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夜 记得那年我三四岁,刚记事儿,我想要不是那天晚上的经历奇特,我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因为那个月夜的一段经过令我永生难忘。 那个年代的人都穷,人的嘴就都馋,只要谁家有个红白事那些吃席的都要吃喝到天黑算完。尤其那些男客,见了酒谁都要敞开酒肠子喝到最后。所以,那天我爸的朋友生了四个闺女后得了个老儿子我们去吃席,当然全家浩浩荡荡的齐赴“饭场”,由于主人心里如意,抱着砸锅卖铁也要把儿子的做九席办的丰盛,所以饭桌上的酒菜就丰盛些,于是我爸跟所有的亲戚一样喝到“不黑不归”。 顶着天上的月亮跟我们一路回来的还有爸爸的另一个朋友,我们叫他大爷。他们家也是跟我们家一样全到,不过他家有点吃亏,他俩孩子,我爸妈仨孩子。 那个晚上因为有月亮,所以缠绕在田地里间的羊肠小道清晰可见,白亮亮、坑洼洼的小路两旁尽是密实实黑乎乎的庄稼。壮硕的玉蜀黍高过头顶,粗壮的棉花齐到腰身,大豆和花生都密如浓墨。爸爸和大爷都骑了一辆大梁子自行车,大爷的车上跟我们的车一样坐着三个人,我哥在前面梁子上搁的车座上坐着,后面车座上坐着妈妈抱着我,我姐姐自己骑了一辆小轮自行车跟在后面,那时候她还不会上座骑,只会“掏鸡窝”——就是两腿掏在前梁子下面半轮半轮的蹬车子。 大爷跟爸爸都喝了不少,我们当然也吃了不少,所以大家都很兴奋,一路上有笑有聊的。走着走着我忽然感觉到全身一凉,抖起了小肩膀往妈妈怀里钻,妈说:“没事,前面是一片树林子,所以凉气。” 这时大概所有人都感觉到冷了,就一起说:“对,看见了,前边是一片林子,怪不得身上一凉。” 说着林子就到跟前了,它在我们车子的右边,我现在也想不起有多少树木,反正那时觉得是好大一片杨树林,我们走到它旁边不禁都噤口了,一直美滋滋的对吃席上的人议论不停的大娘跟妈都不说话了,爸爸和大爷也不交流喝酒的经验了,我们小孩子好像都有些怕,谁也不乱叫乱动了,听见地里的虫帼蛐鸣也不来劲了,个个瞪着大眼你看我我看你的屏住呼吸。 忽然,骑在我们前边的大爷的车子“哗腾”一下子倒了,把后面的抱着菊子的大娘跟坐在前座上的林子哥都甩到了路边上,后面的爸爸刚开口问摔着了吗——我们的车子也应声倒地,我跟哥哥都哭起来。于是孩子哭老婆骂,俩大男人赶忙扶车子哄孩子。大娘跟妈一起都数落起自己的男人来:“酒鬼,馋痨,见了酒就走不动,不是喝多了好好的路咋能摔倒呐……” 骂骂咧咧的又骑上车子上路了。没走几步车子又倒了,还是大爷先倒爸爸后倒,他俩真像是喝醉了一点力也使不上了,看见我们的车子倒机灵的姐就在后面赶紧下车的姐姐车子停下了也“哎哎”的跩着她的车子硬生生的趴在了车子上。看她那架势好像有人在跟她争车子。她跟着就捂着胳膊哭起来,大家都爬起来哄哄她然后就又骑上车子走了,走到树林中央的位置忽然坐在前面的林子哥大叫:“有人有人。”说着他们的车子又狠狠的摔在地上了。 这时坐在前面的我哥也大叫:“真有人真有人。”随即我们的车子跟他们一样也狠狠的摔在地上了。这时林子哥大哭着说:“是一个穿白衣裳的人把咱的车子推到的,推倒了他就不见了。” 我哥哥也跟着说:“是是是,我也看见了,他穿着白衣裳,一忽儿就没了。” 这时泼辣的妈妈从地上一跃而起,蹦着脚大骂起来:“妈了个x,哪来的野东西,脏东西,敢挡俺的路,有本事跟我回家,看我不用银针扎你,用油锅炸你……” 大家都愣愣的看着我妈骂,她骂完一阵子跟我们说:“都听我的,这啥邪气精怪都怕人的气,咱都走着四处吹着,保证啥都不敢近咱了。” 我记得我吹的最来劲,来回转着头崛起小嘴“噗噗”的一个劲的吹,果然,车子再也没倒,很顺利的走出了那片树林到了家。 前一阵子我问爸爸那天的事,他竟说快三十年的事了他不记得了。 还有一回是我七八岁的时候,那天是午后。我爷爷种的一手好瓜,他种的瓜又大又甜,但他也跟所有爱惜他的杰作的人一样很爱惜他的瓜园,除了他自己下地给我们摘瓜吃,我们姊妹五个谁也不敢进他的瓜地。 这天中午我害了馋痨,趁爷爷跟家人午睡时自己悄悄溜出了门,径直朝我们的瓜地走去。午后的日头毒辣的像火球,地上所有的庄稼都奄奄一息的耷拉着叶子,好像正在死去。但我知道,到了夜间一经露水的滋润,第二天早上它们又生机勃勃了。 同样,我浑身的皮肤都给火辣的骄阳晒得像火炙烤一般疼,但我从地里抱了个大甜瓜,心扑通扑通跳着跑到了一棵大柳树下,一会功夫,甜瓜进肚了,浑身火辣的肌肤也修复了。然后我挺着饱饱的独自舒舒服服的来家了。 当我重重的躺倒床上一扫视屋子,我立刻鬼哭狼嚎般在床上打起滚来:我看到整个屋子里都有一个恐怖的笑脸在游走。我看房梁,她悬在房梁上冲我笑,我看墙壁她贴在墙壁上看着我笑,我低头看床,她印在床单上对我笑。我疯了似的踢她拍她,可她就是那么毫无损伤的笑,笑…… 这时全家人都被聒醒了,都慌慌张张的围在我床前。爸妈就问我刚才去哪了,我哭闹着断断续续的说清了我去了瓜地里。奶奶吓了一跳说:“哎呀,这大晌午头的,一个人去了大北地,是遇见啥了吧。” 说着她伸手摸我的头,这时我看见那个笑脸就藏在她手心里,于是我尖叫着乱抓着挡她的手,她又冲我伸出脸要看我的舌头,这时我又看见那个笑脸爬上她的脸,她的脸瞬间跟那个诡异的笑脸重叠在了一起,我吓得伸手就是一巴掌。奶奶大叫了一声说:“遇见鬼了遇见鬼了,这还得了,赶紧去叫恁婶子来撵走它……” 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第二章 姐夫1 从那两件事以来我再也没有遇见过类似的事,而且这两件事都是发生在野地里,它的奇怪令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我是个无神论者。 但我从小就是个故事迷,从身边大爷大妈爷爷奶奶口里听到的故事大多是乡间遇鬼,半夜见怪的奇闻异事,而且他们讲的时候都信誓旦旦的说这是“真人真事”并非“故事”。我对此现在当然是&“一笑置之&“。但有时想想,我觉得吧,他们也绝非纯粹胡编乱造,并不是我推翻科学宣扬迷信,这跟迷信无关。我觉着吧,就像我们的**有灵魂一样万物都有灵:天有天灵,地有地灵,树有树灵,花有花灵,石有石灵,水有水灵。当我们在夜深人静之时或者清幽肃穆之地,我们的灵魂会跟万物的灵偶尔相遇,或者大家偶尔相冲。都会出现不可思议的怪异现象,甚至会酿成大祸。 之所以那些灵异诡怪的事逐渐从我们生活中杜绝,是因为我们的工业发展把我们的大自然逼迫的几近消失,城市的钢筋水泥在禁锢我们灵魂的同时也把那些“灵”统统压在了“下面”,还有我们的“电”令大地自然再也没有了它原有的宁静和属于它的白昼交替,于是我们的灵都在慢慢的死去。 下面这些故事都是我“道听途说”来的,大家也都当它是“贾雨村言”,“且听风吟”吧。 小时候跟我们一个胡同的大娘,虽然我已有近二十年没见过她了,但我对她的记忆相当深刻,甚至清晰,这都是因为那时候我听了她不少的故事。 她是一个身材矮小,满口黄牙的普通农妇,甚至是一个在家里地位很卑下女人。因为不但她的婆婆挨数落她,她的男人动不动就骂她打她,就连她的两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敢张口“妈了个x”的骂她,我记得那时她家里养了一条黄狗,全家人很金贵,有一回家里炸了油油,她的大儿子第一个递给了他的狗一大块油油,她在锅灶边忙完洗着手看见了很心疼斗胆说了儿子一句:“你看看你,才炸好就先给狗吃了。” 她的大儿子听了瞪着眼张口就大骂:“妈了个x,老子叫你管呐,我都喂他了你也管不着。” 说着气呼呼的进厨屋把那一筐子黄灿灿的油油端出来一块一块的撂给狗,她又害怕又心疼缩在屋里掉眼泪,还是大爷来了把儿子制止住了。 但是她却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在她家里整天都能听见她那像鸽子叫般“咕咕咕”的笑声。婆婆数落她了她笑,孩子骂她了她笑(当然是光骂不败坏东西”,她男人凶她了她笑。也因了她这笑,大家都笑她是个没气性的人。我至今想不明白这个又没文化有没出过远门的普通妇女脑子里咋会有那么多故事,听得我的童年里被她的故事塞得满满的…… 这是个游手好闲的懒汉,从小没爹没娘,住着一间狗洞一样的破黑土胚屋,跟狗一样东家一块馍西家半碗饭的耷拉着长大了,也跟狗一样今跟这个掐,明跟那个混的不成个人形,媳妇当然就别想了。大家也都以为他根本就没想过娶媳妇的事。 有一天,他夹在一堆人中看下棋,其中有个刚结婚的小伙子,忽然有一个眼生的孩子冲他叫了一声“姐夫”,他回身看了看就跟那个孩子说着话回家了。大家看了看都又继续下棋,他却呆住了,傻愣愣的痴了半晌冷不丁吐了句:“我啥时候要是能应上一声姐夫就好了。” 人群中“轰”的一声炸开了,大伙个个笑的拍手跺脚的。好不容易有人忍住了笑跟他说:“狗崽子,要想应姐夫也不难,把你那间狗窝改成三间狗窝了就差不多了,估计能娶个瞎眼瘸腿的娘们也说不准。” 又有个跟他大小差不多的小伙子说:“你娶媳妇还不容易啊,漫天地里那不到处都是啊,只是它们都不会叫你姐夫……” 那天的棋都不下了,集体在“反绉”他那句“姐夫”。一句句“绝妙”的粗话脏话都来自他那句话,都是从他那句话里分解出来的,你一句我一句的逗得大伙哈哈大笑。 终于,他像个夹尾巴狗一样独自退出了人群,落寞的踅到南地他夏天睡觉的一棵老杨树下(夏天他那一间屋子热的像蒸笼,他都是在地里睡的)。想睡一觉忘了刚才的耻辱,可如何睡也睡不着,摸摸裤兜里还有两块钱,就站起来去代销点买了一瓶酒,倚在树身上咕咚咕咚的灌下去…… 他被一声“姐夫,姐夫”给叫醒了,他睁眼一看,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他看见满天的星星,还有一个刚出来的黄黄的月亮。这时他才发现他的身边蹲着一个小伙子,那个“姐夫”就是从他嘴里喊出来的,他仰起头看看四周,没人啊。他就瞪着眼看着那个小伙子,那个小伙子不耐烦了似的说:“我说姐夫,你瞎看啥呢,我是叫你呢,你看你又喝多了迷糊了吧,我姐在家做好饭了等你呢,叫我来找你,快跟我走吧。” 说着他被他一把架起来了,他迷迷糊糊的跟着他走起来。黑暗中他也不知道往哪走,脑子里还剩存的一点意识就是不知道这是哪,可按说这是他们庄的地,也是他从小就天天混跑的野地,他该知道是哪啊,难道就如他“小舅子”说的“他喝多了迷糊了”? 这时眼前出现了一所阔绰的大院落,他愣愣的看着他的小舅子开开了门,跟他亲热的说:“姐夫,进来吧,看你喝的都记不清回咱家的路了。” 紧接着门里面传出一个阴柔的好听的声音:“你姐夫来了吗?” 那个小伙子赶紧答:“姐,我姐夫来了。” 说着一个胸前垂着长长的马尾的俏媳妇扒着门框露出了头,他一下子被迷住了,流着口水结结巴巴的说:“你真、真、真是我媳妇?” 她扭过来搂着他的肩说:“看你,叫你不要喝酒不要喝酒,你不听,看,又喝多了吧,你呀,每回一喝多脑子就混了,啥事也不记得了,过来,先吃饭,吃了饭我在再跟你慢慢讲。” 当他们在床上欢娱尽兴后,他激动的搂着他的媳妇说:“你跟我说说,我咋一点也不记得我咋娶的你呀,咱啥时候盖了这么好的屋子啊?” 她娇嗔的搂着他说:“哎呀,你不记得了,你那天在恁庄上下棋的人跟前说你也想听人叫你姐夫,被恁庄上的人嘲笑了一番,你就来到那棵杨树下喝起了闷酒,喝完就睡着了。睡醒了你发誓要娶上媳妇,你醒过来就看见不远处有谁丢了一沓钱,你就拿着这些钱出去做起了生意,生意越做越好,你就不再想回恁那个令你怀恨的庄上了,就在这盖了一所院子,还把我娶了来,可你呀,害上了酒痨,一天不喝酒就馋,一喝上酒就醉,一醉就啥也不记得了。这不,你今一早就出去了,到天黑还不回来,我就知道你又去喝酒去了不知又喝醉了在哪睡呢,就叫咱兄弟去找你,果然我没猜错,你又在漫天地里睡了……你今儿得答应我,再也别喝酒了啊。” 他似信非信的看着四周宫殿般的屋子,搂着床上娇滴滴嫩娇娇的媳妇,他美得嘿嘿嘿笑起来。 第三章 姐夫2 此后,他果然就不在喝酒了,跟他的新媳妇和和美美的过起日子来。只是,这小娘子太“爱”他了,黑天白夜的黏着他腻在床上,没几天,他就觉着浑身无力,哈欠连连,况且,天也老阴沉沉的,叫人老想睡觉。 这天,他媳妇一改常态,不等天亮了就急急的起床跟他说她有事要出去一趟,他不解的问她:“你要去哪啊?” 她冲他妩媚的一笑说:“去银行取钱,你搁家等着我吧。” 他还没来得及问她银行在哪她就急急的走了。他想想自从那天小舅子把他叫回来这些天了他门也没出过,也不知道银行在哪,再说叫她一个女人去取钱也不放心呐,就爬起来去撵她。 他一出门才看见阴沉沉的天空下路上行人还不少,他们男男女女都急匆匆的样子,难道都是去银行?他想叫一个人问问,却没有一个人理她,只有一个俊俏的娘们注意到了他,他发现她觑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发现他正在看她就低头含笑着抛给他一个媚眼,然后就又匆匆的走了。 他痴痴的看着她愣住了。忽然,他看见他媳妇就在前面走着,他想:我就不惊动她,看她去哪里取钱。 谁知他跟着人群越走觉得眼前越熟,忽然,路上的人都不走了,都停下来聚精会神的看着头顶,还个个竖着耳朵仔细聆听的样子。他不解的藏在人后头细细地观察他们。 忽然一个人好像从天而降般飘飘悠悠的走来了,随着他降临的还有满天花花绿绿的钞票,马上人群风吹灰烬般乱开了,他们疯了似的抢起那些钞票来。那个刚来的带来钞票的人同时也大哭大叫:“都不能抢,这是我的钱这是我的钱……” 但没有一个人因了他的话少抢他一分钱。忽然,他认出那个人就是他庄上的老人四大爷,他奇怪他咋来这了?他想上去帮他阻止抢他钱的人,还没走到他跟前,他媳妇不知啥时候看见了他过来一把拉住了他,惊慌的说:“别管闲事,走,咱回家。” 他迷迷糊糊的被她拉着走,又碰见那个刚才对她笑的女人,他刚要跟她打个招呼,他媳妇对着那个女人狠狠的瞪了一眼,拉着他走了。 到了家他就问他媳妇:“为啥都抢那个人的钱呐,那个人是俺庄上的,你为啥不叫我跟他说话啊?” 她对她笑笑说:“这是规矩,每一个新来咱这的人都得贡献点钱,要不他在这就受欺负。你没看他还不懂这里的规矩,见大家捡他的钱还大喊大叫的吗?我怕你这时候跟他说话他会以为你也来捡他的钱恼你,还是不要惹麻烦了哈。” 说着她又把他摁到床上。 第二天他还是不甘心,趁她媳妇还在睡觉就出门要找找昨个来的四大爷在哪住,一出门就碰见那个昨天对她笑的那个女人,她好像在门口等他。她见了他一把拉着他就走,他被她拉着一阵风般来到一所房子里,他挣扎着不解的问:“你拉我来这弄啥呀你,你是谁呀?” 她四处看了看低声跟他说:“你听着,我今跟你说句实话,你快走吧,赶紧离开这,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他看了看她,想了想他那个美丽的家和他那个妖娆的媳妇冷笑一声说:“你少糊弄我,我昨个看见了,你跟我媳妇肯定有啥仇气,故意挑拨俺过不好。” 说着甩手就走。她又撵上来拉住他说:“好吧,你不相信我没事,我问你,你来这以来,看见过日头没有?” 他楞了,还真是,自从那天来了这里他除了从没见过一个熟人还天整天都阴沉沉的。但他扔不服气的说:“不见日头咋了,阴天的时候多了。” 她沉沉的说:“那你今晚上晚点睡,看你媳妇睡觉时都是咋梳头的。” 说完她就身子一扁,一阵风似的从门缝里挤走了。 他吓了一身冷汗,呆了半晌。 到了夜里,他媳妇照样把他摁到床上跟他亲热不止,最后他佯装累的昏昏睡去,但暗暗张着一条眼缝看她咋梳头。她从他身边坐起来,舒服的张开两臂伸了伸懒腰,然后从床上滑下来,坐到了梳妆镜前,之见她拿起一把梳子缓缓落到脖子边,对着脖子微微一划,她的头就从颈子上骨碌碌滑下来了……他吓得昏死过去。 当他再次醒过来,他媳妇不知又去哪了,他抖抖索索的正不知该咋办,这时那个女人又飘然来到,他一见她赶紧跪下给她磕头,求他救他出去。 她拉起他跟他说:“这下你相信我了吧?这里就是你们阳间说的阴间,这的人全都是鬼,这个女人是个被人砍了头的屈死鬼,她就是要投胎到阳间去报仇,那天就撞见了你,你把你打到这是要吸干了你的阳气借你尸还魂。” 他听了吓得头也不会磕了,一个劲的拉着她问“咋办咋办”。她看着他真诚的说:“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不想看着无辜的人被她折了阳寿,再说,我就要投胎到你的村里去,我偷看了姻缘谱,我跟你还该有一段姻缘,所以,我要救你出去,跟我走。” 他就被她拉着一个劲的跑,最后走过一座桥,她对他说:“记着,你回到阳间三天后你庄上会降生一个女孩,那就是我,你等我啊。” 说着她就把他往一个洞里一推,她就不见了。 他感觉他四周黑洞洞的,又闷又热,他快要被憋死了,他就用尽力气大叫:“有人没有啊,救救我啊!” 这时天刚蒙蒙亮,一个扛着箩筐拾粪的老头听见附近有人喊救命,他就四处看看,除了地里一堆堆坟头没人啊,可他走两步又听见有个闷闷的声音在呼喊。他就瞪着眼勾着头使劲的搜索声音的来源,他听清了,那个声音就来自那个坟头里。 那时候的老人都是野地里趟黑夜里窜的不怕鬼的,他就走向那个坟头拿粪叉子一阵乱捅,捅出一个窟窿冲里面叫:“你是人是鬼?” 里面的声音大呼:“我是人呐大爷,我是被鬼骗到阴间去的人呐,快点救救我吧。” 那老头想了想说:“你要是人你身上就有血,你从这个洞里伸出手来叫我用粪叉子扎扎,要是有血我就救你出来。” 他赶紧把手伸出洞口,他对着那只手狠狠的一刺,血就喷涌了出来。他就急急的用叉子扒起坟头来。 当把他从坟头里拉出来,他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 他回到村里就向人打听四大爷,人笑说四大爷见阎王去了。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他回到村里的第三天,村东头的一家生了个丫头。他从此再也不破罐子破摔懒散成性了,他好好种地,农闲又去做小生意,过了几年就把他那间破“狗洞”翻盖成了三间新瓦房。这时候就有人开始给他说媳妇,他笑笑说:“我媳妇还没长大呢,不急。” 大家都笑他神经病。 到了他三十二岁那年,村东头一个十八岁的大闺女跟他好上了,村里人都惊看着二人领了结婚证。 第四章 邪灵投胎1 这是一个小山村里的故事,这一对勤恳恩爱的夫妻,丈夫憨厚,壮实,为人实诚,平时只知道干活出力,有好吃吃穿都留给老婆孩子,老婆也是个很本分的人,一心疼丈夫疼孩子,平时有点好吃的都是给丈夫逼着才肯沾沾牙。偏偏养了个儿子才长到十岁就好吃好穿好讲究还好跟人攀比打架,这令两口子很费心,但仍很宠惯孩子。 这天,她在屋里织布,天快黑了,听着门外人家孩子都打闹着从学校回来了,她儿子还不来,她就心神不宁的撂着梭子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一会,一清早挑着两担米去集市上卖的男人回来了,她赶紧下织布机子。他一放下担子媳妇早跑出来把洗脸水端过来了,他洗洗手接过搪瓷缸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缸子水,仰起头喘口气笑着说:“哎呀,渴死我了。” 她又嗔怪的数落他:“给你备好水壶了你又忘了带,忘了就忘了呗,你不能在集上买块冰棍吃啊,又渴了一天了吧。” 他嘿嘿笑笑说:“哪啊,回来的路上去人家家里喝了一回水,嘿嘿,一块冰棍要五分钱呢,还是省给小子吧。” 然后解开布条子腰带,从里面汗湿的内裤兜兜里拿出一沓钱喜滋滋的说:“看,今咱这两担米多卖了好几块钱呢,我看了,摆了一大长队的米都没咱的米白亮,干净,我看着就故意跟米贩子抬高一毛钱,刚开始米贩子都说着说那不要,我看准了他们都想要,就是不掉价,高低等人家卖了米都走了,一个贩子就把咱的米给买下了,哈哈,一斤就多卖一毛呢……” 他喜不自胜的把钱一张一张的数给媳妇。她也跟男人同乐着把钱赶紧藏到屋里,然后又出来边用他洗剩下的水洗手边幸福的笑着说:“好,今多卖了几块钱,晚饭就给你炒俩鸡蛋,叫你喝两盅。” 他听了嘿嘿笑着说:“中中中。” 她从两棵树之间扯着的一根绳上拿起一块破旧但干净的毛巾边擦手边说:“唉,你呀,就是吃苦受罪的命,牙缝里的钱也要省出来给你的小子,可你的小子可不知道疼你一点。” 说到这她又皱起了眉头说:“哎呀,你看,这放学好一会了,我听见人家都回来了他还没回来,不知又跟谁打架没有要不你去找找他吧,我赶紧做饭,你一天都没吃一口热乎饭了。” 他从框子里拿出吃剩下的半块饼子说:“那倒是,不过也不觉着饿,我去找小子了。” 一出门跟回家来的儿子撞个正着,他看着一脸汗的儿子说:“哎呀,小儿,回来了,你娘正要我去找你呢。” 他阴着脸把书包一摔进屋了。他吓坏了,跟着他进了屋小心的问:“小儿,咋了,回来这么晚是不是跟谁打架吃亏了?” 他怒吼一声说:“打架吃亏打架吃亏,你就盼着我打架吃亏是不是——” 他赶紧赔笑说:“那可不是那可不是,我是怕你吃亏了不是,嘿嘿。” 他扭过脸来看着他老子那粗黑的脸瞧不起的说:“人家领子爹今个给他买了一个手表,放学了给大伙显摆呢,人家都笑话我说你们俩就养了我一个孩子还让我寒碜成这样,我都丢死人了我。” 他一听咂着嘴面露难色了。他一看老子那张寒酸相就烦,冲他厌烦的摆摆手说:“出去,出去,你身上的汗味都把我的屋子熏臭了。” 他赶忙叹息着走出来了。 吃饭时,他也不管不顾爹娘,只管大口大口的把炒鸡蛋往嘴里扒,爹只得就这咸菜喝酒,娘看不下去了,就起身说:“我再去炒几个鸡蛋去。” 他听了却恨恨的嚷:“明个我要吃肉啊,我到了几辈子霉了,托生到这个破烂家。” 两口子互相看看没敢吭声。 夜里两口儿就商量着明个去要不明个去集上买两块钱的肉,先叫儿子高兴高兴?然后等攒了钱就给他买块手表。前边的想法还不太难为他俩,后面这个买表就令两口子再也睡不着觉了。最后,两口子只得决定:明儿先去卖肉再说。 第二天,俩口子就带上干粮带上水壶翻山去赶集了。从集上回来俩人兴奋不已的商议着这一块肉是配上大白菜炖着一锅吃了还是包成饺子多吃几顿,俩人合计了半天终究也是没合计好,女人咧着干裂的嘴唇说:“还是回家问儿子吧。” 男人笑着说:“对对对,问儿子问儿子。” 十来里的山路没走到家天就黑了,两口子怕儿子急,就心急火燎的快步往家赶。忽然路旁有个黑黑的东西挡在了路中间,把他两口子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老妪。那个老妪长的很吓人,人干瘦干瘦的像个骷髅,眼睛又大又深像两个黑洞,一张脸也是又枯又黄像个蜡人,她蹲在路中间并不给人让路,只是看着他俩嘿嘿一笑,吓得女人浑身一颤,抓紧了男人的胳膊。 男人拍拍女人的手给她壮胆,然后镇静的问:“大娘,天黑了,俺急着回家给儿子做饭,您让让路。” 这条山路也就一尺来宽,当中坐了一个人,就是瘦人也过不去了。谁知老太太定睛看了看他的脸说:“你的面相不净,家里没出啥事吧?” 女人一听赶紧抖着胆子说:“你别瞎说吓唬人,俺一家子过的平平静静的,能出啥事?” 老太太又仔细看看他俩说:“我不会看错,你家里肯定有邪气,不然你俩身上不会有这么大的气味。这么着吧,我跟你回你家看看,我是专那邪灵鬼怪的,我不会放过一个祸害人间的邪灵。” 男人立时火了:“你这个老太太,要不是我看你年纪大我非骂你一顿不可,我家里就我跟儿子三口人,哪来的鬼呀怪呀,俺过得好好的,你别瞎搅和。” 说着拉着媳妇怒冲冲的走了。 到家儿子正等的急了,坐在堂屋门框上自己打扑克玩。看见爹娘来了刚要发火,他娘讨好着笑嘻嘻的一举手中的肉,他才没有发怒,而是蝎蝎火火的叫:“快给我做肉,我都饿死了。” 女人喜不自胜的答:“嗯,这就给俺小儿做肉吃。” 男人也顾不得洗手说:“我来烧锅。” 这时低矮的土坯墙外露出一张脸,那张脸看着那个小子阴险的笑了笑就消失了。 第二天,男人下地干活了,女人又在家织布,忽然门口一黑,她一抬头吓得把梭子“哐啷”撂到了墙角。她发着抖怒不可遏的下了织布机冲那个老太太喊:“我说你个老婆子你咋找到俺家来了,俺家好好的你快走快走。” 她用冷飕飕的眼看着她纹丝不动,她吓坏了,带着哭腔说:“我说这个大娘,俺跟你无缘无仇的,俺俩口子又都是老实人,你这是粘着俺家干啥呀你?” 她看看她叹口气说:“我说闺女啊,你真是可怜啊,家里养了个妖怪还娇的跟宝贝似的,哎,我实话跟你说吧,你这个儿子不是人,他是狐狸精投胎。” 说着从她的布兜里拿出一面镜子说:“不信,今晚上你趁他睡着了拿这个镜子照照他,看他什么样儿。” 说罢丢下镜子就走了。 第五章 邪灵投胎2 这时儿子一声“妈,做好饭了没有,我饿死了”。把她吓得赶紧把镜子藏到裤兜里。看着活生生的儿子她恨恨的骂:“见鬼了。” 然后拉起儿子肉呼呼的胳膊问:“小儿,跟娘说,你想吃啥,娘给你做。” 他厌烦的一甩她的手说:“我想吃你的肉,你给我做不。” 她听了并不生气,而是眯着眼睛笑着说:“你想吃你娘的肉娘也给你吃,只是这会还不能给你吃,这会给你吃了就没人天天给你做饭了,等你娶了媳妇吧。”说着笑着去厨房烧火。 她边给儿子做饭边在心里暗暗的骂那个长的像鬼一样的老妖婆,下定决心要是那个老太太再来她就说她是妖言惑众,叫人把她抓起来送公安局。 晚上她洗刷好了照样给儿子倒洗脚水递到他跟前,因她给他端碗烫到了他,他竟呲着牙冲她大吼:“你没长眼呢你,给我滚。” 虽说她习惯了儿子对她大吼大叫,可看着越来越大却越来越不懂事的儿子,她还是很伤心起来。晚上,她越想越难受,就坐在床头抹起泪来。男人过来劝慰她说:“你可真小心眼,跟自己儿子还生气掉泪的,他才多大呀,长大了自然跟咱亲了啊。” 看着累了一天的男人呼呼睡了,她自己又想想也是,儿子才十多岁,狗屁不懂的时候啊,她咋能跟自己的孩子生气呢。想开了就脱衣裳睡觉,一抖裤子,那个镜子哐当掉地上了,她拿起她就扔桌子上了。 第二天,她就又坐在织布机上织布,忽然心惊肉跳起来,她一抬头,果然那个诡异的老太太又站在她门口。她立时厉声大叫:“你个死老婆子你咋阴魂不散呐你,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去大队里叫人把你抓紧派出所去……” 她听了嘿嘿一笑说:“反正我跟你说了你不信,出了事你就怨不得我了,你的等着吧,你男人早晚死在你儿子手上。” 说罢人就一溜烟没影了。 她瞪着眼不动了,心里便疑疑惑惑再也不能平静了,这一天,她看到儿子都战战兢兢的。晚上,等丈夫跟儿子都睡后,她偷偷拿起了那面镜子,慢慢的走到了儿子床前。屋里虽然没点灯,但月光透过窗棂射到屋里,很清晰的照着儿子熟睡的脸。她看着他那熟悉的小脸熟悉的喘息声又笑自己疑神疑鬼了,她此时下定决心明一早就去大队找支书去,把那个老太太的事跟他说说,叫他派几个人到她家候着她,她以来就把她逮起来,省的她被她吓得神神经经的。想好后,她看见儿子的被子没盖好,就伸手给他把被子拉上,可她忘了那个镜子就在她手上,忽然镜子里寒光一闪,里面清晰的露出一个尖嘴毛腮的狐狸脸。 她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儿子房间。 到了她屋里,她抖得像筛糠,把熟睡的丈夫都惊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眼睛一看她大吃了一惊,当他听她断断续续的说完后,他一伸手把那面镜子拿在手里,然后狠劲一甩,把它掷在墙上摔得粉碎。大骂:“哪里来的老妖婆子,弄个破妖镜子害咱全家……你给我听着,她要是再来,我非把她送派出所不可,你也给我记着,你来后再听信人家的妖言,我打死你。” 她吓得再也不敢吭声了。 所幸那个神秘的老太太再也没有出现过。 两年后的一个傍晚,儿子一个同学急匆匆的跑过来跟他爹娘说:“恁快点去吧,恁林子跟人打架被人家挤到山洞里不许回家了。” 男人听了肺都气炸了,边跑边骂着:“他奶奶了,哪里来的王八羔子,竟敢欺负我儿,看我不跟他拼命……” 女人一听心里一阵惊悸,她赶忙追着叫:“他爹,别急,不就是小孩子打架吗——” 当她撵上他后,他已经倒在地上了,胸口扎着一把刀。他儿子吓傻了,捂着脸贴在石壁上,那几个行凶的小流氓也吓坏了,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哆嗦。 她大喊一声:“他爹,就扑在他身上大哭起来。” 看到她哭,那几个人才反应过来,撇下她们仓惶逃窜了。 等村里人来到后,他已经断气了。 乡亲们就劝住她帮忙把尸体抬到了家,哭的死去活来的她忽然一惊:“俺儿呢,俺儿去哪了?” 这时大伙才发现她儿不知啥时候没影了。她哭着发疯一样跑出去找儿子,但疯找了大半夜也没看见儿子的影。她神思恍惚的回来,看着昏黄的灯光下躺在床上的丈夫,想着不知去向的儿子,她觉得她活不下去了。她找了一个麻绳,对着丈夫的遗体哭着说:“他爹,现在你也走了,孩子也丢了,你叫我还活个啥,你等着我,我去找你啊!” “等等。”这时外面一个阴冷的声音传进来,她浑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她扭头一看,两年前那个古怪的老婆子又出现在门外。她叹了口气说:“两年前我就劝过你,这个儿子不能养,他是狐狸精投胎来报复你男人的,你不信,看,你男人死了,他跑了吧。” 她这才相信了她的话,就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说:“大娘,都怪我瞎了眼啊,你快救救俺男人吧,你快救救俺男人吧。” 她的脸不那么可怕了,还透出了慈爱,她想了想说:“按说你男人阳寿未尽,应该能救活,但我救不了他。” 她搂紧她的腿说:“那你说谁能救了他啊谁能救了他啊,我卖田卖屋砸锅卖铁也要去求他……” 老婆婆摇摇头说:“他倒是不会要你一分钱,但他要你一颗诚心,救你男人的诚心,不知你有没有救你男人的诚心……” “我有我有我有……”不等她说完她就语无伦次的发誓。 她长吁了口气说:“那好吧,只要你有诚心要你男人活过来,我就带你去找一个道人,不过,能不能救你男人全在你身上,谁也帮不了你啊!” 黑夜里她领着她在陌生的盘旋崎岖的山路上飞快的走,开始她跟不上,一个劲的摔跟头,后来她笑了笑,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女人忽然就觉着她像传说中的腾云驾雾一般呼呼飞了起来,耳边呼呼生风,身边的山峰一座座的飞快倒退。 终于她们住了脚,停在一座古庙前,老婆婆冲她一指前面说:“进去吧,救你男人的人在里面。” 第六章 邪灵投胎3 她看着眼前这座荒芜的古庙,心里不但不怕,而是满心欢喜,因为老太太说里面有救他男人的人,她不假思索的走了进去。 她一进门就捂住了鼻子,因为里面传出一股刺鼻的恶臭,熏得她昏昏欲睡。她挣扎了好一阵子使劲打了个哈欠,里面立刻传出一声闷雷似的声音:“谁呀?” 她马上循着声音找人,终于在一片雾气般的浓烟的旁边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干瘦老头。那股臭气就是来自他身边,等她看清那股浓烟才知道他在一个瓦罐里做饭,浓烟就是从瓦罐里冒出来的。也就是说,他做的饭是臭的。 但一想他能救丈夫,她就觉得他再臭也是香的。就几步跑上去立刻跪在了他脚边抖抖索索向他说出了她的来意。他不语,只是用两根长长的树枝当筷子,一筷子一筷子的夹罐子里的东西往嘴里塞。 她心惊肉跳的看着他把一条长长的蜈蚣送到了嘴里,又把一个大大的蝎子送到了嘴里,又把一只癞蛤蟆送到嘴里,然后嘎巴嘎巴的嚼着,香甜可口的砸吧着嘴陶醉着。她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忽然开口了:“你真想救你的男人?” 她连忙磕头如捣蒜的说:“真想真想,老师傅,俺男人是个好人,他是救俺儿子被人杀死的,现在俺儿子也没了,俺不能没有俺男人啊。” “过来过来。” 他好像对她的话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就疑疑惑惑的随着他的手势走到了他跟前,他指指手边的瓦罐对她说:“你看看这里面煮的都是啥。” 那股恶臭令她恶心极了,但她不敢违拗他的话,捂着鼻子探身去看瓦罐里的东西,虽说已经看见过那些蜈蚣癞蛤蟆了,但她看了一眼,还是扭身干哕起来:里面不但百毒俱全,瓦罐上面还漂浮着一层白花花的蛆。 等她干哕完了,他忽然一扭身用手抠着舌头“呕呕”的吐了一大片,然后对瞪着大眼往后缩的她说:“把它吃了你男人就能活了。” 她惊呆了,哪有这么救人的,分明是恶心人嘛。她捂着嘴往后退。 他看了看她冷笑了一声说:“我说吧,尘世间人情张张如纸薄,天底下真心实意有几人。人死不能复生,你去吧。” 她慌忙拉着他黑乎乎的枯手跪在他面前说:“大师傅大师傅,俺是真心想救俺男人的,我都愿意把我的阳寿加在他身上,但是,但是这,这怎么能救人啊?” “你不相信我?”他瓮声瓮气的问。 她咬了咬牙说:“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然后低头一口把他吐的那口污秽吞了下去。 当老婆婆又把她带回到家门口说:“进去看你的男人吧。” 她忐忑不安的推开门走到床边,对着丈夫的尸体叫:“他爹,他爹。” 他仍一丝不动,她试探的用手去摸他的鼻息,果然,他仍是冷冰冰的没气,又摸摸胸口还是不跳,又摸摸全身,都已经僵了,根本不可能活过来了。她立刻觉悟上了当了,她屈辱的放声大哭,哭着又恼羞成怒的想起她吞的那滩污秽,又一阵恶心,一张口,全吐到了丈夫身上。谁知那滩恶臭的污秽立刻散发出了漫漫的香气,然后慢慢的渗入了丈夫的伤口里,眼看着丈夫那个血糊糊的伤口一点点的长肉,慢慢的把那个刀洞长严了,直长到一丝痕迹也没有,好像那里根本没经过刀伤…… 这时,她男人微微的哼了一声,然后张开口打了个哈欠,又慢慢睁开了眼,扭头看到了她就缓缓坐了起来,她又哭又笑的搂住他连声说:“你真活过来了你真活过来了……” 这时候她才想起刚才的老婆婆,她拉起丈夫就要去谢谢她,谁知她就在她身后。他两口子就一起跪在她脚下,请教她这是咋回事。 她扶她俩起来问男人:“你想想你是不是啥时候打死过狐狸?” 男人想了想一拍大腿说:“还真有这事,那是我小时候,我家养了一群鸡呀,鸭啊,有一回清早俺爹发现少了一只鸡,后来每天都查一遍发现好几天都接连少鸡。我爹就跟我在夜里悄悄的藏在门后,开一丝缝看外面的动静,果然到后半夜从山上溜下来了一只花狐狸,我跟爹这才知道我们的鸡都是叫狐狸给叼走了。我就冲出去抓起棍子一下子把它闷倒了,我记得它倒地时看了我一眼,当时我心就揪了一下,后来就忘了这事了,想不到它竟阴魂不散投胎成我儿子到我家来找我报仇……” 老婆婆说:“你俩口子知道了就好,那个儿子没了你俩也可以过太平日子了,以后咱们也就没啥瓜葛了,我走了。” 他又拉住老婆婆担心的问:“那他这会在哪呢?会不会在回来?” 她笑笑说:“放心,他的灵魂已经被我收了,他的肉身就在那个山洞里,明个你两口子去给他收了尸把他埋了吧。” 女人就哭了起来:“咋说俺也手捂着养了他十二年啊,看见那个肉身我难受啊。” 男人也哭了起来。 老婆婆笑了笑说:“那是难免的,但好好想想就不难受了,这是好事。再说,我点香给你俩看了,明年你俩就又会得一子一女,那俩才是你俩真正的孩子。” “真的啊?”俩人喜得又跪地咚咚磕起了响头。 一年后,媳妇果然生了个双胞胎。 第七章 血花1 盼弟不知是因为她爹她娘盼着生儿子从小把她当儿养,还是她天生就是个男孩料——投错了胎?虽说长的跟普通闺女无异,但性情却迥异:不但生吃豆虫蚂蚱,且在地里看见蛇啊蛤蟆的就非得打死,而且,村里屠夫杀猪杀羊的闺女们都吓得看都不敢看,但她不但看得津津有味,自己在家还敢杀鸡杀羊的。大家都说这闺女坏良心了,将来找不到好婆家。 这天上午她和一群闺女们去地里给牛羊割草。那时候割草都跑好远才能割满篮子的,因为不仅给家里牲畜割草的多,也因那时的土地都贫瘠,草少,不像现在这样不打除草剂地里的草能把庄稼吃了。她们一群闺女穿过庄稼棵,涉过小水沟,跑了很远到一片树林茂密的百年老林边,看见那林子里阴凉潮湿,草木旺盛,大家喜出望外,蹲下身子赶紧动铲子,不到晌午就人人割了一大篮子,然后大家都口干舌燥的说要回家。她却挤挤眼悄声跟大伙说:“别急,坐前边树林里歇会再走。” 大伙都叫:“渴死了,回家喝水去。” 她嘴一咧说:“有我在,会叫大家渴着不?” 大伙听了都将饥渴的眼神射向她。她一撇嘴得意的说:“跟恁说吧,我才在恁都撅腚割草的时候就遛了一圈,早看见这个林子南边有一块瓜地……” 不等她说完大伙就欢呼起来,然后撺掇着她赶紧去偷,她袖子一捋就穿过树林没影了。 由于是老树林,那些杨树个个都一搂粗,里面树叶密密匝匝的,地上野草遍地,所以特别阴凉。大伙就吃力的挎着篮子找一块干地坐下,然后都舔着舌头焦急的等着她来。 好一会,她弯着腰搂着一大堆甜瓜踏踏的跑来了,口渴的冒烟的闺女们都喜得尖叫起来。她得意的笑着把瓜骨碌碌都倒在地上,一抹脸上的汗道子大大咧咧的说:“都吃吧,不够吃我再去偷。” 地上那堆瓜有又黑又长的酥瓜,有尖尖的芝麻籽瓜,有圆圆的花甜瓜……霎时间,那些瓜都变成了“咔嚓咔嚓”咀嚼声。 最后大家都咂着嘴意犹未尽的撺掇她再去偷。她擦擦嘴说:“我跟恁说,那块地里的瓜多着咧,一会我能偷一篮子。” 大伙都瞪着贪婪的眼睛叫:“那你还不多偷点?” 她又一咧嘴说:“我也得拿得动啊。这样吧,咱都把篮子搁这,去跟着我拿瓜去。” 大伙一听都怕了,没人敢再吭声了。她白了大伙一眼轻蔑的一哼说:“我就知道恁没一个有种的,个个装好人,要是我偷来了不吃那才是真好人呢。说吧,到底吃不吃,想吃就跟我走。” 大伙蠢蠢欲动了,她就不耐烦的说声:“放心吧,偷瓜我最在行,有谁要当我的徒弟我还不收呢,我就是多了拿不了,我偷了大伙接住拿过这边来吃,知道了吗?” 其中一个瘦瘦的小闺女怯怯的问:“没人看瓜啊,逮住了咱咋办?” 她火了,粗声粗去的跟她说:“那你别吃了,自己挎篮子回家吧。” 大伙只得都跟着她向刚才的瓜地走去。当大伙人满载而归的一人抱着几个甜瓜往回走的时候,那个瘦小的闺女叫了起来,大伙听了以为是看瓜人来了,都吓得脸色惨白,回过神来却发现并没有人来。大伙这才顺着她的眼光看去,立时几个闺女都惊喜的尖叫起来:在一棵两人才能搂的过来的大杨树下突兀的盛开着一朵硕大美艳的红花。 它的花棵并不大,枝叶也不大,像杏叶一般尖尖的长叶子,只是叶边有锯齿形弧纹,那朵开在枝头的一朵花却象个碟子一般大,它颜色血红,状如牡丹又如大丽花花瓣层层叠叠,颜色更是鲜艳欲滴,美的令人惊叹。 闺女们都忘了手里的瓜,蹲下来围着它又闻又看,还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它是啥花,结果讨论半天谁也不知道它是啥花。盼弟早不耐烦了,她抱起一堆瓜说:“恁都不吃瓜了是不是,一朵烂花有啥好看的,能止渴还是能挡饿,走走走,快走,吃了瓜回家,家里的羊跟猪还等着吃草呢。” 大伙还都不舍得走,还围着它喜欢的看个不停,一位闺女说:“俺娘说了,只要是奇异的东西,都有奇异灵性的,你看这朵花这么大这么好看,又开在这么大一片林子里,咱又都不认识,我想,它肯定说啥说头,咱可别怕坏了它,也别跟人乱说省的人糟蹋了它。” 闺女们都点头附和,盼弟却哼哼一笑,伸手一把把那朵花掐断了,眼看着那朵莫名其妙的美艳的醉人的红花就像一个人断了脖子沉甸甸的耷拉在了枝头(因还没掐断,茎上还连着一层皮)。大家都瞪着眼吓傻了,她鄙夷的说:“神经病,咋了,一朵花恁还准备当神供着啊。” “走走走。”说着抱起瓜就带头通通通的走了。 大伙只得心神忐忑的跟着她抱着瓜走了。忽然,其中一个闺女指着盼弟的手尖叫:“盼弟,你手上咋流血了?” 果然她也低头看见她手上沾满了鲜血,她仔细看看哪也没划破哪也没流血,可这血是从哪来的呀,她也奇怪了,可她这一路捧着瓜也没碰啥呀。 忽然一个闺女想起来尖叫:“你才掐断了那朵花,是不是——”她浑身一哆嗦捂住了嘴。大伙瞬间都噤口了,惊恐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动了。 盼弟愣怔了一会一甩手上的血说:“啥呀,胡扯八道的,这不是血,是草津,有的草津是白色的,有的草津就是红色的,咋了今个是,个个神神叨叨的。” 大伙再也吃不下瓜了,都要求赶紧挎上篮子回家。残忍成性的她却毫不在乎的边扛着大草篮子边独自在闺女们的腚后头咔嚓咔嚓的吃着瓜。 她夜里从来都是头沾枕头就打呼噜且从来都不做梦,今晚上的她睡着忽然看见一个穿着一身红衣裳的姑娘飘到她床头,跟她说:“我是冥界的红花仙子,生长在这里已经三十年了,今天被你掐断了花朵,这就等于掐断了我的脖子,不过我花精还未散去,如果你在夜里悄悄去找到那棵花,把那朵红花安到花颈上,然后用你的一滴血滴在花径处,我就会伤口痊愈,不然我就要精气消散,从新修炼了。赶紧去吧,我不怪你。”说完就不见了。 盼弟疑惑的赶紧叫她别走,喊着就睁开眼了。这才知道她做了个梦。她喘着气坐起来也心神不宁起来,她奇怪她可是从来没做过梦啊,就算是偶然做梦也是醒了就不记得了,而这次记得这么清楚,而且那个红衣裳姑娘说的话又那么巧,她正好今白天掐断了一朵奇怪的红花,难道她说的是真的?但又一想,可能是自己今天的事有些蹊跷,就做了这个奇怪的梦,这样一想,就又躺下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晚上她又做了同样的梦,梦见那个姑娘又站在她床边用恳求的眼神跟她说:“你赶紧照我说的去做吧,你在不救我,等花朵一干,用再多的血也不能使它的伤口痊愈了,求求你了快去吧。” 说完她又没影了,她醒来再也睡不下去了,但一想要独自在这黑天半夜自己去那片杨树林,还要割破自己的手,她怕了,再说,她平时鸡羊都敢杀,蛇都赶打,可掐断一朵花却要再去救活了,这不扯吗?就又安慰自己说是做了个怪梦,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嘛,这样一想又没心没肺的倒在床上睡了。 没想到,第三天夜里,她被吓得尿了一床。 第八章 血花2 这晚她刚睡下不久,忽然感觉身下的床剧烈的晃动起来,震动的耳朵都嗡嗡的响起来,她想喊,但怎么也发不出声,她想坐起来,但四肢一毫不能动弹。从来吹嘘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她感觉害怕了,这时,出现在梦里两次的那个红衣少女又来了,她不再是那么仙气殷殷,柔声细语的了,她瞪着血红的眼睛面目狰狞的逼视着她说:“我求了你两次你都不肯将功补过,那么你等着吧,我会叫你后悔的。”然后,她狞笑着缓缓对她伸出她长长的十指,她吓得瞪着眼睛往后缩,但还是不能动,忽然她的一根食指的血红的长指甲里滴出一滴血,她眼看着那滴血渗进她肚脐眼…… 她吓得大喊一声醒过来了,她惊恐的瞪着眼睛四处搜寻,但屋子里空空荡荡。她又赶紧低头去扒她的肚脐,也没发现有血,但仍感觉肚脐凉飕飕的。她呆坐了好久,想起身去个厕所,一动身子才发现她已经尿了一床。 第二天天不亮,她就起来偷着去了那片深密的杨树林。地上露水很多,所有的庄稼棵叶子上被浸的湿湿的,地上的草叶上也是露珠晶莹,被脚一踩,它就跟土混到了一起,形成了一片湿泥粘在人鞋上。 盼弟此时鞋上粘着厚厚一层湿泥呼呼的穿过庄稼棵踩过草棵去找那朵血花。到了那片一眼望去前面黑乎乎的树林里,风一刮,头上的叶子哗哗的叫,树叶上的露珠也哗哗的往她身上淋,她草木皆兵的打了一个寒噤,然后抱着膀子凭记忆继续往深处走。 终于她看到那朵花了,它已经被风干了,它的茎叶也枯了,看上去跟普通的花草无异啊。她盯着它看了好久,忽然咧嘴一笑骂自己说:“神经病,做个破梦就当真了。” 从此她就把这事忘的一干二净。 几年后,她跟同龄的闺女一样出嫁了,从此跟自己的男人一样下地干活,回到家还要独自承担家务活,做饭,洗衣,喂猪,喂牲口,她跟所有的农村媳妇一样除了性器官,哪都看不出是女人了。但她跟别人不同的是,她被生活磨砺的更泼辣了更残忍了。 两年后,她生了个闺女,大家都奇怪,两口子都长的粗枝大叶的,咋能生出这么俊的丫头呢?这小丫头确实俊,大大的眼睛,细细的眉毛,小嘴唇红艳红艳的,且聪明伶俐的很,不到半岁就通灵了,叫学啥学啥,不到一岁啥话都会说,直喜得她两口子跟她爷爷奶奶姥爷姥娘都心肝宝贝似的,亲戚邻居无一个不称奇。也有人暗暗的说,这孩子太精了不是好事。但她听说了却不屑的想:她是自己的孩子笨才说人家的孩子精了不好的。 这个俊俏的小丫头长到了三岁就表现出喜欢红色了,不但爱穿红色的衣服,还见了红色的东西就嚷嚷着叫买,看到人家染红指甲盖,也闹着叫妈妈给她染。从不喜花草的盼弟到了春天就专门在院子里给千金种了几棵小姐红(凤仙花)给她染指甲。 这天晚上喝过汤,她从花棵上摘下一小把红花,拿出蒜臼,在里面放了几小块白矾,就把小姐红花在里面捣烂了,然后一点一点的捏起来敷到闺女的小手指甲盖上,男人在旁边递给她洗净的麻叶,她把那碧绿的麻叶仔仔细细的包在细细的指头上,然后再用细绳把麻叶系好了。丈夫在旁边一个劲说:“别太紧了,别太紧了,勒的手疼。” 她呵斥丈夫:“你懂个屁,不紧夜里一挠痒就掉了,包不到天明不红。” 说完又不放心的问闺女:“紧不紧啊妮儿,我怕你疼?” 爱美的小人仰起头说:“不紧不紧,妈,你可不能叫它半夜都掉了,包不红可不成。这是你最后一次给我包手指盖了。” 他两口子听了一愣,对视了一眼笑着问闺女:“咋了妮儿,咋会是妈最后一次给你包指甲盖了,你以后要自己包了?” 她忽然对着他俩眼神一变,神秘的一笑说:“对了,明天你俩就知道了。” 盼弟觉得她这个眼神很熟悉,这时心里忽然一凉,不禁打了个寒噤。 第二天一早,她一扭头看见身边的小丫头已经醒了,正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她一惊就问:“妮儿,你今咋醒的这么早啊?” 她举起一双小手叉叉着说:“我要你给我拆看手看看指甲盖红不红。” 她打了个哈欠笑笑说:“看你个好俏的妮子紧的哩,觉都不睡了,中中中,我给你拆开看看红不红。” 她给她拿剪刀一个个的把绳子剪开,揭开麻叶,发现闺女一个个的小指甲殷红殷红的,像十颗小红果。她一看高兴的尖叫起来,就一骨碌跳下床,嚷嚷着说:“我去叫俺大娘看看去。” 说着就开门往外跑去。盼弟想着她大娘就住对门,几步跑到了,就没去撵她,起来喂喂猪,喂喂鸡,然后扫扫院子就开始做饭了。好一会还不见闺女回来,她就不放心的去对门嫂子家找她,谁知嫂子说她闺女没来她家,她就急了,急慌慌的跑当街去找了,找了一圈也没找着孩子,她回来就跟还在睡觉的男人大骂:“你个兔娃子你还撅着个腚睡觉啊,我这都起来半晌了,牲口都喂好了,地也扫好了,饭也快做好了,你还不起来。赶紧起来吧,恁闺女找不着了。” 本来男人是每天早上被骂惯了的,听着根本不动,但一听到后面一句,马上一骨碌爬起来了,惊慌的问:“她啥时候出去的,天天这时候还不起来呀,今个咋了?” 盼弟跟他说了早上的事他就跑出去找了。 男人刚出门,一个邻居鬼嚎一样在外面喊盼弟,盼弟听了慌忙跑出去,邻居李婶两手抱着一捆花柴上气不接下气的迎上来跟她说:“快点快点,叫你闺女在恁屋后头趴着呢,我叫她两声她也不答应,我见着手就赶紧来叫你了,你快去看看,孩子别出啥事了。” 当她跑到屋后从一滩水里掀开孩子时,她已经没气了。她抱起她,她的脖子像短了一样耷拉着。 屋后那一小滩水她昨个给牲口换淘料水泼那的,就这脸盆大一滩水,她就趴到这一滩水里淹死了。 盼弟两口子悔恨欲绝,悲痛欲绝,半年都像傻了一样迷迷瞪瞪的。 好在第二年,盼弟又生了一个闺女,她竟然跟上一个闺女一模一样。她男人喜极而泣,觉得失去的一个闺女又回来了,但盼弟看着这个跟她的姐姐一模一样的闺女却暗暗心悸,但又不敢说出来,就整天更加加倍小心的看着这个闺女,决定一刻也不许她离开她眼前。 于是,这个闺女她谁也不叫带,她自己白天天天抱着,夜里为防闺女偷跑出去把屋门在里面锁好,然后把钥匙藏好,尽管孩子还不会跑。而且,她还不许给她买红色的东西,更不许家里有一朵花。还把上个闺女的衣服鞋袜都给埋了。孩子,把一个天生大大咧咧的假小子变成了一个巨细无遗的母亲。 就这样她神经质一样把孩子养到三岁了,这一天她带着闺女去赶集。闺女就坐在自行车前面的车座上,走到大路上,闺女忽然看着扭头她说:“妈,我又长到三岁了,我又该走了。” 然后用那个异样的眼神狞笑着盯紧她看,她忽然看到了四年前那个她给死去的大闺女包指甲盖她临睡前看她的那个眼神,那个令她熟悉又毛骨悚然的眼神。她手足无措的大喊一声,车子踉踉跄跄的向路边的深沟里滚去。 第九章 血花3 她没事,可她的二闺女死了。她的脖子被车把卡断了,她一声没吭就断气了,好像这场车祸专门为她准备的。 闻讯赶来的家人看着孩子的惨象都哭天抢地的,她却瞪着眼坐在地上一声不哭。家人都以为她受了强大的刺激,神志不清了,就忍住悲痛轻言软语的哄她回家,家人就张罗着把孩子的尸体抱回家埋了。大家七手八脚把车子推上路旁,一个人又抱起了死去的孩子尸体,她的小身板好好的,身上无一丝伤痕,小脸上也没一丝痛苦的痕迹,像睡着了一样,只有她的脖子完全断了,只连着一层皮,沉沉的耷拉着……霎时间,盼弟看到了那朵被掐断了头的花儿。她发疯的大叫:“是她,是她,是那个妖精,是那个妖精,她来报复我她来报复我———” 家人都以为她疯了,死死的把她弄到了家。 此后,她就瞪着一双仇恨的眼睛见人就说“我死那俩闺女都不是人,她俩都是花妖投胎,她们都是来报复我的,她俩死了我一点都不心疼,早死早好……” 大家知道她疯了,就都附和着她说“是是”。 她娘看不下去了,跟人打听了一个坐坛的仙家,据说她能“过阴”,就是能过到阴间去跟鬼魅精灵说话,都说一到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她就烧香摆供收小鬼给她效力。灵的很。 她就带着闺女去找她看了。 那个仙婆点香一看,就问:“闺女,你十年前在一个大树林里掐断过一朵花,那朵花是红色的,大的像盘子,谁也不认识那时啥花。” 她一听眼都直了,一个劲的点头:“是是是,那以后我还做过三个梦,头两个都是一个穿红衣裳的女人来求我在半夜里把那朵花扶好然后滴上我的一滴血救她,我不相信,就没有理她,谁知到了第三夜,她又来了,说我害死了她,令她不能回灵了,说要报复我,最后她把她食指上的一滴血滴到了我肚脐上,然后她就没影了。” 那个仙婆听了沉吟良久,说了声:“我去找找她。” 然后她就两眼一耷拉,张口打了个哈欠,身子往椅子上一歪,人就像死了一样没气了。 盼弟跟娘都吓得心突突跳,但也不敢动,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她,等着她回转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醒过来了,伸伸懒腰又打了个哈欠说:“我央人去找她了,她我也见到了。她说你这个人太残忍了,不但杀害精灵,且心眼歹毒,不听劝告,这些灾难都是你应得的。” 她听了连忙跪下咚咚咚的给神婆磕头,她娘也慌得磕头如捣蒜。那个神婆又慢悠悠的说:“不过,她说了灵界也是有慈悲的,如果你肯悔改,她是可以饶恕你的。” 她疯了一样的磕头说:“我改我改,叫我脱三层皮我也愿意,只要别再这么折磨我了,别再叫我的孩子三岁就死了,我受不了了啊我受不了了啊……” 那个神婆还是慢悠悠的说:“也不叫你脱皮褪毛的,她说只要你从此不再杀生虐灵的,多就生灵花草,她到时候就可以饶恕你。还有,她叫你在你家开一个花园,把各种花都种上,到时候,她会找你的。” 她听了似信非信的,难道就这么简单? 神婆看着她棱棱怔怔的样子说:“花仙就是这么说的,你照着做就是了。” 她回来真像脱了三层皮一样换了一个人,不但不再杀生虐灵了,也不再骂人打牲畜了,还把院子里的所有空地都翻好,撒上肥料,然后到处搜集花籽,凡是得着一样花籽就像得着一样宝贝一样对人家千恩万谢的,不知就里的亲戚邻居都以为她是真疯了。 没几天,她家的花园就洒满了花籽,又没几天,她的花园里竟绿意茸茸的了,然后她满含期待的看着那些花草像看着她的孩子一样细细的生长。她每天给它们浇水像喂她的孩子吃饭,她每天给他们除草扶苗想给她的孩子穿衣服,她每天晚上看着它们像看着孩子睡觉,她每天早上看着它们像看着她的孩子醒来。她整天怕它们不要被虫咬,像怕孩子被人家打一样……总之,那个活了三十多年的盼弟已经不像她了,她彻底脱胎换骨了。 这样三年后,她花园里的花已经是座“百花园”了,里面花样繁多,且都长的繁茂无比,花朵开的鲜艳欲滴,盼弟人也变得好看了,好脾气了,连向来的说话粗声嘎气也变成轻声细语了,她真把这座花园当孩子养了。她对它们爱惜的不得了,对来她家看花的人立下三不许:不许胡乱议论,不许用手摸,不许碰折一段茎叶。 有一回有个抱孩子看花的妇女,只给孩子看花,不小心碰断了一棵枝子,她看见了竟然扶着那棵花悲伤欲绝的哭起来,吓得人家手足无措的,最后说来年给她弄一些破涕为笑了。 大家背后都笑她发疯好了,又得神经病了。 这一夜,她从她的花园给花浇了一遍水,然后又打着手电筒各个巡视一番才放心上床睡觉。睡着睡着闻到一阵香气袭来,她睁开眼睛一看,几年前那个红衣女子又翩然降临在她床前。她眼含笑说:“我还是那个被你伤害又伤害了你的花仙子,我的精气就住在你身上,我能感受到你这三年来的诚意,你是不在杀生了,也不在乱贱花草了,你现在还这么真心实意的爱护花草,真是难得。现在我们的恩怨一了,我就要离开你的体内了,我离开后,你会伤些元气,但过几天你就会好的。” 然后她就感觉一股尖利的疼痛从小腹分离,随后她看见一股白气从她的肚脐眼往外冒,冒着冒着一滴血从里升腾出来,她啊了一声昏过去了。 三天后,她醒了,她醒来见了男人第一句话就是:“咱的花没事儿吧?” 她男人因他的女人一点点的变得越来越温柔而越来越对她体贴,他欣喜的摸摸她的头发说:“放心吧,咱的花儿有我呢,好着呢。” 两个月以后,她发现她怀孕了,十个月以后,她的第三个闺女出声了,她两口子喜极而泣。但邻人看了都撇起了嘴:她生这个闺女可真丑,真像她的闺女。 这个闺女不但长得像她娘一样丑,且还愚笨非常,一岁多了才会爬,两岁了还听不懂人话,三岁了还不会说话,人家都在背后议论该不会是个哑巴吧?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可只有她两口子天天偷着乐:这才是咱们的孩子。 第十章 看瓜1 这是一对结婚还不到半年的小两口,男的叫水生,长的英俊,口甜,很会哄媳妇,女人叫翠灵,人跟名字一样水灵。她很爱她的新婚男人,她的男人很有女人缘,爱跟大闺女小媳妇搭讪玩笑,她就吃醋,为此常常跟她撒娇耍小性,他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就故意气她,她气急了就把被子裹紧不许他钻被窝,每每这时他就跪在床上像她发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可是这么一对腻不够的小夫妻不得不银河两隔了。 此时她在灯下把枕头,床单整整整齐齐的叠好,又放在一床单子里然后把它系起来打成一个包袱对丈夫说:“走,我送你去。” 英俊的年轻男人水生笑笑说:“嗨嗨,你还送啥,我这又不是出去打仗,也不是去修十万五千里长城。” 小媳妇忽闪着大眼睛说:“哼,我就送你。” 然后扛起包袱挽起男人的胳膊。男人拗不过她就怜爱的摸摸她的下巴亲昵的说:“不舍得啊?” 她俏脸一仰但眼帘又一垂凑过去对着他耳根呢喃:“就是不舍得嘛。” 水生也叹了口气说:“我也不舍得你呀,可你看看,咱爹都催了好几遍了,再不去人家知道了笑话,你看咱一家人在地里忙活了几个月,眼看瓜要熟了,要见钱了,可不敢大意叫人偷了去,再说,咱一家子全指着这块瓜地花钱呢,万一叫人偷了咋办呢?” 小媳妇一撅嘴说:“谁说不叫你去了,是你自己不舍得去,怨我啊?” 水生只得哄她说:“对对对,是我舍不得老婆,我是老婆迷,怨我怨我。” 夜里有月亮,所以天不黑,俩人说着悄悄话很快到了地里的瓜棚处,小媳妇到了地儿忙着进瓜棚给男人把床铺好,然后就对男人说:“床给你铺好了,你赶紧睡吧,明个还要早起去花生地里除草呐。” 说着就要转身走。男人却一把搂住了她说:“急啥,跟我说会话再走呗。” 小媳妇笑着挣脱他说:“别腻歪我,我明个还要早起呢,我赶紧回家睡觉去,你也赶紧睡哈。” 她又拉住她光滑的胳膊说:“不急,我睡不着,跟我说会话儿,等会我送你回家。” 她格格的笑笑说:“去你的吧,我送你来,你再送我走,咱俩送来送去还睡不睡觉啊。” 他不舍的搂着媳妇说:“不是,我是怕你回家害怕。” 小媳妇一听害怕二字头发一甩不服气的说:“害怕?我?哼,我这二十多岁了还没见过我害怕的东西呢,不会是是你害怕吧,不敢睡,叫我陪你说话说到瞌睡的不得了了在蒙着头睡吧?” 水生一听嘻嘻笑着逗她说:“我才不怕呢,你没听人家说嘛,那鬼呀大多是女鬼,且都变得很好看,我巴不得她来找我呢。” 女人是个很小性儿的人,尽管知道男人是逗她玩儿,但还是俏脸一变圆睁杏眼对他说:“你敢,除了我你要是敢碰旁人我不吃了你。” 他摇着她嘿嘿一笑说:“傻妮子,鬼的醋也吃啊?” 她娇嗔的一笑说:“对了,鬼也不许碰。” 他搂着她在她耳边说:“哎,你看看,这么好的月光,这么安静的田野,你舍得走啊?” 她知道他在想啥,但故意挑逗的问:“不舍得走咋着啊?” 他嘿嘿一笑说:“要是在这么美的时候怀上咱的孩子,肯定聪明好看……” 俩人滚在了草地上……一遍又一遍…… 媳妇走后,他感觉很累,躺下就呼呼的睡了。不知睡到几点,他被一阵阴冷的风吹醒了,他赶紧扒着草棚子往外瞧瞧看是不是天想下雨,结果发现天上满天星斗,月亮也更亮了,碧绿的瓜地在月光里绿光闪闪,一点也不像有下雨的征兆,他就又蒙上被单子躺下了。 可他蒙着单子还是感觉到那股冷风直吹进他的棚子里来了。忽然,他的被单自己掀开了,他睁眼一看,远处隐隐的一个白影子飘来了,他盯紧了那个影子,原来是那竟然是一个人,确切说是一个女人,更确切说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轻飘飘的向他走来了。她穿着洁白的连衣裙,梳着两条大辫子,慢慢的飘向他跟前,不等他开口,她甜甜的叫声:“水生表哥。” 他本来要叱问她是谁,为啥一个姑娘家黑天半夜的跑到一个男人瓜棚里,但看到她那么美丽的脸,听了她那么甜美的声音,并且叫他“水生表哥”,就坐起身轻声的问:“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啊。” 她莞尔一笑说:“你不认识我了,可我可认识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 他心里一动,他听出这个声音很熟悉,但他马上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水生表哥,我是你菱妹,你忘了,咱小时候常在一块玩儿,你有一回带我去河沟里去钓鱼,还把我的头磕破了,到这时还留下一个印呢。” 说着她伸手掀起了刘海,果然,她白嫩的额头正中有一个米粒大的小疤。 水生心头一惊:真的是她? 他马上回忆起了七八岁时他姨家的表妹小菱。那时候他记得他姨夫是城里人,他姨夫还好像是个官,好像是犯了啥事做监狱了,他姨就带着她住在了他们家。这个小凌长的白净好看,又聪明伶俐,他们全家都很喜欢他,当然他这个表哥也喜欢她,天天一天不离的带着她玩,就是晚上睡觉也不许表妹走,总是两人睡在一起。后来大点了又一块去小学上学,俩小人的感情也日益深厚。两家的大人看了就动了心,就私下里给他俩订下了娃娃亲。 后来小凌长到十二岁时小凌的爸爸被刑满释放了,又恢复了官职,他就回来把她母女俩接走了。他不想小凌走,小凌当然也不愿意走,但谁会在乎小孩子想不想的,最终她还是走了,走的时候她哭着问她的水生哥:“水生哥,你知道咱俩的事儿了吧?” 他点点头说:“知道,我姨已经在前几年给咱俩订了亲,说是亲上家亲……” 她泪眼汪汪的说:“你不会反悔吧?” 他担心的看着她说:“我怕你会反悔,你以后就是城里的大小姐了,我呢,一个农村土小子,你还会看上我……” 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说:“你太看不起人了,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只要认定哪个人了,就一辈子都爱他,谁也不要。你敢不敢发誓?” 他激动的抓住她细细的手腕说:“我当然敢。” 俩人就发了毒誓:说到时候谁变心了谁就不得好死。 刚开始他还不断接到她从城里寄来的“情书”,后来就没音信了。 可他此时很奇怪,为啥她消失了十几年却在今天夜里来这找我呢? 第十一章 看瓜2 他就急不可待的问:“我说菱妹,你不是在城里吗,这么多年没见了,咋会忽然在夜里找到我呢?” 她摸着辫梢羞答答的说:“水生哥,我想你了,可家里人又看的紧,不让我出来找你。我有个同学离你们庄不远,我就跟家里人撒了个慌,说找同学玩两天,就偷偷的跑了来,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娶了媳妇了,家里人也肯定不欢迎我,我就悄悄打听好了恁的瓜地,知道挂快熟了你要来看瓜,就在这等着你。刚才,我看到你媳妇了……” 她害羞的低下了头。想起刚才跟媳妇在露天下的缠绵,他也羞得无地自容。 他忽然抬起头恨恨的看着她问:“菱妹,这些年你去哪了,那年你一走没音信了,给你写信你也不回,我要去找你我家里人又不肯,我爹就骂我‘人家早看不上你个穷小子了,你还不知廉耻的扒着人家攀高枝啊,你也不看看,人家吓得连你这家穷亲戚都不认了,不就是怕你找着去当他们家的女婿吗’。后来我想想,自己也觉着我配不上你,就……你跟我说,俺爹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听了手轻轻的撩起裙子俯身坐在了他身边,柔柔的说:“水生哥,我现在不想提那些事,我只想问你,你还爱不爱我?” 他看着这个他用整个青春来朝思暮想的初恋情人顿时两眼模糊,多年积聚在心底的情感被翻腾了出来,他感觉心口被心里的波浪撞得阵阵发疼,他猛地抓起她的手咬牙切齿的说:“我恨你。” 她看着他眼波一转顿时流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娇滴滴的说:“水生哥,请你原谅我,不过,我要你知道,这些年我过的并不好,如果你不愿意原谅我,那我就走吧。” 说着就起身离去。水生一把拉住了她的裙角,深情款款的说:“菱妹,你别走,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恨你,有多想你,我越恨你就越想你,越想你就越恨你,我……” 她又轻轻的挨着他坐下了,低着头说:“水生哥,其实我跟你一样想你,但是爹娘不许我找你,我就……” 她捂住脸嘤嘤的哭起来。 水生看着初恋情人那伤心妩媚的娇态,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了她动情的说:“菱妹,不要走了,今晚就陪着我,能得到你一次,我死也甘心了。” 她猛一下抬起头问他:“真的?你真的死也甘心了?” 他信誓旦旦的点头:“嗯,只要你不走,我愿意拿命换。” 她感动的泪水连连的呢喃:“水生哥,我不走,我不走,我想你。” 第二天,他回家的很晚,他爹吃饭时数落他:“昨个黑天跟你说好了,天明早点起来来家吃饭,吃了饭还要去地里除草呢,也不睁眼看看啥时候了,起的越晚不越热啊。” 他睡眼惺忪的随口说:“睡得晚了。” 她媳妇的脸红了,娇嗔的偷瞪了他一眼,他却浑然不觉。 他爹继续嘟囔:“睡得晚了,一个人在地里还不早点睡,弄啥呢……” 他的脸霎时红了。 第二天,他的菱妹有如约而至,他们又忘情的缠绵起来。 第三天,他细心的小媳妇便发现了他的异样,她老闻出他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而且挨到他的身就感觉一股冷飕飕的寒气,直令她打哆嗦,而且,这两天他对她忽然冷漠了,跟他说话他也没精打采爱理不理的,跟他腻歪亲热一下他也无情无绪的推开她,小性儿她心里犯嘀咕了,自打结婚以来他们可从来都是恩恩爱爱黏黏糊糊的,怎么这两夜不沾她的身就好像跟她生分了一般? 吃过晚饭,水生就急着去瓜地,她心想,那会爹一说叫你去地里看瓜,你磨蹭了好些天还不去,头一晚也是跟我难分难舍的,咋这两夜下来你一到天黑就急着走呢?她心里默默的想着,但女人的心思是很深的,她不露声色的说:“反正我刚吃饱也睡不着,我去送你吧。” 谁知他听了猛地大叫:“不要你送,你别去啊。” 她怔住了,他自已也吓了一跳:媳妇又贤惠又勤快,对他又疼爱有加,他咋能无缘无故的这么对她呢。他就低头咳了咳吞吞吐吐的说:“我——我是觉着你也忙一天了,早点歇歇吧,就别送我了。我——走了啊。” 他走后,她独自坐在床上独自流起泪来。委屈的哭了好一会,想了想,就起身锁上门出来了。 月亮已经圆了,透亮透亮的高挂在天上,光芒四射的映在地上,看哪都是清新晶莹。可她无心欣赏月色,她心里很沉重,她悄悄的来到她家的瓜地,她要看看她英俊强壮的男人为啥离了她身子两天倒不愿意近她身了。 当她听着四周的蟋蟀声要进瓜棚找男人的时候,一股阴风从西边刮来,她哆嗦着眯紧眼缩紧了身子,当她再睁开眼时,看见一个白衣女子从天而降般出现在瓜棚边。只见她身材纤细,腰肢灵活,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连衣裙,两根粗黑的大辫子垂在胸前,轻飘飘的径直进了她家的瓜棚,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啊,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个长得那么好又打扮的像城里的姑娘咋会黑天半夜的来到这里,而且又进了俺家的瓜棚,难道她是犯了啥事,来这里躲藏的? 她云里雾里般寻思着刚要快走几步进瓜棚看看她男人在不在,里面就传出了她男人说话的声音,接着俩人叽叽呱呱的喁喁情话起来……她听到水声说:“你咋才来,天一黑我就急着来等你,家里我一会儿也待不住了。” “这才多大会儿啊,就这我来的还早了呢,被人看到了可坏了。” “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 “你这么急着来地里,你媳妇受的了吗?” “别胡说八道的了,急死我了……” 她听了伤心欲绝气急败坏的刚要恨恨的闯进去,里面传出了交媾的呻吟声…… 她身子一抖,整个人僵了。 第十二章 看瓜3 当她能再迈动脚步时,她没有怒气冲冲的冲进瓜棚去“抓奸”,而是翻转脚跟浑身虚脱的向家里走去:她不敢进去,她害怕看见那龌龊的一幕。 第二天,他竟早早的来了,爹也不数落他了,一家人都匆匆忙忙的吃饭,她沉重的端着碗,好像无力把它举到嘴边,就是噙一口饭也好像无力把它咽下去。好在大家都只顾吃了饭下地干活,谁也没注意到她,但坏在水生也只顾低头呼呼的喝粥,一眼也不看媳妇,她看着对她不理不睬的他,心一发都碎了。 几天下来,她瘦了,人也懒了,他娘注意到了她就悄悄跟水生说:“我看你媳妇这两天咋懒洋洋的呀,是不是有了啊?” 他这才惊讶的看出他水灵鲜活的媳妇竟然又黄又瘦的,眼睛里也没水了,他愧疚的咳了咳。吃过晚饭,他虽心里急着去瓜棚,但使劲忍忍转过身来到媳妇床前体贴的问:“秀儿,你今咋睡这么早,我看你饭也没咋吃,是不是有了啊?” 她身朝里躺着没动,他伸手去扳她的身子,被她一巴掌打过来,然后她猛地转过身对着他大吼:“滚——你别挨我,你滚回你的瓜棚里去,找你的野女人去。” 他头一下子懵了,但他马上吞吞吐吐的说:“你,你胡说个啥呀你,哪有野女人啊,我自己睡在瓜棚里你还不知道啊。” 她一听坐起来抹干泪瞪着他说:“中,你不承认,那我问你,昨个黑介我去瓜棚找你,亲眼看见一个穿白衣裳的女人进了你的瓜棚,一会就传出你俩乱搞的声音……” 她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又无限委屈万分伤心的哭起来。 他一听吓坏了,但他也奇怪他怎么那么聪明,他哈哈一笑说:“我说我的好媳妇,你是想我想的入迷了,多心多的眼花了吧,我昨个晚上我到了瓜棚里我就听收音机,听着听着就呼呼大睡了,哪来的女人啊,再说,哪个女人白给我睡呀是不,除了我自己的媳妇……” 她一听早心软了,但还有些半信半疑,还板着脸问:“那中,就算是我被风迷了一下,眼看花了,那棚子里传出来的声音是咋回事?” 他搂着她笑着说:“不是跟你说嘛,我在听收音机。” 她听了虽还在半信半疑,但身子登时就软了,她倒在他怀里羞羞的问:“你就听那种声啊?” 他撒谎说:“不是想你,听听过过耳瘾嘛。” 当他搂着媳妇求欢后,他感觉从来没有过的虚脱无力,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瓜棚就不自觉的倒头大睡了。 这时,他的菱妹又翩然而至他的床头,他刚要起来搂住她,她却伸手摁住了他,满眼戚戚的看着他说:“水生哥,本来咱俩阴阳两隔,我不能再来搅扰你的,但我不能看着有人迷惑你而不管。” 他看着她不解的问:“菱妹,咱俩昨夜还在一起,这好好的你咋忽然说这没头没脑的话呢,谁迷惑我了呀?” 她一脸焦急的说:“水生哥,我跟你说实话,几年前我已经死了。当年我爸落魄时咱俩订的婚约你还记得吧?后来咱俩分别时还互相发了誓你非我不娶我非你不嫁,但一回到城里我爸妈就反悔了,后来我也反悔了,我爸妈就狠心跟你家断了亲,咱两家再也不通音信了,你给我写的信我也都烧了。后来我就谈了一个男朋友,当我们去买结婚用品的时候,我被一辆车撞死了。” 他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的说:“不对不对,那你那晚不是说你来找你同学故意跟我相会的吗?” 她跺脚道:“你咋还不明白呢,那个我是别的鬼假装的我来迷惑你呢。那一晚你跟你媳妇在露天下交欢,招来邪灵鬼祟了,她来吸你阳气来了增强她的道法的,你再跟她厮混,过不了几天你就没命了。水生哥,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有负于你,我家也有负于你家,所以我不能眼看着你遭灾不管。你听我说,当她明夜间再来找你的时候你就咬破中指,把血洒在她胸口,她就会烟消魂散。” 说罢她就飘然离去,他赶紧伸手扯她,一扯扯了个空就大叫:“菱妹——” 他一睁眼,竟是个梦。但这个梦令他惊恐不安,他心突突跳着一点点的回忆起他跟“菱妹”奇异的幽会,又仔细想想这个巧妙的梦,越想越害怕起来,哆嗦着浑身冷汗直流。 他再也睡不着了,撒腿往家里跑去。 第二天,他跟爹在地里干了半天活去树荫里喝水,他就巧妙的把话引到了他当年和小菱的事儿上,果然爹说的和小菱说的一丝不差,他抽口烟叹了口气说:“你姨父就是怕咱粘着他要跟他家结亲,生生的把咱两家的亲戚断了,我气的不得了。后来我听你娘偷偷跟我说,小菱出事那天,死的可惨了,浑身都被碾碎了。” 他听着想起那个跟他缠绵了几夜的小菱,脸膛煞白了。 到了晚上,他又早早的来到了瓜棚里,进去就脱光了衣衫躺着故意装睡,到了半夜,“小菱”又被一阵风吹到他床前,她进来就往他怀里钻,边揉搓着他边忘情的嗫嚅:“想死我了,昨夜你去哪了……” 感受着她光滑的躯体他全身又酥了,刚想跟她入港,但想起那句“她是来吸你阳气的,你在跟她厮混,过不了几天你就没命了”他一惊,低头一使劲,就把中指咬掉了一块肉,血就喷涌而出的洒了她胸口一大片。 只见她“啊”的尖叫一声,被打出了很远。那张美艳的脸也骤然间变得凌厉恐怖起来,她眼睛里射出怒火伸手要来抓他,他吓得刚要跑瞬间她的躯体像被火烧着一样一点点的发黑,然后她那灰烬一般的躯体被风一吹,满天的碎屑纷飞,然后就无影无踪。 他吓得病了好些天,从此,他一心一意的对他媳妇,并且洁身自好,再也不引鬼上门了。 第十三章 寡妇引产1 “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凡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我觉得圣经上说的这句话就是像她这种女人。最起码,她的前半生是这样。 她是个命苦的甘愿受世间一切苦楚的女子,从小爹娘没了,她跟比她大三岁的哥哥相依过活,还好,她姑姑婶子大娘的可怜她俩带带挈挈帮帮衬衬的长到十二岁,哥哥又被打仗抓壮丁抓去了,一去杳无音信。她从此凄苦无依,眼泪流干,嗓子哭哑。 可最苦的还在后头:一个女人如若脑不灵心不活嘴不巧眼不尖在世上是最苦的。公婆不待见,男人不喜见,邻人不愿见,甚至下辈儿女都对你有偏见。这个人就是她。她不仅命苦,而且相丑,人笨。 长到十六岁,婶子做主把她如泼一盆脏水般嫁给了离娘家很远的一家婆家。这婆家家里孩子多,就想叫她的大儿子找个能干活的早点进他家照顾家,她婆婆不但不嫌弃她娘家没人,反而很喜欢她是个孤女:这样省事嘛,将来过日子不会有娘家人碍眼。 可她进了婆家门第二天天不亮,就用大草篮子挎着一身衣裳去河沟里洗了,洗完衣裳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到了家,婆婆拉着脸坐在院子当中:“咋着啊,媳妇,还叫我这婆婆给你做饭吃伺候你?” 她一听瞪着惊恐的目光搁下篮子就进厨屋,这时小姑子起来了,一看见地下搁一篮子湿衣裳就大叫:“哎呀,只是谁家的规矩啊,洗了衣裳不搭绳上晾起来,在篮子里捂着啊?有味了咋办。” 她听了又赶紧从厨屋跑出来。这时公公吐着痰从屋里出来了,闷声说了一句:“大清早的都嚎个啥呀嚎,干啥啥不行,一看就知道不是个过家子。” 这分明也是说她。她流着泪匆匆把衣裳一件件晾好,又赶紧钻厨房做饭了。 又丑,又笨,娘家又没人,注定要在婆家受气的。 真是有好汉没好妻,她的男人偏偏是个长相英俊,心性极高的人,对他这个新媳妇当然是嗤之以鼻,弃如敝履。新婚不到一月就跟人去山西伐树去了,把她一个人撂在对她虎视眈眈的公婆叔侄一大家子里。 她每天忙里忙外对家人唯唯诺诺的,一家子当然没一个人拿她当人看。两个多月后,她感觉全身倦怠,胃里难受,在一次炒菜时忍不住蹲地干哕起来,她婆婆见她把菜炒糊了刚想发火,看她的情形就粗声嘎气的问她:“你身上啥时候没来了?” 她听了惊恐的看着婆婆想了想低声说:“两个月都没来了。” 她婆婆听了想了想说:“你怕油味,菜我炒吧。来后自己招呼好自己的肚子,别伤了胎气。” 但她并没有喜少干一点活,多吃一口好东西。偶然晚起了她婆婆还黑着脸说狠话:“这会儿这媳妇都脸皮厚了,我当媳妇那会别说晚起了,哪天不是我头一个起来我就羞得没脸吃饭……” 她嘴馋,吃饭时多夹了两口菜,老婆子又骂上了:“也没一点眼色气,么看看人多菜少还大筷子二筷子的夹,我怀了这么多孩子也没多吃一口饭……” 另外小叔子小姑子看爹娘怎么骂她她都不敢言,就越发不把这个嫂子放在眼里了,有一次因为她端碗没端稳把粥洒了一点,她的小姑子就抬脚踢了她一下子,并恶毒的骂:“败家娘们,没长眼呐。” 她这一踢不要紧,一家人看她挨了打照样不出声,就给一家人开了打她的先例。此后,她由先前的被一家人骂改为被一家人打了。 过了几个月,她的肚子已经挺起来了,但她外出干活的男人一回也没来过家。快到八月十五中秋节了,她盘算着她的男人一定会来家看看的,这几个月来,她每每在夜里偷偷想起他她就偷偷的流泪,虽然他也嫌弃她,但他没打过她没骂过她,在这个家里,她还是觉得他最亲。 这天,她挺着肚子跟家人去地里掰棒子,邻地的男人也跟他男人一块出去伐树了,那个女人边掰棒子边跟她婆婆说:“俺家那口子前儿来信说八月十五要来过节呢,你儿估计也来。”又对着她戏谑:“新媳妇,想男人了没?快了,男人快来了,来了就给你挣一大把票子,花去吧。夜里也有人搂着你睡觉了,到时候别把孩子倒腾掉了啊。” 她听了羞得满脸通红的低下头去,但心里美的不行。她婆婆厌恶的看了她一眼,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吓得赶紧挎着大草篮子去另一趟掰了。 于是她就天天盼着月圆,月圆了她的男人就来了。她还真馋了,她想吃红彤彤的大苹果,她想吃肥嘟嘟的鸡大腿……她还想男人搂着他睡觉…… 这天夜里,她带着笨重的身躯已经睡下了,听见外面有人叫公公的名字,她不敢声张,但侧着耳朵从窗棂里听,她听到公公和婆都起来了,听他们跟那个人说了几句话后,婆婆大哭起来,马上被公公呵斥住了,然后她听到他们叽叽咕咕了很久,那个人就走了,公公婆婆又嘀咕叹息了半夜。第二天早上,家里人个个都板着脸一声不吭,公公婆婆饭也没吃就出门走了,她瞪着一双无知的眼睛啥也不敢问。就自己琢磨家里到底出啥事了,但她自己琢磨也琢磨不出到底出啥事了。 三天后,公公婆婆回来了,他俩进门就拿眼看她,她不知做错了啥事,就低头等着挨骂。但公婆并没有骂她。公公婆婆又交换了一下眼色婆婆说:“我跟你说啊,俺儿前几天出事了,干活的时候被树砸死了。俺老两口前个就是给他收尸的……” 她听了眼冒金星,扑通一声蹲地下了。她婆婆拉她起来说:“你也别哭也别闹,人死了不能活过来了,俺当爹娘的比你难受的多。” 她刚想大哭,听了婆婆的“你别哭也别闹”就又给吓回去了。她噙着满眼的泪惊恐的看着婆婆又说话了:“咱就说说你现在的事儿啊,你说你这都六七个月了,你想咋办吧?你要是想在这个家守着呢,就把孩子生下来,你要是不想守着呢,就把你娘家叫来说好了,你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走人,反正俺儿也没了,你跟你娘走就是了,俺也没钱给你。你说呢?” 第十四章 寡妇引产2 婆婆的话摆明了就是要将她扫地出门,她虽笨,但并不傻,这她能听得出来。她悲苦的想:男人没了,这家子人心这么很,我还要给他家生孩子?还要守在这里?哼,我死也要离开这个地儿。她冷冷一笑,把头一抬起头眼神狠狠的对着婆婆硬朗朗的说:“我走,男人都没了,我还留在这干啥,你赶紧想法把我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吧。” 婆婆一听怔了一下,毕竟媳妇怀的是她的孙子,但一想到钱,就一狠心,爽利的说:“你说话算话不?” 她一咬牙说:“谁说话不算话谁不是人。” 公婆的脸都不由红了。 婆婆就踮着小脚快走出去了,一会又忙叨叨的回来进厨房了。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碗刺鼻的中药过她屋里来说:“这是打胎药,喝了孩子就掉下来了,一点都不疼的。” 她接过碗看着那一碗黑乎乎的药眼泪忽然像雨一样往下淌。婆婆看着以为她想反悔,就忙甜甜的哄她:“放心吧,就算是你没给俺生下一男半女的,俺也跟伺候月子一样好好伺候你满月叫你再走。喝吧,快喝吧,越凉越苦。” 她抹抹眼泪一仰头,准备把药倒进喉咙,谁知那只碗却像长了翅膀般倏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像个秤砣般咚的一下子砸在了老婆子的嘴上,立时,她嘴里的血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随着还有两粒牙齿也跟着流了下来。她像个狗一样嗷嗷的叫唤着满地打滚…… 她扎煞着两只手吓呆了。 公婆一家都知道她的性子,所以并没有人怀疑是她故意打婆婆。 婆婆歇了几天,就又豁着门牙去给她买打胎药,这次熬好了也不端给她了,叫她自己过来端,她本能的捂着嘴远远的站在门外,这时公公在院子里打磨锄头,但也拿眼注视着儿媳妇,小姑也在当院里晾衣裳,也好奇的偷着看嫂子喝药。只见她走到锅灶前毅然的端起碗,正要往嘴里送,那只碗又从她手中愤然而去,它又不偏不倚的砸在了远处蹲着的公公的眼睛,然后那只碗又像个飞碟一样直射到了小姑的胸脯上。 下一秒的时间,公公捂着眼睛惨叫,小姑捂着胸口尖叫。她和婆婆都吓坏了。 也许是被吓怕了,也许是自己心里觉着坏良心心虚了,她婆婆就再不敢给她熬药叫她打胎了。有一天,恶狠狠的说:“你自己想法打胎吧,要不你带着个孩子离了俺家谁要你呀.” 她知道婆婆说的是实话。她早已想到如果自己回了娘家,娘家叔婶大爷大娘的肯定不会收留她,她只有再找个人家嫁了,她觉着是个人家都比这家人家好,但要想再嫁必须要是单身子,不然谁也不会要她。她现在必须赶紧把孩子打掉。 她想起了一个见效快的“好办法”,那就是从麦秸垛上蹦下来,长的再结实也不愁孩子不掉。她悄悄寻思,等半夜都睡了,她就偷着去北地的场里,那儿是全村的堆麦秸场地,大小的麦秸垛摆满了一大片,不愁找不到合适她跌下孩子的那堆垛来。 夜里,她想着就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睡着了。这时她看见一个胖乎乎的小子站在她枕头前哀求她:“娘,你千万不能打掉我,你知道不,俺爹是在给人家干活是被树砸死的,人家给了三万块钱,这钱都叫俺爷和俺奶奶握手里了,他俩是怕你生下我将来争俺爹的钱,他俩就盘算着把我打掉把你撵出去,娘,你可不能上当,你一定要生下我,我会把爹的钱要回来,将来也好好孝敬你。” 她一惊,醒了,看着黑乎乎的夜里,觉得梦里的情景很奇怪,又想起这两次打胎的经过,就犹豫了,但坐着沉思了一会又跳回到现实想到眼下的处境,就又一狠心站起来就朝地里走去。 她挺着肚子在黑夜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的走着,但一点也不怕。夜里很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明儿个可能是阴天”。她看着天寻思。不知走了多久,她觉着对着麦秸垛的场快到了,但忽然一抬头,吓了一跳,眼前黑乎乎的立着一道墙。她知道白天这儿绝对没有墙的,可现在堵在她前面的确实是一道墙。 她气喘吁吁的愣了一阵子就掉转头从另一条路绕过去,那条路是一条宽一点的路,白天下地都拉着车子从哪条路过,那条路绝对不会有障碍物的。她转过头刚走两步,前面又有一堵墙横在她眼前。她吓坏了,大汗淋漓的想:是不是碰上了人家说的鬼打墙了?想到这,她就一扭头,跌跌撞撞的往家跑起来。 第二天,她头一回在全家人跟前义正词严的宣布:“爹,娘,我决定了,我不离开咱家了。孩子我也不打了,我怕毁了一个性命,坏了良心,将来遭报应。” 公婆听了都脸上讪讪的。她又接着说:“我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我男人死了,我就把孩子生下来,守他一辈子。恁要是愿意咱就这样,恁要是不愿意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说着就要朝跟前的一棵树上撞去。一家人见她这样都被震住了,婆婆赶紧拉住她,最后无奈也只得答应她。 果然,两个月后,她生下了一个男孩。这个男孩长得跟他爹一样壮实,英俊,而且他越长越喜人,嘴也甜,脑子也灵活,把他们全家人都哄得滴溜溜转,一家子竟然对这个孩子宠得百依百顺的。母因子贵,看在她生了这么个好儿子面子上,家人对她也不那么凶了,后来,儿子长到五六岁,就已经知道护着他娘了,不管是谁对她娘稍有不敬,他就用他自己的方式与人为敌。 后来他不但令全家人都对他娘恭恭敬敬了,还诱使他爷爷奶奶也动心了,决定把他老两口想要祢下来的钱又悄悄的交到她手上了,她惊喜不已,更相信儿子就是老天爷派给她的保护神了, 再后来他果然有了出息,就把他的傻娘接到了城里,在后来,他和他的媳妇儿女精心的侍奉到老,被当地人传为佳话,成为有名的孝子。 