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幼妇上吊时 浓云积聚,夜色弥漫。空气中充斥着燥闷的气息,偶有几声蝉鸣划响。 亭台水榭、琼楼玉宇掩映之中有一座破旧的小院,青砖灰瓦,低垣矮壁,暗红的木门红漆脱落,在这座七进七出、豪华富丽的大宅中很不起眼。 哀恸绝望的嚎哭声从小院中传出来,嘶哑的声音略显稚嫩,时高时低,透着悲愤压抑。夜空好象被绝望的气息感染,欲加阴沉,云层中闷雷滚滚。 “呜呜……我不想被休,被赶出平北侯府,就再也没有活路了。” 小院正房的堂屋里,一个身材纤瘦矮小、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脸色蜡黄、双眼红肿,哭得昏天黑地,房里的丫头婆子也跟着掉泪抽咽。 “二奶奶,你先别哭了,我们想想办法。” 若不是女孩梳着妇人的头型,又被称做“二奶奶”,谁也不敢她小小年纪就已嫁为人妇,而且还面临被休,因此伤心欲绝。 女孩紧紧抓住一个中年妇人的手,哭喊:“贺妈妈,我们该怎么办?洛家、洛家……回不去了,我不想被休,我没跟下人通奸,我是被陷害的……” 贺妈妈抱住女孩的肩,在她背上轻揉几下,低声安慰,“二奶奶,你听老奴说,太太只是让人给侯爷去送信,侯爷是明辨是非的人,不会听信一面之辞。再说侯爷远在漠北边关,这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也要十几天。我们先想想该怎样洗脱冤屈,找证据给自己辨白,到时候一定会有转机的。” 女孩点点头,停止哭泣,眼底燃起微弱的希望光芒,她哽咽着说:“侯爷知道我是冤枉的,只要他不休我,我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二奶奶,你要记住,你是侯爷的正妻,平北侯府的女主人,以后象做牛做马这种自甘下贱的话千万不能再说,会被人看轻的。” “我记住了。” 一个粗使婆子跑进小院大喊:“二奶奶,洪姨娘带人朝小院来了,你快躲躲。” 女孩听到这句话,吓得浑身哆嗦,忙躲到贺妈妈身后,惊恐的目光注视着门口。贺妈妈忙叫丫头婆子关紧院门房门,显然很惧怕这个洪姨娘。 …… 洪姨娘身穿洋红色掐丝褙子、水绿色马面裙靠在长廊的雕栏上,摇着手帕,满脸不耐烦。她满头珠围翠绕,映衬着微弱的灯光,好象萤火虫的集结地,很晃眼。她脸上浓厚的粉脂遮住本来面目,被汗水冲出道道沟壑。 几个丫头婆子偷眼瞅着洪姨娘的脸色,很小心地伺候着,不时向四处张望。 “平常卖乖讨巧,折腾得挺欢,关键的时候都象缩头乌龟,说好一起教训洛明珏那小贱人,我一挑头,她们都往后缩,一个也不敢来了。” “洪姐姐气性可真大,女人生气最容易老,你一声令下,谁敢不来?” 几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慢步走来,身后跟着十几个丫头婆子。走在前面的女子开口搭腔,投向洪姨娘的目光透着不屑,语气也不甚恭敬。 洪姨娘看到领头说话的是丽姨娘,愤愤冷哼,问:“雪姨娘呢?她怎么没来?” “雪姨娘中了暑气,这几天一直生病。”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时候病。”洪姨娘挥了挥手,又说:“侯爷去边关时,让我看顾咱们这一屋,洛明珏竟然跟奴和通奸,出了这种丑事,是打是罚,全由我做主。” 几个姨娘赶紧答应,连声恭维洪姨娘。洪姨娘是平北侯庶长子的生母,而平北侯膝下只有一个男丁,洪姨娘母凭子贵,自然比其他妾室身份尊贵。 洛明珏年幼懦弱、出身低贱,虽说是填房,也是平北侯爷明媒正娶的妻,而她们是妾。妻妾有别、嫡庶有分,她们正不想挑头呢,难得洪姨娘一马当先。 一行人威威赫赫朝小院走来,穿过小花园,看到一个婆子带着两个小丫头迎面走来。洪姨娘忙迎上去,陪着笑脸热情招呼。婆子把洪姨娘拉到一边,塞给她两把剪刀,又附在好耳边低语几句,听得洪姨娘喜笑颜开。 “太太这主意真高明,请邓嬷嬷转告太太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老奴谢过洪姨娘。” 邓嬷嬷道了谢就走了,洪姨娘气势更足,带着众人直奔小院。到了院门口,直接叫人砸开门,不顾守门婆子阻拦,她带人直奔正屋。 看到洪姨娘气势汹汹带人进来,女孩忙躲到桌子后面,瞪大眼睛看着她们,眼里满是惊惧恐慌,恨不得扒开一道地缝钻进去藏身。 贺妈妈带着丫头婆子挡住她们,高声斥问:“洪姨娘,你这是干什么?二奶奶是侯爷的正妻,你是妾,你懂不懂尊卑贵贱?还有没有礼法?” “二奶奶?正妻?我呸――她算哪门子妻?”洪姨娘目光阴狠,冲上来指着女孩,肆意侮辱,“侯爷娶她过门,却没圆房,她有名无实,算什么妻?她出身低贱,根本不配做平北侯府的当家主母。她心黑手辣,善妒不容人,设计打掉周姨娘的孩子。她淫JJ贱无耻,跟小厮通奸,还让人捉奸在床。” “我、我没、没有……” “你还敢说没有?我可有证据、有证人,我说你有就是有。” 洪姨娘冲上前要抓女孩,被贺妈妈挡住,几个丫头把她推搡到一边。洪姨娘带来的丫头婆子都过来跟贺妈妈等人撕扯,而丽姨娘几人却在一旁看热闹。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侯爷去边关时委托我主持这一房的庶务。洛明珏善妒淫DD荡,我要代侯爷行家法,把她拉出来,乱棍打死。” “你敢,你们这些贱人敢碰二奶奶,就让你们全家赔命。” 丽姨娘冲其他几个姨娘挤了挤眼,说:“洪姐姐,执行家法把人乱棍打死,恐怕要开祠堂请族长出面,别的事都好说,这人命关天的事我们可不敢。” “你……”洪姨娘被丽姨娘拆台,又气又急。 一个大丫头凑到洪姨娘耳边低语几句,递上那两把剪刀,洪姨娘眉开眼笑。 “好,等侯爷回来再对她行家法,现在先把她头发剪了,关进家庙修行。” 洪姨娘拿一把剪刀,又塞给丽姨娘一把,拉着几个姨娘一起上前,要剪女孩的头发。贺妈妈等人拼力阻挡,跟洪姨娘带来的人撕打在一起,哭叫声、嘶喊声交织,屋里乱成一团。两个小丫头护着女孩躲藏,还是被洪姨娘剪掉了一缕头发。 “住手、都住手,老太太派人传话来了。” 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过来分开打斗的人,又夺下洪姨娘和丽姨娘的剪刀。屋里安静下来,女孩抓着被剪掉的头发,呜咽几声,昏倒在地。 “二奶奶、二奶奶,你醒醒。” …… 夜深人静,天黑星暗。 小院的门轻轻打开,一个瘦弱弱的身影从院内闪出来,脸上挂着泪痕,手里抱着一团白绫。她回望小院,轻声饮泣,犹豫片刻,向后花园走去。 后花园草木成丛,影影绰绰,正中有一座高大的凉亭,亭子里点着一盏气死风灯笼,摇来晃去,昏黄光芒更显幽暗,花园更加阴森。 女孩仰望凉亭中间的横梁,抖开白绫甩了几次,也搭不上去。后花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低语声,正朝凉亭走来,女孩忙摒住呼吸,躲在雕栏后面。 两个黑衣人走近凉亭,其中一人受了伤,两人摘下蒙面黑巾,看到躲在雕栏后面的女孩,三人都大吃一惊。没等女孩反映过来,白绫就绕到她的脖子上,紧接着她的身体凌空而起,挂到横梁上,她一声未吭,就垂下了头。 黑衣人互看一眼,蒙上黑巾,迅速消失在后花园的角落。与此同时,凉亭一侧的树丛中,三黑一白四个人影正密切注视着凉亭。 “哎,我们真见死不救?”黑衣人满脸焦急,要到凉亭救人。 白衣人拦住他,凌厉的眼神比暗夜白衣还乍眼,俊美的面庞透出淡漠冷酷,语气清凉,“相比我们要做的事情,一条人命算什么?” 黑衣人微微上挑的凤眸流露出无奈,眉宇间坦然的贵气也黯淡了许多,“那两人被认出来才杀人灭口,我们救人一命,说不定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平北侯府有他们的同党,我们不能打草惊蛇,你知道死者是谁吗?” “隐约看到是一个小美人,可惜了。” 白衣人扫了凉亭一眼,冷笑说:“她是平北侯萧怀逸新娶的妻子,原齐国公的庶出九女。萧怀逸远在边关,新婚妻子死得不明不白,京城又要掀起轩然大波了。” “早就听说齐国公府九小姐年幼多才,貌美如花,我要去救人。” “六皇子,你这怜香惜玉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 “我是君子好色而不淫,天下人都知道。” 一身黑衣的六皇子轻手轻脚迅速向凉亭走来,白衣人跟在后面,冲身后两个黑衣人使了眼色。两个黑衣人超过六皇子,飞身跃起,攀上凉亭的横梁。 “回主子,人已经死了。” “要是早一步就能救下她,唉!真是天妒红颜。”六皇子捶胸顿足,哀叹几声,说:“看她的样子不象死人,不行,我上去看看。” 六皇子攀上横梁,慢慢凑近女孩,与女孩的脸只保持了半尺的距离。突然,漆黑的夜空划过一道闪电,惨白的光芒照亮凉亭。六皇子“啊”的一声惊叫,身体直挺挺从横梁上摔下来,白衣人及时出手接住了他。 “她她她没死,还睁大眼睛冲我笑呢。” “主子,我们不可能看错,她鼻息全无,心脏停跳,确实死了。” 六皇子抓住白衣人,急切而肯定地说:“你相信我,她真没死,快救人。” “我肯定信他们,他们杀过多少人自己都数不清,还不能判断人死没死吗?” 他们四人的说话声惊动了平北侯府的院丁小厮,有人举着灯笼朝凉亭走来。 “后花园有人,快过去看看。” 白衣人挥手走在前面,两个黑衣人拖起六皇子,四人快步向平北侯府的家庙奔去。六皇子频频回头,赌誓发狠说人没死。 院丁靠近凉亭,看清横梁上的人,大喊:“快来人,二奶奶上吊了。” ------题外话------ 我把第一章和第二章的内容倒了一下,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心里总觉得差了些什么,还请亲们多提拍砖。 第二章 恶梦VS活春图(前生,可忽略) 游云浮移,艳阳当空。澄蓝的天际,一架由巴黎飞往北京的波音777飞机穿透薄淡的云层,在空中划出优美的线条,平稳飞翔。 江宇慧坐在靠窗的位置,闭目养神,自飞机飞入中国领空,她就开始倒时差。突然,她身体一颤,猛然睁开眼睛,一声惊呼,恐慌的眼神看向四周。 “美女,需要帮忙吗?”旁边一个帅气新潮的男子满眼含笑看着她。 “帮什么忙?”江宇慧很不客气地瞟了帅男一眼。 “你脸色苍白,额冒冷汗,一定是做恶梦了,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靠一下。” “不需要。” 江宇慧语气冷漠生硬,脸好象寒冰冻过一样。帅男耸了耸肩,又去跟别人搭讪了。她拿出纸巾擦汗,满不在乎扫了帅男一眼,并不觉得自己态度过份。 这家伙在巴黎机场登机时就有两个性感暴露的美女给他送行,三人又拥又抱,依依不舍。一路上他招蜂引蝶,把空姐迷得七荤八素,坐在他们周围的痴女怨妇,不分国籍、不论肤色,都冲他大放电光,他媚眼回应,来者不拒。 最看不惯这种骚包男,仗着自己皮相和身材都不错,到处留情,仿佛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他们家养的马,可以随便骑。要说女人用姿色迷惑男人,江宇慧能理解,能接受,也不反对关键时刻适当发挥女人的优势,但绝不接受男人犯贱。 刚才她突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她清晰感觉自己从高空跌落,痛感异常真实,她都怀疑是被这些骚包男女互放的电光给电麻了。 要说刚才也真奇怪,她明明没睡着,正闭目冥思,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男人的英俊清朗的脸,几乎要贴在她脸上了。她睁开眼,那张脸消失了,而她好象从高处摔下来,象做梦,又能感觉到真实痛感。清醒之后,她确定自己从没见过那个人,也无法描述那张脸什么样,但能感觉到那人真实存在。 想男人了,江宇慧摇了摇头,自嘲苦笑。 江宇慧是一家外企中国销售公司市场部经理,此次,她带大中华区考察组到欧洲七国考察调研,最后一站是法国。公司体谅他们连日辛苦,允许他们结束工作后在法国玩三天。她堂妹一天给她发十几封电邮催她回来,也不说什么事。等她买好机票,堂妹才告诉她家里人想见见她新交的男朋友。 不就是男朋友吗?见就见吧!丑媳妇也要见公婆,还闹得神乎其神的。话都说得很轻松,可想起她的男朋友,她心里忽然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江宇慧的父母都在省内大学任教,她大学毕业后,放弃了父母安排的舒适工作,只身来到北京,应聘到一家外商独资企业,从跑腿打杂的小职员做起。 八年辛苦打拼,她做为外企的三等公民,从诸多纯种老外、海龟海带中脱颖而出,做到中层管理的位置,享受不菲的薪金、优厚的待遇。 光阴催人老。事业初见曙光,猛回头,却发现自己早已步入剩女的行列。她曾声明二十九岁之前不结婚,父母说服老祖母,都支持她的决定。可她二十九岁生日一过,早已准备就绪的“轰炸机”就投入到高强度工作中。 亲人的催促不绝于耳,朋友的劝说此起彼伏,她应接不暇,只好打开心灵的老门老窗,准备轰轰烈烈谈一次恋爱。朋友带她参加相亲会,一个大她三岁、以艺术家自称、皮囊不错、颇富才气又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摄影师闯入她的生活。 “艺术家”积极主动,除没房没车没钱,目前处于失业状态,其它方面还合江宇慧的心思。她抱着不以暂时成败论英雄的高姿态接受了他。两人都已步入大龄,恋爱谈起来当然是“京铁速度”,短短几个月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听说她有了结婚的目标,家人都很高兴,都要见见她的男友,反映最强烈的人就是她堂妹。堂妹小她几个月,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是姐妹,更是闺蜜。 堂妹就读农业大学,毕业后,没考公务员,也没找工作。而是带着志同道合的男朋友回到农村老家,承包了几百亩地,开展了他们的新农业计划。两人风里来雨里去,几年辛苦,终于在黄土地里刨出了金子。 叔叔把多年经营的工厂转手,资金全部投给堂妹开办了绿色食品加工厂。他们又承包了几百亩山林,做绿色旅游、休闲采摘。几分耕耘几分收获,堂妹成了新时代的地主婆,日进斗金,比江宇慧这外企中级白领富有多了。 …… 飞机徐徐降落,江宇慧睁大眼睛看着地上的景物慢慢变大,欲渐真实。 怕再被骚包男刺激,江宇慧下了飞机就匆匆向海关检查通道走去,从闸口出来,远远看到堂妹举着一本杂志向她招手。姐妹见面,还没来得及寒喧,堂妹就递上《汽车杂志》,并言明要买辆汽车送给她做结婚礼物。 “这款怎么样?马自达6时尚版。” “二十多万,太贵了。” “你别管多少钱,要是你觉得不错,我们现在就接上艺术家姐夫,到专营店交订金。晚上我请你们吃大餐,好好瞻仰一下艺术家的风采。” “我没跟她说我今天回来,原计划后天到京。” “那就先别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 堂妹又是送车,又是请客,江宇慧坦然接受,可她的“艺术家”男友怎么想?两人认识半年,男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日常生活靠家里接济。为省房租,上个月,他搬进江宇慧的家,两人各居一室,这是江宇慧的底限。男人现在很落魄,出于尊重,江宇慧没给他太大压力,只催促他快点找份工作。 堂妹要送车,她怕艺术家有别的想法,就想提前打个电话告诉他。堂妹举双手双脚反对,非要她给艺术家一个惊喜,江宇慧只好同意。 汽车驶入机场高速,堂妹接了电话,有些业务需要处理。江宇慧让堂妹先去忙工作,她要趁机回家,跟男人说明堂妹的心意。 和堂妹约好一会儿见面的地点,江宇慧打车回家。她本想让男人到楼下接她,可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打通,只好自己提着大包小袋上楼。 她打开门,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大脑短路了。客厅宽大的沙发上,她的艺术家男友正一丝不挂压在一个赤身溜光的女人身上,极度热情地做着最原始的阴阳合一运动。女人最先看到她,不慌不忙,反面风骚露骨的大声申吟。 她反映过来,尖叫一声,转身就跑,艺术家提着裤子追出来。她慌不择路,沿着楼梯向楼顶的天台跑,男人追上来,很有“良心”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到了天台,她又跑了几步,想停下来透口气,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向十八层楼下飞去。 哪个王八蛋这么没公德心,往天台上扔香蕉皮。乱丢垃圾,断子绝孙。 ------题外话------ 春宫是禁词,改成春图,意思你们懂的。 第三章 死而复生 淅淅沥沥的雨丝飘飘洒洒,乌蓝的天空如涤如染,氤氲着淡淡水雾。 小院门口一棵桂花树,枝繁叶茂,一脉青黛。半夜疾雨,庭院中绿肥红瘦,早桂含苞欲绽,团团簇簇的新蕊弥散着缕缕花香,清新淡雅。 几个仆妇披着蓑衣在院中慢条斯理收拾,不时望向糊着茜色轻纱的东梢间,神情怠慢轻蔑。一个婆子招了招手,几人聚到一处低声嘀咕。 “二奶奶到底是死是活,怎么也没信儿?” “活着呗,听说救下来没气了,裹尸布都盖上了,又缓过来了。” “哎!她命可真大,可怜小柱子被活活打死了,老子娘都撵去庄子了。” “二奶奶也是大家闺秀,嫁过来又是正妻,怎么跟奴才不干不净?” “偷情就是对了眼,谁能说准?这种事倒霉的当然是奴才。” …… 一个身穿紫色洒花比甲的俏丽丫头站到正房门口,轻咳一声。仆妇们看到她,立刻散开,低眉顺眼,不敢再出声,劳作的速度也加快了。 一个婆子腆着脸凑过来,陪笑问:“紫竹姑娘,二奶奶醒了吗?” “二奶奶……”紫竹抿嘴一笑,冲婆子招了招手,婆子的老脸上透出神秘的兴奋,忙靠近,却听紫竹吼问:“二奶奶醒不醒关你屁事?你们又皮痒了是吧?” 婆子自讨没趣,讪讪地陪着不是退到一边,心里早把紫竹千刀万剐了N遍。 东梢间,正中一张半旧的雕花大床帘帐轻垂。水红色的纱帐内,一个娇小的身影四肢张开,平躺在床上,正烦躁地扭来扭去,粉嫩的小脸皱成一团。 江宇慧梦里前生,正开着豪华马自达6兜风,诸多美食呈现眼前,她正要大块朵颐,窗外的说话声惊了她的美梦,令她烦不胜烦。 她顺手揪起一只软枕,重重压在头上,堵住耳朵,世界安静了。半晌,她扒开枕头,长吁一口气,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四周。这几天,她半梦半醒,总希望在睁开眼的霎那间看到不一样的景物。石青色的承尘、水红色的床帐入目,她悲声长叹。唉!看样子真回不去了,传说中的穿越让她碰上了。 想到这些,她的心不由一沉,她做为江宇慧的生命已经结束了。哀从心起,大滴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打湿了发丝。江宇慧的幸福、悲哀都已成为前生的记忆。疼爱她的老祖母、慈爱的父母,所有爱她的亲人、朋友都已与她永别。 以后,她要替一个陌生人活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接受陌生的事物和人群。估计这身体本尊的境遇也不好,否则也不会上吊而死,让她取而代之。 既来之,则安之。 江宇慧拭去眼泪,平静一会儿,让灵魂和身体融合在一起,接受本尊的一些记忆。人的意识由魂魄操作,魂魄离体,留在身体的记忆属于细胞记忆,少之又少。本尊心灰意冷,一意求死,细胞记忆更少得可怜,残存的信息很有限。 身体原主名叫洛明珏,这名字挺有韵味,对得起自己,江宇慧心底泛起几丝欣慰。还有一个男人的名字――萧怀逸,随洛明珏这个名字一起浮现脑海。 默念萧怀逸这名字,江宇慧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腾起爱慕、崇敬、欢慰的情绪,又夹杂着几缕惧怕和委屈,这应该是本尊的感觉在她心里的真实反映。 萧怀逸是洛明珏的夫君,新婚才一个月,洛明珏就要被休弃。至于被休的原因,还有一些其它的信息,都已在脑海中混沌成一片,理不出半点头绪。 你敢休姑奶奶?哼!我让你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江宇慧正憋着一肚子气呢。 本尊的细胞记忆少到只有两个人名,还有被休这一档子事,初来乍到,一无所知,怎么混?江宇慧试着去梳理,一阵剧烈的头痛猛然袭来,她大叫出声。 “二奶奶,您怎么了?”一个丫头跑进房间,掀起床帐,急切地询问。 头疼的感觉瞬间消逝,明珏恢复如初,脑海那片混沌好象隐藏了一样,感觉到存在,却触不到边沿。她叹了口气,没再多想,慢慢消化已有的信息。 “我是……洛明珏,洛明珏,名字真好听。” “二奶奶,您怎么念叨起自己的闺名了?” “我是……二奶奶?‘二’奶奶……” “您是‘二’奶奶呀!有什么不对吗?”小丫头加重了“二”的语气。 明珏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几丝自嘲的苦笑,摆手示意小丫头出去。洛明珏是二奶奶,不是琏二奶奶,也不是宝二奶奶,更不是那位雪花肚肠的笨小三尤二奶奶。而是“二”奶奶,这不是莫大的讽刺吗?真让人堵心。 人生自古谁无“二”,再精明的人也做过傻事。她前生确实做过很“二”的事,可贼老天太不给面子,现世现报,大概是怕她好了伤疤忘了痛,时刻提醒。 回想前生“壮烈牺牲”的情景,江宇慧都想扇自己耳光。时刻检讨自己是她一直秉承的美德,所以,在她咒骂丢香蕉皮的王八蛋时,也不停骂自己。 你这个傻女人,你这个二百五,不就是两滥人男女XXOO吗?你跑什么?躲在电脑后面看A片,总嫌屏幕小,现在有全屏真人秀,为什么不留下来观看?就因为那男人是你的男朋友?你有这么爱他吗? 初入处企考核时,有一道选择题,说:当你突然进入房间,看到一对或N个男女(有可能是男男或女女)正XXOO,你该怎么做?最有礼貌且不失身份的做法就是你要微笑着说“对不起,请继续”,然后出去,顺手带上门。 如果当时她对那对男女很“艺术”地说一句“对不起,请继续”,转身的时候再补充一句“那个谁,完事之后,把战场打扫干净,搬走之前付我房租”。 这是多么优雅和自信的处理方式,可她呢?面对彼情彼景,却慌里慌张往外跑,还一不小心丢了小命,真是一生的污点。难怪她穿成了“二”奶奶,就是因为她太“二”了。难得穿越一次,一定要接受教训:珍惜重生,远离渣男。 ------题外话------ 本章已修改…… 第四章 本尊的处境 清风吹过,桂树青绿的枝叶上聚集的雨水纷纷摇落,如明珠一般晶莹剔透。风过云开,朝阳的光辉穿透云层,洒满沉寂的小院,霞雾缥缈。 丝丝缕缕的光晕照在明珏瓷白的小脸上,为她稚嫩的五官渡上薄薄一层金辉,柔和朦胧。沐浴霞辉,她深锁的眉宇慢慢舒展,嘴角挑起俏皮的笑意。 “我、二奶奶,萧怀逸、二爷,都是他连累我成了‘二’奶奶,他一定比我还‘二’,他竟敢休妻,姑奶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哼!” 洛明珏本尊的细胞记忆中对萧怀逸其人有着敬仰、爱慕、惧怕等复杂情绪。做为后来者,她占了这具躯壳,也自然而然的承接了细胞记忆。她很排斥本尊对萧怀逸的爱慕,原因很简单,都要被休了,还爱慕个球呀? 这个时空的女人受三纲五常毒化,敬仰夫君是正常情绪。可她是寄居在洛明珏躯壳中的现代灵魂,认同夫妻互相尊重,却谈不上敬仰。更不能一方惧怕另一方,惧怕会导致夫妻感情变味,凡事先怯三分,又怎能坦然生活在一起呢? 萧怀逸为什么要休妻?本尊的细胞记忆中没显示,她不得而知。不管她现在是江宇慧,还是洛明珏,做为被抛弃者,心中肯定有怨结。她要摒弃惧怕的情绪,警告自己要有骨气,挺直腰杆做人,化敬仰为蔑视,变爱慕为仇恨。 自洛明珏上吊,她穿越而来,昏昏沉沉几天几夜,丫头婆子进出伺候,偶尔有人来探望。萧怀逸却一直没露面,太无情了,因此,她对萧怀逸的恨更深。 她现在已经把萧怀逸同演活春宫的艺术家渣男、往天台扔香蕉上的王八蛋绑到了一条绳上。幻想有一天自己风光无限,把他踩在脚底,让他啃满嘴泥。 “难得重活一世,却要被抛弃,幸也?不幸也?” 明珏捯着粉嫩的小手,眉峰微微蹙起,嘴里嘟嚷的同时,心里也在嘀咕。前世,诸如弃后、弃妃、弃妇等“弃”字辈的穿越小说,她也看过不少。基本套路是被一只跛腿驴踢掉,后面会遇到N匹白马,成群的白马为得弃女垂青争到头破血流。或者跛腿驴摇身一变,成为最有潜力的白马,坚定不移地做起回收站。 人生如戏,不管花样和玩法如何变化,游戏规则不变。明珏很清楚,她现在还没到粉墨登场的时候。除了本尊留下的微少的细胞记忆,她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此时,她只是一个旁观者,还没入戏,考虑套路更为时过早。 小说里,命运之神会给一些穿越者大开金手指,不管到哪,只要手一伸,别说点石头,就是点垃圾也能遍地金灿灿。或者赐一个随身空间,让某些穿越同仁在意识空间中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赚得盆溢钵满,不只是金钱,也有美男。 可这样的美事就象目睹男友跟别人XXOO,本想到天台透口气,却很“走运”地踩到了香蕉皮,很拉风地飞起来,结果摔了个红艳艳、白花花一样,引为传奇。 就是因为她传奇了一把,所以,穿了。可穿了之后却没撞到大运,至少现在她洛明珏的手指还是肉长的,还生活在一个与多人共用的现实的空间中。 “怎么办?老天爷,拜托您老天家掀掀眼皮给在下指条明路好不好?” 明珏想撩开床帐,看看老天是不是接到了她的祈求信号。刚一抬头,脖颈上传来阵阵抻痛,揪得她全身丝丝辣辣的疼。她摸着脖子上的青痕,摇头哀叹,寻死也要讲究方式,上吊太难受了,可跳楼更惨,这可是她的经验之谈。 她揉着脖子靠坐在床头,刚想喊人,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嘻笑声。 “陆嬷嬷,什么事让你老这么高兴?”一个小丫头的问话声传来。 “白姑娘来了,在洪姨娘屋里,正给奴才们放赏呢,姨娘们都去凑趣了。” 等等,姨娘们?明珏倒吸一口冷气。陆婆子是这个院子里伺候的奴才,她所说的姨娘指的是萧怀逸的妾室,可这“们”又是什么概念?多少数量? “嬷嬷,哪个白姑娘?” “连白姑娘你都不知道?奉国公世子的掌珠,太太的嫡亲侄女呀!” “她们没见过白姑娘,二奶奶嫁来时,白姑娘回家了。”又一个婆子咂着嘴说道:“要说这白姑娘可是一等一的美人,琴棋书画、绣工女红样样都拨尖,又是怜下惜贫的好主子。唉!差一点就成二奶奶了,真可惜,她……” “你少胡说,她是怜下的好主子,你跟太太说让她当二奶奶。” “我看是你皮又痒了,去告诉管事妈妈,绑了打一顿就消停了。” “就是,让紫竹姐姐知道你们胡说,又一顿好骂。” 几个小丫头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白,两个婆子很不服气,却只能唏嘘着陪不是。 “几位小姑奶奶,别得理不饶人,小声点,当心吵醒二奶奶挨顿骂。” “都是你们惹的,还不赶紧滚。” 忿懑的吭唧声音越来越远,院子里安静了许多,只有几个小丫头轻声细语的说话。明珏活动着脖子舒了口气,爱美之心演化成对白姑娘的好奇心,在她有限的空间无限膨胀。白姑娘差一点成了二奶奶,这萧怀逸还挺抢手,难怪要休妻。 “猫儿、狗儿,趁紫竹姐姐没在,咱们去看看白姑娘,说不定能得些赏钱。” “屋里没人,二奶奶还没醒,咱们要看屋子。” “岳芽儿和岳嫂子都在呢,跟她们说一声。” 碎碎的脚步声欲行欲远,院子里安静下来,知了飞过桂树,传来高几声蝉鸣。 洛明珏嫁来的时候,白姑娘回家了。是不是白美人不想眼睁睁看着萧怀逸娶妻呢?答案不得而知。现在,她面临被休,白美人卷土重来,似乎用意非浅。 她摇头一笑,不想再做无谓的猜测,当务之急是要弄清自己的处境。她揉着脖子坐起来,掀开帘帐,环视房间,心里涌起缕缕凄凉。这间房不大,大床对面有一张长榻,是上夜的丫头休息的地方。角落上有一张梳妆台,摆着一些零碎的物件,靠近门口有一张书桌,却无笔墨纸砚,只有一只光秃秃的白瓷花瓶。 除了这些,房间里一应摆设挂件俱无,比薛大姑娘的闺房还要素净N倍,一点都不象新婚女子的卧房。即使洛明珏本尊不喜热闹,也不至于如此朴素吧? 这两天,屋里屋外伺候的丫头婆子不下十几人,由此可见,萧家也不是落魄家族。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位二奶奶丈夫不疼,婆婆不喜,处境堪忧。那位“二”爷内有姨娘争抢,外有美人惦记,男人太抢手,能靠得住才怪。 唉!穿越也不好混,不如先睡一会儿,最好一觉睡死,就省心了。她很满意自己的心态,美滋滋闭上眼,刚要去会周公,卧房的门响了。有人在门口犹豫片刻,蹑手蹑脚走进来,明珏心里一警,睡意顿时消失怠尽了。 第五章 有上进心的丫头 有人要害她,这是明珏发现有人偷偷摸摸进来的第一反映。 她滚到大床里面,顺手抓起一只软枕遮住脸,半闭着眼睛,竖起耳朵,注意着房间的动静。院子和外间都没人,如果此人想暗算她,她该怎么对付? 来人在书桌旁站了一会儿,又轻手轻脚走到床尾,就不动了。明珏的心提到上嗓,双手抓紧软枕,保持敌不动、我不动的做战策略,连双眼的焦距都固定了。 嘤嘤的哭泣声传来,明珏好象一只吹胀的汽球突然被扎透,迅速瘪下去。哭和笑都可能成为杀人的利器,那要看修为,此时的哭声听上去很无助。 “二奶奶,你都昏迷几天了,大夫说你没病,药都没开,你怎么还不醒呢?” 其实我昨天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今天才完全醒了,只是……明珏刚在心里组织好语言,想表达出来,突然觉得不对劲,又闭紧了嘴。 这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是刚才在外面说话的几个小丫头其中的一个,就是她动员别人去跟白姑娘要赏钱。别人都去讨赏,她怎么回来了?还哭哭啼啼的。 “二奶奶,你可不能死啊!要是你没了,奴婢可怎么活呀?” 良言一句三冬暖,明珏心里涌起阵阵感动,眼眶鼻腔不由酸涩。前世的她突然死去,又穿越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任是谁也难免伤怀。小丫头不是第一个跟她说话的人,却是第一个关注她生死的人。 明珏身体动了一下,脸上的软枕挪开一道缝隙,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这个丫头。这丫头大概十四五岁,身穿青缎比甲,梳着标准的丫环髻,衣裙整洁,容貌清秀。只是脸上长着几块褐色蝴蝶斑,看起来很乍眼,令她的相貌大打折扣。 小丫头向前几步,边哭边说:“老太太让奴婢陪嫁过来,说只要好好伺候二奶奶,就给奴婢加份例,二奶奶要是去了,奴婢……呜呜……” 奴婢还跟谁要份例呀!小丫头没把话说完就哭了,明珏在心里很“识趣”地补充了后半句。主子见了阎王,奴才能保住命就万幸了,想长份例更是做梦。 明珏心理温度迅速下降,暗自埋怨小丫头实话说得太急,让她空感动一场。不过,她活着却关系到某些人的前途,转念一想,便释怀了。用金钱量的等级社会,哪个人不想加薪升级?有上进心是优点,小丫头的想法很正常。 “二奶奶,您醒了?”小丫头看到明珏睁开眼,忙擦干眼泪,换上笑脸。 “你怎么在屋里?”明珏看似无意地问。 小丫头慌忙跪下磕头,边哭边哀求:“二奶奶,求你饶了奴婢吧!奴婢看屋里屋外都没人,想讨个巧宗进来伺候,让主子高看一眼。” 明珏本想问她动员别人跟白姑娘讨赏的事,听她一连串的回答,认为没必要了。把别人支走,她进来伺候,想在主子眼前卖乖讨巧,得些实际的好处。 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的人屡见不鲜,她洛明珏也扮演过这样的角色。这种人遭平级或下级怨恨,对于老板(主子)来说却是暂时可用之人,这是御人之术。小丫头一经盘问,就实话实说了,可见城府并不深。 “又不是什么大事,起来吧!” “多谢二奶奶。”小丫头站起来,怯怯地问:“奴婢给二奶奶倒茶。” 这两天,在昏昏沉沉之中,也有人喂过她一些茶水流食。今早完全清醒,一直为自己的处境忧心,早已忘记身体的本能需求。小丫头要给她倒茶吃,她才感觉腹空如袋,喉干生烟,有一个地方却已撑得又满又胀。 “先别倒茶,我、我要……” “净房在外间,奴婢扶二奶奶去。” 倒是一个聪明的丫头,明珏点点头,示意她上前。小丫头扶着她下床,又给她披上一件外衣。刚站到床边,就听明珏一声尖叫,吓得小丫头脸都青了。 “二奶奶,您怎么了?” “头突然疼了一下,现在没事了,去净房吧!” 能没事吗?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今早醒来,看到本尊这双白嫩的小手,比她前世那双劳动人民的大手要可爱许多,她很高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她对本尊的第一张脸很陌生,但这第二张脸足以让她很庆幸许久。 可她刚刚站起来,看到本尊这上火车勉强打半票的身高,她的庆幸就犹如星星之火遭遇滂沱大雨,一瞬间,别说火星,连灰烬都浇得半点不剩了。 母猪变貂蝉,大妈变萝莉,这是穿越定理。可也不至于让她前世那跟纯种老外站在一起,一点也不自形惭愧的身高缩水到这种程度吧?最可气的是她前世的38D现在却小巧到……比金钱桔大点,跟沙糖桔差不多,唉!悲摧呀! 从净房出来,小丫头很小心地伺候她穿衣梳妆,又捧来温茶,殷切询问她想吃什么。明珏没心情,就说按以往惯例,小丫头高高兴兴去传饭了。 明珏拿起铜镜,犹豫了一下,才照向自己的脸。她脸上的皮肤细白柔嫩,眼睛黑白分明,星眸流转,五官还没长开,眉宇之间却足见明艳之色。她很喜欢这张脸,弯起嘴角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更添灵动俏皮。 纤小的身材加上稚嫩的面容,本尊的年龄也就是十二三岁。古人结婚早,她不知道萧怀逸多大,可本尊也太小了。她前世的《刑法》规定,与不满14周岁的女性XXOO,不管女方自愿与否,都构成强JIAN罪。 明珏很同情萧怀逸,明媒正娶这么小的老婆,能随便使用,也不顺心哪!难怪要有“姨娘们”。这么小的女孩就沦为弃妇,前途灰暗,想不开也有隐衷。 去传饭的小丫头回来,身后跟着两个与她着装打扮相似的小丫头,都是十几的年龄。后来的两个小丫头不敢进来,怯怯地站在门口,向明珏行礼。 “进来吧!别堵在门口,不礼貌。”明珏冲她们笑了笑,坐到床上,又说:“再去跟厨房说一声,午饭给我做碗椒芽羹,用椒芽炖鲫鱼也行。” 小丫头点了点头,快步去厨房传话。后来的两个小丫头规规矩矩站着,明珏看她们都清秀可爱,就有一搭无一搭引她们说话,以便熟悉环境。两个小丫头满脸惊奇看着明珏,很快就不象刚才那么拘谨了,话也多了。 从她们口中,她得知去传饭的小丫头叫雀儿,是明珏娘家的家生子。这两丫头灵动一些的叫猫儿,纯厚一些的叫狗儿,都是从人伢子手里买来的孤儿。 “谁给你们取的名字?真难听。” 猫儿上前行礼,说:“奴婢们的名字都是二奶奶取的,二奶奶怎么忘了?咱家老太太怜老惜贫,买奴婢们回来,说是当小猫小狗养着。” “奴婢觉得名字很好听。”狗儿一脸羞怯补充道。 她本想说是哪个没水准的给你们取这么难听的名字,还好话到嘴边留了半句,要不就打了自己的脸,本尊给丫头取这么通欲易懂的名字,也算高人了。 雀儿回来,听她们聊得热闹,忙说:“二奶奶,岳嫂子说厨房没椒芽,现买鲫鱼怕来不及,不如炖一个猪脚木瓜汤,也不会太腻。” 明珏点点头,嘴角扯起淡淡的笑容,这大家族的奴才可真透灵。椒芽鲫鱼猪脚木瓜都有丰胸效果,她嫌猪脚太腻,才想吃椒芽的。 “奴婢这就去告诉岳嫂子做猪脚木瓜汤。” 雀儿刚要出去,看到两个大丫头进来,忙站到了一边。为首的大丫头看到雀儿几人跟明珏说话,双眼几乎喷出火来,她冲进房间,揪住雀儿几人连打带骂。 “小浪蹄子,谁让你们进屋的?还懂不懂规矩?我打烂你们的皮。” 另一个大丫头冷冷瞄了明珏一眼,不阻拦、不劝解,倚在门口看热闹。 第六章 白姑娘邀约 明珏冷眼看着打人的丫头,并没有急着阻拦,房里鸡飞狗跳,好象与她毫不干。她八岁开始看《红缕梦》,从不置疑大丫头教训小丫头的行为。 她的前世号称文明社会,弱肉强食屡见不鲜,恃强凌弱更是层出不穷。她任职的外企以“尊重人权、热爱生命”为企业文化,人们对老员工欺负新员工也习以为常。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大多数人有这样的经历,最终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人类的劣根相通,形成的社会规律早已定性,无从改变。 相比不管不顾打人的丫头,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丫头更让人反感。一般来说,脾气火爆的人往往没有太深的心计,反而有仗义心肠,不属于阴险物种。 看热闹的丫头发现明珏眼底的神采与以往不同,微微一怔,也上前帮着教训三个小丫头。明珏暗自冷笑,这丫头的做派真让人无法认同。 听到斥骂哭叫声,成群的丫头婆子跑进来。几个丫头冲进房间,把打人的大丫头推到门外,低声呵斥,又把三个挨打的小丫头推出来,安慰哄劝。 “在二奶奶房里大呼小叫教训人,你们眼里还有没有主子?” 贺妈妈带一个老女人进来,看到此中情景,沉着脸,狠厉斥呵。明珏坐到床边上,面沉如水,稳似泰山,两人看到她的神情,很惊诧。 听她们斥责训话,明珏才明白,这时空丫头的等级很严格。只有一二等的大丫头能进主子的卧房,端茶递水,做眼皮底下的活。三等丫头在厅里和外间伺候,经主子和大丫头允许,才能进卧房。小丫头和粗使的丫头婆子一般在院子里伺候,不能随便进屋,即使主子允许,也会遭大丫头的排挤嫉恨。 “二奶奶,太太派邓嬷嬷来看你了。” 邓嬷嬷进到卧房,冷眼端详明珏,也不行礼,问:“二奶奶可大好了?要是好了就去太太跟前立规矩,太太仁慈,免你晨昏定省,你也不能得寸进尺呀!” 老女人所说的太太就是萧怀逸的老母,本尊的婆婆。前世,她看过《红楼梦》,也看过为数不少的宅斗小说,知道古代的婆婆都很牛叉,媳妇要在婆婆面前立规矩。看老女人的衣饰穿戴,一定是太太面前体面的奴才,打狗看主子,尊重狗也一样。太太派奴才来探望,想起那位白姑娘,明珏“受宠若惊”。 明珏学着电视中的古人福了福身体,嘴角弯起微笑,露出两颗标志性的小虎牙,轻声说:“今早舒服多了,有劳太太惦记,烦请嬷嬷代明珏谢过太太。” 邓嬷嬷怔了怔,“二奶奶客气了,老奴定会把话带过去。” 看到邓嬷嬷眼底一闪而逝的轻蔑和不屑,明珏不以为然。太太的嫡亲侄女盯着“二奶奶”的位置,萧怀逸为什么不娶白姑娘,反而娶了未成年的她,明珏不得而知。但她知道,她这个媳妇无论怎么做,太太都不会喜欢。 贺妈妈和一个中年妇女进来,一个陪着老女人说话,另一个从梳妆台的锦盒里拿出一对玉蜀。明珏知道她们要给邓嬷嬷送礼,忙使眼色,中年妇女视而不见。明珏急了,她趁邓嬷嬷还没看到,忙上前几步,挽起邓嬷嬷的胳膊往外走,边走边热情寒喧。那神情姿态不象主仆,倒象是祖孙两个。 邓嬷嬷满脸惊诧,显然很不适应,刚到门口,就甩开明珏的胳膊,逃命似的走了。明珏得意一笑,转身回房,冲下人耸了耸肩,拿过玉蜀,套在手腕上。这对玉蜀成色不错,还好没装进别人的口袋,真是万幸。 “邓嬷嬷是太太身边的红人,给她塞些小玩意儿,也能让她帮趁些。” “银子丢进水缸里,打了水漂,还能听听响声,也不亏。可有时候,银子扔出去,连响声都听不到,我又何必……唉!” 她本想说“何必拿自己的热脸蹭别人的冷屁股呢”,话到嘴边,觉得粗陋,就咽下去了。卧房内外安静下来,众人都以惊奇的目光审视着明珏,好象在看来自外星的生物。明珏意识到她的言谈举止跟本尊大相径庭,想释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屋城这十几号人,除了三个小丫头,其余她连名字都不知道。 “二奶奶,岳嫂子问现在摆饭吗?” “摆吧!我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丫头服伺明珏净手漱口,中年妇女照顾明珏体虚,让人把长几软椅搬进卧房,在卧房摆饭。几个丫头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十多个碗碟罗列在长几上。 “岳嫂子说马上要备午膳了,先准备些简单吃食,让二奶奶先点补点补。” 燕窝粥、老鸭汤、香米粥、鲜蛋羹,还有五香花卷、翠玉虾饺等六样主食和八碟清脆爽口的小菜。这还是简单点补的吃食,要是正餐又该如何丰盛呢? 明珏暗叹萧家真是腐败至极,心里不由生出疑问,萧家如此富贵排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婚嫁讲究门当户对,本尊的娘家又是何等门楣呢?以后,她要代洛明珏活着,一些基本的信息必须弄清楚,可她该怎样去了解呢? “我吃好了,这碗老鸭汤赏了打人的丫头,鸭属凉性,她火气太大,给她去去火。虾饺和明糕赏了挨打的小丫头,其它吃食你们都分了吧!” “多谢二奶奶。” 净手漱口之后,明珏在卧房里碎步慢走,活动四肢。丫头们把吃食端到外间,并不急着分食,而是偷看明珏,低声私语。门口几个中年妇女也在悄声议论,话题都是关于她的。明珏暗笑,先吊足胃口,这些人越惊奇越便于她行事。 打人的丫头进来谢赏,明珏见她容貌娇艳秀丽,爱美之心膨胀,随口问她叫什么名字。不成想丫头“扑嗵”跪倒,高声饮泣,却不说话。有人进来劝解,她更加委屈,哭着跑到外面,好象明珏不知道她的名字是对她莫大的侮辱一样。 “别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二奶奶苛待奴才呢。” “我娘不奶她了就让我进来伺候,十年了。嫌我服侍的不好,大可以把我撵了挑好的使。何必折腾我,连名字都问,这不是挖苦我不知姓甚名谁吗?” “你小声点,二奶奶是无心的,让别人听到,还不知说什么呢。” 明珏皱眉苦笑,心里嘀咕:大姐,我是真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不是想折腾你。听她这番话,明珏知道这丫头是本尊的奶姐。古代富贵人家的妻妾只管生孩子,不管奶孩子,奶娘等于半个亲娘,奶姐的身份自不可小觑。 “雀儿,你叫她进来,我有话说。” 明珏揉着双额站起来,组织好说词,刚准备发言,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故做爽快的娇笑声。明珏皱了皱眉,这笑声听得她头皮发麻,她很不喜欢。 “紫竹姑娘怎么哭了?难不成二奶奶嫌你长得漂亮,欺负你了?呵呵……” 原来本尊的奶姐叫紫竹,明珏听小丫头们提到过这个名字,知道是个牙尖嘴利的人物。来人又是何方“神圣”?连出言挑拨都透着浅薄无知。 “我哭不哭关你屁事?姑奶奶就是长得漂亮,你不服气呀?别以为你能爬主子的床就高人一等,你也洛家的奴才,有什么了不起?呸――” “洛家?哼!洛家的爷们杀头的杀头,发配的发配,女主子们年轻的当了官妓,年老的当了奴婢,以后这天下就没有洛家了,你还敢说洛家?哼!” 紫竹破口大骂:“你个贱货,你……” 贺妈妈拦住紫竹,冷声道:“翠黛姑娘有事直说,没事就请回吧!” “谁没事愿意来这儿沾晦气,洪姨娘让我看看她死了没有,顺便说句话,明天白姑娘设宴请奶奶小姐们去凑凑热闹,她要是觉得上不了台面,就别去。” “你个浪货,我……” 明珏出来拉住紫竹,微笑着高声说:“告诉洪姨娘,再高的台面我也上得去。” ------题外话------ 先整理到这一章,接下来就顺了。 第七章 便宜老公 原来本尊娘家已获罪,她年幼懦弱,难怪小妾、奴才都敢随便揉圆捏扁。 这个时空,女人被关进深宅大院,也要面临严酷的各类竞争。一不小心,就会丢掉小命,形势比21世纪的职场竞争更为凶险。 前路凶险,任重道远,不去斗、不竞争,只有死路一条。 明珏靠在门上,长吁一口气,明艳的小脸上布满凝重神色。贺妈妈看了明珏一眼,心中疑团更大,她从小看大的姑娘上了一次吊与以往大不相同。 “二奶奶,别把那些畜生的话放在心里。” “我没事。”明珏拉着贺妈妈坐下,试探着问:“呃,贺妈妈,二、二爷呢?” 从完全清醒到现在,她的大脑忙着接收信息,一直处于马不停蹄状态。这几天,她的便宜老公一直没露面,她很想了解一下这位“二爷”。可她没想到就这么一句简单的问话,竟然招来一片眼珠子掉地的惊诧。 “什么二爷?二奶奶这是怎么了?” 这问题不对吗?没二爷怎么来的二奶奶?“二爷”代表意义广泛,除了排行第二的爷们和傻爷们,还暗指男小三,难道她们想成最后一重意思了?惨了。 紫竹递来一盏茶,眨着眼睛,问:“二奶奶是在问候爷吧?” 明珏刚喝了口茶,听到紫竹的话,呛得连声咳嗽,什么?二爷=候爷?萧怀逸竟然是平北侯?是她搞错了还是阎王爷搞错了? 贺妈妈一头雾水,唏嘘着问:“侯爷怎么成二爷了?二奶奶,你……” 实话告诉她们:我不是你们的二奶奶,她们肯定会问:那你是谁? 要知道她是来自异时空的游魂,附体重生,这帮人会吓破胆,说不定会把她当成妖惨,一把火烧了,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告诉她们自己上了一次吊,突然失忆了,这借口太牵强,不符合她一贯扯谎的标准。 在外企混到市场部经理的位置,说的谎话比真话不知道多了多少倍,久炼成金,她说谎还是有水准和原则的,要好好想想怎样撒一个弥天大谎。 “呵呵,噢!候爷,刚才我只是随便一问,这、这几天没见侯爷。” 明珏笑脸开花,脑海中描绘那只“侯”的光辉形象,很想瞻养膜拜。人都有趋上心理,偶尔认识的路人甲一夜成名,还想得瑟一下呢。何况这是她的便宜老公,哪怕有名无实,只要不干涉她混吃混喝,她都会很狗腿的骄傲着。 听到她的话,贺妈妈、紫竹等人脸上不只有惊疑和暖昧,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明珏的小心肝扑嗵了几下,就心似冰冻了。本尊的细胞记忆显示,那只“候”要休了她,这确实是一个尴尬且伤人的话题。 “你们有话就说,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明珏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承受力不强,“侯爷要休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 “侯爷在漠北边关和北狄打仗,二奶奶不记得了?”贺妈妈搂着明珏的肩,轻声抽咽,“折腾了这一场,怎么象变了一个人?都是那些贱人害的。” “那个、贺妈妈,我确实忘了一些东西,你能跟我说说吗?” 贺妈妈连声长叹,讲起洛明珏嫁到平北侯这一月的事情,又讲起洛家获罪的事。明珏咬牙切齿,真是欺人太甚,她不是温顺的人,看书看电视都能气得掀桌。何况她现在是洛明珏,将要承受本尊的苦乐辛酸,要面对身边或好或坏的人。 “候爷去年十月带兵到南疆平叛,南疆安定后,又带兵直上漠北,攻打北狄。二奶奶被陷害私通的事发生后,太太派人快马加急给候爷送去家书,让候爷休了二奶奶。侍从走了四五天,快到北狄国了,还有十来天就有消息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难怪白姑娘回来了,原来是等着她挪坑好占地,辛苦啊! 紫竹勉强一笑,说:“听二门的小厮说候爷连打胜仗,很快就会凯旋归来。” 萧怀逸能承袭一品侯,显然不是简单人物,那些小儿科的阴谋能迷惑他吗?除非他甘心情愿被骗,借此机会将没有家族支持的洛明珏休离出门。 她暗自祈祷萧怀逸千万别马上把她休离出门,至少要给她一个心理缓冲的机会。她经历了生与死的伤情和磨难,穿越而来,萧府是她“降落”的地方,缘份很深。况且萧府好吃好喝,又有人精心伺候,还不时弄出些妖蛾子给她提神醒脑,让她斗志昂扬,时刻自我成长,这么“美好”的地方很容易让人产生感情。 紫竹从厢房里提出一个鸟笼,挂到花树上,打开鸟笼,笼中鹦鹉飞到鸟架上,引颈鸣叫。鹦鹉身上的羽毛藏青鹅黄相间,尾上长着数根七彩翎,尖嘴和腿脚呈深红色。西移的日影照在鹦鹉身上,光芒耀眼,异常艳丽。 “明珏,你没死,太好了,陪我玩,陪我玩……” 明珏正看着鹦鹉发呆,听到鹦鹉叫她的名字,又说出一串话,吓了一跳。鹦鹉学着她哆嗦了一下,紧接着一阵怪笑,明珏也笑起来,心里轻松了许多。 “鸟儿,你有名字吗?” 鹦鹉转过头,怪笑几声,说:“我叫央央、央央……记住,笨蛋。” “死鸟,再骂我炖了你。” 央央很陌生地看着明珏,不敢再骂,跳到花树上,很委屈地鸣叫。贺妈妈等人对明珏的变化很诧异,却也因她性格变得爽朗大气而高兴。 咯咯咯咯的叫声传来,明珏低下头,看到花树下的铁笼里有一只大公鸡,浑身羽毛油亮,以墨绿为主,杂夹着五颜六色的彩翎,腿脚健壮,鸡冠火红。明珏刚想问院里怎么有公鸡,就听到央央再次叫着她的名字,笑声中透着暖昧。 “二奶奶别担心,咱家老太太对候爷有恩,候爷不会擅自休了二奶奶。” 明珏觉得不对劲,问:“你们所说的候爷是萧怀逸吧?我真嫁给他了?” “当然,二奶奶是候爷明媒正娶的夫人,上了族谱、拜过祠堂,还能有假?” 明珏满头雾水更重,又问:“候爷去年离府一直未归,我跟谁拜堂成亲的?” 贺妈妈轻叹一声,看向一边,没说话,紫竹努着嘴冲花树底下的大公鸡抬了抬下巴。央央看到紫竹的神情,怪笑起来,笑声中透出恶作剧的龌龊。 “明珏嫁给大公鸡、明珏嫁给大公鸡……” 贼老天,你耍我呀? 这种事她前世在书本和影视剧里看到过,有的男人病入膏肓,需要娶妻冲喜,不能拜堂,就会用公鸡代替男人。或者说男人不在家,父母做主娶妻,也可以用公鸡代替。她觉得这种事很滑稽,没想到让她碰上了,真是喜剧呀喜剧。 明珏咬着小虎牙,笑得天真纯美,说:“告诉厨房,中午把这只公鸡炖了。” “小祖宗,这可不行,这是候爷的替身。” 文替?武替还是裸替?明珏吐了吐舌头,公鸡只能替萧怀逸拜堂,不能替他入洞房。她心中勾勒着萧怀逸的形象,给他定位成壮士型猛男。都说再大的石头也压不死螃蟹,可她还是棵纤弱干巴的豆芽菜,要是……也太残忍了。 她对萧怀逸很感兴趣,听说他的个人经历和妻妾状况后,她的心不由黯然了。 洛明珏是萧怀逸的第三任正妻,填房。前世,她看了不少穿越小说,流行女主给王爷、候爷、将军等做填房,就象庶女扎堆一样,引为时髦。 萧怀逸现年二十五岁,第一任妻子是明珏同父异母的嫡出二姐洛明环,嫁过来三年就香消玉殒了,没孩子。过了一年,萧怀逸娶安国公的嫡次女夏氏为填房,成亲三年,夏氏死于难产,留下一女。又过了两年,萧怀逸娶了本尊做填房。 听说这些,明珏第一反映就是这家伙克妻,九年死了三个老婆。真正的明珏也死了,她只是个外来客而已,还面临被休,不是生离就是死离。还好萧怀逸年轻有为,不愁娶不到老婆,白姑娘不是差一点就成了二奶奶吗? ------题外话------ 请注意:此文中的漂亮鹦鹉央央与正以乌龟速度爬《朕本红妆》的作者央央不属同一物种,谢绝联想,个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八章 弥天大谎 薄云游移,日影时明时暗,清风拂来缕缕花香。 明珏靠在门上,努力收集着本尊的细胞记忆,和贺妈妈的话融合。人在自杀前往往思绪万千,细胸记忆不可能存留太多,但也不至于只记住两个名字和将要被休这一档子事。照此看来,本尊临死前大脑应是一片空白,难道上吊另有隐情? 父被杀、母为奴,家族覆灭,从此失去亲人和依靠,如此惊变,无论对谁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为什么本尊的细胞记忆里一点信息都没有?明珏既好奇又担忧,本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还有多少事是现在的她不知道的? 死者一死了之,把这烂摊子留给她,想想都令人头痛。她揪着眉峰,很想痛哭一场。以泪水悼念她前世,慰藉爱她的亲朋,追忆她混乱且早殇的青春年华。 屋里传来长吁短叹声,明珏狠狠蹙眉,哀叹一无所用。她现在是洛明珏,不管前面的路有多少凶险坎坷,也不论行过的路有多少羞辱磨难,她都要提肩担当。她死而未死,借壳还魂,这就是生的代价,她无从逃避。 “二奶奶,老太太匆忙把你嫁过来,也有苦衷,你想哭就哭,别憋在心里。” “我不想哭,以后谁也不要哭,身处险境,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明珏微微摇头,如积年寒潭般沉静的脸庞笑容绽放,霎那间清辉无限。她清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便如劈天电火带来震慑人心的光芒。她静静地看着她们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每个人的心理迹象都会从眼神里反映出来。 “刚才来替洪姨娘传话的人是谁?” “翠黛,她原是二奶奶的陪嫁丫头,后来被洪姨娘要了去。” 本尊年幼面软,娘家败落,在婆家又失势无宠,被小妾如此欺凌,只有一死了之。多数奴才惯于拜高踩低,趋势如此,又有多少忠心不可以贱卖? 奴才尚且如此,萧家大大小小的主子们又该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深宅大院,险象环生不亚于无间战场,防不胜防。更有无间战中不屑于使用的浅薄低劣的心计,就象一只赖蛤蟆不让人害怕,却让人腻歪。 明珏仰头望天,眼底闪过狡黠,“现在有多少奴才伺候我?” “大概有十几个吧!” “全叫来,到厅里,我有话要说,雀儿,倒茶。” 丫头婆子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看向明珏的目光充满猜疑。明珏进到外厅,坐到软榻上,有几个丫头婆子没在,她又打发人去找。 雀儿端来茶,明珏学着电视剧中的人物,优雅喝茶。下人陆续到齐,她挥手让众人坐下,又让紫竹找来一本《大秦典制》,边喝茶边看书,并不急于开口。 “二奶奶,您这是……” 率先开口的人是倚在门旁看紫竹打人的丫头。明珏看着她,嘴角弯起微笑,恰到好处地露出小虎牙。丫头避开明珏的目光,话没说完,就低下了头。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听到明珏问话,朝门口张望两眼,跪到地上,很委屈地说:“奴婢、奴婢不知犯了什么错,让二奶奶生厌,奴婢斗胆请二奶奶明示。” “我问你们名字并不是你们犯了错,而是我真不记得了。你们一定很奇怪,二奶奶上吊没死成,清醒后象变了一个人,你们是不是都有这个疑问?” 明珏打量着她们,脸上的笑容高深莫测,眼底却一片沉凉清寒。贺妈妈迎着她的目光,似是欣慰,似是深沉,却也坦然。狗儿憨憨笑着冲明珏点了点头,算做回答,猫儿眨着灵动的大眼,也点了头。雀儿一脸讨好的笑容,想开口,却被一旁的大丫头目光制止了。和雀儿三人坐在一起还有一个小丫头,大概十来岁,刚留头,瞪着明净的大眼看着明珏,似乎很想知道答案。其他几个丫头或是低垂着头,或是看着一边,各怀心思,表情各异。 “二奶奶说的是,奴婢们确有疑问,不知因由,还请二奶奶明示。”一个婆子打破沉默,总结性疑问引来诸多附和声,气氛也活跃了许多。 明珏的笑容消失怠尽,眼底露出些许苍凉,思虑片刻,说:“你们称我二奶奶,我却比你们多数人都年轻,这次到阴间走了一圈,长了些许见识。你们没有死而复生的经历,当然也不知道我遇到了什么,说起来挺吓人的。” “二奶奶有什么奇遇?跟奴婢们说说,让奴婢们也长长见识。” “你们真想听?那要提前说好,你们听了,晚上睡不着,别埋怨我。” “不埋怨,二奶奶快说吧!”刚留头的小丫头满脸好奇催促明珏。 明珏点点头,把脸上的表情调整到极度恐惧,摆出一副“天黑请闭眼”的姿态。丫头婆子见她这般神情,都有些害怕,瞪大眼睛看着她。 “那晚,我好象做梦一样感觉有人引着我去了一个地方。那地方到处弥漫着黑雾,我什么也看清,听他说这是阴间。我昏昏沉沉听到有人喊‘到了’,就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大河边,四周站满千奇百怪的人。有人喊‘喝忘川水’,没等我反映过来,象血一样红的水就灌到了我嘴里。紧接着,就听到一个老婆子嘿嘿诡笑几声,说‘喝了忘川水,忘了上辈子,过奈何桥去投胎,快点。’我……” “啊――啊――” 最小的丫头连声尖叫,紧紧抓住猫儿和狗儿,吓得脸色苍白,目光都在颤抖。中年妇女斥责了她几声,几个大丫头也满脸恐慌靠在一起,一动不动。 “看把你们吓的,不说了,你们就知道我喝了忘川水,忘了上辈子就行。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还是鬼差告诉我的,连我父母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更别说你们的名字了。这是哪里,谁做过什么,发生过什么事我全忘了。” 贺妈妈给明珏续了茶,擦着眼泪,说:“二奶奶受苦了。” “有些事忘了反而不觉得苦,我以前肯定过得不好,否则也不会上吊。” “二奶奶,你怎么没去投胎?”小丫头还沉浸在故事中,一脸好奇地问。 “死丫头,不许乱问。” “我还是把我经历的事讲完,其实你们都好奇。”明珏强忍笑容,喝了口茶,继续说:“走上奈何桥,那桥面上布满带锯齿的血刀子,上辈子做过坏事的人,都会被血刀子钩住,扔到十八层地狱受酷刑,油炸、火烧、碾碎,还有……” “二奶奶,血刀子钩你了吗?” “当然没有,我总被人欺负,又没做过坏事,为什么钩我?” 紫竹打了小丫头一巴掌,怒呵:“死蹄子,再乱说撕烂你的嘴。” “呵呵,别害怕,血刀子是神器,不会错钩好人。”明珏掩嘴轻咳两声,一脸神秘,说:“过桥后,阎王爷向众人提问,答错的就去投胎,没想到我答对了。阎王爷激动得老泪纵横,说:‘本王等了一百天,问了三千零八万次,终于有人答对了。难怪玉帝说遇三八得惊喜,听说他就是这样娶的王母娘娘。本王送你一枚神果,再赐你几十年阳寿,你要好好做人。’阎王爷把神果扔到我嘴里,我还没明白过来,一道白光就罩住了我,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喊二奶奶,我就醒了。” “二奶奶,一百天也不长呀!为什么会……” “阴间一天,人间一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奴婢觉得二奶奶清醒后象变了个人,原来是吃了神果,我要是能吃……” “死丫头,又胡说八道。” 小丫头不知这是明珏胡编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提问,让故事更离奇、更深入人心。若讲故事的人不是明珏,她一定会认为这小丫头是托儿。 “别训她,她还小呢。”明珏招手让小丫头到她身边,问:“你叫什么?” “奴婢岳芽儿,小厨房的岳嫂子是我娘。” 明珏点点头,拍着岳芽儿的手,沉声说:“死过的人才能见到神果,吃过神果的人能死而复生,几十万人里才有一个。要是不能复生,就要去投胎,或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再也见不到你的亲人。你死了,什么都忘了,你的亲人会伤心的。” “二奶奶,奴婢再也不瞎想了,奴婢好好伺候主子。” “好,现在你们都知道我为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了,也该我问你们了。” 第九章 各有来历 明珏不怕她所编的死而复生的故事传开,相反,这故事传得越热闹、越离奇对她就越有利。这个故事就是一块巨石,全部的价值就是用于投石问路,一石拍出,千层浪起。至于投石的时候砸到谁,无论死伤,概不负责,只能自认倒霉。 编这个故事的时候,明珏就想好的前路与退路,一旦出台,就经得起任何推敲和置疑。明珏死而复生是活生生的事实,而且她再也不是以前的洛明珏。因为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三八”,又吃了阎王爷的神果。这个故事不但为她失忆找了一个很结实的台阶,还为她渡了一层厚厚的带有传奇色彩的鎏金。 不管是做孽太多、害怕夜半敲门的恶人,还是身处劣势、想借神灵之威扬眉吐气的弱者,或者本身就是很规矩的良善之人,都会对鬼神心存敬畏。即使那些自我标榜的无神论者,在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的同时,心里也会有几分犹疑。 人们常把良心当成条条框框,约束自身行为,其实,良心要信,但不如信报应更有效。那些常把良心挂在嘴边上,可把良心掏出来,狗都不闻的人,与其让他们相信良心,不如让他们相信暗夜有鬼神、头顶有青天。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呼吸可闻,风吹窗纱的声响似乎成了偌大的噪音。 听完明珏的故事,几个婆子眼底存有惊疑,面色越发深沉,明珏猜不出她们所想。四个小丫头很活跃,被氛围所拘,相互挤眉弄眼,却不敢出声。七个大丫头三个一群、两个一伙,聚在一起,分出派别,都沉默不语。 明珏暗哼一声,站起来面向门外,阳光洒在她微笑的脸庞,两颗小虎牙洁白尖利。她眼角的余光扫过这群丫头婆子,心里另有一番算计。看的出这些下人各有来历,隶属不同的主子,都是各方高人埋在她身边眼线。得知明珏死而复生的重要消息,不能及时通报,心里早就如猫抓般难受了。 “二奶奶,您有什么话要问奴婢?”岳芽儿面露急怯,试探着询问。 “都是以前的闲事,你有事?” “奴婢的娘正给二奶奶准备午膳,奴婢想去看看能不能帮忙。” “我只是想问问你们的姓名,没大事,我知道你是岳嫂子的女儿,你去吧!” “多谢二奶奶。” 明珏叹了口气,说:“我直接问你们姓名很尴尬,不如你们互相介绍。” 让她们互相介绍,说到与自己相合或不相合的人,或是看着顺眼或不顺眼的人,语气中总会带出几分情绪,这正是明珏想捕捉的信息。 “雀儿,你先说,说完你就出去玩。不管说到谁,都站起来让我看看脸,” 雀儿首先被点名,很荣幸,忙站起来行礼,看了看众人,说:“紫竹姐姐后面那两位姐姐一个叫青酒,一个叫红酒,是三奶奶送来给二奶奶使唤的。我亲姐紫梅是二奶奶身边的二等丫头,被三爷看中了,三奶奶就拿两个换走了一个。” 青酒和红酒忙站起来给明珏行礼,明珏确认了她们各自的名字。这两丫头相貌一般,看上去很爽利,是三奶奶放到她房里的,她记住了。 互相介绍的方式不错,不但能知道名字,连身份来历都能大概了解。看到有几个丫头婆子脸色不自在,明珏暗笑,这种方式能触动她们的敏感神经。 “雀儿,你出去玩吧!青酒、红酒,你们也介绍别人,说完也出去玩。” “谢二奶奶。”雀儿行完礼,匆匆跑了出去。 出去玩只是幌子,让她们趁此机会给各自的主子通风报信才是正理。要是不借这些人的嘴,她辛苦编撰的富有神奇色彩的经历怎么能传开呢? 青酒和红酒互看一眼,齐声说:“这位是郑嬷嬷,老太太派来教导二奶奶的。” 这两姐妹够狠,一张口就把老太太搬了出来,压太太一筹,更别说她了。 郑嬷嬷站起来刚要行礼,明珏忙过去扶住她,感谢的话说了一卡车。这位郑嬷嬷衣装朴素、态度和气,比太太派来探望的邓嬷嬷要亲厚许多。要么她就是老太太房中不得脸的,要么就是深藏不露的,根据明珏的经验,郑嬷嬷属于后者。教导也好,有其它目的也罢,老太太派来的人,她要打起全部精神应付。 “嬷嬷歇会儿吧!劳累半日了,青酒、红酒,伺候郑嬷嬷回房休息。” “老奴还没介绍人呢,要是违例,别人还以为老奴依仗老太太的威风呢。” “嬷嬷见笑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明珏看了青酒、红酒一眼,扶着郑嬷嬷往外走,边擦眼泪边说:“明珏年轻,不懂事,又经历生死大劫,还好大难不死。以后请嬷嬷多教导,明珏在此叩谢老太太大恩,拜谢嬷嬷。” “二奶奶客气了,老太太心疼二奶奶年幼,让老奴来帮趁几天。” 到了门口,青酒和红酒扶着郑嬷嬷往外走,看着她们走出院子,明珏松了一口气。委员长的特派员让她情真意切地打发走了,接下来的小钉子就好拨了。 无论特派员跟老太太怎么描糊,明珏都不在乎。投石就为问路,摸清路径才能确定走法。比起拿着放大镜一根一根除杂草、找刺棘、小心翼翼清理路障的智者,她宁愿做踩着荆棘、大步向前、任脚下鲜血开成杜鹃的农夫。 明珏坐回软榻,嘬了口茶,说:“狗儿,该你了。” 狗儿站起来,指着一个大丫头,说:“她是太太房里的翠丝姐姐,原来……” 翠丝扔掉丝帕,重哼一声,吓的狗儿不敢再说话,怯怯地低下头。从开始编故事,明珏就发觉翠丝不自在,原来是太太派来的,真跟邓嬷嬷一副德行。上梁不正下梁歪,下梁如此,由此可见,萧怀逸的老娘也不是好货色。 “狗儿,继续说,没听郑嬷嬷说吗?要是违了例,别人会有想法。” “狗儿只是个不经事的小丫头,何苦难为她?我来说。”紫竹站起来,倨傲的目光扫过翠丝,高声说:“翠黛和翠墨是二奶奶的陪嫁大丫头,翠黛攀了高枝,翠墨被撵出去卖了。太太说二奶奶身边没有大丫头,就把翠丝派过来教奴婢们学规矩。二奶奶一个一个问太麻烦,还是奴婢为二奶奶细说吧!” 紫竹拉起身边一个年龄较大、相貌平实的丫头,又说:“这是蓝竹,伺候二奶奶的时间比奴婢还长,可惜现在还是三等丫头,马上就要出去配人。能出去配人是幸运的,二奶奶身边的二等丫头青梅也伺候了二奶奶七八年。半个多月前,因二奶奶害周姨娘流产的事,青梅被活活打死了,谁不知道她冤枉?二奶奶……” 贺妈妈忙推了紫竹一把,斥呵:“不许胡说,什么冤枉不冤枉的。” “为什么推我?怕我说不中听的吗?我非说不可,大不了把我也打死。” 第十章 又见庶女 电流太过强悍,导致明珏的大脑再次短路,不过,这次持续的时间较短。 贺妈妈跟她讲以前的事,语气娓婉,对真相也有隐藏,大概是怕吓到她。紫竹是急脾气,人也尖酸些,一时气急就捅出了那么多实话。 无论是看镜子中那张稚嫩的脸,还是听紫竹等人的话中话,明珏确定本尊实际年龄也就是十二三岁,心理年龄或许更小。被精神文明和生化垃圾双重摧残的现代人,十二三岁的女孩也只是小萝莉一枚。古人成亲早,无论男女都早熟,明珏不否认。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懂什么叫流产?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 年幼成亲,无恩无宠,家族没落,毫无依傍。四周强敌环绕,暗桩密布,被嫁祸、被陷害,花样曾出不穷。