我俩要是想亲热,还得避着你,一点也不方便。再者说了,我家筑瑛已经打算退出革新党,也不打算再执行那个狗屁资料员任务了。如果把你俩放在一起,她还怎么退出啊? 不过话肯定不能这么说。如果我这样说了,羽江说不定会直接掏出枪来,把我当成旧恶势力的走狗给毙了。 “也是哈。不过司琮魄不就是这么做的吗?我看他租了两套房子,我才租了两套房子。难不成,司琮魄的安排有问题?” 我知道羽江喜欢司琮魄,也知道她和司琮魄之间发生过尴尬的事,但她不知道我知道这些事。我这么一问,她就没法解释了,只能接受我的安排。 “哼……明明这么有钱……这么浪费……还这么抠门……哼……什么人呢……” 也许是因为不服气,羽江再次转过身去的时候,用我能听见的声音这样嘟囔着。我没有理她,转头问坐在我身旁发呆的筑瑛说。 “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的伤什么时候能好……不不不……不是!不是这样!我……我……” 她下意识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我希望你的伤能快点好,这样咱俩就能继续造小人儿了。 这话的内涵只有我俩知道,别人根本听不懂,并不会暴露我俩一起滚过床单的事。可问题是,羽江并不知道我受了重伤,她以为我脸上的伤疤是骑马的时候刮的,因为她问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和她解释的。 此时,我脸上的结痂已经脱落了大半,也就是说鞭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是筑瑛却说,她在想我的伤什么时候好,这就很奇怪了。她正是意识到这一点,又因为是坐在我身边,非常放松,一时忘了伪装,所以才一下子慌了起来。 她这一慌,就引起了羽江的注意。好在她的关注点都在筑瑛慌了这件事上,并没有注意到她说的话。她想要帮筑瑛掩饰,就向我解释说,筑瑛昨晚没有休息好,今天没什么精神,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这解释并不高明。如果我是不知情者,在听了她的解释之后,我反而会更加在意筑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在我是知情者,而且我也有要掩饰的东西。所以我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顺势接受了羽江的说法,让筑瑛回房去休息。 筑瑛往卧室走的时候,羽江也站起身来,想跟着一起回去。我怕她回房后察觉到筑瑛说的话,对她问东问西,又怕筑瑛在好友面前露出马脚,就想把她留下来。 “喂喂喂!她是去休息,你去干嘛呀?” “我……我也想去休息!怎么,不行啊?” “不是不行……我是说……你看啊,这房子里总共就三个人,筑瑛姐去休息了,你也去休息了,把我一个人晾在这儿,我多没意思啊?” “你、你没意思……你没意思,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怎么没关系呢?不管怎么说,我现在都是你们的掩护者,给你们花了不少钱呢!我为你们付出了这么多,我来你们这儿做客,顺便掩护你们的身份,完了你们就把我一个人晾在客厅,让我傻呆着,这合适吗?” “是、是哦……” 羽江面露愧色,乖乖的坐回到沙发上。 “那、那你……你想干什么?聊天啊?” “啊……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这刚来不一会儿,不能现在就走,就先聊一会儿呗?” “那、那就聊一会儿吧……” 不知道为什么,筑瑛在的时候,我俩就能正常对话。筑瑛一走,客厅里的气氛就变得莫名的尴尬,完全就不是能对话的气氛。我不想与她对视,她也不想与我对视,我俩就这么用余光看着对方,对峙了大约半分钟。 “你……不是你想聊天吗?你倒是说话啊?” “对哈……是我想聊天……”我尴尬的咧了咧嘴,“聊点儿什么呢?哈哈……那就……那就说点儿你感兴趣的话题,聊聊小动物吧……” 第213章 狗子 羽江是真的喜欢小动物。 不过她不喜欢“小动物”这种说法。猫是猫,狗是狗,鸟是鸟,所有的动物都得分开谈,不能用“小动物”这三个字一言蔽之。 “为什么不能用小动物呢?” “因为‘小动物’这种说法太随便了,就像人说小猫小狗,感觉就像是随口一提,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也毫不在意。” 一说起这个话题,萦绕沙发周围的尴尬气氛瞬间消散,羽江脸上的寒冰也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松的氛围,一张散发着光亮的脸,以及一双活泼好动的眼睛。 “说小什么什么,也不一定是不在意啊。” 她现在的样子让我感觉十分新鲜。就感觉在阴暗的走廊里走了很久,突然看见了光亮,心里畅快得很。 “你看,称呼比自己小的人,不都是叫小什么、小什么的吗?” “那是爱称,和小猫小狗,小动物里的‘小’,用法是不一样的。举个例子,比如说,小人,和小人儿,这两个小就不是一种小。” “确实。”我认同的点了点头,“但是,小猫小狗,还有小动物,也有爱称的用法,关键还是看人怎么想。人在意,就是爱称,不在意,就是随口一提。” “那你口中的小动物,是爱称呢,还是随口一提呢?” “哈……我的话,一半一半吧。”我耸了耸肩,“我没那么喜欢动物,但我也不会不在意。其实,小时候我还是挺喜欢猫啊狗啊鸟啊什么的,别的孩子都拎着树枝撵猫撵狗玩,或是扣雀子,掏雀子窝玩,我就不这么玩。” “那你玩什么?” 羽江托起下巴,长长的睫毛快速的眨动了两下。 “我一般都和人玩,一天到晚跑来跑去的,挺有意思。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去白马口听书,听的是《漠大侠》。那天讲的是漠大侠救狗,可有意思了——我估计你没听过啊,我就不给你讲了,怪长的。你只需要知道,那是个救狗的搞笑故事就行了。 那天也是巧了,我们回家的时候,刚好碰上几个小子,拎着树枝撵狗。当时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说救狗啦!当时我们几个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嗷’一嗓子就都冲上去了。那几个小子当时就蒙了,被吓住了,扔下树枝撒丫子就跑,一会儿就跑没影儿了。 诶,还别说,说书的讲的挺对的,狗是真通人性!我们把那几个小子撵跑之后,那条狗就跟我们撒欢儿。我们和它玩到天黑,等回家的时候,大家都蒙了。谁家都不富裕,养人都费劲呢,拿什么养狗啊? 我们不敢把狗带回家去,就商量怎么办。洪果力——就是我一哥们儿,说不如这样吧,咱们找个地方,给它做个窝,然后每个人午饭剩下点吃的,给它送来。我们觉得这主意挺好的,就这么办了。 一开始几天还挺好的,每次到那儿狗都在。我们一来,就跟我们亲,摇尾巴,可有意思了。到了第几天来着?狗突然没了。我们就找,从放学找到天黑,没找着。” 说到这里,我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就稍稍停了一下。 “那条狗……是不是有主人的?回家了?” 羽江的眸子里闪烁起担忧的光芒。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是这么回事儿。我们中间有个小子,会搓草绳。他给狗子——就是那条狗,我们给它起名叫狗子。他给狗子搓了条绳子,套脖子上了。一开始我们都在找狗,找活物,没注意脚下,所以都没找着。等到第二天,我们又去找,这次找着东西了。” “你们……你们该不会是找到了那条草绳吧?” 羽江直起腰来,紧张的握住自己的手。 “嗯。”我点了一下头,“找到绳子了。绳子上一大块的黑色,一开始我们以为是泥巴,后来我手欠搓了搓,然后把手指头一捻,褐色的。我觉得不对劲,就带着他们在找到绳子的地方又找,结果在地上又发现一大滩黑。 牛羊坊知道吧?就是卖肉特别出名的地方,牛啊羊啊猪啊狗啊,鸡鸭鹅鹌鹑什么的,基本上除了人肉,那边市场什么肉都有的卖。我们到处乱窜的时候,就去过牛羊坊。那边杀生放血,都在下渠边儿上,漏出去的血就进渠里了。经常杀生放血的地方,渠边儿的颜色都深,也是这种黑色。 我看到那一大滩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但是反应过来又能怎么样呢?狗子已经没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我当时就想哭,可是我一想,我一哭,他们就得我问我为什么哭。我一说为什么,他们也得哭。所以我就忍住了,也没和他们说。” 等我讲完,才发现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我本想调整情绪,赶紧换个话题,不想羽江已经是泪眼汪汪,她拿出了手绢,一边吸鼻子,一边擦眼角,问我说。 “然后呢?” “呃……然后啊……”我为难的挠了挠头发,“小孩子嘛,记事快,忘事也快。也就两三天后吧,他们就把狗子的事儿忘了。” “那你呢?” “我……其实也有点忘了。一开始还会偶尔想起来,后来就想不起来了。今天要不是和你聊小动物的事,我可能就想不起来了。” 我想表达的意思是,我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羽江却曲解了我的意思,以为自己让我想起了伤心事,对我道了声歉。 “对不起哦……” 哇哦!我听到了什么了? 羽江大小姐居然向我道歉了!明天太阳该不会从西边儿出来吧? 讲真,我现在真的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不不不不!没事儿没事儿没事儿没事儿!这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要说的。倒是我,我该向你道歉,给你讲了这么个糟心的事情,真是对不起啊。” “咳!咳!” 这是,卧室的方向传来筑瑛刻意的咳嗽声。我隐约感觉到,我家大宝贝儿吃醋了,便立刻直起身子,一脸尴尬的笑着说:“咱们说话的声音有点大,是吧?” “嗯……嗯。” 羽江也是一脸尴尬。她重新绷起脸来,想要恢复冰山美人的伪装,却恢复不起来。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故作强硬的对我说。 “我……我不过是对这方面的话题感兴趣!告诉你哦,我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哦……哦。” 我拼命绷住脸颊,勉强忍住笑意。 “知道了。” 第214章 番号 这天晚上,我是在羽江家住的。 从吃晚饭的时候开始,每当羽江不注意,筑瑛就要朝我嘟嘟嘴,一副酸溜溜的表情。我仔细想了想之前的对话,觉得确实不太好。 人是有独占欲的,尤其是对喜欢的人。假设在同样的情况下,筑瑛和司琮魄这样有说有笑的 聊天,我也会感觉不舒服。 虽说不能造小人儿,但是这天晚上,筑瑛还是出现在我的被窝里。我俩什么都没做,只是我搂着她,小声的说话。 “呐,枪理,今天你是不是故意的?” “呃,什么故意的?”我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哦,你是说我给羽江讲的那件事啊?” “嗯。” “当然不是。她就那么一问,我就那么一说,顺着就讲下去了。” “是这样啊……” 听筑瑛的语气,她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 “我听说……有些人,一开始讨厌对方,一见面就吵架,但吵着吵着,就吵出感情来了……” “嗨……不可能的。”我不以为然的拍了拍筑瑛的翘臀,“感情都是越吵越差,哪还能吵出感情来?” “是哦……”筑瑛用手指在我的胸膛上画起了圈,“那……那你跟我说实话……你对羽江……有没有想法……” “对她有想法?我还能对她有想法?”我苦笑着拍了一下筑瑛的屁股,“你想什么呢?她那性格,我可受不了。再说了,不是你说的吗,让我帮帮她。我要是不和她拉近关系,让她相信我,之后我怎么帮她啊?” “是哦……” “还不信啊?” “信……倒是信……我也不是吃醋……我就是……就是怕你动歪心思……羽江脸蛋儿那么漂亮,你又那么色……” “哎哟哟,还我色?”我又拍了一下筑瑛的屁股,“前两天是谁缠着我造小人儿的?多亏了我身体好,不然都得被你榨干咯。” “唔……那……那……那是两回事……” “嘿嘿,什么两回事,你就是色!” “我、我才不……才不色……你——我打你我……打你!” 筑瑛象征性的捶了我几下,我也象征性的抓住她的两只手腕,把她拽回到我身上,将她抱紧。 “哎呀,你可真是天上一脚地上一脚。伪装的时候那么成熟,一卸了伪装,就跟小孩儿似的。” “小孩儿……小孩儿怎么了……我喜欢小孩儿……” “行,喜欢咱就生——诶诶诶!你急什么急?还说不色,你这是不色啊?” “我……我才不是……不是你说生的吗……” “我说生,我又没说现在造。”我露出无奈的笑容,“不是说了吗,我现在得养伤。之前折腾的那么厉害,我怕伤到身体。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犯不上为了早几天生孩子,把身体给搞坏咯。” “是哦……现在想起保养身体了哦……”筑瑛又用手指在我的胸膛上画起了圈,“那你什么时候能把身体养好啊?” “医生说,这个月结束就差不多了。” 其实比起今天得到的医嘱,我更相信之前那位老资历医生的医嘱,这样我还能来上几次。如果按照今天的医嘱来,我得憋一个月,那就太难受了。 老医生说的是一周一次,最多两次,我却和筑瑛说,月末才可以行房。我不是有意要骗她,毕竟次数有限,我想尽快和由影她们圆房。我和筑瑛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已经享受过了,这次就暂且委屈她一下,给由影她们一个机会。 先圆房后结婚,这种事一般都是没钱结婚,没办法才这样做的。我现在有钱结婚,却还是得先圆房后结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我和霜儿的婚约还在,我不想得罪毕家,又想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所以只能这样做。 况且我也不是只为了我自己,爹、娘肯定也急着抱孙子,奶奶也一定想抱曾孙子——好吧,我承认,这都是借口。其实就是我好色,猴急,想早点把她们都吃了。 “我觉得……孩子的事……还是等等吧。” 在沉默了大约半分钟之后,筑瑛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呃……为什么?” “你不还得和毕家的小姐结婚吗。”筑瑛用无奈的语气说道,“你们不是还没订婚呢吗?万一我先有了孩子,那……” 筑瑛没有把话说完,但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清楚枪家与毕家的门第差距,知道我的婚姻不是那么自由,如果在和霜儿完婚之前,我俩就有了孩子,她就得带着孩子过门。不管这孩子是不是我的,毕家人都会不高兴,甚至有可能做出对筑瑛和孩子不利的事。 不过我已经托一点红帮忙毁掉这桩婚事,只要我和霜儿的婚约被解除,我就不必再顾虑这件事。为了能早点有后,我不禁在心中祈祷,希望一点红能快点帮我解决问题。 9日和10日,我依然没回家住,住的都是羽江家。我打算等到初五,也就是明天再回家住,这刚好是第七天,也就是可以行房的日子。 在这之前我不想回家。我怕家人催我和由影她们同房,为了隐瞒伤情,我肯定不能一直说累,或以别的理由拒绝。可如果不拒绝,我真不一定能把持住自己——尤其是在对方是由影的情况下。 今天,所有的手续刚好办完,步兵团的编制和番号也批下来了。新步兵团的番号是“311团”,直属于第七军团司令部。 虽然老第七军团被改编为镇军之后,虽然编制尚未改变,但是番号已经变了。比如说315团,其番号已经变成了元兴第二镇第三营。原315团的番号,由原第四近卫步兵团继承,第四近卫步兵团的番号被取消。 新步兵团的番号虽然是“311团”,但这并非是继承了老第七军团的番号。老第七军团下属两个师,分别是22师和23师。22师下属的步兵团,番号都是以“30”开头,23师下属的步兵团,番号都是以“31”开头。 22师和23师各有四个步兵团,番号的尾数都是3、4、5、6。即303团,304团,305团和306团,以及313团,314团,315团和316团。在311团的番号批下来之前,帝国陆军之中,以“30”和“31”开头的团级番号只有这八个。 明天我就不用跑了。林忠升要去取他的调令和升职命令,顺便会把我的调职命令和任命书一起取来。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我就是311团这个空壳步兵团的团长了。 第215章 枪百的心思 8号那天,我特意向林忠升打听了一下招卫兵的流程。 比起组建步兵团的流程来说,招卫兵的流程简单至极。无非是预备好相关的文件,在必要位置盖章签字,然后上交到上级部门,在上级部门留下底案,这就算完事了。 不过这是直接在部队中提拔卫兵的流程,如果是直接从民间招募,还要走一个征兵的流程。如果想提升卫兵的待遇,让卫兵直接扛上军士的肩章,还要走一个升职的流程。 想要招枪百进部队给我当卫兵,这三个流程缺一不可。9号下午,在回羽江家之前,我在军营里预备好了相关文件。10号下午,我才去找枪百,带他去办理相关手续。 所有手续都得去师部办。现在的23师,也就是原第一近卫师的师部,位于博东坊东边。博东坊位于元兴城的东北角,也就是说,23师的师部位于城区以外。 23师的所属部队,也都在这里。他们驻扎的军营就叫博东军营,这座军营是专门给临时从外地调防到元兴的部队驻扎用的,第一近卫师被第八军团接管之后,就被撵到了博东军营,他们在城里的军营归了第八军团45师,到现在45师还驻扎在那里。 311团是军团直属部队,按理说我应该去军团司令部办手续。但问题是,新第七军团的司令部还没有组建。原近卫军团的司令部已经被干掉,彻底解散,不能像两个近卫师那样直接转移过来。 目前新第七军团司令部和我的311团一样,都只是个空壳,什么都没有。他们现在连给下属部队下达指令的权限都没有,办理手续的事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有些手续必须要通过军团司令部,否则就无法生效。因此,所有需要到军团司令部办理的手续,都转到原第一近卫师,也就是现23师的师部。国防部在那边派了专员,负责办理相关手续,并备案。等军团司令部组建完毕,再把档案转移到那边。 手续在这边办理,军服、军衔肩章和装备也得在这边领。我们刚领完军服和军衔肩章,枪百就迫不及待的找了个地方,把衣服换上了。 “老弟——哦不!团长!我这身儿怎么样?” “嗯,精神!” “嘿嘿,为了今天,我特意理了发!” 因为太过激动,枪百脸色潮红。他掏出一面小镜子,用手理了理额前的头发,仔细照了照,脸上那个美啊。等领到了枪,他就更高兴了。 枪百不是大户人家养的护卫,而是在平安号登记的护卫。所谓“平安号”,就是专门为那些养不起护卫的人家,提供临时护卫的商家。想要在平安号登记做护卫,不光要有本事,还要有三名以上,已经登记过的护卫作保。 这一方面是为了雇主的安全,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自家财产的安全。一般来说,在平安号登记的护卫,无法自备枪支,顶多能自备刀具。 在现今这世道,一般来说,只要对方掏出枪来,拿刀的就只能任人宰割。所以只要有条件,护卫都是要配枪的。 既然护卫自己配不起枪,那就只能由雇主或平安号来配。一般来说,能买得到,或是买的起枪的人家,都能养得起护卫,犯不着去平安号去雇。所以一般来说,护卫的枪械都由平安号来提供。 当然了,所谓的提供,不是把枪和子弹给你,而是把它们租给护卫用,任务结束就要还回来。平安号会以此为由,多抽取三成的佣金。如果护卫开了枪,也就是用了子弹,而且他还活着,那他必须得把弹壳捡回来,并向平安号说明开枪的理由,最好是提供证人。 如果平安号认为护卫判断有误,当时不应该开枪,就会给护卫记上一过,并处以罚款。平安号的子弹,准确说是弹壳,上面都有特殊标记。如果护卫拿别的弹壳回来糊弄人,也会被记上一过,并处以罚款。如果护卫记过太多,平安号就不会给他配枪了。 配枪的护卫价格比较高,之前雇枪百的那个女人很有钱,但是很抠门,不舍得雇配枪的护卫,只雇了两个没配枪的护卫。 本来任务时间是皇历十二月二十一到正月十五,一共二十五天。在遇见我之后,枪百的自信心受挫,回去之后越发觉得这个任务没什么意思,就把它转让给了其他人,回家过年去了——这些话是他领了枪之后才跟我说的。 在领了枪之后,这家伙才和我交了底。其实在见到我之后,他就琢磨着想通过我加入军队。可是他不想从新兵做起,原因他之前已经说过了,当兵挣钱太少,而且升职要一步一步来,从列兵升到上士,最少得四年,时间太久了。 他觉得这样太不合算,就想和我讲讲条件。事实上,他确实和我讲了条件。我最后开出的价码让他觉得合适,他才下定决心跟着我干。 “团长,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次是我不地道,明明是本家人想要提携我,我却不识抬举,还和您谈条件,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如果您是外人,我肯定跟您说,您这次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之类的,讨您欢心,让您听着舒坦。咱们是一家人,不能说两家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一点儿都不能掺假。 您对我没掺假,说到做到,给了我这么好的待遇,那我也得说到做到。老弟,从今往后,老哥就听您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哥我没什么本事,但保护人还算是有一套,也能帮您跑跑腿儿。只要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哪怕是让我给您挡枪子儿,我也往上冲!绝对不犹豫!” 这番话,是我向枪百说明了第七军团的津贴待遇之后,枪百一脸郑重的对我说的。因为彼此缺乏了解,就算他是本家人,我也不可能因为他的这番话就直接把他当成心腹看待。虽然不能当成心腹来使用,但一般的事情还是可以让他来跑腿的。 回到南桥军营之后,我给枪百安排了一间临时的宿舍,让他暂时住在这里。他是我现在仅有的一名卫兵,能使唤的人只有他一个。为了不耽误事情,在我找到第二名卫兵之前,他必须全天候的在南桥军营待命。 在安排好宿舍之后,我就让他回家收拾东西,顺便和家人打声招呼。枪百见我也要走,就想先送我回家,然后自己再回家收拾东西,明天早上再来家里接我。我不想让他知道筑瑛和羽江的存在,便说有事要办,今晚不回家住,也不回军营住。 因为组建步兵团需要的所有手续都已经办完,11号的早上,我睡了个懒觉——准确说,我本来是想睡懒觉的。 11号早上五点二十二分,我被筑瑛摇醒——我之所以能说出准确时间,是因为客厅里有座钟。我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钟,表盘上显示的时间就是五点二十二分。 身旁的筑瑛一脸慌张,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她的手里攥着一份报纸,我醒来之后,她还在不停的摇我,一边摇一边说。 “枪理……不好了……不好了枪理……出事了……出事了……” 第216章 出大事了 在被筑瑛叫醒的时候,我以为她要说的“大事”与一点红有关。 之前我与一点红约定,她会在正月初五之前执行那套可以毁掉我与霜儿的婚事的方案。我一直记得这件事,但我没有催过她。昨天我甚至没回军官宿舍,看能不能找到她,问一下方案的进展。 这不是因为我心大,也不是因为我对一点红无条件的信任,而是因为这件事我只能依靠一点红,除此以外我想不到任何办法。 方案掌握在一点红手中,且全部由她负责,也只能全部由她负责,因为我已经这样说了。特意的催促或是询问只会浪费她的时间,不会加快方案的进度。 在婚约这件事上,我不想耽误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除非我俩正好碰见,否则我绝对不会特意去找她,催她,或是打听什么。 而且以一点红的性格,如果我特意跑去催她,或是打听方案的进度,她肯定会生气,认为我信不过她。我不想惹一点红生气,所以才没有这样做。 昨天是初四,一点红那边还是没有消息。我心里是有些着急的,但我转念一想,以一点红的性格,如果无法在约定时间内完成约定内容,她肯定会提前来找我,向我道歉。既然她没有来找我,就说明方案进行的非常顺利。 怀着这样的想法,昨晚我睡得很安稳——顺带一提,初三和初四这两天,我虽然是在羽江家住的,但是这两天筑瑛没有和我一起睡。我对自己的定力没有太大的信心,一次也许能忍住,如果是两次三次,或是在一起时间久了,有了气氛,可能就要忍不住去“伤气”了。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街里的人家一般都会订报纸,至少会订一份《元兴日报》。《元兴日报》单买是两分钱一份,订年报的话则是一年七块,能省几毛钱。报纸不是按户订的,而是按照门牌订的,而且订了之后就改不了了。 《元兴日报》不能按月订,只能单买或是订年报。报纸的派送周期是以西历为准,从西历的1月1号到12月31号,这算是一年份的报纸。想要订年报,就只能提前一年预订并付款,第二年的1月1号派送才会开始。 筑瑛家和羽江家离的比较远,但房东是同一个人。这房东人很好,事情不多不说,还给名下的租房都订了《元兴日报》。 我和他简单聊过,他表示他租房要看人,如果这人不好,会祸害房子,那就绝对不租。如果这人不错,能把房子经管的很好,就算少交点租金也可以。我觉得这房东可靠,所以才一口气结清了一年的房租。 因为订了报纸,所以每天早上筑瑛都要去取报纸。虽说是在过年,但报纸依然是天天有,因为报社的派送员是全年无休的。她习惯拿到报纸之后就开始看,一边看一边往回走。 我平时是不睡懒觉的,一般来说,筑瑛去取报纸的时候我已经醒了。回来的时候,她就会给我讲报纸上的内容,然后顺势坐在我身边,往我怀里一靠,和我一起看报纸。 我这人是不常看报纸的。虽然经常看书,也喜欢看书,报纸却看的很少。不是我不闻时事,而是因为看报纸的人很多,有什么新闻,大家自己就传开了,只要竖起耳朵听着就好,没必要花这份钱。 不过现在,我改变了这种想法。靠耳朵听虽然也能得到消息,却要慢别人一步。之前我上了报纸,我自己却不知道,就是因为我不常看报纸。可那次我没长记性,准确说是我还没发现这一点,所以还是不太喜欢看报纸。 但是现在,我长记性了。 什么?您问我为什么突然就长记性了? 朋友,问您一个简单的问题。孩子犯了错,父母就打孩子,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惹父母生气了吗?显然不是。父母打孩子,是因为孩子犯了错,需要教育,让他以后不要再犯。如果只是口头说说,孩子可能会记不住。但如果打他一顿,把他打疼了,他就记住了。 当然了,不是所有人都记打。但别人记不记打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这个人是很记打的,犯了错,打我一次,把我打疼了,我就会记住。我这记住不是记仇,而是长记性,以后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如今的我,就被《元兴日报》2月11日的头条新闻给打疼了。 《昭熙公主与十八岁传奇上校喜结良缘》——这是主标题。 《不畏艰险,大爱如山恋美人;时隔八年,祸星冤名得昭雪》——这是副标题。 在看到这对标题的瞬间,我就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如果这个十八岁传奇上校说的是我,那这篇报道说的就是我和那位克夫公主、天煞孤星要结婚的事。 等看到正文,我就更淡定不了了。 正文里说的那个“少时因家贫辍学,流而为工”,又在打工时“得文公赏识,募从军,初年擢少尉,成绩优异”,在军中“满二年,擢大尉,聘入元兴陆校”,如今“逢新军编练,文公器之,擢上校,以为练”的家伙,除了我以外,还能有别人吗? 除了“得文公赏识,募从军”这段和事实完全不同之外,其他部分和我的个人经历完全吻合。更何况后面还直接引用了前几天的新闻,说我就是救助了孕妇,和人力车夫并肩跑步的那个校官,我再一次上报纸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对于这段内容,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因为我已经知道了文祥武要把我树立成楷模的事,让我慌乱的是后半部分的内容。 正文中说,我与昭熙公主,也就是那位克夫公主、天煞孤星,是“幼年相识,初以姐弟相称”,“少时成情,私定终身”,因为正文是以我为主视角写的,所以这里的“幼年”和“少时”说的都是我的年纪。 对于我俩“成情”,且“私定终身”的原因,报纸写的非常详细。他们说,昭熙公主死了未婚夫,被扣上克夫公主、天煞孤星的帽子之后,她便想要跳河寻死,却被我救下。昭熙公主得救之后,失声痛哭,说自己以后再也嫁不出去了,要孤单一辈子了。这时,我便英勇的站了出来,对昭熙公主说:我娶你! 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白话翻译。原文用了很多华丽的辞藻,以及精妙的修辞手法,把整个过程描述的非常感人。在这之后,就是我排除万难,努力拼搏,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得到了可以迎娶公主的地位。又为了迎娶昭熙公主,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到瑞王府去求婚,并用十足的诚意感动了瑞王,让他同意了这门婚事。 然而作为故事的主角,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不是我记忆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它真的没有,不存在! 按理说,这报道是在文祥武的授意下写出来的。 正因为如此,我不搞明白,文祥武为什么要搞这么一手。他是想进一步塑造我的楷模形象,还是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和皇族沾亲?这和新步兵团的组建有什么关系?是不是朝廷那边又出了什么事了? 因为想法太多,我的脑子越来越乱,很快就变得焦躁起来。 第217章 上学是有用的 其实,文祥武的意图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如果这是文祥武安排的婚事,我是无法拒绝的。 在大先,平民只要官职到一定级别,是可以和贵族结婚的——本来我对这些事毫无了解,如果不是报纸上顺带解释了一下,说军官只要升到中校,就能和贵族结婚了,我都不知道什么人能和贵族结婚。 昭熙公主是皇族,但皇族也是贵族。我现在是上校,比中校还高了一级,自然是能和昭熙公主结婚的。 虽说可以结婚,而且不用入赘,孩子可以用男方的姓,但二者的身份不是对等的。在婚后,平民在家中的地位必然要低贵族一等。假如说我成了驸马,那我就只能有昭熙公主这一位妻子,连纳妾都不行。 什么?您说我明明不知道平民要到什么官职才能和贵族结婚,为什么知道当了驸马就连纳妾都不行的事? 既然您能提出这样的问题,那您肯定不是大先人。在我们大先,门第相关的知识小学二年级时就会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小学二年级常识课本的第四章,那一整章都是这方面的内容。就算没上小学,家里人也会教,因为这是生活必须的知识,也就是常识。 这方面的知识考试必考,而且不能答错,哪怕只错了一个填空,也是不及格,必须要补考。补考的卷子要自己花钱买,一份五分钱,贵的要命。因为补考要花钱,所以哪怕是最不愿意学习的学生,也会把小学二年级常识课本第四章的内容全背下来。 筑瑛看过报纸后立刻慌了,而且不停的说出事了,就是因为这件事。如果我当上驸马,就没法再娶妻纳妾,筑瑛就没法过门。筑瑛没法过门,她就只能是我的情人,我们的孩子就是私生子,是见不得光的。 因为事关自己的未来,这一次筑瑛比看到司琮魄的调令时还要慌。我再三向她保证,说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也不打算和昭熙公主结婚。可她还是慌得六神无主,嘴唇不住的颤抖,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可把我给心疼坏了。 我很想找林忠升询问情况,可是现在天色太早,太阳还没出来。虽说外面是灯火通明,但该睡的人还睡着,我不好去林家打扰。而且就算是去了林家,把林忠升找了出来,他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带我去见文祥武。 好在筑瑛是个懂事的女人。哭了才一会儿,她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你也是身不由己”,然后忍住眼泪,转而安慰我说。 “这不是你的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也许这就是命吧。也许……也许在走错路的那刻起,我就注定没有归宿,这是我自作自受……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你对我已经很好了,我已经很满足了。虽然进不了家门,但……但是我们还可以在一起,这不是挺好的吗……” 她的话让我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我这人就是这样,别人越是对我好,越是为我着想,我就越在乎他们。越是在乎他们,我就越想让他们得到满足。 可是,心情沉重又有什么用呢?一张带着苦涩表情的脸,改变不了任何事。我必须尽快打起精神,想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在我强挤出一个笑脸之后,筑瑛便去厨房给我做了些吃的。也许是错觉吧,早饭入口的时候,带着些许眼泪的咸味。我将早饭吃了个精光,出门后又用力捶了捶胸口,在心中告诫自己说。 枪理,你不能让你的女人伤心,绝对不能! 在去南桥军营的路上,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如今,我和昭熙公主订婚的事已经上了报纸,就算没办订婚宴,这事也推不掉了。所谓的订婚宴,不仅是个仪式,还是一种将男女关系广而告之的合理途径。如今,我和昭熙公主订婚的事已经人尽皆知,如果我推掉婚事,就是平民驳了皇家的脸面,是在打皇家的脸。 虽说元兴人都不喜欢皇家,还敢烧麒麟,但我们从来没有和皇家发生过正面冲突。该给皇家的面子,还是必须要给的。毕竟皇家代表的是国家,和皇家发生正面冲突就是叛国,在道义上是站不住脚的。 让瑞王府推掉婚事的方法也不可行。毕竟报纸上说了,瑞王已经同意了这桩婚事,出尔反尔就是不仅会打自己的脸,还会落下看不起平民军官的坏名声。 昭熙公主也不能毁婚。新闻副标题的后半部分是“时隔八年,祸星冤名得昭雪”,正文却只用了一小段话交代了一下昭熙公主蒙冤的过程。 大致意思是说,昭熙公主的奶妈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因为偷瑞王家的东西被打断双手赶出了王府。在这之后她便怀恨在心,抓住昭熙公主未婚夫暴毙的机会复仇,通过一些肮脏龌龊的手段散布了这些流言,毁了昭熙公主的名声。 如果单把这段话拿出来,可信度并不算高。虽然合乎逻辑,但是整段话表达出来的信息太过模糊,很难让人信服。可是如果把它放在正文里面,效果就不一样了。 《元兴日报》用了大量的笔墨把昭熙公主塑造成一个悲情角色,又用我的痴情去衬托她的悲情,这样很容易引起读者的同情。在对昭熙公主产生同情心之后,读者们自己就会觉得昭熙公主的境遇太过悲惨,觉得这对她不公平,想要为她讨回公道。 这时再让他们看这段蒙冤过程,他们就会轻而易举的相信了——不是因为这段话可信,而是因为他们想相信这些话,所以就相信了。 可是如果她毁婚,就等同于辜负了我的一片痴心。这时大家就会转而同情我,敌视昭熙公主,从而怀疑她蒙冤的真实性,让她的名声再度变坏。 什么?您问我一个中学一年级就辍学的人,为什么能从文章中分析出这么多东西? 中学一年级教的东西不多,国文是其中之一。行文、修辞、分析作者心态和阅读效果,这些都是中学一年级程度的国文课程。 想到这里,我发现一直以来困扰我的问题得到了解决。 上学有什么用?做学问有什么用? 如果说我没上过中学,没学过东西,现在我肯定分析不出这些东西来。古人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讲得应该就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说,以后还是得多看书,多看报,多学习。 也许是因为思路跑偏,注意力分散的缘故,来到军营门口时,我的心情已经不那么沉重了。就在我打算重新整理思路,看看能不能想出个解决方案的时候,身侧突然传来了毕锦的喊声。 “兄弟!哎!兄弟!” 我转头一看,见身穿裘皮大衣的毕锦,神色焦急的快步朝我这边走。他应该是从车上下来的,那辆车停得比较远,离军营大门少说也有五十米的距离。 如果是以前,毕家的车直接就能进军营,最差也能停在大门边上。现在驻防部队换成了近卫军团的人,所以毕家的车只能停在那边,旁边还有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监视着。 我见到毕锦往这边走,立刻迎着他走了上去。我知道,他肯定是看了今天的报纸,或是听到了相关的消息,觉得我和霜儿的婚约要黄,想要找我谈谈。 第218章 军团轶事 按照元兴人的习俗,正月初五到初七,这几天一般是用来会同事朋友的。 朋友、同事之间相互宴请,摆席聚会,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就算是新年当班的职业,也可以趁着休息时间出来和朋友、同事聚一聚,开心开心。 我本打算今天去洪家一趟,看看洪果力怎么样了,再去元兴第二镇第三营的驻地看看老农。如果一点红的方案能在初五这天开始执行,而且保证能毁了我和霜儿的婚事,明天我就去毕家登门谢罪,给毕锦和霜儿一个交代。 但是2月11号的《元兴日报》打乱了我的计划。它把我和昭熙公主订婚的事闹的满城皆知,虽然没有提及我的名字,但只要看报纸的人对我有所了解,很容易就能确定报纸上说的十八岁传奇上校是我。 所以,毕锦才会找上门来——准确说,是找到军营来。 同找到军营来的还有林忠升和老农。毕锦是来找我的谈话的,老农是来向我道贺的,对于他们的到来,我早有准备。 但是林忠升的出现就很让我意外了。他来的比毕锦和老农都早,却是第三个见到我的。毕锦是第二个来的,我俩在军营门口说话的时候,身穿小黄军官服的老农才到。我带着他们进了军营,等我们进了大门,才看见已经穿着大绿军装、戴着中校军衔肩章的林忠升一脸焦急的迎面走来。 在看见我之后,他立刻加快了脚步,来到我面前。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卫兵,其中一人便是枪百。不等我说话,他抓住我的手腕,让卫兵陪着毕锦和老农,拽着我和他们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紧皱着眉头说道。 “团长,今天的报纸您看了吗?” 我知道他说的报纸是《元兴日报》,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我刚刚点下头,他就迫不及待的解释说。 “团长,虽然还没有联系上校长,但是我可以确认,这不是校长的意思。以我对校长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干涉学生的私生活的。您看,司琮魄学长因为女人变成那副样子,校长也没说杀了那两个女人,好让司琮魄学长回心转意……我的意思是说——” “林中校,您的意思是说,文先生没打算给我安排婚事?” “绝对没有!”林忠升确信的回答说,“就算要安排,校长也不会让您和瑞王府联姻,这样做毫无意义不说,还会败坏您的名声……虽说从结果上来看并非如此,但就整体形势而言,瑞王府没有结交的价值。” “那今天的报纸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林忠升苦笑着摇了摇头,“应该是报社那边出了问题。我已经派人去问了,估计过一会儿就有消息了。” 林忠升派人去问?那文祥武呢? 按理说,这种事应该是文祥武消息更灵通。毕竟事情是在他的授意下做的,他肯定要关注事态发展。这几天林忠升一直在跟我跑东跑西,这段时间过年,林忠升的妻子又怀孕了,需要他的陪伴。所以这几天他肯定忙的分身乏术,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收集这些信息。 而且刚才他说,他联系不上文祥武。林忠升对文祥武的性格和习惯都十分了解,文祥武在什么时间会在什么地方,他心里应该有个数,就算麻烦一些,也是能联系上的。现在他却说,他联系不上文祥武,这就太奇怪了。 “文先生现在在哪里?” “说是去皇城了。”林忠升皱着眉头回答说,“似乎是皇帝召见,但具体是为什么召见,文家的管事也不清楚,我也不清楚。文家的管事说,校长出门的时候表情凝重,也许是朝廷那边出事了。”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朝廷出事?该不会是政治阴谋吧? 刚刚亲身经历——准确说是亲身体验过政治斗争的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一点。林忠升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确信,在大先帝国,没人敢打文祥武的主意。 “朝廷派阀想要借着校长之手相互碾压,这对我们来说是大大有利的。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校长虽然不是渔翁,但每次斗争结束之后,校长的实力都会增长几分。现今,第三、第七军团都唯校长马首是瞻,第八军团群龙无首,45师和46师各自为政,46师本就与校长亲近,如果这次能把45师收入囊中,那元兴就稳妥了。” 林忠升说的第七军团,显然是新第七军团,因为老第七军团几乎没有军事价值。他说第三军团和46师是文祥武的人,我也一点都不意外。第三军团是元兴人组成的军团,文祥武也是元兴人,比起受外地人节制,第三军团肯定更愿意追随他。 而且在之前的事件中,文祥武能直接调动第三军团和第八军团的部队,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对于第八军团群龙无首的事情,我倒是有些意外。 一说起群龙无首,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已经不存在的近卫军团。因为近卫军团的司令部被他们自己给端了,之后也没重新组建。没有司令部,军团就得不到统一的指挥,这不就是群龙无首了吗? 可事实情况似乎与我的判断刚好相反。年前我不是慰问了一下南桥军营的新驻防军吗?我和那位前近卫军团的连长聊了聊,在聊天的过程中,我发现失去军团司令部的近卫军团并没有变成一团散沙,依旧团结一心,指挥系统也没有乱。 第八军团打进元兴城的时候,近卫军团败了。他们败,不是败在军心不齐,也不是败在指挥不灵,而是败在了心态上。当时上到师级指挥官,下到士兵,每个人都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在为何而战。 身为近卫军团的他们,连皇帝都杀了,还另立新君,这还算什么近卫军团?而且第八军团打进来的时候,高喊着奉旨进京,勤王除贼的口号,占据着道义的优势,在士气上远远压过近卫军团。 一开始,近卫军团还能把第八军团当成叛军,与其战斗。可是后来,从皇城里出来几辆轿车,轿车上挂着皇帝的旌旗。车里的人用扩音喇叭对近卫军团喊话说,他们犯了弑君大罪,是叛国者。皇帝念及近卫军团对皇室的忠诚,法外开恩,只惩贼首,不责众,并要求近卫军团立刻投降。 中层和基层的军官,以及近卫军团的士兵被戳中心事,羞愧难当,很快就停止了抵抗。之后第八军团成功进城,并迅速控制了近卫军团。可是就算近卫军团被分割成两部分,分别交给第三军团和第八军团控制,近卫军团的人依旧团结一心,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之前我说过,第八军团的司令官因为废皇帝,自己当了皇帝,被第三军团和近卫军团联手干掉了。但死的人应该只有他一个,顶多算上他的卫队和亲信,第八军团的司令部肯定是还在的。既然司令部在,军团各部就能得到统一指挥,按理说不该各自为政才对。 如今林忠升却说,46师已经投靠了文祥武,45师还没有。隶属于同一个军团的两个师不是一条心,这不是各自为政是什么?既然是各自为政,自然得有个大前提,那就是群龙无首,否则他们怎么各自为政啊? 近卫军团的司令部没了,还能上下一心;第八军团只是死了个司令官,就群龙无首,各自为政。二者一对比,高下立判。 第219章 爱国之人 就像一点红说的那样,在这大先帝国,真正为国为民的,恐怕只有文祥武一派。 文祥武一派做大,对大先来说是好事,对元兴来说更是好事。自打红毛子闹元兴,元兴城就没怎么消停过。上面闹闹,下面闹闹,里面闹闹,外面闹闹,闹来闹去,打打杀杀,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若是换了别人,在威震四方,又手握重兵的情况下,肯定要做些什么。就算不谋朝篡位,改朝换代,也得当个权臣,把持朝政。 可是文祥武呢?这老头居然被翼王他爹挤兑到退役,乖乖的跑到元兴陆军军官学校来当校长。他门生遍天下,想搞个正式的朝廷派阀,就是几句话的事。可所谓的文祥武一派,并非是真正的朝廷派阀,大家只是折服于他的威名或人格魅力,自愿为他鞍前马后。 就算是有了追随者,这老头也不和人争,始终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些话都是一点红告诉我的,我相信她的情报。 你要说这老头与世无争,他又不是真不争。朝廷派阀需要借助他的力量相互倾轧的时候,他该上就上,拿好处的时候也绝对不含糊。可是拿了好处之后,他又变回了老样子,与世无争,给人一种完全没有进取心的感觉。 可你要说这老头没有进取心,他又爱才如命,甚至不惜为了人才和朝廷派阀撕破脸。他积累人才的目的是什么?韬光养晦,暗中增强自己的实力? 我觉得,文祥武确实是在增强自己的实力,但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国家。虽然毫无根据,但我就是这样认为的,因为这老头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如果非要找个根据,那我只能想到他在医院时和我说的那番话。 前面的话我记不清了,但最后的两句话我记得真切。 ——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存高远,统领千军,或是保家卫国,或是开疆拓土,青史留名,这是军人最大的荣耀。 ——枪理小子,你可有此志? 宣盛候拉拢我的时候,劝我为将来考虑。一般来说,劝诱都是这么说——我虽然没劝诱过人,但我审过人,审问和劝诱的本质是相同的,都是让人改变想法。只不过审问是为了让犯人开口,劝诱是为了让对方加入自己所在的阵营。 所以这方面的事我是懂得。绝大多数人在面临这种选择时,都会优先考虑自己。正因为如此,审问也好,劝诱也好,都会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姿态,让对方以为你真的是在为他考虑,然后认真考虑你的话,从而改变想法。 文祥武和我说的,却是保家卫国、开疆拓土、青史留名,还有军人荣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各位看官请不要误会,我没有轻视这些东西。只不过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些东西遥不可及,已经到了虚无缥缈的地步,按理说我根本不会去想这些东西。 可是我却接受了文祥武的劝诱。最初我以为,我是受到他的情绪感染,一时冲动,才接受了他的劝诱。然而我并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至少在辍学之后是这样的。从辍学到现在,我冲动的次数用两只手就能数过来,医院的那次肯定不算在内。 后来我认为,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就当时的情况而言,我只能依附于文祥武的势力,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安稳稳的生活,才能有好前途。但是现在,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文祥武确实很有魅力,而且他很特殊,真的很特殊。虽然这家伙并不直率,但我却能从他身上感觉到直率的气息。 如果换做是旁人,只要对方的身份比我高,而且高很多,哪怕是在暗地里,我都不敢说他们坏话。可我却敢在背地里叫文祥武“那家伙”、“那老头”,哪怕是现在,我也敢在心里叫他“臭老头”。我甚至觉得哪怕是当面这么叫他,他也不会真生气,这真的很不可思议。 虽然他说的很像是空话,像大话,像场面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那是他的心里话。能诚心说出这种话的人,不可能不爱国。 所以我衷心的希望文祥武一派能坐大,这样一来,就算国家兴盛不起来,元兴城也能安定下来,因此林忠升的话让我有些跃跃欲试。不过我很快就冷静下来,上次事件的惨痛教训还未完全褪去,我哪敢再去参与什么政治斗争。如果一不小心丢了性命,那就什么都没了。 在收起心之后,我象征性的与林忠升讨论了几句。林忠升说,由于瑞王府的昭熙公主“声名在外”,平日里几乎没人愿意和瑞王府打交道。 瑞王府根本算不上是“府”,府中有封号的只有瑞王和昭熙公主,瑞王的其他子女是没有封号的——别说是封号,他们连爵位都没有。就算是有封号的瑞王和昭熙公主,也是没有爵位的。 在克夫公主、天煞孤星之类的传言传开后,大先怕流言传到图鲁沙帝国,如果继续让昭熙公主去联姻,可能会惹怒宗主国。于是皇室便又封了一位公主,用这位公主与图鲁沙帝国完成了联姻。 在这之后,瑞王和昭熙公主的封号没有被撤销,瑞王府也被保留下来了。但这瑞王府就是个空壳子,完全没有实权。因为和外界没什么交集,自身也没什么实力,所以瑞王府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因此林忠升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会是谁,想利用瑞王府做些什么事。听了他的分析之后,我也觉得奇怪。这时,我突然有了一点思路,却是转瞬即逝。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快速从眼前飞过,却没有抓到,甚至连它的样子也没看清。 嘶……订婚……婚事……门第……嗯…… 我深深的皱起眉头,想要把思路找回来,却是徒劳无功。因为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毕锦和老农又在远处等着,我不能让他们久等。所以我只能对林忠升说,我对这件事毫不在意,之后我会无条件服从文祥武的安排,然后带着他回到了毕锦和老农那里。 林忠升急着等消息,便去了团部,因为团部有电话。我带着毕锦、老农和枪百回了宿舍,毕锦面色凝重,老农虽然觉察到了不对劲,但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在回宿舍的路上,这家伙笑嘻嘻的和我打趣说。 “哎呀,枪爷,你可真是神啦!这才几天不见啊,就成驸马了!等过完了年,你还不得当上爵爷?” 毕锦一听这话,脸就拉得老长。我知道老农不是故意这样说的,他没上过学,没在学校学过门第相关的知识。就算家里人教了,以他的性格,八成是不会记下这些东西的,现在早就忘光光了。 如果他知道,我当上驸马之后就娶不了霜儿,没法当毕锦的妹夫,他绝对不会在毕锦面前说这种话。为了不让毕锦误会,我朝他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表示老农不是诚心的。在看到我的手势之后,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第220章 保与挺 原本能驻扎三四千人的营区,如今只驻扎了一百多人,这让整个营区显得非常冷清。回宿舍的路上,我们一个人也没见到。到了宿舍门口,才见到两名卫兵。 因为之前的慰问,驻防连的人都已经认识我了。我向他们询问了宿舍的情况,想知道一点红在不在,卫兵说,这几天他们没见有人从宿舍出入,也没人用水用电,应该是没人住的。 虽然他们这样说,但是我也不敢确定一点红不在这里。那毕竟是一点红,出入不一定非得走正门。就算走正门,她也能想到瞒天过海的法子,不被人觉察到。 我心里是希望一点红在的,但是现在她不能在。事情已经很乱了,如果我身边再多一个女人,毕锦肯定会更加不高兴。 进了宿舍之后,毕锦快走了几步,与我并肩而行,踩着楼梯往上走。他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他是想和我单独谈话,等到了房间,我就让老农和枪百在房间里自己聊,然后和毕锦去了他的房间。 准确说,这是原本属于他的房间。他今天没有穿军装,八成是已经办好了退役手续,已经不是军人了。就算他还没办手续,南桥军营也不再是他所属部队的驻地,这房间自然也不再属于他。 而且如今,房间已经被一点红占了。之前一点红说过,今后这里就是她的据点,她会把一些装备放在这里。从表面上看,房间没有任何变化,至少客厅部分是这样的,但其他部分是不是这样,我就不敢保证了。 为了以防万一,避免被毕锦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没敢带毕锦往深了走。进了客厅,我便先坐在了沙发上,毕锦见我坐下,顺势坐到了我身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兄弟,咱都是明白人,就不扯那些有的没的了。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种人。给我交个底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锦哥儿,这事我没法给你交底。”我苦笑着回答说,“别说是我了,就算是林忠升——就是刚才那位中校,他是文祥武的亲信。就算是他,也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是文祥武搞出来的?” “报道肯定是他让写的,但内容上出了差错。但具体是哪里出了差错,目前还在调查,估计今天只能会有结果。” “出了差错……嘶……”毕锦深深的皱起眉头,“既然是差错,那就不能差太大……也就是说,文祥武想让你和皇家沾亲?” “不不不,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我连连摇手,“文祥武是想把我树立成楷模,吸引人才从军,顺便解决兵源问题。” “树立楷模?树立楷模哪有这么树立的!” 毕锦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眼睛瞪得老大。 “这报道都快赶上言情小说了!而且树立楷模和瑞王府有什么关系?为啥还得顺便洗白那个克夫公主?洗白就洗白呗,为啥非得让你娶她?这都不挨着啊!” “我也觉得不挨着啊!”我一脸无奈的摊开双手,“可是……可是报道就写成那样儿了!我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赶紧澄清——嘶……不行不行!” 毕锦焦躁的甩了甩脑袋,用手胡乱在头发里抓了几把,自言自语似的继续说道。 “如果是小报社还好……元兴报社的后台咱们惹不起……今天发新闻,明天就澄清,大家都会觉得报社在拿自己耍着玩,这样报纸的牌子就砸了,他们肯定不会这样做……” “那咱们找别的报社,让他们澄清,这样不行吗?” “这样不就是挑拨两家报社开战吗。”毕锦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元兴报社是元兴报纸行业的老大,没人敢和他们对着干的。除非文祥武愿意挺你,那就有人敢做了。” “我觉得,文祥武还是挺看重我的,他应该会挺我吧?” “兄弟,‘挺’和‘保’是两码事。”毕锦苦笑着说,“什么是‘保’?保就是保护,而且主要说的是你这条命。只要你能活着,就算是保住你了,不一定非得和人死磕。这‘挺’就不一样了,挺就是支撑,说白话,就是为了你豁出去,跟别人去死磕。 文祥武保肯定是会保你,可如果是挺,那就得看情况了。现在情况还不明朗,我也不好瞎分析,免得再分析错了,害你受罪。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只要是有人想要针对你,或是文祥武做些什么,文祥武肯定会干他们的。” 其实我并不希望文祥武挺我。 我这么问,只是想在毕锦面前表现出“这事真的和我无关”、“我并不想毁婚”的态度。从毕锦说话的语气推断,他应该很希望文祥武挺我,因为这样我就不用和昭熙公主结婚,做什么驸马,可以娶他妹妹了。 “那如果不是有人针对我,或是针对文祥武呢?”我试探性的问道。 “那事情就难办了。”毕锦深深的皱起眉头,面色凝重的说道:“虽说那个克夫公主已经被洗白,和她结婚不会影响到你的名声。但和她结婚就是当驸马,驸马是不能再娶的,这样你就没法和霜儿结婚了。” “是啊……” 我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个我早就意识到的问题,那就是毕锦为什么非要让我当他妹夫。就像我以前说的那样,以我俩的关系,就算不沾亲,也是稳固如山,没必要非得搞这次联姻。 为了消除心中的疑惑,我假意安慰毕锦说。 “唉……如果真是那样,那也没办法。况且我本就配不上霜——大小姐,大小姐人那么好,又那么漂亮,想娶她的男人一定很多。我这个人,没学历,家世又差,大小姐和我结婚,那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惜这么好的人了。” “你可别这么说。”毕锦正色道,“尤其是在霜儿面前。霜儿这个人,你了解。她在欧罗巴呆过几年,满脑子都是什么西方先进思想。她根本不在乎什么学历,家世,只要不是她看上的人,就算是皇帝她都不嫁。 本来呢,对于这门亲事,爹是反对的,族里的长老也是反对的。不过娘宠霜儿,爹又怕娘,所以家里做出了让步,想让你当上门女婿。等你发达了,家族也看到了你的潜力,这才下定决心,让霜儿嫁给你。” 嗯? 等等,这话不太对啊——我的意思是说,这回答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我本是想从毕锦口中套出他非得让我娶他妹妹的理由,他的回答却是,霜儿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要嫁给我,和我之前的推测刚好是反着的。 “这不可能啊!” 因为太过吃惊,我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毕锦闻言一愣,问我为什么这样说。我将那天晚上,我与霜儿的对话和他说了,表示霜儿一点也不喜欢我。然后毕锦就突然笑了起来,而且是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第221章 霜儿的过去 按照毕锦的说法,霜儿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开始在意我了。 准确说,她是在我吼了她一顿之后才开始在意我的。毕锦说,他娘,也就是现在的毕家大妇,特别喜欢女儿。霜儿出生之后,就一直宠着,护着,连他爹和他这个长子都说不得,碰不得。若是把霜儿弄哭了,他娘就炸了。 他娘只要炸上一次,毕家就要乱好几天。倒不是说这女人作闹,她不作也不闹,也不喊,也不骂,更不哭。 她炸了之后,就一个人回房间。只要正主儿不认错道歉,她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每天喝喝小酒,吃吃水果点心,听听小曲儿,美得时候自己再唱上一段儿,舞上一段儿。闲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不出去见人,也不让家人来见,更不管事。 毕锦他娘是持家的,内院的事都归她管。她一撂挑子,不管事,内院就乱了。内院一乱,毕家自然也就乱了。毕家是个大家族,产业多,家里一乱,就会影响到产业,搞不好一天就要损失个几千上万块。若是耽误了大生意,损失几万甚至几十万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毕锦他爹才那么怕媳妇。毕锦说,霜儿小时候被宠坏了,任性到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那就必须得得到,否则就要作个天翻地覆。唯一能管得住她的就是她娘,然而她娘还不管她,最后毕锦他爹被逼得实在没办法,只能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毕锦他爹很聪明,他知道霜儿这人得顺着毛捋,哄着她走,便让人买了好些西洋玩意儿给她玩。又常在她面前说,西洋好呀,西洋有趣啊,如果他能年轻二十年,肯定去西洋留个学,切身体验一下西洋文化。 只是半个月不到的功夫,霜儿就对西洋文化产生了兴趣,吵着要去西洋留学——那时她才十二岁。毕锦她娘不放心,可架不住霜儿的软磨硬泡,最后只能硬下心来,托关系,把女儿送到佛兰斯国留学去了。 虽说不是独自在异国他乡生活,有人照应着,也不缺什么,但是出门在外就是出门在外,不能像在家时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霜儿出国的第一年,寄回来的信件都在哭诉,说自己受了怎样怎样的委屈,可把她娘给心疼坏了,差点就撂下家事,亲自去欧罗巴接女儿回来。若是就这么让霜儿回来,她还得是以前那副样子,将家里搅得鸡犬不宁。 为了让女儿在外面多历练一段时间,改掉任性的坏毛病,毕锦他爹使出激将法。他给霜儿写信说,西洋虽好,但那里的环境对于她一个女孩子来说过于残酷,当初送她出国,是他欠考虑了。若是霜儿想回来,他立刻就给写信,让人把她送回来。 霜儿是个很好强的人,好强的人最容易中激将法。被父亲这么一激,她便打定主意要留在佛兰斯国。在给父亲的回信中,她很坚决的表示,在征服这个国家之前,她绝对不回家。 想当然耳,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来说,征服一个国家是不可能的事。哪怕是现在的霜儿,也不可能征服佛兰斯国。她所说的征服,实际上就是适应,也就是适应佛兰斯国的环境。只不过这女孩好强,不愿意说软话,所以才用了“征服”这个词。 不得不说,霜儿真是个很厉害的女孩。区区十二岁,不会外语,在异国他乡生活了三年,不但适应了异族的文化和生活,还学会了三种异族语言。 欧罗巴与大先路途遥远,从佛兰斯国的巴黎城到元兴城,来回至少要两个月,来回折腾一趟很要命,所以霜儿一直没有回国。 本来她是想在国外呆个十年八年,等读完了大学,拿几个学位再回国的。怎奈她娘想她想得紧,一年没见到女儿就心慌,两年心就乱了,三年人就萎靡了,眼看就要害了病。无奈之下,她爹只能写封信把她召回来,让她回来陪她娘。 就这样,快满十六岁的霜儿回国了,到家的时候刚好满十六岁。她回国那年,就是我俩相识的那年。 霜儿回国后有了很大的变化,虽然还是有些任性,且性格还是那么强势,但是以前那种可怕的任性已经不在了,这让他爹和他十分欣慰。 她回国后向父亲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找几个优秀的私人教师教她念书,最好是西洋人。于是,她爹就花重金聘了几位小有名气的西洋教师,来家里教她念书。 霜儿和我说过,她学习很努力,毕锦也是这样说的。刚回国的时候,她把时间排得很满,每天除了课程,就是自习,还有就是看书。每隔三四天才会出去骑个马,放松放松。她爹怕她学成书呆子,就又给她弄了点儿好玩的,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比如说打枪。 于是乎,霜儿就开始玩枪了。一开始是拿家中护卫的枪打响玩儿,后来玩开心了,就想有把自己的枪,然后毕家老爷就给她弄了一把——其实不光是她娘,她爹也挺宠她的。 在这之后发生的事,前面已经说过了,在此不做赘述。 总之,在被我吼了一顿之后,霜儿就开始在意我了。她主动找到毕锦,向他打听我的事。毕锦是什么人?身经百战的花丛老手,女人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透。虽然不知道霜儿为什么在意我,但是他觉得这是件好事。 霜儿留学的时候,加入了一个什么女权组织。回国后,她爹想给她安排婚事,却被她一口回绝,还说什么男女平等,恋爱自由,拒绝任何带有商业性、政治性,以及打压自由恋爱意志的联姻活动。 她娘很支持女儿的做法,不过霜儿一天到晚窝在家里,除了自家人和下人,也见不到什么男人,这样怎么谈恋爱啊?为了给女儿创造条件,她就隔三差五的把她认为合适的后生叫到家里来,让他们陪霜儿学习——也就是变相的给女儿找男人,结果霜儿一个也没看上。 据毕锦所知,霜儿在家人面前,从未聊过男人相关的话题。可是这一次,她却主动向毕锦询问有关我的事,甚至想知道我的过去。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过去感兴趣,这意味着什么?我不清楚。但毕锦说,这是女人对我极度感兴趣的表现。据他所知,霜儿从未在家人面前谈过男人相关的话题,主动向家人询问男人的信息,这是头一回。 因此,他才会断定霜儿这是看上我了。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既然是妹妹看上的人,他就没有理由放过我。更何况他本来就认为我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若是我成了毕家的女婿,他的妹夫,他就多了个可以信任,放心使用的人——最开始他就是这样想的。 如今的毕锦,对我是毫无隐瞒的。他诚实的告诉我,一开始他就是这样想的,等到和我接触的时间久了,他才慢慢觉得,我真的是可以被称作“兄弟”的那个人。所以越往后走,他就越想让我当他的妹夫,这样我就能确确实实的成为他的兄弟了。 而且后来他发现,霜儿确实是喜欢上我了。自从我给她送过玫瑰花,又带她去第三军团某师某团的驻地打了靶,她就开始频繁的牺牲学习时间去找我。 虽然嘴上说,这是为了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检验我的人品,但毕锦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就是恋上我了。因为想和我在一起,所以才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好心安理得的和我在一起。 第222章 女人心 “兄弟,你就是笨寻思。如果一个女人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她根本就不会和你说,她讨厌你,而是会离你远远的,最好是一辈子也看不见你,哪里会一次又一次的上赶着去找你?哦,你以为她们像男人似的,什么事都得弄出个结果?错!兄弟,大错特错!” 说到这里,毕锦像是要斩断什么似的,用力向下挥了挥手。 “为啥女人都喜欢听花言巧语,听奉承话?兄弟,什么人喜欢花言巧语和奉承话?这么跟你说吧,一千个女人中,有九百九十九个是目光短浅的。一万个女人中,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是虚荣的。 为啥男人能办大事,女人就办不了?因为她们永远不往长远了考虑,顶多顶多就是自以为在为长远的事考虑,可实际上考虑的还是眼前那屁大点儿的事儿。不说别人,就说我娘,不管大家觉得她多有能力,多厉害,她能管的就是家里那点儿事儿。 你要让她做生意,做大买卖,她干不了。也许她能凭经验和运气成个一次两次的,但生意不是一次两次之后就没了,那是长久的事,必须要把眼光放长远。我娘一生气,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就那么眼看着家里乱起来,眼看着家里受损失。 兄弟,这话我就是在你面前说。我娘这闹法,太损了,也太蠢了。哦,她倒是痛快了,大家倒是怕她了,那损失的钱呢?那不是自己家的钱啊?不是自家人花的钱啊?有这么闹的吗!兄弟,这就是女人能想出来的手段,就是蠢! 唉,亏了霜儿不随娘。别看她一天到晚,想一出儿是一出儿,想干嘛就干嘛,好像没什么心计,实际上这才是大智慧。女人跟男人,就不能玩心眼儿,也不能算计。越喜欢算计的女人,就越招男人讨厌。女人对男人越真,男人就越喜欢,越把她当成宝儿。 但她们也不能完全没心计,不能听了男人的花言巧语和奉承话,就把心掏出来给人家。嘿嘿,不说别人,就说我,我这大坏蛋,啊。你要是把心掏出来给我,那我肯定好好疼你,等疼完了,玩腻了,你就该哪儿去哪儿去吧,我懒得管你——这不就亏大发了吗? 所以说,女人可以没算计,但不能没眼光,更不能不留个心眼儿。霜儿就没算计,但她有眼光,也有心眼儿。 我不举别的例子,就说你。兄弟,她能看上你,就足够说明她有眼光了。你这人,要长相有长相,要体魄有体魄,要本事有本事,要脑子有脑子,有担当有担当,要前途有前途。要啥有啥不说,又心肠好,重视家庭,还是个正人君子。 虽然说家世差了点儿,但是霜儿根本不在乎这个——诶,兄弟,这也是眼光。家世,家世算个屁啊?不就是老祖宗有能耐,给后人铺上现成的路,让他们走吗?这算本事吗?妈皮的!老祖宗铺好的路,要是还他娘的走不好,那就是废物!废物活着干嘛?不如宰了,扔猪圈里当猪食!呵!废物当猪食,猪都嫌臭!” 看得出来,对那些张口闭口就是家世,自己一点能耐没有的家伙,毕锦是相当鄙夷的,否则他也不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脏话。 “霜儿就看得透彻。嫁人,嫁的是男人,是汉子,不是家族。那汉子好,对你也好,你才能幸福。要是那汉子不好,对你也不好,光家族势力大有什么用啊?一天到晚的受气,有意思吗?有家世,人又好,对你又好,这是最好不过的。但如果没有家世,没必要强求。 兄弟,别嫌我啰嗦,我还得指点你一句。那些只知道要这要那,贪心没够的女人,要么就离她们远远的,要么就玩玩,别对她们负责任,没这个必要。我告诉你啊,这种女人会把男人给她们的一切都当成是心安理得。她们结婚,为的是享福,不是为了过日子。 她们的想法,就是你疼我,就得疼全面,啥都得到位,全都得是你付出,我就负责美,负责享福,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谁让你说喜欢我呢?我呸!只想得,不想舍,这是什么人?狗人!啊呸!她们还不如狗!我养条狗,它还能护着我呢,养她们能图什么呀?妈皮的!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用这群婊子衬托霜儿有多好,她们不配!兄弟,你是个明白人,霜儿好在哪里,你心里清楚,我不多说。但我还是得啰嗦几句,你没发达的时候,她就喜欢你,想嫁给你,甚至不惜向我低头,求我帮她看着你,怕你被别的女人抢了去。 她甚至说,如果家里不同意这桩婚事,她就和家里断绝关系——这话她只和我说了,没敢和娘说。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这么说了,娘肯定会杀了你。在你发达之前,她甚至做好了私奔的准备。她攒了钱,还管我借钱,连路线都规划好了——兄弟,话我就说到这里。 霜儿对你的情有多真,有多深,你自己去感受,自己去掂量。如今你发达了,有了靠山,前途无量。男人追求前途,这无可厚非,女人的情,霜儿的情,你可以不在乎。但我相信你不是这种人,否则你也不会对那个由影那么痴心。 这两边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自己决定,我绝对不强求。就算是弃了霜儿的情,我也不会怪你,人之常情嘛!但如果你接了霜儿的情,兄弟,你这份情,我刻心上!” 在毕锦轻敲心口的时候,我的心脏随之一颤。我这人,最怕谈感情。霜儿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多,我怎么能辜负她? “锦哥儿啊……这些话你怎么不早点儿说?” “我倒是想早说。可是霜儿那丫头好强,她想征服你——我是说,她想让你先说喜欢她,而且得是诚心诚意的说喜欢她。要是换做别的女孩,平时从来不做饭,听说喜欢的男人倒下了,特意给他做了粥。虽说是做糊了,但那毕竟是一份心,肯定要让对方知道的。她可倒好,连提都不提。 我现在是没辙了,如果不把这些事告诉你,你就不知道霜儿的心意。兄弟,霜儿这孩子,你不能看表面。她面对面的喝你,骂你,背地里说的全是你的好话。她是真心喜欢你,爱你,在乎你,可她好强,又容易害羞,不想在你面前表现出来,所以才喝你,骂你,表面上拿你不当回事。 兄弟,看人不就是看心吗?嘴皮子功夫,我能扯,你也能扯,好话谁都会说。顺从能装出来,可爱也能装出来——这话我不用多说,你肯定懂。你不是那种看人只看表面的人,只不过你对霜儿也真,把她说的、做的都当了真,所以才误会了。” 原来……原来那次探病的粥是霜儿亲手做的……怪不得……怪不得…… 我感觉心口发堵,有些喘不上气来。 是啊,霜儿说的、做的,我都当了真。 我为什么会当真呢?是因为我想对她真吗? 显然不是。最初,我肯定是不喜欢她的,甚至觉得她很烦人。我对她,一直是虚与委蛇,曲意逢迎,这样的态度,和“真”字儿完全搭不上边。 唯一算作“真”的一次,就是我直言问她,到底喜不喜欢我的那次。因为说的真,心也真,所以才把霜儿的话当了真。 那以前呢?以前我为什么把她说的、做的当真? 第223章 理由 过去的我,身份卑微,是人下人。 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面对大人物的时候,我总是一副卑躬屈膝,任凭差遣的态度。大人物们说的,做的,我大多不会当真。但对于那些鄙视与轻慢,我是当真的。 因为我没法不当真。与他们相比,我就是低人一等,被鄙视、轻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也习惯了这种待遇。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想当然的认为,霜儿也是这么看我的。 然而霜儿并不是这样看我的。 为什么呢?她为什么不这样看我呢?她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 我不明白,也不理解。毕锦把我当兄弟,起因是被人追打时我没有抛弃他,在之后的接触中,他越发觉得我人不错,最终才把我真正的当成了兄弟。那霜儿呢?霜儿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起因何在? 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 不,毕锦都说了,在我们第一次相遇之后,她就对我产生了兴趣。 是因为那次训斥? 毕锦说,毕家人始终宠着霜儿,他们肯定没有训斥过她。但是别忘了,霜儿十二岁的时候出国留学,在外面受了不少委屈,不至于因为一次训斥就对人产生兴趣。 是因为我给她写了情诗,送了花? 霜儿出国三年,她天生丽质,不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会有不少追求者。给她写情诗、送花的人,我不会是第一个,也不可能是唯一一个。 是因为我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显然没有。我这个人,除了运气好点之外,就是普通人一个。特别这个词,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那霜儿为什么会喜欢我?她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毕锦刚刚说的那些,像是长相、身体、本事、脑子、担当、前途之类的,比我强的人比比皆是。说我心肠好,我一个曾经在赌场坑人的荷官,又倒卖过部队军火的坏军官,心肠能好到哪里去?说我是正人君子,我对筑瑛做的那些事,是正人君子能做出来的吗? 唯有重视家庭,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我确实重视家庭,但这种事是能一见面就看出来的吗?显然不是。 毕锦知道我重视家庭,是因为他和我认识了很久,接触的多,对我很了解。我和霜儿认识的时间勉强算久,但接触的并不算多。我从未和她说起过家庭的事,除非毕锦和她念叨,说我如何如何的好,否则她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可就算是知道我重视家庭,她也没理由因为这件事喜欢上我啊! 以前我以为霜儿重视家庭,甚至愿意为家族利益牺牲自己。可是如今看来,她并不重视家庭——我不是说她完全不在乎家庭,我的意思是说,她不是那种会为家族利益牺牲自己的女人。为了和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她甚至愿意与家族断绝关系,与喜欢的男人私奔,这可不是重视家庭的女人会做出来的事。 既然她不重视家庭,那么她就没理由喜欢上重视家庭的我。至少对现在的我而言,不重视家庭的霜儿,魅力已经大打折扣。 可是让我意外的是,即便没有了这层魅力,我依然喜欢这个女人——不,不是依然,而是更喜欢了。我觉得,这大概是因为她对我付出了真感情。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我这人最怕谈感情,人家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怎么能辜负人家? 事到如今,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喜欢上了我,我都得对她负责。就算娶不了她,也得给她一个说法。 “锦哥儿,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虽然用坚定的语气这样回答了,但实际上我并不是这样想的。 毕锦的意思是,如果事情不可逆转,我就要在前途和霜儿之间做出选择。如果我选择了前途,放弃与霜儿的婚约,那我俩的兄弟恐怕就做到头了。如果我放弃了前途,选择与霜儿结婚,以他的为人,必定会给我一条新的路走。 您要是问我说,前途和兄弟哪边重要,我会毫不犹豫的回答说,兄弟重要。如果这前途只是一般的高官厚禄,舍了就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我清高,就像毕锦以前说过的那样,有钱就有势,有势就有权。如今的我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野心,只要能安安稳稳的,与家人,还有喜欢的女人一起过日子,过好日子,美滋滋的享受生活,这就足够了。 只要毕锦愿意继续拉着我挣钱,帮我置办产业,我就能一步一步的做大。有了钱和产业,我就能像毕家一样养下人,养护卫,甚至偷偷的养一支军队防身。 我们枪家在这方面有着天然优势。只要我能把枪家人都集结起来,以本家人为主干,拉起一支人马,只要有枪有弹有粮有饷,再训练几个月,枪家军就能形成战斗力。到时候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家迁过去,仗着枪家军当个土皇帝什么的,这不是挺好的吗? 但问题是,我的前途不是简简单单的高官厚禄。 我是被文祥武给盯上了,在这老头的手下做事,可不是说一句我不干了,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以后高枕无忧的。不说别人,就说司琮魄,他的名声都那样了,文祥武都没放弃他,更何况是目前名声还不算坏的我了。 而且拒绝与皇家的婚事,结果可不是得罪人那么简单。虽然现在皇权衰微,但皇家的权势还在,我就这么公然打皇家的脸,皇家的人能干吗?如果没有文祥武保着,他们分分钟就能弄死我。 也就是说,如果我想拒绝与皇家的婚事,必须得有文祥武的支持。只要我有这个打算,那我就绝对不能离开文祥武,也绝对不能放弃自己的前途——换而言之,从一开始我就没得选,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目前来说,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就是这桩婚事并不是文祥武安排的。事情并非不可逆转,所以我才能心安理得的对毕锦说出这句话。 毕锦以为我选了霜儿,安心的长舒了一口气。也许是急着回去安抚霜儿,在得到我的答复之后,他便拍拍我的肩膀,说了声“好兄弟”,然后快步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老农和枪百正在称兄道弟,聊得火热。老农见我一个人回来,并没有询问毕锦的去向,倒是枪百随口问了一句。在得知毕锦已经离开后,老农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 “呵,这人。” 第224章 老第七军团的汽车 老农和毕锦的关系不能算好,但也不能说差。 两人本来没什么交集,毕锦和我关系好起来之后,他俩才接触的多了起来。一般都是我让老农去找人,不管找没找到人,老农都是一个人回来。上次和刘青谈生意,毕锦干脆没管他,自己坐车来了。 也不是毕锦架子大,或是讨厌老农。他对老农很大方,老农每次跑腿,他都会赏个一块两块的,如果是大事,或是心情好,甚至会赏五块——细心的看官老爷一定已经发现了,我用的是“赏”,不是“给”,这就是两人关系不好的根本原因。 在毕锦看来,他是富家少爷,又是军官,老农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兵而已。两人本就是上下级,又有着明显的门第差距,所以在老农面前,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因为他确实高人一等——其实不光是老农,他对其他士兵也是这样。 对于这件事,老农嘴上不说,但他心里肯定是不爽的。他有自知之明,自知低人一等,但被人瞧不起的感觉确实难受,这我可以理解。 如今,他当上了军官,虽说身份还是比毕锦低很多,但至少比以前高了一等。以前不敢说的话,现在就敢说了,也有底气说了。 “枪爷,毕家少爷对你够意思。但怎么说呢?这人太高傲,总想管着你。唉,咱不说别人,就说咱俩。你和我的关系,和毕家少爷和你的关系差不多吧?你对我好,但你从来不管着我。就算给我做安排,安排的也是我需要的,我想要的。 这是为啥?因为你是为我想,不是为自己想。你为我想,所以知道我需要什么,我想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像是雪……雪里……呃,就是非常冷,然后你给了我个暖炉——” “雪中送炭。”枪百忍俊不禁的提醒道。 “诶对!雪中送炭!”老农一拍脑门,“百哥也是文化人!哎呀!还是文化人好,说话有水平,几个字就把意思表达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团长对人好,是雪中送碳的那种好,毕家少爷不是?” “诶对!”