第十五章 堂姨姥娘1 她是我妈的一个堂姨,也就是我的堂姨姥娘。 这个堂姨老娘我只在五六岁时在姥娘家见过一两次,印象很深刻的是她做的一手好鸡汤,令我现在想起来还馋的不得了,我记得是先把鸡剁成块,然后裹上面再放油锅里炸,最后就是在锅里炖了,炖出来那汤是黄澄澄的糊糊汤,喝一口那叫香啊!但叫我妈照着她那样做,可妈怎么样也做不出那样的味道,也许是我怎么也吃不出当年那美味。毕竟谁能将过去的味道复制呢,因为有岁月在里面呐。 还有就是我记得她的腰很弯很弯,弯的像是要回复我们的祖先四肢着地的样子:伸手就够着地。 她虽死去近三十年了,但妈提起她就念叨她的好,说她心善,人勤,一辈子只知道疼别人,自己到老却也不拖累任何人,临死还捏着给她纳的一只鞋底。 我们有句骂人的叫做:你坏良心,叫你断子绝孙。还有句赞美人的话就是:你行好了,叫你熬个五男二女。这两句话表达的意思的是孩同一个意思,多子就是积德行善的好人,没孩子就是万恶不赦的坏人。可我的这个妈妈口中人人称赞的、她的堂姨却是个一辈子没儿没女的人,后来老伴也早逝,她独自一人过了大半辈子,她人也还真没有因没儿没女被村人称作“大恶人”,她还是亲邻眼中口里的一位大善人,大好人。 她的好不仅是统统都用在方圆几十里无论哪里有庙会她都踮着小脚去烧香磕头,而是因她对人口甜心善,从不因自己是“绝户头”而“羡慕嫉妒恨”别人的孩子,却是因自己没孩子见了谁家的孩子都亲的不得了。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不但对小孩子爱护,就连小鸡小猫小狗都爱惜有加,真个是:为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所以谁家要是走亲戚了有啥急事了都把家里的牲畜托付给她照管,她呢,办事结果总叫人放心的不得了。 这天下午,她坐在她的两间破堂屋口守着针线框子做针线活,忽然乌云遮日,小院子一片昏黑,她取下老花镜看看天自言自语的说:“变天了,又要下雨了。”就收拾起框子端到屋里桌子上,防下了雨把针线框子打湿了。 她收拾好家什就又做回堂屋门口看天。这时远处轰隆隆的雷声传来了,紧接着雨像暴怒一样哗哗的倒下来了,雨点子落到地上砸起的坑像枣子一样大。她挪挪椅子,把身子往里退退,因为鞋已经被雨打湿了。 忽然空中“咔嚓”一声炸雷吓得她往后一趔,差点从椅子上倒下去。接着又是一声刺耳的炸雷,接着便连续的炸雷声,好像用枪在连续击射坏人。 她不堪惊雷,正要搬起椅子进屋关门,这时听到耳边一个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她一抬头,吓得头懵了一下子:门外站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活物。只见它一身雪白,状如小狗,但头上长着两只脚,嘴上两个獠牙却伸在外面。它好像很害怕的样子,用一双惊恐又乞求的眼神看着老太太。 这时又一身震耳欲聋的炸雷声,猛地,从天而降一块大火球,在她的当院里滚滚向门口而来。这时那个雪白的怪物惨叫一声,竟后抓一蹲,前抓一抱,向着老太太作了一个揖。 老太太明白了,它是要她救她。 老太太想都没想,就敞开门跟它说:“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你要是害怕你就进我屋里吧。” 它一听倏地一下钻进了屋里,然后四处巡视一番,一下子钻进了床底下。 这时外面更加激烈的电闪雷鸣起来,那个大火球像要烧干自己一样发怒的燃烧着像她的屋门滚。她发誓要保护这个不知名的小生灵,所以她关紧屋门,自己站在门口,从门缝里瞧着大火球。 这时她看到她的小木床像弹簧一样蹦起来,她知道是那个怪物害怕,那个怪物在床底吓得床都抖得快零散了。 雷一阵阵的打,大火球一次次的滚向门口,但她堵在门口和雷公电母对峙着……终于,那个火球消失了,雷声也渐渐的远了,雨也慢慢的停了,天又悄悄的撤去了黑幕。一切躁动烟消云散。 她打开门,慈爱的冲床下说:“雨停了,雷不打了,你别害怕了,起来走吧。” 只见它慢慢的从床地下钻出来了,瞪着眼睛机警的四处看看,然后无声的走到门口,但到外面无风无火一片晴朗,才回过头感激的看看老太太,然后又像刚才一样后抓跪地,像人一样双抓一抱,给她行了个礼。之后就走出门外,像人伸懒腰一样一抖浑身的毛,忽然它全身一长,瞬间长成了个参天大兽……忽然又一阵黑风,它无影无踪了。 老太太大叫一声“哎呦娘哎”瘫在地上。 后来还是我舅舅和我妈妈听说了和我姥姥去看她了。那时她已经被侄子救醒了,但还很虚弱的躺在床上,她就微弱的跟大伙讲了她那天救下怪兽的事。 妈妈说我姥娘就在夜里为堂妹烧香祈灵,她嘴里为她打抱不平的说:“我也不知你是啥仙啥神,但我不明白她救了你,你咋还把她吓病呢,她一辈子连个蚂蚁都没踩死过,你咋不叫好人好报呢…… 半夜我姥娘就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庞然大物声音隆隆的跟姥娘说:“不是我把她吓病的,是它救了我,天神罚她病的。我是犯了天条的神兽,我本该死,但我知道她是大善人,天神不舍得连累她,我就跑到她面前求她救我,她就救了我,但顺者昌逆者亡,她救了不该救的人,老天就罚她了。不过,你放心,她是个大善人,功过可以相抵的,她过几天会好的。我也会记得她的恩情,我会报答她的……” 我姥娘醒后对这个梦深信不疑,高兴的说:“放心,你姨死不了,她的病也不用看,她过几天自好。” 第十六章 堂姨姥娘2 过几天她的病果然好了。我姥娘就跟她说了她做的梦,就斥她不该救那个怪物,而犯了天条,老天爷都降罪给你了。 她笑着摇摇头说:“我不管啥天神地煞的,只要我看着是个生灵我就要救,啥时候老天爷把我这条老命收走了,啥时候我就不得罪老天爷了。” 姥娘笑笑叹口气说:“你这个脾气呀,我看老死都不会改了。” 七月十五是鬼节,这天家家户户都去给祖坟烧纸。她挎着她自己炸的油油,麻花,麻叶儿,还有一大摞子烧纸去给她老伴摆。 她老伴虽死了多年了,但她还常常想起他流泪。他俩一辈子没生儿育女,相依为命了半辈子,他们很恩爱。虽然他也想要跟人家一样儿女成群,看到人家的孩子就眼馋心喜,但他从不埋怨媳妇不会生育,相反却很体谅她,一听到村里谁家又添了小孩,他就故意带她去走亲戚或者去赶集她,她为此很感激他,所以他俩一直感情很好。虽说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但俩人却把穷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的,她很贤惠,不但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对男人照顾的那是体贴入微。人家都笑她是把男人像孩子一样伺候着:她不但每天早上不等他起床就从鸡窝里拿出新下的蛋给他冲一碗鸡蛋水搁到他枕头边冷着,一听到他醒了的声音,她就从忙碌中跑进屋,给他拿衣裳,还帮着他穿上,在弯腰替他把鞋提上。吃饭更是有好的紧着男人吃,干活也是跟男人抢着干。男人也疼她,只要自己能干了,从来不许媳妇下地干重活,他从不打老婆,老婆也不像人家的老婆一样出门就咒自己的男人死。 就像人家说的:好景不长。不到五十岁,他就撇下她走了。后来人家见她无儿无女的一个寡妇,肯定守不住,就有人不断给她说媒,她都一概回绝,说自己这一辈子就给他当媳妇,谁也不嫁了。 就这样,她一个人守着自己的两间堂屋,二亩田地,独自生活了一年又一年,年年都要炸了男人生前爱吃的油油拜祭好几次。 这天,她在被她修葺的干干净净的男人的坟头前坐着边给他烧纸边跟她说悄悄话,说她家今年养了几只鸡,一天下几个鸡蛋,又说地里的庄稼长势如何,又说邻里亲戚之间的喜闻乐见,说的她一会哭一会笑的。 她每次来都跟老伴有说不完的话,今天又絮絮聒聒的说了大半天,眼看天要黑了,她才觉出今天不该在地里挨到黑的。就收拾起篮子拍拍身上的土,踮着小脚往家走了。 由于地里的小路不平,她的小脚也走的慢,她走到家天就黑了。一路上,她总觉着好像后面有人跟着她,但不住的向后看也没见有人,就匆匆的走到家了。她把篮子放下,把里面给老伴摆过的油油拿出来放好在馍筐子里,然后倒上一碗开水就着油油吃起她的晚饭来。吃了两个油油,喝了一碗开水,她就洗洗脸洗洗脚睡下了。毕竟老了,这在地里蹲一天又从一里多地的坟地里回来累了,浑身都疼,躺下就呼呼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的听到外面有猫叫的声音,而且一声比一声凄厉,她不觉睡不住了,艰难的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侧耳听听,那声音就在她窗户口,她响起来,又浑身乏力,待要不管,外面的声音叫的更响了,好像一个婴儿饿了的嚎哭声,她又善心大发,不顾全身疼痛起身下床了。她拨开门栓一看:窗户边有一只花狸猫蜷缩在那里。 她就蹲下身,对它伸出两手说:“你从哪里来的呀?你黑天半夜的停在我窗户口干啥呀?” 它一听她的话,一下子跳到她跟前,两只大大的眼睛里滚落了两粒眼泪。然后看看她又用手指指门外,示意她跟它走。她当时就想着这只猫肯定遇上麻烦事儿了,也可能它下了小猫崽了,怕夜里冻死,就来找人救它的孩子。她这样想着那只猫已经悄悄的走出门外了,并且扭过头看着她. 她看看就毫不犹豫的跟它走了出去。那只猫走的无声无息,也不紧不慢,还走走停停等等她,“真是只有灵性的猫”她心里赞叹。 它就领着她一直往地里走,她就离村子越来越远。幸亏晴天,夜里有星星也有月亮,令她能看清脚下的路,要不也不知道在田埂里摔了几个跟头了。可那只猫还没停下的意思,一直领着她往前走,可再走就快到她白天去的坟地了,那里埋着全村人的死人。但善心令她不忍对这只向她求救的猫弃之不管,她以为那只猫肯定是把它的猫仔下在坟地里了,她就继续踉踉跄跄的跟着它走。 就要走到一座坟前的时候,忽然一个浑身雪白的东西从天而降,拦在了她和猫之间,她刚要惊叫,才认出眼前这个怪兽就是她那次救下的仙灵,但忽然前面那只猫忽然变了,它那花狸猫的样子瞬间一伸变成了一个长长的人形,然后就要化作一缕烟钻进坟地里去,那个白色的怪兽比它更快的截住了他。他眼看不能逃脱,就大吼一声张牙舞爪的向那片白扑过来,像做垂死拼搏。 但她看见那个白色的怪兽一口就把他吞了下去。然后,它又抖抖身,把自己庞大的身躯一点点的变小,才慢慢的踅到她面前,又像上次那样对她行了个礼,最后,一阵子白影就啥也看不见了。 她回到家以后想了想,刚才那只猫是个她今个给老头子烧纸回来晚了带回来的野鬼,他是把她引到坟地里要她的命的,是那个她救的白仙兽救了她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要不然,她今个晚上就没命了。她想起来吓得浑身打哆嗦。 妈妈说从那天晚上以后,她就听姥娘的话搬过来跟姥娘一块住了(舅舅和姥娘多次请她跟他们一起住,她不愿意,说舍不得离开她住了几十年的家,还说以后给老头子烧纸不方便了,但主要是不想给人家添麻烦),妈妈说堂姨到了他们家很勤快,没给他们添一点麻烦。她一天到晚都不闲着,饭做得可口,针线活做得好,尤其鸡呀鸭啊养的好,下的蛋又勤又大。她到死都在纳鞋底,纳着纳着就睡着了,睡着了就再也没有醒来。 妈妈说是因她心好,修的好,死时一点罪也没有受。 第十七章 芝儿1 用现在的话她就是:白富美。皮肤雪白,高大丰满,爹又是村支书。 不过她也真是一个好闺女,虽说人长的惹眼,但性情却异常含蓄,沉静,大而美丽的眼睛里总藏着一股忧郁,在一群闺女中间从不出风头,从不见她大笑,从未听她大叫,她总是默默藏在人堆里,好像鲜花被包在绿叶里。但她的不张扬反而令自己有别于众人的脱俗美。她越是这么“包裹自己”,越是令她的美“欲盖弥彰”,她是附近几个村字里人皆知的美女,没有人不知道村支书的闺女:“芝儿”。 从十四五岁,上门说媒的就络绎不绝,但她好像一点都不“怀春”,一见有人上门给她说亲,她就红着脸关上门。但绝不是不是那种害羞的脸红。 当时爹娘也觉着她小,不懂事,就没搭媒人的茬,可眼下都十七了,眼看着说媒的也少了,人家的闺女小伙也都差不多订了婚了,爹娘就觉着不能再拖了,娘就跟她商议:“芝儿,你看你都十七了,也该有个婆家了,在停两年就寻不着好人家了,这么大了,人都该结婚了啊。” 她一听眼泪一下子流下来了,哽咽着说:“娘,能不能不叫我嫁人?” 她娘一看惊呆了,皱着眉看了闺女还一会诧异的说:“你跟我说说,你为啥不想嫁人呢?” 她眼泪流的更欢了,拼命的摇着头可怜的说:“我就是不想嫁人,不为啥。” 她娘一听哈哈笑起来了:“我的傻闺女,你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你没看人家那大闺女个个打扮的花里胡哨的想叫半大孩子看她寻她呢,你呀,就是个长不开的小倭瓜。” 娘说着用指头在她脑门上一杵。就笑着出去了。 她爹是支书,她长的又那么美,方圆几里有多少小伙子想娶他,不用说求亲做媒的条件没一个不好的。这天这个媒人给她说这个就是标准的“高富帅”:一个大学生,还在城里当工人,人长的也帅,据说他家里有人,结了婚还能把她的户口弄到城里去。不说别的,单就这一项:能把她的户口弄到城里去,这可比天上下白面还要令人兴奋啊,这祖祖辈辈的庄户人一眨眼变成了城里人,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啊。父母不顾她的哭泣和乞求,喜得手舞足蹈的令媒人安排了相亲的日子。 那天,他穿着一身新西装,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来她家相亲了,那气场,把全村人都招来看了,看着他那油光光的头,他那白净白净的衣领子,还有他那辆自行车,真羡煞了全村的闺女,气炸了全村的小伙子。 芝儿的父母喜得把芝儿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叫来相“女婿”了,结果个个都咂着嘴说“好、好、好”。芝儿爹这个一向在村人面前“铁面无私”的人,此时也喜的咧着嘴笑。 最后女方看过男方没意见了,就该男方看女方了。芝儿娘欢天喜地的进她屋里笑嘻嘻的说:“妮儿,你不知道这个小伙子有多好,你看看,人不光是大学生,在城里当工人,人还长的好,会说话,跟咱家里的土里土气的小伙子就是不一样……你姑姑婶子都说了,只有他才能配上你这个模样,也只有你才配寻上这么好的人家,这么好的小伙子。” 她低着头,看上去很痛苦。但娘已经不许她表态了,跟她说了声:“他要进来跟你说话了,不许胡说啊。”就喜滋滋的出去了。 他进屋里看到她时,她静静的坐在床沿,头低低的垂着,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湿湿的,更显得又黑又长,却更令她有一副荷花带雨的媚态。他看着她那雪白的香颈,粉嫩的胳膊,还有丰满的胸部,还有少女房里那种特有的气味,身子早已酥麻了。他醉了一般饧饧的看着她,本来说话爽利的他不由感觉此时开口很难,只得努了好几次力才有些结巴的说了句:“你好吧。” 说完就擦起了汗,好像累得不行。她一直低着头,就又更深的低了一下头,表示回答。 两个人就这么坐了半晌再没说话,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他一直拿眼盯着他不舍得离眼,他把她看羞了,他看她看痴了。最后他听到他娘在门外咳嗽了一声,就急了,脱口而出:“咱俩的事就这样订了吧。” “啊——不。”她头一回抬起了头,满眼含泪的看着他。 他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看见了她的眼睛,她那粉白圆润的大脸,那乌溜溜的大眼睛,尤其眼里噙着泪,下眼帘里的眼睫毛上还挂着小水珠。他觉得她比自己的梦中情人还要美,他激动的浑身发抖,喉咙冒烟。 这时她也看清了他真是一个俊小伙。身材高挑,宽肩细腰,脸上五官也棱角分明,很有男人味。她真的很喜欢的,但是,她更有力的摇头:不。 他听了她说“不”心都提到喉咙了,就紧张的问:“为啥,你看不上我?” 她摇了摇头,但马上又低下头连续说“不不不。” 这时她娘忽然闯进来了,笑吟吟的跟他说:“只要你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不知道,俺芝儿她从小就胆小,又不好说话,这又没出过远门,跟你们那成天在外跑的不一样,你不嫌弃她笨就成了。” 他一听心又归了位了,且乐开了花,嘴上连连说:“大娘,我不嫌我不嫌,我喜欢我喜欢……” 她听了这肉麻话赶紧冲他摆着手红着脸别过头去笑了。他这才知道他不该在她娘跟前这么表现他心里的热情,就赶紧红着脸低头噤口了。 他走后,无论她怎么痛哭流涕的求父母别答应这份亲事都没有用。她爹义正词严的问她:“你说,你到底看不上他哪,你说出个理由来。” 她咋也想不起来他哪不好,就低头不语了。他爹一摆手说:“这事就这么定了,这个家我都当不了啦。” 他们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接着就选好日子,订婚,下聘,然后就等着到年龄结婚了。 订了婚他依旧去城里上班,但他心里再也不能好好的上班了,满脑子都是他的未婚妻,但碍于他得工作,也碍于农村的风俗,不许没结婚的青年男女经常私会,他只有忍着,但最终忍不住,就每夜在灯下以书信寄托他内心如火的激情。 她虽然文化不高,但信还是能写能看的,她看到他文笔优美热情洋溢的信后,欣喜激动了好几天,每天夜里都把它搂在怀里睡去,但每天醒来都是泪流满面。对她这个完全被父母包办了的未婚夫,她是很想爱,但她是不敢爱,她实在是不敢爱。她越是喜欢他,她越是要快点离开他,所以,她在挣扎了好几个夜晚和白天后,在这天的夜里给他写下了这封信。 第十八章 芝儿2 杰: 不知道你会不会恨我,但我还是要跟你说,我是不会跟你结婚的,真的不会,你下聘给我的衣物,我都好好的留着还给你的,对不起,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你在城里碰见好的,就另找吧。 他收到她这封信很是震惊,当初相亲时她娘说她是害羞不会说话,可这是她亲手写的啊。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她是真的不喜欢我吗,但他自信自己不会被女孩拒绝的,尤其在农村人眼里他那么优越的条件,还有,看起来,她也不像是讨厌我的啊? 也许她就是农村妹子的害羞还有矜持的什么吧。 最后他这样下结论。 然后他又给她写了第二封情书,他在信里激动的跟她说:芝儿,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就是我的梦中情人,你的皮肤是那么白,像梅花像梨蕊;你的眼睛是那么亮,像珍珠像钻石;你的头发是那么黑, 堆云砌墨般长在了我的心里,如云流转般飘在我的思绪里。你又是那么含蓄,那么羞涩,像一株静静的睡莲花,高贵又纯洁……你太美了,太令我向往了。我向你发誓,我这辈子除了你谁也不会再爱了,如果没有了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幸福了,所以,为了我的幸福我是不会放弃你的,就算你不爱我,我也不会放弃你的,直到我死…… 她再次看到他如此美丽又如此热烈的表白,她差点丧失理智“栽进去了”。但她还是又坚决的又给他写了封“拒情书”。 他收到信后又新坚如铁的回了她一封信:芝儿,也许是我太丑陋太粗鄙了,令你看不上我,但是我求你了,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你希望我是什么样的男人,请你直接说出来好不好,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学任何人,我很聪明的,上学从小就门门高分,我学什么都能学好的,我保证不会令你失望的。如果那样你还是不喜欢我,我就只好去死了,得不到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看到他这番话,感动的不能自持,差点就向他推心置腹了。但她还是没勇气说出来,她含泪给他回信说:杰,我求你了,你不要再等我了,我不值得你爱,你根本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是啥样的人……求你了…… 他看着她这句话沉思了好久:我不了解她。难道……他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中。但第二天,他又坐在了书桌前在给她的信里信誓旦旦的说:芝儿,看到你的信我一夜没睡,我好像理解你了,我很为你心疼,也很气愤,但我无回天之力,我只能用我的爱一点点的来抚平你心里的创伤。但我怕你重新受伤害,就不提了,我只是在这里叫你知道:我爱你,不管你是什么人,无论在你身上发生过任何事,我都爱你,我都对你始终如一,如果你在拒绝我,我只有一死来表达我对你的深情了…… 她看了他的信,吓了一跳。虽不完全懂他信里的意思,但她那句“无论你是什么人,无论在你身上发生过任何事,我都爱你……”把她震慑了,纯情的她真的相信他连她那个秘密也能接受了。 他没有再收到她给他的拒情书,他偷笑她被他的激情征服了。 快到中秋了,他知晓工厂有三天的假期,还给每人发两张电影票。他就欣喜若狂,觉得就可以快要见到他魂牵梦绕的貌美如花的未婚妻了,由于抑制不住心里的狂喜,晚上就又在灯下给她写了一封信说马上他就要回去了,到时候她回去就接她来城里看电影,要她必须跟他来。 她看了这封信喜得关上房门又哭又笑。其实自从和他订了婚,她都是用理智一直在拒绝他,但每次决绝她后她都痛心疾首的后悔,所以她始终处在理智和情感无尽的厮打状态痛苦不堪,也心力交瘁,如今,她在他激烈的情感攻势下最终无力的缴械了,她任由自己的感情跟着他的激情随处漂流了。她决定接受她的爱,好好享受他给予的幸福。她又窃喜在中秋那天她做着他的自行车跟他去城里看电影会惹得全村的姑娘们多么眼红。 八月中秋这天,他果然来了,他依然是西装笔挺,衬衫领子雪白,骑的自行车被擦得一尘不染。他文质彬彬的支好车子,把带来的大包小包递给她娘接着,又礼数周全的跟院子里的所有人递烟,问候,喜得她爹娘语无伦次,但她躲在窗户下却看见了他垂在额头上湿漉漉的一绺头发。 他很会说话,委婉的跟她爹娘说出了想带他去城里看电影的事:大爷,大娘,是这么回事,俺厂里给每位工人都发了两张电影票,主要是想叫未婚小青年好好联络一下感情,这对厂里的安全生产和正常工作也有好处,啊哈,我是想啊,我好不容易放了三天假,芝儿呢也好不容易进城一趟,一来,是我俩也好彼此多了解了解,再叫她到俺厂子看看。这不以后,她要跟我进城吗,提前把人都认识认识也好…… 她父母不等他说完就喜得比他还急着叫芝儿给他走。她娘在院子里就冲闺女喊了:“芝儿——快点换换衣裳,跟杰子去城里看电影去——” 到了城里他先给她买了一身城里姑娘穿的新衣裳,又带她各处转了一转,一天下来城里的新奇玩意把她看的眼花缭乱的,更兼未婚夫在她耳根前温存亲昵的话语,还有他似是无心的好几次碰到她的手,令她如坠云里雾里般的脸红心跳。 晚上,他终于带着她去电影院看电影了。电影里放映的是一部爱情片,里面男女热吻的画面令她羞得无地自容,两只脚使劲的在地上搓,而杰看上去却坦然自若。 好不容易电影完了,她如蒙大赦般快步从人流里往外挤,这事杰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说:“别走那么快,等会我找不到你了。” 看着他抓在她胳膊上的手,把她吓的心突突直跳,但看了看黑压压的大片人群,她也真怕万一跟他了,就低头不敢动了,他的手从她圆润的胳膊上滑下来攥住了她的手,她就任由他牵着她的手在人流里慢慢往外走。 电影院离他的工厂宿舍不远,他们就走着回去。在城市里昏黄的路灯下,他牵着她的手走得很慢,她始终低着头心突突跳着一言不发,他使劲的攥住在他手里她白嫩酥软的手,侧脸看着她那令他如痴如醉的娇容,真想一把把她搂在怀里。但为了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他就开口轻描淡写的说着一些家常话,她呢,不是低头笑着点头就是低头笑着摇头。看着她那两个垂在胸前的油黑的辫子随着她轻轻的摇头微微的摆动,还有她那包裹在红绒衫牛仔裤里的丰满肉欲的躯体,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知道在往右一拐是一条通往公园的路,那里到了晚上人很少…… 第十九章 芝儿3 几乎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支书的千金芝儿被城里的未婚夫甩了。 她的确是被甩了。她和他看完电影第二天她就被未婚夫送回来了,她一进门就捂着脸直扎进了她的屋子。他门也不进了,冷冰冰的跟她爹娘说:“大爷大娘,对不起,我跟芝儿的事成不了,为啥你们二老问芝儿就成了。” 然后就跨上车子走了,芝儿爹娘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车子在胡同里扬起一条白烟。 无论爹娘怎么问怎么哄,她都闭口不言一字不答。她还不言不语的把他家订婚给的彩礼钱和下聘的衣物送到了媒人家,托媒人给他送去,本来如果男方要退婚,女方是不必退还彩礼的,但她却坚决要退还。 后来种种猜测在各个村子里漫天飞舞,种种流言从各个人的嘴里翻转流传,但最终得出了一个令大家一致点头认可的“事实”:那晚他跟她看完电影后把她带到了他的宿舍,他发现她竟不是处女了……很显然,人家就不要她了。 这个像清晨的露珠一样清灵,羞怯的女孩顿时成了一块被群狗追逐的肉骨头,被群蝇紧盯的腊肉,被群蚊围绕的臭水沟…… 她的美名一落千丈,原本被媒人“踏出沟沟的门槛”从此门庭冷落,两年后,她成了个老闺女。 这天她在棉花地里打花杈,天气酷热,日头狠毒,她被晒得头疼,就直起腰身用手打着凉棚四处看看没人,就悄悄走到远处地头的河沟处,看看河水很清,用手一撩,凉丝丝的,舒适直沁心底,她就急不可待的脱了衣服滑进了水里,准备泡一会头不疼了就出来。但凉丝丝滑溜溜的水令她忘了时间,闭上眼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她被一阵小孩子的喧闹声惊醒了,她吓得赶紧把身子缩到水底下,但已经晚了,那几个十来岁的小子打闹着已经看见她了,见她光着膀子泡在水里,就恶作剧的在远处对她喊:“哎呀,大闺女大白天的洗澡啊,也不害羞,来来来,咱跳下去跟她一块洗。” 她听了吓坏了,也不顾的羞耻了大声喊叫:“不能跳,恁不能跳……恁快走,叫我把衣裳穿上。” 她这么一喊,那几个小子更来劲了,嬉笑着说:“中中中,俺不跳俺不跳。” 说着一个小子跑过来一把把她挂在玉蜀黍棵上的衣裳给扯跑了。她急的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就缩在水里呜呜的哭起来。 这时一个压低嗓门的怒喝声传来:“把衣裳给我撂下,快滚。” 她听了惊喜的朝声音望去,她看见一个中等身材,面孔黧黑的青年人弯腰拾起她的衣裳向她走来。她赶紧羞涩的埋下头,直到听到他的脚步声又走远了才敢抬起头看看无人了才迅速爬上岸穿上衣服。 由于心里感激,她再也忘不了那个人了,她没事了就猜测他是那个村的,他有多大,他叫啥名。 这天她骑着自行车去赶集,看见一块很好看的布料,她就支好车子蹲下身摸料子,这时后面一个赶车毛驴车的老头大喊着“让路让路”疾驰过来,她慌张的正要起身挪车子,一个人从后面伸手抓住她的车把把她的车子挪到了路边,她一惊,这个长相健壮的男人就是那天帮她把衣裳夺过来的人。 她克服了心中的羞涩,感激的跟她说了声:“谢谢。” 他看着她咧嘴一笑说:“没事,我认识你。” 然后他就回头走了。她看着他健壮的背影,心里暖洋洋的。 过了几天,他竟和一个媒人亲自上她家的门提亲了。两年没见过提亲的她爹娘见了媒人都紧张的脚后跟朝前。他开口就像她爹娘说出了他的情况,他不介意芝儿的所有过去,他也是个感情上受过伤的人,她只想找一个好好过日子,他看上芝儿了。 她爹娘竟一口答应了,而且连结婚的日子都订下了。她想要逃,但无处可逃,她想一死抗拒,但她终于没死成,还是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被他接走了。 新婚之夜,他满脸春色,她却状如惊鹿;宾客散尽,他殷勤的给她端来水叫她洗洗睡觉,却见她瑟瑟发抖的缩在床头不肯出来。他看了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很是动心,觉着自己的新媳妇太胆小了,就满腹爱怜轻轻的走过去软语轻声的说:“芝儿,洗洗睡觉吧。” 她更紧的缩进床沿摇了摇头,他不得去拉她,她被他一碰被开始烫了一样尖叫一声躲开了,他看看她只得作罢,说:“中中中,不洗罢不洗罢。” 当他好不容易令她脱了鞋上床后,她却不脱衣裳,死死的蜷缩在被子里,并且把被子卷成筒死死地把自己缠紧,好像他是个土匪一样。她这个样子他看了虽然迷惑不解,但他是个善解人意的男人,他看她这么害羞胆怯就不挨她的身轻轻跟她说:“我不碰你,你把衣裳脱了吧,要不睡着不得劲。” 她仍蜷着身子一动不动,他又催了几声,竟听到了她嘤嘤的哭声,他就奇怪他这个媳妇年纪也不小了,咋这么胆小呢,但他看着她这个样子更觉得她纯洁可爱,就狠狠心说:“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就去外屋睡好了吧?” 说着真的起身抱了一床被子去外屋了。临走还嘱咐她:“你要是害怕就把里屋门上上吧,明个你起来在叫我。” 虽然他那么思慕他的新娘,虽然他在新婚之夜如此焦渴的与她尽鱼水之欢,但他是个感情受过伤的男人,他不愿在他的新媳妇这个时候去勉强亲近她,他不忍心。他觉着她是太单纯太羞怯了,再说他们结婚也太快了,她对他可能是还陌生,过几天她熟悉熟悉他应该就没事了,反正菜剜到篮子里了,还怕她跑了啊? 看到他真的出去睡了,她又欣喜又感动,她是多么想她能当上他的新娘啊,她是多么渴望一个男人的爱呀,但是她不能,她不配…… 第二十章 芝儿4 第二天起来她一开门就看见在外屋等她的新婚男人,她一见他就愧疚的低下了头,他却没事人一样招呼她出去吃饭。 一天来,他对害羞的新媳妇温柔、体贴、细心,还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令她真的很受感动,但是她——她越发痛苦。 到了晚上,她又心惊肉跳的坐在床沿担心,他看了看她照样抱床被子去外面睡了,她这才放心的睡了,到了第三天他还是如此。她心里对他是既感激又矛盾,她暗忖:难道他跟我一样是……不不不可能。 晚上亏欠了他,白天她就竭力补偿他:一过三天她就下地下厨一刻不停的忙活开了,甚至把茅厕都挖的干干净净,公婆都对她的表现笑脸不散。他对她也始终那么殷勤,温存。她对她的男人如今是又依赖又害怕,但该来的还是要来。 新婚几天后一个夜里,她白天去地里忙活了一天,对他的警戒也放松了,洗洗脚就躺下了睡了。迷迷糊糊中感觉耳朵痒痒的,她猛地一睁眼看见她的男人正躺在她身边眼神温柔但异样的看着她。 她一阵尖利的胆寒令她仰身欲起,但他轻轻的按住了她,她就丝毫动弹不得了。他俯下身看着她那惊恐的样子说:“芝儿,你不知道你害怕的样子有多动人,令我多心疼,可是,你是我媳妇,咱总不能老这么牛郎织女吧。” 他说着把手伸向她的胸口,她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气喘吁吁的哀求他:“别,别……” 他边拿掉她的手边哄她:“咱这都结婚五六天了,你也该熟悉我了,还害怕可不行了,你要我等一辈子啊。” 说着一只手攥住她的两只手腕,一只手就去褪她的裤子。她拼命的挣扎喊叫,他一下子用嘴堵住了她的嘴……她像一只受宰的羔羊,拼死的作最后垂死的挣扎,她踢她咬,忽然,她不动了,因为他不动了。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撑开两手骑在她身上,瞪大眼睛看着她,她痛苦的捂住了脸。他的媳妇原来就是传说中的:石女。 他的眼神由惊愕逐渐为绝望,又由绝望和痛苦中忽然喷射出愤怒和屈辱,他大叫一声:“你可坑死我了——” 说着一脚把她踢下了床。然后抱着头呜呜的哭起来。 她冷冷的坐在地上,反而很平静,他终于知道了,她不用再害怕了,她只是等着他怎么处置她就是了。 他哭完了,把手从脸上移开,看也不看她一眼冷酷的说:“明个我就把你送到你娘家,反正我为娶你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叫你爹娘看着办吧。” 她一听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苦苦的哀求:“我不走我不走,我给你做牛做马都不回娘家,我要是被你退回到娘家我爹就没脸见人了啊……” 他恨恨的大吼:“你想叫我守你这个废人一辈子啊,你想叫我断子绝孙啊,你根本就不是个女人,你是个阴阳人。” 他咬牙切齿的骂她。 “啊。”她惨叫了一声,他那句恶毒的咒骂像拿鞭子抽了一下她的心尖般利疼,她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那个在她心目中善良,宽厚,又对她细心体贴,一往情深的男人,甚至他刚才还对她温柔缱眷,但马上就变得这么冷酷阴狠了。“难道男人都是这样吗?”她在心里这么想。 “就这么定了,明个我送你走。” 说罢起身摔门走了。 第二天一早,独自在厨房里忙活的老太太就有些嘀咕了:这媳妇这几天都是比我起得还早,今这是咋了,睡迷糊了?这时屋里却传来了他的大叫声:“娘——芝儿上吊了——” 一年后,他又要洞房花烛了,这个女人是个丧夫的小寡妇,人风流俊俏。当客人散尽,他迫不及待的上好了门,她的新媳妇也迫不及待的坐在床上等他。 处在水深火热当中的他褪尽衣裤将要抱起久旱要逢甘霖的她尽兴时,他忽然“啊”了一声滚到了床下,他的下身也瞬间萎靡了:他看到芝儿坐在床上对他笑。 他的新媳妇不知就里,还以为他猴急不小心掉地下了,就下床伸手去拉他,他大喊一声“别过来别过来”。就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去。 一忽儿,全家人都被惊醒了,吵吵嚷嚷的聚到他跟前,滚了一身泥的他这才如梦方醒般站了起来。他拿眼仔细的看他的新媳妇,没错啊,是他的新媳妇,不是芝儿。他就跟大家撒了个慌叫家人都去睡了,然后就跟新媳妇说看她跟他死了的那个媳妇有点像,一急就怕了。说完自己寻思:她长的一点也不像芝儿啊,我刚才咋会把她看成芝儿的模样呢? 当他们再次来到床上,他再也不行了,无论他富有经验的新媳妇怎么努力,他都不行。他的媳妇眼看恼了,他只得搂住他哄她:“可能是我才受了点惊吓,一时起不来了,要是歇歇明就行了。” 她只得含着怨被他搂着睡了。 第二夜,她喝罢汤就上好了门,撒娇的坐在他腿上摸着他的脸说:“你看好了,我可不是你死了的那个媳妇,你可别再关键时刻掉链子了啊!” 他不禁也欲火中烧的抱起她往床上走着说:“放心吧,今夜不会再叫你守活寡了。” 他把她压在身下正要入港时,身下的她的脸忽然又变成了芝儿的脸,并且像被他咒骂时一样向他瞪着惊惧绝望的眼神。此时,不光他那个东西软了,他全身的骨头都软了。他全身瘫软在她身上,只有舌头还能动:“芝儿,芝儿,都怨我都怨我,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你饶了我你饶了我……” 他的新媳妇一看也吓了一跳,一把掀开他瞪大眼睛看遍屋子的每一处也没发现他喊叫的“芝儿”。就恼怒的问他:“哪有啥芝儿啊,这屋里除了你跟我谁也没有啊,你好好看看,好好看看。” 她拼命的扒过他的头对着她的脸叫他看。他大汗淋漓的瞪着她,好久散乱的目光才盯紧她,认出她不是芝儿,确实是他新娶的媳妇。 第二十一章 芝儿5 第三天,他的新媳妇善解人意的跟他悄悄说:“我知道你这两夜为啥一沾我身子就看到她了,是你对她的感情太深了,她死了你心里放不下她,所以一碰别的女人就想到了她,再说,我听说她就吊死在这屋里的房梁上,你心里总觉得她就在这屋里,要不这样吧,咱明个跟咱爹娘换换屋子睡吧,那你就不老想她了,你说呢?” 他一听连连点头。第四天,家里四口子就搬东搬西的忙活了半天,收拾好了,小两口心里美美的一个劲冲对方挤眼示色。 又到了晚上,她钻进他怀里摩挲着他对他耳语:“你闭上眼睛,别看我,只管动就是了。” 他嬉笑着掀开她的衣襟把头钻进去说:“钻在这里就啥也看不见了……” 当他脸贴在在她怀里把她的奶头吮的啾啾响的时候,他感觉背后一凉,好像是一滴冰凉的雨滴滴在了他背上,他猛地一激灵,抽回身回头一看:芝儿就站在他背后,满脸怒气的瞪着他。 他一下子吓晕过去了。 很自然,他的媳妇不跟他过了,她说他是装蒜,其实他就是个无能货。 有过了一年,亲戚又给他张罗着说了个比他大十岁离了婚还带了两个孩子的女人,他都到这年纪了也都娶了俩媳妇了也该“是女人都行了”,况且,他被那个第二任老婆到处宣扬他不是个男人,说他那玩意根本不行。这个女人说她只想找个人替他撑起家帮着养孩子,别的不在乎。他听了苦笑着就跟她一相就成了,接着就过门了。 新婚之夜,她先把两个孩子张罗着在他爹娘屋里睡了,才过这边来跟他睡。她一点也没有“新人”的娇羞和生分,进门一关就熟练的铺好床,然后跟他说一声“睡吧”,就脱了鞋上床盖上睡了,并且一会功夫就传出了呼呼的熟睡声。看来她还真的“不在乎”。 他看着她裹着被子的宽阔的后背,独自坐在椅子上苦叹自己的命运。最后终于熬不住困上床挨着她要躺下,忽然,熟睡的她把头转过来了:还是芝儿,她满含幽怨的看着他。同时,那屋,她三岁的小儿子也杀猪般嚎叫起来,呼呼熟睡的她一骨碌爬起来,光着脚就跑出去了。 他顿时崩溃了,哭着捶打自己的头,“我咋老在这个时候犯病啊,我咋老在这个时候犯病啊?”又怨恨的叫嚣“芝儿,芝儿,你怎么老在这个时候出现呢,你怎么老在这个时候出现呢?”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叹息,一声哀怨又痛苦的叹息,他抬起头四处看看,正像以往啥也没看到一样眼光又自然的落到床上时,他又看到了芝儿,他以为自己又犯病了,刚要闭上眼睛捶自己的头,却听到她说话了:“这是我的床,谁也不能睡,你是我的男人,谁也不能碰,我会看着你一辈子。” 然后他眼一眨就啥也没有了。这次他没有在疑惑,他顿时明白了,是芝儿的冤魂不散,是芝儿不肯放过他。 这时那屋的孩子还瞪着恐惧的眼发疯般的哭叫着,怎么都哄不住。 他啥也没说就开开头门去了埋藏芝儿的大南地,因为她年轻,不能进祖坟,就随便找个离家远的地儿把她埋了。 天上有月亮,清晰的给他照着路令他毫不费力的就走到她很小的坟头前,本来老规矩是没给男人生儿育女的女人是不能留坟头的,可是她娘家人不同意,说她不明不白的死在你们家,你们得给她留个坟头年年祭拜她,村里的老家长不敢违拗,就给她留下了这个坟头。这些年,他的婚姻不顺,他整天郁郁寡欢的啥事都没心了,就从来没来给她坟头上烧过纸。 她的坟头很小,常年没人来,四周都是野草藤蔓,把小小的坟都敷严了。他此时见了很是痛心,他先是蹲下用手把那些草仔细的一棵棵拔掉,又把带出的浮土给平整好,然后才一张张的给他烧,边烧边向她忏悔:“对不起芝儿,我这才知道我有多么对不起你,我那么狠心的对你,我真是猪狗不如……这会我来了,你要咋惩罚我都行,别搅扰旁人吧。” 说完他呆呆的坐着听候发落。这时跟前他烧的纸的火光渐渐变了形,那随风飘飘忽忽的火苗慢慢归了形,他大睁着眼看到芝儿的脸在火里显露出来,他腾地跪在地上冲她语无伦次的连连哭求:“芝儿,芝儿,我知道是我害死了你,令你冤魂不散,不能安心离去,可我这几天过的也不好,心里常常想起你,恨我自己当时不该用那种粗暴的方式撵你走……现在又娶了个大我十岁还带着俩孩子的女人,你说我心里是味吗?其实我心里也忘不了你,可我是个男人啊,我当时一冲动就那么狠心的伤害了你,我没想到你会上吊自杀啊……我后悔啊我后悔啊。” 他清楚的看到那张痴痴的看着她的那双幽怨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眼泪,然后她就又对他一笑消失了。那束火苗也消失了。 他又坐着哭了好一会,看看眼前的纸灰随风一点点的飞去,四周也一片静谧,刚才的一切像做了一场梦。 他回到家,孩子已经不哭了,他的新媳妇已经躺在他的床上等他,见他回来,吃惊的问:“你才弄啥去了?” 他平静的说:“没啥大事,出去办点事。孩子不哭了吧?” 她就拧着脖子唏嘘着说:“哎,你说刚才可奇了哈,才那一阵子他哭的可吓人了,瞪着眼睛哭,还老朝房梁上看,好像看见啥了似的又抓又够,咋哄都哄不住他,摸摸也不发烧也没生病的,可闹着闹着忽然就不闹了,眨巴眨巴眼看看人又一眯眼呼呼睡着了。你说这怪不怪?别是你家有啥不干净的东西吧?” 她有些害怕的看着他,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说:“没事了,来后就没事了。” 一切都以正常。他想。 后来,他再没看见过芝儿,后来,他跟她媳妇又生了一个闺女。 第二十二章 爷爷走夜路1 爷爷年轻时是一个小戏子班的戏子,整天跟着一班人在各个村镇游走,但他们那个戏班每个戏子又都是打杂的,哪个村子唱完一台戏,每个戏子就你扛着行李,我拉着车子,开始走向另一个村子。爷爷说他那个年代他那个的戏班子给人唱戏是不收钱的,去哪个村子唱完了就跟玩把式的一样拿着布袋拿着瓢挨个去村里人家去收粮食,给的多少要由人家对你唱戏的满意程度,唱的好了就是一瓢麦子,唱的不好就是半瓢玉蜀黍或者小半瓢杂粮了。 爷爷说他们经常深更半夜的就奔赴戏台或者半夜散戏独自回家。在那个天一黑就四处无人,地里庄稼一望无际,树林野草密集的田野他们不知碰到过多少诡异的事,但大家照样东赶西窜,从不误演出。一是生活所迫,二是见怪不怪了。 这天夜里,戏唱到足有十二点多,他和戏友在黑漆漆的夜路中四散回家,他回家是走的一条穿插在田地里的小道。他为了快点回家,就从硬邦邦的麦田里穿过去,踩上一条斜路走去。那时是隆冬,田地是一片白茫茫,切都被冻得冷硬如铁。爷爷裹紧皮袄,大踏步的往家赶,这时,他想抽根烟,他掏出烟袋但没摸到火柴,他想起火柴借给小四了,那小子习惯用完火柴就装他兜里,给他装兜里了。他跺脚追悔了一阵子就把烟袋放进嘴里吸了吸解解馋就只得又装进裤腰里继续赶路。 忽然,他隐隐的看见前面又火光,他就一阵惊喜,那时候走夜路的人很多,他就想着不知是干啥的人走着感觉冷了看见柴火了就点着烤火了。正好烤烤火再走,也借个火吸吸烟。他兴致勃勃的想着就向着火光奔去。 到了火边,果然有几个老头围着一堆火吸烟,他看见火就不由的解开怀挓挲着两只手凑了上去。但那火虽旺,他却不觉得烫,他想可能是太冷了,他手都冻僵了所以觉不出烫了,就又朝火堆偎了偎把手凑到火苗上。忽然一阵凉气吹到了他脸上,他哆嗦着一扭脸,发现这股寒气就是身边一个老头呼出的气,他这才觉出自己太鲁莽了,光顾着见火就烤,也不跟人家点火的主人打个招呼,就礼貌的嘿嘿一笑跟眼前的几个人打招呼说:“唱戏的,散了戏回家去,哥几个都是干啥的呀?” 那几个人竟都阴着脸相互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爷爷有些尴尬了,就又赔笑搭讪了一句:“冷啊,烤烤火再走。” 那几个人扔冷冷的一声不吭,爷爷蹲在他们中间,围在火堆旁,竟感到脊背一阵阵发凉,而且这么会儿了仍感觉不到火的热力,越发感到冷的浑身哆嗦。他就觉出他该走了,就站起身抽出眼袋锅子说了句:“对个火。” 然后把烟袋装上烟叶凑到了火上,看见烟叶一明一明的,这时他也觉出那几个老头又对视了一眼,好像眼馋他的烟叶,他就抽回烟袋转身走了。把火跟那几个人丢在了后面。 他不觉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走了几步才顾上把眼袋放进嘴里,但又觉出那袋烟根本就没点着。他想着那几个人有些蹊跷,那火也不像火,他想着就加快脚步了。 他跑的气喘吁吁的还看不到回村转弯的路,他正奇怪咋还不到家,眼前又出现了火光,他凑近一看,还是那几个人,他们此时都朝他扭着头,阴阴的眼神定睛看着他。他这时才确信自己遇到鬼了,但我爷爷从小胆子就大,虽然心里突突跳,但还能保持冷静,他就装作没看见他们,一步一步朝前走,但他走近他们旁边就径直从他们面前走过去,当他气喘吁吁的走了好一阵子偷着回头一看,发现那堆火和那堆人都不见了。他就抹抹脸上吓出的冷汗,深深的吸了口气,刚要抬脚往家跑,心里咯噔一声:那堆火又在他前面挡住了他的路。 他心里明白了,这班鬼今晚不会放过他了。但他知道,无论他往哪个方向拐弯,这堆火都会挡在他前面。他又怕又悔自己不该引鬼上身,去烤他们的火。但悔也没用,他必须得往家赶。他就给自己壮壮胆说:“人是万物之灵,人是万物之首,啥精灵鬼怪都怕人,我就走上去,看他能把我咋样。” 这样想着就硬着头皮冲着那团火走去。但当他又想假装看不见绕过他们时,他发现已经不可能了:他们忽然瞪着饕餮的阴森森的眼睛一个个从火堆里向他伸出了骷髅般的细长手指,而且那几只手指像蚯蚓一样越来越长越来越长的伸向他,他的魂早已经背叛他的身体独自逃跑到无影无踪了……他魂魄尽失手忙脚乱的本能从身上乱摸,要拿出一个东西来自卫,他手忽然摸索到一个鼓囊囊的东西,那是他白天刚买的一大袋烟叶,他抽出它劈手对着那几只蛇一样向他倏忽袭来的手指掷去。然后捂着头就往家狂奔。 一口气跑到家门口才敢回头看,却发现后面什么一没有,除了被黑夜包裹着的静谧,一切都是白天的样子。他这才发现,那几个鬼原来是要抢他的烟叶。 但爷爷还是被吓坏了,在家睡了好几天才恢复元气。 他回过神来,就心里搁不下这件事,像村里一位老年人说了他那天夜里的事,还悄悄的带那个老人去了他那晚头一回去对火的地方。那个老头到了那个地方仔细看看,又沉思一会忽然哼哼冷笑一声说:“嗬,你可碰到好人了,这时当年埋了一个大烟鬼,你去它们聚众吸烟的地儿去点烟,不是撞枪口上了。” 爷爷一听大吸了一口冷气,缓了口气嘿嘿笑笑说:“哎呀,这么说既是那袋烟害了我也是那袋烟救了我呦。” 后来我爷爷走夜路一定不忘先带上火柴,但也不忘带上一大袋烟叶,他说是——以备急用。 还有一次他说更神乎了。 第二十三章 爷爷走夜路2 这是个夏天,所以夜戏散的更晚,他们一群戏子唱完戏又饿又渴,班长就又做了几个小菜,买了几瓶酒,还打开了村民送来的几个西瓜,大家就又吃又喝的热闹了一阵子,当大伙都打着饱嗝回家的时候,都凌晨两三点了。 我爷爷喝了酒,觉着更热了,夜里也光着膀子走路。本来那夜天边还有一抹残月,小路上并不太黑,他趁着酒兴,边晃晃悠悠的走路边信口大唱。他在戏台上是唱红脸的,嗓子好的很,唱起来是鬼神都要来听的。他就这么边走边唱,觉着快到家的时候,忽然什么也看不见了,好像天上掉下个锅盖子把他的头罩住了。摸摸四周什么也没有,耳边还是虫帼蛐鸣的,但就是什么也看不见,他感觉那黑暗是从来没有经过的,眼前一团漆黑,黑的无边无涯,黑的如坠地狱。 他心里登时也一片漆黑了,眼睛没用了,心灵也迷茫了,他好像忽然丧失了理智和机能,像婴儿一样趴到了地下,靠着本能往前爬起来。那时候他心里除了知道回家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爬呀爬呀,爬呀爬呀,却怎么也爬不出那个“黑锅”,怎么也爬不到光线里,哪怕一丝光线……他就在这绝望的黑暗里匍匐前进着,匍匐前进着…… 当他以为永远也走不出这地狱般的黑暗的时候,他忽然从遥远的地方听到一声鸡啼,接着成串的鸡啼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紧接着,他的眼前一亮,小路在他的手掌下,抬头,庄稼棵在他的眼前,树木在他的前面,天已经快亮了。 他呆呆的坐在了地上,刚才的一幕,好像是他做了一场梦。他仔细想想昨夜回来时喝了半斤多白酒,莫不是他喝醉了刚才在黑地里爬真是做梦? 他诧异着一回头,看到面前的土路上有一个大大的用手和脚画出的圆圈。他这才知道他遇见鬼了。 这一次也是午夜,他在一个外村唱了半月的戏,夜里散戏回来扛着一个爱他戏的“粉丝”村民给他的一坛子咸萝卜还有一瓶酒,虽然那坛咸菜瓮不大,但扛得久了就不得劲了。他扛着走了有一里多地,觉得胳膊酸了,就把咸菜坛子放到路边上坐下歇歇。喘了口气闻闻那坛刚腌的咸菜味道还很鲜,就忍不住揭开盖子用手捏一根尝了尝,尝了立刻那个村民为啥非要送给他一缸咸菜了,他媳妇腌的萝卜既不像奶奶腌的齁咸齁咸的,且又脆又鲜,好吃极了。他就意犹未尽的又捏起了一根嘎吱嘎吱的吃起来,越吃越香就索性又把裤兜里的那瓶酒也掏了出来,自己坐在路边吃咸菜喝小酒。这时他感觉浑身一凉,一抬头,看见前面有一个人朝他走来,习惯了黑夜里看人的他瞪着眼仔细一瞅:发现他竟是邻村的他一个好友。他是个酒鬼,但日子过得又穷,买不起酒喝。有一天,他不知咋着偷了他媳妇两毛三分钱就馋剌剌的去买酒,卖酒的一看他就那俩钱就白瞪了他一眼说:“两毛钱就想卖酒啊,买凉水喝去吧,酒该不着。”他一听慌了,闻着酒缸里香喷喷的酒就哀求人家:“行行好吧大哥,就这两包三分钱还是我偷俺媳妇的,她要是知道还不知道咋闹呢,今我要不喝点酒我不敢回家啊。” 卖酒的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从此他就落了个外号叫“两毛三”。 已经喝的脑子有些麻麻的他也不问他为啥会来这,只是赶忙惊喜的大叫:“哎呀我的伙计是你呀,来来来,我正愁没人跟我一块喝酒呢。” 他笑嘻嘻的凑过来拿过那个酒瓶子咕咚咕咚喝了一阵子,又捏起咸菜瓮里的萝卜嘎吱嘎吱嚼起来,俩人就这么你一口酒一口咸菜我一口一口咸菜的喝起来。 爷爷问他:“哎,对了,我这阵子可没见过你啊,你这家伙干啥去了?” 他笑笑说:“我呀,刚刚搬家了,不在那个庄上住了。” 爷爷吃惊的“哦”了一声。他继续说:“你不知道,我这个新地儿多好,不愁吃不愁穿还有花不完的钱,别提多享福了……就是啊,有一点,买不到酒,我馋啊!” 爷爷诧异的问:“哪有这个事儿啊,有钱还买不到酒喝,我不信。” 他摇摇头叹口气说:“你不知道啊,到时候你去了就知道了。”说完又看着爷爷恳求着说:“老伙计啊,说实话,今我就是闻到酒味来找你的,我在那是真想喝酒啊,你看你能不能隔三差五的给我送瓶酒啊,我有的是钱,就当我买你的?” 爷爷哭笑不得的说:“你看你,我又不知道你新家搬哪去了,再说也不知道有多远,我咋给你送酒啊?” 他一听急急的说:“没事没事,你不用送我家,你哪天买了酒还到这来给我就中,我在这等你。” 爷爷听了迷迷糊的看了看远处遍地坟头的荒野,就打着酒嗝答应了。 他见爷爷答应了,喜得手舞足蹈的,连忙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就往爷爷手里塞,爷爷推辞他就诚意的说:“你拿着你拿着,我逢年过节就有人给我送钱,我的钱都花不了,咱俩就别来虚套了。” 爷爷日子过得也不富裕,见他这么说就收下了,然后酒瓶空了,咸菜也下去小半瓮,俩人就分手了。 爷爷到了就倒在床上呼呼睡去了。第二天,他起来吃饭就跟奶奶说起了昨夜遇“两毛三”的事,奶奶一听嘴张的像个大斗,半天才惊叫:“那个‘两毛三’几天前死了。” 爷爷一听,心头一惊,起身就进屋里拿出他昨晚穿的那件褂子,一掏,里面有一把纸灰。 爷爷知道他爱喝酒,毕竟生气是好伙计,后来爷爷就经常买瓶酒去他坟上拜祭,只是再也没有遇见过他。 这几次遇鬼虽说受了些惊吓,但都没有大碍,还有一件遇鬼的事,是爷爷这辈子最不肯启齿的事,我却笑称他是“艳遇”,他却一板脸严肃的说:“别胡扯,我对不起她呀。” 第二十四章 爷爷走夜路3 我听人说爷爷年轻时是个很帅的小伙子,戏又唱的好,说他到各村去唱戏,喜欢上他的闺女还真不少。那时候的人都很含蓄,闺阁中的闺女们表达爱情的方式更加保守和隐秘了。爷爷这个唱戏的就经常在后台换衣裳的时候(当然是就他自己的时候)或者在洗手、喝口水的当儿,会忽然冲进来一个爱慕他的闺女丢给他一个手绢,一双绣花鞋垫,还有的是一包鸡蛋。更令他尴尬的是有一次他在漫地里小解,完了正系着腰带迎面闯过来在外面等了他好久的闺女塞给他一条毛线织的围脖,那闺女还害羞的丢下一句:天冷了,围上就不冻脸了。 更精彩的一次是他们的戏班子来到一个家家户户种桃子的村里演唱,一连唱了三天人都热情不褪,每晚散戏演员都被下面的戏迷们又喊上来。这天夜里,爷爷是主唱,当唱到**时,忽然下面一群闺女一起站了出来,只听一声“开始”,用木板搭的简易戏台子上顿时如下冰雹般嘭嘭嘭的落满了红澄澄的大桃子,但那些桃子一个也没砸爷爷身上。 当然,除了台下的观众戏迷,他们戏班里也有一个闺女非常的喜欢爷爷,不顾大闺女的矜持和羞涩,很大胆的追求我爷爷。我爷爷那是虽说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但他才二十多岁(才但我奶奶十四岁就嫁到我爷爷家),正是男人“风华正茂”的时候,对这个他们戏班子里的美女,他当然也是动心的,很快,他那点已婚男人的底线就在那姑娘的热烈攻势下“土崩瓦解”了。 后来,那个闺女怀了孕,不得已被她家人知道了,她家人先是把她打了一顿又一顿,最后又来戏班找到他要求他跟我奶奶离婚娶了他闺女。我爷爷当然不干,且不说我奶奶十四岁就跟了他,在家里勤勤恳恳,对他服服帖帖的,而且他都有了三个孩子,那是奶奶肚子了又怀着第四个孩子——我爸爸了。 但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的家人也天天来戏班子闹,班长没法,忍痛叫爷爷暂时休班,等这事平息了再来。爷爷也怕了,一心要躲开他们,就独自离家去了外地谋生了。 一年后,他觉得此事该过去了,再加上他也很想知道他狠心抛下的她到底怎么样了,就扛着包裹回来了。从县城下了火车归心似箭的他就不顾黑夜没命的往家赶。也不知夜里几点了也不知走到哪个庄上了,他看见路边有一大片坟地,就加紧了脚步,走着走着,从坟地里闪出一个黑影,很黑很黑的那种,他感觉头皮一紧,发梢长了起来。这时那个黑影走近了,他大吃一惊:那个黑影竟是去年怀了他孩子的闺女。不等他开口,她就凄然的叫了声:“三哥,你终于回来了,俺娘俩等你等的苦死了……呜呜呜。” 爷爷这才看到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他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想着家里的一群老小,又想着她如今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不知她会怎么难为他。他就停下痴呆呆的看着她结结巴巴的问她:“你、你咋把孩子生下来了,了,我,我咋办呢?” 她却抱着孩子已经走到他跟前,笑吟吟的看着他说:“三哥,我知道你有家里有孩子,家里还有当权的老头子,这事你也做不了主,你一走了之我也不恨你,反正现在我把咱的孩子也生下了,还是个男孩呀!我啥也不想了,就想咱三口守在一起,吃糠咽菜也心甘情愿。况且,我有个亲姨,待我很亲的,她同意咱住到她家里去,咱家先去她家,以后再说好不好三哥?” 说着就把怀里的孩子往他手里送,然后欲执他手拉他走。他当时就懵了,一手托着孩子一边六神无主的往后撤,他不能就这么跟她走。她马上感觉到了他拒绝,就松了他的手,深情的看着他哀哀的说:“咋了三哥,你难道不是真心喜欢我,难道你跟我说的话都是假的?你说你家里有孩子,可现在我也给你生了孩子啊,你总不能叫俺孤儿寡母流落街头吧?” 听了她的话,爷爷难受的心如刀割,但想到他的家,他还是流着泪摇了摇头,哽咽的对她说:“对不起花儿,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孬种,敢做不敢当,但我不能抛家舍业的跟你走……这样吧,孩子我抱走养,你又年轻又俊,你再找个好人家吧。” 她把抓着他手的冰凉的手猛地一甩,“唰”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绝望的眼神里忽然射出一股凶光,脸也变得异常恐怖,她从他手里又夺过孩子毛骨悚然的格格一笑说:“魏三儿,我实话对你说吧,一年前你不负责任的远走高飞,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已经喝农药死了,我现在是鬼魂,今天看见你从这过,我不忘旧情,想叫你去阴间跟我成夫妻的,既然你还是舍不得你的家人孩子,不肯要我,那我就让你当个明白鬼吧,我跟你说,今个可由不得你了,我活着得不到,死就一定要得到你。” 说着就伸出像铁一样冰凉的双手拉住了他,他立时感到她的手像铁钳子一样坚硬、有力,他就害怕的拼命挣扎,她死死的拉着他往坟堆里走去,他开始用手跟她抵挡,他打她,撕她,踢她,她都好像没有知觉,只是面目狰狞的狠劲的把他往前拉。但他开始感觉脑子混沌,浑身轻飘的跟着她走的时候,村子里传出了一声鸡啼,她听了浑身一哆嗦,松了手又露出哀怨和留恋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一下子没影了。 爷爷也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 后来爷爷才知道她却在一年前他走后喝农药自杀了,他夜里经过的那条路就是埋葬她的地方,她就葬在那一片坟子里。 我听完这个故事很是感慨,我觉得胆小懦弱的男人不可恨,可恨的是胆小懦弱又多情的男人。而那个为爱殉情的女人做了鬼还对这个无情的男人这么一往情深,我就觉得人还不如鬼了。 第二十五章 爷爷走夜路4 还有就是爷爷和他们戏班子一起走夜路遇到的怪事了,他说事后说起来都当他们一班子是神经病。 那晚也是在一个村子里唱完了最后一场夜戏,他们就连夜拉上行李向另一个村子走去。那时候人少地多,村子跟村子的距离都很远,于是一到半夜,走在田野间的小路上,那是寂静辽阔得如同进入洪荒时代。幸亏那晚天上有高高的月亮,能看见路。 他们一行人折腾了半夜了都很累,拉着行李步子就不由踢踢拉拉,昏昏欲睡的。幸亏班长在前面带路不时喊上一句口号,不然大伙早就在路边躺下睡一觉再走了。这时班长看到前边路中央忽然刮起一阵小旋风,他立刻头发梢子一长,浑身一凉,这时他身后拉行李车子的人一下子绊倒了,车上的锣鼓戏服一下子都滚地乱跑,这可是他们十来口子养家糊口的家什啊,他们一班子人顿时都不困了,七手八脚的赶紧来收拾“宝贝”。 宝贝收拾车上了,重又拉起来走时,车子却咋也拉不动,身强力壮的爷爷就夺过车把来拉,可他也是咋也拉不动,班长一看就招呼大家都上,连女戏子也跟着推车帮。那车子像有千斤重,十来个人狠命推它才蜗牛一样缓缓的动起来,忽然有一个人甩着手脖子大叫起来:“哎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大家都累得吭哧吭哧的停下了,不解的看着他抓着手脖子疼的满地打滚。班长就问他:“你手脖子是不是啥时候受伤了?” 他咧着嘴大叫着说:“没有啊,我的手好好的,从来二米疼过呀。” “那你是不是刚才用尽扭住了?” 大伙齐声问。 “没有,我刚挨着车子。” 一听他这句话就有人幸灾乐祸的说:“活该,叫你脱滑儿。” 这时他的鼻子里有黑的东西啪啪的往下滴,一个挨着他的女戏子大叫:“哎呀,你流鼻血了。” 他用手一摸,果然满手是血。他平时晕血,这时一看见自己满手血,就一下子蹲在了地上,捂着头歪在了路上。 平时一班人走南闯北风餐露宿的,班长也懂得一点医术,就像个医生一样走哪都带个木箱子,箱子里是一瓶瓶的药丸药面,常用的头疼发热跌打损伤的药都有。他这时就打开木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又从一个布包里面拿出一个铁盒子,里面有一块块的药棉,他用里面的镊子夹起两块药棉,从那个小瓶里面沾了点药棉,说:“这是专止鼻血的,抹了就止住了。” 这时几个人把他扶起来坐好,一个女戏子还小心的扳起他的脸,班长把两个沾着药的棉套塞进了他的鼻孔,然后又去拿药给那个手脖子疼的敷药。这时忽然袭来了一股冷气,伴随着那股冷气还有一股黑风,那股黑风好像张牙舞爪的样子像他们扑来,大伙都吓得缩起了身子,那两个女戏子吓得尖叫一声就往男人们身后藏。但那股阴风到了他们跟前却又缩回去了,而是对着那个药箱像人踢球一样一下子把它吹到了空中,然后眼看着那股风带着它响北卷去,然后就看不见了。 大伙正诧异这是咋回事呢,班长忽然双膝跪地,向着北方磕了几个头,口里说:“俺是一帮唱戏的,不知是哪里冲撞了恁老人家,求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吧。” 大伙看着他面面相觑,但谁都没有笑话他。一个人说:“班长,咱还是赶紧去找咱们的箱子吧,离了它可不行。” 班长从地上起来,看看那两个伤员问:“咋样,好了点没?” 他两个一个捂着鼻子一个抓着手都用力的摇头,班长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在车里放的好好的锣鼓、铜拔、唢呐都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但它们却都一点也没响,更没有摔坏。 大伙正要弯腰拾起来,班长说:“别动,大家赶紧准备,要唱一场了。” 他刚一说完,流鼻血的不流了,胳膊肘疼的不疼了,都站了起来。 大伙就没一个人问什么,都围着锣鼓器乐站好,乐手拿起了乐器,戏子开始了唱戏。一曲戏唱完了,班长又朝北方作了个揖说:“俺的戏唱完了,不知道恁老人家满不满意,您要是不满意俺们就在唱,恁要是满意就放俺们过去吧,俺唱戏的也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个个都拖家带口的不容易,求求恁就让俺过去吧。” 大伙都低着头不敢言语,这时又是一阵风呼呼的刮过来,但那股黑风却卷来了一样东西,到了他们跟前哐啷一声落下了:正是他们那只药箱。 这时大伙都长吁了一口气,这就证明放他们走了。班长感激的连连作揖。 大伙就收拾好行李往北方走去,走了不远就看到了有一片坟地。大家都恍然大悟了。 从此他们戏班只要走夜路,班长就一定带一壶酒,和一把纸,见了坟头就烧纸洒酒祭拜一番。 但也有不吃这一套的,鬼跟人也是一样,有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天夜里他们也是拉着行李走去另一个村,走到一条被两边坟头夹着的羊肠小道,班长就连忙拿出酒,掏出纸又烧又浇的,嘴里还虔诚的念叨着。大伙都站在他跟前等他祭拜完再走。他祭拜完了就站起来看看狭窄的小路说:“路窄,得小心点拉车,一人拉,后面俩人推着点,慢慢走。” 大伙都照他说的像摸瞎一样慢慢的走着,忽然狭窄的小路上现出一道坑把小路拦腰横断,低头一看那个坑,竟黑黢黢的看不到底。 大家都奇怪了,这好好的一条路村人天天从这过,下地回家的咋会有一个大坑呢,还挖的这么深,不可能啊。拉车的就问班长:“要不,咱绕过这个坑,从坟地里过吧?” 班长赶紧制止:“不中,千万不能走坟地,都别动。” 大伙都不动了看着班长咋办。这时班长又掏出酒瓶和纸,对着那个坑边烧纸边浇酒嘴里还尊尊求情:“也不知恁是哪位老人家,俺是一班穷唱戏的,不小心冲撞了恁,对不住了,俺给你赔礼道歉,求求恁老人家放俺过去吧。” 但他起来那个坑还在,班长看了看,扭头叫爷爷说:“你来唱一段。” 爷爷是他们戏班唱红脸最好的。爷爷看了看那个大坑就放开嗓子唱起来,当他唱完一段那个深不见底的坑还在。这时班子里开始有人笑,班长瞪了一眼笑的人说:“你笑俺,你说你有啥好办法走过这个深坑?” 那人哼了一声说:“我看咱今碰上欺软怕硬的了,你越是敬他他越是难为你。” 班长没辙了,问他:“那你说咋办,只要能走出去我听你的。” 他听了夺过班长手里的酒瓶,咕咚咕咚喝下了半瓶,然后一步跨到那个坑跟前骂道:“我x恁娘的你是哪架上的鸡,那圈里的猪,哪窝里的狗,敢挡老子的道,我叫你挡我叫你挡……”嘴里叫骂着脚下狠命的向那个坑踢去。 眼看着他把坑两边的土踢的哗哗向坑底落去,大伙都齐叫一声扑通扑通的踢起来。慢慢的那个坑被填平了,他们又站上去狠狠的踩了一遍,然后对拉车的说:“好了,过吧。” 他们便很顺利的把车子拉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闹鬼学校1 她是我不久前结识的新女友,听说我在写灵异小说,就跟我讲了她小时候在学校遇到过的真实的遇鬼经历: 我们那个学校是从小学到初中的,我在那所学校上了七年学,看到了不少我当时觉得很奇怪的事情,当然别的同学也有,但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觉得害怕,也是后来离开学校升入高中后才知道的,我们那个小学是个老学校,当年是抗日时鬼子把那里当成了集中营,在那里杀了不少我们的老百姓,各色人都有。后来抗战胜利了,又把这个学校重新修建一番,就又开始上课了。 那天是下午,下了课满操场的孩子都在玩,我当时正在跟两个小同学蹲在地上玩儿抓石子,忽然天上乌云密布,凉风飒飒,地上也眼看黑下来。老师这时候赶紧打铃叫孩子们都回教室。我们就跟着吆喝着“下雨了——要下雨了——”一窝蜂的往教室乱跑。老师就在门口招呼着同学们进屋她好关门。 当我正要尾随着人流进教室的时候,不知怎么回头一看,居然看见操场里的一棵杨树上还坐在一个小女孩,我醒目的看到她穿了一双鲜红的小皮鞋(我到现在回忆起来还能清晰的看到那双红皮鞋,很红很红),我就冲她喊:“赶紧下来呀,要下雨了,赶快下来进教室呀!” 她摇晃着两条腿只是冲我笑。 我就慌忙跟老师说:“老师老师,你看杨树上还坐着一个人,她咋还不下来呀,我去叫她吧。” 说着我就欲回事往操场上跑,谁知老师一把拉住了我就往屋里拉。我挣扎着又回头看,她还坐在那里晃动着那双鲜红的皮鞋从我笑,我就不解的大声跟老师抗议:“老师,明明树上还有一个人,你咋不管呢?” 老师当时很慌乱的说:“哪有人呐,你眼看花了,快进屋去。” 我被拖进屋还是不甘心,继续问:“老师,你为啥不管她呀?” 老师一把捂住了我的嘴用吓唬的口气说:“胡说,树上没人,再敢说罚你站。” 我就吓得不敢再出声了。 后来想不明白也不敢说就搁在心里了。还有一次是中午睡午觉,我是睡觉很轻的,我睡着睡着忽然觉着有动静,好像像猫爪子抓东西的声音,我睁开眼顺着声音向上面一看:只见房梁上有一个小人在玩儿纸牌游戏(那时候的房顶是没有天花板的,房梁跟檩条都露着),我以为我是在做梦,就揉了揉眼睛仔细向那个地方看去,不错,房梁上是有一个不足一尺高的小人但看起来有五六岁的小男孩在聚精会神的玩牌。不知怎么的,我当时也不害怕,就躺在床上冲他叫:“哎,你是谁呀,咋在那上面玩啊?” 他好像被我吓一跳,但看到我很友善的样子就笑笑说:“我妈不准我玩牌,我就偷跑出来玩儿。” 我就问他:“你家在哪啊,我咋没见过你呀?” 他竟然笑嘻嘻的说:“我家就住在这里呀,我可是经常见到你,嘻嘻。” 我也跟着他笑起来了。这时睡在我下面的同学问:“你在跟谁说话啊,神经病,把我都聒醒了。” 我朝下一低头扒着她说:“你看你看,小人儿小人儿,好可爱的小人。” 她迷迷瞪瞪的问:“啥小人啊,你发癔症吧你?” 我急急的说:“你才发癔症呢,赶快起来看,他还跟我说话呐。” 她被我揪起来顺着我指的方向一看说:“我说你发癔症吧你,哪有啥小人啊,你自己才是小人呢,骗我们大家睡不好觉,等会我跟老师打报告。” 说着又躺下睡了,我瞠目结舌,因为房梁上果然什么也没有,可我确定我不是发癔症也没有说谎啊,但任我怎么解释她都不肯相信我,渐渐的我自己也怀疑起我是不是真的是发癔症。 还有一回我确信我不是发癔症,那次也是午睡时候,我跟另外一个班级的同学约好了午睡时去操场的荷塘里去说话,我就在大伙都熟睡后悄悄出来去她的寝室找她。那天中午天有些阴,四处都静悄悄的,连树上的蝉都午睡了。我蹑手蹑脚的走到她们寝室,先扒窗户看了看她,发现她果然没睡,正坐在床上看书,我轻轻敲了敲玻璃窗,她听到了就冲我笑笑,我就随即轻悄悄的踅到门口等她出来。 当我往她寝室里一看,我扑通一声吓倒在了地上:我看到她的寝室里有一个骷髅。 午睡的同学们都被我惊醒了,我还大声的指着它语无伦次的惊叫:“看——看——” 她们都诧异的在寝室里来回扫视着说什么也没有。我眼看着那个骷髅钻进了地下的砖缝里。 后来我就病了好几天。 这次也是中午,大家都午睡了,我也迷迷糊糊睡着了,忽然我听到就在我耳边听到“嘘嘘”的示意不要说话声。我以为是哪几位同学说话,就没有睁眼看,忽然又听到一个格格格的笑声,可能是刚才“嘘嘘”着不要说话的那个人吧,她小声的说话了:“不要吵闹,你没看见她们都睡着了,把她们吵醒了她们叫起来咱们又玩不好了,回去又得挨罚。” 我听了就睁开眼睛抬头看是谁,我一仰头分明看见两个一尺来高的小人在屋顶上跳跃着玩。我当时居然没有害怕,就问他俩:“你俩是谁呀,咋跑到屋顶上玩,不怕摔着吗?” 一个听了赶紧对另一个叫:“快跑。”他们转眼就不见了。我就叫:“你们去哪,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这时睡在我下铺的晨晨醒了,揉着眼生气的对我嘟囔:“你有发癔症了,烦人,睡个觉也睡不好。” 我感觉浑身一激灵,看看静悄悄的寝室,我真想不明白我刚才是不是发癔症。 现在想起来,我上学时始终是个病秧子,不知是像人家说的身体差八字弱老遇见鬼,还是因遇见鬼了沾了霉气导致身体虚弱的,我想不清楚。 还有几件惊心动魄的恐怖事件是发生在老师身上。 第二十七章 闹鬼学校2 初一班来了一对大学生老师,他俩是情侣。那个男老师中等身材,胖瘦适中,白白净净,是个很好看的小伙子,只是身体竟是个林黛玉,天天病病弱弱的。那个女老师则性格活泼,爱说爱笑,身材娇小,扎一把乌黑油亮的齐到臀部的马尾,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很是俊俏可爱。他俩很恩爱,也毫不避嫌,竟敢在操场上当众手拉手,那个女老师也对她爱生病的男朋友特别疼爱,他每次病了都是她精心伺候着,令别的老师既口里唏嘘又心里艳羡。 可就是这么幸福的一对,一天我们都听说女老师闹着要跟男老师分手,并且赌气不上课了,还把男老师堵在宿舍里又吵又闹的,说他要是不把这事给她说明白了,她不上课也不准他去上课。这事校长知道了马上就参与了。 他过来先问女老师要跟男老师闹的原因,开始她只是哭,不肯说,校长只得又问那个男老师,那个男老师就气呼呼的说:“是她神经病,说啥她昨天看见半夜有个女的进屋宿舍了(教室都各有他们的单人宿舍),我说没有,她就说我撒谎……你说她神经病不。” 那个女老师一听火冒三丈的大叫:“是我神经病还是撒谎不敢承认,我亲眼看见的,要不我怎么早也不说晚也不说偏说昨个有女人进你屋了?” 校长一听沉思了一会,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学校里要真出现这种事可不是玩的,就把他俩弄到一起由他亲自审问起来。 他先审问女老师:“你确实看到有个女人去他宿舍,而他也确实那时在宿舍?” 女老师信誓旦旦的说:“我确实看到有个穿一身黄衣服的女人去了他宿舍,而他当时确是在宿舍。” “几点?” 女老师说:“大概夜里三点左右,我起来小解,你知道的,我的宿舍跟他的宿舍对门的,他那晚感冒了,说头疼,我就给他买了药,喂他喝了并看他躺下了我才出来了……” 她说到这里有伤心又委屈的哭起来。 校长问:“你是不是眼看花了?” “没有,我绝对没有,我眼睛既不近视也不远视,离得那么近我还能眼花啊,况且那晚月亮亮如白昼,我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个女的穿着黄裙子,披着长头发,脚上还穿了一双白高跟皮鞋,进去他屋里就不出来了……” “你放屁,你纯粹是放屁。” 男老师气的脸都青了。 校长赶紧制止男老师仍旧问女老师:“那你既然看见了咋不进去捉奸呢?” 女老师语塞了,脸红着说:“我不敢。” 男老师这时也理直气壮的大声质问她:“就是啊,你去我房间看看啊,你有啥不敢的,捉奸在床你不知道吗?” 校长又止住他俩争吵对女方说:“这样吧,你今夜里别睡,就藏到你屋里看着那个女的,等她进屋了你叫给我,咱俩一块去捉奸好不好?” 然后又问男教师:“你说,要是她来了你敢不敢叫俺去你屋里去?” 那个男教师哭笑不得的说:“嗨,我看我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不过,我跟恁说,如果恁真看到那个女的进我的屋里了,随便恁进去抓人,不过,要是抓不到人咋办呢?” 校长看看女老师,女老师义正词严的说:“我要是真冤枉你了,我答应你一切要求,你妈不是想叫咱俩早结婚嘛,我听你妈安排。” 男老师听了眉开眼笑的说:“一言为定。” 女老师一仰小脸:“一言为定。” 女老师夜里就趴在窗口废寝忘食,枕戈待旦的等待那个穿黄衣服的女的进男朋友的屋子,可是她左等右等不见人,左等右等不见人,眼看天都快亮了,她恍然大悟:他都知道了我等着去捉奸,他还不偷偷告诉她不叫她来了,我真笨呐。 第二天,她主动找到他跟他道歉,说:“对不起,我确实是个神经病,其实想想你天天跟我在一起,你哪有时间去认识别人啊,就是有真有了外心,我也能感觉到啊,可能那晚真是我的眼看花了……” 男老师半信半疑的说:“你真的这么想的?” 她咬着嘴唇点点头。 于是俩人看起来又恢复了恩爱如初的模样。但到了晚上,她又摒神静气的擦亮眼睛盯着他的门,但奇怪的是,她到了第二天两眼熬的像兔子眼通红通红的,仍没有看见那个“黄衣服”。第三晚第四晚照样。她真有些迷茫了:是他藏得太深了还是我真的眼花了? 她正打算放松警戒的时候,其实她不放松也撑不住了,她这天晚上好歹又坐在门口对他的门口瞄准了一会后,就迷迷糊糊的洗完脚准备把水泼了就上床呼呼大睡,她穿着拖鞋,端着那盆洗脚水开门走到厕所波水回来,打着哈欠一抬头,正跟一个对面走来的人照了面,她还来不及看清什么模样,那个人一晃,就闪进了她男朋友的屋里,她顿时也看清了,她就是那个那天晚上进她男朋友屋里的黄衣服女人。 她怒不可遏的一脚就踢开了他的门,并且又把门紧紧的上好,这时他正沉沉的睡着,脸上挂着陶醉的笑容……她进来他竟然都毫无知觉。她一巴掌把他打醒了大叫:“这回你可赖不掉了,这回你可赖不掉了,别给我装了,快起来吧,快点把你藏起来的那个女人找出来吧,她可跑不了了……” 那个男老师从梦里惊醒,诧异又愠怒的看着她,这时她弯下腰开始满屋子搜起来。可是她把整个屋子的墙缝都找了也没看到那个穿黄衣服的女人,然后她气急败坏的审问他:“快说,你快点把你的野女人给我找出来——不然我今天把天闹翻了——” 他揉揉眼生气的说:“你又犯病了是不是,睡得好好的哪来的女人,有本事你给我找出来。” 她气的哆哆嗦嗦的说:“我给你找出来,我给你找出来,你藏的人我可找不出来,反正我刚才亲眼看见她进了你的屋,我还跟她打了个照面。” 他一听也气的胸口发疼,他手一挥说:“好好好,我不跟你说了,你去把校长叫来吧。” 第二十八章 闹鬼学校3 她咄咄逼人的说:“这还用你说,既然你这么卑鄙的背叛我,也别怪我无情了,我这就去叫他来,看你交不交出人了。” 她嘭的一声踢开门走出去了,然后又赶紧在外面把门锁上了。他在屋里哭笑不得。 果然,一会校长跟着她来了,她开开门就跟校长说:“校长,你再搜一遍吧,反正我没搜到。” 校长严肃的看着他义正词严的说:“小罗,我看不用我动手了吧,有人就叫她出来,大家当面都说个清楚,老这么下去对谁都不好你说呢?” 他咧着嘴连连摇头,然后苦笑了一声说:“反正我说啥都没用,还是校长您亲自找找吧,找到人就是有,找不到人就是没有。” 校长看看他又看看仅十来两平米的小屋无奈的笑笑说:“找啥,就你这个老鼠洞大小的地儿,还能成精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了,再说我还不知道你是啥样的人吗。只是我不明白你俩好好的咋会闹出这出呢?” 女老师一听校长的话就闹开了,又哭又叫的发誓:“校长啊,这事你可不能半途而废不管了啊,刚才我从厕所回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看见一个穿黄裙子的女人一闪就进他屋了呀。” 校长狐疑的看看她又看看他问:“小罗,你睡觉上不上门啊?” 他答:“当然上门了,睡觉咋能不上门呐。” 她又问女老师:“小白,你看见那个女人一闪进他屋了,不可能啊,他上着门她怎么可能一闪就进他屋了呢?” 她听了一惊就无语了,想了想又撅着嘴说:“那是他开着门等着她吧。” 他气的嗨嗨的笑起来,满眼真诚的对着校长说:“校长,你叫她自己说说,她一脚把门跺开时我是不是还躺在床上睡得好好的,是她一巴掌把我从梦里打醒的。你问问她是不是。” 校长就问她:“是不是?” 她低头回答:“是。”她又赶紧抢着加上一句:“可是我敢对天发誓,我看见那个穿黄衣服的女人一闪进他屋里了,校长,我没必要撒这个慌吧。” 男老师鄙夷的一笑说:“那她这会去哪了,难道她是个鬼?” 校长身子猛的一抖,他顿时沉思不语了,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她俩看了都惊呆了。好一会校长抬起脸仔仔细细的打量起小罗来,看着他那黄中带青的脸,和那无精打采睡眼惺忪的样子,他严肃的问:“小罗,你觉得最近有啥不对劲吗?” 他不解的和女朋友对视了一眼奇怪的问:“校长咋想起问这个了,我除了身体不太壮实没啥不对劲啊。” “那你再想想还有啥跟以往不同的没有?” 他忽然低下了头,脸通红的说:“实话跟你说吧校长,最近我倒是常做一个不寻常梦。” “啥梦?”校长跟女老师一起问。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按说也没啥,不就是做个梦嘛。我吧,最近老梦见一个年轻闺女半夜来我屋里,她跟我说她曾经也在这里教学,我现在住的宿舍就是她当年的宿舍——” “她是穿黄衣服吗?” 他正要开口回答,校长厉声呵斥:“好了好了,这事到此为止了,以后你俩谁也不许提这件事,尤其是你小白,你要是在扯捞这事我就开除你。” 女老师吓得目瞪口呆,临走时,校长又严肃的嘱咐他俩:“我说的你俩记住了啊,不许再提这事,小白,我敢向你保证,小罗没有对不起你。” 女老师赶紧点头。 第二天,校长忽然跟男老师说他这个宿舍得腾出来放蜂窝煤,给他新安排一间宿舍。说着就命令几个学生帮着他“搬家”。他就疑惑不解的去收拾东西。 过了几个月,一个女老师来了例假,半夜起来去厕所,回来时好像听到那个小屋里有读书声,她就好奇的凑近去听,谁知凑近了反而没有了,她就疑心自己耳朵听错了,就扭回身往自己宿舍走,可一走好像又听到那个屋里传出说话声,她就暗想:这间屋子不是不久前被校长当成煤球室了,咋会有声音呢,该不会是哪个同学进去干坏事吧,最近学生早恋的很多呀。她这样一想,就径直走向那间屋子,使劲的敲着玻璃大声喊:“谁在里面,出来,再不出来我叫人了啊。” 说罢这句话她感觉浑身一麻,什么也不知道了。当师生们都被惊醒后看到她披头散发,口吐白沫的满地打滚,大家七手八脚的把她往她屋里抬,她竟然劲大的出奇,眼似铜铃的瞪着大喊大叫,说什么“我是秦东升的大小姐,这里就是我教学的宿舍,谁也不许占谁也不许占……” 大家都被吓得心惊胆战,校长命几个胆大的男老师把她拉去了医院,到了医院医生按着她给她打了一针,还是照样口吐白沫眼似喷血的大喊大叫,医生只得命他们把她抬回来,可回来她闹得更凶了,吓得那些住校的胆小女生都哭了起来。校长也没办法了,只得听老婆的话去村里请了个会驱邪赶鬼的老中医,他来了看看她,然后不紧不慢的掏出一拃多长的银针,照着她的印堂就扎了下去,只听“啊——”的一声瘆人的惨叫,她立刻像一堆棉花般瘫软下来。他又命人给她熬了一碗姜汤,掰着她的嘴灌下去,一会,她就慢慢苏醒过来了。她醒过来看见这么多人围着她就诧异的问:“我咋在这?你们这么多人都在这干啥呀?” 大家看了唏嘘不已,都害怕的走开了。 等大家都散后,那个老中医跟校长说:“当年那个女老师可能死的很惨,她是冤魂不散,还老来这里……我看这间屋子最好把她扒了,要不不清净。” 校长不解的说:“按说这间屋子也住了不少老师了,可人家咋没事呢?” 老中医说:“这你就不懂了,这人跟人啊,是不一样的,有的人阳气重,身体壮,八字就强,可有的人身子弱,八字再弱就容易被阴气侵入。” 听到这里校长就想起小罗一直身体孱弱,他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后来,那间屋子就被拆了,校长在那片地里种了许多花,成了一个小花园。就再没出过什么事了。 第二十九章 七步口1 这块地位于一个村和另一个村的地边,也是河南于三东的交界处,那片空地据两村的耕地足大概有七步路的长短,所以被两个村的村民叫为“七步口”。据说这个地方也是以前处决犯人的地方,这个地方就被一辈辈的人传言不净。不管真假黑夜没有一个人敢来这里。 这天村里有几个毛头小伙子杀了一只野狗聚在一起喝酒,大家喝的欢畅了就开始东扯犁子西扯耙的胡咧咧开了。狗儿说:“都说咱南地的七步口不净,恁谁亲眼见过没有?” 毛子头一撇说:“没有,谁也没见过,根本没鬼谁会见过。” 狗儿说:“你咋知道没鬼?” 毛子一呲黄牙说:“哼,我胆大,啥都不怕,你们说,你们谁有我走的夜路多?我走了多少夜路了都没见过,所以说没有。” 他一向是个大老粗,好酒好吹牛,大伙一听他又吹牛就都冲他起哄起来,其中二骡子问他:“咦咦,你胆大,你走的夜路多,好,我问你,七步口半夜走过没有?” 他一听梗着脖子说:“走过,走了不知有多少回了。” 大伙听了都鼻子一哧不搭理他了。狗儿说:“我跟恁说吧,我是亲身经历过才跟大伙说的,要不我也不相信有啥鬼。” 大伙都看定了他,他又喝了一口酒慢慢的说:“要不是喝点酒我还真不敢说,这是我谁都没敢提,我娘小胆,我更不敢说了。我前天中午在俺地里给棉花打药,到晌午了还没打好,我就想着既沾了一身药衣裳了得把药打好了,就忍着饿又续了一桶水,眼看日头都快斜了,我又热又渴,看着前面只剩下半陇花棵了,就想着赶紧打,打完了回家我能喝三碗凉水。正在低头扬着胳膊喷药,听见有人叫了我一声,我一抬头,看见眼前有个满脸血道子的人,我浑身一哆嗦,差点栽倒在花棵里,正在这时俺妹妹叫着我从后面过来了,她说:‘哥,你还没打好啊,饭都做好了。 “不错,是俺妹妹。我好像如梦初醒般惊恐的看着妹妹,再看前面是一陇一陇的花棵,啥也没有啊。我怕吓着妹妹,就手忙脚乱的喷施着农药,结结巴巴的说:‘快好了,你等等我,咱俩一起回去。’ 我到了家就呼噜呼噜是吃饭,不许自己在想这件事。” 大伙听了都狐疑的问他:“是不是你饿的头昏眼花了?” 他沉吟着说:“不是,我确是看见了那个满脸血道子的人。再说,我清楚的听到那个叫声是咋回事?” 