在深宅大院如覆薄冰般渡日,连二奶奶的位置都有人觊觎。如此处境,别说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连她这久经沙场的熟女都觉得难以应付。人的IQ在斗争中成长,明珏在一瞬间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明珏敲了敲头,轻声说:“今天只认人,其它事以后再说。” 紫竹怔怔点头,哭泣着扯起她打小丫头时看热闹的那丫头,告诉明珏这是碧竹。看到碧竹满脸堆笑讨好,明珏皱了皱眉,心里反感更重。接着紫竹又扯起一个丫头,说此人是翠黛的堂妹青竹。青竹很温和,低眉顺眼,很规矩地给明珏行礼。她不象翠黛那般浅薄,也不象碧竹一样聪明外露,明珏凭生几分好感。 “别哭了,丫头我都认齐了,你们出去透口气,狗儿也去吧!” 没等明珏再叫人,猫儿就站起来,问:“二奶奶,是不是轮到奴婢了?” 内幕和隐秘知道的越多,明珏越心寒,紫竹的话令她心里更难受。她的头一阵昏沉,本想休息一会儿,听到猫儿问话,勉强一笑,点了点头。 猫儿指着贺妈妈身边的中年妇女,说:“这是田妈妈,也是二奶奶的陪嫁妈妈。”又指着一个婆子,说:“肖嬷嬷是二奶奶的陪房,青竹姐姐的亲娘。” 明珏冲众人笑了笑,说:“知道了,你们都出去透透气,屋里太闷了。” 把丫头婆子们都打发出去,明珏回到卧房,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发呆。紫竹进来,站到床头,很倔强地绷着脸,一声不吭,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明珏。 “想问什么?直接开口。” 紫竹犹豫片刻,说:“二奶奶,你真的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了吗?” “我真的喝了忘川水,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奴婢半信半疑,二奶奶想让人们相信吗?” 明珏坐起来,抱着膝,说:“事实如此,我没法让所有人都相信,遵从自愿。” “奴婢相信二奶奶,也会让身边的人相信二奶奶。” “呵呵,好,二奶奶准了,谁要是不信,你就揍他们。” 紫竹脸一红,俊秀的脸庞更添娇俏,“二奶奶不想再问些什么?” “不能一口吃个胖子,今天得到的信息够我消化一天了,明天再问吧!” 雀儿进到外间,隔了门缝看到紫竹在卧室,忙退到外间门外,说:“紫竹姐姐,烦请给二奶奶传句话,岳嫂子说猪脚木瓜汤不好炖,午膳要晚开半个时辰。” “你去告诉岳嫂子,早晨吃太晚,一点也不饿,午膳不急。” 紫竹点头告退,明珏重新躺下,闭着眼睛梳理思绪。脑海里闪过这些丫头婆子的脸,以及她们各自代表的势力,她的嘴角噙起清冷的微笑。 翠丝是一等大丫头,长者赐、不可辞,不想用也不能退回去。清酒和红酒是三奶奶送来的,要等摸清这位三奶奶的底细之后再做打算。可怜本尊陪嫁来的丫头,撵的撵、卖的卖,攀高枝的攀高枝,可见当时的明珏活得多么艰难被动。 “竹”字辈的四个丫头,都是洛家陪嫁的,也各有特色。紫竹是本尊的奶姐,牙尖嘴利、心直口快,是个敢怒敢言的人,能当心腹用,却不能委以重任。蓝竹憨厚,可年纪大了,要出去配人,不能再打她的牌。碧竹小聪明外露,是个引风吹火的人,不能用。青竹表面柔顺,却是个有心计的,还要再了解。 四个小丫头中,雀儿是个掐尖要强的,会来事,能讨主子喜欢。岳芽儿太小,是个伶俐人,可以重点培养。狗儿纯厚、猫儿灵动,这两小丫头还不错。 明珏刚想到陪嫁过来的嬷嬷,听到门响,就见贺妈妈端着两盘鲜果进来。 “妈妈快请坐。” 贺妈妈放下鲜果,并不落坐,而是一脸慈爱地看着明珏,眼底泪花闪闪,哽咽着说:“九小姐长大了,老太太也能放心了,不枉她老人家疼你一场。” “妈妈,以前的事我真不记得了。” 明珏扶着贺妈妈坐下,掏出丝帕帮她擦眼泪。洛家现在是什么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现在不想知道。仿佛那是一块巨大的伤疤,一旦揭开,就会鲜血直流,疼痛难忍。她想先理清头绪,把心态调整到最佳程度,再去触碰。 “忘了也好,就象你说的,忘了就不难受了。” “有些事、有些人,你忘了,别人忘不了,终归还是要面对的。” 贺妈妈拉着明珏的手,欣慰点头,轻声说:“九小姐虽说是庶出女,可老太太更疼你,对你比嫡出的小姐们还上心,这些年,老奴都看着呢。” 又见庶女。这年头,为庶女立传著书的作品层出不穷,极尽能事的创新,套路也大同小异,她都能倒着复述出几篇来。难得穿一次,本想不扎堆,睁开眼发现自己穿成将要下堂的弃妇,还暗自庆幸,不成想,又阴差阳错中标了。 “老太太她……”明珏本想暂不揭疤,可不问清楚又觉得难受。 “大老爷和大公子犯了罪,被判了斩监候,家也抄了,世袭的齐国公爵位也掠掉了,大房的主子奴才们都处置了。二老爷被削职罢官,强返原籍,老太太跟着二房,虽不及以前富贵康乐,却也平平安安,九小姐不用劳心挂念。” 想来齐国公府也是富贵簪缨之门,养在老太太身边的庶出小姐也有威仪排场。可惜,皇权集中的社会,高坐明堂的人出口即是圣旨,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荣达。或许只是不经意的言行,就能使满目贵气荣华如烟云般转瞬即逝。 明珏心底涌起阵阵酸楚,直冲鼻腔,化做声声叹息,“明珏不敢妄议朝政,家族遭遇横祸,老太太一定很伤心,我帮不上忙,我……” “老太太早就预感家族将遭横祸,急匆匆把你嫁到平北候府,就是想保全你。出嫁前,老太太跟你说守身即是尽孝,你还不明白吗?老太太是真疼你。家里的事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都无法扭转,哪是你一个闺阁弱女能管的,你只要保重自己,别再做傻事,老太太就安心了,也不枉她老人家疼你一场。” 本尊只是公爵府庶女一枚,虽说养在老太太身边,有些体面。嫁到候爵府,本身就是洛家高攀,此时洛家又败落了,难怪本尊这么受气。 姻亲要门当户对,男权当道的时空,王候将相之家的儿女姻亲更讲门当户对,以便建立盘根错节的关系。本尊只是公爵府的庶女,又是来避难的,没想到竟然能给平北侯做正妻,太不可思议了。难怪她成了麻烦精,原来高处不胜寒哪! ------题外话------ 继续求收藏、求砖评…… 第十一章 要拜就拜真佛 大秦皇朝祖典有制:异姓不封王。 皇族子弟凭功绩和帝王的宠爱分封王爵,最高是亲王,依次是郡王、王。朝廷重臣的爵位最高是候爵,依次是公爵、伯爵,每个爵位又分三等。爵位又分世袭罔替、世袭降级,臣子也可凭功劳晋级爵位,当然,以上解释权归皇上所有。 几个月前,萧家晋级一等候,与皇族郡王爵享受等同待遇。洛家未获罪之前,本尊只是齐国公府庶女,竟然能嫁给候爷做正妻,何况她还是棵豆芽菜。 明珏对萧怀逸个人条件了解不多,只从门当户对来讲,萧怀逸为什么会娶她?难道这其中有XXX和XXX不得不说的故事?又或者萧某人有恋童癖? 平北候位高权重,难怪她脑海里只要浮现萧怀逸的名字,爱慕、敬仰和惧怕的情绪会随之而来。本尊没错,这么厉害的老公,确实值得崇拜。 听说洛家几位嫡出小姐都想嫁到平北侯府,洛老太太力排众议,把她嫁过来,让她躲过灾祸,确实一片苦心。在一个三妻四妾引为正常的时空,农民多打一石粮食都想讨个小妾,嫁一个赤手可热的男人,周围能没有强大的情敌环绕吗?幼小而懦弱的正妻,占着XX不XX,碍手碍脚,难怪会被逼上吊。 “妈妈,洛家的原籍是哪儿?” “青州郡,离京城一千多里,这么远,不知老太太和二老爷一家怎么回去。” “洛家什么时候抄家的?老太太什么时候返回青州郡?” “你嫁过来的第四天就下了圣旨,抓了大老爷和大公子,抄没了家产。老太太体谅你在萧家的难处,不想给你添麻烦,家族出了事,也没给你消息。老太太在京城,还是回了青州郡,我们一点消息都听不到。” 洛老太太知道洛家将败,把偏疼的孙女嫁到平北候府,不过是想给明珏找个避难的场所,不让她沦落成官妓或奴婢,这份苦心和偏爱另明珏感动至深。 “老太太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我……” “你别担心老太太,不让老太太为你操心,她老人家就放心了。” 明珏潸然泪落,饮泣说:“妈妈放心,我明白老太太的苦心,不会再做傻事。” 前世,她的父母忙着学习进修、升职充电,她由祖母带大,祖孙感情很深。在毫无预感的情况下,离开自己的世界,与亲人永别,她悲痛伤感。守身即是尽孝,真正爱你的亲人要求很简单,他们只求你平平安安活着。 她意外身死,没守住前世的平安幸福,对不起生养她的父母和疼爱她的祖母。这一世,本尊也有慈爱的老祖母,她要替洛明珏活着,就要尽这份孝心。 贺妈妈挽着明珏坐到床上,跟她讲了洛家的事。明珏大致清楚了洛家的境况,她把这些信息储存到脑海,此时,她心乱如麻,不想去深思。 小丫头进来回话说午膳准备好了,问在哪里摆饭。贺妈妈让摆在外间,又吩咐小丫头送来温水,亲自侍候明珏梳洗,并服侍她用饭。 午膳摆好,还是十八类吃食,比早晨要丰盛。四类粥汤,其中包括明珏特意点的猪脚木瓜汤。六样主食,量很少,却样样精美。八样菜品,晕素凉热不一。 明珏还不饿,可看到满桌色香味俱全的吃食,不由食欲大振。她很重视吃,口味也很讲究,入口之物不一定昂贵,但一定要干净精致。前世繁忙的工作之余,她吃尽大小饭店的特色菜系,也常自己动手,做些美食品尝。 岳嫂子手艺不错,变着花样摆弄吃食,很对她的心思。上辈子死得太不值,又穿成了懦弱的幼妇,老天终于良心发现,也让她享受穿越者的优厚待遇了。 猪脚木瓜汤入口香浓,却不荤腻,她连喝两碗,又就着菜吃了一碗香米饭、一碟三鲜包子、一碟麻盐脆卷。感觉到胃部撑胀,才恋恋不舍放下筷子,仍意犹未尽。她让丫头告诉岳嫂子,晚上还炖猪脚木瓜汤,做麻盐脆卷。 “二奶奶胃口可真好,以前一天也吃不了现在一顿的饭。”紫竹挤了挤眼,又说:“阎王爷给的神果肯定能帮助消化,让人食量大增。” 明珏本想说“紫竹姐姐,拜托你给我留点面子”,话到嘴边,意识到不能跟丫头太随便,便讪讪地说:“能吃是福,你们也一样,我不喜欢人太娇弱。” “老太太也常说能吃是福,以前二奶奶进食太少,身体纤弱,小病小痛不断。” “呵呵,呃,以后不会了。” 是以后不会再吃那么少,还是以后不再小病小痛不断,明珏没说清楚。现在,她全身的血液都去支援消化系统了,大脑神经接触不良,语言也含糊不清了。 俗话说:虱子多了不咬,账多了不愁,麻烦多了也一样。所以,明珏决定先睡一会儿,有什么比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消化美食更让人心旷神怡的? 一觉醒来,明珏精神饱满,伸着懒腰,飞快整理思绪。外间传来低声细语的说笑声,她的嘴角挑起浅浅的讥笑。上午,她胡编乱造,拍出一块有影无形的巨石。各路神仙埋在她身边的眼线积极发挥作用,效果很快就要精彩呈现了。 她梳冼完毕,来到外间,成堆的丫头婆子过来行礼,令她眼花缭乱。除了洛家陪嫁过来的仆妇和萧家在她房里挂了号的,另外还有邓嬷嬷和七八个眼生的丫头婆子。听贺妈妈说蓝竹明天出去配人,今晚就不住在府里了,这些人是来给蓝竹添箱的。明珏很清楚,这些人来送添箱恐怕都是借口吧! 蓝竹给明珏敬茶,抽泣着行了大礼,“二奶奶,奴婢给你磕头了。” 明珏扶起蓝竹,劝慰道喜,又说:“贺妈妈,你给准备蓝竹的添箱吧!” 贺妈妈拿出一个木制锦盒递给明珏,“前几天就准备好了。” 锦盒上有一份礼单,明珏刚拿起礼单,还没来得及接锦盒,锦盒就被邓嬷嬷接过去了。明珏冷冷扫了邓嬷嬷一眼,没说话,打开礼单,不由一怔。 这个时空通行的字体是前世所说的繁体字,礼单上的字很漂亮。她费了好大劲连猜带认,可那些字好象不想给她面子,只有多半跟她似曾相识。她只认识从一到十的数字繁体版,从数字上看,这份添箱礼并不厚。 蓝竹一家几代都是洛家长房的奴才,洛家败落,也不知道他们被卖到了哪里。失去家族的支持,明珏主仆以后还要生活,又能给蓝竹准备多少添箱礼呢? “邓嬷嬷,都看清了吗?” “看清了,二奶奶给蓝竹准备的添箱礼可不厚啊!听说蓝竹姑娘侍候了你十多年。”邓嬷嬷把锦盒摔到长几上,很不屑地说:“蓝竹由萧家安排配人,萧家只按例准备常用物品,不另外添箱,东西太少,蓝竹到婆家怎么抬头做人哪?” 邓嬷嬷不是来道贺,而是来挑刺砸场子的,借添箱发威,存心让明珏下不来台。虽说此事由邓嬷嬷挑头,却是萧家内院向明珏发起的试探性的挑战。吃过阎王爷的神果、死人复生的人连这点事都摆不平,以后会让人笑掉大牙。 诸多或嘲笑、或同情的目光扫过蓝竹,落到明珏身上,轻蔑的议论声悄然响起。蓝竹的脸涨成紫红色,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紫竹黑着脸,刚要开口,被贺妈妈捂住嘴,推到一边。洛家陪嫁的仆妇,看到此情此景,也都沉默不语了。郑嬷嬷坐在一角的矮凳上,低头数着盖碗中的茶叶,好象没听清众人说什么。 明珏迅速苦思解围的方法,目光落到沉稳如泰山的郑嬷嬷身上。俗话说不拜金佛拜泥胎是蠢货所为,可金佛受香火很挑剔,也不是谁都能拜的。 “郑嬷嬷,您的茶凉了。”明珏冲郑嬷嬷眨了眨眼,眉宇之间闪过狡黠,“你们这些奴才真没眼力,怎么能让郑嬷嬷喝凉茶呢?还不去换热茶?” 一杯茶水很平常,但不是白喝的,代表的意义可大可小,就看怎么敬茶了。 ------题外话------ 继续求砖评…。 第十二章 一份厚礼 明珏给紫竹使了眼色,亲手接过郑嬷嬷手里的茶,连声道歉。紫竹用白玉盘捧来一只琉璃盏,盏内茗茶热气萦绕,清香四溢。明珏想亲自给郑嬷嬷奉茶,手碰到托盘,又缩回来了。不知道这尊“金佛”的含金量之前,她不能随意屈尊。 紫竹给郑嬷嬷奉茶之后,又换了一个木制大托盘,端出几个青花瓷茶盏。明珏示意蓝竹给几位年老的嬷嬷奉茶,同样的水、同样的茶,区别显而易见。 其他几个嬷嬷论身份体面没法跟郑嬷嬷比,自然无话可说。邓嬷嬷是太太的奶娘,更是心腹,在萧家有几分体面,有所依仗,掐尖要强。蓝竹心里暗恨邓嬷嬷揭短,最后一个给她奉茶,不说话,可脸色很不好看。邓嬷嬷丢了面子,不只恨明珏主仆,一屋的人她都看着不顺眼,投向郑嬷嬷的眼神带出怨气。 邓嬷嬷把茶盏摔到绣墩上,恨声说:“二奶奶什么意思?嫌我多嘴了?蓝竹的添箱礼本来就薄,不能说吗?难不成二奶奶想借奉茶把添箱的事糊弄过去?” 明珏托着青花瓷茶盏,碗盖拨弄着茶水,看着飘飞的茶叶,笑而不语。其余众人见邓嬷嬷咄咄逼人,或是低头数茶叶,或抬头望“星星”,都不言语。 “二奶奶寻死觅活一回,脾气见长,连太太都不放在眼里了,这……” “听说这次大丫头配人提前几天就定好了,奴才们提前得到消息,有的人家还相看呢,蓝竹要嫁到哪一家?”郑嬷嬷陪着笑打断邓嬷嬷的话。 金佛大开金口,却是一个无关痛痒有关八卦的话题。明珏微微皱眉,郑嬷嬷是老太太屋里的人,却低调到尘土,从不多嘴,混到人群中完全可以忽略她的存在。她居然问蓝竹要配给哪一家,是随便问问还是另有深意呢? 蓝竹红头涨脸,声若蚊鸣,“听、听说是、是姓张的。” “傻丫头,萧家光这座平北候府使唤的奴才就有千数人,庄子和别苑的奴才更多。其中有数百人姓张,到底是哪一家?你不知道?” “明、明天就知道了。” 明珏扫了紫竹、贺妈妈几人一眼,她们都低着头,显然也不知道蓝竹要配给何人。本尊又死又活闹腾了这一场,伺候的人心都提到了上嗓,谁还有闲心去管这事呢?郑嬷嬷轻哼一声,对蓝竹没成算的性格和明珏屋里大小奴才不管事的作派很不满。明珏视而不见,心里思虑着郑嬷嬷此举的种种可能及应对方法。 “明晚你更知道,洞房都入了。” 一个婆子口出戏言,引来众人阵阵哄笑,蓝竹尴尬透顶,贺妈妈等人都很不自在。郑嬷嬷很平静,明珏很镇定,倒是邓嬷嬷好象后臀生刺,坐不住了。 “金珠,去三奶奶房里打听打听。”邓嬷嬷阴涩涩吩咐她身后的小丫头。 “不用专意去打听,这次丫头配人我倒听三奶奶屋里的嬷嬷说过几句。” 一个身材滚圆的婆子满脸讨好地给邓嬷嬷倒茶,嘲讽的目光不时瞟向明珏。她话说了一半,就没了下文,好象要等着别人询问,从而显示她的重要性。 “赶紧说,这种小事还要照顾谁的脸面不成?” “是是是,邓嬷嬷说得对。”婆子好象很了特许一样,老脸笑成一个长烂的窝瓜,她咳嗽几声,抬高声音,说:“蓝竹要配的人是马厩管事张山保家的二小子。唉!要说这张山保命可不强。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十几岁上生了一场大病,好了就傻乎乎的,听说前年没了。二儿子挺精神,年前跟爷们训马的时候摔了腿,落下了残疾。三儿子小柱子模样最好,人也灵透,却是最可怜的人――” 婆子拖着长音说完这番话,众人的目光好象舞台上的灯光,齐刷刷射向明珏。明珏莫名其妙地骄傲,刚想很“明星”地摆个POSE,忽然觉得不对劲。她们的眼神中没有激动和崇拜,却交织着鄙夷、不屑、嘲弄和同情。 明珏的心怦然一沉,蓝竹是她的陪嫁丫头,张山保又和她有什么关系?难道把蓝竹嫁到张山保家另有隐情?如此说来,郑嬷嬷一开始就知道蓝竹要配的人是谁,邓嬷嬷也知道,两人却各有目的地演了一场乌龙戏给她看。 蓝竹跪伏在地,失声痛哭,“二奶奶,奴婢不嫁,求您救救奴婢,呜呜……” 紫竹也跪下求情,“二奶奶,别让蓝竹嫁到张家,这是那些人的阴谋诡计。” 贺妈妈拉起紫竹,低声斥责,“你还嫌不够乱吗?快起来,别再生事。” 碧竹和青竹见此情景,也跟着跪下哀求,“求二奶奶别让蓝竹姐姐……” 田妈妈一把扯起碧竹和青竹,呵道:“谁为蓝竹求情,就代替她嫁过去。” 其她丫头婆子看到明珏屋里的下人因蓝竹嫁人掀起风波,都躲到一边看热闹。明珏不知因由原委,但她相信紫竹的话,这是阴谋诡计。她端起茶盏,无声饮茶,清眸流转间,屋里每一个人的神情都看到了她的眼里。 蓝竹跪爬到明珏脚下,哀声连连,“二奶奶,奴婢不嫁,奴婢……” “嫁,你一定要嫁。”明珏放下茶盏,冷冷浅笑,抓住蓝竹的手,高声说:“蓝竹,你们家是洛家签了死契的奴才,做奴才必须忠于主子,听主子的话,可以为主子死。现在洛家败了,让你配人的是萧家,你必须嫁,明白吗?” “奴婢听主子的话,奴婢……”蓝竹目露绝望,面色灰黄,机械点头答应。 明珏拉起蓝竹,正色说:“蓝竹,我祖母常说婚姻也是婚运,别人都不看好的婚姻,或许就是你一辈子的运气所在。蓝竹,你是老实人,却不是笨人,有些事情是你无力改变的,不如静下心,想想以后该怎么活得更好。” 蓝竹怔了怔,又扑跪在地,饮泣说:“奴婢听二奶奶的话。” “听话就好,起来吧!”明珏缓了一口气,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贺妈妈,把蓝竹的卖身契还给她,以后她就不是奴才了,这是我送她的厚礼。” 贺妈妈愣了一下,去卧房拿来蓝竹的卖身契,交给明珏。田妈妈想伸手阻拦,触到明珏冷厉的眼神,手又缩回去了,表情也讪讪的。 明珏轻哼一声,上午听贺妈妈讲起洛家的事,了解到奴仆的底细,这些人都是洛家老太太和本尊那位嫡母安排的。贺妈妈和岳嫂子是老太太给的,田妈妈还有一个被萧家撵走的嬷嬷是嫡母给的。四个大丫头中,翠黛、紫梅这两个攀了高枝的也是嫡母给的,而被卖的翠墨、被打死的青梅却是老太太给的。不过是安排了几个陪嫁奴才,其中隐含的意义不言而喻。 蓝竹接过卖身契,激动万分,再次给明珏叩头,“奴婢谢二奶奶。” “起来,紫竹,带蓝竹去洗脸收拾。”明珏眼睛看着茶盏,纤细的手指敲着几案,问:“此次大丫头配人的事是三奶奶安排的吗?” 红酒和青酒对看一眼,齐声回答:“三奶奶也是照老太太、太太的意思办事。” “知道了。青酒,去告诉三奶奶我脱蓝竹的奴籍,收拾好就让她出去备嫁。” “是,”青酒想了想,问:“二奶奶,还有别的话让奴婢带给三奶奶吗?” “没有了,去吧!” 狂风暴雨不会因为路人没有雨具而消失,该来的总会来,谁也无从躲避。 ------题外话------ 求支持…… 第十三章 当家奶奶 看丫头婆子的神情,张山保一家肯定跟本尊有怨结。蓝竹憨厚,忠于主子,得罪了某些人,让她嫁到张山保家,代主受罪,日子不会好过。给蓝竹多少添箱,得便宜的还是张山保一家,如何让蓝竹过得好才是正理。 郑嬷嬷装做无意问起蓝竹要嫁的人,这是对明珏的提醒,更是警告。本尊究竟跟张山保一家有什么恩怨,她不得而知。借壳还魂,有幸重生,不管是福是祸,她都要去面对。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可能步步为营,只希望最终立于不败之地。深宅内院,无间四伏,危机重重,想笑到最后哪那么容易? 以送添箱为名来打探消息的丫头婆子围在邓嬷嬷身边凑趣讨好,暖昧窃喜的目光不时投向明珏。洛家陪嫁的仆妇都垂手站立,个个凝神静气,一言不发,令明珏感觉很压抑。郑嬷嬷表情平淡,无意间与明珏四目相遇,又悄悄错开了。 不明事情因由始末之前,多说无益,见招拆招,还要沉得住气。此时,明珏稳坐钓鱼台,面无表情,专心品茶,她坐得越稳,就有人欲发慌乱。 “金珠,你去看看青酒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这小蹄子去哪疯玩了?” “邓嬷嬷性子也太急了,青酒去了还不到半个时辰,一定在是三奶奶房里等着回事呢。”红酒抱住邓嬷嬷的胳膊,陪着笑说:“候府主子奴才千数人,大大小小一天多少事,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三爷和三奶奶天天忙得脚跟不着地,别人不知道,嬷嬷还不知道吗?奴婢只求嬷嬷体谅三奶奶。” 邓嬷嬷轻哼一声,说:“你这小蹄子还挺念旧主的,二奶奶不疼你吗?” 红酒面露讪色,忙解释道:“瞧嬷嬷这话说的,奴婢只是就事论事。” 身材滚圆的婆子凑过来,陪笑说:“红酒姑娘别当真,邓嬷嬷也是随口说说,候府的家哪那么好当?老太太和太太们都知道三奶奶辛苦。” 平北候府是孙子辈的主子当家主事,这倒与贾府很相似,可见这位三奶奶是个人物,想必与王熙凤有一拼。洛明珏是二奶奶,还是个H完连奶粉钱都不知道要的小萝莉。长子为先,候府的大奶奶呢?难道也是个不受宠的? 不知是哪房的大丫头也跟着讨好,说:“我们奶奶常说三奶奶是有本事的人,这么大的候府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当家是威风,可也是操碎心的苦差事。”说完,她看了明珏一眼,又说:“做人要知道深浅,这家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难道洛明珏想当家吗?看这丫头的表情,本尊确实有此想法。这丫头说得很对,本尊确实不知深浅,这家不是谁能当的,候府这池混水太深,不好趟。 “你……” 紫竹黑着脸刚张口,就被明珏冷眼制止了,气乎乎退到一边。明珏自有打算,现在没必要跟她们争,让她们把话说透,把戏演足,才能找到有利的切入点。明珏毫不在意一笑,继续喝茶,她淡定的神态倒众人摸不着边际了。 郑嬷嬷指着大丫头,说:“这是大奶奶房里的柳丝姑娘,二奶奶没见过吧?” 大奶奶露头了,借丫头的嘴说出这番话,是提醒还是警告?难不成是拉拢? “多谢郑嬷嬷指点,以前就是见过,也忘了,这次记牢了。”明珏看了柳丝一眼,接着说:“大奶奶说得很对,当家是份苦差事,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三奶奶是有本事的人,能者多劳,确实辛苦。当家可不是好事,一不小心欠了谁的月钱,少了谁的份例,尤其得罪了小人,又挖坑又拆台,真是委屈三奶奶了。” 明珏说完这番话,屋里一下子安静了,青酒快步走进院子,才打破了沉默。 “回二奶奶,三奶奶听说您为蓝竹脱了奴籍,考虑到嫁人要门当户对,忙去请太太示下,太太正在老太太屋里侍候,三奶奶就一并回了。老太太开恩典,让三奶奶把张山保一家的卖身契也赏了,以后就是自由身了。三奶奶还说等张山保一家进来谢恩,就告诉他们这是二奶奶的心意,让他们来谢二奶奶。” 明珏冷冷一笑,这位三奶奶可真是好算计,表面上把替奴才脱籍的好事留给她,让她在奴才面前扬威立腕。如果她接下这份功劳,不管她与张山保一家有何恩怨,都等于她向奴才认错了,要不怎么会给他们脱去奴籍呢? “三奶奶是不是累晕了头?张山保一家脱去奴籍是老太太和太太的恩典,为什么说是我的心意?三奶奶不会这么糊涂吧?是不是你传错话了?” 青酒脸色一白,慌忙跪下,说:“是奴婢传错话了,求二奶奶责罚。” “大热的天,昏头躁脑,只要不是三奶奶说错话,单你传错话也不是什么大事。红酒,你跑一趟,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三奶奶,脱奴才的籍是老太太和太太对奴才的恩典,我的手不敢伸这么长,让三奶奶注意休息,别累糊涂了。”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明珏把茶盏重重墩到几案上,弯起嘴角,笑容在她脸上绽开,两颗小虎牙呲起尖利的锋芒,“快去吧!要是再传错话,可不是一顿板子能了事的。” 红酒匆忙向外跑去,青酒跪在地上,头垂得更低。丫头婆子都低头垂手,满脸惊疑,不时偷看明珏,屋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变得低微了。 “青酒,你怎么不跪着呢?我没让你起来吗?” “没……”青酒不敢再说,忙起来道谢,“多谢二奶奶不罚之恩。” “我只是让你起来,没说不罚你了。”明珏咧嘴一笑,又说:“嬷嬷姐姐们都抽时间来给蓝竹添箱,你赶紧拿托盘收,别耽误嬷嬷姐姐们的正事。要是哪位嬷嬷姐姐礼太薄,就是不给你面子,我会加倍罚你,紫竹,给客人们上好茶。” 青酒端着白玉托盘,拧着眉头,脸上陪着笑,好象乞讨一样来到丫头婆子面前。这些丫头婆子以添箱为借口,来打探消息看热闹,根本没备下添箱礼。托盘递到她们面前,她们只能心疼肝疼地摘下耳环、手镯和配饰充数。 明珏说的很清楚,礼太薄就是不给青酒面子,会导致她挨罚。青酒是三奶奶的眼线,这群人自然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此一来,她们只能咬牙放血。让她们狗咬狗掐架去吧!越乱越好,明珏把自己择出来,乐得旁观。 ------题外话------ 继续求支持,求支持…… 第十四章 小儿科阴谋 一个丫头走进院子,站在门口喊:“邓嬷嬷,白姑娘明天在桂园请客,要给大家看新鲜玩意,老太太、太太和二太太、四太太和姑娘、奶奶们都参加。太太让你帮白姑娘收拾,白姑娘的丫头正到处找你呢,你赶紧去,别误了事。” 宴无好宴,这位白姑娘又要出什么妖蛾子?难道萧怀逸真值得她下血本?邓嬷嬷刚要走,明珏给紫竹使的眼色,紫竹快步上前拦住邓嬷嬷的去路。 “青酒姐姐,快拿托盘过来,邓嬷嬷还没放添箱礼呢。” “我没备什么添箱礼,我是来代太太传话的。” “奴婢没听到嬷嬷传话,嬷嬷来时就说给蓝竹添箱。” 明珏促侠一笑,喊道:“两个笨丫头,哪有明目张胆跟邓嬷嬷要添箱礼的?你们看嬷嬷碗上的金镯子,足有一两重,早上来的时候还没有的。嬷嬷送金镯子给蓝竹添箱,怎么能直说?这么重的礼会让其他嬷嬷姐姐们难堪的。” 几番僵持智斗,托盘里多了一只金镯子,候府多了一张比锅底还黑的老脸。 笑脸盈盈地打发走那群来“添箱”的丫头婆子,明珏松了一口气,顿感眩晕疲累。她回到卧房,刚躺下,贺妈妈和田妈妈进来,要跟她说话。明珏冲她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先别说,她要先消化今天听到、看到和捕捉到的信息。 “二奶奶,红酒回来了。” 明珏略做收拾,来到外厅,看到红酒身后跟着两个面生的丫头,手里都端着沉甸甸的托盘。红酒见明珏出来,忙让丫头放下托盘,掀开上面的红布。一个托盘里放着几个大号银锭、几吊钱,另一个托盘里放着花花绿绿的首饰。 其中一个丫头回道:“回二奶奶,这银钱是二奶奶、妈妈和姐姐们本月的月钱,首饰是三奶奶给蓝竹添箱的,东西不贵重,二奶奶别嫌弃。三奶奶让奴婢知会二奶奶,翠丝的月钱放在太太屋里,郑嬷嬷的月钱放到老太太屋里,红酒和青酒的月钱放到三奶奶屋里。前几天,三奶奶给紫梅姑娘开了脸,月钱也放到三奶奶屋里。翠黛还没开脸,月钱也按姑娘的标准放到洪姨娘房里。府里的奶奶们都有两个大丫头、两个二等丫头、四个三等丫头、四个小丫头、四个妈妈伺候。二奶奶屋里人不齐,月钱却是按定例放的,三奶奶让二奶奶看着安排。” “我记下了,请两位姑娘回去代我谢过三奶奶。” 贺妈妈拿出两只梅花银簪送给来传话送东西的丫头,两人接了礼物,离开了。 明珏想了想,问:“府里的月钱什么时候放?” 红酒忙回道:“十五前后放,二奶奶房里的月钱晚放是有原因的,这……” “今天是什么日子?”明珏打断红酒的话,笑吟吟地问。 贺妈妈轻叹一声,说:“今天是七月二十八,二奶奶嫁到候府整一个月了。” 一个幼小女子嫁到候府一个月,惹了一堆麻烦,连主仆的月钱都被扣了,本尊过得是什么日子?若不是明珏今天无意提到当家人扣份例月钱的事,估计她屋里的月钱还不会放。话点透了,月钱马上就来了,这还不是有意苛扣吗? 这二奶奶也呼奴唤婢,是萧家响当当的主子,哪怕只是明面上,可连月钱都被扣了,真是欺人太甚。这三奶奶也真是个人物,懂得什么伸手、什么时候收手。规矩摆在明面上,欺软怕硬的恶习却藏在人心底处,也该拿出来翻晒了。 “贺妈妈,你先把月钱收起来,怎么放再商量。时候不早了,田妈妈,你把给蓝竹的嫁妆和礼物收拾好,带几个丫头送她出去。” 蓝竹跪下,哭哭啼啼谢恩。明珏扶她起来,嘱咐了几句,又说了一些祝福的话,亲自送她到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才回来。 田妈妈带人回来,跟明珏交待送蓝竹出去的事。明珏点点头,找借口打发几个特派丫头出去,留下小丫头守门,她和贺妈妈、田妈妈去了暖阁。 “张山保一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妈妈和田妈妈互看一眼,脸上流露出愤愤的忧愁,长叹声接连响起。明珏靠坐在软榻上,看着她们的脸,脑海里似有灵光闪过,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张山保家的三儿子小柱子是在后门伺候的小厮,二奶奶喜欢吃冰爽山楂糕,让他买过几次,一来二往,咱屋里的人就跟他熟了。没过几天就传出二奶奶与小柱子有私情,还在后花园被捉了奸,小柱子被打死了,二奶奶……” 明珏呲笑几声,问:“小柱子多大年龄?” “十六岁。” “我多大?” “二奶奶芳龄十三岁。” “一个十三岁的主子奶奶跟一个十六岁的小厮通奸,哼哼!你信吗?” 贺妈妈拿出丝帕拭去眼角的泪珠,抽泣着说:“青梅因周姨娘流产的事被打死了,那晚正是她的头七,老奴带着几个丫头去祭她,二奶奶身边就翠墨和翠黛两人伺候。谁知竟在后花园被捉了奸,闹得人尽皆知,后来……” “呵呵,后来翠墨被撵出去卖了,翠黛被提成通房丫头,我就上吊了。” “这件事……” 明珏摇摇手,打断贺妈妈的话。两个大丫头贴身伺候,出事之后,一个被卖掉,一个被提拨。没有家鬼引不来外贼,内幕如何无须多问。一眼就能看穿阴谋太简单,而简单的阴谋却是本尊的污点,也要跟随洛明珏一生一世。 齐国公府妻妾成群,这种事本尊没经历过,难道也没听说过吗?也许本尊被洛老太太保护得太严密,心思太单纯了。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本尊年幼懦弱,仆妇鱼蛇混杂,忠心有限,主仆如此不堪,又如何在深宅大院立足? “周姨娘流产又是怎么回事?” “二奶奶嫁过来,听说周姨娘怀孕了,就让岳嫂子每天炖血丝燕窝粥给周姨娘送去。血丝燕窝是公爷的朋友送给老太太的厚礼,老太太舍不得吃,二奶奶出嫁,老太太就把血丝燕窝全部送给二奶奶补身体,二奶奶……” “你们都是死人哪?老太太、太太让你们陪嫁过来帮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明珏拍着桌子高声斥呵:“且不说血丝燕窝弥足珍贵,老太太都舍不得吃,就说给怀孕的人送吃的,那不是瓜田李下吗?能不授人以柄吗?” 贺妈妈和田妈妈赶紧跪下,连声告罪。田妈妈想辩解几句,而贺妈妈一言不发,神情中透着欣慰。紫竹听到喊声,跑进来,也跟着跪下了。 明珏咬牙切齿,她不仅恨本尊单纯懦弱、恨手下仆妇不得力,更恨白白搭出珍贵的血丝燕窝,还惹来一身是非。岳嫂子炖的普通燕窝香甜滑润,血丝燕窝又该是何等风味?抢了她的吃食,还倒打一耙,士可忍,孰不可忍? “都起来吧!”明珏平静片刻,又问:“怎么出事的?” 紫竹扶两妈妈起来,说:“血丝燕窝本是岳嫂子炖,青梅去送。那天岳嫂病了,青梅和紫梅一起炖,也是青梅送的,周姨娘吃下去就流产了,最后……” “哼哼!最后青梅被打死,紫梅被三奶奶要去,成了三爷的通房丫头。算了,我也不想多说,紫竹也说过青梅冤枉,这事怪我,唉!” 即使躯壳易主,旧体新魂,明珏依旧很自责。贺妈妈三人边安慰她边说了些闲话,几人刚想出去透口气,小丫头跑到门口传话。 “二奶奶,洪姨娘要带姨娘和姑娘们来给二奶奶请安,派人来问是否方便。” 明珏冷笑,她投石问路这么快就起到作用了,这帮“娘”们要上门了。 第十五章 NC穿越者 她的前世江宇慧大朋友的老母是本省一所大学的古文学教授,赖于家学,她对古代妻妾制度有所了解。妾室在正妻面前就是奴仆,生下孩子的妾室有些体面,也不过是半奴半主,对正妻晨昏定省是必须遵守的规矩。 象洛明珏这样被妾室欺负的正妻少之又少,若是让御史言官知道,萧怀逸就要担上宠妾灭妻的罪名,会影响他在朝堂中的地位和平北侯府的名誉。 “有什么不方便的?”明珏想了想,问:“她们以前没请过安吗?” “周姨娘流产后,太太责令二奶奶搬到这个小院反省,姨娘和姑娘们还没来请过安呢。今天聚齐了,要一起来,二奶奶,要见她们吗?” 当然要见,不过不是现在,不吊足她们的胃口,又怎能引起她们的兴趣呢? 明珏挑嘴一笑,说:“我累了,让她们明天再来。” 贺妈妈给紫竹使了眼色,紫竹阴涩一笑,快步出去跟小丫头交待了几句。 明珏靠坐在软榻上,想了想,问:“还有血丝燕窝吗?” “回二奶奶,没有了,周姨娘流产后,剩下的血丝燕窝全被邓嬷嬷搜去了。” “他妈的。”明珏恨恨低骂,冷静之后,说:“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事了。” “是,二奶奶。”三人齐声回答。 田妈妈愣了片刻,问:“二奶奶房里还要补人吗?现在房里没有一二等大丫头,郑嬷嬷、翠丝、青酒、红酒都是临时来帮忙的,三等丫头也只有紫竹、碧竹、青竹三人。这个月的月钱却按足数发的,二奶奶看怎么分配?” “不用补人,如何分配你和贺妈妈商量,以后紫竹在我房里上夜。她们派来帮忙的人,我不用她们更不放心,维持现状,以后多长一只眼,小心为上。” 明珏闭目思考,暖阁陷入沉默,田妈妈似乎有话要说,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明珏,出来,出来,有事……”央央飞进外厅,怪笑着鸣叫。 “谁在外面?把这只死鸟给我赶出去。” “明珏最可爱、明珏最漂亮,二奶奶、二奶奶……” 明珏冲出来,拿起鸡毛掸子就要追打央央,贺妈妈和田妈妈也跟出来。央央飞到花树上,冲明珏怪笑怪叫,主仆几人一起逗央央玩耍。 “央央是老太太养的,比二奶奶还大呢,它也算二奶奶的陪嫁。” 小丫头搬来绣墩,明珏坐到门外,闻着小厨房里飘出的食物香味,很陶醉,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她睁开眼,看到田妈妈的神情,心里不由发堵。 “田妈妈,你有话要说?” “回二奶奶,老奴不知如何说起,怕二奶奶……” 明珏刚才发了脾气,奴仆们都小心恭敬,连尖刻的紫竹都老实了许多。 “直说无妨。” 各路神仙派来的密探都脚踩祥云复命去了,青竹和碧竹也不见了人影,屋里屋外只有紫竹和四个小丫头,还有贺妈妈、田妈妈及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岳嫂子。这些人不能说是死忠于她的心腹,但目前却是能相信的。 “去暖阁。” 明珏知道田妈妈有要紧话要说,她看了几人一眼,大步走进暖阁。紫竹端了一盘鲜果跟在明珏后面,贺妈妈和田妈妈互看一眼,也跟着进了暖阁。 “田妈妈,你有话尽管直说,我把你们当亲人,你们跟我也别见外。” 田妈妈嚅嗫许久,说:“二奶奶,屋里没外人,老奴斗胆问一句话,还请二奶奶实话实说,二奶奶死而复生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有奇遇吗?” 明珏微微一笑,很坚定地说:“确实是奇遇,正如我跟你们上午所说的一样,一点也没搀假,我没必要骗你们,多说无益,信不信由你们。” 不搀假行吗?不骗你们骗谁,我说自己是穿越而来,你们不把我浸猪笼才怪。 “唉!就算老奴相信,只怕候府的老太太、太太、奶奶们也未必相信。” “她们不相信实话,难道还让我编假话骗人?”明珏的语气坦然到无以复加。 贺妈妈忙说:“田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大家族最忌鬼神之说,田妈妈怕二奶奶惹祸上身。即使是真的,那些人要想借此闹事,也有千万个理由说成假的。” 明珏沉思片刻,冷冷一笑,说:“放心,我自有打算。” 最忌鬼神之说的人无非是那些亏心事做多了的人。那些人或许会说明珏幽灵精怪附体,找道士做做法事,找巫婆跳跳大神,然后借机把她除掉。明珏无此经历,类似的书却看过几本,在她胡编之前,就想出了应对的办法。 田妈妈做在脚榻上,叹了口气,说:“老奴自幼伺候太太,也听说过一件新鲜事。有一大户人家的嫡出的二小姐本是软弱人,大病一场,好了之后就象变了一个人,礼仪规矩全忘了。天天不是想赚大钱就是缠着武师练武,还评议朝廷,说了好多奇谈怪论。及笄后,结交皇子王爷,弄得乱七八糟,声名狼藉,结果一事无成,惹了一堆笑话。后来家里把她关进祠堂,没过几年,听说就病死了。” 紫生满眼迷茫,问:“二奶奶,这位二小姐是不是也吃了阎王爷的神果?” 明珏别有深意地点头,说:“可能是,不过这位‘二’小姐真是名符其实,我跟她不一样,我知道自己是‘二’奶奶,所以,我很谨慎,嘿嘿……” 她有意加重了“二”的语气,贺妈妈三人没听说出问题,明珏暗自好笑。没办法,有些穿越前辈天生脑残,不管活几辈子。可她不一样,她不是张狂人,但也不想一味低调,更不想低声下气讨好谁,条条道道的规矩摆到明面上。大志向没有,只求人不欺我,舒舒服服吃饱喝足睡觉,悠闲渡日,此生足矣! 田妈妈点点头,又叹气说:“老奴是洛家大太太的陪嫁,太太又把老奴给了二奶奶。老奴怕二奶奶多心,凡事心里都有小九九,不敢往前凑。” “妈妈不必多心,以前的事我都忘了,咱们只看以后。” 不用问也知道,明珏是庶出小姐,田妈妈是嫡母的人,即使有洛家老太太保护,肯定没少受欺负。洛家大太太被发配为奴,田妈妈失去旧主,跟明珏表白,恰是她的聪明之处。以前的事她根本不知道,就看以后田妈妈怎么做了。 明珏想解萧家的情况,问:“太太有几个孩子?候爷排行第二,大爷呢?” 贺妈妈摇了摇头,田妈妈也一脸迷茫,明珏不想再询问。两位妈妈陪本尊嫁到候府一个月,怪事迭出,已经够心烦了,哪有时间去了解候府的事。 暖阁门口探进两个小脑袋,是猫儿和狗儿。明珏叫她们进来,两人忙给明珏下跪谢恩,笑得眼睛都眯到了一起,一问才知道紫竹要把她们提成三等丫头。 “这个紫竹,性子直、脾气爆,还喜欢擅做主张。” 明珏笑了笑,说:“干脆把紫竹提为一等丫头,碧竹和青竹提为二等,四个小丫头都提成三等。咱屋里还有老太太、太太和三奶奶派来白帮忙不要钱的人,也不需要再添人了。反正月钱也是按份例发,还不如便宜了自己人。” 猫儿拉着狗儿再次下跪谢恩,试探着说:“奴婢想请二奶奶给奴婢和狗儿重新赐个名字,奴婢知道候府好多旧事,早就想告诉二奶奶了。” 田妈妈紧着眉头斥问:“胡说什么?你们怎么知道候府的旧事?” “奴婢和狗儿这些天帮着打扫家庙的老嬷嬷们摘青枣,听她们说的。” 明珏会心一笑,想打探内幕消息不一定要走上层路线,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往往会带来更多惊喜,这是她前世做销售攻关的心得。 猫儿狗儿很难听,确实该换个名字。第一次给别人赐名,要显示水平,更要雅致。她想了想,给猫儿赐名风兰,狗儿赐名丝菊,两丫头再次跪地谢恩。 吃过晚饭,明珏让贺妈妈和田妈妈去洗漱休息,留风兰和丝菊在暖阁说话,听她们说了许多从候府下人嘴里听来的隐秘旧事,心里沉重不堪。 遥望北斗星辉,明珏对未曾谋面的萧怀逸衍生出几缕牵挂,他在荒凉的塞北会思念繁华的帝都吗?会想念与他血脉相连却比陌路人还冷漠的亲人吗?此时,她的情绪已然超越了夫与妻的界限,单纯到去想一个与她有关又无关的人。 …… “我说人还活着,你们都说死了,怎么样?要是当时跟你们赌一局就好了。” 小院门口,高大的桂花树上,浓密的枝叶遮掩着一白三黑四条人影。白衣人冷眼瞄着小院,拧眉深思,微弱的烛光映照他俊美的脸,更显漠然疏离。 一个黑衣人犹疑半晌,说:“主子,属下也觉得奇怪,我试过她的呼吸和心跳,她确实死了,怎么能死而复生呢?难道她吃了阎罗王的神果?” “她明明就没死,我爬上横梁看她时,她睁开眼,还推了我一把。” “属下也觉得奇怪。”另一个黑衣人补充说:“从那两人把她吊起来到院丁们解她下来至少有半时辰,从横梁上吊这么久,竟然没被勒死?” “她死不死与我们有何相干?我希望她死,她活着没用,死了作用不小。萧怀逸被誉为大秦皇朝的中流砥柱,要是给他加上宠妾灭妻、治家不利的罪名让御史弹劾,定会大快人心,到时候我再添把火,保证让他栽个大跟斗。” “你连夜行衣都是白的,浑身上下没杂色,心怎么就这么黑呢?萧怀逸小时候得罪过你,你也不至于盼他的妻子死,还想借此生事吧?” “六皇子,不管你的身份多么尊贵显赫,加入金翎卫,就要以我为首。”白衣人四下看了看,又说:“别忘了我们为什么而来。” 金翎卫是皇上的暗卫,负责保护皇上、监视臣子、调查重大密案,暗杀刺探等见不得光的事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金翎卫的总管没品没级,却直接听命于皇上,以玉玺为信物调谴。 六皇子好象戴着金箍的孙猴子,不自在的抓挠几下,连忙摆手,“没忘、没忘,怎么能忘呢?当时要听我的,把她救下来,问她那两个黑衣人什么身份,问题不早就解决了吗?平北侯府上下千数人,现在怎么找?” “找人不急,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最好连萧怀逸一起钓上来。” “你这么恨萧怀逸,我倒有办法替你出气,想听吗?” 白衣人扫了六皇子一眼,满脸怀疑,“说吧!” “皇上信任萧怀逸,弹劾有什么用?皇上斥责几句,转眼就会赏他。”六皇子故作高深,挤了挤眼,“要让萧怀逸受侮窝心,就好的方法是给他戴绿帽子。” “好馊的主意。”白衣人狡诈一笑,说:“六皇子,这任务交给你。” 六皇子耸了耸肩,优雅一笑,“我会代表金翎卫完成,定不辱命。” ------题外话------ 没有砖评,好吧!我承认我写得好,没砖,继续 第十六章 泼妇不论年高 瀛州大陆东南毗邻茫茫海域,西南是连绵不绝的丘陵密林,西北是杳无人烟的沙丘荒漠,而东北则是一望无垠的草原漠野。 大秦皇朝位于瀛州大陆正中,地广物博,民富人丰。以大秦皇朝为中心,东有锦羽、东瀛两岛国,南有楚国,西有魏国,北有越国和北狄。其中东瀛国、魏国和北狄有独立主权,而锦羽国、楚国和越国是大秦皇朝的附属国。 北狄位于瀛州大陆漠北草原,是一个由游牧部落建立的国家。北狄尚武,民风彪悍,这十几年不断发展壮大,目前,大有与大秦王朝分庭抗礼之势。 越国界于大秦皇朝和北狄之间,地域狭长,依附大秦。此次,大秦和北狄的战争就因北狄侵占了越国领土,不断骚扰大秦塞北边境而起。 今年三月,萧怀逸刚平定南疆叛乱,皇上下旨封他为平北大元帅,统领八十万大军,挥师北上,直捣塞北,与北狄交锋数次,夺回越国半数领土。 越国另外半数领土尚由北狄骁骑营占领,骁骑营统帅是北狄骁勇皇子狄赛隆。要夺回越国全部领土,与狄赛隆对阵交锋,就要打几场硬仗。大战在即,久经沙场的将帅兵卒情绪高亢,兵营之内并无紧张气氛,反而一片平和。 千里营帐,刀枪林立。男儿争锋,裹尸浴血。 一个头戴方巾、身穿长衫、年约三十岁上下的文士从帅营中出来,看到兵营庄严肃穆,心情激动。他轻摇羽毛扇,想吟诗做赋,大发感慨,女子销魂的娇笑低吟声和男子畅快的长喘重息声从旁边的小营帐中传出来,打断他的思路,令他满面飞红。他咬着酸牙,用力摇着羽扇,来回走动,一副斯文扫地的模样。 “老白,候爷呢?”一个高大爽利的年轻男子跑过来揪着文士问。 被叫成老白的文士并不姓白,他有一个非常给力的复姓――公羊,单名一个白字。这个姓他姓了三十年,恨了三十年,萧怀逸照顾他的面子,提议叫他老白或白先生。公羊白追随萧怀逸十年,是萧怀逸的心腹幕僚外加半吊子军师。 公羊白恨恨地瞪着小营帐,抬高声音,吼问:“我怎么知道候爷在哪里?” “发这么大的脾气干什么?哪只母羊黑惹你了?” “你……”公羊白换了一张笑脸,挤了挤眼,说:“萧攀,小营帐里有好戏,你敢进去看,我送你一吊钱,否则,我就把你偷喝虎鞭酒的事告诉候爷。” 萧攀扫了小营帐一眼,暖昧一笑,同样抬高声音大叫:“你当我傻呀!” “你们俩这么大声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两个男子大步走来,听到公羊白和萧攀高声说话,齐声发问。后来的两人一个四十岁左右,是萧怀逸的正牌军师端木轻,另一个是萧攀的哥哥萧登。听到小营帐中不和谐的声音,端木轻和萧登互看一眼,脸上都透出不自然的绯红。 端木轻把三人推进帅营,闷声说:“进去、进去,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萧攀推开端木轻,站在帅营门口,大声喊:“我找候爷真有事。” “私事,跟我说,公事,找端木先生,这是规矩。”公羊白抡起羽扇敲了萧攀几下,“别以为追随候爷多年就可以无法无天,随便坏主子的好事。” 萧攀喏喏,他们兄弟是萧怀逸十岁随老候爷出征救下的孤儿,与萧怀逸名为主仆,情胜兄弟。公羊白比他们兄弟晚几年,认识萧怀逸也有十年。端木轻是萧怀逸升任主将之后由朝廷派来的军师,跟萧怀逸的情份比他们要浅一些。 “这又是谁送来的?”端木轻冲小营帐抬了抬下巴,脸上流露出担忧。 “越国太子,送来了十个。”公羊白摆了摆手,说:“端木兄尽管放心,候爷有分寸,听这叫声也不是良家妇女,不会再出南疆那种事了。” 萧登重哼一声,说:“南疆那事不怪候爷,是周复的奸计,说是送几个青楼女子来庆功,各营主将都有份,没想到他竟把女儿当青楼女子送给了候爷,为攀高枝真是绞尽脑汁。候爷怜香惜玉,冒着被皇上责罚的危险纳周氏为妾了。” 端木轻笑了笑,说:“我追随过七八个主将,也就是候爷敢临阵纳妾,不怕金翎卫盘查,不怕御史言官弹劾,真丈夫,有胆色,敢作敢当。” “候爷常说真男人绝不委屈自己,美人在怀,红粉添香,抛头洒血也风流,不象我等屑小之辈。”公羊白感慨一番,问:“萧攀,你找候爷有什么事?” “白夫人派侍从给候爷送来家书,说起来还跟周姨娘有关。”萧攀掏出信冲三人晃了晃,又说:“候爷的新夫人太厉害,天天让姨娘、姑娘们站规矩,错一点非打即骂。还是个十足的妒妇,一碗掺了藏红花的燕窝粥就把周姨娘的孩子打掉了。白夫人很生气,斥责了新夫人几句,不成想新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扰得家宅不宁。白夫人来信让候爷休了新夫人,续娶奉国公世子的嫡次女为妻。” 萧登抢过信,打了萧攀几下,斥问:“你竟敢看候爷的家书?好大的胆子。” “别这么大惊小怪,我只看了一页,后两页还没看。”萧攀很委屈,瞪了哥哥一眼,又说:“不就是一封家书吗?又不是美人写得情书,也不是军事机密,怕什么?候爷以前接到家书都让我念给他听,回信也是我代写。” 公羊白把信放到萧怀逸的书桌上,用镇尺压好,狡黠一笑,眼底透着兴灾乐祸,“新夫人真让我等顶礼膜拜,候爷的后院失了火该是什么样子呢?” 端木轻满脸怀疑,沉思片刻,说:“听说新夫人是原齐国公的庶出女,年龄还不大,齐国公府刚遭巨变,家族没落,她毫无依傍,还能有这等底气?” “夜叉不看岁数,泼妇不论年高,或许……”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一个身穿玄青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站在帅营门口,漆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只绑着一根青色的发带。他相貌俊朗,精神奕奕,浅麦色皮肤泛出淡淡潮红,明亮的眼眸如暗夜星辉般璀灿,眉宇间隐含英挺豪气,脸上流露出餍足的神情。 几人忙上前施礼,“属下见过侯爷。” 萧怀逸接过白夫人的书信,边看边摇头,嘴角挑起漠然的冷笑。看完收信,他长吁一口气,连脸上那欢爱满足的神情都变得坚冰如冷。 “打发他们回去,就说我知道了。” 第十七章 萧家内院 平北候府坐北朝南,是一座七进七出的大宅,碧水环绕的花园将宅院分成前后两部分。前院主要是门房、客院、厅堂和外书房,祠堂也隶属前院。 后院以萧老太太居住的崇禧堂为中心,向三面散落着十几座大大小小的院落。每座院落都有名字,院落之间花圃相隔,游廊相连。 萧老太太养育三子一女,长子萧博仁袭候爵,五年前去逝。次子萧博礼是庶出,任西北布政史,在蜀州任上。萧老太太身边只有四子萧博智,在户部任职。因萧老太太健在,萧家嫡系一脉未分家,三房家眷都住在平北候府。 崇禧堂后面有一座豪华富丽的四进院落,名安宁院,是萧老候爷和妻妾的居所。老候爷去逝后,白夫人成了这座院落里级别最高的主子。除了白夫人和老候爷几个妾室,安宁院还住着七公子萧怀达和六小姐萧怀菱,两人都是白夫人所出,尚未婚嫁。敏绚等几个孙子养在白夫人跟前,也住在安宁院。 安宁院的垂花门和正房之间有一座小花园,种植着许多名贵的花木,叶翠如滴,花香馥郁。一栋敞厦半隐半现在花园之中,是主子们纳凉避暑的地方。 丫头婆子拥簇着一个衣饰华贵的中年美妇朝敞厦走来。伺候在敞厦的婆子忙分开小路两侧的花枝,铺上红毯,卷起珠帘,恭迎美妇。美妇阴沉着脸,下人个个摒息静气,小心翼翼,只怕半点不慎,就招来一顿打骂。 敞厦内清爽舒适,淡香氤氲,美妇的脸色有所舒缓,下人都松了一口气。丫头扶着美妇靠坐在美人榻上,摇着团扇为她驱暑,另有丫头给她捶腿。几个小丫头鱼贯而入,捧来茗茶、鲜果和点心,罗列在方几上。 “太太,白姑娘和六小姐来请安了。” “让她们进来。” 这位美妇就是白夫人,老候爷萧博仁的发妻兼填房。两个衣衫华美、容貌娇艳的女孩走进敞厦,她阴沉的脸顿时转晴,眼底冷厉的精光也消失了。 “给母亲(姑母)请安。” “免了,都坐下吧!” 两女孩道了谢,丫头搬来绣墩,请她们坐下。身穿水红色白梅刺绣浅金滚边褙子、雪青色长裙的女孩看上去十三四岁,与白夫人有六七分象,柳眉杏眼,眼角上挑,满脸骄纵之气,这是六小姐萧怀菱。另一女孩身穿淡紫色五彩印花绸缎褙子、米黄色长裙,十四五岁的年纪,悬鼻樱口,皮肤白皙,与白夫人有三四分象,眼底不时闪过精光,她就是白夫人的侄女白迎芷。 “姑母,听说二表嫂……” 萧怀菱立着眼跳起来,“什么二表嫂?她算什么东西?” 白迎芷看到萧怀菱动怒,隐隐得意。白夫人皱了皱眉,挥手让下人全部退下。白迎芷见白夫人沉下脸,忙凑过去与她轻声细语,脸上的笑容高深莫测。 …… 清风徐徐,吹起红日初升,丝丝缕缕的朝霞曼妙纷飞,柔和的光芒透过茜纱棱窗,朦胧的桔晕洒在明珏细嫩玉白的脸庞,丹华婉转。 明珏平躺在床上,伸开胳膊,睡出的疲惫慢慢消失。她收拢四肢,平静吸气呼气,吐出郁结于心的浊气,腹内清明,头脑也清醒了。 卯时刚近,时候还早,明珏再无睡意,她掀起床帐,轻叹一声。方榻上,紫竹裹着薄毯睡得正香,窗外偶尔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仆从们陆续起来了。 昨晚听风兰和丝菊讲了萧府许多隐秘旧事,她的心底好象塞了一团被死水浸透的破旧的陈年棉絮,阴湿湿的堵心。夜间,她似梦非醒之中,孤惧无助将她团团缠绕,好象在下一个瞬间就要将她抛飞到漫无边际的暗夜。 许久,她自嘲一笑,劝慰自己凡事宽心,向前看。白夫人给萧怀逸写了信,让休掉她,目的不言而喻。如果萧怀逸明辨是非,或顾及与发妻的情份和洛老太太的恩情,不休她。以后的日子,白夫人这位婆婆大人也不会让她舒服。 若怀逸休了她,洛家一败涂地,她顶着弃妇的名声,能去哪里?前路迷茫,柳暗花明又一村只不过是美好的期许和想象。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宁愿留在这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候府与一帮女人同旋,也不愿意被休。 人总要两条腿走路(拄拐棍不算),她也要有两手打算,以备不时之需。 她蜷缩在床上,噘着嘴对手指,任思绪飞扬。她是穿越者,象陷害私通、流产这些小儿科阴谋还入不了她的法眼,可昨晚风兰和丝菊提到的隐晦之事对她震撼却很大。如此阴险高深的心计较量,把十个她绑在一起,也只能甘败下风。 她可是生在社会主义、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受五讲四美三热爱薰陶多年的大好青年。行事常用阳谋开路,阴暗的经验积累不多。而且她这人胆很小,目睹邻居在小区门口的小路出车祸丧生,她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敢走那条小路。 深宅大院都是形若娇花,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死人却象死一只蚂蚁那么平常,还经常是一尸两命。一个朝夕相处的鲜活生命在下一个瞬间消失,想想都会有发自内心的恐惧萦绕脑海。不知那些在深宅大院长袖善舞、风生水起的穿越前辈们怎么混的,有没有战胜恐惧的经验可取。 “二奶奶,您醒了?” “没醒,我睡得正香。” 紫竹坐起来,看到明珏正紧闭双眼、弯起嘴角,她释然一笑,又倒在方榻上。吃了神果的二奶奶与以前大不相同,她很喜欢现在的明珏。 “昨晚姨娘、姑娘们突然要来请安,奴婢让她们卯初来,现在也该到了。” “我正想见她们呢。” 闲着没事看看美人,即赏心悦目,又怡神醒脑,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呢。 “自二奶奶搬到这里,她们就没请过安,太太纵容她们,宠妾灭妻。” 明珏挑嘴冷笑,伸着懒腰,问:“我去给老太太、太太晨昏定省吗?” “不用,太太让二奶奶禁足思过,都免了。”紫竹冷笑几声,又说:“二奶奶,您先不要起床,奴婢去应付那些贱人。” 紫竹兴冲冲往外走,姿态神情好象一个冲锋陷阵的勇士。明珏暗自摇头,本尊年小懦弱,手下人也跟着忍耐,想必已到了极限。 ------题外话------ 继续求支持…… 第十八章 侯府旧事 姨娘、姑娘们突然来请安,恐怕不是拜高踩低那么简单。有白夫人坐阵,白小姐暗窥,萧府的风向难以改变。她现在依旧在这座小院禁足思过,除了死而复生,身份没有改变,境遇也没有好转。依明珏所见,这帮“娘”们结伴而来,是想给她这个吃了神果的失忆者一个下马威,顺便来探查底细,以备应变。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见招拆招,不唐突冒进,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守住自己的阵脚,继续好吃好喝好睡,是明珏这一阶段的奋斗目标。 白夫人不是萧怀逸的亲娘,却是萧家长房的主母,萧府内院仅次于萧老太太的权威人物。该找机会跟她见上一面,立立规矩,进进媳妇的“孝道”。想必白夫人此时也在琢磨她,现在就看谁能稳住心神,谁就险胜一局。 听小丫头讲起候府旧事,白夫人的狠毒、狡诈、彪悍令明珏“崇拜”不已,半夜听白夫人的故事,能让人心惊肉跳,用于哄孩子,威力不亚于“狼来了”。 老候爷娶亲之时有两个通房丫头,一个生了庶长女萧怀英,一个有孕在身。白夫人过门后,看到两个貌美如花的丫头,气得咬牙切齿。她怀孕之后,借口和有孕在身的丫头八字相冲,打掉丫头的孩子,又将丫头远远卖了。 因为这件事,萧老太太对白夫人很不满,老候爷也很生气。白夫人怕失宠,把自己的两个陪嫁丫头送给老候爷,才压下这件事。白夫人怀孕六个月时,生下庶长女的丫头又怀孕了,白夫人暴跳如雷,以死相逼,让丫头打掉孩子。 萧老太太和老候爷都不同意,并想方设法保护怀孕的丫头。没想到白夫人竟亲手将不满两岁的庶长女活活摔死了,怀孕的丫头听说女儿死了,也流产身亡了。老候爷一气之下要将白夫人送官处理,白夫人娘家出面周旋,才将事情压下。白夫人生下长子萧怀远之后,就被老候爷休离,她没回白家,就在郊外的庄子思过。 半年之后,老候爷又娶镇南候嫡次女秋氏为妻,生下萧怀逸和萧怀蓝。秋氏性高气傲,不善管家,萧老太太不喜欢秋氏,老候爷和秋氏也磨擦不断。 萧怀远生下来就由萧老太太抚养,聪明乖巧,却体弱多病。白夫人借口给儿子祈福,从庄子搬回到萧府的家庙,经常来看望儿子。老候爷和白夫人关系进展很快,就这样过了两年,萧老太太竟做主让老候爷以平妻之礼迎回白夫人。 秋氏不同意,却无法与萧老太太抗衡,老候爷摇摆不定。当时,秋氏有孕在身,与萧老太太和老候爷大闹一场,气得流产了,没几个月就死了。白夫人大张旗鼓重回萧家,顺理成章做起老候爷的正牌夫人,生下萧怀达和萧怀菱。 白夫人回到萧家,只收敛了两年,就雌威大发。萧家因白夫人闹过一场,在京城贵胄之门大失颜面。白夫人本性不改,萧家怕丢人,不敢再休白夫人,只能将事情压下去。老候爷妾室不少,却没有一个怀孕,有几个还离奇死去,只有萧老太太给老候爷的丫头生下一个庶女,养在白夫人房里,也饱受虐待。 老候爷英年早逝,和家宅不宁有很大关系,临死之前,他检讨平生所做的错事,第一件就是重新迎回白夫人。这件事因萧老太太而起,老候爷死后,萧老太太心疼儿子,自责不已,大病一场,病好后,交出管家大权,颐养天年了。 …… 明珏歪在床上,回想候府旧事,心底泛起酸楚,又隐生寒意。秋氏身死,白夫人泼辣善妒,秋家远在西南,萧老太太不喜秋氏,恨屋及乌,萧怀逸兄妹的日子能好过吗?她对萧怀逸了解有限,不过,她敢肯定萧某人是个问题儿童。 “二奶奶,姨娘和姑娘们卯初就来了,一直在外厅候着呢。” “知道了,你们进来伺候吧!” 她慢腾腾起床,向外厅瞄了一眼,两颗小虎牙挤出唇角,挑起讥讽的笑容。这些女人要抢萧怀逸,她双手奉上,反正她和萧怀逸连半根毛线的感情都没有。只要她们不蹬鼻子上脸,威胁她混吃混喝的地位,她都不计较。 “二奶奶,奴婢伺候您梳洗。” 娇娇嗲嗲的声音传来,浓郁的香风迎面弥散,一个满头珠翠、衣衫亮丽的女子闪进卧房,明珏抽着鼻子皱了皱眉,头皮不由发麻。 她弯起嘴角,微笑着说:“怎敢劳驾翠黛姑娘?还是让紫竹她们伺候吧!” “二奶奶嫌……” “出去,不知道自己该呆在哪吗?”紫竹冲进来,恶狠狠打断了翠黛的话。 本尊嫁到候府,不讨喜、不受宠,又失去了家族依傍。翠黛卖主求荣,投靠洪姨娘,参与设计私通阴谋,打压旧主。时隔半日,又跑来卖乖讨巧,这翠黛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明珏嘴角挑起讥讽冷笑,翠黛的行止做派给她提了醒。 紫竹把翠黛赶出去,同翠丝一起准备明珏要穿戴的衣服首饰。青竹、碧竹、青酒、红酒分别端着清水、漱盂、绣帕、妆盒进来,服侍明珏洗漱梳妆。明珏翻着衣服看了半天,选了藕荷色鸡心领绣梅花滚金边褙子,象牙白中衣,乳白色长裙。换好衣服,田妈妈给她梳了妇人的堕马髻,插了一头钗环。 贺妈妈公布了丫头升级的消息,几个丫头都很高兴,碧竹和青竹来谢恩。碧竹笑脸开花,说了许多恭维话,青竹则神色淡然,笑容也很浅。 明珏不由多看了青竹几眼,她是翠黛的堂妹,两人性格大相径庭。青竹不把翠黛放在眼里,她心气很高,性子也很傲,这种人往往做事谨慎、有原则。 丫头陪明珏进到花厅,浓郁的香气飘来,明珏抽了抽鼻子。按规矩,这些“娘”们要服侍主母用餐,明珏要在早饭之前见她们,食欲不振总比边吃边吐强。 ------题外话------ 继续求支持…… 第十九章 智斗洪姨娘 喝了一盏养胃的红枣莲子茶,吃了几块点心,明珏给紫竹使了眼色。转眼紫竹就领了几十位美女进来,莺莺燕燕挤满了大半个花厅。她们站成几排,给明珏行礼请安。明珏倒吸一口冷气,笑意吟吟看着她们,心里却感觉到沉甸甸的压力。 “听说姐姐大安了,妹妹带着姐妹们来请安。”尖利的声音中透出轻蔑不屑。 有没有搞错?大妈,就看你这张被脂粉堆砌的脸,怎么也奔三张了。张口姐姐,闭口姐姐,亏你叫得出来。明珏脸上堆着和气的笑容,嘴角狠抽了几下。 紫竹看了明珏一眼,冷声回道:“有劳洪姨娘惦记,二奶奶好多了。” 原来这位大妈是洪姨娘,听说她比萧怀逸大三岁。当年,萧怀逸无职无权,在军中厉练,洪都尉是萧怀逸的上司,却把嫡长女嫁给他做妾,可谓目光长远。 贺妈妈瞄了明珏一眼,正色说:“洪姨娘,妻妾有别,你怎么能管二奶奶叫姐姐呢?萧家是侯门贵胄,洪家也是官宦之家,称呼要讲规矩。” 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这是千古流传的至理名言。主子硬气了,奴才也挺直了腰杆。不用跟洪姨娘斗智斗勇,用规矩就能把她压得喘不上气来。 洪姨娘的嘴撇到了耳根,但难掩她眼底的心虚,她不相信被她踩在脚下的人死而复生就完全变了一个人,难道阎王爷真给洛明珏吃了神果? “哟,那依贺妈妈之见我应该管她叫什么呢?” 没等贺妈妈说话,郑嬷嬷就绷着脸,颇有不耐地训道:“叫夫人、叫二奶奶都行,还有,你在二奶奶面前要自称妾,不能直呼你我。” 洪姨娘愤愤冷哼,她能不买贺妈妈的账,但郑嬷嬷是萧老太太派来的人,她不敢不给面子。她没摸清明珏的底细,不把她放在眼里,当然不会注意称呼。 明珏也上了一课,暗叹规矩繁琐,脸上笑容随和,“规矩不能废,在这里随意一些也罢,在外面要注意。呵呵,几日不见,洪姨娘风采更胜以往。” 洪大妈挤出笑容,收腹挺胸,面露得意,盯着明珏的脸,咂了咂嘴,说:“二奶奶这小脸还是精黄腊白,越发长不开了,这神果,啧啧啧,作用不大呀!” “呵呵,洪姨娘见笑了,其实这神果除了能开启人的心智,还有返老还童的作用。我本来年岁就小,再一返老还童就更年轻了,真没法跟洪妹妹比。” 洪姨娘咬牙干笑几声,“要论年龄,二奶奶比我们姐妹都年轻。” 那堆“娘”们听洪姨娘这么说,各色目光抛到明珏身上,也吸引着明珏去看她们。她巧笑嫣然,注视着眼前的环肥燕瘦,掰指默念:六房姨娘,十二个开脸的通房丫头,还有数名侍妾美姬,还要雨露均沾,太给力了。真的很佩服萧怀逸,难道她的便宜老公就是传说中的大仲马的先祖?他也不怕把铁棒磨成针。 明珏满怀喜悦欣赏众位美人,笑容在她脸上扩大。她清亮的目光掠过美人堆,转瞬回眸间,心底突然涌起浓重的恐惧。她不知因由,却隐隐感觉这是本尊留在细胞记忆里的真实情绪。明珏暗自吃惊,只是看美人,为什么会恐惧呢? 恐惧的情绪迅速渗透全身,令明珏遍体生寒、如芒在背。她稳定心神,缓息片刻,想从细胞记忆里捕捉更加详细的信息,头猛然巨痛,她不由惊叫出声。 “二奶奶,您怎么了?” 头痛转瞬即逝,脑海底层不可触及的混沌慢慢收缩,思路又清明如初,恐惧的感觉依然弥留。明珏掐着双额冲众人摆了摆手,脸上堆起轻松的笑容。 洪姨娘甩着手帕,重哼一声,撇着嘴,说:“二奶奶不愿意见我们姐妹就直说,别弄些小动作,难怪太太说你一副小家子气,上不了高台面。” 说完,洪姨娘得意洋洋看向一干姐妹,想寻找支持者,一起抢白明珏几句。众美人各怀心思,却没人急着表现,洪姨娘自知冷场,面露讪讪之色。 明珏眼角挑起讥诮,洪姨娘夹枪带棒固然讨厌,但不是让她恐惧的人。她扫了翠丝一眼,微笑着说:“洪姨娘代太太教训的话明珏记下了,明珏不能亲自听太太垂训,甚为遗憾,如有机会,还请洪姨娘代明珏谢过太太。” 洪姨娘虽是贵妾,但同明珏也有妻妾之别。白夫人做为萧家长房当家主母,跟洪姨娘说明珏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等闲话,都有宠妾侮妻之嫌。洪姨娘说这些话扯上白夫人,或许有心,或许无意,结果都把白夫人彻头彻尾卖了。翠丝是白夫人安插在明珏房里的眼线,听到这番话,能不告诉白夫人吗? “二奶奶不用客气,妾身会把话转给太太,还会替二奶奶美言几句。” 蠢货,明珏给洪姨娘定了性,心里泛起淡淡的欣慰。象洪姨娘这种蠢人都能在萧府深宅立足,还生下了庶长子,她活了两辈子怎么也比洪姨娘聪明吧! “有劳洪妹妹费心。” 明珏谦恭一笑,暗自调整情绪,下意识压制本尊的细胞记忆。她端起茶盏,低头喝茶,眼角的余光扫视着这帮“娘”们,寻找恐惧的源头。她的目光扫过一个娇美恬静的女子,心猛颤了一下,这女子就是令本尊恐惧的源头。 如此貌美如花的女子为什么能让本尊害怕呢?明珏心里问号成堆。她压制恐惧的情绪,不动声色,唯今之际要先弄清这女子的身份来历。 萧怀逸诸多妾室美人之中,除了洪姨娘不时高声说笑几句,颇有喧宾夺主之谦,别人都呆得很安静。枪打出头鸟,急于表现的人往往压不住阵脚,无声的较量才耗费心神。就象那个让明珏恐惧的女子,进到花厅连头都没抬过。 洪姨娘和诸多姨娘、姑娘们站在一起,浑身不自在,她双手轻捶腰背,眼睛扫视着明珏身边的软椅,这把软椅是萧怀逸的位置。明珏视而不见,暗自好笑,难道洪姨娘想与她并肩而坐,或是取代她与萧怀逸并肩而坐。 “二奶奶,洪姨娘的腰疾犯了,请您赐她一个座位。”翠黛讨好说。 明珏给紫竹使了眼色,紫竹搬来一把脚凳,放在明珏和那些“娘”们中间,又搀扶洪姨娘落坐。脚凳太低,洪姨娘坐着更不舒服,而且比明珏和那群美女都矮了一大截。她刚坐下,又愤愤站起来,狠狠踢在脚凳上,疼得连吸几口冷气。 “洪妹妹怎么起来了?”明珏明知故问。 洪姨娘咬着牙,说:“坐脚凳不舒服。” “候爷的位置你不能坐,只能坐我的位置。” 没等洪姨娘答话,明珏的丫头妈妈都出语阻拦,“二奶奶,这不合规矩。” “规矩只有尊卑嫡庶,又没说不让人尊老爱幼。” 明珏说完,笑间吟吟站起来,就要给洪姨娘让座。丫头婆子不再阻拦,都想看看洪姨娘接下来怎么做。诸美人也不哼气,多数人摆出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题外话------ 感谢支持我的亲们,群么么…… 第二十章 妾室大揭底 以色侍人者最忌红颜老去。多个女人争一个男人,就象许多人一起走独木桥,谁能安全到达终点,除了靠家势运气和聪明才智,青春年华不可或缺。 洪姨娘绞着手帕,杀人般的目光投向明玉,隔着浓浓脂粉,都能看出她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萧家是名门旺族,明面上的规矩很大。别说合着规矩她不敢坐,就凭明珏那句尊老爱幼,她也不能坐,谁愿意在情敌的面前认老呢? “二奶奶还是赶紧摆谱训话吧!”洪姨娘咬着牙出语催促。 “呵呵,其实我无话可训,更不敢摆谱。”