老农肯定的点了一下头,“枪爷,别怪我说话难听。要我看啊,他那就是摆弄人。你今后的成就肯定比他大,凭啥让他摆弄?他对你好是不假,可你不欠他什么呀!他对你好,你就对他好呗,干啥总听他的?” 老农不知道倒卖军火的事,也不知道毕锦帮我接收贾龙产业的事,更不知道毕锦为我谋产业的事,所以才会这样说。 倒卖军火的事是我和毕锦的秘密,不能和老农说,但是后两件事我可以和他说。在得知毕锦帮过我的忙之后,老农的态度稍稍缓和了一些,但还是不赞成我总听毕锦的话。 “这段时间不是最忙吗,怎么还有空来我这儿?” 为了岔开这个话题,我问老农说。 “确实忙,但也不用时时在。弟兄们都挺给面子——嘿嘿,主要是给你面子,都听话着呢。而且改组之后薪水涨了,大家心里都乐呵。这段时间油水又多,就算我不带队,大家也乐意忙活。” “部队编制改了吗?” “还没呢,不过番号都改了,全降一级。团变营,营变连,连变排,嘿嘿,这样一搞,我刚好当排长。” “你当排长……那闵海呢?” “啊,他调走了,好像是去一镇的三营当连长了。团长——呃,不对,现在是营长了。营长说,过了年就给我提正——啊!对了,还有就是,过完了年先改编,改编完了再放假。” “改编得多长时间啊?” “不清楚,听副团长——呃,是副营长说,至少得一个月。不过军官可以请几天假,回个家什么的,不耽误事儿。” “改编之后,军衔还是老样子吗?” “啊,好像是得降。不过新提上来的军官不降,就比如我,我就不降。等过了年,团长——啊,呸!营长就变中校了,副营长就变少校了,听说能给一大笔补偿金。” “将军也降吗?” “有的降了,有的没降。”老农仔细想了想,“我记得谁说过来着,降的之后也能领到钱,不降的都调走了,好像都调到外地去了。” “调到外地去了……” “啊,对了,运输连都解散了。骑兵团也都拆了,好像要变成侦察连。听说运输连的车都送你们这儿来了,好像是被你们买了还是怎么着。” 林忠升和我说过这件事。老第七军团的运输连确实都被解散了,新第七军团接收——准确说是购买了一部分车辆,剩下的车都被老第七军团的将军们带走了。 这些车本来就是他们的。以老第七军团的情况,上头怎么可能给他们配置那么多汽车?据说最初的第七军团根本就没有汽车,装备物资都是用骡车马车去拉。 后来第七军团被立宪派不断削弱,逐步丧失作战职能,弄得军团高层不想好好做事。正经事做不成,那就只能做不正经的事——比如说搂钱。 能当上将军的人,家里肯定不差钱。当时正好赶上西方国家往中原地区倾销汽车,这些将军就把下面那些家里有钱的军官召集起来,与他们合伙买了一批车,又训练了一批司机,让他们拉活挣钱,挣来的钱按比例分配。后来老第七军团又买了几批车,训练了几批司机,所以老第七军团才会有那么多汽车。 为了节约成本,他们把车辆和司机编入部队,让他们从国防部领饷钱。立宪派虽然一直在打压第七军团,但他们是提心吊胆的打压。因为他们打压的是一支成建制的军团,万一把第七军团惹火了,发生兵变,他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第七军团的高层愿意把注意力转向金钱,这正是立宪派想要的结果。因此在这件事上,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第七军团把车队编入部队,从国防部领饷钱。不过汽油的钱,以及汽车的维护费用,还是要第七军团自己掏的。 在这之后,老第七军团就更加不像正规军团,甚至越发的不像军队,而是像一群穿着军装的买卖人。由于车是以个人名义买的,一旦出现人员变动,比如说有车主退役或调职,其名下的车也要被一并带走。 有些车主想要现钱,不想要车。他们会把车卖给军团,军团购买了这些车之后,这些车就变成了军团的“共有财产”。由这些车挣来的钱,只有将军们有份。新第七军团购买的主要就是这些“共有财产”,卖车的钱都被将军们分掉了。 还有就愿意放弃将军军衔,留在镇军任职的前将军们。为了和新第七军团打好关系,他们象征性的出售了一些汽车。不过数量很少,总共也就不到二十辆。 第225章 奇女子 近卫军团的好装备基本已经被第三军团和第八军团瓜分一空,汽车更是已经一辆不剩。从老第七军团购买的汽车,远不足以补全新第七军团的装备缺口。 林忠升说,文祥武正在积极联系美利坚国的汽车商人,如果谈判顺利,新第七军团就能买到足够的汽车,恢复近卫军团级别的运力。 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林忠升忍不住感叹说,比起西方国家,大先还是太过落后。我们虽然能生产汽车,但我们的汽车质量不如西方汽车,造价高不说,产量还低,故障率又高。除了一直缺少汽车的军队以外,本国生产的汽车几乎无人问津。 不过现在的我,可无瑕为国产汽车哀叹。 “呃,枪爷……这么说,你不想当驸马啊?” 也许是我没有把事情表达清楚,在听了我关于今日新闻的解释之后,老农说出这么一句话。 “不是想不想当的问题……我是说……唉!这么说吧!压根儿就不该有这事儿!” “不该有这事儿?”老农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枪爷,你知道我不识字儿。执勤的时候,周围人都在说这事儿。我听他们讲,你和那个公主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睡过同一张炕,用过同一个尿盆,这都是假的啊?” “当然是假的!” 民众的无中生有让我有些生气,所以我下意识的拍了一下茶几。 “我要是认识公主,我能不和人显摆啊!你听我显摆过吗!” “哎哟,这可说不准。”老农猥琐的一笑,“就你,枪爷,心脏里面拳头大的窝子,心眼儿大着呢,啥都能藏住。不说别的,就说副连长——啊呸!就说司琮魄的两个情妇,你不声不响的就弄到手了,还把人家绿了个彻底,把人给拐跑了。这事儿你和我显摆过吗?啊? 现在事情被捅破了,人人都知道了,我才知道——哎哎哎!枪爷,你别激动!别激动!我不是说你瞒我,我也不怪你!人人都有小秘密嘛! 我可是听娘说过的,你小时候,一天到晚不闲着,到处跑,指不定就跑皇城墙根儿底下去,和公主搂搂抱抱什么的——嘿嘿!你这人呐!就是假正经!喜欢就喜欢呗!弄了就弄了呗!有啥藏的!你看我,我就不藏!每次去乐呵,回来我都和人显摆!嘿嘿! 哎!枪爷,都这种时候了,咱就别掖着藏着了,讲讲呗?我长这么大,别说是公主,连个爵爷都没见过。你就当让我长长见识,给我讲讲,公主到底是什么样儿的?” 我小时候确实去过皇城那边,但我没去过皇城的墙根底下。因为皇城的外面有护城河,得有七八米宽,深度不知道有多少,反正看起来挺深的。护城河上有吊桥,平时只有西门和南门的吊桥是放下来的,桥边有皇城侍卫把守。 皇城一侧的河岸上有哨塔,数量不知道有多少,反正挺多的,塔也挺高的。哨塔是用来监视护城河的,任何想要下护城河的人,都会被哨塔上的皇城侍卫击毙。 革新党与皇城侍卫发生冲突的时候,皇城侍卫抵挡不住,只能收起吊桥。听说在这之后革新党想要泅渡过河,有不少人被打死在河里,河水都被染红了。因为死的人太多,人都怕了,革新党才撤了。不过这招对正规军团是不好使的,否则近卫军团也不可能攻进皇城。 普通的老百姓,只能在河对岸看看皇城,看久了还不行。一旦站的久了,或是在河边晃悠久了,哨塔上的皇城侍卫就会朝你喊话说,远走平安!如果喊了三次,人还不走,他们就要开枪了。 在这种守备之下,就算是一点红那种级别的杀手,也没法在大白天的潜入皇城。连她都做不到,以前还是个小屁孩的我就更做不到了。所以说,我是不可能跑到皇城的墙根下,去和公主搂搂抱抱的。 “虽然没见过公主,但富家小姐我是见过的。” 向二人解释完之后,我顺着话题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 “那可不是一般的富家小姐,给人的感觉很特别。她说话怪怪的,声调怪,用词怪,口音更怪,肯定不是本地人。这事儿洪果力知道,当时他也在。那小姐还夸他,说他长得漂亮,要买他回去做丫鬟。” “嘿嘿,洪老弟长得确实好看。”老农憨憨一笑,“枪爷,你们是怎么勾搭人家的?” “什么叫勾搭?”我眉头一翘,“是她主动找上的我们!” “哟哟哟,还主动找上你们。”老农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你家那时候穷成那样,指着什么被人家找啊?这事儿肯定和你没关系!我估计人家是看上洪老弟的脸啦!找你是顺带的!” “唉,还真不是这么回事儿——准确说,也不是她主动找的我们,我们是碰上的。那天我带洪果力去赌场捞金儿——就是在赌场里四处乱转,看到机会就赢点儿钱。结果突然出乱子了,响枪了。那时候我刚下注,枪一响,我也顾不上筹码了,拽着洪果力就跑啊。 我忘了当时我俩藏哪儿了,反正是个角落,附近有个大花盆,刚好能把我们挡住。我俩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藏了个人,就是那个大小姐。一开始的时候,她说话叽里咕噜的,我一句也听不懂。后来才说了大先话,说的还特别怪,听着也费劲。” “那位大小姐是走失了吧?”枪百试探性的问道。 “嗯,走失了。”我点了一下头,“不过她好像挺高兴的——唉!说真的!那妹子长大肯定不是一般人!太厉害了!真的! 外面还乱着呢,她就要出去,一点儿也不怕。我当时也是好面子,我看一个女孩子都不怕,我就更不能怕了!所以我也跟出去了。洪果力一个人呆着害怕,所以也跟出来了。 她带着我们在赌场里转了一圈,从尸体身上翻现金,都给我俩看蒙了。现在想想,我当时真是被吓傻了。就算想不到拿现金,拿点筹码也好啊!等事情过去了,再拿筹码回来换钱啊!哎呀!当时是真没想到,就傻乎乎的跟在人家后面,脑子都是空的! 等出了赌场,我才回过神儿来。她让我们带她在城里逛逛,我当时还是傻着的,她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等逛了一阵儿,好像是快天黑的时候,我才想起来问她,你从尸体身上翻现金,不怕吗?你们猜她怎么回答?” 老农和枪百对视了一眼,一同摇了摇头。 “她说,尸体有什么好怕的,活人才可怕。她这话一说,我当时就愣住了,缓过神儿来的时候,就感觉天地都变了。打那以后,我看见尸体什么的就不怕了。” 在听了那女孩的回答之后,老农和枪百也愣住了。老农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表达。枪百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感叹说:“真是个奇女子啊……” “所以我才说她特别。”我耸了耸肩,“我们得回家,她不想让我们走,就拿出钱来,说要雇我俩。只要我俩帮她办事,她就给我俩钱。那时候我脑子已经能想事了,就半开玩笑的问她说,你就不怕我俩把你的钱抢了?结果她说,你既然会这么问,就不会这样做。” “那……那后来你俩就跟她走了?” “怎么可能,而且她不是那个意思。”我苦笑一声,“一开始我也误会她的意思了,以为她只是想雇一天两天的,差点就答应了。等聊过之后才知道,她是想把我俩买下,带回家去。我感觉她应该是外国人,估计也是中原人,不过具体是哪国的,我就不清楚了。” 第226章 明白的晚了 就算是现在,有人要花钱雇我去外国工作,我都得仔细考虑考虑,而且八成不会同意。成人后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小时候了。 因为和正题岔得太远,我没有继续讲这事。在这之后,我向老农解释说,如果当了驸马,就不能娶别的女人了,所以这对我来说完全不是好事。 “嚯!这不是比娶毕家小姐还憋屈?” 老农听了我的话之后,露出吃了苍蝇般的表情。 “哎哟,看来这结婚呐,可不能找身家比自己好的女人,受屈啊!” “唉……” 一旁的枪百突然叹了口气。虽然岁数比我俩都大,但是枪百还没有结婚。以前是为了考军校,想要专心学习,不想被其他事情分心。后来是因为做了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钱的差事,女方家庭怕女儿年纪轻轻就做寡妇,所以几次相亲都失败了。 也许因为同样是二十七八了还没有结婚的缘故,上次来我家的时候,枪百和大堂哥聊得很好。我偷着听了些内容,两人好像都有喜欢的女人。大堂哥是因为没工作,也没存款,不好意思去追人家;枪百是自知工作危险,不想坑了人家,所以没敢去追。 虽说不知道这俩人喜欢的女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芳龄几何,但可以确定的是,两人看上的都是一般人家的女孩,而且都还没出嫁。既然喜欢的女孩是一般人家出身,枪百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叹气呢? “被身家比自己好的女人看上,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不等我询问,枪百就主动讲起了自己的事。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以前出活儿的时候,被富家小姐看上过。那女人出国留过学,去的好像是美利坚,一说话就是‘哦尅哦尅’的。也不知道她是看上我哪一点了,就是要和我私奔。我这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哪有闲心陪她玩这个? 她就成天磨我啊,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把活儿推了。结果她还来,成天说什么‘挨拉吾右’、‘挨拉吾右’的,把我弄得头都大了。 后来这事儿还被她家人发现了,她家人以为是我勾搭的她,又是威胁又是搞事的,差点把我的饭碗弄没咯。最后我实在是没辙了,只能扇她一个耳光,让她滚。之后我被她家的人揍了一顿,这事才算完。” 枪百的遭遇让人同情,但更让我在意的是那富家小姐对他说的那句外语。 挨拉吾右——这不是霜儿教我的因格兰德语吗?我还和妮可说了这句话来着,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嘶……百哥,先冒昧的问句题外话啊。那女人说的‘哦尅’和‘挨拉吾右’,都是什么意思?” “啊,‘哦尅’,就是‘行’、‘好’的意思,‘挨拉吾右’就是‘我爱你’。她还给我解释过,‘挨’就是‘我’,‘拉吾’就是‘爱’,‘右’就是‘你’,连起来就是‘我爱你’。” 哦,原来是我爱你……怪不得霜儿不让我和其他人说这句话,只能对她说。这样一想,其他两句话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呃!等等!等一下! 这么说,当初我是当着妮可的面,用三个国家的语言对她说了“我爱你”?! 天呐!!! 我用双手按住脑袋两侧,用力的挤压起来,但这样并不能减轻脑袋发胀的感觉。 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现在完全的明白了! 当初施密特夫人和妮可来找我,是因为妮可误以为我喜欢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下子用三个国家的语言对她说“我爱你”的缘故,她喜欢上我了。 那时的我,不知道玫瑰花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霜儿喜欢上了我。施密特夫人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对小菊和小莲说,霜儿心中的误会还没解除,还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长痛不如短痛之类的。 但是现在明白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别说是妮可,就算是霜儿,我也不是想娶就能娶的。在事件明朗之前,我能做的只有等消息。就算事件明朗了,我恐怕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靠文祥武的力量去解决问题。 弱小,无能——除了这两次词语以外,我想不到别的词语来形容现在的自己。如果我有足够大的能量,就能自己动手解决问题。这样一想,我发现自己当初的决心没有错。实权还是要抓的,我还是要往上爬的。 课本上有话说,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人生恐怕也是如此。我不往上爬,就只能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任人摆布。我不是不想让人摆布,只要摆布我的人对我好,不坑我,也不害我,我可以随他摆布。可就算如此,我还是可能遭遇意外。 就比如说现在。文祥武没有坑我,也没有害我,可我还是被今天的新闻搞得焦头烂额。他能保住我的命,却不能保我的安稳。我想要命,但更想要安稳。 宁愿安安稳稳的活三十年,也不愿提心吊胆的活三百年——我觉得只要是正常人,想法都会和我一样。安稳不是一味的平平淡淡,生活若是没有起伏,那就没意思了。起伏可以有,但千万别是大起大落,搞不好还要命,这种生活就不安稳了。 我想要安稳的生活——仔细一想,我以前想要的自由,其实就是这种安稳。在和由影拥抱过之后,我觉得这些其实不重要了,不需要再拼搏了。可事实刚好相反,为了能永远的和由影拥抱在一起,我还是得拼搏,成为人上人,成为能过安稳日子的人。 再往深了想,如果我能早些意识到这一点,早点开始拼搏,也许会有更大的成就,说不定就能成为拥有可以解决眼前问题的能量的人。但是继续往深了想,又觉得这好像不太可能。就像我以前说过的那样,我能有现在的成就,不是因为我多厉害,而是因为我遇到了贵人。 有了贵人的提拔和帮衬,才有了我的今天。这样一想,我的努力就变得毫无意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今后到底该不该努力拼搏呢? 我陷入到了深深的迷茫。在某个瞬间,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然后我就想到了家人,在想起家人之后,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枪爷……枪爷?枪爷?你没事儿吧?” 老农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唤出。我定了定神,朝他和枪百露出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走神儿了。” “唉,有啥不好意思的。”老农说:“这么糟心的事儿,谁摊上都难受。你也别多想了,今天回家看看,和妹子们好好聚聚,让她们安慰安慰你。说不定一觉醒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呢,是吧百哥?” “啊。”枪百立刻点了一下头,“对,团长。你先回家歇一歇,这边有我盯着,有什么事我立马通知你。” 第227章 我真的只是摔倒了 我是想回家的。 可是一想到林忠升那边随时可能有消息,我就想留在这边等消息。因为时间还早,所以我准备先在军营等一会儿。如果中午之前还是没有消息,我就回家。 老农离开后,我想去团部那边等消息。枪百想让我静一静,劝我在房间里歇着,他替我去等消息。我本是执意去团部的,但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 我下意识的说了声“请进”,然后转头看向房门的方向,看着房门缓缓打开。身穿西式女侍服的一点红面带微笑,迈着端庄的步子走了进来。 枪百没见过一点红,也没听说过我在军营养女人的流言,所以一点红的出现让他露出的惊愕的表情。一点红倒是完全不惊讶,我觉得她应该早就潜入宿舍,监视我们一段时间了。也许是顾虑到我身边的人太多,所以才没有露面。 直到我执意要去团部,她才不得不敲响房门,用这种方式阻止我离开。我知道一点红有话跟我说,因为她那双严肃的眸子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少爷,您回来了。” 在优雅的向我行了一礼之后,一点红用甜美的声音这样说。我故作镇定的咳嗽了两声,回答了句“回来了”,然后便让枪百替我去团部等消息,用这种方式把他支开,这样我和一点红才方便说话。 虽然是满脸疑惑,但枪百还是遵照我的吩咐,离开了房间。房门关上之后,一点红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变回了平时那种冷冰冰的表情——哇,这伪装,真是厉害了! 我本以为一点红会开门见山,直接和我说“出岔子了”,然后把事情解释清楚。结果她直接走到我面前,用气势汹汹,却异常平静的语气对我说。 “你和毕家少爷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呃……嗯。” “这是最坏的结果。”她皱着眉头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说的云山雾罩,我完全没搞懂她的意思。一点红见我一脸茫然,变得更加生气,直接伸手抓住了我的衣领,我顺着她弱小的力气弯下腰来,看着她充满怒气的眼睛,听着她充满愤怒的声音,心里感觉有些好笑。 “你这家伙!不会是想反悔吧!” “呃……反悔?什么反悔?”我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我……不是……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我……我都没搞懂你在说什么……” “别和我装傻!” 一点红松开我的衣领,用力推了我一把,结果我纹丝不动,她自己却连连后退。这让她又羞又气,作势要掏枪。我见状立刻扑过去,想要按住她的手。 这时,房间的门突然开了。我下意识的转了下头,因为分了神,一时没站稳,失去重心,身体向前倾倒。在将一点红扑倒在地的过程中,我听见了林忠升激动的声音。 “团长!有消息了!有消息——呃!” 扑通! 我与一点红一同倒地。我压在她身上,控制着她的双手,乍一看就像是要对她用强似的。在看到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的林忠升之后,我完全呆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忠升也不知所措。他显然是以为自己坏了我的好事,自觉尴尬,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林忠升这次来,肯定是有要紧事找我。他开门时说有消息了,说的应该就是报社那边有消息了。因为事情太过重要,他才连门都忘了敲。 为了把消息告诉我,林忠升用力咳嗽了两声,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尴尬。在这之后,他整理了一下语言,目视着正前方说道。 “团长,报社那边有消息了。” 在这之后,他看了看被我压在身下的一点红,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早该起身了,连忙爬了起来。我起来之后,一点红还躺在地上。她双眼发直,满脸通红,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咳,咳……嗯,我知道了,咱们出去说吧。” 我向门口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一点红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咧了咧嘴,继续往门口走。等到了门外,林忠升把方面关上,带着我往走廊深处走了几步,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 “这是一次意外。是元兴报社的几个年轻人擅自行动,偷偷替换了原来的报道。这件事他们已经做过了一次,而且成功了,就是您之前上报纸的那次。 他们的之前那次擅自行动没有受到惩罚,还得到了表彰。也许是尝到了甜头,这次他们又替换了报道,所以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元兴报社确实收到了瑞王府的信件,还是瑞王的亲笔信。报社方面表示,订婚一事是瑞王亲自承认了的,应该不会有假。” “就算订婚的事是瑞王的意思,他们也没必要写出这种报道吧?” “他们是想搞个大新闻。”林忠升一脸无奈的说,“校长想在报道上公开您的名字,把您的名字告诉了报社。瑞王的信上也提到了您的名字,那几个人知道这件事之后,觉得把这两件事写在一起肯定会引发热议,所以就这么做了。” “呃,可是报道上没有写我的名字啊?” “根据那几个人的交代,他们是怕万一事情闹大,被上面人追查,留了一条底线,也就是不写名字。 为了讨好上面的人,他们特意把报道写的非常正面,甚至不惜编故事给昭熙公主正名,免得昭熙公主的恶名影响到您的名声。还借助与昭熙公主的爱情故事塑造您的个人形象,可以说是下足了功夫。” “呵,还真是下足了功夫……” 我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可就算把牙咬得再紧,牙根还是痒得厉害。 “团长,您的伤还没有痊愈,最好是不要动怒,气大伤身。我已经派人去瑞王府询问情况,只要瑞王能配合我们,说明情况,事情就明白了。还有就是,虽然这件事给您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但是请您一定要记住医生的嘱咐,不要随性行事,免得伤了身体,落下病根。” “呃……那个……林中校,您误会了!我刚才只是摔倒了——” “团长,您不必解释。大家都是男人,这些事我都能理解。不过我还是要劝您几句,释放压力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得……是吧?您可以尝试一些别的娱乐活动,比如说,骑骑马啊,打打猎啊,听听戏曲什么的。” “不是……我……我真是摔倒了!” “嗯……嗯,我了解,您是不小心摔倒了,嗯,我明白了。您放心,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我——” 我真的只是摔倒了!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我很想把这句话喊出来,但我知道,就算我喊破了天,林忠升也不会相信我。无奈之下,我只能接受这个结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第228章 挽留 在留下一句“注意身体”之后,林忠升便又回团部等消息去了。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目送林忠升离开套间,然后转过身来,面对房门。 一点红应该生气了吧? 我觉得她肯定生气了。以她的性格,在我打开房门的瞬间,那把小手枪就会顶在我的下巴上——至于为什么不是脑门,理由很简单,因为她够不着。 如果这想法被她知道,她肯定会气炸了,搞不好真的会开枪。为了我的生命安全,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这想法也绝对不能被她看出来。 被顶一下就被顶一下吧,只要好好说话,别把她惹急了,她就不会开枪。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闭着眼睛打开房门,准备迎接一点红的枪口。让我意外的是,预想中的冰凉枪口并没有出现在我的下巴上。我睁开眼睛,然后看见了更加意外的场景——一点红居然还躺在地上。 呃,这是什么情况? 因为太过惊讶,且完全搞不懂现状,我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缓过神来,走进房间,反手把门关上。 我以为关门的声音会让一点红转过头来,结果并没有。她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胸口没有起伏。如果不是脸红得像番茄,眼睛亮着,睫毛还在微微颤动,我真会把手伸过去,探探她的鼻息。 这是怎么了?突然一动不动的,变成洋娃娃了吗? 我没敢靠近一点红,在距离她大约两步远的位置静静的看着她。还别说,这家伙一动不动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像只大号的洋娃娃——不,她可比洋娃娃精致可爱多了。如果我能有这么一只洋娃娃,肯定喜欢的爱不释手。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摸摸她,但是我不敢。之前我趁她睡觉的时候戳过她的脸,她没有发现,所以我才敢继续戳。现在她却是睁着眼的,在这种时候去摸她,那就是捋虎须,搞不好真的会吃枪子儿。 “喂,一点——咳咳,那个……女仆小姐,女仆小姐?你没事吧?” 我本是想像以前那样直接叫她的绰号的,却怕林忠升或是别人像刚才那样突然闯进来,听到我对一点红的称呼,暴露她的身份,所以才改口叫了她女仆小姐。 对于我的呼唤,一点红毫无反应。无奈之下,我只能再靠近她一些,伸手在她眼睛上方晃了晃。 “喂……你没事吧?” 这次,一点红有了反应。她先是回过神来,然后注意到了我,再然后露出疑惑的表情,最后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惊慌的拍开我的手,连滚带爬的和我拉开了距离。 “你……你……你这家伙!别得寸进尺啊!” 喊出这话的时候,她已经躲到了沙发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目光游移不定。 “我我我我……计划归计划!那……那是两码事!我……你……你想都别想!休想!” 呃,什么乱七八糟的? 虽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我觉得她肯定是对刚才的事产生了误会。我向她解释,就像预料中的那样,一直把我当成色胚的她,完全不相信我的话。无奈之下,我只能对她说。 “唉……算了,你认为什么就是什么吧。” 已经被误解过一次的我,已经不在乎被误解第二次。反正她本来就把我当成那种人,再被误解一次又能怎么样呢? “诶?你……你……你真的想对我……你……你你你……你无耻!” “这个……但是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 不过该解释还是要解释的。如果就这么让一点红误会着,认为我垂涎着她的身体,随时可能对她用强,我俩的朋友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我刚才真的只是摔倒了。在摔倒之后,我才……嗯……怎么说呢?一男一女,身体紧贴在一起,你又长得那么可爱,身上还那么香,我一个正常男人……是吧?不过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犯这种错误!以后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一定和你保持安全距离!绝对不碰你!如果我再碰你,哪怕是不小心碰到,你直接开枪打我,打死我都行!” “谁、谁谁谁谁……谁要和你在一起啊!我我我我……我……我才不要和你在一起!绝对不要!绝对!绝对不要!” 正如我预料中的那样,这种程度的解释还不能平息一点红的愤怒,但我没想到她会和我断交。我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可是此时除了诚心挽留以外,我没有任何办法,所以我只能以最真诚的态度挽留她说。 “一点——唉!我……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但是对我来说……对我来说……你真的很重要!我……怎么说呢?你就像……就像是我的眼睛,我离不开你!” 呃,这么说会不会又被她误会?让她以为我只把她当眼线、情报员看待?实话实说,我这样做比喻的时候,心里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 为了不进一步造成误会,我赶紧改口说道。 “不不不!你不是我的眼睛!你是……你是我的心脏!没错!心脏!你就在我心里!我一直把你装在心里!你要是走了,就是把我心脏挖去一块儿肉……呃……我……我不知道我的意思表达清楚了没有,总之!我不想失去你! 请你一定要原谅我!我可以发誓!向祖宗发誓!如果我再做出这种事,我就——” “不要再说了!!!” 不等我把话说完,一点红就用变了调的声音打断了我。这时我才注意到,躲在沙发后面的她,似乎是在喘粗气。 呃,我不会是弄巧成拙,让她更生气了吧? “你……你这花言巧语!这……这些话!你、你……你!你这色胚!花心大萝卜!我……我……我才不会被你骗到!我……我……哼……哼!还……你还发誓……你也真敢……万一真死了怎么办——我、我!我可不是在乎你的死活!你、你爱死不死!我……我……” 好嘛,气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就不该嫁给你!” 嗯?! 一点红的最后这句话让我两眼茫然。 嫁给我?这家伙该不会是被气糊涂了吧? 这种时候不是该说“我就不该帮你”吗?嫁给我算怎么回事? 呃!等等等等! 这……这家伙……这家伙该不会是—— 第229章 有点不适应 不是我迟钝,我是真的没法把一点红和贵族联系在一起。 诚然,这家伙懂得很多,也知道很多,情报灵通,而且很有钱。但她是杀手,作为杀手,懂得多,情报灵通不是很正常吗?至于有钱,有钱的人家不一定非得是贵族。例如毕家,毕家就有钱,但毕家就不是贵族。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说,一点红不是给过你瑞王府的腰牌吗?在看到新闻之后,你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把她和瑞王府联系起来吗? 拜托,她自己都说了,腰牌是抢来的。像她这种随性的杀手,杀个王府的护卫长,把腰牌拿走,这再正常不过了,我没理由不相信她的话。既然腰牌是抢来的,她怎么可能和瑞王府有关系? 之前我差点就把这件事和一点红联系起来了。不是因为腰牌,而是因为我与昭熙公主的婚事能毁了我与霜儿的婚事。 这桩婚事不是文祥武的安排,瑞王府也没理由找上我。就算他们想找,也得看看我是谁的人,先知会文祥武一声,在得到文祥武的同意之后,再安排婚事。 可这婚事却突兀的出现了,而且刚好是在正月初五这天。我与一点红约定的方案执行时间,不就是在正月初五吗? 可是只凭这一点,我还无法确认这件事是一点红做的。更何况当时我思路断了,而且还找不回来,这样我就更加无法想到这件事是一点红做的了。如果不是她说出这句“我就不该嫁给你”,恐怕这辈子我都想不到这边来。 “你、你你……你是……你是公主!?” 我不知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我确信那表情一定非常精彩。一点红闻言一愣,然后瞪圆了眼睛问我说:“你才知道?!” 我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一点红便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这怎么可能呢?! 我觉得,一点红应该是高估了我的智力,认为我在看到报纸之后就会明白一切。但是我显然没有那么高的智力——我智力不够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元兴报社的那群混蛋把报道的内容给改了。 如果元兴报社的那群混蛋不乱改内容,把昭熙公主洗白,我很容易就能想到这边来。因为一点红说过,这套方案会把我的名声搞臭,让我人见人怕。如果昭熙公主没有被洗白,和她订婚的事确实能达到这种效果,所以我很容易就能想到这边来。 然而元兴报社的那群混蛋把内容给改了,他们把昭熙公主洗白,没让我名声受损不说,还让我的名声更好了,这让我怎么往这边想啊? 想当然耳,一点红肯定不是真想嫁给我。 我估计她只是想用瑞王亲点我做女婿的方式让毕家被迫取消婚约,等霜儿和别人结了婚,再刊登一则婚约取消的新闻,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 不过这样做的话,一点红会很吃亏。她的名声本来就很差了,要是再悔一次婚,她的名声就会更差,今后基本别想结婚了。所以之前她才说,这样做她会很吃亏。 当然了,相比之下我要更吃亏。就算我翘了司琮魄女人的事情传开,被人戳脊梁骨骂,也不至于被人躲着走,谁见谁觉得晦气,搞不好连家人都会受连累。虽说之后能取消婚约,但我毕竟和“天煞孤星”有过婚约关系,名声上肯定还会受影响,说不定会影响到前途。 然而,现在想明白这些有什么用呢? 如果当初我能明白一点红的意思,甚至通过种种细节推测出她的身份,就不会有这档子事儿了——实话实说,就算事情不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想让一点红用这种方式帮我解决问题。这对她来说,牺牲太大了。 而且事到如今,我俩都是骑虎难下。事情已经闹大了,还和树立军人楷模的事有了联系,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俩想悔婚,国防部第一个不同意。除非元兴报社肯澄清事实,自己承担责任,否则我们就只能硬着头皮结婚,给大众一个美好的故事结局。 这样一想,我就完全理解一点红刚进屋时的态度了。本来是好心帮忙,却因为一场意外被迫要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要是换做是我,我也受不了。 我俩就这样对峙了不知多久,一点红先一步整理好了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轻轻咳嗽了两声,问我说。 “你……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吗?” “当然!”我斩钉截铁的回答说,“绝对是掏心窝子的话!一点也不掺假!” 在我的视线与一点红的视线接触上的瞬间,她立刻将视线避开,红着脸说道。 “哼……不知道我是公主……还对我有非分之想……算……算你有眼光……那……那你准备怎么办?” 准备怎么办? 这是开始聊正事了……也就是说,她已经原谅我了? 我安心的吐出一口气,走到沙发边坐下,用无力的声音问她说。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知道。” 一点红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我被吓了一跳,在转头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我的身旁,愤愤的瞪了我一眼。 “看什么看!转回去!” “呃……哦!” “我、我坐在这儿,是为了试验你……如果你再做那种事,别怪我不客气!” “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为了表达诚意,我用力且快速的摇起了脑袋。在摇脑袋的时候,我好像听见她不满的“哼”了一声。我不敢转头看她,也不敢问她“哼”没“哼”过,只能把脸摆正,尽可能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 “你——嗯……说实话,我现在还有点儿……怎么说呢?不是说你没有公主的气质,我是说……我一直以为你是有钱人家——我是说,有钱的平民人家的女儿,算是先入为主吧……现在有点儿不适应……我现在是不是该叫你‘公主殿下’?” “你是在和我贫吗?” 质问的声音从身旁袭来,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连忙摇头说。 “不不不不!不敢不敢——呃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因为你是公主才不敢,我是不想让你再生气了,真的!而且……而且我以前也说过,就算你本人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怕……我现在确实不怕,就是……就是有点儿不适应……” 第230章 姬娀嫱 “不用解释,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一点红说,“你不用把我当成公主,我不是什么公主,从一开始就不是。” “那……那我以后是不是该叫你姬小姐?” 大先皇室姓姬,就是先周王室的那个姬姓。 两千九百多年前的周朝被称作先周,就是代商而立,最终被秦取代的朝代。之后前汉代秦,前汉末年王莽代汉,然后刘姓复汉,史称后汉。 后汉末年爆发黄巾之乱,动乱结束之后皇室衰微,天下大乱,结束乱世,统一中原,取代后汉的朝代就是后周。不过建立后周的诸侯并不姓姬,也许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取代汉朝,称帝前他高调的追溯家族源头,表示自己是周武王的后代,恢复姬姓,并将国号定为“周”。 不过本朝皇室确实姓姬,不是后改的姓。且本朝开国皇帝建国时,也是自称周武王后代,他就是打着继承两周衣钵的名义建国的。 而且大先的首都元兴,在两个周朝都当过首都。最初是叫丰京,和镐京一起被称作“丰镐”,后来丰镐荒废,周王室迁都洛邑。 后来这片地方改过几次名字,又当过几次首都,比如说秦朝的咸阳啊,汉朝的长安啊之类的——当然了,城区肯定不是在一个地方。 现在的元兴城,离丰镐的遗址有段距离。像什么咸阳旧城啊,长安旧城啊,也在附近。这几个地方已经改成了旅游景点,每年都有很多外地人、外国人花钱来参观。本国研究历史的学者也经常往那边跑,他们偶尔会在报纸上发些文章,让大家知道他们有了成果。 后周时期,皇室将这里改名为元兴,在那之后,这里的名字就再也没变过。按理说,本朝的国号就应该是“大周”。可是最终,国号却被定为“大先”,这就很让人想不通了。 对此,市井中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说法是,有谋士帮皇帝算了一卦,说是“大周”这个国号会失国运,所以才改用“大先”作为国号。