二骡子说:“你不说你妹妹叫你回家吃饭嘛,那个声音就是你妹妹叫的呗。” 他摇摇头说:“不是,我妹妹叫的是哥,那个声音是我的名字。我清清楚楚的听见了那个拖着唱腔的声音狗儿——” 大家都沉默了,但狗儿的故事却把大伙的“鬼话”都勾起来了。二骡子也瞪着红红的眼说:“要说这鬼神啊,还真不好说,你说没有吧,有些事还真说不过去。就说我去年也在七步口不远的玉蜀黍地里割草,那时附近地里只有我自己,我就蹲着割草,忽然听见有人说话,我就想附近明明没人啊,谁说话来?我就不割草了仔细听听谁说话,都说的啥。只听一个说‘三多子这回是好不了了,阎王已经下令明个半夜抓他了’。另一个说‘出来透透气别管人家的闲事了’然后就没有声响了。我从玉蜀黍棵里钻出来四处看看还是没见人影,就想着这庄稼地里藏几个人还不容易嘛,就以为是谁在地里干活唠嗑呢,就没在意,谁知道三天后半夜里就听到了三多子儿女的哭声,三多子真死了。你说这事怪不怪?” 毛子又一咧大嘴喷着酒气说:“那是赶巧了,三多子都七十多岁了,还病怏怏的,死了有啥稀罕呢?” 二骡子的话被否认了很生气,他怒目而视毛子怒喝:“那咋野地里的话会那么巧,你恁能你咋不知道三多子啥时候死呢你。” 毛子一听无话可说了,低头夹了一筷子肉填嘴里咕抓咕抓嚼开了。 这时瘦瘦的狗儿停下筷子,端起一盅酒慢悠悠的说:“我听俺爹说过他在七步口经过的一件事。他说他那年也是跟咱差不多大,十七八岁。那一年俺爷种了二亩西瓜,就在南地,七步口的附近。眼看西瓜都熟了俺爷夜里还不说去看瓜,俺爹就问俺爷为啥夜里不去地里看瓜,被人偷了咋办。你不知道,那时候的人都穷的很,地里的庄稼一熟就得夜里看着,不然一夜黑介能给你偷光喽。 俺爷竟不紧不慢的说,七步口附近的庄稼不用看夜里也不会丢东西的。俺爹知道俺爷胆小,就以为他是因为害怕才给自己找借口的,他就也昂脖子对俺爷说,你不就是不敢去嘛,哼,你害怕我不害怕,我去。俺爷一听就板着脸呵斥他说不许去。俺爹那时是个愣头青,平时就爱跟人对着干,你说东他偏说西,爷爷不要他去他就偏要去。这一来是他犟,二来是他爱逞能。于是他当天晚上就背着俺爷俺奶奶自己携一卷席子独自去地里七步口附近去睡了。俺家的地头有一棵大杨树,俺爹就把席子往大杨树下一铺,呼呼就睡着了。一夜无事。但他天亮了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在人家一块棉花地里醒了,他揉揉眼挠挠头怎么也想不起他昨夜咋来到这里的。后来想想可能是自己发癔症走来的,就不在意了起来回家吃饭去了。到了第二夜他还是在大杨树下铺好了席,还裹紧一床单子呼呼的又睡着了。可一睁眼,他还是睡在人家那一块棉花地里。他犯嘀咕了,但他不动声色,到了夜里,他从家里拿了一根绳子,把自己的身子跟大杨树绑在一起,并打了个死结,想我看看今晚我还跑不跑。可是,他睁开眼睛一看,他还照旧躺在棉花地里,那根绳子却好好的绑在树上。他这才害怕了,卷起席子跑回家跟俺爷爷奶奶说了这几夜的经过。 俺爷一听当时就瞪大了眼睛,俺奶奶也吓得连连作揖。俺爷爷对俺爹说,小儿,幸亏你年轻,阳气旺,要是八字弱的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他说完屋子里一阵沉寂,猫仔咂咂嘴说:“说出来不怕恁笑话,那一年我听俺娘说她晌午头在地里打花杈,打着打着肚子疼,想解大手,她嫌屙俺自己地里脏,就站起来看看南边没人,就朝南走走钻进人家花棵里解气手来,她没想到她已经蹲在了七步口里。她屙完了屎,拿一块坷拉擦干净了腚,蹲着去摸腰带,往后一摸,觉出软乎乎的,回头一看是一个人的胳膊……吓得俺娘啊爬起来就跑……” 毛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嘴里满口喷渣子的说:“今个是不是你几个糊弄我啊,跟你几个说,我真不是吹,别说是七步口,就是真有阎王殿我也敢去,你们信不信?” 几个人一听都来劲了,狗儿说:“毛子,你真大胆还是假大胆?” 毛子眼珠子一瞪说:“我是真大胆。” “那中,咱几个今夜就去七步口去,你领头,敢不敢?” 毛子把筷子一摔说:“谁不去谁是狗?” 又哧着黄牙冲狗儿嘻嘻一笑说:“你本来就是狗。” 狗儿当胸给了他一拳说:“我叫狗,不是狗,你不叫狗,恐怕今个要当狗了。” 毛子听了腾一下子站了起来,大手一挥说:“走。” 第三十章 七步口2 毛子大踏步的走在前边,嘴里还满嘴大话的骂着鬼:“我奶奶了我就不信这个世上有鬼,我也不信这个世上有啥东西不怕人。别说没鬼了,就是真有鬼他也不敢往我跟前凑,不说我这一口气就吓得他屁滚尿流,就是他斗胆来到我跟前,我也有一百种办法吓死他……” 后边这仨小子就边笑边暗中嘀咕好了吓唬他。 几个人在小路上边走边说着笑话,不觉走到了南地狗儿的地头,狗儿指着‘七步口’说:“看,七步口就在前边,毛子你大胆你就先从那里转一圈再回来。” 毛子一挠乱蓬蓬的头发贼笑着说:“中,我第一,那谁第二,别光耍着我玩。” 狗儿说:“我第二。” 二骡子说:“我第三。” 猫仔说:“我最后喽。” 毛子就提提裤子,手往后一背,挺着胸就从狗儿家的花生棵里向‘七步口’走去,大家看着他从那里转了一圈又吹着口哨转回来了,都嬉皮笑脸的翘起大拇指夸他:“厉害,你真厉害。” 狗儿故意说:“好了,毛子都转了一圈回来了,我也不用害怕了,该我了。” 说完也走去在那里转了一圈回来了。然后四个人都去转了一圈,毛子得意的笑着问大伙:“咋样,我没吹牛吧?我这辈子除了俺娘啥都不怕。” 狗儿轻蔑了笑了一声,毛子继续得意:“咋着,我说的对吧,没鬼吧?哎,恁说吧,还要变啥花样,我还打头一炮。” 鬼头鬼脑的狗儿也呵呵一笑说:“我憋得慌了,谁敢跟我去‘七步口’撒泡尿去?” 毛子一听哈哈笑的更响了说:“我前头走,你后边跟。” 说罢又大踏步走了,狗儿在后面对他俩挤了挤眼,他俩点了点头。 当他俩撒尿回来,却不见了猫仔,二骡子却抖抖索索的趴在狗儿地头的那棵老杨树下,狗儿用手一拉他,他杀猪般嚎叫起来,也不睁眼磕头如捣蒜的求情:“别抓我别抓我……” 俩人就急忙跟他说:“我是狗儿,我是毛子。” 说了好几遍他才慢慢的抬起了头,看见他俩就一手一个的抓住他俩的肩膀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抽泣着说:“毁了毁了,真有鬼了,恁俩刚才一走,俺就听到旁边玉蜀黍棵里有说话声,一个说:‘这几个小子胆子还真不小,竟敢跑这来捣乱,等着,我去收拾他。’我听了还以为你俩吓唬俺呢,谁知忽然玉蜀黍棵里窜出来一团黑东西,我还没看清那团东西是啥猫仔就不见了,他肯定是被鬼抓走了呀。” 狗儿惊叫:“真有鬼呀?” 毛子看了看狗儿和二骡子一眼说:“你看见有一股黑东西从玉蜀黍棵里钻出来然后猫仔就没影了?” 二骡子连连点头。毛子冷笑了一声说:“那你俩在这等着,我去玉蜀黍棵里找他。” 二骡子跟狗儿交换了一下眼色一齐说了声:“中。” 毛子边往玉蜀黍棵里走边想:“哼,恁真当老子是傻子啊,我还不知道恁几个不服我胆大,故意试我,中中中,我这会就叫恁试个够,也好显显我的胆识,看以后谁还不服我。” 这样想着就更大胆了,在蒙过他头的黑乎乎玉米棵里边钻边大叫着找猫仔。但四周一片死寂,除了他挨着玉米叶子哗啦啦的响声分外响啥也听不到,他在玉米棵里像摸瞎一样来回窜着,忽然脚下一绊,他差点被绊倒,他蹲下伸手一摸,发现是个人,他趴下一看,竟是猫仔。他把手凑到他鼻子上,他竟没有呼吸,他又摸他胸口,也没有心跳,但有体温,他又笑了“原来是装死吓我啊”。就扛起他哗啦啦的走出玉蜀黍棵了。 把他往狗儿二骡子跟前狠狠的一摔说:“我看你是真死假死。” 这时猫仔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了,当胸给毛子一拳说:“你想摔死我啊。” 四人就哈哈哈大笑起来。 狗儿一拍毛子的肩说:“行了,你是真大胆,俺服了你了。” 猫仔也跟着说:“我也服了。” 狗儿说:“中了中了,都半夜了,不在这出傻气了,回家继续喝酒去。” 仨人一看,少了二骡子,他们就叫起来,叫了几声没人答应,猫仔说:“是不是找地儿撒尿去了?” 狗儿贫嘴说:“撒尿还用找地儿啊,这又没有大闺女。” 仨人站着等了一会还不见他出来,毛子就大叫:“二骡子,你在不出来就跟女鬼睡觉去吧,俺走了啊。” 这时玉蜀黍棵了传出二骡子急切的喊叫声:“快来,我叫鬼拉住了走不动了——” 毛子哈哈一笑说:“走了,戏演完了,还装个屁呀你。” 这时玉蜀黍棵里传来磕磕啪啪的玉米杆折断声和人的打斗声,二骡子气喘吁吁的声音又传来:“快点呀,快来——我打不过他——” 仨人一听撒腿就往玉蜀黍棵里跑,在玉蜀黍棵深处看到二骡子衣衫凌乱,两脚像被人死死拖住,他正用力的挥动两手没头没脸的向前面打去,玉蜀黍棵被一棵棵的打折了,但却看不到人。他仨以为他发疯了,就目瞪口呆的问:“二骡子,你咋了,没人拽你呀?” 说到这里他仨感觉脚下一沉,两腿都动不了了,这时他们都明白他们真中了邪了,这时狗儿大叫:“咱都别害怕,咱来的时候吃了狗肉喝了酒,邪气上不了咱的身,咱跟他拼了。” 说着四人就四处乱打起来,直打到公鸡打鸣了,四个人才挪动了脚步。但都累得面无人色,身上的衣裳也被厮打的东一块西一绺的提溜着。 四人像做梦一样从玉蜀黍棵里走出来,疲倦的倒在了路边上,都面有悸色的呆呆看着那块地,不敢相信昨晚的一切是真的。 狗儿卡看大伙有气无力的问:“咱这是咋了,要不咱进去看看是不是陷进泥里了。 毛子惊恐的大喊:“哎——我不去。” 狗儿鄙夷的呸了他一口说:“靠,就你嘴硬,就你最怂。” 他独自起来去看了看他们战斗了一夜的战场,发现那里除了被他们打折的凌乱的玉蜀黍棵,什么印记也没有,干干的土地哪来的淤泥。 第三十一章 人鬼恋1 有一个朋友给我讲了一个人恋鬼的故事。 她是一个随同学下发到农村的知青,她长的很漂亮,人也很随和。有一天夜里,她和几个同学结伴去一个老乡家里吃饭,那个老乡新盖了屋子,在村子尽西头,四处还没有人家,很安静。由于是冬天,他们吃过饭主人就抱了一捆花柴给大伙烤火,她看大伙聊得起劲,就主动提出去厨房给大伙烧水。 她在厨房烧着水忽然看见从外面来了一个人(她后来说的),他穿着一身黑衣裳,满脸笑意的冲她招手,她以为是这个村的老乡,就笑笑说:“我烧水咧,大家都在屋里,你也过来玩吧。” 那个人却摆摆手不过来还冲她招手叫她过去,她只得走出去跟他说:“你是谁呀,叫我有啥事儿吗?锅底里还找着火呐,我不能走远。” 这时屋里人听到她跟人说话,主人就出来问她跟谁说话,她就扭过头跟主人说:“我也不认识,你看是恁庄上的人吧?” 男主人就走出去看是谁,可走出去一看根本没人,他就奇怪的问那个女知青:“闺女,哪有人呢?” 女知青回头一看果然没人。于是她就信誓旦旦的跟男主人说确实有一个人刚才站在院子里跟她说话,还招呼她跟他走。屋里的年轻人听了以为是哪个村民捣蛋调戏她,主人就很生气,和几个人就都跑出来四处去找了一阵子,找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人,大家只得回来了。男主人说:“别管他,咱不理他他一会就进来了。” 大家就又围着火盆天南地北的聊开了,但那个女知青好像有些放不下,烧着水一个劲的左顾右盼。 大伙在屋里烤着火忽然又听到她说话了:“你来了,你刚才去哪了?” 几个人一跃而起跑到院子里,但又没看见人,但女知青此时却低头含笑的跑进了厨房。 到了第二天,她就显出了异样,不但洗脸梳头时对着墙说话,干活时也对着地面说话,还有说有笑的。大家都不明白她怎么了,过了两天她也不吃饭了,不干活了,一个劲的对着墙说话,走路也对着眼前说话。队长看着不行了,就叫几个人把她送进了医院,医生给她检查一番说没病,队长只得又带着她回来了。回来后她闹得更凶了,夜里成宿成宿的不睡觉,只是一个劲的说笑,眼看小脸黄瘦的像一朵干花了,两只眼睛也成了俩深坑了,队长跟她的同学都吓得不得了,可也没办法,还是一个老乡说她这样子肯定是中了邪了,这中了邪只得找“神婆”来个她治。 虽然大家都不信鬼神,那时也不许信鬼神,但眼看她这个样子,只得带着她随老乡去找那神婆了。那个神婆一看她,然后又听村民说了出事的地点,那个神婆就开口说出了那个老乡家里新房子的地址,还有房屋的构造,竟然一点都不差。跟去的男知青不得不信了。然后她给老乡偷偷使了个眼神把女知青弄走,才跟大伙说他家那个房子屋后是个鬼场,那天夜里有七个鬼去开会,那个女知青正好撞上了他们,其中一个鬼好色,就缠上她了,但人跟鬼是不能在一块的,所以她就这样了,如果再不把鬼赶走,她就没命了。 听的大家心里直吸冷气,大伙就连忙问神婆怎么把鬼赶走,神婆说把新鲜的狗血喷在她睡觉的屋门口,鬼就不敢进去了。到了家村民就杀了一条狗,夜里背着女知青把狗血喷在了她的屋门上。果然,那一夜,她昏昏的睡去了,再没闹,大家都暗暗欢呼鬼被赶走了。但是,她早上一起来,虽然看上去清醒了,但她也不吃饭,出门就左顾右盼的好像找人,问她看啥,她也不说,只是闷闷不乐的。到了夜里,她就偷偷的又去了那夜遇鬼的地方,偷偷跟着她的大伙正要出来拉她走,然后就听到她又对着空地说话了:“你咋说走就走了呢,你不知道我多么喜欢你……” 然后又听到她说:“狗血,谁淋了狗血,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一定不许他们淋狗血吓你的,求求你了,别离开……” 大伙都吓了一跳,知道她又被鬼附身了。 大伙只得背着她又去找那个神婆。那个神婆说看来这鬼还真难撵了,因为就是撵走他她还要去找他。大伙都求神婆无论如何要想办法,不然她就没命了。神婆最后说要赶就得我亲自去了。 当然他们给了她很多财物,不然她不来的。 当然这些都背着那个女知青,不然她要为鬼通风报信的,她已经被鬼迷得病入膏肓了。 她来赶鬼那天,女知青照样在屋子里跟她的鬼情郎“谈情说爱”,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那个神婆拿了一把抹了狗血的剑,还叫很多男青年拿着火把把屋门口围起来,然后听她的发话就那火去烧。那些人都拿着火把大睁着眼看着屋门口等着神婆下令。 只见神婆把血剑在空中划了几划,口中还念念有词,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一道长长的画有古怪图画的纸符,然后又那火将那个纸符点燃,口里厉声“封”那个纸符就贴在了两扇门框门框上,就算把门给封住了。这时屋子里骇人的一幕出现了:那个女知青忽然痛叫着在地上满地打滚,口里还哀求着:“你别打我你别打我,不是我叫人来抓你的,我,我根本就不知道。” 然后她就不打滚了,连连说:“好好好,我去把他们赶走,我去我去。” 说着她就起来了,在门里面看到那些人就骂:“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谁叫你们来的,我们连个是自由恋爱,谁也管不着……” 大家正迟疑咋办,那个神婆暗喜对身边的老乡说:“正好,她出来我好斩了他,赶快把她拉到门外来。” 这时老乡几步跨上去抱起她走到了人群里,她一边挣扎一边冲屋里大喊:“赶紧跑,赶紧跑,我会去找你——” 这时神婆拿着剑大喝一声就冲进屋子里,只听到一声惨叫眼看一股黑气从屋里冒出来,神婆声嘶力竭的喊:“快烧他快烧他——” 拿火把的众年轻人一齐把那把火把向那股黑烟扔去,然后就看见那个股黑烟像人痛苦的扭着身躯般扭动了一会,就什么也没有了。 神婆满脸大汗的从屋里走出来说:“行了,这次再也不怕他来缠她了,她已经魂飞魄散了。”“不过,”她看着屋子主人说:“这个屋子你最好也别住了,怕另外的鬼再来报复你,那样就该出大事了。” 那家主人只得重重的叹口气说:“哎,俺刚花钱盖的新屋子啊。” 那个女知青后来病病恹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好了,好了问她那段日子,她竟一点也不知道。 第三十二章 人鬼恋2 一天,去一个女友老家玩,女友的爹在他们村里辈分很大,人威信又高,村里有个红白事都爱找他商量着办。这天村里有一家死了人,几个主事人正在她家里跟他爹商量事,我跟女友就回避了,等人家都从出来告辞的时候,女友悄悄跟我说:“哎,你看,那个驼背的老头叫秋生,年轻时还有过不寻常的艳遇哩。” 我看着那个瘦骨嶙峋的驼背老人说:“他,不会吧?” 女友就笑笑给我讲了他年轻时那个不寻常的外遇,听得我一个劲的唬着脸说“不会吧,不会吧?” 他爹娘就他这一根独苗,偏他生的瘦瘦弱弱的,他爹娘就对他千般恩万般爱的娇惯着,把他养的细皮嫩肉的。一晃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他的爹娘因娇惯儿子给儿子相媳妇就挑的很,这个闺女脸上不干净,那个闺女大扁脸,张家姑娘不行李家丫头不要,硬是把宝贝儿子的婚事给搁下了,眼看着人家都娶妻生子了他儿子还光棍着。儿子呢,偏偏生了一副闺女的脾性,脸皮薄,心眼细,有话不敢说有事不敢提只会在心里生闷气。于是心里对爹娘不满,嘴里也不说,整天闷闷不语的。爹娘也觉出自己耽误了儿子的婚事,就想眼看闺女们都出嫁了,咱也别太挑了,差不多就给儿子娶了吧。好不容易降格以求相中一家闺女,可偏偏相了个人家女方却不同意了,老两口就恼这闺女是不识抬举,不愿意拉倒,后悔去吧。可谁知,她这一不同意还开了头,接连说了几家人家闺女都不同意。带儿子如娇宝看儿子如美玉的老两口直叫“这会的闺女都瞎了眼”,但那些瞎眼的闺女就是一个个的看不上他儿子,接下来他相一个散一个,几乎都是人家闺女不同意。这一来儿子更烦心了,由整天的闷闷不语变成了整天郁郁寡欢,爹娘可急了,开始四处求亲告友的给他儿子物色媳妇,还苦笑着说:“是个闺女就行。” 这天,老两口发现儿子忽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不但两眼放光,脸上笑容可掬,话也多了起来,老两口想不明白,娘就问他有啥喜事他却惊觉的问:“我说我有喜事了吗?” 娘就说没有啊,我看着你好像很喜欢就问问你,你是不是看上谁家闺女了?他听了面红耳赤的赶忙否认:“没有没有,我谁也没看上。” 有一天,娘的堂妹给他说了一个闺女,说这个闺女长的又好人又勤快能干,只是几年前订了个学生,这巴巴的等了他这么多年他考上大学了说退就退了,她如今年龄也大了,只要是个怪老实的孩子就成了。老两口听了很兴奋,觉得这个闺女就是给他儿子预备的,就兴冲冲地跟儿子一说,儿子居然一口回绝了,爹娘就问他为啥,他说不为啥,就是不愿意这个闺女。爹娘很奇怪,就问他为啥不愿意这个闺女,是不是认识她?他说不是,反正他就是不愿意。他不想娶媳妇了。 这可把他爹娘给吓坏了,俩人一辈子就拉扯这么一棵独苗,全指望着他传宗接代呢,不娶媳妇哪能成。就左劝又哄的,可他就是坚决不去相媳妇,最后急了脱口而出:“我已经有媳妇了,不用恁管了。” 爹娘听了又惊有喜,就问他她是哪家姑娘,啥时候认识的,娘还夸他:“中中,俺儿也学城里人自由恋爱了。” 接下来老两口就天天闹着要见见未来儿媳妇,儿子每回都却一口回绝。说她害羞,怕见人。娘说:“儿啊,她在怕羞也得见我这个婆婆呀,再说了咱也得问问她家是哪里的,是谁家的闺女,咱得找个媒人说说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张罗着结婚了。” 儿子一毛不拔的说:“我说不用你管就是不用你管。” 老两口心里就嘀咕了:这儿子说他有了媳妇,但不叫咱见,这里头一定有啥说头。老两口就猜忌是闺女长的不好看呐还是不是正经人家闺女呢?咋说他俩也得结婚呐,这结婚不给父母知道也说不过去啊,除非那闺女不想跟儿子结婚,只是跟儿子耍耍,想到这俩人急了:本来儿子因娶不上媳妇就难受,要真是被这个闺女耍了,儿子不就完了?他俩暗暗商量了又商量,最后决定将计就计:来个偷窥。 秋生结婚的用的新房早就盖好了,盖在村口处,离他们住的老院子很远,新屋子盖好后人家都说不兴空着屋子,要不然你不住别的东西回来住所以他们就叫儿子夜里去那睡了,再说他从小就爱静,爱干净,也很愿意一个人睡他的新房子,就自己在他的新房子里睡了快一年了。老两口看着儿子天天跟着他们下地,根本没空跟他的“媳妇”见面,他们就想他俩见面肯定是在晚上。这天吃过晚饭里老两口看儿子兴冲冲地走后,就悄悄尾随其后。 但儿子却并没有出去找他“媳妇”,他们躲在窗外亲眼看见儿子脱衣服上床睡了,然后把灯也灭了,他们正诧异的要走,忽然看见一股风把门吹开了一道缝,然后就听到儿子惊喜的声音:“你来了。” 然后就听到他俩在床上嬉戏的声音。 他俩吓得浑身打哆嗦。儿子这分明是遇见鬼了。 他爹跟娘退回家里说:“我听说咱屋子前头不远处当年埋过外村一个闺女,说她是跟她娘吵嘴喝农药死的,你说这个鬼是不是就是她?” 他娘一个劲的打哆嗦:“我不相信真有鬼,我不相信真有鬼,说不定真是哪个庄上的闺女看上咱儿子了呢。” 他爹一瞪眼说:“放屁,你没看见她是一股风进儿子屋里了。” 他娘也哆嗦着说:“是呀,真是呀,那咋办呢,快找人给他捉鬼吧?” 他爹说:“你赶紧去找二婶子,她会治邪,我先去把儿子叫出来,不能再叫鬼祸害他了。” 第三十三章 人鬼恋3 他爹又走回儿子屋子处,推推门里面紧锁着,他就在门外叫:“小儿,小儿,恁娘胃疼了,疼的不得了,得赶紧送她去医院去,你起来跟我去吧。” 这时他听到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小声说:“别去,他哄你哩,他是要骗你出去找人抓我。” 秋生就立即在里面喊:“你自己带俺娘去医院吧,我睡了。” 然后再叫就不答应了,老爷子恨他儿子已经被鬼迷惑至深了,就咬牙切齿的说:“等着吧,今个你想跑都跑不了。” 然后一口就咬破中指把血洒到门口又把窗户洒了一遍,紧接着就听到里面女鬼的害怕声,又听到他儿子安慰她:“别怕,有我呢,谁也伤不了你。” 他爹听了狠狠的骂:“没出息的败家玩意,想媳妇想的鬼都要了。” 到说第二天,他爹叫住他一脸冰霜的问:“你给我说昨个钻进 这时他娘领着二婶子来了。他跟二婶子说:“二婶子,我已经把门跟窗户用血封住了,她走不了,俺儿被她迷惑的不轻,你赶紧吧。” 矮墩墩的二婶子黑唬着脸凶狠狠的说:“放心吧,她跑不了,多少年的孤魂野鬼了,还敢出来迷惑孩子,我饶不了她。” 这时屋里听到儿子愤怒的詈骂声:“恁都给我滚出去,好好的来管我的闲事干啥,我跟红花好管恁屁事啊,我就是个鬼,但她是个好鬼,俺俩好招着谁了,我跟恁说,恁今个要敢伤着她我也不活了。” 他爹娘一听吓死了,娘就在外面哭叫:“我的儿哎,你咋那么糊涂啊,你是人她是鬼,人鬼是不能同住的,你早晚死到她手里啊,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当宝贝的养大,就为了叫你被鬼缠身吗?好儿子,你赶紧开开门,等明儿咱娶个好媳妇啊。” 屋里的儿子也不骂了,而是真诚的跟娘求情:“娘,你听我说,我不是被鬼缠身了,而是我跟她好上了,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她虽然白天不敢出来,但她说她每天夜里都来跟我相会,她不会害我,她会陪我到死然后一起去阴间成夫妻,真的娘,你最疼我,你叫俺二奶奶走吧,别拆散我俩了,求你了娘。” 听了儿子的话他娘顿时心软了,看着他爹说:“你看,这咋办?” 他爹抬脚踢了她一下怒喝:“你也被鬼迷惑了你。快,二婶子,进去抓她。” 二婶子说:“你给我把门开开。” 他爹就去撬门,这时里面又传出儿子凄惨的哀求声:“爹,娘,你今天进来了,我也不活了。” 他爹气的七窍生烟,一脚把门踢开了,拉开灯绳却发现屋子里除了儿子啥也没有了。二婶子拿着桃木剑说:“别藏了,早晚你得出来,反正外面都封上了,你走不了了,除非你答应走的远远的再也不来找我的孩子,不然你今个等着挨剑吧。” 躺在床上的儿子忽然坐起来尖声尖气的说:“我不走,我就不走,我是真心对他好的,他也是真心对我好,我俩真心相爱你为啥不能成全俺俩呢?” 凶悍泼辣的二婶子呸了她一口就骂:“你个不要脸的x货,死了还想男人还要来迷惑我的孩子,我成全你,我成全你一剑。” 她这时格格格的狂笑起来,那笑声阴森恐怖的像来自地狱,他们仨都浑身打颤,他爹浑然不觉的尿了一裤子。她笑完又借他的口说:“反正他答应我了,要死跟我一块死,我就躲在他身上不出来,看你们咋杀我。”然后又是一阵毛骨悚然的大笑。 二婶子发怒了,她嘿嘿一笑说:“臭不要脸的野鬼,你也别吓俺,我就是个专门治你这个骚鬼的,你不出来我也有办法。” 这时她丢下桃木剑,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盒子,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约三寸长的银针,照着秋生的人中就扎了下去,随即听到一声凄厉的怪叫声,然后她又照着他的百会穴狠狠刺了下去,又是一声奄奄一息的惨叫声,然后就没有声息了。 这时二婶子气喘吁吁的坐下了,她喘着气说:“她没了,就是阴魂散不净也不敢再来了,眼下当要的就是赶紧给孩子娶个媳妇,她就不会再来搅扰了,也防他在被别的阴气搅扰。” 他们再看秋生,只见他大睁着双眼,一动不动。 爹娘害怕了问二婶子儿子咋了,她说:“没事,邪气没了,他歇两天就好了。” 谁知秋生过了几天还是那样,不吃不动不说话,爹娘吓坏了,又把二婶子叫来,二婶子说他没事了,把他拉到医院,医生说没病,最后老两口双双跪地求儿子起来吃饭,儿子恹恹的说话了:“爹,娘,红花走了,我不想活了,我对不起恁俩,养了我这么多年,白养我了。” 老两口这才知道儿子不仅仅是被鬼缠身了,他是真的爱上那个鬼了。 老两口不知道该咋办了。眼看儿子要绝食没命了,这天,爹在深夜一个人去了那个当年埋那个叫“红花”的坟头前。他给她烧了把纸然后给她磕了仨头,说:“闺女,大爷对不住你了,其实咱也没怨没仇的,我也不想那样害你啊,我那都是为了我儿啊,闺女,你如今在阴间,俺在阳间,在不是一世人呐,所以啊求你别怪大爷。现在啊,俺儿为了你要绝食要死,我就这么一根独苗,辛辛苦苦养了他二十多年,我还指望他传宗接代给我养老送终呐,我不能叫她死啊。闺女,大爷求你了,如今只有你能救她,求你劝劝他叫他别想着你了,叫他好好的在阳间过日吧。这样吧,我认你做干闺女,往后哪个月的初一我都来给你烧纸送钱好不好啊,你就好好保佑你的秋生哥好好活着好不好啊?” 这时一股青烟从坟里钻出来,绕着他转了一圈,然后把他点的那把纸灰卷了去,他高兴的咧嘴笑着说:“你答应了你答应了。” 第二天,儿子从屋里走出来了,啥话也不说,端起碗就吃饭,老两口对视一眼悄悄的笑了。 后来,他娶了个媳妇,如今五个儿子都成家了。 第三十四章 算卦 我见过不少算卦的,但我确信他们都是人云亦云故弄虚玄骗人钱财,但我听奶奶说过几个她年轻时见过几个算卦的,那真是高人。头一回是见我四爷算卦。那天下午,奶奶看着姑姑在家门口淘麦子,此时从远处走来一个算卦的,那人瘦长脸,无须,身材细长,他走过来就问:“大嫂子,算一卦吧。” 奶奶憨厚戆直,从来不相信算卦,就随口说了声:“俺没福,俺不算。” 那个算卦的笑着说:“大嫂子,你咋没福,我看你们全村的都没你有福,你是老来福啊,长寿,子女孝顺,尤其得孙辈的祭啊。” 当时奶奶生下五个闺女,死了两个,上边公婆不待见,身边男人天天大骂,说她有福她当然更不信算卦的了,就哀哀的叹口气说:“你这个算卦的你快走吧,我不算就是不算,说的再好也不算。” 说着我四爷就是我爷的弟弟出来了,他就住在我家后头,他那时已经有了两男两女,是好命,所以他听见了算卦的就乐滋滋的来算卦。他叫住算卦的说:“你个算卦的你别瞎诓人了,就她那命你还给她算卦,不用算她这辈子也是个受罪头,来来来,给我算算。” 那个人看看他说:“我算卦是先交卦钱的。” 四爷就忙掏出钱递给他说:“先掏就先掏,你算得好了我在添。” 那人说:“好不好不好说,但我的卦算的很准,我不骗人。” 四爷更得意了说:“那中,你先给我算算我是老几,我又有几个儿女,只要你说对了就算你算得准。” 那时候庄稼人都闲,打个喷嚏都有人看,这时见有生人说话一会就围上来一堆人。那人蹲好看了看四爷的面相,手相,然后就说:“你是你家的老二,上面有俩姐一个哥,你如今有两男俩女。” 大伙都叫起绝来,四爷就笑着一个劲点头。他又说:“还想算吗,你要是不想算了,我就把卦钱退给你,你要是想算就在加一块钱。” 这时四爷当然拿出了一块钱递到了他手里,那人正色说:“才我说了,我算卦不坑人,我实话实说,说好说不好都是你自己的命,你可别跟我上火。” 四爷一挤眼说:“你打听打听我老四是那赖人不,咋着,你给我算个卦我还能讹上你?再说了,我这么好的命我还能有啥下卦。” 这时奶奶不悦的看了她一眼,讪讪的低下头。 那人开始说:“你是先旺后衰命……虽然现在子女旺盛,但你命中无儿,老来无儿送终。” 四爷一听登时脸就红了,气急败坏的说:“你这不是纯粹胡扯吗你,我现在俩儿来后还不知道有几个儿你却说我命中无子这不是胡扯八道吗,不算了不算了。” 说着站起来就走,那个算卦人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手了你的钱就得教你破解之法,你俩儿子都有大灾,但你听我的都可以化险为夷。” 四爷一向要面子,如今在那么多人面前被人说自己先旺后衰,还说儿子有大灾老来无儿送终,四爷脸上早挂不住了,说了句:“你别吓唬我了,你不就是骗我钱吗,你也不知用这个法骗多少人了,我不上你的当了。”说罢就回家上上了头门。 那个人摇头叹息了一会跟奶奶说:“大嫂子,你信不信我的卦,你要是信我就把破解之法跟你说,你劝劝他,两条人命啊。” 奶奶没好气的张口就说:“我才不信咧,你也别跟我说。” 说罢就只顾低头淘麦子。那个人就悻悻的走了。 一年后,四爷的大儿子一天夜里发烧了,烧的像火块,四爷就赶紧起来抱起他去找大夫,那时候村里的大夫很少,几个村子才有一个,而且由于那时庄户人的命也不值钱,那些大夫大都是些医术泛泛混混儿,不管啥病,就是给你大差不差的打一针吃几包药就打发了,好了是你命好不好是你的命不好,好不好随便你。 四爷抱着大儿子气喘吁吁的跑到大夫家,他已经烧的昏迷不醒了,大夫就匆忙配药给他打了一针,然后不耐烦的说回家捂上被子发发汗就好了。四爷就听他的话把打了针的昏睡不醒的儿子用大袄捂上头回家了,没走多远儿子就在他怀里来后扭到挣扎,他以为他是打了针轻了就醒了,但路上风大,他怕他在着了凉,就不顾他的扭动哄他说:“小儿,别动,发发汗就好了。” 果然他一会不动了,他以为他又睡着了,就放心的抱着他快走,到了家,他进屋就掀蒙儿子的大袄,他吓的扑通一声坐地下了,然后嚎啕大哭:儿子已经死了。 原来是那个庸医打反针了,一针把孩子给打死了。 第二个儿子是有三四岁的时候,有一天夜里他嚷屙巴巴,四奶奶就给他披上棉袄让他在屋里的尿盆里屙,他屙了半天也没有屙出来,四奶奶以为他捣乱,就硬把他抱上床了。他一会又闹屙巴巴,四奶奶就又给他披上袄把他抱下床,他又吭哧吭哧的屙了半天还是屙不出来,四奶奶就火了,在他屁股上打了两下就把他塞进被窝,任他咋闹都不许他下去屙了。 第二天他一起床就蹲在地下屙巴巴,小脸憋得通红也没有屙出巴巴来,但从这开始,他就不停的闹着屙巴巴,但却总是一点也屙不出来,他就不住的哭闹“屙巴巴——屙巴巴”。四爷跟四奶奶开始害怕了,就商量着可能是病了,就带他去看大夫了,大夫看看也没看出啥病,就说:“他屙不出来可能是小孩子火气大,便秘了,给他吃点泻药吧。” 也不知那个医生开的是什么虎狼之剂,把药给孩子吃了当晚孩子就大泻不止,最后清水都泻出来了,等他俩急火火的把孩子抱到那个大夫的药铺,孩子的身子都硬了。 这时,四爷才想起当年那个算卦的,他悔的直打自己的脸,后悔为啥不问那个人有啥破解之法。后来到死他都恨自己当年太狂妄了。 倒是我奶奶,到四十岁了又生了我爸爸,我爸爸一直是远近闻名的孝子,我们姊妹五个从小由奶奶拉拔大,都跟奶奶很亲,虽然各自成家,但对奶奶都十分尽孝,令亲邻都赞叹艳羡不已。奶奶一直活到了九十六岁,后来无疾而终。 第三十五章 虐灵1 这日看到金昌绪的《春怨》: 打起黄莺儿, 莫教枝上啼。 啼时惊妾梦, 不得到辽西。 忽然就想起了我老家的一个婶子跟我说过的她家里的一只“神鸟”,她称它为神鸟。 她说她娘家有一棵老杏树,据她奶奶说那棵老杏树已经一百多年了。真难想象这么老的树还年年结果子,听到这当时我跟她打岔“看来树比人要强,人要是这么老就生不出孩子了”。她听了居然笑笑说她也跟她奶奶说过这话,但被奶奶白了一眼。咱说这只神鸟。她说她也没见过这支鸟,这只鸟应该是她娘的“吉祥鸟”。 她娘叫孙鸟娥,她爹叫孙良友,俩人结婚那天她在出嫁的路上出现了一个小意外,那时候还没有车,男方接新媳妇还是用自行车驮。当娘穿着大红袄蒙着红盖头坐在大梁子自行车后头,听着后头点炮的噼噼啪啪又是一阵小炮响就想:有过了一座桥(农村结婚的规矩是迎娶的路上见桥就点炮的)。大概是点炮的小子恶作剧吧,随着一声炮响,啪一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砸到了她头上,她吓了一跳,她试探着用手往头上一摸,感觉是一只小鸟。她就把那只小鸟拿下来掀起一点红盖头一看,竟是只还没出飞的小喜鹊。她生性善良,再加上她那天出嫁,心里泛起的都是美好,见了啥都喜欢,本来没出飞的小鸟就毛茸茸粉嫩嫩的很惹人怜爱。她怕被后头的毛头小伙子看见了糟蹋了,就悄悄把它藏到了袖口里。 一下了“喜车”,院子里就鞭炮齐鸣的,吓得那只小喜鹊在她袖筒里瑟瑟发抖。她就又把往袖筒深处送了送,一整天都掖掖藏藏的小心着它。到了和新郎洞房花烛的晚上,等他一上好门她就害羞的掏出了那只小鸟,她生气的发现,它竟拉了她一袖子,虽然小鸟拉的白屎并不臭,但新媳妇的衣裳被拉了屎,毕竟是不吉利。新郎一看就轻轻的责问娘:“你哪弄只鸟啊,还把它藏袖子里,你还小啊你?” 新媳妇挨了新女婿的训,红着脸低下了头,他一看她不忍心了,说:“你把衣裳脱下洗洗吧,别叫俺娘知道了。” 她默默的脱下袄洗鸟屎,他就拿起那个羽翼未丰的小鸟出去了,她惊问:“你把它弄哪去?” 他说:“院子里有一个杏树,把它扔那上边吧,那里有鸟窝咧。” 于是第二天一早,她就偷偷的往那棵树上看,她惊异还有这么大的杏树:只见它高出屋顶,树身竟有小孩的一抱粗,枝干也千手观音般枝繁叶茂的伸展各处,此时虽是中秋,树叶一黄,但还是密不通风。那只小鸟在哪,她是怎么也找不到,但新媳妇不好胡乱瞅的,她就扭头小心的去厨房了。 那时候他爹还在部队没有退伍,只有七天的婚假,七天过后,她爹就独自回部队了。新女婿走后,初为新娘的鸟娥感觉很孤独,对新婚甜腻的新女婿很是想念,每天她跟着家人在地里忙碌还好,一到夜里独自躺在床上想起他就暗暗流泪。 这天,天还不亮,她就听到窗外一声稚嫩的鸟叫声,她没来由就猜一定是她救回的那只喜鹊在叫。她就披衣下床,抬头一看,果然,她认得是那只小喜鹊,只半月的时间,它已经羽翼丰满了。此时她看着它笑,它看着她叫,叫声很好听,也很欢畅,好像有喜事。她就想“人都说,喜鹊叫喜事到”,原来是叫的好听,人听了心里舒服所以就说是喜事。 她跟她“打过招呼”后,就去厨房做饭了。等一家子吃过饭正要下地走时,送信的来了,那时候在外的人的很少,再说家里有个当兵的是很光荣的,送信的都知道。他也知道爹刚娶了媳妇,所以就跟着打趣,进门就叫:“谁是孙小娥?有你的一封信——” 娘知道那信是谁给她来的,听了心里激动的满脸通红,一把抢过信就跑进屋里了。这时树上的那只喜鹊又欢快的叫开了。 从此,她发现只要喜鹊在清晨欢叫,必定有他的信来。 一年后的一天,他又来信说,他向部队申请了探亲假,不知部队给不给批,要是批了就快来了。她看了信激动的又是泪水长流。 几天后的一天夜里,杏树上的喜鹊——已经长成了大喜鹊又“喳喳喳”大叫开了。婆婆从屋里出来就嚷:“这不风不火的,大半夜这鸟瞎叫啥呀,聒的人睡不着……” 而她却藏在被窝里笑的被子一抖一抖的,凭经验,她猜到明天她一年多没见面的男人就要回来了,准是的,一定会来。 到了天亮,从来不偷懒的娘就哼哼唧唧的跟婆婆说她昨个吃的不好了肚子疼,婆婆就关切的叫她去买点药吃吃好好歇着,她就答应了,看到全家人下地一走,她就手舞足蹈的跑进厨房烧一锅水洗洗澡,然后就麻利的打扫屋子擦洗家具,并且把被子叠的像他在家叠的方方正正像豆腐块。又拿起扫帚仔仔细细的打扫院子,连厕所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因为她知道她那个在部队里的男人爱干净。这时,那个喜鹊又在枝头看着她一阵阵的叫,边叫还边转圈,在枝头来回跳窜,好像在羞她,她却得意的朝她笑着说:“我就是喜欢,我就是高兴,你管的着吗你。” 说着从麦囤里抓一把麦子向它撒去,于是呼啦啦下雨一样麦子落到了杏树下一地,它连忙扑啦啦飞下来欢快的啄食。她也连忙跑进屋去梳妆打扮。 她正在往脸上匀粉,树上的喜鹊又激动的喳喳的叫开了,她急慌慌出门一看,她朝思暮想的丈夫身着一身帅气的军装站在当院里朝树上看,因为那个喜鹊正勾着头朝他叫呢。 夜里丈夫很惊奇的问她:“你咋觉着你像知道我今儿来一样啊?” 于是她便跟他说了那个喜鹊的事,他听了也连连称奇。很快,所有的亲戚邻居都知道了他家有一只灵鸟。 后来丈夫退伍了,跟村人一样成了普普通通的农民,他就在集上上设了个点儿,卖农药化肥,生意竟然很顺,不几年他就成了他们村里的首富。她也接连生了儿子闺女一大群,日子过得滋润。但是有一天,两口子因走亲戚抬起了杠,抬着抬着就骂了起来,骂着骂着就打了起来,她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不几下子她就被他按翻在地,当时那只鸟就在树上狂叫不已,当他又抡起拳头照她胸口砸去的时候,那只鸟愤叫着从树上疾飞而下,说时迟那时快,照他的眼上啄了一下。登时他就掩面大嚎,血从他的指缝里往外流。 她一看吓坏了,这时那只喜鹊却跳到她的肩上低低的叫着轻轻的啄她,好像在安慰她,盛怒中的他忽然一把抓住它,“刺啦”一声撕成了两半。她看着那被撕成两半了还血淋淋的扑闪的鸟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第三十六章 虐灵2 所幸,去医院经抢救他的眼睛保住了。但谁也没想到,他们家从此再也没有太平日子过了。 从撕了那只鸟,他再也没有睡过一夜好觉,一合上眼就听见那只喜鹊叫,睁开眼才知道自己是做梦,刚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心虚才做梦,其实他也很相信那只鸟是他家的“喜鸟”,他是怒不可遏了才失手害了它的,他后来也很后悔,还把它的尸体小心翼翼的埋在了院子里的杏树下。后来老做同样的梦,亲眼看见那只鸟好好的在他眼前跳跃,醒来却是漆黑一片,无声无息,他开始害怕了,也受不了了,于是他醒来后他就大骂那只鸟后来,谁知越骂越合眼就看见它。 他后来就因此独自搬到了卖化肥的门市里去睡,因他撕了那只鸟,他两口子的感情就彻底决裂了。婶子跟我说,她娘这些年早把那只喜鹊当成了她的孩子,看它跟他们这些儿女一样亲,他杀死了那只鸟,就等于杀死了她的孩子,她不能原谅他,也因长久的俩人不睦导致她越来越深的恨,她看到他在夜里被受折磨还暗暗的诅咒他活该。他一个人搬走了她还在心里暗暗的骂:死在外面才好。 可能是“触景生情”吧,离开家了他就果然不梦见它了,他就安心一个人在门市里住下了。刚开始他自己住在门市还不习惯,白天经常来家看看孩子,但从不敢在家睡。这天他骑着自行车从家又返回集上上时,骑着骑着忽然看见前面一只鸟照他脸上飞来,他吓得本能的用双手一挡两只眼,车子正好撵在一跳坑里,哐当一声,连人带车都飞进了路边的沟里……他的胳膊被摔断了。 虽然俩人不说话,作为妻子,还是不得不天天去门市伺候他,一个月后,他胳膊能动了,因照顾他耽误了地里很多活,哪块地都成草荒了,她就回家只顾着下地了。过了好些天,她抽空又来了,她来了就要去屋里找他的脏衣服给他洗,他一看到她来很慌张,就殷勤的问候她:“你来了?吃罢饭了吧。” 她听了他的口气不觉抬头看了看他,冷冰冰的“嗯”了一声,就进屋去找他的衣裳,谁知他一把拉住了她紧张的说:“今个不忙,衣裳我一清早起来就洗好了,屋里地也扫了,你坐会吧。” 说着赶紧把一个马扎递给了她,她愣了楞也没接那个马扎,冷着脸说:“那我走了,还得下地呢。” 他好像特别高兴的说了声:“中中中,那你走吧,地里这么忙,我又守着门市不能下地,你一个人也够忙的,来后我这不忙我就不守着了,回家下地干活去。” 自从他杀死那个喜鹊后他俩还没说过这么多话,她就叹了口气说:“还是好好看着门市吧,全指着这个挣钱呢,地里的活我能干得了。” 夜里,她刚刷好锅,她的妹妹来了,妹妹跟她丈夫在集市上开了家理发店,店跟孙良友的门市离不远。她就问妹妹咋黑天来了,妹妹低头嗯了一声,进了屋里坐下就轻轻的叹了口气,她看出妹妹一脸的心事,就小心的问她是不是她家出了啥事,她抬起头看着姐姐说:“姐,我家没出啥事,我是为你的事来的。我都不知道我该不该跟你说。” 她急了就嚷着叫她快说,她就狠心说了出来:“我今个听一个来俺那剪头的说俺哥勾搭上了一个饭店服务员,她就住在你家的门市里……” 她一听脑子都炸了。 她带了几个娘家兄弟去捉奸,把那个女服务打了个半死,后来那个服务员走了,她为了以绝后患,也带着孩子全家搬到门市里住了,地也不大种了,包给了村里人,她也跟着经营门市。虽然他不再招惹服务员了,但他跟着几个人学会了赌博,还越赌越大,但生意却越来越淡,原因是竞争对手越来越多,而他一迷上赌博也无心经营。她和他的战争就一天天的升级,这天她和他大吵了一架后他摔门而去,但到了半夜,房门被猛烈的砸响了,她以为他在外跟人喝酒了回来了,就边起床边骂着去给他开门,但一开门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在了她脖子上,她吓得牙咬得噔噔响。门外几个人恶狠狠的说:“孙良友跟俺几个打牌,输了五万块钱,已经被俺拉到车上了,拿钱就接人不拿钱就接尸,你看着办。” 五万块钱呐,在那个还拼命挣万元户的年代说“天文数字”一点也不夸张。她哆哆嗦嗦的求饶:“各位大哥,我不是不拿钱,我真不知道钱在哪啊!” 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说:“我知道,他都说了,存折在床底下砖板地下,你掀开就能拿到。” 她赶紧去拿钱,果然掀开砖看见一个布包包着几张存折,但一看总共不到四万块钱,她哭着求他们开恩,说这是她们的全部家当了,真没有了。那个领头的扫视了一下门市跟几个人说:“搬东西。” “扑通扑通”一阵子满屋子的化肥农药被搬了个精光。 他回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想着自己拼死拼活的挣的钱也被讹的精光,他后悔的那头咚咚咚的去撞墙,撞的没力气了又捂头大哭,她冷冷的坐着一动不动。 第二天,都知道他赌博被人讹了个精光,万元户成个穷光蛋。都大快人心的说活该。 他躲在家里窝了几天,忽然对她说,他一个战友在他们那开了个木材厂,他想去给他打工。她冷着脸说:“不正经干弄啥都白搭。” 他羞愧的说:“我都到这一步了,你就饶了我吧。” 她看看她流着泪不说话了。 他在长途客车上昏昏的睡着了,睡梦中又看见那只喜鹊,他看到它惊喜的问它“还活着?”它冲他又叫了几声,然后对着他头上转了几个圈,忽然变成血淋淋的两半落在了他脚下。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头哐当一声碰在车窗上。他被吓出了一身的汗,他不知道他为啥又梦见了它。 忽然车子剧烈的晃动起来,接着只听到一声巨响,他眼前就黑了。 他没死,但被锯掉了一条腿。 这时,他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那只喜鹊在报复他。 后来,还是他求她在当年埋葬那个喜鹊的杏树下烧香祭奠了一番,他饱经沧桑的向它俯首认罪,说自己已经拿一条腿和这些年的磨难抵了罪,看在他还有一群孩子的份上饶了他吧……她也替他认了罪又求了请,说他虽然糊涂害了它,但他毕竟不是个坏人,他后悔了,求它看在她的份上饶了他,毕竟他是她男人,没有他不行啊…… 从此,他的灾难才到头了。 第三十七章 虐灵3 他叫顺子,看上去是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帅小伙,可村里人都叫他“娘们”。为啥叫他娘们,其实他不用开口你就知道为啥叫他娘们了:农闲时村里是男男女女满当街,男人或者一大帮叉腰站着抽烟拉呱,或者蹲在地上围一堆下棋,玩骨牌,老头找个太阳底下掏着袄袖子享受他们的暮年清福,老太太乌黑的一堆聚着说各自的媳妇,身着花花绿绿的女人们就边用眼和嘴边看着孩子边使劲唠着的东家长西家短。哪天这群妇女中都有一个不协调的身影,但看上去他在妇女堆里除了颜色和身高不协调,看深情姿态都很调和,他就是顺子。 他出门从不跟小伙子们一块,他光找女人玩,在家里也不多跟爹搭讪,他只跟娘和姐说话。脸连走路的姿势也跟他姐一模一样。在媳妇堆里说起话来更是“惟妙惟肖”。也是他得天独厚,一副嗓子跟女人无异,说起话来腰扭脖摇,还不时伸出兰花指一戳一戳的。不光这些,他还有更“女人”的一面,那就是:骂人。他那张女人式的薄嘴唇翻飞起来不但任何一个老爷们接不上话,就连最善骂的巧嘴媳妇都“小嘴见大嘴”。叫他娘们不亏吧。 但是,他毕竟不是个女人,他具有一样一半妇女没有的性情:残忍。自从,他家分到了村头的一块地,他的残忍就尽人皆知了。 在挨村子边有他家一块地,村人养的鸡啦鸭了鹅了还有羊猪谁家看不好了就跑到他地里去了。按说,都是自己村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看见了撵走就是了,多说嘱咐它的主人看看好它。可他只要见了谁家的牲畜进了他的地,他也不声不响,就悄悄的蹲下,像个猎狗一样靠近了它猛地一下扑过去把它抓住。是鸡就折断它一条腿,是鸭鹅就薅出它的舌头,是公羊就用砖头砸烂它的蛋子,母羊就割它的奶头……令那些牲畜痛苦的生不如死。 村人虽然因牲畜糟蹋了他的地理亏,可他这么残忍的糟蹋生灵还是不愿意他,就经常有人跑到他家跟他交涉,有的女人还扬言要煽了他的蛋子……他火了,使出了更损的招,在地里下了毒药。 也不知他用的啥药,那些药麦子散发出的香味令人都忍不住想去尝尝,结果,村里人啥也不干了,拿着棍子站在头门口看着自己的牲畜,免得跑到他地里给药死。但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趁机跑去他地里找死,一个下午,毒死了十几只鸡两头羊一头猪。死了牲畜的人家找他评理要他赔,他冷笑一声说:“我把我的药下在我自己地里了,又没下到你家去,你家的牲畜死了凭啥来找我啊?” 大伙没啥说了,家里的女人心疼不过就撒泼的骂起来,他就一蹦老高的跟人对骂,哪回都将人骂退了。有人想去找支书评理,但支书是他亲叔,再说你的牲畜吃了他的庄稼你也不占理,大伙只得看紧家禽不让跑到他地里去。于是村里人离他家地近的看鸡羊比看孩子还小心。 邻居白婶的儿子闺女都成家另过了,她跟老伴俩人过,他俩养了一头老母猪,甚是宝贝。这天,白婶病了,吃了点药在床上睡,老伴去赶集卖棉花了。晌午了老伴还没来,白婶也病恹恹的不想起床,就继续昏昏沉沉的睡,可猪圈里的猪饿了,嗷嗷了一阵子没人给送食,就决定自力更生——跳出了猪圈。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猪却只吃眼前食——它一跳出猪圈就来到了顺着的花生地里,饥饿的老母猪吃起花生来不必老虎吃人来的细嚼慢咽,已经发黄的花生棵子被它的长嘴一阵乱拱早已是本末倒置了——一堆堆的花生白花花的暴露在了花生棵外面,并且都是无子花生壳儿。 吃罢饭拿着抓口来出花生的顺子看了先是放开嗓子大骂,骂着骂着嗓子就哑了,哑着哑着就有哭腔了,于是他带着沙哑的哭腔边骂边挥动着抓口来赶它,但猪耳朵不是狗耳朵,它听见骂也不会“汪汪汪”跟你回骂,它只管吃,边跑边吃,他的抓口不到它就又停下来还撅着腚拱着嘴吃花生仁儿。而且它吃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能伤它的抓口齿。 他骂的口干舌燥累得去喘吁吁也没能伤到它,他气的七窍生烟的坐地下呜呜的哭起来。忽然气中生智,他从地上一把薅了一棵花生,把脸上的泪抹去,把幽怨的哭脸换成笑靥如花然后把白花花的花生对着猪“罗罗罗”的亲声叫起来。那头猪边吃便躲的猪一看有人拿着花生叫着要它吃,喜得呆了一会就呼呼的跑过来了。 要不说咱们人类骂人笨就说他是猪脑子,原来猪真是没脑子。 看猪走到他眼前了,他一还手抡起身边的抓口把就朝猪头抡去。“嗷——”的一声猪叫,把白婶惊了一身冷汗,爱猪如命的她一骨碌爬了起来,到猪圈一看果然猪去圈空了。她大叫一声“毁了”就没命的朝顺子地里跑去。 当他像猪一样惨叫着“顺子,别打它了,它还怀着猪仔呢——它毁了你多少庄稼我赔给你——”时他已经把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棍捅进了猪的肛门…… 可怜那头猪拖着一根长长的直肠和它肚子里的一窝猪仔在一个多月后死去了,心疼猪又心疼钱的白婶和老伴发誓要为她的猪报仇,老两口哭天抢地的冲到他家一人一个头往他怀里石,但被他爹和娘死死的拉住了,他老两口又去支书家闹,支书就息事宁人叫顺子买下了他们的死猪算是给他们赔偿费了。他老两口还是顿足说要顺子把他们的猪埋到他们的老坟里去,还要顺子给他的猪披麻戴孝。 当然这都是气急时没边没沿的话,她的猪最后还是人用肚腹藏了它和它的孩子。顺子依然“逍遥法外”继续残害生灵。 第三十八章 虐灵4 顺子因了村头那块地,农闲了站在当街妇人堆里也没人理了,当他孤零零的站在当街里时,很落寞也有悔意,就想以后不那么虐待闯进他地里的生灵了。但就像守财奴金子一样一看到邻人的牲畜糟蹋他辛辛苦苦种的庄稼就又怒不可遏,那一点悔意早被怒火烧干了。 这天黄昏了,他正要下班回家喝汤,听见头顶扑啦啦一阵响,随即就看到两只异常美丽的大鸟降落在他的棉花地头,他仔细看了看那两只鸟,居然是一只驮着另一只。它们同样是翠绿色的翅膀,头顶上有一点红,只是一个头冠大点,一个头冠小,他猜想可能是一雌一雄。他不明白它们怎么不飞了,忽然下边的一只鸟唧唧的叫了几声,被驮着的另一只鸟也叫了几声,然后被驮着的一只鸟从它身上滑了下来,但一挨地就耷拉着翅膀倒在地下了。“噢,原来是那个鸟受伤了。”他眼睛里忽然露出了喜悦的亮光。 他就蹲下身,随手摸起一个土坷垃,慢慢的爬到近处,啪一下子扔到了那只没受伤的鸟身上,那只鸟一惊本能的张翅飞了,然后他就一下子扑过去,一把捉住了那只伤鸟。另外那只鸟看见尖利的狂叫着凌乱的飞来了,他不管她,捧起这只鸟就走,这只鸟也在他手里软弱的挣扎着。那只鸟忽然凄厉的叫了一声,直冲过来在他手上乱啄,好叫他松手,但他手里的这一只却也拼命的挣扎着冲那只鸟狂叫,大概是叫她别自不量力,就像电视里女主角落入坏人之手,大声的对男主角喊“别管我——你快走——”。 那只鸟被他很捞了一把没捞住就凄厉的叫着往一棵树上飞去。 他拿着那只鸟到了家,那只鸟就停在他家树上的枝头一个劲的哀叫,他甚至还看见了那只鸟在树上对他频频叩头,好像在哀求他放了他的妻子,他觉得这样很好玩,令他很得意,很有快感。于是他为了得到更大的快感、得意、好玩,就在当院里叫那只哀叫着的鸟看着一根根拔了那只鸟的毛,然后把它开膛破肚,最后用一块湿布包上,放到了锅底里烧,他要吃野鸟肉。 那只一直惨叫乱跳的鸟忽然发出一声人哭的惨厉痛声,然后一滴血滴在了他的额头上。他抹着血大骂了一声就看不见它的影子了。 后来他就得意洋洋的见人就说那只鸟如何有意思。众人都咒他“万物都有灵性,你残害生灵,早晚有报应”。 可能是因为他心狠得罪了村里的爱说媒的娘们,尽管他长的好,家里开着代销点也算是富裕人家,但就是没人给他说媳妇,眼看人家都“绿叶成荫子满枝”了,他还“一枝独秀”着,后来年龄大了他爹娘求爷爷告奶奶的托人给他说了个媳妇,是二婚,但人长的却水灵的一掐一股水,两家就欢欢喜喜的订了婚,马上就又订了结婚的日子。 他娶媳妇那天,村人都去看新媳妇,他的新媳妇竟然跟别的新媳妇不一样,别的新媳妇都羞答答的不敢抬头,她新媳妇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仰着漂亮的粉脸尽着人家看,听到小伙子跟她闹不但不躲闪,却娇滴滴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听到谁说了调笑话还捂着嘴格格的笑,惹得那些妇女老妪都撇嘴递眼色的扭身离去。但那些小伙子们却如苍蝇见了白糖,天天黏在他家不走了。 刚开始他还好,虽然烦但想刚结婚嘛,谁不来凑凑热闹,更何况自己娶的新媳妇这么好看。可过了一个多月,那些小伙子大男人还是到天黑就聚在他家里棒打不散,还跟他媳妇开着一些不堪入耳的玩笑,他听了都掩面而怒,但他媳妇却美滋滋的笑,边笑还边诱人说,他生气了。这天晚上人都在他的新房里玩了大半夜才走了,他就板着脸训斥媳妇:“来后你别跟那些人胡扯八道的,我听见都恶心,人家知道了笑话不。” 她听了边对着镜子梳头边浪笑着说:“咋了,你吃醋了是不是,你要会你也说啊,我也爱听。” 他听了气的浑身乱颤,可看着如花似玉的新媳妇也无可奈何。 这天河沟里来水了,大旱的天都见水亲的如吃奶儿见了奶,他跟爹也连夜去地里排队浇地。到半夜了他浑身泥巴的拖沓着步子到了家一推门,看见他媳妇跟他村里的四儿并排坐在他床头。他看出四儿很慌张,他媳妇的头发也毛烘烘的,她们的姿势分明的听到他来的动静急急的摆出来的。但他就看到这些,他心里的火突突的往上升,他也只能闷闷的往下压。 分明他媳妇在偷汉子。 四儿匆匆的走后,他铁青着脸问她:“黑天半夜的他来干啥?” 她一听俏脸一番柳眉一竖用鼻子轻蔑的哼了一声说:“来玩啊。” 他气的喉咙都冒烟了,嗓子尖细的叫:“我又没在家,黑天半夜的你俩在一屋人家知道了笑话不,我跟你说,来后不许他来我家。” 她听了不但毫不羞怯却干脆利落的说:“笑话,小花一毛钱两朵,我还真不在乎。我也跟你说,我就是喜欢他来玩,我不来我就去他就家找他去,你信不信?” 然后她两眼灼灼的瞪着他,他看着她那双恶毒的眼睛心里一阵战栗,她觉得她的眼神有些熟悉。 以后,她果真更跟大胆的跟那些男人在他家里旁若无人的嬉戏打闹了,他对她也越来越害怕了。他爹娘看不下去了,偷着嘱咐他管管他媳妇,他就无奈的一脸怨妇相低头不语。这时他才听说他这个媳妇之所以是二婚就是因为她风流成性才被那家人赶出门的,可他知道他娶了个媳妇多么不容易,就只好委曲求全了。但他爹娘渐渐受不了就老两口独自搬到老院子去住了。 他爹娘一走,无异于给他媳妇开水放闸——她风流的更欢了。 第三十九章 虐灵5 但好了,她发现她怀孕了,他暗喜她可不敢再那么闹了。果然,她不敢在随便跟那些男人当着他的面也勾勾搭搭,背着他的面便乱搞了,但是,他更痛苦了,她竟不许他沾她的身了,睡觉也不许跟她一个被窝,还说他畏畏缩缩娘娘门门的不是个男人,她看见他就恶心,他听了伤心的痛哭流涕,她看了更恶毒的冷笑一声说:“我不是你娘,看见你哭就去哄你,你给我滚一边哭去。” 他就不敢在跟她一个被窝了,夜里自己小心翼翼的裹着一床被子躺在她身边动也不敢动。有一晚她又说:“我听见你喘气就恶心,你挪到那屋去睡吧。” 他听了心里百般苦楚也不敢言语,自己又乖乖的把铺盖挪到了另一间屋里去,每夜孤寂的独守空房。他向娘幽幽的哭诉,对儿媳也恨之入骨的老娘也只能反过来安慰他,说等她有了孩子被孩子扯捞着就好了。 他也只能天天盼孩子生下来好叫媳妇收收心,能令被贬“冷宫”的他“重返东宫”。 终于盼到了媳妇生产的那一天,他激动的又哭又笑。听到媳妇嚎叫他也感觉肚子生疼,于是媳妇在屋里打滚惨叫,他在外面捂着肚子呻吟。终于听到一声尖锐的婴儿啼哭声时,他的肚子一下子不疼了,他站起来就往屋里跑,跟匆忙跑出来的接生婆碰了个大响头。只见那个收生婆上气不接下气的连连摇手说:“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孩子真吓人。” 他一听心一下子抽搐起来,他跑到床前一看:那个女婴的屁股上拖着一根足有两寸长的手指粗的血糊糊的肠子。他像个女人一样扑通坐地大哭起来。 之后他就和媳妇带着闺女到处看病。钱也花干花净了,可女婴肛门那根直肠却不见收缩多少。更难过的是他媳妇天天骂他坏了良心了,生出这么一个孩子,说她不管,叫他跟他娘伺候去。她果然不管了,除了喂奶时抱抱她,其余一概不管不问,孩子这样子,娘年纪大了,他也不放心让娘弄,就只有他一个人白天黑夜的侍弄孩子,白天晃夜里哄,他头发长了,眼睛红了,脸皮皱了,越来越像个邋遢的女人了。他天天耗在家,地里的活也就没人干了,他媳妇又不想干活,就任由地里荒着,家边儿那块地不知又有没有被东家猪羊啃被西家鸡鸭啄他就不知道了。 他最怕的就是孩子屙巴巴了,每次屙巴巴她都凄厉的大叫,嚎叫的嘴唇发紫,浑身发硬,肛门外那根直肠也憋得像充满气的轮胎,被憋的圆滚滚的。然后黄黄的大便便从那根肠子里挤出来,这时婴儿就要嚎叫的背过气去,他看着自己闺女欲生欲死的小模样,心如刀绞,悲痛欲绝,恨自己不能替她受罪。 就这样那个可怜的女孩活了一岁多死了,死时浑身瘦的就剩一张皮了。 孩子没了,不但他的钱花光了,父母养老的钱也被他搜罗空了,还欠着姐姐的钱,如果他能借来钱的话就不仅仅欠姐姐一家的钱了。他媳妇跟他又闹腾了半年不在天天骂他坏了良心了,而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跟他村里一个小伙子跑了。剩下他自己没法过了,他只得又求他爹娘搬过来跟他一块住。看着这个两年后又成了他和爹娘一家三口的光景,有媳妇有闺女的时光他想起来怀疑是做梦。他照常下地干活了,一年多不见天日,他脸上有皱纹了,腰也佝偻了,简直是“在家一天,世上一年”的光景。 村里人都说这是他的报应。 他并没有听老人的话从此要“行好积德不在残害精灵了”,心底积郁的怨恨和痛苦反而令他对跑到他地里的家禽鸟兽更残忍了。 这天,为了把一行花杈打到头,天黑了他还没有回家,正低头咔嚓咔嚓的折着花杈快干,他隐隐约约听见一声猪哼哼声,他不由脊背后一凉,随即就火气上升,瞪着血红的眼来回在地里扫射,如今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看到有牲畜钻进他家地里他是气愤恼恨他们来他的地里,现在看到有牲畜来到他地里他除了愤怒还有兴奋,他心里病态的希望牲畜来他地里,他好对他们“用刑”发泄心里的怨怼,看着它们痛苦的抽搐、打滚,听着它们的惨叫、哀鸣,他感觉很过瘾…… 他瞪着一双明晃晃的眼睛寻找猪。但并没有看见有猪,他就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低头打花杈,但这时不是一声猪哼哼了是一窝的猪哼哼在他耳朵里响彻喧闹不已,他惊讶的抬眼看,还是没有看见猪,但耳朵里的猪叫声不但没有消失而起还清晰的在那猪哼声中添上了一声凄凉的鸟啼声。他猛地一激灵,他听出来了,就是当年他吃的那只鸟的啼叫声。 他害怕的四处搜寻,但明明没有鸟啊,也没有鸟叫啊,这时猪哼哼声又压住了鸟叫声,老母猪的浑浊的哼哼声,小猪仔尖细的哼哼声,在他耳朵里来回翻滚,跳跃,这时他看到了前面有一头母猪领着一窝黑乎乎的小猪仔,他猛然看见那头老母猪猪尾巴下面拖着一根长长的肠子……然后他又看见无数的被他虐待过的鸡鸭羊猪都像他走来。他害怕了,怪叫一声撒腿就跑。 跑到地头,他吓得大叫一声捂着脸蹲下了,他看见当年在树上向他哀求的鸟像一个拦路虎一样威严的停在他面前。是它:碧绿的翅膀,血红的头顶。它此时正瞪着一双利剑般的眼神射向他,他大喊一声“饶命”就跪地咚咚的磕起头来。 “小儿,小儿,你咋了,我是你娘啊。” 他娘不解的扶着儿子的头惊慌的问他,他听到娘的声音一抬头,却发现那只鸟正停在娘的头顶,他惊慌失措的往后一看,成群的猪羊鸡鸭在向他涌来…… 他此后的日子就是天天疯跑着躲藏他口里喊叫着的“猪撵 了——羊撵我了——鸟要吃我了——” 第四十章 虐灵6 他排行老六,村里人都狠狠的叫他“飞刀六”,他有一把切水果的长尖刀,磨得飞快,他整天拿在手里,见树削皮,见花削头,见苗削杆。 不过他到了地里最擅长的就是削苗——庄稼苗。玉米苗,豆子苗,花生苗,棉花苗,是庄稼苗他都削此不疲。庄稼苗可是农人的命根子啊!他这是在削人的命根子。 头一回看到他削自家的庄稼苗的是村里的老黑。老黑勤谨,肯干,他地里的庄稼苗年年都长的分外好。他对自己地里的庄稼比见他家的孩子都亲,只要地里长着庄稼,他总是星星来星星走除了吃饭睡觉一刻也不离开他的地他地里的庄稼。夏天他也从来不午睡,总是从地里到了家端起面条子呼噜呼噜喝三碗就又顶着烈日下地了。 今年他地里的豆苗比别人家的多浇了一遍水,多上了一遍大粪——就是人的大便。那地陇里被他侍弄的没有一根杂草,像秃子的头顶般光滑。 那几亩足有一筷子高的豆苗又黑又肥又壮,看起来比黄澄澄的豆子都喜人。他带着草帽,提着一壶凉水,在路上远远看到他家人家地头地头有个人,他就笑,这会豆子不熟棉花不开的你在人家地里干啥,总不能偷庄稼苗吧。就快步走进看看他是谁想干啥,没到跟前,他咳嗽了一声,那个人居然一回头撒腿就跑,一溜烟的钻进一块玉米地里没影了。但刚才他回头他看清楚了,他是根儿的六小子。他就奇怪,你又偷我东西你见我来跑啥呀?但来到地头,他惊呆了:他那黑油油的豆苗被挨地皮削掉了一大片。 他感觉他的心被人剜了一刀,他眼前一黑蹲在了地上,他痛苦的咧起嘴欲哭无泪的摸着拾起低下那一根根立刻耷拉起了叶子的豆苗,看来刀子飞快,因为被砍的苗茎上一点毛刺都没有,吹毛断发。小苗娇嫩,一离根就蔫了,那些留在根上的茎杆还渗出一滴汁水。他好像听到了他的豆苗的哭泣声。 他来到根儿家气的嘴唇抖得说不出话,但他知道了儿子败坏了老黑的庄稼苗就赶紧给他赔不是,并且向他保证,他六子一回来他就整治他,肯定治的他再也不敢败坏人家的庄稼了。 他天黑回来后,他爹黑着脸问他是不是削掉了老黑家的豆苗,他一口承认了,他爹气的铁青着脸拿起棍子就打,他这个从来被手捂着的老儿子可没挨过打,这回看见爹竟然要真打他了,他居然也不害怕,而是看着爹哼了一声,抽身进了厨房,他爹拿着棍子还没撵到厨房,只听里面一声惨叫,他把他自己的左手小手指用菜刀剁下了。 从此,他爹再也不敢打他,村里人再也没人敢向他爹告他的状。那一年,他才十岁。从此,他的飞刀练得更绝了,手起刀落,削么么断。 他见不得谁家的庄稼比他们的好,只要谁家的苗旺了,谁家的苗儿准遭刀削。于是只要谁家的庄稼好了谁家的人就吓得“食不甘味夜不能寐”,都专门忖度着他天天去哪地,只要看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都赶紧去自己地里看着他们的庄稼苗。但防不胜防,还是有很多人的好苗儿被祸害,但你也没看见他没亲身逮住他,恼也是白搭。村里都无奈的诅咒他:等着吧,老天爷看着咧,总有一天他要遭天杀,不得好死。 他不但见不得谁家的庄稼比他好,就是人也不许人家过得比他好,那个年代村里人都靠地吃饭穿衣,家家都吃一块面都穿一样布,并不存在谁穷谁福,唯一的人家区别就是谁家养的牛壮了,谁家的养多下几只羔了,谁家的鸡鸭不生病了。但那些“命好”的牲畜可就命不好了,那些牲畜就经常被暗算,牛被削掉了尾巴,鸡吃了毒麦子,养羔少了一只两只,但他坏事干的干脆利落从不被人撞见,村里人被糟蹋了家禽也跟被糟蹋了庄稼一样,虽知道是他,也没证据说是他。但这天遭他飞刀暗算的竟是他大哥家。 他大哥的孩子得了病,两口子心急火燎的带孩子去县里医院看病了,就叫他夜里在他家睡几天给他们看家,他夜里就去睡了,躺下了听见他家有一只瘸了腿的鸭子不停的叫唤,他恨恨的骂了几声那个鸭子就不叫了,他迷迷糊糊的刚睡着,那个鸭子又叫起来,他烦了,一线被子起来,走到外面飞刀一甩,那只瘸腿鸭子就闭嘴了。 第二夜鸭子群少了一只三只鸭子就一齐叫唤个不停,他看了看,恶毒的一笑,手气刀落三次,鸭子全部闭嘴了。他大哥和嫂子来了问他鸭子去哪了,他指指自己的肚子,然后大模大样的走了。 他嫂子气的哭了三天。 他大姐订了亲,下聘时婆家给了一个皮箱,那个皮箱是黑色猪皮的,又黑又亮摸起来又软又滑,还是自动开关的,一按下面那个明亮的疙瘩,“啪”一下子就开了,他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姐姐也大方的让他玩个够。但不曾想,他居然想把那个皮箱据为己有,于是有一天就向姐说要那个皮箱自己用,他姐的订亲物她当然不舍的给,就撇了一下嘴说:“走你的吧,有本事自己买去。” 就这一句话,他又冷冷一笑,“刷刷刷……”箱子顿时刀刀见底,他姐姐看了心疼欲裂,大哭大闹爹娘,他爹娘也气的不得了,一骂他竟晃着亮的照人脸的小刀瞪着狠毒的眼睛对姐姐说:“你要敢在闹,我叫你跟箱子一样,我一到一个窟窿,看以后还有哪个男的要你。” 想着从小就阴险残忍的弟弟,吓得他姐姐再也不敢提了。 爹娘也对他越来越怯。后来姐姐哥哥都结婚了,有一年,他娘身上长了个囊肿,就叫他的姐姐哥哥一人兑了五百块钱去医院开刀了,去的时候,他安排爹拦着哥姐谁也不许去医院,叫他自己去,他爹不敢违拗他,就吩咐儿女一个也不用去,就叫他自己带娘去了医院。本来说好了去城里大医院的,他出了门就带母亲去了乡里的卫生院,还跟娘说割囊肿很简单,不用去大医院。于是娘割了囊肿花去了儿女兑的钱还不到一半,当然那些剩下的钱都被老儿子独吞了,老太婆也不敢跟谁说,就烂在肚子里,自己偷偷的叹息。 第四十一章 虐灵7 由于他有飞刀绝技, 附近村里的一群小混混就常约他去夜里捉蛇抓鸟吃,他当然乐意,就天天跟那一群混混野在一起更加无恶不作。他捉蛇更是一绝:不管水蛇地蛇,只要被他看到,他一刀下去蛇头准落地。蛇肉虽然大多数人都不敢吃,其实蛇皮一剥,蛇肉又细又嫩,这群小流氓吃的香的很。这天夜里他们足足捉了一大蛇皮袋子鸟,全都是他用飞刀削断了脖子。他们就煮了鸟,弄了酒一群人又大开鸟宴,大快朵颐起来,直到后半夜了他才醉醺醺的来家了。 他的家在村子最东头的最北边,头门朝北而开,出门就是一条东西的小路,白天村人都从这条路来回下地走,小路两边种满了杨树,杨树种的很稠密,一到夏天浓密的杨树叶子把整天路遮的严严实实,是很好的避暑之处。在白天这些树虽然凉爽蔽日,但到了夜里一进来就如探入黑洞一般阴森恐怖。人恶胆大,他就这样毫无惧感晃晃悠悠的走进了这条路往家走,忽然,他好像看到前面有一个红色的人影一晃,他就立刻揉了揉眼,不错,前面就是有一个人在飘飘的移动,他就奇怪这深更半夜的不是也是个喝酒回家的吧,又一想他家住尽东头,前边就是他家了,谁还在这走啊,在往前就没人家了啊?他就疑惑的紧跑几步要赶上那个影子,但他一跑那个影子也走的快了,始终就和他隔四五步远,他凭窈窕的背影猜测是一个女的。这更加剧了他的好奇心,这个带着窃喜的好奇心驱使着他加快步子,但那个影子飘的更快了,但他发现他已经走过了他家门口,在朝地里走去,他刚生出放弃追逐回家睡觉去,但那个身影忽然冲他一回头:果真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由于生性残忍,到处败坏村邻,亲戚邻居没一个人给他说媳妇,他爹娘求着自己的姐妹,自己的儿媳给他说,人家好歹说一了,女方一打听就又吹了。到现在都二十七八了还光混一个,此时在深夜无人之处见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好像还对他的追逐不反感,他顿生歹意,酒劲也全消,疾步如飞的对那个影子撵起来。 他不觉穿过一片片树林,趟过一块块庄稼地,跳过一条条水沟,终于在一间间房屋前停止了脚步,他气喘吁吁的看着这一片陌生的地方,不知道他来到了哪,“可能是哪个庄吧,这个庄我咋没来过呢?”他疑惑的看着那灯火通明的一家家人家猜测。 这时那个影子又冲他一笑转身拐进一个院子里了。 色胆包天的他毫不犹豫的推门跟进去,他心里狠狠的想着,我抓住她可不轻饶她,害我跑这么远。 可看外面这个院子并不大,但进了里面却像进了深宫般举目迷乱了,里面房屋相连,小路交错复杂,他不知道那个女的到底进了哪一间。他站着等了一会就心急的想:管他呢,随便那一间屋子都进去看看,反正我有飞刀,谁叫我就给谁一刀。 他拿出他的小刀慢慢的推开一扇门,里面有一张床,床上有一个人,他认出就是刚才那个穿红底黑花衣裳的女人,他不顾一切的跑上去抱住她。他发现她的身子柔软,光滑,凉腻,给他一种“美人无骨”的**浊骨感。 然后,他沉沉的睡去了。当他被一束束刺眼的阳光照醒时,他坐起来一看惺忪着眼一看:他竟在一条河沟边躺着,那条河是多年的老河沟,沟沿生满了潮乎乎的青苔,黑乎乎的水沟里蛤蟆水蛇各种毒虫在里面繁衍生息,令人不害而栗。他立刻清醒了一跃而起,看看四周荒芜的杂草丛,他又扭头找昨夜跟他缠绵的湿冷光滑的那个女人和她的床她的屋子,可这里就他自己。他皱着眉头四处恍惚的看着,怎么也搞不懂这是咋回事。 这时忽然从沟里伸出一条红色黑花的蛇,它对着他阴险的吐了吐舌头,他吓得撒腿就跑。他惊慌中仿佛听见后面有女人歹毒的笑声。 他边跑边想想昨夜的事,疑惑自己是不是遇鬼了。 他急急的从荒地里回到家,也不跟爹娘说就又进屋倒头睡去了。 他被一阵腿上的奇痒痒醒了,他揉揉眼起身看看他的左腿,发现那里有一个小洞,并且那个小洞周围皮肤在开始发黑,他吓了一跳,想起自己昨夜睡在野地里,肯定是被啥毒虫咬了,要是毒蛇就坏了,他一想就连滚带爬的跑出屋子大叫爹娘,他爹一看儿子的腿脸色大变,大叫:“快快快,快把这块肉挖了,要不一会你就没命了,你被毒蛇咬了。” 他一听,一刀下去那块肉就被他自己剜了下来。看着汩汩而出的血,他一下子疼死了过去。 看来残忍的人不一定都是硬汉。 来到医院医生说幸亏他把那个伤口挖了,要不然一条腿就得截肢,他听了直后怕。医生给了上了药包扎了伤口,就叫他回家养着了,到了家他爹娘问他咋会叫毒蛇咬了呢,他向来不相信任何人,爹娘也一样,就撒了谎糊弄过去了,并呵斥爹娘别管。但他自己想起那个女鬼就恨的咬牙切齿,发誓等腿好了就去打听那里埋着谁,打听好了去坟场扒她的坟头,把她的棺材扒出来用斧子劈劈当柴火烧了,如果她的棺材不沤烂的话。 当他无奈的不去做伤天害理的事了,窝在家里养伤,村人听说了简直是举村欢庆,个个笑着恨恨的说“报应。” 伤口还没好,他有一天夜里睡醒起来去解手,隐隐听见墙外有人叫他,他伸头一看一条细细的嫩嫩的手臂在墙外晃了晃,他一看早忘了伤疤忘了疼,开门就跑出去了。 一看门那个娇艳的无骨美人正躲在他家门外抽泣,他看了她那副梨花带雨的娇怯模样早把那些恼恨忘得一干二净了,怀疑她是女鬼的想法也跑到地底下去了。 他亲热的一把拉住她问她那天天亮了他咋会独自一个人睡在坟地里,你去了哪。又指着还抱着纱布的腿说“我还被毒蛇咬了呢”。她一听脸现悲伤的说:“哎呀,你不知道,我都快吓死了。你那夜看也不看就进我屋了,等你睡着了俺爹进来了,他气的叫俺哥托起你就走了啊,后来我就被我我爹锁起来,我一直担心你被俺哥害了没有,原来是把你扔沟旮旯里了。对不起,以后咱就不要在见面了,省的你受苦。 他一把抱住她凉软软滑腻腻的躯体说:“我不怕,别说剜一刀,为了你千刀万剐我都愿意。” 她看着他暗暗的笑了。 第二天,他又在一处乱坟堆里醒过来,醒过来他又看到一条红底黑花的蛇,而且那条蛇好像还有恶毒的眼睛嘲笑他,他气的抓起飞刀就砍它,它一闪就没了。他浑身凌乱的回到家后,他又发现腿上被毒蛇咬了一口,于是腿上又被他自己剜了一刀。 然后又有第三刀第四刀,那个女的每回来都能引诱他对他自己剜下一刀。最后他死时,身上最不至于千刀万剐,但刀疤印已经是密密麻麻了。 后来村人都说是毒蛇都憎恶他歹毒来为民除害了。 第四十二章 傻娘1 他从小就讨厌这个女人,她是个傻子,这个傻女人干瘦,邋遢,穷苦。本来干瘦邋遢穷苦的女傻子多了,他犯不着单去讨厌她。原因是这个穷苦邋遢的干瘦的女人在他所有的记忆里从没有消失过,他刚记事起她就老在他身边晃,她对他亲亲的看,他上学了她对他远远的看,他长大结婚了她对他偷偷的看,他感觉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的眼神,更令他尴尬的是,她开始还经常偷塞给他东西吃。他有一回在放学的路上又被她截住了塞给他一大把红溜溜的枣子,他本来很嫌弃她是个傻子,不想吃她的东西,又嫌脏又怕人笑话,但这会看着那些诱人的红枣,就看看四处无人接过来了。他边吃边往家走,到了家他娘问他谁给他的枣,他就说是西头那个傻子给的。他娘听了脸色立时变了,声音颤抖的教训他从此不许吃她的东西,她再给他东西吃就给她摔了。他不明白娘为啥这么恨她,但他很听话的下次就把她给她的一块米糕摔在地上了。他看到她的脸立时变得煞白,下嘴唇凉粉似的抖起来。 从此她就再没敢给过他东西吃,但还是偷看他。他更讨厌她了,讨厌她为啥那么对他有兴趣,直到有一天他爹临死时,眼神怔怔的跟他说:“西头你李婶子是你亲娘,当年你亲爹跟我是好兄弟,我没儿,你亲爹两个儿,你亲爹就把你给了我,可没几年你亲哥死了,你亲爹后来也出事去了,丢下你亲娘一个人苦熬这么多年不容易,我死了你就去认她吧,给她养老送终,她这辈子实在太可怜了。” 听了爹的话,他求救的去看娘,他娘也泪眼汪汪的说:“儿啊,是真的,他才是生你的亲娘,这些年,我对不起她……” 其实,这些年他不是没听到过人家的闲言碎语,但他出于对他的嫌弃和厌恶,誓不相信是真的,如今亲耳听到他叫了二十几年的爹娘说了这句话,他才不得不相信了。由之产生的屈辱和羞愤令他牙一咬一字一句的说:“我只有一个爹娘,我只给你俩养老送终,她是那个架子上的野鸡,死她去。” 他不但没有尊从爹的遗愿去认她,反而对她的憎恨越来越深,后来他娘也死了,他暗喜死无对证了,好了。 有她这么个亲娘,他感到羞耻。 从此,只要她在偷偷的看他,他就狠狠的拿眼去瞪她,直瞪得她怯怯的退缩。 她已经独自生活了很多年,当年把她的小儿子送给同村他男人的拜把兄弟她就万分舍不得,但他男人说他是他最好的兄弟,他不能看他绝后,再说他们一个庄,孩子又不是给他就再也看不见了,最重要的是:他男人主意已定。 他在送孩子的时候两家就签订了口头协议,一辈子不许认,也不许跟孩子说,于是此后的日子她这个亲娘就偷偷的怀揣着苦楚悄悄的用眼睛去爱他的儿子。幸亏她身边还有一个儿子。几年后,夏天放了暑假,村头的坑里涨满了水,她大儿子跟其他孩子一样天天去洗澡,看也看不住。有一天她一早起来,右眼皮就突突的跳,她感到莫名的心惊肉跳,就从高粱杆上揭下一片薄皮贴在了眼皮上,但它还是不停的跳,她就心绪不宁的,干啥都不经心,中午吃过饭睡午觉时,她害怕儿子再去洗澡,就叫住他嘱咐他不准再去洗澡,他一口答应,她仍不放心,就把门从里面锁了,钥匙藏到了枕头底下看着儿子躺到床上呼呼的睡着了,才懒懒的歪在了床上,她迷迷糊糊中听到门外人声嘈杂的,她心里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一眼就看见儿子没了,伸手一摸枕头下,钥匙也没有了。还没等她跳下床,她就一头栽到了地下——因为外面有人惊慌的大喊“原子他娘,原子洗澡淹着了——” 大儿子死了,儿子送人了,她竟成了生了两个儿子绝户头了,她于是整天精神恍惚,不知不觉的就踅到了儿子现在的人家,虽然是好兄弟,这家人见她死了大儿子怕她又反悔,指不定哪天会抓住儿子告诉他真相,于是两家就断了来往,见到她他们一家子就赶紧拉着儿子走,她每次不知不觉的来到他家门口,他家人看见就狠狠的关上头门。 但没想到这个女人受到的磨难还没有止,几年后,他的男人跟人去外地盖楼房,从楼房上摔下来死了,而她也没得到一分钱的赔偿款,就这么白白的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 一家四口一年年过下来剩下了她一个,她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从此她就傻了。傻了后被娘家给照看了一年,她却常常从娘家偷偷的跑回来回到她的家,后来她娘家父母没了,她就跑回来再也没有回去过,都说是她的兄弟媳妇把她打回来的。 还好,她好像不那么疯癫了,生活还能自理,村支书看她孤苦伶仃的,就在农忙时大伙自己地里都收拾好了派几个人帮她把地里的活收拾一下,于是她就勉强没成为一个要饭婆子。 当他彻底知道她就是他的亲娘时,他从此出门就觉得如芒刺背,只要几个人聚在一起说话,他就觉得是说他,偶尔谁说句傻子,他觉得都是在说“她”,而且,他还发现,那个“她”好像比以往更频繁的出现在他视线里了,他觉得她是成心的,他就恨恨的说:“傻老婆子,你别以为俺娘死了,我就会认你,你别做梦了,你到死都别想。” 以后,他就处心积虑的偷偷设法把她从村里撵走她。他就思忖,要想撵走她也容易,叫她的日子没发过不就是了。可怎么叫她日子没发过呢,叫她没粮食吃不就是了。对,偷她家里的粮食,她家里没粮了,她没吃没喝了,不是饿死就是出去要饭去。又像是安慰自己说,反正她也是苦命一条,说不定出去要饭比在这还强咧。 第四十三章 傻娘2 她家穷的就有两间老破堂屋,西侧一间土坯厨房,也没有头门,进她家偷东西太容易了。但是粮食跟人是住一屋的,一半放粮食一半住人,要偷她的粮食也不容易。他就想也得想个法子。 这天晚上,他跟媳妇说:“咱娘临死时要我去认西头那个傻老婆,你咋想的?” 偏偏他媳妇是个老实忠厚的女人,她一直想叫男人去认他那个可怜的亲娘,但她知道男人一直对那个女人很厌烦,她又很怕男人,就不敢说出口。此时见男人问她才敢犹犹豫豫的说:“我觉着吧,是咱亲娘咱就该认,虽说她没养你,但她十月怀胎生了你,再说她孤零零一个人过着也挺可怜的,人不能坏良心。” 他听了做出被她的话说软了的样子说:“这要认她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虽说咱爹娘死时都说了要我去认她,但咱叔婶姑舅了都不知道啊,我要是贸然去认了她,他们说不定还说我没良心呐。再说了,我从小就对她很不好,我这忽然叫她一声娘,她不吓跑了,这事得慢慢来你说是不?” 他媳妇实在,一听男人的话就觉着有理,就瞪着眼点头称是,就问他:“那咋慢慢说啊?” 他说:“我哪天去咱叔家,把咱爹娘临死时说的话都又说:“我想好了,咱得一点点跟她套套近乎,好叫她有思想准备,这样,你今个喝罢汤就去找她说说闲话,但也不好在她家说,她家跟咱叔家就隔一道墙,叫叔看见了你去她家不好,你就偷偷把她叫到外边跟她东扯犁子西扯耙的说些闲话就是了,她看见你跟她说话了肯定就想着是我想认她了,她心里就有底了。” 她一听又觉着有理了,又连连点头说是是。 看到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的本应是她的儿媳妇忽然在门外叫她,她像在老关爷庙里烧香看见老关爷向她显灵一样兴奋的不知所措,她就踮着小脚跑出来亲热不已的拉她进屋说话,她想起男人说的话就不敢进去,看着她那可怜的样子说:“大娘,我就不进家了,我就想跟你说说话,咱在外面找个没人的地儿说吧,省的人看见了说闲话。” 她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但又不明白她来找她的意思,就意意思思的跟着她往外走。 这边看着他媳妇把她引走了,就推着车子来了,她走时慌慌的门也忘了锁,他就三下五除二把她的五袋袋麦子,一袋豆子和两袋子玉米搬到他车上了。然后看看这个只剩了一张床,一个放被子的橱子空无一物的屋子,得逞的笑了,心里说:我看你吃啥。 到了家,他为了不让媳妇知道,就把那几袋麦子解开口呼呼倒进自己的麦囤,然后又用手抹平了,又把那一袋豆子倒进自己的豆子缸里,只是自己的玉米也是用袋子盛的,没法倒腾,他就把那两袋子玉米那他家的布袋调换了,然后把那两个袋子给塞到厨房的锅底里点一根火柴给烧了。 这边他媳妇还当他真心要认娘,叫她来给她透个底呢,就看看没人悄悄的跟她说:“大娘,我跟你说实话,今个是你儿叫我来的,他是想认你了。” 她一听,身子一抖,就要歪倒,她慌忙扶住她,他傻娘浑浊的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她又赶紧嘱咐她:“你可先不要跟谁说,这事他自己也不敢硬来,他要跟俺的亲人都说说,要不人家说他没良心,毕竟这些年是那一家子养大了他是不是,你可别生他的气。” 她听了连忙磕磕巴巴的说:“不不不,我哪敢生他的气,我哪敢生他的气,是我对不起他,我没养他没疼他,他一辈子不认我也不亏,我我我……” 她泣不成声了。 她看着他苍老乌黑的脸,和枯柴一般的身板心里一阵强烈的心疼。恨不能叫她一声娘来暖暖她的心,但她不敢,最后她骗她说:“大娘,你等着吧,你儿子过不了多久就认你了,到时候我把你接到俺家去,我好好地伺候你,叫你享几天福。” 她听了哭着摆着说:“我不图享福,也不配享福,只要能叫我天天看着你一家人,我给恁当牛做马都是我的福……” 跟她的儿媳妇说完了话她没有踮着小脚回家,而是脚步如飞的去了村里的老关爷庙,她跪在老关爷相前跪下喜极而泣的跟老关爷说“谢谢老关爷恁老人家,我小儿子今个差他媳妇来跟我说他想任我了,我知道这都是老关爷恁老人家可怜我,在天上拨正他的心叫他来认 我了……” 第二天,他的傻娘在当街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令全村一齐都知道了她的家昨夜被洗劫一空了。于是全村人把所有的骂人的词都用上了来骂那个贼,他媳妇更是气得又骂又哭,说都怪自己找她说话叫那个该千刀万剐的贼钻了空子。但他说他病了,蒙着被子睡起了觉,任媳妇怎么骂那个贼都不露头。 几天后,他装作没事的样子悄悄跟媳妇打听她咋样了,她媳妇叹了口气说:“我也是才听说的,咱村支书知道她被偷了,照顾她,叫每家给她兑十斤粮食,咱咋办,你说吧。” 他一听心里就一格噔,暗暗叫苦,火直往上冒,就咬牙切齿的说:“不给,一两也不许给,你敢给我打死你。” 她听了男人的话又惊又怕,她不明白男人昨个说的好好的要认她,还叫她跟她去说话,今咋就忽然变这么厉害了,那毕竟是他亲娘啊,他怎么这么恨她呢? 他媳妇就怯怯的看看他,犹豫了好半天轻声说:“我不知你咋想的,你不是想认她吗,咋忽然又变卦了,要我说你要是有那个心,就早点认她吧,省的她自己一个孤老婆子受罪。” 他对她大吼一声说:“给我滚——” 她吓得再也不敢提了。就偷偷的挖了半袋子麦子扛着去支书家了。 一计不成,他又生一计。 第四十四章 傻娘3 他记得,他从小就见她除了下地干活她就天天去村西头的庙里去烧香。那是一个村人兑钱盖的一个比鸡窝大不了多少的老关爷庙,里面做着一尊老关爷的泥相,听说自从她接连没了儿子男人那个老关爷就是他的男人也是儿子了,她就算是神志不清时看见老关爷庙也进去里面磕头,现在她从地里回来几乎天天跪在那里烧香磕头嘴里嘟嘟囔囔的跟老关爷说话。 他就想,既然物质上打不倒她,就在心灵上彻底毁灭她。 这天夜里,他趁媳妇和孩子睡熟,起来悄悄的摸了把抓口就去村西头了,到了那里不阴不阳的戏说了句“老关爷,对不起了,我没有别的办法,你可别怪罪我。”说罢就拿起抓口呼呼啦啦的把那个泥相砸的粉碎。 他气喘吁吁的回到家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油煎火燎的挨到天明,对媳妇说:“我咋恁觉着头沉哩,可能是想感冒了,你去西头药铺给我拿点药吧。” 他知道他媳妇这一出门肯定就听说了那个老关爷相被砸的消息,因为今天是初一,烧香的人很多。