明珏笑容甜美,接着说:“诸位妹妹都知道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以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脾气性情也有所改变。难得妹妹们来请安,我想请诸位自我介绍,以便我们今后朝夕相处。” “还用我介绍吗?”洪姨娘摆出针锋相对的神态,抖着手帕撇着嘴问。 明珏的目光定格在洪姨娘身上,沉静的目光隐含着凌厉。洪姨娘瞪着眼睛与明珏对峙片刻,努了努嘴,看向一边,眼底闪过惊疑。明珏暗自好笑,洪姨娘长得很漂亮,可这红袄绿裙、满头珠钗的俗气装扮却让人不敢恭维。 洪姨娘看向明珏的目光夹杂着不屑与愤恨,又有满腹惊诧犹疑。她不愿意相信洛明珏的变化,很怀念那个被她随意揉捏的洛明珏。她比洛明环晚一个月嫁进候府,虽说是妾,却生了庶长子。洛明环是萧怀逸的结发正妻,她表面不敢造次。后来的填房夏氏从没入过她的眼,她更不会把年幼的明珏放在眼里。 死而复生的明珏与以前大不相同,她很惊诧,也很担忧。隐秘内幕一旦揭露,要粉身碎骨的不只她一个人,她想攥紧捂严,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不用,我对洪妹妹记忆犹新,我要认识别的姐妹,就从左边第一位开始。” 昨晚,明珏恶补了萧怀逸所有妻妾的基本情况,对每人的身份经历都有了大致了解。今天让她们自我介绍,她对号入座,主要想认识那个让她恐惧的女子。 第一排介绍完毕,明珏才明白这些“娘”们站队不是按身份,而是按体面。第一排八个人,分别是洪姨娘和她房里包括翠黛在内的四个大丫头,还有丽姨娘和她房里两个大丫头,能站在这里的大丫头都是开了脸或是爬过床的。 丽姨娘是萧怀逸第二任妻子夏氏的丫头,一直是通房,夏氏死后,才升了姨娘。能站在第一排与洪姨娘分庭抗礼,显然是有些手段的人。她看向明珏的目光带着警惕与提防,明珏知道这丽姨娘比洪姨娘更难对付。 站在第二排的分别是陈姨娘、杨姨娘和周姨娘及她们用来固宠的大丫头。陈姨娘是洛明环的丫头,出身洛家,却与明珏很生疏。杨姨娘自幼伺候萧怀逸,看上去倒是很本份的一个人。周姨娘是萧怀逸在南疆平叛时娶的,商贾出身。 轮到第三排自我介绍,明珏才知道那个令她产生恐惧的女子是雪姨娘,庶长女敏维的生母,青楼女子,身份最低贱。雪姨娘站在诸多美女中间,不显山、不露水,平凡到可以忽略存在,为什么会令人产生莫名其妙的恐惧呢? 众美人自我介绍完毕,都半真半假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等着明珏训话。明珏不想跟她们浪费时间,她要多方了解、仔细研究那位雪姨娘。 “很荣幸能与诸位妹妹面对面,时候不早,不敢再耽误诸位妹妹的时间。” “哟!姐姐这么着急下逐客令,难道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听洪妹妹的口气好象对我知之甚深,不过――”明珏笑容灿烂,边品茶边说:“我做见不得人的事绝不瞒着洪妹妹,再说,诸位妹妹也不是客。” 洪姨娘丢下几句令明珏难堪的狠话,甩起手帕带着丫头往外走。明珏不以为然,依旧有说有笑。洪姨娘更加气愤,迎面看到风兰进来回话,她又回来了。 “回二奶奶,维姐儿和纹姐儿来请安。” 萧怀逸妻妾成群,到目前只为他生下一子两女。庶长子敏绚九岁,是洪姨娘所出,庶长女敏维八岁,是雪姨娘所出,嫡女敏纹两岁,是夏氏所出。 “快让她们进来。” 明珏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跟敏绚、敏维算是同龄人,却有辈份之差,即使亲切也尴尬。可明珏的前身江宇慧同学年近三十,正是母爱泛滥的年纪。 丫头去请人,明珏笑看着门口,眼角的余光扫向这群“娘”们。洪姨娘带着丫头站回队伍,想在晚辈面前做做样子。雪姨娘挤出美人堆,目光温柔热切看向门外,眼底泪花闪动。刚失去孩子的周姨娘冷眼看着明珏,目光中透着愤恨。 一个妈妈领着敏维走在前面,奶娘抱着敏纹跟在后面,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丫头婆子。两个女孩雪团玉珠一般灵透可爱,伺候的下人也收拾得齐整利落。 雪姨娘迎上去,想拉敏维,被教习妈妈一把推开,冷脸斥责。敏维拉了妈妈一把,以眼神制止,又冲雪姨娘安慰一笑,敛衽慢步朝明珏走来。 “敏维给母亲请安。” 敏纹从奶娘怀中下来,踉跄着冲明珏跑来,奶声奶气地说:“给母亲请安。” 明珏很喜欢敏纹柔柔嫩嫩的小模样,想去抱她,被贺妈妈拦住了。丫头递上软垫,敏维下跪行礼,敏纹跟着学,小小身体倒在软垫上,转了一圈,引来阵阵笑声。行完大礼,各自的奶娘扶她们起来,丫头搬来椅子,让她们坐下。 敏维坐得中规中矩,很有名门闺绣的气度派头。敏纹坐不稳,奶娘在身后扶着,只好苦着脸硬撑。明珏两手揉搓,很想捏捏敏纹粉白的小脸蛋。 “这位妈妈,你抱着纹姐儿坐,她坐着、你站着,两人都不舒服。” “哟!二奶奶,这是哪门子的规矩?难不成你们洛家的主子和奴才能并肩坐吗?”洪姨娘揪住明珏的错儿,大发雌威,又翘着鼻子,说:“维姐儿和纹姐儿跟三爷、四爷的女儿一块养在老太太房里,别坏了规矩,丢候爷的脸。” ------题外话------ 继续求支持…… 第二十一章 忤逆嫡母 名门旺族规矩多不胜数,主仆尊卑之间坐立都有许多讲究。想在深宅里混个平安,就要加倍小心,一朝不慎被规矩套牢,那将是永远的“熊市”,即使翻身也会赔得跳楼甩卖。不想让规矩束缚,就要见招拆招了。 明珏并不计较洪姨娘挑衅,微笑着说:“洪姨娘有腰疾,也请她坐下。朝廷典法也顾及人情,何况是规矩,哪里不照顾老人和功臣?” “多谢二奶奶指教,我记住了。”洪姨娘恶狠狠地说。 紫竹把先前洪姨娘踢到一边的脚凳搬回来,请她落座。贺妈妈抱起敏纹递给奶娘,撤掉椅子,换成低一等的绣墩,请奶娘抱着敏纹落坐。 洪姨娘对明珏发难未成,怨气更深,也不落坐,直接回到队伍,看见雪姨娘挤到前面一排,她又转移了打击的目标,高声斥问:“你挤什么?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老太太怎么说的?你都忘了?还以为你自己是千金小姐吗?” 雪姨娘羞得满面通红,强忍着眼泪,低垂着头扎进美人堆,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敏维歪着脑袋看雪姨娘,似乎想说情,却被奶娘低声教训了几句。 据说雪姨娘原是大家闺绣,父兄犯罪被杀,她被卖进了青楼。情况跟洛家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明珏在家破之前嫁了人,洪姨娘不过是指桑骂槐。 明珏面带微笑,静静观察每个人的神色表情,对雪姨娘的兴趣更浓。雪姨娘绝不象表面那么柔弱简单,不管她是何方高人,敏维都是她的软肋。 “二奶奶,岳嫂子问能传早膳了吗?” 萧府规定卯正二刻用早膳,现在已是辰初一刻,岳嫂子急了,她也饿了。可这帮“娘”们没有要走了意思,难道真要侍候她用饭,那会令她胃口大伤。 “你一个黄毛丫头,凭什么让本世子给你请安?你算什么东西?呸――” 明珏刚要说话,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叫骂声,婆子丫头们的斥呵声随后响起。贺妈妈几人要出去震慑,被明珏凌厉淡漠的眼神阻止了。 一个身材滚圆的男孩冲进花厅,被门槛绊了一下,气得他呲牙咧嘴,骂骂咧咧。不用问,明珏就知道这男孩是洪姨娘出产、品质保证的庶长子敏绚了。 敏绚冲到明珏面前,咬着牙骂道:“贱人,你敢让本世子给你请安?你……” 一连串了恶骂出口,震惊了花厅里所有的人。庶子忤逆嫡母,就是大不敬的重罪,何况是侮骂。若论规矩典制,把庶子连同其生母杖毙都不为过。 明珏脸不红、心不跳,慢条斯理喝茶,好象敏绚所骂之人与她无关,她只是这场戏的看客而已。众人各怀心思,或愤怒、或惊疑、或嘲弄、或同情的目光在明珏和敏绚身上游移。尤其那群“娘”们,眼底都隐含着或深或浅的兴奋。 花厅里除了敏绚的恶骂声,再无别的声响,连众人的呼吸心跳都好象被冻结一样。洪姨娘得意的笑容在脸上泛开,好象儿子破口大骂令她扬眉吐气一般。 明珏暗叹,洪姨娘是个十足的蠢货,敏绚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把刀。这个愚蠢的女人用如此浅显的手段,就能让本尊轻生,可见幕后高人厉害。 “绚哥儿,娘怎么教你的?有些话要藏在心里,你……” 一个丫头推了推洪姨娘,指着绚哥儿嘀咕几句。洪姨娘怔了怔,触到别人异样的眼神,她才回味过来,脸慢慢变了色。敏绚没注意众人的脸色变化,怒骂声更大,骂得更难听。洪姨娘忙扑上去捂住敏绚的嘴,母子一同跪到明珏脚下。敏绚拼力挣扎,洪姨娘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敏绚满眼惊恐看向明珏。 “这就是洪姨娘要讲的规矩?”敏纹的奶娘冷笑质问。 侮骂嫡母,不分尊卑,有违孝道,规矩尽失,任何一条都能置人于死地。众人都明白,洪姨娘母子就是再有体面,今天也要倒大霉了。 有人开了头,众人不甘落后,谴责质问、奚落嘲笑、挖苦讽刺如天山飞瀑般砸向洪姨娘母子。洪姨娘仗着是庶长子的生母,平日猖狂霸道,结怨众多。此时被揪住错处,平时看她脸色的人都想出一口恶气,与她有闲隙的人早已拣最大的石头,随时准备落井下石,要砸得她永无翻身之日。 敏绚不敢再骂,眼底透出不知所谓的迷茫,洪姨娘抱着敏绚,爬跪在明珏脚下,低声饮泣。她房里的四个通房丫头也跪下了,却不敢开口求情。 众人见明珏不怒不恼,激愤的情绪慢慢平静,探寻的目光聚到明珏身上,想看她如何处置洪姨娘母子,要想扳倒洪姨娘,出口恶气,这可是绝佳的机会。 明珏放下茶盏,微笑着说:“摆饭。” “二奶奶,在哪处摆饭?” “花厅。”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管做什么,吃饭都是首要任务,不吃饱了哪有精力应战?本来嫌那些“娘”们身上的脂粉气影响食欲,现在倒有了开胃“良药”。 明珏用碗盖拨弄着茶叶,象是自言自语,说:“大秦皇朝典例规定:爵位由嫡子承袭,一品候另有两子可蒙恩授封,蒙恩者不分嫡庶,只论贤愚。萧家的家法写得明明白白,庶子忤逆嫡母,不用开祠堂问祖宗,就能杖毙。” 敏绚好象听懂了明珏的话,猛然挣脱洪姨娘的手,高声哭喊道:“母亲饶命,是白姑姑让我骂的,别杀我,白姑姑、白姑姑说……” 洪姨娘狠命捂住敏绚的嘴,怕他童言无忌,说出惊天动地的实话。敏绚呜咽痛哭,洪姨娘满眼心疼,在他背上捶打了几下,又紧紧抱着他哭泣。 “绚哥儿是候爷的长子,犯了错还有老太太、太太和二奶奶管教。你一个奴婢竟敢动手打他?好大的胆子,欺负二奶奶不知规矩吗?还不把她拉开。” 郑嬷嬷沉着脸训斥洪姨娘,语调不高,威严十足,把萧老太太房里人的气势发挥得恰到好处。一句童言,牵连多方,萧老太太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 ------题外话------ 继续求支持…… 第二十二章 烫手的山芋 丫头把洪姨娘拉到一边,敏绚不敢出声,瞪大眼睛看着明珏,眼底交织着惊恐与茫然。先前,洪姨娘有恃无恐,根本不把明珏放在眼里。此时,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死撑着脸面不向明珏求饶,但她眼底的恐惧已出卖了她的心境。 翠丝、青酒和红酒隶属不同的主子,都眼巴眼望看着郑嬷嬷,想从中看出端倪。其他下人和那群“娘”们有暗捏一把汗者,但大多数人都想看热闹。 郑嬷嬷上前两步,施礼说:“二奶奶,这件事关系规矩大体,要尽快处理。” 明珏放下茶盏,悠然一笑,说:“事已至此,无需着急,先吃饭。” 这件事表面上是庶子挑衅嫡母的威严,实际却不这么简单。要处理无非是打罚洪姨娘和敏绚,就是把她们母子处死也不为过,可这样做不正顺了某些人的心吗?一块烫滚的山芋抛到她手里,不管她能不能吃下,一定会烫到手。 子不肖,父之过。萧怀逸远在边关,教养儿女就是明珏这嫡母的责任,哪怕她嫁过来一天,萝卜长在辈儿上,儿女不懂规矩,她都有错。处罚洪姨娘母子,明珏等于打自己的脸,不处罚,她颜面扫地,以后更无法在萧家立足。 “二奶奶,绚哥儿他、他不懂事,胡说八道,求……” 明珏面色静若沉潭,只想着吃饭,她越是镇定,众人就越不安。洪姨娘偷眼扫视明珏,母子涕泪横流、战战兢兢,连哀求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跪在她身后的大丫头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都惴惴不安。庶子侮逆嫡母,事情闹大,洪姨娘失势已成必然,甚至可以借机把她踩到脚下,永不翻身。 能在暗流汹涌的深宅大院生活十来年,哪怕单凭运气,也经历过风浪锤炼、诡计薰染。洪姨娘就是再蠢,也能感觉到风向骤变,事态早已偏离了她预期的轨道。她的盟友要向吃过阎王爷神果的明珏开战,已经把她推出来祭旗了。 一起扛过枪、分过脏、嫖过娼的关系最铁,洪姨娘和盟友的利益关系显然不够坚实。大战还没拉开序幕,她们母子就被抛出来,变成了被牺牲者。 明珏品茶说笑、云淡风清,迟迟不对洪姨娘母子表态。各怀心思的人揣摩不透她的想法,无法把握风向,早已准备好的桨舵也不知如何下水了。 “二奶奶,求您……绚哥儿,快来求二奶奶……” 敏绚嘴唇打着哆嗦,不敢说话,再也没有嚣张气焰,眼里的茫然和恐惧更盛。这个时空人皆早熟,九岁不是小孩子了,可他却出语无状、不明所以。 明珏暗叹,这孩子已被教养坏了,骄纵霸道,不知天高地厚,实际却懦弱到不堪一击。这样的结果不只是洪姨娘的“功劳”,还有一位大人物功不可没。 萧怀逸是否休她,至今没有明确答案,明珏不会傻到现在就行驶“母亲”的权威,教养庶子。即使不被休,她也打心眼里对这孩子没有半点友爱。 “先吃饭。” 明珏重重放下茶盏,扫了洪姨娘一眼,脸上的笑容好象绽放在冰层之中,明媚清凉。让这群“娘”们来请安,她只跟她们混个脸熟,不成想却惹出了是非。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可她已置身是非漩涡,有些事情是避不过的。 前世,她顶着诸多有形无形的压力,逼着自己匍匐前进。好不容易穿越一次,本想混吃混喝、消极怠工,享受几天,可贼老天偏不让她舒心。 借此事除掉洪姨娘等于痛打落水狗,手到擒来、痛快淋漓,还能震慑八方、出一口恶气,可明珏不会出手。别人送给她一个除掉洪姨娘母子的绝好机会,殊不知,这机会的背后恰是一个无底深坑,就等着她往下跳呢。 幕后之人站在坑边,随时准备推她入坑,连土石都准备好了,她一旦掉下去,就会被长埋地下。而坑上也会为她吹拉弹唱,猫哭耗子,热闹一番。 十八样吃食罗列在几案上,香气怡人,明珏咽了口唾液,双臂垂在腹部。一些争风斗宠的小事,竟然要耽误吃饭这等大事,这些人真是罪大恶极。 明珏顺口邀请敏维和敏纹陪她进餐,奶娘回禀二人已陪老太太用过早餐了。明珏没说什么,敏维却以长者赐、不能辞为由,要陪明珏用餐。 见敏维举止言谈端庄有度,神情姿态一丝不苟,明珏欣然微笑,心里却有说不出凝重。敏维此举用意明显,明珏也想还这小大人一个“人情”。 “紫竹,你退下,让雪姨娘和陈姨娘伺候。” 摆谱的事可以照葫芦画瓢,不用练习就能谙熟于心,何况此次摆谱还别有深意。陈姨娘是洛明珏的陪嫁丫头,出身洛家,明珏想借机试试她。雪姨娘是敏维的生母,女儿是主,生母是奴,能伺候女儿用餐,自然万分高兴。 二人施礼上前,熟练地摆放碗碟,分汤布菜。陈姨娘就象一个普通丫头,能明白主子的意思,没什么特别。雪姨娘主要照顾敏维,兼顾敏纹,眼角的余光不时抛向明珏。她脸上笑容娇柔,眼底却隐含着一抹浓重阴沉的深意。 恐惧的感觉被压制,变得若有若无,明珏看向雪姨娘的眼神坦然轻松。雪姨娘是何方神圣,明珏一无所知,她也不会去霉头,只能等机会让此怪现形。 “二奶奶,有些话婢妾不知当不当说。”丽姨娘扫了明珏一眼,没等到答复,就开口了,“深宅内院的妇人都知道,爵位必须嫡子承袭,立世子要向皇上递奏折。皇上接到折子,还要让吏部考察,合格才下旨册封。大公子以世子自称,怒骂嫡母,恐怕不是胡说八道这么简单吧?二奶奶宅心仁厚,也不能……”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要借此机会,打着明珏的旗号除掉洪姨娘了。只可惜,坑是高人挖给明珏的,别人想跳还不够资格,不过,可以用来探探坑的深度。 明珏咽下嘴里的食物,说:“丽姨娘,话不能说一半,接着说。” 郑嬷嬷低声教训,“二奶奶,食不言、寝不语,丽姨娘不懂规矩,您……” 院子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和斥呵声,打断了郑嬷嬷的话,惊得鸡飞鸟跳,央央大叫。明珏皱眉一笑,加快吃饭的速度,暗怪自己计时失误,影响了吃饭。这帮人终于忍不住来了,只是来得早了些,也不怪她们,是她吃饭晚了。 ------题外话------ 继续求砖评、求收藏…… 第二十三章 代行家法 紫竹带着两个小丫头迎到花厅门口,刚要斥责,就被两个身材粗壮的婆子推开了。四个婆子开路,邓嬷嬷居中,后面跟着几个丫头,大摇大摆走进花厅。 看到这阵势,大多数人都吃了一惊,看向洪姨娘母子的目光隐含着物伤其类的同情。洪姨娘跪爬几步,下意识护住敏绚,母子的哭泣声都透出颤抖。 邓嬷嬷走到前面,瞄了明玉一眼,也不行礼,竟自开口道:“绚哥儿忤逆嫡母,洪姨娘居心叵测,我代二奶奶行家法,来人,把洪姨娘母子乱棍打死。” 此言一出,震惊了花厅内所有的人,包括早已预知事态发展的明珏。这也太恶毒了,逼明珏跳坑不成,就要拿洪姨娘母子的性命垫底。不管她们母子是死是活,明珏都会被连累,因为她是候爷夫人,邓嬷嬷要代她行家法。 四个丫头分别押住洪姨娘和敏绚,摁到地上,婆子拿来刑杖,就要动手。洪姨娘止住哭声,愤恨惊惧的目光看向邓嬷嬷,眼底透出绝望。敏绚看到刑具,冲明珏哭喊“救命”,还没来得及哀告,就被堵住了嘴。敏纹“哇”得一声大哭起来,敏维满脸眼泪,浑身哆嗦。明珏怕吓坏孩子,赶紧让奶娘带她们出去。 “行刑。” 明珏端起一碗鸡丝香米粥,就着爽口的小菜,吃得津津有味。板子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啪啪”的声音在安静的花厅响起,就象催命的音符。 多数人看到此情此景,都会心惊肉跳,几个胆小的美人赶紧转过头去,水泪洗面。明珏坦然吃粥,邓嬷嬷此举不管是做戏,还是施计,板子打在身上却是实实在在的。洪姨娘母子欠教训,有人乐意代劳,替她出气,她又何乐而为呢? 明珏一直对打板子很好奇,有机会开眼,她很欣慰。昨晚,她跟贺妈妈探讨过板子的问题,知道内宅的女眷一般能承受四十大板,象敏绚这样的孩子也能挨三十大板,性命无忧。所以,她并不急着做烂好人,先把美味的鸡丝粥吃完。 等明珏以最快的迅速吃完粥,漱口净手之后,洪姨娘母子已挨十来下了。行刑之前,邓嬷嬷让人堵住了她们母子的嘴,喊叫哀求声只能在喉咙里打滚。 明珏向洪姨娘母子走去,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神,她微微一笑,抬高声音,说:“冤有头,债有主,洪姨娘,你一定要记住是谁在打你和绚哥儿,是谁要置你们母子于死地,你们就是做了鬼,也不能放过她们。” “二奶奶这是什么话?老奴可是在代你行家法。”邓嬷嬷蹿过来与明玉对斥。 “代我行家法?呵呵,我屋里的人还没死绝,怎敢劳驾邓嬷嬷?” 听明珏这么说,贺妈妈赶紧指挥几个粗使婆子夺过板子,控制了邓嬷嬷带来的婆子。几个大丫头掏出洪姨娘母子嘴里的破布,查看他们的伤势。挨了十几板子,臀背紫青成片,肿得很高,有几处渗出血渍,总体来说伤得还不重。 “二奶奶不必客气,代二奶奶立规矩是老奴的份内事,接着打。” 明珏气乐了,要是处在她前世的环境,她会照邓嬷嬷那张老脸狠打几巴掌,大不了叫110来。可这里是平北候府,婆婆屋里体面的奴才要管媳妇屋里的事,尽管手伸得太长,也有一定的道理。所以,她只能据理智取,不能蛮斗。 “邓嬷嬷想打人,有的是机会,也可以在我屋里发威,只要别脏了我的屋子。但今天洪姨娘母子挨打,你不是替我立规矩,因为我没答应,也不需要。” “二奶奶这是什么话?洪姨娘以下犯上,绚哥儿目无尊长,就应该挨罚。老奴一片好心,想替二奶奶扬威立腕,没想到二奶奶竟往奴才身上泼脏水。” “谢谢你的好心,你冲进花厅,就让人把洪姨娘母子打死,问过我一句吗?你要行刑我答应了吗?”明珏拨掉几案上的茶盏,摔得瓷渣四溅,“你进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厅里的人只要眼不瞎耳不聋,都看到了、听到了,你竟敢说我往你身上泼脏水?那咱们就随便找人顶着青天、摸着良心,说说这场是非。” 那群美人不约而同向后退缩,明珏房里的下人除了洛家陪嫁来的,这院子里固有粗使婆子和各路神仙的特派专员也向后退去。明珏冷哼一声,凌厉的目光扫过那堆美人,在翠丝、青酒和红酒三人脸上停留片刻,落到郑嬷嬷身上。 她昨天才融入这个时空,还没见过白夫人和萧老太太,但通过她们派来的人,她对萧府后院这两大权威人物也有了初步了解。邓嬷嬷是白夫人的奶娘,想必嘴脸相差无几,而郑嬷嬷则是萧老太太派来的,估计人品造型也类似。 郑嬷嬷表现不错,没等明珏点名,就自动站出来,环顾四周,说:“老奴听到的、看到的和诸位、和二奶奶都一样,是非对错也了然于心。依老奴之见,还是先给洪姨娘和绚哥儿请大夫来,本来打得不重,一耽误或许就严重了。” 明珏扫了郑嬷嬷一眼,暗自咬牙,真是只老狐狸。不过,这已经足够了,郑嬷嬷说话能代表萧老太太,就能震慑邓嬷嬷。明珏暂时不想把事情闹大,洪姨娘母子咎由自取,只要能把自己择干净,他们母子死活与她毫不相干。 “郑嬷嬷是老太太指给我的教养嬷嬷,她说话代表老太太,不管在哪都有绝对权威。”明珏冲郑嬷嬷点头致意,笑脸开花转向众人,又说:“刚才要打死洪姨娘母子的人是邓嬷嬷,下令行刑的人也是她。我正在吃饭,还没反映过来,洪姨娘母子就挨了打。郑嬷嬷看清了,也听清了,诸位也都看清、听清了吧?” 谁要是没看清、听清,那就是瞎子、是聋子,是头上没有青天,腹内没有良心的人。还有一个前提就是老太太的特派员看清了,别人还敢昧良心吗?所以,众人听到明珏的问话,都点头答应,谴责的目光一致射向邓嬷嬷。 ------题外话------ 继续求砖评,砖评有礼了。 第二十四章 刁奴欺主 邓嬷嬷意识到压力,怒问:“二奶奶,你什么意思?你眼里有没有太太?” 明珏沉下脸,拍了拍桌子,高声问:“邓嬷嬷,你进门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死洪姨娘母子,是太太派你来的?你怎么知道洪姨娘以下犯上,绚哥儿目无尊长?难道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提前都跟你禀报了?正因为我眼里有太太,才不能任你胡为,你口口声声代我执行家法,谁看不透其中的玄机?” 邓嬷嬷变了脸,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她无话狡辩。若明珏再追问,就要拨出萝卜带出泥,牵连广泛,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以前的洛明珏遇到这种事,肯定会吓得手足无措,乖乖跳到坑里,等着被活埋。可现在,明珏三言两语,就让她处于被动局面,即便挨打挨罚,她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二奶奶,洪姨娘是候爷的妾室,由你做主处理。”郑嬷嬷的话别有深意。 “那是当然,候爷一天没给我休书,这房里的事就由我做主。我再强调一遍,洪姨娘母子挨打是邓嬷嬷的意思,与他人无关,我要另行处置。” 洪姨娘听说明珏要另行处置她们母子,心中的恐惧不亚于邓嬷嬷要把他们打死时。他们母子那番言行,用家规衡量凶多吉少,若明珏落井下石,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死在敌人手里比死在盟友手里更坦然,她不再哀求,绝望等死。 邓嬷嬷强撑脸面,硬哼一声,说:“二奶奶嚷嚷着这房里的事由你做主,就是说老太太和太太不能管你了?这平北候府就是你的天下了?” 平北候府内院当然是平北候夫人的天下,太太、老太太要束之高阁供起来,别人更没资格当家作主。有人害怕这个事实,所以本尊才灾劫不断,丢了小命。 “你借老太太和太太的声名挑拨离间,我不想跟你争辩。洪姨娘忽略不计,绚哥儿可是候爷的长子,平北候府堂堂正正的主子。你口口声声代我执行家法,我没点头,你就下令打主子,奴大欺主,可有几个都象你这么明目张胆?你打着太太的旗号招摇撞骗,是什么罪过你很清楚,你自己去跟太太说吧!” “那就走着瞧,我看你能猖狂几天?”邓嬷嬷放下狠话,就往外走。 “拦住她。”明珏来到邓嬷嬷面前,沉声而清晰地问:“我今日所为猖狂吗?” 几个粗使婆子拦住邓嬷嬷的去路,邓嬷嬷看到明珏沉凉的笑脸,再也不象以前的模样,心里害怕。洛明珏嫁到平北侯府,白夫人就没给过她好脸色,邓嬷嬷当然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以前暗施诡计不算,明着也没少折腾她。可现在,邓嬷嬷突然有一种要变天的感觉。 “猖狂不猖狂你心里清楚。” “那依嬷嬷之见,今日之事怎么处理才算本份?” 邓嬷嬷听明珏语气柔软了许多,抬高声音,说:“平北候府由三爷和三奶奶当家是候爷、太太和老太太同意的,府里的事当然要交他们处理。” 明珏做出恍然大悟状,看向邓嬷嬷的眼神多了几分崇拜,心里却嘀咕:向诸天神佛发誓,这坑不是我想挖的,也不是我推他们跳的。我是想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可还没阴损到硬塞给别人,有人非要抢,我只好顺坡下驴。 “邓嬷嬷所言极是,明珏年幼,事情处理不当,难得嬷嬷不吝赐教。” 邓嬷嬷重哼一声,以胜利的目光看着明珏,眼神里透着轻蔑和不屑。她太过得意,忽略了周围的嘲笑,也没注意翠丝、青酒和红酒三人恨恨的目光。 “洪姨娘和绚哥儿是候爷屋里的人,三爷和三奶奶就是当家,也会问我怎么处理。不如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供他们参考,以免再跑一趟。” “你说吧!没人给你面子可别埋怨。”邓嬷嬷撇着嘴瞪了明珏一眼。 明珏暗自冷笑,思虑片刻,说:“洪姨娘以下犯上,罚半年月钱,禁足一个月,最终怎么处理由太太定夺。绚哥儿养在太太房里,我不敢置疑,怎么处理要劳烦太太。绚哥儿的奶娘和教养嬷嬷各打四十大板,撵出去。” 邓嬷嬷跺着脚跳起来,吼道:“你敢。” 敏绚是萧怀逸的长子,而白夫人并不是萧怀逸的亲娘。奶娘和教养嬷嬷都是白夫人选的,孩子骄奢霸道、言语无状源于纵容误导,是谁授意不言而喻。要换奶娘和教养嬷嬷,邓嬷嬷急了眼,其中的条条道道只有洪姨娘这蠢货看不透。 以前听过一个笑话,说如果你恨一个人,就把你家闺女教坏了,嫁给他的儿子,不但能扰得他家宅不安、兄弟失和,还能教坏他的后代。明珏想起那位差点成了二奶奶的白姑娘,不禁莞尔,故事和现实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不是我敢不敢的事,我说出建议供当家人参考,也代表候爷的意思。” “你少拿候爷压人,候爷算……” “邓嬷嬷,你竟敢这样跟主子说话?”郑嬷嬷打断邓嬷嬷的话,高声斥问。 明珏长叹一声,满脸哀凄,哽咽着说:“邓嬷嬷肯定想说候爷不算什么,候爷在战场上浴血拼命,为萧家换来荣华富贵,在奴才眼里,候爷都不算什么,难怪我们姐妹在府里没地位,候爷要是……我们这些人可怎么活呀?” 听到这话,别人犹可,只不过暗自感叹垂泪,恨上邓嬷嬷。洪姨娘母子刚挨了打,心里委屈,顿时有感而发,喊爹喊爷,哭得昏天黑地。 郑嬷嬷给明珏递过巾帕,陪着笑,说:“二奶奶,赶紧把事情处理了吧!” 挑起战火和怨怒,当然要见好就收,难得郑嬷嬷不失时机递来台阶。 “好,刚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我想怎么处理你们也知道。翠丝,你和青竹带洪姨娘和绚哥儿去见太太,将事情来龙去脉回明,怎么处理请太太定夺。青酒,你和碧竹去跟三奶奶说一声,紫竹,你伺候郑嬷嬷去见老太太。”明珏悲声长叹,又说:“我年轻,没经过事,今天的事还请各位多担待,都散了吧!” ------题外话------ 继续求砖评、求收藏…… 第二十五章 大姨妈光临 众人应声告退,各自散去。明珏一头撞进暖阁,爬上软榻,以最舒服的姿势休息养神。真TM累,这一早晨比跟世界上最磨叽的棒子国客户谈一个几千万美金的大项目都费神,这妻妾成群、是非扎堆的内院深宅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贺妈妈和田妈妈端着茶果进来,站着软榻旁看着明珏,似乎有话要说。见她们面带担忧,明珏摆了摆手,不用听也知道她们要讲大道理劝戒她。洛家没落了,失去家族依傍,没人给她撑腰,就要讨好忍耐、一味顺从。 如果这样改变处境、能起到作用,本尊就不会死。都说困难象弹簧,你弱经就强,敌人又何偿不象弹簧呢?昨天,她一句无心之言就争来了月钱,通过这件小事,她也大概摸清了这帮人的脉络。今天,她们又会有什么反映呢? 明珏躺在软榻上小憩,从早晨起床,就感觉肚子隐隐坠疼,胸部丝丝胀痛,很不舒服,现在更严重了。本尊是花柳之质、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体质很差。跟前世爱好运动健美、性子身体都皮实的她比起来,简直不在一个星球。 紫竹和郑嬷嬷回来,面色如常,明珏知道萧老太太没难为她们,松了口气。她刚想起来询问情况,肚子一阵猛痛,热乎乎的液体从两腿间流出来。 “啊――我、我……” 贺妈妈看到明珏裙子上的血迹,面露欣慰的笑容,高声说:“二奶奶大喜了。” “恭喜二奶奶。” 里外伺候的丫头婆子齐声贺喜,田妈妈拿过钱匣子,让紫竹放赏。明珏大窘,前世,“亲戚”月月准时登门造访,她早就习已为常,没想到这次竟然是身体的初潮,难怪这么兴师动众,还好她没有顺口喊出“大姨妈来了”。 田妈妈拿出包袱递给紫竹,说:“使用物件早准备好了,紫竹,快来伺候。” 紫竹扶着明珏去了净房,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大红色绣花布垫,大概有三寸宽、一尺长。布垫上面缀着绊子,两端缝着很长的带子,团绕在一起。 明珏咬着嘴唇笑出声,这布垫有一个很考究的名字,卫生巾逐渐普及,这东西就慢慢退出历史的舞台。她小时候养在农村奶奶家,这东西她见过,还和堂妹把二婶子那个偷出来研究过。结果没获得科研奖,却一人挨了一顿打骂。 紫竹叠好柔软的萱纸,塞到布垫上,将布垫放到明珏的两腿间,又把带子从她脖子上绕了一圈,缠到她的腰子上,系了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又很小心地帮她穿好衣服。看到紫竹庄重谨慎的模样,明珏吐了吐舌头,不由笑出了声。 “二奶奶笑什么?” “没什么,你打得蝴蝶结很漂亮,会打络子吗?” “二奶奶折腾这一遭,一些事忘得可真干净。” 紫竹微微摇头,脸上浮现失望和哀凄,没多说什么,扶着明珏回了暖阁。 田妈妈见她们回来,忙说:“老奴让岳嫂子炖了红枣薏仁粥,丫头婆子们都赏了,还告诉岳嫂子午饭多加几个菜,也让下人们借借二奶奶的喜气。” 不就是月事初潮吗?值得那么大惊小怪吗?明珏翻了白眼。大姨妈又烦又脏,算什么喜事?还要放赏加菜,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前世初潮时,她正在小树林玩,见到血,还以为树枝扎破了屁股呢,根本没放在心上。 贺妈妈赶紧扶着明珏躺下,喜滋滋地说:“二奶奶是八月初一的生日,还有两天才满十二岁,这初喜日比洛家的小姐们来得都早。” 郑嬷嬷也笑着凑趣,“这是候爷的福气,二奶奶也是有福的人。” 本尊不是十三岁吗?怎么又不满十二岁了?明珏突然明白,原来本尊十三岁是虚岁。这么小就嫁为人妇,太残忍了,还好那块“石头”没在。初潮早晚跟福气连半根毛线的关系都没有,要说功臣该是岳嫂子炖的猪脚木瓜汤。 明珏让郑嬷嬷几人坐下,问:“满十五岁才算及笄吗?” 贺妈妈点点头,“行完及笄礼,二奶奶就可以跟侯爷圆房了。” “不及笄就不能圆房吗?” 感触到惊奇、暖昧和略带嘲弄的目光,明珏顿时牙酸,脸皮再厚也不禁火辣辣的发烧。她低垂眼睑,暗自为自己辩白:我只是随便问问,真没别的意思。 随口一问,被某些比她还不纯洁的人听到,不知道要想多歪呢。这种事越描越黑,于是,她的嘴闭得比河蚌还紧,摆出一副XX不解释的神态。 众人见明珏闭目不语,都躬身退去。暖阁安静下来,明珏看了看日头,离吃午饭还早,她想先睡一会儿,心里压着成堆的事,很疲倦,却睡不着。 今天要赴白大美人的邀约,不知又要出什么妖蛾子,去长长见识也好。她自知才情相貌比不过白美人,论心计也不如深宅大院的女人。与穿越前辈比,她也没有拿出手的响当当的优点,不管是否被休,她都要考虑以后怎么混。 四年大学,她的专业是外贸英语,对于穿越到古代的人来说,这专业的坑爹程度不亚于计算机、互联网之类。毕业之后到外企就职,从小职员做到中层管理,在办公室这没有硝烟的战场,她也算胜利者,可职场经验能适合深宅大院吗? 她不喜欢理工,不可能华丽转身,成为造炸药、吹玻璃等穿越者制造派的个中高手。她老人家照着说明书吃感冒药都能吃错药,一幅十字绣百寿图绣了五年,连边框都没绣完,行医制药、刺绣女红等技艺派也把她挡到了门外。 琴棋书画是才女的看家本领,可她却惨不忍说。她练过钢琴,其它乐器,勉强可以叫出名字。她会下跳棋,水平还可以,在电脑上玩五子棋却是屡战屡败的“高手”。她拿毛笔的姿势不错,只是字写得很外行,对于画更是一窍不通。 她不喜欢政客的嘴脸,对指点江山没有丝毫兴趣。经商赚银子,她嫌费脑子,看在钱的面子上,她可以说服自己,勉为其难,可怎样寻找商业契机呢? 做一个闲云野鹤式的田园派,有堂妹这个新时代地主婆的成功经验铺路,她倒是有信心。可她生在深宅大院,又到哪里去找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呢? 一无是处,身无长物,也学着人家穿越,到现在前途迷茫,悲哀啊! 明珏横鼻子竖眼,不怕自暴短处,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心情极度郁闷,她又反过来自我安慰,想这么多有用吗?萧怀逸就是决定休她,也还有几天的时间才有消息。萧府好吃好喝好睡,不如趁机养养身体,何必浪费心神。 紫竹轻手轻脚进来,明珏小睡刚醒,伸着懒腰笑了笑。紫竹刚要张口,贺妈妈、田妈妈和郑嬷嬷进来,询问她初潮的状况,明珏不禁一阵恶寒。 ------题外话------ 继续求砖评…… 第二十六章 妯娌登门 肚子阵阵坠疼,明珏佝着腰翻了身,浑身骨头象散架一般酸痛无力。贺妈妈几人给她准备约食,安慰她,连紫竹都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经验。 明珏以崇拜恭敬的目光注视着每个人,洗耳恭听,表示受教。她前世跟“大姨妈”打了十六七年的交道,妇科知识了解不少,能不比她们经验丰富吗?只是她不敢表露,阎王爷的神果威力虽大,却不能随时都拿出来当马甲用。 “紫竹,你有事要忙吗?”明珏冲紫竹眨了眨眼,腆着脸问。 “回二奶奶,奴婢想绣几个荷包。” 郑嬷嬷会心一笑,知道明珏要询问向萧老太太回话的事,忙找借口出去。田妈妈与贺妈妈互看一眼,满脸堆笑陪着郑嬷嬷出去闲话。片刻功夫,贺妈妈又回来了,守在暖阁门口。明珏暗自赞叹,大家族的下人确实很有眼力。 没等明珏问话,紫竹就轻声回道:“奴婢和郑嬷嬷到老太太那里,老太太正跟六小姐和白姑娘玩一种新牌。郑嬷嬷介绍了奴婢,让奴婢回话,奴婢话还没说完,六小姐就扑上来打骂奴婢,被老太太训了一顿。奴婢回完,老太太只说了一句‘知道了’,打赏了奴婢几样吃食,就让奴婢和郑嬷嬷回来了。” 明珏冷哼一声,嘴角挑起不屑的微笑。看看狗仗人势、无法无天的邓嬷嬷,再看看那个粗俗无礼、恃宠生娇的六小姐,就可以想像出白夫人肯定是一个滚刀肉式的泼妇。即象村妇一样蛮横粗野,不讲情面,又阴险恶毒、心黑手辣。 对付这种人,初次交锋就要把她震住,让她心悸,把她永远踩到脚下。可她是婆婆,刁难媳妇有先天优势,媳妇在违孝道,甚至会犯下忤逆重罪。明珏暗自诅咒这该死的规矩,苦思两全之策,要保全自己,再攻击别人。 “六小姐是不是也骂我了?” 紫竹恨恨撇嘴,说:“奴婢七岁到洛家伺候,见的名门千金不少,不管嫡出庶出,从没见过这么不顾体面的大家小姐。回来的路上,郑嬷嬷跟奴婢说六小姐十三了,议了几门亲都高不成、低不就,心里恼着呢,让奴婢别放在心上。” 明珏讥诮摇头,六小姐这么小就荷尔蒙分泌失调吗?议亲不成,就能不顾规矩在长辈面前言行无状?这脾气比白夫人更上一层楼,这女人谁娶谁倒霉。明珏暗自祈祷:六小姐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求老天保佑天下的好男人都不要倒霉。 “郑嬷嬷还说要是有六小姐有封号就好议亲了。” “封号?” 明珏翻开《大秦皇朝典制》,找到侯爵子女承恩受封的规定,还没细看,就听到院子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贺妈妈忙迎出去问话。 小丫头慌里慌张回道:“快告诉二奶奶,三奶奶带人朝咱们院子来了。” 萧府的当家人来了,还带了人,够隆重。 明珏微微摇头,但心里有点激动、有点紧张,还隐含着几丝兴奋。她很想见识见识这位王熙凤式的人物,要在萧家混,两人迟早会照面。可今天不同,因为早晨那档子事,三奶奶此时大张旗鼓上门,不知要搞什么妖蛾子。 能在偌大的平北侯府当家主事,在白夫人手下混生活,想必这三奶奶也是一个极不简单的人物。明珏心里翻出诸如“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里一盆火,暗里一把刀”等形容王熙凤的词句,等着对号入座。 “二奶奶,三奶奶这是……”紫竹急得脸色苍白。 明珏微笑摇手,“别管她们,紫竹,郑嬷嬷还跟你说了什么?” “郑嬷嬷说七公子也无爵,不好议亲,可爵位和封号都不好弄。” “当然不好弄,皇上恩赐功臣都是封妻萌子,没说封赏弟弟妹妹的。” 郑嬷嬷本是少言寡语的人,她明知紫竹会把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一字不落告诉明珏,还跟紫竹说起萧怀达和萧怀菱兄妹议亲之事,可见不是无心之言。 明珏寻思片刻,嘴角勾起浓郁的冷笑,眼底讽刺积聚,白夫人不是蠢人,却异想天开。郑嬷嬷拿紫竹当传话筒,是向她示好还是传递萧老太太的意思呢?不管郑嬷嬷用意如何,都向她提供了重要信息,她都要记郑嬷嬷一个人情。 贺妈妈进来,脸上不无担忧,嚅嗫着说:“二奶奶,你要不先躲一下,你……” “躲?躲哪去?呵呵,躲的了和尚躲不了庙,没必要。” 为什么要躲?且不说明珏不这位三奶奶为何而来,就是明知有错,她也不会躲。看到贺妈妈、田妈妈和紫竹三人满脸担忧,明珏心里涌动着酸楚,更有怒火升腾而起。萧怀逸是侯府最高掌权人,为保萧氏一门荣华富贵,浴血疆场。 不看僧面看佛面,可现在,这帮人不但欺凌她,连奴仆都敢对萧怀逸指手划脚。萧府邪风正劲,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上梁恐怕不只白夫人,还要追溯到萧老太太。明珏突然觉得萧怀逸很可怜,虽然她对他只局限于只字片语的印象。 “贺妈妈、田妈妈,你们出去候着,只留紫竹在暖阁侍候。她们若是硬闯,你们别硬拦,以免吃亏。若是还有最起码的礼貌,就让她们在外厅等着。” “是,二奶奶。” 明珏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软榻上,仍四肢无力,浑身不自在,“大姨妈”太折磨人了。总体来说还是本尊体质太差,娇娇弱弱就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望吗?明珏不这么认为,所以她要化烦恼为食量,多吃多餐,好好进补。 “紫竹,去问岳嫂子还有什么吃的,我饿了。” “这里还有几块点心,二奶奶先点补点补,奴婢这就去。” 明珏坦然无惧,从紫竹递来的托盘里拿起鸡油糕就吃,这斗心斗智的脑力劳动可比挥汗如雨的体力劳动更浪费精气神。她吃了一块鸡油糕,又挑了半天,也没找到想吃的。这时空的点心很精致,可都是蒸的、炸的、煎的、煮的,怎么就没烤的呢?想想前世常吃的蛋糕、汉堡、比萨,不由蓄了满嘴口水。 “二奶奶。”郑嬷嬷站在暖阁门口,似乎有话要说。 “郑嬷嬷,进来说话,明珏正要谢嬷嬷指教呢。” ------题外话------ 继续求砖评…… 第二十七章 通房丫头 明珏捂着肚子起来,要亲自给郑嬷嬷让坐,郑嬷嬷忙上前拦住她。 “二奶奶没必要谢老奴,要谢就谢老太太,老奴还有几句话要说。” “明珏叩谢老太太,还请嬷嬷代为转告,等明珏身体爽利了,就去给老太太请安,进进孝道。”明珏给郑嬷嬷让了座,又说:“嬷嬷的指教明珏铭记在心。” 郑嬷嬷坐在脚凳上,淡淡一笑,不想跟明珏过多客套,直接说:“三奶奶出身锦州白氏,是奉国公府旁支嫡长女,与太太、白姑娘同族同宗。” 明珏微笑点头,“我听说过,人们都称三奶奶为小白夫人。” “那二奶奶一定没听说三奶奶是过继的吧?她本是奉国公世子的庶长女,太太的亲侄女,白姑娘同父异母的亲姐,十岁那年过继给族中无子旁支。” “原来如此,多谢嬷嬷。”明珏的小脸上绽放的微笑异常动人。 “二奶奶,三奶奶来了,老奴请她在外厅稍候。” 小白氏还懂规矩,气势汹汹前来,去没硬闯进来,总算给了明珏三分薄面。 明珏拖着沙哑的声音说:“请三奶奶稍等,我马上就来,外面的人进来侍候。” 紫竹端着两碟点心进来,丝菊和风兰紧随其后,郑嬷嬷微微一笑,悄无声息退下了。丝菊和风兰侍候明珏净手漱口,紫竹又侍候她整衣梳妆。 “雀儿和岳芽儿呢?” “岳芽儿在小厨房帮岳嫂,不知雀儿那小蹄子又跑哪去了。”紫竹愤愤地说。 风兰眨了眨眼,说:“雀儿去看紫梅了,听说三爷很喜欢紫梅,要抬姨娘呢。” 紫生瞪了风兰一眼,满脸不屑地说:“现在不过是给她开了脸,放在房里伺候,三爷房里这么多人,不生下一男半女,就想抬姨娘,做梦去吧!” 名门小姐的陪嫁丫头大多数都是要伺候姑爷,要帮助自家小姐抵御外来小三、拢络男人的心,同嫁妆一样,很早就开始准备了。论模样,她所见过的丫头没有哪个比紫竹长得更漂亮,不用看,也知道紫梅要逊紫竹一筹。 洛明珏的陪嫁丫头当然归萧怀逸所有,本尊年幼,洛老太太选的陪嫁丫头可都不是吃素的。翠黛见本尊失势无宠,就投靠了洪姨娘,想走终南捷径。紫梅不等萧怀逸回来,却爬了萧怀迁的床,还梦想着抬姨娘。这两人大概都怕被紫竹遮挡光芒,前途暗淡,才及早出手的,可见都是一心要攀高枝的人。 萧怀逸回来,她要不要把清纯如雪的紫竹奉上,想到这个问题,明珏心里阵阵膈应。给自己的男人扯皮条,想显示自己的大度,真是变态思维。 明珏干笑几声,试探着问:“紫竹,你……” “奴婢不做通房,姨娘也不做,二奶奶别费心了。”紫竹冷着脸打断明珏的话,停顿片刻,又放低声音,说:“奴婢不想嫁人,还求二奶奶成全。” “好好好,不说这些了。” 明珏不想听紫竹表态,二八少女,正是怀春年纪,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 “紫梅也侍候了我几年,我是不是要给她送礼恭贺呢?”明珏含笑轻问。 丝菊低着头,憨憨地说:“二奶奶是善良人,对奴婢们……” 风兰忙捅了捅丝菊,使了眼色,又看了看一旁的紫竹。丝菊满脸通红,有一种拍到马蹄上的羞怯和尴尬,诺诺地退到一旁。紫竹两眼亮晶晶的,眼底闪动着兴奋,好象已经把紫梅踩到了脚底下,享受着为民除害的悸动和快慰。 明珏确实恨紫梅弃主背义,但她要给紫梅送礼恭贺并不是反义,也没想给紫梅送上一颗“定时炸弹”,她只想借此机会探探三爷和三奶奶的度限。紫竹和风兰错解了她的意思,她不想解释,给她们一个即将出气的希望也不错。 “风兰,今天早晨发生的事传出去了吗?” “传……”风兰瞪着大眼睛看着明珏,不知该如何回答。 昨天,明珏摸清了她房里所有下人的底细,初步确定可用之人。洛家陪嫁的下人中,贺妈妈、田妈妈、紫竹和岳嫂子母女几人可信,碧竹和青竹需考察使用。四个小丫头中,明珏喜欢雀儿灵巧,却因是紫梅的妹妹,要有所保留。丝菊和风兰各有特点,都能信任,尤其是风兰,有狗仔潜质,还适合做“新闻发言人”。 丝菊掰着手指琢磨,说:“二奶奶,除了咱们院里,外面有十人知道了。” “二奶奶,我只跟八个人说了,有两个是丝菊说的。”风兰忙辩解说。 明珏几乎喷笑,这么短的时间就有十个人知道了,工作效率不低呀!这十个人若在发扬“把爱传下去”的精神,很快舆论就会铺天盖地,形成无穷的压力。 “谁让你们乱说的?是不是又皮痒了?”紫竹冲过来就要打。 明珏拦住紫竹,说:“别这么冲动,传出去不是坏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奴婢怕她们乱说,你们怎么传的?快如实告诉二奶奶。” 丝菊和风兰都害怕紫竹发脾气,面对质问,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阐述了宣传的宗旨。她们把明珏择得很干净,同时也把某些人染得很黑,甚合明珏之意。 青酒在暖阁门口探了探头,说:“三奶奶让奴婢来催催二奶奶,她还有事。” 明珏狡黠一笑,柔柔弱弱地回答:“我身体不舒服,请三奶奶到暖阁来坐。” 外面传来说笑声,明珏摆出一副虚弱的模样,没等来三奶奶,却等来一个大丫头。这丫头身材纤巧,相貌灵秀,穿戴华丽,显然大有来头。 “奴婢金鸽见过二奶奶,老太太让奴婢来传句话,白姑娘原定今天在桂花园请客,因有事推到明天,她怕二奶奶不肯赏脸,央告老太太出面请二奶奶。” 原来是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难怪这么有排场。白姑娘这又是唱哪一初?昨天翠黛来传过话,明珏也答应赴约,怎么又让萧老太太来请了? “有劳金鸽姐姐,我会去赏白姑娘脸,请姐姐代为转告。” 金鸽皱了皱眉,不知该怎么接没话,看到郑嬷嬷在暖阁另一侧的过厅里冲她摆手,她冲明珏福了福,去找郑嬷嬷了。明珏挑嘴一笑,冲门外抬了抬下巴,给紫竹使了眼色。紫竹会意,慢条斯理去外厅传话了。 ------题外话------ 继续求一切、求一切…… 第二十八章 新红雷人物谱之三奶奶 “哎哟,我说二嫂子怎么千呼万唤也不出来呢,原来大喜了。咯咯……平日二嫂子知道我忙,最疼我,今日我上门都不见人影,我还埋怨呢,咯咯……” 尖细高亢、故做爽朗的说笑声带着极度的杀伤力穿墙破壁,从外厅直冲暖阁而来。明珏习惯性捂住耳朵、张大了嘴,为她可怜的耳膜默哀。 脂薰粉染如一阵狂风刮到暖阁门口,红香玉翠原地踏步,暗色身影冲锋在前,直冲冲扑进暖阁。好象众妖拥簇而来的黑山姥姥,终于现出宝贵的真身。 来人身穿藏蓝色绿萼梅刺绣滚边交领褙子、湖绿色中衣、雪青色裙子。她的五官分开看俊美俏丽,搭配在一起勉强和谐,整张脸透着凌厉清冷。她脸上脂粉不薄,却掩不住泛青的眼圈和苍黄的面色,盛放的笑容难遮满脸憔悴。 明珏睁大眼睛看着这位王熙凤式的当家人,这位三奶奶确实有五分象王熙凤,还三分象秦可卿――注意:以上都是“新红雷”里的人物形象。 小白氏也就二十出头,正值青春年华,为什么看上去这么苍老呢?明珏又发扬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八卦精神,捕捉小白氏举手投足间泄露的秘密。 她打量小白氏的同时,小白氏也在打量她,两人对视七八秒,明珏便发现了端倪。小白氏脸色发暗,她配的衣服颜色更暗,这是典型的陪衬人心理。用不如自己的来衬托,对比之下,产生美的效果,可这种效果局限性太大。 如果把小白氏放到一个封闭独立的空间,四周一片雪白,空无一物,她是一个美人。但把她放到人群中,她已在无形中沦落成别人的陪衬人,却浑然不知。 小白氏如蜻蜓点水般福了福,类似于下蛋母鸡后卖功一样的笑声率先响起,她才拿姿做势开腔,“二嫂子死而复生果然与以往大不一样,可精神多了。” 明珏陪着笑轻咳两声,想口是心非夸赞她几句,大脑瞬间卡壳了。小白氏称她二嫂子,她怎么称呼小白氏?弟弟的媳妇应该称弟妹,可这个弟妹…… “快扶三奶奶坐到软榻上,沏我平日舍不得喝的好茶来。” 就称她为三奶奶吧!做小伏低的称呼代表尊重客套,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小白氏坐到软榻上,脸上堆聚着笑容,眼底释放出冷厉的精光盯着明珏,如火眼金睛般剥落她层层皮囊,直插向她的灵魂深处,想探查她最深的底细。 “三奶奶,请用茶。”紫竹嘴角闪过促侠的笑容,捧着精美的茶盏奉上。 “紫竹这丫头出落得越发好了,二嫂子真会调教人。” “多谢三奶奶。”紫竹冲明珏眨了眨眼,垂手退到一边。 小白氏掀开碗盖喝了一小口茶,又苦又涩的浓茶掺杂着酸腐的味道入口,她紧皱眉头,差点吐出来。贴身丫头忙上前帮她擦拭嘴角,询问情况。 “三奶奶觉得茶不可口吗?紫竹,怎么回事?”明珏捏着点心边吃边问。 “回二奶奶、三奶奶,这是咱们屋里最好的茶。”紫竹满脸委屈回话。 “不,这茶很可口。”小白氏犹豫了一下,皱着眉,装腔作势喝茶。 明珏暗笑,紫竹最会捉弄人,茶可口才怪,说不定小白氏已经品尝到央央的大小便了。本尊饱受欺凌,现在的明珏可是不吃亏的性子,再加上紫竹这得力助手,不翻本就对不起屈死的本尊,迟早要让她们尝尝被人踩在脚底的滋味。 小白氏放下茶盏,换了一张沉着的脸,眼神中透出寒意,正色说:“二嫂子,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今天我来有几件事要跟你说。” “三奶奶有话尽管直说。” 明珏懒洋洋地靠坐在软榻上,脸上笑意盎然,眼底流露出嘻然嘲弄,两颗小虎牙咬紧下唇。沉着脸想吓唬谁吗?江宇慧不是被吓大了,洛明珏以后也不是。 小白氏从明珏脸上看不到以往的惧怕,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位侯爷夫人嫁过来第一天,就被她狠狠斥责了一顿,洛家获罪之后,她又奚落过明珏几次。明珏每次都忍气吞声,以后再看到她,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 “洋酒,二奶奶房里的份例茶叶送过了吗?”小白氏换着一张笑脸问。 “回三奶奶,月中就送过了。” 紫竹上前施礼道:“回三奶奶,二奶奶房里从没收到过公中的茶叶。” 小白发冷着脸,一巴掌拍到几案上,厉声呵道:“洋酒,你去查查二奶奶房里的份例茶叶让谁送来的,是不是有人把茶叶昧起来了?” 明珏看着小白氏演戏,眼底嘲笑更浓,唉!这三奶奶绝不是科班出身的演技派,入戏太差。但小白氏是聪明人,善于迂回战术,很会借坡下驴。就象昨天,明珏无意间提到当家人苛扣月钱,她们的月钱马上就送来了,还给蓝竹赚了些添箱。不知小白氏今天又要带给她什么“惊喜”,明珏当然会来者不拒。 “让二嫂子见笑了,刁奴欺主,真气人,平北侯府的家不好当呀!” “昧几两茶叶算什么刁奴欺主?还有奴才叫嚣侯爷不算什么呢?连平北侯府几辈子的老太爷都骂了,让你听见还不气死,家大业大,哪有好当的家?” 小白氏的来意明珏很清楚,她决定先发制人,不给小白氏辩解缓和的机会。 “紫竹,把跟三奶奶的丫头婆子和咱们房里的人都叫进暖阁。” “二嫂子这是何意?叫奴才们进来干什么?” 明珏嘴角挑起清凉的笑容,“当然自有妙用,三奶奶不想看好戏吗?” 清媚的笑容浮于明丽的脸庞,若隐若现,眼眸如光波流转,似雾如烟,看不透的眼底如一汪玉质幽泉,非水非冰,好象积淀了千年。 小白氏看着明珏,心不由怦然剧跳,眼前这张脸稚气未脱,没有娇丽美艳的姿色,却有一种独到的清澈惊艳人心。她愤愤暗哼,眼底流露妒色,意念之中,她已用利爪刀锋将这张脸毁灭了无数次,但她清楚那只是意Y淫而已。 跟聪明人打交道省时省力,但也要费心提防,小白氏是一个聪明人。明珏要召集所有下人进暖阁,小白氏的思绪已在脑海中搜逻了无数圈。当家的机会来之不易,她不会拱手于人,但不想失去的前提就是不能让别人揪到错处。 “二嫂子,我不知道你叫下人有何妙用,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好戏留到完事之后再看。你也知道我操心的事情特别多,就当好嫂子疼我了。” ------题外话------ 不给砖评也好,我很自恋…… 第二十九章 大发雌威 小白氏把话说到这份上,明珏若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有强人所难之嫌。明知她会先发制人,明珏也只能退一步,见招拆招。 “三奶奶客气了,有话尽管直说。” “有些事二嫂子恐怕不清楚,哪位是你房里的管事妈妈?” 贺妈妈上前施礼,“老奴贺张氏给三奶奶请安。” “贺妈妈免礼,”小白氏满脸堆笑,说:“后厨的管事说你们自从搬到这里就没领过公中的食材果品,我今天才知道,贺妈妈清楚这事吗?” “不是搬到这里,而是二奶奶嫁过来的第五天,公中采买的食材果品我们用不上,只好用二奶奶的嫁妆银子另行采买,后厨早就知道这件事。” 什么?原来她的吃喝花用都是自己的嫁妆银子,这也太过份了。她顶替本尊活着,劳心受罪,能在萧家好吃好喝好睡,也算对她补偿,值得欣慰。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白协(白吃白喝白拿者协会)主席,原来当了冤大头,在吃自己。 嫁妆是洛明珏的,她现在就是半真半假的洛明珏,嫁妆理应归她所有。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给一品侯,还花用自己的嫁妆,岂不是赔本又丢人? 明珏轻咳两声,抬高声音,说:“我嫁过来第四天洛家获罪,第五天我房里就没在公中领过食材果品,三奶奶今天才知道,唉!当家可真是太忙了。” 小白氏干笑两声,装模做样说:“家大人多太劳心,后厨的管事也不得力,要不是我今天问起,还没人说呢,是我大意,对不起二嫂子。” “三奶奶今天说起这事,一定想到了折中的办法。”明珏眨了眨,说:“贺妈妈、紫竹,难得见到当家人,你们有什么事赶紧提,一并解决。” “对对对,你们房里有什么事赶紧说,别委屈了二嫂子。” 贺妈妈是洛老太太专门为明珏培养的管事妈妈,说话行事有理有节,紫竹更是胆大心细。两人互相配合,把该要的东西,该提的问题都讲得很清楚。缺的东西现补,补不上的折合成银子,银快就把积压多日的事情处理完了。 明珏冷眼看着小白氏处理问题,不时请教一番,自嘲几句。小白氏脑子活络,处事机敏,精明圆滑,装腔做势、亡羊补牢的招式让明珏叹服不已。当家主事光靠满腔热情行不通,还要靠机谋,这恰是明珏需要恶补的知识。 “三奶奶是聪明人,难怪能把平北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小白氏很受用,故做亲热谦虚一番,说:“萧家千数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天天大事小情不断,这么大的家哪是我一个人能当的?老太太躲清闲,把家里的事分成几块,交给几个人管,大事还是老太太做主,太太帮趁着。” “老太太英明,府里事务怎么分的,还请三奶奶指教,方便我遇事求人。” “我只管内院事务,家庙、祭祀由大嫂子管,亲朋内宅之间送往迎来由二太太和四太太出面,外院事务都是三爷管着。另外,府里还有总管家,内外院都有管事,府里的田产、庄子、店铺由族里旁支七老爷萧博海打理。” 萧府的管理模式很有现代化意义,萧老太太这CEO当得不错,她统领大局,分工明确,相辅相成,哪一块的当家人都直接对她负责。 明珏点点头,问:“今天早晨的事该三奶奶管吧?” “不瞒二嫂子,我就是为这事来的,这不是大事,二嫂子处理就行了。” “我也想替你分担,可有人说这事必须你处理,我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麻烦你。”明珏挑了挑眼角,“紫竹,把人叫进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 紫竹把跟小白氏来的丫头婆子和明珏房里的下人全叫进暖阁,黑压压站了一片。明珏让青酒和红酒把早晨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清楚,细节之处由紫竹补充。几人讲得绘声绘色,未亲眼所见之人听得惊呼不断,连小白氏都惊诧不已。 “二嫂子千金之躯,别跟刁奴一般见识,以免气坏身体。”小白氏陪笑劝慰。 “我不生气,我把众人叫过来,就是想让大家评评理,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明珏清亮的目光扫过众人,淡然清笑,又说:“假若候爷不是八十万铁军统帅,他只是你们的丈夫、兄弟、儿孙,在疆场浴血杀敌。有人狗仗人势,欺负他的家人,出语侮辱说他不算什么,你们怎么想?” 众人明白明珏的意思,唏嘘一片,却不敢表态吭声。邓嬷嬷是白夫人的奶娘,平时欺上瞒下,作威作福,很是猖狂,主子都给她三分薄面,别说奴才了。 明珏嫉恶如仇,但并不是胸大无脑的莽撞之人。连半昏半醒的时间都算上,她成为洛明珏不过才四五天。短短几天,她经历了生死,同情本尊,恨所有逼死她的人,两世的所见所闻令她心底积聚了团团怒火,不泄不快。 事实证明:要出气立威,不一定要拣软柿子捏,可挑“柿子”是个技术活儿。 白夫人是萧家长房的主母,却不是萧怀逸的亲娘,有案底、有前科,以泼辣阴毒闻名。拿她的心腹奶娘开刀,即能杀鸡儆猴,也能敲山震虎。邓嬷嬷出语无状,触犯规矩在前,明珏已想好据理力争的方法,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没人敢说话是吧?”明珏喝了一口茶,将茶盏重重摔在地上,怒呵:“没人说话不要紧,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们都听到了,心中自有公论,邓嬷嬷让三奶奶来处理这件事,我相信三奶奶。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敢从中做梗、胡说八道,就别怪我打着侯爷这面旗,把她的良心挖出来喂狗。” 说完,明珏把软榻上的几案一脚踹到地上,小白氏的茶盏随几案落地,摔得粉碎。暖阁中侍立的下人都下了一跳,看向明珏的目光满含诧异惊惧。 小白氏的手颤了一下,脸上故做镇定,心怦怦直跳,她知道明珏这顿脾气是冲她来的。此时,她恶狠狠诅咒邓嬷嬷,有人给明珏挖了坑,不成想邓嬷嬷却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顺带把她推到了坑里。 “好大的脾气、好烈的性子。” 暖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笑意吟吟看着明珏。此人一袭天蓝色洒花交领长袍,头发束起,只插着一根宝蓝色琉璃簪,五官英俊,面色白净,目含桃花,眉宇间自有一股风流入骨的气质。 明珏爱美之心大痴,怔怔看着美男,心里苦苦辩解:其实我很温柔,今天大姨妈来了,心里烦燥,难免失态,还请美男原谅则个。 ------题外话------ 龙套美男登场,只能看不能摸,更不敢用,别看是龙套,作用可大大的有。 继续求支持…… 第三十章 婆婆的威风 七月流火。半空中的艳阳炽热不减,微风拂来丝丝秋凉。 安宁院小花园的敞厦里红拥翠聚、欢声笑语,很是热闹。白夫人躺在敞厦正中的美人椅上,半闭着眼睛,脸色沉冷,眼底不时渗出阴涩的寒光。丫头正用美人捶给她捶腿,老候爷的两个姨娘站在美人椅后面摇扇伺候。 敞厦门口摆着一张方桌,一男三女正围坐桌旁打叶子牌,几个丫头站在一旁观牌凑趣。男子一身华锦长衫,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色白嫩,相貌英俊,眼底透着淫邪气,边玩牌边跟丫头嘻笑调情。三个女子个个衣衫艳丽,容貌娇俏,一个年长些,举止端庄大方,另两个十三四岁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拘谨。 “达哥儿赢了多少钱?这么高兴。” 一个中年美妇带着丫头进来,跟萧怀达打趣几句,就去给白夫人行礼请安了。 萧怀达冲美妇身后的丫头挤了挤眼,唉声叹气,说:“我输了,钱都让五姐赢走了,我求了太太半天,太太才给了我五两银子作本,快输干了。” 白夫人坐直身体,满眼溺爱嗔怪,“输是你没本事,输干别想再跟我要钱。” “瞧太太说的,达哥儿尽管玩,姨娘手里还有几两私房,全拿给你。” 萧怀达干笑几声,说:“刘姨娘,你要是有赏我一定能赢她们。” 刘姨娘是白夫人的陪嫁丫头,生下三爷萧怀迁之后才抬成姨娘,颇得白夫人信任。现在,萧府由萧怀迁夫妇当家,刘姨娘的地位水涨船高,非普通妾室可比。 “好,你想要什么赏?” 萧怀达扔掉叶子牌,上前跟刘姨娘撒娇卖痴,手却伸向她身后的丫头,“好姨娘,你把翠柳赏了我,别有美人就想给三哥留着。前些天,三哥刚把二嫂子的丫头紫梅弄上手,开了脸,放到房里,现在正尝新鲜呢。” “不许胡说,你姐妹们都在呢。”白夫人出语斥呵,脸上宠溺的笑意更浓。 “姐妹们怎么了?不都要嫁人吗?五姐的丫头不错,陪五姐嫁人,还不照样伺候五姐夫?”萧怀达拉着刘姨娘,哀求道:“好姨娘,把翠柳赏我吧!” 玩叶子牌的女孩中年纪大的是二房嫡出五小姐萧怀芸,还有一个月就要出嫁。两个年纪小的一个是四房庶出的七小姐萧怀莲,另一个是老候爷房中钱姨娘所出的八小姐萧怀菁。三个女孩听他们说得这么露骨,都低着头,满面飞红。 刘姨娘见翠柳低垂着头,很不情愿,忙说:“翠柳自幼伺候我,离了她姨娘不习惯。再说这丫头也就是中人之姿,姨娘给你挑更好的。” “你把她送给我玩几次,我玩腻了再还给你,也不耽误她伺候你。”萧怀达不满意刘姨娘敷衍的态度,愤愤地说:“太太房里的翠丝也伺候太太十来年了,太太照样赏了我,我玩过之后再送回来,她爱伺候谁就伺候谁。” 白夫人见刘姨娘不答应,很生气,沉着脸呵斥:“不就是个丫头吗?有什么了不起?你也是侯府的嫡子,什么世面没见过?眼皮子这么浅。” 刘姨娘是丫头出身,白夫人指桑骂槐,她心里不舒服,却假装听不出来,陪着笑帮腔。她是白家的家生奴才,陪嫁到侯府,帮白夫人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也捞到了好处。她深知白夫人的手段性情,一向对白夫人言听计从。 萧怀达见白夫人给他撑腰,更加猖狂,一把从刘姨娘身后扯过翠柳,在她胸部猛捏了几下,疼得翠柳流出了眼泪。刘姨娘想要阻拦,听到白夫人冷哼,又愣住了。萧怀达毫无顾忌,当着众人扯掉翠柳的衣扣,又亲又摸。 萧怀芸忙拉着萧怀莲站起来,说:“七妹,咱们回去吧!” 白夫人怕萧怀达的丑态传到二房和四房,忙呵斥了萧怀爱几句,又好言挽留萧怀芸和萧怀莲。萧怀达一把推开翠柳,重新坐回牌桌,吆喝三姐妹继续玩牌。刘姨娘斥退翠柳,扶着白夫人坐到美人椅上,陪笑献殷勤。 “你纯心让达哥儿当着外人出丑是不是?”白夫人冷眼瞪着刘姨娘斥问。 “不,婢妾没那个意思,再说……” “没那个意思你弄个妖精似的丫头来干什么?不就是想引诱达哥儿吗?” 刘姨娘连忙摇头,陪笑解释,她已经习惯白夫人颠倒是非黑白,有错误千方百计推到别人身上,把无理当道理来讲了。萧怀达又不是傻子,不知道当着长辈姐妹调戏丫头有失礼数吗?他纨绔荒淫全是白夫娇惯而成。 萧怀达斜了刘姨娘一眼,冷笑说:“娘,别又发脾气,气大伤身,五姐、七妹和八妹又不是外人,我什么脾性她们都知道,谁闲得没事笑话我?” “还是达哥儿懂事。”白夫人很欣慰,转向刘姨娘,说:“你把那丫头送给达哥儿,我做主给她开脸,我再挑好丫头给你使。” 刘姨娘迟疑片刻,陪着笑,说:“不瞒太太,迁哥儿要了二奶奶房里的紫梅,婢妾想把翠柳放到二奶奶房里补紫梅的缺儿,开脸儿服侍侯爷。” 萧怀达扔掉叶子牌,恨恨地说:“刘姨娘,我早就看透你的如意算盘了,你以为我真喜欢翠柳?我就不服这口气,爵位给了他,丫头也给他留着,凭什么?” “这……太太,婢妾没打什么如意算盘,只是……” 白夫人铁着脸冷哼一声,“别让我说出好听的来,现在想描糊,晚了,你……” 萧怀菱气冲冲撞进敞厦,打断白夫人的话。白夫人见她气得脸色泛青,忙询问原因,萧怀菱不理睬,将几案上的茶点扫落在地,牙齿咬得咯咯响。 “嫡庶不同席,不懂吗?”萧怀菱一把扯起萧怀菁,恶狠狠地抓了一把,怒呵:“谁让你坐在这里的,庶出的贱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敞厦里的气氛顿时安静得有些诡异,众人对萧怀菱发脾气习以为常,可这次的盛怒却令人心跳。萧怀菁是老候爷房中钱姨娘所出,被欺压只会掉眼泪,不敢反抗。萧怀莲一直与萧怀菱不对眼,冷冷瞪了她一眼,拉着萧怀芸转身离开。 “六小姐,出什么事了?” 萧怀菱气得说不出话来,白迎芷脸上挂着淡漠的冷笑,迈着碎步进来,俯到白夫人耳边低语。萧怀达凑过来听她们说话,顺手在白迎芷胳膊上摸了一把。 “她好大的胆子,洛家都滚出京城了,她还敢跟我叫板,我不教训她,她就不知道什么叫规矩。花枝,去传话,让她们来见我。”白夫人恶狠狠转向刘姨娘,斥道:“你养的好儿子,翅膀硬了,竟敢跟别人穿一条裤子来算计我。” ------题外话------ 继续求砖评…… 第三十一章 勾搭相好 美男倚门而立,含笑的眼神扫过满屋女子,落到明珏脸上,眼底春色更浓。明珏仿佛置身桃源之中,无边桃花盛放,如朝霞灿烂缤纷,如春水清柔曼妙。 贺妈妈轻咳一声,明珏花痴梦醒,回过神来,顿时脸飞红云,心中充斥阵阵燥闷。暗自嘀咕:这男人皮相生得好,又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风流神韵,一定是公狐狸精变的,来迷惑我这聪明智慧、纯洁善良的美少女,不鸟他。 无数把锋利无比、森寒怵人的眼刀刷刷甩来,明珏感觉浑身上下血迹蜿蜒、冷汗淋漓。审美都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要是爬墙,后果更不堪设想。 “他、他好象……” 明珏又扫了美男一眼,紧咬嘴唇,抽了抽鼻子,满脸哀凄,拿出丝帕装模做样擦眼泪。心里却急不可待地吆喝:你们赶紧问我象谁,赶紧问我呀!当务之急只能用这种方式解围了,否则被某些怨妇生吞活剥是小,被美男误会是大。 “确实很象咱们家大少爷,只是……”贺妈妈揉着鼻子哽咽出语。 