据说大明的国号就是这么来的,他们自称是继承景朝的衣钵,却没沿用景朝的国号,就是因为大明的开国皇帝算了一卦,说“大景”这个国号会失国运,所以改用意思相近的“明”,将国号定为“大明”。 还一种说法是,先周也好,后周也好,都是统一王朝,且在建国时是中原地区的唯一主人。大先建国时还不是中原地区的主人,用“周”字做国号会辱没祖先的名声,所以只能暂时用“大先”做为国号,等一统天下之后,再改国号为“大周”。 “我叫姬娀嫱,叫我娀嫱就可以了。” “呃,松强?这不像是女孩的名字啊?” “用你管。” 虽然不能转头看,但我知道一点红现在肯定白了我一眼。 “虽然不知道你想到的是哪两个字,但是我的名字肯定不是那两个字。” “那是哪两个字?我见过吗?” “应该没见过……嗯……你可以转过来了。” “哦。” 我转过头来之后,一点红往边上靠了靠,在沙发上把她的名字写给我看。 “呃……还真没见过。这两个字都不是常用字吧?” “不是。” 一点红不爽的翻了个白眼儿——不,现在应该叫她姬娀嫱才对。 “记住音就行了,估计你也没机会写。” “你们皇家人的名字都这么难写吗?” “以前不是这样的,也就是从这几代开始,突然开始用那些乱糟糟的名字了。”姬娀嫱皱着眉头说,“有的字太生僻,就算是现在见了,我都不一定认得。小时候参加宴会,大家都喜欢猜别人名字里的字是什么,基本都猜不对。” “参加宴会?这么说,你小时候人缘还不错?” “只能说勉强可以。”姬娀嫱叹了一口气,“我家太边缘了,没什么利用价值,基本没人理,只能凑热闹。如果不是突然得了封号,我这一代之后就要改姓了。” “改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你没有得到公主的封号,你的孩子就不是皇族了?” “嗯。”她不以为意的点了一下头,“女孩还有机会嫁给贵族,继续过贵族生活,男孩就只能发配到边境去戍边了。” “呃,贵族家的生活都这么残酷吗?” “不,只有皇家是这样的。”姬娀嫱耸了耸肩,“贵族就算失了封号爵位,也能继续在本地生活,还有机会进宫当侍卫、侍女什么的。皇家就不行了,大先皇室规定,皇族两代无爵无号则失位,用白话说就是逐出家族。 如果是一般人家,驱逐出家族,换个地方生活就可以了。但是皇家不行,因为皇家的人都和皇位和权力有关系,哪怕只是芝麻大的一点关系,大家也不会轻看。所以改姓是必须的,拥有继承权的男性也要远离皇城,最好是死在外面,这样大家才能安心。” “其他国家的皇室也这样吗?” “不一定,大明那边就不这样。”姬娀嫱撇了一下嘴,“大明皇室没有失位这种说法,基本人人都有封号。这边就不行,封号和爵位都要自己争取,自己争取不到,后代就有可能遭殃。女孩子的压力没有那么大,但男孩子的压力就很大了。” “爵位和封号很难弄吗?”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主要看当爹的有没有能耐。”姬娀嫱一本正经的回答说,“以翼王为例,他有四个儿子,其中三个是侯爵,只有老三没有爵位。因为老三真的是一无是处,什么事情都办不好,翼王想给他请封都请不了。” “所以他才跟着相宁家的嫡长孙混?” “不,他俩混在一起,完全是因为相宁家的嫡长孙也是废物。” 说到这里,姬娀嫱嗤笑一声。 “像这种废物子弟,在贵族中多了去了,其中不少还是有爵位的。他们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有些甚至连算术都不会。当爹的在的时候,他们能随便快活,等当爹的死了,或是倒了,他们就完了。 立宪派倒台的时候,光是贵族就枪毙了不下两千人。行刑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喊冤,因为他们确实很冤。大部分人都和立宪派没什么关系,但立宪派被定的是‘犯上作乱’的罪名,是要诛满门的,三代以内的血亲都要死。所以就算是无罪,他们也要死。” “哦……是这样啊……”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呃!三代血亲都要死?我听说,贵族之间会有联姻,贵族和皇家也会联姻,关系挺复杂的,这样不会连累到皇家吗?” “不会,皇家是有豁免权的。”姬娀嫱解释说,“公爵和封王者也有豁免权。而且行刑的时候,不是向下旨时那样,简简单单的说一句‘诛满门’就完事了。刑部得到命令之后,要拟定行刑名单,名单要交给上面检查批改,通过后才能行刑。” 第231章 原委 每次和一点红——也就是姬娀嫱聊天,我都会有很大的收获。 我本是想再问她些与皇家和贵族有关的问题,却突然注意到她的头发。之前我说过,昭熙公主有突厥血统。我没见过突厥人——这样说可能不太准确,因为元兴什么人都有,我可能是见过突厥人的。 不过我不认得突厥人,就算是见到,也不认识。姬娀嫱的相貌看起来和中原人没什么区别,只是自然卷的头发很有特点,难道说,突厥人的头发就是这样的? “娀嫱,你娘——呃,我是说,令堂的头发也是这样卷着的吗?” “不知道。”她淡然的回答说,“我没见过她。” “呃,没见过?你是说……” “嗯,我记事前她就死了。”姬娀嫱平淡如水的说,“一开始我不知道她死了,还以为奶娘就是娘。后来奶娘说漏了嘴,被瑞王给杀了——对了,那时他还不是瑞王呢。在那之后,我才知道我的亲娘死了。 奶娘没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傻乎乎的去问那个男人,问他我娘是怎么死的。也许我真的克人,娘死了,奶娘也是因为我死的。可如果我真的克人,瑞王怎么到现在还不死?” 她平淡的口吻让我非常难受。我不知道她是真的对亲娘的死没感觉,还是已经麻木了,不管是哪种情况,我都为她感到心疼。 “你……你没说那个图鲁沙的公爵,就是你的未婚夫。你觉得他的死和你没关系?” “当然没有。”姬娀嫱轻蔑的一笑,“起初大家都这么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男人是瑞王派人杀的。去杀那个男人的人,就是师父。他来照看我,又肯教我杀人的本事,就是因为对我心怀愧疚,想用这种方式补偿我。” “瑞王派人去杀你的未婚夫?!”这个事实让我无比的震惊,“为啥啊!” “他是个怪人。”姬娀嫱无力的笑了笑,“就算是现在,我也无法猜到他在想什么。我只知道他很无情,说杀人就杀人。在我名声坏掉之后,他毫不犹豫的把我赶出家门,与我撇清关系。搬出家门之后没几天,下人就跑光了。我去找他帮忙,他连见都不见。 这次我找他帮忙,是直接潜入卧室堵他。我本以为他见到我之后会很惊讶,甚至会害怕,结果他一点也没惊讶,喝着茶水,吃着点心,悠悠的对我说,行啊,长本事了啊,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说我想和人订婚,让他帮忙写一篇声明,送到报社去。我本以为他会拒绝,结果他却爽快的答应了,还当着我的面写了信,写得还正式的……在他面前的时候,我总是感觉自己被看得通透,弱小的像一只蚂蚁,随时可能被他捏死……” 姬娀嫱说瑞王的话都不是好话,却说的很细致,这说明她心里还是把瑞王当成父亲看待的,而且心里很在乎他。 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就算我猜对了,也不能当着她的面把话说出来。以她的性格,不仅不会承认,还会恼羞成怒,用枪顶住我的头。 “瑞王他……不会也派人把我杀了吧?” 当初瑞王因为不明原因,派人杀了姬娀嫱的未婚夫。如今我也成了她的未婚夫,我也可能被他干掉,所以我不得不留个心眼儿,问上这么一句。 “我问过他了,他说这次不会。” 说到这里,姬娀嫱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难道说,你觉得他是在骗你?” “不,不是。”姬娀嫱目光一寒,“我已经和他说的很明白了,如果他敢杀了你,我就杀了他。” 我的天呐!这姑娘这么够义气的吗! “呃……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有什么过分的?”她怒目圆瞪的扬起下巴,“他就不配当爹!杀他不算弑亲!他敢杀我的人!我就敢杀他!” “呃,这不是算不算的事……” 你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啊! 我很想这样对她说,但迎面而来的强大气势,让我不得不把话憋回去。 呃,话说,刚才她是不是说,我是她的人? 也就是说,她已经把我当成她的朋友了?而且已经彻底原谅我了? 我安心的呼出一口气,露出庆幸的笑容。 “放心吧,就算他想杀我,我也不会让他得逞的。别忘了,我是有特殊能力的。连你都杀不死我,还有谁能杀得了我?” “诶?” 我觉得我的话应该不会让她感到意外,可她却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脸还红了。 呃,我是不是不该提她杀我失败的事? 当着人家的面揭人家的短,这样做确实不对。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的。为了弥补过失,我急忙改口说道。 “这次……这次真是非常感谢!你真是帮了大忙了!虽说出了点意外,事情有些不好收拾,但是问题已经解决了!真的非常谢谢你!” “就……就只有这些吗?” 也许是不常接受别人感谢的缘故,姬娀嫱变得扭捏起来,说话的语气也软了很多。 “呃,当、当然不是!”我立刻拍了拍胸脯,“今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命……命什么的……谁稀罕……” 她偷偷瞥了我一眼,在被我发现之后立刻将视线错开,放大声音说道。 “我、我的话……你的命,说拿就拿了……别以为赢过我一次就永远都赢了,我要是想杀你,随时都可以……不过……不过如果你的意思是说,今后什么都听我的,那……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呃,我也不能什么事都听你的……” “哼,我知道。” 只是一瞬的功夫,姬娀嫱的语气就变得强硬起来。 “我只是其中一个,是吧?” “呃……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不高兴,但是我身边的人确实不止你一个,我得都照顾到……有的人控制欲还挺强的……” “控制欲强?你是说毕家那个?” “啊。” “你还惦记着她?” “呃,不能说是惦记吧……怎么说呢?我俩的关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而且相处的时间太长了,虽然我不欠他什么,但是感情这东西吧……怎么说呢……” “哼,我就知道你是这种人。”姬娀嫱冷下脸来,“跟你走近了肯定会受伤,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哼,我就不该帮你!” 第232章 掏心窝子说话 我没想到姬娀嫱对朋友的独占欲这么强。 以前我不是做过一个比喻吗?流浪狗若是被收养之后再被抛弃,就很难活下去了。事实上我并不知道流浪狗被收养后再被抛弃能不能活下去,这句话是我在书上看到的。 那是一本西方人写的小说,是个很感人的故事。只不过因为翻译的太差,看得让人头疼。你得耐着心把整本书看完,理解透彻,才能明白这个故事感人在哪里——我估计一般人是没这个耐心的。 我上次用这个比喻,是在雀儿身上。这次我还要用它,是用在姬娀嫱身上。虽说姬娀嫱不是无家可归,应该也没吃过什么苦,但她的孤独与这个比喻很配。 在名声变差之前,她应该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因为她说了,她小时候能去参加宴会,还能和别的孩子一起互相猜名字里的字,这说明那时她并不孤独。在名声变差之后,她才被众人厌弃,不得不孤独一人的生活。 本来可以正常生活,突然被众人厌弃,这不就是被抛弃,成了流浪狗吗?如今她有了我这个朋友,一定会非常珍惜,甚至想要独占,这种想法是正常的,也可以理解。 以前我不是说过,上小学时有个孩子特别耿直,因为做事不合群差点被人欺负吗?后来洪果力拉上我帮了他的忙,没有让他被欺负。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那孩子对我和洪果力很感激,尤其是感激洪果力。打那以后,他就成了洪果力的小尾巴,不管洪果力去哪儿,他都要跟着。起初我也没觉得怎样,只觉得这孩子赖上他了。赖上就赖上呗,就当多了个跟班了,使唤起来也方便。 没过多久,这孩子就动起了歪心思。 洪果力喜欢和我玩,喜欢和我呆在一起——我说这话可能不合适,可能会被看官老爷们当成好猜忌的人,但事实就是事实,我必须得说出来。那孩子确实嫉妒我,后来他看我的眼神都不对,阴冷阴冷的,每次看都觉得瘆得慌。 有一天,洪果力突然不理他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那孩子在背后说我坏话。又当着大家的面说,那孩子是个白眼儿狼,当初他就不该帮他。洪果力在班里的影响力很大,他这一说,大家立刻开始孤立那孩子了。 当时的我不懂事,认为洪果力做的对,还觉得挺解气的。后来我在学年里多了几句嘴,以至于全学年的男生都开始孤立那孩子。 没过几天,我就遭到了报应。那孩子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根钉子,偷偷钉在了我的凳子上,尖端朝上,露出大概半寸高。我哪能想到有人会害我,早上来学校写作业的时候一屁股坐上去,屁股蛋子上被扎了个窟窿。 这还没完。他还往我的鞋里藏针,往书桌堂里放图钉,这两次我也中了招。一天之内连续出了三次事,就算是傻子也该发现自己是被人搞了。大家立刻上报学校,老师和学生一起查,很快就查出他来了。 这次事件很严重——看到这里,可能有看官老爷觉得我是小题大做。也许在您看来,钉个钉子,藏几根针,放几个图钉不算是大事,就算害了人,也受不了多大伤。 但是事情不能这么看,也不能这么分析。不管造成的伤害有多大,害人就是害人。而且钉子、针和图钉给人造成的伤害不一定小,万一扎到要害,是会致残的。虽说他被孤立我要负一半以上的责任,但根本原因还是他忘恩负义,和洪果力说我的坏话,是他活该。 学校将此次事件定性为“加害同学”,直接将那孩子开除,而且发布了公告。发布公告,意味着全元兴的学校都会知道这件事,从今往后那孩子就别想在元兴上学了,因为没有学校会收他。 如果他想学手艺,手艺师傅们也不一定敢收他。因为收徒也要考察德行,德行不过关,谁敢要你啊?万一教出个欺师灭祖的孽徒,师傅们怎么和祖师爷交代? 也就是说,这则公告一发,那孩子以后就别想在元兴混了。后来他确实离开了元兴,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孤立他。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若不是我把他逼到绝路上,他不一定会做出那种事来。 各位看官不要误会,我不是可怜他,我是替自己不值。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屁股却被钉子扎了个窟窿,脚被针扎了,手指还被图钉扎了。 脚上和手上的伤不是大事,屁股就伤得有些重了,在家休养了几天,还是不敢坐下。裤子上沾了太多血,洗都洗不掉,只能穿着屁股后面泛着一大片褐色的灰裤子出门。袜子上也有血迹,因为没钱换只能一直穿着,不要太惨。 想当然耳,姬娀嫱不是那种人。我说这些,只是因为想起了往事,顺便向看官老爷们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能理解姬娀嫱。 我知道她是讲理的人,讲理的人一般都听劝,所以我决定劝劝她,免得她钻牛角尖。 “娀嫱啊,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人吧,心胸应该开阔些,这样才能做大事,你说是不是?” “哼,又要开始你的花言巧语了吗?”她不屑的瞥了我一眼,“你不如直接说,你是狗改不了吃屎,让我担待你一些。” “呃,这么说就有点过分了吧……” “过分?哪里过分了?”姬娀嫱眉头一挑,“我早就说过,你这人危险,不靠谱。一天到晚花天酒地,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就想要一个,真是不要脸。” 呃,怎么突然转到这边来了?这算是发邪火吗? “不是……这……这是两码事啊……”我苦着脸解释说,“她们是她们,你是你,不是一种关系。” 姬娀嫱听了这话,视线变得鄙夷起来。 “你是说,你对她们只是玩玩?” “不不不不!怎么可能!我对她们都是真心的!” “那和我就是玩玩?” 和她?姬娀嫱?玩玩?我有那胆量吗? 看来她还是没把刚才我扑倒她的事放下,否则她怎么会这样说? “不是……这……这都不挨着吧!” 我无奈的摊开双手,认真的解释说。 “我对你也是真心的!不过……不过那不是一种真心!感情这东西吧……它……它不是那么容易表达清楚的!你……我……咱俩……这个……咱俩的关系本来就挺复杂的,你现在让我说明白,我真的说不明白。 而且刚才真的真的真的是意外!我承认!上次你在我这儿睡着的时候,我……我有那么一点儿不该有的想法,但最后我不是什么都没做吗?上次在医院里,你抱着我——我是说,你看我可怜,想让我暖和一点,咱俩都贴在一起了,我不是也没做什么吗? 我确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我也是有底线的。我现在是跟你掏心窝子说话,我睡过的女人只有一个!就一个!至少到目前为止就一个!我甚至可以带你去见她,还有其他人,你问问她们,我碰过她们吗? 以前我和你说自己是童子身的时候,我真的是童子身!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你看咱俩从认识到现在,你说的话,我有不信的吗?我和你说的话,有骗你的吗?我敢发誓,一句都没有!要是这样你还不相信我,那我就没辙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吧!” 第233章 昭绮公主 我是真的把姬娀嫱当朋友,所以才把话说的这么直。我这么说话,也是相信她,相信她会因为这番话改变想法。 “哼……花言巧语……甜言蜜语……怪不得能勾搭上那么多女人……你个死泥鳅……扮猪吃老虎……装老实人……哼……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虽然这样说,但姬娀嫱的态度已经完全缓和下来。这让我松了一口气,就在我打算继续聊正事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 敲门声急促而有力,一听就知道是有急事。我立刻起身,叫了声“请进”,房门便急匆匆的打开,林忠升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他眉头紧锁,表情凝重,脸皮紧绷着,双手握拳,呼吸有些急促。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姬娀嫱,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再次跟着他来到走廊,把房门关好。 “校长主动联系我了。” 不等我发问,林忠升便用极快的语速说道。 “皇城那边出事了,而且是大事。现在事情已经变得非常复杂,皇家和国防部可能会翻脸,校长让你先避避风头——啊!不对!顺序错了!太着急了……太着急了……我重新说。” 在调整了一下呼吸和情绪之后,林忠升重新说道。 “团长,皇城那边出事了——唉,不对!”他懊恼的捶了两下脑袋,“我有点说不明白了。团长,您先实话实说,您和昭绮公主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哈?!” 昭绮公主?不是昭熙公主吗? 我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样作答。林忠升盯着我的脸看了几秒钟,无奈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团长啊团长,您这人真是……您让我怎么说您好呢?” “不是……咱们不是在说皇城那边的事吗?怎么突然扯上我了?” “唉……怪我,是我太急了,没把话说明白。”林忠升又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您是在不知道昭绮公主身份的情况下和她认识的。唉……真是人不可貌相,我没有贬低您的意思,但您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会讨女孩子欢心的人。 刚才一共来了两通电话,瑞王府那边的消息是先来的,电话才挂断,校长的电话就来了。我先和您说瑞王府那边的态度吧,瑞王说,是昭熙公主看上了您,喜欢上了您,您也同意了这桩婚事,所以他才发表了声明。 所以我才说事情变得复杂了。如果您同意了这桩婚事,您今天早上就不应该是那种表现。可这个复杂只是个开始,在接了校长的电话之后,事情才变成了‘非常复杂’——我感觉,‘非常复杂’已经不足以描述现在的状态了。” 说到这里,林忠升缓了口气,看着露出更加茫然的表情的我,又叹了一口气。 “不管您和昭熙公主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只要能把事情弄明白,就有解决的可能。可问题是,现在又多了个昭绮公主——看样子,您根本没听说过昭绮公主的名号。说简单点吧,昭绮公主是当今皇帝的妹妹,她也喜欢上您了。 今天早上,校长奉召入宫,为的就是这件事。您可能还不知道,在经历过上次的事件之后,您在皇城里已经比较出名了。再加上校长有意提拔您,又让您为皇帝练兵,现在皇城里几乎没有不知道您名字的人。 但是昭绮公主对您的了解似乎不局限于此。皇帝向校长透了口风,说您见过昭绮公主,还给她送过玫瑰花。她在看过今天的《元兴日报》之后就昏过去了,醒来之就要出宫,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就是为了去见您。 为了方便您了解形势,我稍稍跑个题,给您说一下当今皇帝和昭绮公主的事情。这两人的身世是比较可怜的,自幼父母双亡,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当今皇帝是个很努力的人,他十六岁就受封男爵,十八岁受封子爵,二十一岁受封伯爵,如今他二十三岁,已经是皇帝了。他在皇城里一直很有名,也很亮眼。 昭绮公主也很有名,不过她是另外一种有名。在当今皇帝还没登基的时候,大家都叫她‘软公主’——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往不好听了说,就是软柿子,谁都能欺负她。 当今皇帝很爱惜昭绮公主,不想让她受欺负。但是皇城那种地方,不是说你欺负我妹妹,我就能教训你一顿,为妹妹报仇的。即便是现在,如果是掌握实权的皇族欺负了昭绮公主,当今皇帝也拿他们没办法,更何况是以前了。 为了不让昭绮公主受欺负,当今皇帝只能对她进行诸多限制,尽量不让能欺负她的人见到她。这本来是好事,可是当今皇帝做事太过努力,对他人要求的也太过严格。在他所谓的保护之下,昭绮公主完全失去了自由,甚至连吃饭喝水都有规定。 这件事在皇城里十分有名,甚至到了被人引以为鉴的地步。我也有妹妹,以前我也总管着她们,要求她们如何如何去做。后来同学给我讲了这件事,我就对她们放宽了许多——呃,不好意思,跑题跑得太远了。 总而言之,当今皇帝非常爱惜昭绮公主。虽说是对她进行了诸多限制,但那属于过度保护,正是爱惜的表现。如今昭绮公主喜欢上了您,甚至为了您不惜对兄长以死相逼——据说从小到大,昭绮公主从未违背过兄长的意愿,这足以证明昭绮公主不是单纯的喜欢您,而是恋上您了。 昭绮公主作为当今皇帝的妹妹,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这事传出去影响会很不好。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两种办法。第一,让昭绮公主死心;第二,把那个男人给她。 当今皇帝选择了第二种——这样一来,问题就又出现了。您已经与昭熙公主订婚了,昭熙公主也是皇家的人,毁婚也会有损皇家的颜面。但这不是重点,皇家的面子大多在皇帝脸上,皇帝丢了脸,皇家才是最丢脸的。 重点在于,这件事已经和树立军人楷模的事紧密联系在一起,如果您和昭熙公主的婚事取消了,刚刚树立起来的高大形象就会崩塌,再想把形象树立的那么高大就难了,所以国防部肯定不会同意的。 皇家是好面子的,也是必须维持面子的。国防部是务实的,也是必须务实的。现在皇家想要维护颜面,国防部想要军人楷模,双方都不可能做出让步——所以我一开始才说,皇家和国防部可能会撕破脸。 好在目前国防部还不知道这件事,一旦他们知道这件事,后果不堪设想。皇帝今天召校长进宫,为的就是能找出一个两全的办法。校长刚才亲自打来电话,说皇帝要和您谈谈,所以您现在就得进宫。 校长说,车已经备好了,应该再有……”林忠升看了一眼手表,“再有十多分钟就到了,您现在就得跟我下楼。这次是召您进宫,我不能跟着一起去。觐见皇帝的规矩,来接您的皇城侍卫应该会告诉您,以您的能力,肯定应付得了。” 第234章 什么是浪漫 我只给两个女人送过玫瑰花。 其一是霜儿,其二就是那位善心小姐。所以在林忠升说出“玫瑰花”三个字之后,我就猜出了昭绮公主的身份。 我没有夸自己,或是炫耀什么的意思,但是我之前的判断确实没有错。给善心小姐——即昭绮公主送玫瑰花的这件事,确实捅出了大篓子,而且是比我想象中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超级大篓子。 实话实说,我不想去皇城,更不想进皇宫去见皇帝。听林忠升的意思,那皇帝对昭绮公主的爱护已经不正常了,成了病。我可不会傻乎乎的相信,这个爱妹成病的兄长会老老实实的把妹妹交给我——就算他肯给,我还不想要呢! 各位看官请别误会,我不是嫌弃善心小姐——就是昭绮公主。人家可是公主,还是皇帝的妹妹,长得漂亮,人又好,我爱护来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嫌弃? 林忠升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事早已不是男婚女嫁那么简单,已经上升到了国家利益的层面,不是我一句喜欢或不喜欢就能解决问题的。而且我现在的感情问题已经够复杂的了,要是再加一个人进来,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了。 可这是皇帝召见,我一个平民出身的军官没有拒绝的权力。更何况所谓的召见并非是皇帝的意思,而是文祥武的意思。文祥武是我的保护伞,又是我的准老师,他的话,我哪敢有一句不听的? 作为一个平民百姓,我是真的不想独自去皇宫那种地方。林忠升不肯陪我去,我只能回屋去找姬娀嫱,看看她这个公主能不能和我一起去。在尽可能简单的把事情说明白之后,姬娀嫱给了我一个预料之中的鄙夷眼神,说道。 “哼,自作自受!” “哎哟,大姐!您就别说风凉话了!这次真的是误会,那时我是真不知道玫瑰花是干什么的,还以为是道歉用的,所以才给她送了……而且……而且谁能想到,就送一束花!就送一束花儿她就喜欢上我了!这、这……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她眉梢一挑,微微扬起下巴说道:“喜欢这种事,有时候就是一个瞬间,甚至是没有理由的。再说了,那孩子本来就缺少正常的关爱,你先是看穿了她的心,又是陪她逛街、逛公园的,最后还给她送玫瑰花,还弄得那么浪漫——” “喂喂喂!哪里浪漫了!” 虽然不知道浪漫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确信我送那束玫瑰花的过程绝对不浪漫。 “我当时是在被人撵啊!狼狈的要命!花儿都弄碎了!这还浪漫?” “你就算是被那么多人撵都没扔下要送给她的花儿,而且还把花瓣弄的满天都是,一路带着花瓣跑过来,这不是浪漫是什么?” “不是……这、这这……这就是浪漫?” 我无法理解姬娀嫱的解释,感觉脑袋里被灌了一碗浆糊。 “那你以为呢?”她翻了个白眼儿,“我算是明白了,你这家伙就是命犯桃花,就算是什么都不懂,也能讨女人欢心,被女人喜欢上。” 命犯桃花?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也许是事情闹得太大,姬娀嫱眉头紧锁,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在思考了一小会儿之后,她抬起头来,坚定的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 那真是太谢谢了——还没等我把这句话说出来,她就踏出轻盈的步子,像是在地毯上打着水漂似的,一个呼吸都不到的功夫就出现在了房门前。在这之后,她打开房门,优雅的站定,并甜美的声音自我介绍说。 “林中校,是吧?” 林忠升没想她会突然出现,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看了看紧跟着走到门口的我,我朝他苦笑了一下,让他露出疑惑的神情。虽然不明白姬娀嫱要做什么,但他还是礼貌的点了一下头。 “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非常抱歉,我不是枪理雇来的女仆,而是他的恋人。上次见面时,我并非是故意隐瞒,只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姬娀嫱说她是我的恋人,这让我非常惊讶。林忠升倒是没感到惊讶,很淡定的点了一下头,还露出了平和的微笑,回应说。 “没关系,人人都有秘密,这可以理解。” “不过我的秘密不止这些。”姬娀嫱稍稍扬了一下头,“本来我今天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因为枪理的女人不止有我一个,今天他应该去陪别人。但是今天的报纸让我不得不来,因为今天的《元兴日报》的头条新闻,说的就是我俩的事。” 她当着林忠升的面说我有好些女人,这我并不意外,因为她确实能做出这种事。倒是林忠升,他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我不是夸张,他的下巴真的掉下来了,就是老百姓常说的“挂钩掉了”,还是我帮他装回去的。 “你……你你你……您您您……您是——” 我才刚刚帮他把下巴装好,它就迫不及待的上下活动起来,发出惊愕中带着惶恐的声音。 “没错,我就是人们常说的‘克夫公主’、‘天煞孤星’。”姬娀嫱面色不改的说道,“你可以叫我‘昭熙公主’,也可以叫我公主殿下,不过我不喜欢这两种称呼。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叫我‘枪夫人’,这是我现在最想听到的称呼。” 哇!厉害了! 姬娀嫱这话术,简直是炉火纯青!只是几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让林忠升相信了不说,还直接镇住了他,让他误以为她是想和昭绮公主抢男人,弄得他连话都不敢说了。 以她的智力,肯定能想到国防部在这次事件中的态度,有国防部给她撑腰,她说话就可以要多硬气有多硬气,根本不用顾虑任何事。 林忠升却不能不顾虑。虽然在立场上他是站在国防部这边的,但是他不想看到国防部和皇家撕破脸。因为大先现在最需要的是安稳,内斗只会自损实力,让敌国拍手称快。他不能助长国防部一方的声势,所以他绝对不能叫姬娀嫱“枪夫人”。 可是如果不这么叫,就是不给她这个昭熙公主面子。虽说是边缘人物,但姬娀嫱毕竟是皇家的人,身为帝国陆军的军官,林忠升不能不给皇家的人面子。在进退维谷的情况下,他只能装作嘴巴出了问题,没法正常说话,呜呜啊啊了几声。 在这之后,姬娀嫱便说她要和我一起进宫。林忠升刚想反对,姬娀嫱就又让她叫自己“枪夫人”,这下林忠升就没法开口了,只能继续装嘴巴出了问题,呜呜啊啊了几声,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了套间。 对不住啦! 我双手合十,朝林忠升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又欠了欠身,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第235章 做戏 在陪我一起去皇宫的事情上,姬娀嫱很够意思。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她够意思过了头的感觉。就算她想陪我去皇宫,也没必要在林忠升面前报出她昭熙公主的身份啊! 她是皇族,虽说只是边缘人物,但边缘皇族也是皇族。再加上她是这次事件的正主之一,只要她想进宫和皇帝谈,皇帝肯定不会拒绝。为何要多此一举,让林忠升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在离开宿舍的路上,姬娀嫱一直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在下到一楼的时候,林忠升追了上来。他不是来阻拦姬娀嫱的,照面时他给了我一个眼色,似乎是想让我稳住她。然后他就匆匆离开,估计是回团部向文祥武报告情况去了。 身穿女侍服的姬娀嫱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我紧跟在她旁边,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步伐,免得一不小心就把她超过了。 走到军营门口的时候,皇城派来的车还没有到。哨兵显然没见过姬娀嫱,也不知道军营里有女人,所以她出现的时候,哨兵愕然的长大嘴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我刚想解释,姬娀嫱就用一本正经的声音说道。 “皇家的车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要挂旗,旗子的颜色和上面的图案决定了任务内容。如果不出意外,这次来接你的车挂的是金底的蓝麒麟旗,这种旗是专门给外戚用的。” “呃,驸马也算外戚吗?” 虽然这么说,但我现在根本就不是驸马,根本不配用金底的蓝麒麟旗。 “当然。不是皇家人,却和皇家有亲缘关系,这种人统称为外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等你进了宫,皇帝就会和你解释这些旗子的区别,然后说他已经把你当成妹夫看待了,拉近你和他之间的关系。” 姬娀嫱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我觉得哨兵应该都听到了,否则他们也不会用无比震惊的目光看向我,连站都站不稳了。 皇帝主动和人拉近关系,还要让那个人做他的妹夫,这在普通人看来可是了不得的事。敢说这话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大人物,或是和大人物有密切关系的人。 虽说姬娀嫱身上穿着的是西式的女侍服,但她是和我这个陆军上校肩并肩的站在一起,不像是会说疯话的人。既然她说的不是疯话,那她就只能是大人物,或是和大人物有密切关系的人。也许是想到了这一点,哨兵们看向姬娀嫱的眼神也变了,还特意挺了挺腰板,把下巴扬高了一些。 “呃,那个……娀嫱,这种话还是不要在外面讲比较好……” “不,必须在外面讲。” 姬娀嫱转过头来,用认真的目光看向我。 “有些事必须让外人知道,让他们去嚼舌头,这对你没有坏处。” “呃……我知道没有坏处……可是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出风头……” “这不是出不出风头的问题。”姬娀嫱一脸严肃的说道,“你现在需要声势,我也需要。这不是作秀,而是现实。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们必须这样做——而且你想想,如果你娶了昭绮公主,其他人怎么办?你能辜负她们吗?你能辜负的了她们吗? 所以你现在只能选我——不!是必须选我!这是最优解,也是唯一解!为了你,我可以放弃昭熙公主的封号,甚至可以放弃皇族的身份,她做得到吗?我没有说别人坏话的意思,也不想恶意揣测什么,但我真的不相信她会为了你,和她唯一的哥哥断绝关系。” 姬娀嫱的这番话,让哨兵得知了两条重要信息。 第一,现在有两位公主看上了我,他眼前的女孩是其中之一。 第二,现在这两位公主正在争夺我,身为昭熙公主的她为了得到我,不惜放弃封号和皇族身份——也就是与皇家断绝关系。 身为公主,为了与一个平民出身的军官在一起,居然愿意付出如此大的牺牲,这怎能不让人感动呢?身为平民的我居然被两位有封号的公主追求,这是多大的荣耀?这怎能不让人羡慕呢? 只要这消息散布出去,我的名气就会变得更大,让老百姓越发觉得,有才能的人不论是在军队还是在皇家都是香饽饽,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公主的垂青,甚至被她们当成至宝争夺——这对于一般的男人而言,是多大的诱惑啊! 不论结果如何,我被两位公主争抢的事都会刺激到年轻男人们的神经,促使他们踊跃参军。这样一来,国防部那边就能交上账了。 只要国防部那边不掺和,皇家这边的事就可以慢慢的商议,等大人物们都满意了,这件事就解决了。 不愧是元兴头号杀手一点红,真是聪明! “嗯!我知道了!”我欣喜的点了一下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诶?” 姬娀嫱疑惑的睁大眼睛,然后小脸一红,别过脸去说道。 “那……那你还不表示一下……” 表示? 我看了看偷偷瞥视我们的哨兵们,立刻明白了姬娀嫱的意思。 哦!明白了! 新闻上说,我和姬娀嫱是一对儿,所以我必须得摆出一副“我爱的人是昭熙公主”的态度。这样一来,就算最终我和昭绮公主结婚了,大家也会认为我是被迫的,从而把我和昭熙公主的恋情当成悲剧故事,大大的同情我们——尤其是姬娀嫱,这样她也能受益。 而且有了舆论的支持,皇家应该会优先考虑我和姬娀嫱的婚事。就皇帝自身而言,他应该也不想让昭绮公主嫁给我。这样一来,我和昭绮公主的婚事基本上就没戏了——这不就是姬娀嫱说的最优解,唯一解吗? 摆出态度,不是换张认真的表情就可以的,行动——尤其是在人前的行动才能体现出你对一个人的态度。 比如说,我在私下里和筑瑛搂搂抱抱,这样筑瑛就知道我喜欢她,但是其他人却不知道。可如果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和筑瑛搂搂抱抱,就算我不喜欢筑瑛,她也知道这一点,大家也会觉得我喜欢她。 由于对方是姬娀嫱,我不敢做的太过火,只是小心翼翼的靠过去,轻轻的揽住她的腰。她配合的靠过来,这让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第236章 暗语 只在哨兵面前做戏,一天之内,消息最多只能在驻防连里传开。新第七军团的人不比老第七军团,他们的嘴巴很严,也不会随便离开军营,军中的消息是很难流到民间去的。 我觉得姬娀嫱不会犯这种错误。也许她只是想把驻防连当成证人,之后再安排记者来采访,写篇报道发出去。 这种做法没有错,效率也很高,不过我想让效率更高一些。如果把方案告诉文祥武,让他现在就着手去造势,一天之内,势就能造起来。势越早造起来,问题就越早得到解决。 “娀嫱,不如……我们不如求文先生帮帮忙吧。” “诶?让他帮忙?”她惊讶的抬起头来,“他会帮我们吗?” “怎么不会。”我苦笑了一下,“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文先生眼界很广。我们明白的事他也明白,所以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这和眼界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又苦笑了一下,“为了国家稳定,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为了国家稳定……嗯……倒也是……”她嘟着嘴点了点头,“那……那看在国家稳定的份上,就让他帮忙好了。” 听她的意思,原本她是想自己解决问题,不想让任何人插手的。这也难怪,以她的性格,求人帮忙这种事恐怕比让她对人表白还困难。 “那我叫哨兵过来了?” “嗯。” 和姬娀嫱打交道,舒服就舒服在这里了。 很多事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多做交流,直接说我想做什么,她立刻就能明白我的意思——当然了,和由影在一起时要更舒服。你甚至不需要和她说你要做什么,她就知道你要做什么,甚至你想要什么。 呃,话说我为什么要拿姬娀嫱和由影做对比?这好像没什么意义吧? 我将哨兵叫过来,让他去团部向林忠升传话。新第七军团的哨戒制度和老第七军团完全不同。老第七军团的哨戒只是为了走形式,把什么也不懂的普通老百姓挡在军营外面,军营门口的哨兵只有一个。新第七军团的哨戒却是实打实的哨戒,一出勤就是一个班。 岗哨分门内和门外两部分,门外六人,门内六人,全枪全弹。我和姬娀嫱是站在门内,我叫来的哨兵是个军士,看起来挺机灵的。 因为传话的不是自己人,所以话不能说的太明白,且必须要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图。于是我让他给林忠升传话说,我喜欢的人是昭熙公主,我要和她在一起。如果你支持我,请帮我找个记者,写篇报道,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她。 在旁人看来,这就是我在向林忠升表明态度,并向他寻求支持。但实际上,在这件事上,他的态度毫无意义,我的态度也毫无意义,我与姬娀嫱是否真正相爱更加没有意义。真正能左右这件事的,只有实权皇族和国防部。 只要这两方谈妥,做出了决定,不管我的态度如何,林忠升的态度如何,我与姬娀嫱是否真正相爱,我们都要,且只能按照他们的决定来行动。