谁知他媳妇给他拿来了药啥也没说,他很奇怪,就试探的问媳妇:“你去西头拿药没听说啥稀罕事儿?” 他媳妇傻愣愣的说:“大清早的能有啥稀罕事,你烧糊涂了吧你。” 他听了不甘心,又问:“今是初一了吧,你看没看见去庙里烧香的人?” 他媳妇说:“看见了,谁跟你似的,不信神不信鬼的,这初一十五谁家不去庙里烧香去,人家一早去烧香的都回来了。” 他听了大吃一惊叫:“那个老关爷相没给砸坏?” 他媳妇听了也吃了一惊憨憨的问:“你听谁说那个关爷相被砸坏了,人家烧香的一个个的都烧过了,也没听谁说关爷相被砸了啊,再说了哪个坏良心的去砸老关爷庙啊,他不怕不得好死啊?” 他听了脸一下子红了,慌慌张张的说:“没有,没有,我——我夜里做了个梦,梦见老关爷庙被砸了。” 他吃晚饭就偷偷的踅去了关爷庙看个究竟,到了庙里一看,那个关爷相好好的坐着,一点损伤也没有。他惊得目瞪口呆,难到我昨夜是做梦?他心思恍惚起来。 一不做二不休,他到了晚上,过了半夜,又拿起那把抓口来到了庙里呼啦啦把那个老关爷相砸的粉碎,他不放心,又把那些碎泥块用一个布袋装起来扛到了家里,到了家里他在屋后的菜地了挖了个坑,把那个老关爷的碎泥块埋了进去。然后又用脚踩了一遍,才放心的睡去。 他一醒过来,就跑去菜地里,看看昨夜那个埋老关爷碎片的坑上还有他的脚印,他就常舒了一口气。 好像已经看到了他那个傻娘背着一个包袱拿着一根棍子出走讨饭的样子,想到这,他心里泛起了一阵不忍,但他马上把这份不忍压了下去。 现在正是种麦时期,地里的茬都腾出来了,家家都开始犁地了,他吃过饭就紧紧的的的跟媳妇下地撒粪犁地了,他心里有鬼,走在路上看见几个下地的人就仔细听他们说啥,他想肯定都知道了那个老关爷相被砸的事,但奇怪,走了一路见了好几个人都没人提起老关爷。他就又想可能是这正是耕种麦子的大忙时节,人就没去庙里烧香,那里的事就没人知道了。 他那个傻娘又没有牲口也没有壮劳力,就又巴巴的等着村里人都把地犁好把麦子种上队里在出人给她犁地种麦。 他白天忙了一天累的喝完汤就扑在床上呼呼的睡着了。到了半夜,他就又起来了,他起来就悄悄的进了牲口棚,小心翼翼的牵出了牛,又套上了犁子,还套上了木架子车,从自己粪堆里铲了一车子粪,赶着牛就上路了。 天边隐隐现出一弯新月,竟很清晰的照着田野里沟沟坎坎的小路,使他很顺利的来到了他傻娘的地里。他吆喝住牛先下车用铁锨一掀掀的撒气了粪,撒完了粪又拉着牛车犁起了地。直到天快明了,那块地才犁好了,他就套着牛车回家来了。到了家里,媳妇跟孩子都还睡着,他就轻悄悄的把牲口卸了,把架车子卸下又立在了墙角,就进屋又倒床呼呼大睡了。 他被媳妇狠命的晃醒了,他艰难的睁开眼惺忪的嘟囔:“哎呀,我累得浑身都疼,你这么早叫我弄啥呀?” 他媳妇急急的说:“还早呢,你看看都啥时候了,人家都吃罢饭去地里了,这犁地种麦子的大忙时候,谁还睡懒觉啊,也不知你今是咋了,叫也不吭,晃也不动,我都吓死了,这可叫醒你了,赶紧吃饭下地吧,昨个只犁好了一块地,还有两块地没犁呢。” 他媳妇嘟囔着去往架车子上铲粪了,忽然她大叫起来:“哎呀,他爹,咱家的粪咋少了,我记得昨个没出到这一块啊?” 他浑身酸疼的刚做起来,听到媳妇喊就呸了一声说:“傻娘们,听说过偷钱偷粮的,没听说过偷粪的。” 他媳妇怔怔的看着她家的粪堆不相信的说:“我没记错啊,咱家的啥东西都是有数的呀。” 他听了偷笑说:“你家的粮食你就没有数,多了那么多袋子你都不知道。” 就出来边吃馍边训斥媳妇:“赶紧装你的粪吧,别瞎胡咧咧了,叫人家听说恁家丢粪了笑话你。” 他跟媳妇套上牛车拉着粪去地里,在路上就听邻居个个笑着说他的傻娘今个一明就满当街的问谁把她那一亩地给犁了,结果问谁谁不知道。他听了也觉奇怪,但心里又一阵不悦,但马上又一惊:她不是看那个老关爷庙比见她的地亲吗,咋没听她哭那个关爷相被砸呢?难道那个关爷相又没被我砸碎?但又一想,关爷相的泥胎碎块都被他埋在自己院子里了,难道它还会还原不成,除非它真成神了。想想就又放心了,就只顾恨那个替他傻娘犁地的人了,他暗暗骂:我x他娘了,哪个犯贱的王八羔子给她犁的地,我咒他不得好死。 第四十五章 傻娘4 这几天光忙着犁地种麦子啥也顾不上,他跟媳妇累死累活的今天终于把地全犁好了把麦子种上了,他夜里叫媳妇炒了俩菜,喝了几盅酒,睡时跟媳妇说:“哎呀,地总是种上了这一阵子可把我累死了,我得好好歇歇,你明个吃饭就别叫我了,叫我睡个够。” 他媳妇就答应了。 他头一沾枕头就打起了呼噜,到了半夜,呼噜正打的震天响的时候,他呼的一下子坐了起来,然后悄悄打开门出去了,先到东屋的盛粮食囤里挖了半袋子麦种,然后又牵出牛,套上车拉着将麦子的楼赶着下地了。他又径直赶着牛车到了他傻娘地里,卸下车,往楼里倒上麦子,就赶着牲口讲起麦子来。把那块麦子讲好了,他又套起牲口回家了。 到了家,把牛牵到牛棚里,把架车子竖到墙角上,把讲麦子的楼放到农具屋里,一切都规规矩矩的放好又进屋躺下鼾声如雷了。 第二天他睡到半晌一起来就听媳妇跟她嘟囔她家的麦种没了。他累得浑身瘫软的没理他,就懒懒的吃了一碗饭,一出门就又听到人说他的傻娘的地又被谁把麦子给种上了。他听了气的暴跳如雷,恨得捶胸顿足,发誓早晚有一天他要打听到是是谁他就打折他的腿,打断他的胳膊,打烂他的头……但他也只能干生气而已。 更可气的是他既没有听到他出去要饭也没听到她饿死,反而经常听到她在当街乐滋滋的说谁又给她送了一袋面,谁又给她送了一簸箕豆子,谁又给她送了一大袋子花生…… 他快要崩溃了,可令他崩溃的还在后头,有一天晚上刚喝罢汤,村支书来到他家了,他跟媳妇赶紧招呼他坐,他坐下喝一口他用来待贵客的黑乎乎的茶叶水笑眯眯的说:“亮子啊,我今来呀是来夸奖你来了,你做的对啊!我得好好表扬表扬你。” 他听了一头雾水,不解支书说的云里话还是雾里话,就嘘嘘笑着问:“我说顺大爷,你说的哪里话,我咋听不懂啊?你要表扬我啥啊?” 支书一听头一拧说:“你就别装了,你娘都跟我说了。” 他听了心里一格噔问:“啥、啥我娘啊,我娘已经走了啊。” 支书一听有些急了,手往空中一砍说:“你就别跟我藏藏掖掖的,她是你娘,你是她儿,虽说她把你从小送给了人家,但她当年也是不得已,你说,天底下有那个母亲不疼孩子,哪个愿意把自己的生的孩子拱手送给人家?现在你这边的父母也都走了,她也一个人孤零零的,连生活快不能自理了,你也该去认她,这事光明正大,其实我早就想管管这事了,一时还没顾上说,这一来正好,你心里疼她嘴说不说,就偷偷的给她犁地种麦,还偷着给她送面送吃的,我就顺水推舟,来做个中间人,你们母子二人就相认了吧,你把她接过来给她养老就是了。” 他听了瞠目结舌,嘴里喃喃了好久哭笑不得的说:“我的支书大爷,你是在说天书吧,我咋听不懂呢,我啥时候给她犁地种麦还还还……哎呀,我跟你明说了吧,这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没干这些事。” 支书一听瞪着眼问他:“你说的是真的,不是诓我?” 他眼一瞥冷酷的说:“我诓你干啥,我不会认她的,我娘已经死了。” 支书一听就叹了口气说:“亮小啊,人得有良心啊,她虽说没养你,但你是她生出来的,你也看到了,她这些年一个人过的多苦,尤其这几年全凭着邻居们照料着才没饿死,可她往后老了,身边得有人伺候了,万一她哪天死在她屋里了,你心里就一点不后悔,我就不相信你个儿子就那么狠心。” 他听了心里一酸,但还是硬着心肠说了句:“我不后悔。” 支书看一时半会也劝不过来他,就想想说:“可她心里就认定那些事是你干的,她还天天等着你哪天去她家人她呐,要不这样吧,你要是真不愿意认她,就现在跟我去她家当面跟她说明了,叫她死心,别再想着她儿子给她养老了。今个乡里开了一个会,咱乡里建了一所养老院,要收各个村的孤寡老人,咱村给了俩指标,你要是不认她,我就准备跟她商量商量把她送到养老院去。” 他听了真是喜出望外,就连连跟支书说这就去找他。 到了她家门口,看见她那两家屋子黑乎乎的,去看门也锁着,支书就笑笑说:“不用想,准头又去庙里给老关爷烧香去了,走,咱去庙里找她去。” 他一听庙里,心里又是一格噔,就心里七上八下的跟着支书向庙里走去。 他远远就看见庙门里透出隐隐的光亮,还飘出烧香的柏壳味。他就疑惑:老关爷明明被我砸了,泥块还在我家埋着呢,咋还有人来烧香呐,难道那老关爷会自己长上不成? 他疑惑着跟支书走进庙里一看:那个老关爷好好的立在那里,他的傻娘正跪在香炉跟前笑眯眯的跟老关爷说话呐。而且他分明看见他一进来老关爷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他“啊”了一声,扑通一声跪下了,口里哆哆嗦嗦的求饶着:“老关爷别怪我老关爷别怪我……” 他的傻娘跟支书都愣住了,疑惑不解的看着他一个头连一个头的磕,嘴里还“老关爷别怪我老关爷别怪我”的嘟囔。 支书正要去拉他,他忽然又把头转到了母亲面前,然后对着她连声喊:“娘——我对不起你,娘——我不是人,娘——我没良心——” 他娘听见她盼了今三十年的一声“娘”早激动的搂着儿子说不出话了。他然后就痛哭流涕的像她说了他为了把娘赶出去教唆他媳妇把娘诓出去,然后偷他娘的粮食,又为了把娘赶出去两次砸了老关爷相…… 支书听了看着好好的老关爷相疑惑的问:“你真的砸了关爷相,你不会砸错了吧,不可能啊。” 他又仔细想了想近来发生在他娘身上的奇怪事,就吁了一口气,然后也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关爷相前说:“老关爷,看来是恁老人家显灵了。他娘当年把儿子送给人家不对,可现在她孤零零的她的亲儿不认她也不对,恁老人家就用这个办法叫他娘俩相认了,是恁老人家要撮合他娘俩才这么安排的呀,谢谢老关爷谢谢老关爷。” 傻娘却忽然对着老关爷磕头如捣蒜的求告:“老关爷啊,我儿砸了恁的相不是冲恁的,恁可不能罚他,恁可不能罚他,要罚罚我吧……” 他看着他亲娘那干瘦是身子忽然心里生出一股万箭穿心般难受,他一把拉住娘说:“娘,你起来吧,老关爷不会再罚我的,他已经罚我后悔我的狠心了,他还指令我夜里不知不觉的给你犁地种麦还把我偷走你的粮食又统统给你送来了,娘,我今个在老关爷跟前发誓,村支书面前发誓,我以后一定要好好伺候你,好好孝敬你到老,叫你享享福,你受的罪太多了呀娘——” 他伏地痛哭。 结局很简单,他的娘第二天就被儿子接到他家了,就像童话里说的: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晚年。 第四十六章 丢丢卖棉花1 后半夜了,丢丢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虽说还是秋天,但夜里冷,他穿好衣裳又在外面套上了一个棉袄,然后一个人轻手轻脚的把弹好了的棉花一袋袋的装到木架子车上。虽然他动作很轻,但躺在里屋的娘还是醒了,也许她知道儿子半夜就要去卖棉花心里惦记到现在根本就没睡着。 她从喉咙里“咔——咔——”的哝了好一阵子才吐出一口痰,然后喘息着跟儿子喊:“夜里冷,穿上袄,别冻着。” 他赶紧答“穿上了。” 她又喊:“别空着肚子走,点火冲俩鸡蛋放点红糖暖暖胃挡挡饥。” 他又边用绳子卅车边答“吃了。” 他卅好车子正要给娘关好门走时,他娘又喊:“过来,我嘱咐你句话儿。” 他苦笑了一下,不情愿的走到娘床头说:“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你嘱咐了。” 他娘又折起头使劲吐了一口黄痰正色说:“哼,你不是小孩子了,你个子大了,心眼一点也没长,不比个吃奶的娃娃心眼多。我跟你说,这去乡里要经过东寺村,那里有一片林场,都知道那儿不净,你可得小心点,路上别管看见啥遇见啥都别管别问,那都是五鬼邪灵迷惑人咧,粘住就跑不掉了。” 丢丢笑笑说:“娘,你吓唬小孩吧,我长这么大咋没见过一回鬼啊?” 他娘一听在枕上嘴一撇说:“见一回就够你倒一辈子霉了。”说完又哼了一声说:“是人是鬼都不要管闲事,只管走你的路,有的人比鬼还霉气呢。” 他一听娘又扯上那一回了,他不愿意提,就打断她的话说:“娘,你睡吧,我走了,要不又要排到后面了,到晌午都卖不了。” 棉花旺季,乡里棉花站里每天卖棉花的能排二里地长龙,想要早点卖了就得早点起,半夜就得排队去,就这时候去了也排不到头一个,有的人一喝罢汤就去了。 丢丢扶起车把,把攀绳套到膀子上,独自拉起一车棉花上路了。 天上满天星斗,下玄月此时也亮如银锁,但她的光毕竟有限了,只是把自己照亮后投在地上的光亮就很少了,给大地一片朦朦胧胧的影子。丢丢有劲,他一上路就呼呼的小跑,不一会就满头大汗了,他停下来,把棉袄脱了塞进车子里,然后又提了提滑下来的裤子,他一提裤子,心又迷茫了——因为他摸到了那条红腰带。他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又拉起车子飞跑起来。 丢丢长的健壮短小,圆脸,面白无须,是个不难看的小伙,但因为家庭原因,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家庭原因就是当年他的爹因杀人被公家逮捕枪毙了,他就成了杀人犯的儿子,他娘成了杀人犯的媳妇,他的家庭就是杀人犯家庭,所以他长到二十五六了还没有媳妇。 不太明亮的月光有照见了林场子边的一个老树疙瘩。他眼睛一晃,又看见一个姑娘坐在那里,他晃了晃头,她就不见了。 那是去年了,也是后半夜也是有月亮也是卖棉花也是他一个人,也是走到了这里,他看到一个长辫子的姑娘坐在林场边的一棵老树疙瘩上。他一眼看见唬的浑身一凉,因为他从小就听说这个林场不净,经常有人在此遇鬼,尽管他不信鬼神,但看到深更半夜一个女人坐在荒郊野外他也心有疑惑。他看着那个看起来很美丽的身影战战兢兢的停住脚步了,这样止足不前也不是办法啊,想想要是回身回家也来不及了啊,鬼要是想追你你跑也跑不过她呀,哎呀,只管低着头走,不理她就是了。想到这他心一狠硬着头皮拉着车跑起来,经过他身边了,她没有伸手拉他,跑过去了,她也不在前面,他看看前面,空荡荡的小路隐没在漆黑的不远处。他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她不是鬼,因为他听人家说过碰见女鬼你如果不理她径直走,没走几步,她就会忽然又出现在你前面,你不理她直走,没走几步他又出现在你面前,如果你忍不住了,开口跟她一说话,她就会从你嘴里呼一下子吸走了你的阳气。 他又揉揉眼狠劲的看看前面左右,确实啥也没有,他才为刚才的惊吓嘲笑起自己来,就拉着车子轻快的慢慢走起来。他边走边心里又疑惑起来:要是她不是鬼,可一个女人大冷的黑夜里独自在那坐着也太奇怪了啊,难道是个傻子或者是个想寻短见的?他想到这里就迟疑的放慢了脚步,他虽是杀人犯的儿子,他娘虽是杀人犯的媳妇,但他们都很善良,他娘从小就教育他做人要心善。此时想到这些他就动了恻隐之心,回头看看她还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天这么冷,她穿的也不厚,这漫天地里万一来了坏人可不得了啊……” 他丢下车子就往回走去,他走到她跟前对着她的背影大着胆子问:“这位大姐,你咋黑天半夜的一个人坐在这里呀,赶快回家吧啊。” 她听见了这句话不是惊了一下子,而是缓缓回过了头,他看见她有一双大明晃晃的眼睛,一脸的凄然。看了看他又缓缓的回过身去仍一动不动的坐着。 他见状又轻声问了一声,但改了称呼:“这位小妹,不知道你有啥伤心事了,不过,在咋着也不能自己坐在这儿,万一碰到坏人就麻烦了啊。” 她听了还是一动不动,他正踌躇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她忽然扭过身两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大哥,你有媳妇吗?你要是没有媳妇我给你当媳妇啊大哥——。” 他听了大吃一惊,呆呆的看着她那瘦瘦的漫长脸儿好一阵子才结结巴巴的问:“大妹妹,你看,你看这,你是遇见啥坏人了还是遇见啥难事儿了啊,有事慢慢解决,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了。 那个姑娘松开了他的手,脸上又现出绝望的神色,像刚才一样又坐到了那个树疙瘩上,两只少女的削肩无力的垂下了。“我有一个哥,他是个瘸子,但他想娶媳妇,我们邻村也有一个瘸子,他也想娶媳妇,他也有一个妹妹,我爹娘就跟他爹娘商量,那我这个妹妹去给我哥换他的妹妹,我不愿意,就跑了,跑了一天跑到这里不知道去哪了,我就想死,还没想好咋死,就坐在这了。” 丢丢一听既对她心生可怜,又对她的爹娘无比恼恨,天底下就有如此心狠的爹娘,不把自己的闺女当人待。 他一恼就脱口而出:“这位妹妹,走,跟我走,我家就我跟我娘我俩人,你放心的住我家就行,过一阵子再想办法。” 她听了感激的看着他,但又仔细的看了他一番,忽然害羞的低下了头。 第四十七章 丢丢卖棉花2 她忽然问:“大哥,你这黑介半夜的拉的啥呀,去哪啊?” 他这才想起他那一车棉花就咂了一下舌头为难的说:“对了,我还得去乡里棉花站卖棉花去,卖棉花的多得很,去晚了弄不好一天都卖不了。” 她一听就急急的说:“那还不快走,我跟你一块去,人家问就说是你亲戚,快,你拉我推。” 他想了想就欣然同意了。 到了棉站大门外果然有好几辆棉花车子排着队等收棉花的开门验收了。他跟那个姑娘把车子停在最后一辆车子后面,各自坐了下来喘口气。他看看她,她也看看他,俩人顿时没话说了,丢丢心里很纠结,他还从来没跟一个陌生的闺女独自相处过,更何况他卖完棉花就要把她带到家里去,她还是个逃婚的人,不知道娘会咋说。 他低下头沉默着,那个姑娘好像觉察到了他的心思,她看看他忽然低声说:“大哥,你是不是后悔领我过来了?不要紧,你不愿意收留我我就走,反正天快亮了,为了报答你才对我的一片好心,我就帮你卖完棉花吧。” 丢丢一听慌忙抬头欲说,她摇摇头止住了他。 天亮了收棉花的同志才起来开门收花了,门一开,大伙都像羊吃草一样拉起车子就冲院里跑,但大家都很自觉,跑的再快到了验收口还是重又排好了队形。 丢丢一眼不眨的看着前面的棉花车子越来越少,终于到他了,他激动的心突突的跳,他的棉花是二茬,又白又亮,他想着肯定是一级。谁知收棉花的一脸疙瘩的小伙子板着脸把大手伸进棉花里一掏说:“二级。” 他听了目瞪口呆的结巴着说:“咋、咋会是二级,我这是二茬花,好的很,咋着也不能的二级啊。” 那个小伙子冷笑一声说:“对呀,二茬花可不是二级。” 后面的人都哄笑起来。丢丢的脸一下子红了。那个姑娘忽然开口了:“我说你这个同志咋这么说话呐,你到底懂不懂棉花质量啊,二茬花是棉花里的顶级花。照你是二茬花就该是二级,那三茬花该是三级四茬花就该是四级了?” 后面的人听到这闺女的伶牙俐齿又大笑起来,那个小伙子本来想发火,但看见那闺女那粉嫩的小脸就咧开嘴嘿嘿笑起来。他这一笑,本来紧张僵硬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后面的人也有跟着说:“我的花也是二茬,一茬花是银,二茬花是金,就该是一级了小伙子。” 丢丢窘迫的脸也展开了笑意,这时那个姑娘居然脸一拉,大声跟丢丢说:“走,哥,咱不卖了,这么好的棉花,到俺乡棉花站里根本就不用验,都是一级。” 这时人群里就有人问她是哪乡的人,她看了丢丢一眼,说:“我是三春集乡的,离咱马头乡也就一二十里路,棉花长队里立刻有不少人抢着问“真的啊,那俺也跟你一块去卖吧?” 她扯着嗓子热情的答:“中啊,我就是专门给他们拉棉花的,棉花站的副站长是俺舅,俺舅说一斤棉花还提给我一分的钱哩。” 这时那个安静的长龙开始骚动了。这边收棉花的小伙子急了,指着那个姑娘叫:“哎——哎,你这个丫头你这不是来砸我场子吗,跑到我这来拉棉花了……” “那你给俺一级俺就都不走,不给一级就都走。”她不等他说完就干脆利落的截住他的话头。 那个小伙子头一拧一摆手说:“来吧来吧,一级一级。” 丢丢欢欢喜喜卖了棉花,就和她去集市上喝胡辣汤吃烧饼,他们一口烧饼一口烫嘴的胡辣汤喝的呼噜呼噜响,最后一人喝下三碗胡辣汤吃下肚俩烧饼才一起抹着汗打着嗝放下了筷子。他这才顾上看清她的长相:她瘦高的身材,窄窄的额头,瘦长脸,一双水一样的大眼睛,皮肤白嫩,鼻子上有些淡淡的雀斑,很是好看。 丢丢看看她实在的笑问她:“看着你那么瘦,吃的还挺多的哈。” 她听了这话并没有像其他姑娘一样害羞,而是打着饱嗝说:“哎,谁说的瘦人就吃的少了,我跟说啊,越瘦的人吃的越多,因为瘦人脂肪少啊,胃里空荡荡的,能装货儿嘛,越胖的人吃的越少,因为她身体里到处是脂肪,胃里都填满了,一吃就饱。” 他头一回听人这么说,但在心里拿好几个胖人瘦人一比较,果然如此。他就看着她嘿嘿笑了几声。 她喝胡辣汤喝的身上热乎乎脸上红彤彤,嘴里话就更多了。“不过,我平时也吃不这么多的,你知道不,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我是又冷又饿,见了吃的还不拼了命的吃啊。” 丢丢一听心疼的叫:“哎呀,那你咋不早说啊,早说我自己卖棉花叫你先吃饭了。” 她听了感激的笑笑,又调皮的把眼一眯,把嘴角一翘说:“我早自己吃饭来了,你的花谁给你卖一级?” 丢丢一听手一摆连声说:“对对对,对对对。” 俩人笑成一团。 丢丢忽然正色的看着她问:“你是三春集乡的?” 她摇摇头说:“不是,我家在三春集西边,我是听说过这个乡。” 他又问:“那三春集棉站里的副站长真是你舅,你真给们找棉花?” 她一听笑的格格格的弯下腰去。然后捂着肚子摇晃着脑袋笑说:“我是大哥呀,你可真实在……” 他这才知道自己多傻了,就又不好意思的嘿嘿嘿笑起来。 忽然她不笑了,眼睛黯淡下来了,脸色愁楚起来了,她低下头轻轻的说:“大哥,谢谢你请问吃了一顿热乎饭,我得走了。” 他一听慌忙按住了她的手,急切的说:“不是说好了,你跟我回我家,保管你家人谁也找不到你。” 她害羞的低下了头,他这才发现他已经把她的手紧紧攥在自己手里了。但他并没有赶紧放开她的手,而是更紧的拉住她,好像怕她像一阵风般飘去了。 她坐在车子里,他在前面拉着她,俩人边走边说着话,其实都是她一个人在车里说,他拉着车子嘿嘿的笑。到了村口,丢丢不由迟疑的放慢了脚步,她知道他顾虑啥,就叫住他说:“大哥,我叫九妹,进了村见人问你就说我是你的表妹就可以了,先这么说知道不?” 他听了心头立刻轻松了,就大声“嗯”了一声,拉起她飞跑起来,她在车上又笑翻了。 到了家门口,他又迟疑了一下,她这时已经下了车子,走到他身边说:“大哥,你不用怕,进了屋见了大娘我跟她说,她留我我就住下,她不留我我就走,没事,我也想通了,我才十七了,这是大好人生,我干嘛想死啊,我一个大活人到哪都饿不死,你看,我今碰上了你一个大好人,明个就能碰到第二个大好人,你说是不是?” 说罢又调皮的眨眨眼,格格笑起来。 说完她一伸脖子就冲屋里喊了声:“大娘——” 第四十八章 丢丢卖棉花3 ”大娘,不管你收留不收留我都请你相信我绝对是好人家的闺女,我不是出来骗人的。” 她干脆利落的跟丢丢娘说完遇上丢丢的原因经过后就这样表白。然后低头扫视老太太神色。其实儿子领回家一个大闺女,还是这么好看一个大闺女,老太太除了高兴还暗暗骄傲儿子有本事呐,哪能不答应呢,再加上老太太本来就是个慈爱良善之人,就一口答应了。 她跟丢丢都兴奋的孩子似的,她爽朗的说:“大娘,我去做饭去。”“我给你烧火。”丢丢跟着她就往厨房跑。 她下好了香喷喷的面条端上桌,老太太边吃不是她自己的做的面条边美滋滋的问:“闺女,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儿咧?” 她抬起头甜甜的答:“大娘,我叫杏花,今年十七岁,我啥活都会干,啥——”她赶紧害羞的噤口了。 老太太笑嘻嘻的说:“杏花啊,大娘跟你说,俺穷家败业的,俺儿也老实巴脚的没啥本事,但俺都是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你别嫌俺穷,别嫌俺吃的孬就成。” 她赶紧说:“大娘,恁快别这么说了,你肯收留我我就感激不尽了,我是死也不跟那个三十多岁的瘸子过的,我是看丢丢个是个好人,我才跟他来的,放心吧大娘,我啥活都会干,你就把我当你闺女看待吧。” 于是她就长期在丢丢家里住下了,白天跟丢丢一块下地,夜里跟丢丢娘睡,在外人那他说是他那娘的干闺女。 杏花聪明伶俐,嘴甜眼活,天天笑嘻嘻的笑话还挺多,自从她来了,本来挺安静沉默的娘俩日子就忽然热闹了,笑声经常传出院子外,老太太呢,看她比亲闺女还亲,当然,她和丢丢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一次俩人一起去赶集,丢丢给她买了一个花手帕,她喜欢的不得了,就把它扎在了马尾上,特别好看,她还撕了一块布,给丢丢缝了一条腰带,从此她的花手帕没离过她的长发,她缝的腰带没离过他的身。 时间长了,村里人就风言风语起来,说这闺女根本就不是他娘的干闺女,说不定是丢丢哪弄来的不正经娘们,那些媳妇子们还到处传言她俩在地里怎么怎么……话传到老太太耳里老太太就不好受了,这天晚上老太太沉吟一番问:“闺女,你来俺家也这么长时间了,俺问问你,你真心看得上俺家吗,你愿意当俺家我的媳妇吗?” 丢丢看看她害羞的低下了头,杏芝甜甜一笑说:“大娘,我愿意,我愿意一辈子住在这。” 老太太高兴的笑了笑,又犯愁的说:“那,你看咱这事咋办呢,你爹娘那咱也不敢去,你看咱这也没法登记,要不——” 杏芝说:“大娘,我跟丢丢哥都听你的。” 俩人就过起了夫妻日子,一家人甚是恩爱。 有一天,儿子媳妇下地了,老太太做在当街跟一群老太太玩儿,村里来了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外地人,说是来找人,老太太爱管闲事,就都凑上去问他找啥人。那个瘦小又驼背,浑身邋遢一脸黑泥的人就说他来找她闺女,他听说了她闺女就在这个庄,有人见过她。 丢丢娘一听就紧张了,这时人堆里有人问:“你闺女长啥样啊,她叫啥名儿啊?” 那个人说:“俺闺女长的白白净净,瘦瘦气气的——” 丢丢娘一声怒吼:“俺庄上没这么个人,你去别的地儿找去吧。哼,你说你是找闺女,谁知道你是干啥的。” 她这么一说,人群里的老太太都附和着她说起来,都板起脸来轰他走。 那个人就不得不悻悻的走了。 她到了家等杏花跟丢丢下地回来就问杏芝:“我说杏儿啊,你爹长的啥样啊?” 杏花不解的说:“我爹长的又低又瘦,背还不直捻,咋了娘?啊是不是?”她惊叫一声。 丢丢也慌了,焦急的问:“娘,到底咋了,你见她爹了?” 老太太就说了她今个在当街的事儿。杏芝听了脸色煞白,跑进屋里呜呜痛哭起来,丢丢赶紧去安慰她。他爱怜的摸着她的背说:“ 放心吧,我不会叫你爹把你带走的,你是我媳妇,谁也别想抢走。” 她哭着摇摇头说:“你不知道俺爹有多狠心,俺哥的腿就是小时候别他打瘸的……” 丢丢听了一阵寒心,但还是安慰她说:“放心吧,他不敢来咱家抢人,再说了,那个人是不是你爹也不一定。” 第二天,丢丢跟娘就不许杏芝下地了,在家不要出门,等过了这一阵子再说。杏芝就心神不宁的在家不敢出门了。丢丢娘呐,吃罢饭就上当街看着那个人又来了没。她在当街一连受了十来天都没有见那个人再来,她就想可能是那天她说没有这个人还把他当坏人看,他就死心不敢来了,一家人悬着的那颗心就放下了。杏花又开始跟丢丢下地干活了。 这天天都黑了,小路上已经没有人了,她跟丢丢才从地里回来,俩人在已经开始下露水的小路上边走边说笑着,忽然从旁边的庄稼地里窜出几个人,其中一个大骂:“你个不要脸的妮子,你跟我回家去。” 杏芝还没来的及叫就被那个人一把掐住了脖子,丢丢刚想叫被另外两个人一人一只胳膊扭住了,然后那个掐住杏芝脖子的人恶狠狠的说:“我跟你说王八羔子,你要是敢叫人,我就掐死她。” 丢丢使劲挣扎着冲他大叫:“你敢,你敢在俺庄上抓我媳妇。你当这是你家里啊,就是在你家里打死了闺女也是犯法的。” 他恶毒的一笑说:“行,我叫我闺女回家,看谁能管得了我。” 说着拖着闺女就走。杏芝拼命的要挣脱他,被他在脸上啪啪的抽起来。她猛然一下子抓住他的一只手,张开就咬了一口,只听他“啊”的一声,口里大骂着:“你个龟孙妮子你敢咬你爹了——”杏花已经撒腿跑去,她哧溜一声钻进一块玉米地里就没影了。 因是在人家村里,一是地形不熟二是怕被他们村人看见惹大麻烦,他们就顾不上去追了,仨人一使眼色就丢下丢丢跑了。 丢丢心急如焚纵身窜进杏花钻进去的玉米棵发疯似的找起她来,他害怕她在落到她爹手里,他要引着她从地里摸到他们家。他在哗哗啦啦的玉米棵里乱跑着一声声叫她的名字,可是除了哗哗啦啦的玉米叶子声,他没有听到杏花的回答声。他害怕了,如果她还在这块地里就该听得到他的叫声,那么肯定是她不在这里了,难道她又被她爹那一伙人逮走了? 他这样一想,好像亲眼看见了她又被她爹拖走了……他于是发疯的叫着朝玉米棵深处跑去。 第四十九章 丢丢卖棉花4 丢丢一个人无精打采的回到家,看到头门竟是上着的,他还没回来咋就上了大门了呢,他虚弱的趴在门上砰砰的敲门,里面娘轻声的问:“是丢丢吗?” 他虚弱的答:“开门吧。” 他娘还不放心问:“是你自己吗,没人跟着你吧?” 他的眼泪立时夺眶而出了,竟趴在大门上痛哭起来。大门哗啦一声拉开了,他娘一把把他拉进院子里又赶紧上好门,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的好儿哎,咱娘俩没作恶,你媳妇回来了。” 这时她从屋里出来了,在灯影里调皮的看着他笑。 从此,丢丢再也不许她下地了,再说她也不能下地了,她有喜了。全家人至此像宝贝一样呵护着她,一家人都以为这样足不出户她就安全了。但是噩运说来就来了。 这天夜里,一家人正睡得香甜,忽然丢丢娘被外面的火光吓醒了,她坐起来透窗户一看,外面的火光越来越亮,而且她还听到了哔哔啵啵的着火声和闻到被烧的粮食味儿。她一下子光着脚下床边往外跑边叫:“丢丢,杏芝,快点起来,咱家着火了——” 被火烧着是东屋的粮食屋,等一家三口都起来看时,火才刚着,丢丢飞身去厨房提水,丢丢娘就喊叫着去央人救火。 村人闻讯都熙熙攘攘的来救火了,大伙桶桶盆盆的把火扑灭了,但是屋里的粮食也着了啦,粮食囤只剩一个黑乎乎的囤底子,屋顶的上盖儿也被火顶去了。 当大伙都纷纷猜测火的起因时,丢丢娘忽然又大叫:“杏芝,俺杏芝没有——” 这才知道这火是谁放的。 既没了粮食也没了人,母子两个在当院里抱头痛哭。孝顺的丢丢最后把娘劝起来说:“娘,别哭了,粮食烧了不要紧,咱的钱不是在咱屋里吗,咱买粮食吃,杏芝呢,我去她娘家要人,反正她怀着我的孩子,不怕她爹娘不承认。” 初秋的一天,丢丢衣衫凌乱,浑身血迹斑斑的回来了。一进门就扑倒在了院子里。他娘吓得牙咬得格格响。 当丢丢新过来微弱的跟娘说:“娘,这个人咱别再想了,我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爹——” 然后他就说了他去她家要人的经过。 他拿着他娘积攒了大半辈子的钱打听到了她家打算好好跟她父母谈谈,谁知进了她的门就被她哥摁倒就打,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她哥才在她的凄厉叫声中停手了。 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哀求说:“大爷大娘大哥,我不是来找事的,我是来跟恁商量事的,恁别再打了。” 这时她从屋里爬出来抱住了他的脖子,他顾不得她,仍求他们:“大爷大娘,我跟杏花是真心想好好过日子,杏芝肚子里也怀了孩子,你就看在孩子的份上成全了俺吧,恁要多少钱,恁说个数,我今个带的不够,我在回去拿中不中?” 这时杏花却软软的趴在他身上哀哭起来。 他爹冲她娘一使眼色,她娘通通的过来像老鹰捉小鸡一把把她拉起来拖进屋里了。屋里就传出她的哭叫声。他哥这时却怒冲冲的瘸着腿走过来飞起那只好腿又给了他一脚,嘴里骂:“你妈了个X了,你娘了个X了,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你也不给自己算算卦,糟蹋我妹妹,坏俺家的好事,你会咋死……” 他爹在一旁冷冷的笑。丢丢任他踢打一动不动,等他踢打的气喘吁吁了,就又抬起头向他们哀求:“大爷大娘,别光大哥打,恁二老也打打我消消气吧。打完了叫我把杏花带走吧,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啊,不能叫她生气难过啊!” 他娘听了眼里露出一丝酸楚,她爹却咬着牙对他大骂:“你个孬种,你个坏孙,你在我闺女身上造了孽你还敢来我家要人,中中中,杏花,出来,跟他说。” 她娘忙顺着她爹的眼色去屋里扶她出来了,这时他才发现她的肚子扁扁的,她的脸色也蜡黄。他浑身一凉,心里像被剜了一刀,怔怔的看住了她。她一离娘的手就一滩泥一样瘫在了地上,她本来就瘦长的脸如今腮帮子都凹下去了,两只水灵灵的大眼也想两个空洞,他心疼极了,眼泪像雨点一样砸到地上。 她抬起满是青筋的手抹抹他额头上的血哑着嗓子抖抖索索的说:“丢丢,你以后别再来了,咱俩成不了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被俺爹用棍子打掉了,我跟那个人,过了这几天就结婚……” 丢丢眼前一黑,啥也不知道了。 等他醒过来,他躺在一片庄稼棵里,一抬手,袖子上的布条垂了下来,浑身火辣辣的疼,他本能的一摸浑身的口袋,身上的钱一个也没了。 他使劲晃了晃头,眨眨眼睛,才发现啥也没有。他才恨自己又想她了,就狠狠的吐了口气,拉着棉花车子再也不看路两边了。 但是忽然一个花手帕飘悠悠的落在了他的前头,他不由的弯下腰一看,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不是做梦吧?他看见眼前落着杏花常用的一个手帕。他清楚的记得那次他俩一起赶集,他给她买了这个手帕,她买了布给他做了一条新腰带。这个腰带他上了身再也没有舍得下过身,那个手帕她却舍不得用,只当头花系在头发上。 他忽然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可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他还是看见脚前铺着一只花手帕,那个手帕还是跟杏芝用过的一模一样。他蒙蒙的呆愣了一会,就下意识的弯腰去捡,但想起娘的嘱咐和众多人讲的在这里的遇鬼经历,都说如果在这里看见一个手巾铺的平平展展的在路中央,千万不能捡,那里面都藏着一个找人投胎的鬼魂,你伸手一提,它就现出了各种恐怖的鬼脸来吓唬你,你害怕了去扔但怎么也扔不掉,直到你吓死。再说一个女人用的花手帕,他一个男人也不稀罕,他刚犹豫着不捡,但觉得它就是杏花扎头那个手帕时,就激动的一把抓起了它。 第五十章 丢丢卖棉花5 那个手巾把他拾起来,它在他手里还是一个手巾,没有变成鬼脸,他温柔的摸着它,好像摸着杏花的脸……他把它装进了裤兜里。 卖完棉花回来,他自己关上门仔细的翻看那个手帕,它的白底的确良布绣着红艳艳的牡丹花,他确定就是他去年在马头集上买给杏花的手帕,杏花当时喜欢的不得了,他给她买了她就把它当花扎在头上了。可他奇怪,听说她去年从他找她回来后就嫁给那个瘸子了,然后就不知道她的信儿,那么她的手帕咋会掉在我卖棉花的路上呢,难道她不久前来找我了?他想到这里全身的血都热了。 到了夜里,他把那个手帕轻轻的铺在了他的枕头边,然后温柔的看着它,好像她就在他枕边睡着。忽然,他听到一声叫声:“丢丢——” 他一激灵坐了起来在屋子里茫然四顾的寻找那个声音,因为那个声音是杏芝的。但屋里衣物橱柜照旧,没有她的人。这时他耳朵里又响起一声叫声:“丢丢,我在这,在你枕头边儿。” 他顺着声音缓缓的扭头,他看到了她,她的脸现在那个手帕上。 他心脏都停止了跳动。这时她赶紧跟他说:“丢丢,我是杏花,我虽然是鬼,你可别害怕,我不会咋着你的,我是想你了,用这个当年你买给我的手帕落在你脚下试试你心里还有我没,你要是有我你就会捡起它带回家,你要是恨我心里不再爱我,也就不会拾这个手帕。你拾了,我就跟着你来了。” 他做梦般把头凑向那个手帕,她的脸现在那个手帕中间。他激动的泪流满面,他哽咽着说:“杏花、杏花,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又做梦吧?” “丢丢,你不是做梦,我是真的来到了你跟前,可我已经不是人了,我几天前已经上吊死了,我是鬼魂,鸡一叫我就得走。”她在手帕里说。 丢丢惊异的问:“杏芝,你咋死了呢?” 杏芝藏在手帕里的脸立刻变得凄然了,两滴清泪流在了手帕上:“丢丢,我当时留了孩子不到一月就嫁给了那个瘸子,那个瘸子的妹妹也嫁到了我家。出嫁那天我就揣在身上一根白布绳子,准备当夜就死在他家,谁知到了他家到夜里睡觉屋里都没断人,我就没死成,就被他糟蹋了……后来我又找空寻死,可他跟他家里人一步也不离我的身,可能是怕我在跑了。她那个妹妹也跟我一样不想跟我的瘸子哥过,她也是天天寻思觅活的,也被我娘和哥紧紧的看着。他们都说,女的心软,等她肚里有了孩子就不跑了就安心的过了。果然,几个月后我那个可怜的嫂子怀孕了,她也就哭哭啼啼的不在寻死了。可我却没有怀孕,我知道,我是被爹打的受了内伤,怀不上了,他们一家就急的不得了,天天琢磨着给我看病盼我怀孩子。这天,他娘给我弄来了一大堆草药,说这个方子吃好了很多不怀孕的女人,就天天给我熬药喝,我没法,就忍着苦咽。其实我真怕怀上他的孩子,到时候我真是活活不下去死死不下去了。 这天,他姥娘病重了,她娘家急匆匆的回娘家了,临走时我听见她还嘱咐他好好看着我,别忘了给我熬药。晚上,他去厨屋给我熬药了,我就把随身藏着的布条拿出来,把它系在屋梁上上吊了。” 丢丢难受的说:“杏花,都怪我没本事救不了你,让你受委屈了。” 她破涕为笑了说:“不,丢丢,是我不好,把你连累的不轻,屋子被我爹烧了,几年的粮食也没了,咱娘攒了一辈子的钱也被我爹抢去了,我把你害的家破人亡的,咱娘肯定恨我,你不恨我,我就感激不尽了。我活不能天天跟你在一起,那我死了就能跟你在一起了,这不是好事吗。以后我就天天夜里来陪你睡,天一亮就走,除非——” 丢丢急切的问:“除非啥?” “除非,你又娶了媳妇,不叫我来了。” 丢丢用手去摸她的脸,但什么也没摸到,他这才想到她是鬼,没有**的,但他仍对她深情的说:“放心吧杏花,我丢丢这一辈子就娶你一个女人,谁也不要了,但是你得答应我,你不能骗我,你得天天都来,啊。” “哎,只要你想我来,我就来,只要你心里烦我了,我就立刻不见了。” 丢丢兴奋的说:“真的?我只怕你烦我了就不来了。” 她笑着摇摇头,俩人在枕头上都笑了。 从此,他一到了晚上就把手帕铺在枕头边,然后她就对着他露出了笑脸,他跟她说身边的奇闻异事是,柴米油盐,她也跟他说阴间的趣闻奇事,她说阴间跟阳间一样,也是争名夺利的,俗话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点也不假,本来阴间有规定,死了的魂不投胎是不许私自来阳间的,但她给阴司把门的使了钱,他就许她出来了。于是他就经常偷跑几十里去她的坟上给她烧纸送钱,好叫她有足够的钱去收买阴曹地府的看门人。 他虽然不能摸到她,但她就在他身边,她每天晚上都陪他说话、睡觉,令他的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凄凉,孤单。 后来认识丢丢的人都看到丢丢有一个花手帕天天带在身上,还爱惜的不得了,没人时还跟她悄悄的说话,一个大男人这样肯定精神不正常了。有一次村里几个人想跟他开开玩笑,就趁他又掏出手帕看的时候,一把给他夺过来抛着戏弄他,谁知平时温厚老实的他忽然大喝一声,饿虎一般连骂带抢的夺过了手帕,还恶狠狠的对他们说:“来后谁要是再敢摸我的手绢,老子跟你们抵命。” 于是,丢丢得精神病的消息就传开了,都说他是那个杏花走了,屋子被点了,钱被坑了,这本来就不好寻媳妇,这一下就更难寻媳妇了,他是天天愁天天想精神就出毛病了。当然,他被传这精神一出毛病,从此更没人给他说媳妇了。但他跟他娘的日子却过得好像很幸福,看他天天都笑眯眯的,后来他娘去世了,他独自又过了几十年后来无疾而终。据说他死后脸上还挂着笑容,好像他走的很开心。 第五十一章 加油站夜半见闻1 最近我听一个朋友讲了一个很多年的加油站深夜遇到的诡异事件,她信誓旦旦的说是一点都不假的,那个加油站都为此已经挪地方了。 八十年代的农村车还不太多,除了犁地的拖拉机和农用三轮车,就是摩托车了,但摩托车也很少,于是加油站也不多,方圆几十里才设一家,这一家加油站呐就设在几个村子的正中央,供好些个村子用。 朋友说的顺丰加油站就是这样一家加油站,它设在各个村子二里多地的又在差不多各个村子的正当中的大路旁边,四处都是庄稼地,到了夜里,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这一家无间简陋房屋和一台加油机处灯火通明。这个加油站有四个工人,三男一女,她们两班倒。其实夜里加油的很少,加油工作人员一般都在屋里睡觉,有人叫加油才起来给人加。 这天夜里该一男小刘一女小李值班了。她们坐在屋外听听收音机拉会呱看看没人就各自回屋里去睡了,半夜女的小李起来解手,远远的看见有模模糊糊的车灯驶过来了,她就想着来加油的了,就站在加油处等着。果然,模模糊糊的车灯在她的加油站旁边停下了,她惊讶那竟是一辆农村很少见的黑色轿车。她正痴痴的看着,那扇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女人,她穿着一身黑衣,脸色很惨白,表情也很冰冷,好像一个纸人。小李这时打了一个寒噤,她感到一阵寒气向她袭来,她畏畏缩缩的两手抱紧了双肩,她心里说,今晚可真冷啊。。 然后那个黑衣女人轻轻的向她走来了,对着她扬了扬手中的一张一百大钞,小李立刻接过钱,殷勤给她加足了一百块钱的油。在拔出油管时她看到车里坐着一个老头,他穿着一身好像寿衣的奇怪衣裳,他也是僵僵的表情,冷冷的样子。她不知怎么的心里一阵发毛。 等那个黑衣女人打开车门开着车子走了以后,她有些心神不宁的走回屋里,这时她发现她出来一身的汗,她马上也意识到了这是夏天,当然热了,但又疑惑刚才咋觉得冷呢,想了想没想明白,就脱衣裳睡了。 第二天经理来核对一天的账目,发现少了一百块钱,他就问昨夜值班的小刘和小李是不是给谁加错了油。他俩都大声否认没有这回事。那时候的油便宜,人也穷,加油都是十块八块的,不可能错给了人一百块钱的油啊。 这时小李想起了昨天晚上她半夜给那辆轿车加了一百块的钱的油,经理听了眼神里露出些疑惑,就弯腰拾起了一张一百的冥币,说:“是不是这张?” 小李一看惊得长大了嘴,哆哆嗦嗦的问经理:“你哪弄来的?” 经理说:“我才数钱时看到夹在一堆钱里的这张,还以为是昨个附近埋人没烧完的一张死人的钱被风刮到这了,我就随手扔了,不会是你昨晚上给人加油人家那这张钱当真钱糊弄住你了吧?” 这时小李惶惶的回忆起了昨晚的一切,她想起女司机那纸一样的脸,和纸一样轻的步子,还有她一下车走近她她就感觉彻骨的冷,还有她偶尔看到车里那个老头穿着她当时只觉奇怪的送老寿衣……她立刻觉得他们不是在用假钱骗油糊弄她,她是遇见鬼了,她此时也立时想起了昨天下午附近的一个村民死了,在城里当大官的儿子给他爹扎了一辆豪华的纸车,里面还扎了有一个女司机。她大叫一声吓得昏死过去。 从今以后,她就再也没在顺丰加油站卖过油。 这天,也是午夜了,值班人老张在屋里睡着睡着被一阵哭叫打闹声吵醒了,他年纪大了,瞌睡不多,也爱管闲事,就慌忙起来开门出去看,这时他走到外面借着灯光仔细搜寻声音的来源处。他朦朦胧胧的看见不远处两个瘦小的人在拉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边往后坠边哭着哀求:“求求恁别拉我走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啊,我儿还有先天性心脏病,一家人全指着我挣钱养活啊,我不能抛下他们自己走啊——” 那两个人就阴阳怪气的叫:“俺是奉命接人的,俺说了不算,你有本事你下去跟爷说去,俺不管。”说着还拉着他走。 那个人又苦苦的哀求:“要不,我给你哥俩钱吧,你俩把你的名儿写下来,我就把钱都给你俩送去,从今往后我天天给恁二位送钱,保管恁二人花不了的钱。” 那两个人听了好像不那么用力的拉他了,但嘴里还含糊着说:“这俺俩可不当家,万一有人打了小报告,俺俩就完了,非给打到十八层地狱不可,不行不行。” 那个人就聪明的说:“放心吧二位,这事只有咱仨知道,你俩不说我是不会去你们那里说啊是不是?再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二位有钱了,还怕啥呀,阎王爷不也是图个钱多享福吗是不是?” 老张在这里听得晕晕乎乎的,不明白这三个人是干啥的。 这时,那两个人明显的不在拉他了,他又听到那两个之中的一个说:“那我哥俩今个放了你可是犯了罪的,这事可非同小可,看在你年轻可怜,也看在你诚实可靠,俺就相信了你这一会吧,不过你要是不兑现你的承诺,俺俩可是随时会回来把你带走啊。” 那个人连忙跪地磕头如捣蒜。 好奇的老张他刚要上去问问这仨人是干啥的,他一眨眼这仨人都不见了,他诧异的四处找找,确实没有一个人影。他又跑去刚才那仨人拉扯的花生地里看看,但那块花生地里竟然没有一丝被人踩过的痕迹。他奇怪了,难道我刚才眼花了? 第二天,他就听加油的一个农民说他村里今个出了一件稀罕事,他就急忙问出了啥稀罕事,那个人咧嘴一笑说:“他奶奶了,昨个俺庄上的爷们八妮儿在路上被车撞死了,拉到家里,今个天一明他又活过来了。” 老张张着口楞了一会,开口问:“是不是一个年轻人,他上有老下有小,有个儿还有先天性心脏病?” 那个人一听嘿嘿一笑说:“呦,你也这么快听说喽。” 老张后怕的捧起了头。 他看的见的那是阎鬼拉魂啊! 第五十二章 加油站夜半见闻2 老杨长的膀大腰圆,贼眉鼠眼,一看既非“善类”。他胆子极大,从来不怕鬼魅魍魉的,所以自从加油站遇上几次怪异事件后,大伙都怕了,夜间值班就全由他一人了。 这天夜里月亮圆的像一面镜子,亮的也如一面镜子,能清楚的照出人脸。这是秋天,夜里起来就有微微的寒意了。 他半夜睡得正香,却被一个女人声音叫醒了,他以为是加油的,就赶紧起来了,他披上棉袄开门一看:加油机旁站着一个穿一身月白衣裳的女人,她连声跟她身上的衣裳一个颜色,月白透亮。一双眼睛直直的勾着他,把他的的心勾的直痒痒,他一向是个色眯眯的人,看见年轻女人就眼直,此时半夜里这么美的一个女人娇声的喊他,他早已经春心荡漾了。 他就咧开厚嘴唇笑着走向她问:“这个妹妹,这么黑天半夜的你咋一个人来到这了?” 那个白衣女人也冲她一笑说:“大哥,俺走路迷了路,又渴又饿的,能不能借口水喝啊?” 他听了眉开眼笑的连连招手:“中中中中,我这又有吃的又有喝的,管饱管够。” 她就跟着他娇怯怯的进了屋。 他先是请她坐在他床上,又赶紧给她倒水,然后爬到床头的一个橱子上去拿饼干,请她快快吃,此时他心里都快美死了。 他忙完一回身却发现她不见了,那杯水和饼干也没有动,他正奇怪,从他后面传出一声令他身上一凉的声音“你看看我的样子——” 他马上觉出遇见邪气了,就屏起气冲着那个声音看去:那个白衣女人的身上不再是那个美丽的脸了,她是一个身子驮着一个骷髅头。那个骷髅头还口吐寒气继续问着:“我好看吗——” 他马上嘿嘿一笑着说:“嗯嗯,好看好看,我最好看女人变戏法了,真好真好,变得真好。” 那个骷髅马上说:“我不是变戏法,我是鬼,我是来找人投胎的,我今天就找你了——” 他又嘿嘿一笑学着她的腔调说:“我也是鬼——只是我早了你一步,我已经投胎了——” 那个骷髅好像生气了,就恶狠狠的说:“我不是跟你变戏法,我真是鬼,不信你看——” 那个骷髅头眼看着变成了一个女人脸,但是有眼睛没眼珠子,里面两个黑黑的洞。他看了笑的更欢了:“哎呀,好看,好看,这个更好看,比才那个好多了,哈哈。” 一眨眼,那个没有眼珠子的黑洞里伸出两条黑花绿地的蛇头来,冲着他咝咝的吐气。他一看不但毫无惧意,而是拍着手叫好:“好——妙,不知这两条长虫能不能吃,我最好吃长虫肉了,等等,叫我去那火烧长虫吃。” 他作势一转身,那两条蛇立时不见了,她又变回了刚才那个娇俏妩媚的样子,一张脸白亮光洁。她甜甜的笑笑说:“大哥,你胆子真大,实话跟你说吧,我就是个走江湖变戏法的,想不到你这么大胆,一点也吓不到你。” 他心里有底了,暗说:我看你还耍啥把戏。就不动声色的说:“可不是,我这个人从小就胆大,别说我怕鬼了,啥恶鬼厉怪见了我都得怕。” 她听了继续娇笑了一声说:“大哥,你看天这么晚了,外边有这么冷,能不能容我在你这睡一晚啊?” 他把鼠眼眨了眨说:“中啊,只是你一个闺女家我一个大男人睡在一块不方便吧?” 她又娇气的一笑说:“没啥了,干我这一行的走哪就留哪,不然不早饿死冻死了。大哥,我睡床里边,你睡床外边吧。” 他暗暗的想,我看你想干啥,就一口答应了,说:“那时候不早了,妹妹咱就睡吧,我这床铺脏,你就迁就这一夜吧,” 她就跨过他的身子睡在了他里侧,然后又把头朝着他,闭起眼睛一会就响起了睡熟的鼻息声。他感觉到她呼吸的是凉气,他就不敢动也不让自己看她,免得看乱了心把自己搭进去。 他就这么与鬼同眠。 忽然,她呓语了一声,然后一把把自己的衣裳拉下来了,白白的胸脯就露了出来,他一看眼都直了,但他赶紧告诫自己:她是鬼。 于是,他没有动。 忽然,她又动了一下,并且把**裸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他感觉到她那只胳膊刺骨的冰冷。他浑身一激灵一下子坐起来口里慌慌张张的说:“屋里太冷了,我出去那柴火烤烤。” 说着去屋外搂了一把树叶草梗就点起来往屋里塞去,心里恨恨的说:“鬼都怕火,我看你怕不怕?哼,再不收拾你要收拾我了,我看不收拾你不中了。” 这时他听到屋里一声尖叫,然后一缕白烟从门缝里飘出来,一溜烟的往野地里飞去了,此后就再没声息了。 他进屋一看,床上已经空空荡荡了。 还有一次是夏天,他喝罢汤在屋外跟另一个值班的小刘在乘凉聊天,忽然听见一声飒飒声,他和小刘以为起风了,就兴奋站起来看,但却看见一个小人模样的人从一大片棉花棵上像一阵风一样往前跑,他惊奇的叫小刘看,边喝彩:“看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好的身手,能在花棵上走平地。听说过踩水还没听说过踩花棵。” 但小刘瞪着眼睛咋也看不到他说的小孩踩花棵,一个劲的仰着脖子问“哪啊哪啊,我咋看不见啊?” 他着急的指着前面的花棵说:“你眼瞎了你?那不是吗,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咋看不见呢你?” 但小刘顺着他的手指还是看不到他说的那个小孩。他气急了说:“你看你看,他冲我笑呢,马上就飞跑到地头了,你没看见这片棉花地啊?” 小刘诧异的说:“这片棉花棵我咋会看不到呢这么近,可棉花棵是啥也没有啊。” 老杨这时迷糊了,他又抬头一看,确实那块棉花地里啥也没有了,可他刚才明明看到有一个小人在花棵上飞跑嬉戏啊! 他沉思一会忽然打了 个哈欠说:“是我瞌睡了眼花了,是啥也没有,走,进屋睡觉去吧,今夜里不卖油了,谁叫也不开门了。” 后来怪事频频出现,上边就把那个加油站点撤了,搬到别处了。 第五十三章 童眼1 老人常听人说小孩的眼睛能看到很多我们成年人看不到的不干净的东西——也就是我们说的鬼祟邪灵。我在网上也看到专家的分析是:小孩子大脑中的松果体是软的,保持了一些原始功能,由于小孩子内心没有大人复杂,相对的清净,所以就能看见一些细物质。他们可以把一些残留信息还原成图象,然后用肉眼看到。正常的情况下一般到十三岁左右,大脑中的松果体变硬,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我清楚的记得我弟弟两岁时候的一次怪异情形。我比弟弟大十四岁,平时一般是我带弟弟的,那是秋天的一次午后,妈妈赶集回来了,弟弟赶集从我怀里钻到妈妈怀里吃奶,我和爸爸坐在门口晒暖——那天是秋天里的晴天,此时暖阳高照。 他咕咚咕咚吃饱了奶,才喘息着从妈妈怀里钻出了大脑袋,舔着嘴唇抬起了头,忽然他指着我家院子里正南方的一棵老杨树惊叫:“老头、老头,上树、上树。” 我们听了都往院子里的杨树上看,但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杨树上除了杨叶子哗哗响啥也没有啊,哪来的老头上树啊?可他却好像感兴趣的不得了,小粗手指指着还挪动小脚要走去看,嘴里还叫着:“妈、妈,抱抱,看老头,上树,上树。” 我们都惊异的面面相觑着一动不动,他却急切的拉起妈的手就走,妈妈很狐疑,就由他拉着去了院子里的大杨树下。但她抬眼看去还是啥也没看见。这时爸爸就笑笑说:“他瞎说吧,树上咋会有老头啊。” 可这时弟弟看着树上格格格的笑了起来,我们都吓了一跳。妈问他笑啥,他指着树上说:“老头、老头、咯咯咯……” 显然,有人在逗他。然后他又做了一个一蹦的姿势,树上忽然就掉下一片碧绿的大杨树叶子来,他兴奋的拍着手去捡了,捡起杨叶子他玩着又伸手要,然后他又蹦了一下,树上就又掉下一串叶子。按说我家那棵杨树落叶很晚,一般到深秋才开始落叶,可此时即不到落叶时节,又没有能把叶子刮下来的劲风,它咋会接来落下叶子呢?而且弟弟蹦一下它就落下一次? 这时妈妈有些怕了,抱起他就往屋里走,他还不情愿的扭动着大叫“我跟爷爷玩,爷爷给我够树叶——” 几天以后,当街来了个收树枝子的,爸爸看俺家那棵老杨树枝干粗壮且横枝繁多的,由着它长也没有用,就想着砍了能卖好几十块钱, 就让妈妈架了梯子他爬到树上去砍树枝子。 当爸爸好不容易爬到树杈上,抓得牢牢的拿起砍刀砍向一枝子的时候,他忽然捧住了头,妈妈看了在下问:“你咋了?” 爸爸捂着头说:“我咋觉着晕呢,全身也酸软力气,是不是上的太高了害怕啊?” 妈妈一向泼辣强悍,老嫌爸爸婆婆妈妈,就没好气的说:“哎呀,你个老驴不上套的,叫你干点活你就吓拉稀了,下来吧,叫我砍。” 爸爸不肯服软,就说了声:“不用不用,我砍我砍。”说着又抡起胳膊要砍树,但他好像手被谁推了一下,握砍刀的手就一松,那个砍刀就哐当一声落地上了,就落在妈妈脚步,险些没砍到她。 妈妈就火了,再下冲爸爸厉喝:“下来吧下来吧,笨死你了,叫你打仗你能把枪丢了……” 她在底下嘟嘟囔囔的骂,爸就挤着眼摸摸索索着下来了,妈妈见他下来就攀住梯子要上,爸爸一把拉住她说:“我看有点邪,别砍了,咱都别砍吧,卖不卖那几个钱儿无所谓,别冒险了。” 急着卖钱的妈妈就不耐烦的叫:“啥邪不邪的,啥冒不冒险的,砍个树枝子又不是叫你上天入地的,没用的物件子,就你的命金贵……你那就是胆小上去吓晕了,还神神怪怪起来了,我不怕高,我砍,我就砍。” 爸爸还是拉着不许妈妈上,说:“不对啊,我一上去砍树就觉得头脑一昏,全身都瘫了一样绵软无力,可下来的时候全身又好了,这下来了就啥事也没有了,你说,这不奇吗?” 妈妈此时的犟脾气上来了,越是不叫她上她偏要上,她就一推爸爸两手搂着树身蹭蹭蹭爬上去了,当她手脚麻利的蹭蹭蹭几下子爬到树叉上后,她又麻利的对着手边的一枝枝干挥刀就砍,忽然她一刀砍空,从树上一头栽下。 我们都吓坏了,但奇怪的是,她从地上起来却毫发无损。 妈妈做梦般摸摸头又摸摸全身,仰头看着满脸惊奇的样子感叹:“这么高,我咋没摔死。” 我这么比吧,我家那棵老杨树已经上百年了,树身粗两个大人才能搂的过来,树身高有两层楼,而妈妈从上面跌下来却毫发无损,不奇怪吗? 妈妈呆呆的看着这棵粗壮高大的树嘴里忽然喃喃的说:“谢谢老杨仙,谢谢老杨仙保佑俺,谢谢老杨仙不跟俺凡人一样儿,不怪罪给我,放心吧,来后再也不会动恁一下了……” 妈妈说,她听姥姥说过,这树一大了就成精灵了,就有各种仙家坐在上面,如果你敬它,它就保佑你家,如果你不敬它,它也会惩罚你全家。她以前不相信,今天才相信了,原来俺家坐着杨仙。 有一回发生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令我们全家至今都后怕。那次是夏天,晚上阴沉沉的天忽然电闪雷鸣起来,那雷打的真是炸耳朵响,那闪电也是亮刺人眼睛,我们姊妹几个都害怕了,就一起缩进屋里,但又想看,就把头伸到窗口往外看大自然的奇异景色。 忽然又一声炸雷,我们都捂住了耳朵,这时一个大火球从天滚下,绕着那棵杨树来回打转,听着雷声也在我们院子里肆虐。这时三岁的弟弟又指着杨树说:“打架,打架,马、马跟老头打架。” 我亲眼看到弟弟跟杨树玩儿过,就问弟弟:“你看见了,有马在跟树上的老头打架?” 它瞪着眼睛连连点头:“爷爷、那个爷爷打马,不叫马坐他树上。” 我们都吓得目瞪口呆,眼直直的看着那棵杨树下的火球。这时又是咔嚓一声巨响,杨树咔嚓一声,树头掉到了地上,那个火球随即消失了。 这时弟弟拍手笑:“爷爷打赢了,马、马被抓走了。” 我们虽然什么也没看见,但听弟弟无头无尾的学舌,奶奶和妈妈说肯定是犯了天条的啥精要被龙抓去见老天爷了,他就逃跑,看见这棵树了想躲进来,老杨仙不许它躲,它们就打了起来,这时龙趁机把它抓走了,但把杨树也伤了。 虽然奶奶和妈妈的说法很可笑,但除了这么解释也无从解释。后来那棵杨树又发出了嫩枝,没几年又长成了满树花冠,依然枝叶茂盛丰盈的遮住了我家的整个院子。我们全家对它更尊敬了,平时从不在它身上拴羊拴狗的,就连鸡窝猪圈都离他远远的,怕它嫌脏。 果然,据今天快二十年了,我家人谁也没在动过那棵杨树一下。弟弟后来长大了就再也没见过那个他说的爷爷了,我偶尔问他“爷爷”的事,他竟惘然不知。这些年奶奶长寿,我们这些子女生意顺利,爸爸妈妈身体健康,妈妈说都是咱家这棵杨树保佑我们。 听奶奶说村里二大爷小时候的一次看见鬼的经历就更可怕了。 第五十四章 童眼2 二大爷有个很酷的小名叫——狼,据说旧时农人的儿子金贵了就故意娶个“狼啊狗啊獾啊”的,说这样的名字好成人,鬼神都不敢惹。他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他有些迷迷瞪瞪呆呆傻傻的,奶奶却说他小时候可精了,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灵巧的很,就是他太精灵了,眼睛太尖了,老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才变得呆呆傻傻的了。还说这就是有些小孩小时候看起来愚愚钝钝的,可长大了就灵巧了出息了,反而有些小孩小时候精的跟猴似的,越长越笨大多都是这样。我听了半信半疑。 那一年村里死了一个因嫁妆跟她娘吵架后喝农药死了的闺女,她叫霞,他跟她家一个胡同,还是斜对门。在那天村里人抬着她去地里埋她的时候,七八岁的他正撮着手指头站在在他家门口好奇的看,全家人哭着骂着尾随着埋葬她的人把她送到了野地里,然后又一路哭着回来了。走时他站在看到她走了,但埋了她全家人来时他分明看见她没有了,他觉得没啥看头了,就回家了。 晚上他跟奶奶出去当街玩,出门就看到白天刚刚被抬走埋了的闺女又回来了,她正从胡同口往家走,他还穿着死时那身衣裳,但脸色很难过,他看到她像影子一样飘飘悠悠的回家了。他就指着惊叫:“奶奶,奶奶,霞姐不是被抬出去了吗,她咋又回来了?” 他奶奶一听心里一格噔,就扬手在他脑袋上啪的一声给了他一巴掌,嘴里狠狠的说:“黑介半夜的在胡说八道我打死你。” 这时他看到霞正往她家的头门里拐,他就瞪着眼大叫:“奶奶,我不是胡说八道,真的,你看,霞姐正要进她家门呢。” 他用小手指着空荡荡的门口说。这时他看到霞冲他笑了一下就进她家门了。 这时他奶奶不在怀疑他胡说八道了。她的心早以害怕的突突跳了,她年纪大经的事儿多,知道孩子眼净,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肯定这个闺女魂不愿走,又回来了,这年轻不愿走的魂最爱缠搅人,可得避着点儿。一想到这拉起孙子的手扭身往家走。狼不愿意了,闹着要去当街玩。她连哄带吓唬的硬拉着他回了家。 一会斜对门传出了霞的娘的哭闹声和嘈杂声。那时候的人因为闲是特别爱看热闹的,看了一场热闹回来比一个饿了的人吃了一顿饱饭还舒服,如果错过了一场热闹会心痛遗憾的像麦囤里的粮食被人抬走了一布袋一样。于是狼的奶奶一听到声音就不顾才害怕被死人魂缠上了,踮起小脚就往斜对门跑,狼自然也在后面啪嗒啪嗒的撵来了。 她家已经闹哄哄的满院子人了,霞的娘躺在娘堂屋门口打着滚哭,而狼却一眼看到那是霞在打着滚哭。她嘴里边哭边说:“恁这当爹娘的心太黑了,活着不给我买嫁妆,死了连个屋子都不给造,连一张钱也不给点,我住哪啊,我吃啥啊,我活着给恁干了多少活啊,那个兄弟妹妹不是我抱大的……恁这没良心的爹娘,没良心的兄弟……” 他爹黑着脸坐在当门里,铁青着脸恶狠狠的说:“你好好说说是爹娘狠心还是你贪心,咱家数你大,兄弟妹妹都小,你要走了,我跟你娘在难也给你打了橱子柜子,还给你套了六床被子,咋着不够你的了,可你嫌少,闹着要自行车,缝纫机,你也不睁眼看看咱买得起吗?你走了咱家就不过了?你兄弟妹妹就不上学了不吃饭了?你个没良心的妮子白养了你这么多年,还没成人家的人咧就不跟爹娘一心了,不许给你你还寻死,你死了算了还来要东西,就没有给没出嫁的闺女扎屋子烧纸钱儿的,你就光着走吧,谁叫你这么气恁爹娘呐。” 一听这话,躺在地上打滚哭嚎的老婆子闹得更猛了,她又踢又撕扯自己的大叫:“不是我不跟恁一心不是我不跟恁一心,人家都有的东西我没有到了婆家看不起,恁要是疼闺女,再难也该给我买,就是恁狠心就是恁狠心,活着恁不给我买我没法,死了再不好好打发我我就天天来,天天缠恁,叫全家都过不好——” 她爹气的浑身发抖,他哆哆嗦嗦的说:“你敢——你别想,我治不了你,自有人治得了你,一会你夏大娘就来了,她来了就撵走你。” “让开路让开路——”这时村里会撵鬼的夏大娘被她的弟弟叫来了,急急的分拨着满院子的人。 她走到堂屋里一家人急急的给她搬过凳子,她就威严的坐下了,然后看着满地打滚的她就问:“你跟大娘说你是霞妮儿不?” 满地打滚的人立刻就不打滚了,她坐起来老老实实的答:“是。” 这时狼指着霞的娘大叫:“霞姐坐起来了”。他奶奶赶紧捂住他的嘴。 “那你来到底是要东西呢还是就心里屈就想缠着你娘叫一家人都不过好呢?” “大娘,我哪有那么坏良心呢,我的爹娘在对不起我我也不会这么报复他们呐,我就是活着苦到了那还是苦啊,人家都有屋子住又钱花,我两手空空啥也没有啊——呜呜——”她伤心的哭起来。 “那给你扎了屋子烧了纸钱你走不走啊?” “走,我只要又屋子住了又钱花了我还来干啥,我已经不是这的人了。” 这时夏大娘转过身跟她的爹好声好气的说:“我说兄弟啊,她不是外鬼邪祟,是自己闺女,她说的这么可怜,我咋忍心撵孩子啊,要不就许了她,明儿个找人给她扎一座纸屋,烧一摞纸钱吧,也不值啥。” 院子里的人邻居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不能叫孩子到了那间还这么难,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多可怜呢,自己闺女,跟她较啥劲。” 她爹听了就不语的点了点头。 这时夏大娘说:“中了,恁爹答应了,许给你一间屋子,一摞票子,你就走吧,明个就去你坟上烧给你。” 这时她娘满脸带笑的“嗯”了一声。这时狼亲眼看到霞从她娘的身上下来,从人堆里就飘走了。 她娘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看自己一身凌乱和满退的泥土,又奇怪的看看院子里的人,又看看夏大娘不解的问:“这是咋了,这么多人都在俺家干啥呢,夏嫂子,你咋来了?” 狼刚想跟她说他看到她闺女来了又走了,他奶奶赶紧捂住他的嘴把他拉到家里了。可他看到的还不止这些,奶奶说他那双眼不知看见了多少不干不净的东西(老人都称那些灵异现象为不干不净的东西)。他家有一处老屋,那处老屋是他祖奶奶留下的两间泥坯矮屋,他爷爷嫌孬了,地处也偏僻,在一个胡同里的尽头,一遇到下雨天满胡同都是泥水,一家子出个门都难,晚上从外面回来更是进山洞一般黑乎乎的走起来没完没了。他就凑钱又在外边买了一处院子,盖了几间屋子,一家人从此两代就住在这里不去老屋了。 那个院子就闲置着了。可按村里的规矩一人不该有两座院子的,他们闲置起来的那座老院子该归公家的。村支书就找狼的爷爷说收他院子的事,狼的爷爷一口答应了。正好村里有一家孩子快要结婚了但还没批给院子的,支书就把这座院子给了他,随他去翻盖房屋。可这家人后来却又把这个院子给退回来了,至今这个老院子还没人敢要。 第五十五章 童眼3 具说那家人在接了这座院子后准备扒老屋子的头一天夜里,那家的女人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大脑袋,黑豆眼,一脸凶相的老婆子披头散发的恐吓她“你要是敢扒了我的屋子我叫你儿子明个就出门摔断腿”。她醒来吓得浑身是汗,跟男人说了男人不耐烦的黑唬她“就你这个傻娘们梦多,我咋没梦见呢,哼,要是做个梦都当真了,这日子就别过了,天天做梦过吧”。就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第二天他找来几个近邻组织去扒屋子,就叫儿子去集市上买点酒菜。谁知儿子骑着车一出门就被熟人抬着回来了——他从自行车子上跌下摔断了腿。 这家男人才心惶惶了,吓得停住不敢在扒屋子了。后来他媳妇又接连做了好几个不准他们要这座院子子的梦,他们心惊肉跳的把这座院子给退了。 十几年了,只要谁从村支书手里说要了这个院子,谁家就要出事。不是屋子忽然失火了就是出门被车撞了或者自己摔了,要不就是家里人生大病了,直到你说不要这个院子了,你的灾就完了,你的病也好了。于是三番五次之后,这个院子就再也没人要了。成了村子里的死地儿。 狼的娘因跟狼的奶奶不和,就想分开住,就撺掇狼的爹把那个老屋翻盖翻盖,到时候叫狼的奶奶跟爷爷住进去。狼的爹也早想把没人敢要的老屋翻盖一番,就跟爹娘商量,娘就不太情愿说那两见老屋不吉利,谁要翻盖谁就倒霉不是。狼的爹就不屑的一甩头说:“我就不信这个邪,那是他家正好要出事赶巧了,再说,那两间老屋不是我奶奶留下的吗,就是闹鬼也是我爷我奶奶的阴魂不散,她害人家还害咱自己人呢?” 狼的奶奶还想说啥,狼的爷爷就瞅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再说了。 夜里老两口坐在床上,狼的爷就跟老伴悄悄说:“他娘,你咋恁实在吔,你跟你儿媳妇不对脾气,你不知道你媳妇想让咱出去住跟咱分开吗?这咱小儿想翻盖老屋不是摆明了翻盖好了叫咱住进去啊,你还说啥呀说。” 老太太听了就赧颜的点点头。老头深深叹了口气说:“人活着就是这样啊,越活越没气性,不由的就看儿女脸色行事了。老了,就得这样啊!” 老伴点点头抹起了眼泪。“年轻时我嫌那个老院孬,没落俺爹的家业,自己攒钱买了一处新院盖了几间新屋,以为那个老屋可以再也不回去了,谁知老了还得再回老屋,看来你置买的家业不一定是你的啊!” 老伴伤心了一阵子又跟老头商量:“虽说是咱的老屋,咱要翻盖它也得祭奠一番吧,明个我买吧香,炸点油油去摆摆,别叫咱爹娘怪罪咱。” 狼的爷爷就连连点头。 第二天狼的奶奶就在厨房忙活了半晌,炸了一大筐油油,有麻花、麻叶、油片、糖糕,用个篮子装上,拿了把香就要去老屋拜祭,狼亦步亦趋的跟在奶奶后头贪婪的咽吐沫。因为奶奶说了等他祖奶奶吃过了他再吃,他就听话的跟着他奶奶去给他祖奶奶吃,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心里想着等着他的祖奶奶吃过了他要吃到天黑也要把一篮子油油都吃光。 到了老屋,他奶奶拿出一把铜钥匙把铜锁打开,然后一推门,头顶上的土就哗啦啦流下来了,迷得狼的眼睛都睁不开了。等一阵子土渣子落完后,奶奶挎着篮子口里念念有词的进屋了。狼看到两间土坯屋里的墙壁已经全部脱落了,露出一块摞一块的土坯,屋子的梁和檩条都生虫了,黑乎乎的木头上满是窟窿眼儿,蛛网绕满屋子,令人在里面举步维艰。 这时狼的奶奶就边念叨边动手扯蛛网,然后就从篮子里拿出一张报纸,把篮子里的油油一块块的往上摆,摆满了就拿起一炷香点燃了,然后跪下磕头,磕完了头口里又念叨起来:“爹娘,对不住了,这两间屋子留不住了,恁孙儿要翻盖屋子了,到时候翻盖好了我跟恁儿就住进来——” 这时狼指着那一堆油油说:“奶奶,奶奶,老婆、老婆。” 他奶奶听了赶紧拍了他一下说:“快叫老奶奶,那是你老奶奶。” 狼却满脸难受的吮着手指说:“我不叫她奶奶,她不好,只顾自己吃油油,不给我。” 奶奶吓得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口里害怕的说:“娘,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一样啊,恁吃吧,恁好好的吃饱了,在给俺爹也捎走点,来后我跟住在这了,就天天给恁做好吃的啊。” 一会狼又指着那堆油油说:“奶奶,我可以吃了,老奶奶吃饱了走了。” 奶奶看看四周,其实她啥也没看见,就缓缓站起来悄声的问:“小儿,你看见老奶奶吃饱了走了?” 他一点头说:“嗯,我看见了,她吃饱了就走了,还看看我。”他两眼亮晶晶的眨巴着说。 后来,他爹把那两间老屋拆了,又盖了两间新砖瓦房,狼的奶奶住进去了也没出啥事。 还有一回,他爹娘去地里干活,他在地头玩,忽然从远处来了一阵旋风,旋风很大,在地上竟有碗口粗一个大旋,他忽然指着那个旋风正中大哭起来,他爹娘赶紧跑过来抱住他,他吓得小脸通红的大叫:“有个大花脸有个大花脸……” 爹赶紧拿起一块坷拉朝那个旋风投去,他娘也捂住他的眼破口大骂,那个旋风也奇怪,一忽儿就没了。 还有一次是在麦季,他爹在地里看场,他跟他娘提着一壶水,拿着馏热的馍馍和咸鸭蛋,去给爹送饭,他忽然搂住了娘的腿指着黑乎乎的前边说:“娘,你看,那几个小孩都光着腚玩呢。” 他娘一看四处无人,就紧张的抓紧他的小手悄声说:“别管闲事,快走,你爹饥了,赶紧走。” 他就好奇的看着那几个小孩打闹恋恋不舍的跟娘走了。 后来机灵懂事的他越长越愚钝,最后就这样呆呆愣愣的了,奶奶说都是因为他看的鬼怪太多了,染上了阴气,脑子就不灵了,一辈子也不会有好运气。 第五十六章 临终前异象1 有人说人死的时候大都会有异象呈现或者预感出现,当然我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因为如果有了大家就不会在看到这部小说了(呵呵,开玩笑)。这都是听死者身边的人说的。 我村很多年前出过一个大人物——的大恶人。他作的恶方圆几十里都听说过,方圆几十里的人提起这个人的名字知道,所以说他是我们村的“红人”,至少我这一代仍知道他的名字——螃蟹。 据说他会功夫,几个人都到不了他跟前,再加上心狠手辣,就有了万夫不当之勇。简直是“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敲寡妇门,挖祖宗坟”,作尽了恶,害尽了人。当然,他的恶行也恨透了所有的人。有句话叫“不是不报时机未到”,但他不知道村里有一帮人已经暗中策划了好久要除了他。 他无论冬夏都是在凌晨四点起,光着膀子打一套拳,再耍一阵钢鞭。他能把那一条大拇指粗的钢链条子耍的像一条龙在四周呼呼的飞舞盘旋,那阵势更是咄咄逼人,令人闻之丧胆,有多少人就被吓傻在他这条钢鞭下。 他这天起来又照例来到村西头的河堤上练武。他一出门第一眼就看见了一座新坟伫立在不远处,他很奇怪的想:这咋会有一座新坟呢?昨早上我来还没有啊,可今个庄里也没死人呐,可是俺庄的坟地,坟里的人必须是俺庄上的人呐,可俺庄昨个确实没死人呢。 他思索着就满腹狐疑的打起了拳,等他打完一套拳又耍一阵钢鞭就回家来,走到村口碰见村里的拾粪老头扛着一个大箩筐去地里拾粪,他就张口问那个老头:“哎,老五,昨个咱庄上没死人吧?” 他也不看他瓮声瓮气的说:“昨个咱庄上没死人,今个咱庄上得死人。”说罢头也不扭的走了。 听了他没头没脑的话,他朝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说:“老不死的。” 他开开头门进了家,因为是初春,他耍了一阵子拳天才蒙蒙亮,他老婆孩子都还没起床,所以院子里就一片寂静,但他觉得好像家里有些异样,好像暗中有无数眼睛在看他,他警惕的四处看看,发现确没人,以为自己神经过敏了,就习惯的先进把他的钢鞭往他的练功房里一挂,往堂屋一看立时傻眼了:他家堂屋老婆孩子睡那屋竟然上了一把锁,一把他从未见过的锁。他刚要开口叫媳妇,忽然噗噗通通一阵子脚步声在他家院子里各个角落想起来,他迅速一扫视,个个手拿胳膊粗细的棍子的人从四处向他围过来。他本能的要去拿他的钢鞭,一个人已经大喝一声拿着棍子朝他轮过来,立时满院子的棍子像雨点一样落下来,身怀绝技的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被打的东倒西歪了。门外大门挡着人,门里锁着门,只听见屋里嚎门外叫但只有拿棍子轮他的人能近他的身。 当他躺在地上七窍流血的时候,他又看见了那个坟…… “昨个咱庄里没死人,今个咱庄里得死人”,那个老头说的话应验了。 他被乱棍打死后,由于他作恶多端,他的家人无声无息的就把他埋葬了,埋葬他的地方就是他天天打拳的地方,据说他的坟就就是他临死时看见的那一座。 那些打死他的人都说附近还有他村的年轻人,他们已经蓄谋好久了。 我还听一个老太太说过她的娘临走前的那一个下午的奇怪现象: 她临死时已经八十多岁了,但她一直身体很壮实,做起家务来还跟年轻人一样,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起来扫院子,喂鸡,压水,淘菜,做饭,儿孙都吃饭各忙个的去了,她就刷过喂猪,一天到晚的忙个不停。他虽一头白发了但除了耳聋真是一点毛病没有,可以说“毫无死亡的迹象”。 这天吃过中午饭,她坐在堂屋门口晒着太阳昏昏睡了一会就醒了,然后就神情异样的满院子看,看了一番就起来进屋子收拾自己的衣物了,把新的没穿的一件棉袄,和一条棉裤还有一双新鞋都抱到她床头,又把半新不旧的归到一个包袱里包好了,最后看了看平时穿的衣鞋棉袜也归到一处,然后就舀了一碗水,端到桌子前,照着镜子拿水沾着梳子梳起头来。头梳好了,又穿新衣裳,新衣裳新鞋穿好了就又把各个屋子打扫了一遍,然后就去相好的各个邻居家串门,走到左邻家坐坐说会话,又走到右邻家坐会拉会呱,而且还嘱咐人家好好过,人呐就这几十年,说走就走了。说的邻居都莫名其妙的。 后来来了家,见儿子从地里回来拿东西她就叫叫住他支使他不要下地了,去他姐家很妹妹家叫她俩闺女来家来,儿子觉得这半晌不夜的又没啥事叫她们来干啥呀,就不愿去,她就微微笑着说:“你不叫她俩来跟我说说话,想叫你姐跟你妹以后埋怨你呀?” 他儿不懂啥意思就跟她拌嘴说:“她埋怨我啥,我咋着谁了,好好的你跟我找啥碴啊你。” 俩人拌了嘴后儿子就不理她又下地去了,她看着儿子,却没有生他的气,只是微笑着摇头叹了口气,就去厨房忙活了。儿子爱吃她腌的萝卜豆糁,她挖了一簸箕豆子,一个个的捡干净了,然后就自己烧火把豆子炒熟了,又去洗萝卜,萝卜洗好了又切成丝,把它往豆子里一拌,最后又撒上腌,姜丝,芫荽,香喷喷的萝卜豆糁就做成了,她把它放进咸菜瓮里蒙上盖子腌着。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 孙子们都爱吃她炸的麻花,她也不嫌累,自己又去和面炸麻花,然后和好面又自己烧火一人锅上锅下给孩子们炸麻花。黄澄澄的麻花炸了一馍框子,她看着眼里都是喜悦。好像看见了儿孙一大家子都咯吱咯吱的吃着。 她知道儿媳妇爱干净,就又把厨房的锅碗瓢盆都擦洗了一遍,直忙到天黑了才喘口气坐下歇会,但她感到身体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干了一下午活竟然腰也不酸腿也不痛的,竟然累也感觉累,她感觉自己像回到了年轻时候。天黑了孙子孙女陆续进家了看到她满脸堆笑的坐在当院子里,在地里干了一下午活又累又饿的孩子们一进门就欢呼着跑进了厨房——因为闻到了炸麻花的香味。 一家子每口香甜的吃完了晚饭后,她悄悄跟大孙子说:“小儿啊,我派你个事你去不去啊?” 孙子一向很听奶奶的话,就问奶奶派他干啥事。他听了奶奶的话也疑问奶奶叫姑姑来有啥事,她笑笑说:“去吧,你明个就知道了。” 俩闺女家都不远,一会就来了, 两个闺女来后,她一手拉一个细细的跟她们说东道西,又嘱咐脾气不好的大闺女来后少发脾气,发脾气伤别人更伤自己,大闺女点点头,她又嘱咐爱跟公婆闹别扭的二闺女来后要好好过,别老跟公婆找茬,来后亲爹亲娘没了公婆就是你的亲爹娘。二闺女不明白娘今个为啥说这个,就说:“娘,你好好的说这个干啥,今个这时候叫俺俩来到底又啥事啊?” 她慈爱的看着俩闺女说:“没啥事,就是娘想闺女了,好好跟你俩说说话。” 她拉着俩闺女说了半夜话后又来到儿子屋里跟儿媳交代了一些家事,然后又悄悄跟儿媳说:“我床头柜子里有我存的几百块钱,明个该买啥你就拿出来用吧。” 儿跟儿媳都笑说:“你的钱你放着吧,买啥也用不着你的钱。” 她就笑笑出去了。又来到孙子孙女屋里十分不舍的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又回屋把她柜子里放的好吃的都拿来,叫他们吃个够,最后摸着他们的头叹气说:“我的好孩子哎,来后你姑就少来了,恁就少吃啥了。” 孙子们不懂,嘴里嚼着问:“奶奶,为啥俺姑以后不来咱家了?” 她看看孙儿们说:“奶奶走了,她们就少来了呀。” 孙儿们一听问:“奶奶,你要去哪啊?”才去他姑家叫俩姑来的大孙子一想说:“我知道了,奶奶是想俺姑了,你要去俺姑家住几天是不是?你住那俺姑当然就不来了呀。” 几个孩子一起点头称是。她无奈的笑笑。 第二天,孙子叫她起来吃饭,她已经微笑着去了。 第五十七章 临终前异象2 我奶奶临终的前一个晚上,我爸爸才给我和妹妹打了电话,第二天我就和妹妹妹夫三人从济南开车往老家赶了,中午到老家,家里已经是亲友满人了,她们都知道了奶奶弥留的消息来做最后探视了。 我们一进屋看到九十四岁高龄的奶奶像一片枯叶般铺在床上,我的泪就要涌出来了,但为了不让她觉出她的大限来临我们就强颜欢笑,因为奶奶是个生命力很强的人,我知道她不愿死。 我兄妹五个都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她很疼我们,我们也很孝顺她,虽然她有儿有女,但到了她的老年,她却牵挂的只有我们这些孙辈,而我们姊妹几个虽然也有父有母,但我们最牵挂的都是我奶奶。看着她已经目光迷离散乱,神志不清,嘴里也说不出话了,但一听见我们叫奶奶竟然鬼使神差般很清楚的答应着“哎——”了一声,令我和妹妹都惊奇的不得了,看来我们来她应该是兴奋不已的,只是她已经表达不出她的欣喜了。 此后姑姑悄悄跟我们说奶奶已经神志不清几天了,饭食也已经两天未进了,只是隔一会用勺子喂她一口水。我就端起她桌子边的水碗拿勺子舀着水喂她,眼睛迷茫的看着上面的她一挨到勺子就长大了嘴,然后咕咚一声贪婪的把一勺水咽下去。我觉得奶奶还很清醒,我不相信她就要离开我们了,我就继续喂她,我觉得只要奶奶还会喝水,她就不会死。 但旁边的姑姑却对我们摇摇头说她也就这两天了。 屋子里一股老人的**的气息很浓,我看到奶奶身下铺着沙土,浑身都有沙粒,我很难受,她虽已目光散乱了但还好像满含期待的看着我和妹妹,我很心疼,我默默的看着她脸上的沙子,就赶紧掏出湿巾给她轻轻的擦脸,边擦她边摸摸索索的拉我的手,我由她抓住我的手。 看得出,大家都已经再为她的大限做准备了,所以没有做一点抢救她的措施,妹夫和妹妹就提出拉她去医院,爸爸同意,姑姑更是反对,我和妹妹就对爸爸和姑姑有意见,但考虑到奶奶也确是经不起折腾了,就提出去镇上请医生来家给奶奶诊治,爸爸就同意了,但姑姑还竭力反对,我就很生气,我们就不理她,兀自开车去镇上请村上的大哥——大哥是我们村上的人,是爸爸的好友,他在镇医院是院长也是很有名的内科大夫。 大哥来了就仔细的给她诊断一番然后给她挂上了吊瓶。我和妹妹就轮番看着她打针,眼看药液一滴滴的下去,她的气色竟渐渐回转,眼光也活泛了,脸颊也红扑扑的了,一会还大声的喊了一声妹妹的名字。我们和妹妹看了惊喜万分,以为我俩创造了奇迹,奶奶很快就会熬过这一关了。这时陆续来看望她的亲友也惊奇她的气色好了,都附和看来没事了,很快就要恢复了。只有姑姑在一旁摇头叹息。 姑姑也是近七十的高龄了,对常年卧病在床的奶奶她也是心有余力不足的视为累赘,我此时就以为是姑姑不孝,就对她很反感。 到了夜里,奶奶虽仍没进食,只是喝水,但我认定奶奶最起码这几天不会故去,说不定经过这一劫又会跟以往一样恹恹的活下来。就跟爸爸商量让大哥明天再来给奶奶打针,直到没事了再说。爸爸一向尊重我们对奶奶的孝敬,就同意了,但旁边的姑姑又表示不同意打针,还说打针净受罪,一点用没有,还不如叫她好好走呢。 我听了更气了,就没好气的说:“针一定要打。” 姑姑就不再说话了。后来我一直很后悔。 到了凌晨三点钟,妈妈一夜未睡,从奶奶屋里回来后,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叫醒睡着了的我说:“去看看你奶奶吧。” 我就起来去了奶奶屋里,看到奶奶的脸又转为灰白了,口里也在“哈哈”的倒气,我大惊,这时姑姑和爸爸妈妈都围了上来。奶奶的嘴里又开始吐红色的粘液了,而且臭不可闻,我便给她擦边继续给她喂水,但她的瞳孔开始分散,倒气的声息也开始减弱,奶奶眼看不行了。最后她拉着我的手松开了,她的手伸展了——她撒手人寰了。 处理完奶奶的后事,我们从奶奶坟上回来,我们姊妹三个和各自的老公孩子坐在妈妈的屋子里默默歇息,我忽然看到一向身体铁棒的大姐头耷拉着,脸色也蜡黄,我就问她是不是感冒了,她无力的说:“我头疼。难受,浑身无力。” 我们都以为她感冒了,妈妈就叫她去歇着。只有姑姑看看大姐,走上前去说:“你是俺娘不,我知道你见你孙女亲,不舍的走,可你得知道,你跟她是两世人了,你再来找她俺就不容你了,你赶紧走吧啊。” 我们都目瞪口呆,大姐还是托着头,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这时妈妈走了过去(奶奶一向怕妈妈),厉声说:“是你不是?要是你你赶紧走吧,你活着这孙女都伺候你这么好,你走了再来她亲近她她就难受,你可不能这么搅扰她,你赶紧走吧,到你祭日她都还来给你上坟送钱,不然就不去拜祭你了……” 大姐后来说她感到浑身一轻,头脑也立时清醒了,然后她就如大梦初醒了一般抬起头,然后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去厕所了。 我们都惊异不已,难道真的有鬼魂? 这时姑姑跟我们说了她不让我们再折腾奶奶的原因: 在我和妹妹从济南来的头天晚上(大姐一直住在来家伺候奶奶),也抓在爸爸家伺候奶奶的姑姑睡着睡着忽然被奶奶粗暴的揪住衣领狠狠的扯醒了,她说奶奶恶狠狠的力大无比的叫嚣着:“给我口水给我口水。” 姑姑就挣扎着说:“我这就给你倒我这就给你倒。” 她一睁眼才发现是梦,她就心悸的急忙起来去奶奶屋里看她,一出她睡的屋门,就看见有两个老婆儿站在奶奶的门口,她看清了,那两个老婆一声是奶奶的婆婆——我的老奶奶;一个是奶奶的妯娌——我的四奶奶。她们都一一死去多年。 