明珏松了一口气,暗自感叹贺妈妈真是难得的人才,洛老太太专门培养,果然善解人意。明珏故意不说清美男象谁,就是想让别人问,她利用回答给自己找台阶下。没想到贺妈妈直接给她搭好台阶,替她省略了最后一道工序。 “确实很象大哥,我记得大哥也有一件蓝袍。”明珏急忙补充。 她对于已获罪的便宜兄长连半毛的印象都没有,此时不过是情急之中顺坡下驴,把美男同已获罪的人相比会不会令人多心,引起反感,她没多想。 明珏此时正大发雷霆雌威,众人都怀疑她此话的真伪,却不敢触霉头。某些怨妇即使对明珏认大哥的谎言嗤之以鼻,却愿意相信她的鬼话,面色也释然轻松了。美男挑了挑眼角,眼底闪过讥诮,明珏的话他连半丝半毫也不信。 至于这位美男到底象谁,就要追溯到她的前生――江宇慧小盆友情窦未开时了。说起来都是“红楼”惹的祸,87版《红楼梦》电视剧火遍大江南北时,江宇慧还是小学生一枚,不满一张,比明日黄花还嫩,比天山白雪还纯。 花花绿绿的红楼人物图片、贴画风靡校园,古装美男、美女乱迷人眼。江宇慧对王熙凤和尤二姐这两个性情脾气完全不同的女人兴趣最浓,究其原因是因为她疯狂迷恋与这两个女人有关的男人――贾琏。 其实,她不喜欢书中描述的贾琏,而是痴迷电视中英俊风流、媚眼如丝的贾琏。尤其贾琏勾引尤二姐时的神情姿态,纵使她在草丛中徘徊数年之后,仍百看不厌。当时她有两个愿意,第一考入重点初中,第二邂逅一个贾琏一样的少年。 贾琏翩翩佳公子的形象深入人心,敲开少女早熟的芳心,不管此人是做恶还是苟合,她都能发现美。“新红雷”里,她心怡已久的美男换成扛过枪的“贾大叔”,她发愤吐槽撞墙之余,睡觉在嘟嚷“白骨精三打李XX、奸吃叶XX”。 此时,她心目中的“贾琏”正以撩人的姿势倚门而立,冲她大绽桃花,她能不失态吗?千帆过尽,保留在心底的记忆纯真而完美,只是恨不相逢未嫁时。 美男,贵姓?最纯的记忆只能看不能摸,饱饱眼福也是享受。 “三爷,您到二嫂子房里怎么不让人通传?传出去又有人嚼舌头了。”小白氏含笑嗔怪,又对明珏说:“二嫂子可别怪罪三爷,他就是这随意性子。” 原来是萧怀迁。明珏扫了“门框”一眼,心道:三爷,你的姿势神态别这么勾人好不好,我对美好的事物一向免疫力极差,虽然我活了两辈子都很纯洁。 她又看了小白氏一眼,强忍笑意,暗自摇头,“新红雷”里的王熙凤遭遇87版《红楼梦》里的贾琏,真乃天作之合。老天爷果真人才,悲剧呀!相比用两亿砸出废品的天才,真的少两杠。说到底,天才不就比人才多个“二”吗? 明珏讪讪一笑,“怎么会呢?他来我房里一定是找你的。” “我不找她,我来瞧二嫂子。”萧怀迁恋恋不舍离开门框,上前冲明珏深施一礼,磁性男音份外悦耳,“今早的事弟弟都听说了,弟弟的媳妇管家不当,致使刁奴欺主,还请二嫂子体谅一二,此事弟弟定会替二嫂子讨个公道。” 小白氏里子面子都有了,心情舒畅,看向萧怀迁的目光满含柔媚,忙跳下软榻冲明珏施礼,“二嫂子放心,弟妹就是豁出几分体面,也不让二嫂子抱屈。” 好个夫唱妇随,明珏暗哼一声,自我安慰:葡萄很酸,就让小白氏倒牙吧! 萧怀迁是萧怀逸同爷异母的兄弟,不知萧怀逸长什么样。萧怀逸是三军统帅、一介武夫,即使皮囊不错,估计也不会有如此倜傥婉转的神情。 男色与功名可兼得的可能比鱼和熊掌还低,若让明珏再次选择,她还会选功名。美色和爱情都是生活的点缀,面包才是最实际的。实在心痒难耐,可以把美男发展成柏拉图式的“相好”,发扬只看不摸的精神,偶尔意Y淫一下。 明珏装腔做势还了一礼,“多谢二位,有劳了。” 丫头搬来椅子,放到明珏下首,小白氏忙请萧怀迁上坐。萧怀迁也不客气,与明珏面对面坐到软榻上。明珏见他一本正经,也坐正了。 “妾身听青酒回了此事,吓了一跳,忙让人拦住翠丝,先别去回禀太太,又让人把邓嬷嬷和几个婆子还有洪姨娘母子关进角房。”小白氏观察萧怀迁的表情,又说:“妾身怕太太迁怒二嫂子,三爷又不在,没人商量,只能自作主张。” 明珏瞥了小白氏一眼,她同时派出郑嬷嬷、翠丝、青酒向萧老太太、白夫人和小白氏回话。她居住的小院离小白氏的院落最远,青酒怎能先赶去回话,而小白还有时间截住翠丝等人呢?想必她身边除了青酒、红酒,还有小白氏的眼线,或者小白氏早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事,貌似来替她收场,实际是来看热闹的。 萧怀迁笑看了明珏一眼,又转向小白氏,沉下脸,说:“你弄巧成拙了。” 小白氏面露惶恐,忙说:“妾身怕太太恼二嫂子,才想揽下此事。” 明珏暗自撇嘴,小白氏怕被人忽略,当成空气,所以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二嫂子处理方式很妥当,你非多此一举,现在太太不但恼二嫂子,也恼了你。”萧怀迁想了想,吩咐道:“纪嬷嬷,马上让翠丝去回太太,说清今早的事,把邓嬷嬷几人和洪姨娘母子交太太处理,你也跟去看看,希望还来得及。” 纪嬷嬷刚离开一会儿,就有人来传白夫人的话,让明珏和小白氏去安宁院。 萧怀迁扫了小白氏一眼,冷声说:“你先带人去见太太,我跟二嫂子有话说。” ------题外话------ 欢迎美男龙套配,啦啦…… 第三十二章 风流的三爷 “二嫂子,你有话尽管跟三爷说,咯咯……我先去太太那里打听情况,替你求求情,有事我替你兜一半,咯咯……你放心好了。” 明珏向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毛发出死命令:站着的一律格杀勿论,汗毛勉强卧倒,可她后背冒出的冷汗却一层紧接一层,大有把她溺毙之势。 “有劳三奶奶,麻烦三爷,多谢二位。” 萧怀迁勾了勾嘴角,柔声说:“二嫂子见外了,不麻烦。” 小白氏含情脉脉瞟了萧怀迁一眼,说:“一家人客气什么?我先走,咯咯……” 装腔做势的阴森浪笑本是“新红雷”里姚版熙凤的招牌标致,却被小白氏据为己有,且发扬光大,又无时无刻不拿出来招摇一番。艺术无国界,被称为废品的艺术连时空的界线都能突破,悲剧呀悲剧。可怜风度翩翩的“琏二哥”,却被一朵小白鲜花插了,难道这就是史上第一混搭?喜剧呀喜剧。 小白氏带领老嫩不一的脂粉队离开,两个梳着女人发髻的大丫头跟紫竹套近乎,想留下来,也被萧怀迁沉着脸撵走了。贺妈妈等人退到门口侍候,明珏和萧怀迁对面而坐,沉默品茶,暖阁的气氛变得微妙且尴尬。 面对美男温情脉脉的目光,有色心没色胆的某女粉面飞红,心里敲起鼓。美男眼底笑意欲浓,暖阁温度骤升,明珏的心跳也由小拨浪鼓换成了牛皮大鼓。她压抑着想入非非的思绪,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精神,展开攻心战。 萧怀迁眼底充溢着笑容,瞟向明珏的目光眼波流转,心里却很冷静思考,审视着明珏脸上细微的变化。久经风月的男人能看不出女人对他的感觉吗?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喜爱。什么长得象哥哥,这种鬼话怎能骗他呢? 夏氏死后,萧怀逸鳏居两年,成为京城内外热门抢手的金钻级王老五。今年五月,萧怀逸刚开到漠北边关,就让心腹护卫送来亲笔信,要迎娶洛家九小姐过门。此事在萧家引起轩然大波,闺阁也为之震动,伤碎芳心一片,朝堂上下议论纷纷,洛明珏由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变成众人谈论的焦点。 白夫人狠闹了几场,因拗不过萧怀逸而偃旗息鼓,装病不理事。替萧怀逸娶亲的一应事宜落到萧怀迁身上,从议亲到下定再到迎娶由他全权负责。若不是因为他娶了妻,管家又找了合适的公鸡,拜堂都差点由他代替。 从议亲到拜堂,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一直很关注洛明珏,想发现她与众不同之处,结果令他很失望。他对明珏的兴趣很快消失,把她入萧怀逸的眼也归结为幸运。明珏死而复生,短短几天,外界纷传的话题却令他震惊不已。 “敢问二嫂子,神果什么味道?”萧怀迁打破沉默,询问的语气流露调侃。 “又酸又涩,干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好吃。”明珏一本正经的回答,神态比说真话还真诚几分,又说:“你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说不定你也能吃到。” “二嫂子说笑了,我活了二十几年,不说阅人无数,自认也有些见识。第一次听说有人吃神果死而复生,想必这种事很稀少,千百年也碰不到一次。我要是没那么幸运,吃不到神果,结果会怎样?还能见到二嫂子吗?” “回不来还有三条大道等着你,你和我下辈子相见,却有可能相逢不相识。” “哈哈……真没想到二嫂子是如此妙人。” 萧怀迁大笑几声,两只媚眼饱含柔情,好象两把金光闪闪的小钩子上下打量着明珏,就等她眼里的小搭子放马过来,投入他精心布置的情罗欲网。 明珏暗自心伤,如此柔媚风流的美男,却只能看、不能摸,更不能吃,火撩起来,她只好装傻充愣,以免引火烧身,再死一次,可不一定能重生。无论今生前世,她遇到养眼的美男不过是多看两眼,意Y淫一番,胆量仅此而已。 “三爷过奖了,若是侯爷这么说,我还有兴趣知道妙在何处。” 碰到软钉子上,萧怀迁不愠不恼,反而对明珏兴趣更浓。此时的洛明珏再也不是那柔顺懵懂的少女,她能掀起多大风浪萧怀迁不敢断定。 他是庶子出身,见惯深宅大院暗流汹涌,行事不可能面面俱到,却懂得未雨绸缪。路留一步,味让三分,这是他待人接物的一贯原则。 他只比萧怀逸小几个月,不象萧怀逸长年离家,习艺征战,侯府的一些旧事他更清楚。自懂事以来,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他跟萧怀逸的关系始终不远不近。他也知道萧怀逸对他有看法,可有些事情他无法左右和改变。 萧怀迁笑容浅淡,低声说:“估计侯爷已经收了太太的家书,这几天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二嫂子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需要我提醒。” 明珏点点头,脸上笑容轻松,心却不由一沉。白夫人给萧怀逸的家书定会颠倒黑白,目的就是让萧怀逸休了她。萧怀逸不休她,以后她也会是非不断,必须时刻提高警惕。洛氏毁灭,她若被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能去哪里?本想好吃好喝好睡,活一天赚一天,可有些事情还要早做打算。 “多谢三爷提醒,难得碰到三爷这么知情知趣又正直热心的好人。” 萧怀迁霎那间恍惚,触到明珏冷清的眼神,他心里刚燃起的星星之火又无声无息了。或许一开始就是他的错觉,可这种错觉令他心痒又欣喜。论辈份明珏是他的嫂子,且与萧怀逸尚未圆房,他也只是有看的贼心,于无别的贼胆。 “难得二嫂子信任,若需我帮忙,你尽管开口,无需客气。” “以后或许会劳烦三爷,我先行谢过。” 多一个朋友多条路,不管是康庄大道而是曲幽小径,各有行法,这是明珏的处事为人之道。驾驭男人,她也有一番道理,只不过现在还处于实习阶段。既然萧怀迁愿意跳坑,不防把他发展成第一实验品,反正她也不吃亏。 “若不是身份限制,想必明珏能跟三爷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 “那……”萧怀迁挑起眼角媚丝,试探着问:“你想与小白氏争宠?” 明珏微微摇头,脸上泛起浅淡的讥笑,低沉有力出语,“三爷和三奶奶是至近夫妻,却不是无话不说,我要能看错,就对不起阎王爷的神果。” 萧怀迁随意大笑几声遮掩过去,不承认,也不否认。夫妻本是同林鸟,他和小白氏所处的林子枝繁叶茂,毒藤丛生,他更早懂得这个道理。 “我要去太太那里,告辞。”萧怀迁摇起扇子,扇坠有意无意划过明珏的素手,他弯起嘴角,说:“二嫂子身体抱恙,还需多多休息。” 明珏赶紧顺杆爬,装模做样说:“我确实病得很重,劳烦三爷派人去请大夫。” “大夫很快就到,二嫂子稍候。” 送萧怀迁到暖阁门口,明珏松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回到暖阁。装病的主意不错,吃过午饭,她就借着“大姨妈”的威势生起病来。吃饱喝足,舒舒服服睡觉,她正舞刀弄剑,把周公杀得落花流水,吵闹声惊醒了她。 “生病?呸,太太说了,她就是死了,也把她抬去鞭尸。” ------题外话------ 老三虽说是龙套美男配,却是关系到结局的人物,专门给他一章,当做对美男的奖励。 嘿嘿…… 继续求重磅板砖。 第三十三章 不打白不打 明珏揉着惺松了眼睛,听到外面的吵骂声,心中怒火腾然而起。不把她放在眼里,敢如此猖狂出语的奴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白夫人派来的人。这二婆婆可真不让她消停,事到如今,避是避不开了,只能迎难交锋。 要说这白夫人可真是人才,性格泼辣、脾气暴躁的人多数有口无心,算计谋略上要差一点。白夫人不一样,她有心机、有手段、有谋略,脾气性情阴辣火爆,滚刀肉式的行事做派,脸皮的强度和韧性可见一斑,令人汗颜又叹服。 若不是这样,她又怎能在被休六年之后光明正大回来又生下一子一女呢?大秦皇朝典法上没规定被休妇人不能被夫家召回,但回来也需要一番周折。若萧怀逸休了她,白夫人倒跟她是同道中人,若有好处可捞,不防向白夫人学习。 怎么对付白夫人?缓和处境,以解当前的危机,还真需要苦费一番心思。 在文明社会生活近三十年,还真没遇到过类似的人种。她判断白夫人的性格倒有几分象农村那种撒泼打混,不顾体面人情,以占尽上风为主的泼妇。这种人不按常理出牌,跟她们打交道,天王老子都占不到便宜,不吃亏就是胜利。 “二奶奶,你醒了?要洗漱更衣吗?” 明珏点头笑笑,暗想:不洗漱更衣,只穿着中衣亵裤、蓬头垢面被抬去鞭尸,那不成了光着身子上吊――死不要脸了吗?不过,豁出脸面,倒跟白夫人有一拼。 “来了几个人?” “一个媳妇带着两个丫头、两个婆子,凶悍着呢。” 明珏想了想,又问:“知道身份吗?” 紫竹摇了摇头,沉着脸回答:“是太太派来的,奴婢不知道她们的身份。” “太太还真给我面子,呵呵。” 若想站住脚,起到震慑作用,第一次交锋只许胜、不许败,估计白夫人也是这么想的。本尊刚嫁过来,洛家就获罪了,年幼胆弱、没有家族支持的女子卑微到极点。可想而知,白夫人当时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更别说把她当对手了。 此时非彼时,不值一提的人吃了神果死而复生,大有卷土重来之势,白夫人这么强悍的人肯定会用尽办法把她扼杀在摇篮里。事到如今,没有后退的余地,明珏只有置“大姨妈”的骚扰于不顾,打起精神,向着不败的方向冲锋。 “太太派我们来拿人,你们也敢拦?耽误太太的事,你们担得起吗?” 明珏现住的院子虽小,却有四个粗使婆子,几个陪房婆子,加上管事嬷嬷,也有十多个人。不管是单挑还是群殴,白夫人派来的人显然处于弱势,只能狐假虎威叫唤。要是院子里没人阻拦,想必她们早就冲进来拿人了。 “叫碧竹和青竹来伺候,你告诉外面的人别拦着,我看她们有多大的胆。” 紫竹刚出去,外面的吵嚷声就嘎然而止,明珏很奇怪紫竹的震慑力。洗漱梳妆完毕,明珏来到外厅,看到郑嬷嬷和金鸽垂手立于厅中,白夫人派来的人正在门口当门神呢。明珏恍然大悟,原来强大震慑力不来源于紫竹,而是另有其人。 卤水拿豆腐,一物降一物,既然这样,她就无需客气了。 萧老太太人老心不老,人闲心不闲,派金鸽来替白姑娘请人只是幌子,实际是在关注她们的战局。明珏暗自冷笑,不管萧老太太对她是想踩一脚还是想拉一把,她都不会给萧老太太当枪使,相反,她还要化被动为主动。 明珏长吁一口气,给紫竹使了眼色,高声说:“金鸽姐姐贵脚踏贱地,你们也不请人坐下,一个个真惯得无法无天,还不赶紧搬椅子、上好茶。” 紫竹连忙应声,扶着明珏来到外厅中央,面向门口坐下。又搬来绣墩和小几,放在明珏对面,与她保持了几步的距离,正堵在门口。紫竹请金鸽落座,金鸽不肯,明珏亲自奉茶,将了金鸽一军,金鸽才勉为其难坐下。 白夫人派来的人堵在门外,阴沉着脸。金鸽坐在门内转动茶盏,心里显然有一番算计。她们的位置与明珏形成一条直线,明珏不言不语,慢条斯理品茶。房间内外的气氛安静且微妙,连最不安份的央央都沉默不叫了。 站在门外的媳妇沉不住气了,她冷着脸向明珏福了福,尖声厉气地说:“二奶奶,太太让我们请你去安宁院,你连太太的话都不当回事吗?” 明珏放下茶盏,满脸迷茫地看了看四周,高声问:“你们听到她传话了吗?” “回二奶奶,奴婢没听到。”房间内外的下人齐声回答。 “我说过了,是你房里伺候的人没往里传,怪不到我。”那媳妇脾气不小。 没等明珏说话,金鸽就铁着脸站起来,斥问:“有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吗?你在太太面前也是你呀我呀说话吗?做奴才的规矩都忘干净了吗?” 郑嬷嬷瞟了那媳妇一眼,冲明珏施礼道:“二奶奶不认识她,她是邓嬷嬷的小女儿,原来是六小姐房里的大丫头,现嫁给了内院管事何洪生的儿子何瑞。” 名门旺族府邸庞大、人口杂多,一般分成内院和外院。萧府内院由小白氏当家,何洪生相当于她的副手,在平北侯府也是颇有体面的奴才。邓嬷嬷的女儿嫁给何洪生的儿子,何洪生一定是白夫人臂膀心腹,这主仆关系真是盘根错节。 “不管她有多大体面,她也是奴才。”金鸽的气焰明显低了几分。 何瑞媳妇轻哼一声,撇着嘴说:“我再说一遍,二奶奶,太太请你去一趟。” 明珏哑然失笑,说:“你刚才不是说要抬我去鞭尸吗?很不幸,我还没死,只能让太太等着了,你们要抬我去,怎么也要弄顶轿子吧?” “噔”的一声,院门被踹开了,叫骂声响起,何瑞媳妇松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兴灾乐祸。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带着两个丫头横冲直撞,奔正房而来。 “贱人,你们洛家都滚出京城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主子吗?呸!萧家最下等的奴才都比你体面,你还敢处置邓嬷嬷?真是给脸不要脸。” 不用人介绍,明珏就知道这人是白夫人独家出品的产物、泼名响誉闺阁的六小姐萧怀菱。连说几门亲事,都被男方以各种理由拒绝,六小姐的更年期欲发提前了。堂堂平北侯府的小姐,竟有如此行止做派,真不知道白夫人是怎么制造的。 明珏不愠不恼,浅笑喝茶。萧怀菱更加气氛,一把推开何瑞媳妇,张牙舞爪向明珏扑去。金鸽和紫竹要拦,被萧怀菱推到一边,她的丫头也跟着动了手。 “啪啪”两声脆响,房间里顿时安静,沉寂片刻,“嗷”的一声哭叫响起。萧怀菱的两边脸都留下了红红的巴掌印,五指清晰、左右对称。 不打白不打,象这种货色挨了打,也有苦说不出。 第三十四章 以泼制泼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不是明珏的行事风格,她做事从不唐突冒进,不求稳占上风,但要把损失降到最低。可今天她感觉心里窝着一股邪火,不泄不快,大概是因为“大姨妈”来了。所以,她卯足了手劲,左右开弓,打了萧怀菱两个耳光。 手掌微微肿起,左胳膊也抻了一下,丝丝辣辣的疼。明珏揉着手掌,活动着肩膀,暗自埋怨本尊体质太差。这千娇百媚的千金小姐可不是她这种人能当的,就小胳膊小腿跟病猫似的,整个一营养不良的芦柴棒,真让人受不了。 当然,受不了的不只她一人。 萧怀菱双手捂着红肿的脸,嚎了一嗓子就打住了,瞪着眼睛看着明珏,一脸不可置信,她的眼底交织着惊诧、愤怒还有几丝恐惧。她活了十三年,打骂下人司空见惯,也经常以打人取乐,挨打却是开天劈地第一遭。 “你、你竟敢打六小姐,你……” 萧怀菱的贴身丫头见主子挨打,吃惊气愤,她翘着手指戳着明珏,话没说完,就被紫竹狠狠推到一边。兵弱弱一个,将弱弱一窝,大将发了威,小兵当然不甘落后。没等紫竹开口,雀儿、丝菊和风兰就围住了萧怀菱的两个丫头。 “我跟你拼了……” 你想拼就给你机会吗?那岂不正随了你的意? 明珏揉着手掌哈了几口热气,冷眼睃着萧怀菱,见她呲牙咧嘴扑过来,明珏灵巧躲开,又反手抓住萧怀菱的领口,再次使足力气,狠狠抽了她几个耳光。 打萧怀菱一个耳光,白夫人会罚她,萧怀菱会恨她,多打几个结果也一样,为什么不多打几下彻底出出气呢?打白夫人的亲生女儿不比打骂下人更能起到震慑作用吗?擒贼先擒王,萧怀菱送上门,明珏就有勇气照收不误。 至今,明珏和白夫人没照过面,但她能感觉到她和白夫人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好在白夫人不是萧怀逸的亲娘,又恶名在外。骑虎难下,索性前行。反正事情已经闹大了,她没有回头路可走,不如以泼制泼,豁出去大闹一场。 萧怀菱双脸肿胀,脂粉染白的面庞变成红紫色,被泪水冲出浅浅的印痕。她嘴唇微微颤抖,恶狠狠看着明珏,再说不出半句话,眼底的愤怒与恐惧等同。 自明珏嫁到萧家,萧怀菱就没把这个比她还小几个月的二嫂看到眼里,她一直认为明珏嫁给萧怀逸是对萧家的侮辱。白迎芷在明珏身上花费了不少心思,她认为不值。在她看来,明珏充其量配做萧家的下人,不高兴的时候打骂一顿也无所谓。今天,她抱着这样的想法而来,却没想到会挨了打,吃了大亏。 又闹腾了一场,不但动嘴动脑,还动了手,“大姨妈”光临导致身体状况差,真是心力憔悴。此时,明珏心里突然萌生希望萧怀逸休了她的想法,让她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清静一会儿。连吃喝睡都可以放弃,可见她下了很大决心。 好在这想法只是暂时的,她现在离开萧家不现实。事情弄到这种地步,不能到此为止,她要撑一口气,斗争到底,否则会完全陷于被动之中。 只此一见,明珏就摸准了萧怀菱的脉,对白夫人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萧怀菱被娇惯纵容,养成了刁蛮泼辣、目空一切的脾气性情。况且她年龄尚幼,心机不深,她不管不顾、张牙舞爪撒泼,恰恰暴露了她外强中干的实质。 “你还哭,你有什么脸哭?” 明珏活动手指,缓了缓手劲,又一把抓起萧怀菱,与她面对面。萧怀菱以为明珏又要动手,慌乱推了她几把,看向丫头的目光发出求救的信号。 “好一个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好一个养在闺阁的名门女儿。被下人左右怂恿,不顾体面,出语无状,侮辱亲嫂,还敢打老太太屋里的人。老太太屋里猫儿狗儿都要敬三分,老侯爷仙逝了,你连对老太太进孝你都忘记了吗?好在金鸽姐姐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的规矩礼法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以泼制泼可谓兵行险招的妙计,既要泼到火候,还要占理,让别人挑不出太多错处。先给萧怀菱扣了一顶华丽丽的大帽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就已胜了三分。把萧怀菱撒泼说成下人怂恿,给明珏自己和白夫人都留了余地,以便回旋之用。萧老太太这尊活佛平时参拜,关键时刻当然要拿出来遮风挡雨外带消灾。 “看着我。”明珏扯了萧怀菱一把,高声说:“你还有两年就及笄了,不出三四年就要嫁为人妇,你到婆家也这样吗?老侯爷、二老爷、四老爷房里都有未嫁的女儿,侯爷、三爷、四爷也都有女儿。你的恶名一旦传出去,要影响平北侯府所有女儿的闺誉,这责任是你担得起还是太太担得起?” 萧怀菱的牙齿打起了哆嗦,多次提亲未成是她的心病,明珏毫不隐晦地揭了她的伤疤,又给她扣了一顶祸及家人的大帽子,她能不害怕吗? 在明珏看来,萧怀菱不过是外表强悍,内心却如败絮一般,而且不辨是非曲直。这种人最容易被人当枪使,真正难斗且可恶的是在背后怂恿她的人。 明珏推开萧怀菱,倒在椅子上缓了几口气,平静片刻,说:“今天我打了六小姐,你们都看到了,为什么打她,想必你们也清楚。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大爷早逝,侯爷有教化弟妹的责任,我就要替侯爷担当。我行事合情合理,不怕任何人质问议论,你们都可以往外说。风兰,你知道怎么说吗?” “回二奶奶,奴婢知道。”风兰的大眼睛滴溜溜直转,“六小姐不顾体面,骂二奶奶,还要动手打人,金鸽姐姐要阻拦,也被她推打了几下。二奶奶怕六小姐名声不好,将来要吃亏,还要影响别的主子小姐,才教训她。” 丝菊忙补充说:“是奴才怂恿六小姐的,她身边的恶奴都欠教训。” “你们明白就好,去吧!” 风兰和丝菊冲明珏施礼退出,光明正大地去做地下“情报员”了。 “金鸽姐姐,委屈你了,你先请回,改天我亲自招待你。” 金鸽知道明珏让她去向萧老太太复命,忙施礼道:“奴婢不敢,奴婢告退。” 明珏揉着额头目送金鸽离开,吩咐道:“何瑞媳妇,你还不去准备鞭子?在这里傻站着,跟我有话说吗?我马上去见太太,等着你们鞭尸。” 何瑞媳妇面露惊恐为难,勉强陪笑,说:“奴婢……” “还不赶紧滚,等着我赏你钱吗?”明珏把茶盏丢到地上,何瑞媳妇神色悻悻,带着人灰溜溜走了,明珏冷哼一声,又说:“留下岳嫂子母女看房子,其余人全部跟我去见太太,碧竹、青竹扶着六小姐,叫两个婆子把怂恿六小姐的丫头绑了带走。我要是被鞭尸,你们一个也活不了,想活命就放聪明些。” ------题外话------ 继续…… 第三十五章 挑拨离间 安宁院敞厦内外跪了黑压压一地人,除了安宁院伺候的下人,还有萧怀迁和小白氏身边随侍的丫头婆子、洪姨娘母子及跑来讨好的妾室和通房丫头。 白夫人半躺在美人榻上,尖利鲜红的长甲抠着竹榻,面色比三九寒天冻透的青铁还阴冷几分。三个姨娘战战兢兢,跪着给她捶腿、奉茶、摇扇。萧怀迁和小白氏虽没跪着,可九十度弯腰躬身、陪笑听命的姿势比下跪还难受。白迎芷坐在美人榻一旁,帮白夫人揉肩,软语娇笑,眼底不时有精光闪过。 “她怎么还不来?还等着八抬大轿去抬她吗?”白夫人抄起茶盏砸向萧怀迁,怒问:“你不是说她知道错了,就要痛哭流涕要来陪罪吗?人呢?” 原来,小白氏离开明珏的小院,就带着邓嬷嬷和洪姨娘母子等人来了安宁院,跟白夫人禀明了情况。白夫人事先已得到消息,看到她们来请罪,不问青红皂白,大发雷霆。认为小白氏借机多事,又将她和刘姨娘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小白氏两面不得好,心里窝火,却不敢反驳,只好带着仆妇下跪求情。萧怀迁随后来到安宁院,看到此中情景,知道小白氏已掉到坑里,引火烧身。他忙向白夫人讲述后来的情况,并说明珏已知错,等大夫诊过脉就来向白夫人陪罪。 白夫人怒气未消,除了萧怀迁和小白氏及邓嬷嬷,其余全部罚跪,就是想给明珏一个大大的下马威。谁知吃完中饭,又睡了午觉,这些人都跪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没见明珏的身影。白夫人恼怒气急,就让何瑞媳妇去喊明珏。 “你不是说她要来陪罪吗?人呢?想骗我吗?”白夫人再次怒吼萧怀迁。 萧怀迁低眉顺眼,忙下跪解释,“儿子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蒙骗太太,二嫂子确实请了大夫,想必病得很重,太太已派人去叫了,不如……” 白迎芷掩着嘴娇笑两声,打断了萧怀迁的话,把诸多目光吸引到她身上,“嫂子病了,小叔子知道也不是大事,只是二奶奶行为不检,别落人口舌才好。” 白夫人恨透了明珏,听白迎芷出语侮讽,心中大快,表面上嗔怪了几句。萧怀迁的媚眼中充斥着寒意,小白氏狠剜了白迎芷一眼,夫妻一致对外。事关敏感问题,众人都低垂着头,敛眉静气,白迎芷感觉气氛不对,忙替自己解围。 萧怀达摇摇晃晃出来,听到白迎芷的话,忙腆着脸凑过来,讨好说:“表妹真是妙人妙语,二哥居然会选这种货色做正妻,我看她给表妹提鞋都不配。” 白迎芷强笑着躲过萧怀达揩油攻击,讪讪地说:“我……” “太太呀!快去救救六小姐吧!她快被打死了,呜呜……” 突如其来的哀嚎吓了敞厦内外所有的人一跳,白迎芷刚开口就被打断了。何瑞媳妇披头散发带着丫头婆子撞进暖阁,哭天抹泪比死了爹娘都伤心。 “嚎什么嚎?还不快跟太太说出了什么事。”邓嬷嬷猜测实情,率先发威。 何瑞媳妇添油加醋讲述了她去请明珏的经过,着重描述了萧怀菱挨打,把自己和萧怀菱说成柔弱无辜的小白兔,明珏当然就成了十恶不赦大灰狼。 这番话震惊了所有的人,众人各怀心思,都暗自捏了一把汗。谁也没想到明珏敢违逆白夫人的意思,更没想到她敢打一向乖张跋扈的萧怀菱。好戏即将上演,众人很紧张,也很期待,看向白夫人的目光里透出几丝神秘的兴奋。 白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摔碎了几案上所有的杯盘碗碟,仍嘴唇哆嗦,话不成声。白迎芷扶着白夫人,低声劝慰,有意拱火,阴涩的目光中透出惊诧。萧怀达骂骂咧咧,要去找明珏算账,被两个大丫头拦住了。萧怀迁和小白氏互看一眼,脸上惊讶尽现,萧怀迁眼底闪过欢慰快意,而小白氏则欲加气闷。 “快回太太,二奶奶带着人朝安宁院来了。”垂花门的婆子传进话来。 “她还敢来?她进来就休想活着走出这个门。”白夫人捶着美人榻咬牙切齿。 这是一句气急败坏的大话,白夫人开口之前也没经过大脑思考。明珏怎么说也是萧怀逸名媒正娶的夫人,虽说是跟公鸡拜的堂,又尚未圆房。当年,她因妒生恨摔死通房丫头所出的庶长女,因为有孕在身逃过责罚。生下长房嫡长子之后,即使有奉国公府的强大势力做后盾,她仍没逃过被休离的命运。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她不是萧怀逸的亲娘,但也不允许明珏挑战她的权威,没对错可辨,无是非可论。何况这个媳妇年幼懵懂、柔顺懦弱且家族没落。 …… 明珏坐在轿舆里,一手勾着丝帕,一手摇着团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串门子走亲戚呢。她神情悠然淡定,心里却机警谨慎,即使她已缕清思绪,有路可退,心里也难免紧张。下人个个雄纠纠、气昂昂,推搡着萧怀菱的丫头,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萧怀菱被两个丫头牢牢扶着,垂头耷脑,享受步行健身的待遇。 到了安宁院门口,明珏下了轿子,亲自拉着萧怀菱往里走,守门的婆子也不阻拦。明珏瞟了呆滞愣怔的萧怀菱一眼,心里隐隐不安,那几个耳光不至于把她打傻吧?按正常思路估计,回到安宁院,她有了仗势,应该发威呀! 进到垂花门,明珏先让婆子把萧怀菱的丫头押到敞厦门口。两个丫头好象流落在外、受尽委屈、突然找到娘的孩子,连哭带喊,大叫冤枉。萧怀菱突然回过神来,眼底有了恨怨情绪,“嗷”的一声尖厉啼哭,捂着脸向敞厦跑去。 明珏松了一口气,还好萧怀菱没傻,可以按原计划进行,否则她真说不清了。 吵闹呵骂从敞厦内传出,明珏心跳加快,她刚想平静下不,一只大脚冲她踹来,正中她的小腹。明珏“哎哟”一声,倒在地上,腹内阵阵绞痛传来。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动手了,可不怨我。”白迎芷娇滴滴的声音透出兴灾乐祸。 明珏小腹坠痛引起头晕目眩,胸口翻腾上涌,喉咙泛起腥感的味道,阵阵恶心袭来。她晕倒时,仍一只手按在胃部,一只手绞着丝帕捂住嘴。 “二奶奶,二奶奶,你醒醒……” 丫头婆子七手八脚扶起明珏,把她搀到花园一侧的石椅上,见明珏昏迷不醒,顿时乱成一团。刚列兵布阵,还未冲锋,主将就阵亡了,这可是必败的先兆。 “七弟,你怎能动手打二嫂子呢?”萧怀迁气恼质问声传来。 “打她怎么了?洛家都滚出京城了,她还敢猖狂?”萧怀达冷哼一声,转身问道:“表妹,我打了她,你可别说话不算数,怎么赏我?” “不就踹了一脚吗?你为菱妹妹讨公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别扯上我。” “那我就多踹她几脚,踩死她为你们出气。” 萧怀达又要动手打明珏,紫竹和贺妈妈挡在明珏前面,大有想打明珏就要踩着她们尸体过去的势头。萧怀迁拦住萧怀达,斥责了几句,把他推进敞厦。白夫人嫌萧怀迁阻拦,高声呵骂刘姨娘,连带讽刺萧怀迁和明珏。 萧怀迁喏喏陪笑,桃花媚眼中闪过阴涩的寒意。做为庶子,压迫苛待习以为常,可做为男人,他还是有刚性的。毫无依傍的幼弱女子都敢反抗淫威,何况是已经当家主事的大男人,只不过这些年受习惯思维束缚,火种已奄奄一息。 腹部仍有阵痛袭来,这一脚没伤到要害,却也不轻。明玉瘫在石椅上,紧闭双眼,光明正大昏迷,心里以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萧怀达和白迎芷。 “二嫂,你醒醒,洋酒,快去跟三奶奶要参茸养心丸。” 贺妈妈和紫竹几人惊慌饮泣,忙成一片。敞厦内外安静下来,偶尔有冷哼声和咬牙声传来。小白氏见萧怀迁如此紧张,眼底闪过拈酸嫉妒,但还是在白夫人杀人般的目光注视下,把药递给洋酒,又让丫头送出一杯热茶。 紫竹把药丸喂进明珏嘴里,热茶送下,千呼万唤,明珏仍没有醒过来,急得紫竹大声啼哭。萧怀迁张口就说“掐她人中”,并摆出要亲自动手的姿势。 明珏嘴角抽了抽,睫毛颤了颤,冲萧怀迁掀了掀眼皮,心说:美男,别这么粗鲁,让我再装一会儿,我正为萧怀菱不动手苦恼呢,没想到蹦出一个萧怀达。 “快去请大夫。”萧怀迁挑了挑嘴角,问:“贺妈妈,二嫂是不是有病根?” “没病根,只是今天……” 拜托,贺妈妈,你千万别跟一个大男人说初潮的事,我马上就醒还不行吗? “老太太派金鸽姐姐来说话了。” ------题外话------ 继续…… 第三十六章 一较高下 垂花门的婆子喊了一嗓子,立刻有丫头报到敞厦里面。金鸽刚露头,小白氏、和萧怀菱便带着人迎出来。金鸽见明珏倒在石椅上,便明白了大致情况。 终于可以醒了,时间卡得正好,真是天才,明珏心里狠狠佩服了自己一番。估量着金鸽走近,明珏突然呕了几声,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液吐到丝帕上。 “不好了,二奶奶吐血了,大夫来了吗?” 明珏捂着嘴吸一口凉气,牙齿咬到舌头可真疼,尤其事出无奈故意咬,不只舌头疼,心也疼。所以,她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受的罪加N倍还给某些人。 “不用请大夫,我还死不了。”明珏‘幽幽转醒’,出语有气无力,声音却沉凉清晰,“金鸽姐姐来了就别急着走,咱们当面锣、对面鼓把事情说清楚,谁是谁非自有公断。朝廷有国法,萧家有家规,谁也休想翻手云、覆手雨。” “你也知道规矩?你眼底还有没有婆婆?”白夫人气急败坏的吼叫声破墙而出,“你难为妾室庶子也就罢了,还敢打小姑?我不罚你就等于废了家规。” 明珏扶着丫头站起来,微笑着说:“我当然知道孝悌规矩,眼里也有长辈,我是不是难为妾室庶子,小姑该不该打,自有公论。我若是做错了,甘愿受罚,婆婆千万别手下留情,以免纵容遗祸,累及家族子孙,贻笑大方。” “你知道就好,到时候别埋怨。”白夫人咬牙切齿,却有些底气不足。 “多谢太太教诲,我不会埋怨。”明珏冲金鸽笑了笑,说:“光顾说话了,还没问老太太有什么教示,金鸽姐姐代表老太太,身份尊贵着呢。” “二奶奶说笑了,奴婢是丫头,能伺候老太太是这辈子最大的福份。”金鸽扶住明珏,面色平淡得看不出所以然,她顿了顿,又抬高声音,说:“老太太说萧家有规矩,不管是谁也掀不起风浪来,刁奴欺主要严防,否则会酿成祸事。” 明珏微微皱眉,萧老太太和稀泥在她意料之中,平衡制约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奴才和小人物当替罪羊。可萧老太太的话似乎还有另一番深意,不只警告白夫人,也在警告她,那个“谁”含盖所有人,自然是踩到谁的尾巴谁痛。 进到敞厦,没等白夫人开口,明珏就知会金鸽,点名让翠丝讲述早晨发生的事,青酒和紫竹做补充。又让何瑞媳妇讲述午后的事,郑嬷嬷和贺妈妈做补充。几人同时说一件事,事先没商量,不会出现假话,连添油加醋都不可能。 听完她们的讲述,众人神情各异,心思更是大不相同。敞厦的气氛好象凝固一样,众人敛眉不语,汗流缓慢,连呼吸都变得低沉了。 明珏坐在白夫人对面,平静喝茶,面色沉静,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敞厦内几十号人,就她和白夫人两人坐着,还有跪坐替白夫人摇扇的白迎芷。小白氏站在白夫人身后侍候,明珏不以为然,谁爱站规矩谁站,反正她不站。 白夫人母子三人阴沉着脸,看向明珏的目光都充斥着毫不掩示的敌意,又各有情绪,白夫人眼底隐含恼恨,萧怀迁的眼神交织挑衅,而萧怀菱则有些恐惧。白迎芷故做平静,又一次被敏绚提名道姓,还能表现出事不关己。 金鸽垂手站立,不时扫视白夫人、明珏及敞厦内众人,不动声色。洪姨娘母子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跪着,早晨挨了几板子,没有涂药医治,只能硬撑。邓嬷嬷跪在白夫人脚下,脸色灰暗,不时以哀求的目光偷看白夫人。 “诸位都清楚事情经过了吗?还需要我再补充吗?”明珏问得气定神闲。 白夫人拍案而起,怒问:“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到底想怎么样?” 明珏微微冷笑,今天的白夫人很蠢,是此时装蠢还是以前自作聪明呢? 其实,白夫人不是蠢人,自幼见惯深宅大院的阴谋诡计,嫁为人妇又几番起落。没有心机手段,别说在萧家沉浮,就是在白家也差不多被啃干净了。 士别三日当刮日相看。 明珏同学已老瓶装新酒,还冒着不怕被扒马甲的危险,请阎王爷给她渡了一层神金。而白夫人等人还用习惯思维看她,仍把她当成见到她们发威就浑身发抖的幼妇。不懂得同对手一起进步,不一定是蠢人,但决不聪明。 她们今日的连环计功夫不浅,又是拳头出击,又是棉里藏针。明珏同学见招拆招,只要行事有理有利,保证自己不掉坑里,谁想往坑里跳,她都会顺手推一把。不用自己冒险,还能送上顺水人情,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今天没有考虑在内的就是萧怀达那一脚,这属于意外风险,利弊各一。如果事情不朝她预想的方向发展,她也会以这一脚为资本,狠泼一把。 金鸽笑了笑,说:“二奶奶,今天的事有点乱,奴婢听得一头雾水。” “乱吗?大家是不是都觉得乱?呵呵……”明珏如花的笑脸瞬里冷若冰霜,重哼一声,说:“紫竹,三句话把事情说清楚,否则第一顿板子先打你。” 紫竹知道明珏的用意,没多想,抬高声音,用简单的几句话概括今天发生的事,着重提点了几个人名。明珏很满意,冷着脸询问金鸽是否听明白,她不允许任何人借此拖延时间。金鸽连连点头,其他人财也不敢有类似的疑问了。 “既然大家都听清楚了,我不想多言,不管是主是奴,只要是人,都有是非标准。”明珏顿了顿,又说:“我已经说清自己的处理的方式,到底怎么处理还需几位当家人商议,只要最后给我和侯爷一个满意的交待就行。” 领导只说指导方针,不参与事情的具体谋划和处理,手下妥善处理之后,给领导一个满意的交待就行。此时,谁是最高操作者,显而易见。 “洛家都死绝了,你、你还敢拿主意?你、你给我跪下。”白夫人怒不可遏,若不是有人拦着,就扑上来嘶咬明珏了,“来人,给我把这个贱人杖毙。” “我是侯爷明媒正娶的夫人,拜过祠堂,上了族谱,谁敢把我杖毙?我不是庶长女,随随便便就可以被摔死。”明珏手中的茶盏落地,瓷渣茶水四溅,“孰是孰非太太心里很清楚,何必以权压人,尊贵体面不是硬撑出来的。” “你、你……” 明珏站起来,笑意吟吟向白夫人走来,冷声说:“我是外嫁女,洛家死绝了,于我只是少了娘家,就象白家死绝,对太太没什么影响一样,太太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说一句不怕现世打嘴的话,只要萧家平安无事就行。” 白夫人双手抓着美要榻,浑身筛糠般的哆嗦,牙齿也跟着颤抖,杀人般的目光好象要把明珏生吞活剥一样。萧怀达骂骂咧咧冲明珏扑来,被萧怀迁拦住,推到一边。白迎芷面露哀凄,脸色阴沉,好象白家马上就要合族死绝一样。 众人看向明珏的目光带出谴责、怨恨和不屑,金鸽眼底透出的不满很强烈,连贺妈妈等人也无奈暗叹。明珏知道自己犯了众怒,白夫人就是有天大的错处,也是婆婆,即使她不是萧怀逸的生母,也不容儿媳违逆。 可白夫人的行事言行确实让人无法接受和尊重,与她这种人初次交锋,不将她的气焰压下,她会变本加厉,以后的事情会更麻烦。陪笑服从,暗用心计不能稳操胜券,还不如豁出去泼一场,即使仇怨结得更深,至少心里痛快。 事到如今不能被孤立,否则真顺了白夫人的意,必须退一步保住自己的优势。可是她现代人的骄傲和本尊饱受欺侮的历史不允许她低头,哪怕是一时。 明珏思虑片刻,换了一张笑脸,高声说:“只要把今天的事情妥善处理,我可以退一步,既往不咎。害周姨娘流产、和下人通奸这些小打小闹的阴谋诡计太浅薄,谁是幕后主使者诸位清楚,我也心如明镜。如果今天这事不给我和侯爷一个交待,我就豁出去闹一场,把侯爷从漠北叫回来,耽误了朝廷保家卫国的大计,受牵连的可不只我一个人,其中的利弊长脑袋的人都清楚。” “你、你反了,你……”白夫人指着明珏,身体摇摇晃晃。 此时谁说白夫人不蠢,明珏都会毫不犹豫打负分。事情已经闹到无法收场,白夫人还活在自己的习惯思维里,维护着自己变态的自尊和骄傲。明珏忽然觉得白夫人和她有些类似,都是不善于低头回旋的性子,需知过刚则易折。 刘姨娘扶住白夫人,使了眼色,惊慌喊叫:“太太,你怎么了?千万不要晕。” 白夫人抓住刘姨娘的手,身体猛晃几下,结结实实昏倒了。众人呼天抢地,乱成一团,有人看向明珏的目光充满责难,有人则是庆幸解脱。明珏暗恨白夫人和刘姨娘配合装蒜,同时也下定决心决不让她们借此逃脱。 “刘姨娘真是先知先觉,似乎早知道太太要晕倒,就象邓嬷嬷早就知道绚哥儿会骂我一样。”明珏给紫竹使了眼色,高声说:“太太晕倒,先医治休息,三奶奶没晕倒,可以接着处理,要是三奶奶也晕了,我就勉为其难,亲自处理。” 紫竹拉着青竹堵到敞厦门口,只放白夫人屋里的丫头出去。萧怀迁去请大夫了,小白氏跟着吆喝了半天,似乎英雄无用武之地,只好消停下来。 “金鸽姐姐,看样子只有你和我来处理此事了,咱们趁热打铁。”明珏阴涩一笑,“我年幼,下手没轻没重,还请姐姐多提点,在老太太面前替我求求情。” 没等金鸽答话,白夫人就睁开眼,狠厉开口,“迁哥儿媳妇,你来处理,别让那个无法无天的东西得逞。”说完,又晕过去了,这次倒象真的。 明珏脑袋转了半天,才明白“无法无天的东西”是她的代称,心里着实荣幸了一把。反正小白氏已经掉坑里了,明珏不介意多砸几块石头。 “三奶奶,劳烦你麻利点,尽快把事情了结。”明珏来到小白氏面前,很真诚地说:“金鸽姐姐要伺候老太太,我一会儿也要到太太床上伺汤候药,可不能耽误了。”她四下看了看,又高声喊:“没用的东西,还不把太太抬进卧房?你们想把太太气醒再气晕吗?连美人榻一起抬,快点。” 几个婆子抬起美人榻向正房走去,白夫人的大丫头和三个姨娘跟去伺候。萧怀达和萧怀菱跟着回正房,白迎芷却留下来了。邓嬷嬷和何瑞媳妇想趁机溜走,被紫竹挡了回来,伙同邓嬷嬷一起狗仗人势的人一个也没溜掉。 “七爷留步。”明珏追上萧怀达,当着众人的面,压低声音,说:“保护好你踹我的那只脚,要是有朝一日让人砍下来,你就彻底废了。” 没等萧怀达发威,明珏就甩出一串明媚纯真的微笑,志气高昂走回敞厦。 ------题外话------ 继续…… 第三十七章 别有用意的求情 敞厦内的气氛沉闷死寂,秋风破窗而入,吹不起半丝微澜。 小白氏主要处理这件事,坐主座,明珏坐在她左侧,白迎芷想坐在右侧,被紫竹撤掉椅子,换成绣墩请金鸽落座,白迎芷只好沉着脸坐到一边旁听。 白夫人被送进卧房,又派人来警告小白氏不让无法无天的东西得逞。明珏淡然一笑,置之不理,小白氏左右为难,那张脸已皱成了冰冻苦瓜。白夫人这番话等于又给小白氏挖了坑,她必须跳,就看跳下去伤情如何了。 “紫竹,把我定下的处罚再强调一遍。”明珏冷眼扫过众人,又说:“我不追究先前有人对我的陷害,但事关侯爷声名,我定会寸步不让。” 敏绚的两个奶娘一个是邓嬷嬷的大女儿,一个是她外甥女,两个教养嬷嬷一个是邓嬷嬷的侄子媳妇,另一个也是她的远房亲戚。公布了这四个人的身份,小白氏看着明珏,希望她能退一步,白迎芷和邓嬷嬷也希望她识时务。 明珏又强调了一遍她定下的处罚,还搬出萧老太太和萧怀逸,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金鸽也把萧老太太的话重复了一遍。看到金鸽倒向明珏,小白氏无奈,只好按明珏的意见,把四人各打了四十大板,撵了出去。 和邓嬷嬷一起闹事的几个婆子也都挨了板子,卖的卖、撵的撵。邓嬷嬷已替人消灾,被加上主谋的罪名,如何处理令小白氏伤透脑筋。明珏提出打邓嬷嬷四十个耳光,处罚不重,但前提条件是必须用牛皮鞋底子抽。 邓嬷嬷当时就吓得背了气,缓过来以后就吵嚷着要见白夫人,又哭又喊,哀告讨饶。明珏同意邓嬷嬷去见白夫人,但处罚丝毫不变,谁变就拿谁开刀。 “二奶奶、三奶奶,老太太派银鸽姑娘来说话。” 明珏和小白氏带人迎出去行礼,银鸽代萧老太太受了礼,才给主子行礼。银鸽也萧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容貌娇丽,比金鸽看上去活泼些。 “老太太说:白姑娘来走亲戚,在我们家受委屈了,还请白姑娘多担待。明天白姑娘在桂园请客,老太太出钱,白姑娘要没事就去桂园看看准备情况。” 白迎芷粉面含笑,盈盈行礼,“多谢老太太,我这就去,劳烦姐姐带路。” 明珏本想借处置洪姨娘母子让白迎芷难堪,狠狠教训她。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萧老太太,变着法和稀泥,替白迎芷打掩护,目的不言而喻。 “老太太真有先见之明,不愧是老封君。”明珏皮笑肉不笑。 白迎芷满脸挑衅扫了明珏一眼,又转向小白氏,说:“三奶奶,小女不想让洪姐姐受罪,想替她讨个人情,烦请你处罚她和绚哥儿时手下留情。” 没等小白氏答应,明珏就接上了话,“白姑娘真是圣母心肠,绚哥儿叫喊着他出语无状是你所教,难得你不计较,你跟洪姨娘真是好姐妹。” 白迎芷装模作样客气了两句,没等明珏再次发难,就跟着银鸽匆匆离开了。 明珏看着白迎芷的背影,笑容阴涩,心想:你既然跟洪姨娘称姐道妹,我就成全你,如果那王八蛋不休我,我会让众人看一场好戏,你可别怪我毒。 …… 与此同时,某王八蛋正翻看密报,漆黑的星眸流转,脸上毫无表情。突然,他连打两个响亮的喷嚏,营帐里的几个臭皮匠忙围过来嘘寒问暖。 “侯爷,您是不是着凉了?” 萧怀逸扔掉密报,冷哼一声,“耳根发热,鼻腔发痒,有人在骂我。” “一定是朝中那帮混蛋,本事没有,淡话不少,全都欠揍。”萧攀率先发难。 “非也,非也,依老生所见,一定是夫人在思念侯爷,念之急而生怨。”公羊白摇着羽毛扇,拿腔作势,说:“侯爷双颊泛红,这是红鸾星动之状。” 公羊白尚处于自我陶醉中,萧攀、萧登和端木轻赶紧躲到门口,害怕被殃及。萧怀逸嘴角抽了抽,脸上掠过淡淡的讥讽,便没了表情,众人也沉默了。 “侯爷没见过夫人吧?”端木轻缓和气氛,看似无意发问。 “见过,十年前。” “哎呀,那可是天作之合……” 公羊白调动优美词汇,刚想真诚而热烈的感慨一番,就被萧怀逸打断了。 “那年我去洛家下聘,她正吃奶呢。” 萧攀萧登捂着嘴弯着腰,眼角打起几道弯,憋得难受,都用卫生眼球扫瞄公羊白。与北狄几场硬仗全部取胜,萧怀逸心情不错,众人也可以随便一些。 端木轻咳嗽一声,正色问:“侯爷,朝廷有新鲜事吗?” 萧怀逸递给他们几份密报,冷嘲一笑,“无聊之事天天有,自己看。” “皇上半百得子,十五皇子同皇上一天生日,只比皇上的生辰晚几个时辰。那些闲着无事的言官说这是天降祥瑞之兆,上疏请皇上大赦天下呢。” “温婕妤生孩子真会挑时候,与皇上同一天生日,皇上能不高兴吗?” “小皇子都出生几个月了,朝廷还在闹腾,真是闲得蛋疼。” “这次救越国、打北狄,我们稳操胜券,不知到时候皇上怎么赏侯爷。” 萧怀逸听着几人的议论,一言不发,脸上嘲笑更浓,眼底充溢着洞若观火的了然与清明。功高震主时,无论什么封赏都要坐在火盆上去领受。 公羊白翻完几份密报,又摇扇感慨,“温顺侯真是了不起的人物,皇上还在潜邸时,他把妹妹送给皇上做侍妾,皇上登基,他又把女儿送给皇上当妃子,去年又把孙女奉上。听说他的重孙女也有十来岁了,估计再过几年也会送给皇上。 温家文不行、武不通,光靠裙带就能保住荣华富贵。还好他妹妹没给皇上生下一男半女,他女儿所生的五皇子和他孙女所生的十五皇子怎么排辈份?” 端木轻摇摇头,说:“温顺候和五皇子一派在朝廷炙手可热,在清流文官和军功武将之中的名声很糟糕,温家祖上是何出身?” 萧怀逸轻哼一声,“温家祖先跟太祖皇帝打江山,战功赫赫,不逊于萧家。” 公羊白干笑两声,问:“温家跟萧家有渊源吗?” “以前没有,以后……” 一道黑影飞入营帐,打断萧怀逸的话,来人丢下一封烫金密信,又消失不见了。萧怀逸打开密信,脸色大变,稍怔片刻,抓起银枪往外走。 “侯爷,出什么事了?” “狄赛隆把二公主困在墨雪山主峰,要跟我决斗。”萧怀逸脸色沉冷且惊忧。 “侯爷,墨雪山距此千里,军中不可一日无帅,你不能去。” “是呀!侯爷,狄赛隆诡计多端,他……” 一匹紫红烈马跑来,萧怀逸飞身上马,众人话没说完,骏马就已奔出军营。 “公羊先生,你怎么不拦着侯爷?” “二公主与侯爷青梅竹马,当年若不是为保侯爷,二公主会背井离乡来合亲吗?这些年二公主饱受狄赛隆虐待,侯爷哪日不惦念?” “那、那怎么办?” 公羊白扔掉羽毛扇,“传令铁血营随侯爷去救人,营中由端木先生坐阵。” ------题外话------ 继续…… 第三十八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落日的余辉穿过树影花丛,亭台楼阁披上淡淡的金黄,柔和曼妙。 明珏扶着丫头的手走出安宁院,坐上轿舆,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金辉弥散在她柔嫩的小脸上,苍桑疲惫显而易见,却难掩她面色坚定,黑眸清亮。 从早到晚,整整折腾了一天,累得她心力憔悴,险胜一局,却充斥着血腥与暴力。做为一个现代的灵魂,她尊重人权与生命,害怕流血与死亡,可却与深宅大院秉承的信念格格不入。有可能一步踏错,一朝不慎,她就会步本尊的后尘。 她坚持用鞋底抽邓嬷嬷四十个耳光,才抽到三十,老货就咽气了。即使当时轻罚邓嬷嬷,仇怨也结下了,不如抽死了之,还少一个活着敌人。善心无限,也不能随便施舍于人,烂好人只能出卖自己的懦弱,根本感动不了豺狼。 当时,她没有半丝恐惧、心痛和不安,却有惩恶扬善的快慰。处死邓嬷嬷,违逆白夫人,她与白夫人一派主仆乃至白氏家族的主仆都结下的仇怨。退一步没有海阔天空,却是更险恶的死境,有些事不能给自己留退路。 邓嬷嬷死后,小白氏出于报复,加重了对洪姨娘母子的处罚。敏绚挨了五十戒尺,打得双手鲜血真流,昏死过去,又知会家学罚他抄一百遍《孝经》。洪姨娘被扣了半年月钱,挨了四十板子,剩了半条命,还被无限期禁足了。 洪姨娘母子是萧怀逸的妾室庶子,小白氏下狠手是在打萧怀逸和明珏的脸。明珏不以为然,洪姨娘没做过好事,挨罚罪有应得,被同党出卖,只能怨自己蠢。看她们狗咬狗一嘴毛,明珏着实快慰,同情和心软早被抛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劳心劳力,费脑费神,晚饭比平时多吃了一半,洗漱完毕,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神游。身心累到了极致,却睡不着,辗转半夜,直到夜深,才浅眠入梦。 第二天,夜蓝退去,东方泛白,贺妈妈就叫醒了明珏。昨晚,她突然决定今天一早去给白夫人和萧老太太请安,她要把规矩做足,接受不接受是她们的事。 小白氏早明珏一步到达安宁院门口,看门的婆子让小白氏进去,却把明珏挡到门外。明珏并不意外,如果她们乖乖让她进去,才凶多吉少呢。 紫竹塞给婆子几块碎银子,“劳烦嬷嬷通报一声。” 婆子知道这几块银子的份量,紧握在手中,犹豫片刻,去通报了。盏茶功夫便有一个媳妇出来传话,说白夫人让明珏在门口站规矩。 明珏冲守门的婆子挥了挥手,促侠一笑,“你们下去休息,从此刻起,安宁院守门的差事交给我,如果太太乐意,我天天来安宁院当门神,跟你们倒班。” 抬头、挺胸、收腹、提臀,早起直立能长高,明珏站在门口,比模特立得还标准。反正她来之前已经吃饱喝足,正好借此机会消消食儿、练练条儿。 听说白夫人病了,萧老太、二太太和四太太一早派人来慰问,都被明珏以“白夫人重病,不能打扰”为由拒之门外。一些体面的下人来请安,也被明珏挡了回去。她铁面无私,无论是谁,一律不准进,敢有非议,就让踩她的尸体当踏板。 一个身穿藏蓝缎面对襟褙子、乌青色马面裙,衣饰简单的女子带着丫头婆子出来,沉着脸冷眼打量明珏,眼底闪过森凉怨恨。明珏冲她浅施一礼,甜甜一笑,看她这死气的打扮,就知道她是白夫人的正经儿媳妇,萧怀远的遗孀徐氏。 徐氏还了一礼,低声说:“太太让你回去,别在门口丢人现世。” 明珏呲着两颗小虎牙,笑得经小白花还纯洁,“太太让我在门口立规矩确实丢人,我年轻倒也罢了,就怕别人说太太虐待继子媳妇,大奶奶也知道有些人嘴边没把栏的,什么都说。还请大奶奶代明珏转告太太,我明天还早早来请安。” “我会转告。” “多谢,大奶奶要是没事,不如找个地方看日出,白天的星星好亮呀!” “你……” 明珏坐上轿舆,大摇大摆离开了。再去先睡回笼觉,睡醒加顿餐再论其它。 …… 崇禧堂正房的暖阁里,萧老太太靠坐在软榻上,半闭着眼睛数佛珠。两个装扮整洁利落的媳妇正说明珏给白夫人请安的事,金鸽银鸽一旁伺候。 “回老太太,二太太和四太太来了。” “请进来。” 二太太陈氏走在前面,她身穿绛红色绣金梅滚边对襟褙子,鎏金色洒花马面裙,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体微微发福,五官挤在圆圆的脑袋上,更加厚重。四太太袁氏紧随其后,她一身淡紫圆点洒花软绸交领长袄,肉黄色长裙,看上去三十五左右,身材稍显丰满,容貌秀丽端庄,眉眼透着精明爽利。 “老太太听说什么新鲜事了?这么高兴。”陈氏面带讨好询问。 萧老太太坐直身体,反问:“你们不也听说了吗?” 昨天长房发生的事已在侯府传开,合府上下,主仆皆知,明珏今早请安的事也在以骤风速度传播。明珏自嫁过来就成了萧府的焦点,害妾室流产、与奴才通奸,新闻层出不穷。尤其这几天,她的被关注率飙升,估计粉丝都组团了。 袁氏陪笑说:“没看出逸哥儿媳妇这么厉害,与大太太有一拼。” “古语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大家心里明白就好。”萧老太笑得从善如流,眼底闪过兴灾乐祸,“大太太刚嫁过来规矩上也不熟,洛家这丫头也一样。” 陈氏试探着说:“白家是名门旺族,想必规矩也不差,只是锦州临海,常有番邦人往来。白家这些年跟番邦人打交道,受他们同化,礼数欠缺也有可能。” 萧老太点了点头,“常到咱家做客的白姑娘不错,比她姑母强,逸哥儿媳妇不懂事,一些闲事把亲戚也卷进去,害得白姑娘受了不少闲气,委屈得直掉眼泪。今天我出钱替她在桂园做东道,你们都去捧场,我让逸哥儿媳妇跟她道歉。” 陈氏和袁氏连声答应,丫头婆子也跟着凑趣,萧老太说起白姑娘满心欢喜。 “我想把白姑娘留到咱们家,大太太中意逸哥儿,毕竟他承袭了爵位,能封妻萌子。我倒觉得白姑娘跟迦哥儿很合适,老四媳妇,你说呢?” 萧怀迦是四房的嫡长子,袁氏的心头肉,在兄弟中排行第六,在众多孙男孙女中,萧老太最看中已故的萧怀远,最喜欢的就是萧怀迦了。 “此事全凭老太太和四老爷做主。”袁氏愣了片刻,又陪笑说:“达哥儿比迦哥儿只小几个月,也该议亲了,他和白姑娘亲上加亲不是更好吗?” 萧老太太听袁氏这么说,就知道袁氏不中意白姑娘,脸不由沉下来。下人通报白姑娘来请安,萧老太太脸色阴转睛,老脸很快就笑成一朵老菊H花了。 ------题外话------ 继续…… 第三十九章 奇怪的丫头(新增) 清风吹散浮云,日影冉冉东升,缕缕金辉洒满破旧的小院,晕黄轻柔。 明珏当门神回来,就舒舒服服睡起了回笼觉,金鸽来传话才叫醒她。萧老太太让她巳时正刻到桂花园,她顿时睡意全无。还有半个多时辰,她加了一顿早餐,实在闲得无聊,就坐到院子里,听小丫头说侯府旧事,听央央聒噪。 “二奶奶,前院管事派一位姐姐来说话。” “前院的管事是哪位?” 贺妈妈想了想,说:“好象姓刘,我们跟前院没打过交道,他派人来干什么?” 紫竹正在喂鸟,自问自答:“前院有丫头当差吗?都是媳妇婆子们哪!” 名门旺族规矩礼仪当先,对女性下人的称呼也有区别。未婚嫁的不论年龄大小,尊称都是姐姐,嫁为人妇者按年龄区分,称嫂子、妈妈或嬷嬷。守门婆子们称来人为姐姐,一定是丫头,可未婚嫁的女子一般不在前院伺候。 “请进来就知道了。” 来人穿着青缎洒花比甲,水蓝色绣边裙子,系着一根肉红色汗巾,梳着垂双髻,头上戴着几支简约廉价的钗环,确实是标准的丫头打扮。 明珏坐在小椅上,隐约觉察到一股压迫感,忙抬起头,不禁惊呼一声。这丫头相貌清俊,笑容甜蜜,可个子也太高了,看上去还很丰满。明珏的前世江宇慧一米七四的身高,在女性中算高个子了,可比起这丫头似乎还要矮了一些。 这丫头很面熟,明珏揉着额头沉思,她见过这丫头,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奴婢小乔给二奶奶请安。”甜柔且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 小乔见明珏一直打量她,却没有让她免礼,她保持福礼的姿势,脸上陪着笑,身体都僵了。心里嘀咕:想我六皇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扮女人已经够没面子,还要给臭丫头行福礼,这要传出去,还不被那帮狐朋狗友笑掉大牙。 为了给萧怀逸戴上绿帽子,本皇子忍了,于是,他笑得更加生动。 “免礼,小乔?哦,这名字不错。” “多谢二奶奶。” 明珏暗自比划,她的身高顶多达到小乔的腰部,她很想让小乔坐下,她站着。贺妈妈、紫竹等人的目光也落到小乔身上,毫不掩示的打量。小乔笑得自然大方,别有意味的目光不时扫向明珏,抖动袖子,袖口露出一条白绫。 “小乔姑娘,张管事派你来有什么事?” “二奶奶莫要试探,前院管事姓刘,是奴婢的远房表叔。” 明珏干笑几声,“噢!刘管事,我记错了,刘管事派姐姐来有什么事?” 小乔扫了院里下人一眼,又看了看明珏,“二奶奶,这……” “紫竹,请小乔姑娘到花厅。” 贺妈妈刚要开口,看到明珏摆手,欲言又止。紫竹带小乔进屋,两人走到门口,阳光照在小乔的侧脸上,明珏心一颤,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小乔跟她前世在飞机上碰到的骚包男有几分相象,但更象她在飞机上做恶梦时的那张脸。恶梦惊醒,她无从回忆,看到这张脸,她突然想起来了。 花厅里外只剩了明珏和小乔两人,“小乔姑娘有话尽管直说。” 小乔从袖子里扯出白绫,堆到桌子上,“二奶奶可还记得这白绫?” 明珏不想跟她转弯子废话,“是我上吊的那一条,怎么会在你手里?” “二奶奶好记性。”小乔盯着明珏的脸,笑得依旧生动,“那晚救二奶奶,前院奴才出力最大,又搬梯子又拿垫子,还请大夫,所以这白绫就落到了前院。” 听小乔的口气,好象是刘管事派来卖功,似乎想讨赏,捞些好处。若不是看到小乔这张似曾相识的脸,明珏会这么想,可现在她认为这件事不简单。 “我确实应该备份厚礼送给刘管事,又怕他不收,该怎么做还请姐姐指点。” 小乔眼底闪过赞许,笑了笑,说:“刘管事不会收二奶奶的礼,只是想以后多跟二奶奶走动,体面的奴才中有至交之人也好办事。” “多谢小乔姑娘指点,也请你代我谢过刘管事,他的好意我心领了。”明珏轻叹一声,“我是即将被休之人,奴才们拜高踩低,谁会把我放在眼里?” “二奶奶待自闺中时就颇有才名,又貌美如花,就是被休也不愁再嫁。” 颇有才名?明珏微微一怔,才确定这人说的是本尊,而非现在的她。常听贺妈妈说,本尊小小年纪,琴棋书画、绣工女红都学得很精,可那个洛明珏不是她。 “话是这么说,毕竟名声不好。”明珏的目光扫向小乔的脖颈,眼底闪过狡黠促侠的精光,笑了笑,问:“小乔姑娘也是被休之妇吗?” 小乔正喝茶,听到明珏的话,呛得咳嗽几声,忙问:“二奶奶怎么这么说?” “我看姐姐象有了身子的人,姐姐未梳妇人头,难道姐姐是被休之后重梳蝉鬓的?却不料早已玉种蓝田,唉!我眼拙,看不准,姐姐别介意。” “我……”小乔瞪着眼看明珏,脸上的表情明明写着不介意才怪。 “看姐姐刚才这表情不象被休之妇,难道姐姐有相好之人?哟,那可要快一点办喜事,免得……”明珏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大声笑起来。 “你、你什么意思?”小乔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粗。 明珏把白绫塞给小乔,“这条白绫送给姐姐做围巾,把脖子捂严些。” “你、洛明珏,你……” “姐姐还有事吗?要是没事,明珏就不奉陪了。” 小乔英俊的脸庞浮现寒霜,冷哼一声,“你、你不想……”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明珏笑叹一声,又说:“你脚这么大、腿这么长,喉结又这么高,偏偏裙子又这短,中衣领子又低,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唉!出来混要有代价的,你怎么也要下血本置办一身行头吧?这也太简陋了。” “哼!你看穿了,就不怕我非礼你?”小乔挑着眼角,长凤眼闪动着别样的光芒,“你有跟人通奸的先例,再传出跟我苟且,你的闺誉就全毁了,你不怕?” 明珏笑得花枝乱颤,这人男扮女装来找她,又没有正经事,肯定是认识本尊的人。他没有恶意,纯粹是来给她添加笑料、让她放松的。她并不想追问这人是谁,跟本尊有何渊源,这些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并不重要。 “跟你苟且?你可是丫头小乔呀!” 男权社会,或许好男风者为数不少,女人很弱势,蕾丝边是流行不开的。 “你要是有半点不安份,我就告诉外面的人你怀孕了,让人检查。你扮成未嫁女子,就是被人说怀孕,顶多是你行为不检,最严重就是把你浸猪笼。你要是恢复男装,再传出怀孕的消息,啧啧啧,我就不敢说后果。” “好,洛明珏,算、算你狠,你……” 明珏冲他抬了抬下巴,满脸得意,“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让人带你去见刘管事。” 小乔斜视明珏,甩了甩裙子,“哼!我自己走。” “别甩了,再甩你裙子就掉了,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后果自负。” “你、你想见我呢,你想得美。”小乔被明珏气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两人走出花厅,明珏很客气地跟小乔道别,小乔依旧笑得很生动。走到院门口,小乔回头瞟着明玉的目光充满怨艾,比被休弃妇还楚楚可怜几分。 ------题外话------ 这章是新增加的,与男配的对手戏,嘿嘿…… 六皇子男扮女装,人称代词“他”或“她”有些混乱,亲们勿拍。 第四十章 嫁妆与聘礼 明珏跟贺妈妈等人说小乔是来讨赏的,已经被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打发走了,没放血。下人不怀疑明珏的话,反而佩服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主仆皆大欢喜。 岳嫂子来找贺妈妈报账,明珏突然想起嫁妆的事。昨日,小白氏说她院里小厨房的花销都是从她嫁妆里出的,她心疼不已,那可是棺材本。后来小白氏又按最高标准贴补了一些银子,没占到便宜就是亏本,她心里仍不痛快。 齐公国府的庶出女嫁给平北侯做正妻,这可是高嫁,她的嫁妆一定很丰厚。钱比男人更让女人有安全感,这是她前世的信条,今生也不例外。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田庄铺子在手,即使被休离出门,一辈子也吃喝不愁。 “贺妈妈,我想看看嫁妆。” 田妈妈微微皱眉,没等贺妈妈说话,就急问:“二奶奶怎么想起嫁妆了?” “我有多少财产,心里总要有数。”明珏扫了众人一眼,又说:“若不是昨天三奶奶说起,我还真不知道小厨房的吃喝花销都是从我嫁妆里出的。这样坐吃山空,有朝一日吃花用尽,我们以后喝西北风呀?” 几个下人互看一眼,都低下头,明珏心里一阵膈应,看她们的样子,不用问,就知道嫁妆里有猫腻,就会牵扯到洛家。洛家获罪之事是她不愿意揭的伤疤,萧家麻烦事很多,她不想再惹没头绪的官司,可不问心里又不舒服。 看到田妈妈脸色发白、面露惊慌,明珏暗哼一声。田妈妈是本尊嫡母许氏房里的管事妈妈,当时一定帮着准备嫁妆,也知道嫁妆里做的手脚。 “田妈妈,到底怎么回事?跟我直说。” “二奶奶还是先拿到嫁妆单子再问田妈妈。”贺妈妈忙插了一句话。 “嫁妆单子呢?” “在陪房家人手里,当时备好嫁妆都交给他们看管了。” 明珏暗自冷笑,陪房家人以为看嫁妆是美差,有好处可捞,却不知道已经中了许氏的毒计。嫁妆里做手脚,就是追查,许氏大可以推到陪房家人身上。 “那笔嫁妆大概有多少?” “二奶奶与侯爷五月底才订下亲事,换了庚贴,吉日定在六月二十八,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当时咱家大太太正为大公子的事烦心,只准备了六十四抬嫁妆,另外贴补了一千两银子,又给了北郊一个庄子,合计值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银子相当于现在的三百万,确实够丰厚。受庶女类小说的影响,明珏对嫡母很反感,她不相信许氏这么大方。相比于嫁妆,她更关心萧家的聘礼。 明珏见贺妈妈有话要说,挥手拦住,又问:“洛家嫁女一般要备多少嫁妆?” 田妈妈犹豫片刻,说:“洛家嫁女一般准备两千两银子的嫁妆,田庄铺子和现银另算,二小姐也是这标准,只是太太和老太太又贴补了二小姐一些。” “我不能与二姐比,她是嫡出的,太太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她与我无关。”明珏顿了顿,问:“萧家出了多少聘礼?