林忠升清楚这一点,他也知道我清楚这一点,所以在他看来,我让哨兵传得这句话毫无意义,甚至有点蠢。 但是以他对我的评价,我显然不是个蠢货,也不是个会意气用事,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我对他说的这两句话很反常,正所谓反常必有妖,所以他一定会仔细思考这两句话的含义。 以他的智力,肯定能想到刊登报道之后民众的反应。这样他就能明白我们的想法,并把我们的想法上报给文祥武,寻求他的支持。文祥武刚好在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现在我们给出了一个能完全解决问题的办法,他没理由不帮忙。 这种传话的方式,我也只敢对林忠升这个级别的人用。如果换做是老农,他肯定想不明白这两句话中的含义。 负责传话的军士还没跑远,门外就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也许是轿车上挂着皇家旗帜的缘故,哨兵们没有远远就阻拦,而是让它们停在了军营门口。来接人的车有三辆,都是黑色的轿车。其中一辆是空车,在中间位置,前后两辆车都是坐满了人的。 轿车在军营门前停稳之后,前后两辆车上的人就都下来了。看到他们华丽的不像话的军服,我就知道他们都是皇城侍卫——帝国的军人中,只有他们穿的这么花里胡哨。 不等为首的皇城侍卫与哨兵交谈,我便领着姬娀嫱迎了上去,自报了身份。身穿西式女侍服的姬娀嫱也自报了身份,我本以为皇城侍卫们不会信,结果却刚好相反,他们想也没想就相信了姬娀嫱的说辞。 我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原因。他们应该是看过了今天的报纸,知道我和昭熙公主订婚的事。既然我是真的,那这个被我揽住腰肢的昭熙公主就不会是假的。 让我不解的是,在这之后,他们纷纷向我投来玩味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样看我之后,姬娀嫱反而脸红了,用力拽了我一下,催促我快点上车。 上车之后,我发现司机和副驾驶上的皇城侍卫好像都在憋笑。我以为他们是在笑姬娀嫱的女仆装束,为了不让她丢面子,我连夸她穿这身衣服漂亮,装出一副我最喜欢女仆装扮的女人的样子,这样他们就会认为是我强迫她穿上这身衣服的,不会让她丢面子。 结果我这样做了之后,司机和皇城侍卫憋笑憋得更厉害了。司机为了不影响开车,用力在自己的大腿抓了几把。皇城侍卫则是装咳嗽,捂着嘴偷笑。 呃,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我把事情想明白,姬娀嫱就给了我一记肘击,又在我的腰上用力抓了一把。我不知道前面的两个人看没看到姬娀嫱的动作,但不管他们看没看到,我都要忍住疼痛,装出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这样才不会丢脸。 一路无话,抵达皇城。 我很想花些笔墨来描写一下皇城的景色,可惜我的文学水平太差,只能想出雄伟壮观、美轮美奂之类的成语。对于建筑,我也没什么研究。除了大、广、多这三个字以外,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皇城里的建筑物。 皇城真的是一座城。它分为外城和内城,内城是皇宫,外城要比内城大很多,我很想在这里好好逛逛,长长见识,可惜我只能看到沿途道路上的景色。在路上,我认出了皇城侍卫的一座驻军大营,还有挂着礼乐部、工技部、教育部的牌子的三座建筑,那里应该是这三个部门办公的地方。 再有就是看起来像是酒店的地方,和看起来像是大宅的地方。前者应该是官员的临时住所,后者应该是宿舍,也许是皇宫里的下人住的,又也许是差人们住的。 皇宫外也有一条护城河,与高墙一起,将内城与外城格开。在进入内城之前,我以为外城那样走几十米就能看见一班巡逻的皇城侍卫的守备程度已经够高了,在进入内城之后,我才发现我还是太没见识了。 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我没有夸张的意思,内城的守备真就是这样。在去目的地的途中,我们停了不下二十次车,接受了同等次数的盘问与检查。在第一次盘查的时候,我的佩枪就被缴了。 姬娀嫱的佩枪也被缴了。内城里有专门搜查女人的女官,我俩分别被带到一个无窗的小屋子里,进行了仔细的搜身,在确认身上已经不可能有武器之后才放我们走。 第237章 皇城侍卫 不得不说,皇宫就是皇宫,真是阔气。 在抵达目的地的前一站,我们被带到了一个像是成衣铺的地方,里面有很多衣服。我是军官,见皇帝穿军装就好,但是姬娀嫱不行。她是皇族,还是有封号的公主,是不能穿着西式女侍服去见皇帝的,这是对皇帝的不尊重。 姬娀嫱看似随意的选了几套衣服,去试衣间里换上,让我评价一下。我不懂女装,只觉得她穿什么都好看,所以每次都连说好看。 “哼,油嘴滑舌。” 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挺高兴的——嘴角翘着,眉毛弯着,这不是高兴是什么? 她让女官把试穿过的衣服都装好,和她的西式女侍服一起送到瑞王府去。这话听的我一愣,敢情这真是成衣铺或是衣服店? 因为怕丢人,所以我没好意思问。姬娀嫱却看穿了我的心思,在离开时小声对我说,这里的衣服对于皇族来说,不过是中下之品,是应急时用的,不值钱。这里的衣服是随便拿的,不过一般没人拿,顶多是觉得好看,拿几套回去做样子,之后基本也都赏给下人了。 “而且这里面是有门道的。” 她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看笑眯眯送我们出门,现在还在朝我们挥手的女官。我看到之后点了一下头,然后她才继续说道。 “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热情吗?因为我拿了这里的衣服,衣服少了就要再做,做衣服就要订料、花手工费,这都是钱。我拿走的衣服越多,她就越高兴,所以才会这么热情。” “要是你把这里搬空,她不得管你叫娘?” “让她叫祖宗都成,不过我丢不起这人。” “噗,也是。” 过了这一站之后,就不能坐车了。我们出门的时候,之前送我们的司机和皇城侍卫已经不在了,换成了几个看起来级别更高的皇城侍卫和几名看起来级别更高的女官。我们出来后,他们便主动迎上来,皇城侍卫只是立正站好,女官们只是微微欠身。 不是他们无礼,或目中无人。在还没进皇宫的时候,同车的皇城侍卫已经做过了解释。皇城侍卫是皇帝的亲卫,皇帝的亲卫是不能向其他人敬军礼的。女官则是各有各的主子,也不能随便行礼,尤其是对宫外的人,免得落了主子的颜面。 等我们说明身份,女官们才向姬娀嫱行了礼,对我依旧只是微微欠身。在这之后,侍卫和女官们就分成两队,一前一后,把我和姬娀嫱夹在中间,和我们隔了很远的距离。 这件事,之前同车的皇城侍卫也解释过。 在皇宫里工作的人,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立场。守门的侍卫和女官,不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和外人说太多的话,肢体接触也要尽可能的少,且绝对不能给对方东西,或是从对方手里接受东西——说白了就是避嫌,免得被人怀疑自己与外人勾结。 宫外人也不能和侍卫、女官搭话,或是进行肢体接触,因为他们也得避嫌。然而做到这些还是不够,侍卫和女官在给外人带路时,始终会和对方保持距离,以求在外在观感上也和外人保持距离。只要对方能得到保护,不出现任何意外,又被领到了他们该去的地方,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问了,那押车的人,就是之前和你同车的皇城侍卫怎么办? 我问过他,他没有回答,是姬娀嫱替他回答的。这次任务过后,他就要被调离皇宫,到外城工作,以后再也不能进皇宫了。这似乎不是坏事,因为那个皇城侍卫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有些高兴。 也许在皇宫当差不是什么好事? 这种事不好擅自猜测。在去目的地的路上,我向姬娀嫱提出了疑问。姬娀嫱回答说,确实是这样。虽说在皇宫供职的侍卫薪水更高,待遇更好,但皇宫里的事情太多,稍有不慎就会犯错,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在外城供职的侍卫薪水较低,但也只是相对而言。皇城侍卫的薪资水平比正规军团高很多,哪怕是在外城供职、职位最低的皇城侍卫,收入也能和前近卫军团的一等军士持平,而且待遇还比他们好上许多。 皇城侍卫的家眷大多住在外城,有专人负责看管和监视。不住在外城的皇城侍卫家眷,都是有贵族或官员身份的人。不过就算他们不来,也得把皇城侍卫的母亲或姐妹送到外城来住——说白了就是当人质。 在皇宫供职的侍卫的家眷,和在外城供职的侍卫的家眷住所不在一起,两边的待遇也是有差距的,前者的待遇要更好一些。逢年过节的时候,前者会得到皇家的赏赐,一般都是整扇的猪肉,整挂的羊肉,还有整只的鸡鸭——每家都有。 后者则没有这些赏赐。不过在外城供职的侍卫下班后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这可比猪肉羊肉和鸡鸭珍贵多了。在皇宫供职的侍卫是不能随意回家的,想回家必须要告假。而且他们的家人会受到更严格的看管和监视,连行动范围都要受限制。 女官受到的限制更多。宫里的女官一般是贵族或官员的女儿,她们根本就不能出宫,连给外面写信都不行,更不能见到自己的亲人。工作结束之后,所有女官必须回到住所,不能乱跑。如果她们需要什么东西,是宫里没有的,只能向皇宫内务府提交申请,在得到批准之后,由皇宫内务府派专人进行采买——采买的费用要她们自己掏。 至于仆役和宫女,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下人,待遇这两个字想都不要想,所有人要无条件的为皇家服务。不过为了笼络人心,皇家或是他们的主子偶尔会给他们一些小恩小惠。等到他们“功满”——就是退休的那天,这些小恩小惠才会派上用场。 在离开皇宫之前,他们可以去内务府,把不是现钱的东西换成现钱,再领一笔养老金,然后找个地方安享晚年。不过这是在理想的情况下,有相当一部分下人会在退休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处决,其财产也会被充公。 而退休的下人不一定得到过小恩小惠,如果只有养老金,又没有谋生的手段,他们就只能找个偏远的、物价水平低的地方,勉强生活个三年五年。如果三五年后还没老死,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姬娀嫱着重讲了太监的事。太监这个职业比较特殊,他们可以是下人,也可以是皇家的亲信,可以是内务府的管账人,也可以是皇城侍卫。其地位从高到低,从文到武,可以贯穿并连接整座皇宫。 自大先建国以来,皇家就极其重视对太监的掌控。其实不光是大先皇室,中原的其他皇室也是如此。只要对他们足够好,他们就能保持绝对的忠心,甚至可以毫不犹豫的为某个人,或是某个派阀去死。如果这股力量被外人所掌握,皇家很容易就会被架空甚至推翻。 因此哪怕是皇权衰落的现在,皇家依旧极力保持着对太监的掌控,甚至不惜挪用给正规军团升级装备的钱去赏赐他们——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别的军团暂且不说,第三军团对皇室的忠心肯定彻底清零了。 第238章 针对 说出来各位看官可能会笑我,在刚辍学那阵儿,我想过去宫里当太监。 当然了,我也只是想想而已。我家当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算是山穷水尽,作为家中的独子,我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把子孙根给割了。 我当时会那样想,是因为一个小学同学的朋友进宫当了太监。他当时是个铁匠学徒,因为操作失误把手弄伤了,缠着一手绷带来找我玩,闲聊的时候他讲起了这件事。 他不知道那人进宫后什么样了,只知道他被割了子孙根之后,家里得了五百块钱。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五百块钱已经是一笔巨款,就算是吹牛也不敢说这么大的数。他开玩笑说,如果哪天失误把鸟给弄伤了,他就去当太监,还省着割了。 这小子也是乌鸦嘴,在这样开过玩笑之后,他真的又操作失误了。可惜他不是把鸟弄伤了,而是把眼睛弄瞎了。之后还伤口感染,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办丧事的时候,我已经当上了荷官,还给他家包了一块钱的慰金。 太监的事让我联想起了他的事,让我心里发堵。仔细想想,和我关系好的儿时玩伴,要么已经没了,要么已经失去了联系。唯一一个现在还好着的,也还有联系的,还被我害的瘫在床上,有可能变成废人。 也许……也许我才是克人的那个人…… 这个想法刚出来,我就用力的甩了甩脑袋,把这荒唐的想法赶了出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们的命运与我无关。我唯一愧对的就是洪果力,如果他真的成了废人,就算养他一辈子,我心中的愧疚感也不会有丝毫的减轻。 但愿洪家能想出个有用的法子……实在不行,就只能送去医院输液,雇人照看他,让他慢慢好转了。 我知道,现在不是为这件事惆怅的时候。这时在负责引路的侍卫和女官停下了脚步,我们也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看向面前的宫殿。 比起沿途的宫殿来,它显得非常平庸,很不起眼。从高挂在正门上方的牌匾来看,这里应该是“静安殿”,听起来像是休息的地方。 后面的侍卫和女官已经走上前来,前面的女官中已经有一人奔着静安殿去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去通报的,这里应该就是最终的目的地了。 事实证明,我没有猜错。女官向侍立在殿外的,太监模样的人通报过之后,那太监就用尖锐的声调高声喊道:“皇恩浩荡!宣陆军上校枪理,瑞王长女,昭熙公主觐见!” 不再往里通报,直接就宣? 我疑惑的看向姬娀嫱,见她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连熟悉宫中规矩的她都露出了这种表情,就说明此番动作并不符合宫中的规矩。 虽然不知道宫中的规矩是什么,但我也觉得这不太合规矩。不说别的,那太监宣人时把我这个平民放在了身为皇家公主的姬娀嫱前面,这就已经很不合规矩了。 诚然,姬娀嫱是个边缘皇族,昭熙公主的封号不过是个名头,几乎没有含金量。但皇族毕竟是皇族,是比平民尊贵的,不论是上报还是宣人,名号都该排在平民前面。我觉得这八成是皇帝故意安排的,目的是给姬娀嫱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难而退。 不知是不是和我想到了一起,姬娀嫱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身上散发出极其不友好的气息——其实就是杀气。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高高的扬起下巴,一把搂住了我的胳膊。 “走!我们进去!” 以前听书,说见皇帝要三跪九叩,所以我一直以为见皇帝前必须跪下磕头。直到真的进了皇城,我才真正知道了见皇帝的规矩。 根据同车的皇城侍卫的说法,要是放在过去,我这种平民军官要低着头弯着腰走进殿里,进了殿就要跪下,用膝盖蹭着往前走,且绝对不能抬头。我前面会有个太监引路,太监停下,我就停下,然后就要叩头,额头要着地,紧贴在地面上。如果皇帝不说平身,那就只能这么一直撅着。 就算是说了平身,我也不能抬头,只能把额头稍稍抬起来一点,还是得撅着。直到皇帝允许我抬头,比如说想看我长什么样,我才能抬头。但就算是抬头,我也不能直视皇帝的眼睛,只能看皇帝的脚。 不过现在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了——准确说,是对我这种平民军官来说,规矩宽松了许多。如果是普通百姓见皇帝,还是要守那套规矩。以我现在的军阶,进殿可以直接走进去,只要低着头就行。进殿后可跪可不跪,叩头则是完全不用了,直接敬军礼就行。 就算是跪,也不用双膝跪地,只要单膝跪地即可。跪地不需要低头,可以挺直上身——就像军队的标准跪坐姿势那样。唯一的限制就是不能直视皇帝的眼睛,只能看皇帝的脚。而且皇帝不会让我在地上跪多久,很快就会赐座的,赐座后就能抬头随便看了。 如果来觐见的是将军或元帅,则是跪都不用跪,座位都是预备好的。他们向皇帝敬礼之后,皇帝立刻就会让他们入座,而且任何时候他们都可以直视皇帝的眼睛。 皇族觐见皇帝,除了不敬军礼,行贵族礼之外,和将军或元帅觐见皇帝没什么区别。这样说来,将军或元帅在国中的地位,已经与皇族持平了。 进殿的时候,因为不能直视皇帝的眼睛,只能低着头走路,所以我看不到正前方的东西,只能看着引路太监的腿。他的腿一停,我也跟着停下了。在这之后,他便跪下向前方叩了一个头,然后就这样俯身跪着,平移到一旁,倒退着出去了。 “来者何人?” 那太监往出退的时候,正前方又传来了太监尖锐的嗓音。这问话让我哭笑不得,明明刚才已经高声宣过,说宣陆军上校枪理和瑞王长女昭熙公主觐见,现在却问我们是谁。可这就是面见皇帝的规矩,是必须得回答的,而且是正式回答,敬礼就是在这个时候。 听见问话,姬娀嫱便松开了我的胳膊,向前方行了一礼,用适中的声音说道。 “妾身乃瑞王姬崇德之女,昭熙公主姬娀嫱,陛下万福。” 她说完话之后,我才向正前方敬礼,按照皇城侍卫教我的话说道。 “陆军第七军团所属,311步兵团上校代团长枪理,见过陛下!” “抬头,赐座。” 正前方略微偏上的方向,传来了沉稳中透着威严的男性声音。我抬头一看,见一个身穿金色赤麒麟皇袍的年轻男子坐在正对着门的主座上,身前摆着一张桌案。主座的地面连着台阶,共有三阶,其下便是我脚下的地面。 那桌案离我也就不到十五米远,我环视四周,发现殿中的空间不算大,装潢也不是很华丽。台阶下方有一个椅子,文祥武正背对着我,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 不知道他收到林忠升的消息没有。 这样想的时候,太监已经搬来了椅子。两个太监各搬了一张椅子来,其中一人将椅子摆在了文祥武的右边,另一人则将椅子摆在了文祥武的左侧,离他大概有三四米远的地方。 哇……要不要这么针对? 第239章 试探 不管事实如何,在名义上,我和姬娀嫱是相爱着的,也是有婚约在身的。 按理说,就算不能紧挨在一起,我俩的座位也该靠的近一些,而且中间最好是不隔着人。可是太监却把两个座位放的很远,中间还隔了一个老头,这显然是故意的。 一个大男人,居然搞这种小动作,太没气度了吧! 念头刚出,姬娀嫱便再次搂住我的胳膊,用甜腻腻的声音对我撒娇说。 “人家想和你坐在一起嘛~~~” 咦~~~~~~~~~~~~~~~~~~~~!!!! 虽然知道这是伪装出来的声音,但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又在心里暗道了一声“小妖精”。不用说,这是姬娀嫱对皇帝的反击。 皇帝接连的刁难她,这说明他应该希望我和昭绮公主在一起。姬娀嫱当着他的面,搂住我的胳膊,又和我撒娇,他肯定会觉得非常不爽。 姬娀嫱是我的盟友,我自然要站在她这边,把自己的椅子搬到她那边。可是如今是在皇帝面前,我的椅子又被摆在文祥武旁边,如果轻举妄动,就容易被扣上对皇帝不敬,或对老师不敬的帽子。 所以我不能搬椅子,只能柔声安慰她说:“娀嫱,现在是在陛下面前,不能任性。” “是啊,我们现在是在皇帝陛下面前。”姬娀嫱的嘴角得意的翘起,“我们不能太恩爱了,毕竟皇帝陛下,还有皇帝陛下的妹妹昭绮公主还没结婚呢。” 喂喂喂!打人不打脸!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这已经超出了反击的程度,已经升级到挑衅,甚至主动攻击了啊! 我紧张的看向皇帝,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知是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还是对姬娀嫱的话完全不在意。姬娀嫱似乎也早就料到了皇帝的反应,没有意外,也没有继续追击。我见她眼神平静,就知道她刚才的行为不是意气用事,这才放下心来。 “枪理,过来坐。” 这时,文祥武发话了。他现在还不是我的老师,但他是我的校长,我又是他派阀里的人,所以我必须听他的话,走到他身旁坐下。 “昭熙公主,你也坐吧。” 这里明明是皇帝的地盘,文祥武却表现的像主人一样。我又看向皇帝,见他依旧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再转头看向姬娀嫱,她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座位的安排,是老夫的意思。”文祥武说,“老夫不是为了针对谁。昭熙公主的到来,本就不在计划之中。且此次召你入宫,为要商谈军国大事,女眷本不该在场。不过考虑到此事与昭熙公主有关,所以才让她留下了。” “多谢文先生。” 姬娀嫱坐在原位,向文祥武微微欠身。文祥武不以为意的点了一下头,然后话峰突然一转,问我说。 “枪理,你可知刚才陛下和昭熙公主在做什么?” 做什么?不就是在互相怼吗? 我很想这样回答,但我不能这样回答。而且这问题文祥武问的,又是当着皇帝和姬娀嫱的面问的。所以这问题肯定不单纯,答案也肯定不简单。 既然不简单,那就只能往复杂了想。可以确定的是,刚才姬娀嫱不是因为意气用事才做了那些事,她做那些事是有目的性的。既然文祥武把皇帝和姬娀嫱相提并论,那他之前做的事,也不是意气用事,或是针对姬娀嫱,也是有目的性的,且两人的目的很可能一样。 难道说……是试探? 除了相互试探意外,我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皇帝看似是想给姬娀嫱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难而退,让昭绮公主和我在一起,可是姬娀嫱搂着我的胳膊撒娇,又挑衅他时,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说明实际上他并不想让昭绮公主和我在一起。 既然皇帝不想让昭绮公主和我在一起,他就没理由给姬娀嫱一个下马威。他这样做的目的,只能是为了试探姬娀嫱对我的态度,以及我对姬娀嫱的态度。 进殿的时候,姬娀嫱应该是真的生气了,否则她不可能表现出杀意。不过等进了殿,被第二次刁难的时候,她已经冷静下来了。若非如此,她怎么可能利用这次刁难,反手试探起皇帝对此次事件的态度? 不过两个皇族面对面的相互试探的事,被我一个平民军官当面说出来,这合适吗? “有什么话就说,放心,这里都是自己人。” 像是看透了我的心事一般,文祥武这样说道。我先是看了看皇帝,见他平静的看着我,一副等待答案的模样;又看了看姬娀嫱,她点了一下头,看样子是想告诉我,在这里说实话没问题。在这之后,我才整理了一下语言,把答案说了出来。 “回文先生的话,陛下和昭熙公主是在相互试探,试探的是对方对这次事件的态度。” “怎么还叫我文先生?”文祥武眉头一皱,“你是想被开除吗?” “呃!不不不!校长!校长!我错了!我我我我……我叫习惯了我……” “以后注意。” 文祥武说这句话的时候,瞥了皇帝一眼。我这才明白,他不是真的在意我对他的称呼,而是想让皇帝知道,我是他的人。 “所以我才说,此子大才。” 在这之后,他把脸转向皇帝,平静的说道。 “既然陛下会试探人,那陛下一定能看出什么是试探。如今,图塔人在我大先新年之际,要求往元兴再派驻军,这便是试探。” “不错。”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今欧罗巴形势越发紧张,图鲁沙国穷兵黩武,在国内引发诸多不满。前年和去年,哈萨克人和波斯人相继起事,到现在叛乱还未平定。图塔人人丁稀少,平叛军队尚且不够,哪还有能力往元兴派驻军?文先生的意思是……” “我想先听听陛下的看法。”文祥武面无表情的说。 皇帝皱了一下眉,又看了看我,微笑着说。 “既然文先生看好的门生在这里,不妨先听听他的意见吧。” 这是在针对我? 我盯着皇帝的眼睛看了看,见他避开目光,就知道他不是在针对我,而是在因为什么事心虚。文祥武让他说说自己的看法,他就把我推出来,那让他心虚的肯定是这件事了。 难不成,这家伙分析不出东西来? 还是说,他能分析出东西来,但怕自己分析的不对,被文祥武轻看? “那就你先说吧。” 这时,文祥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第240章 那一瞥 姬娀嫱以前说过,我面前这位皇帝,不是靠实权上位的。 他之所以能上位,是因为调停第三军团和第八军团的纷争,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当时各方势力都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谁也奈何不了谁。他背后没有任何势力,又没有任何倾向,是个合适的人选。各方为了避免内耗,才把他推上了皇位。 按理说,这种皇帝就该安心享乐,什么也不管,这样才最安全。可是之前林忠升说过,老第七军团解散,改编成镇军的事,是皇帝与文祥武合计的结果。他主动参与这种事,就说明他是个想管事的皇帝。 然而,他这个自身没有实权,背后没有派阀支持的皇帝,不是想管事就能管事的。他需要支持者,尤其是文祥武这种级别的支持者。如果能得到文祥武的认可,就能得到他的支持,在他的帮助下一点一点的取得实权。有了实权,他才能管事。 如今他不敢在文祥武面前说自己的看法,说明他很怕在文祥武面前出错。一旦文祥武觉得他没什么能力,无法为国家做贡献,以他的性格,肯定会撤销所有的支持。到了那时,他所获得的一切都会归于无有,只能继续当他的空架子皇帝。 他把我推出来,显然是为了挡枪。如果我有本事,把该说的都说了,他就可以说,我想的和他一样。如果我说错了,有我错在先,就算是他也说错了,文祥武也不好说他什么。 这家伙还真是会算计。 也不知是没看穿皇帝的算计,还是想让我表现一下,文祥武选择让我发表一下看法。我想了想,觉得既然文祥武由我答案中的试探,引出了现在的话题,就说明他强调的内容是“试探”,也就是图塔人对我们的试探。 在这件事上,我方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不同意,要么同意。如果我方不同意,就是和图塔人撕破脸,抛弃附庸国的身份,那双方必然要开战。如果我方同意,就会让图塔人觉得,我们还是愿意顺服他们的,从而放松警惕。 刚才皇帝说,图鲁沙国的盟友自顾不暇,就是说他们无力支援图鲁沙国。同时,图鲁沙国内爆发了叛乱,现在还没有平定。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现在和他们撕破脸,他们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 但问题是,大先的敌人不止有图鲁沙国,东边的大明也是我们的敌人。大先现在有二十三个正式军团,乍一看挺多的,但其中大部分都被部署在东线和军事要地,用于国土守备,机动兵力并不多。 而且我国的交通要道被图塔人控制着,想要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就要保证补给的运输。为了能顺利的把补给送上前线,就得先把这些军事要塞解决掉。我记得司琮魄说过,图塔人在大先建立的军事要塞都是永久要塞,既然是永久要塞,就不是能轻易攻破的。 攻破要塞需要时间,在攻破这些要塞之前,我们根本无力发动对图鲁沙国的进攻。万一图鲁沙国趁着这个时间,暂时放下国内的叛乱,引兵东进,与我军决战,以我军现有的机动兵力,基本上不可能打赢他们。 如果我们从东线抽调兵力,东线的守备力量就会减弱,大明很有可能趁机打过来。就算只是牵制性进攻,我们也会陷入两线作战的尴尬境地。一旦陷入两线作战,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打赢图塔人。 我不是灭本国士气,长他国威风。既然图鲁沙国主动试探我们,就说明他们是有准备的,而且很可能是两手准备都做好了。 如果我们不同意,他们很可能会先下手为强,联合大明直接打过来,逼我们屈服。就算我们同意,他们也不会真的相信我们,肯定会想办法削弱我们,让我们无法摆脱附庸国的身份,继续受他们辖制。 所以说,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想着如何摆脱附庸国的身份,而是如何破解图塔人的策略——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判断。不过就算图塔人只是单纯的想试探一下我方的态度,多做一手准备,对我国也是大有好处的。 不过想归想,说归说,我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也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刚才我已经表现过一次,没必要再表现了,否则就锋芒太露,容易树敌,所以这种时候还是装傻比较好——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被这个皇帝当枪使。 “这个……我……下官……下官只是个上校……而且下官还年轻,什么也不懂,对国际形势没什么了解……所以下官不敢妄加猜测……” 说话的时候,我偷偷瞥了文祥武一眼——我不该这样做的。我若是不瞥,低着头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他还看不出我是在装傻。我这一瞥,他就看出我心虚来了。 我确实是心虚,因为之前我在他面前装傻被识破过。正因为如此,我才忍不住偷偷观察他的反应,结果却弄巧成拙,被他发现了。 在文祥武拉下脸的瞬间,我就知道要完。我本以为会被他吼一顿,却不想他很快就把嘴角弄平,把视线转向前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陛下可知,这世上最可恨的是什么人?” 皇帝没想到他会突然转移话题,明显的一愣,却还是装出一副立刻就跟上文祥武思路的样子,一本正经的接话说:“请文先生赐教。” “明知山中有虎,又知有人要上山,却不提醒。等上山的人被老虎吃了,别人质问他说,你为何不提醒那人,让他不要上山?他就解释说,那是外地人,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信。同时他心里想说,我可不出这风头,万一他没被老虎吃了,我岂不是丢人了?再者说了,他被老虎吃,与我有什么关系?陛下,您说,这人可恨不可恨?” 文祥武这一个故事,讲得我汗如雨下。皇帝却没明白他在说什么,虽然他装出一副“我懂了”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不懂的,因为他根本没看出我在装傻。 “可恨,恨在冷眼旁观。” 而且他的答案也不准确。文祥武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那人不告诉上山的人山上有老虎,是因为有顾虑,想太多。虽然他也有“那人的死活与我无关”的想法,但这想法是最后出来的。如果他真的不在乎那人的性命,根本不用在心里说前面那些话,直接来一句“那人的死活与我何干”就足够了。 果然,文祥武听了他的答案之后,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皇帝察觉到这一点,立刻就慌了,却不敢表现出来。可笑的是,他并没有把情绪全部掩饰住,否则我也不会发现他慌了。 这时,文祥武又转头看向姬娀嫱。 “昭熙公主,你说,这人可恨不可恨?” “可恨。”姬娀嫱想也没想就回答说,“但他就是这种人,我也没办法。” 好嘛!这家伙也发现我是在装傻了! 唉!那一瞥可真是要命! 第241章 一只老狐狸 “书曰,夫贤以途,妇贤以辅。”文祥武又说,“昭熙公主,你可读过此句?” “读过。”姬娀嫱回答说,“途表仕,辅表佐,全句可解为,夫以仕为重,贤妇当佐之。” “何为佐?”文祥武又问。 “夫行而伴之,夫乏而兴之,夫怠而厉之,夫歧而正之,为妇之佐。”姬娀嫱一本正经的回答说。 “那何为妇呢?”文祥武又问,“是有情时为妇?是定情时为妇?是订婚时为妇?还是完婚时为妇呢?” “这个……” 对于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姬娀嫱犹豫了起来。我偷偷看了一眼皇帝,见他被两人的对话弄的一脸茫然,显然是不清楚文祥武在做什么。我却是明白的,文祥武表面上是在和姬娀嫱讨论夫妻关系,实际上却是在逼着我开口。 他说的那句“夫贤以途,妇贤以辅”我没听过,但大致明白是什么意思。况且姬娀嫱已经解释过了,丈夫要以事业为重,作为一个贤妻,就该认真辅佐他。 之后他又通过问解的方式,让姬娀嫱自己说出“夫怠而厉之,夫歧以正之”——就是丈夫懒惰的话要鞭策他,丈夫误入歧途的话要纠正他。 他之前不是讲了一个故事吗?那就是一个引子,为的是引出姬娀嫱最开始的那句“可恨”。人做了可恨的事,那就是做了错事,入了歧途。如果做这件事的人是丈夫,那做妻子的就该纠正他。 最后,杀手锏来了。他问姬娀嫱说,女人什么时候才算是男人的妻子。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按照各地的传统,各地的规矩,各地的习俗,回答会各有不同。比如在我们元兴,订婚之后就可以那啥了,还可以生孩子,如果有条件,两人还能住在一起,这就算是夫妻了。 不过在这个时间点上问出这句话,意义就不一样了。如今在表面上,姬娀嫱是在和昭绮公主争夺我的。虽然我俩已经订婚了,但是皇家的规矩和元兴的规矩不一样。在皇家,订婚还不算夫妻,得成婚之后才是夫妻。 皇家的规矩肯定要大于元兴的规矩,所以目前我和姬娀嫱还不是夫妻。但是她不能承认这一点,尤其是不能在公开场合下承认,因为这样就给了昭绮公主机会。 不想承认这一点,就只能回答订婚时为妇。可是这样一来,她就得以妻子的身份去纠正我的错误,让我把想法都说出来。 今天我和姬娀嫱一起来觐见,已经算是公开表态说,比起昭绮公主,我更想和她在一起。所以在这种时候,我必须得听劝,以显出我对她的重视。就算脑子是空的,也得说出点东西来,否则就等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姬娀嫱明显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犹豫着没有作答。不知道是对我没有足够的信心,还是在顾虑我的感受,姬娀嫱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我知道她别无选择,只能苦笑着点一下头,准备配合她演戏。 “我以为,女子订婚时即为人妇。” 在得到我的信号之后,姬娀嫱立刻做出了答复。文祥武点了点头,然后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看来我俩刚才的小动作已经暴露了。 “那昭熙公主以为,作为帝国军人,枪理应不应该在国家大事上尽自己的一份力?” “应该。” 她点了一下头,随即对我说道。 “枪理,既然文先生问你了,不管你知道多少,懂得多少,能想明白多少,都该说说自己的看法。渔夫之智尚能救国,你难道连一个渔夫都不如吗?” 我很想回答“没有”,但眼前的形势不允许我这样做。不过这话也不能说有就有,哪怕它早就成形了,想什么时候说,就能什么时候说,我也不能直接说。因为我刚才已经装了傻,傻子不可能转瞬间就变聪明。如果傻子转瞬间就变聪明,那就说明我在耍人。 这人是不能随便耍的,不说别人,就说殿里最重量级的两位,皇帝和文祥武。虽然我已经耍了他们,但这事没摆在明面上。如果事情摆到了明面上,皇帝和文祥武就会折面子,为了保全二人的颜面,我现在就得被拉出去枪毙。 刚才文祥武讲那个故事,就是为了在不把事情摆到明面上的前提下敲打我。所以我必须还得装个傻,最起码得拖一拖时间,摆出一副冥思苦想之后才得出结论的模样,这样皇帝和文祥武的面子才能挂得住。 “这个……娀嫱,我真是能力有限……不过,你容我想想——啊!不对不对!是陛下和校长,两位请允许下官好好想一想,等下官想明白了,定会倾倒肺腑,为国家尽力!” “哼,你要是想一天才能想明白,老夫还在这儿陪你一整天啊?”文祥武直接瞪了我一眼,“老夫就给你五分钟时间!若是五分钟之后你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以后你就不是我元兴陆校的学生!” 文祥武显然不想耽误时间,可他又不能落了面子,所以才会直接以开除之事来威胁我。这样我就不用拖太长时间,不管说多说少,说错说对,都可以解释为背水一战中的急中生智,这样两人在面子上就过得去了。 “诶!诶!校长!我立刻就想!立刻就想!!!” 我说这话的时候,文祥武又瞪了我一眼,显然还在为我故意装傻的事情生气。我现在恨不得立刻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然后跪在文祥武面前认错。 可是我不能这样做,文祥武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逼我开口,为的就是把这件事藏在桌下。我要是这样做了,他刚才的努力就白费了,到时候他肯定会更加生气,到时候我真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妈蛋的……这只老狐狸…… 在装出一副冥思苦想、绞尽脑汁模样的同时,我在心里这样骂道。 怪不得林忠升那么会使诈,肯定是你这只老狐狸教出来的! 我这样骂他,是因为我真的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不管怎么说,上面那位都是皇帝,如果我表现的比皇帝优秀,那皇帝的面子往哪儿放? 他文祥武倒是不怕皇帝,可是我怕啊!说破天,我就是个被文祥武罩着的普通老百姓。文祥武在的时候我可以什么都不怕,可万一他哪天突然没了,让皇帝落过面子的事就会成为把柄,被人攥在手上,到时候我还能睡好觉吗? 可是如今,刀已经架在脖子上,话不说肯定是不行了。如果我继续装傻,胡说八道,文祥武肯定会真生气。万一他不罩着我了,那我可就真完了。 所以我必须得说,而且只能有什么说什么,不能有任何隐瞒。不管说对说错,只要我认真说了,文祥武的气就能消掉一大半,这样我就能被他继续罩着。至于今后的事,那就只能今后再说了。 第242章 何以破计 我本以为,我把该说的话说完之后,文祥武会放我一马。然而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那依你看,何以破计?” 妈蛋啊!!!! 文祥武一脸严肃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差点就一拳抡过去了。各位看官别忘了,我是为什么才发言的。是文祥武先问皇帝的看法,皇帝把锅推到我面前,我才不得不发言的。 如今我说完了,按理说该轮到皇帝说了。就算皇帝依然没有思路,文祥武也该走个形式,让他说一句“朕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至于落了皇帝的面子。 然而他眼里根本就没有皇帝。他看向我的笔直目光中,只有对国家大事的关心,而他心中的国家大事,显然和皇帝的面子没有任何关系。 我偷偷瞥了皇帝一眼,见他低着头,眉头微皱,正在认真思考着什么,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这皇帝还算有正事,至少不会为了自己的颜面去耽误国家大事。 不过转念一想,我便释然了。如果这皇帝一心只想着争权夺利,完全不在乎国家利益,文祥武肯定不会支持他。 “快说!不要耽误时间!” 文祥武见我东瞅西望,直接吼了我一嗓子。他这一吼吓了皇帝一跳,我顾不上再看他的反应,立刻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开口说道。 “那就得看你们想干什么——呃……” 话开了头,我才发现忘记用敬语了,想要改回来。文祥武又吼了我一嗓子,让我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有话赶紧说,就好像我肯定能想出破计之法似的。 “呃……校长,您让下官想办法,下官可以尽力……但是,但是您得先告诉我,您和陛下是想息事宁人呢,还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摆脱附庸国的身份呢?” “前者怎么说?后者怎么论?” 文祥武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让我把两种对策都说出来。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然后听天由命了。 “如果二位只想息事宁人,那咱们什么也不用做,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图塔人提出的要求咱们照单全收,哪怕是他们调集咱们的部队,去帮他们平叛,咱们也得照做。” “嗯。” 这话让文祥武满意的点了两下头,显然是已经料到图塔人会用这种方式削弱我们的实力了。 “那如果我们不想照做呢?” 文祥武说这话的时候中气十足,眼中绽放出精光,这架势太过明显,就差在头上贴个“老子不想再当附庸”的纸条了。皇帝也很激动,看来他也有这份心。 “呃……这个……这个就很麻烦了。” 我刚想作答,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文祥武是什么人?那可是政坛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就算我再聪明,在政治场上我也只是个菜鸟,我能想到的东西,他会想不到? 