姑姑说是她们来接她了,她知道奶奶的大限已经到了,她那些表现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第五十八章 拜月1 昏暗的油灯下,她坐在低矮的板凳上剥蒜掰儿,准备腌腊八蒜,虽然现在才十月,但她已经把玉米都剥好了,来年的花生种都剥好了,她跟爹的棉衣也早做好了,家里地里都该闲着了,但她说从小被爹锻炼的从不两手闲着的,再说他喜欢把活都提前赶出来做了,好在给自己找事儿做,这样爹才满意。 蒜已经开始生芽了,白白的蒜掰儿头上都顶出了嫩芽,尖尖的像春笋。她一双少女的手红润,手指细长,很灵活的翻飞着,辫梢垂在她胸前,随着她的呼吸一飘一飘的,她白嫩的脸也被昏黄的灯光映的出奇的美,但她美丽的模样却套在一身粗蓝布衣裳里,就连脚上也穿了一双黑色的棉鞋。看上去她好像一个旧时的小寡妇。 其实她说个十八岁的大闺女。她娘在生她时死了,她是由他爹用浆糊一勺一勺的喂大的,这些年她就跟她爹相依为命。她爹是个很严谨苛刻的人,他调教闺女很严厉,甚至有些狠心。他从小就从不对闺女笑,也不许她笑,更不惯她跟他撒娇讨爱,他对她不是大声呵斥就是闷声吆喝,他觉得他把她养大就耗尽了他的爱,也就用不着在对她额外施恩了。他不但不许闺女跟人家闺女一样穿红挂绿的,还一刻也不许她闲着,他说闺女就得这么教,不能叫她长大了又懒又俏不会过日子。 她剥蒜剥的脖子疼了,就抬起头用手揉揉脖子,然后看看自己的手指,在她的食指上竟布满了针眼,那是她从小就做针线活儿留下的。这些都是她的骄傲,也是爹的得意。这些年,她不敢跟同龄的闺女们去玩,一是爹怕她跟她们学疯不许她跟她们玩儿,二是她也不敢跟她们玩,因为她穿的太土了,无论春夏秋冬都一身蓝布衣裳胡乱的包裹着身子像个老太婆。她在她们面前深深的自卑自惭。唯一令她不那么自卑的就是她会她们大多都不会的针线活。“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她的青春就埋在爹的铁家法下…… “花儿——我的夹袜子做好了吗?”爹在牲口屋里对她厉声叫。 她听了浑身一惊,抬起头看了看还搁在她床头的那只白底蓝面的夹袜子,战战兢兢的答了句:“做好了。” 但蒜掰儿再也剥不下去了,她楚楚可怜的垂下了头,好久,她站了起来,轻悄悄的走出屋门,她立刻变得开朗了,脸上也呈现出了孩子般的光辉,因为她看见一弯新月正从东边静静的升上来。她立刻对着她双手合十跪了下来,她爱月,孤独的她爱月,她相信月亮里不止有那个寂寞孤独似她的嫦娥,还有月神,那个月神是个慈爱的美丽的女人,就像她的娘,她不记得她的娘,但她相信她的娘像月神一样美,她也相信月亮里的月神也像她的娘一样的爱她。 这时爹从牲口屋里咳嗽着出来了,她赶紧起来,然后扭身往屋里跑,脚下的一根花柴棵绊了她一下,那是爹给牲口烤火那柴禾时掉到地上的,她弯腰拾了起来把它整整齐齐的搁到柴禾垛上。 她爹咳嗽着进了她的屋跟身后的她说:“花儿啊,我咋觉着恁冷啊,你给我做的棉袜子我看看,要不明个我就穿上吧,哎呀,人老了,不经冷喽。” 她站在院子里没有动。一会爹从她的屋里出来了,手里拿着那只棉袜子,她愣愣的看着爹,爹严厉如铁的眼睛此时也呆呆的看着她,但他的眼光马上扭开了,他叹了口气,默默的走进他的屋里了。 “闺女想婆家了。”他默默的叹息。 他这个当爹的确实是有私心的,他一辈子就拉拔了这一个闺女,他不想晚景凄凉,他想向别人一样儿孙绕膝,尽享晚年,但他只有这么一个闺女,如果她像人家的闺女一样出嫁了他就是孤鳏一个了,他一天比一天老了,他身边更需要一个劳动力了,家里也需要一个男人了。他早就想到了。他这个当爹的其实早有打算了,只是他还没跟闺女说,他觉得闺女的命运说掌握在他手里的,他的决定用不着跟闺女商量,尽管说她的婚姻大事。 她给爹做一个袜子其实她说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又“鼓起了勇气”的。她眼看着一群群的闺女都相亲,嫁人,她不想“苦恨年年压金线,为她人做嫁衣裳”,她也要跟别人一样享受做女子的幸福。于是,她给爹做了一只袜子,暗示她想婆家了。 她看着爹进屋了,灯随即也灭了,她心里满是激动和不安,她彷徨不安的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忽然她的墙头上杵过来一根棍子,她仔细一看那根棍子上挑着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她欣喜的走过去,然后调皮的碰了碰那根棍子,隔墙那边立刻传来一声压低了的声音:“花儿,说你吧。” 她笑了笑故意不说话,那头的人立刻警觉了,挂在上面的东西也不动了。花儿不忍心了,就悄声答:“不是我是谁呀。” 那边墙上马上就露出了一个头,在月光下映出一个很英俊的小伙子脸庞,他看着她无限亲热的说:“刚煮好的芋头,可面了,赶紧趁热吃吧,我回去了。” 说完把棍子上的芋头一甩就没人了。 花儿把那兜芋头拾起来,两手捧起来把它贴在了胸口上。她进了屋,把门拴上紧,脱了棉衣棉裤进了被窝,然后把那一兜芋头放在被子上,慢慢的剥起来慢慢的吃。这是她这些年来唯一背着爹吃的东西——大发偷给她的东西。这些年,她在爹的呵斥中孤孤单单的长大,她以为人活着就说如此凄凉,清苦的,的大发渐渐令她感到心里温暖,甜蜜。 大发家跟她家就隔一道墙,他长的好,穿的也好,干干净净的很讨闺女喜欢,他家就他一个独苗,平时很受娇惯,家里有啥好东西都紧着他吃,有闲钱也紧着他花,他这个人又爱打扮爱讲究,所以人整天穿的人五人六的,走在街上人人养眼,走在集会上个个眼馋——当然是闺女们。 可就是这么个“人中吕布马中赤兔”都二十了还没有媳妇。他到现在都没有找着媳妇的原因很简单,那时候农村人相亲都兴男方去女方家里去相,他每到一家人家闺女都没有相不中他的,但他每回被人家喜滋滋的相罢都做出内急的不得了的样子捂着肚子找到那家的女主人——当然是闺女的娘悄悄的问:“大娘,恁的厕所在哪啊,我要去屙巴巴。” 只这一句话,就像外国童话里说的“挥了一下魔法棒”他的亲事立马黄。因为我们农村说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的,其中一个就是不准男的去别人家去找厕所,如果他这么做了,生人会因此大骂他一顿甚至暴打他一顿也不无不可,如果说熟人,那么他无疑是个傻子。所以,他每次都已一个傻子的身份被一个个的姑娘家拒绝。 为此,他爹娘都伤透了脑筋,但他却暗笑。 因为,他爱他隔墙的邻居——花儿。他爱她脸蛋那么白嫩,头发那么粗黑,双手那么红润,性格那么文静,又那么心灵手巧,她又那么温顺,那么听话,从来没见过她跟谁红过来脸,也没听见她跟她爹抬过一句杠。他觉得她才是他的媳妇,也只有他才能配的上她。 更令他下定决心不跟别的闺女订婚的是,她好像也不讨厌他,虽然他从没跟她表白过,她也从来没给过他一点暗示和一丝丝眼风,但他知道,她也喜欢他,从他每次偷偷给她隔墙送吃的她都悄悄接过他就深深的感动了,他认定了她跟他一样对他心存好感,只是在默默的等着他表白而已。 第五十九章 拜月2 他之所以不敢去向花儿的爹提亲是因为听说花儿的爹早就说过不会叫花出嫁的,他要给花儿招赘一个女婿来,而且将来他们的孩子还要跟他的姓。 他当然为了爱情可以牺牲这一切,但他家里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就他一根独苗,他的爹也是个老倔头,他也是断不肯他的儿子去给人家做上门女婿的,更不许他的孙男娣女姓人家的姓。可是他爱花儿,他发誓除了花儿他谁也不要,所以他就自己给自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好将自己的大好相亲年会耗尽了,等着人家同龄人都生儿育女了,说不定到那时候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爹娘兴许就同意他给花儿当上门女婿了。到时候他会好好的跟爹娘说“不就是隔道墙吗?我过去跟她过来差哪了?孩子跟他姓就跟他姓呗,他还是孩子姥爷,你还是孩子爷爷奶奶啊,不用说孩子还是跟爷爷奶奶亲,没听人家说嘛,姥爷疼外甥,漫地里撵旋风,孩子终究还是咱家的根,再说了他就不死了吗,等他一死,我立马就领着老婆孩子过咱家来,姓也立马改过来不就是了”…… 但是上天专门粉碎世人的美梦,隔壁传来了花儿要订婚的消息。 其实花儿的爹早就看上了他一个远房老表的四小子。他长的人高马大,身强力壮,且心直脑憨,像个牲口。他家四个儿子当然日子过得穷,日子穷自然不好娶媳妇,四个儿子才娶了一个媳妇,剩下三个光棍他老表很是发愁,一到吃饭看着三个儿子如四头牲口般呼呼大嚼,人头般的的馍馍一人吞上五六个,恨不得一个个都撵走了他们心净了事。 但他心机慎密的很,他怕如果他提出了他老表会“趁火打劫”对他提啥要求,他就按兵不动当然也不给闺女相亲伺机以候着。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闺女会这么急着找婆家。他吸着旱烟沉思了一夜。 第二天,他就借机赶集去了他老表家,他先是说他的闺女大了,说亲的踩塌他的门槛,但他都相不中,他就这么一个闺女,不想跟不明不白的外人结亲戚,然后就又求老表给她闺女操个心,说穷富没关系,有没有新屋子也没关系,他家里有地儿住,他老了,活不了几年了,他哪天一蹬腿,家就是他的了。 他老表一听这么好的事,就嘿嘿笑了几声斗胆说:“你看看老哥,你说你不想跟不亲不近的生人结亲,我也觉着是,叫我一个闺女我也不把她许给外人,多不放心呐,还是亲上加亲好,要不,要不,我这仨儿中你挑一个去,随便哪一个都中。你也不是外人,你看我这日子过得穷的叮当响,别说盖屋子娶媳妇了就光仨牲口般的能吃的熊孩子喂饱就不错了,你说这哪家好好的闺女肯来咱家啊……唉!” 他听了觉得心里暗暗得意,但木着脸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哎呀,老弟,你说这话我还真没想过,我要的可是上门女婿,将来的孩子可都是跟我的姓啊,你可得考虑好了。” 他老表一叠声的说:“考虑好了考虑好了,他哪个熊孩子跟着你这个表舅了我都放心,实话说走一个少一个,至于下辈孩子姓啥我更不在乎了,我四个儿呢,还愁续不上香火吗?” 他听了还是皱眉说:“那我回去跟花妮儿商量商量,你也跟仨孩子商量商量,这会的孩子主意都大了,还怕咱做不了主了。” 他老表听了一个劲的向他保证:“我的儿我做得了主,我做得了主。” 到了家,他在吃饭时阴着脸硬硬的跟闺女说:“我给你找了个婆家,咱要招赘他来咱家。” 她听了心里一惊,心突突跳着羞红了脸,嘴里噙着筷子再也不敢抬头了,但是,她心里忽然一紧,抬起头问:“是谁呀?” 他的脸立刻拉下来了,威严的瞪着闺女说:“儿女婚事,父母做主,由不得你问东问西的。” 她听了脸红的像馍框里的红薯,手心里都是汗,再也不敢抬头了。 夜晚,皓月当空,院子里寂静无声,心事重重的她睡不着觉,披上厚袄开门来到院子里,抬头看见如水般温柔的月亮忽然想哭,她想如果她有一个娘,此时她一定会伏在她的腿上哭,她的娘一定会用她温热的手轻轻的摩挲她的头,然后在疼爱的问她为啥哭。虽然她不知道她为啥哭,她也对娘说不出她为啥哭,但她就是想哭,想趴在娘的怀里哭,她觉得这个世上只有娘是最疼她的人……她又对着那个圆圆的月亮捧手跪下来了,冰冷土地瞬间凉透了她的膝盖,但她浑身打着冷战仍满含乞求的望着头上那个冰冷的月亮。 “花儿——花儿——”墙角一个压低了的叫声令她回过神来。她本能往爹的屋里一看,发现爹屋里的灯已经灭了,爹的呼噜声很响。她放心了,站起来轻轻的向墙角走去。 大发两手扒在墙上,头露出来悄声跟她说:“今个我赶集去了,看见一条围脖很好看,我就给你买了,你看看你整天穿着一身蓝布衣裳,多破啊。” 说着拿住了那条大红色的毛线围脖。她看了喜得不得了,但她马上摇头说:“我不要,我不要。” 他听了急急的问:“为啥不要啊,不还看?” 她又赶紧摇头说:“好看,好看,只是,我不要。” 他的手僵在空中了,他可怜的问:“花儿,你,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吗,这些年,我不定亲,可都是为了你,你等等我好不好,我早晚会娶你的。” 他此话一说她的眼泪就哗哗的流下来了,她看着他委屈的啜泣起来,他看了她吓了一跳,赶紧问她咋了,她担心的朝爹的屋里一看抽噎着说:“俺爹今个给我订了一门亲。” 说罢跑进了屋里。 大发举着手里的红围脖僵在了墙上。 第六十章 拜月3 当他知道他再也不能等了后,他直接跟爹娘说他要娶花儿,他爹娘听了哭笑不得的说:“你不知道那个犟老头子要给她闺女招女婿吗,你娶她,除非她爹死了。” 他坚决的跟爹娘说:“招女婿就招女婿,反正咱就隔一道墙,我去她家跟她来咱家有啥不一样啊——”他的话还没完他爹就抡给了他一个巴掌,顿时咆哮起来:“你个王八孩子你说出这话你丢不丢人你,我养了你这么大就是图了给人家养一个儿啊……” 他疯了似的又去求花儿的爹,说:“大爷,你别把花儿许给别人了,我稀罕花儿,我向你保证一辈子对花儿好,你把花儿嫁给我吧大爷。” 他听了冷冷一笑说:“嫁给?我花儿不嫁人,俺要招人。” 他苦苦的哀求说:“大爷,你要招人也要花儿愿意啊,可那个人啥样子花儿都没见过,她愿意不愿意啊你替她想过没有啊……” 他狠狠的一瞪眼大骂:“你哪里的野坟旮旯里的鬼啊,敢来我家跟我嚼蛆喷粪,我的闺女我当家,我愿意把她给谁给谁。” 他听了哭着求他:“大爷,花儿她是个人呢,她不是个小猫小狗。” “我的闺女就是我手心里的泥,我这个当爹的爱咋捏咋捏。” 她到底跟那个素不相识的四儿订了婚,而且来年春天就结婚。 又是月圆了,那纯净皎洁的月光把它的清辉慈爱的洒向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院子里的空地上是干干净净的月光,压井上是冷冰冰的月光,粪堆上也清晰的闪烁着月亮的影子。此时花儿却无暇顾及赏月,她甚至都不知道外面有月光,她在全神贯注的收拾爹的衣物,她数了数给爹做的鞋:棉靴六双,夹鞋十双,夹袜子十双,棉袄棉裤两身,“先穿着吧,我来了在给他做。” 她又把新拆好的棉被用单子包裹好,这时外面响了一声,她吓得浑身一抖,但看看门在里面插得好好的,就放心了,把爹的衣物被单都放好,她才收拾起自己的衣物来。 月亮已经移向西方,亮如白昼的凌晨万籁俱寂,她背着一个包袱出门了,一出门她就对着爹睡觉的屋磕了三个头,然后抽泣着离开了家。 大发说服她跟他私奔是费了半年的功夫的,他劝她,哄她,求她,并且答应她等他们在外面生了孩子他就带着她回来,到时候她爹不许他俩过也没办法了,他爹不许他当她的上门女婿也无可奈何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一切都顺水推舟了。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自己做过主,也从来没有除了爹听过任何人的话,更何况现在要她背叛她爹,她死也不干,于是他问她喜欢那个人吗,她拼命的摇头说看见他就恶心。他就说那就去跟爹说不要他,她哭着说她得听爹的话。他心痛的跟她说她是个人,是个女人,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一个人再怎么孝顺都不可以在这事上委曲求全,如果她就这么处处听爹的话,她这一辈子就完了,就不会有幸福了。 她依然摇头,他依然偷偷的求她,直到他答应她做她的上门女婿她就跟他跑。 走到村南的桥头,她看见他了,在那迈开脚步走的那一刻,她忽然扭回身往家的方向跑起来,他拉住了她,最终,他们的影子在月光下消失了。 第二天,全村都炸开了,他从小被他驯服的像个绵羊的闺女竟然被隔墙邻居的儿子拐走了,他抄起抓口头抡向他爹,他爹被他打折了一条腿,他被他娘和妹妹挖瞎了一只眼,但从此他们两家的战争并没有因两败俱伤而停止,而是他们各个的怨气更深了,他们打不方便了,就骂,他骂他儿子是拐走了他闺女,他骂她闺女勾走了他儿子……而此时,流落在外的两个年轻人虽说尝到了如愿以偿男欢女爱的甜蜜时刻,但也体会到了“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的生活艰辛。 他们躲到了一个离家百十离地的一个村庄里,花了几十块钱租了一间民房。俩人虽然甜蜜但心里整天惴惴不安,既怕他们忽然有一天找来,又担心家里不知怎样了,尤其花儿担心爹的身体,更害怕她做出这件事爹不知会怎么恨她恼她,她做梦都梦见爹那剑一般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她,她醒过来就吓得浑身哆嗦。 有一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爹衣衫褴褛,还拄着一根拐杖,他用手帕捂着一只眼踉踉跄跄的来到她跟前,眼泪汪汪的说:“花儿,自从你走后,我想你想得大病了一场,天天躺在床上没吃的没喝的,如今都快饿死了,说罢“噗”的吐了一大口血喷在了她身上。她大叫了一声被自己惊醒了。她气喘吁吁的过了好久才坐起来了,她起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收拾衣物——她要回家。 大发死拽硬扯把她止住了,说:“你虽然有了孕,但孩子还没有生下来,万一到了家你爹狠心不叫你生下孩子,咱不白折腾了鸡飞蛋打一场空了。” 她听了哭着坐下啦。 她收拾好衣物,把它轻轻的背在背上,像上回离开家一样,只是上回是背叛爹,这回是背叛大发。她牵挂爹,爹一个人把一出生就没的她拉拔到如今十九岁的女人,她不能丢下爹不管不问跟男人过太平日子,那样她就不是人了,不管咋着,她都要回去看看爹,不管爹怎么打她骂她她都认了…… 她是夜里回到家的,白天,她怕,她走时一个大闺女如今回来竟是一个带着私孩子的坏女人了,她没脸见人。好在,那夜路月光伴着她回到了家。她走进她生活了十八年离开了半年的家她的腿软了,她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她沉重的身子跪的很响,屋里传出一声闷雷似的厉喝:“谁呀——” 她害怕了,但她还是哑着嗓子大叫了一声:“爹,是我——我来了——” 她撅着屁股,头抵着地,她等着爹踢他,打她…… 但是,屋里传出冷冰冰的一声:“你是谁呀,赶紧给我滚,我一辈子没儿没女。” 她听了心如刀割,发疯的跪着往爹的屋里偎“爹——爹——我是花儿,我是你闺女,你闺女错了,她承认错了,你饶了她吧,她再也不敢了,只要你让她回家来她以后给你做牛做马伺候你到老,她再也不想婆家了,她一辈子当老闺女给你养老送终……” 门顶的很紧,她用头也撞不开。门坚硬如铁,他的话语更是坚硬如铁:“走吧,我没闺女就没闺女,我说一不二的,你再不走,我把你送到大队里去。” 任她哭任他求他都再无声息了,其实她是知道的,从小到大爹一件事没跟她说过三句话,爹的话就是铁定的了,他是铁定不在要她了,她清醒了,她知道她该走了。她将一件棉衣搁在门口艰难的站起来,毫无知觉的拖着两条腿走了,她还带着一身月光走回了原路。 第六十一章 拜月4 三个月后,她生下了一个闺女,长的跟她一模一样。大发此时眼露狂喜,他抱着闺女连声说:“咱能回家了咱能回家了,闺女,回家见你爷爷奶奶了。” 虚弱的她瞪着迷茫的眼睛问他:“见爷爷奶奶,你不是说回了家就去俺家当上门女婿,孩子也跟俺的姓吗?” 他听了不耐烦的嗤笑一声说:“回你家,给你当上门女婿,你是狗脑子啊,你不记得你爹都不要你了吗?你黑天半夜的背着我回去不是门都没进,自己又黑天半夜回来了吗?醒醒吧,你爹不要你了,你从今以后没爹了,也没家了,只有跟着我回俺家了,也好,他不认你了你也不用认他了,省的来后我还要给他送终。” 出来这年把时光,原本干净漂亮的他如今头发凌乱,穿着邋遢,脾气也越来越坏。也难怪,他离家时带的钱很快就花光了,他无奈就去城里到处给人打零工糊口,迫于无奈,他给人掏厕所,替人擦皮鞋,还帮警察抓小偷,有一回为了得几个赏钱他没命的追一个小偷,最后把小偷逼到一个小胡同里,小偷一看甩不掉他了掏出刀子就捅他,幸亏后面的警察赶到了,他只是手背上挨了一刀,没有大碍,他们要带他去医院,他不去,厚着脸皮问他们要钱说自己去医院看,他们就相互看看给了他一百块钱。当他得意非常的把钱拿给她看的时候,她吓得哭了起来,哭着求他再也别去挣这不要命的钱了。 后来他总算找在一个煤矿里找到了一个挖煤的活,生活才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了。可活又脏又累,大发早就受不了了。 她呆呆的看着大发轻轻的摇摇头说:“我不回家了。” 大发一听冷冰冰的说:“你说了不算,我说回家就回家,你是我媳妇,就得听我的,跟我回家。” 大发想家了,他早就想家里的好了,他从小是被娇惯了的,家里有了好吃的好穿的爹娘都紧着他,从小没让他受过一点苦,他这将近一年的漂泊令他很狼狈,甚至也很后悔,更何况,他现在有了孩子,,她的爹也摆明不要她了,那他就可以大大方方领着闺女媳妇回他的家,他爹娘从小疼他,说不定还欢喜应上了爷爷奶奶了呢。” 可花儿却真的铁定了心,一口咬定不回家了,她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坚决。俩人为此开始争执,渐渐的演变成埋怨、谩骂,甚至大打出手。大发每回发怒都大骂是她毁了他,是她害的他无家可归。有一次,他又暴打了她一顿就偷偷的往家寄了了封信,没几天他家里就来了好几个人,大发冷冷的问她跟不跟他回去,她绝望的瞪着他然后决绝的说:“我不跟回去。” 他就一把夺过孩子抱着就走,花儿发疯的去夺孩子,那几个人死死的拉住她,最终把她甩开了他们抱着孩子走了。她像一件破衣裳被丢在了那个狭小凌乱的小租屋里。当晚,她就在那里上吊自杀了。 一年后,她的爹死了,她生的那个闺女也有了一个后母,她由她的奶奶带着,这个家好像从来就没出现过花儿——也确实,花儿从来没在这个院子里出现过。 大发的新媳妇进门两个月就有喜了,一家人把她宠的宝儿一样,大发的娘更是变着发儿给儿媳做好吃的。 大发娶了新媳妇后从不许自己想花儿,他跟自己说花儿的死跟他没关,说她自己死脑筋不肯跟他享福的,活该。对这个不嫌弃他有了个私孩子的媳妇他心里很是感激,也不由的处处惯着她,无形中他就事事听她的,而她不知不觉的凌驾他之上了。 她就越来越看他的闺女不顺眼了。她开始处处挑小丫头的不是,说她流鼻涕了,说她屙巴巴不知道自己蹲下了,还说她傻愣愣的都一岁多了还不会说话,还说人家都说了这人怀孕时天天见谁生的孩子就像谁,她天天睁开眼就看见这个又傻又笨的丫头,生下来的孩子像她咋办?他就无奈的跟娘说往后抱妮儿出去玩,少叫媳妇看见她。她又跟他抱怨他闺女夜里哭吵她睡觉了,还说孕妇要是睡不好觉,孩子在肚里就长的慢,他就嘱咐娘夜里尽量别叫闺女哭,省的她烦。她娘就苦着脸说:“这孩子闹夜我咋整啊,这么小我总不能打她吓她吧。” 他听了也无语了,只得连连给媳妇赔不是。他媳妇就板着脸不悦。吃饭时,她总是用手抓饭,她看了就厉声呵斥她,还不会说话的孩子被她吓得哇哇大哭,她一哭,她的脸也变了,大发雷霆的叫:“咋了,我打你了还是骂你了,你哭这么痛,是不是多嫌我啊,你要是多嫌我我就走。” 他跟婆婆吓得赶紧给她说好话,他边伸手打了他闺女一下子边跟她赔笑说:“她一个小孩子你跟她计较啥,不净气自己嘛。” 此时那个女孩儿又被爸爸忽然打了一巴掌,哭的更欢了,小嘴唇都哭黑了,两只小手也哆嗦着乱抓,一下子把面前的碗抓豁了,稀饭流到了她的脚面上。她马上就叫的比她还响了“哎呀——烫死我了——哎呀——疼死我了——” 一家人乱成了一锅粥。 最后她说她一天也受不了她了,这个家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然后回了娘家,任他怎么接都不来。 无奈,他跟花儿生的才一岁多一点的女孩儿被送人了。 她呢,就得意洋洋的来到了他家,暗喜从此这个家里再也没碍她眼的东西了。睡到半夜,她醒了,看见外面的月光明晃晃的从窗户里射进屋子里,她就没有叫醒大发,自己披衣出去解手了。 她推开屋门,抬眼往院子里一看,不由唬了一跳:当院里背对着她跪着一个女人好像在拜月亮。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就揉了揉眼,不错,那个陌生的背影还在。她大着胆子问了声:“谁呀——” 那个背影慢慢扭过了头,她的脸令她一下子想起了大发送出去的女孩儿,她立刻想起了她的娘。“她不是死了吗?”她大惊着张大了嘴。 这时那个女人对她微微一笑,眼看着她的身子慢慢的升腾到空中,她的眼睛慢慢的翻上去了,她的舌头伸出了一尺长……她怪叫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第六十二章 拜月5 等全家人都被惊醒赶来后,看到躺在地上的她都惊慌失措不知所云,大发赶紧给她掐人中揉胸口把她弄醒了,她一醒过来就大叫:“有鬼——”然后就一头栽倒大发怀里两手死死的抓住他哆哆嗦嗦的哭起来。 全家人都愣了,大发看看空荡荡的院子不解的问她看到了啥,她就哆嗦着给他比划着刚才看到的情形“我一出门就看见那里有一个女人背对着我跪着,我喊了一声她扭过头来了,我敢肯定是那个傻妮子的娘,跟她长的一模一样啊,她看着我不怀好意的笑着,然后身子慢慢就升到了半空中,眼看着眼睛吊上去了舌头吓人的伸出来了——哎呀,吓死我了——” 大发听了心里一格噔,不由呆住了。他娘也不禁想到了刚送人的孙女,心里一阵难受,但此时只有顾媳妇了,她就笑笑说:“是你心里想着妮子,眼一时看花了吧,哪有人啊。快回屋睡觉去吧啊,你这双身子在外面着了凉可麻烦了哈。” 于是连哄带劝的把她拉到了屋里,大发哄着她睡了。 第二天,她醒过来看着满院子白花花的阳光,对昨夜的情形也迷糊了,也许就是自己心里想着那个妮子,一时眼花了。就恶狠狠的问大发说:“那个妮子你们送到哪去了?” 大发低了头说:“送给一个亲戚了,她家没闺女,早就想要闺女了。” 她哼了一声说:“不会再回来吧,恁可别唬我,我可不愿再见到她了。”说着炫耀的摸摸自己鼓鼓的肚子。 老太太在旁边叹了口气。 到了夜里,她睡到半夜又醒了,觉得肚子疼,就披衣下床急慌慌的开门去厕所。一开门本能的又朝院子里望,她又看到那个女人背对着她捧着双手在跪拜。她吓得浑身发抖,但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弯腰拾起一块砖头就朝那个女人扔去,只听“噗通”一声,那块砖头落地了,但好像根本被碰到她,她的身子像空气一样是空的。她开口大骂:“你妈了个x了,你是哪来的幺蛾子狐狸精……你来俺家干啥,信不信我用油锅炸你,用火烤你——” 这时大发跟娘都被聒醒跑过来了,看见她正瞪着血红的两眼、口吐白沫的对着空院子乱嚎乱骂。大发就赶紧又去掐她的人中,他娘也慌忙又给她揉胸口。谁知她忽然一把搡开了他们,力量大的把他娘俩都搡的退了好几步。她忽然扭过身恶狠狠的指着大发哭叫:“你个黑心肝的你个没良心的,你忘了你当初说咋把我哄走的,不到一年你说变心就变心了,你狠心的把我的闺女抢来了把我撂在外面回家来过你的舒心日子了。你过你的吧我不管,可你居然不好好待我的闺女,不好好养着,听这个女人的话把我的闺女送给人家,等着吧,等着吧,我不会叫恁一家子过好的……” 大发和娘都吓呆了,尤其大发扑通一声跪下了,拉着她的手连连说:“花儿、花儿,是我不好,说我对不起你——” 她说完这段话忽然浑身一软,沉沉的摊在了地下,他娘赶紧去扶她,但她马上利叫起来:“哎呀,不好了,她流血了——” 她怀了近六个月的孩子就没了。 他和他娘都吓傻了,知道说死去的花儿来报复他们了。他们就商量着得把她的孩子再要回来好好养着,或许这样她就不来搅扰他们了。但跟他媳妇一商量,她就破口大骂起来:“好啊,你看我的孩子没了,就要再把那个妮子抱来了,这不分明是嫌我生不出孩子吗?好好好,你把她抱来吧,我走我走,我走了恁一家子过太平日子……” 她这样一闹,他就又犹豫了,况且,这几天也没见有啥动静了,她也好吃好睡的,来后夜里不许她一个人出去就是了。这样一想,他就一到夜里就把尿盆子搁到屋里,并且把门锁上,把钥匙放在自己裤兜里。 这天夜里,她躺在床上,看见那个跪在她院子里拜月的年轻女人又来了,她像月光一样轻轻的穿过了她的屋门,然后轻飘飘的的来到了她的床头,她哀怨的看了看她身边的大发,然后看住了她,她的眼光立刻变得凶狠了,脸上的表情也狰狞起来,她指着她说:“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这么待我的闺女,我要你不得好死。”说着她的脸变了,一双眼睛吊了上去,从里面流出血来,舌头也哧溜溜的从嘴里滑下来,一直滑到她的被子上……她大叫了一声醒过来了。 第二天,她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喉咙里还咕咕的响,他就跟娘说了她夜里被吓醒的情形。她娘心里知道又是花儿来搅和她,就想起村东头的半仙专治邪灵鬼祟,要不就去找他来想想法儿吧。大发无奈就去把他找了来。他来了给她扎了一针,就给了她一道纸符,说睡觉时把这个纸符贴在被子上,啥邪气怨气都近身不得了。 夜里睡觉时他就照半仙说的做,果然这样安稳了几夜,她的气色也渐渐好了起来。他以为没事了,谁知这天半夜,她熟睡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随口答应了一声,然后就满满的坐起来了,又仔细的穿好衣裳,穿好鞋,下了床就缓缓的找绳子,找来一条粗麻绳,就搬来了一把椅子,上去把那条绳子往房梁上一挽,把头伸了进去…… 他醒来了就看到她身子吊在半空中舌头伸了好长…… 他没有哭她,他却跪地大哭起了花儿“花儿,花儿,我对不起你,我来后一定好好抚养咱的闺女——” 他不等她的丧事办完就把他的闺女接来了,那个小丫头被送走了两个月,已经不认识他和家人了,见了他们哭着不要他们,他见了这种情形更觉得对不起花儿,搂着闺女放声大哭。 后来,他家里就再没出过什么怪事,他的闺女也活泼可爱,越长越聪明伶俐了。只是他再没娶过媳妇。 第六十三章 鸟兽灵1 我们村西边的邻村有个人姓孙叫志的人,在方圆几个村里他的名字是妇孺皆知,很多关于他的传说令人发指。比如,他叫他媳妇跟他娘去地里给牲口割草,一人给她们一个大草篮子,谁割的多叫谁吃饭,谁割的少谁挨打。自然他媳妇比他娘割的多,他娘不但吃不上饭还要挨打。 他的儿子跟人打架吃了亏,他拿起一把刀逼着儿子去找那个人,然后命令儿子跟那个打他的孩子一人砍自己一刀,看不敢砍了谁就输了。那家人全家跪到地上给他磕头道歉,他才拉着儿子走了。到了家里把儿子用铁链子抽了个全身稀烂,因为他竟然挨了人家的打,丢了他的人。 他媳妇有一回端着一盆刷锅水喂牲口,看见盆里有一块红薯,她就捞起吃了,被他看见了,拧着她的脖子叫她把那块红薯吐出来。 后来,他媳妇上吊自杀了,他儿子跑了,他娘也老的快死了。 她真的快死了,卧在床上饥一顿饱一顿的,只是这个老婆子是受惯了罪的,就这样她看来还是一副快死的样子而已,她始终还不断那一口气。他气坏了,每天都对她气急败坏的骂,但不管他咋骂,她都微微笑着,端来饭她就照样狼吞虎咽的。 他每天早上期待的过去看她,但每回都看到她口里都还有气,他快气死了。 世上真有这种人,他对人惨无人道,对他的牲口却大尽人道,他的牲畜在他家的地位仅此与他,也就是说它的地位凌驾于他娘他媳妇他儿之上。 常言道:其畜仿其主,他的牲口性子暴烈也是尽人皆知的,所以只要他的牲口一出门,别说牲口了,连人都对它退避三舍。牲口见了它更是闻风丧胆。 他这天起来看看娘看看牲口忽然“豁然开朗”,立刻心里就有了底了。到了晚上,他头一回给娘打了俩荷包蛋,然后端给她温声细语的叫娘吃鸡蛋,他娘被儿子打骂惯了,忽见儿子这样吓得两眼都翻起来了,战战兢兢的不敢吃,他不耐烦了,搁下碗走了,她娘在他一转身时就把那俩鸡蛋呼噜呼噜咽下去了。然后咂吧咂吧嘴后悔自己吃的太快了,也没吃出鸡蛋啥味,她已经好几年没吃过鸡蛋了,尽管她天天踮着小脚喂鸡收鸡蛋。 到了半夜,他娘也许是吃了俩热乎乎的鸡蛋的原因吧,竟呼噜呼噜的睡的特别香。她偷偷摸摸的进了娘的屋,轻轻的喊了她两声,她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又睡去了。他就大胆的背起了娘,一步步的往牲口棚里走去,他今晚故意狠心没喂牲口,叫牲口饿着。他一进去,牲口就张着嘴向他扑来,他拍拍它的头,把他娘轻轻的放在了牲口卧的麦秸上。然后,他兴冲冲地走了。 半夜里,牲口棚里传出的牲口的踢踏声、嘶叫声他激动的心突突跳,他都准备好了天一亮他就去牲口棚赶紧把娘的尸体抱进屋去,为防她娘家舅闹,然后大哭说娘头天晚上还吃了俩鸡蛋咋今早上就死了呢……想着想着他就得意的笑起来。 天一亮,他就赶忙起来了,跑进牲口棚一看,牲口侧身在一旁睡着,他娘还在牲口的麦秸窝里睡得正香呢。 他没办法,只得有把他娘狠狠的抱进了屋里。 他就寻思牲口咋会没把娘踩死呢,平时它对它的窝棚很护的,就是喂它它也不许你靠近它的窝,今娘都把它的卧的窝站了它都不动她呢?他思想不通,就想可能是巧了,该老婆子多活一夜,就又狠心一天都不喂牲口,牲口在棚里饿的连声嘶叫不住踢踏他都不理它。看着它四只蹄子把棚子里的地都抛了一地大坑,他心里恶笑不止。 到了夜里,他又把昏睡的娘背到了狂叫嘶鸣着的牲口棚里,然后又躲开牲口的撕咬回他的屋睡了。 其实他娘没睡着,她已经知道了她儿的心思,她儿想叫她死,但又不敢自己亲身害她,就想叫牲口踩死她。其实她受了一辈子罪了,也受够了,只是,她临死时想跟她娘家兄弟说说话,她娘家兄弟跟她感情很好,俩人从小就亲,因为她儿子不孝顺,他带着人来打了儿子几回,儿子就不许他进他的门了,俩家的亲戚也断了。这些年,她活着唯一挂念的人就是她兄弟,但她走不动了,也不敢私自去走娘家了,儿子要打她的……她轻轻的摸着饿了一天一夜的牲口哆哆嗦嗦的说:“牲口啊,我儿想叫你踩死我,你咋不踩死我啊?” 牲口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停住了饥饿的狂叫缓缓的掉过头,伸出伸头舔起了她的脸,她被舔的痒痒的很舒服,她心里的苦就霎时流出来了,她哭着抱着牲口的腿呜呜咽咽的跟它说:“牲口啊,我的好牲口啊,你是看着我这些年都是咋过的,俺这个家叫我这个黑心儿在咋败坏成这个样的,我那个狠心的闺女被他打了也再不进门看我,我的孙儿被打跑了,我的媳妇上吊了,我也是挨打受饿的过着,我死一点都不难受,我就是想俺那个兄弟啊,我兄弟疼我,可他年纪也大了,打不过我那个狼心狗肺的儿了,他才不来看我了啊——牲口啊,你要是通人性,就把我托到俺兄弟家叫俺老姊妹俩再见一面吧——” 这时,那个牲口的大眼睛里流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然后它用头拱起她,慢慢的把她的身体托了起来。 他一觉醒来,又赶忙去牲口棚看他娘有没有死,却看见牲口棚里空空如也,牲口没了,娘没了,他张着嘴惊呆了。 到了晌午头,他的牲口托着她的娘从外面回来了,他大惊失色的急忙跑过去看,一眼就看出他娘已经死了。他正不知所以,这时他舅领着一群年轻人在后面尾随而来。他惊恐的看着他们又莫名的看看牲口不知这时咋回事。 这时牲口看着他眼睛里目光凶狠,然后抬起头长嘶一声,眼泪又啪嗒啪嗒的滴下来,他正茫然的看着它,忽然它一翘蹄子,像箭一样朝屋子撞去,说时迟那时快,它噗通一声已经倒在血泊里了。它自杀了。 他看着他舅和那一帮瞪着他如饿虎般的年轻人,一步步的后退…… 第六十四章 鸟兽灵2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此时新娘看着娘家送亲人渐渐的离去,繁忙欢劲了一天的亲友也逐渐散去,春雨在近黄昏时竟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她甜蜜的坐在门帘里的喜床上遐想连翩…… 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声扑啦啦的声音,她抬头一看,两只黑色的燕子正从外面的细雨中飞来过来,在她三间新房里扑闪浏览。“可能是要在俺屋里搭窝吧?”她想。 “哎,出去、出去,弄的俺屋里脏不啦叽的。”新郎舍不得他的新房叫燕子搭窝就拿着竹竿撵它们。她也顾不得羞了马上站起来拦阻她的新女婿:“别、别赶它走,俺娘说燕子是喜鸟,它在你屋里搭窝会给你带来福呐,叫它搭吧。” 新郎看着他娇羞的新媳妇心马上就软了,看着燕子说:“我怕它在咱屋里拉屎把咱家弄脏了。” 她羞羞的笑笑说:“不会,燕子说不在屋里拉屎的,它们会把它们的窝收拾的很干净的。” 他就笑笑不在撵它们了。从此,那双也许也是新婚中的燕子就和这对新婚夫妻双双住在了同一屋檐下。晚上,它们在巢里呢喃细语,他们在床上亲亲我我。早上它们双双飞去觅食,他们双双下地劳作,他们双宿双出,他们也双宿双出,它们恩恩爱爱,他们说说笑笑。同一个屋檐下很是温馨。 两个月后,她怀孕了,她发现那只母燕也不出去觅食了,总是那只公燕捉了虫子衔来喂它,她明白了,它跟她一样怀了小宝宝了。 有一天,她看到那只公燕没有像以往一样早早的出去觅食,而是来回在屋里巢前飞舞盘旋,还焦急的叽喳叫着,那只母燕却在巢里窝着一动不动,她以为说那只母燕生病了,她就焦急的看着它不知该咋办,她已经把那双燕子看成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家庭中的一员了。看着那只公燕不停的焦急盘旋,那只母燕却如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她跟下地回来的男人焦急的说:“是不是那个母燕受伤了还是生病了呀,你搬个梯子上去看看吧,咱不能不管它们。” 男人也跟女人一样对这双燕子很疼爱,他就听媳妇的话搬来一个梯子,慢慢的上去巢里看那只燕子。忽然他兴奋的大叫:“好事好事,燕子下蛋了,下了两只了。” 她这才恍然大悟,这时那只公燕已经不焦急的来回乱飞了,而是飞回到了窝里跟那只母燕偎在了一起。 她调皮的跟男人说:“你快下来吧,别当电灯泡了,叫它们一家三口好好享受享受天伦之乐吧。” 这时窝里的两只燕子一齐欢快的向她们叫起来,好像是向她们报喜。 从此,母燕就天天在巢里孵蛋,还是公燕一个出去觅食。她就体贴它们,每天从草丛里捉些小虫叫男人攀了梯子给燕子们送去,每回两只燕子都感激的冲她点头致谢。有一天,大腹便便的她听见梁上两个细嫩的叽叽喳喳声传下来,她惊喜的抬头一看:那个小巢里多出了两个黑黑的小脑袋,它们黑黑的头黄黄的小嘴一耸一耸的可爱极了。她兴奋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出生的孩子。 小巢里多了两只小燕,他们的屋里就热闹许多了,甜蜜幸福的感觉洒满了整个家。 可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过了几个月,天冷了,它们要飞回南方了,她很不舍,一遍遍的对它们说“明年还来——明年还来——。” 又一年春天,生了儿子刚满月的她喂饱孩子懒洋洋的走到门口晒太阳,她坐在屋门口晒着暖洋洋的春日的阳光,看着满院春色她叹息了一声,她期待的燕子还没有来。 傍晚,孩子尿了,抖着小嘴唇哭叫,她急急忙忙的给他换片子,这时她听到身后一阵喧闹声,她惊喜的一回头,她的燕子从南方飞回来了。 从此她的屋子里更热闹了,燕子叽喳呢喃,孩子哭叫嬉笑,整个家是一派繁荣。 我们有句俗话说:好景不长,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也许她家里的幸福太多了,老天要拿去些匀给别人些了。 这个男婴老爱哭,一天下来就把女主人累得不行,所以一到天黑,她就哄孩子睡着她也就呼呼大睡了,身外多大的动静也聒她不醒。这天夜里,正好她男人去地里浇地,就在地里打铺盖睡了。她喝罢汤就歪在床上哄孩子,哄着哄着孩子睡着了她也睡着了,头门也没上屋门也没上,就那么敞着。 半夜里,一个黑影溜了进来,他轻轻的溜到了她床前,借着外面的月光看清了躺在母亲里侧的孩子,然后轻手轻脚的抱起了他,而他身边的母亲却浑然不知。但在他就要溜出屋门的时候,梁上的燕子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那个贼撒腿就跑,梁上的燕子一起尖叫起来像是要叫醒女主人,但女主人正睡得香甜呐,听到燕子叫厌烦的呵斥一句又翻身睡去了。 这时房梁上那个公燕一下子飞来下来,冲睡着的女主人脸上就啄了一下,女主人尖叫一声坐了起来,她捂着脸本能的一摸孩子,顿时睡意全无,心里冷飕飕往外冒冷汗,她惊慌失措的拉开灯绳,四处都无孩子的影子,再一看屋门敞开,她顿时明白了,身子一仰昏了过去。 梁上的燕子都陆续飞了下来,叽叽喳喳的围着她乱叫起来,这时那个公燕飞身离开了屋子,一会儿,在地里浇地的男主人神色慌乱的在燕子后面进屋了,他进了屋看见孩子没了,而媳妇独自昏倒在床上,也立刻猜到孩子被偷了。 他大叫着就出去找,他这一嗓子全村的人都陆续起来了,知道了真相伶俐的人就马上四处跑着找起孩子来。可跑到天明了,也没找到孩子的影。 他和她都绝望了。他捶打自己的头后悔不该去浇地,她哭天抢地的骂自己不该不上门就睡着了……家里其乐融融的气氛顿时变成了凄凉绝望的场景。但两天后,他们忽然觉察到梁上的燕子都飞走了,只剩了她俩的家里更空荡荡的寂静冷清了。她大哭起来:“哎呀,我的孩子找不着了——人家都说梁上的燕儿洞里的老鼠最神了,只要家里一有灾祸它们就四散逃离,你看看,咱家一出事这窝燕子就飞走了啊,咱家再也没好日子过了啊——” 他看着空空的鸟巢也心灰意冷的痛哭起来。 第三天夜里他们正昏昏的睡着,那只母燕从给它们留的门上方的窗缝里飞回来了,进门就朝她俩叫,他们被惊醒后看着冲他们急切的叫嚣的燕子面面相觑,然后那只燕子各啄了他们的鞋子一下,就冲着门啄起来。他们明白了,燕子是要他们跟它走。 他们就心头一亮,一跃而起,跟着燕子就跑起来。他们跟着燕子跑啊跑,也不知跑了多少里地,忽然看见前面有一排灯光,燕子冲着那排灯光高声叫起来,不一会母燕领着它的两只孩子飞过来了,它们兴奋的叽叽喳喳了一阵子,又领头向那排灯光飞去。他们就更信心百倍的跟着它们跑起来。 他们看清楚了,这是一个很偏僻的小旅馆,他俩激动的搂在了一起,难道他们被偷走的孩子就在这里? 他冒充住店的去敲门跟店主说,店主马上请他们进去,她一进去就朝一间屋子里拼命跑去——她听到了她儿的哭声。 果然,那个偷孩子的贼被抓获了,他偷了他们的孩子藏在这里等买主来领孩子,本来孩子早就被买走了,因为他们价钱没谈妥所以就被瓮中捉鳖了。 他们这才大悟不是燕子一家弃他们而去了,而是它们一家去帮他们找孩子了。 第六十五章 鸟兽灵3 我听说蛇是最具灵性的兽类动物,就连《圣经》也表示它比人还要狡猾。 我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个人下地锄地,看见了一个蛇,他不但没有绕开它反而残忍的把它用锄刃割得一节一节的,但后来他就感觉胳膊疼,而且是一节一节的疼,且越疼越厉害,去哪里看大夫都看不出病,他却疼的要死要活的。无奈,他娘带他去看了神婆,神婆点香一看说:“你是不是打死过一条蛇?” 他才想起他砍断的那条蛇,就害怕的点头说是,那个神婆说:“是那条死了的蛇去灵界告你了。” 他听了吓得要死,磕头如捣蒜的求神婆婆想法救他。她就说:“这样吧,你回家逮一百只老鼠,一百只青蛙,然后再买一壶酒,我做法去跟它求情,只要它不告你了,你的胳膊就不疼了。” 他就连夜逮老鼠逮青蛙,又买了一壶好酒带着去找神婆子了,她把那些东西摆在坛上,然后点上香,把酒满坛撒一遍,就口中念念有词的作起法来。 她做完了法回过神来,他发现那些活生生的老鼠和青蛙都死了。神婆就说:“回家吧,你的病好了,它收了你备的那些礼,饶恕你了。” 果然,他的病从此好了。但他以后再也不敢残害生灵了。 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我不敢保证,但有一个跟蛇有关的故事我却敢保证“千真万确”。 故事的主人公是我小姨的婆婆。小姨嫁到她家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普通的穷苦农家老太太,做饭,洗衣,给其他的儿子看孩子。小姨夫有兄弟五个,哪个儿子都要盖房子娶媳妇,所以很穷。小姨说姨夫是老四,她结婚时家里就两间小平房,没有院墙没有头门,连个做饭的厨房都没有,还是小姨来了分开锅后自己用地里的玉蜀黍杆围了一个棚子当厨房。四个儿子结了婚都分开自己过了,只有还没娶媳妇的老五跟娘守着老家院子住着。 这天中午,她抱着老三的小孩子,扯着老二的大孩子去村口玩儿。看见地头边一棵大树旁围着一群小孩子在大呼小叫的,她就抱着小的拉着大的去看热闹去了。原来他们一群小孩子在围着一个树洞咋呼着,她就上去问他们在看啥,他们就说有一条蛇钻进树洞去了,他们要把它找出来玩儿。 她生性良善,从来不杀害生灵,此时见了孩子要玩蛇,就劝他们别玩蛇了,还吓唬他们说蛇是有灵性的,你玩它伤它它会告你们,赶紧一边玩去吧。他们听了就不相信她的话,嘻嘻哈哈的不听她的。这时一个孩子抓来了一把柴禾,另一个孩子掏出了火柴,他们得意的说:“点火往洞里里面塞,看它出不出来。” 这时那把柴火呼一下子被点着了,他拿起它就往洞里塞,她见状丢下孩子就扯出了那把柴禾,还把手烧了好几个燎泡,但火冒出的浓烟还是令洞里的蛇呆不住了,它一下子蹿了出来,几个孩子就兴奋的大叫着那坷拉投它,还有一个孩子又抓起刚才的那把柴禾又向它身上扔去,那个拿火柴的男孩又掏出了火柴点了把柴禾呼呼着着烧它,她又赶忙呵斥孩子不许烧它,口里又对蛇念叨:“蛇啊,你别跟这几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你快走吧啊——” 之间那个蛇举起头看了看她,忽然一绺火舌没有了。她见了目瞪口呆,但马上满脸惊喜的赶紧跪地拜,口里说着:“哎呀,你老人家果然是大仙啊,大仙保佑大仙保佑……” 到了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看见一个干瘦的老头跟她说:“我是修炼了前年的蛇仙,白天你救了我,我不能知恩不报,我知道你日子过的艰难,你就设个坛吧,给人看病,我就叫你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她醒来后赶紧跪地感谢大仙。 第二天,她就跟儿子们郑重宣布她要设坛看病了,她家里有蛇仙来坐坛。儿子们听了都笑起来,以为老太太天天烧香磕头的迷走火入魔了,就坚决不同意,任她咋说昨个的事和夜里做那个梦,儿子媳妇们都不信,她气的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到了夜里,几个儿子和媳妇都抱着孩子神色慌张的气喘吁吁的陆续来到了老婆子家,原来他们都在家里不同的地方看到了无数的蛇,老大家在做饭时的厨屋里看到了一窝蛇,老二家在被窝了看到了一条大蛇盘在床上,老三家却在馍框子里掀出了蛇。我小姨说她却在她的两只鞋里各看到了两条小蛇…… 老太太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这是蛇仙显灵啊,他这是在惩罚你们不相信他,我看看恁都个个还反对我设坛不。” 儿子媳妇们个个满脸狐疑的相互用眼疑问。最后还是老大媳妇说:“哎呀,咱啥也别说了,咱娘是咱的长辈,她想干啥咱当儿女的都听她的就是了,她想设坛看病不是好事吗,咱硬拦着她干啥呀是不是?” 她这话一出口,大伙都顺水推舟的附和着答应了。 她的坛一设,开始没人相信,因为一个平平常常的老婆子忽然看病,谁也不会找她看啊。他们村里有一个人,常年浑身生疮,天天身上血糊流拉的又腥又臭,到处看也看不好。她就主动找到他,说她能治好他的疮,但好了啥也不要他的,只要他见人就传:我村有个蛇仙,能治百病。他虽然不相信她能治好他的疮,但她说啥也不要他的,他就答应了。 她把他领到她的神坛前,点香对着空中说了几句话,其实是跟蛇仙求方子。然后她拿了一张黄纸,在香柱上绕来绕去绕来绕去,眼看着那张空空的黄纸上浮现出了黄黄的药粒,她把药粒递给他说:“吃了吧,吃了你的疮明天就结痂了,等痂干了就好了。” 他半信半疑的把那些药粒倒进了嘴里。到了夜里,他赶紧浑身痒痒,但又不敢用手挠,点起灯一看,从身上的各个疮眼里爬出很多细如丝线的白虫子……第二天他的疮果然结痂了,等痂干了果然就好了。 她的名声大振起来,立时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各种疑难杂症邪灵鬼祟来了就好。 于是他们儿子媳妇全家都上阵了,各个忙着招待病人给人抓药,本来贫穷的日子渐渐变得富足了,因为虽然蛇仙声明不许向病人索要钱财,要病人凭他们自己的心意自己献礼,爱献啥献啥,那些病人就有献水果的,有献香的,也有献馒头油油的,当然有富有的病人也献钱,一大家人就靠着众多病人的献礼不愁吃不愁用了。 但渐渐儿子媳妇们贪心了,觉得他们给那些病人治好了他们在大医院花大钱也治不好的病,他们不收钱也太亏了,他们就跟老太太商量干脆跟病人明说不要他们乱七八糟的上供献礼了,直接收钱得了,她了坚决不同意,说蛇仙不许收钱。儿子媳妇们就笑娘太实心眼,他们就设计光脚娘在里面跟蛇仙要药,他们在外面接待病人时就偷偷把钱收了。他们商议好后就这么做了,可在里面跟蛇仙求药的老太太却毫无知觉。 这天,她早上一起来外面就又围满了看病的人,她照样洗洗手,梳好头,点上香跟蛇仙求药,但她惊异的发现蛇仙没有了,她拿着黄纸在青烟缭绕的香柱上怎么晃都不见下药了。她傻眼了。 到了夜里她又做了一个梦,看见那个干瘦的老头脸色难看的跟她说:“我事先跟你说好了只许治病救人保一家老小不愁吃喝,不许收受钱财坏我名声,你们现在不听我的话私自收钱,我就要离开你家了。” 说完就没影了。 她这才知道了她的坛为啥不灵了。但几个儿子媳妇后悔也来不及了。渐渐的看病的少了,曾经车水马龙水泄不通的门前也“门庭冷落鞍马稀”了。他们只得在有一天兄弟五个和妯娌四个替娘把坛撤了,一家人从此又跟普通村民无异了。 第六十六章 花木有灵1 《 红楼梦》里面有一株海棠花枯了,晴雯就死了,寓意人的命运跟花木有灵犀相关。我也听说过现实生活中很多花木跟人奇妙想通的故事。 一位老太太很干净很慈祥,她尤其对她院子门口那一棵垂柳树爱惜有加。一到了冬天就用棉絮稻草把树身严严包裹起来给它防冻,其实她也知道根本用不着这样的,但她疼那棵柳树,怕它冷。到了春天,柳树发芽,千丝万缕的柳丝上都缀满了嫩鸟嘴般的小粒粒,柳树在一天天的变美变丰盈,她呢,知道她的柳树爱美,就自己用红绸布做了许多花朵,把它帮到柳枝上,远远看去,还真像柳树开花了呐。 就有人给我讲了她为啥这么爱惜这棵柳树。 她从小就被爹娘跟同村一个同龄男孩订了娃娃亲,她从一懂事起见了他就跑,他也见了她就脸红,俩人就这么各自怀揣着对对方的渴望和羞怯渐渐长大。她是女孩,自然就很早不上学了,在家干家务看弟弟妹妹,可他却很出息,成绩总是数一数二,就从初中升到高中,她很为她的未婚夫骄傲,就不顾羞涩经常给他纳鞋垫,打手套打毛衣毛裤,虽然俩人说话不多,但俩人的感情很深,尤其她对他简直崇拜,甘心情愿为他付出一切。 今年他又考上了大学,可是这个村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啊。她喜的忘乎所以,但喜悦之余心里也有一丝担忧,他如今是大学生了,看她就是一个农家妹子,以后他会不会变心呢? 上大学是要花很多钱的,家里出了一个大学生,对于那个年代面朝黄土底朝天的农民家庭来说可是喜忧参半呐,喜得是家里出了个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大学生,多光宗耀祖啊!忧的是那笔学费可是天文数字啊,到哪去弄钱呢? 眼看明天就要开学了,学费还没凑够,他愁得茶饭不思的。这天晚上,他愁怀满腹的在他家院门口的柳树下看着满树金丝线般千丝万缕的垂柳,闷闷的发起了“人言柳丝似愁眉,更有愁肠似柳丝”之幽情。 这是他感觉身后好像有人,一回身果然,她穿着一件葱绿的小夹袄羞涩的站在他身后的黑影里。 他们躲到了村南的一大片红柳树后说起了悄悄话。她递给他一个小包说:“给。” 他看着她问了声:“啥?” 她抿嘴一笑歪头说:“自己看看吔。” 他大叫:“你哪弄那么多钱啊?” 她紧张的往四处一瞅嗔怪他说:“你嗷那么响弄啥,叫人听见。” 他激动的看着她笑说:“害怕啥,咱俩的事儿谁不知道啊。” 她羞着忍不住笑了说:“就是都知道才不能随便说话的,人家看见了说闲话。” 她又焦急的看着他问:“俺家就能拿这么多了,这还是我求俺娘给你凑的,钱够不够了?” 他欣喜的答:“够了够了,嘿嘿,多亏你了。” 她脸一耷拉扭过身去低低的说:“你可得有良心,别到了大学里又找了个女大学生把我给甩了,要是那样我就不活了……” 说着哽咽起来。 他见了急急的对着她的脸发誓:“你、你咋会有这想法,我、我咋会干出那么没良心的事儿,咱俩都订了十来年了,你这些年又给我打毛衣大毛裤还偷给我零花钱,又给我凑学费,我要是对你变了心我还是人吗我,今个我向天发誓,如果我有一天对不起你了,叫老天爷打雷劈死我,叫车撞死我……” 她破涕为笑了,慌慌的捂住他的嘴,软软的说:“谁叫你这么咒自己了,我是心里害怕多心了,你知道我的心就成了,好了,我出来这么大会了,俺娘知道我来给你送钱回去晚了她要吵我了。” 他此时却情义激荡,一把拉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你急啥,咱在说会话,我明个就要上大学走了,一走就是半年,你不想我啊?” 她头一回听他说出这样肉麻的话,身子都酥了,脸烧的火辣辣的,激动的一甩他的手,一缕烟似的跑了。 一口气跑到了家她就一头栽在床上晕了过去。其实那些钱除了娘给的主要都是她这些天卖血得来的。她身子太虚了,这一激动就扛不住了,但他却不知道。 他走了没几天,她就收到了他的来信,她虽然上学不高,但他的信还是看得懂也写的来的,于是他们以后便浪漫甜蜜的鸿雁传书起来,每回她接到他从外面寄来的信都骄傲的不得了,也确实令村里的闺女们羡慕不已。而她每次去乡里邮局去给他寄回信时更是如骄兵上战场一样踌躇满志志得意满满脸骄笑。 不过她对他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她一个大闺女家不买好洗头膏也不买搓脸油,就来一身新衣裳也舍不得买,但她省吃俭用的钱都用来给他买衣裳和寄给他做在学校里的零花钱了。 再过一年他就要毕业了,他家里许给她家里等他毕业了就结婚,他也向她保证,一毕业先结婚,而且不管他分到哪,都带她去。 她幸福的每天晚上睡觉都笑醒。 可自从过了年,他的来信少了,又惯常的一星期一封减少到三个星期一封,又减少到一个月来一封,后来两个月一封,到半年来一封的时候,她觉察到不好了,而且,他最后的一封信说的很直接,他说他的一个女同学,她的爸爸说一个城里的官儿,她可以帮他分到一个好单位…… 她没有死成,喝了农药的她被拉到乡医院朝胃里灌了几桶水把她救活了。她的家人不愿意了,去他家里打闹,骂他没良心……他的父母也觉着对不起这个闺女,就连连给她父母保证他儿子一定会娶她。他爹就亲自去儿子学校把儿子压来了。但他已经铁了心要做陈世美,就是不肯去跟她道歉。他爹气的又打又骂他都死硬,还说他跟她已经没感情了,岂能在枯木逢春。他爹大骂,我不懂你那些喝墨水汁的混账话,我只知道这个闺女这些年帮着供你上学,给你买衣裳,把心都掏给你了,你要负了她你就是坏良心。 他看了看院门口那棵不知什么原因枯死了几年的垂柳树随口说:“想要我跟她在和好,除非这棵柳树又活了。” 他爹看了大骂:“你个熊孩子你这不纯粹耍赖嘛,一棵死了的树还能再活了?” 他听了得意爹上了他的当了,说:“是啊,一份死了的感情岂能在复合?” 他爹无语了。他最终还是又冷酷的回了学校。 但他那句话却被她听进了心里,她不等身子好利索就在夜里用扁担挑水去浇他家门口那棵柳树,她家在村西,他家在村东,中间相隔有一里地,但她夜夜从家里挑水,夜夜浇那棵死树,谁也拦不住,他娘心疼了,就哭着劝她说:“我的傻闺女哎,你别这么折磨自己了,这死树还能活过来啊?你放心吧,只要我不死,你就是俺家的媳妇,外边的女的,谁也别想进俺家。” 她摇摇头坚决的说:“大娘,俺俩的事恁都别管了,人的姻缘由天定,如果该俺俩成这棵树就会活过来,如果不该俺俩成那这棵树就活不过来,到时候我就啥也不说了,各人过各人的日子。” 谁也拦不住她,就无奈任她折腾,想不到,三个月以后,那株枝干早已干枯的枝条上远远看去竟然染上了一成嫩嫩的黄色,两天后,令人看清了:那些干枯的枝条逐渐活泛了起来,一折,中间绿茸茸的。那棵树真活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回来一看,果然那棵树已经像以往一样“万条垂下绿丝绦”了。 他被震撼了,想不到她竟这么有毅力,这么爱她,他觉得如果自己在不迷途知返,他就真不是人了。 后来,他们就终成眷属了。她此后就把这棵树像神一般的供着,像孩子一样疼着,像对她的男人一样爱着。 第六十七章 花木有灵2 这是一个很爱养花的年轻少妇,她不但在她的院子里开辟了一个大大的花园,就连院子里的厕所处,屋角处墙角里都种满了花,一到开春,那些姹紫嫣红的花就把她整个的的院子满满的开遍了,真如古诗里说的“黄四娘家花满蹊, 千朵万朵压枝低”。那些各色花香也如夜里的流萤般飞舞弥漫了整个院子,“满园花香晴昼永”“正鲜妆照影,幽香潜度”“想宵长漏迟,香动罗袂”那些各滋各味的香令人“入院沉醉欲罢不能”。 但她不懂诗,她只知道她爱花,毫无理由的爱花。她也不知道她整天穿梭在花海里她已经被“花染一身香”了,她身上有一种类似于花般的香味,令她的丈夫和女儿远远就能闻到。这也许是花仙对她的报答。 但是,很不幸,在她的女儿两岁的时候,在她的院子里百花盛开的春天,她得病死了,撇下孤独的父女俩和满院的花。 她的孩子忽然不见了妈妈就哭就闹,悲伤欲绝的父亲怎么也哄不住她,在一次夜里她又哭的令男人撕心裂肺的找妈妈的时候,忽然一股悠悠的香气从外面飘了过来,她的女儿立刻不哭了,张着小嘴喃喃的叫“妈妈,妈妈……”叫着叫着就甜甜的睡着了。 他也在这熟悉的香气下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他在他门口的墙根边发现了一棵月季,它正开着淡白色的花,花里散发出的是他媳妇身上的幽幽香气。他惊呆了。 因失去了妻子悲伤的意志消沉的他忽然有了一种要好好养这棵神秘的月季花的激情,他竟然相信这棵月季花就是他媳妇的魂变的,她是舍不得他爷俩,就变成这棵花来陪伴他们了。 于是老实忠厚的他忽然脑子里想出一个美丽的故事,他就抱着闺女指着这棵月季说:“香香,你知道你是从哪来的吗?” 她忽闪着像花蕊般毛茸茸的眼睫毛说:“不知道。” “你看,你就是从这棵月季花上摘下来的。” 她看着眼前的月季花眼睛一亮。“这朵花很长很长长到时候了,你就从里面长出来了,然后我跟你妈妈就把你抱出来了。” 她听到说妈妈又咧开嘴哭了起来“妈妈——妈妈——” 他兴奋的搂着她说:“别急,你妈妈很快就从这朵花里长出来了,她是嫌香香不好好吃饭,老爱哭,她就生气回了花里,如果香香好好吃饭了听爸爸的话了,也不哭了,我就叫你妈妈回来好不好?” 她听了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马上似懂非懂的点头,噙在眼里的泪珠一点头就洒道了月季花心里,那朵花立刻又散发出浓烈的香气,香香立刻指着那朵花叫:“妈妈,妈妈,是妈妈。” 从此,他就不那么消沉了,心情也渐渐好转了,他的小香香也不哭着找妈妈了,天天一睁开眼就对着那棵花叫妈妈、妈妈。还吧嗒吧嗒的踮着小脚费力的拿起妈妈给花浇水的水壶给那棵“妈妈花”浇水,它呐,每天对她散发出醉人的香气哄她吃饭,哄她睡觉。他们的悲伤日子渐渐在它的花香中熬过来了。当然她也在她整天的缠着爸爸问“妈妈什么时候长出来呀”的期待中渐渐成长。 在她四岁的一天,爸爸就要给她娶回来一个后妈了,她讲过那个阿姨,她对她好像很喜欢,还摸着她的头向她爸爸保证她会对她像她亲生的一样对她好,天天给她做饭,夜夜哄她睡觉。她不明白她说的话,只是心里偷偷的疑问,如果她当了我的妈妈,那我妈妈从花里长出来了怎么办呢? 明天就是她的后妈嫁进她家的日子了,她很害怕,就趁爸爸跟亲友忙碌布置新房的时候偷偷的跟那棵“妈妈”花说起了悄悄话:“妈妈,你啥时候回来呀,我爸爸明天要给我找新妈妈了,这个新妈妈我见过,她很喜欢我,还说要像你一样对我好,可是妈妈,她当了我的妈妈,你来了怎么办啊,那我不就有了俩妈妈了吗?我不要,我要你赶紧回来,趁她还没来,你出来吧,你一出来我爸爸就不要她了。” 她看见那朵正盛开着的粉白的花心里动了一下,她惊喜的叫:“妈妈。” 但那朵花里并没有走出她的妈妈,而是它颤动的花瓣开始向里合拢,就像一个人要睡觉慢慢合上眼睛的样子,接着露水就聚集在它的花瓣上,一滴滴的往下落……她最后失望的泱泱而去。 第二天,她看到那棵月季花一夜之间枯了,昨天还盛开的花香飘满她的屋子的花瓣眼缩成了一个花骨朵,那朵花是干的,没有了一丝水分。 只是听说的一个很凄美的故事,我没有亲眼看到,所以我不为所动,令我感动和惊讶的是我家院子里的花木果树。那一年,我在亲戚家挖了三棵草莓,然后把它移在了我家的菜畦里,第二年春天它就繁衍成了十来棵,并且结了好些草莓。第三年春天它就长成了一大片,圆圆的叶子又黑又肥,把那片地覆盖的严严实实,结的草莓都吃不完,令邻居家的小孩看见我家开着门就跑来摘草莓。 前年我们举家来到了济南,那片年年回绿开花结果的草莓竟然死了,一棵也没有了,我看了吃惊不已,心里涌起一阵阵的疼惜,难道是草莓的魂被我们带走了? 还有院子里那棵梨树,每年它都如雪般花开满枝,然后结下累累硕果,且结的果子又甜又脆,好吃的很,在市场上根本买不到。常常令在外的我念叨。 在秋天正事犁子要摘的时候,老公回老家有事,我就嘱咐他务必把咱家的犁摘一些给我带来,可老公回来了却没带回我要的犁子,我生气的问他,他却皱着眉说:“奇怪了,咱的犁一个也没结。” 我吃惊的问:“是不是犁开花时生虫了?” 老公摇摇头说:“不是,咱爸爸天天去看,没生虫子,他还专门打了一遍农药,咱在家时也没打过药啊,它也结的满树都是。” 我听了又感伤动情起来,难道它跟那片草莓一样,魂被我们带走了? 第六十八章 邪村1 我听一个年纪的的大姐说过她们村以前就是个邪灵鬼怪聚集之地,那些年她们村出的怪事真是多不胜数。还说她家幸亏她娘胆大福大,不然她们那个院子根本没法住人。 她说当年她在娘家住的院子是个多少年前的坟场,分的这个院子也是因她爷爷是地主,成分高,村里就把这个谁也不要的院子给了他,她爷爷没法子,偏偏后来她爹也不信邪,就盖了几间屋子娶了媳妇住下了,后来她们姊妹五个陆续出生在这里,家里热热闹闹的也没觉着有啥不好,可是她到大了才知道,她娘在她们那个院子里见的鬼怪可多了,只是怕她们害怕从不敢声张。现在全家都信了基督,村里也不在有邪灵鬼祟了,她才跟闺女说了她当年的见闻: 跟你爹结婚的头天晚上我就看到了鬼,那时候结婚闹新房的人都闹得很厉害,而且到半夜了还不散,好不容易了大伙都走了,我被尿憋的厉害,就赶紧捂着小肚子往外面厕所里跑。咱的院子住的最把边,挨着庄稼地,再说有没院墙,空落落一个大院子跟住在野地里差不多,但我从小就大胆,啥也不怕,就一个人在黑咕隆咚的夜里跑去搭在院子西头厕所里,这时你爹担心我害怕,就在外面等我。 那时俺都害羞,我从厕所出来他就赶紧背过脸去先回屋了,这时我感觉我的袄后襟被谁扯了一下,我回头一看却啥也没有,我就以为的被野草挂了一下,就没理会,系好裤袋就往屋里走,但赶紧后面又被人拉了一下,我回头一看还是啥也没看见。我就奇怪了,这身后啥也没有咋会有人拽我呢? 这时你爹看见我在外面来回瞅,他就叫我进屋去,我就跟着他进屋了,刚要迈进头门,我头上别的簪子就被人一下子抽走了,然后就听见“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我忍不住火了,从院子里大叫:“谁呀,黑天半夜的还不睡觉这么闹,要闹就出来闹,别这么鬼鬼祟祟的腻歪人,我最烦谁这样了。” 我喊了一阵子也没听见人笑也不见人出来,你爹却在门里不明白我咋了,怎么对着空院子嚷起来。他就问我:“好好的你跟谁发火呢?” 我没好气的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刚才偷着扯了我衣裳两下子,我进门时又把我的簪子拔下了。” 这时你爷爷奶奶屋里的灯也亮了。 你爹听了脸上一愣,一把把我拉进屋里马上笑着说:“是你自己弄掉了簪子,没人没人,快进来吧。” 后来我才知道了,那是小鬼也跟着闹新媳妇呐。 有一回是夏天,咱邻村演电影,你爷爷奶奶跟你爹都去看电影了,那时候刚有了你大姐,才几个月,我就没去,在家看家。天热,我就把小床挪到堂屋门口扇着蒲扇哄你睡觉,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刚要迷迷糊糊的睡着,看见你爷爷从外面回来了,那晚上有月亮,我看得清清楚楚你爷爷穿了一件蓝色的棉袄,腰里扎着带子,脚上穿了一双白鞋,我正要问他咋他自己来了,他就飞快的闪进了他屋里。他跑这么快,我以为他回来有啥事呢,就不好再问他了,继续躺下给你扇扇子。忽然,我一激灵,想起这是夏天啊,你爷爷咋穿了一件袄呢?又想起你爷爷看电影走时明明穿的一件白背心啊。 我就知道又招鬼了。我想了想就狠狠心说“我就装作没看见,看你能咋地。”结果,啥事也没有。我想着,如果我当时多心,硬要去看个究竟,到了屋里不知会出现啥情况呢。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还有一回,咱挨边邻居你二婶子,她白天跟她婆婆吵了架,喝罢汤心里难受就找我来诉苦,我俩站在咱门口说话,她跟我越说越气,越气越说个没完,我听不上去了,就劝她别说了,越说越有气不说就没气了快回家去吧,说着生拽硬扯把她弄到他家了。看她进了家我刚要走,忽然她的脸变了,双眼血红,满脸杀气,一把把我推出去好远,然后大叫着跑进厨房拿了一把刀就抡起来,她男人吓得赶紧抱住她,我也手忙脚乱的夺她手里的刀,可是她的力量大的出奇,把俺俩一下子都甩开了,幸亏夏天邻居都在村头屋后乘凉听到了都赶来了,都扑上去夺她的刀,这时她忽然主动将手里的刀扔了,径直向着人群里一个老头走去,到了他跟前就往他脚步一蹲拍着大腿哭起来:“你个狼心狗肺没良心的,你狠心打死我,怕我娘家人不愿意你,你就又给我灌了农药,说我是自己喝农药死的,你心里有鬼,怕我死了魂来缠你,你就在我的死身子上放了一把稻灰,叫我魂不能转过来——我死的冤呐——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就窝囊了三十年,昨个才被人救了,我今个就来找你,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她哭着说着就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听得半信半疑的众人赶紧去掰她的手,可是任那么多人又掰又拉她,都拉不开她的手,真如鬼上身一般。眼看那个老头被掐的眼都翻了,村里一个会拿邪灵鬼祟的老中医抽出随身带的一大拃长的银针,朝她的百会穴一下子扎下去,只听“啊——”的一声瘆人的厉叫,你二婶子像一滩泥一样摊在了地上。 想不到几十年后还掀起了一桩冤案。 我就惊奇的问那位大姐那个老头是真的打死了他媳妇吗?她说是不是真的打死了谁也不敢说,反正都知道他媳妇几十年前喝农药死了,她娘家人来了看着几个可怜的孩子也没把他咋样,就在你二婶被鬼附身的前一天,咱们村挖沟,那个老头媳妇的坟就被挖着了,可能把她身上压的稻灰挖开了,不过,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就是真的他当年打死了她也没人管了是不是。 我又好奇的问那个老头后来怎么样了,她说他可能觉着没脸见人了吧,到了家当天夜里就上吊自杀了。 我嘘了一口气。 她叹了口气说:“我娘就常跟我说,这人呢最怕生气,一生气人就会阴阳失衡气血失调,这时候邪气怨气就会乘虚而入,会大伤你的原气,所以啊,你们年轻人脾气大肝火旺,动不动就爱生气,可不要任着自己的性子来,遇事要静下心来想办法想对策,看不能乱发脾气惹祸。” 我觉得老太太说的很有哲理,有句话说“冲动是魔鬼”,我们一生气就会把隐藏在心底的“恶”给唤醒了,把外界的“恶”也给招来了。 她又说:“这些都还不是被鬼搅扰最厉害的,最被鬼祸害的很的是我大姐。” 我听了瞪大了眼睛。她又叹了口气说:“说起来都怨俺爹喝酒。” 第六十九章 邪村2 我爹爱喝酒,经常跟人出去喝酒,黑天半夜的就从外面回来了,据他自己说他在半夜里路口地头看见过不少“东西”。有一回半夜,俺都睡着了,被俺爹嗷醒了。俺都惊得从被窝里坐起来了,原来是俺爹喝醉了跳到村外的水沟里了,一身棉衣裳都湿透了。我就睡不下去了,赶紧起来进厨房给他熬了一碗姜汤,他也在娘的帮助下已经脱下湿衣裳钻进了热乎乎的被窝。我把姜汤又放了红糖端给他,他两手捧着姜汤边呼呼的喝边哆哆嗦嗦的说:“我这一回叫一个鬼害了,又叫一个鬼救了。” 我和娘就以为他酒还没醒见过回来,娘就呵斥他:“快点喝了姜汤睡你的觉吧,自己喝多了掉水里了还说鬼话,喝,喝,喝,早晚喝死你。” 我听了娘的话就不悦,说娘不该这么咒爹。这时爹喝完了那碗姜汤把空碗递给我说:“你不知道妮儿,才我差点就回不来了,还是牛子救了我一命啊。” 我跟娘听了都唬了一跳,牛子是俺村里的人,他爹死得早,她娘是个傻子,但他兄弟四个竟然都被拉扯大了,但因家里穷,他快三十了还娶不上媳妇,他去年就跳进村南的那条深沟里死了。 我跟娘听了爹说起他就都慌忙问他咋了。他长吁了一口气后怕的说:“我今个虽说喝酒了但喝的不多,来家时清清醒醒的,今个有月亮,小路上被照的明晃晃的,四周的庄稼棵也看的清枝叶,我看着心里很舒畅,就走着唱着的来家来,可是走到咱村南的水沟边,我感觉浑身一凉,本能的朝后一看,一个穿着月白色褂子的大姑娘忽地一下没影了,我马上就赶紧身子一沉,然后就一下子跳到了水沟里,那个水沟竟然深的没过了我的头,平时会水的我两手怎么也扒拉不动,身子还一个劲的往下沉,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遇到冤鬼要害人投胎了……我不顾一切的张口大叫,一张口就喝了一口水,又一张口又喝了一口水。正在我赶紧不行了的时候,之间牛子一把把我拉了上来,我赶紧我的身子一离水立刻轻了,就气喘吁吁的对牛子说了句‘谢谢牛子弟。’说完我猛然想起牛子已经死了,我就浑身一哆嗦抬头一看,哪里有牛子的影子啊。吓得我啊,撒腿就跑来了。” 我跟娘听了都吓得抖紧了肩膀。 我回到俺姊妹五个睡的木板棚的大床上时,小时候因得小儿麻痹腿脚不利索的大姐忽然“格格格”的狂笑起来,笑的又尖利又怪异,异常瘆人,把睡着的另外三个都惊醒了,我们看着睁着眼睛狂笑不止的她都吓傻了。这时爹跟娘听见了跑了过来,爹赶紧去掐她的人中,娘捧起她的头,但她依然浑然不觉的狂笑“格格格,格格格……”笑的我感觉屋子都晃起来了。 这样直笑了有两个小时,她忽然两眼一翻,气喘吁吁的说了句:“哎呀我的娘哎,累死我了。”然后就恢复了原样呼呼睡着了。当我们把她叫醒,她虚弱的说她啥也不知道。 爹这才知道他把鬼带到家里来了,她上了大姐的身,我们都害怕的不得了,爹看着娘脸色凝重的说:“看来那个女鬼跟着我来了,大妮儿的身体虚,八字弱,她就上了她的身,咱得好好看着妮儿,别叫她有啥三长两短的,那是个冤鬼,肯定是要害人投胎的。” 可看着大姐恢复过来沉沉的睡着,我们都小心的看着她,一夜都没敢睡。 到了天明爹就去找俺村那个会驱鬼去邪的老中医,他来了姐已经又跟没事人一样了,他看看姐说她不出现他治不了,这个“她”指的是那个女鬼的魂,他驱邪时要等那个鬼魂上身发作时他才能用他的银针扎她赶她走。无奈爹和娘就请他回去了,但他一走,正坐在院子里板凳上纳鞋底的大姐忽然鞋底一扔又仰着脖子“格格格,格格格”的狂笑起来,任我们怎么叫怎么摇她都停不下来,我爹见了又飞跑去找老中医来,老中医来了,她马上就眼睛一闭,身子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头向前一歪,我跑过去去扶她,她已经散了架了, 这时村里的老中医又被爹请来了,但他一来,扒着姐的眼睛一看摇了摇头说:“她又跑了。” 这个鬼就这样跟大姐耗上了,直至在她身上附了大半个月都无法撵走她,本来就瘦弱的大姐也已经被缠的没有人形了,她头发干枯,眼睛无神,嘴唇开始发青,眼看这样下去要被身体要被损坏了,但谁也没有办法。这天,俺村的一个亲戚来了,她听说了大姐的是就来了,她跟我爹娘说她们那有一个基督教会,里面有很多信了好多年信心很大的弟兄姊妹,这耶稣是掌管万物的主,啥邪灵仙魔都怕他,要不去请那个教会里的人来给妮儿赶鬼吧。 已经一筹莫展的爹娘听了后就急急的马上就跟那个亲戚去她村请教会里的人。 到了下午,教会里的人就来了十来个中年男女,他们嘱咐爹娘把大门和围墙和屋后都用稻灰围好,说是防鬼跑。然后就满满的进了我们的屋子,这时大姐就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好像要躲起来又无处可躲。这时那几个人中一个年级约有五十多岁的男人拿出一部《圣经》和一个十字架,对着大姐的额头慢慢摇晃着说:“说吧,你是谁,为啥要缠着这个闺女不放?” 这时大姐的眼睛一瞪,脸立刻变得狰狞可怕起来,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厉声的大叫:“我是谁你管不着,我死的冤,我就要找个人投胎来找那个人算账,谁也治不了我,我是最厉害的鬼,我是全能的鬼——” 其中一个中年女人小声说:“这是一个厉鬼,越是怨气重她的道行越厉害。” 爹娘听了都吓坏了,害怕他们在治不了她。这时那个年纪大的男人忽然跟严厉的说:“你再厉害也是个小鬼,我住耶稣是掌管世间一切的神,他还治不了你?识相的话快点现身,不然俺叫你魂飞魄散。” 这时姐姐歇斯底里的大叫:“来呀,来呀,有本事抓我啊,抓住我啊——” 这时我们都看到大姐的额头上一个筷子粗的青筋一蹦一蹦的。这时那个男人微微一笑,掀开《圣经》跟大家说了哪一段,十来个人就一齐奋声唱起来,这时大姐开始额头冒汗,浑身抽搐,那几个人也不看她,继续用力的唱,一遍一遍的唱。只听大姐“啊”的惨叫了一声头顶的头发梢一下子竖了起来,然后她就像一个死人一样僵在了床上。 那个男人对那些人挥了挥手,说:“好了,她再也不敢来了。” 果然,过了好一会,大姐舒醒过来跟以往无异了。 第七十章 邪村3 她笑笑说:“俺村那时候不光有厉鬼怨鬼,还有很多调皮鬼,他们不害人,还像小孩子一样跟你闹着玩。 村里的夏大娘个子矮小,但干活麻利,性格泼辣,这天她去地里背柴禾,把柴禾捆好了弓着身子往背上扛,忽然感觉那捆柴禾一沉,顿时如千斤重般扛不动了,她知道遇到了鬼,她就一把把绳子一甩,一脚朝那堆柴禾上踢去,然后嘴里破口大骂:“恁妈了个x了,敢跟奶奶我瞎打点子,也不怕恁奶奶去挖你的坟头去。” 然后,蹲下狠狠一甩,那捆柴禾就被她甩到了背上,背起回家了。 还有一次村里的大娘们在一块儿蒸线子织布,当她们来回跑着扯线的时候,一个女人一拉线就被一只手指勾住了,可看看众人都没有动,那个线的弧线处也没有手指,她就无奈的用手捋开它,当她一捋开它向前走时,它好像又被一根手指勾住了,她奇怪了,就叫众人看这是咋回事,众人看了都奇怪这股线怎么老自己弯曲起来呢?无奈就有一个妇女用手专门扯住它,它这一段被扯着了,另一段又弯在半空中了,于是几个妇女你跑这扯住一段我跑那扯住一段线,折腾了一晌也没干多少活儿,农村妇女在过年炸油油,和蒸线子织布的时候是很有计较的,如果稍有不顺她们会以为的得罪了那个神灵,就赶紧烧香磕头向神请罪。 于是下午,几个妇女就买了香,烧了纸,然后磕头求神原谅,说也奇怪,等她们烧完纸磕完头在起来扯线子是那活儿就干起来特别顺手了。 她又说:“俺娘说这都是那些馋鬼跟人打搅冒充神,人要是烧了香烧了纸还摆了贡他就收去了。” 还有就是俺的二奶奶,她人精明灵巧,爱说爱笑,说话还很幽默。这天,她跟她老头子生气了,她气呼呼的去厨房里给自己做了仨荷包蛋,呼噜呼噜就吃下去躺倒床上睡了(她这个人很会疼自己,不像人家一生气打架就不吃不喝的,她是一生气就给自己做好吃的,然后啥活也不干,躺下睡觉养身体)。 那些鬼啊邪气啊是专爱找生气的人的,她睡着睡着就听到耳边有人说:“活着烦活着烦,天天干活还要吃剩饭,活着难活着难,天天织布还要穿破烂。死了妙死了妙死了天天吃佳肴,死了好死了好,死了穿着大花袄……” 她迷迷糊糊的觉得也是,天天在地里干活受累回到家还要伺候老的拉扯小的男人还跟生气,还不如死了,好,死就死吧,她就起来了,四处看看怎么死呢,这时一个白布条挂在房梁上,她奇怪怎么会有谁在这挂了个白布条啊,难道专门给她上吊预备的。看来今个是我该死了,好吧。她就拉住了那根布条打了各节,可是要踩着板凳才能上去啊,这时她脚下的一双鞋忽然直竖竖的立了起来,正好她踩上去脖子够着布条。 她刚要把头探进去,忽然醒过来了,哎呀,我这是干啥咧,好好的寻啥死啊,这老的没送到土里,小的没拉拔大,这是谁叫我死啊?他叫我死我就死啊?呸。 她一脚把那双站立着给她当板凳的鞋一踢,大骂:“你叫我死我就死啊,我不死了,我看你咋着。” 她一下来,看到那双鞋一脚软软的搁在地上了,她扭头朝梁上一看,那条白布也没有了。她奇怪她刚才是不是做梦了。 她跟我娘说了后,我娘倒吸一口冷气说:“幸亏你临了清醒过来,不然你就让鬼给坑死了。 还有村里的二嫂子,她孩子多,经常夜里纺棉花,,这天半夜纺着纺着睡着了,当她猛然醒过来,看见一个影子呼一下子没影了,但她纺了半夜的棉花穗子却被扯开编成了无数的小麻花辫子…… 这肯定是一个捣蛋鬼。 还有一个邻居冒儿大爷他很爱占小便宜,平时下地摘人家一把棉花了,薅人家一棵花生了,赶会还经常往家顺东西,对他两边的老人尤其可笑,到他的爹娘不但叫孩子多吃多拿,到了他老岳母家也是见啥要啥,没人不嫌弃笑话他。 这天他早上起来一开门就看见他院子里有五块钱,他喜得像个娘们一样尖叫起来,他想也没想咋会有五块钱飞到他家里呢就赶紧把那五块钱清晨揣到了怀里。但到了夜里,他的大闺女就发起烧来,他急急忙忙的带着她去卫生室去打了一针又拿了两天的药,正好五块钱。他不住的唉声叹气起来。 过了几天,他一开门,又看见他家的老天爷板上搁着五块钱,他虽然惊喜不已,但很奇怪这钱是咋来到他家天爷板上的,但他见钱眼开,还是一把将那五块钱揣进怀里了。 吃早饭时,他二闺女跟他小子打架,他小子打不过姐姐,就气急败坏的抄起一把舀饭的勺子去打姐姐,他姐一看抓起脚下的马扎就挡,结果咔嚓一声,勺子把断了,马扎的绳断了。 他欲哭无泪的去集市上买了把新勺子,买了个新马扎,又花了五块钱。 于是,他就疑心那两个奇怪的五块钱了,人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大风不会刮来钱,他家咋会莫名其妙的天上掉下钱来了呢?而每次要了钱都要出事把那五块钱花了去呢?他很苦恼也暗暗的奇怪。 跟奇怪的是,从此每天早上他都能在他家院子里的各个地方拾到五块钱,又总是家里出意外把那五块钱花光。这天夜里,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决定看看那五块钱是咋来的。 他偷偷的披衣下床,悄悄的推开一点门缝看着外面。等他看到上下眼皮都打架了,也没看到院子里有啥异样。当他正要打着哈欠睡去的时候,忽然院子里飘来了一个黑影,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踢跳着把手里一张东西一放,他猛地一开门,他就消失了。 然后他就在地上看到了那一张五块的。他明白了,是鬼在跟他作祟。 他就没去动那张钱,而是掏出火柴把它烧了,他家从此就再没出现过莫名的五块钱。 我笑起来。那个大姐说:“我们村的邪气鬼魂你不知道多少,后来村里的支书就要我们全村的人都信耶稣,村里人经常在大当街聚会唱歌,慢慢的那些邪气就没了。” 我听了似信非信。 第七十一章 根儿爷1 小时候奶奶常跟我们说“夜里不要倒地,不要照镜子,不要扒窗户朝外看,白天土地万物都属于人,到了夜里土地都归鬼神了”。我很胆小,夜里就从来不照镜子,也不扒窗户,也不敢用什么东西在院子里挖土。因为我爷爷给我讲过我村里根儿爷的一次经历。 根儿爷是个光棍,也是个可笑的人。据说他年轻时还当过村里的生产队长。他一字不识,但他觉着既然当了官就要有官的样儿,这“官样”呢首先就要说话文绉绉,像人家领导讲话都拖着长腔,带着“啊”“是吧”“这个”,于是他就练上了。一次上边(他称大队支书也称上边,显得他的工作重要)派他去邻村考察怎样种玉米,他回来了就给大伙召开了会议,白天大伙都下地干活,没空开会,他的会议就开在了喝罢汤的大当街里。知道他这个队长开会,大伙都很乐,喝罢汤全村老老少少都聚集到村子里了,这时他拿着支书家里的大喇叭,站在村子里的一个土堆上,开始了他的考察成绩。他先是学着人家领导清了清嗓子,然后扯开喉咙说:“啊——这个——今天晚上我给大伙召开这个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今天我受上边领导委托去东寺村考察他们如何播种玉米的任务,我们——一早就坐着车们,赶着马们——到了他们——村们——他们——热情招待我们——我们非常感谢——他们……” 男人女人老婆孩子都笑倒了。 他还有一个至今一到播种就被我们村人传送的经典“台词”就是“点完种子下班”。那时候吃大锅饭按公分干活的人简直是在糟蹋粮食,令人听来心痛。我爷爷说那天中午他们都去地里种玉米,满地都是人看没一个正经干活的人,都在趁队长看不到的空偷懒,于是光听见人说话不见出活儿,他这时他看看地又看看带来的种子,又仔细揣摩一番就扯着嗓子大喊:“这个——今天上午都给我听着——大家都快快干,点完种子——” 满地的人都欢呼起来。他以为他的提议鼓起了众人的干劲,就喜得呲着大牙和不上嘴,暗暗佩服自己的英明领导才能。 双眼难管四周,急于下班回家歇息的人就你一把我一把的把金黄的玉米种埋到了地里…… 当然后来生产队完了,他这个队长也沦为平民了。他没娶上媳妇,一个人在村外的一间小屋里住着夜间就于那些孤魂野鬼作伴,他与鬼怪的次数多的说不完。 那一次,他去外村的地里去拾红薯,拾红薯就是把人家收完了的白地在用抓口刨一遍,看有没有剩下的。他这天找到了一块好地,用抓口刨起来一段段如粗树根般的红薯娃一把一把的,他拾了一大筐红薯娃还舍不得走,天黑了他还用抓口不停的倒,直倒到筐子装不下了他才站起来活动活动腰、腿背上那筐红薯踏着月色回家来。 本来是晚秋了,夜色里的风很凉,但他由于出了力却浑身发热,还把夹衣解开了扣,呼呼的扛着红薯快步走。