聘礼又是怎么安排的?” “萧家拿三千两现银和八箱珍奇古玩珠宝做聘礼,价值万两银子。当时大少爷遇到麻烦,太太让人拿萧家的聘礼去打点。” 明珏咬了咬牙,真想破口大骂,本尊的嫡母真不是玩意儿,洛家就是有麻烦,也不能拿聘礼去打点。收了近万两银子的聘礼,满打满算给了三千两的嫁妆,相差悬殊,就算洛家平安无事,好端端呆在京城,这脸面也丢大了。 这样嫁女等同于卖,即使是正妻,也会被人低看。娘家不给作脸,洛明珏到婆家怎么挺直腰杆做人?不受人嘲讽奚落才怪,这就是许氏乐闻喜见的状况。 洛家究竟惹上了什么麻烦?当时,洛老太太急着把洛明珏嫁给萧怀逸,除了想保住本尊,也想保洛家。最后,洛家长房获罪,二房平安,这其中定有隐情。 “嫁妆单子在谁手里?当时嫁妆由谁经手?” “在肖振保手里,嫁妆由肖振保和赵三昆两家经手。” 肖振保是青竹的父亲,翠黛的亲叔,赵三昆是紫梅的父亲。青竹留在明珏身边伺候,倒很本份,翠黛和紫梅都卖主求荣了,这两房家人还靠得住吗? “青竹,去拿嫁妆单子。” 青竹上前施礼,说:“二奶奶,奴婢有话要回。” “好,你说。”明珏很欣赏青竹不远不近、淡定自若的态度。 “二奶奶出嫁时,奴婢的父亲病了,母亲一直伺候,嫁妆虽说是奴婢的父亲经手,但实际是由翠黛姐姐的亲哥哥肖福和肖寿保管的。” 明珏点了点头,眼底闪过慧黠,又有鱼上钩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收杆的最佳时机,她要放长线、钓大鱼,“我知道了,去拿嫁妆单子,我只想看看。” “二奶奶,老奴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田妈妈跪到明珏脚下,哽咽出语。 “有什么不当讲的?起来说话。”明珏猜到田妈妈要说什么了。 “二奶奶,老奴十岁就伺候咱家大太太,三十多年了,她没坏心眼,只是……她已被发配到铜牛庵为奴了,苦日子长着呢,二奶奶就别追以前的事了。” 估计许氏也没好心眼,甚至缺心眼。本尊的细胞记忆里对许氏没有丝毫印象,明珏想像不出那位传说中的嫡母是什么样子,她也没兴趣多问。 明珏沉下脸冷哼一声,“我不问以前的事,只想知道嫁妆的内幕。” 田妈妈叹了几口气,嗫嚅着说:“二奶奶嫁得急,嫁妆来不得细准备,只从给五小姐备下的嫁妆里拿了六十四抬,又给了洛家在北郊的一个庄子。老太太把自己名下一个庄子给了二奶奶,另外又贴补了一千两银子,只是……” “只是什么?” 不等田妈妈答话,贺妈妈抢先说:“老太太给了一千两银子,嫁过来就剩了二百两,紫竹几个都能做证,这就是老奴刚才要说的话。” 不用问,差出的八百两银子被许氏贪污了,庄子也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太太说二奶奶嫁到侯府就有一辈子荣华富贵,就把老太太的庄子留给了五小姐,北郊的庄子也换了一个最小的。”没等明珏再问,田妈妈就痛快回答了。 明珏冷笑连连,“我的嫡母大人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从萧家的聘礼和我的嫁妆里抠了那么多银子,到最后全被抄家充公了,真可笑。” 青竹匆匆回来,说:“二奶奶,我娘说嫁妆单子在三爷手里,都由三爷核对。” 赶集掉了爹――丢大人了。许氏以次充好,苛扣银子和庄子,媚眼美男经手此事,嘴不撇到耳根才怪。洛明珏这幼嫩的小脸,薄薄的脸面,已被人当鞋垫了。 “嫁妆的事不要再提,改天我找三爷说清楚。”明珏冷着脸说。 在场的人除了倾向不明的青竹和顾念旧主的田妈妈,其余全是明珏的心腹。今天的事量她们也不敢往外传,否则,又会引起一场风波。 “二嫂找我?”萧怀迁迈着轻佻的步子闪进小院,媚眼如丝,大放电光。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明珏吃了一惊,顺口问。 “我昨晚得阎王爷垂青,也吃了一枚神果,以后就与你心有灵犀了。” “你……”又一个深坑,明珏小盆友想不跳都不行,还好与美男同穴。 第四十一章 在他乡 清风微拂,花香氤氲。 桂花园是一座纤巧且精致的园林,假山亭台,小桥流水。桂花蓓蕾初开,馥郁飘香,除了桂花,园中还有吐蕊怒放的雏菊,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萧老太代白姑娘做东,萧府的女主子都来捧场,体面的奴才也到齐了。珠环翠绕,脂浓粉香,偌大的桂花园沉浸在欢声笑语之中。萧怀达混迹在女眷之中,与丫头嘻笑调情,挑逗年轻的小姨娘,成了万绿丛中一点红。 凉亭之中摆放着一张大桌,四周散落着十几张几案。萧老太太坐在亭中主座,一边是白姑娘和萧家的几位小姐,另一边是白夫人、陈氏和袁氏。白姑娘正给萧老太太讲笑话,讨她欢心,一堆主子奴才跟着凑趣。 袁氏听白姑娘说话,脸上挂笑,暗自撇嘴。一个婆子在园外冲袁氏的大丫头立春摆了摆手,立春忙给袁氏使眼色。袁氏找了借口跟萧老太告了罪,匆匆离开。 萧博智迈着四方八字步走上长廊,边走边和几个清客慷慨陈词,引来诸多赞叹附和声。立春和几个婆子站在长廊尽头,袁氏半隐半现在丫头之中,一副守株待兔的架式。萧博智忙抖落一片崇敬的目光,应付几句,快步向袁氏走去。 “夫人,你到前院迎我有事吗?” “当然有事。” 袁氏二话不说,引着萧博智来到一座小亭,挥了挥手,丫头婆子四下散开,负责守卫把风。萧博智微微皱眉,什么机密大事值得如此底细。 “夫人,出……” “你先听我把事说完。”袁氏清了清嗓子,说:“老太太想把白姑娘许配咱们迦儿,这门婚事我不同意,你去跟老太太说,说不通我就回娘家去。” “奉国公府是百年旺族,主管北部海军操训,又参与海上贸易,瀛州大陆财富有两成握在靖海侯水家和奉国公白家手里,可谓权贵之族。白姑娘模样品性不错,又有才名,与萧家名当户对,是迦儿的佳配,有什么不好?” “你的说法跟老太太一样,白姑娘模样才学不错,品性不敢恭维,我看她比大太太更阴。还敢说两成财富握在水家和白家手里?真让人恶心。” 袁氏冷笑几声,又说:“白家仗着跟水家结了亲自我吹嘘,尾巴都翘到天上了。资财由水木先生掌控,跟水家都隔了一层,何况是腆着脸往上贴的白家。仗着跟番邦客商打交道,发了些小财,都不知道自家几斤几两了。” “水家是一等侯,你这么说,会伤了水木先生的脸面,也让迦儿难做。” “那跟白家能扯上什么关系?你真是……”袁氏急得真跺脚。 白姑娘的嫡亲姐姐嫁给了水木同父异母的弟弟,白家跟水家也扯上了关系。 大秦皇朝建国百余年,分封了诸多爵位,士家爵位可根据功绩晋升。自永宁侯佟家获罪后,迄今只有两家荣列一品侯,分别是平北侯萧家、靖海侯水家。 水家原是一等公爵,负责海州的海事安防。长子水木少年扬名,意气风发,著书立说,以无职之身助当今皇上开辟太平盛世,被皇上封为帝师。水木最早建议开海禁,加强航海贸易,几次亲自出海引来多国客商,大秦皇朝因商而富,水木也为自己积累了巨额财富,为水氏家族挣来一等侯的爵位。 “迦儿的婚事当然由老太太做主。” “我没说不让老太太做主,但不能娶白姑娘。”袁氏冷哼几声,又说:“去年迦儿考中秀才,没有功名在身,老太太就想给他定下白姑娘,被白家拒绝了。白家想让白姑娘给侯爷做填房,不给迦儿做发妻,你忘了吗?” 萧博智叹了口气,说:“现在迦儿拜水木先生为师,与皇上同门,白家回心转意也在情理之中。我也反感白家两只富贵眼,可毕竟是老太太做主。” “什么回心转意?哼!侯爷娶了洛家姑娘,她们出了多少妖蛾子,想把人挤走,取而代之。把人惹急了,发了威,听说比大太太还泼辣几分,她们怕事情不成反惹一身骚,才拿迦儿做备选,我儿子没袭爵,没战功,就让人推来选去?” “洛家姑娘已嫁为人妇,怎能如此不知礼数?” “你别差开话题,迦儿要订下白姑娘,我就回娘去,不怕人笑话。” 萧博智面露苦笑,冲袁氏挥了挥手,“你回娘家吧!别说有好事我不告诉你。” “什么好事?快点说。”袁氏见萧博智沉着脸,又陪着笑询问。 “今天下了早朝,皇上派夏公公来告诉我:水木先生和迦儿要回京城了。” 袁氏喜极而泣,抓着萧博智的手,问:“不是说这次远游要明年才回来吗?” “水木先生给皇上写了信,说有一个新计划,很快就要回来。夏公公专门问起迦儿,看样子皇上要封赏,今晚有几位同僚要为我摆酒庆祝呢。” “太好了,我赶紧让人准备。”袁氏想了想,又说:“老太太在桂花园设宴,一会儿肯定要请你去,若说到迦儿的婚事,你要听我的。” “唉!你有什么打算?” “咱们就说皇上有意给迦儿赐婚,白家就不能见缝插针了。” …… 说起嫁妆,萧怀迁给了明珏一个很大的惊喜。原来洛老太太早就知道许氏以次充好,苛扣了明珏的嫁妆,只是没点破。除了许氏准备的嫁妆,洛老太太又把自己名下八间旺铺给了明珏,怕许氏闹事,没写到嫁妆单子上。八间旺铺的收益比两个一等一的庄子要高得多,也足能与萧家的聘礼持平了。 萧怀迁来找明珏,就是要说这件事,还说铺子的收益到年底统一由明珏支配,不入公账。这几天,他们见识了明珏发威,再也不敢瞒三昧四了。 送萧怀迁离开小院,迎面看到紫竹走来,阴沉着脸,一看就是受了气。 “怎么了?” “早上,奴婢送金鸽姐姐出去,听她说老太太有心疼二奶奶,只是要保全白姑娘的脸面,毕竟奉国公府赫赫扬扬。金鸽姐姐让奴婢劝劝二奶奶,一会儿到了桂园,当着老太太的面,跟白姑娘道个赚,说几句好话。” 明珏咬牙冷笑,她很骄傲,却懂得委曲求全,可让她委屈也是有代价的。 “这点小事也值得生气?” 紫竹摇摇头,又说:“金鸽姐姐让奴婢一起去看洪姨娘,太太和白姑娘都派人给洪姨娘送了许多贵重的药材补品,姨娘和姑娘们不给二奶奶请安,全都到洪姨娘房里伺侯。洪姨娘大骂二奶奶,把她受罚的事都归到二奶奶身上了。” “你做得很好,做人要明辨是非,别跟她们生气,我们去桂园。” 明珏坐上轿舆,带着郑嬷嬷、田妈妈和四个大丫头往桂园走去。半路遇到萧怀迁,她弃轿步行,与萧怀迁同路,边走边说着闲话。 我多想回到家乡 再回到她的身旁 看她的温柔善良 来抚慰的我心伤 …… 那年你一个人迷失他乡 你想的未来还不见模样 你看着那些冷漠目光 不知道这条路还有多长 …… 桂园里传出歌声,女声合唱,古琴伴奏,颇有些昂扬的气势。明珏愣住了,这是水木年华的《在他乡》,怎么会在这个时空唱响? “这是帝师水木先生谱的曲子,名叫《他乡》,二嫂也喜欢听?” 水木先生?水木年华?难道…… 这里确实是他乡,遥远的他乡。顷刻间,伤情怨念涌上心头,明珏泪落潸然。 ------题外话------ 继续…… 第四十二章 公主 前世完结,异世重生,她迷失在比他乡还遥远无尽、虚无飘渺的地方。不分今生为何世,哪敢想象未来的模样?尽受冷漠、遭遇欺凌,谁知此路有多长? 悲聚心头,感由心发,明珏泣不成声,早已忽略了身边众人。萧怀迁看着明珏,含春媚眼似笑非笑,郑嬷嬷、田妈妈和四个丫头莫名其妙看着她,面露惊疑。 “二奶奶,您……” “二嫂子想家了?别只想洛家,平北侯府也是你的家,慢慢会适应的。” 萧怀迁很男人地安慰明珏,语气中透着调笑,却也让人宽心。他又警告丫头婆子,不许任何人把明珏哭泣的事告诉老太太和白夫人。怕过路的人猜测,他带明珏主仆来到园中花亭,让下人打水伺候明珏净面梳妆,安排细致周到。 明珏擦去眼泪,冲萧怀迁感激一笑,“突然想起老祖母,让三爷见笑了。” “思亲乃人之常情,怎么会见笑呢?”萧怀迁的笑眼里闪过几丝苦涩怜惜。 “三爷,《他乡》这首曲子是谁谱的?” “水木先生,这首曲子调子太高,闺阁女孩一般不喜欢,弹唱者一定是白姑娘从锦州带来的艺伎,没想到这首曲子撩动了二嫂的情思。” “水木先生又是何许人?” “靖海侯水融的长子,瀛州大陆首富,当今皇上亲封的帝师,无职无爵,却名动天下。”萧怀迁目光闪闪,眼底隐含的嫉妒中夹杂几丝男人的野心。 “没听说过。”明珏很知趣地摇头,“依我看大名鼎鼎的水木可不如三爷。” “呵呵……我知道二嫂在安慰我,但我很高兴。” 明珏陪笑客气几句,哄人不上税,你高兴就好,你不高兴我怎么问水木的事。 她好话说尽、拐弯抹脚,想多了解一些有关水木的事情。萧怀迁起初回答仔细,后来觉得不对劲,就直接告诉她白姑娘的嫡亲长姐嫁给水木同父异母的弟弟为妻,白姑娘前段时间还去过水家,想了解水木可以问白姑娘。 “二嫂子先休息一会儿,我到园中看看。” “三爷走好,多谢三爷。” 明珏坐在亭中调整情绪,思虑片刻,眼底闪过狡黠,心中又有一番计较。丫头打来温水,取来妆盒,紫竹服侍明珏简单梳洗,给她化了淡妆。 “小媳妇,你竟敢在花亭躲清静?” 一个十几岁的小厮冲进花亭,上下打量明珏,又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明珏脸上闪过嫌恶,很警惕看了看四周,让人看到,不知又要给她强加什么罪名呢。 “你不认识我了?吃了神果就六亲不认了?” 小厮愤愤摘掉圆帽,一头青丝倾泄而下,原来是一个娇俏灵动的女孩。紫竹等人刚要行礼,被她摇手制止,她满脸委屈看着明珏,好象明珏忘记了她是对她莫大的侮辱。僵持片刻,她狠瞪了明珏一眼,跺着脚离开了花亭。 “她是谁?” “回二奶奶,她是十公主,贵妃娘娘的小女儿。” 萧老太太所出的三小姐萧博颖位列后官四妃之首,当今皇上无皇后,由萧贵妃代执六宫凤印。萧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十二岁夭折,若不是因为她无子,早就荣登凤座了。萧贵妃所出的十公主秦慧忻年方十三岁,本是天真烂漫之人。 明珏脸上流露出几丝苦笑,一不小心得罪了十公主,她心里有些别扭。不过,十公主不象娇纵小气之人,看样子她还和洛明珏有些交情。 “我以前跟十公主很熟吗?” “二奶奶未嫁之前就认识十公主,十公主还赏过二奶奶几块宫制锦帕呢。” 明珏主仆离开花亭,刚走上通往桂园的青石小路,就看到十公主和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丫头婆子走过来。明珏想跟十公主尽释前嫌,就在小路一侧等她们。中年妇女加快脚步,上前给明珏行半礼,又让她身后两个女孩给明珏行礼。 十公主登到石椅上,俯视明珏,喊道:“你不会连七舅母都不认识吧?七舅舅对二表哥最好,二表哥都说七舅舅是他的恩人,你不认识就是忘恩负义。” “七公主快别这么说,让老太太听见,我们很难做。” 明珏的大脑飞快运转,掠遍萧家人物,才明白十公主所说的七舅舅是萧家旁支萧博海,平北侯府的总管家,身份半主半奴,中年妇女是萧博海的妻子李氏。萧博海竟然是萧怀逸的恩人,可能事关萧家隐秘,难怪萧老太听到会不高兴。 李氏给明珏行半礼,口称洛夫人,她怎么回礼?明珏的大脑又一次短路了。 明珏眼珠一转,指着十公主,说:“你下来,我考考你。” “考我?哼!”十公主跳到明珏面前,呲了呲鼻子,问:“考什么?” “七太太给我行礼,我该怎么还礼?这些都是规矩,我看你懂不懂。” 十公主扑过来,撞到明珏身上,苦着脸叨叨,“又是规矩,烦死人了。” 李氏扶住十公主,问身后的女孩,“芹儿,你学规矩时学过这些吗?” “回母亲,女儿学过。” 芹儿十五六岁的年纪,眉清目秀,粉面含笑,讲起规矩,头头是道。明珏受益非浅,暗赞芹儿的才思气质,比老侯爷亲生嫡女萧怀菱不知强多少倍。 “多谢芹儿妹妹。” 明珏使了眼色,紫竹拿出两个荷包递给芹儿和李氏身后另一个女孩,李氏母女连声道谢。萧博海对萧怀逸有恩,她跟李氏走近些有益无害。 十公主看到荷包里面有两个小银锞子,很贵重,噘着嘴问:“我的呢?” “在我房里,桂园聚会之后去拿。” “这还差不多。” 十公主小脸上的怒气一扫而净,一手挽着明珏,一手拉着芹儿向桂园走去。 “小媳妇,我刚听说一件事,告诉你又怕你伤心,不说我心里又憋闷。” “说吧!我宁愿自己伤心,也不愿意让你憋闷。” 这几天,明珏经历了生死穿越,遭遇前生今生N个极品,又耳闻目睹亲为许多莫名其妙的事,她的心早已幻化成金钢石,轻易不会受伤。 十公主放开芹儿,凑到明珏耳边,说:“二表哥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二表哥曾说可以为她抛弃一切,甚至去死。我前天才知道二表哥青梅竹马的恋人是与我同母所出的二皇姐。二皇姐合亲北狄,二表哥去攻打北狄,就想把二皇姐带回来。与北狄的仗不好打,母妃很担心,怕二表哥因美色误战事。” 这跟我有半根毛线的相干吗?明珏挑了挑眼皮,忽然想起自己原来是“二表嫂”。丈夫有青梅竹马的恋人,英雄难过美人关,她的地位又被亮白刀了。 明珏笑得很贤慧,轻声说:“夫君有所爱之人无可厚非,我会以大局为重。” 说完,明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感不错,厚度又增加了。十公主握紧明珏的手,娇俏的小脸上布满同情,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两人各想心事,都沉默不语,互挽着手走到桂园门口。白迎芷和萧家几位小姐走出桂园迎接十公主,看到明珏跟十公主如此亲热,都怔住了。 第四十三章 异时空老乡 萧老太太身穿肉红色底子福寿吉祥纹海蓝团花缎面对襟大衫、乳白立领中衣、赤金洒花缎面蔽膝姜黄底子马面裙,坐在凉亭主座,正和白夫人、陈氏及几个体面仆妇说笑。明珏和十公主并肩进来,萧老太沉下脸,凉亭瞬间冷了场。 白迎芷和萧家几位小姐回到凉亭,表情都很不自然,萧老太脸色更加难看。众人都知道老太太不高兴因明珏而起,看热闹和兴灾乐祸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明珏的眉稍微微挑起,嘴角弯成适宜的弧度,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她坦然上前,沉静的目光扫过凉亭内每个人,每一张脸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洛家没落,她失去助力和依靠,被休的命运危悬一线,空有侯爷夫人的身份,地位却已低不可言。此时,她没有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反而与公主亲密无间,招来嫉妒和非议也在意料之中,萧老太也因此给她甩脸色,权当下马威。 萧老太身上充满养尊处优的富贵气息,脸上却看不到老年人的慈爱。面对明珏,她的眼底闪现冷厉的精明,连一丝丝伪善都不屑于表现。 两只富贵眼,一颗权势心,卖女孩的老火柴,哼! 明珏撇了撇嘴,心中结结实实蔑视着萧老太,又阿Q了自己一把,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愤恨归愤恨,她还是要缓解僵局,接下来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明珏给老太太请安。” 丫头将一个薄薄的软垫铺到石阶上,给明珏使了眼色,明珏自然而然跪了下去。重生之后,她除了承继本尊有限的细胞记忆和对雪姨娘的恐惧情绪,还很快熟悉了全套礼仪。可见本尊经常行礼,身体都已习惯成自然了。 白夫人和陈氏笑脸开花,拉着十公主坐到萧老太太身边,递茶敬水,很是殷勤。白迎芷的丫头送来一只精致的锦盒,白迎芷接过来,让萧老太过目之后,递到十公主面前。十公主打开锦盒,几道金光闪现,引来阵阵惊叹。 “多谢。”十公主冲白迎芷笑了笑,又问:“这是从海州水家带来的吗?” 白迎芷点点头,说:“这是水家的船队从多罗国带回的,上个月我去水家,姐姐送给我的。菱妹妹想要我舍不得给,换了别的,特意给公主留着呢。” 讨好献媚的话从白迎芷嘴里说出来就象多年好友闲聊一样自然,让人听着很舒服。十公主很高兴,萧老太太连声夸赞白迎芷,众人也跟着示好。 明珏跪了好半天,膝盖硬硬的疼,“大姨妈”很给力,头一阵眩晕。她咬了咬牙,心里暗道:姑奶奶忍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谁欺负我都会得报应。 金鸽站在萧老太身后,指了指白姑娘,冲明珏使了眼色。金鸽提前跟紫竹打过招呼,萧老太不分是非黑白,就让明珏给白迎芷道歉。她想通过白迎芷了解水家和水木的情况,现在不是讲理的时候,退一步缓和矛盾,皆大欢喜。可这几天她和白迎芷没有正面冲突,找不到因由道歉,也不能红口白牙胡说呀! 萧老太太揉着十公主的肩,一脸慈爱,笑眯眯地问:“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我被赶出来了,不回去了,我要亡命江湖,没见我一个随从都没带吗?” 众人听十公主这么说,满脸惊诧,萧老太很着急,嗔怪了几句,又询问原因。 十公主皱了皱鼻子,嘟着嘴,说:“我想嫁给水木先生为妻,求父皇母妃指婚,母妃说我还小,父皇更是铁着脸不同意,还骂我,我就跑出来了。” 这番话犹如一个脆响的惊雷在桂园上空炸响,众人短暂沉默之后,脸上的表情逐渐精彩,或感叹或嘲弄或艳羡,各各不一。萧老太捏着十公主的脸排揎了几句,众人都笑出了声,白夫人和白迎芷面露警惕,笑得很勉强。 明珏飞快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咧了咧嘴,难怪她一见十公主就喜欢,原来两人惺惺相惜。若比较一下,不知谁脸皮更厚,她衷心希望十公主位列第一。 当前,她对水木了解不多,隐约感觉水木同她一样是穿越人士。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明珏的泪腺不发达,跟天下首富且贵为帝师的男人做老乡,她热血沸腾。十公主喜欢水木,而且是青涩年华的纯真爱恋,这是一个不良信号。 “你才多大就想嫁人了,皇上曾想把几位公主许给水木,都被拒绝了。” “我都十三了,比小媳妇大五个月,她都嫁人了。”十公主想起明珏,看到她正跪着,吼道:“小媳妇大喜了,身体正弱呢,让她跪凉石阶会生病的。” 明珏狠狠皱眉,她吃神果重生的事已在萧家传开,十公主知道不新鲜,怎么她“大姨妈”来了十公主也知道呢,看来她受关注的程度很高,宽粉贼多。 十公主这番话让她很难堪,也给她提了醒,现在装病装晕都意义不大,索性借坡下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明珏心里盘算,暗自咬牙。 “多谢十公主体谅,妾身有过在先,本该早来向老太太、太太请罪的。”明珏捂着嘴哽咽几声,又说:“白姑娘远道而来到我们家做客,本应主随客意,我却一时糊涂,拂了贵客的脸面,给热情好客的萧家人抹了黑,该道歉,也该受罚。” 明珏出语真诚,听上去是道歉,却绵里藏针,让人挑不出毛病。她的意思非常明确,白迎芷面子再大也是萧家的客人,而她虽说有名无实,却是主人。主人未随客意,就要下跪道歉,这里面的条条道道不是傻子都能听明白。 “这是哪里话?为什么要向我下跪道歉?”白迎芷看向萧老太太,故做惊诧 “她向你下跪道歉你就接受,你是贵客,她……”萧老太太欲言又止。 众人都明白萧老太太要说什么,白家是一等公爵,嫡出小姐身份尊贵。而洛家已获罪,被削去爵位,抛开平北侯夫人的身份,她是罪臣之女,理应下跪。萧老太太这么说,就是刻意忽略明珏平北侯夫人的身份,借机把她踩到脚下。 “既然老太太这么说,我就接受洛九小姐道歉,起来吧!”白迎芷面露得意,轻蔑的目光积聚眼底,“呵呵,洛九小姐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 十公主皱着小脸,忍无可忍,吼道:“什么洛九小姐?小媳妇嫁给二表哥,就是平北侯夫人,你们什么意思?这是哪里的规矩?奉国公府……” “不许胡说。”萧老太太打断十公主的话,阴着脸看向明珏,“起来吧!” 紫竹扶着明珏起来,明珏双腿刺疼发麻,刚站起来,又连带紫竹一起摔倒了。 ------题外话------ 继续…… 第四十四章 桂园之会 萧老太太的解释很简单,明珏嫁给萧怀逸虽说是明媒正娶,却尚未圆房,也没有诰封,不能称为侯爷夫人,让下人称呼明珏二奶奶已是抬举了。萧老太本想说明珏已犯“七出”中的“不顺父母”、“淫”、“妒”三条,被休是必然的。 萧怀逸是聪明人,懂得审时夺势,洛家获罪败落,不能与炙手可热的平北侯匹配。哪怕明知“七出”中的三条都是陷害和凭空捏造的,萧怀逸也会借机休掉明珏。萧老太自认很了解萧怀逸,她不想给一个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弃妇留任何情面。又怕惹翻吃了神果起死回生的明珏,自己下不来台,只能避重就轻。 明珏坐在凉亭外面的绣墩上,双腿发抖、浑身无力。她刚穿越而来,身体和灵魂尚在磨合期,又遭遇了成堆的麻烦,心力憔悴,“大姨妈”又来凑热闹。跪了那么久,她膝盖肿起,沉痛酸麻,头晕目眩,再也没有精气神了。 十公主为明珏抱不平,不认同萧老太的解释,噘着嘴不说话。白迎芷被十公主吼了一顿,面子上过不去,又为送出贵重的礼物却没讨到好愤愤,面色讪讪的,更恨明珏。萧老太太也沉下脸,众人都冷了场,桂园的气氛变得尴尬凝固。 萧博智和袁氏笑意吟吟走进桂园,给萧老太太请安。觉察到氛围不对,萧怀智忙向萧老太禀明萧怀迦很快要和水木先生一起回京城。 “什么?迦哥儿要回来了?”萧老太激动得挤出几滴老泪,忙站起来询问。 “是呀!母亲,今天皇上派夏公公来告诉儿子,要封赏迦哥呢。”萧博智躬身立于凉亭外回话,“听夏公公说水木先生很赏识迦哥儿了,皇上也很高兴。” “太好了,太好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萧老太双手合十,冲四方乱拜。 听萧博智说起水木,明珏的大脑顿时清楚了很多,身体也慢慢蓄力。萧怀迦是水木的得意弟子,要了解水木可以从袁氏着手,不一定非找白迎芷。 “到底哪天到京城?我要亲自大摆宴席,为迦哥儿接风,重谢水木先生。” “他们五天前已到中南省,距京六百里,快马一天就到。”十公主急忙抢答。 “你这丫头,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十公主噘了噘嘴,撒娇说:“外祖母,您也太偏心了。” “我就是偏心,诸多孙男孙女中,我最疼远哥儿和迦哥儿。远哥儿不孝,活了十八岁就走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现在心里天天念着迦哥儿。” 提到萧怀远,萧老太又流出几滴浊泪,徐氏捂着嘴哽咽,白夫人满面哀凄,眼底浓聚阴毒。众人跟着叹息几声,都为萧老太太和白夫人宽心。 明珏瞄着萧老太,暗自撇嘴,老太婆说自己最疼萧怀远和萧怀迦,萧怀逸贵为平北侯爷,为家族挣来诸多荣誉,萧老太连一句疼他的谎话都不说。可见,她不喜欢萧怀逸,萧怀逸跟她之间也不会有太深的祖孙感情。 萧博智劝慰萧老太,借水木先生的尊崇地位抬高萧怀迦的身份。萧老太太一扫悲痛,讲萧怀迦小时候的趣事,逗众人发笑,桂园的气氛又热闹起来。 丫头传话说外院有客,萧博智施礼离开。人逢喜事精神爽,萧老太高兴,大家也轻松。时候不早,管事婆子安排众人就坐,传话摆席。 凉亭内大圆桌周围摆了十二把软椅,是身份高贵者的位置。凉亭外散落着几十张小几案、小杌子,是体面的仆妇和姨娘们落坐的地方。凉亭后面还有一张小圆桌,萧怀达正和几个大丫头围桌而坐,玩牌嘻笑,喝酒调情。 萧老太坐到主座,左边是十公主、白夫人、陈氏和袁氏。徐氏、小白氏和萧怀通的妻子平氏打横。右边是白迎芷、萧怀芸和萧怀菱,萧怀莲有事离开了,萧怀菁也被萧怀菱赶走了。凉亭内空出一张椅子,吸引了多人的目光。 管事婆子得萧老太授意,把明珏安排在离凉亭最近的几案旁。明珏左边是李氏和她的两个女儿,右边是雪姨娘和丽姨娘,身后坐着几个体面的媳妇。 “小媳妇,你坐凉亭里来。”十公主忙着招呼明珏。 明珏至少现在还是平北侯正妻,论身份,仅次于萧老太和白夫人,比陈氏和袁氏还高。徐氏、小白氏和平氏无法与明珏比肩,更别提外三路的白姑娘了。可是,萧老太不点头,除了心直口快的十公主,没人让明珏上坐。 从本心来说,凉亭内的人除了十公主,她都很厌恶,她也不想跟她们挤在一起虚以委蛇。萧老太不吭声,故意落明珏的面子,让明珏心里憋了一口恶气。 “多谢十公主惦记,我喜欢坐在这里,目光开阔,看得长远。” 萧老太挤出几丝笑容,招呼李氏说:“七太太坐到凉亭来,跟妯娌们一起。” 李氏眼角的余光扫过明珏,陪笑施礼,说:“多谢老太太,一会儿七老爷还有事,侄媳不能久坐,喝杯茶就要走,让芹儿和菊儿留下陪老太太说说话。” “好,你有事就先忙,开席吧!” 身穿石青色洒花比甲的丫头鱼贯而入,珍馐美味、侍肴美酒陆续端上。大圆桌上罗列了三十六样菜品吃食,荤素凉热齐全,小几案上只有三样吃食,相差悬殊。大圆桌也按每人三样准备,可那是当今流行的“拼食”,丰盛可想而知。 萧老太替白迎芷做东请客,她先说祝酒词,白迎芷又致感谢词。体面的下人和姨娘们都到凉亭敬酒,讨好萧老太,吉祥祝福的话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明珏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不跟任何人凑热闹,也没人向她敬酒。她只跟李氏母女喝了一杯酒之后,就化气愤厌恶为食量,投入全部身心跟三样吃食开战。就象解放时贫下中农吃地主大户,吃了今天没明天,不吃白不吃。 李氏扫了明珏几眼,跟芹儿交待了几句,向萧老太等人告罪离开。自李氏走了,芹儿无心吃东西,不时扫视明珏,好象有话要说。 大厨房里提供的吃食简单量小,味道却不错,几案上两只盘子见底,明珏也吃了八分饱。她冲芹儿笑笑,放下筷子,揣了两块点心,悠哉悠哉溜了出去。 明珏只带了紫竹一人,沿着青石小路向桂园深处走去。主仆二人刚坐到石椅上,紫竹正要吃点心,就见一个小丫头匆匆跑来。 “二奶奶,芹姐儿让我告诉你,洛老太太明天就要被撵回原籍,想见你一面。咱家老太太和大太太都不让见,还让门人把洛家报信的人打了一顿。洛老太太又托人求到七爷,这事七爷也做不了主,只能报个信,还请二奶奶自己想办法。” 明珏一拳砸到石桌上,点心顿时碎成了渣,“真是欺人太甚了。” ------题外话------ 求一切一切…… 第四十五章 帝师是庶子 “回去收拾东西,我们离开萧家。”思虑许久,明珏幽幽开口。 “二奶奶,我们、我们走了算什么?”紫竹慌问。 “给人腾地方。”明珏挑眉冷笑,稚嫩的脸庞如小荷初露般清凉明媚,“太太责难针对,想把我休离出门,让白姑娘取我代之。今天,你也看清了老太太的嘴脸,她的目的更明确,她想把我赶出萧家,让侯爷娶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妻。自嫁到萧家,我被人栽脏陷害,受了多少委屈,我留下来,她们会变本加厉。” 紫竹苦着脸,想了半天,说:“贺妈妈说只要熬到侯爷回来,侯爷会顾念老太太的恩情,好好对二奶奶,到时候就没人敢欺负二奶奶了。” 明珏冷冷呲笑,直到现在,她对萧怀逸的了解仅限于一个名字和本尊遗留在细胞记忆中的情绪,以及道听途说的相关故事。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洛老太太对萧怀逸有什么恩情,连本尊都不清楚,现在的她更是一无所知。 不过有一点明珏很清楚,如果洛家还是一等公爵,萧怀逸或许会顾念当年恩情。可现在,洛家被削爵抄家,强谴原籍,想东山再起难如登天,洛老太太已是垂暮之年,萧怀逸还会感念洛家的恩情吗?明珏不敢肯定,更没有期待。 “紫竹,你是聪明人,你觉得侯爷会为一个失去家族庇护的弱女放弃名门千金的诱惑吗?会为我跟老太太、太太抗衡对立吗?” 紫竹摇了摇头,“咱家老太太把你交给了贺妈妈,贺妈妈不会同意的。” “谁不同意谁留下来,你回去把我说的话都告诉贺妈妈。” 打发走紫竹,明珏一个人在桂园内溜达,气愤哀痛、焦虑难安涌上心头,化做声声悲叹。洛老太太最疼本尊,跟二房一起要被赶出京城,想最后见孙女一面,本是人之常情,被拒绝不说,连报信的人都被打了一顿。 士可忍孰不可忍。 明珏决定离开萧家,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机会,好好认识一下这个世界。有朝一日改头换面、卷土重来,要让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人尝尽恶果。 她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跟风光无限的帝师水木先生有直接关系。她不求在这个时空混得风生水起,只愿挺直腰杆做人,自主生活,不再受欺负。 “贱人,自己脱衣服,好好服侍七爷。”萧怀达淫邪下流的声音传来。 “太太让奴婢去伺候二奶奶,奴婢……求七爷放过奴婢。” “你想说你是侯爷的人?呸!你一个残花败柳,也想攀高枝?哼!我实话告诉你,萧怀逸未必能活着回来,他死了,一品侯的爵位就由我来承袭。” 几丛花木掩映的长方形石榻上,萧怀达正搂抱着翠丝撕衣解带。明珏眼底闪过寒凉狡黠,她无心观看活春宫,但还是大步走过去,有意撞破他们。 “在这里苟合,不怕着凉吗?” 萧怀迁停止动手动脚,转头看到明珏,扯着衣服,眼光淫光更盛。翠丝滚下石榻,慌忙系好衣带,哽咽着跪到明珏脚下,连声求饶。 “你想让我放过翠丝,就脱光衣服侍侯我,反正你跟萧怀逸也没圆房。” “我没想让你放过翠丝,只想跟你说句话。”明珏并没因萧怀达的侮辱而气恼羞愤,语气轻松坦然,“在诸多兄弟中,你外祖家势力最大,嫡出身份高贵,可老太太却明言喜欢六爷,不把你放在眼里。谁都看得出你对白姑娘有意,你们若结百年之好,还是亲上加亲,可白姑娘的眼皮都不掀你。就算你袭了侯爵,老太太也不喜欢你,白姑娘就是嫁给你也是嫁给了爵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你、你少胡说八道。”萧怀达羞愧气愤,眼底流露出猜忌,更有不甘心。 “你以为我想告诉你?哼!我不是你亲娘,没义务教导你。翠丝,跟我走。” 萧怀达和萧怀菱都是外强中干之人,骄纵霸道,心中没有大算计,一些鬼蜮伎俩却烂熟于心,跟他们的生母白夫人没一点可比性。挑拨的话没必要说得太深刻,点到为止,萧怀达不聪明,却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让翠丝回去休息,她绕到凉亭一侧,在花木丛中徘徊,思虑下一步该如何着手。凉亭内的大圆桌已撤掉,换上方桌,众人正陪着萧老太喝茶闲聊。 “迦哥儿带的银子够不够?刚拜水木先生为师,别因少了花用让人笑话。” “老太太多虑了,去年迦哥儿还没拜水木先生为师,跟着出去了几个月,水木先生就赏了五千两银子,够我们一房几年的零碎花用了。” “水木先生是天下首富,五千两银子不过是指缝里流出来的,人家才不会看到眼里,不象我们,还以为发了一笔财。”陈氏拈酸出语,冷笑着打击袁氏。 袁氏沉了沉脸,微笑着说:“水木先生再有钱可不是谁都随便给的,就象他不随便收学生一样,难得迦哥儿有福气,入了他的眼。” “就是,就是,听说水木先生除了皇上只收了几个学生。”萧老太连声附和。 白夫人撇着嘴,“听说拜水木为师很辛苦,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弟谁受得了?” “确实辛苦,多少人想跟水木先生受苦还求不来呢。水木先生除了皇上,另收了三个学生,都是皇上亲准的。第一位是被皇上称为万能军师的端木轻,第二位是中南省的布政史谭金州,最年轻的封疆大吏,第三个就是迦哥儿了。”袁氏扬了扬眉毛,面露得意,又说:“不说别人,就说温顺侯和温贤妃想给五皇子铺路,往水木山庄送了多少美女,都被水木先生退回来了,说没缘份。” 十公主一脸兴奋,拉着袁氏说:“您让六表哥问问水木先生收不收女弟子。” 明珏眼前一亮,十公主跟她想到一起了。她吃了阎王爷的神果起死复生,早已渡了一层神金,再让水木给她渡一层人金,她就有了混世的最大资本。水木是天下首富,给他当学生不用交学费,说不定还能捞些小钱,太划算了。 “好,等迦哥儿回来我问他。” 萧怀达坐在凉亭后面,将茶盏摔到几案上,茶水四溅,“水木不过是水氏家族的庶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继承侯爵吗?” 阿弥豆腐,原来不只穿成庶女能长袖善舞,穿成庶子也大有前途。 明珏的悲愤一扫而空,眼底闪现跃动的光芒,事在人为,她不相信凭她两世为人的智慧摆不平凉亭里那几块货色,太给穿越者丢人了。 白迎芷的丫头端着一个大托盘,站在凉亭外面,这就是她神神秘秘要带给大家的新玩意儿。明珏一看,不禁拍掌称快,终于有机会一展所长了。 ------题外话------ 我已经很淡定了,真的…… 第四十六章 遭遇麻将 “可不是,水木先生不是汝阳郡主所出。”萧老太眼底流露出可惜的神色。 男权社会,妻妾成群,嫡庶有别,同父异母的子女身份或许就有天渊之别。 汝阳郡主是汝亲王的嫡长女,嫁给靖海侯水融为正妻,生了两个儿子,分别是三子水行风和四子水行雷,白迎芷的姐姐白迎芙嫁给水行云为妻。 萧怀达成功转移话题,很得意,又说:“再有本事也是庶出,有什么用?” 陈氏的头扭到一边,脸上流露出忿忿不满,小白氏低垂着头,也很不高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萧怀达一番话拨动了几个人心中的硬刺。 袁氏撇了撇嘴,说:“其实水木先生不是庶出的,只是外面误传而已。” “哦?怎么误传的?”萧老太对八卦话题兴趣超常。 “水木先生的父亲水融是庶出,生母早逝,十几岁就离家到外面管理生意。和一个小乡坤的女儿李氏成亲,两人齐心协力,创出很大一份家业,李氏是水木先生的生母。水老太太两个嫡出儿子一个体弱多病,一个纨绔成性,水老太太就把水融寄养到自己名下,并力排众议,让水融继承爵位。 水融被封为世子,来京谢恩,汝亲王求先皇将汝阳郡主许给水融为平妻。李氏不同意,惹恼了汝阳王,后来李氏提出与水融和离,当时水木先生只有两三岁。后来李氏就被休了,汝阳郡主把李氏母子赶出水家,她就成了正妻。所以说水木先生应是嫡长子,他成名之后根本不在乎嫡庶的区别,也不屑于去争。” 袁氏自顾说得高兴,根本不在乎白夫人、萧怀达和白迎芷的眼神,也不怕闲话传出去。萧老太点头轻叹了几声,众人也都安静下来,琢磨袁氏的话。 “被休离连庶出都不如,更没资格继承爵位,谁老糊涂了,轻重不分。” 萧怀达本想出语挖苦让袁氏难堪,却没想到乌鸦落到了猪身上。他已经忘记白夫人曾被休六年,他和萧怀菱是白夫人再次回到萧家所生,可萧怀远就不一样了。萧老太偏疼萧怀远,白夫人被休之后,她还极力主张立萧怀远为世子。 照这样说,萧怀远连庶子都不如,没资格继承爵位,而萧老太也成了轻重不分老糊涂。他这番话一下子掐到萧老太太和白夫人的软肋上,由不得她们不疼。 “你这个颠三倒四的下流种子,胡沁什么?”萧老太戳着拐杖怒骂。 白夫人故做镇静,可她端着茶盏的手不住哆嗦,眼底比恨铁不成钢更多了一层怨愤。陈氏和袁氏互看一眼,都长舒一口气,眼上流露出兴灾乐祸。徐氏、小白氏和平氏都低垂着头,好象霜打一样,萧怀菱愤愤瞪着萧怀达。 萧怀达意识说错话,既怨自己有口无心,又怨别人揪他的短处,他不想服软低头,心中火气更盛。他要开口,却被白夫人泼了一身茶水,呵令他滚。 “哼!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你们都喜欢六哥,有你们后悔的一天。” 白夫人扶着桌子,咬着牙喘粗气,“去告诉安宁院的丫头婆子,禁他的足。” 萧老太太沉着脸,白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桂园再一次冷了场,温度更低。 明珏躲在花木丛中暗笑,要是早知道萧怀达这么容易挑拨,她就不用费那么多心思跟她们较量了。把缺心少肺没大脑的萧怀达当枪使,就能把萧老太和白夫人气死。所谓人心如刀,可以杀人于无形,看来她还需要继续修练。 白迎芷忙打圆场,给萧老太敬茶递果子,说笑话哄众人开心。萧老太挤出笑脸,气氛逐渐缓和,白迎芷冲丫头打了手势,丫头把托盘放到方桌上。 “原来你在这儿,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十公主突然出现,吓了明珏一跳。 “我还没看白姑娘发明的新玩意儿呢。” “什么她发明的,那是水木先生制作的一种牌,去年宫里就有人玩。老皇帝说玩物丧志,才没在京城流传开。”十公主绷着小脸,愤愤解释。 明珏早就猜到是水木制造,问:“你们管这种牌叫什么?” “马吊牌,你见过?” 明珏满脸荣幸,点头说:“当然见过,我们管它叫麻将。” “你们?”十公主满脸疑问,“你会玩吗?” “岂止会玩,我从没输过,除非有意讨人欢心。” 十公主很高兴,拉着明珏往凉亭跑,“咱们去玩,赢她们。” “等一下,十公主,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我一定帮你。” 明珏把洛老太太即将离京,想见她一面却被拒绝的事告诉了十公主。十公主很生气,当下就要去找萧老太和白夫人,要为明珏讨个人情。明珏心里充溢着暖流,忙道了谢,又附在十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听得十公主连声叫好。 十公主先回到凉亭,说了些吉祥话,讲笑话讨好萧老太太。看到最高领导高兴,众人也喜笑颜开,跟着凑趣,桂园又一次热闹起来。明珏找到后花园的五谷轮回之所,伺候了“大姨妈”,又在桂园外转了一圈,才回到座位。 萧老太躺在凉亭一侧的罗汉软榻上,几个大丫头捶腿摇扇,白夫人、陈氏和袁氏在一旁伺候,几个体面的下人闲聊,逗萧老太太开心。 方桌上磊起四道长城,堆着几堆零碎银子和铜钱,散落着几副叶子牌。白迎芷独占一面,正给众人讲解玩法,并拿着叶子牌做比较。徐氏、小白氏、平氏坐到一面,身后侍立着丫头和姨娘。十公主和萧怀菱坐在一面,两个庶出小姐和几个丫头挤在后面。没有占人的一面正对着萧老太等人,供她们观摩学习。 白迎芷试玩了两圈,问:“都听明白了吗?” 十公主半爬在桌子,拖长声音,“没有――”突然,她蹦起来,说:“我想起来了,小媳妇会玩,去年在宫里,她最先学会,皇祖母都夸她聪明呢。” 说完,十公主冲萧老太太呲着鼻子抬了抬下巴。萧老太暗哼一声,给金鸽使了眼色。明珏正和芹儿、菊儿说话,金鸽过来陪笑行礼,请明珏去凉亭。 明珏进到凉亭,十公主拉着她坐到身边,让她讲牌的玩法。没等明珏说话,萧老太就开口夸了明珏几句,语气听上去很真诚。触到萧老太热情的目光,明珏心底一阵抽抽,老虔婆无利不起早,对她突然转变态度,不知有什么目的。 ------题外话------ 唉!怎么就没人拍呢? 第四十七章 赌注 淡定,淡定。 明珏要做举世无双的淡定姐,谁敢打扰她,不管有蛋没蛋,她都让那人蛋疼。 萧老太笑得越灿烂,明珏的心就越寒,警惕性也越高。她心里嘀咕: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想给我上糖衣炮弹,你这朵老菊H花还是太嫩了。 “洛九小姐会玩马吊牌?”白迎芷嘴角挑起蔑视,眼度的妒色一闪而逝。 明珏熟练的挑出她想用的牌,又飞快的将牌码好,好象没听见白迎芷问话。 翠黛讨好白迎芷,撇了撇嘴,问:“二奶奶,白姑娘问你话呢?你没听到吗?” 没等明珏说话,萧老太就沉下脸斥责:“这蹄子是哪房的?怎么这么对主子说话?跟二奶奶的丫头呢?都去哪疯了?金鸽,你去伺候二奶奶。” “是,老太太。” 翠黛见势头不对,忙下跪求饶,眼角余光扫视白迎芷,希望白迎芷能为她说情。金鸽狠瞪了翠黛一眼,面含恭敬浅笑向明珏走来,垂手立于明珏身后。 紫竹和翠丝都回了小院,明玉带来的人只剩下青酒、红酒、郑嬷嬷和田妈妈,还有两个抬轿的婆子。听说老太太喊人,几人都匆匆过来,跪地告罪。 “郑嬷嬷,耳光。”明珏冲翠黛抬了抬下巴,摸出四张牌拍到方桌上。 白迎芷笑得很灿烂,“奴才顶撞主子,才打四下,二奶奶真是仁慈之人。” 换掉对明珏的称呼,白迎芷心有不甘,但她是聪明人,随时都看萧老太的眼色行事。翠黛请白迎芷求情无望,又向萧老太认错,向明珏讨饶。 十公主斜了翠黛一眼,“目无主子的奴才至少打十板子,要不打二十个耳光。” “不过是一句话,干吗要打这么多?会把手打疼的。”明珏顿了顿,转向郑嬷嬷,说:“去找外院的管事借一双牛皮鞋底,就打四个耳光。” 翠黛知道求饶无望,瘫倒在地,浑身颤抖,捂着脸呜咽。邓嬷嬷之死对她们震撼颇深,用牛皮鞋底打四个耳光,丝毫为逊于用手打二十个,甚至更严重。 萧老太太笑了笑,“银鸽,把宫里赏的暖香茶给二奶奶倒一杯,那茶很养人。” 明珏不惊诧、不迟疑,起身施礼,淡淡一笑,“多谢老太太赏。” “不必道谢,赶紧玩,我老婆子还等着看热闹呢。” 萧老太注视着明珏,老脸上笑容绽放,褶皱纹路分明,好似一朵盛开的老雏菊。她眼底闪现两道精光,好象两把寒刀,时刻准备插到人的心底。 宠不骄、辱不愤,脸上的神情坦然淡定,仿佛是久经世事的洗练和豁达,那双眼睛好象一汪清泉,不分春秋寒暑,平静流淌。萧老太的心猛抽了一下,这样的神态,这样的眼睛,这样宠辱不惊的风度,她很早就熟悉了。 那时候,秋夫人死了,白夫人卷土驾尘重回萧家。五岁的男孩领着三岁的女孩在深宅大院里仰望天空,小脸上的神情澄明淡净,好象高远的天空。不管是被长辈责罚,被兄长欺负还是得到嘉奖赏赐,他总是一样的神情。无论是远离家门流浪习艺、浴血疆场还是在朝堂倾轧算计,他神情依旧,总是淡定自若。 萧老太突然感觉很害怕,明珏为什么跟萧怀逸如此相似?难道她看花了眼? 明珏对萧老太摆出“欢迎参观”的态度,嘴角眉挑划过淡淡的讥诮。这老虔婆突然转了性似乎不是好苗头,她无瑕多想,只能见招拆招,坦然对待。 “我讲的规则大家都听清了吗?四地牌、两张将,满地和牌,最简单的玩法。” “听清了。”众人应声点头。 “玩牌肯定有输赢,想玩的热闹些,要有赌注才好。”明珏摸着牌飞快扫视众人,“以银钱定输赢太俗,诗词歌赋又太雅,我们要定雅俗共赏的赌注。” “小媳妇,这牌就能四人玩,其他人都看着?”十公主眨着眼睛问。 “对呀!一百三十六张牌,一次只能四人对阵。” “这样玩太没意思了,肯定不热闹。” 明珏嘴角噙起浅笑,轻声问:“公主有什么好主意不防说出来听听。” 十公主想了想,说:“所有看牌的人分成四组,分别支持我、你、白姑娘和菱姐姐,和牌为赢,砸和为输,赢的那一组可以罚输的那一组,不输不赢的在一边助威,任何人不许抵赖。”她扫了明珏一眼,又说:“提前说明,外祖母必须我一组,我玩牌不熟,我输了就罚她,不许任何人帮她。” “你这丫头真不讲理,这是什么道理?”萧老太笑着嗔怪十公主。 十公主吐着舌头冲萧老太做鬼脸,“我要是讲理还是你的亲外孙女吗?” “你们听听,这丫头连我也拐带上了,谁也不许让她输。”萧老太太拍手大笑,“赶紧分组,我要好好想想这丫头赢了怎么罚你们。” “好,听老太太的,大家愿赌服输。” 组很快分好了,萧老太太和徐氏跟十公主一组,白氏和平氏跟萧怀菱一组,陈氏和小白氏跟白迎芷一组,袁氏带着几个女孩跟明珏一组。赌注也都说好了,赢者可以向输者提高求,让输者表演节目或往输者脸上贴纸条。 “扶我起来,看着她们摸牌。”萧老太太靠坐在罗汉床上,盯着十公主的牌,突然说:“郑嬷嬷,你明天跟二奶奶出趟门,洛家要走,去送送。” “是,老奴马上去安排。” 明珏摸牌的手停到半空,愣了片刻,忙放下牌,向萧老太道谢。萧老太没再说去洛家的事,只催促她们快点打牌,早分出输赢让她罚。 果然是老狐狸婆子,十公主刚提出分组论输赢,萧老太就看明白了她们的心思。没等十公主输牌,她就主动提出让明珏回家省亲,做了顺水人情。既显示她的仁厚慈爱,又给明珏留足了面子,如箭在弦的事情也能圆满到皆大欢喜。 两世为人,明珏仍暗叹自己道行尚浅,还需多加修炼。在深宅大院混了五十多年,光凭上天的眷顾和造化行不通,必须有真本事。 辛苦谋划的赌注没用上,明珏的情绪直线下降,战斗力无法保持,连输了几把。袁氏被罚了几次,坐不住了,直接把明珏撵下场取而代之了。 明珏看了一会儿,就以“大姨妈”强力骚扰为借口,向萧老太等人告罪离开桂园。回到小院,她头昏目胀,四肢无力,脑海却异常清晰。 明天是本尊的生日,她要回洛家,洛老太太会不会看出她是西贝货呢? ------题外话------ 拍吧! 第四十八章 省亲 水红底子五彩绣花镶金边交领长袄、象牙色中衣、乳黄色绣边百褶裙穿在身上,稚嫩的小脸妆容精致,乌黑的细发满头珠翠,雪白的脖子上绕着三排大小勾称、色泽鲜明的珍珠项链,每只手腕上都套着两只白玉绞丝金蜀。 明珏看着镜中富丽华艳、金尊玉贵的自己,眼前花迷恍忽。她很喜欢这些衣衫首饰,拿出去换钱,随便一件都价值不菲。可穿戴在她身上,她却不喜欢,反而觉得别扭。洛家遭逢灾劫,她穿成这样省亲,氛围似乎格格不入。 不过,她这样装扮,确实贵气美艳,从前世到今生,她第一次对自己的皮相格外满意。如此穿戴装饰,母猪都有八分亮色,何况她这青春无敌美少女。 昨天萧老太主动提出让她回洛家省亲,她激动辗转,半夜浅眠。今天一早去给白夫人请安,仍被拒之门外,白夫人让人送出茶饼,让她带回洛家。如此廉价的吃食连仆人都不屑于看一眼,面对白夫人的蔑视,明珏坦然道谢,大方接受。 她去崇禧堂向萧老太请安道谢,萧老太也没见她,只派出金鸽照应她回洛家。明珏并不意外,此行没人光明正大监视反而不是好苗头。 明珏此行带了金鸽、紫竹等六个丫头,还有贺妈妈、郑嬷嬷及四个粗使婆子。出行处准备了四辆马车,并派了四名小厮、八名护卫随车侍候护卫。 四辆马车在侧门巷道一字排开,为首是一辆琉璃点金翠盖珠缨八宝四驾马车,后面是两辆五彩朱轮华盖双驾马车,最后面是一辆黑漆平头单驾马车。明珏悄悄掀起帏帽打量车驾,心里暗叹萧家的威仪排场。为首的马车相当于宝马760LI,后面两辆相当于奥迪A8,最后那辆怎么也等同于一辆桑塔纳3000。 金鸽和紫竹扶明珏上了“宝马”,贺妈妈和郑嬷嬷也上来了,翠丝也往上挤。其余丫头婆子上了后面两辆车,最后那辆只装了一些出门的随行物品。 郑嬷嬷扫了翠丝一眼,说:“金鸽,你去跟丫头们坐第二辆车,这里留紫竹伺候二奶奶就行。也扶我下去,我去找老婆子们说说话。” “是,嬷嬷。” 翠丝扫了明珏一眼,很不情愿的说:“奴婢扶嬷嬷下去,也去找人说话。” 明珏向郑嬷嬷点头致谢,亲自扶她下车。车内只剩留下明珏、紫竹和贺妈妈,都是洛家陪嫁来的心腹之人,说话行事都方便。 秋风徐起,吹拂车饰飘扬,辘辘车轮辗碎朝阳洒落的光辉。侯府的车驾吸引了诸多目光,为沉浸在清晨寂静中的路人行客增添了谈资话题。 “还有多远?”明珏打着哈欠问。 “听咱家老太太说京城以皇宫为中心共分成三圈,第一圈之内都是王公贵族的府邸,普通百姓再有钱也不能居住。第二圈之内有官员的府邸,有商户的宅院,还有世代居住的普通百姓。第三圈主要是普通百姓和富户宅子,还有一些权贵的外宅。平北侯府在第一圈之内,齐国公府在第二圈边缘上,距离不近。” 京城按等级分圈跟她所在时空的城市分环路一样,一圈就能圈出三六九等。不一样的是她原来的时空只要有钱都可以买,而这里还有钱买不到的皇权。 “京城哪里最热闹?” “第二圈和第三圈都繁华热闹,只是售卖的东西和买卖人不一样。” 明珏掀开车帘往外看,贺妈妈没阻止,只让紫竹给她戴上帏帽。昨天,明珏一怒之下想离开萧家,贺妈妈苦口婆心劝她不能冲动。明珏心烦嫌唠叨斥责了几句,贺妈妈很伤心。今天要回洛家,才缓和了别扭尴尬的气氛。 “贺妈妈,”明珏顿了顿,说:“别把我在萧家的事告诉老祖母,免得她担心,她若问起,就说很好,送信的人被打推到奴才身上,我不想让她挂念。” “老奴明白,二奶奶千万别一生气就想离开萧家。” 明珏冷笑几声,问:“若侯爷休了我,我还能赖在萧家吗?” “二奶奶放心,我们就是豁出命也不让萧家休了你。” “何必呢?洛家败落了,我人微言轻,你们豁出命就能保住我吗?” “奴才们的命不一定能保住二奶奶,但大秦皇朝的典法可以。”紫竹拿出一本册子打开,“典法上列明休妻的七出三不去,三不去包括有所取无所归、与更三年丧、有贫贱后富贵。洛家获罪,二奶奶无家可归,萧家不能休你。” 明珏接过册子,扫了一眼,冷笑说:“难怪要给我加‘淫’和‘妒’的罪名。” 贺妈妈悲叹一声,说:“老奴和田妈妈、紫竹说好了,如果萧家不守典法,非休掉二奶奶,我们就告到应天府,府尹不管,我们就去告御状。” 为什么非在萧家这棵树上吊死呢?明珏很纳闷,她本想告诉她们离开萧能活得更好,可看到她们殷切真诚的眼神,她不禁心酸,积聚的勇气慢慢消失。 “我知道了,你们别乱来。” 明珏郁闷压抑,想掀开车帘透口气,马车嘎然而止,下了她们一跳。护卫传报说有皇家鸾驾经过,马车要回避,鸾驾经过之后才能通行。明珏掀开车帘,一座门楣威严、金壁辉煌的府邸映入眼帘,她不禁惊叹太豪华了。 “这是皇上行宫吗?” 紫竹笑问:“二奶奶眼花吗?门楼上不是写着‘温顺侯府’吗?” “看到了,府邸位于第一圈边缘,又是皇亲国戚,温家也是名门旺族了。” 贺妈妈面露愤愤轻蔑,“不知是温贤妃省亲还是温婕妤省亲。” 《红楼梦》中贾元春隆重威仪、张扬奢华的省亲和“新红雷”里“猿唇大姐回门来,吓死一个加强排”的场景同时涌现脑海,明珏很兴奋,很想一睹皇妃省亲的富贵排场。一顶明黄色八抬轿舆抬进温顺侯府,前前后后车马护卫不过几十人,跟电视所演以及她想像的相差太远,她又感觉很失望。 马车开始行进,明珏仍张望温顺侯府,“皇妃省亲怎么一点也不隆重?” 紫竹摇了摇头,表示不懂,贺妈妈满脸讥诮,不屑多说,明珏也无奈沉默了。 马车驶出皇城圈,路上行人渐多,宽阔的街道两侧店铺林立,不时有叫卖声传来。马车又摇晃了半个时辰,渐渐放慢速度,停在一栋高大的门牌下。 近乡情怯,即使真正的洛明珏已魂归地府,她只是一个来自异时空的西贝货,那种感觉却很强烈。她长叹一声,本尊灵魂飞逝,血脉相连的亲情难以割舍。 “贱人,你还有脸回来,凭什么你能享受荣华富贵,我就要受苦,我杀了你。” 第四十九章 寿面 尖刻的怒骂声带着浓重的怨愤入耳,明珏大脑急转弯,才把贱人与自己划上等号。她不怒反笑,本是一朵纯洁可爱的小白花,有人非把她逼成斗战胜佛。 “八小姐,你快回去,要是让老太太、老爷和太太听见……” “听见怕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嫁?我是嫡女,都是那死老太婆偏心。” “你在大门口吵骂丢不丢脸?还不把拉回去。”一个年轻男人斥责声传来。 “三少爷,八小姐……” “洛家死的死,贬的贬,平头贱民还怕丢脸吗?我就是丢尽脸面,也是那位让高贵的侯爷夫人被人戳脊梁骨,被人指责,谁让她……” 洛明玮咬了咬牙,忍无可忍,“啪啪”两巴掌打断了八小姐的呵骂声。八小姐愣了一下,紧接着尖利刺耳的嚎哭声响起,怒骂声欲加阴毒,骇人听闻。 明珏端坐车中,微眯着眼睛,好象老僧入定一般,双眸明亮清澈,脸色沉静到没有任何表情。穷人乍富,小人得志,生活境遇突然改变,言行举止有违常理总被人唾弃,一直养尊处优的人一朝沦落,不也一样吗? 紫竹沉下脸,“八小姐真过份,还嫌当时闹得不够吗?二太太也不管管。” 贺妈妈叹气说:“平北侯就一个,大太太想让五小姐嫁,跟老太太闹了一场,被老太太压制了。八小姐也想嫁,二太太不明闹,背地里也没少使手段。” “嫁到平北侯府的日子就好过吗?”明珏摇头讥笑。 在她们看来,成为平北侯的夫人就注定一辈子荣华富贵,却不知在阴谋诡计中日日劳神、夜夜煎心的凄苦。如果她在本尊出嫁之前穿越而来,她绝不想嫁到平北侯府。她宁愿布衣荆钗清贫渡日,也不愿意在是非堆激流中养尊处优。 她今日省亲,妆扮华贵艳丽,车驾威仪豪华,仆从护卫众多,享受平北侯夫人的待遇,能不让人眼红吗?如果她素衣简车,一副不得宠、不得志的样子,这些人又该怎么想呢?恐怕结果也一样,不是嫉妒怒骂,而是奚落恶讽。 “轿舆已备好,请二奶奶下车。”郑嬷嬷的声音传来。 紫竹仔细检查了明珏的妆容,帮她整好衣衫,戴好帏帽,扶着她下车。洛明玮和洛明珩见车帘掀开,忙迎上前施礼问候,态度谦恭热情。 本尊的记忆中对这两人无丝毫印象,肯定平时也不亲近。看他们衣衫朴旧、精神颓败,满脸诚惶诚恐的表情,明珏不禁心酸哀叹。 从高大的门牌进去,便是齐国公的府邸,共有两座五进宅院。东院长房所居,是本尊的家,大门紧闭,门上贴着封条。西院是二房的宅院,院子内外冷冷清清。偌大的府邸如今门可罗雀,曾经的繁华已成了记忆中的风景,凭添哀凉。 公爵被掠,抄家时连女眷好一些的头面首饰都抄走了,还要被强返原籍。不知齐国公府究竟犯了什么罪,又或者得罪了哪些贵人,竟然一朝落败至些。 明珏长叹一声,叫来郑嬷嬷,说:“家门不幸,徒增笑料,还请嬷嬷多担待。” 郑嬷嬷会意一笑,“二奶奶放心,今天的事不会成为笑料。”郑嬷嬷转向洛明玮,高声说:“早就听说贵府八小姐有疯病,没想到这么厉害,还需赶紧医治。齐国公府也是名门旺族,就是败了,也不能让一个疯子跑出来胡闹呀!” 洛明玮喏喏点头,勉强挤出几丝笑容,“多谢嬷嬷关心,舍妹确实需就医。” 高,实在是高,明珏心里为郑嬷嬷竖起大拇指,“多谢嬷嬷担待,紫竹,你留在郑嬷嬷身边听指挥,让贺妈妈、丝菊和风兰陪我进去。” “是,二奶奶。” 明珏坐上轿舆,洛明玮兄弟头前带路,贺妈妈和丝菊、风兰跟在后面,向洛老太太居住的院子走去。一路上花草树木依旧繁茂,却少见人影,甚显荒凉。 轿子停在洛老太所居院落的门口,洛二太太张氏带着几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迎出来。明珏是平北侯的正妻,虽说没正式诰封,也妻凭夫贵,张氏等人要行礼,被明珏拉住。她们热情问候,殷勤客气,神色间却有难以言喻的冷漠和疏离。 “老太太还念叨的,说是见不到了,这不来了。” 贺妈妈忙说:“家奴误事,昨晚才报知萧家老太太,今天一早就出来了。” “原来是家奴误事呀!害得老太太腆着脸到处求人,还以为……” 明珏扫了张氏一眼,不想跟她废话,凭八小姐洛明玫的质量就可以想像制造单位很差劲。头发花白的祖母迎出来,触目之间,她不禁哀从心起,鼻腔酸胀,热泪喷流而落。情绪真实表现,精心准备的辣椒水和芥茉油用不上了。 “祖母……” 不需要任何造作伪饰,感情是真的,不管是洛明珏的身体还是江宇慧的灵魂。 本尊自幼由祖母抚养长大,朝夕相处、血脉相连的亲情储存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难舍难分。做为主载身体的灵魂,江宇慧想起前世养大自己的祖母和骨肉情系的亲人。她高楼跌下,支离破碎,跌碎了祖母的心,跌成亲人此生的伤痛。 明珏扑到洛老太太怀里,嚎啕大哭,众人不管何种表情,都牵边心中的哀思,落泪抽泣,哭声响成一片。洛老太太抚着明珏的头,低声哽咽,悲痛长叹。 “不许哭了,进屋,陪祖母坐一会儿,说说话。” 侍候洛老太太的两个老嬷嬷忙上前搀扶,洛老太太推开她们的手,挽着明珏向里屋走去。贺妈妈、丝菊和风兰紧跟伺候,张氏等人也跟着进来了。 里屋只有一把缺腿的桌子和几把破旧的椅子,一应摆设挂件全部抄尽。洛老太拉着明珏坐下,又给贺妈妈递过一只小杌子,张氏也毫不客气坐下了。 “寿面做好了吗?” “做好了,就等九小姐一来下锅呢,老奴这就去煮面。” 明珏握着老太太的手,泣不成声,今天是本尊的生日,一碗寿面足见真情。 “别哭,今天是你生日,一会儿祖母就要起程回乡,你要让祖母看到你笑。” 家族惨遭巨变,洛老太太垂垂老矣,却双目明亮,脸上透出久经风霜的坚毅。 张氏撇了撇嘴,说:“堂堂平北侯夫人,锦衣玉食,什么没有?就为赶过来吃你这碗面?老爷为筹借回乡的路费,头发都白了,再借不到钱就没米下锅了。” 洛老太太拍着桌子,高声怒斥:“胡说,知道洛家出了事,平时走动不错的亲朋都送了一些银礼,有二百多两,不够回乡的路费吗?” “回乡也要吃穿呀?主子奴才几十口人呢。”说话的是洛明玮的妻子岳氏。 一个妾室打扮的女子撇着嘴说:“走动的亲朋都送了银礼,也没平北侯府呀!” 明珏暗自着急,确实应该给银子,可出行的物品都备齐了,就是没带银子。 ------题外话------ 求…… 第五十章 因爱变态的积怨 “要是明玫嫁过去,齐国公府也到不了今天啊!人偏心老天不开眼……” 张氏拍着腿嚎丧一般哭起来,岳氏和几们姨娘也如丧考妣般高声抽咽。洛老太太气得浑身颤抖,明珏忙抱住洛老太太的胳膊,软语安慰。 “照二太太所说,若八姐嫁给平北侯,齐国公府就不会被削爵抄家、你们还可以继续过金尊玉贵的日子。二太太认为皇上的圣旨一文不值,谁都可以随便左右吗?八妹嫁过去就能让远在漠北战场的平北侯为洛家出面吗?” 明珏眉稍挑起轻蔑,脸色沉凉淡漠,“以前同样享受过齐国公府的尊荣,如今我父兄被杀,母亲姐妹发配为奴,二房只是失去荣华富贵,却人口平安。相比尊严和性命都丢掉的人,这又算什么?难道谁造的孽比谁少吗?” 哭闹声嘎然而止,张氏嘴唇动了动,却没敢再出声,岳氏和几个姨娘也都低下头,偷眼扫视明珏。明珏这么威严的气势,这么强大的气场,是以前没有的。 一个嬷嬷端着漆木托般出来,“寿面煮好了,老奴祝九小姐福寿双齐。” 明珏站起身,施半礼,“多谢嬷嬷。” 洛老太太冲张氏等人挥挥手,“都出去吧!让我和九丫头安安静静吃碗面。” “请二太太稍等一会儿,老奴有话说。”贺妈妈拦住张氏等人。 风兰领着紫竹进来,紫竹给洛老太太施礼问安后,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交给贺妈妈。明珏蹙了蹙眉,面露欣慰,贺妈妈早有准备,逼不得已才拿出来。 贺妈妈冲洛老太太施礼,说:“老太太,这是一百两银票,二奶奶备下的。” 洛老太太重哼一声,冲张氏等人抬了抬下巴,“给她们。” “只有一百两银子,二太太别嫌少。”贺妈妈把银票递给张氏,“想必二太太也知道当时大太太怎么给九小姐备的嫁妆,你也清楚九小姐有多少东西。” “恐怕她也有份吧!一起糊涂混帐老婆。”洛老太太狠瞪了张氏一眼。 张氏接过银票,挤出几丝笑容,“嫁妆不是我备,我不清楚,我去看老爷。” 打发走张氏等人,明珏和洛老太太说了些宽心话,勉强吃了几口面,也食不下咽。洛老太太不提齐国公府以前的事,也不提以后的日子,只殷切嘱咐明珏。 吃完面,洛老太太让贺妈妈去跟两个嬷嬷说话,明珏知道洛老太太有话跟她说,忙使眼色让紫竹出去稳住郑嬷嬷等人,又让丝菊和风兰守在门口。 明珏坐到小杌子上,一手拉着洛老太太,一手给她捶腿,“祖母,以后……” “以后再说以后,我早就让贺妈妈告诉你守身即是尽孝,你保护好自己就行,洛家的事你不用担心,一切等侯爷回来再说。”洛老太太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手掌大的锦盒,“你把这个交给萧怀逸,他就明白了。” 锦盒很轻,不象装了金银珠宝,明珏摇了摇,本想问几句,又怕好奇害死猫,只好做罢。她把锦盒小心收好,陪着洛老太太说了一些家常闲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把你嫁到平北侯府吗?” “老太太最疼我。” 洛老太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问:“你知道温顺侯吗?” 明珏见洛老太脸色凝重,怔了怔,忙说:“我来时从温顺侯府门口经过,碰到皇家鸾驾,听贺妈妈说温顺侯是皇亲国戚,跟我们洛家有关系吗?” “跟洛家关系不大,跟你关系不小。” 秘闻,绝对秘闻,明珏仰起头,脸色漠然,心中却急切等待洛老太太爆料。 “我娘家姓温,原来是温国公府,后来才晋升侯爵。” “啊?温顺侯府是您娘家,威赫显耀,齐国公府怎么会……” 明珏不知其中隐秘,也知道事情不简单,却努力装成一朵纯洁的小白花,引导洛老太太。贺妈妈提起温顺侯一脸蔑视,想必跟洛老太太和她都大有渊源。 洛老太太苦笑悲叹,幽幽出语,“我父母是皇上指婚,夫妻恩爱。母亲生下我和弟弟后身体一直不好,祖母逼父亲纳妾,父亲就纳了一个外室。现在的温顺侯叫温显宗,就是我父亲的外室所出。弟弟十岁就病逝了,母亲伤心欲绝,一年后也弃我而去。又过了一年,父亲娶了继室,才把温显宗和他生母接进温家。 温显宗心思诡诈阴险,又聪明讨巧,祖母很宠他。当时,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叫丹娘,是荣宁公世子的嫡长女,一个多才多艺、美丽善良的女孩。温显宗向荣宁公府求亲被拒,气愤难平,他只是庶子,竟然想娶公门嫡女。 后来,荣宁公府获罪,丹娘被充为官妓,而温显宗却凭手段寄养到嫡母名下,还被封世子。听说温显宗为丹娘赎身,我还很感动,没想到丹娘怀了他的孩子,他却让丹娘做家妓,帮他笼络达官贵人。我狠狠教训了他,他鼓动祖母、父母跟我闹翻了。丹娘生下一个女孩就去了,我把孩子养在身边,取名叫玉瑶。 玉瑶十二岁那年,我父亲去逝,温显宗袭了爵,就让祖母出面劝说,要把玉瑶领回去,并发誓对玉瑶好。我考虑多时,同意玉瑶认祖归宗,没想到却上了他的当。他让人教玉瑶琴棋书画、歌舞音律,对外宣称玉瑶是他的养女。玉瑶十五岁,他把玉瑶送年过古稀的老王爷做侍妾,还说玉瑶是温家的家妓。 我去温家闹了一场,跟娘家彻底闹翻,断绝了来往。又去王府要人被拒绝,直到几年后老王爷死了,我才把玉瑶赎出来。玉瑶精神恍乎,瘦得皮包骨,我带玉瑶去找他理论。他却说丹娘拒绝他求婚,他就发誓让丹娘尝尽苦头,丹娘是家妓,生下女儿还是家妓,女儿的女儿还是妓女,世世代代受人凌辱。” 明珏暗自咬牙,温显宗真变态,他求婚被拒,想尽办法折磨别人,自己就舒服吗?表面光鲜、高高在上的温顺侯,竟然有这么阴暗的心理。 “祖母,玉瑶是我娘对吗?” 洛老太太点了点头,握紧明珏的手,说:“当今皇上有十几个皇子,太子圈禁,二皇子、三皇子都死了,四皇子在西北封地。五皇子是温贤妃所出,势力最大,又得皇上宠爱,很有可能要承继大统。我之所以想尽办法把你嫁到萧家,就是怕温显宗欺负你。我跟丹娘情同姐妹,对不起玉瑶,就怕你再受她们的苦。” 明珏陪洛老太太哀伤流泪,嘴有却噙起冷笑,眼底闪过几丝兴奋。温顺侯是她的外公,受宠的五皇子是她的姨表哥,她也算皇亲国戚了。 辈份排得没错,可温显宗这老王八蛋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认,还发誓要让女儿的女儿的女儿……都受尽凌辱,对她这个外孙女就更无半丝亲情可言。 TMD,士可忍孰不可忍,姑奶奶也发誓,温显宗,你敢欺负我,把我惹毛了,我让温顺侯府女的做鸡,男的做鸭,老王八蛋做龟公,集体被凌辱。 ------题外话------ 求…… 第五十一章 路遇 洛老太太摸着明珏的头,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心中却激流涌动。齐国公府败落了,孙女失去依靠,温顺侯狠毒狡诈、变态极端。明珏年幼懦弱,涉世不深,她费尽心思就想保这个孙女平安,但愿黄天不负苦心人。 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平北侯府是百年旺族,萧怀逸也是聪明之人,最懂审时夺势,他会怎么对待明珏?现在,洛老太太不敢说把明珏嫁给萧怀逸是正确决定。她出身名门公爵之家,又嫁到贵胄旺族做媳妇,深宅内院中拜高踩低的嘴脸、阴狡诡谲的心思、你死我活的争斗她司空见惯,明珏能适应、能应对吗? “明珏,你跟祖母说实话,你在萧家过得好不好?” 明珏噘了噘嘴,脸上浮现明媚的微笑,“祖母放心,我想过好就一定能过好。” 洛老太太怔了怔,看着明珏的眼睛,哽咽点头,“好孩子,有你这句话,祖母就是现在闭上眼也放心了,也能去见丹娘和玉瑶了。” “别这么说,我还没孝敬您呢,您怎能说闭眼就闭眼。”