然而想归想,说归说,在这样想的时候,我的嘴巴没有停。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想摆脱图塔人很难,关键还是在于兵力不足。眼下这个问题几乎无法解决,因为扩军就等同于给图塔人发信号,说我们要反了。如果图塔人早有准备,我们一定会吃大亏的。 所以就目前来说,我们无法一下子就摆脱图塔人。这需要一个过程,还得有个机会,一个图塔人顾不上我们的机会。在机会没来之前,我们只能等。可是图塔人不可能放任我们等待机会,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削弱我们的实力。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如何在取得图塔人信任的前提下,保存我们的实力。我觉得目前图塔人削弱我们实力的最好办法,就是调集我们的部队去帮他们平叛,让我们的精锐力量尽可能多的死在战场上。 再者就是朝我们要钱,要资源,在经济上削弱我们。不过我国在资源方面一直很富裕,这种削弱方式只能伤到我们的皮毛,不能像上一种方法那样伤筋动骨。但是我认为,他们还是会这样做,毕竟他们要平叛,平叛就得打仗,打仗就得要钱、要资源。” 说到这里,我停了停。我停下主要是为了歇一歇,还有就是整理思路,好继续往下说。 “我能想到的削弱方式只有这两种,所以在我看来,我们的任务只有两个。第一,保住我们的军队,不让他们被图塔人调去平叛,让他们自己去死人;第二,保住我们的钱和资源,图塔人没法从我们这里得到钱和资源,平叛进度肯定会受到影响。 想做到这两点,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有话说,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也永远无法从一个装穷的人那里借到钱。我觉得装穷是个好办法,但是图塔人不是傻子,他知道我们有兵,有钱,有资源,如果我们不给,他们肯定会搞事。 装穷是种本事,越是有钱的人,就越难装穷。我们大先非常富有,想装穷基本不可能。所以我们只能换个方法,不装穷,改装乱。这就好比放高利贷的去一户人家讨债,讨债的人到了家门口,见一家人在那里打架,打得乱成一锅粥,止也止不住,这样怎么讨债呢?” 人一说多话,就容易放松。说到最后,我差点忘了自己是在和谁说话,用词变得随意不说,还很自然的摊开手,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文祥武和皇帝。好在两人的注意力都在我的话上,没有注意到这大不敬的动作,否则我至少要被文祥武训斥一顿。 “可是……可乱是不能随便装的。”皇帝面色沉重的接话说,“万一让狼子野心之人抓住机会,国家就真的不稳了。” “所以老夫才说,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文祥武淡然的说,“元兴是大先的心脏,元兴一乱,就等同于全国乱了。图塔人不傻,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现在他们自己在闹内乱,如果把咱们惹急了,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候咱们肯定是完了,可他们也完了。” 看吧看吧!我就说这老狐狸早就想到办法了! 可是他既然早就想到办法了,为啥非得让我发表一下看法呢?是为了让我在皇帝面前表现一下,让他重视我? 这皇帝也没有实权,让他重视我有什么用啊? 呃……不对! 刚才他说“好好利用这次机会”,这次机会指的是什么?该不会是和我有关吧? 还没等我把事情想明白,文祥武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枪理小子!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既然你知道该怎么做,那这件事就由你来办。你是这场乱子的主角,该让乱子闹多大,你自己掂量着办!” 第243章 不是一般人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中套了!掉大坑里了! 从被召进宫的那刻起,我就已经掉了文祥武挖的陷阱。 什么让我说说看法,都是放屁!应对图塔人的计划他早就想好了,他一步一步诱导我发表看法,就我为了让我成为计划的提出人。 因为我刚刚惹出一个可能让皇族和国防部干架的大乱子,又是计划的提出人,所以这个计划的执行者非我莫属。 诚然,篓子是我捅出来的,确实应该由我来堵。但我要做的是解除善心小姐——就是昭绮公主的误会,还有就是设法缓和皇族与国防部之间的关系,不能让他们发生冲突。 可是按照文祥武的计划,这两家的关系不能缓和。我必须借助这次事件,夹在皇族与国防部之间,一方面要让他们剑拔弩张,摆出一副随时会干架的样子,另一方面还得掌控局势,保证不让他们打起来,。 让皇族和国防部剑拔弩张,这不难。只要我站在其中一方,另一方必然剑拔弩张,我所在的这方也要摆出架势,这样紧张的局势就有了。问题在于掌控局势,这种事可不是我一个小小的陆军上校能做到的。 任务这种事,接了就必须完成,完不成那是要担责任的。而我现在要接的任务,可不是担不担责任的问题。一旦失败,国家的利益就会受损,我就会成为国家的罪人! 所以在这种时候,我不能再怂了。有些话必须要说开,防患于未然。如果现在不说话,等到日后出了问题,再想弥补可能就来不及了。 “校长,恕卑职直言,这个任务,卑职一人无法完成。” “哦?” 我一开腔,文祥武便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显然是没想到我会突然硬气起来。惊讶过后,他只是微微一笑,平静的问我说。 “说吧,你想要什么?” 嚯!不愧是文祥武,我一撅屁股,他就知道我要拉什么屎。他的话也让我很惊讶,我本以为他会跟我绕几个弯子,像之前那样耍我一圈,没想到他却直奔主题了。 “不过在这之前,先说说你的计划。” 实话实说,我真心不想接这破差事。我就是一升斗小民,肩膀平时能扛动百十斤的东西,这就算顶天了。现在把国家的安危压在我的肩膀上,我是真心扛不动的。 可是我不能拒绝——准确说,是我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本。要知道我现在是在皇宫,外面还有个皇城。成千上万的皇城侍卫包围着我,皇城侍卫听皇帝的,皇帝听文祥武的。只要文祥武说一句话,我就会被扔进位于皇宫某处的大牢里。在这之后,文祥武有一万种方法让我接下这个任务。 各位,你们还别不信。你们以为文祥武是什么好人吗?对于国家来说,他确实是个好人。他一心为国,是国家之幸。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家伙就是只老狐狸,又奸又滑。只要是为了国家,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呃……是这样的,卑职认为……” 乘车从皇城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文祥武这没良心的,利用完我,不说句谢谢也就罢了,连顿午饭都不管,直接就把我撵出来了。 在南桥军营门口下车之后,姬娀嫱小脸通红的挽住我的胳膊,小声说道:“没想到,你脑袋还挺好使的,心里那么多主意。” “哎哟,你就别寒碜我了。”我苦笑着挠了挠头发,“我那都是被逼的。有个故事怎么说来着?一个人掉进坑里,怎么跳也跳不上来,就放弃了。没过一会儿,又有个人掉下来,他没注意到之前掉下来那个人,一个劲儿的往上蹦,也蹦不上去。先掉下来的人就在那儿看着,等那个人累了,就说了一句风凉话,你也跳不上去吧?结果后跳下来那个以为见鬼了,被吓得噌噌噌几下就爬上去,跑了。” 我没想逗她笑,可她却把我说的话当笑话,“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让我很是无奈。不过实话实说,她笑起来真的很可爱,都让我看呆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的主意都是被逼出来的咯?” “呃……差不多吧。” 我回过神来,尴尬的咧了咧嘴。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没有办法的办法?”姬娀嫱秀眉一挑,“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趁机为自己捞好处呢?” “呃,这个……” 我心虚的避开目光。确实,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我掺了一点私心进去。但这又能怎么样呢?哦,只许他们这些大人物利用我,不许我反过来利用他们啊? “哼!色胚!” 姬娀嫱嘟了嘟嘴唇,然后歪着头打量了我一会儿。 “你这人,果然不一般。” “我怎么就不一般了?” “一般人别说是进皇宫,就算是进皇城,都会被吓得脸色苍白。你倒好,进去出来,都像没事儿人似的,就算是见了皇帝也不害怕。” 就那空壳子皇帝,脑子又不灵光,我怕他干嘛? 倒是文祥武,那老狐狸才最让人害怕。别说是见他,现在我只要想起他,就感觉头皮发麻,生怕他又算计我。 这话我没敢说出来,这里毕竟是军营门口,有哨兵听着。要是我说皇帝坏话的事传出去,我的个人形象就会受到影响,这就太不合算了。 “嘿嘿,不是有你陪着呢吗?” 因为不能说实话,我只能说句俏皮话。姬娀嫱倒是挺配合,用手肘怼了我一下,嗔怪道。 “油嘴滑舌!” 油嘴滑舌倒是真的。现今这世道,要是不会油嘴滑舌,生存就困难咯! 在享受了大约五分钟哨兵们羡慕且敬畏的目光后,我就和姬娀嫱进了军营。路上我俩没说话,姬娀嫱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快到宿舍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来,用我无法读懂的复杂目光看着我说:“你就那么喜欢妻妾成群的生活吗?” “呃……”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说不想吧,妻妾成群,我感觉这种生活是个男人就想要;要说想吧,我不止一次的觉得,只要有由影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想要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还没等我想出答案,姬娀嫱就放弃似的叹了一口气,把头靠在了我的胳膊上。 “算了,就这样吧。也只能这样了。” 第244章 情债好多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本来元兴日报的新闻给我惹了大麻烦,现在却成就了我的心愿,能让我把身边的女人都娶进门了。 姬娀嫱以为这计划是我想出来的,其实这计划不是我想出来的。我提出那套计划才说了不到一半,就被文祥武直接否定。他提点了我一下,让我别把事情想的太复杂,直接把两个公主都娶了就好。 文祥武让我同时娶两个公主,意在让我投靠国防部,激怒皇族。要知道,我可是平民出身,之前说过,如果我这种人和皇族或是贵族的女性结了婚,那就只能娶她一个,连纳妾都不行。如今我却要一次娶两个公主,这不是在挑战皇族的权威吗? 这样一来,皇族肯定不会忍,一定会对我采取行动。国防部必然会保护我,一方要搞我,一方要保护我,两边自然就剑拔弩张了。 至于控制局势,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那不是我一个小小的陆军上校能做到的。文祥武说,皇族那边有他和盛王在,肯定能控制住局势,不会让两边打起来。 文祥武虽然提点了我,但是他没有把整个计划都说出来。我受到他的启发,这才想到趁机把家里那票女人都给收了,进一步吸引火力。家里那票女人都是实实在在的平民出身,我先娶公主,又娶平民女人,公然妻妾成群,皇族肯定会更没面子。 值得一提的是,皇帝在听了我的计划之后,提议说既然先娶公主,再娶平民,就已经可以激怒皇族,这样是不是就不用娶昭绮公主了?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文祥武却坚决的表示,昭绮公主必须要娶。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注意皇帝。 我记得姬娀嫱说过,皇帝已经控制了一部分皇城侍卫,这说明这皇帝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因为有了一定的军权,他还是有一定的威胁性的。文祥武应该是信不过他,想让我借这个机会弄个人质过来。林忠升说,皇帝很看重昭绮公主,只要把昭绮公主留在我身边,他就只能乖乖听文祥武的话,不能乱来了。 由于这是文祥武的意思,我只能照办,皇帝也没什么办法。所以最终,我捡了大便宜,不久之后就可以过上妻妾成群的生活。 但还是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坏事可以变好事,好事也可以变坏事。皇族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挑战他们的权威,必然会用这种方式阻拦我,不让我达成目的,而这是第一波麻烦。等熬过了第一波,我就会彻底被推到皇族的对立面,成为他们的敌人。在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清楚。 各位可别忘了,在接下这份差事的时候,文祥武和皇帝可没取消我编练新军的任务。也就是说,在执行这个计划的时候,我还得编练新军,真是要了命了。 上楼之后,姬娀嫱直接回了她的房间。我打算休息一下,就回羽江家,告诉筑瑛,我可以堂堂正正的娶她过门了。才休息了没一会儿,房门突然被打开。姬娀嫱换上了一身富家小姐的衣服,她叉着腰站在门口,伸出手来,朝我勾了两下手指。 “呃……干嘛?” “还能干嘛?”她翻了个白眼儿,“带我去见见你的女人们!” “呃,为啥?” “少废话!快起来!再不起来杀了你!” 嘛,差点忘了,这家伙还是一点红来着。 我从沙发上站起身,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问她说:“你想先见哪个?” “和你睡觉的那个!” “呃,这个有点麻烦。” 我为难的搔了搔后脑勺,给她解释起我和筑瑛的关系。在听说我是趁虚而入把筑瑛拿下时,她毫不避讳的露出了鄙视的表情,看我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滩肮脏无比的排泄物似的。 “瞅你这点儿出息!” “哈……这个……男人嘛……总会经受不住诱惑……” “诱惑?你明明是为了报复!”姬娀嫱直接用拳头怼了我一下,“你这挨千刀的!就这么把人家女孩子的清白给毁了!真是人渣!” “不是……我……” 我无法反驳姬娀嫱的话,因为当时我确实带着报复的念头。毕竟当初是她先调戏我的,让我吃了那么大的亏,我想报复回来也是正常的。 “我什么我!人渣!” “不是……人渣什么的……我又不是完事就不管了……我不是负责了吗……” “你负责是应该的!你要是不负责!我现在就杀了你!” 哇……这妮子,正义感也太强了吧? “呃……您说的是……” 见我认错态度态度还不错,姬娀嫱的气稍稍消了一些。她顺了两口气,用幽怨的目光看着我说。 “那其他人呢?你真的都没碰过?” 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和她解释起我和其他人的关系。其实这些事说起来都挺简单的,也不是我的责任,也不能说是别人的责任,就是机缘巧合赶上了。再加上之前我有点膨胀,嘴巴上没个把门儿的,就一口气都给收了。 啊,对了! 讲这些事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还欠着一份情债呢。约瑟夫的妹妹妮可,因为我乱讲外国话的缘故,误以为我是在向她表白。施密特夫人好像看出来这是误会了,也不知道她跟没跟妮可解释。 “你啊你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姬娀嫱就尽全力踮起脚尖,用手指不停的戳我的脑门。 “你以为你是谁啊?风流浪子?到处欠情债?你打算欠多少?打算娶多少?是不是想把全元兴的漂亮女人都给娶了?” 呵!把全元兴的漂亮女人都娶了?我身体受得了吗! 如今姬娀嫱正在气头上,这俏皮话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以我应付上司的经验,在这种时候,只要唯唯诺诺,咿咿啊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认错就对了。 说起上司,也不知道司琮魄怎么样了…… 虽说司琮魄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上司,但他毕竟是我的恩人,该惦记还是得惦记的。这家伙对那个革新党似乎非常忠心,我怕他为了那个革新党组织的活动,做出什么傻事来。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这种担心应该是多余的。如果司琮魄连这种程度的压力都扛不下来,那他就不是司琮魄了。 第245章 反正是假结婚 在安抚下姬娀嫱之后,我们便一起离开了军营。 这时候人力车还是很难找,所以我俩只能走着走。按照计划,我们先要回羽江家,去见筑瑛。我们回去的时候,没见到筑瑛,是羽江开的门。 羽江见到姬娀嫱之后十分惊讶,看向她的眼神充满警惕。直到我对她说,这是信得过的人,可以帮我们的忙,她才放松下来。 我问她筑瑛在哪里,她说在房间里睡觉。我记得筑瑛是不睡午觉的,现在是下午一点左右,她却在屋里睡觉,这显然不正常。 羽江说,今天筑瑛一直没什么精神,还总是叹气。她以为筑瑛是最近太累了,就给她吃了一点安眠药,让她睡下了。 正说话的时候,筑瑛从房间里出来了。羽江非常惊讶,因为按照她的说法,筑瑛是午饭后吃的安眠药,才刚刚睡下不一会儿。那种安眠药是司琮魄用的,效果非常好,一般来说睡下之后就不会起来了。 哼哼……司琮魄用的,效果非常好,知道的真清楚呢! 说不定这家伙之前趁着司琮魄睡觉的时候,对他做过什么。不过这种事和我没什么关系,我现在只关心筑瑛的状态。问过之后才知道,午饭后她没吃安眠药,因为安眠药挺贵的,一片要五分钱,她没舍得吃,偷偷放回去了。 哎呀!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真是会过日子! 如果不是姬娀嫱和羽江在这里,我真想把她抱进怀里亲上一口。筑瑛对我却有些冷淡,眼睛一直在盯着姬娀嫱看,姬娀嫱也在盯着她看。也许是错觉吧,我总感觉筑瑛出来之后,客厅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 “咳咳,我这次回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说着,我站起身来,隆重的介绍起坐在我身边的姬娀嫱。 “这位是皇族的昭熙公主。今天的报纸你们应该都看了,上面写的就是我和她的事。当然了,报纸上说的都是假的,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关系。” 我本以为这样说了之后,筑瑛会松一口气,不想她却撅起了小嘴瞪了我一眼,真是莫名其妙。 “呃……不过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我和她要结婚。这个原因我马上会说,但是在这之前,我还要告诉你们两个一件事,那就是你俩也得和我结婚。” “诶?!” 我的话让筑瑛和羽江同时露出震惊的表情,不过羽江只是震惊,筑瑛则是惊中带喜,眼睛都放出光来了。 “你们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要想讲明白这件事,必须从图塔人军事基地爆炸的事说起。按照当初我们和图塔人签订的条约,图塔人在元兴城有驻军权。所以即便是这个军事基地爆炸了,他们还可以派人过来。不久前,他们向我国提出了条件……” 想把整件事的原委讲明白,需要绕很多弯子,讲很多事。比如说我国与图鲁沙帝国的关系,两国的实力对比,还有就是图鲁沙帝国的内乱,他们试探我们的原因,不同选择可能造成的结果,以及最优解的原理,还有最优解会带来的种种结果,等等。 整番话讲完,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筑瑛和羽江显然是不懂政治的,听得两眼发直,明显是没懂我在说什么。但是最后一部分她们听懂了,就是关于我为什么要娶她们两个人。 “……之后国防部会把我塑造成正面的万人迷形象,因为形象必须正面,所以多妻可以,情人绝对不能有。我答应过司琮魄,必须要照顾你们,所以我只能这样做。不过你们放心,这份关系是虚假的,而且比情人关系安全的多,对你们来说也是好事。 只要有了这份关系,你们就不用再遭人白眼,在行动方面也更加自由了。但是你们必须注意,从今往后,你们的所作所为不再代表自己,而是代表枪家。如果你们暴露了,我们全家人都要给你们陪葬。这个风险太大了,本来我是不想这样做的。可是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其它的办法,希望你们能理解。” 我要把羽江也一起娶了,除了上述原因之外,还有其它原因。 首先,这家伙不知道我和筑瑛的关系。如果我想娶筑瑛,那我俩的关系就暴露了,天知道这家伙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又会做出什么事来。为了稳妥起见,我只能连她一块儿娶了。反正是假结婚,我也不会怎么着她。 况且她的名声已经很差了,在名义上嫁人,总比一直做情人强吧?就算今后被休,那也是光明正大的被休,不用偷偷摸摸,遭人白眼。 其次,这家伙对革新党似乎很忠心。好在她还有点良心,不会为了那个所谓的事业毫无底线的做事。我答应过筑瑛,要让她离开革新党。为了让她离开革新党,必须先把她和那些所谓的同志隔离开来。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必须在道德上给她施加压力,那就是把我们枪家的命运和她绑在一起,这样她就不敢乱来了。而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我会逐步的,用各种方式开导她,让她看清革新党的丑恶面目,使她下定决心离开这个害人的组织。 “他是认真的。” 我刚说完话,姬娀嫱就用冰冷的语气对羽江说。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关心你的事,但既然这是他的决定,我就不会干涉。你给我记住,我也是在认真的和你说。如果你做了对不起枪理的事情,我会杀了你。” 说到这里,她眯起眼睛,微微一笑。 “哦,对了,差点忘了说。除了昭熙公主这个身份之外,我还有一个身份。我没给这个身份起过名字,但是其他人给我起了一个绰号,叫‘一点红’。” 那个“红”字才吐出来,姬娀嫱就突然抬起手,手上握着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来的小口径手枪。她将枪口对准羽江,把她吓得面如土色,也把我和筑瑛给吓个够呛。 好在她只是用枪对着羽江的脑门比划了一下,然后就收起枪,直接从弹仓里退出一发子弹,将它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又是微微一笑。 “这个送给你。如果你不听话,我还会送你一个。” 呵!不愧是一点红!这威胁人的手段真是绝了! 单一个“一点红”的名号就够吓人了,还用枪比划,最后还送了子弹。就算是换了我,也会被吓得不敢生出多余的想法。羽江胆子本来就小,被她这么一吓,感觉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哪还敢想那些有的没的? “好了娀嫱,别吓唬她了。” 眼看羽江的眼泪就要流出来,我赶紧按住姬娀嫱往茶几上放子弹的那只手,将它收了回来。 “羽江她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一定不会乱来的,是吧羽江?” 羽江见我替她说话,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连连点头。 本来我已经做好了和羽江打嘴架的准备,毕竟这妮子的脾气比较倔,而且她还喜欢司琮魄,很可能不愿意配合我,哪怕只是假结婚也不行。姬娀嫱突然来这么一手,倒是给我省下不少麻烦。 怎么感觉这家伙越来越可爱了?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姬娀嫱,感觉心里痒痒的,想摸摸她的头。可是我根本没这个胆量,所以只能作罢。 第246章 去毕家 从羽江家离开后,我们就奔着第二站,也就是毕家去了。 我得给毕锦一个交代,更得给霜儿一个交代。现在交代已经有了,哪有不去的道理?我不担心会扑个空,且不提现在还在过年,毕锦对他妹妹是真的疼爱,在尘埃未落之前,他是不会出去疯的,顶多在家里玩玩丫鬟。 至于霜儿,她本来出门就少,如今遇上这种事,就更不可能出门了。 由于出门后找不到车,我和姬娀嫱还得走着走。好在我俩体力都不差,走到毕家的时候,也只是姬娀嫱说了句腿酸而已。 这时天已经有些黑了,路人的脸看起来已经有些模糊。毕家的门口打着一长串的灯笼,光线很足。两个在门口站岗的家丁远远看见我,小声交谈了几句。其中一个转身就跑,另一个则是弯下腰,急匆匆的迎上来,赔笑着问安。 “锦哥儿和霜儿都在吗?” “在啊在啊!”家丁急忙应道,“老爷和夫人也在,都等着您呢!” 由于这件事牵扯到了皇家,身为平民富户的毕家必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除了老老实实在家里等消息之外,他们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老爷和夫人也在……” 我皱起眉头的时候,家丁一脸为难的看向挽着我胳膊的姬娀嫱。他不知道姬娀嫱是谁,但他不瞎,能看见姬娀嫱挽着我的胳膊,这说明我俩的关系不一般。 他还知道,我和霜儿的关系不一般。我带着一个和我关系不一般的女人,来另一个和我关系不一般的女人的家做客,而且还是在过年的时候,这不是明摆着让人不愉快吗? 我也不想让毕家人不愉快,霜儿可是毕家的大宝贝儿,我要是让她受了屈,那还能有好?可是没办法,谁让咱摊上这档子事儿了呢! 好在咱现在身负国家大任,有文祥武和国防部保着,身边还跟了个公主,毕家人不敢动我。若非如此,我肯定是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这位是昭熙公主。” 我这么一介绍,家丁先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是极大的惊恐,急忙后退了几步,和我们拉开了距离,但很快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弯下腰连连告罪,走了回来。见我们没有怪罪,脸色才好些,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露出吃了苍蝇似的难看表情,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我大概能猜到他的心理变化。无非是在得知姬娀嫱的身份后,先是想起了今天的报纸,心想怪不得这女人挽着枪爷的胳膊,敢情她就是昭熙公主啊?然后,他就想起了姬娀嫱以前的绰号,怕沾染上不幸,所以才连连后退。 才退了没几步,他又想起了报纸上的内容,意识到那些流言都是假的,而且自己在我和皇家的公主面前这样做是非常失礼的,所以才弯下腰,一边告罪一边回来。见我们没有怪罪,他才放松了下来。 可是才放松下来,他又想起了我和霜儿的关系。如今我带着姬娀嫱过来,两人又表现的这么亲密,很可能是来拒绝和霜儿的婚事的。身为毕家人,他自然要为毕家着想,所以脸色才变得更加难看。 如果不是姬娀嫱要求先去见筑瑛,我本是要先来毕家的,因为我习惯把难事放在前面做,把简单的事放在后面做。 为什么说毕家这边最难呢?答案很简单,在和我关系不一般的女人中,只有霜儿的家庭最正常。 由影、由美父母双亡,小春是被卖给富人家的,根本不知道父母是谁。筑瑛和羽江因为参加革新党,被家里抛弃,根本没人管。姬娀嫱和她爹的关系很奇怪,昭绮公主也没有父母,哥哥又是像爬山虎那样,不得不依附别人才能站稳脚跟的皇帝。 而且她们在过去,要么受到过伤害,要么吃过很多苦。其中受伤最重的,吃苦最多的就是由影,其次就是姬娀嫱。筑瑛和羽江受到革新党的欺骗,也受了伤,吃了很多苦。由美和小春可能没受过伤害,但是前者早早就挑起了照顾弟弟和补贴家用的重担,小春是丫鬟,从小就要吃苦干活。 昭绮公主可能是最幸福的一个,但是她的过去也很压抑。她哥哥控制欲太强,什么都要管着她,让她变成了笼中鸟,一点自由也没有。而且皇家的生活也只是看似光鲜奢华,他们暗地里要为此付出多少代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只有霜儿是父母双全,而且从小就备受疼爱。除了出国后稍稍遭遇了一点挫折之外,几乎没有吃过苦。这种典型的富家大小姐,是不知道退让和牺牲为何物的。而且她还很看重女性的权力,让这样的人接受多女共侍一夫的事情,难于登天。 而且毕家这边的难点不止她一个。毕家人都很精明,如果我说能在娶公主的同时娶霜儿,还不用让她当妾,他们肯定会意识到不对劲。如果我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他们必然会认为,我这是在作死,皇家一定不会放过我。 就算我实话实说,他们也会因为怕卷入政治斗争,不肯把霜儿嫁给我。一旦霜儿和家人达成共识,那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实话实说,我是不想和霜儿结束的。我欠她太多的情,我想补偿她。如果就这样结束了,我可能会内疚一辈子。 可是如果真的只能这样结束,那也只能这样结束了。我能做的事都已经做了,虽然还欠着霜儿的情,但是对于毕锦,于情于理,我都不欠他什么了。就算我和霜儿结束了,我俩的关系也不会断掉。 被家丁引着往院里走的时候,只听前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一抬头,便看见毕锦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也许是太过着急的缘故,他只看见了我,没看见挽着我胳膊的姬娀嫱。 “兄弟!怎么样了!?” 还没跑到我面前,他的声音就已经到了。我微微一笑,抬起左手指了指他屋子的方向,示意他回屋去谈。毕锦知道我是右撇子,他见我抬的是左手,先是一愣,然后才注意到我的右胳膊被姬娀嫱挽着呢。 以毕锦的智慧,很容易就能猜到姬娀嫱的身份。我见他脸刷的一下黑了,就知道他也误会了,便对他说。 “锦哥儿,放心吧,有法子了。” 毕锦听了这话,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都把这女人带来了,还让她挽着你的手,就说明你已经和她好上了。既然和皇家的女人好上了,你还怎么娶霜儿? 第247章 说白了就是演场大戏 大庭广众之下,我哪能把在皇宫里谈的事讲出来? 我给了毕锦一个眼色,后者还是满面狐疑,但也没再说什么,就屏退下人,领我和姬娀嫱去他屋子了。 和聪明人说话有两个好处,一是省力,二是省时。很多事我不用讲的太明白,稍微点上那么一下,毕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给筑瑛和羽江讲事情,花了一个多小时,其中大部分她们还没听明白。毕锦这边只有了不到十分钟,他就全明白了。 “我的天呐……” 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那个大计划的毕锦,面色凝重起来。 “兄弟,你这是被他们当枪使啊。” 我苦笑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我一个啥背景都没有的平头百姓,遇上这些大人物,也只能被当枪使了。” “都这样了,你还想娶霜儿?” 我明白毕锦的意思。很快我就要承受从皇室而来的巨大压力,而除了我以外,他们还会对我身边的人施压,逼我放弃这个打算。国防部肯定会保护我身边的人,但大家还是免不了担惊受怕,定是要吃些苦头的。 毕锦很疼他妹妹,不想让霜儿吃这种苦。同时,他也在为毕家考虑。有文祥武等人在上面看着,皇家和国防部肯定不会真打起来。但是在私底下,双方肯定不会消停。他怕毕家在皇家与国防部的暗斗中受到损失,所以才会这么问。 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改主意了,不想让霜儿嫁给我了。 “你们不是兄弟吗?” 不等我说话,姬娀嫱就发话了。按理说,男人谈话的时候,女人不能插嘴。但姬娀嫱是公主,纵使毕锦心里有千万个不爽,也得乖乖忍着。 “听枪理说,你们交往了很久,彼此之间都很了解。既然彼此了解,那你就应该知道,枪理为什么会来,又为什么要娶你妹妹。” 要说我和姬娀嫱还真是合得来,严格来说,我俩是从今天开始才一起行动的,到现在才几个小时。如果换做其他人,恐怕连磨合还没磨合好呢。可是我俩呢?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想做什么,她也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想做什么。 不论何时,我俩都不会做让对方困扰的事,只会帮对方解决麻烦。只不过由于现在只有我有麻烦,所以一直是她帮我解决麻烦。但是我确信,如果是她有麻烦,我也会这样做的。 “可是从你刚才的提问来看,你根本不了解枪理。”她继续说道,“他对你妹妹有没有感情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只要你妹妹对他有感情,还付出了感情,他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报答——他对你不也是这样吗? 如果不是因为想要报答你和你妹妹,他完全可以对你说,这件事对你妹妹,对毕家有多么多么危险,让你们知难而退就可以了。可是他没有,他想报答你们,所以才把选择权交给你们,让你们来决定这件事。” 听了姬娀嫱的话之后,毕锦就像是受到重击似的,抬手捂住了胸口。他用复杂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姬娀嫱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实话告诉你,我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不想让你妹妹加进来。枪理的女人已经够多了,如果他还这么没心没肺的到处欠情债,以后还会更多。而且这件事确实有危险性,其他女孩都没什么牵挂,能跟着枪理一起吃苦,你妹妹可以吗?而且听枪理说,你妹妹是个女权主义者,把男女平等当成信条的她,会接受这样的婚姻吗?” 姬娀嫱这番话,看似在劝毕锦放弃,实际上却刚好相反。如果这些话让我来说,确实能起到这种效果,但是由她来说,性质就变了。从名义上讲,刚刚成为我未婚妻的她,与霜儿属于竞争关系。如果是她想让霜儿退出,毕锦必然会多想。他一多想,原本的念头就会出现动摇。 “这个……女人爱上男人之后,是会变的。” 果不其然,在听了姬娀嫱的话之后,毕锦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当然了,他肯定不会一下子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又同意我和霜儿的婚事。他现在要做的只是拖时间,利用这些时间来权衡利弊和得失,等权衡好了,再做决定。 “事关重大,我得和家父家母仔细讨论一番才行。” “讨论可以,但是别说我没警告过你,枪理刚才和你说的事情是国家机密。他是因为相信你,才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在这之前,知道这件事的都是嘴巴足够严的人,不可能泄密。也就是说,现在除了你以外,不会有任何人会泄露这件事。如果它泄露了,那么……” 姬娀嫱用锐利的目光看着毕锦,吓得他额头上渗出了虚汗。 “呃……我知道,我知道。”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虚汗。 “请公主殿下放心,毕家一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绝不泄露半个字!” “还有就是,你们要尽快做出决定。从明天开始,元兴报社就要开始造势了。如果你们犹豫不决,耽误了时间,你妹妹就不会出现在那些胡编乱造的故事里了。” 不出现在新闻里,就意味着今后订婚和结婚都没有她的事了。人们只会关心那些被摆在明面上的事物,同情那些他们想要同情的人。 在元兴报社的强大舆论攻势之下,元兴人的态度必然是一边倒的,那就只支持平民出身,靠自身努力不断打拼成为陆军上校的我,娶上两个公主,然后再娶一堆平民媳妇,还得让这些平民媳妇和皇家的公主平起平坐。 这样一来,元兴人的虚荣心就会因着我的缘故,得到极大的满足。不过,我能娶的人也仅限于新闻提到的那些,如果新闻没提到,我却娶了,大众就会感到疑惑和不满。 这就好比一群人在听书,讲得是几个人一起寻找宝藏的故事。这几个人经历了千难万险,总算是得到了想要的宝藏。可是在分宝藏的时候,突然跳出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人,也跟着一起分宝藏。在这种时候,听众的反应肯定是:你算老几啊,怎么也跟着分宝藏! 说白了,这次计划的本质就是以我和我身边的女孩们为主角,给元兴人、国防部和皇家演一出大戏看——当然了,最主要的观众还是图鲁沙帝国。如果不能把它给唬住,演得再好也白搭! 第248章 爱干净不是坏事 在甩下这堆话之后,姬娀嫱就强拉着我离开了毕家。 当然了,所谓的“强拉”,其实也是在演戏。如果我不表现的留恋一些,怎么能表现出我的心诚呢?毕锦也是个重感情的人,我表现的这么诚,他肯定会心软的。 虽然当着毕锦的面演戏了,但是这不能说明我心不诚。我是诚心诚意的想娶霜儿,在感情上补偿她的。我本是不想演戏的,尤其是不想演给毕锦看。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我不演这出戏,一心在权衡毕家和霜儿的利弊和得失的毕锦,根本就注意不到我的诚心。 离开毕家之后,我对姬娀嫱说了声谢谢。如果不是她帮忙,我至少得在毕家呆上三四个小时。先是和毕锦谈,然后和他的爹娘谈,最后还得和霜儿谈。我得想尽一切办法说服他们,最后还不一定能成功。 现在好了,在姬娀嫱的帮助下,我已经化被动为主动,麻烦全丢给毕家,我只需要等结果就行了。唯一的遗憾是,离开前我没能见到霜儿。如果最后毕家选择推掉这桩婚事,我俩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筑瑛和羽江已经摆平,毕家那边也不需要我再做什么,接下来需要做的只剩下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由影她们了。 “有些晚了呢。” 路上,姬娀嫱用小手掩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累了吧。” “嗯。” 今天姬娀嫱帮我忙活了很多事,走了很多路,也说了很多话。她疲惫的神色让我很是心疼,但更多的是愧疚。 “要不然……今天就先不回家了。” 毕家离枪家的距离,要比离南桥军营的距离远得多。因为是在街里的缘故,到了晚上依旧是灯红酒绿,依旧是找不到车。虽然很想尽早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人,但是我不想加重姬娀嫱的疲惫,所以才暂时取消了回家的计划。 “嗯。”姬娀嫱把小脑袋靠在我的胳膊上,“算你有点良心。” “辛苦了。” “慰劳是用嘴说的吗?” “呃,那我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是应该的。”姬娀嫱翻了个白眼儿,“我早上就没吃饭,到现在也没吃。你就顾着办你的事,连问都不问我一声,真够没良心的。” “呃……我不是心急吗。”我苦笑道,“你说吧,咱们去哪儿吃?” “就近吧,顺便歇一会儿……嗯?” 这时,姬娀嫱突然停下,转头看向街道的一侧。我也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的是一家酒店的霓虹灯牌。 “我是为了吃饭……吃过饭之后还可以休息……如果实在太累,还可以住下……这是为了方便……为了早点休息……” 在这样自言自语过之后,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嗯!就是这儿了!” “要去那儿吗?” “嗯!就去那儿!” 话音未落,她便拽着我朝那边走。酒店在街道的另一边,需要横穿街道。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很多,我们费了好大劲才穿过去。我们在酒店吃了顿饭,简单的休息了一下。我见姬娀嫱有些困了,就准备给她开个房间,让她在这里住下。 至于我,我还不是很累。而且刚才我也说过了,我只是“暂时”取消了回家的计划。现在时间已经晚了,回到家时大家必然已经睡下了。但我还是要回去,因为我想尽早把消息告诉家里人。 “……都已经到这里了……反正都已经到这里了……” “嗯?你说什么?” 在和侍者一起送姬娀嫱去房间的路上,她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诶?” 然后,我便难得的看见了她慌张的表情。 “我我……没……没什么!” “可我好像听见你说,反正——” “没有反正!什么也没有!” 她像只炸了毛的猫似的,咬牙切齿的看着我。在这样看了我几秒钟之后,她的表情放松下来,似乎在纠结什么。又过了几秒钟,她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对我说。 “我有话对你说。” “呃,什么话?” “进屋再说。” “哦。” 我给姬娀嫱订的房间是高级套房,就是之前和我筑瑛住过的那种,房间里是有浴室和卫生间的。进屋之后,姬娀嫱没有急着和我说什么,而是让我坐在沙发上等着,然后洗澡去了。 都累成这样了还洗澡,这家伙是有多爱干净啊? 爱干净的姬娀嫱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猫,那是只白色的野猫,明明是野猫,却十分干净,一点也看不出脏来。有段时间它总在学校仓库的屋顶上晒太阳,我天天都能看见它。因为它太干净了,干净得让我感觉奇怪,所以我就去问老师,想知道它为什么这么干净。 因为它天天洗澡啊! 给我答疑的常识老师如此说。她还告诉我,猫洗澡和人不一样,人洗澡用水,猫洗澡用舌头和爪子,不停舔啊舔啊的,直到干净为止。在那之后我一见到爱干净的人,就会想到那只白色的野猫。 趁着她洗澡的功夫,我把外套、外裤和鞋子脱掉,往沙发上一趟,好好休息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我也有些累了,还是因为沙发太软太舒服,没躺多久,我的意识就开始发沉了。 反正姬娀嫱有话和我说……她会把我叫醒的……睡一会儿也没什么…… 于是我就这么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我依旧躺在沙发上,怀里却多出了一个只穿了一件浴袍的姬娀嫱。 那时天还是黑着的,我不知道是几点钟,反正月亮是在的。房间的灯关了,我看不清她的脸。不过之前在医院里的时候,我是抱过她的——准确说是被她抱过,而且还抱了很久,我记得那种感觉。 虽说她是在我怀里,可就姿势而言,却是她抱着我。因为这感觉太过舒服和熟悉,所以一下子就认出她来了。 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 如果怀里的是别人,我倒是会想入非非,认为她是看上我了,所以主动钻进我怀里和我一起睡。可这家伙是姬娀嫱!还是名震元兴城的一点红啊!她看上我了,还主动钻进我怀里和我一起睡,这可能吗? 第249章 告白 因为太过在意怀中的姬娀嫱,我已经无法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又也许是几个小时。我只知道姬娀嫱醒来的时候,天还黑着。而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小手伸过来,轻戳我的脸颊,似乎是想看看我醒没醒。 “噗!” 也许是因为做过类似的事,被她这么一戳,我就忍不住笑喷了。 “呀!” 也许是被吓到了,姬娀嫱惊叫了一声,只是一个呼吸不到的功夫,就从我怀中挣脱出去,和我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你、你……你醒了?” “呃,醒了。” 我看着离自己不过一臂远的娇小人影,尴尬的挠了挠头发。 你为什么会睡在我怀里? 想要这样提问的我,没敢把这句话问出口。我怕话还没说完,姬娀嫱的那把小口径手枪就会顶在我的脑门上。她肯定不会杀我,但是被枪顶住脑门的感觉并不好受。你会感到非常害怕,怕的不是对方扣动扳机,而是怕枪走火。 “醒、醒了就好……”姬娀嫱稍稍和我拉近了一点距离,“我也醒了……正好,可以告诉你了……” 告诉我什么?你睡在我怀里的原因吗? 正这样想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我见姬娀嫱似乎是想坐在沙发上,就想起来,给她让出个位置,却被她的小手按住。在我惊愕的目光下,她爬到我身上,像骑马似的将我压在身下,俯下身来,用清亮的眸子看着我说。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这个姿势我和筑瑛是用过的,而且不止一次。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不多想,怎么可能没反应呢?因为脑子里被那方面的事儿给挤满了,我完全记不起那时候的细节,只能凭着粗略的印象,慌乱的回答说。 “记……记得……你用枪顶住我的脑袋……然后首都治安局的人来了……然后他们威胁我……然后我毛了……然后我就拔枪了……然后我就打人了……然后——” 话还没说完,我的嘴唇就被两根温软的手指封住。近在咫尺的人儿轻轻摇了摇头,自然而然的把身体坠下,将脸贴在我的胸膛上。 “你不记得了,也没发现。” 不记得?没发现? 不记得什么?没发现什么? “你也不可能发现。” 姬娀嫱的手指轻轻的从唇边滑过,抚在我的脸上。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心跳,轻快而有力,就像西洋人打的小鼓似的。 “我真的很羡慕,很羡慕那两个女孩。有一个男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还她们的性命,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事。我不止一次的听男人说过,会对女人如何如何的好,甚至愿意为她去死,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却毫不犹豫的选择用女人的命换自己的命。” “所以……你就把他们杀了?” 姬娀嫱摇了摇头,回答说:“我杀他们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们做了该死的事,问问题只是顺便的。” “那就是你问错了人。” 我大致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壮着胆子伸出胳膊环住她的腰。她没有反抗,更没有炸毛,这就让我更加确信,她就是要说那些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很是激动,而且异常的兴奋,甚至像只小狗似的,低下头去闻她头发上的气味。在做这些事的同时,我继续说道。 “你杀的都是人渣,人渣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命去换自己女人的命。” “是啊,但就算不是人渣,在真正面对枪口的时候,又有多少男人愿意为他的女人而死呢?” 说到这里,姬娀嫱用双手将上半身支了起来,我与她对上视线,看到的是水一般的柔情,和蜜糖一般的爱恋。 “说出来你不要笑我,在你提着枪去追杀那些特工的时候,我在小巷里愣了好一阵子。我在幻想,世上有一个男人把我当成至宝,甚至不惜为我付出生命。我身边没有过这样的男人——不,根本就没有过这样的人。我幻想不出这样的人来,所以只能用你来幻想。幻想是美好的,是甜蜜的,但是幻想结束之后,就是冰冷的现实。 说出来你不要生气,那时我想过把由影给杀了。因为我看出来了,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只要她还活着,你的爱就只属于她。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我也想得到这份爱。因为我没被爱过,从来没有。所以我想杀了她,我觉得只要把她杀了,你的爱就不只属于她了。到时候我出现在你身边,你就会爱上我。” “……” 笑话姬娀嫱是不可能的,她的过去确实悲惨,我很同情她,所以我不会笑话她。但生气却是有的,因为她曾经想过要杀由影。但好在她只是想想,并没有真的这样做。 “可这也只是幻想而已。我知道的,就算由影死了,你也不一定会爱上我。所以我死心了——我以为我死心了,实际上却并没有。在那之后,只要是闲着的时候,你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赶也赶不走。我变得非常痛苦,所以我想杀了你。我以为只要杀了你,痛苦就会结束,可这也只是幻想而已。 那天看你和那些女人腻在一起,我真的想杀了你,却怎么也下不去手。最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朝你开枪了。但是在扣动扳机之后,我就感觉心脏好像被撕裂了一样痛。如果你没有躲开那一枪,我肯定会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头,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好在你躲开了,在你慌慌张张躲起来的时候,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已经爱上你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在亲耳听见姬娀嫱的告白之后,我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我没想到她那么早就喜欢上我了,因为她从来没说过,更没有表现出什么来。我仔细一想,才意识到这家伙很擅长演戏,隐藏感情什么的,对她来说可能根本就不算难事。 “我忍不住想要接近你,所以就这样做了。我怕你发现我心中的想法,所以一直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我一直很想被你拥抱,在医院里抱住你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好幸福好幸福,我在你房间里睡着,你却没对我做什么的时候,我真的很失落很失落。在发现自己可以趁着局势混乱的时候嫁给你的时候,我真的好兴奋好兴奋……” 第250章 大喜事儿 “而且,我还很害怕。我怕你察觉到我的感情,怕你把我所做的一切,都当成为了得到你的爱而演的戏……师父曾经教导我说,一个合格的杀手,必定是个合格的演员。我是顶尖的杀手,也是顶尖的演员,你一定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但是请你相信我,在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除了隐藏感情的时候以外,我一分一秒都没有在演戏!” 姬娀嫱大段大段的告白,让我想起了在医院的时候,自己对她的告白。我的告白是出于友情,她的却是出于爱情。虽然感情不同,但相同点却很明显,那就是都很真。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 我伸出手来,摸了摸姬娀嫱的头。她的头发是自然卷,摸起来有一种毛茸茸的感觉,像是在摸小猫一样,非常舒服。她害羞的缩了缩肩膀,继续说道。 “而且你有喜欢的女人,我知道的,你喜欢由影,只喜欢她。你们是相爱着的,我不该破坏你们的感情……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是做邻居……我还是个矛盾的女人,一边拼命隐藏自己的感情,一边盼望着你能发现我的感情,我——” 我用手指封住姬娀嫱的唇,在打断她的同时,尽力抬起上身,将额头靠在她的额头上,由衷的说了一句。 “辛苦了。” 我不知道姬娀嫱想要的是不是这三个字,但在此时此刻,我想说的,只有这三个字。 我知道姬娀嫱为什么选择在这种时候告白。因为她的思维回路和我差不多,只要把我带入到她的角色,就能明白她的想法了。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我是块木头。以前我觉得,我对男女之事还算了解,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我才发现我根本就不懂爱情,也不懂女人心。只要对方不明说,我可能一辈子都觉察不到对方的心意。 其次,她本来就是这么计划的,只不过没有这么快而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本来就想通过帮我解决霜儿的事,顺势让自己嫁给我,和我慢慢培养感情。等感情培养的差不多了,再找个机会告白。结果发生了意外,引发了这次事件,所以时间提前了很多。 至于提前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我要娶的女人太多,让她产生了危机感。如果让我遇到同样的事,比如说说由影一下子有了五六个男人,就算知道她喜欢的人是我,我也会心里发毛。更何况姬娀嫱知道我只把她当成朋友看待,所以她的危机感要更加强烈。 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如果换做是我,也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个真情告白,然后献个身什么的。就算无法成为对方的挚爱,也能暂时排上第二不是?就算排不上第二,排个第三也行啊!只要别被无视,能得到一点爱,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诸位看官请进行的笑话我吧,我就是这么没出息。不过请不要笑话姬娀嫱,她不是没出息,她是逼不得已,爱上了我这个混账男人,所以不得不这样做。 嗯?等等!献身? 这个词在脑海中一出现,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冷静!枪理!你要冷静! 且不说姬娀嫱有没有要献身的意思,就算她要献身,你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你现在一周才能行一次房,这次做了,下次就要等到年后了! 先由影!先由影!你一定得记住!由影是第一位的! 现在不必从前,就是把筑瑛拿下的时候。那时候我以为可以随便弄,所以可以不考虑这些。现在就不一样了,为了长久考虑,我必须对这方面的事进行严格的规划,不能胡来。 但是说心里话,我现在是很想变成一头野兽的。不知道为什么,姬娀嫱那看起来没什么料的身体对我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如果让我在变成野兽的时候,在筑瑛和姬娀嫱中选一个吃掉,我八成会选姬娀嫱。如果是在姬娀嫱和由影中选一个,那自然是选由影的。 好在姬娀嫱的目的只是告白,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打算。我们无声的相拥着,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仿佛眨眼前天还黑着,一眨眼天就大亮了。 早上,姬娀嫱又洗了个澡。她洗完后,我也洗了个澡,然后我们在酒店吃了早餐。退房的时候,前台问我说,需不需要订车。上次住酒店的时候,是没有这种服务的。我觉得这要么是这家酒店独有的服务,要么是所有酒店在年关时独有的服务。 我订了一辆人力车,前台让我稍等一会儿,大概过了五分钟,一个侍者找到我们,说车已经到了,我们便乘车回家了。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远远看见几个人捧着大包小裹的站在大门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似乎是来串门的。这几个身影有些眼熟,好像是我的熟人,便让车夫停车,从车上下来,让他继续拉着姬娀嫱往家走,自己则是跑步过去,因为这样更快。 那些人听见军靴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坚硬而沉重的声音,下意识的转过脸来。他们一转脸我就乐了,这不是洪家人吗! 我才刚刚咧开嘴巴,想露个笑容出来,就发现了洪果力那张憔悴的脸。我一下子就惊了,胳膊一甩,脚一蹬,飞一样的跑过去,一把就将他给抱住了。 “果力!果力啊!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因为太过激动,我忘记这小子在床上躺了好久,身子骨还弱着,用巴掌在他的后背上一通猛拍,直到把他给拍咳嗽了,我才意识到劲儿使大了,赶紧停了下来。 “哎呀哎呀!太好了太好了!好啊好啊!好啊!!!” 能在这儿看见洪果力,说明这小子已经没事了。这时我本该说些喜庆话的,可我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现在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好”字,连正事都差点忘了。 “理子……咳咳……我……我好了……咳……多亏了你……” “好啊好啊!好了就好!好了就——嗯?” 洪果力的话把我弄了一愣。 “多亏了我?” “是啊,多亏你了,理子——” “哎哟!可不能再这么叫了!” 一旁的洪家爹本想做解释,洪家娘却打断了他的话,满脸堆笑的迎上来说道。 “人家现在可是驸马爷,是皇亲国戚了,得叫大人才是。您说是不是呀,枪理大人?” 洪家娘那奉承味十足的话,让我发自心底的不舒服。可是对方是长辈,现在又是大过年的,我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婶子,您这可就外道了。不管当了什么,我和果力不都是兄弟吗?你不都是我婶子吗?我洪伯不还是我洪伯吗?您要是真这么叫我,我可就生气了。” “我就说嘛!理子这人够义气!发达了绝对不会忘了咱们!”洪家大哥扯着嗓门叫道,“来!理子!这是哥给你买的西洋奶糖!八块钱一斤呐!可好吃了!” 第251章 回家了 洪家大哥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通过洪果力和洪家娘说的话,猜到了洪果力康复的原因。 医生说过,洪果力这病需要惊喜才能治。光有惊不行,光有喜也不行,得惊和喜一起来,才有可能把他给治好。 而《元兴日报》昨天刊登的大新闻,刚好是符合条件的。好友突然成了驸马爷,这绝对会惊到人,同时这也是喜事,惊喜同来,一下子就把洪果力给治好了。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不过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洪果力好了,能下地走路了,能吃饭了,能像正常人一样活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事,也是真正的喜事。 在寒暄了一阵后,我领着洪家人敲开大门。来开门的是枪洁,她一见到我,就焦急的扑上来,抓住我的胳膊说道。 “哥哥哥哥哥!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我以为她说的是新闻的事,没有在意,只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朝她微微一笑。 “啊,我知道。你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诶?” 枪洁闻言一愣,然后便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我依旧没在意,揽住姬娀嫱的腰进了院子,高喊一声。 “我回来了!” 声音未落,家里人便呼啦一下涌出来。我本以为他们会将我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由影她们该怎么办,却不想大家出来后,只有由影、由美和小春来到了我身边,其他人都和我保持着一段距离,表情略显尴尬。 怎么了? 我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由影,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我继续用目光向她追问,她撅了一下小嘴,朝二爷爷那边使了个眼色,我这才发现二奶奶不在。 正想琢磨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腰间突然传来剧痛。那是姬娀嫱在用手指拧我的皮,一连拧了好几圈。 啊呀!这是吃醋了? 我连忙把她搂的更紧了一些,同时说道。 “那个……昨天因为报纸上的新闻,闹出了挺大的事,也不知道给没给家里添麻烦。今天才回来,觉得挺对不住大家伙儿的,先向大家道个歉。” 我认真的向家人们鞠了一躬,长辈们都想上前来扶。可是因为和我距离太远,他们伸出手来的时候,我腰已经弯下去了,他们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我已经起身了,所以谁都没拦住。在这之后,我轻轻将姬娀嫱推了出来,向大家介绍说。 “这位就是瑞王的女儿,昭熙公主殿下。报纸上说的事不全是真的,但我俩的事是真的。一直以来瞒着大家伙,还闹出这么大的事来,真是对不起!” 说罢,我又鞠了一躬。姬娀嫱肯定是不能鞠躬的,她是皇族,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怎么能向平头百姓低头呢? 家里人这边,也没有因为姬娀嫱的到来感到慌乱。其实不光是枪家人,洪家人也是如此。我们都是元兴人,元兴人对皇族向来没什么敬畏之心。哪怕是最卑微的杂工,也敢在皇帝面前昂起头——当然了,前提是皇帝不会杀他。若真是把刀架在脖子上,该怂还是要怂的。 起身的时候,我偷偷瞄了由影她们一眼,见她们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心中窃笑。不过窃笑归窃笑,我可舍不得逗她们,让她们白担心。在说完了场面话之后,我便以有私事要谈为由,把她们带回了房间,让家里人去招待洪家人。 姬娀嫱自然也是要跟来的。从她和由影见面那一刻开始,她的眼神就没从由影脸上离开过,把由影弄得怪尴尬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用身体去挡她的视线,结果又被掐了好几下。 由美和小春的脑子比较简单,承不住太复杂的东西,所以我没把大事告诉她们。只是对她们说,我有文祥武和皇帝撑腰,不仅可以娶两个公主,还可以把她们也娶了。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两人便开心起来。我将她们打发走,然后才和由影说起正事来。 不出我所料,虽然见识有限,但聪明人就是聪明人,由影很容易就理解了我说的话,然后便开始担心我的安全。我表示自己不但有文祥武和皇帝撑腰,而且还有国防部撑腰,皇族若是想动我,或是我身边的人,那就是在打国防部的脸,是会引发大冲突的。 他们只会在暗中使绊子,抓住一切机会向我施压,让我难受。国防部这边肯定会派人保护我,文祥武也会派人保护我,还有我身边的人,大家的生命安全绝对是有保证的。 这个任务的难点不在于活命,而是在于长期的压力。娶亲之事不是一蹴而就的,造势也得一点一点的来。我身边有那么多女人,想把我和她们之间的故事编得好,编得完整,编得感人,编得让人信服,让大家觉得我就该和所有人结婚,少说也得一百期报纸。 在这期间,皇族肯定会有所行动,拼尽全力的阻止这件事。而且就算是成功结婚了,就算是整个任务成功了,我依旧要被皇族敌视。因为我这个平民娶了两个公主,此外又娶了一大票平民女子,这在皇族看来,就是在藐视他们的权威,是必须要打击的对象。 一想到今后每时每刻都要承受皇族的压力,我心里就有感觉一万个不爽,甚至生出了“皇族就该全部消失”的念头。 啊!对了! 姬娀嫱和昭绮公主也是皇族来着!她俩可不能消失! 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态,我用很强烈的声音,在脑海中这样补充道。正调整心态的时候,由影温柔如水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昨天,家里出事了。” “嗯?” 我先是一愣,随即便意识到,由影是在向我解释,今天大家为什么表现的这么奇怪。 “出什么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 跟随着由影的声音,家里人的一张张面孔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像是一块块拼图碎片似的,一点一点的将昨天家里发生的事拼接起来,变成一张完整的图画。 第252章 救命恩人 事实证明,我之前的场面话没有白说,躬也没白鞠。 这件事确实给家人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大家都知道,平民男子只要和皇家结亲,就不能再娶了。奶奶相信我的为人,觉得我做不出这种事来,爹也是这样想的。 娘却觉得,就算我做不出这种事来,也可能是被皇家的女子看上,强拉去做倒插门。她担心我的安危,便想把由影她们送走,免得给我惹事。爹却不肯,说要等我回来再说。奶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干着急。 而这只是我家发生的事,其他人家更热闹。有人觉得枪家这次是真的要发达了,支持我入赘皇家,有人却不赞同我为了地位不顾情分的行为,两边很快就吵起来了。为此,大堂哥和一个表哥差点打起来。 而这,只是枪家男人的矛盾。本来这件事和女人们没什么关系,可二奶奶却强行插了一杠子进来,嚷嚷着说,反正我娶不了小春她们了,不如把她们给没结婚的孩子分了吧! 对于堂兄弟们来说,这件事根本不用问,他们肯定是不同意的,但他们的娘却很赞同。她们觉得这三个姑娘人都不错,送走实在是太浪费了,不如让枪家内部消化。 本来娘是想赞同的,但奶奶坚决不同意,还和二奶奶大吵了一架,但最终支持二奶奶的人占多数,所以奶奶没吵过她。 大家伙虽然有这种想法,但并没有打算立刻实施。不管怎么说,由影她们都是我的女人,一切都得等我回来定夺。二奶奶却等不及了,说事情已经定了!那现在就分了吧!然后就开始自作主张的给堂兄弟们分媳妇。 这下大家伙就不干了。大婶子挑头说,正主还没回来呢,咱凭什么替人家做主?我们要是接受了安排,等理子回来,我们该怎么面对他啊? 二奶奶却不管这些,硬是要分媳妇,还开始用辈分压人。这时奶奶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其他人也说不过她,再加上她们确实想给儿子讨个好媳妇,便默许了二奶奶的做法。 这时,枪洁这小机灵鬼偷偷跑了出去,到了男人们那边,把事情和二爷爷说了。二爷爷当场就气炸了,直接冲进女人们聊天的屋子,给了二奶奶一个耳光,这事才算止住。 在这之后,大家才醒过神来,意识到一切都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全得由我这个正主来决定,吵也是白吵,这才歇了下来。 再然后,就是女人们觉得对不住我,差点把我的媳妇给分了;男人们也觉得对不住我,没看住自家女人,差点把我的媳妇给分了。所以他们见到我的时候,才会表现的那么尴尬。 好家伙!真是够热闹的! 由影讲完这些事的时候,姬娀嫱的眉头已经皱得老紧,我也是一阵头大。 怪不得我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时候,枪洁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身在外面,居然还能掌控家中的事,那不成神仙了吗! “……之后二奶奶就不出屋了,也不吃饭,连枪厚送去的饭都不吃。二爷爷也没有哄她的意思,昨天搬到一个空房间住了,两个人就这么僵着,看着怪着急的……” “着急什么?”姬娀嫱眼仁一翻,“她要饿就让她饿着,要僵就让她僵着。这人就不会做人,我要是二爷爷,当场就休了她!” 由影动了动嘴唇,没有接话。因为不是元兴出身,她对皇族明显有些忌惮,都不敢正眼看姬娀嫱。刚才进屋的时候,我坐在床上,姬娀嫱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由美和小春站在一旁也就罢了,她也在一旁站着,非得我拉着她坐到身边来。 就算是坐下了,她也不敢和我靠得太近,生怕惹怒了姬娀嫱。说实话,我也挺怕她的,这妮子醋性大着呢,虽然确信她不会杀了我,但是她掐人啊!贴她这侧的腰估计已经没什么好地方了,若是现在脱下衣服查看,定是一大片紫,她也真舍得下手。 “我又没冲你生气,你哆嗦什么呀?” 正想这事的时候,姬娀嫱又开腔了。我转头一看,见由影果然在哆嗦,只得苦笑着把她揽进怀里,做好被掐的准备,安慰她说。 “哎呀,你不用怕她,她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公主的。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没必要计较身份。而且我告诉你啊,除了昭熙公主之外,她还有一个身份,你猜是什么?” 让我意外的是,这一次姬娀嫱并没有掐我,只是把我的胳膊抱紧了一些。也就是说,这小姐姐是懂事的,虽然醋性大了点儿,但是不至于太过分,让我头大。 嗯,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是……是什么呀?” “你仔细看看她的脸,看看眼熟不?” 由影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装着胆子看向姬娀嫱的脸,姬娀嫱则是大大方方的扬起头让她看。由影的记性非常好,在看见她表情变化的瞬间,我就知道她想起姬娀嫱是谁了。 “是……是……是你!?” “对,是我。”姬娀嫱淡然的点了点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闹了点误会,希望你不要介意。” 若是由影知道姬娀嫱曾经想杀了她,估计现在肯定会抖得更厉害。好在她不知道,她见对方没什么架子,稍稍安心了一些,但仍然有些放不开。 “那你……你是杀手?还是革新党?” “她是一点红。” 我强忍住笑意,报出了姬娀嫱的另一重身份。让我意外的是,由影在得知姬娀嫱的身份之后并没有害怕,而是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你……你是一点红?!” “对啊!”姬娀嫱骄傲的扬起下巴颏,“如假包换!” 话音未落,由影就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的说道。 “我……我我我我……我……我谢谢你!非常感谢你!你……您救过我!也许您不记得了!但我记得!如果没有您,我活不到现在!” “诶?” 发出惊讶声音的不止有姬娀嫱,还有我。因为太过激动,由影说话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但我们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大概是在三年前,那时由影还没被毕锦包下。她的前一任包养者把她送给了一个喜欢虐待人的公子哥,结果第一天她就差点被弄死。她觉得自己可能活不了几天,已经开始为死后的事做打算,却不想第二天那个公子哥就被一点红给杀了。 之后她回到了前一任包养者那里,再然后她才被毕锦赢走,过上了相对安稳的日子。因为这件事,由影一直把一点红当成救命恩人。如今恩人就在眼前,她不激动才怪呢! 第253章 我是在乎那种事的人吗? 我也很激动。 当然了,我和由影的激动不是一种。她是高兴加感激,我是愤怒加后怕。一想到由影可能三年前就死了,我就感觉心脏“咯噔”一下,恨不得立刻回到三年前,一枪把那个混账的脑袋打烂! 正如由影说的那样,姬娀嫱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不是她心大,而是她杀过的人太多了,区区一个喜欢虐待人的公子哥,还不值得她特意去记。不过她也很高兴,咧嘴露出笑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由影应该是第一个被她救下,并当面道谢的人。 但这笑容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她便拉下脸来,一把抓住由影的手,用非常复杂的目光盯着她看。由影先是一愣,然后脸色就变得铁青。我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姬娀嫱便转头看向我,说道。 “枪理,你去陪客人吧,我想和由影谈谈。” “不……不用!” 还没等我开始想,姬娀嫱为什么这样做,由影就一把拽住了我的衣服。 “这件事……这件事应该让枪理知道!” 这件事?哪件事?她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在我疑惑的目光中,由影咬住下唇,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心中一痛,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只能转头看向一脸惊愕的姬娀嫱。 “你是认真的吗?”姬娀嫱说。 由影坚定的点了一下头,张开小嘴,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姬娀嫱见状,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在犹豫片刻之后,她开口问由影说。 “需要我帮你说吗?” 由影痛苦的闭上眼睛,像是用尽所有力气一般点了点头。姬娀嫱吐出一口浊气,朝我勾了勾手指。我跟着她的手指转过身体,不安的问道:“怎、怎么了?” “枪理,首先我要声明,我接下来说的所有话,都没有侮辱由影的意思。”她严肃的说,“你必须清楚这一点!记住这一点!知道吗?” “嗯嗯!知道知道!”我焦急的点了两下头,“你不这么说我也相信你!快说吧!” “那我就说了啊。” 姬娀嫱的眉头缓缓的舒展开,在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她正色问我说。 “枪理,你对妓子——准确说是对整个风月行业,有多少了解?” 妓子?风月行业?怎么突然扯到这上面了? 难道是因为由影被包养过? 在姬娀嫱的提醒下,我找到了一点思路,并点了点头。姬娀嫱让我谈谈自己对这一行的了解,我便简单的说了一下。在说到避孕草药的话题时,姬娀嫱突然打断了我。 “就是这里,你自己想吧。” 然后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明亮而深邃的眸子盯着我看。只是思考了不到几秒钟,我就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由影被包养过……包养也算是风月行业里的……难道被包养的女孩也会喝那种可能导致不孕不育的药? 其他国家的女人是什么样子我不清楚,我们大先的女人可是很注重生育的。不能生育的女人不管多受宠,都会被人瞧不起,连男人都会受牵连,被嚼舌根。 刚才姬娀嫱应该就是想到了这一点,对由影的未来感到担心,所以才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用非常复杂的目光盯着她看。由影则是因为暴露了秘密,所以才会脸色铁青。 我不知道其他男人在遇到这种事时是什么反应,看姬娀嫱谨慎的样子,和由影紧张的神态,怕是大多数男人都会介意这种事。但我恐怕要辜负她们的担心了,因为我肯定不是他们中的一个。 笑话!我连由影的过去都不在乎,怎么可能在乎她能不能给我生孩子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很在乎传宗接代的事,现在我也完全不用担心这些。 就算把充数的羽江和尚未做出决定的霜儿刨出去,我也有六个老婆。一个不能生,其他五个还不能生吗?我今年才十九岁,还没满周岁,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传宗接代的事,有什么可急的? 不过这确实是个大问题。问题不出在我身上,而是出在由影身上。如果她一直没有孩子,心里肯定觉得对不起我,会一直很难受。我打算找机会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能生是最好不过的,如果不能生,那就得早做准备。 所谓的准备,就是和由美谈一谈。两人是亲姐妹,关系好得像一个人,让由美把自己的孩子让给姐姐,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我也不能太偏心,由美让了一个孩子,我就得还她一个,甚至两个三个——当然了,再多还几个我也不介意!反正都是我的种!孩子嘛!能养起的话,肯定是越多越好的! “枪理,你没事吧?” 这时,姬娀嫱的声音突然出现,突然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知道这件事给你带来的打击很大,但……但这是不可避免的现实……你要接受现实……再说……再说由影又不是百分之百不能生了,只是有那个可能性……” 听了姬娀嫱的话,我才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咧得老高,乐得不要再开心。姬娀嫱肯定是以为我受不了打击,开始胡思乱想逃避现实了,所以才会这样说。 “嗨!想什么呢!” 我转过身去,一把将由影揽过来,又用另一只手把姬娀嫱揽过来,在她们每人脸上亲了一口,笑道。 “我是在乎那种事的人吗?媳妇就是媳妇!那是用来爱的!不是用来生孩子的!再说了!有没有孩子那不是我说了算的,也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是老天说了算的!那都是命!人最忌讳的就是狂妄自大跟天斗,想要逆天改命,那种人绝对没有好下场的!咱们就踏踏实实,舒舒服服的过咱们的小日子!尽人事,听天命就好!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没意义!” 我这话不是单纯为了安慰她们,也是在告诫自己,不要走了好运就变得狂妄起来,人也好天也好都不放在眼里了。老天爷会不会报复我我不知道,但人肯定是会报复我的。还是那句话,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这才是最稳妥的处世之道。 唉,可惜,我已经把皇族给得罪了。 这倒霉催的! 第254章 洪家人的目的 洪家人还在我家做客,人家是冲着我来的,让家里人替我陪一会儿可以,但也不能总让他们陪着。在和两个老婆腻歪了一小会儿之后,我就带着她们会客人去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洪家人这次来有两个目的。 其一是为了道谢。洪果力是因为有关的我那则新闻才好起来的,这事虽然不是我所为,但这恩情却只能承在我身上。他们又不认识那些写新闻的编辑,就算认识,他们也不会去谢那些素未谋面的家伙。 其二是为了洪果巧的婚事。之前我不是答应过洪家人,如果想不到办法,就娶洪果巧过门吗?如今我成了驸马爷,就常识而言,肯定是不能再娶了。就算洪家人想攀高枝儿,也不能把洪果巧嫁给我,所以这个约定肯定是要取消掉的。 这两件事都很简单,后者几句话就解决了,前者也就是收个礼物受个谢,过几天再去洪家赴个道谢宴的事,半拉小时足够了。 但是看洪家人今天的状态,好像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看洪家娘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对洪家与枪家的联姻志在必得。我又转头看向洪果巧,见她很是开心,就猜到洪家娘多半是想把她嫁给枪厚了。 我又看了看二婶子,见她笑眯眯的看着洪果巧,就知道在我来之前,洪家人和二叔家已经谈过这件事了。再看枪厚那张不爽到极致的脸,八成是已经谈成了。 我知道这孩子喜欢小春,但婚姻这种事,不是喜欢就能成的。虽说我把喜欢的女人弄到手了,但那不是因为我多厉害,而是因为我运气好。如果我运气不好,没有贵人扶持,现在我仍然是个狗屁不是的荷官。别说是娶由影,娶公主,能娶个富家小姐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枪厚的运气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目前看来,他没这个命。以他现在的条件,能娶到洪果巧这种好姑娘就已经很不错了,奢求再多,那就是贪心了! 不出所料,没聊多久,洪家娘就把话题转到了这件事上。本来这件事应该由二爷爷决定的,按照辈分,他才是当家人。洪家娘却始终不问二爷爷的意见,只问我的意见。我没看出二爷爷有什么不爽,但我真的很不爽。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洪家娘的势利眼太重,只能看见穿大绿军装的我,却看不见离她更近的枪家长辈。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奈何她是洪果力的娘,我不能把心里的想法表现出来,只能笑着把话题引向二爷爷那边,让他来定夺。 抛开势利眼的洪家娘不谈,洪果巧这个孩子真是乖巧可爱。我们枪家人对这种老实孩子普遍没什么抵抗力,二爷爷也不例外。再加上二爷爷挺喜欢洪伯的,所以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长辈之命,媒妁之言,说定就定了。枪厚明显对此有意见,却也只能服从安排。二爷爷同意后,洪家娘又转头来问我,在看见我点头之后,才笑呵呵的说,那果巧就不用回家了!留在这儿伺候枪厚学习吧! 呵,好一个伺候! 洪家娘的嘴皮子真是厉害,一个词就把二叔和二婶子弄得眉开眼笑。在佩服她嘴皮子的同时,我也很佩服她的脸皮。洪伯办的道谢宴我还没吃呢,她就把洪果力和洪家大哥推出来,希望我能给他们在军队找份差事。 洪果力是我兄弟,若是他想来我身边做事,不用她说,只要洪果力随口说一声,我立马给他安排卫兵身份。