这时他忽然听到后面有东西,他扭头向后一看:只间他身后有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孩在瞪着他。 他被唬了一跳,这黑天半夜的,在夜里咋会有一个小孩呢? 这时那个小孩说话了:“爷爷,我迷路了,找不到我家了,你把我送到我家吧。” 他听了顿时可怜起孩子来,就放下红薯摸着他的小脸说:“你家在哪住啊?远不远啊?” 他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家是哪里的,就在那里。”他伸手指着东边。 他想小孩子小还不知道自己村的村名也不稀罕,就说:“那中,我送你回家去啊。” 想着一筐红薯也没人要,就搁在路边拉起小孩的手就王东边走去。他边拉着他的手走边问他到了快没有到了,他始终都是摇摇头,他就想着他家可能确实很远,在又快到一个村的时候,他又问他是不是这个村,那个小孩还摇头说不是,他有些奇怪了,就算是走失一个孩子咋会走这么远?再说这个孩子看起来像个大人般老练,既不害怕也不哭闹,而且,他发觉他的手在他的热手掌里这么久了也没暖热,仍是土一般凉。 他就转了一下脑子说:“你等会,我去解个手。” 那个孩子却说:“我也去。” 他就说:“你在这等着我吧,我撒泡尿就回来。” 他也跟他说:“我也撒泡尿。” 说着仍不松开他的手。 他更确信他遇到邪了,就不得不用左手偷偷的掏出火柴,用一指手摸索着“哧”的一声划着了一根火,马上,他手里的小孩吓得一甩他的手,一溜烟入到地底下了。他四处找也找不到他了。 由于他没有媳妇,住的又亮敞,所以农闲了他的家里就聚满了老头子在他家唠嗑打牌。我爷爷也是晚上喝罢汤就去他家玩儿,第二天爷爷去了他就跟大伙说了这回事儿。爷爷年轻时唱过戏,东跑西窜的经过不少邪事,他就后怕的跟他说:“根儿啊,你这是黑天倒地惊动了地仙啊,幸亏你觉察到了,想起了划火,不然一直跟着他他就把你带到阴间去了啊。” 他耸耸鼻子说:“可不是,我一想啊,我跟着他走,走着走着就浑身发冷,且走的越来越快,一个一个的村子飞快的就穿过去了,我还觉着胸口越来越发闷,而且月亮也好像没有了。哎呀,当时也不觉着害怕,这会越想越害怕了。” 爷爷说谁也猜不到那个小孩那晚要带他去哪,反正都知道他如果跟着他一直走的话,估计就回不来了。看是我不明白那个小孩拉他一直走要去哪里呢?他如果想害他随时都可以害他啊,难道他只是想惩罚惩罚他,带他去一个他令他迷了路一夜回不来的地方而已?我想不清楚,谁也不想不明白,毕竟人鬼殊途,不好沟通,此时只有这么迷糊着了。 那一次是在他的院子里,遇到的更邪乎了。 第七十二章 根儿爷2 我们村有一个泼妇,她不但惓公骂婆怨邻居的,就连自己的男人都当儿子使,而把自己的闺女儿子又当爷爷供着。其实,在她的婆婆做媳妇的时候也是个恶媳妇,但她娶了媳妇后就不行了,正如古书上所说“嫩草怕霜霜怕日,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天晚上是夏天麦季,农人们一到了麦季干活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几乎是黑天白夜的干。根儿爷的家几乎就是地里,他也没有院墙,他屋子的西边就是大伙打麦子的场,而他一个人地少,院子大,他的场就在他院子里了,他把麦子割好拉到家不怕了,夜里独个在自己院子里牵着牲口碾麦子。 而那个泼妇也在夜晚在场里碾麦子,由于打麦场是用自己的地撵成的,一家的地头不够用,都是两家才能凑成一个场,她家的场就是和婆婆家的场一块碾成的,当然麦季得他们俩家用,此时,她们的麦子一块熟了,都一齐拉到了场里。打麦子的时候,她两家的麦子都摊开撵就太厚了不好撵,她就想先碾她的,她的碾完了在碾她婆家的。麦季里几天可是庄户人一年的粮食啊,到了这几天大伙都饿狼一样往家里抢粮食,这时候是谁也不肯让谁的,她婆子就不让,说各碾各的,你的碾好了下雨了你有啥吃,俺就得饿着了,就不同意。 她就火了,就在场里扯起嗓子骂开她婆子了。她男人见娘又挨骂了,怕又要骂到他头上,就撵着娘回家去。大麦季里人都忙,再说她骂她婆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大伙都听烦了,再说她的事儿也没人敢管,就各打各的场,装作没听见。 但根儿爷爱管闲事,她越骂越凶,他听不下去了,卸下牲口去劝架了,她婆子正被骂的狗血喷头的想找个台阶下,根儿爷一劝架她就就哭哭啼啼的跟根儿爷诉起苦来,她这一诉苦,她媳妇骂的更狠了,根儿爷好事做到底,就拦着泼媳妇说:“你别骂了你别骂了,大麦里还是赶紧干活重要是不是,我劝劝你婆子就没事了。” 说着就把她婆子拉到自己院子里劝她消消气。 她跟他到了他院子里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倒起了心里的冤屈,说起来这些年受的媳妇的气,这时她的话被媳妇听到了,她一扔叉子就跑了来,到了她跟前扯住她的头发就打,根儿爷惊慌之余就去拉她的手,这时只见泼妇的脸一变,她的撕婆子的手起了一阵电一般的火舌,然后她凄厉的大叫了一声,那火舌瞬间传遍了她全身,她的脸也瞬间鲜血直流,眼看着俩眼珠子像小孩玩儿的玻璃珠子一样骨碌碌滚下来了…… 根儿爷吓傻了,她婆子也吓晕了,而她的惨叫声令全村的人都听见了。地里的人都仍了叉子跑来了,家里的都从床上爬起来了,霎时,根儿爷的院子里挤得黑压压的。 她被抬去了医院,命保住了但成了瞎子,对那一刻怎么发生的根儿就成了当场证人,年纪大的都在心里说是老天爷显灵了,媳妇骂婆子就该遭天罚,年轻人又不信,说是她婆婆一时发狠把她的脸抓流血了又把她的眼珠子挖下来了,只是根儿也没看清而已。可根儿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就在跟前能看不清吗,就是她自己被一阵打雷时的闪电电的,她婆子根本就没动。 不管到底是咋回事,村里人心里都很痛快,说她是报应。也奇怪,她的眼睛瞎了后,她不但不骂公婆了,也不欺负男人了,又对婆婆孝敬起来。村里人都表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他家西边是一丛红柳林,一到开春那些细细的柳丛就水灵了,就红润了,那嫩嫩的芽芽就羞羞的露出了头。根儿很喜欢那些红柳,从地里干活回来就站到柳丛边看它们,像个文人一样,但又做不出一首诗来。同样,村子里那些小姑娘小伙子半夜在红柳的遮掩下也爱来这里“玩儿”,据说根儿在他家的院子里听见和看见过不少“春色”。 这天半夜他,他起来小解,他小解一般都是在柳丛里解决的,他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好滋润一棵红柳。当他穿着一条秋裤走向红柳丛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穿白衣裳的女人站在柳丛堆里,他以为又是一对偷情的年轻人在约会,就躲开她们点去远处撒尿了。可奇怪的是,那个穿白衣裳的女人轻飘飘的向他走来了。他一辈子没碰过女人,在这黑夜里、柳丛里、一个女人向他一个人走来,他紧张了,提上裤子就要走,她却已经走到他跟前了,他看清了她的样子,竟然是一个很标致的女人,但他不明白她咋会向他走来,既然他不是在这里等人,那她咋会深更半夜一个人在这里? “大哥。”她娇滴滴的开口了。 他看着她傻了,就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是谁、谁呀,咋、咋黑天半夜的在这里呀?” 她一听顿时呜呜的哭起来,可怜的说:“我是附近村里的人,我的命苦死了,我刚嫁了人我男人就死了,我男人家也没别人,就我公公一个,我公公那个老不死的就想占我便宜……今个夜里,我插好了门睡了,他就在我窗口叫我开门,我吓得缩进被子里不敢说话,他就开始用家伙拨门栓,我吓死了,就从框子里那了一把剪刀,准备吓吓他,门被他拨开了,我拿出剪刀对着他,谁知她一点也不怕,我就趁机跑了出来……呜呜。” 根儿爷是个头脑简单的好人,他一听居然有人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他就破口大骂起来。她听了更加可怜的哭起来:“我娘家也没啥人,就我娘跟我一个有病的哥,我也不敢回俺娘家,如果他带一群人去俺娘就找我我不就死定了啊呜呜……” 根儿爷脑子一热就脱口说:“闺女,我家就我自己,你别怕,你今晚就住我家去,明儿个我跟你向公社里告他个老猪狗去。” 她听了立刻不哭了,跟着他就回到了他家里。 到了他屋里他有些踌躇了,他家里就两间矮屋,一张床,把这个小媳妇安置哪呐?他想想就说:“闺女,你要是不嫌我脏,就睡我的床吧,我打个地铺就中了。” 她一听赶紧阻拦他说:“别介别介,大哥,夜里这么冷,我不能叫你打地铺,你看你的床这么宽,咱俩睡也装得下——” 她还没说完他就吓得连连摆手说:“不不不,不不不。”说着就去柜子里那被子铺在了门口,然后裹着他的一件棉袄就蒙起脸来睡了。 他迷迷糊糊的将要睡着时,感觉身边有动静,他偷偷的露出头一看,吓了一大跳,那个俊俏的小媳妇挨着他躺了下来,她吓得浑身打哆嗦,但他铁了心:如论如何我都不动。 果然,她轻轻的在他身边躺下了,她动手拉他的棉袄,他死拉住不丢手,她又去扯他的裤子,他闭着眼一动不动,任她怎么摆弄他都死人一般,石人一样。 最后,他听到她气急败坏的“哼”了一声,就没动静了。他不敢睁眼看,闭紧眼睛熬天亮。 到了天亮他才慢慢睁开眼:他发现床上空无一人,他身边也空无一人,但们却锁的好好的。他才知道他又遇到鬼了。 后来才听说邻村新近死了一位年轻女人,是跟她公公吵架自己上吊死的。 第七十三章 根儿爷3 我们村几十年前出过一件人命案,破了这桩冤案的居然有根儿爷的功劳。 我们村出过老王家弟兄三个能人,他们不跟村人一样老老实实的种地,而是十几岁就往外跑,没几年老大不知跟谁学会了磨眼镜,据说很挣钱,挣钱了他就叫俩弟弟跟他一块儿干了,兄弟仨齐心协力居然把眼镜厂干大发了,家里先是雇了几个工人,后来又雇了十来个工人,最后就发展成了一个大厂子,几乎全村的年轻人都去给他弟兄仨打起工来。他们的生意也红说的据说跟拾钱一样。 生意在好了三年后,他们之中开始出现裂纹了,生意也开始走下坡路了。大家都纷纷猜测这兄弟仨估计要分摊子了。 这天,兄弟仨在厂子里吵了起来,原因是老大谈了一大笔生意,投资很大,要老二老三拿出这几年的积蓄来投资进去,老二老三就不同意大哥这么折腾,他们都说万一那个老板是个骗子不就把他们这几年的血汗钱都搭进去了吗,可老大发飙了说你俩挣这几年钱还不是跟着我挣的,我说话你俩就得听。仨人最后达成一致他们把钱都带上一起去见这位老板,然后弟兄三个就一同开车去谈这笔生意了。 几天后,老二老三都一身血迹的回来了,原来他们路上遇到了坏人,把他们的钱都抢去了,把大哥也杀了,他俩也一人挨了一刀。还好,他俩伤的不重,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出院了。 抢钱杀人凶手自然找不到了,所幸老二老三捡回来一条命。老大媳妇跟儿女自然哭的死去活来,然后就厚葬了他,他的坟就在根儿爷西边的红柳丛旁边,他们的家人日夜趴在坟上哭简直就跟在根儿家里哭差不多,令根儿爷晚上睡觉很不踏实,总觉得瘆瘆的。 这天中午,他吃过饭就睡午觉了,他打着哈欠朝窗户外面一看:忽然一个很向老王家老大的身影从他窗户外一闪而过,但是,令他吓得脊梁骨抽冷风的是:那个身影没有头。 但他毕竟一个人经的事儿多胆子也大,就起来跑到外面看,结果发现外面静悄悄的啥也没有,只有毒日头**辣的晒着。他揉揉眼怀疑自己眼花了。 第二天,他照常在午饭后睡一会,不知怎么一朝窗户看又看到了那个没有头的身子在他窗户外晃,他大喊一声:是谁,窗外就又无声无息无影无踪的了。 他心里不踏实了。 到了第三天中午,他又躺在床上眼睛故意瞪着窗户外面看,忽然,那个没有头的身影又出现了,他像个钟摆一样在他窗户外面来回的晃荡,他心里一紧,口里友好的叫:“你是王家老大吧,我知道你死的冤,被哪个不知影的坏人给杀了,可是谁也没办法啊,幸亏你俩弟弟都活着回来了,你也就别抱屈了,好好的走吧。” 他这么一说那个影子忽然就不动了,死死的停在了他窗户前。他知道了他是王家老大他心里居然一点也不害怕了,他见他不走,就说:“王家老大,咱是两世人了,不方便说话,你要是有啥冤屈你就托梦给我吧。” 说罢那个无头的身影一下子没了。他也感觉脑子一昏,沉沉的睡去了。 他看到王家老大徐徐来到了他身边,他的头长在身子上了,但他用手扶着,他赶紧坐起来请他坐,他就坐在了他床头。他就问他:“你跟我说吧老弟,你到底有啥冤屈啊?” 他呜呜的哭了起来说:“老根哥啊,都知道我是被哪个坏人杀了,我俩兄弟也负伤回来了。” 根儿爷说:“就是啊,就是这样啊,亏的你俩兄弟没死捡回来两条命,要不你爹娘不哭死了啊。” 他哭着说:“不是啊老哥不是这样的,我是我那俩狠心的兄弟杀的,他们不想出钱做那笔生意,可我是铁了心要做那笔生意,非逼他俩拿钱不来不可,他俩就起来歹心,把我杀了还把我的头割了,然后他们又各扎了对方一刀冒充是被坏人劫了,其实他们把我身上的钱全拿走了,那可是我这些年的全部财产啊……呜呜呜——” 根儿爷听了目瞪口呆,连说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但王家老大一再跟他说千真万确。他最后说:“那你咋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呢?” 王家老大说:“他俩杀我的那把刀他们埋在了路上,你可以跟我媳妇说叫她去找,找到了你就相信我的话了。”说罢,把手一松,他的脑袋就如一个西瓜般腾的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根儿爷吓得一下子醒了过来。他头一眼就去看刚才王家老大掉脑袋的地方,地上空空如也。 他觉着这事不可耽误,他就起身去老王家找他媳妇了。他媳妇已经被折磨的半死了,整天躺在床上哭,哭不出声了就哑着嗓子哭,此时,根儿爷进了她的家她也不理,照样张着嘴“哈哈”的哭。根儿爷心软,看了她那个样子眼泪也唰唰的往下流,但他忍住哭跟她说:“兄弟媳妇,你先别哭了,我跟你说个事,是关于俺兄弟的事。” 她一听立刻不哭了,坐起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惊喜的问:“他咋了,他没死,他又活过来了?” 他听了难为的想了想说:“兄弟媳妇,你这个样子我可不敢跟你说这个事,这样吧,你起来吃点东西,换换衣裳,咱去你娘家兄弟那说去。” 但她媳妇的娘家兄弟听了他的话后,半信半疑,但她却深信不疑,她两眼炯炯的说:“我去找那把刀子,找到那把刀子我就去派出所,我要他俩兄弟一命偿一命。” 他兄弟是个很老道的人,平时出事稳重,待人宽厚,他马上止住她说:“姐,我跟你去找那把刀,但找到刀你得听我的。” 她含着泪点了点头。 她跟兄弟去了根儿爷说的地方,挖了半天果然找到一把一尺来长的刀,刀上满是血。她看了哭的肝肠寸断。 她兄弟没有拿着那把刀去派出所,而是把她的两个小叔子约了出来,然后给他俩看了那把刀,他俩一看立时一脸的汗,老二急急脱口而出:“你在哪找到的?” 她兄弟说出了那个地方,然后说了他哥给人托梦说的话,他俩个兄弟听了无可辩驳了,一起跪地叫着大哥痛哭起来。 等他俩稍稍平静后,他威严的说:“本来我姐要把这把刀送到派出所,但我截住她了,为啥呢?如果把你俩做这事捅出来你俩只有被枪毙,而你爹娘还健在,死一个老大就够他们受的了,你俩个小的在一块死了,你想你爹娘会咋样?再说了,咱们活人还是向着活人。这样吧,我不告你们,也不许我姐把这事传出去,你俩也不要在想这个事儿了,好好的做你们的生意,你们只要把你们夺俺姐家的钱还给俺姐,然后再把她俩孩子养大成人就是了,你俩看中不中?” “中中中”他兄弟二人听了直赞她嫂子娘家兄弟心里清亮,连忙感激的给他磕起了头来。 当然他们兄弟俩从此就把根儿当神供着了,不但逢年过节的给他送烟送酒送肉,平时做了好吃的也叫老婆孩子偷偷的给他送去。当然,没有不通风的墙,这事后来还是众所周知了,但既然没有人去告状,这又是他们一家子的事,外人就没人管这个闲事了,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第七十四章 根儿爷4 我爷爷还跟根儿爷有过一次冒险的英雄经历。 那次他们的一起去外地贩卖马,到了夜里他们只得找个偏僻的小店住下了。那个店离大路和村庄都很远,几间破败的老屋,一院子的老槐树,老板也只有老两口,一切都显得阴森森的。但他们又累又饿,只想吃口热饭,睡个热乎觉,啥也顾不得了。交了几块钱的住店钱吃了一顿热乎的便饭就要进客房睡觉。 哪个脸色阴沉铁青的枯瘦老婆子领他们去房间睡觉,那些简陋的客房是用一块块的木板隔开的一个个房间,里面当然又潮又脏,好像是一个沤满了烂红薯的地窨子。他俩都是庄户人也不讲究,一下子坐到床上就要拖鞋钻被窝,那个老婆子忽然指着他们旁边的一个房间说:“这个屋子可不能随便进啊,夜里就是听到啥响动也不能多管闲事,睡你们的。” 我爷爷听了看了看她指的那扇门,那门好像看上去好久未开过了,因为挂在门上的那把锁已经生锈了。他就不屑笑了一下说:“没事俺进那里弄啥,再说里面也上着锁俺想进也进不去啊。” 根儿爷也边脱鞋边附和着说就是就是。 谁知那个老板娘忽然火了:“有钥匙也不能进知道不知道——”她厉喝起来。 爷爷和根儿爷都愣了,不明白她为啥忽然发这么大的火,就连连的说:“俺不进去就是了,你这是干啥啊?” 那个老板娘又瞪着眼嘱咐了一句不许进才走了。 他们都困的不行了,门一关就呼呼大睡了。 睡到半夜,爷爷仿佛听到有一阵哭泣声,那哭声仿佛就在他们屋里,他睁开眼在黑乎乎的屋子了仔细聆听有听不见了,但他刚躺下了,又听到了有一个女人呜呜咽咽的哭声,他又坐起来了,他听明白了,哭声就是老板娘不准他们进的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他顿时明白了,原来那间屋里锁着个女人,怪不得她不许人进去。可是他更奇怪了,那间屋子里锁个女人干啥呢,难道是被人贩子买来的暂时脱不了手给藏在这里了?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跟根儿爷出来洗脸吃饭时,爷爷把昨夜的听闻跟根儿爷说了,爱管闲事打抱不平的根儿爷就瞪起了眼,然后就踅到那间屋子的门口,把脸贴在门缝里朝里看,但里面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他又把耳朵贴在门缝里朝里面听,但里面静的连落根针都能听到,啥也听不见。这时他身后一声棒喝:“弄啥了,朝那看呐——” 那个老板娘怒不可遏的走过来了,然后伸出枯树皮一样的老手一把扯住了根儿爷的领子,力气大的把根儿爷都拉出几步远。这时爷爷赶紧过来劝阻,说他好奇,到哪都爱胡看八看的。老板娘却仍板着脸说:“到了这就不能瞎看,要不,恁马上走。” 我爷爷就向她连连保证“不看了不看了”她才走出去给他们开饭了。 吃饭时,他们看见一个头发乱糟糟,衣裳脏乎乎,看上去一脸傻气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见了老婆子然后就叫了声“娘,饭呢?”她同样凶狠的看着他说:“活儿不多干饭还不少吃,天天养你弄啥。”但还是把一碗糊糊和一个馍递给他了。他傻傻的笑着端起碗就呼噜呼噜的喝起来。 我爷爷这时才恍然大悟,那个屋子里锁着的女人肯定是给他买来的媳妇,怕她跑了,就天天锁在屋里。 由于生意还没做好,他俩还不能走,就表示留在这里在住一夜,谁知老板娘却脸色大变说:“不中不中,俺这里不留客,只能住一晚,今个恁必须走。” 我爷爷听了奇怪的不得了,还没听说过这种规矩,这开店还怕人住啊? 他们就跟老板说他们的事还么办成,今个还要在住一夜,但是明天必须走,但是老板态度很坚决,今天必须走。无奈,他们只得扛起他们的包走了。他们一走才发现他们真不该走,这个地方村子稀少,走了几里路还不见村庄,况且到了夜里俩大男人投宿人家人也不敢接待啊,无奈,他们只得又转回来了求老板行行好,在留他们一夜,说他们是外地人,在这里又没有亲戚熟人,这大冷的天夜里非冻死不可。还掏出了钱说愿付双倍的房钱。还信誓旦旦的保证,明天天一亮就走。 店主听着他俩也不像是非人又看着他们掏出的钱就心软了,和老婆子交换了一下眼神恶狠狠的同意他俩在住一夜。 我爷爷和根儿爷就不敢在到处看爷爷也不敢在胡乱猜测了,好像他们能看透他的心思一样,到了夜里,他们又早早上了床蒙被子大睡了。到了半夜,爷爷又被那个凄凉的哭声惊醒了,他仔细一听,还是那个声音,还是来自那个屋子。他就奇怪,她咋光夜里哭呢,白天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呐? 爷爷想起了白天老板和老板娘的态度,真怕深更半夜的被他们撵走,就不敢在想了,又蒙上被子睡了。但那个哭声越来越大,好像就在爷爷耳边响,爷爷掀开被子一看,屋里还是黑洞洞的啥也没有,根儿爷在他那头呼呼的打着呼噜。爷爷就有些发憷,想坐起来点根烟,但是找不到火柴了,就去踢那头的根儿爷问他要火。根儿爷睡得正香,就翻翻身子不理他。爷爷没法了,就又倒下睡,这时他耳边清晰的响起了一声:“大哥——” 第七十五章 根儿爷5 我爷爷听了第一个动作就是踢醒了根儿爷,根儿爷迷糊着不知所以的嗡声问我爷:“弄啥了你,踢我那么狠?” 爷小声说:“你听——” 这时那个声音果然又传了过来:“大哥——我不是个恶鬼,我是个冤魂,求两位大哥别害怕,你们好好听我说好不好?” 爷爷这才知晓那个屋子里锁的不是人,是鬼。爷爷正要开口根儿爷就接上了:“妹子,你有啥冤屈就说吧,我给你做主。” 爷爷拦他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声音就立刻欣喜的说:“谢谢大哥,谢谢大哥,我死在这里两年了,都没有人肯帮我,世上的人心真狠呐——”说着她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了。 这时,一道白色的影子从他们的门缝里像水一样泻进来了,慢慢的那个白影子变成了一个人,一个透明的身体,她立在了门口。根儿爷跟爷爷都不怕她,根儿爷看着她就说:“妹子,你今碰到我算是冤有头了,你说吧,你是哪里人,咋会死在这里呢?” 她叹息了一声说:“说起来我家就远了,我家是河南焦作的,我家里姊妹多,很穷,我们村前年有一班人说是一家鞋厂招工,我就跟一群姐妹跟他们出来了,谁知道他们根本不是啥招工的,他们是人贩子,那些姐妹不知道被卖到哪去了,我反正就被卖到了这里,给他们的一个傻儿子当媳妇。我当然不肯,我死也不跟那个傻子过,他们就把我锁在这个屋里,白天黑夜都用毛巾捂住我的嘴,打我,饿我、冻我,好叫我屈服,我受不了了,就在一天夜里,那个傻子在他娘的帮助下糟蹋了我。后来我不在哭了闹了,我知道这没有用,我就装出屈服的样子跟那个老婆子说我怕了她了,我不敢闹了,求他们别再折磨我。他们一家子看了很高兴,但还是对我不放心,怕我跑了,三个人一刻也不离我的眼,我就苦苦的熬着。终于有一天,他们家不知出了啥事,老头子跟老婆子都出去了,把我跟她的傻儿子锁在了家里,我觉得机会来了,我就哄着傻子说我肚子疼,要他出去给我拿点药,他很听话的就要去,但到门口又回来了,说他出不去,我问他没有钥匙吗,他说没有,我问他知道钥匙在哪吗,他说他爹娘随身带在身上。我就装作肚子疼的受不了了,在地上打起滚来,他一急就从屋里拿了一板凳,蹬着板凳跳墙去了。 我一看,激动的浑身打摆子,听见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我就踩着他刚才踩的那个板凳跳出去了。我出了他家门就像个疯狗一样的疯跑、跑,我以为我终于离开这个地方了,但是,我没想到,不久我身后就传出了她娘的喊叫声,我回头一看他跟他爹还有几个年轻人都饿狼般在后面猛追我。原来是他爹娘不放心我俩在家早早的回来了。 我很快就被他们抓住了,我被他们像抓小鸡一样他提回来了,他们就扒光我的衣裳打我,踢我,我觉得我要被打死了,他娘还边打边问我:‘说,还跑不跑了,还跑不跑了——’ 我倔强的说‘跑。,然后他们就继续打,打一阵她又问‘还跑不跑了’,我吐着嘴里的血说‘跑’她们就继续打,当她在问‘还跑不跑了的时候,我已经没有知觉了,也说不出话了。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时根儿爷大骂起来,我爷爷赶紧捂住他的嘴,朝他努努嘴,示意别叫老板听见了。他才不骂了,这时她的声音又传来了:“后来我醒了,就感觉浑身火辣辣的疼,然后我又啥也不知道了,当我又醒过来时,他一家三口都焦急的守在我跟前,我知道我快要死了,他们也知道我快要死了,但他们不敢去请医生,但我是他们花钱买来的,他们怕我死了他们人财两空,就拿了药来喂我,我一心不想活了,就咬着牙不喝药,他们就用勺子筷子撬开我的牙灌我,但那些药还是没能令我活过来,我到底还是死了。他们就又怕又恼,他们两口子就在半夜里在野地里挖了个坑,把我的尸体拖去埋了。那个老婆子心眼子多,怕我屈死了告她,就用一个红布袋装了一把稻灰压在了我胸口上,我的魂就被定住了。还好,那时候我的身子还热,我的魂还没离开这里,我就在这里天天夜里闹鬼吓唬他们,他们知道是我在吓他们,他们也不怕,就把我死在里面的那间屋子锁死了。我没办法了,就开始向住店的人夜里求救,他们知道了就规定不许住店的人在这里住两夜,并且那些人也狠心,没有一个人肯听我说话,肯帮我……”她又伤心的哭了。 我爷爷也动了恻隐之心,就劝她说:“妹子,你也别哭了,你想叫俺帮你啥忙你就说吧,俺能帮就帮你,省的你在这做孤魂野鬼。” 她听了就马上不哭了,跟爷爷说:“大哥,你们要是帮了我我在阴间会保佑你俩的,我不会忘了你俩的。” 爷爷赶紧说:“哎哎哎,别别别,你还是忘了我俩吧。” 她就说:“大哥,我这从家里一走都两年多了,连封信都不给家里,你想我爹娘该多牵挂我啊,我是老大,弟弟妹妹还小,他们都指着我挣钱回家呢,我却惨死在外面了……”她说不下去了,又哭起来。 爷爷说:“你也别说了,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想叫我俩给你家人带个信,把你的事儿跟他们说说,叫他们给你报仇,并且把你的尸体运回去是不是?” 她听了感激流涕的连连点头。这时根儿爷就下床穿鞋,我爷爷拦住他干啥去,他急急的说:“去妹子的家啊。” 爷爷拽住他说:“你不要命了,要是给老板两口子知道了他还不宰了咱俩,咋说也得等到天明啊,咱去车站搭车半天就到了,你急啥呀你急。” 那个影子也说:“是是是大哥,好歹得挨到天明,我会把我家的地址跟恁说,也会把埋我尸体的地方跟恁说,到时候我爹娘把我的尸体挖出来他们就无话可说了,他们就得挨枪毙。” 她气狠狠的说。 天亮了,我爷爷他俩撇下生意,搭上了焦作她说的她家,果然,一切跟她说的无异,她爹娘听了就报了案,派出所的人按照他俩说的马上看住了这个店,并撬开了那间小屋,果然在那里发现了血迹,然后又拔出了她的尸体,果然她的尸体胸口上有一包稻灰。 我爷爷跟我根儿爷呢,生意没做成灰溜溜的回来了,但他们发誓不准把这事说出去,一则家里人骂他们,二则人家笑话他们。 后来年纪大才把此时像笑话一样说了出来。我问爷爷,她许诺给你们在阴间保佑恁兑现了吗?爷爷听了仔细的想了起来,一会儿说:“哎,你别说还真有点玄乎,那一年我套着咱的毛驴去赶集,下坡时遇到一头骡子咱家那头毛驴是见不得骡子的,有一年它被骡子咬伤过,它见了它就怕的要命,此时见了它就发疯的跑起来,你想想,那么陡的坡,它一阵子疯跑,我不摔下来才怪呢,可是那么快的速度我从车上被甩下来还被抛了几米远不死才怪,当时我就脑子一空觉得我死定了,看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一双手托住了我的身子,我就轻轻的落到了地上,最后,从地上爬起来,衣裳上除了有土,身上一点伤也没有,甚至一点也不疼,你说怪不怪?还有你根儿爷,那一年咱村里闹痢疾,大人孩子是一家子一家子的上医院打针啊。这天你根儿爷也被染上了,他被村里也送去了医院,医院里打针的那是遍地都是啊,那些打针的医生也忙不过来了,就连那些还在学校里学习的学生都调来给病人打针了。 轮到给你根儿爷打针了,你根儿爷哼哼唧唧的褪下了裤子,可是那个学生拿着针咋着也扎不上,急的他一头汗还是扎不上。后来医生就说:你给下一个扎吧,这个我来扎。说罢他一扎扎上了,而刚才那个小学徒也顺利的给下一个年轻女人扎上了,但他扎了针还没离地儿,那个女人就凄厉的大叫起来,然后她全身抽搐,口吐白沫,被医生们奔跑着抬到手术室人已经不行了。 原来是那个学生在抽药水时不知抽了什么,就把那个女人误杀了。” 而根儿爷却躲过了那一劫。我不知道爷爷跟根儿爷经历这些是不是确有阴扶,但我还是相信好人有好报。 第第七十六章 魂归1 她有六个闺女,但没老头也没儿子,老头在生完第六个闺女时就走了,儿子根本没出生。她的六个闺女都很孝顺,但她们七个女人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到了大闺女出嫁时她当娘的给不起她嫁妆,但她是个要强的女人,她不愿意自己的闺女到了婆家叫人家看不起,也不要因给不起闺女嫁妆叫亲戚邻居看不起,但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她除了给闺女眼泪啥也给不了闺女。 这天,她的二闺女来到了她面前,看着她说:“娘,给我找个人家吧,我情愿出去给姐姐挣一份嫁妆。” 她知道有一个外地人要买一个养女给他老两口养老送终,还没找到合适的。但娘听了就把她斥责了一顿,她是不会卖闺女的。但这个二闺女不但很孝顺还很有主意,她决定了。 在有一个早晨,早起扫院子的娘看见了闺女留在堂屋门口的钱——她把自己卖了。 从此,她们一家便天各一方了,当娘的觉得她的心少了一块肉,从此她的心就总疼,心一疼她就用眼泪给自己疗伤,但眼泪都流尽乐乐,心里那块缺失了的肉也没长出来。她天天一个人念叨“俺二闺女今年该来看我了”又过了一年她还是念叨“俺二闺女今年该来看我了”又过了一年,她还在念叨“俺二闺女今年一定来看我”——直到闺女们一个个长大,一个个出嫁,她成了孤身一人,她更是天天念叨“俺二闺女咋不来看我呢”?她觉得啊,这这闺女们一个个都出嫁了,她也该出嫁了,当年买她当闺女的老两口也该老了,那么她的二闺女就该来看看她了,她不会耍赖的,她来看看她她这个当娘的还叫她回去,她还是人家的闺女,她只是想看看她,想看看她的闺女现在啥样了。闺女们一个个的叫她去她们家去住,她哪也不去,她说她二闺女来了找不着她。 她感觉她快不行了,眼睛几乎看不见了,身子也不会动了,整天整夜的躺在床上,由她的五个闺女轮流伺候。她常常睁着空茫的眼睛问:“我二闺女咋不来看我啊?” 五个闺女听了都泪流不止,她们知道娘快走了,但她会走的很悲伤——她临死都没见到她牵挂了半辈子的二闺女。尤其是大闺女,这些年来一听到她娘念叨二闺女她就心如刀绞,觉得是她害的娘跟妹妹生离死别的。 这天夜里,轮到大闺女跟娘作伴了,她伺候娘吃了饭(其实她就是喝半碗米汤)就坐在娘床头听娘自言自语。此时屋里很安静,蜡烛的光也很安静,它的光烛所到之外就是寂静的夜了,她听着娘嘴里轻轻的细语,看着外面的黑暗发呆。 忽然外面起了一阵冷风,然后那股冷风就钻进了屋里,她打了个寒噤就起身跟娘盖盖好,然后就跟娘说了声“娘,气风了,咱睡吧”然后就在娘床边的一个小床上就睡着了。 她刚躺下就看见一个中年女人飘飘悠悠的走来了,先到床头叫了声“娘”,然后又转过身对着她叫了声“姐”,她跟娘几乎同时叫:“你是老二?” 她点点头说:“是,是我。” 娘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空茫的眼睛里立刻闪出熠熠光彩:“我的二闺女啊我的二闺女——你咋才来看你娘啊?这些年你到底在哪啊?” 她马上抽泣起来,紧紧搂着娘的脖子说:“娘啊,我想来啊,可我来不了啊。自从我把自己卖给那老两口,我就没有自由了,他们看我看得很紧,而且接连搬了两回家,最后来到了新疆。我的娘啊,就是他们不看着我我也来不到家啊。后来,他们给我找了婆家,也是新疆的,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来家啊,当我跟我的男人说了来家,他一听就生气了,说他只知道我娘家在新疆(我的养父母家)不知道山东还有岳父母。我就不敢在提了,心里想着等我的养父母老了他可能就允许我来家了。几年前,我的养父母都老去了,我又一次提到来山东老家,他听了就火了,说来一次家光路上就好几天,光火车票就好几百,不行。我听了气的哭起来,真想一死了之,但是,看看一群孩子,就忍住了,但我心里可是一天比一天的更想家了啊娘——” 她们娘仨抱头痛哭,老大哭着说:“二妹,都是姐害了你,你是为了给姐置办嫁妆才把自己卖了呀,姐对不起你。” 她摇摇头说:“不怨你,谁也不怨,是我自己愿意的,咱家太穷了,咱娘太难了,我看不下去啊。” 她娘拉着她的手问:“我的妮儿啊,你今个是咋来的呀?” 她看着娘无奈的一笑说:“娘,我已经不是人了,我已经死了,我是魂从新疆回来了,我活着回不来,我死了也要回来啊娘。” 她跟娘听了都呆住了。她抹抹娘脸上的泪说:“后来我就天天想家想得得了病,他给我看病,我又提出来家,他说回家能治好病啊,就还是不许我回来,我绝望了,就不吃药,熬着自己等死,眼看我不行了,他说他同意带我回家,但等我病好些了再走,我摇摇头,我知道我活着回不来了,只求速死,我是几天前断气的,一断气我的魂就迫不及待的飞起来了,我飞呀飞呀不分白天黑夜的飞,总算到家了娘……”她又哭的说不出话了。 娘就抱住她说:“我的闺女哎,不管你是人是鬼,来了我就不许你走了,一刻也不许你离开娘了啊。” 她松开娘的手说:“娘,你不知道,我是鬼,恁是人,我要是常在你跟前你就会得病,因为我是阴间的人,阴气会害你们的,我只能在半夜里来梦里跟恁相会,鸡一叫我就得走,不过,你放心娘,我每天夜里都回来陪你说话的,把咱三十多年的话都说尽好不好?” 她连连点头说好好好。 老大也在跟前说好好好。这时,外面遥远的传来了一声鸡啼,她的脸色立刻变得惶恐起来,抽回手说:“娘,我得走了。”说罢一下子没影了。她跟老大一起伸着手叫:“老二——” 这时她们都从床上坐起来向外面伸着手,门外好像刚刚刮过一阵风。 第七十七章 魂归2 然后娘俩一起说:“老二来过了。” 俩人的梦境竟是一样的。 当天娘的神智就清醒了,气色也好了,心情也好的不得了,一个劲的唠叨老二小时候的事儿,越说越高兴,原来娘想起老二就伤心,从不敢提她,现在她不了,口里对老二说个不停了。几个闺女来了都奇怪娘看来一下子好多了,看来她要好了,只有老大不语,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她抽空把三妹拉出来说:“你二姐死了。” 老三惊问:“你咋知道,你连二姐在哪都不知道,咋知道她死了?” 她伤心的说:“她死到了新疆。” 老三更惊奇了,就追问大姐这是咋回事,大姐就给她说了昨晚的梦,她说她昨晚做了跟娘完全相同的一个梦,她们俩细细对了,一点也不差。 老三就哑口无言了。 今晚该老三跟娘作伴了,到了半夜,她也看见大姐叙述的二姐从外面轻悄悄的闪进来了,她一进门娘已经迫不及待的拉住了她的手,欣喜的说:“看,这是你三妹,你姐俩快见见面儿吧。” 老三也看着二姐惊喜的叫了声“二姐。”俩人又哭泣一番,然后娘仨又欢喜的说起话来。直到远处传来一声鸡叫,她又忽地一下子没影了。 这样直到六姐妹都在梦里见过了一次面后,老太太在一天跟她们说:“闺女啊,我这辈子临死见到了我二闺女,我也该闭眼了,你二妹昨个跟我说了,到半夜来接我,我就跟她去了,恁都别难受,我在那边有她接着,恁都放心。” 五个闺女听了半信半疑,到了半夜都不敢走了,都陪在老太太身边。到了半夜,门外又刮起了一阵阴风,然后那股风就像蛇一样游进了屋里,眼看着那股像一条蛇一样的一绺黑风走到了老太太身边,像个人一样立了起来,她们都惊呆了。这时老太太欣喜的伸出手说:“妮儿,你来了?” 五个闺女都面面相觑,这时老太太又说:“我都跟你姐妹说好了,咱走吧。” 然后她们真的看见一股透明的状如人形的东西从娘的身上飘起来,然后随着那股黑风飞走了。当她们清醒过来,发现娘已经死了。 还有一个人跟我说过她租房子的事。 她说她搬进那套房子不久就发现有问题,就是她房子里的东西老乱套,她是个很邋遢的女孩,平时被不叠,地不拖,桌子上的书了,镜子了,化妆品了随便搁置。可是有一天,她发现不对劲了。比如,出门时下床就走的凌乱被窝回来却看到被子叠的好好的,好像有人坐过的样子,书桌也整理的好好的,梳子,镜子,化妆品和书本各归其处。更奇怪的是她搬来时阳台上有一盆花,她觉得搁的位置不太好,就把它挪到了她的卧室里,可她发现每回回来那盆花又回到了阳台上。她很奇怪,就问房东,房东信誓旦旦的说除了她没有人有那间房的钥匙,而她也绝不会私自去房客的房间里。她连忙跟房东解释她也绝没有怀疑是房东进了她的房间,只是她实在不明白她的房间怎么会在没有人的时候有人来过的痕迹呢。房东最后说肯定是她搞错了。她想了想就疑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搞错了? 这天早上,她特地把那盆花又搬到了她卧室床头的窗台上,然后又用一张报纸盖在花盆上,又把桌子上的书故意翻乱,然后把卧室门锁上,就上班了。 中午回来,她进门就先看阳台,天:那盆花又跑到阳台上了。 她打开卧室的门一看:那张报纸却留在窗台上,而她的桌子上凌乱的书籍也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她吓得尖叫起来。有鬼,有鬼。 原来,这间屋子住过一对情侣,那个女的干净,爱美,总是把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还特别喜欢花,在阳台上养了好多花,他们早上一起出去上班,晚上一块回来休息,看上去很幸福的样子。但慢慢的开始是那个女的一个人回来,她也是一副忧戚戚的样子,原来,她的男朋友有了新欢了。有一天,他来了,两人吵了起来,女的把阳台上的花全扔了,只剩下这一盆,然后男的又走了,他走后就再也没回来,几天了,房东也没看见她出来,她不放心,就敲开了她的门,但敲了半天她也不应,她感到不妙,就找人撬开了房门,她傻眼了:那个女的喝安眠药自杀了,就躺在卧室里。她的房间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就连她全身都整洁规矩,头发都一丝不乱。 她终于明白了她的房间为啥有人替她整理了,也明白那盆花为啥老是移回阳台了,原来原来那个可怜的女人还痴心不改,阴魂不散的恋着这间屋子,她还想要这个房子保留她原来的样子。 多么痴情的女人啊,可是多情总被无情伤。 她居然没有搬走,而是从此规规矩矩了起来,早上早起五分钟把被子叠了,把地拖了,把桌子收拾好了,然后阳台上那盆花她再也没动过,她的房间就不在有人来过的痕迹了。估计她安心了吧。 第七十八章 三姑1 我的三个姑姑中,唯一令我感觉亲近和怀念的就是我的三姑。我的姑姑都不太孝敬父母(当然,各有原因),除了最小的三姑还好一些,只是她家三个孩子,地又少,那时候又不兴打工,日子过得穷,孝心也就只好淡薄了。只是她对我们还是有亲情的,虽然没钱。 三个姑姑的关系也不好,她们各有各的牢骚和怨言,都有理由不跟自己的姐妹亲,特别是三姑对二姑的怨仇很深,我妈妈到现在都说我三姑的死跟我二姑有很大的关系。 我二姑和三姑是一个庄上的,我二姑早年比三姑的日子过得好,二姑父在集市上有个门市,生意很好,二姑一家子都很势力,穷困的三姑就被二姑一家看不起了。二姑眼里没有她这个妹妹,众外甥眼里没她这个小姨。三姑说有一次,我爷爷在她家住着喘病犯了,我三姑就拉起我爷爷去镇里的医院,医院就在我二姑家不远,我三姑拉着爷爷正好走她门口,于是我三姑到她门口就叫二姑,二姑可能在屋里没听见,二表姐听见了出来了,看见她三姨冷冷的问:“叫俺娘弄啥了?” 三姑气喘吁吁的说:“你姥爷病得厉害了,得送他去医院。” 她就接口说:“我姥爷有病了你快点去送啊,叫俺娘弄啥呀?” 一句话把三姑憋的说不出话了。 最终她哭着拉爷爷去医院了,但从医院看了病拿了药回来二姑一家也没有人问问。 还有一次是三姑的大孩子我的表弟,他那时只有十来岁,他放了学路过二姑的门市,她门市里买的各种吃食令他很馋,他就随着一群孩子进了她家的门市里想吃点什么。表弟很精灵,进门就对二姑和二姑父叫了声“二姨、姨夫。”他们看到孩子就知道他是来干啥的,但她两口子脸一拉,就继续招呼客人,表弟呆呆的站在了她店里。 当然,这样的牢骚三姑说起来没完没了。只有她跟妈妈的感情还好,所以她就向妈妈吐的苦水最多,其他两个姑姑就没有听说过她们也对三姑有啥怨恨,所以就不知道三姑是不是也有令她们伤心的地方。好了,不说这些了。 在有一回三姑来到了我家后,吃饭时她跟奶奶说她这几天常梦到我爷爷和她死去多年的一个妹妹,我爷爷跟她说,他的鞋烂了没人做他的衣裳烂了没人缝,你的小妹妹又不会做。大家就都笑笑没当回事,姑姑也笑了,说她最近做梦多得很,也不知道咋回事,是不是胃不舒服了。 她走了没几天,奶奶也做了一个梦,梦见爷爷扯着那个四岁死去了的小妹来跟她说他想三闺女了,让她自己保重自己吧。奶奶一惊醒了,一种不祥的预兆令她心神不安起来,一整天,她都狐疑烦闷的,到了晚上,她就沉不住气了,非叫爸爸去姑姑家看看不可,爸爸正好那天感冒了,不想动,就说明个再去,她听了也没法,自己又走不到,只得闷闷不乐的睡了。到了半夜,我听到了我家的头门响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就没在意。 第二天,爸爸妈妈神色凄苦的来了,我才知道昨天半夜姑姑死了。 据表妹说那天姑姑一整天都心神恍惚的,她好像老是看着门外,好像在等什么人,那天也正好是星期天,三个孩子都在家,她也不下地了,也不给三个孩子派活干了,而是把他们一个个的叫到跟前,把他们一个个的搂在身边嘱咐他们以后要听爸爸的话,还对两个表弟说要听姐姐的话,姐姐就是妈妈了,还嘱咐大表妹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还教她怎样蒸馒头,怎样做被子,说闺女家一定要勤快,一定要替妈妈好好收拾家,别叫人家笑话咱,也别叫人家欺负你弟弟,表妹表弟都不知道她说这些话是啥意思,但都茫然的点头答应。 那天又一家邻居明天孩子过生儿,姑父下午就给人家帮忙去了,她把家里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番,还蒸了一大筐子馍,拆了全家的被子,然后又给孩子杀了一只鸡,炖了叫孩子解解馋,她却一筷子也没吃,但到了夜里,她就忽然又吐又拉,表妹表弟看了赶紧出去叫姑父,但等姑父回来,她已经没气了,拉到医院抢救也已经晚了。可是表妹说一天她都没有吃任何东西,怎么会忽然患痢疾呢? 奶奶那时已经八十岁了,我们怕她受不了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就一直瞒着她,爸爸妈妈伤心之余都是跑到野地里去哭。但是,奶奶却一次次梦到三姑走了,三姑跟爷爷和那个小姑在一起,她就一次次的询问三姑为啥好久不来看她了,其实,她心里已经有预感了,只是她不敢承认罢了。终于有一天她又在询问二姑时,二姑哭着跟她说了,我在旁边也不由自主的搂住奶奶痛哭,我真害怕她受不了会有个三长两短的,但是,可怕的是,她并没有像我们想象的哭的捶胸顿足或者通塞气噎甚至猝然断气而是她竟然深深的沉默了,想不到沉默了一会笑笑说:“实际上你爹早跟我说了,我还不相信,这回相信了,中中中,叫她爷仨在那好好过吧。” 我们听了还以为奶奶受了刺激神智不清了,我就抱着她大哭起来。她却摸摸我的头说:“没事,没事妮儿,你姑走了我不难受,只是她那仨孩子我疼——” 更奇怪的是,后来悲痛欲绝的姑父也说他在头一天晚上也梦见了同一个梦,爷爷牵着一个小姑娘来他家接三姑,他想和他们说话,但是他张不了口,爷爷也不理他,结果夜里三姑就走了。 我对这些梦很不屑,觉得这纯属巧合,要不爷爷这么多闺女,他怎么单挑三姑去给他做鞋补衣裳啊?他怎么不叫奶奶去啊(罪过)?直到到了那年的七月十五中元节,我跟妈妈去她坟上给她烧纸,我遇到了做梦一般的怪事—— 第七十九章 三姑2 那天傍晚我跟妈妈骑着车子去她们村给我死了一周年的姑姑烧纸。我们将要走到她坟上时,天下起了大雾,雾把小路都给封了,我跟妈妈只得下来车子推着去她坟上。 到了她坟上,我们看见了烧过的纸灰,我就跟妈妈拿出纸钱,和水果油油给她摆上,妈妈边烧纸边轻轻的跟她说话,妈妈说:“三妹,今个是七月十五了,是鬼节,我给你送钱送吃的来了,你该吃吃该花花,谁也别挂恋,顾好你自己就是了——” 这时我感觉身边雾蒙蒙的庄稼地里一个灰糊糊的身影慢慢的移来了,忽然我一阵眩晕,这时妈妈也打起了哈欠,忽然三姑站到了我们面前,她一脸哀怨的说:“嫂子,你来了?” 妈妈惊讶的说:“三妹,是你吗,你真的听到我说话了?” 她点点头说:“嫂子,多亏你还想着给我烧纸,我这俩姐一个也没来过——” 妈妈赶紧打断她说:“她都忙,别说她了,你在那么过的还好吧。” 她难过的点点头说:“好,咱爹跟妹妹有人照顾了,都喜欢的不得了,只是,我挂恋咱娘还有我那几个孩子啊——” 说着她就哭起来了。我妈妈就赶紧劝她:“仨孩子都很好,大闺女懂事了,对俩弟弟很好,咱娘身体也很好,你走了她一点也不伤心,知道你去伺候爹了,她不难受。你也以后谁都别挂念,咱是两世人了,谁也管不了谁了。” 她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问:“嫂子,听说他又要娶媳妇了是不是?” 我心里一格噔,心想:看来她在下面啥都知道啊,可是我们就不知道她们的事,真是不公平啊,她在暗处我们在明处。 这时妈妈就赶紧说:“那我还不知道,他没跟我说,哎呀,他娶他的吧,咱也管不着啊,再说仨孩子也需要个妈啊,亲不亲孩子到了家有人做好饭是不是?” 她忽然恶狠狠的说:“她要是对孩子不好了我饶不了她。”说完只见爷爷跟一个我不认识的小女孩出来了,我刚要叫爷爷,那个小女孩就拉着三姑的手往回走,眼看着他们想坟里走去,我跟妈妈都叫喊他们,但我们一喊,一起醒过来了。眼前什么也没有,四处还是雾蒙蒙的,但是天已经黑了,雾把我们的头发都打湿了,我们心里很阴郁,还有点害怕。妈妈边站边跟我说:“咱走吧妮儿。” 我们就起身走了,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但我们各自心里都在想那个奇怪的梦。 过了几天,三姑父来了,他见了妈妈和奶奶显得很难为情,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口,妈妈就说:“是不是你想给孩子娶个妈啊?” 他听了就垂下头去,爸妈就跟他说:“你想要再娶也是很正常的,这没啥,俺也管不着,只是她得对孩子好,要是对孩子不好了俺就不愿意了,她三姑在下面也不会愿意,你要知道这一点。” 姑父听了连忙保证:“哥,嫂子,这恁放心,这我都跟她说好了的,不管咋着,她都要对孩子好,她也说了,她会把我的三个孩子当亲生的待。哥、嫂子,我再娶主要是为了孩子,如果她对孩子不好我要她干啥呐。” 我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说:“那最好,要是不好了她可倒霉。” 姑父不懂她的意思,眼中疑惑的看了看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刚开始,那个女人对孩子是挺好的,她过了门还来看了奶奶,很懂礼节,我们都以为孩子有着落了。谁知,不到半年,就传出那个女人要姑父跟她回她原来的家去过。 她也是个丧了夫的女人,也带有一个闺女,现在闺女仍在前夫家由她爷爷奶奶养着,过了些日子,她就开始动摇了,想着自己的孩子她爷爷奶奶养着,她却来人家家里给人家养孩子,在加上她发觉姑父家里也很穷,姑父除了长得好一无是处,最主要是三个孩子太拖累,大的才十二岁,两个儿子一个九岁一个七岁,个个都要上学,花钱,这啥时候是个头啊?她就不想养了,而正好这时她丧父的婆家传话给她说同意她招一个女婿来家过,因为他们也老了,不愿老两口养她闺女了。毕竟她婆家日子过得比这里强,再说自己的闺女还在那里,于是她就向姑父提出他俩去她婆家过日子。姑父就问那仨孩子咋办?她就说不是还有他爷爷奶奶嘛,叫孩子跟他奶奶过就是了,再说咱又不是一走不回来了,咱隔三差五的来看看孩子,孩子用钱的地方咱出就是了。姑父也不傻,她知道她这样说是“好听”而以,一旦到了那边,他就不自由了。他就不同意,他说这一走仨孩子不成了孤儿了吗?我不能叫仨孩子没了娘在没了爹。但那个女人主意已定,说如果他不跟她走,她就自己走,她这么一说刚刚有了个完整的家的姑父就心怯了, 但最终,他为了孩子还是没舍得跟她走,但是,在她负气自己骑车子走的路上,她的腿就摔断了。她后来就惊慌失措的说她当时在路上走着走着看见一个黑影一把把她的车子推倒了,当她疼的起不来时看见那个黑影还在她不远处看着她,好像很恨她的样子。 妈妈听说后就跟爸爸说:“看吧,只要这个女人对这仨孩子不好她就没好日子过。” 那个女人腿断了住在婆家没几天婆家的人就受不了了,说她老俩口年纪大了,伺候她一个小的在伺候她一个大的实在忙不过来,叫她还是回他嫁的男人家吧,她无奈,又厚着脸皮回来了。表妹很懂事,对她受伤回来没有说什么,只是放了学就做饭洗衣服又端给她吃,还帮她解手,她很是过意不去,对仨孩子也不那么多嫌了,最后腿好了还去婆家把她的闺女接了来,从此再没走过。 到如今,表妹也以结婚几年,生了两个儿子,在城里开了一家修车厂,生意很好,两个表弟都大学毕业了,各自都不错。 第八十章 老伴儿 其实他们的一对打打闹闹了的平凡夫妻,如果有哪一点不一样的就是他们生的孩子比一般人多一点,他们生了四男四女,可谓生产丰富了。 他和她的一段不平凡的故事是从她突然遭祸后。 那天下午他家拆老房子,一群人都在他家的房子上预备好了下大梁,这时她看到屋里还有一个碗没拿出来,她在屋顶上的人喊一二三就下梁的节口急着跑去拿那一只碗,然后在她刚跑到门口的时候只听“胡腾哐啷”一大串大梁落到地上的声音下,传来了她一声惨叫声——她被压在了一个腰身粗的木梁下。 据我的一个堂弟说她的头全砸烂了。我堂弟之所以看见了是因为那天他从集上又是跑路回来了,看见他跟他大儿子开着一辆三轮车,其实是他们把老婆子送往医院去了,到了医院医生说已经断气了就叫他们拉回来。但我堂弟不知道啊,他就冲他们摆摆手说“搭搭车”,他儿子就木然的停下车了,堂弟跨上了三轮车,看到车厢里用被子蒙着什么,他就随口说了声“啥吔”顺手掀开了被子,然后他一下子滚下了车,他看到她脑袋稀烂的躺在那。 老伴猝然死后,他受不了这突然打击,他坐在当街整天哭整天诉,成了祥林嫂。但是同样人的同情心的有限的,逐渐他哭他诉没人在乎了,但是有一天,人们发觉他不哭不诉了,也不出门了,整天自己呆在他那两间东屋里。 终于有好奇的人去看他在他那两间东屋里干啥,原来他在和他老伴聊天(他自己说)。他说他老伴知道他难受舍不得她就又回来了,只是她害怕见太阳光,不敢出门,只能呆在屋里。可人们看看除了他空荡荡的屋子就问没有他老伴啊?他就说除了他谁也看不见她。 有一天下雨,他就坐在门口来回张望,他说可能是下雨了她来不了了,果然,一整天他又像她刚死时那样魂不守舍的满当街转了,他说她不在空屋子他不敢进。 到了夜里,他从外面回来忽然欣喜若狂的开开屋门嘴里惊喜的说:“我还以为你下雨天来不了呢,我就出去了,快快快,进屋吧,别淋湿了。” 大家就都以为他精神失常了,就连他的八个儿女也以为他脑子出问题了。兄妹几个就商量提出叫老爷子跟他们轮流住,也好热闹热闹开开心,让他慢慢忘了娘。但是他听了一口回绝,说我走了恁娘来了住哪去? 孩子们觉得他病得不轻了,就硬拉去医院看,但到了医院也检查不出他有什么毛病,就随便拿了点药回来了。他来了家还是老样子,不停的说话,不过看他的气色却越来越差了,终于有一天他死在了屋里。 但从此,他那间懂屋就没人敢进了,都说里面真闹鬼了,经常听到他跟他老婆子的说话声。 还有一对老夫妻是无儿无女,两人相依为命也相濡以沫,但可悲的是老太太提前死了,老头却身体强健,邻居们都以为老头突然没了老婆会受不了,谁知老头却跟没事人一样。 照常下地干活,照常吃饭睡觉,看上去没有一丝丧偶的痕迹。但是有一天却有人看见:他不但每天下地时拿着两个人的用具,回来做饭也是做两个人的,吃饭时也是盛两个人的,筷子也拿两双。那人就奇怪的问他为啥预备两个人的饭和筷子,他却淡淡的答“俩人不预备俩人的饭筷啊”。那人以为他脑子出毛病了,就劝他:“叔,你也别太难过了,我婶子走了就走了吧,人死不能复生,你也想开点。” 他眼一瞪说:“谁说她走了,谁说人死不能复生,她天天在家,根本没走过。” 就吓得没人敢再问了。 他不但是这样凡事都预备双份的,就是有了啥事情,他也要跟人说他自己拿不了注意,得回家问问老伴才行,果然他回家一趟,这事就决定了,好像家里真的有他的老伴给他出谋划策了。跟他一辈儿的人就有跟她开玩笑:“老哥,你脱了衣裳是你洗还是嫂子洗啊?” 谁知他也不笑也不恼,正色说:“我哪能叫她洗呢,她还跟那会一样啊,她现在是魂儿跟我,魂咋会洗衣裳呢?” 人家又问他:“那吃饭时你跟嫂子俩谁吃的多啊?” “她哪会吃饭呐,她只能闻不能吃,她闻过了我再吃了。” 听得人哈哈大笑,他却很生气人不相信他。 还有一个老太太和她老伴的凄楚故事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她有四个儿子,但个个不孝顺,她老头死后却连个纸房子都没有给他扎,就那么把他像一条狗一样给埋了,她很心疼老头,但她也做不了主,任她怎么哀求哭告几个儿子就是不肯出一分钱。她就哭着给老头子赔罪,说自己没用,他像老驴一样苦干了一辈子拉拔了四个孩子到死连个纸棚子都没混上,不知他在那间里是咋过哟—— 过了几天,她就梦到她老伴缩着头,弓着身子抖抖索索的来找她,说他冷,天天夜里在外面睡觉,人家都有房子还有车子,就他连个窝都没有,他冻得受不了了。 她醒过来就哭的肝肠寸断的,第二天就去四个儿子家一遍遍的说了,说无论如何四个儿要给他爹扎一座屋子,让他爹有个遮风挡雨睡觉的地方。但四个儿子都笑她胡扯八道,这人死如灯灭,哪还能问她要屋子啊,是她自己老想着这事才梦到这事啦。大儿子还说,他爹活着也没说死了要给他扎屋子啊,他们何必多花这个余钱呐。她不同意,死活闹着给老头子扎一间哪怕一间屋子,也话不多少钱啊。她声泪泣下的说。看老太太这个样子,他们就一个推一个,都说自己没钱扎不起。老大说他从小就干活帮着养仨弟弟,没落他老两口分钱的东西,这事该仨小的办。可老二说他孩子多花钱的地儿多,爹一个死人就不要在跟着添麻烦了。老三说爹生前最疼老四叫老四给他扎吧,他管不了。老四更有理了,他仨大的都不管,我更不管了。 老太太就这样求了一圈哭了一天也没给老头挣个纸片。到了夜里,她又梦见老头来了,她哭着说她没用,四个儿没一个愿意给他扎个屋子的,不如她也死了吧。老头说你死了不还是受罪吗,活着还好歹有个土坯屋住,还是活着吧,别关我了。说完就不见了,她哭着喊着老头子她就醒了。 醒来后她就不哭了,她下了一个决心。天一亮她又去了各个儿子家,先问大儿子:“小儿,如果我死了,恁舍得不舍得给我扎个屋子啊?” 老大不耐烦的说:“我说娘,你活得好好的,说那没用的干啥呢?” 她冷着脸坚决的问:“你就说扎不扎吧,你要是不肯花钱扎,我就去找你舅去,叫他给我扎。” 大儿子害怕了就支支吾吾的答应了。他心里想:答应就答应她吧,反正她身体好好的三年两年的又不会死。 老太太临走时说了句,到天黑去我那,我有事跟你们说。 她又去找二儿子,又说了同样的话,二儿子夜勉强同意了,心里的想法跟老大一样,他觉着老太太升天那一天不知在哪呢,答应了就是了。 老太太又跟老二说了句,到天黑去我那,我有事跟你们说。 她又去找三儿子四儿子,也跟他们说了同一样的话,他俩听说老大老二都同意了,就都敷衍了事答应了。 她又跟他们说了到天黑去她那的话就回家了。 到了晚上,兄弟四个就在老太太的一间土坯屋里凑一块了。他们不知道老太太要干啥,就都不开口,怕万一哪句话说不好了会惹事多出钱。 老太太看着她的四个儿子心痛不已,想着自己从小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们养大,到老了在他们跟前还不如一条狗值钱。没法子啊,如今都是这样啊,都不兴孝敬老的了,都改孝敬小的了。 她叹口气冷冷的跟他们说:“知道今个叫你四个来干啥吗?” 他们互相看看都摇头做不知状。 老太太说:“我今个叫你四个来说想跟恁说清楚,恁四个今个可都答应我了等我死了给我扎屋子是不是?” 他们四个又互相看看,老大悄悄冲他们仨使了个眼色,然后他说:“哎呀娘,这扎个屋子能值几个钱呐,俺答应了就答应了,你值当的在说一遍吗?” 他们仨也连忙附和着老大说是是。 她这时凄苦的一笑说:“好了——既然恁四个都答应了,我就放心了,省的我死了去找你爹时还跟着他当流浪鬼。” 她想了想又忽然瞪着四个儿子说:“不过,恁要是说话不算话,看别怪我这个当娘的狠心呐,我能把你们一个个都带来,也能把你们一个个的带走,恁信不信?” 几个儿子听了愣了一下,马上都偷笑起来。 第二天,他们就得知老太太死了。而且死因不明。 他们都很震惊。 但兄弟四个为了顾顾老太太娘家人就把丧事简简单单的草草率率的办了,至余那个扎屋子的事当然就没人提了,因为死无对证了嘛。 她死了还知道啥呀,总不能从阴间里出来跟我们要吧? 有一天,兄弟四个做了个同意的梦,他们的娘恶狠狠的责问他们为啥说话不算话,死了不给她扎屋子?四个儿子在梦里都撒谎说是其余的三个不愿意。她娘就冷笑一声说:“好——好——我好儿子,恁就坑恁娘吧,恁就四个来这跟恁娘说清楚吧。”然后他们就惊醒了。 醒了后心里都突突的跳起来,因为心里有愧娘,他们就都觉得这个梦做得蹊跷,老四就不忍心了说:“扎个屋子不就是百儿八十的事儿吗,要不咱就给娘扎了呗。” 老二一听就撇了一下嘴说:“你说的轻巧,百儿八十的在你手里不算啥,我可一年到头也没见过钱,要扎你自己出钱扎呗,也显着你孝顺不是。” 其余老大老三听了也顺着音儿说:“是啊,老四,咱哥几个就你过的好,会个修车手艺能挣钱,再说你从小咱爹咱娘都疼你,你给爹娘扎一间屋子也不亏。” 老四听了火了:“咋了,咱爹咱娘就生我自己是不是,恁几个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他们三个听了都恼了,结果兄弟四个打了一架,生前许给娘的屋子还是没给扎。 这天夜里,老大睡着睡着看见娘像个影子一样来到了他床前,她笑嘻嘻的跟他说:“我的儿啊,跟我走吧——” 说着就伸手朝他头顶一勾,他就感觉他的灵魂从他身子上轻轻的升起来了,然后跟着娘的影子飘飘悠悠的飞去—— 结果,第二天,在同一天早晨,他兄弟四个都死在了床上。 第八十一章 捉鬼1 爸爸有过一个忘年交——佟大爷,虽然他如今已去世多年,我也从没见过这个人,但爸爸还经常向人炫耀他朋友的绝世技艺和丰功伟绩。 他是个会盖房子的泥瓦匠,他不但修房屋有一套,他还会捉鬼,还会测**福甚至还会捉弄世人。 爸爸说以前有一个富户,屋子漏雨了,就请盖屋子的师傅来修一下屋顶,佟大爷是个很有名的修屋子老师,他就请了佟大爷去。佟大爷在他家屋顶上忙了一上午屋子修好了,他就请佟大爷吃午饭(那时候帮人修屋顶这样的小活一般是不要钱的,只是管饭就完了),那个富户是个慷慨人,以为上房上梁的出力人都吃的多,吃饭时就用一个大盆子给他盛了各样肉菜一大盆子请他吃,还预备了好酒,那些酒也是用碗盛。偏偏佟大爷是个讲究的人,他一看这家主人不是用盘子盛菜不是用酒盅倒酒,却给他盛了一大盆子杂菜,酒也用碗喝,他就不悦了,觉得主人太看不起人了。默默的吃完后跟主人说:“我想起刚才屋顶还有一块瓦没摞好,我再上去摞摞去,不然过不了多少时候又要漏雨了。” 主人当然要他快去了。他上去不知在屋顶哪里摸索了一会下来了对主人说:“没事了,两年之内不会在漏了。” 等他走后屋子是没漏,但他家里的境况却越来越糟了,不但做生意亏本,家里老婆孩子还老是生病出事,不到两年,他就由原来的富户落差成贫民了。有一天下雨,他的屋顶又漏了,他很是生气,偏偏屋漏偏遇连阴雨,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几天才停,天一晴他就去找当年给他修屋顶的师傅,见了佟大爷就责问他为啥屋顶有漏了,佟大爷不紧不慢的说:“当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两年之内不会在漏,如今过了两年了啊。” 他听了无语了,就催佟大爷赶快再去给他修,说他一家子都忍了好几天了,屋子里淋得到处潮乎乎的,天一晴都恨不得把屋顶掀了来晒晒。 他到了他的屋顶上给他修好屋顶后照样他中午管饭。他不在用大盆子给他盛菜了,而是用几个小碟子给他做了几样素菜陪着他吃,酒也是几块钱一瓶的劣酒,用一个小酒盅给佟大爷倒上酒。佟大爷看了酒菜虽然不丰盛,但毕竟用碗碟很规矩像样子,就高高兴兴的吃起来,几盅酒下肚他就问起主人前年给他修屋顶他咋用盆子跟他盛菜呢? 主人叹了一口气说:“哎呀,你不知道啊老弟,我那几年日子过得实在宽裕啊,对谁都大手大脚的,那时候是觉着你是出力的人,吃得多,用盘子怕你吃不饱,就用盆子给你盛了尽着你吃。看这两年也不知咋回事,这日子越过越不顺,这不,两年多下来就过成穷日子了,也只好用碟子给你盛菜了,你就将就着吃点吧啊,对不住了。” 佟大爷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把主人的好心当恶意了。他很快吃晚饭又跟主人说:“哦,我想起来了,我这两年学会一个新手艺,就是能把屋顶修的一辈子都不漏雨,我刚才还没弄好就下来了,我在上去弄弄好。” 他又上屋顶不知又咋弄了弄下来了。下来后对主人说:“老哥你别泄气,你是前两年遇到坎儿了,来后下坡路就过去了,又开始走上坡路了,日子说红火就又红火了。” 那家主人还以为他安慰他呢,就笑笑了事。谁知果然,他的日子越过越宽心起来,生意也顺了老婆孩子也健康了,不两年又是钱粮富足了。 我问爸爸,那么他知道佟大爷在人家屋顶上做了什么手脚了吗,爸爸说他不知道,这个他是不会跟人说的。我问那他自己过得日子好不好,爸说他一辈子都很顺啊,但他自己说命由天定,是勉强不来的。我就不解了。 爸爸最爱跟人炫耀的是他的那位忘年交常给人请去去捉鬼。 有一次一个远方的人来特地来找他,把他请去了他们村。然后村民都围着他领他去看他们村子正中央临当街的一座快要坍塌了的小屋,只见那间土坯外墙层层脱落,一扇窄窄的小木门也被虫蛀的窟窟隆隆的,就在门上方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大洞,大白天的里面也透出阴森森的寒气。木窗棂被厚厚的报纸糊着,估计那些发黄的报纸一捅就破。这时那个村的村子给佟大爷讲了这个屋子。 按说这个屋子早该拆了它了,它不但破烂,且它也早已没有了主人了。就在那一年村里把这座林当街的院子分给了村里一家人家,那家人家就要拆了它盖新盖屋子。动工这一天,他家男人和儿子爬上屋顶要先扒屋顶时,忽然他儿子听到一个女人的笑声,他心里一动,就竖起耳朵听那个好听的声音来自何处 ,听清楚了,那个声音就从屋子里传来。他就轻悄悄的趴下从窗户里欲朝里看,忽然窗棂里那层厚厚的报纸被拨开了一条缝,一张美艳的女人的脸从里面露出来了……他傻了,手一松,一头从房顶上栽下来了。他爹一看慌了,边大叫着儿子边顺着他栽下的地方往下看,这时他也在那个窗棂里看见那个女人在屋里对他阴森森的笑,他心里一惊,身子不失也滑下了屋顶。 还好,屋子不高,爷俩都没生命危险,但都受了伤,而且都说自己遇到了鬼。那座院子说啥也不要了。 但村子里有不信邪的,说这么好的院子空着多可惜啊,再说大当街耸着这么一间破烂屋也给村里丢的人不是,他不要我要。大队里就把这座院子给了他。他在扒这间屋子是特意请了村里几个年轻小子,说他们都要看看女鬼咋样跟他们玩儿。 当他们几个人爬到屋顶的时候,刚开始揭一片瓦时,就听到了屋里有人打闹**的声音,有男有女。他们听了都心痒痒起来,就都悄悄的爬到屋前勾着头朝里看,这时糊窗户的那张报纸又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床上扭在一起的情形,这时他们都忘了这间屋子里闹鬼,都以为看到了真人偷情,他们兴奋的刚要起身从架子上下去捉奸看热闹,但几个人像脑袋被人猛一拉状同时三个人的头都栽到了地上。 从此,这间屋子就隔三差五闹起了鬼,村民们经常在半夜里听见那间屋子里传出男女厮打调戏的声音,吓得村里人一到天黑就关好门头不敢出门了。当然它也没再人要了。 村长看着这个屋子很是着急,他想就为了这个破屋子咱村里人都吓成神经病了啊,我得出面把这间屋子给扒了。 这天村子在大喇叭上吆喝了今个村里的年轻人谁也不能外出,都来扒当街那间屋子。顿时村里人都激动起来,个个是又怕又兴奋,都想看看那间屋子里到底藏着啥。 这天中午,天阴沉沉的,村子里的人都聚在了这间屋子边,把半个大当街都挤严了。这时村长指着几个壮劳力下命令:“你几个负责把那个破木门打开,你几个上屋顶把瓦掀起来,你几个把都把挡窗户的报纸撕了。” 这时几个年轻人都感到无限光荣的去执行任务。几个人驾着梯子嗖嗖窜上了屋顶,几个人拿起锤子就要砍开那把生锈的大锁,一个人把手伸进去要撕窗户纸,大家都屏神静气的看着。 第八十二章 捉鬼2 这时只听“哎呀”一声,几个上到屋顶的人又头朝下摔了下来,而那个伸手去撕窗棂里的报纸的人也惊恐的大叫起来,他脸色发青的大喊:“里面有人抓住了我的手啊,他的手冰凉冰凉的——” 那几个砸锁的人也累得满头大汗还是砸不开一个生锈了的锁,这时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村子也顾不得了,叫人赶紧送那几个从屋顶摔下来的人去医院,另外叫人赶紧拉开那个还一只手困在屋子里大叫着的年轻人,又喝令那几个砸不开锁索性气急败坏的去撞门子的人累得吭哧吭哧的也撞不开那扇看起来一把就能捅开的破木门的几个人松手。 结果是:忙了一上午损兵折将的无功而返。 所以就请来了佟大爷来给他们赶鬼。 佟大爷先是围着那间屋子转了一圈,又拿起一把钢尺量了量屋子和屋后的院子,然后说:“屋子没毛病,不是阴宅,只是里面有怨鬼。” 村里听了都大惊失色。 于是佟大爷就向村里的老人打听这所房屋的主人,据村子里的老人说这家屋子的主人无儿无女,早死了,他死后这间屋子就这么空着,早年有外地的手艺人来了夜里就住在那里,有时谁家两口子生气或者男人喝醉了被媳妇上在头门外边,都是到这间屋子里迁就一夜的,就连后来的流浪汉、要饭的都在这屋里歇,那时屋门也没锁,谁都可以进去的。后来不知从哪来来了一对青年男女(估计是私奔出来的),他们就住在了这间破屋里。 一有女人住这间屋子立刻就被上了锁,还把裸露着的窗户从里面用厚厚的报纸给糊上了。还有村里的妇女见她把那间脏了吧唧的屋子收拾的很干净,俩人就白天黑夜的呆在那间屋子里,反正是间闲屋子,村里人也就没人管,人他们住在里头,只是有一点渐渐令村里老人不满了,由于那间屋子就临这大当街,又没有院墙隔着,俩人半夜在屋里闹腾,就会听很远,但那些毛头小伙子们可乐坏了,一到夜里就悄悄的把那间屋子给围了起来,经常三五成群的乱碰头。这可把村里的老年人彻底激怒了,他们就有人出面撵他们走,但他们听了他们的话也不说话,只是红了脸低下头,晚上便消停了,但是过了几天,俩人又疯起来了。 这时村里的老人也不好再说他们了,就去跟村长说撵他们走了。村长也见过这两个年轻人,男的高高大大,长相英俊,女的白白净净很是好看,一双大眼睛水灵水灵的,令人见了就疼的慌,他就觉得俩年轻人不像是不正经的孩子,不是有不得意的原因是不会住在这里的,何必呢,就没有去管他们。 但是有一天,村子里人发现好久没有看到那一对年轻人出来散步了,夜里也听不到他俩闹腾了。看看那扇关的好好的木门,就有人好奇的趴在窗户上往里看,但啥也看不见,就又贴在门缝里听,但里面静悄悄的啥动静也没有,村里人就奇怪了,以为他俩走了,就有人把那把那扇门撞开了一看,顿时大叫起来:他俩赤条条的搂抱在床上死了。 当然不会有人来给他们收尸,村长就跟村里的老人商议把他们埋在他们村子里的坟地里得了,免得他们当孤魂野鬼。村里的老人就都同意了,但是那些老人都一致要求把他俩分开埋葬,省的他们死后还搅扰人——他们对他俩还耿耿于怀。 当他们要讲他俩分开埋葬那天,怎么也分不开他俩,他们紧紧的搂在一起,十指交措着扣在一起。最后无法他们只得狠心的讲他们的手指都“嗑啪嗑啪”的掰断了才把他们分开埋葬了。 这间屋子里死了他俩后门就被锁上了,这些年再没有住过人。 佟大爷想了想说:“到了夜里我就去这间屋子里去看看,你们都不要沾上了阴气,都不要出来就是了。” 听了他这话,村里人有些替他担心,但又巴不得他进去捉鬼,就听他的话夜里都关好门缩在屋里不出来。 到了夜里,他像挂帅征战一样把他捉鬼的全副家什都披挂于身,然后等着午夜来临。终于夜静下来了,一轮下玄月从东边隐隐的爬上来了,他胸有成竹的来到了那扇门前,轻轻敲敲门说:“里面的朋友,我也不知你是谁,但是你请开开门,有话咱好好说。” 说也奇怪,那扇白天几个壮劳力都撞不开的门轻轻的闪开了一条缝,佟大爷就一闪进去了。 他看到屋子里收拾的整整齐齐,一个女人坐在床上幽幽的看着他。 他一点也不惊慌,冷冷的看着她等她开口。 “我和他是一个村里的人,从小我俩就有了感情,后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媒人都给我俩各自说媒,我俩就都不同意,后来我爹娘问我想找谁,我就大胆说我除了他谁也不嫁。他爹娘问他想要谁,他也说除了我谁也不要。但是,我爹娘跟他爹娘坚决不同意,原因是我们辈分不合,我该叫他叫叔,就是我们两家的近门子也坚决反对。我们没法子,就偷跑了出来,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们就纵情享乐,尽情相爱。 但是,我们很清楚,我们两家的大人迟早会找来的,我们带来的钱也迟早会花光,到那时,我们的幸福就会荡然无存,我们就天天想,我们怎么样才能把我们的爱和幸福持续到永远呢?最后我们一致认为那就是——死。我们如果现在一起死,那么我们的幸福就是永远的了。于是我们就这么做了。我们为了死后还能被埋在一起,我们就脱光衣服死命的把四肢缠绕在一起,就在毒性(我们喝了耗子药)时我们都腹痛的死去活来我们都没有松手,我们彼此的手没有丝毫的松动。 但是,他们这些狠心的人还是将我们的尸体分开了,还折断了我们的手指,现在,他们又要把我们最后在一起的这间屋子来拆了,我不同意。” 她说着伸出了像布条一样耷拉着的十指恶狠狠的看着他。 佟大爷心里一动:原来是一对痴男怨女。 他就温和的问她:“那么闺女,你想咋样呢,毕竟这里是阳间,不适合你住在这里了,你说要怎样呢?” 她的眼睛立刻又柔和了,哀怨的说:“大叔,我不是个恶鬼,我只是怪他们太狠心,何不要这么拆散我们呢,我们又不是奸夫淫妇,干嘛这么狠心的把我们各置一处呢?”她竟然嘤嘤的哭泣起来。 佟大爷就和颜悦色的说:“闺女,要是我叫村里人再把你俩的尸体合葬了,你是不是就走呢?” 她一听立刻感激流涕的说:“大叔,要是那样我就太感谢你了,我等着这一天等了十八年了呀,我以为我再也等不到这一天了。” 第二天,佟大爷就跟村子他们说了昨晚的经历,然后命令他们赶快去扒当年埋葬这俩青年人的坟墓,然后将他们合葬,然后向她们保证之后就啥事也没有了。 村里的人就听他的话跟着当年埋葬了他们的老人去找他们的坟墓。有一个个老人还清楚的记得那个小伙子埋在村东头,那个小姑娘埋在村西头。果然照着他的叙述,各扒出来他们的尸体,虽然尸体已经腐化,但还可以认定是他们俩的。然后就把他们合葬在了一起。 第二天,佟大爷指挥者众人把当街那间鬼屋给扒了。 第八十三章 捉鬼3 有一个姑娘特别爱听收音机,白天下地拿着收音机边听边干活,夜里也要搂着收音机睡觉,经常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她娘常骂她“你天天这么黑天半夜的还听收音机,小心把鬼找来”。 有一天她拿着收音机去花生地里薅草,她一只手拿着收音机一只手薅草,忽然遇上一棵拖了很长的粗大秧子草,一只手咋也薅不出来,她就瞅瞅四周想把收音机放下,但又怕往花生棵上一搁找不着了或者弄脏了,她就往远处一看,看见地里那座老坟上很干净,就走过去几步把收音机搁在了坟头上。那个收音机就继续在坟头上唱着。 好一会她才把收音机又拿过来了。 晚上喝罢汤,她上床后照样躺在床上听每晚的固定节目。听完她要听的频道她刚要关收音机忽然里面一阵“刺啦刺啦”的噪音,她刚想扭台忽然里面传出了一阵哀哀戚戚的哭声,她很奇怪怎么会有哭声呢,然后哭声戛然而止,传出一个女主持人哀哑的声音:“各位听众大家好,我们的午夜点播节目现在开始了,请各位听众来电为您的亲朋好友点播您要送出的歌曲。” 哦,原来是节目的开场曲,她想。不过她又嘀咕:哪有用哭声来当片头的啊? 这时收音机里还没有听众打电话点播歌曲,主持人就放了一段音乐,可那段音乐居然是一段哀乐,听的人心里酸酸的,沉沉的。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有一个老太婆先是呜呜的哭了一阵,然后说:“主持人,我想给我孙子点播一首歌,他爱听张学友的歌,我常常跟他一块听张学友的歌——呜呜。” 这时主持人也嘤嘤的哭泣起来了,好像要配合听众的情绪:“亲爱的老奶奶,放心吧,我们一定把这首歌给他送到。” 第二个打进电话的是一个男人,他声音低沉,语气凄惨:“主持人,我想先问问您我点的歌和跟她说的话她确实能听到吗?” 主持人也用哀伤的调子说:“能,绝对能,我们这个节目就是专门给他们那里的人办的,通过我们这个电台搭起一座通往人间和阴间的桥梁,你想跟她说什么话尽管说,我们一定传到。” 她奇怪了,怎么会有这样的节目,不但哭哭啼啼的还哀哀切切的,像给死人做节目似的。 她索性去扭台不听了,但是她扭了好一会,还是这个节目,好像哪个频道都在播这个节目,她就无奈听了起来,想听听这个电台到底是干啥的。 这时那个男的开始抽泣了:“主持人,你不知道,我有多爱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就刘美丽,我们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然后再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主持人打断他说:“这位大哥这位大哥,您冷静一下冷静一下,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要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他又哽咽的说:“是啊,人死不能复生,但我太想她了,我一直都在寻找一种我可以跟她阴阳想通的地方,想不到真的找到了这个地方——就是咱们的电台,太感谢你们了,我终于可以跟我死去的太太互通音讯了——” 她吃了一惊,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通过这个电台能跟阴间的人联系?她越想越害怕,但越害怕越想听个究竟。 这时那个哀哀戚戚的主持人改变了腔调,她甜甜的说:“放心吧这位大哥,你今晚上说的话你的太太在她那里都能听到,明天晚上同一个时间就是她给你的留言,你到时守候收听就是了。” 然后她又接听了下一个电话。电话里照样先是一阵哭声,然后那个人大哭着问:“主持人,我想知道咱这个节目真的可以找到那一间的人吗?” 主持人沙哑着嗓子说:“可以可以,只要您把他的名字告诉我们,我们就能马上找到他,如果您要跟他说话可以留言,明天就能收到他的回音。” 那个人继续哭着说:“可是我弟弟他刚走啊,他是被车撞死的,他的存折放在哪谁也不知道,你看这不瞎了那些钱吗?我怕那里的人还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的名字啊?” “放心吧,每一个死去的人都在阴间早有注册了,不愁找不到他们的。” 然后他就哭着说了一个人名挂了电话。 她就这样迷迷糊糊痴痴呆呆的听着,直到外面传来一声鸡啼,收音机里又是一阵“刺啦刺啦”的噪音,然后收音机就自己关了。她醒悟过来,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她虽心里疑惑,但也没有跟人说,照样拿着收音机去地里干活,收音机又恢复了正常,各个频道都有。她就忘了昨晚的事。 到了夜里,她就憋着自己没去开收音机,早早的睡了。 但是到了半夜,她被一阵子“刺啦刺啦的”刺耳响声惊醒了,原来是她床头的收音机自己开了,并且又播放出那一块开头的哭声。我愣愣的不动了。 先是主持人沙哑着悲戚的嗓子跟大家问了好,然后就为昨天的晚上每个打进来电话的回复要求。先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传出来:“奶奶你好,你为我点的张学友的歌我听到了,谢谢奶奶,我在这里很好,你不要挂念我了,只是以后经常给我点一些歌就行了,以后有了这个电台,我会经常跟你联系的,好了,今天就到这了,因为主持人说下面还有好多要留言的人,由于时间问题每个人只能说一小段。好下次再聊奶奶。” 然后主持人又播放下一个,这是一个甜腻腻的女人的声音,她也是哭哭啼啼的说:“老公,我的老公,我是美丽,我也想你啊,我不想离开你的,可是我阳寿已近,不能陪你到老,只好先来一步了——呜呜——老公,你在那里要好好的,过不了几年我们就会相聚的,我会一直等着你的,希望你也不要有负与我,以后我会经常在这里跟你聊天的,你不会寂寞的。” 她还在继续深情的倾诉着主持人就切断了她的话说:“对不起这位美丽女士,由于我们的电台特别热,要留言的人很多,我们只能给每个人留一点点时间,好了,下一位。” 然后就是一个急匆匆的声音:“哥,我的存折在我的床底下褥子里缝着,你自己去找吧,我得快走去阴司报名,好了,改天我再跟家里人说话。” 然后又是各个昨天打进电话人的回复,直到第一声鸡啼,收音机又“刺啦刺啦”一阵子自己关了。 她第二天起来开始脸色发黄。 第八十四章 捉鬼4 而且精神也差了,人懒懒的,眼呆呆的,也不说话了,到了晚上饭也不大吃了,抱着收音机关门睡觉,到了半夜,那收音机不用开就又响起了那个节目。到了第三天,她嘴唇开始发青,干活也无精打采的了,她娘看出她的异样了,就问她是不是哪不得劲了,她神情凄迷的摇摇头,她娘又问她是不是跟谁生气了,她还是呆呆的晃晃脑袋,她娘更起疑了。 到了晚上,她索性一点饭也不吃了,抱着收音机去了她屋里,她娘在窗户里偷看看她,发现她在床上躺着,就悄悄的走开了。到了半夜,她还是不放心,就又起来悄悄的来到了她的屋外,偷偷的凑到窗前听里面的动静,这时她毛骨悚然的听到里面凄凄惨惨的哭叫声和呓语声,她头发梢一长一长的她就知道闺女遇到鬼了。她一脚踢开了屋门,但霎时,屋里一片安静,根本没有啥哭声和叫声,只有闺女惊坐起来问她干啥。 她心里更加相信闺女遇鬼了。为了不吓着闺女,她就撒谎说:“没事没事,我见一只老鼠跑到你屋里了,我撵老鼠来,没事了,你睡吧。” 到了天亮,她就央男人来找佟大爷了。 佟大爷到了她家,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确实是遇鬼了,但他不动声色的要求去她屋里看看,然后她爹娘就领他进了她的屋子,他一眼看见了搁在她床头的收音机。他拿起那个收音机说:“我把这个拿走,明天送来。” 她爹娘不解,但也只能听他的了。 但是她却不同意,说那个收音机是她的命根子,没有它她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佟大爷却责备她说:“你在不把它给我你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它会害死你的。” 她愣了。 到了夜里,她因没有了收音机竟安安稳稳的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爹娘就见她脸色正常了,也不那么痴呆了,她爹娘很是奇怪。 到了中午,佟大爷拿着那个收音机来了,问她爹娘,他们村是不是有个叫老五的人,她爹娘听了大惊道:“有啊,但他死了好多年了,他的坟就埋在俺地里。” 佟大爷笑笑说:“怪不得。”又问:“他年轻时是不是爱听戏?” 她爹想了想说:“嗯,真是爱听戏,听俺爹说他年轻时还学过戏呢。” 佟大爷就说:“这就对啦,走,去他坟上去。” 她爹娘虽一肚子疑惑但也不敢乱问,只是他说啥就听啥。 佟大爷就拿着收音机跟她爹娘尾随着去了她地里,然后来到那个坟头上。他挥挥手示意她两口子走开,然后对着那个坟头就用脚踢去,她爹娘看了吓了一跳,觉得这样可不好。但佟大爷还在狠命的踢。眼看着那个坟头裂开了一道口,佟大爷说:“老五,看在你是这个村里的老人,也因你实在爱听戏,这个收音机就送给你了,你可不许在出来祸害孩子了啊。” 说罢他把那台收音机往那个裂缝里一搁,那个缝隙像个大嘴一样,一口把那个收音机给吞了,然后一眨眼的功夫,那个裂口也没有了,好像从来就没裂开过。 当然,从此那个闺女就没事了,又好好的了。 我问爹佟大爷是怎么知道那个收音机是她们村的老五作怪呢,爸爸说那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我也会捉鬼了。 还有一次他在他村捉鬼的经历更是令人可笑。 这个村子里有一个信耶稣的老太太,这天晚上她带着小孙女去外村聚会,聚完会她领着孙女回来的路上,孙女怕黑就哭了起来,任她如何哄都哄不了她,她就说那我抱抱你吧,她弯腰一抱孙女忽然感觉她全身一沉,她也没在意,就抱着她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家,到了家门口她说了声:“感谢神感谢耶稣,可到家了。”她说完这句话就赶紧孙女全身一轻。她就嘀咕着“到家了快跑吧”,然后就放下她拉着她的手回家了。 但不多一会她邻居家的孩子就哭闹起来,任怎么哄也哄不了,而且他还瞪着眼睛嚎,非常吓人。 那家的大人以为孩子病了,就抱她去了村里的药铺,医生也看不出什么,就胡乱给他打了一针退烧针,但他回来还是瞪着眼睛厉嚎,他家的老太太看孩子不对劲,就说可能是遇到邪了,但孩子的爹娘说不可能啊,这一黑天就睡了,睡得好好的也没出门也没人来,还能遇见啥邪气啊? 可孩子的奶奶看着孙子的模样坚持说是遇到邪了,就叫儿子把佟大爷叫来了。 