明珏在洛老太手上摩挲撒娇,“祖母,听贺妈妈说您把自己名下的八间旺铺给我做了嫁妆。” “我老糊涂了,差点忘了要紧事。”洛老太太扶明珏起来,说:“我不知道萧家怎么安排那八间铺子的人手,但铺子管事必须用你的心腹之人。贺妈妈的两个儿子贺刚、贺强和苏嬷嬷的儿子苏善生都在铺子里做事。你把贺妈妈放出去,让她跟儿子生活,我让苏嬷嬷跟着你,有什么事里外照应方便。” “多谢祖母教导,我知道了。” 丝菊进来施礼,说:“二奶奶,外面传话说已备好车辆,老太太该起程了。” 洛老太太点点头,让随身伺候她的李嬷嬷去安排,又把贺妈妈和苏嬷嬷叫到哪前,讲出自己的决定,二人点头应下,苏嬷嬷给明珏施礼。 明珏摘下自己的首饰送给洛老太太,以备无钱之需,反被训了一顿。若萧家人知道她把首饰留给娘家,又要惹出闲言碎语。贺妈妈给明珏使了眼色,明珏借口出去,找到紫竹、丝菊和风兰,说明想给洛老太太留下几件首饰傍身。 丝菊眨了眨眼,说:“二奶奶,我们可以编花环当首饰。” 几人来到院落外面的小花园,摘了各色鲜花,丝菊教她们编花环花饰。明珏当着金鸽和翠丝,取下头上的缧丝八宝镶珠金凤、龙纹镶玉金步摇,还有珍珠项链和白玉绞丝金镯,递给紫竹,并使眼色让她收好。 明珏交待丝菊多编些花环花饰,她要带回侯府做纪念。收拾好之后,她回到院子跟洛老太太说话,洛二老爷向洛老太太回复起程准备情况。明珏同洛二老爷见礼,无关痛痒问候几句,才给洛老太太磕头,祖孙殷殷切切洒泪而别。 紫竹把明珏的首饰交给李嬷嬷,嘱咐她等明珏离开后再告诉洛老太太。不成想明珏还没离开,那些首饰就被洛明玫当着洛老太太的面抢走了。洛老太太没呵斥阻拦,只是摇头叹息,脸上流露出浓厚的哀凄和失望。 马车返程回平北侯府,明珏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心中潮思激荡。紫竹摆弄着花环,不时留意明珏,贺妈妈和苏嬷嬷轻声说着话。 马蹄声由远及近,隐隐有细乐声传来,美妙悠扬。一阵喧嚣暴呵之后,马车猛然停下。明珏吃了一惊,想探头张望,却被紫竹拉住,扣上了帏帽。 “回二奶奶,主路有亲王仪仗经过,马车避到岔路,请二奶奶稍候。” “知道了。” 来时遇到皇妃鸾驾,回去又遇到亲王仪仗,一个个表面风光无限、富贵排场,实际不知是什么变态玩意儿,说不定都是温显宗那样的败类和人渣。 想起萧怀逸和平北侯府那些烂事,明珏不禁火大。穿到这个时空,碰到一堆极品,只能自认倒霉。穿越就象投胎,赶上哪条道谁也不能预知,不是人人都那么幸运。天篷元帅若没投到猪肚子里,怎么会有净坛使者这号极品神仙呢? 明珏掀起车帘一角向外张望,仪仗在主路通行,马车停在岔路,根本看不清。岔路两边店铺很多,街道很窄,除了她们的马车,还有几辆马车停在路边,街道显得更窄。几个侍卫边巡逻边嘻嘻哈哈说笑,引来路人停步侧目。 “兄弟,听说今天出动龙仪卫欢迎水木先生进京,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现在是镶亲王的仪仗通行,后面就是龙仪卫。” “太隆重了,龙仪卫出动相当皇帝亲临,欢迎各国亲王级别的使者才用。” “也不尽然,今年平北侯平定南疆叛乱,也是镶亲王率龙仪卫出城迎接的。” “平北侯毕竟是侯爷,又是三军统帅,可水木先生……” “你瞧不起水木先生呀?哼!我刚才听统领说水木先生发话了,凡出城迎接他的人,不管是亲王仪仗兵还是龙仪卫,每人赏十两黄金。” “什么?十两黄金?那可是咱们三年的奉禄呀!别说十两,一两我也去。” “别做梦了,那巧宗轮不到咱们巡城卫,咱们是五皇子……” 几声娇呵斥骂传来,打断侍卫的话,他们看到马车,忙打起精神巡逻。一辆华丽的马车向这边驶来,显然也是回避仪仗队的豪门车驾。 明珏放下车帘,原来水木今天回京,这家伙也太有排场了,居然跟凯旋归来的萧怀逸享受同等待遇。她又暗自得意,两个天下闻名的牛叉人物一个是她老乡,一个是她老公。跟名人挂钩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好象她也一夜成名了。 她喋喋偷笑,越想越兴奋,心飘飘然,小脸笑开了花,无比灿烂。好象一只偷到鸡的小狐狸,正对着自己的猎物准备下嘴。她一手拉紧帏帽,怕别人看到她脸上夸张的表情,一手贴在臀背上,害怕突然长出尾巴,翘到天上去。 “这是平北侯府的马车吗?我家两位小姐有话跟平北侯夫人讲。”一个高傲轻蔑的声音在车帘外响起。 紫竹沉下脸,掀开车帘,问:“敢问贵小姐是哪家府上?” “温顺侯府。” 想曹操曹操就到,真TMD心有灵犀,看来不但尾巴要长,还要炸起一身毛。 第五十二章 “嫦娥”下凡 贺妈妈、苏嬷嬷和紫竹都沉下脸,满眼警惕,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好象有人要干掉明珏,需要她们誓死保护、冲锋陷阵一样。 明珏嘴角弯起浓郁的讥诮,使眼色示意她们后退。她掀开车帘、撩起帏帽,冲温顺侯府传话的婆子灿烂一笑,瓷白尖利的小虎牙和她脸上明媚清冷的笑容恰到好处融合在一起,便如积年白雪中绽放的冰花,清傲且惊艳。 “这位嬷嬷,温家小姐是来见我还是让我去见她们?” 婆子揉了揉眼,脸上闪过恐惧,强挤出几丝笑容,说:“老奴去问问。” “多谢嬷嬷,我静候佳音。” 明珏坐回车里,轻哼冷笑,温家两位小姐绝不善意拜会,不管她们居心如何,她都要一会。忍耐只是权宜之计,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她一贯的信条,不管前世今生。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往往是对手。 苏嬷嬷笑了笑,说:“老奴在洛家几十年,看着二奶奶长大,老太太今天把老奴给了二奶奶,有些话论理老奴不该说,可是……” 不该说就别说,何必转圈卖关子?明珏心里这么想,却不能说出来,只谦恭一笑,说:“苏嬷嬷是挑饬我刚才问婆子的那句话吗?” “论品级,温家只是三品侯爵,而萧家是一品侯爵,二奶奶是平北侯爷的正妻,温家小姐就是再高贵也无职无爵,难道二奶奶还想去见她们?” “嬷嬷教训的是,明珏记下了,多谢嬷嬷。” 明珏低着头,小脸皱成一团,眼底充满委屈,好象一个犯罪的孩子。心里却不忿嘀咕:是猪还是老虎要看最后哪个被吃才知道,何必在乎一句话的得失。苏嬷嬷见明珏如此谦诚,心中不忍,反过来安慰她,对温家小姐敌意更深。 两个衣饰鲜艳、装扮华丽的女孩来到明珏的马车前,她们头上都戴着帏帽,看不清脸。但明珏能感觉她们不友好的气场,感觉很好笑。 “不请我们到车上坐吗?”身材较小的女孩娇问。 紫竹掀起车帘,明珏示意贺妈妈和苏嬷嬷稍安勿燥,让她们下车透口气。郑嬷嬷看到有名门小姐跟明珏搭讪,带着金鸽和翠丝过来询问。听说来人是温贤妃的侄女,几人客气行礼,眼底闪过戒备蔑视。 贺妈妈、苏嬷嬷去和郑嬷嬷在车外说话,车里只留紫竹伺候。温家两女孩上车后摘下帏帽,身材高挑的女孩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穿鹅黄色绣银莲纹团花交领褙子。她上下打量着明珏,目光骄纵,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敌意妒色。 “我是温顺侯府长房嫡出二小姐温玉嫦,温婕妤是我嫡亲长姐。”温玉嫦指着身边穿粉红底子绣梅花缎面圆领褙子的女孩,说:“这是我嫡亲三妹温玉娥。” “久闻温家小姐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是天人之姿。” 温玉嫦姐妹被明珏的马屁拍得很舒服,骄纵得意之气欲发明显。明珏仔细打量她们,浓脂香粉涂抹,两人容貌还算娇美,但却透着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恶俗浅薄之气,眼底流露出的精明演化成市侩算计,少女的清净之气尽失。 “玉嫦玉娥,名字真好听,中秋将至,很容易让人想到月宫仙子嫦娥。” 明珏一手绞着丝帕捂住嘴,一手挡在自己胸口,脸上流露出自形惭愧的笑容。心里却想:千万别吐,千万别吐,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一定要让我把这个马屁响亮拍完,吐了就穿帮了。强忍呕吐溜须拍马,我容易吗? 她在心里用这对“嫦娥”的脸蹭掉脚底的烂泥,长舒一口气。若嫦娥长成这样,奔月的一定是后羿,否则,哭倒万里长城的就不是孟姜女,而是孟后羿。 紫竹的头偏到一边,使劲咬嘴唇,想笑不敢,都快憋出内伤了。 温玉娥冷笑说:“你也知道我姐姐家世好、模样好,你什么时候让贤呀?” “让贤?” 明珏听懂温玉娥的意思,嘴角的讥讽一闪而逝,暗自责骂萧怀逸这王八蛋还真抢手。她扁了扁嘴,小脸皱到一起,好象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不瞒二位姐姐,我已无家可归,萧家要休我,我……”明珏哭得泪水涟涟。 怕见到洛老太哭不出来,她用辣椒水泡了丝帕,此时终于派上用场了。 “被休很丢人,不如你自己请去。”温玉嫦表现得善解人意。 “此话怎讲?劳姐姐不吝赐教。” “你自请下堂,到庄子里平安渡日或到庙里带发修行,还可以降为妾室。” “这些我都想过,只是……”明珏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快说。”温玉娥很着急。 “两位姐姐真心相待,我感激不尽,可……” 明珏话说到一半,两眼在温氏姐妹头上、脖子上、手腕上乱转,眼底闪现贪婪的光芒。这两姐妹对萧怀逸,确切的说是对平北侯爷都有意,把白姑娘交给她们整治,她可以看场好戏。若能顺便发笔小财,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温氏姐妹明白了她的想法,脸上流露出嫌恶,敌意消失了大半。她们认为如此见钱眼开的人不配做她们的对手,更不配做平北侯正妻。 温玉嫦脸上挤出几丝笑容,“你有要求尽管提,不过,要看份量够不够。” “我即将被休离出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无钱财傍身,不知以后如何渡日。”明珏叹了口气,“请两位姐姐相信我,我保证每一句话份量都足够。” 八卦话题份量不够可以编,反正这仪仗队一时半会儿也通行不尽,胡编消遣能解闷。她编的八卦有根有据,怎么听都象真的,还能让人百听不厌。 明珏拿过紫竹的大荷包打开,放到温氏姐妹面前,说十名话至少有五句奉承、四句激将,只有一句正题。温氏姐妹摘首饰动作慢下来,她就会闭上嘴,摆出一副“请听下回分解”的神态,表情配合恰到好处,由不得温氏姐妹不放血。 她把白迎芷吹成天上神仙,把白夫人塑造成世间无敌恶婆婆,并言明白姑娘是她让贤的首选。看到温氏姐妹脸上流露出腾腾杀气,她才适可而止转移话题。 她讲起萧府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又掺杂了她从电视上、小说中看到的故事,再加上自己的想当然。说到最后,都是故事,除了有关白迎芷的话题,一句有用的也没有。到最后,温家姐妹听得昏头转向,摘首饰的动作却欲加麻利了。 荷包装满了,温氏姐妹素净了,明珏快吐白沫了,紫竹也快被憋死了。 “紫竹,快给两位姐姐倒茶。” 上茶送客,此道理无人不懂。 “不用了,我们该回去了。” 明珏微笑点头,刚才的小家子气一扫而逝,“紫竹,扶二位小姐下车。” 温氏姐妹下车,互看一眼,再回头看明珏的笑脸,忽然有上当的感觉。温玉嫦很生气,暗自埋怨温玉娥太心急,太主动,掉进了陷井,却只能哑巴吃黄连。 温玉娥也觉察到中了圈套,感觉到温玉嫦的埋怨,心中怨恨难平。她拨下头上仅存的簪子,趁人不注意,狠狠向领头马的屁股乱扎了几下。 领头马受了刺激,焦躁长嘶,四蹄腾空而起,踢翻温氏姐妹,乱蹿乱叫。另外三匹马也焦躁起来,四匹马方向统一,向仪仗通行的主路冲去。 明珏正清点战利品,马车颠簸狂奔,她大吃一惊,车上就她一人,怎么办? 第五十三章 遇险获救 领头马受惊,暴躁情绪传染了另外三匹马,四驾马车疯狂的向主路冲去。 因四驾马车占地较大,停在岔路最外端,路上几乎没有阻拦物,马车很快冲上主路。萧家没受伤的护卫和负责安防的巡城卫反映过来,慌忙去追赶。 路人惊慌躲避奔逃,车夫急忙控制未惊的马匹,来来往往的行人和慌了手脚的下人撞到一起,惊叫声、哭喊声和求救声响起,岔路乱成一团。 多人被萧府的四驾马车踩踏撞伤,伤得最重的人就是温玉娥,她离马车最近,又是始作恿者。其次是温玉嫦和两个车夫,还有几个护卫受了轻伤。紫竹站在马车一侧,被挤倒了,萧府其他下人除了慌乱中被推撞,倒没人受伤。 “二奶奶、二奶奶在车上,快救人,救她……”紫竹连哭带喊。 温玉嫦被下人扶起来,脸色灰白、浑身哆嗦,双腿不能站立,显得伤了腿,又受了惊吓。温玉娥倒在地上,身边有血迹,身上有蹄印,已昏死过去。 温家下人和护卫见两小姐都受了伤,知道难逃罪责,气势汹汹冲过来围住萧家下人谩骂理论。萧家的车夫护卫都去追马车了,岔路上只有婆子丫头。温家下人怒气冲冲,四周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萧家下人自知理亏,都慌了神。 “慌什么?天还没塌,有什么好慌?”苏嬷嬷高声喊呵,她伺候洛老太太几十年,行事言谈颇有洛老太太的风范,“温家两位小姐都受了伤,你们不赶紧救人,还来吵闹,想推卸责任吗?现在是讲谁是谁非的时候吗?” 郑嬷嬷赶紧吩咐:“救人如救火,快去请大夫。” 温家管事婆子回过神来,急忙分派丫头去请大夫,让人回温府报信,又吩咐几个护卫看住萧家下人,怕她们逃跑不认账。 苏嬷嬷对郑嬷嬷说:“老姐姐,赶紧派人跟上二奶奶的车,看看二奶奶情况怎么样,再让人回家报个信,这回的麻烦惹大了。” 郑嬷嬷慌忙点头,见主路上亲王仪仗队和龙仪卫已通行完毕,忙让粗使婆子驾车带丝菊和风兰去接应救明珏的人。让另一辆马车送金鸽和翠丝回萧府报信,并嘱咐先找萧怀迁和小白氏,不要惊动萧老太太。让两个粗使婆子去请大夫拿药,救治受伤的车夫和护卫。安顿好每一个人,她们又过去探望受伤的温家小姐。 …… 马为什么会受惊?谁做了手脚?温家还是另有其人?目的就是除掉她吗? 明珏一直自我标榜临危不乱,除了那次撞破活春宫,那已成为她前生今世的污点,不提也罢。她知道现在不是想内幕、究原因的时候,更不能惊慌失措。 当务之急要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有命在才有来日方长,一定争取把受伤的机率降到最低,其次还要保住她强忍恶心、出卖良心骗来的钱财。 马车以强劲的速度冲过几条街道,尖叫呼救怒骂声在车后响起。车的质量不错,如此强大的震撼力和冲击力作用之下,还没散架,只是颠簸得翻天覆地。 又狂奔了一段距离,马车的冠盖颠了下去,车身裂开了几道逢。明珏紧紧抓住车身的扶手,平静剧烈的心跳,给自己争取缓冲的时间。四匹马照这速度冲下去,不管撞到哪里,或是卡到哪里,她都小命难保,必须赶紧自救。 她看到车上铺着厚厚的绒毯,眼前一亮,忙腾出一只手,把大荷包挎到脖子上,又不分前后戴上帏帽,身体缩进绒毯里,紧紧抓住绒毯的边缘,四肢蜷在一起,滚成一个绒球。这样防卫不管是撞出来还是摔下去,她都不会受重伤。 被颠得七荤八素,绒毯内又昏天黑地,她已感觉不到车外春秋冬夏了。 四匹惊马拉着车冲进一条小胡同,连马带车就要撞到路边墙上的时候,四条婴孩儿手腕般粗重的绳索从天而降,精准套到四匹马的脖子上。 烈马仰天长嘶、拼命挣扎,马车被大力甩动,转了几圈,彻底散架了。一只球从马车上滚下来,连续贯性冲击,人球撞到墙根上,不动了。 白色粉沫飘落马前,浓郁的香气弥散,惊马打了几个响鼻,很快安静下来,又摇摇晃晃倒在地上,好象全身软到有气无力一般,再也站不起来了。 四个身穿黑色短打劲装、头戴鸟型面罩的精壮男子落下来,他们身上都披着短款披风,披风上用金线绣着九只翎羽,艳阳照耀之下熠熠闪光。他们仔细检查了车辆和惊马的情况,一个男子从领头马的马鬃上发现的异常。 黑发披散、白衣胜雪的男子徐徐降落,如同晴天飞雪,温度顿降。他俊美的面容好象笼罩着一层寒霜,星眸若千年冰原的暗夜星辉,清亮到不带一丝温度。 “回主子,这四匹马都吃了红罂花叶,不知是误食还是有意喂食。” “当然是喂食,还用问吗?”白衣男子声音温和,却没有一丝热度。 “主子,领头马的马臀有几道划痕,划痕很深,有血迹,马鬃里插着一根金簪。”黑衣男子呈上簪子,又说:“属下已查验过,划痕是金簪所致。” 几名男子只顾说话,没有注意提到金簪时,墙根上的人球滚动了一下。 白衣男子两指拈着金簪,好象怕脏了他的手一样,“划伤不足以惊马。” “主子圣明。”黑衣男子恭敬出语,“属下推测,给这四匹马喂食红罂花叶的人不知马车会在外面呆多久,喂得不多,马必须受到外界刺激或是疲累烦闷才会发狂。有人用金簪扎马臀,刺激了马,引发了红罂花叶的毒性,马才会发狂。” 另一个黑衣男子面露惋惜,“这几匹马不错,就这么废了,真可惜。” 白衣男子拧着眉头,冲他们挥了挥手,“知道了,都下去吧!” 四名男子收起套马的绳索,躬身施礼之后,身体腾空而起,很快就消失了。 “听清楚了吧?要想活命就出来。”白衣男子背对着墙根的人球,冷冷出语。 ------题外话------ 继续…… 第五十四章 纯情冰山男 某球正为自己没晕庆幸,听到白衣男子的话,又沮丧了,要是晕了多好。 明珏扭动身体,脑袋、胳膊和腿都能动,除了背部被瓦砾硌得生疼,没感觉哪处不舒服。左手的手背和手腕蹭破了皮,渗出血渍,火烧火燎的痛。她滚下来时,右手扯着绒毯的边缘,左手抱住脑袋,还好只伤了手,没伤到脑袋。 大荷包安然无恙,她心城涌起安慰,一场人祸有惊无险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白衣男子背对着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毫无礼貌,周身泛着冷气,令人感觉丝丝森凉。明珏撇了撇嘴,故作冷酷,有事没事总喜欢装X,不用看脸,就知道他是冰山面瘫型人格缺陷男,最不怕雷劈的那一种。 明珏刚站起来,脚一麻,又倒在绒毯上,她稳定片刻,又爬起来施礼,温柔出语,声音甜美,“多谢公子搭救之恩,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来日必将后报。” “我没想救你,只想看看这几匹马为什么发狂,不需要你报答。” 你说句人话会死呀?哪怕是假的。 明珏狠剜了冰山男几眼,又麻利甩出几把眼刀,陪笑说:“小女是平北侯府内眷,不管公子是有心还是无意,小女都会报公子今日援手之恩。” 尽管她梳着妇人的发髻,还是以“小女”自称,面对装纯的冰山男,她也希望自己纯洁成一朵小白花,而且还含苞未放,翘首待春。 “平北候势力不小,争相吹捧追随者很多,在我眼里却不值一提,你如何报答我?以身相许吗?哼哼!前后都很瘪,我实在提不起兴趣。” “你……”明珏伸手摘帏帽,想狠狠瞪他几眼。 “别摘帏帽,我若看到你的脸,你死皮赖脸非我不嫁怎么办?” 大哥,你别这么自恋好不好?别说你看了我的脸,只要你不抢我荷苞里的首饰钱财,你就是调戏我,我都不缠你。女人装成可怜兮兮的小白花,还有杀伤力,一个大男人就是连黑眼珠子都染成白的,彻头彻尾装成一棵小白树,有屁用? 当然,这些话明珏只是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 “公子请放心,我不会缠着你,因为我知道狗熊它娘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小白树顺口一问,才知上了当,不由皱眉。 明珏挑起眼角,促侠一笑,高声说:“狗熊它娘自认自己是世间最笨的动物,它敢称第二笨,没有动物敢排第一,所以它极度自恋,就死了。” 白衣男子嘴角抽搐几下,脸上寒霜更浓,他手一晃,金簪冲明珏飞来,扎到她裙摆上。明珏吓了一跳,拨下金簪,看到上面刻着“玉娥”两字,恨恨咬牙。 小胡同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明珏扫视四周,心里很着急,萧家护卫怎么还不来?面对冰山男虽说能防暑降温,可时间一长,会被冻透的。 左手有血滴下来,疼得她直咧嘴,她吹去左手的浮尘,用丝帕包扎伤处。忽然她看见交领长袄的盘扣松开了,惊呼一声,慌忙双手抱胸。 “别捂了,什么都没有,平得很。”白衣男子语气中透出报复的快意。 明珏很气愤,男子背对着她,却能看清她的动作,难道他变种长了后眼? “你不平?你有?亮出来看看。” 白衣男子弯了弯嘴角,几丝笑意一闪而逝,面庞重罩寒霜。胡同路口传来说话声,他弹了弹衣襟的灰尘,没理会明珏,向胡同外飘去。四名巡城卫迎面走来,看到白衣男子,忙躬身施礼,白衣男子跟他们交待了几句,就离开了。 巡城卫走进胡同,为首的头领让两人去查看车马情况,派一人去报信。他向明珏走来,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递来一瓶金创药。 “卑职援救延时,请夫人恕罪。”头领冲明珏抱了抱拳,又说:“好在夫人没受重伤,只是惊吓昏迷,我们兄弟到来时夫人才醒,确实庆幸。” 明珏顿时明白了侍卫的意思,小白树不想让人知道他是真正拦马施救者,要把功劳让给巡城卫。不管事情如何结束,萧家都会有麻烦,她也难逃干系。她无心深究小白树的用意,不过,欠巡城卫人情总比欠小白树人情好还。 “多谢大人,妾身明白。” 首领很满意她的态度,又问:“夫人可知这四匹马吃了红罂花叶?” “我身处深闺内院,马厩归外院管辖。” “原来如此,我已派人去通知夫人的随从,请夫人稍候。” 明珏浅施半礼致谢,“敢问大人,红罂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红罂是一种草药,适量服用能增加精神气力,多服或误食有可能致命。” 有人想置她于死地,把主意打到马身上,不管她生死如何,此事都不能善罢甘休。敌暗我明、敌众我寡,她不能单打独斗,必须拉一个同盟军大做文章。死道友不死贫道,让同盟者以身犯险,就是她死也要拉上一个够份量的垫背者。 明珏长叹一声,“大人有所不知,萧府由三爷萧怀迁掌管外院,马匹出事,他难逃干系,三奶奶掌管内院家务资财,劳心劳力,还请大人体谅一二。” 侍卫眼睛闪了闪,会意一笑,“卑职自会体谅,不会为贵府找麻烦。” 想没麻烦很容易,破财消灾,萧怀迁受责难,自会跟她站到一条战线上。 …… 十几匹快马断断续续飞弛而来,腾起莽莽沙尘,在漠北大营前停下。马上男子个个疲态尽现,热汗濡透黑衣,贴在身上,不时有血水滴落。 “侯爷,您受伤了?”公羊白迎出来急问。 萧怀逸摇了摇头,纵身下马,落地之时,他的腿晃了晃,险些摔倒。两个随从上前扶住他,他推开随从,抱住烈焰马的头,掠顺马鬃,眼底流露怜惜。 “侯爷,回营休息吧!”萧攀萧登兄弟互相搀扶着过来劝说萧怀逸。 “我要回京城一趟。” “侯爷,您……” 公羊白指挥护卫把疲惫不堪的铁血营兄弟扶到营帐中,喂水休息,找军中大夫医治。听说萧怀逸要回京城,他叹了口气,知道劝说无用。二公主被狄赛隆控制,受尽折磨,不把她救出来,萧怀逸一刻也不能安心。 二公主是皇上赐给狄赛隆的妻子,和亲北狄,出嫁从夫。想救她出来靠狠打硬拼、流血激战行不通,必须由朝廷出面。而朝廷并不想跟北狄决战,只要边境安定即可。换句话说,娘家人不给二公主撑腰,二公主很难重见天日。萧贵妃是二公主的生母,二公主和亲北狄十来年,她对二公主的生死向来不闻不问。 萧怀逸靠在烈焰马的脖颈上,眉头拧成疙瘩,一声接一声叹息。跟随萧怀逸多年的将士都辛酸不已,杀伐决断、热血飞扬,何时见过他如此惆怅。 “侯爷,今天是八月初一,你明天起程,不用着急,有五六天也能赶回京城。” “好,我明天起程回京,让人牵烈焰去休息,加些好料。” 公羊白点头应声,靠近萧怀逸,低声说:“端木轻跟我们不是一派,但他敬重侯爷有情有义,侯爷要营救二公主不防听听他的想法。” 第五十五章 小白树的诡计 小白树牌冰山男躲在胡同一角,听到明珏诱导巡城卫,他冷冷注视,若有所思。身后传来几声呲笑,他冷哼一声,快步如飞,来到一座青砖灰瓦的小院门口。 “怎么不进来?怕我吗?” “怕你?给我一个理由。” 六皇子一身石青色轻锦长袍,双手抱肩,薄唇上挑,凤目斜视,打量着小白树,赤果果的目光在他胸部暖昧扫荡。小白树被看得很不自在,瞪了六皇子一眼,弹去白衣上的轻尘,下意识收缩自己的胸部,好象怕看一样。 “别缩了,什么都没有?”六皇子勾着嘴角,笑得生动且恣意。 “你有?亮出来看看。” “话倒学得挺快,我说她尖酸狡诈,你还不信,怎么样?没占到便宜吧?你不知道她是萧怀逸的妻子?还说什么摘帏帽怕缠着你,你也……唉!” “我没想占她便宜,最初也不知道她是谁,你藏头藏尾窥视偷听提醒了我。” “窥视偷听怎么了?我有了把柄,就不怕你再取笑我扮丫头受辱的糗事。” 小白树斜了他一眼,问:“金翎卫是隐秘暗卫,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加入吗?” 当然是赤胆忠心大义凛然聪明正直足智多谋……六皇子很想自我吹嘘一番,触到小白树讥诮的眼神,才意识这些词跟他不沾边,只好腆着脸讪笑几声。 金翎卫的身份对外保密,除了统领搭档,连家人至亲都不知道。小白树是金翎卫的统领,公开身份是镶亲王的第二子秦临庄,人称庄王子。他平日只知风花雪月,不通仕途经济,对人更是冷漠疏离,虽说是嫡出,却不受宠。 三年前,六皇子秦亦峤被封为仁王,在刑部领一份连卯都不用点的闲职,没用多久,“仁王不仁”的谐语就在京城广为流传了。他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没做过惊天动地的坏事,但歪门邪道的小伎俩、小手段不少。他的生母是后宫四妃之一的贾淑妃,在宫中颇有地位,因为他,贾淑妃没少被皇上斥责。 秦亦峤和秦临庄自幼私交不错,秦亦峤最近才知道秦临庄的隐秘身份。他跟秦临庄提出加入金翎卫,秦临庄很爽快地答应了,现在刚过考核期。金翎卫门槛很高,他也不知道秦临庄为什么轻而易举就同意他加入。 “别卖关子,有话快说。” “金翎卫要查的都是阴谋篡位、投敌叛乱的大案,你还记得几年前太子和大公主阴谋叛乱的事吗?萧怀逸和大公主情投意合,我怀疑这件事跟萧家有关。” 太子和大公主叛乱一案牵连广泛,皇后被废自尽,永宁侯佟家是皇后的娘家,全族被诛,太子被圈禁、大公主也被幽禁在铜牛庵思过。除佟家之外,还有几大家族获罪,朝堂之中有三分之一的官员卷入此案,都被诛杀或被流配。 秦亦峤拧了拧眉头,正色说:“你不能没有证据乱怀疑,这可不是开玩笑,我只听说萧怀逸和二公主青梅竹马,没听说和大公主在什么牵连。” 小白树面色阴沉,高深一笑,“你还记得萧怀逸的妻子上吊那晚我们是怎样到的萧家吗?那两人在萧家后花园出入自如,绝不是第一次进萧家。” “我们当时要是救下她,直接问那两个人是谁,她能不实言相告吗?” “你现在去问她也不晚,金翎卫这段时间案子不多,其它事不用你插手,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萧怀逸要是戴不上绿帽子,我就换人。” “三个月太短了,她还在小,一年吧!要不半年。” 秦临庄心机阴沉,是典型的无利不起早的人,他想以洛明珏为突破口查太子和大公主一党的余孽,让秦亦峤给萧怀逸戴绿帽子只不过是个龌龊的借口。 “没的商量,你承认自己搞不定就直说,我不会难为你。” “谁说我不行?小事一桩,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秦亦峤想起明珏狡诈的心思,尖刻的语言,心里没底,但不想放弃,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小白树冰冷的笑容中透出奸诈,这小子终于上当了。 …… 巡城卫头目派人知会了府尹衙门,同衙役一起检查现场,让人把受惊的马和破车弄走,又派两个人留下来保护明珏,诸事妥当,才离开。 明珏不知自己已被小白树算计上,一个人抱着大荷包窝在墙角自娱自乐。 先诅咒萧怀逸,要不是他招蜂惹蝶,被白姑娘、温小姐等人当成绿豆,死对了眼,明珏小盆友也不会被人盯上,遭受一次次诬陷暗害。 还要诅咒她那只老乡,进京还用亲王仪仗和龙仪卫迎接,不高调会死吗?不知低调才是最牛掰的高调吗?要不是回避仪仗怎么会遇上温氏嫦娥?虽说发了一笔外财,那也是姑奶奶强忍恶心得来的,还被暗算了。 还有小白树,不装纯、不自恋就不会两条腿走路吗?明珏蹲在墙角对手指画圈,不让这三人打一车喷嚏决不罢休,反反复复诅咒他们。 蜘蛛都来结网了,她才等来萧家的护卫、车夫以及马车和下人。下人要把她送回侯府医治,明珏心里有问题、有疙瘩,她要冷静思考,不想回去。 她用泡过辣椒水的丝帕揉眼睛,一副惊恐、伤心又自责的模样,口口声声说不知道众人受伤的情况,她难以安心,非要到医馆看伤员。 明珏是平北侯夫人,身份尊贵,医馆给她安排独立院落医治休息。大夫给她包了伤口,诊了脉,说她因受惊心火过旺,给开了几副安神祛火的药。 郑嬷嬷带着几个丫头婆子去查看伤员情况,院落里只有丝菊、风兰、紫竹,还有贺妈妈和苏嬷嬷,都是明珏的心腹。明珏从温氏姐妹的首饰中挑也两只碧玺蝴蝶花钿赏给丝菊和风兰,让她们在门外守着。她把四匹马受惊的原因和被救的过程告诉紫竹三人,只省略了小白树拦马施救一段。 贺妈妈沉着脸,问:“是谁要害二奶奶?手段这么狠毒。” “还能有谁?一定是大太太和白姑娘。”紫竹异常气愤,心直口快。 苏嬷嬷嘴唇动了动,叹气说:“温家姑娘心思也够歹毒,自温显宗这外室庶子袭了爵,温家风气越来越差,老太太跟娘家断绝往来是明智之举。温显宗一定会利用温家小姐受伤的事大做文章,我们要早想应对之策。” 第五十六章 被镶亲王打了耳光 提起温家,明玉心中新仇旧恨交织,燃起熊熊怒火。温显宗敢利用惊马之事大做文章,就让他沉戟折兵,有来无回。温玉娥金簪刺马,居心狠毒,这件事要传出去,她闺誉不保,恐怕连温贤妃和温婕妤都要背骂名、受责难。 “别担心温家,温显宗是势利小人,行事阴毒,却有小聪明,也识时务。他不会把事情闹大,除非他想跟平北侯府翻脸,至于一些小打小闹的手段,我自有应对之策。现在我正考虑另一件事,必须要在今天解决。” “什么事?”三人齐声问。 “祖母让把贺妈妈放出去,方便里外照应,你们虽说是洛家陪嫁之人,也领了萧家的月钱,我不能随便放人,只能兵行险招,让贺妈妈受些委屈。” 明珏讲出自己的计划,几人又商议了一番。除了那只刻着温玉娥名字的金簪,她把从温家小姐手里忽悠来的首饰钱财都交给了贺妈妈,大概值二三百两银子。 “回二奶奶,三奶奶派纪嬷嬷来看二奶奶了。”丝菊传话进来。 “进来。”明珏气恼的声音传来。 紫竹递给贺妈妈一块手帕,示意她擦眼。贺妈妈擦了几下,眼圈就红了,眼泪也流出来了。纪嬷嬷进来,看到明珏队沉着脸,贺妈妈跪在地上掉泪,就知道贺妈妈得罪了明珏。她刚要劝解,明珏又发了一顿脾气,她也不敢开口了。 “紫竹,给我把她赶出去,明天再让我见到她,我连你赶出去。” 贺妈妈哭天抢地哀求,苏嬷嬷和紫竹也假意劝解,纪嬷嬷也跟着说好话。明珏不管任何人求情,非要把贺妈妈赶走,紫竹只好把贺妈妈拉走。 听纪嬷嬷说起,明珏才知道萧怀迁也来了医馆,刚到门口,就被巡城卫拦住询问情况。还没说清楚,京城府尹又派来了衙役,说有人告萧家的马车撞伤了人,请他去衙门。他刚安排好管事去衙门,龙仪卫也找来了,又是一场麻烦。 明珏把惊马的过程很详细的说给纪嬷嬷听,只省略了该省略的部份。想必小白氏和某些人很快就会知道,她要好好利用这个传话筒,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巡城卫负责安防,牵扯到五皇子和温顺侯府,又恰逢镶亲王仪仗和龙仪卫出城接人,萧家马车在这时候惊马撞人,不惹一堆是非才怪。一件小事千丝万缕,萧怀迁只能硬着头皮处理,虽说破财免灾,也要搭人情、费唇舌。 明珏只向巡城卫透露萧怀迁夫妇管理萧家的家务资财,放点血、出点小钱不用费周折。巡城卫、府尹衙役和龙仪卫当然财源共享,就促成她跟萧怀迁结盟。 她决定等萧怀迁彻底头大迷茫时,她再展示三寸不烂之舌引导一番,萧怀迁这盟军就结成了。不用她出面,他就要把事情摆平,否则难逃干系。 “二奶奶,奴婢已经把贺妈妈赶走了。”紫竹进来回话。 “知道了,去看看郑嬷嬷和三爷还有什么事,我们也该回去了。” 纪嬷嬷忙陪笑说:“还是老奴去吧!让紫竹歇一会儿。” 明珏点点头,送走纪嬷嬷,紫竹说了送贺妈妈离开的事,明珏才放下心。她让紫竹画图,一只金簪扎在马屁股,鲜血直流,簪子上写着“玉娥”二字。画好图,她让小丫头送给萧怀迁一张,萧怀迁不解,推开手头烂事,跑来询问。 她装成纯洁无比的小白花,一把鼻泣一把眼泪,可怜兮兮倾诉,开诚布公、剖心置处、苦口婆心和萧怀迁长谈一番。除了她忽悠温氏嫦娥钱财和小白树施救的事,全部告诉他,又拐弯抹角分析了此事对萧府及萧怀迁的恶劣影响。 萧怀迁阴沉着脸,媚眼里布满血丝,眼中的桃花也被冰冻了。明珏见自己的话起到作用,越哭越伤心,可她心里早已插上胜利的红旗,奏响了凯旋的战歌。 她执意留下帮萧怀迁处理成堆的麻烦,萧怀迁很感动,媚眼重绽光彩。该治伤的治伤、该赔钱的赔钱,该意思的意思,费了好大劲才把麻烦摆平。 夕阳已冉冉西沉,偌大的府宅被欲渐弥温的夜色淹没,好象一只庞然大物。 车马刚到平北侯府门口,门人就迎上来禀报镶亲王府的总管来了,有事找萧怀迁。明珏的心不由一沉,镶亲王府又来凑什么热闹? 镶亲王府的总管迎到门口,也不回避下人,竟自扯着公鸭嗓宣布斥责令。 “镶亲王钧旨:萧三爷萌圣恩授七品闲职,连应卯都不用,轻轻松松拿奉禄。马养不好,家更治不好,到了朝廷用人之际,还敢重用你吗?这样吧!你向吏部上折子请罚半年的奉禄,再给本王写份陈情的折子,事情到此为止……” 萧怀迁的脸涨得跟霜冻的茄子一样,身体弯成九十度的姿势,连连点头。心里却哀嚎惨叫:苍天呀!大地呀!开开眼吧!老子TMD比窦娥还冤哪! 镶亲王要斥责平北侯府,斥责的钧旨却针对萧怀迁,明珏隐约感觉镶亲王别有用意。萧怀迁管家,平北侯府出事,他当然要负管理责任。他又挂着闲职白拿奉禄,镶亲王能错过扇平北侯府耳光的机会吗?不过,甜枣也是有的。 明珏心底泛起几丝惭愧,归根结底是她向巡城卫出卖了萧怀迁。她对萧怀迁表示十二万分的同情,也不禁感慨:扇一个耳光赏一颗红枣,镶亲王,人才也! ------题外话------ 求砖评-- 第五十七章 萧老太太的算计 封了厚礼送走镶亲王府总管,萧怀迁的脸早已做成桃花酱,不理会众人,大步向前走去,把明珏和下人都甩到后面,那神情姿态就象要冲锋陷阵一样。 “三爷留步,听我说句话。”明珏抬高声音喊住萧怀迁,快步追上来。 “别劝我了,你受了惊吓,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萧怀迁很不耐烦。 “我不是想劝三爷,是想恭喜三爷。” 萧怀迁眉头一动,停住脚步,转过身,问:“什么意思?” 明珏见随侍的下人除了她的心腹就是萧怀迁的人,才低声说:“镶亲王斥责令里说‘到了朝廷用人之际,还敢重用你吗?’三爷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其中的意思。三爷明天亲自去镶亲王府送陈情的折子,镶亲王能不高兴吗?” 这颗甜枣真是太可心了,萧怀迁恍然大悟,忙微笑抱拳,“多谢二嫂指点。” 萧怀迁的满脸阴霾中透出几缕光明,眼底闪耀着精光,有外面的广阔天地,谁愿意窝在府里管家?平北侯府和镶亲王府并无深交,平常只是情面往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提前铺路,到了朝廷用人之际,哪里还有被重用的机会? “不谢,请三爷宽心。” 明珏坐上轿舆,长舒一口气,萧怀迁成了她坚实的盟友,谁是惊马的幕后真凶显而易见,萧怀迁自有动作。她又逃过一劫,离为敌人送终又近了一步。 …… 萧怀迁回到院子,心里的阴郁早已消失大半,正算计着怎么勾搭镶亲王呢。小白氏带着几个姨娘、通房丫头迎出来,粉面含春,俏声娇笑。萧怀迁怒从心起,一脚蹬在小白氏的胸口,把她踹出几步远,惊呆了所有的“娘”们。 “老太太请三爷、三奶奶去崇禧堂。”门口的婆子传进话来。 “臭婆娘,回来再跟你算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的好事。” 小白氏倒在地上,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嘴唇哆嗦,“这、这……呜呜……” 萧老太太有请,只要还有口气,让人抬着也要过去。小白氏泪流满面,捂着嘴低声呜咽,连脸也顾不上洗,就跟在萧怀迁后面去了崇禧堂。 崇禧堂的暖阁里,红烛跳跃,昏黄的亮光映衬着一张张表情凝重的脸。萧老太太靠坐软榻上,白夫人、陈氏和袁氏坐在绣墩上,低眉顺眼,各怀心思。 “迁哥儿还没来?”萧老太太阴沉着脸问。 “回老太太,三爷一回府奴婢就让人传话过去了。” 陈氏扫了众人一眼,试探着说:“老太太,惊马伤了温家小姐,这事……” “二房跟温家有亲,妥善解决此事还需你周旋。”萧老太太的语气透出不满。 “温家跟二房有亲,就等于跟平北侯府有亲。”陈氏讪笑回答。 萧怀迁走在前面,进来给萧老太和白夫人等人行礼。小白氏紧跟在后面,勉强挤出几丝笑容,讨萧老太和白夫人等人欢心,却没收到意想的效果。 “迁哥儿,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又是怎么处理的?” “孙儿办事不利,让老太太忧心,请老太太责罚。” 白夫人气怒冷哼,“别人出门没事,单单她出门惊了马、伤了人,还惹了一堆麻烦,我看是她没福气坐四驾马车,被洛家的倒霉气摧的。” 萧怀迁嘴角挑起讥诮,毫不掩示对白夫人的轻蔑。他从小在白夫人的淫威下长大,向来不敢逆白夫人的意思行事。明珏跟白夫人闹了一场,替他出了一口恶气,也启发了他,自此,他对明珏产生好感,也心存感激。 “二嫂侥幸逃过一劫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谁不盼望出门平安呢?” “你……”白夫人狠瞪了萧怀迁一眼。 “他说得对,要是人人出门都惊马伤人,日子就别过了,迁哥儿你接着说。” 萧怀迁把如何处理惊马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着重突出了明珏的功劳。 听说事情全部解决,萧老太太松了口气,又问:“温顺侯府有消息吗?温贤妃贯使手段,温顺侯也是奸狡之人,我怕他们揪着这件事不放。” “还没有,不过请老太太放心,温顺侯府不会把事情闹大。” “为什么?”萧老太太满脸疑问。 萧怀迁拿提前编好的谎话应服宽慰萧老太太等人,他当然不会说“金簪扎马屁股图”已送去温顺侯府了。正如明珏所说,事情人人尽知,就不能做把柄了。 萧老太太很高兴,夸赞了萧怀迁,又赏了东西,萧怀迁也觉得脸上有光。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也不深究了,把马厩的人处理了,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发生。”萧老太坐直身体,冷着脸说:“一个人活着没什么用,死了作用就大了。她若那次真上吊死了,事态也好平息,若是因惊马而死,那马又喂了红罂花叶,麻烦会有多大,你们想过没有?说不定会把平北侯府搭进去。” 众人都低敛眉静气,萧老太太要把事情压下,自然有人欢喜,也有人着急。 “我也不喜欢她,她出身低贱,没资格做侯门正妻,盲目娶来就是辱没门楣。公爵府贵妾所出的庶女能给一品侯做妾已是高抬,可她的生母却是……何况现在洛家已无职无爵。事实如此,不代表有人能要她的命,我不能坐视不理。” 萧怀迁眼角的余光扫过白夫人,落到萧老太太身上,暗自冷哼。明天去见镶亲王,就算有契机,他心中也怒怨难平。因为惊马之事,他磨了嘴、费了神,又丢了人,心里窝着一团火,因为这团火又勾起他压抑多年的怒恨,不报不快。 平北侯府惊马伤人,注定不能安静,还有一处更不安静,那就是温顺侯府了。 第五十八章 温顺侯府 清凤院位于温顺侯府内院东南角,是一座三进院落,装饰豪雅考究。清凤院原是温贤妃待自闺中时的住所,后来又住进了温婕妤。两人都进宫服侍皇上,都颇得宠爱,生下皇子,清凤院就成了风水宝地,被誉为潜凤之居。 温显宗有两子,长子温光曜有三个嫡女,除了温婕妤,还有温氏嫦娥。次子温光扬有一个嫡女温玉婷,另有三个庶女。温显宗确确实实体尝到女子联姻为家族带来的好处,所以温家很重视对女孩的教养和训练,不分嫡庶。 谁都想飞上枝头变成凤凰,因此,清凤院也成了温家女儿的必争之所。她们姐妹争得头破血流,温显宗怕伤了姐妹和气,影响大局,只好让孙女们全挤进清凤院。但都没让她们住主院,他言明要把主院留给最优秀的孙女。 温氏嫦娥分别住在主院后面一左一右两个小院子里,夜色渐渐弥漫,两个小院都灯火通明,下人们穿梭匆忙,空气中充斥着紧张和沉闷。 温光曜从温玉嫦的院子里出来,又去看了温玉娥,脸比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天还有阴沉几分。温玉嫦扭伤了脚,身上也伤了几处,但都是皮外伤。 温玉娥就没那么幸运了,大概领头马认为温玉娥用金簪扎它的屁股是在调情,所以它想跟温玉娥做亲密接触,导致温玉娥肋骨折了两根,腿骨碎裂错位,全身多处受伤。几名御医拼力抢救,她的小命保住了,只是还处昏迷中。 “世子爷,侯爷请你去正院书房。” 温光曜点头应声,跟着下人来到正院书房,温显宗的夫人黄氏和次子温光扬都在书房。温显宗在书房挪来挪去,时快时慢,他沉着脸,眼底精光闪现,显然正在算计。温光曜进来行礼,他才停下来,让温光曜落坐,并谴退所有下人。 “玉嫦和玉娥的情况怎么样?” “回父亲,玉嫦伤得轻些,已经醒了,玉娥伤得很重,至少要养上一年半载。儿子询问了当时的情况,玉嫦也如实说了,她们也太焦躁了些。” “什么叫她们太焦躁?我孙女被萧家马车撞伤,怎能善罢甘休?”没等温显宗说话,黄氏就拍案而起,“我明天就进宫请贤妃娘娘做主,向萧家讨个公道。” 温显宗皱着眉,冷冷扫了黄氏一眼,问温光曜,“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温光曜把下人和温玉嫦讲述的情况一五一十讲给温显宗等人,又补充说:“儿子认为应以此事为契机,拉近温家和萧家的关系,而不是把事态恶化。” “此言有理。”温显宗眼中流露出的赞许透着阴涩,“说说你的打算。” 温光曜受到鼓励,气势更足,“萧怀逸的正妻是原齐国公的庶女,萧怀逸为什么要娶此女为正妻至今还是谜团。温顺侯府小姐被平北侯府马车撞伤,我们装做大肚容人,隐忍不发,萧家就欠了温家一个很大的人情。然后我们请贤妃娘娘和婕妤娘娘说服皇上,把玉嫦赐给萧怀逸做平妻。 这样一来,于公于私萧怀逸都不能拒绝,这门亲事就做定了。玉嫦下个月就及笄了,嫁过去肯定比正妻更早生下嫡子女。正妻年幼且出身低贱,又没有母族支持,想除掉她很容易。我们略施手段就能把玉嫦扶为正妻,到时候……” “回侯爷,萧家派人送来一封信。”下人的传话声打断温光曜。 信封里只有一张“金簪扎马屁股图”,一侧写着“天网恢恢,报应不爽”八个大字,落款是洛明珏。温显宗几人都没弄懂这张图的含义,可这种样式的金簪是温家小姐的标志,上而都刻着名字。刻着温玉娥的名字的金簪怎么会扎到马屁股上?他们能隐约猜出几分,但不敢确定,只好拿着图去清凤院询问。 温光曜再次回到书房,好象霜打的茄子,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温玉娥的金簪丢了,温玉嫦和下人都证实萧家的马确实因温玉娥做手脚才受惊。温显宗又惊又气,黄氏也心虚了,恐怕等不到他们去找萧家,萧家就要来兴师问罪了。 “父亲,刚才陪她们姐妹出门的管事婆子跟儿子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萧怀逸的正妻跟玉瑶有七八分象,姿态不如玉瑶温柔和顺,倒象大姑妈。” 黄氏腾得一下站起来,“不可能,听说玉瑶被赎出来没多长时间就死了。” 温显宗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手紧抓着桌角,脸上浮现惊恐和怨毒的神色,却没有一丝愧疚。扎在他心底的那根刺又再隐隐作痛,几十年岁月流逝,他一日也不曾忘记被丹娘拒绝时所受的嘲笑,他也没忘记自己发过的毒誓。 若萧怀逸的正妻真是玉瑶的女儿怎么办?有萧家为后盾还能任他摆布吗? “去查,赶紧派人去查。”黄氏给她的两个儿子下了死命令。 书房的灯烛突然暗下来,气氛变得诡异微妙,温家某些人又要彻夜无眠了。 ------题外话------ 这章字数很少,原因就是…… 不多说了,认拍,对着手指划圈去。 第五十九章 萧家鸡肋 明珏躺在床上数手指,弧型完美的嘴唇高高噘起,小脸皱得象一只冰冻苦瓜。 诅咒萧怀逸,一个克死三个老婆的男人竟然这么抢手,家中妾室成群,又被几只白痴女盯上,给自己惹来无数麻烦。红粉骷髅,胭脂索命,迟早让他死在女人堆里。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他岂不是很得意?不行。 那就诅咒他终身不举,碗里锅里都满满的,外面还有无数双美丽的贼眼游荡。他看得见,摸得着,就是吃不到,急死他,憋死他。 总诅咒一个人会很枯燥,她想换一个人,换谁呢?水木。这家伙高调张扬臭显摆,迟早……明珏突然于心不忍,他乡遇故知,总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好感,尽管她现在对水木的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没见其人,更不知秉性人格。 还有那颗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小白树,一个大男人只差给白色睫毛膏做形象代言人了,真不知道他装什么纯?不应该埋怨小白树,更不能诅咒人家,要不他的侍从出手,即使她有自救的办法,丢不了小命,也会重伤。 男人是用来诅咒的,女人是用来争斗的,唉!这是什么世道? 睡觉,让所有的敌人统统死在梦里,她自认比阿Q更胜一筹。 她的肚子不合时宜的鸣叫,吵得她闭不上眼睛。高床软被、锦帘纱帐,倒象是有钱人住的,可这肚子却象解放前贫农劳工的,而且还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从早晨去洛家省亲到傍晚回来,中途遭遇好象打了一场持久战,幸好有惊无险。依明珏一贯的思路,经历这么多事,差点搭上小命,一定要好好慰劳自己。她慰劳自己的方式很简单,吃饱喝足睡觉,条件允许她还想赌上几把。 她们中午在医馆随便吃了些东西,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岳嫂子善解人意,早早给她们准备好菜肴点心。可苏嬷嬷却说明珏要服药,必须吃清淡些,忌油荤。于是,明珏丰盛的晚餐变成一碗粳米粥,一碟小菜,菜里连一滴油都没有。 怕吃食隔夜坏掉,苏嬷嬷做主赏了下人们。于是,别人吃着她看着,别人会着她站着,她咽着口水,心想自己的待遇比“老慈禧”还惨。一顿不吃也饿不死,当一碗黑褐色的散发着浓郁苦涩的药汁端到她面前,她颓废了,惊叫了。 “二奶奶,医馆开了七副药,老奴交待岳嫂子,你的饮食要清淡,养好身体。” 明珏当然不肯吃药,拒绝、劝戒,再拒绝,再劝戒。几个回合之后,她发现自己不是苏嬷嬷的对手,为劝她吃药,苏嬷嬷连洛家的八辈祖宗都惊动了。 她败下阵,捏着鼻子吃完药,为出气,她又一口气吃了三碗粥。肚子撑得滚圆,连腰都弯不下了。然而后果就是睡不安稳,接连跑了五次净房,肚子又空了。 隔着明纱屏风,看到紫竹睡得正香,她掩着嘴喋喋发笑,眉毛弯起,眼睛眯成一道缝,好象一只盯上猎物准备出手的小狐狸。 “二奶奶,厨房的门锁了,钥匙在苏嬷嬷手里。” 明珏险些惊叫出声,捂着嘴怔到卧房门口,三更半夜,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厨房?”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明珏差点咬掉舌头。 “苏嬷嬷说的。” 明珏好象一只吹胀的气球被利物扎破,一下子泄了气。她噘着嘴嘟囔几句,抱着首饰盒来到紫竹上夜的软榻上,对紫竹利诱摊牌。 紫竹把首饰盒塞回明珏怀里,“苏嬷嬷是较真的脾气,凡事都按规矩来,二奶奶还是别往刀口上撞。乖乖吃药,饿上几天,把身体养好,免得她唠叨您。” “七天哪!会饿死人的。”明珏弯起食指,小脸都蔫巴成冻梨了。 “苏嬷嬷刚来就把岳嫂子和院里上夜的婆子都训了,说她们门户不严,很容易被人算计。她问奴婢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奴婢也没隐瞒,全告诉她了。” “告诉就告诉呗,她能有什么办法?能让侯爷不休我?” “她说能,她还说等侯爷一回来,就让侯爷同二奶奶圆房。” “圆房?”明珏的声音一下子抬高了八度,“我、我才十二岁呀!” 紫竹忙扯了明珏一把,示意她放低声音,又凑到她耳边,说:“听苏嬷嬷的意思,老太太手里有侯爷的把柄,侯爷要是对你不好,就抖出来。” “我之所以能嫁给一品侯爷为正妻,估计也是把柄起的作用。”明珏扁扁嘴,又说:“有意思吗?强扭的瓜不甜,天下又不只他一个男人。” “可大秦皇朝就两个一品侯呀!”紫竹塞了一包东西给她,“回床上吃。” 闻到蜜枣糕的香味,明珏眼睛都笑弯了,“是你给我留的?” “岳嫂子让岳芽儿偷偷送来的。” 明珏捧着枣糕窝到床榻一角,狼吞虎咽,很快就全歼了枣糕,取得了决定性胜利。躺在床上,她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与萧怀逸有关的人和事。听下人们风传,萧怀逸在漠北战场屡打胜仗,估计也快回来了,真要跟他圆房吗? 刚在这个时空醒来,即使是非不断,心力憔悴,她也不想离开萧家。害怕两眼一抹黑,在人地生疏的地方处处碰壁,不如在萧家好吃好喝好睡。 现在,有一种思绪令她潜移默化,确切的说,是从听到水木的故事开始。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她心甘情愿征服,这是相互的。 水木被天下人称为无冕之王,是帝师权贵,也是天下首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还单身。两人是老乡,容易拉近关系,有共同语言,志趣爱好也容易培养。 拿萧怀逸同水木比,前者简直就是鞋垫,光那群“娘”们她就难以接受。她思来想去都觉得水木更适合她,虚无飘渺的异时空都能遇到老乡,能说无缘吗? 所以,此时萧家对于她来说已是鸡肋。 ------题外话------ 继续…… 第六十章 代表月亮泡上你 丢掉萧家这只鸡肋,明玉显然底气不足,于是她又开始阿Q自己。 凭她青春无敌美少女这张小脸,加上她聪明可爱善良大方(后面省略N个形容词),拿下水木一定不成问题。她已制定初步计划,第一步就是缝制内裤和胸罩,全部外穿,把自己化装成另类超人和美少女战士,惊掉水木的眼球。 我要代表月亮泡上你。 小脑袋里浮现一幕幕令在跌掉眼睛和下巴的画面,她弯起大眼睛,搂着软枕,笑得眼睛鼻子皱到了一起。就象一只小狐狸正为偷不到鸡烦恼,天上突然掉下一只肥大的呆头鹅,正好落在小狐狸脚边。呆头鹅还有一股痴呆劲,抱着小狐狸的腿哀求:求求你吃我吧!吃我吧!你不吃我,我就死给你看。 好吧!好吧!我勉为其难,给你面子,马上吃你,先吃哪呢?嘿嘿…… 汤药的苦涩味道薰醒了她,明珏睁开眼睛,看到外面天光大亮。昨晚饿了前半夜,兴奋了后半夜,她也知什么时候才睡着。 “我要去当……去给太太请安。” “都辰时正刻了,还请什么安?老太太和太太都派人来说免你晨昏定省。” “不去正好。”明珏揉着眼睛问:“苏嬷嬷什么时候能免了我吃药?” “医馆给的药吃完自然就免了。” 等于没说,明珏噘了噘嘴。洗漱完毕之后,没等苏嬷嬷开口,她就捏着鼻子吃了药。明知逃不过去,又何必做无用功、浪费口舌呢? 吃了一碗稀粥,她闲着没事,跑到院子里晒太阳,听央央聒噪。岳嫂子母女在小厨房门口择菜,明珏过去帮忙,刚拿起一棵菜,就被苏嬷嬷训了一顿。即使如此,岳嫂子母女也很感动,跟她说话都带出了颤音。 明珏跟她们聊衣食住行的话题,对这个时空的生产生活有了大概了解。又问了她们母女身世经历,说了一些贴心开胃的话。岳嫂子母女感激涕零,把明珏当成神人(吃了神果的人)膜拜,发誓永远跟着神人走,千难万险不回头。 缕缕金辉洒下温热的暖意,丝丝金风浮来清新的花香。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要用它寻找光明。可是,阳光普照之下,豪门绣户之中,享受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人们为什么甘愿沉沦在黑暗中呢? 明珏一声长叹,看到郑嬷嬷从房间出来,笑了笑,“郑嬷嬷,我有话跟你说。” “二奶奶请讲。” “温氏姐妹对平北侯府的大事小情了解得非常清楚,我觉得很奇怪。” 郑嬷嬷摇头一笑,“没什么奇怪,温顺侯的庶长女嫁了姓平的举子,当年的举子现在也做到一州的父母官了,在景州任上。” 二房四爷萧怀通的岳丈现任景州知府,没想到平知府竟是温顺侯的乘龙快婿。玉瑶和庶出的温大小姐同父异母,若是排辈份,平氏还是她的姨表姐呢。 明珏的嘴角挑起淡淡的讥笑,她跟平氏只是点头之交,想必平氏也不知道她跟温显宗的关系。这位四奶奶看起来少言寡语,没想到背景比花岗岩还硬。 “老太太请二奶奶去桂园。”金鸽亲自来传话。 苏嬷嬷忙迎上去,拉着金鸽亲切的问:“老太太让二奶奶去有什么事?” “马吊牌摆上了,只有白姑娘、六小姐和四太太,别人都不熟,不敢上场。” 原来是三缺一呀!这事她愿意效劳,萧老太太发话,苏嬷嬷没有理由阻拦。 昨天惊马掉车,吓得“大姨妈”也回了老家,明珏今天舒服多了,要步行去桂园。她拉着金鸽的手走在前面,把七八个丫头婆子甩在后面。 “金鸽,老太太找我到底什么事?” “温顺侯府的世子夫人递贴子上门拜访,为惊马的事道谢并致歉,点名要见二奶奶。温家态度反常,老太太不明白,叫二奶奶去问问。” 明珏暗自咬牙,我正琢磨温顺侯府的屁股能不能摸呢,温家就有人上门了。 萧怀迁从另一条路走过来,行色匆匆却难掩春光满面。 “金鸽姐姐,请你回老太太,我马上就到。” 金鸽知道明珏有话要跟萧怀迁说,忙冲他们行礼告退。 “多谢二嫂指教,镶亲王赏了些稀罕物,一会儿我让人给二嫂送去。” “恭喜三爷即将大展宏图。” “没有没有,镶亲王只是教训了我几句,就呆了一盏茶的功夫。” 明珏暗自撇嘴,被教训你还能这么高兴?你是受虐狂呀? “爷们外面的事妇道人家不该多嘴,请三爷见谅。温顺侯府的世子夫人递贴子上门拜访,老太太让我过去,我正想找三爷统一口径呢。” 两人商量几句,萧怀迁快步向桂园走去,明珏放慢脚步,边走边和丫头说话。她们赶到桂园,萧怀迁刚从桂园出来,使眼色示意她放心。 明珏进到园中,给萧老太、白夫人等人行礼请安,又同妯娌、几位小姐和白姑娘问安。除了萧怀菱,其他人都很客气,连白姑娘都应付回了礼。 萧老太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冲明珏点头,说:“你做得很好,其它事交给迁哥儿去处理,你不用管。玩牌吧!还象那天一样分组,我跟你一组,赢她们。” 她松了一口气,萧怀迁把惊马的情况如实跟萧老太说了,凭老太婆的精明,能猜不到她的目的吗?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萧老太对明珏和颜悦色,有些惊诧,即使嫉妒不服,对明珏的态度也有所改变。 刚玩了几把,就有婆子来传话说跟萧怀迦的小厮回来了,有事禀报。萧老太太和袁氏都很担心,顾不得让女眷回避,就让人叫进来。 水木昨天回京,萧怀迦没跟他一起吗?要想钓水木,萧怀迦是一条捷径。 ------题外话------ 今天连更两章…… 第六十一章 公主送来的“丫头” 两个小厮跑进来,给萧老太太和众人见礼,没等萧老太说话,袁氏就急了。 “快说,到底什么事?不是说比水木先生晚一天吗?人呢?” “回老太太、太太们,六爷出去这几个月,收集了很多新鲜东西,怕小的们办事不妥当,要亲自押运。原计划今天回来,跟车队就要到后天了。六爷派小的们回来报信,把给老太太、老爷和太太们的礼物带回来。” 另一个小厮忙补充说:“给爷们、奶奶和小姐们准备的礼物在车上,六爷回来一并送。六爷后日回来要先见皇上和水木先生,还要去北郊库里安置东西,时间很紧。他还说后日见不到他别担心,大后日一定回来。” 萧老太喜极而泣,“七八个月都等了,不急在一天,让他先忙大事。” 袁氏也陪着掉泪,“迦哥儿不孝,让老太太惦念了。” “怎么能这么说?难得他得水木先生青眼,能出去开阔眼界是好事。” 小厮忙陪笑讨好说:“六爷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小的们跟着六爷和水木先生这七八个月,走了四五千里路,去了三个国家,真长见识了。” “好、好,你们也辛苦了,一人赏五十两银子,去歇着吧!” “谢老太太赏,小的们喘口气还要去北郊库房归置东西,腾地方。” 萧老太赶紧吩咐婆子带两个小厮下去休息,又让外院管事安排人手和两小厮一起去北郊库房,“今天初二,后日初四,最晚初五就回来了。老四媳妇,告诉你家老爷,初八我在春楦堂大宴宾客,为迦哥儿接风,一定要把水木先生请来。” 袁氏忙行礼告退,喜滋滋的说:“媳妇这就去。” “迁哥儿媳妇,你帮四太太安排内院,迁哥儿安排外边,一定要办得风光。” 小白氏脸色不好,听萧老太点了她的名,忙连声答应,又卖乖取巧讨欢心。 萧老太扫了陈氏一眼,沉下脸,“你告诉通哥儿,家里有事,让他也帮着跑跑腿,别整天就知道跟丫头姨娘们喝酒取乐,做些上不台面的事,也不嫌丢人。” 陈氏挨了训,忙唯唯喏喏答应,让管事婆子去传萧老太太的话。明珏扫了平氏一眼,知道萧老太是因为温家的事借机向平氏发难。 平氏满脸通红,垂手伫立一边,大气也不敢出。萧怀通萌恩在吏部领七品闲职,也不用应卯,平北侯府的事也轮不到他管。他出门就是同狐朋狗友去戏楼青楼吃喝玩乐,在家就同丫头姨娘们不分昼夜鬼混,一年跟平氏同房也超不过五次。平氏嫁来五年,只生了一个女儿,而庶子庶女都有六七个了。 萧老太训完人,又笑着对明珏几人说:“你们接着玩,中午我做东请你们。” 众人齐声道谢,玩兴更高。明珏不时偷眼瞄萧老太,老太婆子脸色变得太快,总让她始料不及,跟这类大BOSS相处,心中那根弦崩得太紧,让人难受。 “回老太太,十公主派一位公公和一位姐姐来传话,点名要见二奶奶。” 萧老太扫了明珏一眼,看不出喜怒,挥手说:“让他们进来。” 一个小太监提着食盒迈着碎步走进园子,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丫头,两人上前给萧老太等人行礼。小太监报出自己的姓名,又介绍了同他一起来的丫头,并说明这丫头是十公主送来保护明珏的,怕她再被人暗算。 明珏看到“丫头”正冲她挤眉弄眼,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此次这人真是下了血本,裙子长了、领子高了,连脸上的脂粉都厚了。 十公主亲自下厨做了新奇的糕点,派人送来给萧老太尝尝,并让人给明珏带来一方锦帕、十枝宫纱堆花。“丫头”送上锦帕和堆花,就站到明珏身后,摆出以她为主的姿态。明珏谦恭的、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投向萧老太,向大BOSS求救。 惊马之事传到了宫里,十公主好心送来人,就等于打了萧家的脸。萧老太很不高兴,勉强道了谢,但没把“丫头”派给明珏,而让他留在崇禧堂伺候。 明珏松了一口气,她明知萧老太这么做是想冷落她,表面委屈,心里却千恩万谢,好不容易把这块狗皮膏药甩掉了,看他还有什么招术。 送走小太监,安顿好“丫头”,众人闲聊,又把话题引到萧怀迦身上。白氏听众人夸赞萧怀迦讨萧老太欢心,心里却很不舒服。 萧怀达的纨绔比萧怀通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毕竟萧怀通还有闲职,每个月还有几两奉禄银子,而萧怀达文不通、武不成,还是一介白身。萧家大宴宾客为水木和萧怀迦接风这等大事,萧老太点名让萧怀通跑腿,却没萧怀达的事。 袁氏回到桂园,身后几个婆子捧着锦盒,是萧怀迦给萧老太等人的礼物,袁氏一一让众人过目。给萧老太的是一根红檀木龙头拐杖,雕花刻字,做工不精细,却很坚实。给白夫人、陈氏和袁氏的是根雕妆盒,样式古朴,散发着清香气味。另外还有银白、玉黄、玄青三把石制镇尺,上面都刻了字和图案。 “礼物不名贵,都是迦哥儿亲手做的,还请老太太和太太们别嫌弃。” 听说是萧怀迦亲手做的,萧老太忙让人拿来试用。龙头拐杖上刻着“松鹤延年、万寿无疆”,众人都恭贺祝福,萧老太更加高兴。 袁氏让人把镇尺摆到几案上,说:“这镇尺是迦哥儿在深涧寻石头刻的,银白色是给他父亲的,玉黄色给二老爷,玄青色给侯爷,都是他们喜欢的颜色。” 陈氏亲手接过妆盒和给二老爷的镇尺,连声道谢,又忙让人备回礼。送给萧怀逸的镇尺白夫人想接,袁氏却递给了明珏,弄得白夫人很没面子。 明珏接过镇尺道谢,暗自感叹萧怀迦是有心人,徒弟如此,师傅也错不了。 ------题外话------ 第二章…… 第六十二章 怀迦归来 萧老太太想了想,问“迦哥儿房里没伺候的丫头吗?” “前年媳妇就给他放了两个,他不要,全赶出来了,身边就六个小厮。” “呵呵,这呆小子,我给他挑四个丫头放房里,长者赐,不可辞。”萧老太太扫了白迎芷一眼,笑着说:“这次回来要把他的亲事订下。” 袁氏知道萧老太钟意白迎芷,心里一百个不乐意,陪笑说:“老太太,这事不用咱们急,我听老爷说皇上有意给他赐婚,还要请水木先生保媒。” 萧老太太乐得合不上嘴,故意嗔怪,“唉!我有钟意的人,偏不让我操心。” 白迎芷眼底闪过恨意,萧老太想把她配给萧怀迦,白家也想跟萧家再结姻亲。她想做一品侯夫人,钟情萧怀逸,把萧怀迦当备选。皇上赐婚真假未定,袁氏现在就说出来,是想堵了她的退路。这两人要是都不成,嫡子中年龄适当者就剩萧怀达了,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嫁给萧怀达。 一群女人正在园中说笑玩乐,萧怀迁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老太太、四太太,四妹妹封了……八皇子封了诚王,四妹妹封了王妃……” 萧老太太捂着胸口,“你吓死我了,我说四丫头怎么好端端的会疯呢,你……” 萧怀迁缓了一口气,说:“孙儿太高兴了,没说清楚,请老太太恕罪。陈公公来传贵妃娘娘懿旨,请老太太、太太们和侯爷夫人进宫谢恩。” 萧贵妃点名让侯爷夫人进宫谢恩,众人各色目光一下子集中到明珏身上。明珏后退几步,融进人群,早知结果的事情,又何必让自己成为焦点,颜面无光呢? …… 澄空如洗,巧云浮移,清风拂来缕缕桂香。 明珏跟紫竹练习这个时空通行的文字,脑海中搜罗描写风月情事的诗词歌赋,歪歪扭扭写了几张,准备私传某人,先敲敲门、试试水。 写字累了,她跑到院子里透气,跟岳嫂子母女了解柴米油盐的价格行情。不想坐吃山空,想找点事做,赚些银子,可关在深宅大院能做什么? 碳炉子上熬着药,散发出苦涩呛人的气味。明珏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促侠的笑意,苦药也闻着香甜了,因为这药不是熬给她喝的。 那日,萧怀茹封了诚王妃,萧贵妃传懿旨让进宫谢恩。萧老太借明珏惊马坠车受了惊吓,没让她去。明珏根本不在意,萧老太太让她去才奇怪呢。 可苏嬷嬷又气又急,不敢跟萧老太理论,当天就气病了。大夫看过说无碍,只是火气,并确定明珏的药可以给苏嬷嬷吃。翻身农奴把歌唱,为庆祝胜利,明珏自愿接过熬药的差事,每天给苏嬷嬷端汤奉药,并亲自看着她喝下去。 “二奶奶、二奶奶,六爷回来了。” 明珏斜了一脸喜色跑进报信的丝菊和风兰一眼,心说他回不回来关我屁事。 不对,她已经决定把萧怀迦当另攀高枝的阶梯了,不先搭上他,怎么踩着他接近水木?勾搭萧怀迦,踹掉萧怀逸,做天下第一富人婆,任重道远哪! “岳芽儿你也去看看,六爷真是神仙般的人物。” 萧家专利产品,肯定也是公狐狸一只,不知她那只便宜老公长什么德行。 “二奶奶,紫竹姐姐问给六爷的回礼备好了没有,备好了交给她送去。” 紫竹动春心了,想借机讨好混个脸熟,前几天还嚷嚷不给人做小呢。 “那……回礼……”萧怀迦给萧怀逸送东西居然让她回礼,她才不想破费。 苏嬷嬷慢悠悠出来,递给丫头一只锦盒,“备好了,赶紧让紫竹送去。” 明珏努了努嘴,不知苏嬷嬷备的什么,她不好意思问,但愿不是值钱的东西。 一会儿功夫,紫竹就兴冲冲回来了,丝菊和风兰拿着很多东西,满载而归。 “二奶奶,这是六爷送给您的礼物。”紫竹拿过盒子递给明珏,又指着袋子,说:“那是四太太送我们房里的香草花和香草籽,让我们做胭脂香粉和香囊用的,还有丈菊籽,让我们当零嘴。二奶奶还要准备回礼,我去送。” 盒子里装着一个半尺高的木雕娃娃,色彩艳丽,憨态可掬。明珏很喜欢,可围上来看热闹的丫头婆子却觉得不新鲜,面露失望。 “这不会也是六爷自己雕的吧?他给奶奶和小姐们的礼物都一样。” “绝对不是。” 明珏找到娃娃身上的机关,一连从娃娃肚子里取出九个模样相同、大小不一的娃娃。丫头婆子们都张大嘴瞪着眼睛看,好象明珏在变戏法一样。 “这叫套娃,最多能套六十个,最小的就跟米粒一般大。” “二奶奶怎么知道?”苏嬷嬷不可置信地看着明珏问。 本尊自幼养在祖母身边,苏嬷嬷是洛老太太的心腹,可是看着洛明珏长大的。 “我吃神果时,阎王爷告诉我的,我知道的新鲜事多了。” 把一切推给阎王爷,谁有疑问她也不解释,直接说“不信你去问阎王爷”。 阎王爷在黑森森的地府里打着喷嚏碎碎念:拜托,本王可不是万能挡箭牌。 苏嬷嬷没再追问,又说:“给六爷准备回礼吧!” “有劳嬷嬷。”反正也没多少家底,让苏嬷嬷安排,她难得清静。 几个丫头拿着套娃去玩了,紫竹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让明珏一一过目。原来她们所说的香草就是薰衣草,丈菊籽就是葵花籽,这令感觉很新鲜。前世,堂妹的庄园里种植了大面积的薰衣草,她最喜欢用薰衣草花瓣泡茶。 “紫竹,京城没有香草和丈菊籽?” “这都是六爷从番邦带来的稀罕物,别说京城,瀛州大陆都不一定有。” “太好了,等我给你们弄新鲜玩意儿。” ------题外话------ 今天早更新…… 第六十三章 再施诡计 安宁院内。 心腹婆子传报给萧怀逸送信的侍从回来了,白夫人大喜,快步来到前厅。得知侍从只把信送了,没见到萧怀逸,也没有带回只字片语,她一怒之下砸碎前厅所有瓷器玉盏,并让人把一路辛苦奔波的侍从打了一顿。 “这算怎么回事?没写休书回来,连给达哥儿和菱儿讨封的事也没回复。” 