但是洪家大哥,我是真心不想安排。这人心术不正,把他招进部队,肯定会给我惹事。 “婶子,大哥不是有工作吗?” “唉,别提了!” 洪家大哥立刻哭丧起脸来,向我诉苦说。 “我那工作,从早累到晚,还挣不几个钱!都干了五六年了,别说买房,租房都租不起!现在还跟家里人住一起呢!”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赔笑着说道。 “我寻思与其这么一直混着,不如去军队打拼打拼!再说军队里不是有理子老弟你吗?你这么大个官儿,手底下肯定需要几个跑腿的!我给你跑腿就成!” 让你给我跑腿?我是活腻歪了吗? 若是老第七军团还在,我依旧是第七军团的一个小少尉,肯定找路子给他弄进军队来。这年头征兵困难,想把良民弄进军队不要太容易。 可是现在,老第七军团已经没了,新第七军团是以近卫军团为底子组建的精锐部队,那地方是他能呆的吗?说句损自己的话,我都不配! 而且别忘了,如今我已经把皇族得罪了,为了搞我,皇族肯定会派人四处收集对我不利的情报和证据。我要是把洪家大哥这样的人放在身边,让他给我跑腿,若是他手脚不干净,被人抓住把柄,我可就惨了! 但这些话肯定不能说出来,至少洪家人在的时候不行。为了拒绝洪家大哥,我只能谎称现在军队查得严,不好往里安排人。之前我已经安排了一个本家人进来,现在最多只能再安排一个,多一个就安排不进来了。 我和洪果力的关系摆在那里,就算我不明说,大家也能猜到,如果只能安排一个,我肯定会优先安排他。洪家大哥听了这话,只得乖乖闭上嘴巴,让我和洪果力谈。 我问洪果力说,你想进军队吗?洪果力毫不犹豫的点了一下头,说,以后他这条命就是我的,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说实话,听见他这么说,我心里挺不好受的。他以为他的命是我救的,从此以后欠了我一条命,却不知道他变成那个样子也是我害的。我救他是应该的,他不欠我什么。我若是不救,那还配当人吗? 在把想办的事都办完之后,洪家人就准备走了。因为有事要和家里人谈,我也没留他们,在聊了些闲话之后,就送他们离开了。洪家娘也是说话算话,走的时候没把洪果巧带上。二婶子直接把她带走了,估计是回房间说悄悄话去了。 在这之后,我把家人们召集起来,简单的把我要娶包括两个公主在内的很多老婆,且文祥武和皇帝会给我撑腰的事告诉了大家。 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也为了让大家对今后会发生的事有所准备,我谎称这是文祥武和皇帝主导的一次改革。这次打击的对象就是皇族,因为是敌对关系,再加上我带头藐视皇族威严,所以皇族肯定会看我不爽,找我麻烦。 第255章 名单 “虽然皇族会找我麻烦,但是文先生和皇帝会为我撑腰,也会保护我身边的人,所以大家不用担心。” 枪家人都很本分,我不担心他们会做出什么被抓住把柄的事来。唯一的问题就是大堂哥,他有过加入革新党的经历,就算首都治安局已经没了,也没留下什么档案,只要有人检举,并拿出证据,在皇族的刻意操作下,整个枪家都会受牵连。 有文祥武和国防部保着,我肯定不会有事,枪家的大部分人也能保下来,但大堂哥肯定是保不住的。为了以防万一,我找大堂哥谈了谈。 要说革新党对大堂哥的毒害是真的深,就算是进了局子,差点没命,他还坚信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还相信那些所谓的同志不会出卖他。 对于他那些所谓的同志,我是再了解不过的了。经我手审过的,十个里有九个认怂的,剩下那个硬骨头,进了首都治安局之后,也是必然会怂的。不出卖同志?对不起,不存在的!否则那一嘟噜一嘟噜,用绳子穿成串拉去广场或郊外枪毙的人都是从哪儿来的? “大哥,不是我不讲感情。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如果你不先下手为强,等那些人被抓住,你就死定了。你是我大哥,我想救你。至于那些人,死活都是他们自己作的,就算你不动手,他们早晚也会死在自己手里。” 大堂哥不是不听劝的人,只是脾气有点倔而已。听了我给他举得那些革新党出卖同志的案例之后,他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蔫儿了。我给了他半分钟的思考时间,然后让由影取来纸笔,让他把知道的所谓同志的名字都写出来。 起初大堂哥不肯写,说这是杀人,结果话还没说完,大伯就一巴掌甩过来,对着他一通臭骂。大伯的话很难听,但都是实理。如果大堂哥的事被翻出来,整个枪家都会受连累。外人的命是命,家里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在被大伯骂了一顿之后,大堂哥一脸委屈的拿起笔,写了满满两页纸,看得我眼角抽个不停。我将这两页纸收下,回忆起自己的熟人。首都治安局已经完了,新成立的部门中,负责处理革新党的是元兴特务局。我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熟人,只能记下这件事,等过了年去那边碰碰运气。 啊!对了! 一想起首都治安局,我就想起了贾龙。一想起贾龙,我就想起了贾家。贾家我只是年前去了一趟,过年时一直没去,也不知道那些老太太和女人过的怎么样了。 不是我不关心她们,是事情实在太多,忙不过来。过年这几天我连自己家都没怎么回,怎么可能有空去别人家呢? 好在我有先见之明,提前交代了老农,让他有空就去贾家看看,最好是派几个人在那一片巡逻。那间宅子里现在只有老人、女人和小孩,万一被坏人盯上,绝对是一窝端。 应该是没事的。 如果有事,昨天老农肯定会告诉我。 老农办事,我是放心的,所以我不担心她们的安全。但我也有些担心的,贾家那几个媳妇儿一个个长得那么水灵,又守了好些天的空房,怪寂寞的。老农裤腰带那么松,人家抛个媚眼儿他就走不动步了,十有八九是要出事的。 唉,就算出事,我也管不了啊。 我现在只求老农低调点儿,就算上了那些女人的床,也别和雀儿显摆。他已经伤了雀儿一次了,那次就差点把她伤走,若是再来一次,那可真是神仙来也帮不了他了。 在搞定了大堂哥之后,我又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没有什么把柄可被人抓了,便稍稍安心了一些。之后我就带着老婆们离开枪家,回了南桥军营。 其实我也想在家多呆一会儿,尤其是想和老婆们多腻歪一会儿。可是家里没电话,留守军营的枪百又不知道我在哪儿,万一上头出了什么事,文祥武联系不到我,那就麻烦了。所以我只能先带着她们回南桥军营,在那里和她们腻歪。 因为找不到车,我们只能走着去。我正想着要不要给自己弄台车的时候,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就停在了我面前不远的地方。 毕家的车? 这念头才出现,轿车的门就开了,毕锦沉着脸从车门里钻了出来。在看见围在我身边的女孩子们后,他咬着牙皱了一下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跺了一下脚,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才走过来,一脸郁闷的对我说。 “兄弟啊,我尽力了。”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霜儿的事没成。毕锦说,他和他爹都支持我,愿意让霜儿嫁给我,霜儿她娘也有这个意思。可是霜儿却死活不同意,还说我是骗子。尽管毕锦把话挑明,表示我和她的事是他一手造成的,不是我的错,但霜儿就是说我是骗子。 “这丫头……这丫头……你说这丫头她!唉!!!” 也许是太过生气,毕锦又跺了一下脚。 “女孩子家家的!怎么那么多没用的想法!哦!想嫁要什么有什么的男人,还想人家只娶一个,哪有这种好事!人家要什么有什么,身边能缺女人吗!既然喜欢上了,那就去争啊!连争都不争,那还能有你的份吗!这丫头怎么就想不开呢!” 他当着我老婆们的面说这些话,明显有挑拨离间的嫌疑。我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也只想发泄发现。而且我的老婆们都很乖,不会为了这种话就去争风吃醋,所以我并没有在意。 “呃……锦哥儿,别介意,这事儿不赖你,也不赖霜儿,赖我。” “不,兄弟,这事儿赖我。”毕锦诚恳的说道,“要不是当初我骗你,让你给霜儿送花,可能就没这档子事儿了。如果霜儿真的放弃了,那我也认了,毕竟人各有命,不能强求。可这丫头没放弃啊!昨晚她哭了一整夜!今天的早饭也没吃!这……这……唉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瞅毕锦这样子,显然是不甘心,想让我去劝霜儿的。我也想劝霜儿回心转意,可我真的没这个本事。不冲别的,就冲我身边这一堆女孩子,有哪个女孩愿意相信我说的话啊? 就在我不知该作何回应的时候,搂着我右胳膊的姬娀嫱说话了。 “那我们就去跟她谈谈吧。” 第256章 还是条虫 “我们”去和她谈谈——此话一出,毕锦的脸色就变了。 我的脸色肯定也变了。霜儿明显对我还没死心,否则也不会哭一整夜,早饭也不吃。如果是我一个人去毕家,还有希望说服她回心转意。可如果是带着一众老婆去毕家,别说是说服了,霜儿不直接掏枪打人就算是很有涵养了。 “不过不是现在。”姬娀嫱接着说道,“枪理现在有公务,要回南桥军营,今天肯定是没时间了。饿个一天两天不会出人命,就让你妹妹先委屈一下吧。” 说罢,她便拉着我往前走。本来她是拽不动我的,可是由美和小春也在后面推我,我看了一眼由影,见她一脸纠结,没推也没拉,只是默默跟着我。 我突然感到非常后悔。 没错,非常后悔。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选择和除由影以外的女孩都做朋友,普通朋友。可惜,错已铸成,我又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或是改正这个错误,只能任凭自己错下去。 我希望一切都是一场梦,又希望这是一种妄想。因为我得到了很多,真的很多。虽然做出了很多牺牲,但得到的东西是实实在在的。 金钱,地位,美女,这些是大家都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实话实说,我舍不得这些。我不但舍不得,而且还想要更多。这是贪欲,我心里清楚,却不知道这是对是错。 我对由影的爱也不是假的。我想给她幸福,至高无上的那种。我知道,对她来说,幸福就是平平淡淡,平平安安,平平静静的与心爱的人过完一生,我也很想满足她的愿望。然而现在,我已经被卷进一个巨大的齿轮里,根本无法脱身。 我不会说什么一步错,步步错,因为我真的没做错什么。我没想过要害谁,从来没有。我只是尽全力让自己生存下去,并生存的更好。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我去刻意追求的,只能说是大势使然。用通俗点的话讲,就是命,是上天的安排。 我突然对上天感到好奇,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又是如何安排大势和人的。可惜我只是一介凡人,看不透天,也揣摩不透神的意愿。我所能做的,所唯一能做的,还是那句话,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于是,我的心中又有了一个疑问,那就是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毕家的轿车里了。我隐约记得,是毕锦说,公务要赶紧处理,不能在路上耽搁时间,便强拉着我坐上车,又把我的老婆们塞了进来。 本来轿车里是坐不下这么多人的,好在我的老婆们都很苗条,后排的座位挤上四人不成问题。我则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我们坐下之后,空座就只剩下驾驶位了。 我不知道毕锦会开车,因为他从没开过车,更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会被毕锦亲自开车送去某个地方。我知道他是心急,想快点送我到军营,让我快点把公务处理完,然后趁着姬娀嫱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把我拽去他家。 姬娀嫱说,我在南桥军营有公务,其实这不是托辞。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我忘记了见新团的事情,还想着今天和老婆们好好腻歪腻歪。姬娀嫱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自己是真的有工作,而且是两天份的——昨天落下的工作今天得补上。 不出所料,车还没到大门口,我就看见了林忠升的车,也在门口看见了他的人,也看见了枪百。他看见我带来的一众老婆之后,立刻露出头大的表情,却也没说什么,直接领我们进了军营。我让老婆们回宿舍,自己则是跟着林忠升去了团部。 毕锦已经不是军人了,更不是311团的人。虽说有我这个兄弟在,但林忠升也在,上次他能进来,是因为林忠升没在门口等我。人已经放进来了,他不好再撵走。 如今他却在门口等着,在这个行走的军规面前,他肯定是进不来的。我问林忠升说,今天要忙多久,他说一整天,我便招呼枪百过来,让他去外面通知毕锦一声,让他不要等我了。 在去团部的路上,我问林忠升说,用不用把老婆们的名单列出来给他。林忠升一脸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表示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 老百姓要看的是有趣的故事,而非纪实。国防部需要的,也不是什么真实案例,而是一个能满足符合兵役需求的男人幻想的故事。编故事不是我们这些实干者擅长的,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比如说那些编辑。 “您和她们的结合,是您和皇族之间的事,是为了制造对立。而这个故事,完全是用来拉拢国防部的,和您没有半点关系。老百姓也不关心您到底娶了多少妻子,他们只是用所谓的您的故事来满足自己的幻想,仅此而已。” 林忠升对我解释说。 “为了让他们认为自己也能做到这一点,从而踊跃参军,文章会将您描述成一个很普通的人。这样那些普通人就会很容易把自己带入到角色当中,认为自己也能做到这些。只要他们有了这种想法,就会成群结队的涌向军营,为帝国解决兵源问题。” 他说话的语气,让我明确的感觉到了他对所谓的“普通人”的轻视。大概是因为,我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的缘故吧,他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 但是和以前一样,我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我心想着,这应该就是人上人的思维方式吧,就此揭过了这一页,然后将思绪转向了昨晚姬娀嫱在毕家说的话。 她那么说,应该只是为了刺激霜儿,让她尽快做决定吧? 在这之后,就是一整天的忙碌。中午的时候,我利用仅有的休息时间,让林忠升载我去羽江家,把筑瑛和羽江也接到了南桥军营。在离开南桥军营的时候,林忠升打趣说,今晚我要是带妻子们回家,恐怕得调一辆卡车来才行,把我弄得哭笑不得。 忙完最后一件事之后,我没有急着回南桥军营,而是先去了毕家一趟。毕家人见我来了,热情迎接,连毕锦他娘都亲自跑出来了。 拥着我往里走的时候,毕锦他爹旁敲侧击的问我说,我的新团如何解决日常补给,言外之意就是希望我照顾毕家的生意。毕锦他娘则是旁敲侧击的问我,都和哪些大人物有关系,然后又强调我和毕锦直接的关系,显然是想让我帮忙引荐,好让毕锦步入仕途。 这些事我都装作没听懂,不是我不想照顾毕家的生意,也不是不想引荐毕锦。我现在还是条虫,虽然看起来很大,但依旧是条虫,没什么话语权,这些事可不是我能随便决定的。 第257章 你会后悔的 林忠升没有跟着我进来,而是在外面等着。 怪不得文祥武把这人安排在我身边,他是真的会办事,也真的会做人。我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我敢确定,就算与他共事一辈子,也挑不出他半点毛病。和他一起办事,不管办什么事,都是一路绿灯。连我这个自以为会处世的人,也不禁甘拜下风。 进了会客厅之后,毕锦的爹就让丫鬟去叫霜儿。霜儿不肯来,搞得二老非常尴尬。但他们毕竟是宠霜儿的,并没有生气,只是好声好气的向我解释,说霜儿这是被惯坏了,错都在他们,不在霜儿身上。 呵!都这种时候了还惯着,可不就是被你们惯坏了吗! 毕锦却没惯着他妹妹,直接拉着我去了她的房间。小菊守在门外,她本是遵守霜儿的命令,死不让开的,结果毕锦直接一巴掌甩过去,将她打倒在地,想拦都拦不住了。 我担心小菊的情况,趁着毕锦砸门的时候,我赶紧蹲下来查看她的伤势。毕锦用了很大的力,她的左脸完全红肿起来,嘴角还有血流出来。我也挨过这种打,知道这种打会伤到牙,就问她牙有事没。她用舌头舔了舔牙齿,轻轻摇了摇头,我这才放心下来。 “你敲!有本事你就把门敲烂!” 这时,霜儿的声音隔着门传了出来。 “你把门敲烂的那一刻!就是我死的那一刻!” 这话惊得我打了个激灵,霜儿手里是有枪的。她要是真想不开,可没人能拦得住她。 “你别犯糊涂啊!!” 毕锦一听这话,立刻就怂了。不敲门了不说,还主动后退了好几步,一看就是慌得要死。 “我不敲了!我不敲了还不行吗!枪理来了!就在门口!你和他好好聊聊!聊聊就行!好不好?隔着门聊也行!” “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让他滚!”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犟呢!!” 毕锦现在是又气又急又怕,因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原地猛跺脚。 “哥是为你好!为你好知道吗!!你要是现在犯倔,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霜儿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滚!让他滚!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他!” “霜儿——” 毕锦刚想再喊话,就被我抬手拦住了。我轻轻摸了摸小菊的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着房门说道。 “霜——现在还是叫你大小姐吧。大小姐,咱俩的事,本来是一个误会……” 说到这里,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是啊,我俩的事从一开始就是误会,是毕锦的一个非常过分的恶作剧。它的唯一受害人就是霜儿,也不知道她是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看上了我这种人。我有什么好的呢?我哪里好呢?我自己的觉察不到,她是怎么觉察到的呢? 虽说始作俑者是毕锦,但是伤害到霜儿的人,确确实实是我,不是别人。我不知道该如何在不伤害霜儿的情况下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顺其自然。 “才不是误会!你是骗子!大骗子!滚!你现在就给我滚!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说我对这句话完全没感觉,那纯属撒谎。霜儿的话真的让我非常非常不舒服,她的哭腔也让我心疼。因为我真的没有骗过她,也是真的在乎她。不过我对她的在乎,不是对由影的那种,我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是单纯的在乎她的感受,不想让她受伤。 但是我已经伤到她了。虽然不知道我在她心中是怎样的一种形象,但可以确定的是,现在这个形象已经崩塌了。我不知道是该把这个形象重新树立起来,还是该就此让它彻底倒下,毁灭她心中所有的幻想。 后者无疑会让霜儿受伤,可前者又该怎样去做呢?霜儿不是普通女孩,她无法接受妻妾成群的男人,而我就是即将会成为那种男人的人。除非我舍弃所有人,只选她一个,否则这个形象就永远也恢复不起来。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骰子已经掷出,赌局已经开始。按照赌场的规矩,中途退出赌局,要么赔全注,要么留下点什么。我参加的可不是一般的赌局,注肯定是赔不起的,这种级别的赌局,要留下的肯定不是胳膊或腿,至少也得是自己的命。 就大势而言,我至少要娶两位公主,否则文祥武不会放过我,国防部也不会放过我。就我个人而言,我绝对不会放弃由影,也绝对不会抛弃其他人。我也不想抛弃霜儿——准确说,我从未抛弃过她。我一直向她敞开怀抱,奈何她不过来啊!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霜儿,你还年轻,很多事你都不懂。” 这时,毕锦走到我身边,严肃的说道。 “人生是不能重来的,很多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兄弟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不管娶不娶你,他和毕家的交情都在!也就是说,这不是交易!没人卖你!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是不想让你后悔——” “别说了!都是借口!全都是借口!我不听!我不信!闭嘴!!!” “霜儿——” 砰!!! 一声枪响让屋外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在我想冲破房门,进去查看情况的时候,霜儿的声音再次出现。 “滚!!!再不滚我就死给你看!!!” 我是真的真的被吓到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和毕锦一起逃离了那里。逃跑的时候,我似乎又听见她喊叫说,如果我再来找她,就会看见她的尸体。 她这一手实在太绝,绝到让我不得不放弃她的地步。我们没有回会客厅,而是直接去了大门口。毕锦一脸对不住我的样子,说改天一定给我赔罪,还把当初许给我的产业定下了。一家酒店,三家商店,总共四家,人员物件齐备,年后就可以交接了。 “唉……哥可是尽力了。” 临走的时候,我听毕锦嘟囔说。 “这都是你自作自受,以后可怪不得哥咯……希望能早点反悔吧……早点反悔也许还来得及……等人家站稳脚跟,把蛋糕分完,可就彻底没你的份了……” 第258章 贾家现状 我不知道毕锦是不是故意让我听见这些话的,以他的智商和手腕,再加上是为了他妹妹,他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我是希望霜儿后悔的,也想给她留个缝儿。可是我仔细想了想毕锦说的话,发现他说的非常有道理。我想给她留缝儿,其他人不一定想。等老婆们彼此熟悉,接受了对方,关系稳定下来,霜儿还真不一定能插进来了。 算上昭绮公主和羽江,我已经有七个老婆了,比贾龙还多一个!如果是六个的话,一天一个还能歇上一天,七个的话就一天也歇不了了。常听中年男人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仔细想想,老婆太多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回到军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宿舍的灯亮着,里面断断续续的传出女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这说明老婆们相处的很和睦,令我倍感欣慰。 不过晚上了啊…… 进宿舍之前,我为难的挠了挠头。七个人两个屋,怎么睡呢?今晚我是想和由影一起的,毕竟已经决定好了,要优先和由影圆房。可是如果今天和由影圆了房,明天怎么办?做人要公平,这种事要雨露均沾才行。 可是就客观条件而言,我做不到这一点——当然了,只是暂时做不到而已。等养好了身体,雨露均沾什么的肯定没问题。可关键在于,我已经和筑瑛说了,我在养伤,这阵子不能乱来。如今她也在这里,我可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呐! 只能睡沙发了吗? 宿舍的床很大,挤下三个女孩应该没问题。一个屋睡三个,那我自然就只能睡沙发了。我本以为老婆们会舍不得我睡沙发,不曾想只是小一天不见,她们眼中就没了我这个丈夫,只剩下好姐妹了。 “你本来就应该睡沙发!” 说这话的是羽江。真老婆们只是因为才搞好关系,不方便决定今晚谁陪睡,所以才让我睡沙发。这假老婆却是真不心疼我,认为我就应该睡沙发。 我懒得和她一般见识,在确定她们已经吃过饭之后,去食堂随便吃了一口,然后就安排她们睡觉了。由影、由美和小春她们一起睡惯了,所以她们是一个房间,姬娀嫱、筑瑛和羽江在一个房间。 由于姬娀嫱又是昭熙公主,又是一点红,身份有点吓人,筑瑛和羽江都有些怕她。我却知道,这小姐姐心里寂寞的很,恐怕早就想和女性朋友挤在一个床上睡觉了。 不出我所料,对于这样的安排,姬娀嫱表现得格外热心,甚至主动为筑瑛和羽江铺床。两人见姬娀嫱如此热心,也跟着忙活起来,三人很快就打成一片了。 仔细想想,这安排也是有趣。 三个年长的在一个房间,三个年幼的在一个房间。三个会用枪的在一个房间,三个不会用枪的在一个房间。三个出身好的在一个房间,三个出身不好的在一个房间。三个身份复杂的在一个房间,三个身份简单的在一个房间。 巧啊!真是巧啊!巧到妙的地步! 思考着真假老婆们的事,我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快睡着的时候,我幻想着有人会偷偷溜过来,和我发生点什么。可是一早醒来,却依旧独自躺在沙发上,什么也没发生。 老话怎么说来着?一个道士挑水吃,两个道士抬水吃,三个道士没水吃。晚上没人来找我,一定是这个原因,绝对不是我魅力不足! 初八依旧是忙碌的一天。过了这天,年就算过完了。今天的工作不算很繁重,但所有工作完成之后,我去了一趟贾家。我去贾家不光是为了看老太太和那些女人,还想和她们谈谈搬家的事。这件事早就谈好了,得过了年,她们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不是我心狠,而是如今的我确实需要个大宅子。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要娶公主的人,总不能让公主殿下们和我挤军官宿舍,或是和家人住大宅吧? 而且虽然在街里有了产业,但是坊里的驻脚儿同样是要开的。当初可是老太太自己说的,要住在驻脚儿里,顺便找份活儿干,我可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 我本以为我做好了完备的准备,可在到贾家的时候,我发现我错了。倒不是说谈判遇到了什么麻烦,正相反,谈判进行的异常顺利,老太太二话没说就接受了全部条件。 我说准备的不完备,是因为我没想到,贾家这个年过的不是一般的不如意。老农真没管住下半身,睡了贾龙的遗孀不说,还在人家过夜了。老太太对着我那通抱怨呐,说老农简直就是色魔在世,一搞就是一整晚,嗷嗷的叫唤。 “多亏了我以前就是干这个的!要么都睡不着觉啊!啊!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她们有需要,可以搞!找你那个兄弟也行,找你也行!但不能搞出那么大动静啊!孩子们还在啊!那是我们贾家的孩子,这种事见得多了,管别人叫爹咋办啊!” 也许是妓子出身的缘故,又也许是破罐子破摔了,贾老太太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对儿媳妇背叛丈夫的恨,只有单纯的气愤。我这才发现,她真正在乎的不是那六个儿媳妇,而是她的孙子孙女们。孩子们已经没了爹,若是再没了娘,只跟着三个老太太过,那就太可怜了。 老太太们岁数都挺大了,她们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活多长时间。万一她们突然没了,孩子们该怎么办? 可如果把孩子交给儿媳妇们,她们要是带着孩子跑了,让孩子跟了别人的姓,那贾龙就绝后了。在这种矛盾的心态下,她们才对儿媳妇做出了各种各样的限制。 如今她们终于发现,这些限制除了加剧双方的矛盾之外,没有半点用处。所以她们看开了,彻底放弃她们了,只想尽力把这些孩子拉扯大,好让贾龙有后。为了防止孩子被儿媳妇们带走,她们必须依靠我,所以才答应的这么痛快。 “她们现在要走,那就走吧!我不管啦!只要孩子留下就行!我们自己养!她们几个!爱哪儿哪儿去!” 贾老太太这一硬气,儿媳妇们反倒是害怕了。就像贾老太太之前说过的那样,儿媳妇们不跑,确实有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惯了的缘故,若是离开了贾家,就不一定能过上这种生活了。为了能留在贾家,她们一个劲儿的往老农身上泼脏水,表示这事全赖他,自己是被迫的,还求我为她们做主。 第259章 皇族的名字 让我给你们做主? 老农是我兄弟,你们是我什么? 如果不是看在贾龙的面子上,她们现在就得滚蛋! 不过为了贾家的安定,她们是不能滚蛋的。孩子需要娘,就算是为了这些孩子,我也不能撵她们走。可我又不能强逼她们做什么,在这方面,我和贾老太太一样,都拿她们毫无办法。除非我们昼夜不停的见识她们,她们才会乖乖听话,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强迫只会加剧矛盾,所以我没有强迫她们做什么。我能做的,也只是告诫她们,在孩子成年之前,她们必须记住自己贾家媳妇的身份。就算想做些什么,也要背着孩子,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 正教育她们的时候,老农来了。这家伙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有宅子钥匙不说,而且是说进就进,连声招呼也不打。进门后还放肆的喊叫说,宝贝儿们,我来了! 唉……这小子是真愁人啊! 我的出现吓了他一大跳,在看见我拉得老长的脸之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赔笑着过来和我解释情况。老农讲这事的时候,自然是把脏水往贾家儿媳妇身上泼,把自己给摘出来。不过他这样做也好,正好让贾家儿媳妇们看清他的嘴脸,就此和他断了联系。 “你和她们的事我不管,我只提醒你一件事,你就快有家室了,做事要考虑后果,尤其是你媳妇的感受,知道吗?” “嘿嘿!知道了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雀儿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但我反倒是更担心了,因为他看起来完全不把这当回事,也没有后悔的意思。 可我又不好说他太多,老农脾气挺倔的,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说多了只会适得其反。我对此很是无奈,只能让老农把钥匙交出来。 我没告诉他贾家人要搬家的事,因为过了年他就要休假了,休假后他要回老家接爹娘。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一定会放下自己的事来帮着忙活。我不想耽误他的事,所以打算之后再告诉他。 由于年后这栋房子就是我的了,我得提前熟悉一下情况。贾老太太带着我在各处转了转,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我说,她们只带随身物品走,其他东西都留给我,显然是想卖个人情给我。我却不觉得这是什么人情,这房子本就归我处置,她们把该留的东西留下是应该的,我没理由因此而欠人情。 在宅子里转的时候,我仔细想了想,发现明天要做的事情很多。毕锦那边要交接产业,贾家这边要交接房子,还有各种公务要做。之后就是各种各样的安排,比如说家里人的职位,开驻脚儿的事,还有自己搬家的事等等。 又要开始忙了啊! 这念头才出现,我便苦笑了一下啊,心想说,我有不忙的时候吗?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的特别快。感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2月底了。家搬完了,产业和家里人也安排好了,洪家的道谢宴吃过了,枪厚和洪果巧正式订婚了,驻脚儿开起来了,洪果力的卫兵身份也安排好了。 以我为原型的虚假报道,在《元兴日报》上也已经连载了十几期,其他报纸也有刊登,据说全国人都能看到。出乎我的意料,在由文祥武主持的年后大征兵中,仅元兴一地就有近三千人报名参军,也不知道是这套路太深了,还是老百姓太傻了。 国防部乐得合不拢嘴,直接又给我提了一级,让我变成了大校,还任命我为311团的正式团长。而好事也就到此为止了,由于我要娶两个公主的消息已经弄得全国皆知,我遭到了皇族势力的口诛笔伐。 国防部为了维护榜样的形象,果断和皇族势力打起了嘴架。在有心人的操纵下,嘴架很快就演变成为势力斗争,双方剑拔弩张,给人一种随时都可能爆发内战的假象。预料中的压力随之而来,不过让我意外的是,我居然很轻易的就挺住了。 让我哭笑不得的是,这不是我的功劳,也不是文祥武的功劳,而是被我深恶痛绝的革新党的功劳。在这件事上,革新党力挺国防部,在各地聚众闹事,搞游行示威什么的,叫嚣着要推翻皇权,人人平等,替我吸引了大量的火力。 我这边虽然轻松了,但是文祥武那边压力就大了。国内虽然按照计划中的那样乱了,但这乱中出现了不可控的成分,而且也比计划中的要乱得多。为了降低国力损耗,文祥武给我下达指示,让我稍稍对皇族服个软,降低一下皇族与国防部之间的敌对情绪。 他要先集中力量,把这股不可控的混乱力量消灭,然后再搞可控的混乱。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我还是得暂且向皇族服软。调节皇族与国防部之间的敌对情绪大小,这是我在这个计划中唯一的作用了。 因为混乱还要继续,所以我不能真的服软,只能私下里通过盛王或瑞王联系皇族势力,表达一下自己认怂的态度。因为我现在还没娶到公主,所以事情还有和解的余地,只要态度诚恳,皇族势力肯定会相信我的话。 不过等这件事过去,我就得突然翻脸,继续和皇族势力对着干。到时候皇族势力肯定会非常恨我,如果到时候又出了岔子,再想让他们相信我就难咯! 对于盛王,我是有点怕的,所以这次我没有去找他,而是去找了另一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人,也就是姬娀嫱的父亲瑞王。瑞王很热情的招待了我,还留我在他家吃饭。在吃饭的时候,他突然问我说:“女婿啊,你可知道,政治是什么?” 这话把我问了一愣,愣过之后还是愣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瑞王见状哈哈大笑,又说:“文祥武和姬柊璟都说你聪明,我看你也不过如此嘛!” 姬柊璟就是盛王,也就是之前的宣盛候。顺带一提,瑞王的名字叫姬蘅謄,就像姬娀嫱说的那样,皇族的名字真的全是生僻字,连昭绮公主也不例外——她的名字叫姬婧婕。 第260章 瑞王 “呃……这个……” 我尴尬的咧了咧嘴,说道。 “在下本就不是什么聪慧之人,不过是运气好,说对了些东西,又办对了一些事,承蒙校长和盛王抬爱,得了聪明的夸赞,实在是惭愧。” “哈哈!单冲这番话,你就不是傻子。”瑞王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对了什么,做错了什么,现在是什么身份,这就是最大的智慧。其实刚才是说笑的,我也觉得你是聪明人。只不过有些事情你还没有经历,还没有见过,所以不知道罢了。 人非鬼神,见则知,不见则不知。其中区别,唯能者见一知多,庸者见一知一,劣者见而不知尔。你明显就属于那种见一知多的人,否则怎会小小年纪,就把世事想的如此明白?娀嫱跟了你,不亏,不亏呀!” 瑞王的夸赞太过实在,实在到让我不好意思的地步。除此之外,我还觉察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瑞王好像不像姬娀嫱说的那样对她毫不关心,否则他也不会突然提到我和她的婚事。就在我猜测这事的时候,瑞王继续说道。 “依我看,政治之事唯有二字,愚弄!上位者之间尔虞我诈,同时联合起来愚弄下面的人,这就是政治。而世上之事,十有八九与政治同理。人与人之间彼此愚弄,自以为聪明,暂时得利,却不知是在作茧自缚,害人又害己,可悲,可悲啊!” 说罢,瑞王自饮一杯,似畅快、似感叹的“哈——”了一声,然后便自顾自的夹菜吃了起来。我细细琢磨起他说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便虚下心来,诚恳的讨教说。 “敢问殿下,世上之事,有哪些与政治同理,又有哪些不是呢?” “哈哈!我哪知道!”瑞王爽朗一笑,“世事繁杂!俗中有雅,雅中带俗,私中有公,公中夹私,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我哪能分得清呢?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错不在事,而在人。人心如何,行事就如何。 政治之事之多寡,唯取决于人心耳。好人多,愚弄就少,反之也是如此。愚弄越多,伤害就越多,信用就越少,人活着就越累,反之也是如此。家庭美满,邻里和睦,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国泰民安,铸剑为犁,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太平!” 这人绝对不简单! 瑞王的一番话下来,把我的脑瓜子弄得又涨又疼。我无法在短时间内理解并吸收这些东西,所以暂时还无法理解他的话,但我真的很向往他所说的那种天下太平的生活。 瑞王见我开始揉太阳穴,哈哈一笑,说道:“今天就说到这里吧!以后有机会再探讨这些!现在我要问问你,你和我家娀嫱做了没有?” “噗!!!” 由于话题转变的太快,我一时没忍住,把刚喝下去的酒喷了出来。 做了没有?他说的是那个“做”吗? 刚说完那么深奥的话题,就要讨论这么令人尴尬的事情吗? 这家伙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咳咳……咳咳咳……” 虽然大部分酒都喷出来了,但还是有少部分呛进了嗓子眼儿里,弄得我咳嗽不止。瑞王见状再次哈哈大笑,一边帮我拍后背,一边笑嘻嘻的说道。 “你慌什么啊?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再说你俩都已经订婚了,做了又能怎样?有什么可怕的?你还能不要我们家娀嫱不成?” “咳咳……怎、怎么可能!” 咳嗽还没止住,我便情急的解释说。 “我俩还没有!真的还没有!” “有也无所谓的,反正她喜欢你。” 瑞王笑呵呵的停下手掌,拿起酒壶把我的酒盅倒满,然后又给自己倒满酒。 “你这人虽然滑,但是滑的本分,我放心。我问你这些,只是想了解一下女儿的情况,顺便提前有个心里准备。如果明年我就能当外公,今年就要开始筹备满月酒的事了。” 用不着这么早吧!!!! 我本以为瑞王只是想调戏我一下,但在听了他下面的话之后,我就不这样想了。 “我是很想早点当外公的,可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你们还不能进展太快。剿灭革新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全国范围内的行动,少说也得一年半载的。如果行动期间娀嫱怀孕了,事情就麻烦了。” “……多谢瑞王,在下谨记。” “过段时间,你就该出门了。”瑞王又说,“光靠新闻蒙人蒙不了太久,你这个真人必须得在各地露露面,到时候你的女人们也得一起,说不定昭绮公主也会跟着。你暂时向皇族这边认了怂,为了大局考虑,这次皇族不会动你。 但你也得加个小心,和其他势力一样,皇族这边也不是一条心,保不齐就有哪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对你搞个暗杀什么的。你和其他人受伤也好,死了也好,都没有问题。可如果皇家的女人受伤甚至死了,你全家都要跟着背锅的。” 瑞王的话很难听,却很实在,也很有用。我认真记下他说的话,并诚心向他道谢。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瑞王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以后你不要殿下殿下的叫我,也别自称什么在下。我是你老丈人,你是我女婿,事情就这么简单,何必搞得那么复杂呢?再说我又不是什么真正的亲王,没必要搞得那么正式。” “呃……这个……女婿知道了……” “话说我还没有问过你,你一共几个老丈人啊?” 被瑞王这一问,我直接愣住了。仔细算过之后,我苦着脸回答说。 “严格来算,就您一个。” “啊?!” 瑞王吃惊的长大嘴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了我好一会儿。我郁闷的把老婆们的经历稍作整理和加工,讲给他听,然后他就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你找是找媳妇还是做慈善啊!哈哈哈哈哈哈!!!一半的老婆没有爹娘……有爹娘的一个被卖做奴婢!两个被家里抛弃!就我家娀嫱还有个正经的爹!这算什么事嘛!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