佟大爷来了一进屋子拿出了他的捉鬼家什,一把粘着黄符的葫芦,一只陶碗,然后掏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对着小孩的头顶就扎了下去,只听孩子一声尖叫,然后就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他那个葫芦就自己动了起来,他拿出一个木塞,一下子塞上了,然后严厉的问:“你是谁,咋会来到这里的,不说就不放你走,明儿我把你倒到油锅里炸了你。” 这时葫芦里传来哆哆嗦嗦的声音:“别炸我别炸我,我只是个小鬼,我是半夜里听见一个孩子在地里哭就跟着她来了,但是到了她家门口那个奶奶说了声‘感谢神感谢耶稣’我就不敢进去了,就拐进了这里。” 他听了哭笑不得的说:“谁家你也不许去,你我是两世人,我们不能去你们那你们也不许来我们这,知道了吗?” 他哭着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求求你快放我走吧,天快亮了,天一亮我就不敢走了。” 他就拿起他的葫芦走了,走到漫天地里跟他说了声:“出来吧。”然后他猛一甩,就看见一道黑烟曲里拐弯的仓惶消散了。 我就问爸爸那他自己这辈子遇到过鬼没有啊?爸爸说他还真遇到过,而且还是一个厉鬼,跟他斗了半夜呢。我听了吓得不寒而栗。 那天他是去朋友家喝酒,回来晚了,自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庄稼棵里窜开了,他走啊走啊,觉着该到家了,还走不到家,他就留心了,他就给自己做了个记号,然后走去,看走了好久又回到了他做记号的地方,他知道了,他是遇到邪气了,同时他就哑然失笑了,还有邪气敢拦我的路,也不看看我是干啥的。 他就干脆不走了,一腚蹲到庄稼棵里骂开了:“他奶奶的,哪来的野鬼,敢拦老子的路,你说吧是想下油锅还是想尝银针,老子都有——” 这时从庄稼地里忽然钻出来一道黑烟,那道烟又黑又粗,立时在他头顶像一个大锅一样罩住了他,使他完全陷在黑暗里了。他就慌了,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就往头顶上掷去,谁知那张符在他头顶跟那片黑烟斗了一阵子又飘飘悠悠的下来了。他这才发现他碰到道行高的厉鬼了,他便不敢小觑了,酒也醒了一大半了。 他一狠心,低头在自己的中指上咬了一口,然后把那些热乎乎的鲜血往头顶上一洒,立时那片黑烟慢慢的消散了,这时他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一样的黑影,乌黑乌黑的,他朝着佟大爷穷凶恶极的扑来了,佟大爷这时就奋力反抗跟他打起来。 但他无论如何用力,他的拳头都像打在空气里一样毫无感觉,但那个黑影却在拉着他往外走,他不由自主的由他拉着来到了一个坟场,佟大爷明白了,他是冲撞了坟头的阴气了。他暗叫不好了,这下弄不好就没命了。他一时紧张也忘了套腰里的银针,他只是发疯的跟他厮打。就在他一抡胳膊又朝他打去时无意碰到了腰里装银针盒子,他这才急急的掏出它,照着那个黑影的咽喉就扎去,只听一声嚎叫,那个黑影又变化成一股黑烟无影无踪了。估计是钻到坟里去了。 佟大爷此后就在不敢胆大妄为自己走夜路了。 第八十五章 宝贝1 妈妈给我讲了她十一二时发生在她家里的故事。 我姥爷以前是国民党的一个军官,他常年在部队,家里就只有我妈妈舅舅小姨和姥娘四人,她家那时候有三间屋子,一间小套间。我姥姥和我妈小姨三人住两间,我舅舅自己住在那一间小套间里。 我姥娘家住在靠村子的最南边,院子很大,院子里种满了花椒树,各种蔬菜。一到晚上,整个院子就浓荫密影,黑咕隆咚,很是瘆人。院子南边呢就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了,我妈常说,她家跟住在野地里差不多。在这个院子里,她懵懵懂懂的经历过无数个稀奇古怪的事情。 那时候家里都没有电视,夜里还是点煤油灯,于是他们都是天一黑就关门睡觉,也睡不着,就在床上玩耍,而姥姥却在夜里也忙着在灯下做针线活。这天夜里,比妈妈大几岁的舅舅去他的小套间里关上门睡了,姥姥在灯下纳鞋底,我妈和小姨躺在床上玩,她们的大床是床头朝南,她们都歪在床头上看着姥娘纳鞋底说话。这时妈妈忽然看见她们北边的墙上轻悄悄的驶过来一辆马车,当然很小,马车夫是个带着黑帽子的老头,妈妈以外在灯下眼看花了,就凑过身去还是看到那辆小马车在北墙上的西边往东边走去。她看清了,车里装的是金子,黄灿灿的金子。 她就惊呼着大叫叫姥娘看,正在低头纳鞋底的姥娘被她吓了一跳,但她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却冷淡的低下了头继续做鞋,嘴里说:“胡扯八道。” 但是小姨却也看见了,也惊呼着尖叫起来。可眼看那辆满载金子的车慢慢的钻进东边的墙里不见了,墙上又空空的了。妈妈和小姨竞相跟姥娘说她们看到的,她们也确实说的一模一样,姥娘听了瞪着她俩半信半疑的,不过她马上板起脸训斥她俩说:“在敢胡说八道我撕你俩嘴。快睡觉吧。”然后就把鞋底往针线筐子里一放,吹灭灯睡了。 她俩就吓得不敢吭了,其实她俩不知道,当时是姥娘听了她俩的叙述心里发毛了。 又一天夜里,照样是姥娘在灯下做活,她姊妹俩在灯下玩儿,忽然妈妈又看见了那辆马车,还是那个戴黑帽的老头赶着,这回是从东边往西边走去,妈妈又指着它惊叫起来,并且为了不是她说谎,还拉着姥娘去墙根儿看,小姨当然也看到了,也使劲的指着叫姥娘看,可姥娘看上啥也看不见。这时车上的金子掉下了一块,小姨尖叫着赶紧去捡,但她抓了个空,说原来只能看不能摸啊?这时姥娘就又呵斥起她俩来,并且不许她俩往墙上看。 这一晚,小姨病了躺在床上昏睡,姥娘就在厨房给她熬姜汤,妈妈自己寂寞的倚在床头,忽然她看见那面墙上走来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戴了顶鲜红的帽子,很红很红的。他们一步步的走近来,她好奇的看着他们,然后问:“你们是谁呀,来我家干啥?” 那个父亲居然搭话了说:“我是来给恁家送钱的,你家有人在外面那存了很多钱,现在我来还给你,你去叫你妈妈来吧。” 妈妈听了听话的一骨碌下床去厨房叫姥娘了,正好姥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进门了,妈妈就拽着她的袖子说:“妈,妈,快,快,有人给咱送钱来了。” 姥娘听了就朝外看看疑惑的问:“傻妮子,谁给咱送钱来了?” 妈就指着墙上说:“那,在那,他说咱家在他那存了好多钱,现在送来了,叫你去拿。” 这时妈妈看见那个牵孩子的中年人还等在那里。 但是姥娘却劈手打了妈妈一个耳光,嘴里厉声说:“你个死妮子你不想活了,再这么瞪眼说瞎话我把你送你奶奶家去,不要你了。” 这时妈妈就委屈的大哭起来,舅舅也出来了,问干嘛打妹妹。姥娘就说她胡说八道该打。当妈妈不哭了抬头看时,那面墙上也已经又什么也没有了。 为了防止她俩再看那面墙,姥娘第二天就做了一个帘子把那面墙给遮严了。从此她俩就在没有看到过那辆运金子的马车也没有在见到来给她送钱的人。 这天夜里,外面下了大雪,屋里冷的都结了冰,节俭的姥娘就不得不在屋子里生了盆火,他们四口人就围着火烤了一阵子,然后才睡了。睡到半夜,妈妈忽然醒了,因为她隐隐约约的听到了敲门声,她就悄悄的捅醒小姨叫她听,小姨也听到了砰砰的敲门声,这时那敲门声又大了起来,简直是震耳欲聋了。妈妈就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果然看见雪地里站在一位浑身雪白的老头,妈妈问他干啥,他说他又冷又饿,想进她家来暖和暖和吃点东西。妈妈觉着她做不了主,就叫醒了姥娘。 姥娘是个心善的人,她听了妈妈的话就疑惑的从窗户里往外看,但她看了半天啥也没看到,就斥责妈妈又胡说八道了。这时小姨又替妈妈说话,因为她也听见了那个老爷爷的话。 姥娘又摒神静气的听了一会说:“赶快睡觉吧,我听不见就是没有人。” 但这时外面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并且那个老头洪亮的嗓门又传来:“开门开门,叫我进去——” 但姥娘还是听不见,还硬说啥也没有命令妈妈跟妹妹睡了。 但妈妈睡不着,她很可怜那个在雪地里又冷又饿的老人,估计他一夜就饿死冻死了。 但是,她忽然听到门自己开了,然后那个老头自己进来了,他进来了也不说话也不看人,径直朝她们的碗橱那走过去,妈妈吓得赶紧叫醒姥娘看,姥娘坐起来去啥也看不见,还说妈妈神经病了。 妈妈就只有独自看着他了,他这时正悄悄的打开厨门,然后就看不见他在干啥了。最后他又悄悄的走了出去,还给她们带上了门。 第二天,妈妈一早起床做饭,一掀开菜厨就惊叫起来,原来菜厨里滚满了白面馒头。 她不得不相信妈妈和小姨昨夜的所见所闻了。于是她就去跟妈妈的奶奶说,她奶奶大叫姥娘没福,她说那是送财老人,他是来给你送钱的,你要是把门给他打开,请他进屋里,你就大富大贵了。姥娘又说了俩丫头看到那辆运金子的车还有说她家存着钱在他那的人,妈妈的奶奶想想说:“她听说姥爷的祖上有一个大善人,不但年年给庙宇进贡还到处行善,救过不少人的命,难道是神灵来报答咱来了? 妈妈听了心里直悔恨,但她也只能自叹没福。 第八十六章 宝贝2 还有一个夏天的夜里,屋里太热,他们都在院子里的花椒树下乘凉,舅舅爱睡觉,躺下就打起了呼噜,姥娘就扇着扇子给妈妈小姨讲姥爷从军打仗的故事。姥娘讲姥爷是个很优秀的军人,枪法奇准,他使两把手枪,是部队里有名的“双枪老孟”,这天,他带领一支分队越过一座大山。山下的村民都说这座山里有鬼,好几年都没人敢上去了,就是偶尔有人上去也没一个能回来的,还说半夜里经常听到哭声。 姥爷就不信这个邪,说军人杀人都不怕,还怕他个鬼啊,就领个士兵上去了。此时已将近黄昏,他们走到半山腰就日落西山了,晚霞把四周都染成了一片血色,看起来很恐怖,更何况山越来越陡,而且越走越凉气浸肤,山腰的树木杂草也越来越密,不得不用棍子拨着走,姥爷就开始后悔黑夜带同志们过山了,但现在再下去更不可能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咝咝”声,而且伴随着那响声还有一股寒气像水一样从高处泻下来,令所有同志都打了一个寒噤,但为了怕大家有想法,姥爷鼓励大家继续走,说上山难下山容易,很快就走过去了。他们就默默的迤逦而行。 领头的姥爷猛然感到一阵巨大的吸力,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滑去,他大叫了一声,他身后的同志赶紧抓住他,这时他警觉的掏出了双枪,并且推上膛。 此时大家虽都不言语,但心里都紧张起来,都纷纷掏出了手枪。姥爷教大家站住别动,他一个人朝那股吸力走去,他小心的一点点拨开树枝杂草,并拿出点灯来照着。忽然他身子一抖,不由往后退了几步,原来他看到在他的前面,盘着一条人腰粗的大蟒蛇,它此时正仰着头,吐着蛇信子。“哦”姥爷终于知道这个山里闹鬼的原因了。 他不假思索的举枪就射。那个蛇中了弹痛苦了扭动了一下身子,猛地一窜,朝姥爷扑来,姥爷手电筒一扔,“啪啪啪”瞄准它拼命的击射起来。 这时后面的同志都吓傻了。眼看着它鲜血淋漓的慢慢不动了。而此时姥爷却一脸的血,是蛇身溅到他脸上的,多险啊,他动作稍慢一点,他就做了蛇的口中鬼了。 妈妈和小姨都吓死了。直佩服姥爷有胆有识。 这时妈妈突然用手捂住了眼睛,姥娘就问她咋了,她说有人照手电筒刺的她睁不开眼。姥娘四处看了看明明没有灯光,就说:“你是听到我说你爸爸用点灯照到蛇,吓得了吧,好了,咱不说了,睡吧。” “不是不是。”妈妈指着院子里一棵花椒树下说:“那里有一片光,照的我眼疼。” 可姥娘去看,仍是不见一点光,但她经过上几次,就不在斥孩子胡扯了,她就问妈:“妮儿,你真看到有明晃晃的东西了?它是啥颜色的?” “黄的,像日头一样扎人眼。” 姥娘就哄着她说:“走,妮儿,在哪发光,咱去找。” 当真妈妈就领着姥娘去那棵花椒树下找那个放光的物体了。可是到了跟前了妈妈又看不到了,怎么看都看不到了。最后只得又踅回来,但一来到远处,又看见了,就这样她们反复走近了几次,都一无所获。最后姥娘说:“拉倒吧妮儿,那不是咱的福。” 妈妈说有一天,一个打鸟的人,在她家的花椒树上打死了一只鸟,就过来捡,但是他却惊喜的捡到了一块金子,那个人也是个正派人,他并没有把那块金子装进兜里,而是拿过来递给了姥娘,姥娘看着那块像碗口大金灿灿的金子淡淡的说:“你拿走吧,它是你的,我留着它还是会去找你。”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姥娘这么没福。妈妈就说她的姑姑竟是个福人。 早年姥爷家里过的苦,他的娘不得不讲他的姐姐给了一家富户当童养媳。当童养媳的孩子是最苦的,因为你小孩不是小孩,大人不是大人,而且是摆明了娘家人不疼的,谁会看你算个人呢? 她除了挨打受骂还要每天夜里推磨,一个人在黑乎乎的大院子里来回的转,转着转着她就打瞌睡了,有时一头撞在了磨盘上把头就磕破了,有时脚下一踉跄,就把脚在石堆上磕去一块肉去。所以,年仅十二岁的她经常鼻青脸肿,一瘸一拐,这样就更遭的他全家嫌恶了,她挨的打受的骂就更多了。 偶尔娘去看她,她就偷偷的跟娘哭,娘就安慰她:“熬着吧妮儿,早晚有一天会熬出头。” 这天夜里,她又打着哈欠去推磨,推着推着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她以为她眼花了,就推着磨慢慢的走进它看仔细,谁知她一看清楚吓了一大跳:原来是个全身乌黑,两眼放光的怪物。 她吓得转身就跑,但她跑了几步又想今晚上不把白天一家子吃的面推出来可是要挨打的,想想婆婆那像刀子一样的目光,还有小姑那利刃般的薄嘴唇,还有她那个一心听他娘话的男人手里的木棍,说不定他们要咋整她呢,想到这她就浑身打颤。她就把心一狠,反正都是个死,我看这个东西能不能吃了我,吃了我更好,省的受罪了。 她就又踅回来装作没看见那个怪物继续推磨。她推磨那个黑乎乎的怪物也跟着她转圈,但是就是不挨近她,也不吓唬她,但是她却还是吓得心扑通扑通的跳,害怕它哪一下子呼的扑上来就咬住了她的脖子…… 但到了天快亮了,她的麦子也推好了,她才大着胆子去瞅它,但她咋也看不到它了。她就战战兢兢的装好面扛起就往前院家里跑。 但从此后,一到天黑她去后院推磨,半夜里那个怪物必然来到她身边跟着她来回的转,她吓死了,觉得它可能就是个来取她魂的精怪,也许她很快就要被它带走了,它不知要把她带到哪儿去……她越想越怕,有一天夜里,她就偷跑回了娘家,哭着说死也不回她婆家了。她娘就问她发生啥事了,她就把那个怪物跟娘一说,娘却惊喜的说:“哎呀,我的闺女哎,你的苦日子到头了,你的福来了,那可是个宝贝呀,你听我说,趁这会天不亮它还没走,你推着磨装作没看见它,褪下裤子就朝它尿,看看它就变成啥样了,快去快去。” 她听了娘的话半信半疑,但又不敢不听,就又跑了回来,幸亏他一家子都睡得好好的,不知道她偷跑回了娘家,不然她又要挨打受骂了。她悄悄来到后院的磨房,轻轻的又推起了磨,果然那个怪物仍来到她身边跟着她慢慢的转悠起来,她想起娘的话,就装作弯腰忽然褪下裤子照着它就尿去,那些尿立时淋了它一身,奇迹出现了,它那黑乎乎的身子立时变成了金灿灿的光芒,渐渐的化成了明晃晃的一坨,她拿起一看,是一大块金子。 第八十七章 怨巷1 我妈妈还说她小时候她们村里有一个有名的“怨巷”,胡同很窄,也很长,看上去就很阴森。她记事时那个小巷里已经没有人住了,都陆续搬了出来,谁提起它来都惊恐的摇头不迭。听说里面闹鬼闹得可厉害了。 究其闹鬼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个巷子里一个上吊死的年轻寡妇。 那个年轻寡妇在十四岁就跟这家的男孩订婚了,但这个的男孩十八岁时当兵了,后来他转上了志愿军,再后来他立了功,最后留在了部队,而他就想退家里订的媳妇,可偏偏这个女孩对他痴情的很,死活不同意退婚,没办法,家里人就硬作主把他俩的婚事给办了,她如愿以偿的当了他媳妇,就放心的放他回部队了,觉得反正煮熟的鸭子——飞不了了。她也就在家给他们一家子当牛做马起来。他是家里的老大,上边还有一个九十多岁的奶奶,下边还弟弟妹妹一大群,最小的一个妹妹才一岁多,无疑她就伺候了老的伺候小的,还要披星戴月的下地干活,她无怨无悔的干着这些,只是为了她的男人能被她感动不嫌弃她。 可是她的男人一走再也不回来,两年后,他来了一封信,要和她离婚。 这两年她也没见过丈夫面,当然也没孩子,就没有一点要挟她的资本,她只能疯了似的求公婆求亲戚甚至求邻居希望他们能帮帮她,去和他到部队去交涉,说只要他不离婚,要她干啥她都愿意。但他的父母已经清楚儿子要跟她离婚的原因:他在部队里跟他团长的小姨子好上了,如果他跟她结了婚,他就能在部队里当上官。他的父母当然期盼儿子能当上官为他们争光了,就在她求亲戚告邻居的时候他父母就悄悄暗示都不要管,当然这样一来,谁也不会管她的事了。于是她在一个夜里穿上她平时干活不舍得穿的最好的衣裳——一件碎花小袄,一条绿色的裤子,一双绣花鞋绝望的上了吊。 除了她娘家人来闹了一场然后把她厚葬了以后,这件事就很快过去了,不几个月就被亲戚邻居忘的差不多了。直到他有一天带着他的新媳妇——团长的小姨子来家炫耀时,她才重新被“重视”起来。 他带着他的新媳妇来到家后,全村的人都去看这个城里的闺女了。其实她长的一点也不好看,粗粗短短的个子,圆圆墩墩的脸蛋子,除了脸儿比庄稼人白,其他无一丝“城里人模样”,但她毕竟是个城里人,看着就是好看。他的爹娘也喜得合不拢嘴,一口一个城里人咋着咋着…… 到了夜里,他自然得跟媳妇睡到他原来的新房里,只是那间房已经从新收拾过了,他那个前妻的所有衣物都被烧了去。 他们一钻进被窝他就想跟她亲热一番,她也想在这老家的屋里跟他浪漫浪漫。可他们刚要入港,她忽然感到她身后有个影子一晃,她感到脊背一凉,扭身一看,忽然一个女人的脸虚空一闪,她一把推开他,然后就惊恐的在屋里了乱扫视起来,但是她又看不到啥了,她惊疑起来。这时他不解的问她咋了,她惊慌失措的不知道说啥,他就又抱住她求欢,但她又一眼看见那个脸又在她面前一晃,然后又隐没在灯光下了。她吓得大叫了一声,一脚把他跺下床了,然后大叫屋里有人。 他坐在地上四处看了看,然后脸色难看的爬起来说:“你有病啊你,这是我家,哪来的人啊。” 当他的头刚埋在她的胸上她又蓦地看见那个女人的身子悬在房梁上来回的晃荡着。她一惊恐,伸手打了他一个耳光,然后指着房梁大叫:“看,看,她在那,她在那。” 他气愤的一看,然后就憋着气瓮声瓮气的说:“神经病。”然后翻身睡去了,任她怎么晃都不理她。她就这么大睁着眼害怕到天亮。 天亮了,她虽还心有余悸,但由于跟他们家里人都不熟,再加上是新媳妇,也不敢乱说,就心神不宁的过了一天,一到夜里就关好门,且不敢灭灯。他还在生她的气,上床就呼呼睡了,她也因昨个一夜未睡,也瞌睡的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竟然一夜无事。她睁眼看到天明了,就开始怀疑前头晚上的事来,是不是真的是她神经病呢?她不解的踌躇。 这样又平静的过了两夜,他们明天就要回去了,到了夜里,俩人又钻进被窝,他的气早已消了,又诞着脸向她求欢说:“咱明个就要走了,咱还没在这屋里好好睡一回呢,来,这回你可不能在扫我兴了。”说着就翻身骑到了她身上。她也兴致勃勃的抱住他,但是,她忽然浑身又一凉,她眼前忽然又现出那个女人的脸,这回她的脸是狰狞的,邪恶的,恶狠狠的瞪着她,她都能感觉到她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对她射出的冷气。 她“啊”的大叫了一声,然后歇斯底里的指着她的脸大叫:“鬼,有鬼啊!” 他有扭过头一看,还是啥也没有,但他知道他媳妇也不是个爱咋呼的人,就相信她确实看到啥了,他就正色的问她:“你真的看到屋里有东西了?” 她吓得搂紧他说:“看见了,看见了,她长的大眼睛,薄嘴唇,还扎着一个大辫子。” 他听得出这个样子就是他吊死在这屋里的前妻模样,她根本就没见过她,他也没跟他说过她,看来真是她冤魂不散,在这作祟。但他仔细想想,他中间不是在这安安稳稳的睡了几夜吗?他忽然恍然大悟:她是不愿看到他跟别的女人亲热啊! 哼,做了鬼还嫉妒,真是个恶毒又没出息的女人,我偏要跟我媳妇亲热,你活着管不了我,难道死了就管得了我了,我想到这就气愤的硬跟媳妇亲热起来,忽然,他大叫一声,捧着头痛苦的嚎叫起来。同时,她也看到刚才那个女人穿着碎花小袄,提溜着大辫子坐在房梁上,她的两条腿晃来晃去晃来晃去……她一下子昏了过去。 第二天,他爹娘见他俩不起来,就来叫他们吃饭,敲门也不应,他们就觉得不好了,就撬开了门,进门却吓了一大跳:他俩都赤条条的倒在床上。 他们都吓死了,手忙脚乱的把他俩送到医院,但医生摇头说已经死了,让他们拉走埋了吧。 更可怕的是,他俩奇怪的死在屋里后,他那个院子就常常闹鬼了,一家人最后不得不搬了出去,但他们一走,那个巷子,从此都闹鬼不断了。 第八十八章 怨巷2 他一家子走了,他家那个院子就空了,但那个巷子里的邻居可再也清净不了了。 他家前院有一家老夫妻,儿子闺女都另成家了,剩下他老两口过活。这一天夜里,他出来小解,那晚天上有月亮,照的院子里明晃晃的,但他没心欣赏月光,就站在院子墙边小解起来。忽然,他赶紧头发梢子一长,心里一凉,忽然一个影子般的人形在他的墙头上缓缓的向后院移动。他仔细一看,那个人形没有头…… 他大嚎一声跑进了屋里,但一头就栽到了床上,第二天便一病不起了。恹恹的病了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但是他死了后,他的老伴却天天睡不安稳了,说她老是晚上听到她老伴叫她,可坐起来看看又没有人。儿女听她这样一说,都以为是因爹死了,娘一时适应不了,自己心里老想着爹才这么精神紊乱的,她闺女就把老太太接到她家去住了。 可是她住到闺女家第一夜晚就梦到了老伴,他还穿着临死时那件蓝褂子,但他却满脸凄楚的说:“我去了那边好不孤单,我连个作伴的都没有,就只有民生媳妇跟我作伴,你呢,又住到闺女家来了,我夜里回咱家去也找不到你了。”说罢就要走,她舍不得他走,就用手去拉他,一拉就醒了。 她一醒来就像他说的民生媳妇,她知道了,民生媳妇就是她后院那个上吊死的小媳妇。当她知道她老伴竟天天跟她作伴,她就气的上气不接下气起来,天一亮就跟闺女说她要回家,要找老头子算帐。闺女听不懂她的话,她怕说了闺女笑话她胡扯更不放她走了,就不由分说自己拽开腿就走。 到了家,她就气呼呼的等着天黑,老头子来找她。好不容易到了天黑,她气的睡不着觉,坐在床上开着屋门等他来。谁知她瞪着一双老花眼望眼欲穿的等她老伴来时,他竟丝毫没有影子。 等到半夜她熬不住了,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忽然窗外老伴唤了她一声,她猛地一仰头,随即本能的“哎——”了一声,然后感觉迈腿下床,踮着小脚急匆匆的走到门外一看,院子里黑乎乎的啥也没有。她就失望的小说哀求:“老头子,你来吧,我知道你死的不明不白的,你心里不愿走,这些年你也没离过我,啥也不会干,饭也不会做衣裳也不会洗,在哪一间一定过得难得很,你不是说你天天来找我吗,我来了你咋又不露面了呢?来吧,进屋吧,我不害怕你,你是鬼魂我也不怕你,你难道还会吓唬我啊!” 她这么絮絮叨叨了大半夜,也没见老头子的影子,这时鸡叫了,天亮了,她才不得不无精打采的又躺倒床上睡了。但没想到,她这一睡就再没醒过来。 人家都说半夜里听见声音叫你,你千万不能答应,你答应了你就完了,那是催命鬼。 这个巷子里有一家人娘俩爱吵架,她娘死抠,脾气还恶,偏偏这个闺女也小心眼,还很会打自己的小算盘,要出阁时跟爹娘要这要那的,她娘呢,一毛不拔,人家闺女有的我给你,人家闺女没有的我一点也不多出。可她就开始跟娘算账,说她给家里干过多少活,给家里人做个多少双鞋,人家闺女比的了她吗?她娘又说,干活是你该的,你膀大腰圆的还比人家闺女吃的多呢。 她们就这么争闹不休起来,且话说的越来越难听。 这天夜里,娘俩又狠吵了一通后,闺女赌气离家出门了,一出门就哭哭啼啼的往村里要好的姐妹家去。但她一走出胡同口她的脸就变了:满脸发青,舌头伸出老长,活脱脱一个吊死鬼。她开始又蹦又跳的哭叫:“民生,你个黑心黑肺的王八蛋,我十四岁就跟你订婚了,我嫁到你家像老驴一样在地里卖命,到了家伺候你老的伺候你小的,你个不要脸的不吭不响的就在外面勾搭了一个野女人。民生——你一家子都不是人,你一家子都是没良心的坏种,等着吧,我要叫你一家子都不得好死……” 她这一闹,一会就围了一大群人。她的爹娘也出来了,那个民生一家人也来了,但一听见她这么骂,都吓得心突突跳,他爹娘又怕又羞又愧的默默回了家。 她娘见了闺女的模样,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抱着闺女说:“我的闺女哎,我不跟你抠了,再也不跟你生气了,你要啥我给你啥,砸锅卖铁也要把你好好的打发走。你别闹了,看别再闹了。” 谁知她发青的脸朝她一瞪一把将她甩开几步远,然后恶狠狠的指着她说:“谁是你闺女,谁是你闺女,我跟你们说,你们这个巷子里没一个好人,没一个有点人味的人,都是自私自利的毒蛇畜生,你们也等着吧,我要叫恁这个巷子的人都死光,都死光……” 直到村子里一个人端来半盆狗血过来照她头上一泼,她才发出一声惨叫,然后软绵绵的躺到地下了。那个端狗血的老人说:“她是被那个屈死的媳妇给上身了,以后你那个胡同的人都小心着点吧,别不信,轮到身上就啥都晚了。”又跟那个闺女的娘说:“这冤鬼孤魂邪气鬼祟都爱找有气的人,人一生气,灵魂一出窍,那些邪灵就跟着进她魂里了,往后小心点别再叫她生气了。” 她娘听了连连点头。 等她被叫醒,她看看自己和一群围观的村人,不解的羞问:“我这是咋了,我在坐在这里,恁都看我弄啥了?” 看见她娘抱着她的头,她更惊奇了,她娘却连连说:“走,妮儿,咱回家,咱回家说话去。” 此后,那么抠的她,果然不跟闺女计较了,闺女要啥她就给她买啥,一直到出嫁她娘俩都没在生过气,她也高高兴兴顺顺利利的嫁出去了。 但是,这期间,民生的娘却得了一种怪病,就是见了狗学狗叫,见了猫学猫叫,学的跟猫狗一样一样的。开始民生的爹并不相信鬼神邪气的,但眼看着老婆子这样,他不得不带她去看了神婆,神婆一见她就冲着民生爹大叫:“你快走,你快走,她我看不了,我看不了。” 他就问她为啥看不了?她满脸惊惧的说:“缠在她身上的鬼怨气太重,我只治不了她,你找别人吧。” 他就带着她又转了好几个神婆地儿,她们都说看不了,他也只得由她自生自灭了。 她便这样天天学狗学猫的过起了猫狗的日子,眼看她的身子一天天变弱变瘦,也无可奈何。 第八十九章 怨巷3 见了她这个光景,邻居们都相信了那天那个闺女发疯说过的话是真的了,就纷纷在外面盖房子搬走这个巷子。但有一个老太太,她生性胆子大,性子泼,再说她一个老婆子也没地儿去,就说:“恁怕死的都走吧,我老了,不怕死,我在这住着看她一个死人能把我个活人咋样。” 长长的巷子里就剩她自己了,就算是白天这个胡同也是人迹罕至,阴冷凄凉,除了她一个老太太在这里隅隅独行,这里,像古时的冷宫一样凄清。 这天晚上,这个巷子里有一个新媳妇的妹妹来找她,她记不清她新搬的家,就骑着车子来到了这个胡同想找个熟人问问。她一进巷子口就赶紧下车了,因为经管天上有月亮,由于这个巷子窄,两边的屋子都挡着月光,又加上两边错落着栽了几棵槐树,黑乎乎的枝叶把月光完全遮住了,所以这个巷子看上去就像个黑洞般阴森漆黑。 她推着车子就试试探探的想着碰到个人问问就赶紧离开这里,因为这里令不明就里的她感到害怕。可是她推着车子走了好几步也没碰到一个人,而且就连各个人家里的灯都不亮,她很奇怪,想起姐姐刚结婚是她来过这里,这个巷子里可是注满了人呐,这会咋都哪一家都黑灯瞎火的呐?她越走越害怕,便决定拐回去上当街找人问了,她就扭转车把,把车子掉了个头,然后急急忙忙的骑上走,但她忽然感觉车后座一沉,怎么蹬也蹬不快了。她本来恐惧的心理更加剧了,她也不敢回头,继续使劲的蹬,但是却感觉越来越吃力了,不得不一身冷汗的下车,她下车时朝后扭了一下脸,顿时,她的身子僵了:车后座坐着一个长辫子的女人。 这个闺女后来就病了好些天,但慢慢的又好了,都说可能她知道她不是这个巷子里的人,她只是吓吓她,没有想害她。只是大家都奇怪,那个独自住在巷子里的老太太她咋没事呢,难到天天夜里闹鬼她竟不知道?但大家也只是想想罢了,没人敢去她家里看。 这天,村里来了一群玩把戏的,夜里把戏演完了把戏自然村里得给人家安排住的地方,可他们人多,谁家也没有那么多闲屋子。支书就想到了那个巷子里到处是空屋子,但他想起了那个个个说闹鬼的事,怕万一人家有个好歹他也受连累,就把闹鬼的传言跟把戏的头头说了,谁知那个头头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说:“你放心吧支书,俺出门演把戏的走南闯北,上天入地的啥没见过,啥能下住俺,没事,你领俺一群人去住吧,俺保准没事,别说没鬼,就是真有鬼,俺也要跟她斗斗法,看她鬼厉害还是俺玩把戏的人厉害。” 支书听了就放心了,说:“嘿嘿,说实话我也不信啥鬼了神了,那通通是吓唬小胆的,胆大的咋没一个被鬼吓住的?” 支书就领着这一大队人来到了那个巷子,众人都看着两边房屋林立却无人居住,直叹可惜,又打量着四周黑乎乎冷清清的不由心生胆害。一个眼尖的小姑娘忽然指着一家透出微弱灯光的屋门大叫:“哎——那一家有人住哎,咱去她家看看吧要不?” 众人看见了灯光也都有依附之意,都提出去她家看看,支书就说:“这是俺村里的五保户,她俩儿子都在打仗时死了,她自己守着一个大院子过日子,这个老太太胆大泼辣,硬是不信邪,人家都搬走了她不走,却也在这住的好好的,咱去她家看看也行,她心慈手软,最好招待生人了,咱去看看她愿不愿意叫你们住她家。” 支书一发话,一群人都兴致勃勃的跟着进了她的家门。她的木头门还没上锁,也可能是才看他们演把戏才回家来还没顾上锁门,支书就口里叫着“五奶奶”进了她的家门,一群人也跟着进去了。 她应身踮着小脚出来了,只见她身高体胖,头发花白,一副精神矍铄的硬朗模样。支书就赶紧跟她说了众人的来意,问她愿不愿意收留他们一夜。 她听了低着头一笑说:“谁都知道我是个好做好事的孤老婆子,别说住一夜了,就是住一年我都不嫌弃,只是,这个胡同里闹鬼不知恁都听支书说了吗?” 支书赶紧跟她说:“五奶奶,你放心吧,我都跟大伙说了,大伙都是闯荡江湖的人,啥没见过,他们说了,别说的没鬼,就是真有鬼,他们还想跟她斗斗法呢。” 众人都赞同的笑起来。她就点点头说:“那中,只要恁不害怕,就住吧,我去给恁烧水做饭去。” 大伙听了都高兴极了,赶紧跟她说:“我们带着干粮呢,恁帮我们热热就中了。” 一帮人吃了顿热乎乎的饭,准备睡觉时,老太太又严厉的嘱咐她们“恁几个好孩子要在大娘这住,就都得听大娘的话,夜里睡觉无论看到啥都装看不见,听见啥装听不见,不然出了事我也没法子,知道不?” 大伙听了都面面相觑起来,几个女同志眼里都流露出了惊慌,头头就说:“放心吧大娘,俺都听恁的话,俺个个都累了一天了,一睡着打都打不醒,别说自己醒了。” 老太太就放心的自己去睡了。 他们就在老太太另外的三间大瓦房里动手收拾他们随身携带的床铺来,几个女同志动手在房梁上扯了一面布当帘子,又把他们的脸盆拿出来洗洗脸,然后就说说笑笑的在各自的地铺上躺下了。由于玩把戏累了一天,他们沾床没多大会就呼呼睡着了。 到了半夜,一股冷风把他们全都吹醒了,就连平时睡觉像死猪一样死的胖子都醒了,男女之间虽然隔着一层帘子,但大家都感觉到全屋子的人都醒了。他们正疑惑,这时听到头顶上一阵“簌簌”声,而且感觉刚才那股冷风就是从那来的,大家一抬头都吓得尿裤子了:之间房梁上坐着一个长辫子的女人。他们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穿着一件碎花小袄,腿上是一条绿色长裤,脚上是一双绣花鞋,她骑在房梁上两腿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而且,无论他们谁从哪个方向看,都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那个黑乎乎的大辫子。 他们都傻了,这才知道为啥这个胡同里的人都搬出去了,原来真有鬼,但想起老太太的嘱咐,他们就装作没看到默不声张的重新躺下睡觉。但谁也睡不着,他们都蒙着被子瞪着眼睛等天亮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好不容易鸡叫了,他们其中一个大胆的悄悄掀开被单一看,她已经无影无踪了。昨晚的一切好像是场梦。 但他们好像商量好了似的窗外刚透出亮光就纷纷起来朝外面跑,这时老太太已经起来了,在厨房里烧火做饭。他们就钻进厨房七嘴八舌的跟她说起了昨晚的事,但她却抿嘴笑笑淡淡的说:“没人跟她说话或者害怕哭闹吧?” 他们都摇头,那个头说:“恁老人家不是嘱咐我们无论看到啥都不许理会吗?俺一个人也没敢忘了你的话。” 她就点点头说:“好,那就好,快洗洗吃饭吧,我跟恁熬了一大锅糊糊。” 吃饭时,一个姑娘就问:“大娘,那你天天住在这里,你遇到过她没有?” 她又淡淡的说:“我哪能没遇到过她啊,可是,记住,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这鬼啊怪啊,她就是一口邪气,你怕她,她的邪气就越长大,你不怕她,当她是自然空气,但自己眼花了,他也就自然没邪气了。那些被鬼吓怕的,吓病的,甚至是吓死的,都是自己吓自己,不是鬼害人。鬼害不了人啊!” 大家听了直叹老太太胆大量大福大。怪不得鬼怪近不了她身。 第九十章 怨婴1 几十年前我听我奶奶说我们村子的南地,就是现在的几个村建的小学学校,那里曾经是个“孩林”——就是扔死孩子的地方。 那时候地多人少,村子里到处都有一片片的树林子,那时候孩子生的多成活率也低,那些扔死孩子的林子几乎村村都有。那些刚出生的或者活了几岁的孩子都是光腚被扔到树林间空地上任意腐蚀或者被狗猫吃去的,我不明白为啥不把那些孩子像成人一样穿上衣裳埋到地下使他们入土为安呢?奶奶就跟我说,小孩子要光腚来光腚走,也不兴埋,埋了他(她)爹娘就生不出第二胎了。我听了这些话还气愤,觉得民间很多规矩都很残忍。 我就笑着又问奶奶那么那些扔死小孩的林子里有没有啥动静啊,难道就没有死小孩出来闹腾以此来抗议对他们的不平等待遇?我奶奶听了瞪着眼睛说:“没有咋着,当年咱村那个林场子大白天都没有人敢去,这会建了小学校,天天孩子大人闹腾着才算拉倒了,那些年,哪肃静过。” 我听了好奇极了。奶奶就跟我讲了那时的一桩桩怪事。 她说那里一到天黑就到处是孩子哭闹,没一人敢往那边去。到了麦季,就是再大胆的人,夜里也不敢在那附近看场。就是夏天人们在外面乘凉,也不敢出大当街,因为一到半夜,睡得晚的人就清晰的听见那里哇哇的哭声,要多瘆人有多瘆人。这天夜里,一个十岁的小孩因白天洗澡他爹打了他,他就赌气也不喝汤跑了出去,他娘见儿子没喝汤也不知去哪了,就担心,到当街叫了起来。他本来就藏在村头的一棵柳树下,但听到娘叫他他就来劲了,扭头往南边跑去,他一口气跑到了南地的林子附近,经管夏天,他也感觉到附近阴冷寂静的,他就有些怕了,转身或者正要离去,这时从树林子了出来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她冲他甜甜的一笑说:“哥哥,你来跟俺一块玩吧,俺在玩儿老鹰捉小鸡呢。” 这时,几个大大小小的男孩女孩从林子里笑着跑出来了,也对着他招呼:“快来,快来,跟俺一块玩吧。” 他一看,本来肚子还饿着呢也不觉得饿了,兴高采烈的跟他们钻进林子里玩起来。那个跟他大小相仿的女孩叫他当老鹰,她当鸡妈妈护着小鸡,可是任他怎么麻利费劲的抓他们,他都一个也抓不住,甚至一个小孩明明就在他手边了,他的手也抓不住他们,玩了一会,他累了,也泄气了,就提议跟那个当鸡妈妈的女孩换换位置,他来当鸡妈妈保护小鸡,她来当老鹰抓他的小鸡,那个女孩就爽快的答应了。那些小孩就纷纷扯着他的衣裳一个一个的排到他后面去了,该她抓时,无论他怎么挡,她都能抓住一个小孩,最后,他身后的“小鸡”被她抓的干干净净的,她拍手欢笑,他就很生气,一赌气坐下不玩了。 他们看他生气了,就蹲下安慰他,那个女孩还向他保证下回一定叫他抓住一个“鸡”,他摇摇头,不说话了。他们就又问他咋了,是不是不想跟他们玩了,他说不是,他白天洗澡被爹打了,到这会还饿着肚子呢。那个女孩一听就说:“哦,那你早说啊,我们都吃的饱饱的,就没想到还有人饿肚子,等着吧,我去给你拿吃的。” 说罢她就钻进了林子里,一会出来了,拿着一块蛋糕,他看了那块白亮亮的香喷喷的蛋糕,馋的口水都流下来了,伸手接过刚要咬的时候,听到了他娘带哭腔的喊叫声,他本来出来这么久气也消了,也想娘了,就急着“哎一”的答应了一声。但是他身边的小孩们一听到他的答应声,一窝蜂的全消失了,连脚步声都没有的蒸发了一般。他正站在原地找寻他们,他娘气喘吁吁的一把拉住他的脖子,急慌慌的拉着他就手忙脚乱的跑,他就跌跌撞撞的由娘拉着跑,他还以为娘还生他洗澡的事,要打他呢。 他们一口气跑到村里,她娘又气又怕的啪啪打了他两下子,他吓得呜呜哭了起来,他娘气呼呼的责骂:“你傻呀你,谁叫你自己去南边林场子去的?你不要命了,你找死啊……”的骂了一大通。他揉揉眼哭着小声跟娘说:“娘,我不是自己去那了,我跟一群小孩都在那玩呢。” 他娘听了心里一格噔,就赶紧斥他:“胡说八道,我叫你的时候明明是你自己傻站在那,哪来的一群小孩啊,再说了谁会像你那么傻,去那个不干不净的地儿玩啊。” 他就分辨说:“是真的娘,我跟几个小孩玩的好好的,那个女孩听说我没吃饭,还回家给我拿了一块蛋糕呢,我正要吃呢你就叫我了,我听到你叫一答应他们就跑了,我正站在那找他们呢,看,这是她给我的蛋糕。”说着他给娘炫耀那一块蛋糕。 这时他吓傻了:他手里拿着一块死蛤蟆。 他大叫一声扔了它,他娘见了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怕吓着了孩子,就压着心里的恐惧拉着儿子回家了。此后,那个孩子一到夜里就听到外面有孩子叫他去玩,他听了娘的嘱咐,不去理那个声音,他以为就像娘说的不理她就好了。但是有一天夜里,他熟睡着忽然被惊醒了,他睁眼朝窗外看去,外面月光明亮,悄无声息的,只听见玻璃窗上又擦擦的声音,好像是小手摩擦玻璃的声音,这时,那个女孩的脸在窗户上现出来,他一点也不害怕,还满心欢喜,她笑着冲他招手,示意他出来,他刚要起身下床,但忽然想起娘嘱咐他的话,害怕的看看身边睡着的娘就冲她摇摇头说不去。她一看到他不出来,那张脸立刻变了,异常恐怖的对他呲牙咧嘴恶吼:“把我的蛋糕还给我——” 他“啊——”的一声大叫起来。她娘慌忙起身问他咋了,他惊恐的指着窗户说:“她,她来找我,我不跟她走,她就要我还她蛋糕——” 他娘一听明白了,知道儿子已经把鬼找到家了,不想发撵走不行了。 第二天,她就去找来外村一个赶鬼先生,她就跟他说了孩子那天晚上遇见鬼然后家里到了半夜就听见小孩子叫她儿子名字的声音。那个赶鬼先生在他们家四处看了看说:“没事,就是一群小鬼,他们就是想跟你小儿亲热玩耍,但是他们不知道他们是阴间的鬼,是不能跟咱们阳间的小孩玩耍的,咱们孩子幸好阳气重,不然可要大病了。不过,她后来说要你儿还她的蛋糕,你只要买点纸钱糕点去那里祭拜祭拜就行了。” 她听了就照做了,果然祭拜以后,她家里再没有闹过鬼。 不过,下面这一个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 第九十一章 怨婴2 他是个酒鬼,也是有名的“闻香到”,见了谁家来个客了,有点红白喜事了,他总是不请自到,见了酒恨不得喝死才罢休。这天,他去一个老友家喝酒,老友家离他家有十来里地远,但酒鬼为了喝酒是不怕山高水长远途跋涉的,“万水千山只等闲”嘛!他在那里喝了半夜就自己踉踉跄跄的跑着回来了。趁着酒劲,他来到了林场子附近也不害怕,自己还酒足饭饱的得意的乱喊乱唱。忽然,他唱着唱着噤口了,然后他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听到一阵孩子刺耳的哭叫声,而且他越走那个孩子的哭声越响,还好像离他越来越近,他酒蒙着心,也不觉得害怕,就循着哭声继续走。他走走才听清了,孩子就在那个丢死孩子的林场子里。 他当然知道那个厂子里不净,但是明明是个婴儿的声音啊,但跟所有的酒色之徒一样,他也是个爱看稀罕爱凑热闹的人,他就大着胆子跨进了那个林场子里。林场子里由于长期无人进入,里面狗屎猫粪到处都是,还有乱草杂树缠的人走路都难,幸亏那个孩子给丢的不太朝里,他没走几步就看见了一个褥子,哭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他抱着看稀罕的好奇心走近前,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照照,这是深秋的夜里,空气又潮又冷,他看到裹在一床厚厚褥子里的一张小脸出现在他眼前,他嘴唇已经哭得发了紫,小脸也冻得红扑扑的,但也许是被灯光照着了还是赶紧有人来到他身边了,他竟立刻不哭了,撅着着小嘴“啾啾:吮起了嘴唇,好像在吮“妈妈”,看了真叫人喜欢,但想想他家里五个孩子了,他看见就烦,就想折回头走,但这时他又看见那个褥子里露出一张纸条,他就伸手去掏那张纸条看,只见里面写着:“我是一个被骗的姑娘,不得已生下了这个孩子,但我不能养他,我就把他丢在这里,希望哪个好心人看见了收留孩子,孩子是个男孩。我给孩子留了两千块钱,这是我偷着跟亲戚朋友借来的,往恩人给可怜的孩子买点奶粉,好好养大他,他就是你的亲生儿子了。我给恩人磕头了。 他顿时酒都醒了,就激动的解开那个褥子找那两千块钱。终于,那厚厚的一摞摞十块的钱被他找到了,他兴奋的手直打哆嗦,他就想,两千块钱呐,两块钱一瓶酒,我得喝上一辈子啊。就动手数起了钱,也不管那个孩子**裸着又哭嚎起来。当他数清那确实是两千块钱时,他激动的手舞足蹈起来。 当他把孩子撇下把钱揣起来就走时,竟飘飘然的丝毫听不见身后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喜得屁颠屁颠的到了家,进门就跟媳妇炫耀他今个喝酒喝得有功,拾到了两千块钱。他媳妇听了还真当他是拾了两千块钱呐,就喜不自剩的掏着他的兜翻看,果然是一大叠子厚厚的十块票子,两口子喜得格格格狂笑起来。笑完后他媳妇就又激动的问他在哪拾得,她要再去看看还有没有,说不定他没拾了呢。他一听就骂她神经病,说你个财迷娘们你拾钱还拾上了隐了,哪有那么多钱给你拾啊,真是贪心不足。可她不听,非得起来去找找看才放心。说着还披衣下床,他见拦不住她就跟她说了实话。她一听大张着嘴愣了半天,然后清醒过来就对他破口大骂:“你个黑心黑肺的,你个坏良心的,你见死不救就算了,你还那人家娘的血汗钱,孩子的救命钱,你就不怕遭雷劈啊你,快点,快去把那个孩子给我抱过来。” 他被媳妇那一顿骂心里也胆怵了,但一听到媳妇说把孩子抱过来,就梗着脖子叫:“叫我抱过来养着他,哼,没门,咱家这几个张口等饭吃的东西我都养够了,我还抱人家的,我作死啊我。” 他媳妇就说:“谁非得要你养着了,你天天灌尿酒,自己都养不活还指望你给人家养孩子啊,你先抱来,好好喂喂他,明个咱打听谁家要孩子,把孩子给人家养不就得了,省的这么冷的天把孩子冻死了、野狗夜猫叼走了,活活的一个小命,你见了不抱来还把人家的钱给拿来了,你还是不是人啊你,你是不是爹娘养的,你有没有孩子,是是不是个当爹的……”老婆又一阵子劈头盖脸的责骂。他听不下去了就不耐烦的说:“中中中,我去抱我去抱。” 说着就披衣往外走,他媳妇想了想不放心,撵出来说:“那个地儿挺吓人的,我跟你一块去吧。”说着还带上了一个手电筒和一盒火柴。 他俩就顺着田地里的小路往林场子走去,刚才是俩人一时激动,啥也不怕了,但真的黑漆漆的夜里俩人悄悄的走在四周无一人的野地里,更何况是去那个扔死孩子的林场子,他们都心里突突的跳,但既然要找孩子,就得硬着头皮的往前走了。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包孩子的褥子,那个褥子已经被他掀开,孩子的小身子完全裸露着,她媳妇看见倒吸了一口冷气,本能的念了一声佛,去摸孩子的身上,但她当手碰到孩子的小身子时,她的手猛地一缩,然后哆哆嗦嗦着说:“咋,咋浑身冰凉啊,是不是,是不是死了、死了?” 他也惊了,也伸手去摸,然后手一抽说:“死了。” 说啥都晚了,他两口子就只有空着手回家来了。到了家就商议,这事要严守秘密,千万不能叫人家知道了。然后他们就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白捡了两千块钱。他媳妇虽心里难受,但事已至此,她也没办法了。只是把那两千块放好了,逢到鬼节和清明就去给那个孩子买纸钱烧纸就是了。这样想想就把钱放好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因夜里拾了钱心里舒坦,就想去赶集买点好吃的回来喝酒,就从那两千块钱里抽出一张,骑着车子去赶集了。在集市上买了一大堆好吃的下酒菜到了中午时回来了,要回家照样要从林场子处过,由于心里高兴,也忘了昨晚的事,就满心欢喜的骑着车子欢跑。这时她忽然又听到了一阵小孩子的哭声,但他不是在林场子里,是在他身后,他就扭头朝后看,但啥也没看见,他又扭过头走,又听见了那个哭声在他后面,而且他仔细听,那个声音就在他背后,好像就挨着他。他这时心里开始发毛了,就低着头不顾一切的往前蹬车子,把车子蹬得虎虎生风的,但他还是清晰的听见孩子在他背后哭叫,忽然那个哭声又转化成了笑声,是那种毛骨悚然的笑声,而且,他赶紧他的脖子一下子被搂住了……当他清醒过来时,他躺在医院里,他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把腿摔断了。 但是,这事还没完。 第九十二章 怨婴3 他怕花钱,腿打上石膏又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回家养着了。 这天夜里,他瘸着一条腿拄着拐杖去解手,一推门就看到他当院里有一个小孩被褥子抱着搁在那里,而且他一眼就看出就是那个他前一阵子翻出钱的抱那个小孩的褥子,他吓得大叫了一声,跌坐在了地上。她媳妇听见了赶紧从屋里跑出来,问他咋了,他口齿不清的指着那个褥子说:“看、看。” 他媳妇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了看不解的说:“看啥呀,啥也没有,你病糊涂了还是刚出屋门眼花了?” 说着把他拉了起来,可他还是惊恐万状的指着当院里说:“你咋看不到啊,那不放着那个孩子吗,还是那个褥子,你看,你看,他转过了头看我了……” 结果任他咋叙述,她都看不到。到底她拿了把点灯叫他看着院子里四处照了一圈,他才汗流浃背的闭上了眼。他媳妇就想着他是做了亏心事,害怕鬼敲门。自己吓自己,也没在意。 可他却不认为是自己吓自己,他相信那个死婴来报复他了,因为他有这个感觉。这天白天,孩子上学的上学,不上学的跟着媳妇下地了,他由于腿没有好就自己在家躺着。忽然,那个小孩的声音又传来了,立刻吓得他浑身抽搐,脑门出汗,但那声哭叫越来越刺耳,越来越凄惨,越来越大,更可怕的是越来越近,好像有些上次自行车摔断腿一样哭声从头到脚般泻下来,令他如入深渊…… 他大声的喊叫,但无论如何大喊,都发不出声音…… 当他媳妇领着孩子从地里回来时,他已经没命了。 还有我们村里一个丢不掉的弃婴的故事更是神奇。 这天夜里,村子里传出了一声新生婴儿的啼哭声,这家的爷爷奶奶都欣喜的争着看家里诞生的婴儿。但他们一看都傻眼了:那个孩子没有脚,到脚脖子下是光秃秃的两个脚骨架子。是残疾,怪胎。 当知道了儿子是个残疾时,孩子母亲哭的死去活来,但孩子的爹却叹了一阵气说:“爹,娘,这孩子不能养,养大了也是个废物,净受罪。” 他媳妇听了惊恐的看着他,他爹跟娘互相看看就没说话。他爹后来叹口气说:“孩子是恁俩的,这我不好当家,恁俩看着办吧。”说罢老两口就走了。 扔下小两口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这时他转向媳妇语重心长的说:“不是我狠心,是这样的孩子实在不能养,养大了拖累咱不说,他自己将来也顾不了自己,也娶不上媳妇,咱也不能养他到老,他活着不是受罪是啥呀?” 他媳妇听了也是,就泪眼汪汪的问他准备咋办。他冷着脸说:“扔了他,叫他自生自灭吧。” “那不中,咋说他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舍不得。”她抱尽孩子说。 他也痛苦的跟她解释:“那他就不是我的骨肉了,你是她妈我不是他爸吗,我的心是铁打钢铸的啊?可到了这个时候,咱不能感情用事啊,将来孩子大了出出不如人,说不定还埋怨咱当初生下了养大他呢,这样的孩子活着只有痛苦你知道不知道,咱不能犯糊涂,为了一时心软,就把孩子当牲口养着,养大了随他的便,这样对咱对他都是不公平的。” 她听了抱着孩子大哭了起来。 最终,他抱着孩子出门了,朝那个扔死孩子的林场子里走去。大冬天啊,地都冻得梆梆的,树干都敷着一层冰,风吹起来“嘎”的像野鸟叫。他就这么在数九寒天的深夜里把一个裹着褥子的刚出生的孩子丢在了野狗出入的乱林场子里,他口里说叫孩子听天由命,其实就是把孩子冻死。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把那团嫩生生的肉狠心仍在一堆乱草里,他就忍着痛大踏步的往回走,孩子无论咋说他都是爹娘的心头肉,他走在路上心疼无比,几次都想拐回去把孩子抱回去,可一想孩子那副模样,就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这都是为了孩子好,这都是为了孩子好。 他到了家,就赶紧上紧了门,一家人默默的睡了。 他跟媳妇当然睡不着,媳妇轻轻的抽泣,他无言的叹气,迷迷糊糊中刚要合眼,忽然耳边传出婴儿的哭声,他媳妇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叫:“我的孩子来。” 这时他才知道他不是做梦,因为他们不可能做同一个梦,但孩子哭叫的声音更响了,而且就在门外。他本能的抽身下床,开看门一看:他刚丢出去的孩子就在门外。 这时他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不可能啊,这么远的路不说,他一个刚生下的婴儿怎么会自己从野地里自己跑回来躺在家门口呢?难道是谁给他送来的,但是他看看大门,锁的好好的啊。他吓呆了。 这时她媳妇在屋里大叫:“是不是我的孩子哭啊,他是不是又回来了?” 他心神不宁的哄她说:“傻瓜,那是你耳朵听岔了,他咋会自己跑回来呢。你睡吧,我解个大手。” 然后又抱起孩子跑出了家门。 这回,他对孩子的怜悯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怕他丢不掉的惊慌,他也来不及想他咋会莫名其妙的回来,就一心想要把他摆脱掉。他又来到那个乱林场子,也不顾那里闹鬼了,抱着孩子就往干草树枝交错的深处走。这时他赶紧脚下被人拉了一下,一个狗啃泥栽倒在了地上,冻得僵硬的泥土把他的门牙都磕松了。他暗叫了一声,本能的去看怀里的婴儿,但他却好像一点也没被压着摔着,仍香甜的睡着。他爬起来看看四周,确定四周绝对无人,就此把婴儿放下了。他以为这回无论如何他不会在回去了。就放心的跑回家去,他思索着,这么冷的天,不等他跑到家他估计就冻死了。 但是没想到,他到了家又急急忙忙锁好门,又趴在门缝里仔细瞅了一会看有没有人跟踪着他,当然没有,这冻得人皮疼的大半夜里难道会有人不睡觉但跟着他? 他长吁了一口气舒适负重的进了屋子,但一进屋子,他又吓了一大跳,她媳妇搂着她的儿子在来回晃着。 他疯了似的问这是咋回事,她媳妇跟他说,你刚才不是说要解大手嘛,我就听着外面咱儿子还在一声声的哭,叫你你也不应,我心疼,就强撑着身子起来去门外看了,一出门就看见他躺在门口哭闹呢,我的好孩子,娘的心可不是铁打的,我就把他抱来了。我跟你说,我的儿子我就算养他一辈子也不许你再把他送走了,不然我跟你离婚。 这时他恍恍惚惚哆哆嗦嗦的说:“不送走了不送走了,我死也不把我儿送走了。” 现在,那个当年险些被弃的孩子已经二十多岁了,他是那个村里里第一个北京清华大学生。 第九十三章 怨婴4 村里有几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整天白天偷盗,夜里打鸟,淘气的很,他们自称天不怕地不怕,并且一点也不相信林场子里有鬼,还说就是有鬼,一群乳臭未干的小鬼能把大人咋着,俺就不信这个邪,哪天俺几个过去,把那些个未成人形的小东西统统给赶出去,还咱村一个清静。众人听了都撇嘴唏嘘,他们的娘就骂他们:恁一个个的在胡说八道,小心那些小鬼来找恁去跟他作伴呢。他们听了哈哈大笑,当笑话相互传送。 这天夜里,几个小流氓闲着没事了,浑身痒痒了,况且几天不沾荤腥了,嘴里“能淡出鸟来”,他们就决定去那个林子里来一次刺激的给村里人看看,好显摆一下他们的能耐。他们就商量,咱们村的人不都说南地林场子里有鬼吗,不是没人敢去那里吗?好,咱今个就给他把那个邪给破了,咱去逛一圈儿去,让那些天天嘲笑怒骂咱们的老头老太太看看咱们的能耐。 听说那里树多草旺,再加上经常有孩子的死尸,那里简直是“鸟的天堂”,白天黑夜都能听见从哪里传出的各种鸟的叫声,光是这些鸟的叫声就够人“浮想联翩”的了,他们认为人们竞相传送的鬼哭孩叫就是那些可怕的鸟叫。他们决定带上鸟枪去打鸟来为村民除一大“鬼害”。 五个小伙子商量好了,就带着枪和子弹,还有一个盛鸟的大网兜就出发了。 虽然是夏天,他们一走进那片林子还是感到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他们就安慰彼此说:“这里树木这么茂盛,当然凉快了。”一个小伙子还嬉皮笑脸的说:“干脆咱几个在这个挂几张吊床,夜里睡这好了,又凉快空气又好,省的在家里捂痱子了。” 一群人哈哈笑着说是是,一个胆子有些小的孩子一本正经的说:“这树多,鸟多,蚊子也多,不咬死你。” 几个人说着就到了林场子边儿上了,那个树林子茂密凌乱,冷气直射,而且还臭气扑鼻,这时里面的鸟“哇哇”“嘎嘎”“咕咕”“吱吱”的各种声音齐喧闹起来。他们听了既兴奋又有些惊悸,虽然想到会满载而归,但这些声音和这个地方毕竟令他们有些底气不足。但是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啊,都是要脸不要命的主,说了来打鸟能如林而不入吗?他们就喊了“一二三”一起跨入了这个林子。 其实这个林子里没鬼也是最好不要来的,因为里面不但树枝草茎乱缠,而且狗屎鸟粪孩子躯干到处堆积,踩上那一部分都不是美事是不是,要不说是一群不知好歹的淘气鬼呢。 他们五个人各个都分工不同,一个端枪打鸟,一个拿袋子装鸟,一个拿手电筒照路,一个在前面给大伙开路,一个拿着一袋子子弹,为枪手做副手。 他们就摸摸索索深一脚浅一脚的拨着草和树杈往前摸,那些鸟就更嘈杂的叫开了,那声音更是古怪恐怖了,只是几个毛孩子已经把胆子都掏出来了。那个照点灯的忽然大叫一声,几个人都本能的停下,然后都对他怒目而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没事没事,就是一只死鸟,我当是是一个孩子头呢。” 他话一出口马上发觉自己失言了,连忙闭上了嘴。那个端枪的一个说:“咱来是打鸟的,你得那点灯照鸟,要不我朝哪打啊?” 就是就是,几个人都附和着说。但是也奇怪了,听着头顶上各种鸟叫铺天盖地,但是他们进来走了几步远了一个鸟也没照见,而且听着那些鸟叫还在里面,他们就只有继续往里走了。 这时在前面带路那个人一声闷喝,大家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气喘吁吁的说:“我摸到一个会动的东西,软乎乎的,好像是个小孩。” 大家刚要骂他忽然他们跟前就传出了一个孩子的哭声,很真切的新生婴儿的哭声,他们面面相觑。一个孩子说:“是不是有丢了又活了的小孩啊?” 另一个也说:“说不定,我听俺娘说我小时候就已经断气了,俺爹头朝下提着我来这里扔,走到半路我又哇哇的哭起来,俺爹还以为是鬼呢,幸亏是大白天,他看看不像,又把我倒过来抱回家了。” 几个小伙子一听心里都活泛了,一个说:“嘿,你是咱几个要是今夜里打鸟救了一个活孩子你说明个咱几个不火了。” 他们就兴致勃勃的找起那个婴儿来。可是怎么扒又都扒不出来了。一个问那个前面领路的:“刚才你不是还摸着了吗,你还是软乎乎的?” 那个带路的也挠挠头疑惑了:“是啊,刚才我是明明摸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我觉着就是个小孩,而且刚才恁都听到有个小孩在咱跟前哭啊!” 那几个也嘀咕起来,端枪的那一个说:“夜里听得近,多远都听着很近哩,再说你刚才摸到那一个说不定就是个鸟哩,鸟身也软乎乎的呀。” 这时那个哭声又响起来,而且哭的很可怜,好像嘴唇都在发颤,听着就在前面不远。他们就决定:继续往前走。 况且一只鸟也没打着,咋着也不能回去呀。他们就顺着哭声往里摸去,也不知踩了多少鸟粪狗屎孩骨头,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发出小孩哭声的地方,那里有一小片空旷,上面放着一个褥子包着的小婴孩,四周便是茂密浓重的树木和乱草,那一片空地好像专门为那个褥子里的小孩准备的。 他们就小心翼翼的弯下身去看那个褥子里的小孩,准备要抱他回家。谁知他们俯身一看,都吓傻了:那个褥子里的婴儿已经全身乌黑,开始腐烂,估计死了有一个月了。 他们就捂着鼻子四散乱跑,但马上刚才还只听叫声不见踪迹的各种鸟兽一窝蜂的朝他们袭来,扑扑腾腾的在他们身边头顶乱飞乱撞,他们早忘了他们是来打鸟的了,丢盔弃甲的仓惶逃窜。但林子里岂是好逃的,里面树杈绊人,草藤缠人,鸟兽挡人,还有粪便粘人,他们各个吓得顾头不顾腚东倒西歪鬼哭狼嚎的闹腾了大半夜,才浑身恶臭衣裳凌乱的跑出了那个林场。 第二天,就成了全村的笑柄。 还有一个外地的手艺人,在一个村子里干完了活就急着换地方,趁天黑了从另一个村子转往我们这个村子里来,因为那天天上有月亮,白白的月亮照的地下也白白的,走路很方便,他就挎着工具信不走来。经过林场子附近他就隐隐听到孩子的喧闹声,他就奇怪这么晚了这附近咋会有这么多孩子呢,难道是哪个学校有啥活动?他就边想边往前走看个究竟。他越走越近,那些喧闹声也越来越清晰了。看清了:在一片树林子前边,有一大群大大小小的光腚孩子在那打闹玩耍。 他忽然浑身一凉,头顶上一跳一跳的,他明白了,他遇上小鬼了。 但是那片树林子前面是他的必经之路,如果在掉头回哪个村就大半夜了,就找不着投宿的农家了,再说又要耽误半天的活计,他也是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也是经得多胆子大,他听说遇到鬼最重要你要冷静,然后你的阳气就重,你的阳气重那些鬼就不敢近你的身,更何况是一群未经人事的小鬼,他们还没有啥怨气,根本变不成厉鬼,我且大胆的走就是了。 他就忽然放开嗓门,唱起了他招揽生意时的戏文。他感觉到他一唱,那群小孩立刻安静了,都停下蹦跳哭闹看着他,他目不斜视的挺着胸大踏步的朝他们走去。走到他们面前他更是声如洪钟,步入生风。那些小孩子都笑嘻嘻的看着他从他们身边经过了,有几个小孩还尾随他好远,他也装作没看见,继续唱,直唱到看见村里的灯光。这时那些孩子已经无影无踪了。 他第二天就跟我们村里人说了昨晚的事,大家都惊叹:幸亏你见多识广胆大智深,要不然一个人非死在那不可。 第九十四章 怨婴5 后来国家实行计划生育了,孩子生的少了,再说人们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弃婴自然就少了,那里也渐渐的平静了,但还是没有人敢近前,都少惹晦气为妙。 我们村北地的那所老小学校破了,那些老屋子都七零八落不遮风挡雨了,必须重建了,而且上面也下了文件,拨了款,要几个村里的小学合并建新学校。我们村里的支书就跟村里的党员开会跟大家研讨这事,然后又跟附近三个村的支书一起去了镇里开会商讨一番,最后定下了跟附近三个村合建一所新小学的方案,校址就定在那片林场子里。原因是那里足有五六亩地大,却常年荒着不是太可惜了吗,而且把小学建在那里正好三个村的孩子上学距离都差不多近,正是最佳校选。 但是我们村里上年纪人就开始反对了,说那个地方无论如何不能动,那里世世代代的没有人动的地方,你们却用来该学校不是自找麻烦吗,可几个村的支书和老师都不屑一顾,说如今什么年代了还鬼鬼神神的,那是迷信骗人的把戏。于是他们不顾老人的反对就开始整理那个林子。 他们先是雇了一些外地人把那些树木荒草给拔了,又把里面的污秽给深埋地下,眼看着一片平整宽阔的场地显现出来了,那些忙了一天的工人都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坐下歇息。 忽然一个工人说头疼,然后就捂住了头歪在地上歇息,紧接着又有人大叫肚子疼,忽然一个人跪地呕吐起来……不一会功夫十来个人各有各的不适,想走,但又都两腿无力,还好几个村的支书过来看场地收拾的进展如何,就及时把他们送到了医院,都纷纷打起了吊瓶,但还是不济事,都在医院大呼小叫的。支书也觉得奇怪,咋十来个说病都一齐病啊,而且病都不一样,但又是一样的打吊瓶不管用?到了家就跟他娘说了这事,她娘二话不说就拿着纸钱去了那片林子处,在那又是烧又是念叨了半天,果然医院里那一群人都安稳是睡着了,那些病痛也奇怪的好了。 我们村的村子不得不嘀咕了。在春天里开始打地基时,我们村的支书不顾外村支书的笑话,花钱买了肉,水果,摆了一桌贡,还请了一个法师做了一天的法事,又自己亲自念叨:咱村那所老学校不能再用了,得再建一所新的,要不孩子们都上不了学了,求孩子们帮帮忙,叫俺们顺利把学校建起来,这里就天天有读书声唱歌声了,多好啊…… 不知是他的法事做的好,还是本来就没事,反正这座小学顺利的建了起来。如今已经二十年了。我们这一代从里面出来,我们的下一代正在里面读书。不过比我大十来岁的堂姐她们那一代是头一批入这里读书的人,她就经常说他们那一批学生就经常在学校里遇到鬼。 那时候到了冬天小学四五年级也要上晚自习的。他们都从家里喝罢汤一群人热热闹闹的来学校上自习课,一路上笑声闹事不断。堂姐喜欢邓丽君,天天唱她的歌,唱的也很好听,平时一到放学上学她就在路上给大家唱,所以她身边经常拥着一群“歌迷”。这天晚上,她为了不让那些男生搅合她们,就故意和大伙拉开距离,走到后面给大伙唱歌。 她就《小城故事》《甜蜜蜜》《我只在乎你》《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一首接一首的跟大家唱,不知不觉中拉到了最后,反正上课铃声还没打,她们也不紧张,在后面边唱边慢慢走。快要到学校时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阵格格的笑声,几个女生都相互看看对方,确认这一阵笑声不是出自她们几个,这时唱歌的堂姐也听见了,就停止了唱歌和大家支起耳朵听,不错,真有一群小孩子的笑声在她们身边传出并飘荡。可她们四处找寻,确定没有小孩子啊,可这时他们的笑声忽然有没有了,四周一片寂静。她们都对这个学校的以前的林子有耳闻的,就个个心里紧张起来,堂姐再也唱不出来了,几个女生也无心听了,大伙都默默的快步走起来,一进了学校大门看到操持里明亮的路灯,熙熙攘攘的人群,恐惧感才顿然消失了。 还有一次是正在上课,老师在课桌上写教案,学生在下面做作业,这时一个男生朝后面的窗玻璃一看,不由大叫:“窗户后面有人。” 把老师和全体学生都吓一跳,这时大伙都不约而同的朝后面的窗玻璃看,果然有不少人都看到了每副窗玻璃后面都挤着好多小孩子的脸。 老师不能不给孩子们一个解释,他就迅速叫坐在后排的大个子男生跟他跑去后面巡视。屋里一片震惊,都呆呆的等着他们回来,结果他们回来了说后面啥也没有,静悄悄的。老师就跟大家说:“刚才他(那个喊后面有人的男生)看错了,是灯光照射的原因,猛一看上去像人的脸,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写作业哈。” 可是明明看到后面挤满了孩子脸的学生都满脸狐疑的,但也不敢和老师争辩,就低头做作业了。 还有我们村一个大姐,在一天早上被得病了好些天,从此说啥也不上学了,如今已经四十岁了。 她很勤快,人也很孤僻,人家上学总是一群人一起结伴去学校,而她总是来去一个人。清晨上学总是起得很早,大冬天总是天黑乎乎的就起来,走到学校了天还没大亮,这天早上,她又黑咕隆咚的独自走在大路上,路两边的杨树上的鸟还没鸣叫,一切都静悄悄的,偶尔会碰到一个扛着罗头拾粪的老头,其余就是有急事匆匆赶路的路人了。 她快到学校的时候,忽然从学校后面蹦出一个光屁股的小孩,他冲着他亲亲的一笑,并开口叫了声:“姐姐。” 她看见那么可爱的小孩叫了她一声,就笑着答应了他一声,然后问他:“你是谁呀,咋在这啊?” 他就指着学校说:“我就住这里呀,我天天见你自己来学校,你是每天来的最早的,给,我奖励你一个东西。”他调皮的举着手里的一支铅笔。 她觉得特别好玩,就接过了那只笔说了声:“谢谢,我就拿着了,你要是想要回去的话再问我要好不好?” 那个光腚小孩“嗯”了一声,然后就忽然不见了。 她就皱着眉来回的找他,她奇怪他咋跑这么快啊?正疑惑,低头一看手里的笔,明明是个柳树枝子,可她记得清清楚楚,刚才他递给她的时候确实是一支铅笔。 她这才发抖的想到:这里有没有人家,咋会这么早冒出一个小孩啊,再说哪有小孩大冬天还光着腚啊…… 她吓得瘫在了路边。直到一群群上学的学生把她救起。 第九十五章 鬼宅1 我不懂风水,不知道风水先生口里说的“凶宅”和“鬼宅”各是什么样,但是我见到这座我们那方圆几十里都盛传了几十年的“鬼宅”时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它坐落在村子的西南角,位置高出平地一人多高,它没有院墙,但院子的造型确实个三角形,院子里正当中有一棵近百年老树,它把那三间又高又深的堂屋遮的严严实实,挨着堂屋还有一个门朝西的厨房,其余就没有任何建筑了,但院子四周都长满了枯藤老树杂草,把院子像院墙一样密密的围了起来,看上去异常恐怖,但由于这个村是个旅游村,四处兴建了很多工业厂子,招的很多外地年轻人都来这里打工,所以来这个村租房子的外地人很多,据说这个鬼宅被不明就里的外地人租住过不少回,但每回他们都是住了一夜第二天仓惶逃窜。 听说第一次租住这里的一对外地夫妇还差点就死在这里。 那天,这对年轻夫妇在这个村游逛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不是人家租出去了就是租费太高,他们承受不起,他们就只得到村子外圈继续转悠了。 他们走着走着就来到这所空院子外,他们低低的站在下面仰着脸看这个院子的时候,他媳妇忽然眼前一亮,惊叹了一声。他媳妇是个爱花爱草的俊俏女人,她一眼就看中了院子里那棵参天大树和四处围着院子的密不透风的绿院墙——野草枯藤。就欣喜的嚷嚷着要租这里。他丈夫就央人找来了这个房子的继承人,据说是老房主人的侄子。他看看他俩说:“就恁俩住这啊?” 他们两口子不解的点了点头,怎么,俺两口子还不就俩人啊? 他又看看那个院子看看她俩问:“你俩胆子大不?” 他们更不解了,那个男人看看这个院子四处无人烟以为是怕他们嫌太冷清心悸,就说:“没事,俺俩正好胆子够大,俺俩啥都不怕,你说说价钱吧。” 他就说:“那咱先说好,你们住这里是你们自愿的,如果出什么事我可不负责,说实话这个院子空着就空着,我还从没赁出去过,不过恁既然看上了,恁就住住看吧。” 他们以为房东是个谨慎的人怕惹麻烦,就说:“你放心吧大哥,俺来这打工又不是逃犯,俺也不会有啥事,就是有啥事俺也不会麻烦你。” 他就笑笑说:“那好吧,咱们是一个月一百,你至少得先交半年的,如果不愿住了,就算是今住一晚明个走,半年的房钱也是我的了。” 他一听房租还真不贵,想想怎么会“今住一晚明儿就走呢,不可能的啊”就高高兴兴的交了半年的房钱,当天就把他们简单的行李拿过来了。 因为暂时有了个新家,更由于俩人都住在工厂的男女宿舍里好久都没有单独在一起任意亲热了,俩人天一黑就钻被窝亲热起来。正在俩人颠鸾倒凤热火朝天的时候,男人感觉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脊背,他“啊”了一声停止了动作,回头一看,根本没人,况且门也锁的好好的,根本不会有人进来。但感觉脊背上那只手的凉气还留在那里,他再也动作不了了,就瘫了下来。心里栖栖遑遑的看着黑暗里。 女的因还没有尽兴就催促着男人再来,看男人就是在没有心情了,而且人女人如何撩拨也激不起他的性趣。女人就生气的睡了。 睡到半夜,女人感觉身上沉沉的,并且感觉下面也不舒服,她迷迷糊糊中一睁眼,黑暗中竟看见一个男人骑在她身上在动,她看得很清楚,那个男人不是她的男人。她“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她男人应身翻身而起,并且迅速打开了手电筒,但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她媳妇却惊恐的大叫着:“屋里有人屋里有人,他刚才还骑在我身上呢,他,他还……”她羞耻的说不出来了。 男人心里更惊惧了,仿佛忽然明白了白天那个房东为啥说“就算是今住一晚明就走也得付半年的房租给他”的话了。但他为了安慰女人就附耳跟她说:“你做梦呢,这屋里除了我哪还会有男人,你是刚才没尽兴,自己梦里又尽兴呢……” 她看看空荡荡的屋子也疑惑是不是自己做梦来着了。 当她躺在男人怀里又昏昏睡去后,男人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认定这所老房子一定有问题,决定天一亮就搬走,管他房租不房租了。 当他天快亮了才刚刚要迷糊睡着时,却听到有动静,他睁眼一看:他媳妇梳好了头,擦好了粉,还涂上了口红,身上穿好了新衣裳,正在打开包袱拿她的新鞋,她平时很少这么打扮自己的。他惊得赶紧坐起来拉住她问她去干啥,他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很异样了,她边穿鞋边冷冷的说:“我男人在外面叫我,他说他给我盖了一座新屋子,里面比宫殿还好,我不得好好打扮才去啊。” 说着穿上鞋就往外走,他知道她中了邪了,就不顾光着身子上来拉她,但是她的劲儿竟出奇的大,他一把拉不住就开开门跑出去了,他又拼死的拉着她往后坠边大声的叫着呵斥她,可她好像听不见他的话,还一个劲的往院子外边走,这时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一把抱住了她,她就从他手里挣脱了,眼看她被那个黑影抱着飘然向南边走去。他急的浑身冒汗,什么也顾不得了,又叫又骂的跌跌撞撞的撵去,并且弯腰拾了一块石头像那个黑影砸去,但那块石头没打住他,却把栖息在树上的一只野公鸡给打着了,只见它立刻慌乱的抖抖翅膀,打起鸣来。说来真灵,那个抱着他媳妇飞快的飘去的黑影一听鸡叫猛然把她往地上一放,一下子没影了。 他慌忙去拉她媳妇,她却蹲在地上睁着迷惑的眼睛来回的张望,见了他光着身子赶来还奇怪的问他:“这是干啥,我咋自己在这呢,你咋不穿衣裳就出来了?” 他也不说话,拉起她就跑。俩人狼狈的跑到了屋里,他啥也不说,就收拾东西,她想想昨夜的事,心里明白了,就不甘心的问:“咱交了半年的房租了,就这么了了?” 他边低头收拾东西边嗡声瓮气的说:“就是交了半辈子的房租也得走,这里那妈的都不是好鬼。” 她不敢说话了。她知道他口里的不是“好鬼”是啥意思。 他们搬走了后,不久又来了一对小情侣,当然也是不明真相的外地人。 第九十六章 鬼宅2 这两个年轻人也是外地初来的打工情侣,他们也是图便宜租下了这里,可不知道这里闹鬼的传闻。 到了夜里他们也是兴致勃勃的带着简单的生活用具搬过来了。由于兴奋,他们钻进被窝好久都睡不着,于是自然少不了亲热一番,然后才精疲力尽的睡下了。 到了后半夜,那个女人的忽然醒了,因为她感觉到有一双手老在她身上抚摸游移,而且那双手很凉,很柔,像无骨般从她身上慢慢的拂过。她惺忪中摸了摸男友的手,居然摸到了他叠在胸前的两只手。她心里一惊,那么在自己身上的手是谁的呢?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并且迅速打开了点灯(屋里房东还没有扯电,他说等他们住了一夜后在给他们扯电,他们很奇怪这个房东咋这么磨叽,要住过一夜后在扯电)。但是发现屋里静悄悄的,空荡荡的三间屋子里也没有耗子虫子,门也在里面锁的好好的,男友睡得呼呼的正香,哪会有人呢? 她就想可能是自己做梦吧,就疑疑惑惑的扭灭点了电灯,又靠着男友盖上被子睡了。但她再也睡不着了,好像感觉这屋子里有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在看着她,虽然她竭力安慰自己是胡思乱想,但她就是压制不住心里的不适,她就翻来覆去的失眠了,到了后半夜才乱梦纷纷的想要进入梦乡,但又感觉到身上有一双不怀好意的手在掀开被子抚摸她的身体了。她又一激灵醒了过来,这是她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她床前,那双手就是他的…… 她“啊——”的大叫起来。她男友猛地被惊醒,看着脸都被吓黄了的女友慌忙搂住她问:“咋了咋了?” 她指着门外说:“跑了跑了。” 他哭笑不得的问:“啥跑了?” “人,一个黑人。”她哭起来。 他搂着她说:“胡扯八道吧你,除了我,你身边还会有别的男人?就算真有男人,这门锁的好好的,他也跑不了啊。” 她这才恍然大悟,然后脸一下子扭曲了,发疯似的往他怀里钻这大叫:“有鬼,有鬼啊。” 他搂着她哈哈大笑说:“对,有鬼,我就是鬼。”说着又把她压到了身下。 但她忽然又猛地推开了他,大叫:“他又来了,他要看我。” 他扭过身看看静悄悄的屋子说:“你是咋了今个,是不是择床啊?” 她惊恐的连连摇摇头:“不是,不是,这个房子真的有问题,咱走吧,咱不住这了。” 他想了想刚交的半年的房租,就哄她说:“好好好,明个再说啊。” 她就搂紧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她就坚决要搬家,他舍不得钱就安慰她:“是你昨夜刚换个新地儿,心理作用,要不我晚上找我一个哥们在咱屋里陪咱睡一夜,要是还闹鬼,咱就搬走。” 她听了也就同意了。 到了夜里,他果然带过来一个酒友,那个小伙子喝了酒夜深了正愁进不去工厂呢,就欣欣然跟他来到他的出租屋里了。 他和女友很热情,特地在旁边给他铺了一张床,由于天冷,不必露胸露背的睡觉,他们中间也没隔帘子。他躺下就呼呼睡着了。她由于屋里多了个男人,也大胆了,也因为昨晚没睡好,一上床就呼呼的睡着了。 但到了后半夜,她又美名其妙的醒了,并且好像又看到那个黑影来了又飘然而去了。她看了看两个男人,他们都呼呼的大睡着毫无知觉。“难道这个鬼是个色鬼,光近女人身?”她战战兢兢的想。 她想完了又看看睡得好好的两个男人,就又笑自己神经病了,就算是真有鬼,两个男人的阳气也能把他吓走。这样想了就放心的又睡了。这时她听到了一阵子被压抑着的呻吟声,她坐起来一看,那个年轻人正来回扭动着脖子喊叫但喊不出来,看样子真好像是被鬼压着了般。她就连忙喊叫着推醒,打他,可他都痛苦的摇着脖子醒不过来,眼看着脸都憋紫了,这时连她男友也被惊醒了。他睁眼一看,走过去他一脚就把他跺醒了,他醒过来瞪着眼张大口喘粗气。 她跟男友赶紧问他咋了,他气喘吁吁的说:这屋子里有鬼,有鬼,他压着我身上,掐我的脖子,差点把我掐死了。” 她听了吓得搂住男友的脖子哭起来。他男友觉得他此时应该保护女友,就又斥责那个小伙子胡说八道,看吓着他女朋友了。那个小伙子脸色煞白的说:“不是,不是,我没胡说八道,你看看我的脖子,看有没有印子。” 他满腹狐疑的凑上他脖子一看:天啊,果然脖子上一层靑痕。他这才相信有鬼了。 但时值半夜,走又走不了,别吓着女朋友啊。他就笑笑说谎话说:“看啥看,啥也没有,快睡快睡,明个咱还得上班呢,咱可不是老板。” 他看出他是怕吓着女朋友了,就无奈的蒙上被子睡了。 但是忽然他听到外面有很响的脚步声,他就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他又发觉那个声音又近了,而且,他听出了竟然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他相信他俩也听到了,因为屋里很清晰的听到三个人的心跳声。 这时那些脚步声又莫名的消失了,忽然他看见一个白影子在玻璃窗上一闪,他本能的大叫了一声:“谁呀?” 她又惊恐万状的钻进了男友的怀里,颤抖不止。那个小伙子这时豁出去了,拿着电灯就出了门,大骂着:“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他奶奶的反了你了,敢动你大爷,有种的别跑,看我点火烧了你。” 说罢果然从院子里拾了一大堆枯草干藤,在正堂屋门口点了起来,他一看也来劲了,把屋里所有能烧的都往火里扔,那火就熊熊的燃烧起来。她也不害怕了,也蹲在火堆旁学着那个小伙子破口大骂起来。果然,只听见火堆的噼里啪啦声,只看见火焰的红红烈焰飘,那一夜再也没有看见啥东西。 不过到了第二天,他们再也不心疼那半年的房租了,卷铺盖就走人了。 不过下一位房客可没那么好对付了。 第九十七章 鬼宅3 这个租房子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也是照样付了半年的房租就在当天搬来了。这个人很会过,他自己随身带来了铁锅和锅架子,然后自己在当院子里捡材禾做饭吃。他做好饭,就端到屋里去吃。屋里已经黑了,可房东也照样说等他住了今一晚上明个在给他扯电,他就只有点一支蜡烛照着吃饭了。刚刚拿起筷子,忽然外面来了一阵风,把他的筷子直直的刮掉了,他惊异的看看外面,发现那棵大树上的枝叶纹丝不动,院子里的枯草藤蔓也是静悄悄的,怎么偏偏风刮我的筷子呢?但他想不通也只能疑惑着又捡起筷子继续吃饭了。吃着吃着听到外面有手指甲刮玻璃的声音,他抬头看看唯一的一个窗户上的老玻璃,发现也没有手指在刮它,他又端着碗走到外面看看,还是啥也没有看见,并且那声音也没有了。他只得又走回来继续端着碗吃饭。 到了屋里又索性关上了门,省的一顿饭都吃不好,看门刚一关上,外面那个用手指甲刮玻璃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好像有人跟他恶作剧,他很气愤,就哐啷一声打开门出去看了,准备看到人就呵斥他一番,可到了外面仍是院子里空空的,连个虫子的叫声,更别说刮玻璃的声音了。他就疑心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就不去屋里吃饭了,自己端着碗站在院子里吃。 当他吃完一碗饭又回锅里盛饭的时候,发现自己做的一大锅饭已经空了。他惊得目瞪口呆,明明我做的饭估计三碗都吃不了,可现在我才吃了一碗饭呢,剩下的饭哪去了?也没看见有啥东西来呀?最后他只得把这莫名失踪的饭归罪于那莫名的老鼠。 可看看空空的铁锅,他也只能半饱着去院子里的老井边压水刷锅了。 刷好锅他就关好门就睡了,也是睡到后半夜他忽然就醒了,也不尿急也没有被什么响声惊醒,但他感觉到屋子异样,好像有人进来了,但他锁着门,人是不可以穿门而过的,除非他是鬼。鬼?他浑身一凉,立刻感到好像这座宅子确实有鬼。 他汗涔涔的想到了房东的话“你要是大胆你就住下来,但是你要的电了什么了得等你住了一夜后在给你来安”,这摆明了我明个必须会走不是吗?他暗暗思索出了那话的含义。 “ 咔嚓”一声巨响,然后“扑通”一声震得地都摇动了起来。他听着那声音好像院子里的树折了然后又倒在院子里了,他吓的在黑暗中愣了好一会,短路的脑子才开始转动:不可能是院子里那棵大树折了啊,有没有风有没有雨的,树咋会折啊,再说就算是刮风下雨那么大一棵树咋会折了啊,但是毕竟好奇心占了上风,就起身去外面看了,他看了就更加坚定了这个房子闹鬼的说法,因为外面那棵树好好的。 但毕竟年纪大见得多,他决定见怪不怪,就关上门蒙起被子睡了,无论有什么情况都置之不理,但也安稳的睡到了天亮。 他并没有像上两任房客一样天一亮就仓惶逃窜,他是起来径直去找房东去了。 他找到房东就直接跟他说了他昨夜遇到的怪事,然后就郑重的问他:“你知不知道这做院子里闹鬼?” 房东只得低头承认这里闹鬼了,并且给他讲了这个老宅子闹鬼的原因: 当年这座院子里还有几间配房,后来倒塌了。这家有两个儿子,大的是个瞎子,二的很精,长的也俊。都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了,那个大的自然是寻不上媳妇,总是被人家一相就不愿意,但这个老二呢,每回相亲都没人家看中,只是这个老二心高气傲,对一般姿色的闺女还看不上呐。眼看着大儿子没人要,二儿子到处不要人家,老两口就想了个偷梁换柱的妙计:叫二儿子替老大去相媳妇,反正她过了门见不是一个人也晚了,生米煮成熟饭了还能咋地。 二儿子当然也想给哥早早娶个嫂嫂,就答应了。 相的这家的姑娘长的真是很好,白皮肤,大眼睛,黑油油的长辫子垂到衣衫下面,老二一眼就看上了,那个女子自然也看上老二了,俩人竟隔着那么多人眉目传情起来。 就这样,这婚事当场就订下了。但老二心里很不快,因为这不是他自己相媳妇,她是给他大哥相的。 他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人家姑娘,最后就跟父母提出,他要真跟这个姑娘订婚,叫给大哥再找一个,父母本来就因老大是残疾偏向着他,听了老二的话就坚决不同意,说当初是说好了的,不能不算,再说你大哥好不容易寻上了媳妇,眼看就要订婚了,叫他知道他这个媳妇又没了,他不气死啊。 无奈,他就只有又胡乱的订下了一位姑娘。 大哥结婚当天,他又是奉父母之命去接了新媳妇,新媳妇一天都喜得脸红心跳的,但他这个假新女婿却一天都无精打采。 到了夜里,他喝的大醉,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到了半夜,他被一阵尖叫声惊醒,原来是他的新嫂子凄厉的叫喊着从新房里跑出来了,她哭着大叫:那个男人不是她的男人,她的男人哪去了—— 老两口赶紧都起来了,使劲把媳妇往屋里拉,老大也衣衫凌乱的呆站在房门里一脸的茫然。 这时他听到喊声还半醉的就起来了,也跟着进了大哥的新房,那个新媳妇一看见他,就朝他扑过来,摇撼着他说:“你去哪了你你去哪了你,今个你不进屋睡叫个瞎子进了咱的屋还把我给糟蹋了,你是安的啥心呢你?” 她边哭边打他。他愣住了,酒也醒了,呆呆的看着她说:“你就是我哥的媳妇,那个瞎子是俺哥,我的替俺哥相的你。” 