白迎芷巧言安慰,心里去鄙视白夫人没成算,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连洛明珏都知道害周姨娘流产、与小厮通奸是栽脏构陷,萧怀逸能看不出来吗? 白夫人给萧怀逸送信时,白迎芷还没来,来了听白夫人一说,她就知道这事难成。若她写这封信,只会把流产和通奸一带而过,主要给萧怀逸讲清洛家败落,不符合家族联姻的利益关系,让他定夺。没想到白夫人还顺便让萧怀逸向皇上讨封,这不是添乱吗?事到如今,不能再依靠白夫人,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表妹为什么非要嫁给萧怀逸?”萧怀达凑上来摸了白迎芷一把,“把萧怀逸干掉,他没嫡子,我袭一品侯爵,你嫁给我不一样。” 白迎芷强忍恶心,不得不陪笑应付,说:“表哥别瞎说,让人听到会落口舌,为让你袭爵,祖父派出多少死士杀萧怀逸,不都失败了吗?还惹人怀疑了。” “那是他们无能,要是我……” 白夫人瞪了萧怀达一眼,“不许胡说,你外祖父自有打算。” 萧怀达暗恨,最初,白家想除掉萧怀逸,扶他上位,多次行动均已失败告终,此路不通,才想联姻。若白迎芷嫁给萧怀逸,他袭爵无望,与美人也失之交臂了。 萧怀菱想了想,说:“娘,萧怀逸既然没回信,不如我们做一封假信拿给老太太,就写他要休掉洛明珏,迎娶表姐过门,请老太太全权做主。” 萧怀达撇了撇嘴,问:“萧怀逸回来怎么圆谎?” 白迎芷阴狡一笑,“姑母,我认为菱妹妹的主意可行,您说呢?” 白夫人冷哼一声,“我倒不担心圆谎,实在不行,把送信的侍从处死,把假信的事推给他们。他最早要年底回来,到时候木已成舟,他还能怎么样?” “那我们就这么做,休了洛明珏,我就打死她。”萧怀菱兴奋中透出狠毒。 “姑母担心过不了老太太那一关?” 白夫人点点头,“我看老太太这几天对她好些了,惊马的事老太太也警告了。” 萧怀菱恨恨撇嘴,“好什么?进宫谢恩不也没让也去吗?” “那是怕她年龄小,上不了台面,但还是确定了她的身份。”白夫人拧紧眉头沉思,“必须再想个由头闹出点事来,让老太太下决心。” “想整事还不容易,老太太的心尖子不是回来了吗?”萧怀达把根雕妆盒扔到地上,摔得粉碎,“把他们弄到一起,一石二鸟,全部除去。” 白迎芷也因袁氏堵了她的退路,恨上萧怀迦和袁氏,有机会一块除去,她当然不会放过,“表哥说得有理,姑母,我们还需仔细谋划。” …… 秋高气爽,和风微薰,丽阳洒下柔和的光芒。 青春无敌美少女躺在半旧的美人榻上,嗑着喷香的瓜子,喝着薰衣草茶,悠然神闲。岳嫂子母女厨房门口择菜,丝菊和风兰在一旁玩套娃,紫竹边做针线边教央央说话,苏嬷嬷和田妈妈坐在台阶上晒着太阳闲聊。 “别干坐着了,都来吃丈菊籽,五香的、干炒的。” “二奶奶炒的瓜子真好吃。” “这才两种,要是有材料,还能做奶油的、蒜蓉的,茶香的。” “二奶奶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苏嬷嬷这几天变成了问题老少女。 “苏嬷嬷,二奶奶都说是吃神果时阎王爷告诉她的,您怎么还问?” 明珏吐了吐舌头,“苏嬷嬷是想了解路线,到时候也讨一枚神果吃。” “哈哈……”众人齐声大笑,苏嬷嬷皱了皱眉,也跟着笑起来。 各路神仙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都让她打发出去办事了,院子里这些人都是心腹,守门的婆子也是“有奶便是娘的主儿”,一把葵花籽就能让她们听话。不用费心提防,也不担心隔墙在耳,神思昏昏,其乐融融。 不用一大早去当门神的日子真好,也以多睡一会儿。萧怀逸的妾室子女也不来给她请安,她正嫌他们烦呢,不来正好,她也不想给她们立规矩。 这便宜夫人她还不知道当几天呢,何必劳心费神,她的计划已成型,一有契机便施行,等她搭上某首富,保证让萧怀逸比梅西脚下的足球滚得还快。 萧家人想用姻亲光耀门楣,看不起没落家族的庶女,等她休了萧怀逸,保证惊落一地的下巴。到时候,她潇洒挥手,除了钱财,不带走一片云彩。 “二奶奶,贺妈妈临走时说白夫人让侍从给侯爷送信去了,按时日计算应该有回音了,怎么没动静呢?”苏嬷嬷拧眉深思。 紫竹嘴快,“您老还盼哪?没动静是好事,没准侍从路上绊住脚,还没到呢。” “没回音老让人悬着心,侯爷到底想怎样,有消息我们也好应对。” 明珏笑容清媚,“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白夫人要是接到对她不利的消息早就跳起来了,平北侯府还会象现在这么平静吗?或许送信的侍从已经回来了,但消息是对她有利的,不是白夫人想要的结果。若这样,明珏反而更担心,白夫人还会出妖蛾子,又要斗智斗勇了。 “不能耗着,一有消息老奴就要快刀斩乱麻。”苏嬷嬷此时的脸就象两把刀。 明珏微叹一声,说:“苏嬷嬷,我们现在不应该关心侯爷那边会有什么消息,应该筹划假如没消息或有好消息传来,我们该怎么应对?” 苏嬷嬷怔了一下,脸上泛起寒光,正色说:“老奴明白。” “二奶奶,您让人收拾您写的诗了?”紫竹隔着窗子问。 “没有呀!怎么了?” “奴婢数着少了几张。” “那一定是谁想瞻仰我的墨宝,私自收藏了,说不定几百年后能值大钱呢。” 明珏没往心里去,众人听她这么多,再想她那歪歪扭扭的字,紫竹的笑声大得差点没把窗户震掉,众人都强忍笑意,连平日最仔细的苏嬷嬷都不想多问了。 她没有想到,那几张“墨宝”给她招来的祸事,多年之后,她仍记忆犹新。 ------题外话------ 继续 第六十四章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不拘礼法,破旧的小院充溢着轻松融洽的气氛。 “回二奶奶,四太太房里立春、立冬两位姑娘来了。” “请进来。” 紫竹迎到院门口,把立春和立冬迎进院子,两人各拿着一只布袋,进来给明珏行礼。看到丝菊和风兰把套娃的九个娃摆开,两人顿时高声欢呼。 “回去告诉六爷,他输了。” 明珏不明所以,问:“你们主仆在赌什么?” “六爷说府里没人知道这娃娃的奥妙,奴婢和立春就跟他打赌。”立冬指了指布袋,说:“他让我们又拿了两套娃娃,如果有人发现奥妙,就把这些当奖励送给发现奥妙的人,若不没有,这两套就归我们了。” “我发现奥妙你们岂不就没娃娃可得了?” 立春忙解释说:“六爷说要是没人发现,我们一人得一套娃娃,但一人要输给他十两银子。有人发现,我们仍一人得一套娃娃,他输我们一人十两银子。” 立冬忙拉立春给明珏磕头,“奴婢谢过二奶奶。” “我们二奶奶吃过神果。”风兰很得意,没等明珏开口,就要收立冬立春带来的东西,“套娃的秘密是阎王爷告诉我们二奶奶的,别人怎么会知道?” 明珏得阎王爷青眼死而复生的消息早已传遍平北侯府,估计京城都有风传之势。立冬和立春当然也知道,忙看在银子的面子上,附和奉承明珏。明珏充份发挥《厚黑学》的真谛,干笑着谦虚两句,就将奉承话全盘接收了。 立春立冬说了几句闲话说要走,明珏让紫竹把她炒的丈菊籽包一些给她们带回去吃。紫竹把两人送到门口,碰到金鸽来传萧老太的话,忙迎进来。 风兰急不可待,从布袋里掏出盒子,献宝似的打开让明珏看。一只盒子里装了一个套娃,搪瓷制地,纯真可爱的女孩面孔,色彩鲜艳,做工精致。另一只盒子里装了七个一尺高的布娃娃,大小一致,形态相同,分赤橙红绿青蓝紫七色。 明珏微微一笑,萧怀迦喜欢各式各样的娃娃,足见童心未泯。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经历过风雨磨难,还能有一颗赤子之心,确实难能可贵。 金鸽很亲密地拉着紫竹的手,笑意吟吟走进,十公主送来的小乔“姑娘”跟在她们身后,笑容生动。明珏狠狠皱眉,自萧老太把小乔留在崇禧堂,这几天他一直没露头。看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不知今天又要出什么妖蛾子。 “奴婢给二奶奶请安。”金鸽和小乔上前给明珏施礼。 明珏拉着金鸽坐下,没理会小乔,小院里的下人也好奇地打量这个身材高大的“丫头”,都觉得似曾相识。小乔被冷落,也不尴尬,坐在小杌子上,吃瓜子喝茶,坦然面对众人,精亮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划过。 小乔美滋滋嗑着瓜子,瓜子皮吐得到处乱飞,置众人的冷落于不顾。大男人扮成丫头虽说跌面子,却有一样好,不用讲礼数和仪容仪表。皇子的身份虽让人羡慕,平日金尊玉贵、锦衣玉食,日子却不好过,哪能象现在这么自由。 在皇宫、在朝堂都要衣冠楚楚,谨言慎行,一不小心就要被御史参一本,最轻也要思过,还要写奏折陈情。回到王府,他还要在妻妾面前演戏,更不敢有丝毫大意,谁知道那些女人都是哪路神仙派来的,一不小心就被她们揪住把柄。 “这瓜子真好吃。” 明珏冷瞥了小乔一眼,说:“好吃你就多吃点。” “一定、一定。”小乔明珏抛了一个大大的媚眼,模样滑稽可笑。 几天前,男扮女装的小乔打着刘管事的旗号来找她,纯粹是找乐子,明珏也没放在心上。这次他又以十公主特派丫头的身份来平北侯府,直到今天才露面,来意大有不同。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而来?明珏心里疑团重重。 “十公主送的堆花很漂亮,我送你两枝。” 明珏捏了捏金鸽的手,向里屋走去,金鸽会意,紧跟明珏进屋。小乔不理会她们的防备,站到花树下,跟央央比赛吐瓜子皮,玩得别有意兴。 “金鸽姐姐,你看这小乔……” “别提他。”金鸽打断明珏的话,愤愤说:“自从老太太把他安顿到崇禧堂,一天十二个时辰,能有两个时辰见到他就不错,谁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他是十公主送来的人,老太太都不管,我们做下人的能说什么?知道我来这里,他非要跟来,一路也不说话,老太太把他留到崇禧堂,他也不自在呢。” “他真是十公主送来的?” “是,老太太派人问过,十公主担心你,送个身强力壮的丫头来保护你。” 就是恢复男装,小乔也是男人中身材高大的那一类,扮成女人能不身强力壮吗?十公主只说送个丫头来保护明珏,又没把丫头的画像送来,谁知道是不是被人偷梁换柱了?十公主一片好心,倒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金鸽姐姐,十公主知道她送来的人被老太太留下了吗?” “知道。”金鸽叹了一口气,说:“老太太也不高兴,前两天还嘟囔说十公主往平北侯府送丫头,贵妃娘娘肯定知道,怎么就不拦着?任十公主胡闹。” 萧老太能高兴才怪,明珏被人暗算,十公主就送人来保护她,这不是打平北侯府的脸吗?十公主心思单纯,这件事她肯定是被人利用了。 明珏送了金鸽几枝堆花,又让金鸽挑了两个布娃娃,一个给她,一个给银鸽。 金鸽道了谢,才传萧老太太的话,说:“老太太说明天在桂花园宴请本家的亲朋和体面的下人,三奶奶身体不舒服,让她休养两天,明天就请大奶奶和二奶奶照应。后天是正日子,宾客多,再让三奶奶和四奶奶出面照应客人。” “明珏记下了,有劳金鸽姐姐。” 明天宴请本家和下人,萧老太让她和徐氏出面,后天都是尊贵的宾客,就不让她出现了。徐氏守寡多年,萧老太太却把她与徐氏划了等号,可笑可悲。 明珏拿出那套搪瓷套娃,扫了小乔一眼,说:“金鸽姐姐,若老太太再派人进宫,烦请带给十公主,就说我谢谢她送来的丫头。” 小乔没说话,把几个碟子里的瓜子全装进自己的口袋,在紫竹等人刀子一般的白眼注视下,坦然离开。明珏皱眉苦笑,真不知他是神马东西,来意不明,却不把自己当外人。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不理他,就等他自己现形吧! 第六十五章 怀逸回京 送走金鸽和小乔,明珏分给紫竹、丝菊、风兰和岳芽儿一人一个布娃娃,碰巧雀儿回来,把最后一个给了她。别人都欢天喜地,独雀儿紧抱着布娃娃,低头不语,和往常判若两人。明珏也没多问,她是紫梅的亲妹,明珏对她总有些排斥。 “园中有没有黑枣树?” “回二奶奶,湖溏后面的山坡上都是枣树。” 用未熟的黑枣和薰衣草花瓣泡茶,微酸略涩和香甜酸爽交织,别有滋味。她想去摘黑枣,可触到苏嬷嬷那监视阶级敌人一般的目光,她又不敢动弹了。 午后阳光正烈,偌大的平北侯府一片安静,偶有几声蝉鸣划响。 一个梳着松垮垮的双髻头,身穿淡绿洒花比甲的小丫头从破旧小院的角门溜出来。看看四周无人,她冲小院做了鬼脸,快步向园子走去。来往巡查的婆子见到她,都以为是哪个屋里的小丫头背着主子出去玩,也不多问。 平北侯府的园子在府宅后面,与后院有湖溏相隔。穿过园子,再过了湖溏,就到山坡了。走了半天,还没绕出园子,越走感觉路越长。 明珏深吸几口气,确定方向没错,她加快了脚步。绕出园子,她登上白玉石桥,见四周无人,张开双臂,迎着清风,感受风香日丽的悠然惬意。 湖溏内波光潋潋,碧水潾潾,数枝晚荷浮在碧绿的团叶上,竞相绽放,缕缕荷香氤氲萦绕。远处亭台楼阁,脚下小桥流水,举目叶翠花艳,风景如画。 她想高歌一曲,前世,她会唱的流行歌曲不少,肚子里也装满了词,此时此刻,却不知道唱什么歌能应景,只随便吼了两嗓子,抒发胸中的沉闷郁气。 几声嗤笑传来,她后背汗毛竖起,歌声嘎然而止,她忙捂住嘴,警戒地看向四周。目及之处,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难道刚才是幻听?极有可能,穿来还不到十天,却劳心劳力、担惊受怕,神经出问题很正常。 她站在石桥最高处,挑着眼睛睃视四周,心里敲响小锣鼓,嘴里念叨不管是人是鬼都不怕。是人,她可以斗智斗勇,还可以把阎王爷大哥搬出来挡乱箭。是鬼,她怕穿帮,不能搬屡试不爽的阎大哥,只能磕头作揖念经文了。 湖岸的假山后面有一颗枝繁叶茂的黑枣树,泛黄的叶片映射着阳光,淡紫的果实一簇一团悬挂树稍枝头,玲珑剔透,晶莹喜人。 明珏顾不上寻找嗤笑的始作恿者,径自向黑枣树奔去。这棵黑枣树有五六米高,第一分杈处距离地面有三米,只要能爬到第一分杈处就行。 前生,比这棵再高几米的树她都敢爬,她现在顶着大家娇小姐的身体真要小心。她目测树高,选好起跑助力的位置,蹬着两条小短腿向树奔去。很顺利,助力跃高两米,她手脚并用,很快爬到分杈处,又向果实最多的树杆爬去。 一袭云天之色的蓝衫从假山后面飘出,登上假山主峰,正好与树上的明珏高度平行。明珏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摘黑枣,两片红唇也叨了一颗又大又圆的黑枣。她刚一把黑枣抓在手中,嗤笑声又一次传来,她骤然回头,顿时惊呆了。 …… 五匹健马飞驰而过,卷起一路风尘。京城北门遥遥在望,马的速度慢下来,停在林荫道上。马上的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吐出连日风餐露宿的疲倦。 “侯爷,我们如何进城?” “光明正大进城。”萧怀逸淡淡讥笑,流露几分悠然意味,“先吃午饭。” 几人跳下马,试着活动腰肢,舒缓疲劳,略作休息,牵着马向路边的餐馆走去。把马匹交给店小二,洗漱之后,点菜用餐。 “侯爷,军中不可一日无帅,您私离边关,让人知道,会被弹劾的。” 萧怀逸微微摇头,脸上泛起自嘲苦笑,边吃边说:“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有人弹劾是好事,越激烈越好,只要不把我拉出去下狱砍头就行。” “侯爷说笑了,从南疆到漠北,侯爷用兵如神,我们连打胜仗,皇上怎么会把你拉出去下狱砍头呢?”萧登一脸迷茫,吃饭都不自在了。 “哪这么多问题?听侯爷决断就好。”萧攀瞪了萧登一眼,低声斥责。 萧怀逸冷笑几声,没说话,心中装有万千思虑。他虽是武将出身,一年之中,大多数日子身在边关和大营,却对朝中局势了如指掌,也很清楚上位者、掌权者的心思。边关不稳,内乱频发,他会被当成朝廷的中流砥柱高高捧起,当马放南山,天下太平时,他也会成为功高震主的隐患。 所以,每次打了胜仗,他都会犯一些小错误,不致命,但会成为一根小辫子、一双小鞋子。最终瑕不掩瑜,但会抵去他一部分功劳,被御史弹劾,被政敌指责,总比被皇上猜忌强。在政坛的浑水中趟了七八年,这也是他的经验之谈。 平定南疆叛乱,做为主帅,论功行赏他应是第一位。却因临阵纳妾,只从二等侯晋升一等侯,其它赏赐一概取消,还遭皇上斥责,弹劾他的折子更是满天飞。 此次解越国之围,平定漠北,又是大功一件。他爵拜一品侯,皇上已无物可赏,赏罚不分明,皇上会被天下人指责,会丢为君者的脸面。让皇上为难就是臣子的罪过,所以,他要犯一次不致命错误,功过相抵。 “侯爷,一会儿如何安排?” 萧怀逸想了想,说:“萧攀萧登和我一起入宫见驾,梁威去看梁嬷嬷,杨成去找七老爷,了解府里的情况,晚上在别苑会合。” “是,侯爷。” “见到梁嬷嬷和七老爷之后,就不用为我的行踪保密了。”萧怀逸沉思片刻,又说:“二公主的事很棘手,我们可能要在京城呆上几天。” “侯爷无需担心,狄赛隆以二公主为人质,就是蔑视大秦皇朝,皇上定会圣断。萧贵妃是二公主的生母,不会置二公主的生死于不顾的。” 萧怀逸冷冷呲笑,眼底充斥着轻蔑,“最是无情帝王家,哼哼!” 萧攀试探着问:“侯爷今晚要在别苑下榻吗?” “侯爷刚娶了新夫人,为什么要到别苑下榻?”萧登小声嘟囔。 几人的目光同时投向萧怀逸,嘻然中透着暖昧。萧怀逸好象没听到几人的话,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面色平静,只是眉头蹙得很紧很深。 ------题外话------ 继续…… 第六十六章 六爷,救命 假山与黑枣树只有几米的距离,踩在树上,就能将假山景物尽收眼底。玉树临风般的男子站在假山上,好象凌空而立,望着明珏高声嗤笑。 看年龄,他尚未到加冠之年,黑发披散,头上编着几根小辫,压住凌乱飞扬的长发。清风吹起他的衫裾,飘逸的感觉油然而生,好象要乘风飞去一般。 明珏不禁发呆,萧怀迁容貌俊美,周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媚。好象一只修炼媚功的公狐狸精,让她这样的纯真美少女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假山上的男子与萧怀迁有三分相象,容貌俊美自不必说,身上还散发着云淡风轻的气质。若说他也是一只公狐狸精,那他就已修成正果,位列仙班了。 不用介绍,明珏就知道这神仙般的人物是谁了,呸――大男人长这么好看干什么?又不用出卖色相,她这张小脸也不错,但还是狠狠嫉妒了人家一把。 光顾赏美走神了,她忘记自己一手抓着枣,一手只抓着两根细树枝。突然,她双腿一麻,两脚变得毫无力气,全身的重量全寄托在两根细树枝上了。 美男――救命。 腿未麻之前,明珏小心翼翼踩在树杆上,一手抓着两根细树枝,一手摘黑枣。腿麻了,她的两只脚就不听话了,毫无犹豫的跟树杆“分手”了。她身体的份量很轻,但挂在两根细树枝上,树枝吃力了,她慌神了。 美神仙稳立假山之上,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微微偏着头,脸上浮现别有意味的笑容,很认真地看着明珏,好象在研究她的高难度动作。 明珏慌乱之中,乱抓一气,只抓住了几片树叶,身体摇摇欲坠,她腿脚用力,却踩不到树杆。细树枝“咔咔”响了两声,她又惊又急,浑身冷热汗齐流,就要把她淹没了。她可怜巴巴地向假神仙(假山上的神仙)投去求救的目光。 英雄救美呀!别错过机会,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哪! 可是,美神仙似乎不想当英雄,或许她怕救了这位青春美少女、动了凡心,从此与仙路无缘,枉费了多年的修炼,失去做神仙的资格。 也许,美神仙想当英雄,但很狼狈的吊在树上、小脸干巴成一团的某女实在毫无美感,引不起他的兴趣,所以,他不出手。当然后一个假设是明珏极力否认的,谁敢说她会跟谁翻脸,做着梦也要把那人鄙视致死。 不管是哪种假设情况,结果只有一个――美神仙站得稳如泰山,连姿势都没变。明珏恨得牙痒痒,但此时有求于人,只能做小伏低,任他拿大。 “六爷,救我――” 听到美少女提名道姓呼救,美神仙收敛兴灾乐祸的神态,挑了挑嘴角,脸上闪过讥诮。他慢条斯理挪动贵足,跳下假山,又在假山上抓起一把东西。他以仰望的神态瞟着在树上小心翼翼挣扎的明珏,眼底闪过狡黠的光芒。 “你在向我求救?我不认识你,你怎么认识我的?不是我不救你,救人也要师出有名,我怕好心办坏事,你再忍忍,听我说……” “真唠叨,你是上辈子是唐僧投的胎呀?你……” “唐僧?哦,我想起来了,听师傅说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很会带团队。你知道我师傅是谁吗?我这辈子引以为荣的事就是拜了一位好师傅,他……” “你快成为唐僧他大爷了,真有毛病呀!你真是……” 明珏一动怒,树枝也怒了,接连“咔嚓”两声,小树枝很仗义的给明珏“陪葬”了。某少女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某神仙,希望他良心发现,在她的身体跟大地做亲密接触之前,能接她一下,要是能舍身救美垫在她身下就更好了。 某神仙觉悟还不低,看到明珏落下来,他急忙跑向黑枣树,瞅准位置停住脚。他伸出倒背在身后的手,却没去接明珏,而是往黑枣树下扔了一把东西。 明珏粉面朝天,垂直降落,臀背最先着地,一声尖叫,她的身体马上又弹了起来,滚到一边。她爬在地上,摸着臀背上的坑,疼得呲牙咧嘴。看清地上的东西,她恶狠狠地看着萧怀迦,好象十辈子的仇人,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天底下有比你更阴损的吗?你不救我也就算了,干吗往树下扔石子?” “扔几个石子算什么阴损哪?我只是想试试你的反映能力。” 萧怀迦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坦然平淡,笑容悠然清远,又说:“好心没好报,我要是阴损,早在树底下挖坑了,再往坑里放上几只老虎夹子,树上吊一块大石头。只要你落到坑里,碰到老虎夹子,石头就会掉下来砸住你。” 美男的皮相清俊绝伦,隐藏的内心却如蜂窝煤,不仅黑,还长满了孔。制造他的人对福利待遇不满意吗?怎能如此疏忽大意、消级怠工?造出这样的异类。 明珏的心不由哆嗦,恨恨出语,“哼!我看你是来不及挖坑。” 萧怀迦微微一笑,冲她摊了摊手,一副“答对了,加十分”的模样。明珏摸着屁股上被石子硌出的坑,看向萧怀迦的目光如同寒冬腊月的杀猪刀。 “起来活动一下,看看摔伤没有。”萧怀迦的语气变得很温柔。 “不用你管,黑心肝。”明珏狠剜了他一眼。 ------题外话------ 美男正式出场…… 第六十七章 恭喜二嫂 黑枣树只有几米高,明珏身体灵活,掉下来摔伤的机率不大,可树底下的石子却把她害苦了。她穿得衣服很薄,刚从假山抓下的石子又尖又硬。 明珏试着站起来活动身体,除了臀背墩了一下有点疼,再就是石子硌得疼。她度着活动了一下,臀背感觉好一点,疼痛减轻了,可是石子硌的坑却越来越疼了。要是真摔伤了,她会把自己变成狗皮膏药,死死粘住萧怀迦。 “你叫什么名字?哪房的丫头?多大了?”萧怀迦饶有兴致的问。 “你管得着吗?”明珏靠在黑枣树上,毫不掩示眼底的敌意。 萧怀迦靠近明珏,手指划过她头上的发髻,眼底透着嘻然,“老太太要给我选丫头,不管是哪房的,只要我喜欢,都能要来,你不想到我房里侍候?” 明珏很不友好地扫了她一眼,呲起两颗小虎牙,横眉立目瞪着他。 “别生气了,跟你开个玩笑,你愿意到我房里伺候吗?”萧怀迦温和一笑,笑容如春日阳光和熙灿烂,“这样吧!你到我房里伺候,我会补偿你。” 这傻瓜真把她当成偷跑出来的小丫头了,明珏出来时穿了风兰的衣服,又梳个两个垂丫髻,这副妆扮再加上她这小身板,还真象丫头。 明珏狡黠一笑,闲着也是闲着,她决定逗逗他,“你喜欢我这样的丫头?哼!我还不想伺候你呢,你的心这么黑,伺候你等于与狼共舞,天天紧张兮兮。” “你真不愿意伺候我?那何必费尽心思制造机会与我邂逅呢?我想抬举你,你又欲擒故纵,是不是以前只看我模样不错,没看到我心黑呀?” “我……” 明珏即使牙尖嘴利也不知如何答复了。内宅侍候的丫头一般不出园子,除非有事才到湖溏,至于湖溏后面,来的人就更少了。午后的湖溏寂静无人,若不是有意或相约,谁会倒这里来?被萧怀迦误解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萧怀迦的胳膊搭在明珏头顶,撑住黑枣树,身体与明珏也离得很近,“你对我的行踪很清楚,你很关注我?是谁告诉你我午后会到湖溏钓鱼的?” “我、我是来摘黑枣的。”明珏声音很大,脸上的表情也很夸张。 “摘黑枣?哼!摘黑枣何必故意从树上掉下来?我看你就是想勾引我。” 大哥,我要有半点勾引你的心思,就……明珏本想赌咒发誓,又觉得无济于事。萧怀迦苦大仇深,仍在数落她的“恶行”,她干脆双眼望天,沉默是金。老天爷,求你睁睁眼吧!不打响雷劈死这只自恋鬼,打个喷嚏吓吓他也行呀! 明珏心里窝火,不想辩解,她明媚微挑的大眼睛扫了萧怀迦一眼,决定将计就计。耍弄美男不吃亏,再说不是还想把他当梯子吗? 她促侠一笑,装出害羞的模样,翘着手指扯了扯萧怀迦腰间的佩饰,娇声说:“能伺候六爷是我的福气,六爷想抬我做通房还是想把我当小丫头使唤?” 萧怀迦上下打量明珏,暗叹她直言不讳和明快大胆,在妻妾成群的深宅大院长大的人自幼见惯阴谋诡计、争宠上位,早已被薰陶得百毒不侵了。明珏直接提问,倒让他无法答复了,心里反而更增加了几分兴趣。 “你想做什么?”萧怀迦离她更近,“你还没告诉我你多大、叫什么呢。” “我十三岁,其实刚满十二周。”明珏充分发挥粉嫩萝莉的优势。 “哦,做通房,你年龄还小吧?不过可以再过几年。”萧怀迦眼底闪过羞涩,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我先给你取名字,我的小厮取名字都按二十四节气取名,你跟他们一样,大暑、小暑、春分、秋分还是大雪、小雪,你自己挑一个。” “你俗不俗呀?”明珏向后跳了几步,一脸苦笑看着他。 萧怀迦瞟了明珏一眼,微微摇头浅笑,“大俗即使大雅,只有喜欢附庸风雅的人才会嫌别人俗。就象我师傅水木先生,谁敢说他俗?他的贴身小厮一个叫水桃、一个叫水杏,两个侍从一个叫胭脂、一个叫香粉。” 听他说到水木,明珏瞪大眼睛听着,希望能听到更多有关水木的消息。 “想好叫什么了吗?对了,你是哪房里的?” “我……” “二奶奶、二奶奶,总算找到您了。”风兰拼命一般跑过来,喘着气向萧怀迦行礼,“奴婢给六爷请安,二奶奶,快回去,苏嬷嬷发火了。” “你是……”萧怀迦很惊诧地看着明珏,脸很快变红,又慢慢变得苍白。 明珏一脸歉意瞄了萧怀迦一眼,皱眉问:“出什么事了?” “侯爷回来了,苏嬷嬷要安排您和侯爷圆房,让您赶紧回去收拾。” “什么?圆房?我……”明珏目瞪口呆,脸蛋的颜色堪与树叶比美了。 “恭喜二嫂。”萧怀迦笑容灿烂,眼底闪过恼意,看起来却是皮笑肉不笑。 “同喜、同喜。”明珏知道玩笑开大了,没来得及道歉解释就被风兰拉走了。 明珏主仆的身影淡出萧怀迦的视线,他一拳砸到黑枣树上,长吁一口气,脸上密布着懊恼的神情。他并不厌愤明珏耍戏他,反而觉得自己做得过份了。 见惯深宅大院女子争宠的狠毒心计,他的认知与别人不同,他一向认为导致女人自相残杀的罪魁祸首是男人,所以他从懂事以来是很自律,在他房里伺候的人除了婆子就是小厮。袁氏在他房里先后放过十几个漂亮丫头,都被他打发了。 从明珏在桥上唱歌就引起他的注意,他感觉这小丫头挺可爱,才衍生出让她到房里伺候的想法,没想到却摆出这么大的乌龙阵,真让人哭笑不得。 一个小厮跑来,喊道:“六爷,侯爷回来了,老爷让您赶紧回房。” 第六十八章 旧恨 琼楼玉宇美仑美奂,殿台亭阁金壁辉煌,一草一木都流露着金尊玉贵的气息。 萧怀逸走出宫门,回过头,望着高高耸立的殿堂,摇头冷笑,眼底充斥着浓郁的讥讽。又有几人知晓即使骄阳如火,巍峨华贵掩映之下仍如地狱般冰冷。 萧攀萧登见他脸色不好,脚步显得无力虚脱,忙迎上来询问。萧怀逸没多说,让他们叫来一辆马车,他想与繁华的市井、宣闹的人群隔离,躲进车里静一静,或者睡一会儿。身体的疲惫渐渐缓和,好象都转移到心里,心更加沉重了。 “侯爷,去别苑吗?” “回府。”沉默片刻,他又补充一句,“从偏街走,先去梁嬷嬷家。” 梁嬷嬷是秋氏的奶娘,从秋氏陪嫁到萧家,后来得秋氏恩典,举家赏了卖身契。秋氏死后,白夫人卷土重来,消停了一年,就开始清理萧怀逸兄妹身边的下人,那些忠仆死的死,卖的卖。梁嬷嬷放出去得早,逃过一劫,开始只是暗中帮助萧怀逸兄妹,萧怀逸得势以后,她才从幕后到台前,但很少去萧府。 他们到了梁嬷嬷家,梁威和杨成已在等他们了。梁嬷嬷见萧怀逸三人面露疲态,没多说,也没多问,让他们洗漱休息。萧怀逸小憩了一会儿,便叫来梁威和杨成,梁嬷嬷也跟着进来,说了府里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小情。 “侯爷,”梁嬷嬷犹豫了一下,问:“二公主怎么样了?” “也没什么大事。”萧怀逸冲梁嬷嬷安慰一笑,却难掩眼底的忧虑担心。 “二公主小时候老身常见,她去北狄合亲时才十四岁,转眼快十年了。她那柔顺的性子,远离家乡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她当时就不该替大公主去合亲。大公主有心计,去合亲也不会吃那么多苦,何况北狄求娶的就是大公主。” 萧怀逸眼底闪过深重的悲怆,长叹一声,说:“嬷嬷,别再提过去了。” 梁嬷嬷擦着眼睛哽咽,“要是她能回来就好了。” “二公主要是能吃阎王爷的神果就好了。”萧登见众人惊讶,又补充说:“吃了神果性情大变,拿出公主的威严,看谁还敢不敢欺负她。” “你胡说什么?”萧攀低声斥责。 “刚才你们也在说新夫人吃神果的事。”萧登小声嘟嘟。 “回府吧!”萧怀逸面无表情,好象所说之人与他无关。 站在崇禧堂门口,萧怀逸长舒了一口气,清冷的目光环视四周。打听他行踪的丫头婆子藏在边边角角,个个鬼鬼祟祟,不用问,就知道多半是他的妻妾们派来的。他暗哼一声,嘱咐萧攀兄弟几句,才踏进崇禧堂的院子。 他放慢脚步,打发走引路的婆子,心里忖度该怎么跟萧老太太说。今日他突然回京觐见皇上,皇上惊忧不悦,听他讲清漠北的战局,才有所缓和。 皇上支持他与北狄决战,消除隐患,态度很坚决。有天子旨令,朝中没人掣肘,他就没后顾之忧了。他提到北狄以二公主为质,皇上只说了一句“出嫁从夫”,就再无二话了。不容他多说,皇上要午睡,赏赐了一些东西,就撵他出来了。 他又去求见萧贵妃,想让萧贵妃说服皇上,解救二公主。萧贵妃早已探听到他的来意,称病不见,并让太监转告他为臣之道就是要服从君上旨意。他不甘心,想回府求萧老太太,希望何其渺茫,他不敢多想,只想试一试。 进到正房,他给萧老太行礼请安,萧老太对他浴血征战、旅途劳顿没半句关切问候,他也只字不提,祖孙比陌路之人还生疏几分,正房的气氛冷漠尴尬。 萧怀逸讲明二公主的处境,又说:“还请老太太尽释前嫌,说服贵妃娘娘。” “她是远嫁合亲的公主,我跟她有什么前嫌?”萧老太的脸如坚冰沉凉。 “她是合亲公主,也是老太太的嫡亲外孙女,贵妃娘娘的亲生女儿。如果不是揪着当年的旧事不放,为什么你们不关心她的处境和遭遇?” “你还是我的亲孙子呢,有你这么对我说话的吗?” 萧怀逸讥讽冷笑,“难得老太太把我当亲孙子,荣幸之至。” “你……”萧老太太哆嗦着拍案而起。 祝嬷嬷快步出来,扶住萧老太坐下,在她耳边低语安慰,萧老太低叹一声,面色缓和。萧怀逸坐在一侧品茶,不介意萧老太发怒,也不为她的变化所动。 “你说我和贵妃娘娘揪着当年的旧事不放,你不也没有忘记旧恨吗?” 萧怀逸放下茶盏,直视萧老太,面色沉静,“当年是萧怀远和三皇子合谋要陷害我和四皇子,阴差阳错,殒命的人却是三皇子。二公主目睹当时场景,不想出卖良心做假证、眼睁睁看我枉死,才被她的亲人遗弃。” “没有人让你枉死,只是不愿意让那个贱奴生的贱种……” 萧老太话说到一半,想起十二岁就夭折的三皇子,禁不住饮泣哽咽。该恨的她恨了,该怨的她怨了,三皇子再也没命回来了。萧老太是明白人,她也知道二公主被迁怒很冤枉,可人往往是这样,能劝慰别人,却无法平服自己的心。 “她是合亲公主,回来如何安置?你想过吗?”萧老太语气平缓了许多。 “我娶她,做正妻,不管她背负何种名声。” “就仅仅因为你良心不安吗?你……” 萧怀逸掐着额头,没有回答萧老太的问话,正房又陷入沉默,如寒冰一般。 …… 丽阳当空,洒下明晃晃、白花花的光芒,可明珏眼中早已昏天黑地一片。 萧怀逸突然回来,两人要圆房,这消息如晴天霹雳在她头顶猛然炸响,把她雷得外焦嫩。“圆房”二字如同催命音符、勾魂小鬼让她胆颤心惊。 初八萧府宴请水木,今天初六,她的计划已万事俱备,可萧怀逸回来了。萧怀逸才是她的正牌老公,别人都是小三、小四以至小N,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哪能有戏?做天下第一富人婆的希望破灭,一勾一吊的计划也要泡汤,这又岂是一个“悲”字了得?萧怀逸如同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让她防不胜防。 怎么办? 就算她没生出外心,这辈子绑定萧怀逸,就要圆房吗?她还是花骨朵一枝呀! ------题外话------ 今天没有二更了,责编原计划此文11号入V,我后延了几天,就是想让亲们多看些公众章节。 第六十九章 忠仆(加入V公告) 明珏象木偶一样被风兰拖着登上石桥、穿过园子,向小院走去。半路上被绊了一下,明珏倒在风兰身上,臀背传来痛感,她才意识到她仍是这身体的主人。 那么,和萧怀逸圆房被压的……还是她,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风兰,你骗我。”明珏拉起风兰,瞪着眼睛问:“侯爷怎么会突然回来?” “奴婢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骗二奶奶,侯爷真的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 “一个婆子送来消息,苏嬷嬷接到消息,只告诉了紫竹姐姐、奴婢和丝菊。她让紫竹姐姐收拾新房,让奴婢和丝菊来找二奶奶回去。奴婢和丝菊到各处找了半天,才听到有人传侯爷回来了,苏嬷嬷很早就接到消息了。” 新房?明珏一阵恶寒,小心肝不由一颤再颤。不过,明珏很佩服苏嬷嬷,这位老同志不愧是在内宅争斗的狂风暴雨中洗涤了几十年的人,很值得取经和学习。苏嬷嬷来萧家没几天,就理顺了关系,在大门、二门、前门、后门培植了内线。又锁定了萧怀逸的老娘的奶娘的小丫头的大姑妈为拉拢目标,收效不错。 “二奶奶,快点吧!侯爷进宫了,一会儿就回府了。” “还没回府呀?”明珏惊讶之下松了口气,“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他老人家早在床上等我呢,这话到嘴边转悠了一圈,顾及到少女形象,她没说出来。萧怀逸还没回来,她还有时间,要好好谋划怎样才能不被压。 万一皇上留萧怀逸商量国事,吃顿饭、下盘棋,或是半路被某个白痴女劫去连奸带揍,再或者路上撞个车啥的,他还能回来吗?明珏恶劣又畅快的想。 “二奶奶,你在想侯爷吗?听苏嬷嬷说侯爷一表人材。”风兰不等明珏回答,又害羞且好奇的说:“苏嬷嬷说二奶奶小日子刚过,最容易怀孕了,奴婢……” “啥?啊――” 明珏一声尖叫,吓得风兰哆嗦了一下,忙紧紧扶住她。明珏也握紧风兰的手,若说圆房令她震惊,那么怀孕就是惊悚,难道她们都忘记她过完十二岁的生日才五天吗?辣手摧花令人害怕,可她现在充其量是花骨朵,或者说还是幼苗呀! “风兰,我记得你比我还大几个月,要是现在有人跟你圆房,你会怎么想?” 风兰小脸飞红,羞答答的说:“二奶奶还没圆房呢,哪能轮到奴婢?这种事当然要先紧着主子。”风兰顿了顿,突然跪地,“二奶奶,奴婢可真没有歪心思呀!请二奶奶明察,奴婢和丝菊还有紫竹姐姐,谁都没想过做通房,求……” 这事也紧着主子?明珏咧了咧嘴,你当跟男人圆房是上甘岭的马尿吗?要先给领导喝。或者是贫困时期的衣食住行,男女老少都要救济,这可是少儿不易。 明珏拉起风兰,跟她对着眼愣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忠仆。” “二奶奶,奴婢真没想过,真的,奴婢对天发誓。” “不用发誓,‘二’奶奶我知道你没歪心思,可以吧?走,圆房去。” 明珏掐了两朵菊H花,揪着花瓣,一副舍生赴死的神态,大步向前。 “嗯,奴婢扶二奶奶。”风兰捂着胸口松了口气,差点被冤枉,吓死了。 小院周围不时丫头婆子躲躲闪闪,踮脚张望,几个小丫头跑来跑去传递消息。风兰扯着嗓子吆喝了几声,院里冲出两个粗使婆子,才把她们赶跑了。 明珏暗自摇头,萧怀逸回来了,他那几十个“娘”们能坐得住吗?这群女人除了那天早晨请安就再也没露过面,今天她又要成为焦点了。接连摧残了两朵菊H花,最后都是“圆”,妈妈的,难道这是天意?没这么点背吧? 正房和两侧厢房的门窗上都挂起了红绸,忙碌穿梭的下人都换上了新衣,小院里洋溢着暖昧的喜气。风兰拉着明珏从角门轻手轻脚进院,刚露头就被田妈妈和紫竹扯进净房,脱扒干净,丢尽了洒满花瓣,热香氤氲的浴桶中。 听说萧怀逸已经回府,去了崇禧堂,苏嬷嬷动用洛老太太留下的法宝去找人,明珏的心咯噔一下。她不愿意圆房,萧怀逸愿意与否她不得而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苏嬷嬷一片苦心、忠心,不惜以身犯险,令她担心不已。 丝菊匆匆进来,站到净房门口回话,“回二奶奶,侯爷已从崇禧堂出来,苏嬷嬷去见侯爷了。她让奴婢回来告诉二奶奶,千万别紧张,听她指挥就行。” 难道在床上的动作也要听老同志指挥吗?明珏又一阵恶寒。就算她不排斥圆房,萧同志刚从战场回来,茹素已久,她这豆芽菜似的小身板能承受吗? …… 安宁院正房的暖阁里,气氛压抑沉闷且诡异。 白夫人坐在软榻上,脸色阴沉,手里狠狠捏着一串佛珠。白迎芷坐在一侧的软椅上,神情阴涩,眼底充斥着算计的精光。萧怀达与白夫人对面而坐,淫邪的目光在白迎芷脸部和腰下扫荡。萧怀菱噘着嘴帮白夫人揉肩,不时冷哼一声。 萧怀逸突然回来,打乱了白夫人的计划,她花费心血伪造的萧怀逸要休掉明珏、迎娶白迎芷的亲笔信也派不上用场了。她也暗自庆幸,还好没把那封信拿给萧老太太,否则这事一穿帮,没说是她,恐怕连白家也会受到责难。 “太太,侯爷从崇禧堂出来,碰到苏嬷嬷,正说话呢。”心腹丫头进来回话。 “苏婆子是不是拉着侯爷去小院了?”白迎芷腾得一下站起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又忙规规矩矩坐下,说:“姑母,不能让侯爷跟那贱女圆房。” 萧怀达斜着眼呲笑几声,说:“萧怀逸要圆房,连老太太都不管,娘怎么去管?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萧怀逸干掉,他没嫡子,就有这么一个庶子,在娘的英明管教下成了蠢货白痴,我要是继承了爵位,跟娘做女侯爷有什么区别?” 平时,白夫人听到萧怀达的花言巧语,定会心花怒放,可今天她高兴不起来。若是轻而易举就能把萧怀逸干掉,她会等到今天吗?萧怀达把她当成阎王爷了,让谁死谁就必须死,也太高估她和白家的势力了。敏绚被白夫人故意教纵宠溺,身体养得很壮实,脑子却养残了,可萧怀达又何尝不是养残的先例呢? “姑母,侯爷要真跟那贱女圆了房,以后我们就更无法动那贱女了。” “娘,让萧怀逸把那贱女休掉,我要打得她皮开肉绽。”萧怀菱表情凶狠。 白夫人握紧手里的佛珠,好象每一颗珠子都是明珏的脑袋,要被她一把捏碎一样。跟明珏第一次交锋,她就惨败下阵,还损失了邓嬷嬷那心腹狗腿。不管在白家还是在萧家,她经历的斗争数不胜数,却第一次感觉力不从心。 “回太太,侯爷跟苏嬷嬷去了小院,看样子很高兴。”心腹婆子急匆匆来报。 白夫人摔掉佛珠,恶狠狠的说:“看来只能提前用杀招了。” “他们都要圆房了,我们还没安排,来得及吗?”白迎芷急得团团转。 “圆房算什么?该死的照样要死。”白夫人目露凶光,下了最后的决心。 …… …… 本文原定11号入V,因为预留的公众章节多,所以延后到15号。 公众章节的内容只是铺垫,V后内容更精彩,敬请期待。 ------题外话------ 入V了,谢谢一如既往支持我的亲们…… 第七十章 圆房进行时 日影西移,金风微拂,丝丝缕缕的游云漫天飞舞。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柔和的温暖的光芒,巍峨华贵的亭台楼阁笼罩在烁烁浮光之中。 走出崇禧堂的大门,萧怀逸倒背着手,微微仰头,转身俯视这座代表平北侯府至高权威的院落,嘴角挑起浓郁的讥诮,眼底凝聚着不屑。时到今日,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无须再仰人鼻息,可有些人却不懂得今非昔比的道理。 他承袭平北侯爵五年,平北侯一爵在他的赫赫功勋和苦心经营之下连晋两级,成为大秦皇朝屈指可数的一品侯,萧氏一族的荣华富贵与他的身份地位息息相关。可有些人总是很不聪明的忽略实质性问题,认为他今日荣耀皆得祖宗萌护,要他对祖宗感恩戴德,还要对那些代表祖宗的人惟命是从。 束束金芒穿透树影洒在他身上,玄青色的长袍染上淡淡光辉,他矫健挺拨的身体、英俊硬朗的面庞好象渡了一层鎏金,傲然睥睨的神态尊贵且朦胧。 看到萧攀正和苏嬷嬷很亲密的说话,萧怀逸蹙了蹙眉,径自朝他们走去。当年,他娶洛明环为妻,洛老太太做主把洛明珏的大丫头玉梅许配萧攀为妻。玉梅无父母家人,就认苏嬷嬷为干娘,萧攀和玉梅娶嫁事宜皆是苏嬷嬷打点。 萧攀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有萧登一个弟弟,对苏嬷嬷非常尊重。几年前,玉梅难产而死,一尸两命,萧攀至今还没完全平复丧妻的伤痛。 萧怀逸跟苏嬷嬷也很熟,自向洛家求娶洛明环伊始,便认识了苏嬷嬷。洛明环嫁给他,从重病到香消玉殒,苏嬷嬷往萧家跑了很多次,伺候打理,诸事尽心。 洛明环是他的原配发妻,嫁给他时,他还是无职无爵的白身。白夫人打压暗算,萧老太冷落排挤,洛明珏跟他一起承受了许多委屈。每每想起这些,他对洛明珏的成见会消失怠尽,唯余心酸和愧疚,以至于见到洛家人也会惭愧不安。 “老奴给侯爷请安。” 苏嬷嬷刚要下跪,萧怀逸就拉住了她的胳膊,同她寒喧闲话,神态亲切。 “洛老太太一向可好?这几年奔波忙碌,也顾不上去探望她老人家。” “老太太身体不错,精神也很好,回乡之前一直挂念侯爷。”苏嬷嬷擦着眼泪,哀凄哽咽,“洛家获罪,老太太惊气交加,一夜之间头发全白,老了十几岁。二小姐和九小姐都在她身边长大,她总说她快去见二小姐了,只是不放心九小姐。好在侯爷肯给九小姐容身之地,老太太嘱咐老奴见到侯爷要代她三叩九拜。” 苏嬷嬷低声饮泣,就要下跪叩头,萧怀逸忙扶住她,劝慰自责。没等苏嬷嬷开口,萧怀逸同她一起向后院走去,并让萧攀和萧登去书房休息。 “洛家事发,我隐约听到消息,当时南疆战事刚结束,身心俱疲,又要开赴漠北,无暇分心,听说确切消息之后,本想运作周旋,却为时已晚,甚为遗憾。” 苏嬷嬷擦着眼泪,抽泣说:“侯爷无须自责,这几年,我们家做事确实也过了些,天遭有雨,人遭有祸,老太太常说我家公爷和大公子自做孽不可活。只可怜九小姐自幼丧母,又父亲不疼,嫌母不爱,要不是老太太,她……” 先提起洛老太太,让萧怀逸感念当年的恩义,又提洛明环,让他顾念夫妻的情意,最后再提可怜的明珏,博取他恩与情之外的怜悯和同情。 被洛老太太派来伺候教导明珏,苏嬷嬷就想到圆房是一个难以突破的关口,她早已打好的腹稿,见到萧怀逸怎么说已烂熟于心。听说萧怀逸回来了,她又私下演练的几遍,把自己感动得泣泪横流,对他能没有触动吗? 先情、再理、后兵,如果萧怀逸不为情意动容,苏嬷嬷就会晓之以理,再收不到理想的效果,她就会拿出洛老太太留下的杀手锏,保证能一举攻破萧怀逸的最后防线。萧怀逸很上道,不用她大费周折、撕破脸,苏嬷嬷松了一口气。 “明珏是吧?噢!我正想去看看她呢。” 萧怀逸掩着嘴轻咳两声,眼底浮现自嘲的神色,脸庞泛起淡淡的苦笑。 洛明环的父亲承袭齐国公爵,与洛家二老爷都属于文官阵营,而萧怀逸是武将出身。朝堂之中自古文武相轻,在聘娶洛明环之前,萧家同洛家并无交结。洛明环死后,两家几乎断掉来往,只是洛老太太很关注萧怀逸,不时互通音信。 朝堂风云涌动,他早就知道洛家惹上了麻烦,当时他庆幸自己不在京城,可以装做不知道。他在奔赴漠北的路上接到洛老太太的信,也曾经一度为难,好在洛老太太只是让他娶明珏,给明珏一个栖身之所,并没有求他对洛家施以援手。 他很痛快就答应了,夏氏辞世两年有余,他一直鳏居,虽说妾室成群,却是白金镶钻的王老五。因为身份显赫,皮相又是响当当的不错,成为诸多待自闺中的女子眼中的黑马。反正要娶一个人做妻子,娶谁都一样,娶明珏还能承洛老太太的情义。至于把人娶进萧家之后会怎么样,他不会枉费心思多做考虑。 “九小姐也很惦念侯爷,这几天总唠叨小时候的事,没想到还真把侯爷念回来了。”苏嬷嬷做势打了自己的脸一下,“唉!看我这张嘴,应该称二奶奶才是。” 萧怀逸笑了笑,问:“她是不是还象小时候那么淘气?” 苏嬷嬷连忙摇头摆手,又笑着说:“侯爷说笑了,二奶奶这些年有赖于老太太教养,温顺守礼,现在又嫁为人妇,哪能跟小时候一样?” “我还真有点怕见到她,记得我第一次去洛家,她还是个两三岁的奶娃娃,我就被她咬了一次,之后每次去都会被她咬,都忘记被她咬过多少次了。” “呵呵,这不就是缘份吗?二奶奶自出生就是老奴伺候,她可没咬过别人。” 萧怀逸的眼神不由黯淡,或许这就是缘份,可这缘份却有他不能承受之重。 …… “回二奶奶,苏嬷嬷同侯爷有说有笑,正往小院来,大概有一刻钟就到了。” 明珏刚从浴桶里站起来,紫竹给她披上一条绒巾,听到小丫头的话,她心一颤、脚一软,“扑咚”一声又栽进浴桶里,绒巾湿透了,又溅了一头一脸的水。 触到紫竹等人暖昧且别有意味的笑容,明珏皱眉轻哼,狠掐了自己一把。你这个胆小鬼,真是个上不去高抬面的败兴吃货,经历过生死的人,还有什么大风大浪经不起?不就圆房吗?谁怕谁呀?也值得这么紧张?又不是把你送给猪八戒当人参果吃。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个也是吃,不过,此吃非彼吃。 明珏边咒骂自己,边给自己鼓劲,又适时自我调侃。本以为害怕的情绪已成为屁民请愿上访,刻意被忽略了。可当她脑海前过某些少儿不易的镜头,再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不足一握的小细腰,还有那两颗微微胀起的沙糖桔,她不禁打起冷颤。这样被吃,岂不连骨头都揉烂了,萧同志在边关也茹素很久了。 “快扶二奶奶起来,更衣化妆。”田妈妈喜滋滋的指挥小丫头。 紫竹扶着身体发软的明珏,打趣说:“二奶奶高兴得都站不起来了。” “是,我很高兴,你见过高兴到极点的人脸会变成绿色吗?”明珏眨着明亮娇媚的大眼睛问紫竹,停顿片刻,又说:“这回让你们开开眼、长长见识。” “奴婢看二奶奶的脸红扑扑的,很喜人,难道奴婢看错了,风兰,你来看看。” “紫竹姐姐,二奶奶跟你说笑话呢,苹果刚长出来是绿的,长熟就红了。” 紫竹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噢,这么说二奶奶也快熟了,要是……” “要是圆了房就熟透了。”风兰抢先回答。 明珏柔媚的大眼睛看了看风兰,又看了看紫竹,艳红娇嫩的双唇闭得比河蚌还紧。说隐晦荤话,这院子里的人加起来也没她熟稔内行,她可是被文明糟蹋过的熟女呀!现在她顶着一副萝莉的皮囊,不敢宣之以口,怪难受的。 “胡说什么?没规矩,赶紧收拾,侯爷就快来了。”田妈妈赶紧发号施令。 “侯爷一来,二奶奶就由绿苹果变成红苹果了。” 紫竹冲风兰挤了挤眼,也附和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敢促侠主子。” 明珏耸了耸肩,看着风兰,一字一句的说:“风兰,你真是个天才。” “二奶奶光打趣奴婢,天才是什么?” “你知道什么是人才吗?天才就比人才多一个‘二’,明白了吗?” 风兰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说错了话,忙吐舌一笑,拿绒毯裹住明珏,扶着她起来,帮她擦身穿衣。紫竹拿来妆盒,和田妈妈商量着给明珏化妆梳头。 田妈妈翻遍她的衣服,搭配出一套可心的,让明珏一一过目。象牙白色的亵衣亵裤,浅藕荷色的中衣,水红色灯笼裤,嫣红底子绣大朵海棠花滚金边大领上襦,雪青色洒花百褶裙。明珏摸着衣服,自心底涌出一股股热气,不由皱了皱眉。 “二奶奶不喜欢这套衣服?老奴再去换一套。” “不用换了,挺好的,等我透口气再穿。” 真的要跟萧怀逸圆房吗? 她想过拒绝、想过反抗,触到忠于她的下人们喜庆期待的眼神,她心底泛起酸涩的热流。此世此时,她已不再是聪颖大气的江宇慧,可以在广阔天地中遨游,她现在是谨小慎微的洛明珏,只能在深宅大院里挣扎,以求一席之地。她的荣宠屈辱也不只属于她一个人,还属于牵挂她的老祖母,真心伺候她的下人。 明珏轻叹一声,看着镜子中纤瘦娇小的身体,心中反复犹疑。她也曾给自己打气鼓劲,不就是圆房吗?谁怕谁呀?圆了房,她就是名符其实平北侯正妻,可以名正言顺在萧家好吃好喝好睡,把那些欺负她、陷害她的人彻底踩在脚下。 苏嬷嬷之所以这么热情上心,不惜拿出洛老太太留下的把柄,冒着大不韪的危险以下犯上,就是想促成圆房,让她扬眉吐气,正妻之位名正言顺。 摒弃既定的利益不说,单凭身体的感觉,她是很排斥圆房的。跟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第一次见面就XXOO,就是搞一夜情也不至于如此直接呀!何况她年龄太小,身体也太过单薄,如含苞娇花一样的小小身体能承受吗? “二奶奶,穿衣服吧!还要化妆梳头呢,时间不早了。” 明珏点点头,无奈一笑,说:“发髻梳得简单些,妆也化淡些。” “好,奴婢给您梳元宝髻,喜庆又简单。” 丝菊快步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侯爷和苏嬷嬷已到小花园了,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到。苏嬷嬷让奴婢告诉二奶奶,发髻梳简单些,也别穿外衣了,先圆房,再吃饭。苏嬷嬷还吩咐岳嫂子给二奶奶煎止痛的汤药,让田妈妈去拿药。” “好,我这就去,还好提早就备下了,要不就抓瞎了。” “止痛的汤药……”明珏嘴里喃喃着,心里猛颤,额头上冒出层层冷汗,好象虚脱一样。她些时害怕并不因为药苦,而是“止痛”二字令她遐想无限。 听苏嬷嬷说萧怀逸曾单枪匹马,横扫千军,一杆长枪,独步天下。苏老同志说起这些总是津津有味、滔滔不绝,敬仰之情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而直接成灾的就是明珏满身的汗毛,全部站起来,响应号召一般大跳红色踢踏舞。 把苏嬷嬷的话简单加工,明珏脑海里就想当然的勾勒出萧同志的形象,一个身宽体壮、膀大腰圆、身高丈二的黑脸大汉,力拨山兮气概世,就算拨不起山,倒拨垂杨柳不在话下。而她现在还是上火车碰上好说话的售票员连半票都能免的身高,抽筋剥骨,身上没有四两肉,与萧同志简直是鲜明的对比。 四两拨千斤,关键的时候,你有蛮力千斤,我有酥X胸四两,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可是,她就是戴上放大镜看,那对沙糖桔毛重相加顶多二两半。就她现在这形号,夸大几倍说顶多算28A,当然不具备拨千斤的魅力。 “侯爷来了,赶紧出来请安。”苏嬷嬷好象吃了掺加兴奋剂的蜜糖一样。 明珏抓住紫竹的手,颤声说:“你们都去,就说、就说我……” “二奶奶快进卧房等着,奴婢知道怎么说。” 紫竹扶着明珏进到卧房,就跑出去了。纵使两世为人,明珏此时也紧张得无以复加。突然,她看到针线笸箩里有一把明晃晃的剪刀,锋利的刃面在光线微弱的卧房里闪着寒光。她没多想,拿起剪刀藏进怀里,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 手起剪落,“咔嚓”一声,紧接着凄厉的惨叫在平北侯府上空回荡。鲜血喷流,染红了洁白的元帕,一团类似于海参的软绵绵的东西浸在血泊中。 明珏紧握剪刀,自嘲讪笑,不好意思,以上场景是浮现在本人脑海中的意Y淫之作。剪掉某人那东西,她仅限于想想,借她十万八千个胆儿,她也不敢。 萧同学武功高强,别说她不能轻易得手,就是得手了,她的小命儿也会跟那个海绵体一起玩完。人生一世能幸运几次?前生惨死,阎王大哥垂爱,给了她一次穿越重生的机会,再死一次,估计就没机会了,所以她很爱惜生命。 “我是不是要出去行礼呢?”明珏张望门外,喃喃自问。 萧怀逸是她的夫君,是平北侯府的至高无尚的集权人物,在大秦皇朝也有响当当的名气。按礼数纲伦,明珏应该出去迎接他,把他引进卧房。 可此时,她上身穿一件乳粉色薄锦低领短款中衣,水红色绣花抹胸若隐若现。下身穿一条柔白色真丝灯笼裤,趿着一双翠绿坠珠绣鞋。她发髻梳得很简单,钗环简约精致,脸上的妆却化得很厚,身上的薰香也很浓。 虽说某处小得可怜,但还是裹了颜色鲜亮的抹胸,与中衣柔嫩的色彩相衬,有一种欲说还休的诱惑,抹胸的作用是吸引人的目光,而不是防止外露。 卧房里光线很暗,茜红色窗纱倒映着落日的余晖,蒙蒙胧胧的光晕更显轻柔迷离。两根纤细的红烛光芒微弱,却能起到灯下看佳人比平日美十倍的效果。 苏嬷嬷之所以授意紫竹和田妈妈这样妆扮明珏,用意不言而喻。等萧同学一进来,三下五除二,先把他迷得欲火攻心、昏头躁脑,成全好事再说。 明珏坐在床上,听到外厅传来恭敬随和的说笑声,心里揣了十五只兔子,七上八上却都欢蹦乱跳。她听到响动,扫了门帘一眼,手里的剪刀握得更紧了。 “二奶奶,听老奴说句话。” 田妈妈轻手轻脚进来,脸上洋溢着暖昧的喜气,她搬了一只绣墩,坐到床前,与明珏保持很近的距离,从怀里掏出一本画册递给明珏。 “春……”明珏接过画册,没打开就知道是什么。 “二奶奶知道这是什么?” 明珏赶紧摇头,玉面含羞,伪装粉嫩萝莉,“不,不知道,这、这是什么?” “春宫图,你打开看看,从盘古开天始,天地分阴阳,男为阳,女为阴……” 明珏低着头,面露羞涩的笑容,连连点头表示受教,心里却嗤之以鼻。前世她受过文明性教育,看过AV,欧美和日韩都参考过,还有幸见识了一次春宫活人秀。不过,多听听也不是坏事,说不定以后她还有机会讲给别人听呢。 田妈妈滔滔不绝,从天地初开讲起,追根溯源,旁征博引。她讲完从古至今的阴阳交合、人伦大道,刚转上正题,没说几句,就嘎然而止了。明珏期待的那些情绪呀、姿势呀、动作呀、感觉呀,她一代而过。到了关键的地方,明珏想听她传授心得,她却让明珏看春宫画册,害得明珏心如猫抓一样,意犹未尽。 …… 苏嬷嬷把萧怀逸请进紧邻卧房的暖阁,两人吃茶聊天,讲一些京城的旧闻趣事,氛围倒也融洽。暖阁门口只留丝菊和风兰两个小丫头伺候,紫竹守在外厅门口,防备翠丝、碧竹、青竹等人进去,来打探消息的丫头婆子也都被赶跑了。 萧怀逸脱了外衣,盘腿坐在软榻上,身体微微后倾,靠着缎面团花软枕,姿势放松,笑容温和。他暗自庆幸,从崇禧堂出来,碰到苏嬷嬷,来了小院。若是被白夫人或是他哪房妾室截去,劳心、费力、分神,哪还能象现在这么轻松? “侯爷,您此次回来要在京城呆几天?” “办完事情就回去,军中不可一日无帅,我不能耽误太多时日。” 苏嬷嬷恭维几句,试探着说:“侯爷匆匆回来,不能久留就要走,不如侯爷先跟二奶奶圆了房,二奶奶过门一个多月了,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侯爷呢。” 见到萧怀逸,苏嬷嬷就话里话外流露出让他跟明珏圆房的意思,萧怀逸要来看明珏,也没有不愿意圆房的意思。此时,苏嬷嬷把话说开,他倒有些难为情了。 “呃,苏嬷嬷,明珏还很小吧?我记得……”萧怀逸若有所思。 “不小了,明年就及笄了。”苏嬷嬷一口气给明珏长了两岁。 “有这么大吗?我记得第一次去洛家给明环下聘礼,她还是个奶娃娃,两三岁,刚学会走路,见人就咧着嘴笑,也不害怕,那时候到现在也就十年吧!” “侯爷记得可真清楚,其实二奶奶小时候体弱,那时候有四五岁了。” “呵呵,我记得当时她非缠着让我抱,刚抱起来,就被她咬了一口,老太太斥责了两句,她就哭成了泪人,谁哄也不行,最后我又让她咬了一次,她才破泣为笑。后来每次见她都会咬我,我也学精了,见到她就往她嘴里塞点心……” 萧怀逸讲起她与明珏的陈年旧事,脸上浮现神往遐思,神情如仲秋艳阳,清远却柔和,好象一个垂暮的老人在绚怀青春岁月,如花记忆。十年前那个雪团般讨喜的小女孩如今成了他的妻子,每每想起,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段往事他记忆犹新,那时候,他把小明珏当成妹妹,抱她在怀里,又把她当成女儿。娶妻生子,他一直盼望能有一个那么灵动讨喜的女儿,敏维和敏纹都可爱,他疼女儿胜过疼庶长子,却总觉得她们身上缺了些什么。 苏嬷嬷意识到萧怀逸有意差开话题,很着急,酝酿片刻,抹着眼泪说:“侯爷,洛家虽说败落了,可老太太还在,情意也在。二奶奶年龄不大,却很懂事,她是您名媒正娶的妻子,总有名无实,也让人笑话,老奴……” 萧怀逸暗叹一声,站起来,说:“我去看看明珏,跟她说说话。” “侯爷,老奴求你跟二奶奶圆房。”苏嬷嬷动作麻利,快萧怀逸一步,跪到他脚下,忍声饮泣,“侯爷,您不看老太太的面子,就看死去的二小姐……” 洛明环做为他的元配发妻,与他一起生活了三年,每每想起那段日子,他都会纠结,或许因为愧疚,或许还有其它,其中都掺杂着隐隐怨恨。 “苏嬷嬷,你起来吧!夫妻之间,圆房天经地义,我答应你。” 两人刚走出暖阁,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吵闹声,原来白夫人以重病为借口,派人来叫萧怀逸。紫竹不给通传,她们就在院子里大声吵嚷,说萧怀逸眼里没有嫡母。白夫人就是想破坏圆房是不言而喻的事实,这让苏嬷嬷等人恨得牙疼。 “病了找大夫,她们再闹就去找萧攀和萧登来。” 没等苏嬷嬷指派,风兰就跑出去传话了,没想到却招来婆子更激烈的怒吵。 “嫡母病了,侯爷理应去侍疾,还有心情圆房吗?” 明珏听到婆子似乎合情合理又猖狂过份的言论,暗自摇头,白夫人如滚刀肉般狠毒泼辣,身边的下人也不把萧怀逸放在眼里。萧怀逸和白夫人的矛盾已经白热化,只是萧怀逸常年离家在外,顾及颜面和威信,隐忍不发。 “这嬷嬷说话有些道理,比邓嬷嬷强。” 想必萧怀逸也知道邓嬷嬷早已“壮烈”在明珏的鞋底子下了。过了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两声闷响,婆子的吵闹声嘎然而止,小院安静下来,气氛有些诡异。 “回侯爷,临山临海外面伺候,他们会代侯爷给白夫人侍疾,请侯爷放心。” “知道了。” 萧怀逸眼底的寒意一闪即逝,冷冷一笑,示意苏嬷嬷带他去明珏的卧房。大麻烦解决了,苏嬷嬷很高兴,喜滋滋在前面引路。 “二奶奶,侯爷来了,快出来迎接。”苏嬷嬷的声调兴奋得直发颤。 明珏狠狠皱眉,听苏嬷嬷的语气,看她的神情姿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领着金主进来的老鸨,进门就喊“姑娘,爷来了,出来接客”。 所以,明珏低着头,尊臀没有要离开床榻的意思。 明珏的卧房不大,一架十六扇玉纱折叠屏风隔在中间,将卧房分成里外间。萧怀逸和苏嬷嬷站在外间,明珏坐在床上,隔着屏风看到彼此模模糊糊的身影。 苏嬷嬷见明珏没动弹,以为她害羞,忙跟萧怀逸解释,替她开脱。萧怀逸微微摇头,表示不介意,他透过屏风扫了明珏一眼,脸上浮现淡淡的无奈苦笑。明珏的脸埋在床帘内,不想理会他们,却又忍不住好奇,偷眼打量萧怀逸。 萧怀逸的脸面向窗户,她只能隐约看到他的一个侧面、一个侧身。萧同学面部轮廓深刻,带着沉稳的气势。单看侧身,就能看出他身材健美颀长,蜂腰乍背,四肢匀称。他不是高大勇猛形的男人,却能让人隐约感觉到强大的气场。 “侯爷、二奶奶,那你们就先安置了吧!”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看苏嬷嬷的样子,比她自己上花轿、入洞房都着急。明珏很厌烦苏嬷嬷对圆房之事的积极态度,却又不禁心酸感动。 “这么早就安置?还没吃晚饭呢,我早就饿得没有力气了,我……” 听到明珏的话,萧怀逸看了她一眼,笑出了声,笑声中透出浅浅的意趣。苏嬷嬷张目结舌,很想否认那句话不是出自明珏之口,却又不敢睁着眼说瞎话。明珏知道他们误会了她的意思,脸顿如火烧,头埋得更低,暗自辨白。 上午就惦记着摘黑枣,她午饭吃得很少,跟萧怀迦浪费了不少精力,突然听说萧怀逸回来要圆房,她又惊又急又怕,折腾到现在,能有力气才怪? “侯爷、二奶奶先安置,老奴去安排晚饭,请侯爷留下用餐。” “好,苏嬷嬷请便。” 苏嬷嬷轻叹一声,冲萧怀逸笑了笑,就出去了,到门口又把门紧紧关上了。 萧怀逸见明珏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脸埋在床帐里,小小身体弯成一团。他轻叹一声,嘴角弯起温和的弧度,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怜惜。 她还是个孩子,家族大厦将倾,她为避祸嫁为人妇,而且是一品侯的正妻。高处不胜寒,短短一个多月,她置身是非漩涡,受尽欺凌,被逼自尽,又死而复生,尝尽人世辛酸,岁月磨砺,再也看不到她幼时可爱讨喜的小模样了。 “明珏。” “哎。” 低沉蛊惑且略带磁性的男声传来,听起来很悦耳,很动听,甚至还带出令人神往的亲密。似乎出于惯性,明珏爽快答应,又觉得没面子,心里不忿。 公狐狸是萧家的专利产品,她已经见识了两只,不敢看这一只的正脸,不敢判断怎么样。听他叫“明珏”叫得那么蛊惑销魂,明珏的心不由一颤。他跟苏嬷嬷说话的声音也没这么好听,故意伪装声音,肯定想诱惑她这青春无敌美少女。 萧怀逸把屏风折叠在一起,房间里顿时亮堂了许多,烛光摇曳,桔黄色的光芒更加柔和。落日的霞光透过茜色窗纱映照在他脸上,他略带风尘的浅麦色的脸庞度上了一层淡淡的五彩鎏金,迷离的光晕将一切浸染得似梦如幻。 “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吧?”萧怀逸倚着屏风,手指抚着玉纱上浅淡的花纹。 “还行。”明珏的回答没有肯定与否定,却带着一种疏离的意味。 她的脸还埋在床帐里,不敢抬头去看萧怀逸,她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令她不敢去面对。她是萧怀逸的妻子,抛开她精神出轨及对水木的心思。从本身来讲,她也不想在侯门深宅日日算计、夜夜提防,她想离开萧家。 此时,她与萧怀逸面对面,好象一个出轨的女人被丈夫发现奸情,又得到宽容和谅解一样。她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思,明明以前跟萧怀逸素未谋面,气势上却弱一筹,难道是本尊留在细胞记忆里的情绪和感觉在做怪? “我娘亲去逝时我五岁,没过多久,白氏重回萧家,不到一年,我和妹妹就被赶到这座小院,身边只有两个粗使的婆子伺候。那时候我六岁,妹妹四岁,我娘亲留下的人都被白氏打发了,外祖家离着又远,身边连个得力的人都没有。” 萧老太太不喜欢秋氏,也不喜欢萧怀逸兄妹,他们在萧家没有依仗。白夫人狠毒刻薄,萧怀远小小年纪,心思歹毒,偏偏得萧老太太独宠。那时候,萧怀逸兄妹还是两个孩子,在深宅内院过活暗无天日,受了多少苦可想而知。 “父亲远在边关,家务事鞭长莫及。他给我写来一封信,说人要学着长大,所有的亲人都有离开的那一天,你必须学会照顾自己,还要力所能及去照顾你在意的人。我十岁那年把妹妹送到外祖家,就随父亲去了边关,才离开这座小院。” 萧怀逸声音幽沉,语气怅惘,好象在回忆严父的教诲,又象是在倾诉。明珏听到这番话,想起自己前世今生的遭遇,又想起受尽欺凌、早已魂紧西去的真正的洛明珏,心里泛起酸楚的暖流,鼻腔一热,不禁热泪盈眶,轻声哽咽。 “明珏,你先别哭,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明珏俯旧低头,脸仍没离开她“热恋”的帘帐。 萧怀逸长叹一声,欲言又止,他本想跟明珏说二公主的事,给明珏找一条退路。一旦他把二公主接回来,二公主必须是平北侯的正妻,以弥补她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伤害。见明珏这么伤心,他于心不忍,组织好的语言难以出口了。 “平北侯府的日子不好过,你还太小,真难为你。”萧怀逸靠在床边,手搭在明珏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又说:“听你没少受欺侮,还寻死觅活,我还不敢相信,你小时候可厉害呢,要是真有闪失,你让我怎么跟洛老太太交待?” 明珏没想到萧怀逸把洛老太的嘱托看得那么重,她来萧家避难,她原本以为躲过劫难,萧怀逸会把她休弃,另聘高门贵女为妻。今日见到萧怀逸,听他说话,才知道事情并不象她的想像,她心中惭愧,更不敢坦然面对了。 她长舒一口气,止住哭声,想抬起头看萧怀逸一眼,又犹豫了。是离开萧家,从此置身广阔天地,还是留下来继续那帮女人斗智斗勇,她思量权衡许久,才决定跟天下首富混。此时一旦被萧怀逸感动,是去是留,她又难以取舍了。 “那个,我……明珏小时候很厉害吗?” 萧怀逸微微一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你说呢?”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真的。” 反正她不是真正的洛明珏,她的弥天大谎骗了那么多人,不在乎多骗萧怀逸一个。于是,她坦然告诉他,上了一次吊,又免费地府一日游,她失忆了。 “呵呵,死而复生很幸运。”萧怀逸停顿片刻,又说:“你小时候爱咬人,不让你咬就打着滚哭。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咬她们,不让咬就哭给她们看。” 明珏破泣为笑,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受本尊残留记忆的影响,她对萧怀逸还真衍生出几丝别样的情感,犹豫着要不要重审视他。可一想起他那堆“娘”们,还有盯着他的几个白痴女,她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时候的事还说它干吗?” “好吧!