她听了呆立半天,一头就朝墙壁撞去,但被他和娘乱糟糟的拉住了,然后她就哭闹,还不许老大在新房里,无奈,为了先稳住她,老大只得出来跟老二在配房里住。 一家人都以为她刚开始闹闹时间长了就好了,谁知,她还闹起来没完了,每天天一黑就自己把门上好,不许任何人进去,这样半年下来,老大就急了,对爹妈说:“她老这样可不行,我这不是有媳妇了还打光棍儿啊?得想个法才行。” 二老何尝不急啊,他们就又想到了老二,当初那闺女的看上老二了的,如果叫老二深夜去她窗口叫门,然后老大再趁黑进去,办完事在出来不就混过去了,时间长了她怀了孩子,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吗? 他们就又跟老二商量,老二虽说心里不愿意,但毕竟人家已经是他嫂子了,他也别心存非分之想了,得帮着哥哥把嫂子制服了。他就答应了。 他们一家子就制造出了老大白天走亲戚去了没回来的假象,然后到了半夜老二偷偷的敲嫂子的门,并在外面跟她讲情话,说他也是对她一见钟情,只是迫于家庭的压力才这样的,其实他心里比她还难过。今天老大不在家,他想跟嫂子好好说说话。 她一下子拉开了门,在她抱住他的时候,老大就偷偷的从后面进去了。她要点灯,他就说怕老头老太看到灯光心里疑,还是不点灯为妙。这时,她刚一放开他,他就闪出来了。 他出来没多久,就听到他大哥“啊——”惨叫一声,他知道坏了,一脚踢开了大哥上好的门,他看见大哥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而她披头散发的跪在床头拿着一把刀。 他吓得抖抖索索的,刚要出门喊人,她血红着眼像兔子一样一下子从墙上跳下来在他胸口就是一刀,然后又拔出来又扎下去…… 等他爹娘赶来时,他们仨人都躺在血泊里。她是杀了他弟兄俩后自杀的。 “后来,我大爷大娘都吓傻了,没过多久就双双离开了,从此,这间老宅子就闹鬼不断了。”房东提起来还心有余悸。 这个中年人就说:“那既然你知道这里闹鬼就不该再乱出租。” 房东说:“所以我每次都问要租房子的人大不大胆呐,看你们都说大胆要住,我也没办法不是,我也不怕钱咬手啊。” 他说:“那不行,如果我今个走你就得把半年的房租退给我,如若不然,你就别管,叫我把这个鬼宅给破了。” 房东一听,惊喜的说:“你要是能把这个鬼宅给破了,我一分钱不收你的,尽着你住。” 房客一想不解的问:“这个屋子不是空了几十年了吗,你咋会是这个屋子主人的侄子呢?” 他一歪头说:“哪呀,这个屋子已经换了几家主人了,都害怕不敢住,后来我叔叔胆大买下了,他在里面住了一阵子也是压不住邪气,就扔下跟我爹住了,后来他死了,这个院子就归我了,我就更不敢住了,就这么空着它,想不到还经常有人看上,要租住,就这么又到你手里了。” 那个房客才明白了。 第九十八章 鬼宅4 当村民们知道了他要破这个鬼宅,都纷纷来看。人们以为他要请人做法,花钱摆供祭祀鬼魂。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叫糊纸人的唬了一个女人模样的纸人,然后扎了一辆马车一台缝纫机,一间屋子当是嫁妆,就叫房东领着去了那个老大的坟上去烧。 房东对这个人的做法很是不屑,觉得不会就这么简单的就把多年的鬼魂给从这个屋子里赶走吧,但毕竟是给他家赶鬼,他不好说啥,反正也不要他操心出钱,他要这么折腾,也只有试试了。他就领着他去那个老大的坟地里去,后面跟着很多看热闹的小孩子。那时候死了人都要叫一个小孩拿着纸人去坟上的,然后主家会给孩子一些小钱和吃的,那些小孩子都满街跑着玩儿,这事都睁着干。这时候就从村里找了几个这样的,给他们一人一块钱,他们就一人扛一件兴冲冲地跟在大人后人,反正是纸糊的,也不沉。 到了那个老大生遍杂草的坟地里,他就开始摆好那些东西,他刚把那个纸人摆好,那个刚才拿纸人的小孩看看那个可笑的假人忽然说:“这个女人可真丑啊,瞎子也不要她。” 这时人群里都哄笑起来。那个中年房客就大声呵斥他,他听了一努嘴,扭身跑了。 当房东对着那个坟头念叨着:大哥,今个这个房客给你找了个媳妇,给你送来了,你冷清的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有媳妇了,你就跟他在你的家里好好过吧,别回老屋来了,别打扰这个房客了,人家是好人,还想着给你说媳妇……他念叨着这个房客就开始点火烧那个纸人。谁知任他咋点,那个纸人好像火遇石块一般就是不着,他们惊奇的摸摸也不湿啊,咋会点不着呢?他又把火在四周的枯草上一点,那些枯草就噼噼啪啪的着了起来。他把火苗凑到纸人上,纸人又把火熄灭了。 这个房客的脸凝重起来,但他还是不甘心,就回到他的住处,用棉花蘸了一些汽油,然后拿着熊熊烈火的火把来了,心想如果这个纸人再不着,今个就又见鬼了。 果然,那个火把刚凑到那个纸人身上,纸人就像冰一样把火把给灭了。他和房东面面相觑起来。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小孩子的话,难道他是嫌她丑? 但毕竟是句小孩子的笑话,不能当真吧?他正在出神,房东忽然一脚把那个纸人踩扁了,说:“我看看里面的秸秆是不是湿了了咋的,咋会不着呢?” 他要制止他已经晚了。 那个房客在确定里外都不湿的时候,就气恼的说:“这好好的咋会点不着呢,我来点。” 房客就止住他悄悄跟他说:“是不是那个小孩才说这个纸人丑,那个老大不想要啊?” 他一听呲牙咧嘴的嘲笑他说:“你还真有记性,小孩子一句玩话你也当真。”又笑:“他一个瞎子,还想找好看女人啊?做梦吧他。” 他话刚一落地,忽然从坟堆里冒出一股旋风,那个旋风呼呼地打着旋越升越高越旋越大,这时,看热闹的人就撒腿乱跑,他俩也要跑时,就被风一下子旋到里面了,然后他俩就感觉像地震一样天旋地转,头昏脑涨,最后失去了知觉。 当他俩醒来时,不但各自一身的磕磕碰碰,浑身疼痛,而且发现那个被他踩扁了的纸人已经破碎不堪,那些里面做架子用的高粱秸秆也碎成粉末了,等于那个人体无完肤了。 他们这才相信那个瞎子大哥嫌弃他们给他送的媳妇丑了。 到了夜里,他房子里的动静跟大了,不但窗户响,屋子晃,还老看见一个人在黑暗你对着他狞笑。但是他是铁了心不怕鬼了,就好像根本没发觉一样照样蒙头呼呼大睡。这时,他看到一个高大,瘦削的男人住着拐杖来到他床前,对他说:“你要是真心想给我找媳妇,就找一个跟我活着那个媳妇一模一样的,不然我就不要,我还天天来这里住。” 他就问他:“那你为啥天天来这里住啊,你那里不是已经有了家里吗?” 他说:“他俩天天在那里成双成对对了,我看了受得了吗,我没媳妇,我就只好继续住在这里了,你要是给我找不着那个跟她一样的,我就永远住在这里了,你也别在这住了,我不想伤害你。” 他一下子醒了,原来是个梦,很明显是那个瞎子给他托梦来着。 他就仔细琢磨他说的话,觉得挺可怜的,而且还挺痴情,或者得不到她,死了 还想要跟她一样的。他就发誓要给他扎一个跟她一样的纸人给他烧了,免得他死不能安生托生。也算积了一个阴德吧。 他也没心上班了,第二天又去找房东问他们村里还有没有见过那个瞎子娶的媳妇样子的,那个房东想了想说:“有,我们村的长寿老人多了,再说当年那个瞎子娶的那个媳妇很好看,有不少人都惦都记着呢。他嘻嘻笑笑。 但他无心说笑,又嘱咐他不要不当回事了,忘了昨天坟上的事儿了吗?他听了就赶紧正色闭嘴了。就领他去村里的老人家问她当年的相貌了。 根据老人的叙述,村里扎纸人的手艺人就开始按着她当年的模样扎纸人,终于扎好了,黑油油的长辫子(当然是用黑布条做的),白白的脸皮,黑亮亮的大眼睛,看上去就想画上的美女。 然后,他又要扎纸人的写上她的名字,才拿着她重又去坟上烧给他。 说也真怪,给他烧这个好看的纸人的时候,那火一点就着了,而且那火苗烧的呼呼的,好像人开心的笑一样。看着那个纸人烧的通通变成了灰烬,他俩就如释重负,放心的回家了。 到了夜里,他正睡着,他又拄着拐杖来了,来到他跟前笑容可掬的说:“谢谢你老弟,我终于有了跟她一样好看媳妇,你是我的媒人呢,我会保佑你的,我来后就回那一间里去了,再也不来了,你就好好的在这住吧。” 眼看着他穿过门缝走了。 他醒来过来也不心悸了。从此那个鬼宅就名不符实了。 第九十九章 灵石1 老实说,这块石头除了大(足有两间屋子那么大)和老(石头全身都是绿苔和裂缝),我再也看不出它有什么出众特别之处了,但是,这话我可不敢说出口,甚至我在心里想已经有些心慌慌之了,因为我听说了这块石头的无数异能奇事。 这是一位亲眼目睹这块神奇的石头被从深海里挖出来的老人,她说当年因为一条大游船大鱼,把它当做大鱼兴奋不跌的拉上了岸,但等船长和大伙看到是一块生满水草的普普通通的大石头是,那个船厂气急败坏的就照着它踢了一脚,然后詈骂:“它娘的我还当你是一大网鱼呢,原来是一块破石头,早知道我可不费这么大的功夫把你拉上来。”然后又骂了一些恶毒的话,就把它丢在岸边始船走了。 可是,有很多人亲眼看见,那条船没走多远就触礁了,而船上的人就那个船长遇难了,其余人都安然无恙,哦,如果说这是巧合也很正常,但下面的事情再说它巧合就没人信了,实在是合不上了。 可能是因它停泊在海边的地方碍了路,反正它几经周折被运到了靠近这个村子里的村头荒地上,那里有一片红柳树林,常年荒着,它就被一辆大卡车载来好些人使劲把它推到了这里。其实他们就是取这里是荒地,它就碍不了谁了。 看到这么大一块石头被大车运来搁到这里,村里的人都来看,并且嘁嘁喳喳的闲聊乱猜,这时一个调皮的孩子拿起一块土坷垃投了它一下,谁知那块土坷垃却返回来打到了他身上。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那个调皮的孩子恼了,又弯腰拾起一块大的土坷垃投了它一下,哪知那块土坷垃原封不动的又投射到他身了。好像那块石头有弹性似的。 他拍拍身上的土感觉无聊又恼恨的走开一边玩去了。这时一个小伙子看到眼里了,就对着石头看了看又拍了拍说:“不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吗,咋还会弹坷拉呢?试试我踢踢它它会不会弹。”说着就对着它“通通通”踢了几脚,然后就得意的笑:“我说吧,有本事你把我的脚也弹回来啊。” 众人又哈哈哈大笑了一阵。不就是一块大石头嘛,大伙看了一会儿都回村子里该干啥干啥去了,谁也没在在意那个踢了石头的小伙子。 这个小伙子呢,到了天黑就忘了他踢那个石头几脚的事儿了,那时候的农村人睡觉很早的,他喝罢汤玩了一会就睡觉了。睡着睡着忽然身上猛疼起来,好像被人“扑腾扑腾”踢了几脚,他呻吟着坐了起来,但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就他自己,没有人踢他啊,难道是做梦?他疑惑,但他用手一摸刚才疼的部位,奇了,胸口都开始发青了,明明就是被人踢了揍了的样子啊。他惊呆了,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咋回事。 村里有一个老太太,向来信佛,她相信奇异之物必有奇异之处,她看见这么大一块莫名的石头被人从海边运到这里来,她不但觉得这个石头必有来历,她还认为它既然被莫名的运到这个村里来,说明它跟这个村子必有缘分。于是她就怀着虔诚的心在村人都看了热闹走了后,她拿着香,纸,来拜祭了一番又磕了几个头念叨了一阵子走了。 她踮着小脚到了家里,就惊喜的看到她养的一只有病的鸡变得好好的在院子里觅食了,它可是在她出门前还恹恹的缩在窝里起不来的呀。她看了更加认定了那个石头是神石,又在院子里朝它搁的方向磕了几个头,然后逢初一十五就去给那个大石头上香,奇得很,那个老太太原来经常生病头疼,从此就不疼了。但她跟别人说却没人信她。 村里有一个瘸腿闺女,下面有三个弟弟。她心灵手巧,又能干肯干,但是她娘嫌弃她是个瘸子,从小就对她很不好,长大了看她长的也不俊,走路姿势更难看了,就更不待见她了。她不但不因为她是个瘸子少叫她干活,并且因为讨厌她不心疼她,啥活都推给她。还张口就她是老大,该。 到了上学年龄不准她上学,就说她是个瘸子,底下又有几个弟弟,她得在家替她干活,该。 地里有了活她叫她跟他们两口子下地而比她小一岁的弟弟却在家跟俩小的玩儿,她也说你是老大,你就得把好处留给弟弟,该。 家里要是有了好吃的,三个儿子都争着吃,但她只有端着糊糊碗去一边的份,她不是不想吃,是因娘说,她是老大,有好东西就得让给弟弟吃,该。 要是偶尔她跟弟弟吵架,她看见了不问青红皂白就骂闺女,还是说她是老大得知道让弟弟,该。 无论她再怎么忍让,苦干,她娘对她都丝毫不疼惜,她都不明白她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她白天干完活晚上跟一个胡同里对门的闺女一块去当街玩儿了,她羡慕的看见那个闺女穿着一件很好看的褂子,她越看越喜欢,爱慕的用手摸了又摸,最后又弱弱的问她多少钱,她说不贵,才十来块钱。她听了激动的心扑腾扑腾的跳。想想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添置过新衣裳了,而她那三个弟弟每年都要添一声新衣裳,她想想又伤感起来。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在家里不得宠的闺女,也替她难过,一个闺女就说:“又不贵,你天天干活做家务的,你家里也不是没钱,你就回家叫你娘给你买一件呗,别老不问她要,你越不要她越不给你买,她还以为你不爱穿新衣裳呢。” 她听了心里很难过,但想想觉得也是,她不说,娘也不知道啊,自己从来没跟娘要过东西,她如果要,估计她不会不给她买吧。最后,她决定她今晚就回去问娘要。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推开大门进家,她娘正端着弟弟的洗脚水往外泼,看见她一瘸一拐的进来就黑虎着脸说:“把大门上好吧,都回来了,一个闺女家,腿不利索还整天瞎跑出去玩,不出门替我纳鞋底给你弟弟做鞋啊,没看见你弟弟的鞋都该换新的了吗?” 她听了这刺耳的话,又本能的低头看看自己破旧的布鞋心里就跟针刺一样疼痛。其实她很少出去玩儿的,人家闺女赶集聚会玩儿的她从来没去过,每回她蹒跚在地里劳作和蹲在家里做家务听到一群群的同龄人笑笑闹闹的去玩儿她都暗暗的羡慕,但她从小忍让劳作惯了,娘不叫她出去玩儿,她也不要求去。今天晚上是对门闺女叫她出去她才敢出去玩儿一会的,但没想到刚回来娘又这么斥责她。 她想默默的进屋去睡觉,但想起了那件好看的褂子,她想开口问娘要,但娘正烦她呢她如果说出来要衣裳又怕碰钉子,她难过极了,呆呆的站在院子里纠结起来。她娘看了她也不去上门也不进屋睡,就在黑暗里狠狠白她一眼问:“你站那弄啥了,也不去上门也不进屋睡觉?我明个要赶集你还得早起去给花打药,还不快把门上好了睡觉去,明儿一早四点就得起,晚了日头中天就热了,不安全。” 她听了娘的话不那么难听了,又听她说明个要赶集,就心里突突的跳起来,她赶紧瘸着腿疾跑去上门,然后又疾跑回来慢慢踱进了娘的屋,娘看看她不解的“嗯?”了一声。她低着头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最后她脸憋得通红的说:“娘,你明个要赶集呀?” 她娘厌恶的看了她一眼不知她要干啥,就没好气的瞥她一眼“嗯?”了一声。 她急急慌慌的说:“娘,明个赶集能不能给我买件新褂子,跟咱对门翠翠的一样就行,我问她了,也不贵,才十来多块钱。” 她说完了大大的喘了一口气,浑身都在抖动。 她娘听了看着那个站在角落里寒寒颤颤的瘸腿闺女气不打一处来了,劈头盖来的训斥起她来:“哎呀,你还跟我要衣裳了,出去跟人家玩儿一会就跟人家学会了是不是?你也不看看人家闺女长啥样,人家闺女那衣裳穿上啥样……还不贵,十来块钱一件,你知道这十来块钱我跟你爸得流多少汗出多少力才能换来呀?家里有你三个弟弟又要吃又要交学费买书本的还不够呢,你天天吃闲饭还想穿好的吃好的呀……” 娘的话句句都想刀子捅到她心里,她是是个瘸子,但那不是她的错啊,明明是她生的,好像她反而一点责任都没有,还处处那这句话来刺她,好叫她知道她是个瘸子就生来命贱,就该做牛做马的伺候已经人家,还有她说她吃闲饭还想穿好的吃好的,天啊,她都要委屈死了,她明明不分白天黑影的挥汗埋头苦干,她却说她吃闲饭…… 她受不了了,她哭着跑出了娘的屋。 她痛苦的怎么也睡不着,越想越觉得绝望,就悄悄的打开门想要去寻死。 时值旱天,村里的水坑里没水了,村头的井又被封上了,她觉得自己真是太惨了,想死都找不着地儿。忽然她想到了那个钢运过来的大石头,她就拖着一条比另一只腿短了几公分的短腿一路走一路啜泣的走到这块大石头跟前了,她仰头看着这块石头说:“石头,还是你好啊,不干活不用愁吃不用愁穿的,我活着可是太惨了,白天天天下地干活,到家还要帮着娘做饭,还要喂猪,喂养,还要带弟弟妹妹,到了夜里我还要给一家人做鞋打毛衣毛裤……可是,我想要一件褂子,俺娘就不肯给我买,你说我活着还有啥活头——” 第一百章 灵石2 石头当然回答不了她,它只是僵硬的伫立在她面前,冰冷的沉默着。 她用手抚摸着石头哀哀戚戚的说:“其实,我跟你一样孤独,没人疼没人爱,孤孤零零的活在世上,甚至还不如你,我觉得我活够了,我想死了算了,今个就叫我死了跟你作伴吧。” 说罢她一头向石头撞去,但是怪了,那个坚硬冰冷的石头在她的头撞上它的时候它竟然变软了,她的头碰到那块她以为一下子就可以令她脑浆迸碎的硬石上却没有感到疼,却好像钻进了棉花堆里热乎乎软绵绵的,而且又像个气球一样把她的头又给弹了回来。 她摸了摸头,不疼也不流血,她跟刚才朝石头上撞时一模一样,连头发辫子都好好的,她看着那个在黑夜里显得白亮亮的大石头呆了。又想想刚才撞时去的热乎乎软绵绵的感觉如梦如幻的,难道她刚才撞错了?不可能啊,我是朝它撞去的,再说这里没有棉花堆啊?那我就再撞一次,她这次撞头已经心里没有悲伤了,只是纯粹是试试这块石头。 她为了怕再“撞错”,就牢牢抓住那块石头的一角,然后瞄准了它使劲力气将头朝它抵去,没错,她又撞到了“棉花上”了。然后她又好好的站在那里。难道这石头是软的?可是它明明是硬的啊!她摸着它说。 其实她是个很有灵气的闺女,只不过她从小就被娘当牲口看待,她自己也养成了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性情,把她的灵气都掩盖了。再撞了两次都“自杀未遂”以后,她豁然开朗了:是这块石头不愿她死,万物都有灵性,这块石头是块灵石。 她不再想去死了,她觉得连石头都要她好好活着,那说明她以后还有好日子过的,人是不会一辈子受苦的。 她最后感激的看看石头就一瘸一拐的又回家了,幸亏一家人都睡着了,没人知道她出去寻死,不然可太丢份了。 她到了屋里竟一点也不悲伤了,上床就睡着了。 早上四点多钟她就被娘叫醒了,然后背上喷药器去给棉花打农药。不到晌午她就把四亩地的棉花打好了,然后又一个人背着一瘸一拐的回家来。 到了家里,她看见娘也骑着自行车满脸春风的赶集回来了,见了她也没有拉下脸子来,而是问她打好了吗?她说打好了。说着她压水洗手洗脸。 她娘在一边很温和的说:“把手脸用胰子洗干净啊,农药可不是玩儿的。” 她听了暖暖的“嗯”了一声。 这时爹和弟弟都回家了,她就喜滋滋的拿出一包包的好好的东西说:“哎,我今个赶集回来的路上啊,看见这个包就在我车子前边,我奇怪前面那么多人都没有看到骑车车子就过去了,偏叫我看见了,我就下了车子拾起来就跑,怕丢东西的人在找来喽。”她得意的笑着说:“赶紧拆开看看,是啥宝贝东西。” 她也洗好了手凑了上去,待她娘一打开,她楞了:那是一件跟她对门闺女穿的一模一样的褂子。 她喜得喘着粗气看着它,她娘满脸的兴奋顿时冷却了,爹和弟弟也不那么喜欢了,但毕竟捡了一件东西是大好事嘛,一家人还是心情很好的。她娘看看她往她手里一递说:“给,给你吧,你可称心了,省的给你买了。” 她欣喜若狂的接过来它,幸福的眼泪直流。 那一个夜里,她趁家人睡熟后又去了那个红柳林里找那块大石头,不但对着它表达了她的感激之情和欣喜之情,还把那件褂子穿在身上叫它看,然后又美滋滋的问它好不好看,她觉得虽然它不说话,但它最懂她,也能听懂她每一句话。 眼看人家闺女都有了婆家了,但因为她既不漂亮又是个瘸子就很少有人给她做媒,而且,偶尔有人给她提亲人家一看她就跟她黄了,都嫌弃她是个瘸子。 她心里很抑郁,她多么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啊,她一定会为了她的家她心爱的男人付出一切的,而且她是不会计较对方长得什么样子的,瞎子瘸子她都不在乎,她只在乎他的内心,只要老实善良,爱她就是了。但是没有一个男人能懂她的心,他们只看外表,没有人理会她的内心。除了这块石头,她只有一次次的跟这块石头诉说她的心声。 村里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小伙子,人长的人高马大,干活勤快麻利,还实在心细,只是嘴笨心实,不会讨闺女们喜欢。还有他脸上还有几个麻子,被同龄的小孩子取名叫“大麻子”,他因此很自卑,不愿跟人一块儿玩儿。这就更显得他不合群了,整天下地回来就自己呆在屋子里,老大不小了,家里人很着急,但是托人给他做媒他怕人家嫌弃他脸上的麻子,说啥也不去相,可天上总不会掉媳妇吧,他就只有独身一人等着天上给他掉媳妇了了。 不怎的,他最近到了半夜就想出来遛遛,这一遛就遛遛到红柳林边了。可他每次来都能听到那里有个女孩一个人对着那个石头悄悄的说话,黑暗里他看不清她的长相,也不知道她是谁,但他爱听她悄悄的说话声,她的声音甜美又轻柔,令他孤寂的心灵很受感动。 他开始来这里是不知不觉,后来来这里就只为了听她说话了,他被她迷住了。她说的虽然声音很低,但黑夜里说话听得很远,再说他就在她不远处的柳树后藏着,他又一次清楚的听到她说:“我恨死了现在的男孩都只看闺女的外表不看本人,你说,一个闺女要是光有外表好看不会疼人不会做家务不会做鞋打毛衣,将来结了婚能过好日子吗?如果有个男的看上了我,理解我,爱我,我就把整颗心都交给他,我会好好的疼他,细心体贴的照顾他,我里里外外啥活都会干,还有,别看我腿不得劲,我一点毛病也没有,照样会生了孩子,而且腿有毛病也不遗传是不是……” 他这次听出了,她居然是一个村的瘸腿闺女。他心里很激动,心砰砰跳着真想马上跑过去跪在她脚下说:“我了解你,我懂你,我娶你。” 但是他生性腼腆木讷,从来都惧怕女的,他不敢,更怕吓着了她,于是他悄悄的走开了。 第二天,他就跟爹娘说他要娶村西的瘸腿闺女,他爹娘听了惊的嘴都张的盖住脸了,他们没想到自己高大健康的儿子要娶一个身体有缺陷的闺女,咱还没到娶不上媳妇的地步啊!于是他父母就坚决反对。他就斩钉截铁的说:“我这辈子除了她谁也不娶,恁看着办吧。” 然后就一语不发了。 看他态度坚决,再加上他怎么说也不肯去跟人家相亲,父母就妥协了,就问他看上她哪一点了,她可是跟瘸子啊。他气的瓮声瓮气的说:“瘸子咋了,人家心好着呢,总比人长的怪全,心眼子歹毒,进了门天天撵着你骂强吧。” 他爹娘被堵得没话说了。 最后他们只得去找媒人去她家提亲。 她的爹娘当然高兴,她家一个瘸腿闺女被一个全人看上,更何况还是个很好的小伙子,又高大健康又能干。娘就问她的意见,她想起他那憨厚的样子很舒心,更令她感动的是他居然来她家提亲,但是她想问问他为啥来向她提亲?她就跟她娘说了,她娘就把话转给了媒人。到了夜里,他就由媒人陪着来到她家了。 她们俩被安排到她屋里说话。他很紧张,高大的身子坐在低矮的板凳上低着头,她却因兴奋和害羞也说不出一句话。俩人默默地坐了好久,她说出了心里那句疑问:“你为啥来向我提亲,你看上我哪了?” “你心好。”他由衷的赞叹。 她听了心里一阵感动,又有些惊奇,就问:“你咋知道我心好,咱离这么远,我家住最西头,你住最东头,咱又没说过话?” 他不禁嘿嘿笑了笑老实的说:“我听过你说话,每晚都听。” 她一听猛吃一惊,急问:“你在哪听到我说话的?” “就在那片红柳树林里呀,你在那里对着那个大石头说,我在柳树后面听。” 她听了立刻满脸通红,想想自己在跟大石头说的那些话,羞得快死了。她不顾一切的跑到他面前捶打起他来“你偷听你偷听……” 他一下子抓住她的手甜蜜的说:“我不偷听咋知道你有多好啊!” 她愣住了,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一年后,他们结婚了,从此,她的苦闷孤单日子结束了,她有了一个甜蜜幸福的家。他自卑孤寂的生活也过完了,他成了一个非常骄傲自信的男人,他爱她媳妇,还有他很快出生的跟他一样壮实的儿子,不准她下地干活,自叫她在家做饭洗衣,说他一个大男人咋能养不起家。 但是,他们可没有忘了他们的媒人,就是这块灵石。 这块灵石成就了一对好姻缘,可也造就了一段孽缘。 第一百零一章 灵石3 那时候村里的男女要是不经过媒人自由恋爱了那是很丢人的,他们就像“奸夫”“淫妇”一样受人唾弃。所以就是有些个“推动恋爱发展进步”的大胆年青人,也是偷偷的进行,他们的恋爱场所和时间也是黑天半夜在野地里无人知晓的情况下。 他跟她就是到了夜里无人在村头这片柳树林子偷偷约会的。这块石头正好横在那片跟村子相连的林子中间,自然这块石头就成了他俩最好的挡箭牌。有时候是她倚在石头上边边抠石头边跟他羞答答的说话,有时候是他倚在石头上而她靠在他肩头俩人亲亲我我。她们渐渐都离不开了这块石头。 有一回,她们又在深夜里藏在石头后面谈情说爱,忽然她看着这块高大的石头问他:“哎,都说天地万物的有阴有阳,有雌有雄,那你说说这块石头是男是女啊?” 那个小伙子的一看那块石头不加思索说:“是女的。” 她就笑说:“你凭啥说它是女的,我看它又高又大是个男的。” 那个小伙子笑笑对着那块石头轻蔑的说:“管它是男的女的,它就是块石头又不是人,你还把它当人了。” 那个闺女赶紧斥他说:“别对它说不敬的话啊,它可灵的很呐。” 小伙子一听就哈哈大笑开了:“哼,我就不信邪,一块石头还能灵哪去?它灵?我说它不灵,它能把我咋地?” 说罢他就忽然捂住了嘴,慢慢皱起了眉头,然后竟轻轻呻吟起来。姑娘赶紧问他咋了,他捂着腮帮子说:“牙、牙疼。” 姑娘也慌了,着急的说:“这不刚才好好的说话呐,咋说着说着就牙疼起来去了,你是不是上火了,人家都说牙疼不算病,疼起来要人命的,要不咱去药铺那些药吃吃吧。” 这样一说他感觉更疼了,竟忍不住大声哇哇叫起来。姑娘吓坏了赶紧捂住他的嘴说:“别乱叫了,叫人家听见了。” 但是他已经疼得顾不上了,开始没命的又蹦又跳的喊叫起来,她看出他真的受不了了。她想起他刚才说石头的坏话了他就牙疼起来了,她虽是对这个块石头也半信半疑,但她病急乱投医,就对着石头念叨起来:“石头啊石头,对不起你老人家啊,他刚才说错了话,冒犯您了,求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在这边絮絮叨叨的求情,他那边就渐渐的轻了,最后放开了手精疲力尽的倒在了地上,擦着脸上的汗直喘气。她看到他竟然不疼了,就惊奇的叫起来:“啊呀,真灵,这块石头真灵,以后可再也不敢在这乱说话了啊,可不得了啊。哎呀神石啊,真是神石啊!”姑娘连连对着她作揖。 他却皱着眉头半信半疑。不过以后再来果然就不敢胡言乱语了。 没有不通风的墙,他俩的事村里人很快就传的纷纷扬扬了,也很快传到了双方父母耳里,双方父母当然竭力反对,尤其女方父母气的火冒三丈,说他闺女败坏门楣,丢人现眼,还把闺女关在家里又打又骂的,说她要是再敢跟他纠缠不清,就打死她活埋了。而男方父母虽没有打他骂他,却也严厉禁止他再去招惹那个狐狸精。 他们俩就这么被各自的父母软禁起来了,她不死心,他当然也不甘心,家人的辖制岂能轻易浇灭年轻人火热的爱情。 一天,她在她家的门缝里收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夜里,石头处见。 到了夜里,她等全家人都睡了后,就偷偷的跳墙跑出去了。到了大石头处俩人激动的抱在一起。然后他们都急切的问对方变了心没有,俩人都说自己没有变心。但是女孩又伤心的哭起来:“光咱俩不变心有啥用,俺爹俺娘不愿意,你爹你娘也不愿意,咱还是难过到一块的。” 男孩说:“我们就死硬,都说咱俩除了对方谁也不要,他们慢慢就死了心。” 她伤心的摇摇头说:“你不知道,俺爹俺娘已经把我许配给一家人了,都快要下聘礼了。” 他一听火了,大声质问她:“你还说你没变心,这么快就要跟人家订婚了,你这不是耍我吗你?” 她听了他的话委屈的叫:“不是我愿意的,是他们包办的,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啊。” 她又呜呜的哭起来了。 她一哭,他心软了,想着这些天她因了他们的事受了不少罪,他竟然还这么狠心的冤枉她,他就又抱住她温柔的向她道歉。 忽然,他喘息着解起她的扣子来,她慌了,边挣扎着边问他干吗,他急慌慌的说:“一不做二不休,咱干脆生米煮成熟饭了,到时候他们不愿意也没办法了。” 尽管她死命反抗,但还是被近乎癫狂的他压在了身下…… 她开始呕吐,消瘦,浑身无力,家里人以为她病了,她娘把她带到医院一检查,大吃一惊:她怀孕了。 接下里就是爹娘的谩骂,哭泣…… 最后她胜利了,爹娘也顾不得脸面了,主动去他家要求赶紧娶他闺女过门。谁知,他家却拿起了硬的,说她说结婚就结婚呢,谁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不是他家的种。 她爹娘楞了,灰溜溜的回了家。到家跟她说了她也震惊了,觉得这是不可能的,这个主意还是他出的,他怎么会变卦啊? 她就在一天夜里去找他问个明白。他开始躲着不见,后来不得不见她了,她流着泪问他为啥还不把她娶过门,明明她父母都同意了,她肚子也马上要大了,他还拖啥拖,难道变卦了? 他听了扭脸朝外一声不吭。她看了心如刀割,不明白他短短两个月时间咋说变就变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就要他给她一个说法,这到底是咋回事。 他知道他迟早是要跟她说清的,就狠狠心说:“跟你说吧,俺在城里不是有个姨吗?她想叫我跟俺表妹亲上做亲,而且俺俩成了马上把我的户口转到城里去,我跟我那个表妹本来就很要好,又能掉户口又能进城当工人,这么好的事叫谁谁不动心呢?我,我就应承下来了。” 她听了目瞪口呆,心里对他的爱顿时变成彻骨的恨,她歇斯底里的大叫:“你去城里享福了,那我咋办,我都被你糟蹋成大肚子了,你说我是死是活啊——” 他心里也很难过,但他不能因为她而放弃一辈子的出路,跟她结婚了,就得当一辈子的老农民了,他有机会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为啥不抓住呢? 于是他厚颜无耻的说:“是我对不起你了,这样吧,我出钱,你把孩子打掉另找人家好好过吧,咱俩这就算完了好不好?” 她听了他这番话竟然丝毫不觉得痛了,而是麻木的看着他,然后忽然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 最后,她从他家走出来了,她走的一步一个脚印,直到走到那棵她俩亲亲我我喁喁情话还在这里偷偷苟合了无数次的石头前。她摸着它说:“他不要我了,把我糟蹋了又不要我了,石头,你是知道的,你是亲眼看见的,他害了我。” 天还不亮,就听到她娘凄厉的大叫声:她上吊死了。 她的父母当然不会放过他,但当他知道她上吊了后,就赶紧搭车逃到城里他姨家去了。所以她父母来他家找他闹着要他抵命时,他已经远走高飞了,见不到人,他们也没法,只得把他家里砸了一遍又骂了几天完事了。 等事儿平息后,他带着他的表妹回来结婚了,全村轰动。 由于全家人都为攀了富贵亲戚大喜过望,婚礼办的很热闹,几乎全村的人这天都去喝喜酒去了,只有她一家关着头门没出门,父母都想着她流泪。 大家都热闹沸腾了一天后,到了晚上他就上好了大门,并上好了他的新房屋门,急着跟他的新媳妇洞房花烛。但他朝新媳妇一看,吓了一跳,一块石头坐在他们的新床上。他揉揉眼又去看,不错,是块石头。他大叫起来,他的新媳妇却不明白他怎么了,就走上去拉他的手,这时他却看到那块石头向他挪过来,他撒腿就跑,边跑边叫爹娘“爹,娘——我屋里有块石头——” 还未睡的爹娘赶紧开门出来问他咋了。他抱住娘指着他屋里说:“石头,石头,我床上有块石头,它、它还会走。” 爹跟娘就疑疑惑惑的跟他进屋去看,这是他的新媳妇正奇怪他这好好的咋了,见了公婆就说了他刚才的怪样子。他爹娘进屋看看哪有啥石头啊,除了他媳妇啥也没有啊。就走过来跟他说:“是你这几天太累了,眼花了出现幻觉了吧吗,这屋里除了你表妹哪有啥石头啊,快进屋去睡吧,别叫你表妹等急了啊,今个她就是你媳妇了,快去吧。” 这时他表妹也正羞羞答答的站在门口等他进去。他看着表妹那妩媚的样子,就想着是虚惊一场,就松口气进门了,他刚一关好门,忽然他的新媳妇又变成了一块石头,而且身上野草苔藓布满,裂纹满身。他想起了村西头的那块石头。他又发疯的大嚎一声,一头朝墙壁撞去。 爹娘赶来,他已经没气了。 后来就有人说夜里看见他跟她在那个大石头后面说话。 第一百零二章 野地睡觉1 从小我奶奶就跟我们说在地里再瞌睡都不能睡觉,说容易遇上鬼。我们哪当她的话是真呢?觉得她那些话不过是一些她当真理供奉的那些陈规陋习老生常谈罢了,不用管她的。不过后来遇到了和听到了几件在地里睡觉遇到鬼的话才小心了。 遇到的一次是弟弟两三岁的时候,那是收麦子季节。也是农村人一年里最重要的季节,家家老人孩子是都要下地的,因为弄不好一年就没粮食吃了。我妈就把弟弟抱到地里,叫他在地头玩,我们在地里割麦子。他自己玩着玩着就睡着了,妈妈只顾忙着割麦子,看见他睡着了还很高兴,就那了一件薄衫子给他盖上了,然后继续割麦子,谁也没有再注意到他。 到了天黑,劳作的人都下班回家喝汤了。弟弟也醒了,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地头,两眼迷离。我们都以为他刚睡醒,迷瞪劲还没过,就抱着他回家了。 喝罢汤,他忽然大哭起来,而且那哭声很瘆人,好像不是他平常的哭声。我们听出来了,他的哭声里有一股大人的怨气。我们都心里发毛起来,都手忙脚乱的去哄他想赶紧制止他可怕的哭声。我们又是给他拿玩具,又是赶紧跑代销点给他买冰棍。他平时就爱吃冰棍,再闹再哭只要一看见冰棍就不哭了。可这次,无论那什么东西诱惑他,他都统统不理,只是闭着眼一个劲的哭嚎,爸爸妈妈也轮流抱着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哄他,谁知他忽然不哭了,而是说话了:“去年恁就打我坟头上撵,今年还从我坟头上撵,还随便乱扔杂草啥的,我不说恁还没了头了……” 俺全家都愣住了。爸爸忽然听出了那个声音是谁,他就口气抱歉的说:“你是水深兄弟吧,嗯,是,是俺用三轮车撵了你坟头,我的车绕不过去从你坟上开过去了,放心吧,不会有下回了。他孩子小,你别吓他,你回去吧,这事我知道了,你别生气可,你的坟头也该添添了,你看都快塌成平地了。明个我就去给你添坟好吧兄弟。你走吧哈。” 奇了,爸爸这番话完了弟弟就开始停止哭嚎了,然后就看见了我手里的冰棍儿,口里还啜泣着就伸手问我要,我赶忙递给他,他接过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没事了。 水深是我村死去多年的一个小伙子。他兄弟四个,早早的没了爹,娘是个傻子,他是家里的老大,眼看着人家都娶上媳妇了,他还家里还一群光棍儿,他就在一天深夜跳坑死了。死了后他的亲人就随便把他埋在了南地,后来这块地几经分地辗转到了我家门下,于是他的坟就在我地里的正当中。 由于他一个光棍儿,又没爹没娘了,几个弟弟谁也没想到给他添过坟,他的老坟就由于多年的风吹雨淋,就只剩一片不大的小土堆了。我们也觉着是一座多年的老坟了,反正又没人管,就不把他当做一座坟来“敬而远之”了,干活时随便坐在上面歇息,薅了草也随便朝它身上扔。开三轮车拉庄稼时我爸也不当心,从他坟头上就碾过去了,所以就招来了这次惊吓。 看来,人还是谦卑点好啊,对任何事都不应失去对他应该有的尊重。 第二天,我爸并没有食言,天一亮就拿起铁锹去地里给他添坟了。并且见了他家的三个都已成家了的兄弟又跟他们说了这事,嘱咐他们以后逢节日也给他哥添添坟烧烧纸。 还有一件就是爷爷亲历过的一桩怪事了。 那天爷爷是在地里出花生,我们那时候种的花生很多,一到出花生的时候都忙的不回家吃饭,就下地时从家捎个馍,捎一壶水,累了饿了就歇会吃饱了继续干。爷爷也是独自捎了两个馍,一只咸鸭蛋,几头糖蒜,一壶水自己在地里干了起来。干到晌午了,他感觉饿了,就放下抓口回到地头吃起了饭。他两个馍下肚后,又咕咚咕咚喝了一阵子凉水,感到很累,就歪下身子眯起了眼,他原本打算只迷糊一小会然后赶紧干活,但没想到一躺下就睡熟了。 知道日头西斜了他才醒过来了,一看天色就急忙起来干活,边干边懊丧自己睡过头了耽误活。干到天黑了他才扛起抓口回家了。 到了家他就感觉浑身发痒,他边抓边想是地里的蚊虫潮虫了咬着他了,就没在意,洗洗睡了。 睡到半夜他感觉浑身瘙痒难耐了,而且用手一抓,吓了自己一大跳:身上竟长了如蛇般的鳞片 。 他吓得赶紧喊奶奶,奶奶坐起来一看也吓坏了,那时我村里一个大哥是医生,我奶奶跟爷爷就披衣起来去找他了。他一看就奇怪了,说这是啥病呀,他也不知道。他的娘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她看了就问爷爷白天都去哪了,干啥了,爷爷就跟她说一天都在地里出花生,也没去哪呀,就是中午瞌睡了在地头睡了一会,一醒过来都快黑了,他又干到天黑透才回来了。 她听了就皱起了眉头说:“不好了,你是撞上蛇精了可能,这个吃药打针也白搭,你明个去找个神婆看看吧。” 我爷爷奶奶听了害怕起来了,但也无法,随便叫大哥给打了一针消炎针就回来了。回来也睡不着,再床上滚来滚去的发急。好不容易天亮了,奶奶坐起来一看爷爷,又是吓一大跳:爷爷的身子竟像个蛇一样盘在床上。她知道邪气又重了,她赶紧起来去找外村的一个神婆了。 那个神婆还是我们村里的闺女,她本来好好的个人有一年忽然疯了傻了,以后就会给人看邪病成了神婆了。她来了后一看爷爷就说:“没事,嫂子,俺哥是在地里睡着时撞上蛇精了,那个蛇精本来没想要缠他,是路过时正好跟他的魂碰到一块儿了,沾了蛇的气。” “那咋办呢妹子,你看你哥都开始全身长鳞,浑身像蛇了呀。”奶奶急的大叫。 她哈哈一笑说:“嫂子,看你急的,有我在你还怕呀,那我走了啊?” 说着就欲往外走。奶奶赶紧拉住她说:“我的妹子哎,你就别跟恁嫂子打点子了,俺这一大家子全指着他干活呐。” 她就有是哈哈哈一阵大笑,说:“你去院子里抱一捆柴禾来。” 奶奶就照她说的办了,抱了一捆柴禾然后放到屋里爷爷躺的床边。她挥挥手叫奶奶出去,奶奶就出来了,一会屋里燃气了熊熊大火,然后还听到她喃喃的嘟囔声,只听大喝一声:“跑——” 奶奶在外面直感到身上一凉,一股凉气从她跟前哧溜一下子没影了,她吓得浑身打哆嗦。 进屋一看,爷爷好好的坐在床头,浑身的鳞片也没有了,好像根本没起过似的。 从此爷爷再也不敢再地里睡觉了。 第一百零三章 野地睡觉2 还是爷爷。其实那次他并不是在地里睡着沾上的邪气,他是被邪气染上了才睡着的。 他那一次是在地里拾棉花,为了把那两趟花拾到头,他就回家晚了,地里已经是黑暗完全降临了,天上星星也闪亮起来了。他就扛着沉沉的一大布袋棉花往家走。 田地里的路很窄,路两边也是庄稼林立,黑乎乎的密不透风。他走着走着忽然感到一阵凉气,接着就感觉脑子一昏,张开就打了一个哈欠,这时一扭头就看见路边有一块空地,那块空地上还干干净净的,他不由自主的就昏昏的坐在了那块空地上,一坐下,就更不由自主的困极了。忽然一歪身子就懒洋洋的躺下了。 他这时看见一个只有一筷子多高的黄鼠狼像人一样向他走来(黄鼠狼是兽,应该四足着地奔跑的,不该像人一样两腿走路)。而且走近了爷爷还看出它是一位老黄鼠狼,因为它像个老头一样还戴着一顶草帽,腰里系着一根布条,咋看咋像个老头。它走到他跟前就问他:“你看我像个人不?” 爷爷唱过戏,走的路多,经的事儿多,虽然是在梦里,但他的意识却很清晰,他知道遇到黄鼠狼精了。因为他听戏文里说过,如果黄鼠狼成精了就会幻化成人形,但他要变成人得经人的一句话他才能成事。他要是问你他像啥,你不懂看着它像傻就随口说他像啥了,他就真变成你说的那个东西了。如果不懂,看着它真像个人就说他像个人,它就马上变成你的样子了,但你会很快没命,它把你的阳寿借去了。 但它没想到会遇到爷爷这个“懂行”的人。 爷爷就看着他恶狠狠的说:“我看你就是个黄鼠狼,带上草帽还是个黄鼠狼。” 它听了惨叫一声马上四足扒地跑了。 爷爷也忽然醒了,坐了起来。他想想刚才觉得不像是做梦,他莫名其妙的躺在一堆豆叶子上睡觉更奇怪,而且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他刚才躺下时它可是一片干干净净的空地啊,怎么会成了一大堆烂豆叶子呢? 他确定他遇到真黄鼠狼精了,他就放下棉花袋子四处寻找黄鼠狼的脚印,果然,在眼前一片空地上看见了刚才它狠命抓地的爪子印。爷爷看了不害而栗。就赶快扛起棉花回家了。 到了家他也不敢跟家里人说,只是赶紧上好了头门,睡时又嘱咐奶奶夜里睡觉听见外面啥动静都不要起来,随他的便。奶奶虽不知道爷爷的话是啥意思,但她是个三从四德的女人,对爷爷的话言听计从,就答应了。 到了后半夜,外面开始有动静了,只听院子里和邻居家院子里的狗都狂咬起来,奶奶被惊醒了,但爷爷又嘱咐她不许她起来看,她就忍着躺在床上不动。一会儿,我家院子里鸡架子上的鸡惨叫起来。奶奶翻身坐起,这时爷爷厉喝:“不许出去,别动,睡你的。” 奶奶吓得不敢动了,就心疼如刀割肉一般听着她养的鸡一声声的惨叫…… 到了天亮,奶奶心急火燎的跑了出来,一看,架子上的十来只鸡一只也没有了,只剩下一地鸡毛和一些鲜血。奶奶看了心痛万分,对着空架子哭了起来。并斗胆问爷爷为啥知道黄鼠狼来偷鸡却不准她来救呢? 无奈,爷爷才跟奶奶说了昨晚在地里的事。他说:“我昨个在地里把它修了几百年的精气破了,它肯定回来闹,偷就叫它偷去吧,损几只鸡总比伤人强吧?” 奶奶这才知道了原委,连连说:“就是就是,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还有一个人是我们村里的二麻子,因他脸上有麻子,从小村里人就称他二麻子。这个人很大胆,一辈子也没娶上媳妇,还爱喝酒,只要谁请他喝上一盅,他就能把命送给你。于是村里就经常有人不愿干的活,不敢去的地儿,都找他去,但是都得请他喝一场儿。 北地有口机井,去年有一个跟婆婆斗嘴的媳妇,她男人见她跟他姥娘干仗,就打了她,她气不过,就跳井死了。从那以后,村里人就经常传她黑夜里坐在井边上哭,都说她气未消呐。 开始,天旱了,几个月不下雨,地里的庄稼都要渴死了,庄户人就开始从各地的机井里抽水浇地。水井一块地就一个,村里人都得排队浇地。于是各地的井边上就日夜不停的机器轰鸣,井边人声不断。可北地这口井里除了白天热闹,一到了后半夜愿意守井的就不多了,可是机器是队里的,都等着浇呢,半夜熄火可不行,那么没办法,后半夜轮到谁谁就倒霉了。 这天夜里,机器轮到老三家浇了,人家浇好了地的就要回家去了,偏偏老三是个胆小的人,他看看四周黑乎乎静悄悄的夜里,他怕极了,但不守着机器又不行,过了今个明个人家就等着接机器浇人家的呐,想想不浇吧老婆会把他骂死,他就想到了二麻子。他就跟那家的小子说了声:“小儿,你晚回家会儿,先替我守会机器,我怕到后半夜饿了,我回家拿点吃的就来啊。” 说罢就一溜烟的跑到了家里,从家里搜罗出平时不舍得吃的好东西,又拿了一瓶酒,然后就飞奔二麻子家了,把他叫醒说了要他陪他去地里喝酒守机器,他一听喝酒当然一口应承了,然后就开门跟他到地里来了。 当然,他分给那个小子一些好吃的,那小子高高兴兴的吃着走了。剩下他俩就坐在机器旁边开怀畅饮起来。因了二麻子在,老三就有人壮胆了,也不觉着怕了,想着等他们喝完这一瓶酒天也快亮了,地也浇好了,多带劲啊。 忽然喝着喝着,机器熄火了,井里那根水管子当然就不抽水了,那根管子里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惊了一下,跟二麻子丢下酒去看那台机器是不是没油了,可打开油箱看看油还一多半呢。他会修理机器,就拆开机器看了看,也没啥故障啊,一切都好好的。他正不解,忽然听到机井里传出了细细的哭声。他听了浑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但那个声音又忽然没有了,他疑惑是自己听错了,就害怕的问二麻子听到啥声音没有,二麻子说没有啊,深更半夜哪会有啥声音,除非是鬼叫。 他听了浑身一激灵,抬手给了他一拳说:“深更半夜的你胡说八道吓唬谁呀你。” 二麻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看看机器坏了就跟二麻子说:“唉,机器坏了咱也不用在这守了,回家睡去吧。” 二麻子看酒还没喝完就不舍得走,说:“急啥,酒还没喝完呢,喝完再走呗。” 没法,自己把人家叫来了自然得陪人家把酒喝完了啊,就只得蹲下陪他喝起来。这时,他刚才听到的那股细细的哭声又响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他看到从那个机井里升腾起一股白气,那股白气冷森森的,慢慢的,那股白气散了,从里飘出一一个花衣裳长头发的女人,她飘了出来便坐在井沿上哭起来了…… 他吓得撒腿就跑…… 二麻子背对着那个井沿坐着,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见他嚎叫着没命的跑,他不解的扭头一看,随即跳起来了,对着她“呸”了口破口大骂:“那里的骚娘们,深更半夜的不在家睡觉,跑出来嚎丧啊你,你在不回去我他那娘的一砖头拍死你个烂货……” 说着他当真去找砖头,当他拿着砖头转过来时,那个女人已经没有了。他四处看看,一切都静悄悄的。 第一百零四章 野地睡觉3 也是浇地,夜里几个人小伙子在一块喝酒聊天看机器。到了后半夜,他们都困了,就商量轮流睡觉,先留下一个人看机器,等一个人睡醒了来替他然后他再去睡觉。 因为是夏天,下伙子们就各自找地儿随地而睡。这个小伙子爱干净,看看其他两个草地里一滚睡了,他嫌脏,就溜达着找干净的地方。不知不觉溜到不远处一堆老坟堆里,那里居然很干净,他就看了看,歪身躺下了。由于是多年的老坟了,也无人在意了,更何况半大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还专爱找茬惹事呐,他就伸展四肢把两条腿架在了一座坟尖上呼呼睡着了。 忽然,他看见一位穿蓝袄戴黑帽子的老头拄着拐杖从外面走来了,他看了看躺在他们边是小伙子不敬的把两腿架在他的大门上,他就生气了,抬起拐杖在他两只腿上各捣了一下,他就一下子疼醒了。睁眼一看哪有啥老头啊,再说也没有啥门啊,不就是一座老坟嘛。可是这两条腿咋恁疼啊?他搓了搓两腿像真的被棍子捣了的腿,以为是心里作用。就满不在乎的把两条腿缩回来又倒下侧身睡了。 他又看见了那个老头抓着拐杖站在他身边,他看看他还不走,就跟他说:“你挡着我门口我咋回家呀?” 他看看想要挪挪,却动不了。那个老头却又看口了:“要不这样吧,我有个亲戚今个成亲,我要去喝喜酒,你跟我一块去吧?” 他听说要去喝喜酒,就很来劲,这时又来了几个年轻人,好像是来接那个老头的,那个老头就对那几个年轻人说:“带上他一块去吧。” 那几个看看他有些犹豫,那个老头就冲他们使使眼色说:“是他自己找到咱们这的,也该带他去见见世面。” 说来也奇,刚才他还动不了,那几个人一拉他,他就轻飘飘的的跟着他们走了。而且发现自己是身子像棉花一样轻,走起路来也不用两腿迈步了,而是像云一样飘着走。他觉得自己变成电视里会腾云驾雾的神仙了,他感觉得意极了。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那个老头说的成亲的亲戚家。他很奇怪结婚不该是张灯结彩鞭炮齐鸣,然后亲人都着红着绿的吗?可是他们这却没有一丝喜庆的氛围,而且还静悄悄的,看来人也不少啊,他们怎么都没有声息呢?而且他还感觉他们的“新房”特别冷,明明是夏天呢,咋会冷呢?他疑惑不解的看着众人自己嘀咕。 他也没看见新娘新郎沉闷的宴席就开始了。这时就开始有人往桌子上上菜,第一道菜是凉菜,他一看竟是一碟子草根,他就唏嘘这咋吃啊?可悄悄的扭头一看,人家都拿起筷子夹着吃起来,那个老头还看着他要他吃。这时宴会上也有人看起他来,那些人的目光一射到他身上,他就一阵哆嗦,感觉凉气渗骨,他赶紧低头吃草根。还好,有人端着第二道菜来了,他庆幸不用吃草根了,但是他一看,更惊呆了,居然是一碟子白乎乎的蚂蚁蛋。 他差点吐了,但他不敢不吃,就低头夹着一粒蚂蚁蛋放进了嘴里,他无奈的一咬,感觉一股土腥气弥漫了满嘴,他拼命捂住嘴。 后来接连上了蜘蛛,蛤蟆,蛇,老鼠……一样比一样恶心恐怖,但他不敢不吃,因为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对他不满了,当他终于忍不住,“呕”的一下子把刚吃到胃里的动西都吐出来的时候,宴席上的人一齐站了起来,都冷森森恶狠狠的瞪着他,忽然一个跟那个带他来的老头说:”这个人可不是咱阴间的人啊,我早就闻出他的味儿了,他是咋混到咱这里的?既然来了,就把他留下叫他变成咱的人吧。“ 他这么一说,忽然一群人都向他逼过来 ,而且,他们各个都露出了恐怖狰狞的面貌,他吓得捂住头狂叫起来。那个老头赶紧止住众人说:“他还是个小孩子,阳寿未尽,他不懂规矩犯了阴规,我把他带到这来已经惩罚过他了,今咱就放他走吧,这一下子就够他受的了。” 他这样一说,大伙都不动了,老头又冲刚才带他一起来的那几个年轻人一挥手说:“送他回去吧。” 就有两个人架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外一推,他就啊的一声坐了起来。既无宴席也无人群更无老头,只是他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他想起了他梦里吞下的那些恶心的玩意,又猛烈的呕吐起来,但是无论他怎么吐,都吐不出来,感觉那些东西都堵在胃里不出来。他就细细的想那个梦怪异,两次都梦到同一个老头,而且他还说他就睡在他门口?他低头一看,难道这座坟就是他的门口?他一下子跳了起来,然后向那个看机器的小伙子跑去…… 清早到了家他就病倒了,他爹娘急急慌慌的带他去医院给他,医生也看不出来啥病,他呢,除了昏睡就是不停的呕吐,但是啥也吐不出来,但他却说有恶心的东西挡在胃里。 没法了他娘就问他那晚吃了啥了,去了哪了,是不是遇见不干净的东西了?他就跟娘说了他躺在一座老坟堆上睡觉,然后又梦见一个老头进门说他挡在他门口了然后又带他去赴喜宴,就吃了一些蛤蟆蜘蛛蚂蚁蛋之类的,之后就被两个人驾着一推就醒了。他娘一听吓得脸都白了,俺儿这不是惹着鬼了还吃了鬼的东西,这下子可咋办呢? 她就慌不迭的买了香,纸钱,炸了油油去儿子说的那个坟头拜祭乞求了一番,然后又请了神婆给儿子看。那个神婆点上香一看说:“没事,那个坟头的老头已经原谅他了,他过几天就没事了。” 果然,没几天,他忽然感觉喉头发痒腥气,他一张嘴,从嘴里呼呼的到处了一堆又臭又黑的东西,从此他也不难受了也不昏睡了,身逐渐恢复体了。可是他这辈子再也不敢睡坟头野地了。 还有一个人他是喝醉了,半夜倒在了野地里一个坟堆上睡着了,但时他也不知道他睡在了一个坟头上。他睡着睡着感觉身上一阵沉重,他睁开眼一看:居然有个女人压在他身上。其实说是压在他身上也不是压在他身上,她就像个漂浮物一样是浮在他身上,但是他身子却沉的不得了。他又发现还是一个脸蛋很好看的女人。他以为他是做梦,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咬了一下嘴唇,他确定他没有做梦。但他是个胆子很大的人,他就问她:“你是谁呀,我睡觉你压着我干啥呢?” 她回答说:“你占着我的地儿了。” 他想了想就又扭头看看,这才发现他正躺在一个坟堆上。他就歉意的说:“对不住了,我喝醉了不知道占住你的地儿了,你起来吧,我这就走。” 他说完那个女人的身体就离开他直挺挺的飘在了地上,他身上也顿时一轻,站了起来。其实他要是就这样走了啥事业没有,但是他色胆包天,竟然贪恋上那个女鬼的容貌了。扭过头来色眯眯的看着她向她走去。她好像明白了他想啥,就主动走过来搂住了他。然后他们就**起来…… 天亮了,村人在一个寡妇坟头上看见了他的尸体。 第一百零五章 山神1 这是一座不大的山,总长也就一里多地,高也就不到百米吧,可是山里有座庙,据山边的老人说以前这座庙可灵了,全国各地的善男信女都来这里烧香磕头,香火旺得很。可是当年文化大革命时被红卫兵都给砸了,就剩下其中一间小殿侥幸完整保留,里面供着一尊神像和旁边两个小神像。渐渐香火就冷落了。最后也很少人进贡上香了。 忽然有一天夜里,在山脚下住的一家人家里的老太太夜里做了个梦,梦见一个须发皆白老头坐在庙里说:“你们这些凡人太大胆了,我天天保着你们,你们也不给我进贡上香。” 她一下子惊醒了,想着这个奇怪的梦,心里就栖栖遑遑起来了。到了天亮,她就跟儿子媳妇说了那个梦,说要不买点水果啥的去山上拜拜吧,反正咱就在山下住,拜拜神也不多。年轻人不信鬼神,儿子媳妇都说做梦纯粹是胡似乱想,哪能当真。她被儿子媳妇泼了冷水也就没再坚持了。天黑了,她睡了后,又到了半夜,那个白胡子老头又来了,这次他的脸变得异常难看,恶狠狠的说:“我跟你说了你不听,那么你儿明个出车我可就不保他了啊,以后你一家子我可都不保了啊。” 说罢就没影了。老太太别吓出来一声冷汗,她想跟那个老头求求情叫他继续保着她儿子,因为他儿子是个开大车的司机,正好明儿个出车去外地。但她再次睡着却怎么也梦不到那个老头了。 到了天亮她一起来,儿子已经出车走了,她心里很不踏实。她就叫醒儿媳妇托她去买香烛水果要去拜神。她儿媳妇睡得正香,就不耐烦的说:“我这正睡着呢,等我醒了再说吧。” 她老了,腿脚不灵便了,自己买不来东西了,就是买了东西也爬不上山去了,儿媳妇不起来,她再急也白搭,于是她只有坐在屋里叹气了。 到了半晌了,她听见儿媳妇起来做饭了,就又到她跟前叫她去买香烛水果,她听了一脸不屑的说:“你没看见我急着做饭呐,孩子吃了饭还要上学呢,晚了咋办。” 她只有耐着性子等媳妇做好饭吃了饭又把孩子送到学校了又好言好语的请她去买,她烦透了,就跟她说:“娘,你这是咋了这两天,做了个梦就当真了,那我天天做梦做多了,要都当真了那还得了啊,你也不看看这座山上的庙里还有谁来烧香拜佛啊,就是烧也不去这里烧,改明儿我领你去个香火旺盛的地儿烧啊。” 说罢她就出去了。剩下她自己干急掉泪。 再说她儿子,一大早出车就觉得好像没睡醒似的脑子迷迷糊糊的,车驶在路上也觉得奇怪,一路上感觉冷冷清清的不见一辆车不见一个人,可这条路是大路啊,平时这时候已经开始川流不息喧闹不止了,可今天却不见一个人不见一辆车,这可是从来没见过的啊,再说这天也好像阴凄凄的,要下雨?可昨晚天气预报还报的晴天啊,再说好些天都是晴天,不可能一下子就变天了啊?他越想越觉得蹊跷,但不知咋回事,只得继续走。 忽然前面一件白色的东西嗖的一闪,他吓的身子朝后一仰,但他马上笑自己神经过敏了,原来是只白兔子从前面跑过去了。他忽然又一嘀咕,听人说过这开车的路上见了兔子都要仍钱的,不管多少都得扔。虽然他不信鬼神,但开车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妙,这么想他就去翻衣兜掏钱,忽然车头前面飘来了一张红色的票子,看上去好像一百块钱。他喜出望外的停车下去一看,果然是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摆在他车头下。他也顾不得自己扔钱了,捡了钱就走。匆匆上了车开了车就走,走着走着却发现前面没有路了。他奇怪遇到鬼了,我天天走这条路咋会走着走着没有路了啊?他正疑惑,看见左边有一条岔道,他就疑惑着想只有走这条岔道了。他车门一踩就转向了那条岔道。但他眼前一黑,就啥也不知道了。 原来他是开着车驶进了路旁的几十米深的沟里。而他下车拾到的那一张一百块的钱,也是一张冥币。 这家人知道了他的噩耗后哭的死去活来。他媳妇后悔死了不听婆婆的话去庙里拜祭,他娘也只恨自己老了不中用不能自己上山求神灵保佑儿子平安。 从此,她和儿媳就天天上山进攻烧香。附近的居民知道了她说的奇妙事也有去山里祭拜的。 有一家人家两口子都很抠,他们对这事也半喜半疑的,但就是不舍得花钱,就从来不去上山拜祭,他媳妇就是去也是空着手跟人家一块去磕个头就算了。敷衍加哄骗。 一天晚上,她去山上拔野韭菜包饺子,本来准备拔一把够包一顿饺子就行了,谁知那野韭菜越拔越多,而且还很嫩很长,看着喜人。她就不由自主的被它引着去了山林深处走去,天黑了她也没注意。忽然,她听到有一声拐棍敲击地面的声音,她就本能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原来她面前立着一个白胡子的老头,是他拿着拐棍站在她面前。 她被吓了一跳后就点头跟他招呼了一下,然后看天黑了就拿着韭菜下山了。走了两步一想,这天都黑了咋会在山上站着一位老头呢,他都须发皆白了还怎么爬山下士呢?这么一想就回身看他,她一看惊了:那里哪有人呢,空空的一座山啊。 她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下了山,但刚下了山要回家去,却看到那个白胡子老头又站在她面前。她战战兢兢的问:“你老截着我干啥?我又不欠你啥?” 他忽然说:“你吃了我的韭菜就得给我钱。” 她听了气急败坏的说:“你这个老头可就不讲理了啊,这韭菜是山里野生野长的,咋说是你的呢?” 那个老头呵呵一笑说:“这座山都是我的,长的韭菜当然是我的了。” 她觉着遇到了一个胡搅蛮缠的疯老头,也不怕了,就冲他吆喝:“你个傻老头子你快走吧你快点走吧你,不然我老公来接我了我叫他打跑你。” 说罢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到了家她跟老公孩子说了他们都说不知哪里来的老头,没见过。 到了夜里,她又做了一个梦,梦中见到的老头竟跟在山上见的老头一模一样,他竟然说他是山上的神仙,这里附近的百姓都向他进贡了,就她没有进贡,她要是再不进贡他就生气了。说完就没了。 她醒了后想想傍晚碰到了和刚才做的梦就心里唏嘘起来,就叫醒老公跟他说了,她老公比她还抠,就说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哪里有真神呢,那都是人自己造出来的神,人咋说咋是,你有梦见他是当时被他吓到了,心里想着他,就梦见了他。她想想也是,就放心的睡了。 到了第二天,就把这事忘的一干二净了。到了夜里,她关好大门睡觉了,到了夜里,忽然觉得外面很亮,她疑惑的坐起来一看,妈呀,她家厨房失火了。 从此那以后,她就真相信有神了,也不敢跟神抠了,竟然破天荒的天天买了香烛去庙里进贡。 第一百零六章 山神2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这座庙里座了一位真神,还灵的很,一拜就灵,而且拿的东西越多,你得到的越多。这么灵,当然那些做生意想发财,想升官的,还有想叫孩子考上大学的,想生孩子的,都纷纷来上香,不久这个庙的香火就逐渐旺盛起来了。这天,来了一个会看风水的道人从此山经过,他远远的就看到这座山被一股阴气笼罩着,他就悄悄的向附近的村民打听这座山,那个村民就兴致勃勃的说开了:“哎呀,你这个老大爷你不知道啊,这座山如今可有名了,它里面有一座庙,多年不兴香火了,最近有灵验起来了,听说新来了一个神,可灵验了,谁拜它谁发财兴旺,谁不拜它谁遭殃破财丧命的可吓人了。” 他听了后寻思,还有这样的神? 他就决定不走了,到山上去看看。他一步一步的跨上山来,发现这座山虽然不算大,但山上松树很茂盛浓密,还有各种野草也遍地长满,看上去是很严实的一座山。而且他朝庙里走去,感觉阴气更胜了,而且还看出那座庙里阴森森的。他更加怀疑它是位村人口里的真神了。他就匆忙下了山,寻思怎么能叫那个东西现出原形。 他到了半夜就又偷偷的上去了。他一上去就听见一阵子女人的欢叫声。他头皮一麻,心里暗骂:果然是妖精。他就继续朝那个不知羞耻的叫喊声走去,他要看看这里究竟藏着什么污秽的东西。 他越走越觉得寒气袭人,但他身上带着辟邪和杀鬼的工具,就不怕,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行。山虽说不大,但里面却有不少山洞,那些山洞曲里拐弯的很少吓人,平时再胆大的也不敢钻进去玩儿。 他听出声音是来自庙里边的一个山洞,他就毫不畏惧的朝里面走。到了洞口,他惊呆了:他看见两个赤身露体的身子缠绵在一起,那个女人边伸着舌头舔边发浪的大叫。那个男人却须发皆白如一个老人在剧烈的蠕动边呼哧呼哧的喘息…… 他大骂一声“哪里来的一对狗东西——”把手里的桃木杖就朝他们打去。 那个女人大叫一声化成一溜寒气贬人的白光就朝西边飞了,这个如老头般的人也惊慌失措的赶紧招架,他们就厮杀起来。最后这个道人药品中指把血往桃木剑上一抹,吓得那个老头一溜烟朝山后飞去。他拿着桃木剑紧追不放,那股白眼最终隐没在一片菜园里面不见了。那个道人就暗暗记住了那片菜园。 到了天亮,他就去了那片菜园,见有一个妇女在菜园里劳作,他就跟那个妇女搭讪问她这么大一个菜园里都种了些啥,那个妇女就说这是她家包的地,里头种的啥菜都有。他就说:“我准备开一家饭馆,我不想从菜贩子手里买菜,想直接从菜农手里买菜,这样菜也便宜也新鲜,不知大闺女愿不愿意?” 她听了喜笑颜开的说:“愿意愿意,俺巴不得呢,这样省的菜贩子克扣俺的血汗钱了,你要啥菜,你自己看看吧。” 他听了正和他心意,就客气的说:“那闺女,我就进去看看了啊。” 他走进那片菜地发现那片菜地还真大,里面茄子、辣椒、西红柿、黄瓜、豆角、生菜、啥都有。他就寻思着昨夜那个白光隐没的地方仔细寻找。 忽然,他盯着一个古怪的东西看了起来,它绝对不是一种菜,而且这块地里就它单独一棵:它看上去高有60厘米,是灰黄色,好像是一棵人参。他细细的寻思。 他就抬头叫来那个农妇问她:“闺女,你这园子里种过人参吗?” “人参,哎呀,俺那种过那玩意啊,那么金贵的东西俺可养不起,再说俺也不会。咋了,你看见俺园子里有人参了?”她吃惊的问。 老头喊她来看说:“你看看这棵是不是你种的啥菜。” 她过来一看说:“不是,这不是俺种的啥菜,可它是个啥俺也不知道,当年俺买这块地时就看见了这个东西,因为不知道是啥,俺那口子很邪乎,见了不认识的稀罕东西都不要动它,说奇异的东西都有奇异的灵性,就不许动它,说它又不占多少地方,让它长着吧,就让它长着了。” 他听了以后就心里有底了,就说:“那么闺女,我把这棵东西买了你卖不卖?” 她听了想了想说:“那你出多少钱呢?” 那道人说:”你出个价吧。” 她说出了个价钱那个老道就随即掏出给她了,然后他对着那个东西说:“今个你可跑不了了。”说着用一根红头绳往它露出的茎上一勒,用桃木剑一下子插进了它的头顶,然后又把它拔了出来。 只见它像一根纺锤般又粗又长,浑身雪白洁亮,下面拖着长长的白须,真想一个白胡子老头。 从此,山民们就发现那个庙不灵了,求啥啥不来了,不拜它的也不遭祸了,人多势力呀,不久就又没人去那里上香了。但是,这个山又莫名的闹气了鬼。 头一回遇鬼的是两个在附近喝了酒结伴回家的年轻人,他们都住在山下,回家必须翻过山去,他们俩边走边说着话。反正都是走熟了的山路,走起来如履平地般轻松。忽然一个年轻人好像看见山顶上有个白衣一飘,年轻人都胆大好奇,那个年轻人对另一个一说,另一个人来了劲,就嬉笑着说:“恐怕是个美女在等男朋友吧,走,咱去看看去。” 俩人果真往山上走去。虽说经常走惯了的,但黑天半夜的上山去还是很费劲的,俩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走到山顶了去没有看到刚才的白衣裳,那个看到的年轻人说:“难道是我眼花了?” 他们嘀咕着刚要下山回去,这时远处一个披着长发,身着白色长裙的美女在前边漫步。他们一看喜不自胜,另一个说:“没看花眼,咱今个真是艳福不浅呢,真碰到了一个美女,走,上去跟她玩儿会去。” 俩个人就朝她走去,她也忽然慢慢的朝山下走去,他俩就紧追不舍的撵过去。那个白衣美女丝毫不介意他俩追她,还尽量把他俩往黑暗处领。他俩就狂喜不已的跟着她往树林隐秘出走,丝毫不觉的害怕。 这时眼前有一个山洞,眼看着那个美女一缩身子没影了。他们就认定她钻进了山洞,这样一来俩人更兴奋了,他们觉得她这时在引他俩幽会。 他们就跑到那个山洞前刚要钻进去,但他们俩人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噤,而且浑身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其中一个年轻人就拉住就要钻进去的年轻人小声说:“不对劲啊,这大热的天儿咋来到这里就浑身发冷啊,再说这个女人一个人咋敢钻山洞啊?不会是?” 这时俩人一阵惊恐,一个说:“跑——”俩人就撒腿跑起来。 但是已经晚了,那个刚才钻进洞里的白衣女人忽然拦在他们的前头,她冲他们妩媚笑着。但是他们看清了,她白裙子下面没有脚,是一条长长的尾巴…… 他们就大叫一声分头狂奔而去。一个年轻人也顾不得摔死跌伤了,从山顶就往下滚,途中被树杈子、石棱子给弄的遍体鳞伤。到了家一头把头门撞开了。 第一百零七章 山神3 然后躺在地上象够一样呼哧呼哧的喘气叫唤。他爹娘睡得正香被惊醒了,不知儿子怎么了,慌里慌张的起来一看,见他遍体鳞伤的扑倒在院子里,都大惊的问他咋了,他哆哆嗦嗦的指着山说:”有鬼,有鬼。” 爹娘以为他喝多了胡扯八道,就赶紧把他搀到屋里给他倒了杯水叫他喝了,他娘心疼的看看他一身的划伤碰痕又去给他找止痛药。他咕咚咕咚喝了水却跟爹说:“快去叫牛子的家人,他可能还在山里,俺都遇到女鬼了,我跑了出来,不知他跑了出来没有。” 爹娘听了才发现他不是说醉话了,就问他到底咋了,他情绪不那么激动了,就一五一十的把他俩见鬼的事说了。他爹一听不是玩儿的,就赶紧去牛子家了。他到了牛子家见他家黑灯瞎火的,就猜到牛子可能没有来,就狠劲的拍门,好久他爹出来开门了,他劈面就问:“你家牛子来了没?” 他爹就问:“不是跟你儿一块出去玩儿去了吗?还没来呀。” 他一听就慌张的说:“赶紧,赶紧叫几个年轻人,咱去山上找你而去,啥也别问了,赶紧找人。” 一帮人就拿着手电筒喊着叫着去山上找人了。他们在山里摸索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牛子的影子,忽然有一个人看见松林深处的一个山洞里好像有一条白光一闪,他就叫:“在那里,牛子可能在那里。” 一群人就呼呼的朝那里跑去。到了洞口往里一看,他果然躺在那里,众人把他扶起来一看,他已经没气了,而且他已浑身冰凉。 他被女鬼吸尽了阳气。 大家这才知道这个山上居然藏着一条蛇精。 从此,附近的人都吓的人心惶惶,到处请人前来捉妖,可是就是没有一个人能拿住她,因为她随便往哪个洞里一钻,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可是一天找不到她,附近的人就一天提心吊胆,尤其那些年轻男人,大白天也不敢从山上过了,深怕自己被她掠去吸了阳气。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她会钻出山洞到人家里吸阳气。 这家有兄弟三个,娘早早死了,爹一个人把他们养大,因为家里穷,再加上人个个不那么透亮,所以个个都打光棍。这天夜里,四个光棍上门睡觉了,听见外面有敲门声,他们都躺在被窝里谁也不愿起来开门,就你推我我推你的。最后老大被老三一脚踢下去了,他不得不起来去开门了。 剩下三个光棍就在屋里侧耳听外面是谁敲门,忽然他们都听到外面一个甜美的年轻姑娘的说话声着:“大哥,我是往恁这个庄里走亲戚的,我亲戚家就在山那边,可天晚了,我自己过这座山害怕,请问你家里有没有年轻男的,帮我带带路,我给你们钱的。” 除了老光棍,这俩小光棍一听就跳起来了,三下五除二就一齐跑到了门外,看见一个扎着长辫子,身材细长的美丽少女站在他家门口,他们的心早飞了,就抢着说:“我去我去。” 三个人争执不下吵了起来,她却一双眼睛滴溜溜的逐一看去。最后还是老三抢到了,老大老二就都灰心丧气的要转身回去,但她却各自对他俩暗捏了一下手,又各自附耳对他们说了句:等我。他俩都立时全身酥麻了。 眼看老三跟她走了,但老大老二都心里有事,都不进家门,但他俩都不愿好事叫对方占了,就都质问对方为何不回家睡觉,人家老三都送她走了,他还等在这里干啥?但他们谁也不会说出她叫自己等他的话,但为了怕暴露自己,就不得不先回家了,但都无心睡了,摒心静气的听着外面的动静,都恨老三有福在他前头。 过了好久,门外又响起了拍门声,他弟兄俩又争着去开门,却看见她扶着喝醉了般的老三跟他们说:“刚才他把我送到了俺亲戚家,俺亲戚就感激不过,请他喝了酒,他就喝醉了,我不得不把他送过来,他醉得不轻,赶紧把他扶上床去睡吧。” 俩人就抬起他跑到屋里草草的往床上一扔就又急急的跑来挤到她跟前说:“那,姑娘,你自己要再回去不是一样怕吗,你看,你看叫俺俩谁再送你一程吧。” 她瞟着眼珠笑笑说:“恁俩就一块送我去吧。” 他们听了就为难了,都憎恶的看着对方希望对方有一个人退出,但是谁也不肯退出,最后无奈,只得一起去送她。 三个人就一起往山上走去,走着走着两兄弟感觉不对,这上山去的路这么陡峭,她一个姑娘家却走起来步履轻盈还丝毫不喘气,但他们都被色迷着心,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她往山上走,忽然,她对他俩说:“她来时在那个山洞里搁了点东西,要他们陪她去拿,他们对视一眼就跟她往山洞里走去。到了洞口,她忽然站住了,扭过身对着他俩,把身子一抖,身上的衣服一溜儿滑下来了……他俩个一齐扑上去。 这时,老三的爹因老大老二说老三喝多了就由他倒床上睡了,看看老三毫无声息的睡了半夜,他怕他喝多了口渴,就起来给他倒了半碗凉水端给他叫他喝了,边叫他喝水边骂另外两个儿子:”他娘的,一个个见了个闺女就不要命了,也不知这会去哪了都。“ 又叫:“三儿,三儿,喝口水,起来喝口水。” 他的三儿哪有半点动静,他奇怪了,一摸他的鼻子,天啊,哪还有气啊。又一摸他身上,早已凉透了。 他吓的大哭大叫起来。这一哭,把半个村子的人都惊醒了。他们进屋看了三儿的样子,发现又时蛇精吸阳气,就都又气又怕,就问他的老大老二去哪了,老头就跟大伙说了有个闺女来找人跟她作伴过山的事,大伙听了都骂他糊涂,就一起吆喝着上山去找他俩去。 但等大伙找到他俩,他俩都变成尸体了。 第一百零八章 山神4 愤怒的全村人展开了一场捉妖大战。他们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出动起来,把那座山围了个严严实实,然后那些年轻人又拿稻草、麦秸把各个洞口都封住,然后放火烧山。这一放火,不光山上的松树和荆棘野草哔哔啵啵的火焰喷发,浓烟滚滚,就连各个洞口里也是火舌翻飞着朝洞里卷去。大家伙都虎视眈眈的看着满山的火光说:“这回看你死不死了。” 山火烧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渐渐熄灭,看着烧的差不多了,那些既怕又恨的年轻人便亟不可待的用水管子冲灭余焰便上去搜寻大蛇的尸体。但他们山上山下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蛇的影子,他们都着急起来,不知道是尸体烧化了还是被它逃跑了。最后村长又带领大家拿着火把钻进各个山洞一一搜寻,也是一无所获。大家都奇怪了,都议论一条既然成了精的蛇肯定不小,既然是一条大蛇那么再大的火也不会把它烧的没有尸骨,难道被它跑了?忽然有一个人大叫:“对了,那个蛇精已经能幻化成人形了,最近又吸了不少人的阳气,功力更厚了,说不了它大白天也能变成人混出去呢。”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浑身一凉,吓得都呆着不动了。村长就马上到山下问那些围着山的人有没有看到一个生人从山里出去,后来一个小孩子说:“我看见一个穿白裙子的阿姨从这里出去了。”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也说好像见到一个陌生的姑娘从山上下来走了。村子听了暴跳如雷,责怪他们是怎么看现场的,看到了为啥不说。大伙都害怕的没话可说了,有一个妇女不服的说:“也不能怪俺,这一放火周围这么热,人群能不乱吗?一乱大伙都慌着往外跑,这一跑男女老少闹哄哄的,就是从哪吗,冒出一个人谁会注意啊?” 村子一听她说的也有理,就也说不出话了,想想再发火也没用,就忍住气了,反正现在确实被它逃掉了,事实就是如此了,说啥也没用了,就看着这座被烧的黑黑乎乎的大山叹气。大伙也都懊丧不已的叹起了气。都说白白烧了一座山。 但村长最担心的还是那条蛇再回来怎么办。到那时它会不会更加变本加厉的祸害这里的人呢?他越想越怕,最后决定找能人把这座山给封起来,令所有的邪灵鬼祟都进不得来。 果然有一天村长请来了一位大师,他在上顶做了法后,说他把整座山都已经封了起来,以后任何东西都进不来了,叫大家放心的过日子吧,一切都过去了。大伙听了都把悬了好久的心放下了,以为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人心惶惶的了。 但是,有一天一个小孩子半夜出来小解,看见一个白影一闪进了他屋里,他尿完尿尿进屋一看却啥也没有。他就奇怪的上床睡了。 到了天亮,他娘就起来跟爹说:“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说一个长得很好看的闺女跟我说,她是仙姑,想下凡救人,知道我心地好,人善,想叫咱家发财兴旺,就想在咱家坐坛给人治病,求我给她设一个坛,叫她座在她家来。” 她男人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对此很不屑,就说她神经病,做个梦也当真。她想了想就没当回事。到了夜里,她又梦到了那个女的,她还是恳求她要给她设坛把她留在她们家,她就说她的男人不肯,她的脸当时就变了,说了声:”我会叫他肯的。“说罢就没影了。 吃过饭,她男人说他要去赶集买猪饲料——他们家养了好几头猪,都是从集市上买猪饲料来。 他就骑着自行车去赶集了,到了半路上他车子忽然不走了,任他怎么蹬都不走,他就下来一看,立时吓了一跳:车轮上有一条大蛇缠在后车轮上。他一向最怕蛇了,如今见一条这么大的蛇缠在了他的车轮上,他就吓得束手无策了,还是过路的人帮他把那只蛇给弄下来了。但他回头看那条蛇时,那条蛇好像对他笑了一下,但他吓得赶紧骑车子跑了。 他跟一户卖饲料的讲好了价钱,就买下了,然后扛到车上准备走,但好像看见那一布袋饲料里有东西动了一下,他就疑惑的解开布袋口把手伸进去摸摸里头是不是有啥。他这一摸魂都快下掉了:里面蠕动着一条蛇。跟刚才缠住他车轮子的蛇一模一样。 他又气又吓的把那个卖饲料的人骂了一通,说人家竟然往饲料里面藏条蛇来吓人。可人家坚决否认在饲料里面藏条蛇,还是他家的饲料是昨天打面下来的,然后就趁热绑住了口,今个就来卖了,怎么会有蛇钻进去呢,不可能啊?俩人吵了一阵子也就只有罢了。 他就气呼呼的带着饲料来家走,一路走一路思索今天这两回遇见蛇的事都蹊跷,可是又不知道症结在哪,就感觉心神凌乱的。到了家,一下车子就又唬了一跳,一条蛇盘在他家门口。“又是它——”他愤怒的大叫。 他媳妇听见他叫喊就慌忙跑来问他咋了,他惊慌失措的指着那条蛇说:“看,这条蛇,今天我看见了它三回。” 他媳妇却哭笑不得的说:“你神经病了吧你,好好的地上哪有蛇啊?” 他惊呆了,诧异的问:“你看不见?” 他媳妇说:“我看不见啊,哪有啊,大白天的哪有蛇我看不见呐?” 他一下子晕了。 到了夜里,她又梦到那个女的,她说,她其实就是蛇仙,如果她丈夫在不同意在她家坐坛,她就要叫她丈夫害大病。她听了吓得一下子醒了过来,惊的一身的汗。她终于明白了丈夫白天一天遇蛇三次而吓晕的缘故了,原来是蛇仙惩罚他了,她当时就下决心,无论如何要给仙姑坐坛了。决不能叫她祸害她丈夫。 天一亮他就跟丈夫说了那个梦,说她不管他同不同意她都要设坛,不然他们一家子就没好日子过了。他听了想了想就说:“好吧,你就设这个坛吧,反正她说了是为了治病救人,还能叫咱家发财致富,好事。” 她一听就热火朝天的预备起设坛的道具来。 一切都预备好之后,她就在夜里跪地念叨:“蛇仙,仙姑,坛已经给恁老人家设好了,恁老人家快来吧,恁要快快显灵,给老百姓治病消灾,令我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她正在念叨,忽然外面起了一阵凉风,令她感到寒风刺骨的阴冷。随着就看到一股白烟嗖的一下子钻进了屋里,在屋子里盘旋了一圈,最后钻进她设的香坛里不见了。 但是那座屋子冷的她再也呆不下去了,她战战兢兢的站起身就往外走。但她刚一出门,就看见丈夫领着村子和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进来,她刚要开口,她男人瞪了她一眼,她就退到后面去了,看着他们走进屋里然后关上了门。 她不知道他们要干啥,但她怕她们会对蛇仙不敬,刚要进去嘱咐他们,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然后那个生人拿着一只葫芦就出来了。他摇晃着说:“这回你可跑不了了,哼,你跑了就跑了吧,还敢回来自投罗网。” 她这时才明白了,它口口声声说她是仙姑,其实它就是那条从山上逃走的蛇精,它是无处可去了,但山上又回不来了,所以才冒充神仙来人家里找地儿藏身抑或继续害人的。幸亏她男人多长了心眼,设下了这个引蛇出洞,又瓮中捉鳖的妙计,不然真让它得逞了又不知要怎么害人了。 第一百零九章章 后记 我决定故事写到这里就结束了,本来我准备写五十万字的,但是我此时必须搁笔了,因为我越来越感觉到发生在我身边的诡异事件越来越多了。 以前我有个习惯,就是晚上下楼到小区里溜达一圈散散步,因为我们居住的小区很宽敞,由于住户不多也很安静,再说楼房前面有一大片还没有开建的二期工程,那里野草遍地,野花爬满藤蔓,很是合我的口味。但是,最近有一次我照样晚饭后独自下楼围着小区边活动四肢边构思我的小说朝楼前那一片空地走去,忽然我听到我耳边有一个声音“咳、咳”了几声,我回头一看,却空无一人。我看看上面,身边的一栋楼房里面窗户里也没有透出灯光,不可能是楼上的住户发出的声音,可我身边明明没有人啊。我就疑惑着继续散步,希望到人多的地方去转转,顺便找人聊聊天,毕竟在家里码了一天字了,也需要沾点人气了不是。 我刚迈开腿,就又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喊了一下我的名字,我很奇怪的扭头,还是空无一人,而且,我发誓,那个声音我很陌生,我根本猜不出她是谁。由于正在写这部灵异小说,我的思路很自然就跑到了这上头,我就有些慌了,也顾不得刚吃过饭不能剧烈运动了,撒腿就往广场跑去。 到了那里看到灯火明亮,人声鼎沸,有带孩子玩儿的,有老头老太太拉呱消食儿的,又小伙子打球的,又小姑娘们玩手机的,刚才那股诡异的气氛立时跑的无影无踪了,我开始笑自己疑神疑鬼来。 这天我也是独自在家写这部小说,忽然厨房里一阵大响,吓得我后脑勺一震,酥麻了好久,我起身去厨房看了看,却没看出哪儿有异样,锅碗瓢盆都好好的摆在原来的位置上,那个声音实在可疑。但那个声音确实真真切切的响了,我还在酥麻的后脑勺可以作证。 还有这天夜里,睡到半夜,我躺在床上听见一丝房门开启的声音,我朝房门扭头一看,发现房门轻轻的开了,慢慢的完全开启,然后慢慢的从外面伸进一只手抓住了门框,紧接着另一只手伸出来又抓住了门框,最后一张根本看不清模样的脸出来了,他冲我招招手说:“过来——过来——” 我吓得毛骨悚然,我赶紧叫我老公的名字,拼命的叫,睡在我身边的老公就把我推醒然后不耐烦的说:“黑天半夜的你叫啥呀你,发癔症了?” 我此时却浑身无力,好像大病了一般,但我叫他赶紧开灯,他不情愿的打开灯说:“打开灯干啥呀,神经病。” 我一看,吓的我脑子一片空白:门确实是开着的,跟刚才我梦里看到的开启的程度是一样的。而明明睡觉时我关的好好的,三个人谁也没有起来去动它。我就赶紧命令我老公:“去,去门外看看有没有人。” 老公听了有气的斥我:“你真神经了你,咱家就仨人都在床上,哪还有人啊,再说门锁的好好的,小偷进来还没一点声音啊。睡觉睡觉。” 他躺下又呼呼睡着了,但我却再也睡不着了。 还有一次我正在电脑前写字,忽然我手边的鼠标失灵了,自己在电脑屏上乱点起来,而且任凭我如何紧紧的把鼠标拿在手里,它都继续自己旋转乱点。我吓坏了,赶紧强行关了机。我出去透了透气,好一阵子才再次打开,它才恢复正常了。我实在不明白是怎么了。 还有一次我正在奋笔疾书时,忽然我的手机响了,而且好像打的很急切,很愤怒般的感觉,我拿起一接,但对方却不语,我挂了电话不一会,它又响了,我这次不拿起就接了,而是去看对方的号码,而奇怪的是,显示屏上竟然是一片空白。我诧异的接了电话,对方又不说话,连续这样几分钟一次几分钟一次持续了一天,我人都要崩溃了,可就是查不出对方是用什么电话打的,而且如果是骚扰勒索电话也该出声啊?可电话里任我是恳切的询问还是我愤怒的谩骂都一声不吭,但我挂了它继续打,就是我无奈关机了它也照样打过来,我和老公决定明天要在这样我们就去报案。 但第二天就再也不响了。 今天是我从姐姐家回来,我姐家离我这里不远,我就跟女儿骑电瓶车去了,因为明天要上学,我们就在傍晚骑车回来了。走在路段很偏僻的一段路上时,明明这条路我们走了无数回了,我忽然脑子一迷,径直朝旁边的一条路拐过去了,女儿就在后面高喊:“妈,你做错路了,走错路了。” 我这时脑子一轻,顿时吓了一跳,我咋往这条通往小清河里的小岔道上拐了啊?后面的女儿也问我:“妈,你好好的拐啥弯儿啊,是不是车子失灵了啊?” 我笑笑说:“不是车子失灵了,是妈妈脑子失灵了。” 女儿在后面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可我心里知道我刚才是咋了,肯定是脑子被邪气冲了一下。 到了家我又渴又饿,而老公还没回来,我就急匆匆的灌了一壶水准备先烧水给自己冲碗红糖水暖暖胃。但打开天然气怎么也打不出火来,我以为是没气了,又通通跑下去看看燃气记录,明明有气的,我就又通通跑上四楼,重新打开气灶,还是打不出火来,我气急败坏的给老公打了电话,但是他来了就竟然一打就着了,我惊呆了。 这一连串发生的事都是最近我写了这部小说以后才有的,以前从来没有过,我很轻易的就跟这部小说联系了起来,无论是不是真有联系,但我决定不写了,我向虚无投降了,再见了,朋友们。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