小时候的事不说了,说现在的事。” “现在……” 闻到萧怀逸身上散发的淡淡的清凉的干草香气,明珏的脸离开床帐,只看到萧怀逸腰部以下的风景,俊脸飞红,又把脸埋到了床帐里。现在的事就是圆房的事,刚才那些全是前奏,如果萧怀逸要圆房怎么办?真的就跟他圆房吗? 萧怀逸的手再次搭上明珏的肩,向她的脖颈游移,触到她滑腻柔嫩的肌肤,心里一颤。萧家内院乌烟瘴气很多年,他回京之后,听说明珏的事,心里隐隐惭愧不安。他想来看看明珏,并没想跟她圆房,毕竟她还太小,令他有罪恶感。苏嬷嬷说明珏明年及笄,他根本不信,也能理解苏嬷嬷善意的谎言。 可现在,接触她的肌肤,他突然有了某种想法,那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需求。明珏是他的名媒正娶的妻子,两人行周公之礼,睦夫妇之伦合于礼法。兄且两人圆房之后,明珏名正言顺,会被人高看一眼,以后行事也有诸多方便。 可二公主怎么办?大秦皇朝送二公主合亲北狄三皇子狄赛隆,目的是增加两国友谊。可她合亲这些年,由狄赛隆挑起的大小战事不断,大秦皇朝劳民伤财。 皇上嫌二公主做得不好,心中不喜,只说让她出嫁从夫,从此自生自灭。而萧贵妃因心有闲隙,更视二公主为仇人,对她的生死更是置之不理。 萧怀逸想消灭狄赛隆,甚至灭掉北狄国,把二公主接回来。皇上支持他消灭狄赛隆,灭掉北狄国,却不理会二公主的安危生死。二公主的事最终如何处理,在没有定论之前,始终是他纠结的难题,他也无法全权把控。 二公主的事他只能应变处理,明珏现在还是他的妻子,他就要行驶做丈夫的权利。至于将来怎么样,他不愿意多想,至少他能保证不亏待明珏。 “帮我宽衣。” “我自己不会脱呀?我……” “哈哈……你这小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萧怀逸的手梳理着她的秀发。 “我……” 明珏甩开他的手,脸离开床帘,头垂得比有负于人民的反动派还低。宽衣解带是XXOO的前奏,圆房要做什么她很清楚,让他自己脱有什么不对吗? 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这个时空的人所说的宽衣是指脱掉外衣,换上家居服的意思。被文明时空的文化埃圾薰陶多年,她早已形成习惯思维,却出糗了。 “抬起头来,我看看你的牙。” “不让,我……” 萧怀逸长吁一口气,手在明珏的脖子上摩挲了几圈,又穿过她薄弱的琐骨,竟自向下滑去。他的手上布满薄茧,手指划过的部位泛起淡淡的红晕。柔滑细嫩的少女肌肤柔软了他略微粗糙的手掌,也刺激了他的情欲,他的手更加用力。 明珏的身体并不排斥萧怀逸的摸抚,心微微颤抖,衍生出几丝烦躁的情绪。她意识到萧怀逸的下一目标是她那两颗沙糖桔,忙抓住他的手甩到一边。 不许吃豆腐。 放着洪姨娘、丽姨娘等人的日本密柚不吃,非摧残她这两颗还没长熟的沙糖桔,真是变态。明珏的扁臀往床尾蹭了蹭,头顶在床帘上,不理会萧怀逸。 她已决定离开萧家,没想到萧怀逸太突然回来,就要圆房,她心生犹豫,又纠结圆房的问题。萧怀逸若不休她,她就无法名正言顺离开萧家。 就算是合离,也要娘家有人替也出面,男方同意才行,现在的她连和离的资格都没有。洛氏长房家破人亡,她已无家可归,离开萧家她去哪里? 寄希望于老乡,可至今她连水木几只鼻子几只眼睛都不知道,想泡水木就能泡上吗?脑袋里没事想的那些都是意Y淫之作,仅供自我娱乐,别无它用。 要离开萧家的下下策就是逃,别说深宅内院她无路可逃,即使逃出去,男权当道的时空,逃妻的罪名很大,被抓回来要浸猪笼、点天灯,想想都浑身哆嗦。 除非天上掉下一本速成形武功密笈,被她拾到,没练几天就能飞檐走壁,灭萧家满门,然后光明正大离开。明珏叹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又NC了。 去留都不易,又要面对圆房的问题,纠结呀纠结。 留下萧家是正途,她只能活一天斗一天,坚持就是胜利。即使不离开萧家,继续做侯门正妻,她也不想现在圆房,怎么也要等身体再发育几年吧!至于苏嬷嬷的一片苦心,只能泡汤了,其他人的看法和做法,她更无须考虑在内。 明珏想用最娓婉的语气说她不想圆房的事,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萧怀逸就紧紧挨着她坐到床上,手臂拦在她腰上,身体也贴上来,脚尖划过她的小腿,姿势动作充满蛊惑。不用看他的脸,明珏就能想到那是一张要发情的公狐狸的脸。 “我不想跟你圆房。” “哦,那……”萧怀逸长吁一口气,收回搭在她腰间的手臂,身体后倾,跟她保持了距离,充满犹疑的目光注视着她,问:“为什么不想圆房?” “不想就是不想,没有原因。” 明珏本想跟他解释自己的身体还没发育好,太瘪没肉感,过几年再圆房。她理解萧同学常年在边关,吃荤的日子不多,处于饥渴状态,不如先去找他那堆“娘”们解决一下。她若这么说,萧怀逸肯定会认为她欲擒故纵,使用攻心计。毕竟圆房是苏嬷嬷代表她提出来的,而且又是在她的卧房,在她的床上。 看到萧怀逸周身散发的被权势哄抬的倨傲以及被争宠的女人惯出来的高高在上的姿态,明珏莫名气愤,不想跟他废话解释,直接冷漠拒绝。 萧怀逸脸上的情欲被清凉的气息淹没,淡漠开口,语气中透出如释负重的感觉,“不想也好,我也没必要勉强你,你想好怎么跟苏嬷嬷解释就行。” “怎么解释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明珏依旧不敢抬头,声调中底气也不足,为壮声势,她重重甩开床帘。“咣啷”一声,剪刀掉到地上,这把剪刀她一直握在手里,田妈妈进来时,她塞进了床帘里。跟萧怀逸说了许多话,她早已忘记了剪刀,没想到这时候跳出来了。 “我……” 明珏犹豫片刻,还是弯腰拣起剪刀,放到一旁。不去拣剪刀,极力否认剪刀不是她放的,那不是不打自招吗?或者辩解不知道剪刀是哪里来的,话外之音是有人要陷害她,那也是扯淡,萧怀逸用脚趾头思考都不会相信她。 准备圆房,下人肯定要检查床铺,铺喜被喜褥,没扔上一些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之类的吉祥物,却蹦出一把剪子。那把剪子准备做什么用,不言而喻。真追究起来,不是给下人们找罪受吗?还不如一人做事一人当呢。 所以,明珏又把剪子拿起来,放到腿上,等于承认这把剪子是她准备的。 萧怀逸看着明珏手里的剪刀,沉下脸,眼底的光芒比剪刀的刃面还清冷几分。他长吁一口气,挪到屏风前,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心底涌起很不平衡的感觉,甚至有些气恼,原来圆房不是明珏的意思,而是苏嬷嬷一厢情愿。 他突然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他的妾室为他望穿秋水、望断青春,而他却在这里浪费宝贵的时间。他想转身就走,从此冷落明珏,任她在侯门深宅自生自灭。 可是,他又觉得心里有一个难解的结,令他很不舒服。生在名门旺族,身份高贵的公子哥,自幼呼奴唤婢,被女人宠着,骨子里早已形成根深蒂固的自恋。他们习惯女人匍匐脚下,献媚讨好,为他争风吃醋,难以忍受被女人冷落无视。 萧怀逸也一样,不管是他名媒正娶的女人,还是自路神仙以各种借口塞给他的女人,都惟他之命是从,不敢令他有半点不快。明珏拒绝圆房,还藏了一把剪刀,难道防备他用强吗?他要真用强,这小女人是不是真敢给他咔嚓了。 洛家获罪,她来萧家避难,又是他的妻子,做夫妻之事不是很正常吗?她怎么敢有这种想法?她一直不抬头,是害羞还是厌愤他?萧怀逸越想越气。多年磨砺,萧怀逸有自己的做事风格,那是稳胜不败,永远留有余地。 卧房里很安静,氛陷入沉闷的尴尬,空气好象凝固一样。萧怀逸转到屏风外面,倒背着手慢腾腾挪动脚步,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明珏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心里打起了鼓,额头上渗出冷汗,眼角的余光偷偷跟着他转。 “唉!怎么会这样?”萧怀逸低声自问,明珏却听得很清楚。 “什么?” 萧怀逸没回答,他盯着窗户一侧的墙角,眼睛一动不动,身体慢慢收紧。明珏莫名其妙,警惕的目光从萧怀逸身上移向墙角,眼底闪现疑虑。 这座小院很旧,房子建成有几十年了,若是文明时代的豆腐渣工程,早成危房了。多年阳光照射、雨水浸透、潮气侵蚀,墙角上的砖灰层层剥落,砖缝清晰,墙上贴着油纸,刷了厚厚一层红漆,仍能隐约看到因受潮而产生的痕迹。 明珏自醒来也在这间卧房住了十来天了,房间陈旧、装饰朴素,她却没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她的目光落到墙角上,睁大眼睛看,萧怀逸和墙角都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她问了几声,萧怀逸也不答话,只是他的身体越来越发紧。 他究竟在看什么?或者他看到了什么?象他这种久经沙场的人,什么事物能令他周身散发出如此紧张震惊的气息?连同房间的气氛也渐渐变得恐怖了。 这座小院太旧了,听说洛明珏搬进来之前,这里只断断续续住过些下等的仆人,她们搬进来才有了人气。明珏蜷缩身体,不禁心慌,常年无人居住的房间很诡异,难道这房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萧怀逸开了阴阳眼,能看到。 窗外夜色弥漫,薄薄的青云游移,一轮浅月时隐时现,月辉暗淡。窗户上糊的鲜亮的茜色窗纱也变成了沉闷的紫红色,令人感觉很压抑。两只红烛光团缩小,光芒变得沉暗了许多,飘飘缈缈的倒影映在墙角上,随着烛光跳动。 “你究竟在看什么?” “别说话,小心看、用心听。”萧怀逸声音低沉幽缓,好象来自地狱般森凉。 明珏心里一颤,身体不由哆嗦了一下,浑身的汗毛都起立了,冷汗慢慢渗透全身。她瞪大眼睛看着墙角,昏黄的烛光下,茜色窗纱倒映在墙角,微微浮动着紫糊糊的红,油纸上的红漆在潮痕、砖缝的衬托下,欲显幽暗。 发现萧怀逸身体的身体轻抖,明玉的心好象被一只手捂着,压抑得透不过气来。她双手紧紧握住剪刀,刀尖向下,压在大腿上,好象藏了一把压轴的暗器。 “快看,好多血,好多人,好多残肢断臂,你看到了吗?” 萧怀逸依旧看着墙角,好象在自言自语,又象是问明珏,他声音发颤,低沉嘶哑,森冷阴寒,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怖在房间里弥散。 “哪、哪里?” “在我眼里。” “我、我没……” 明珏看向墙角,茜红色的窗纱、暗红色的油纸在昏暗跳动的烛光中越看越象血,而且是那种流出时间较长,几乎干涸的血,透出令人作呕腥气和血光。 恐惧和悲伤的气息最容易传染和曼延,明珏经历过生死,敢跟阎王爷称兄道弟。此时,她并没看到墙上有血、有人、有残肢断臂,浑身就被冷汗浸透,牙齿也打起了哆嗦。原因就是杀人无数的萧怀逸很害怕,令他害怕的东西肯定很恐怖。 “哇――”许久,萧怀逸突然发出一声怪音,身体一动,好象要逃跑一样。 明珏全身的神经绷得很紧,好象已经绷到极限,听到萧怀逸惊呼,又见他想跑,她全身一震,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想跑到萧怀逸前面。 “啊――啊――”明珏接连发出的两声尖叫在小院上空回荡。 苏嬷嬷和几个婆子丫头坐到花树下面闲话,萧怀逸的惊呼她们隐约听到,明珏的尖叫她们都听得很清楚了。丫头们都低垂着头,羞红了脸,婆子们互相挤眉弄眼,表情暖昧。苏嬷嬷全身放松,脸上笑纹绽开,发出大功告成的惊叹。 这二奶奶也真是年幼不懂事,第一次行房肯定疼,但也不至于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哪!恨不得让萧府的人都知道她在……这样也好,本来就是光明正大的事,不怕人知道,不过,以后要好好教她懂得女人要矜持,苏嬷嬷如是想。 ------题外话------ 推荐李筝火文《寒门闺秀》  从村姑到官家千金的奋斗史。 第七十一章 男人的心计 白色灯笼裤染上大片血红,血顺着裤管流下来,滴到地上,蹭到床上。明珏双手捂着右腿的腿根部位,疼得呲牙咧嘴,皱巴巴的小脸上流满眼泪。萧怀逸一手扶着屏风,徽微弯着腰,身体轻颤,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卑鄙、无耻、阴险……”明珏低声哽咽,恨不得把萧怀逸抓过来咬上几口。 原来,在萧怀逸发出惊呼,准备逃跑时,明珏慌里慌张从床上跳起来,想跑到他前面,可她忘记自己手里还紧握着剪子。她跳起来时,剪子正好扎向右腿的大腿根。她第一声尖叫是因为恐惧,第二声尖叫是因为剪子扎破了大腿。 现在她明白了,墙上什么都没有,萧怀逸想吓唬她,就是算计好她会自残。 “你这张嘴,除了咬人就是骂人,哼!何必骂得这么难听,我不追问你为什么藏剪刀,只想让你明白什么是自食其果。”萧怀逸扔给明珏一只小瓷瓶,双手搭在屏风上,表情无辜又无奈,“这是上好金创药,涂上第二天就能结痂。” “你故意的,墙上什么都没有,没有血、没有人……” “我没说墙上有什么呀!你问我在哪里,我回答说‘在我眼里’,那是我经常看到的情景。好久不跟人开这种玩笑了,乐乐就过去了。” “你高兴了,我、我……要是扎到心脏,我就没命了,你拿人命开玩笑吗?” “我早已计算好,你手里剪刀不扎到小腹上,就会扎到腿上,离心脏远着呢,根本不可能伤及性命,别这么大惊小怪,这么小的伤口算什么?” “你不疼,扎你腿上试试。” “扎我腿上试试,呵呵,我身上的伤疤比你的头发还多。” “你一介武夫,当然不怕,怕就是懦夫。”明珏扁着嘴低声抽咽。 她腿上的伤口大概有一寸长,不是很深,涂上金创药还在往外浸血。伤口清清凉凉的,有点微麻,倒不象刚才那么疼了,可她的心开始疼。 “手里的刀要刺向别人,刺向自己的才是懦夫,当然,你不算。做事和对敌一样,要纵观全局,这是谋划的策略,学着点。”萧怀逸边说边往外走。 “呜呜……该死。” 明珏边哭边砸枕头,好象那只软枕是萧怀逸的脑袋,任她揉来捏去,砸圆捶扁。可仔细想萧怀逸似乎没错,第一没骗她,是她自己害怕,第二没伤她,她是自伤,还送了她一瓶金创药,给她讲了一堆大道理,她连恨他都不能理直气壮。 苏嬷嬷听到明珏哭,很担心,忙到外厅侦察情况,看到萧怀逸从卧房出来,神态正常,她松了一口气,忙问:“侯爷、二奶奶这是……” “她葵水突然来了,不能圆房,很伤心,正哭呢,去劝劝她吧!”萧怀逸抬高声音,语气中透出遗憾,好象怕别人不知道明珏关键时候掉链子一样。 “不是前几天刚完吗?怎么又来了?”苏嬷嬷坐到门槛上,垂头丧气。 明珏捶着枕头咬牙切齿,“你‘大姨妈’才来了呢,可恶,呜呜……” 事到如今,她有苦难言,只能承认“大姨妈”又来照顾她的生意了。丝菊和风兰进来帮她换衣服,收拾床铺,轻声宽慰她。紫竹找出卫生用品,陪她去净房。到了净房门口,明珏拿着衣服和卫生用品进去,把她关到了门外。 她又往伤口上涂了一层药,用丝帕绑住,换好衣服,把卫生用具塞进杂物箱里。洗完手脸,又涂了一层香蜜,坐在净房里,对着镜子发呆。 别人穿越,她也穿越,别人不管穿来时多么糟糕,都长袖善舞,能混得风生水起。她穿来时本尊的境遇也不好,现在让她混到举步维艰,处处为难。 每一个成功的奥特曼背后都有几只默默挨打的小怪兽,换言之,每个成功的穿越女背后都有几个默默奉献的大美男。这是穿越公理,可到她这里就不灵了,其实也不是不灵,只是恰恰相反,谁让她点背呢? 别的穿越者得老天垂爱,跟奥特曼平级,背后当然有挨打的小怪兽和奉献的大美男。而她一不小心就跟小怪兽平级了,成了挨打的小怪兽和被戏弄者。且别说那堆女人令她心力憔悴,就说她碰到的几个极品男人,哪个也不是好相与的。 萧怀迁被她搞定,成了蓝颜同盟军,这是她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唯一值得欣慰的事。萧怀达是个提不起来的贱货,不把他划在人的范围之内,不说也罢。醒亲惊马,遇到一棵小白树,她没占到便宜,也没吃亏,心里稍稍平衡。 萧怀迦是神仙般的人物,那洗练飘逸的性情、云淡风轻的气质,连她这久在草中行的人都被迷惑了,没想到却是贼心烂肝的腹黑货。她那便宜老公萧怀逸,堂堂一品侯,威风八面的人物,却那么小气阴险,略施小把戏就把她害得那么惨。 还有那个男扮女装的小乔,不知是何许身份,到目前为止,这是唯一被她戏弄的男人。她忽然觉得很想念小乔,人需要比较,还是手下败将可爱些。 “二奶奶、二奶奶,您……” “我没事,还活着呢。” “要吃晚饭了,苏嬷嬷让奴婢喊您。” “知道了,马上出去。”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明珏冲镜子狠狠挥拳,TMD,贼老天,姐怒了。 从净房出来,穿过暖阁,她闻到酒菜的香气从花厅传来,长吸一口气,心里舒服了很多。民以食为天,有饭吃,还想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她向花厅走去,听到萧怀逸的说话声,吃了一惊,恨恨怔立在门口。萧怀逸坐在软榻上,桌子上摆着丰盛的酒菜,他边吃边喝,兴趣盎然。 地上摆着两张方几,也都摆满酒菜,苏嬷嬷和田妈妈对坐在一张方几旁,两个护卫坐在另一张方几旁,陪萧怀逸吃饭,几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什么食不言、寝不语,都是扯淡。萧怀逸对面的位置空着,明珏要出去,被紫竹拉住了。 “二奶奶,您葵水来了,苏嬷嬷不让您见侯爷,怕侯爷觉得晦气。” “那他还不走?” “侯爷不走是宠二奶奶,虽说不让二奶奶做陪,奴才们陪着也体面呀!” 明珏隔着竹帘恨恨瞪了萧怀逸一眼,问:“我在哪吃饭?” “苏嬷嬷让奴婢把您的吃食端到卧房的外间了。” 软榻的小桌上摆着一碗能照见人的清粥,一碟芝麻扮青菜,一碟醋泡萝卜条,还有两个袖珍形小花卷。明珏愣愣地看着小桌上的吃食,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想法了。她早就饿了,又跟萧怀逸折腾了一场,还负了伤,晚饭就让她吃这个。 紫竹见明珏一脸委屈,忙说:“苏嬷嬷埋怨贺妈妈太宠您,来葵水要忌油腻荤腥,她还说您葵水不正常,就是因为第一次没忌口,这些吃食是她特意为你准备的。侯爷说岳嫂子泡的萝卜条很爽口,说您气性太大,让您多吃些,顺顺气。” 明珏扁了扁嘴,没说话,拿起筷子插住小花卷,一口就吞到了嘴里,用力咀嚼,咯咯有声。她嘴里吃的是花卷,心里想的却是萧怀逸的脑袋。 “二奶奶,您喝口粥,慢点吃。” 丝菊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有鱼有肉,还有两碗香米饭。明珏很高兴,又心生犹疑,这是给她端来的吗?苏嬷嬷很较真,难道良心发现了? “这是给二奶奶的吗?”紫竹指着托盘问。 “不是,红烧鲜鲤是侯爷赏我的,佛手炖牛腩是侯爷赏风兰的。我们还要在花厅伺候,先把饭菜端回来,一会儿再吃,免得让碧竹看见又叽歪。紫竹姐姐,岳嫂子给你留了鸡丁炒青蒿,岳芽儿让你去端,顺便训训碧竹,她又再瞎说呢。” “我这就去,她敢瞎说我撕烂她的嘴。” 紫竹年纪较大,萧怀逸来了,她一直回避,苏嬷嬷只留风兰和丝菊两个小丫头伺候。碧竹、翠丝等人总想往前凑,苏嬷嬷不给她们机会就说长道短。 明珏消灭了两个花卷和一碟芝麻青菜,瞪着清粥和醋泡萝卜条发呆。丝菊把她们的饭菜放到软榻另一侧的小桌上,与明珏隔着一架炕屏,还在饭菜上盖了一层白纱。她边收拾边跟明珏讲萧怀逸的言行趣事,听得明珏一个头有两个大。 “二奶奶,奴婢先出去伺候,这菜……” “放心吧!我不会偷吃的,我帮你们看着。” “奴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苏嬷嬷说……呵呵,紫竹姐姐就回来了。” 丝菊被说中心事,憨憨一笑,快步出去了。明珏闻着鱼肉的香味,看着那碗清粥,心里窝了一团火。大凡主子赏奴才吃食,都是吃过以后才赏,丝菊端来的菜明显没动过。萧怀逸为什么不等他吃完就赏丫头饭菜,目的不言而喻。 她早就嚷嚷饿得没力气了,又被戏弄了一场,受伤流血,按道理应该得到补偿。可是,萧怀逸说她葵水来了,苏嬷嬷就把她的晚饭换成一滴油腥都没有的清粥小菜。他们大鱼大肉,又吃又喝,还赏丫头好饭菜,不就为馋她吗? 她拒绝圆房,又露出一把用意明了的剪刀,萧怀逸不高兴,大可以拂袖而去。现在,他不但没走,还留下来与仆从一屋吃饭,有说有笑。在外人看来,萧怀逸确实很宠她,连行房之前来了葵水这样的晦气事都不计较。 以苏嬷嬷为首的忠心下人对萧怀逸感激泣零,侯爷大肚能容,真是千载难逢的良人首选。可那血是葵水吗?萧怀逸不说,她更不能说,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实情只有天知、地知、鬼神知,他俩知,可是,被耍戏捉弄的人是她呀! 明珏的肚子又开始抗议,她揉了揉小腹,端起那碗清粥,一口饮尽,连气都没喘。她夹起萝卜条,咬得咔咔响,就当萝卜条是萧怀逸的手指头,一口一根,片刻功夫,就把萝卜条吃完了。她伏在软榻上,欲哭无泪,越想越气愤。 “卑鄙小人,腹黑禽兽,跟这种男人有法过日子吗?” …… 夜色退去,东方泛白,浅粉色的霞光晕染薄淡的云层,柔和绚烂。 咕噜噜的腹鸣声传来,明珏头埋进软枕,一手搂着肚子,一手扯着薄被在床上翻滚。腹鸣声吵得她心烦,又饿得难受,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干脆起床。 大腿上的伤不疼了,伤口结了一层薄痂,周围有点红肿。她愤愤诅咒了某人,又在伤口上涂了一层金创药,用白纱缠好,才开始穿衣服。 时进卯初,粗使婆子在院里洒扫收拾,偶尔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房里伺候的下人也开始起床洗漱。明珏见紫竹正在榻上撒迷怔,就轻手轻脚溜进了净房。 明珏从净房出来,碰到苏嬷嬷,忙笑着迎上去,说:“嬷嬷,我的葵水完了。” 葵水都完了,早饭总不能再让她吃稀粥小菜吧!她现在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苏嬷嬷好象看穿了明珏的心事,眼中透出怀疑,问:“干净了吗?” “当然干净了,不信你去看我扔掉的手纸,一点都没有。” 有才怪呢,葵水根本没有去而复返,都是萧怀逸勾结“大姨妈”陷害她。 “干净了就好,侯爷的事还没办完,明天老太太又请客,这两天侯爷肯定不能回边关。一会儿老奴去找侯爷,今晚务必圆房,不能再拖了。” 明珏面无表情,怔怔看了苏嬷嬷片刻,忽然咧了一下嘴,双手捂住肚子,“葵、葵水又来了。”说完,没等苏嬷嬷反映过来,她就一溜烟向净房跑去。 前有狼、后在虎,进退无路,左右为难。明珏对着镜子,小脸皱成一团,欲哭无泪。葵水干净了就要圆房,不干净就要吃稀粥小菜,这是什么日子呀?她揪了一团手纸,狠狠蹂躏了一番,下定决心,宁愿吃稀粥小菜,也不被禽兽压。 “二奶奶,奴婢伺候您洗漱。” “进来吧!”明珏长吁一口气,扯着嘴角做了一个搞怪的笑容。 洗漱完毕,化妆梳头,苏嬷嬷拿来一套衣服,亲自伺候她穿衣。一件玫红色缎面绣大朵牡丹滚金边交领褙子,一条鹅黄色洒花绣边长裙,连中衣都是鲜艳的耦荷色。她是续弦,不能穿正红,玫红色比正红还要亮丽乍眼几分。 “二奶奶,杨姨娘来请安了。” “就杨姨娘一人吗?”苏嬷嬷的语气很不满。 昨天,萧怀逸从崇禧堂出来,就被苏嬷嬷带到小院安排圆房,又在小院用餐,呆到戌时三刻才走,直接回了书房,也没去荣威院找他那一堆“娘”们。 虽说他没跟明珏圆房,但在小院呆了这么长时间,足见他对明珏的重视和宠爱。不论是主子还是奴才,在深宅大院讨生活,都懂得擦亮眼睛,把握风向。按正常估计,六个姨娘和一群姑娘们都应该过来请安,也早该给她们立规矩了。 “雪姨娘的丫头在外面,说雪姨娘中了暑气,不能来伺候二奶奶,让她来请罪。门口的婆子传话进来,说丽姨娘和陈姨娘也带着姑娘们往这边来了。” 明珏不由头大,看到这堆“娘”们,她就烦不胜烦。六个姨娘,她都知道姓名来历,能对号入座,也算混了个脸熟。那些姑娘们,除了投靠洪姨娘、卖主求荣的翠黛,至今她能记住的也没有几个。不是也记忆力差,这几十号人,比一个合并式加强排人都多,而且个个脂浓粉厚、花枝招展,哪能分得清谁是谁? “洪姨娘和周姨娘呢?” 风兰站在门口眨了眨眼,明珏会意,这位高级情报员肯定有最新消息报告。 明珏冲风兰招了招手,“到暖阁去,外面风凉露重,请杨姨娘到花厅坐。” 苏嬷嬷、田妈妈和紫竹都跟着去了暖阁,听风兰的最新消息,帮着出主意。 “昨晚侯爷回了书房,洪姨娘和绚哥儿就让婆子抬着去了书房,跪到书房门口要求见侯爷。跪了很久侯爷都不见,最后让护卫把她们母子打发走了。 洪姨娘刚走,周姨娘又去了书房,跪在门口哭诉二奶奶打掉了她的孩子,侯爷直接让两个粗使婆子把她拖走了。亥时三刻,杨姨娘去了,侯爷让她进去了,昨晚她在书房伺候。洪姨娘听说后气急攻心,伤没好,又病了,周姨娘也病了。” 明珏耸肩冷笑,“百生像,真精彩。” 苏嬷嬷也跟着冷笑,“这杨姨娘真是个人物,看她平时不言不语的。” “她这么早跑来请安,就是想在二奶奶面前卖弄。” “有什么好卖弄的?”明珏撇了撇嘴,萧怀逸就是跟一头母猪XXOO,都跟她没半根毛线的关系,在她面前卖弄个球,她才不吃味呢。 可笑的是周姨娘,竟然跟萧怀逸说是明珏打掉了她的孩子,萧怀逸用下半身考虑都不会相信是明珏所为,她竟然还跪到门口哭诉,不被拖走才怪。 萧怀逸远在边关,平北侯府内院风吹草动他都了如指掌,这其中杨姨娘功不可没,所以萧怀逸要奖励她。杨姨娘是秋氏奶娘梁嬷嬷的外孙女,自幼伺候萧怀逸,忠心可嘉,多年积聚的情份不是其他“娘”们可以比的。 “回二奶奶,丽姨娘、陈姨娘和几位姑娘来请安了。” “知道了,请她们到厅里。” “二奶奶,几位姨娘要伺候您用早餐呢。” 明珏别有用意的目光投向苏嬷嬷,有妾室伺候她用早餐,苏嬷嬷还能让她吃稀粥小菜吗?洗漱完毕,她喝了一杯养胃的红茶,紫竹又给她泼了一碗红枣茶面,造反许久的五脏六腑刚刚被镇压下去,听说要吃饭,又开始折腾了。 “用餐就不用她们伺候了,二奶奶喜日来了,正保养身体呢。” 苏嬷嬷的话说得很明白了,今天的早餐照旧,多说无益,反对无效。明珏也不想做无用功,她也知道苏嬷嬷没半点私心,一心一意为她好。忠于她的丫头也是苏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对她忠心耿耿,对苏嬷嬷更是惟命是从。 “嬷嬷,可以吃饭了吗?”明珏怯怯地问。 “老奴这就让岳嫂子去准备,田妈妈,你陪二奶奶去给姨娘、姑娘们立规矩。” 明珏进到花厅,紫竹扶她坐到软榻上,下人侍立两旁,气势不摆自足。三个姨娘和十几个姑娘上前行礼请安,姿态恭敬,神情悦服。明珏并没有急着让她们免礼,她清亮的目光扫过这些“娘”们,将她们的神态收于眼底,暗自冷笑。 真正的洛明珏是上吊而亡,洛家获罪败落,在萧家又遭遇阴谋陷害,才把她逼上绝路。那两起小儿科的阴谋谁是主谋、谁是帮凶,处置邓嬷嬷等人时,她说过可以不追究。这群“娘”们中,自有阴谋的参与者,再不济也是知情者。 她从这个时空完全清醒的第二天,她们打着请安的招牌来探查底细,结果一场热闹下来,死了几个有头有脸的下人,又险些搭上洪姨娘的小命。明珏立威,震慑了萧府上下,显示出阎王爷神果的巨大杀伤力,也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但这群“娘”们并没有晨昏定省,也没有谴丫头来请假应卯,原因很简单,一个没有娘家支持又有名无实的正妻,她们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萧怀逸一回来,她们就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看到风向改变,忙见风使舵。相比今天这十几个来请安的聪明者,明珏反而觉得那些观望者或死撑者更让她感兴趣。 丽姨娘的脸笑得能滴出蜜水,“几日不见,二奶奶的气色可好多了。” 明珏微微一笑,假意惊诧她们还保持着行福礼的姿态,“哟,瞧我这眼力越来越差了,都没看到诸位行礼,赶紧免礼吧!紫竹,给几位姨娘倒茶看座。” 紫竹答应得挺痛快,却站着不动,更没有人给她们搬椅子坐了。太凡名门贵胄之家,下人都很有眼色,客人来了,根本不用主人吩咐倒茶,下人们自会根据主人的态度判断该泡什么茶,凡主人吩咐泡茶,都是送客的意思。 这些“娘”们讪笑道谢,明白上茶送客的道理,却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她们互看一眼,没话找话,轮番上阵,又如连环炮一般对明珏恭维奉承。 苏嬷嬷进来,看到这帮“娘”们的神情姿态,不甚满意,刚要训斥,小丫头就来传话,说太太房里的卢嬷嬷来了。白夫人是长辈,她屋里的猫儿狗儿做晚辈的都要尊重。按理明珏应该下榻迎接,可她坐得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昨天萧怀逸回来,都没去安宁院,白夫人装病派人来叫,也被拒绝了。萧怀逸连表面亲孝的功夫都不去做,他不怕卫道士斥责他不孝,也不怕御史言官以家事弹劾他。可见他跟白夫人早就撕破了脸,白夫人在他心目中也没有半点地位。 白夫人为给白迎芷开路,让明珏腾出平北侯正妻的位置,恨不得把她揉烂踩碎,一脚踢飞。虽然她们的矛盾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却饱含不可调和因素。摔破的镜子就是粘好,上面的缝隙也永远无法消失,她又何必费尽心思去粘。 明珏的观点很明确,距离产生美,还能少惹是非。她跟白夫人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她不会腆着脸投其所好,不只对白夫人,对萧老太太也一样。 卢嬷嬷是白夫人的陪嫁,与邓嬷嬷同是白夫人的几大臂膀助力,不过她的心机比邓嬷嬷更深。她故做恭敬,脸上笑容勉强,蜻蜓点水般给明珏施礼问安,“太太病得很重,一大早就请了大夫,老奴刚把大夫送走,顺路来看看二奶奶。” 白夫人居住的安宁院在内院前面,位置仅次于崇禧堂,而明珏居住的小院在内院后面。难道给白夫人治病的是蒙古大夫,见不得光,需要从后门出入? “多谢嬷嬷惦记。”明珏并不点破,脸上的笑容很温和,“出了邓嬷嬷那档子事,太太就恼了我,请安不让进门,最后就干脆不让我去了。太太病了,我也不敢去看,免得她见到我病得更重。我心中不安,还请嬷嬷代我问候,明珏叩谢。” 说完,明珏哽咽着跳下软榻,就要给卢嬷嬷行礼。下人和那些“娘”们忙扶住明珏,又是安慰,又是整装,又是擦泪,谴责的目光一致投向卢嬷嬷。卢嬷嬷吓了一跳,忙站起来,跪到明珏脚下,连声陪笑告罪。 “二奶奶真是折煞老奴了,太太跟您和侯爷都是一家子骨肉,太太很记挂二奶奶和侯爷呢。太太病了还惦记着让二奶奶搬回正院去,说小院入秋就冷了。” 装,接着装,看谁能把谁比下去,对于装蒜,明珏还是非常有经验的。 萧家内院乌烟瘴气,没有规矩,不能体统,白夫人是始作恿者。个个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死我活,还一家子骨肉呢,这话都能说得那么坦然,脸皮的厚度可见一斑。白夫人记挂她跟萧怀逸,鬼才相信,恐怕是白迎芷惦记萧怀逸吧! “太太呀!明珏对不起您哪,辜负了您的苦心呀!您怎么就……” 你怎么就死了呢,太便宜你了,你要是多活几年,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明珏这声调、这语气就象哭丧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白夫人挺尸了呢。她揉着眼睛轻声抽咽,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咳嗽,连一早吃的茶面都呕出了一些。 卢嬷嬷巧言令色,把假话说得比真话还真,却活生生让明珏压了一头,气得干瞪眼,只好咬牙陪笑。扯谎调皮、装腔做势,明珏比卢嬷嬷更有先天优势。卢嬷嬷忽感力不从心,邓嬷嬷折腾了半辈子,却死在明珏手里,她能是好糊弄的吗? 紫竹沉下脸,“卢嬷嬷,你一大早就来说这些,成心让二奶奶难受吗?” “不怪卢嬷嬷,是我自己觉得对不起太太,伤心呢。” 小丫头端来温水,三个姨娘齐动手,伺候明珏洗漱梳妆。明珏暗暗叫苦,演戏可真累,尤其她这种半路出家的龙套,确实无法跟科班出身的演员比。 “老奴可不是成心的,太太确实说过让二奶奶搬回正院,老奴来给二奶奶通个气,凡事也有个照应,姨娘和姑娘们不也想请二奶奶回正院主持庶务吗?” 听卢嬷嬷这么说,三个姨娘互看一眼,代表发言的重任落到丽姨娘身上,“正院没有当家主事的人确实不行,二奶奶什么时候搬回正院?” 荣威院是萧怀逸居住的院落,里面居住的都是萧怀逸这一房的妻妾仆从。她们所说的正院就是荣威院的正房,那才是平北侯正妻的居住之所。当时,明珏从天而降,就落入了这座小院,这些天,也从没去过荣威院。 明珏重展笑颜,摇头说:“我没打算搬回正院,这座小院虽破旧,我住得很习惯,荣威院的庶务就还按规矩来,别轻易更改。”她别有意味地瞥了卢嬷嬷一眼,又说:“这座小院本是仆人住的,确实很破旧,冬冷夏热,我也住得很委屈。 昨天我听侯爷说他六岁就跟三姑奶奶一起搬进这座小院住,身边只有两个粗使婆子伺候,一住就是四年。他十岁那年把三姑奶奶送到外祖家,就跟老侯爷去了边关,立了军功回来才搬离了这里。见侯爷对小院很有感情,我就不想搬了。” 这番话说得很明白,她在小院住得很舒服,不想搬回正院跟这帮“娘”们纠缠周旋。至于一房庶务,在她的去留没有定论之前,她决不插手,就算最后留在平北侯府,她也是个吃饱喝足图清净的人,决不上赶着当家主事,没事找事。 当年,白夫人怎么对付萧怀逸兄妹,卢嬷嬷全程参与,当然很清楚。她之所以说萧怀逸对小院有感情,就是警告白夫人不要试图走“曲线救国”的道路。萧怀逸对当年的虐待耿耿于怀,白夫人若再打歪主意,定会引火烧身。 丽姨娘忙恭维,说:“侯爷是重情重义的人,二奶奶也懂侯爷的心。” 卢嬷嬷讪讪陪笑,坐立不安,她来小院是想打探情况,探探明珏的口气,想以明珏为跳板,拉近白夫人与萧怀逸的关系。不成想白夫人都错打了算盘,明珏更不好说话,她刚一开口就被明珏吃定,败下阵来,还被警告了一番。 “二奶奶,可以摆饭了吗?” 明珏暗自撇嘴,稀粥小菜,也值得摆饭,但她还是撑着面子,说:“可以了。” 刚才要上茶,这些“娘”们不走,现在要摆饭,她们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们究竟要呆到什么时候?卢嬷嬷坐不住了,不时向外张望,好象在等什么人。 丫头来传话,“二奶奶,侯爷派人来送东西了。” “快请进来。”没等明珏答话,苏嬷嬷就喜不自胜地吩咐。 明珏心里泛不起半丝喜悦,反而觉得不安,不知道萧怀逸要耍什么把戏。婆子把临山临海领进院子,两人就站在院子里,没有要进屋的意思。明珏暗赞两人有规矩,带人迎出来,那些“娘”们也挤出来,都想看看萧怀逸送来的东西。 临山临海一人提着一个精美的纸盒,底层有油渍泛出,隐隐飘散出甜香的气味。盒子上印着精致糕点式样,还有御膳房的标志,一看就知道是美味点心。 萧怀逸太善解人意了,侯爷送来的吃食,苏嬷嬷不能不让她吃吧?明珏嘴角弯起笑意,忽然感觉萧同学也不是那么可恶。她暗自嘀咕:若萧怀逸给她送的是好东西,是吃的,她就跟他尽释前嫌,还要亲自去道谢,感激一番。 “回夫人,侯爷有事,一早要出城,就不来陪夫人用早膳了。” 那些“娘”们脸上交织着艳羡和失落,卢嬷嬷也很失望,明珏这才明白,原来她们不管是请安还是探望,都是为萧怀逸而来,可萧怀逸没说要来吃早饭呀! “不碍事,侯爷身在朝廷,当然以大事为重。”明珏表现得善解人意。 临山打开手里的纸盒,里面是八样点心,做工精美,色香俱全,“回夫人,这点心是贵妃娘娘一早派人送来给侯爷的,侯爷让奴才拿来给姐姐和嬷嬷们尝尝。侯爷很喜欢吃醋泡萝卜条,吩咐奴才来问问,要是还有就腆着脸讨一些回去。” “有有有,难得侯爷喜欢吃。” 没等明珏说话,苏嬷嬷就吩咐丫头接过点心,让岳嫂子赶紧准备醋泡萝卜条。 萧怀逸让人送来点心,只说给下人们,怎么没说给她呢?难道有更好的东西给她留着?明珏一脸期待,目光在临海手中的盒子上扫来扫去。 这盒子里面能是什么呢?是宫廷密制的糕点,酥脆香甜,入口即化。还是御厨拿手的名菜,珍馐美味,色香俱全。又或者是这个时空难得的鲜果,酸甜爽口,芳香喜人。难道是一盒金子?不象,临海两根手指都能托起,金子怎么这么轻? “这是侯爷送给夫人的。” 临海打开盒子,明珏一看,脸上期待讨好的笑容顿时如冰冻一般,头嗡得一声就懵了。萧怀逸,算你丫狠,有朝一日,你这份厚礼姑奶奶定会十倍偿还。 ------题外话------ 拜托盗版的大哥大姐手下留情,我知道跟你们说话等于对牛弹琴,但我还是想弹奏一曲…… 第七十二章 叔嫂勾结 盒里没有吃食,更没金子,而是乌黑的药丸,比红枣大一号,比鸡蛋小一号,整整六粒。盒子一打开便能闻到苦涩的药味,每一颗药丸都圆光溜滑,闪着金星。 “回夫人,这是御药房特制的乌金白凤丸,侯爷吩咐奴才拿来给夫人服用。” “药丸是给我的?我……”明珏不敢置信。 “乌金白凤丸是灵丹妙药,侯爷对二奶奶真是……老奴叩拜,请小哥代转侯爷。”苏嬷嬷感激泣零,亲自接过装药的盒子就要跪拜,被临海扶住了。 明珏怔怔地看着药丸,想像着药吃到嘴里、苦到心里的滋味,脸上浮现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前世今生,她最怕最怵的事就是吃药,那种怕好象与生俱来。 那些“娘”们讨巧恭维,满脸羡慕,也难掩眼底的嫉妒。卢嬷嬷凑过来,确定这些药丸是乌金白凤丸,就大声嚷嚷白夫人病得很重,大夫也开不出好药。明珏回过神来,想顺水推舟把药丸“孝敬”白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苏嬷嬷就看懂了她的意思,赶紧让紫竹把药收起来了,又吩咐小丫头送卢嬷嬷走。 丽姨娘见明珏表情古怪,以为她高兴傻了,忙讨好说:“二奶奶不知道乌金白凤丸吗?这可是宝贝,听说御药房一年也做不出多少,都是给皇上服用的。” 苏嬷嬷沉下脸,斜了丽姨娘一眼,“二奶奶怎么不知道?前年冬里二奶奶不小心掉进冰河,寒气入骨,大夫都说救不回来了。宫里一位老太妃是我家老太太的旧识,老太太进宫求乌金白凤丸,老太妃只给了一丸,过了三天又送来了一丸。这两丸药救了二奶奶的命,现在的身子骨倒比没掉河里之前好多了。” “是啊!当时夏、夏二奶奶也是身子弱,侯爷给她讨来两丸,吃了以后身体就慢慢好起来了,后来才生了纹姐儿。”丽姨娘又补充说。 明珏听众人的言辞、看众人的表情,这才知道乌金白凤丸是御药房出品,皇帝专用的灵药。物以稀为贵,别说普通百姓难得一见,就是名门贵胄之家也当成宝贝。而萧怀逸却向抓糖豆一样给了她一把,当然能羡煞众人。 可是,她闻到药味就想吐,再宝贵的东西到了不稀罕的人手里就变得一文不值。刚才她还想,如果萧怀逸给她送来的是吃食、是好东西,她就要跟他尽释前嫌,好好感激一番。乌金白凤丸是好东西、是吃的,可她半点感激的心思都没有,要食言了。她现在一心考虑怎么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吃这些药丸。 “这药丸是不是时间……” 她想说这药丸是不是时间长了,早过了保质期,可又觉得这理由不充分 “夫人,这药丸是皇上赐给侯爷的,昨天才做好,一共十二丸,一早和点心一起送来。侯爷赏了同他回京的随从一人一丸,自己留了两丸,其余都给夫人了。” “多谢侯爷,多谢两位。” 明珏使尽余力,才勉强挤出几丝笑容,道了谢。岳嫂子准备好醋泡萝卜,苏嬷嬷交给临山临海,又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吃食,封了赏银,很恭敬地送他们离开。 小院里热闹起来,那些“娘”们扎在一起说萧怀逸,说乌金白凤丸,语气中透出讨好、恭敬和妒羡,下人们也围上来凑趣。明珏独立于人群之外,小脸上看不出悲喜,有人跟她说话,她就温和一笑,没有半点恃宠生骄的神情。 有心的下人和侍妾都觉得这位二奶奶的心思很深,让人琢磨不透。女人在行房之前突来葵水很不吉利,男人都忌晦,何况这是第一次圆房。萧怀逸不但不嫌弃,还给她送来名贵的补药,连下人都有御膳房的点心吃。深宅内院,一个毫无家势的女子能得丈夫如此宠爱,早就感激泣零了,而她依旧平静如水。 一会儿,临山又回来,说:“请伺候的姐姐嬷嬷们记清楚,乌金白凤丸饭前服用,五碗水冲服,侯爷嘱咐今天就让夫人服用,尽快把身体调养好。” “多谢小哥,请小哥代老奴拜谢侯爷。”苏嬷嬷千恩万谢送走了临山临海。 听到临山的话,明珏心里一颤,明媚的笑脸也跟着哆嗦了一下。五碗水、一丸药,饭前服用,这回她的肚子有了足够的填充物,连稀粥小菜都省了。 萧怀逸,明珏想到这个名字,这个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脖子却粗了一号,胸口腹部一起一伏,颇有节奏,连呼呼的喘气都变得异常清晰了。她不敢肯定萧怀逸在整她,也不便发作,心里的火气上蹿下跳,无路可泄,憋得难受。 “二奶奶,婢妾告退。” “好,都回去吧!” 丽姨娘陪着笑脸带头请辞,萧怀逸不来了,这些“娘”也没兴趣在小院呆下去。明珏更不想见她们,也没心思和她们周旋,早打发走早清净。 紫竹用银铣子将乌金白凤丸分成黄豆大小的颗粒,苏嬷嬷亲自找出五只青花瓷碗,倒满开水晾起来。明珏看到那五碗水,想像着白开水的清肠作用,忙捂着肚子吞了口唾沫,闻到药丸又苦又涩还带点酸腐的味道,她差点呕出来。 “二奶奶,水晾好了,吃药吧!” 触到苏嬷嬷等人欣慰愉悦的眼神,眼底的羡慕都饱含着善意和友好,明珏心底泛起暖流。面对这样的眼神,别说让她吃药,就是挨刀子,她也不能拒绝。她笑不出来,但还是咧了咧嘴,表示我很开心、我很高兴,我很愿意吃药。 在这个陌生的异时空,她以洛明珏的身份活着,但又不是洛明珏,却背负了两个人的恩怨情仇。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家园让她避风驻足。 前世的江宇慧聪颖大气,重情重义,附体重生,她的性格魅力也会在洛明珏身上绽放光彩。伺候她的下人,哪怕不忠心于她,她也珍惜朝夕相处的感觉和默契。何况苏嬷嬷等人确实将她奉为主子,尽力尽心,无怨无尤。 紫竹把分好的药丸放到玉碟里,连水一起端到明珏面前。没等苏嬷嬷开口催促,明珏就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捏起几颗小药丸放进嘴里,也不吸气,端起水就往下灌。一口气喝完一碗水,她忙捂住嘴,怕自己吐出来。 她回味了一下,感觉嘴里没有苦涩的味道,反而觉得酸甜可口。她又拿起几颗舔了舔,原来乌金白凤丸只是闻着又苦又涩,放进嘴里却是清甜酸爽。她松了一口气,象吃果脯一样吃完药,又喝了几碗水,肚子已胀成牛皮大鼓了。 “二奶奶,吃饭吧!吃完饭还要去园子里跟大奶奶一起照应客人呢。” “没肚子,先不吃饭,我要睡一会儿,才卯时三刻,谁这么早去园子?” 她刚迷迷糊糊睡着,就内急了,一会儿功夫跑了几趟净房,都想把床搬到净房门口了。总算把一肚子水放完了,时候不早,她也饿得直不起腰了。早餐还是清粥小菜,却添了几样点心,御膳房的点心果然美味,她吃得很尽兴。 “二奶奶,金鸽姐姐打发小丫头偷偷来传话,说老太太已经去园子。” “好,我们也去。” 留下田妈妈和岳嫂子母女看门,明珏带苏嬷嬷和几个丫头去了园子。刚吃过饭,明珏想活动一下,没坐轿舆,主仆数人步行去园子,边走边说笑赏景。 苏嬷嬷扶着明珏走在前面,压低声音,说:“金鸽是老太太房里得力的大丫头,很有眼色,争相巴结的人不少,老奴看她对二奶奶很上心。” “别说是丫头,就连老太太我都不想巴结,对我上心只能说她聪明。” “她该不是想以二奶奶为跳板来伺候侯爷吧?” 明珏停住脚步,摇头一笑,“那她就不聪明了,侯爷现有六房姨娘,皇上赏赐、同僚赠予的美人和姨娘们用来固宠的丫头有三十多人,至少有二十几个开了脸却没爬上床。侍妾众多,竞争激烈,她要是想挤独木桥,那就不是聪明人。” “那她为什么对二奶奶上心?肯定有所图。” 在深宅大院生活了大半辈子,见惯了拜高踩低的人,苏老同志对人格早就免疫了。明珏也不相信谁会无缘无故对她好,但她确实不明白金鸽对她上心的原因。 “她能图什么?除了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们还有什么能让人觊觎?” 苏嬷嬷深吸一口气,仍忍俊不禁,一张老脸慢慢开成一朵赤菊。一个月之内经历了家破人亡、死而复生,她从小看大的姑娘再也不象从前那般温柔和顺。这正是苏嬷嬷和洛老太太喜闻乐见的,若还象以前,明珏的前路寸步难行。 怪声怪气的嘲笑声传来,明珏和苏嬷嬷都吃了一惊,一脸警惕看向四周。小路一旁浓密的花树中掩映着一男一女两个身影,两人挨得很近,似乎很亲密。 明珏第一反映就是两人躲在这里偷情,若不是听到笑声,她们从小路经过,根本看不到花树后面的人。偷情还不安份些,还敢嘲笑她,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出来,我数三声不出来,我就喊人捉奸。” “捉奸?嘿嘿……你看到什么了?谁奸谁?等人来了你可要好好描述。” “哪房的奴才这么没规矩?敢当着主子胡言乱语?是不是皮痒了?” 没看清花树后面的人是谁,苏嬷嬷就沉下脸,大发雌威了。明珏眉头微皱,听这不男不女的声音,看那高大壮实的身影,她已经知道嘲笑她的人是谁了。另一个人是她没猜到的,当她看清这两个人,暗自叫苦,这回可碰到钉子了。 小乔抬着两条长腿迈着碎步走出来,冲明珏抖了抖手帕,又冲苏嬷嬷歪了歪脖子,满不在乎。萧怀迁摇着扇子出来,媚眼落到小乔身上,冲明珏施礼的同时给她使了眼色。苏嬷嬷看清是他们,吓了一跳,忙敛眉低头给萧怀迁行礼。 “原来是三爷,明珏唐突了。” 萧怀迁给她使眼色到底代表什么?怕她把刚才所见之事传扬出去,让小白氏知道了不痛快?或者知道她早已看破了小乔假凤虚凰的身份,不让她多言。 不管哪种假设,都能说明萧怀迁和小乔很熟,不是熟悉丫头小乔,而是熟悉他另一重身份。苏嬷嬷扫视小乔,眼底透着猜疑,丫头们跟上来,目光也落到小乔身上。事关隐秘,明珏不能点破,当着下人,必须以妥贴的方式圆场。 明珏斜了小乔一眼,冷着脸说:“早就看你不自在了,还好老太太英明,十公主送你来平北侯府没放到我房里,否则还不知道惹出什么麻烦。” 小乔绞着手帕,娇声说:“要放你房里,大事早成了,哪还用浪费时间?” “看你花言巧语的,一看就不是安份人。”明珏促狭一笑,转向萧怀迁,压低声音,说:“众口烁金,事关名声,不如三爷就收他做房里人吧!我听老人家说,个子高高大大,身子结实,又细腰乍背的人好生养。” “你……”小乔冲明珏呲了呲牙,头转了三百六十度,甘拜下风。 “收他?”萧怀迁拧着眉头,浑身不自在,“不行不行,我跟他没什么。” “小乔姑娘,你的模样……唉!三爷说不行,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小乔戳着明珏,半天又挤出一句话,“算你狠。” 在富贵之门做丫头,年龄一大就要出去配人,尤其是家生子,更身不由己。碰上顾及情份的好主子,才能寻门中意的亲事,碰不上只能拉出去配小厮。丫头们跟着主子享惯了福,不甘心被打回原形,配个小厮,了此一生。 宁做富家妾,不做穷人妻,于是,使尽手段、各显其能爬主子床的丫头大有人在。被主人收了房,生下小主子的也有,做了炮灰的更为数不少,最可悲的就是成功爬上床,却不被主子承认,这对于丫头来说比死还难受。 明珏眼底透过狡黠得意,低头忍笑,掩嘴轻咳一声,对下人说:“你们都听到三爷的话了吗?今天的事不许往外说,给小乔姑娘留几分面子。” “这……”萧怀迁抬了抬手,想解释几句,又觉得不妥,干脆沉默了。 小乔很上道,绞着手帕忸怩做态,很幽怨地看了萧怀迁一眼,迈着大步走了。 “多谢二嫂替我甩掉这块狗皮膏药,太烦人了。” 几个丫头听萧怀迁这么说,不管有没有野心,都以同情的目光看向小乔的背影。又一团炮灰诞生了,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八卦,娱乐众人的生活。 “不谢,我也不喜欢这丫头,长得那么难看,没有女人味,还想攀高枝。” 萧怀迁媚眼一勾,别有意味一笑,说:“呵呵,我正想找二嫂说话呢。” 苏嬷嬷晃了晃手,几个丫头会意,忙分散到小路四周,负责守卫放哨。 “三爷有话尽管直说。” 萧怀迁不敢确定明珏是不是知道小乔男扮女装,或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明珏口风很紧,掩盖得很好。主子跟丫头有首尾,没是非可论,都是丫头的过错。就是爬上床不被主子承认,没人说主子薄情,只能说丫头没本事,没运气。 若不是小乔嘲笑明珏,他们在花木后面,树影掩映,根本没人看到。小乔自找麻烦,当然让他自己收场,免得被有心人看到,心生怀疑。明珏是萧怀迁坚实的盟友,又为他规避的嫌疑,萧怀迁当然要拿出诚意来谢她。 “太太这两天常跟怀达、怀菱、白姑娘还有她几个心腹下人嘀嘀咕咕,隐约提到你的嫁妆,你小心些,一会儿我让人把洛家拟的嫁妆单子给你送去。” 明珏心中犹疑,嫁妆有猫腻,她很清楚,白夫人要拿嫁妆做什么文章她却不得而知。她点头道谢,又问:“洛家的嫁妆单子有几份?” “嫁妆单子都是三份,娘家一份、婆家一份,保管嫁妆的陪房家人一份。” 洛家获罪抄家,嫁妆单子更无从提起,婆家这一份在萧怀迁手里,她能拿到,陪房家人手里还有一份,当时她问过青竹,青竹却说都给了萧怀迁,可见是说谎。 她的陪房家人现在有两房留在萧家,自紫梅被小白氏要去成了萧怀迁的房里人,赵三昆一家就投靠了小白氏,跟她没什么瓜葛了。紫梅现在是萧怀迁的房里人,她不想也不便追究以前的事,免得拨出萝卜带出泥,牵连太广。 肖振保一家看上去很本份,青竹也很聪明,可肖振保是翠黛的叔叔。翠黛同她两对哥嫂另投新主,听青竹说嫁妆由翠黛的两个哥哥肖福肖寿看管。这确实是隐患,前几天她闲下来就想清查嫁,被萧怀迁打断,就把这事压下了。 明珏思虑片刻,叫过苏嬷嬷,跟她大致说明情况和自己的顾虑。苏嬷嬷眼底闪过警惕,她想了想,安慰了明珏几句,叫了一个小丫头跟她回了小院。 “二嫂不必担心,侯爷在府里,就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萧怀逸能起到震慑作用,却不可能永远有效,毕竟他很快就要回边关去。阴谋诡计是冲她来了,她还要靠她自己解决,无法先知先觉,只能见招拆招。 “侯爷不可能是永远的守护神,凡事还要靠自己。” “二嫂有智慧有担当,不会被跳梁小丑的鬼魅伎俩吓倒。” 明珏感觉萧怀迁与以往不同,依旧是媚眼如丝,勾魂摄魄,可眼底却多了沉着干练。虽说变化只在细微处,不易被人觉察,也能确定他有了不同的人生际遇。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三爷是聪明人,能明白我的顾虑。” “确实如此,什么时候都是君子易防,小人难躲。”萧怀迁说完,停顿片刻,冲明珏饶有兴致一笑,问:“乌金白凤丸的味道怎么样?” “味道还不错,只是饭前服用,五碗水喝得太难受。” “前日我去镶亲王府,蒙王爷垂爱,赐了两颗,不需喝那么多水,也不拘什么时候服用。”说完,萧怀迁扫了明珏一眼,竟自离开,连道别礼都省略了。 明珏回味着萧怀迁最后一句话,以及他说话时的神情,越琢磨越觉得他用意非浅。如果萧怀迁只想告诉她吃乌金白凤丸不需要饭前服用,更不必喝五碗水,这句话等于没说,毫无价值。被萧怀逸耍戏在意料之中,明珏一点都不惊诧。 萧怀逸的话对于苏嬷嬷来说就是圣旨,必须一丝不苟执行,五碗水、饭前服用,没商量的余地。明珏不喝,苏嬷嬷不怕以下犯上,用强也会逼她喝下去。为服药喝水这等小事闹得人仰马翻不值,所以明珏就是不情愿也表现得很乖。 萧怀迁想说目前他勾搭镶亲王的成果吗?镶亲王赏他乌金白凤丸,证明他颇受重视。他能搭上镶亲王离不开明珏的点化,但也不至于连他结交镶亲王的进展都告诉她吧?明珏摇摇头,多想无益,她不想再为一个个的怪胎浪费心神。 “二奶奶,大奶奶派柳丝姐姐来喊您,说有事商量,正在园子里等着呢。” “马上就到。” 明珏冲紫竹等人摆了摆手,主仆一行加快脚步,穿过内院的垂花门,沿着迂廊向后花园走去,刚到拐角处就被一袭水天之蓝的身影挡住了。 “奴婢给六爷请安。” 萧怀迦挥手让丫头免礼,他仍把小径挡得严严实实,没有给明珏让路的意思。 “六爷,我今天有事要做,改天陪你说话。” 明珏礼貌一笑,后退几步,想从他侧面绕过去。萧怀迦身体微微一倾,伸出长臂挡住她,顺手从她头上拨下一只赤金点翠镶珠宝梅花簪,拿在手里把玩。 昨日在黑枣树下,明珏被萧怀迦误会戏耍,她窝火气愤,就顺水推舟,有意隐瞒身份,和他开了一个很尴尬甚至有些露骨的玩笑。身份揭露之后,她隐隐感觉到萧怀迦的恼怒,有些后悔。萧怀逸突然回京并被安排圆房有如晴天霹雳在她头顶炸响,惊急之下,她早已把跟萧怀迦的邂逅误会抛到了九霄云外。 “六爷,昨日之事是我玩笑开得过火,还请六爷高抬贵手。” 萧怀迦微笑摇头,昨日与明珏误会他确实很生气,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今天截住她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小嫂子很可爱,想逗逗她。 “昨日的事我没到心上,二嫂也别……”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二位如此怀念,还凑到一起亲密回味。” 萧怀达从迂廊拐角处闪出来,暖昧且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明珏和萧怀迦身上游动,跟在他身后的下人也窃窃私语,好象明珏和萧怀迦做了见不得光的事一样。 “七弟,你怎么在这里?” “碰巧走到这儿,没想到坏了二位的好事,真是抱歉。”萧怀达一脸痞笑,对他的下人说:“你们就是看到二奶奶和六爷有私情也不能乱说,听到没有?” “狗嘴吐不出象牙,紫竹,我们走。” 明珏带着丫头离开,从萧怀达身边经过,冷冷瞪了他一眼。萧怀达虽说是名门公子出身,在白夫人言传身教之下,变得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比市井狂徒还粗俗恶劣。教训他要出致命狠招,现在明珏还不具备条件,只能忍耐。 “七弟,你胡说什么?”萧怀迦沉下脸,俊美的脸庞好似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深秋晨雾,清冷迷蒙,“我偶遇二嫂,想跟她开个玩笑,小叔戏嫂不违礼法、不逆伦常,如姐妹兄弟玩乐一样天经地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她有私情了?” 萧怀达冷哼一声,阴阴地说:“六哥,我没胡说,你七八个月不在家,当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有的人出身低贱,行事也下贱,跟奴才偷情被捉奸在床。这种贱货还被人当宝贝宠着,欲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真是女人贱,男人更贱。” 明珏走出几步,听到萧怀达的话,双手紧紧抓在一起,指甲抠进肉里,气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萧怀达不但骂了她,也骂了萧怀逸,对一父所出且位极人臣的兄长都没半点尊敬,跟这种人讲人伦无异于对牛弹琴。 她不是真正的洛明珏,无法体会本尊被冤枉却无力辩白反抗的绝望与无助。萧怀达用污言秽语侮辱她和萧怀逸,已令她怒不可遏、忍无可忍。 萧怀迦摇头冷笑,看向萧怀达的目光透着鄙夷,“七弟,你与侯爷一父所出,二嫂又是新妇,何必说得那么难听?凡事留三分情面,于人于己都有好处。” “六哥,我是想提醒你,别跟贱人混在一起,免得污了自己的声名。” “身正不怕影子歪,我……” 明珏转身回来,打断萧怀迦的话,斥呵:“你什么你?真是烦死人了。” 黑枣树下第一次见萧怀迦,领教了他的腹黑狡诈,没想到今天他比唐僧有过之而无不及,令明珏很反感。信口雌黄栽脏罪名谁不会?只不过是要不要脸面的问题,若不是萧怀迦在场,她不想有损形象,早就对萧怀达破口大骂了。 “我、我……”萧怀迦被波及,很无奈,也很无辜。 “六哥,你知道什么叫贱人了吧?你帮她,她反而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充其量算傻人,还达不到贱人的标准,那贱到极点的人也不是谁都能当的,你们想知道什么叫贱人吗?我来告诉你们。” 明珏咬牙冷笑,即使让萧怀迦看到她粗俗彪悍的一面,被她的狂野吓倒,从此敬而远之,她也在所不惜,也要出这口恶气。她登上雕栏,个子比他们高出半头,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慢步向他们走来,神情中透出凛然无畏。 她清了清嗓子,高声说:“贱人就是摔死庶长女,被休离了六七年,非赖在萧家不走。不知道跟谁私通怀了野种,硬说是萧家的血脉,在家庙门口跪了三天三夜,发誓赌咒重回萧家为奴为婢,灰头土脸回来之后,又腆着脸作威作福……” “你住嘴,我打死你。” 萧怀达恶狠狠扑上来要撕打明珏,被萧怀迦抱住,手脚都不能动弹。 这些话半真半假,自有水份,信口雌黄侮辱人谁不会?跟萧怀达和白夫人之流讲道理,无异于跟饿狼谈因果,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还会被撕烂吃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对付恶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更恶一筹。 萧怀迦弯起嘴角,扫视明珏,眼底闪过“惊艳”,充溢着膜拜,太刺激了。 “这种女人不但自己贱,生了一对野种,也是天下无敌的下流胚子……” 明珏站在雕栏上,居高临下,双手叉腰,鲜红的双唇吐出一连串的恶毒的怒骂。她脸色颇为沉静,神情端庄且神圣,与粗俗恶言格格不入,却出于一人。 无论是跟明珏的丫头,还是跟萧怀迦和萧怀达的下人,都被明珏的神态震惊了。他们躬身低头退到一边,不敢出声,只怕被殃及,不死即伤。 能在内院谋到差事的下人都有一定的背景和后台,送他们到内院当差的人怕他儿犯忌讳受牵连,都会或多或少跟他们讲一些主子的隐秘。白夫人这段往事他们隐约听说过,这可是打死都不能提的事,却被明珏竹筒倒豆子一般抖出来了。 萧怀达气急败坏,双目充血,拼命推打萧怀迦,“你放开我,放开。” 他常年窝在家里跟丫头们喝酒淫乐,年纪轻轻身体就虚得很。萧怀迦跟着水木穿山涉水,身体结实,两人体力相差悬殊,他根本挣不脱萧怀迦的双手。 “七弟,你冷静些,你骂了二嫂就行了,不能再打她,她年龄还小,你……” 萧怀迦紧紧抱住萧怀达,控制了他乱踢乱蹬的腿,给明珏使了眼色,又大声斥呵下人。明珏会意,冲过去挥起戴着戒指的手冲萧怀达的脸狠狠打去,一连打了几个耳光。萧怀达的脸上没留下手印,却被戒指划出几道长长的血痕。 这枚戒指是岳芽儿给她的,花形美观,做工粗糙,一不小心,就会被戒指上的花瓣划伤。明珏戴着这枚戒指是为防备萧怀逸,没想到提前派上了用场。她原计划若萧怀达动手,她用戒指去挡,也能伤他,而萧怀迦给了她先发制人的机会。 “二嫂,你快走,别让七弟打着你。” 明珏跳下雕栏,说:“紫竹,你记住跟七爷的奴才,七爷骂我、骂侯爷,还打我,都是他们怂恿的。一会儿见了老太太和侯爷,请他们做主,挨个重罚。” 说完,她狠狠瞪了被萧怀迦控制,几乎气晕的萧怀达一眼,大摇大摆离开。 跟萧怀达的奴才都明白事情的起因和始末,也听说过明珏厉害,又牵扯到萧怀逸,连忙跪地告罪。明珏主仆的身影消失不见,这些下人才敢抬起头。 走到后花园大门口,明珏停住脚步,刚才跟萧怀达骂架,虽说是萧怀达无礼在前,她回击在后,但传扬出去对她也有恶劣影响。 跟她的丫头除了紫竹、丝菊、青酒、红酒、碧竹、翠丝还有两个刚买来粗使小丫头。紫竹和丝菊是忠于她的下人,粗使丫头笨乎乎,也不是多嘴的人。青酒、红酒、翠丝各有其主,碧竹也是多嘴的人,需要好好敲打一番。 “你们刚才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紫竹拉了丝菊一把,两人站在明珏身后,两个粗使丫头也怯生生不敢答话。 “回二奶奶,奴婢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碧竹率先讨好回答。 “你们没看到七爷脸上的伤吗?”明珏微笑着冲她们晃了晃手上的戒指,冷冷开口,“我不管你们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谁要是想尝试这枚戒指划到脸上的感觉,就出去胡说,说得越热闹越好,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奴婢不敢多嘴。”几个丫头齐声施礼回答。 “明白就好。” 主仆一行来到桂园门口,听到园子传来孩子的哭声和斥责说笑声。明珏听出哭声是敏绚发出的,斥责他的人是白夫人,说笑的人是萧老太太和几个孩子。 “人家高高兴兴,他偏哭哭啼啼败兴,我早就说过,他跟他爹一样上不了高台面,怎么抬举也行。”说话的人是萧老太太,声音中透着轻蔑愠怒。 “老太太说得是,绚哥儿就是没出息,连纯哥儿一个手指头都跟不上。” 明珏听到这番话,一股无名火自心底升腾而起,萧老太太斥责敏绚,也贬低萧怀逸。不管她多么恼恨萧怀逸,这时候她也知道她跟萧怀逸荣辱一体。 …… 看到明珏的身影消失,萧怀迦才放开萧怀达,伸出双臂舒了一口长气。 “你、你跟那贱人串通一气,想害我,你……” 萧怀迦看着暴怒的萧怀达,淡淡浅笑,“七弟信口胡说污蔑我,我可以不计较,现在反到说我想害你,我拦着不让你打二嫂就是害你?你考虑过你打了她的后果吗?跟你这种混人讲不清道理,走,咱们去找老太太讲理去。” 萧老太太偏疼萧怀迦人人皆知,再说今天的事若是让萧老太太知道,不知又要惹出什么是非。萧怀达外强中干,又挑事在先,决不敢到萧老太太跟前讲理。 “你别以为老太太宠爱你,就什么事都往老太太那儿捅。” “好,那就不往老太太那捅,大太太是你的生母,我把你骂的这些话说给大太太听总行吧?你总不能说大太太不疼你这儿子,却偏疼我这侄子吧?” 萧怀迦扫了萧怀达一眼,漠然冷笑中透出得意,“芒种,去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我母亲,就说我去找大太太评理,请她一起去讨个公道。谷雨,好好招待跟七爷的下人,让他们都去给我做见证,免得说我们四房欺负大房的人。” “你、你干什么?” “去安宁院找大太太评理,你不是说老太太宠爱我吗?我找宠爱你的人。” 白夫人泼辣狠毒,软硬不吃,横竖不顺,在萧家内院,连萧老太太都不跟她硬碰。萧怀迦的生母袁氏和白夫人恰恰相反,袁氏出身书香世家,知书达理。父亲是前任礼部尚书,几年前致仕,几个兄弟都在朝中为官,她一向中规中矩,温顺守礼。看袁氏温柔无害,白夫人跟她几次交锋,都吃了暗亏,最怵跟她打交道。 萧怀达听到萧怀迦要和袁氏一起去找白夫人讲理,顾不上脸疼,忙扯住萧怀迦,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陪礼说:“六哥,我刚才胡说八道,就想跟你开个玩笑,你别那么认真,我们就是堂兄弟,也不至于撕破脸。” 萧老太膝下共有三子一女,老侯爷去逝,萧怀逸承袭爵位这几年,忙着平叛打仗,留在京城的日子很少,回京也懒于应酬。二老爷在任上,也离开京城几年了。朝中与萧家交好的同僚亲信、门生故旧的打点往来都由四老爷安排主持。 白夫人母子与萧怀逸关系僵化,这是萧府上下人人皆知的事情。若再因为一些小事跟四老爷闹僵,以后萧怀达想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就更加困难了。萧怀达虽然野蛮无理,但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他还是很清楚的。 “你不是已经跟我撕破脸了吗?这么多人听到你信口胡说了。” “六哥,我就当我胡说八道,再说我也没占到便宜呀!你看我的脸。” “那是你自找,我阻拦你打人是为你好,侯爷回来了,你打了二嫂,他能饶你吗?再说又是你无理在先,把那些阴谋陷害的事吵出来对你有好处吗?” “我明白六哥的好心,还请六哥别跟我一般见识。” 萧怀达本想巫陷明珏,顺便牵连萧怀迦,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他暗自恼恨,强忍暴怒,又陪着笑脸哀求了许久,才抚平萧怀迦的怒火。 萧怀迦吩咐跟他的小厮不准说刚才发生的事,萧怀达打骂跟他的下人,也给他们下了封口令,一场闹剧到此才算结束,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怒恨。 “你等着,我会让你好看。”萧怀达怒视萧怀迦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题外话------ 无话可说了。 第七十三章 圆房的好处 明珏站在桂花园门外,听到园里传出压抑的哭泣声、讨好的说笑声和愠恼的斥责声,她的嘴角掠起淡漠沉凉的笑容。她知道萧老太太一向不喜萧怀逸,却想不到在仆人和宗亲面前,堂堂一品侯竟然被萧老太太说成上不的高台面。 萧老太太出身秦氏皇族旁支,祖上封过王,封地在郓州。她是太祖皇帝亲封的县主,与老太侯爷的婚事也是太祖皇帝所赐,自有皇家的风光和体面。 当时萧家刚刚起复,家势尚处于低谷期,她在萧家说一不二。之后近五十年的平安岁月,萧家几代人浴血疆场,才有了今日昌隆鼎盛的局面。从她做孙子媳妇起,直到现在有了孙子媳妇,她一直被当成萧家的福星。 一个人被阿谀奉承包围了太久,被糖衣炮弹轰炸了太久,早已失去对外界事物的自主判断能力,对人对事一味遵从自己的喜好。萧老太太便是如此,对于她不喜欢的人,别说公平,给不给最起码的脸面都要看她的心情。 守门的婆子看到明珏,忙陪笑上前请安,并高声通传“二奶奶来了”,桂花园里的说笑斥责声嘎然而止,园内陷入奇怪的安静,只有哭泣声隐约持续。萧老太太抬高声音说了几句笑话,附和声响起,园内又恢复了刚才的喧闹。 明珏暗笑,昨夜圆房之事想必已经传遍平北侯府,主仆皆知。一夜之间,她的杀伤力和震慑力骤增,大概早已被人当做洪水猛兽,巴不得除而后快了。 两个婆子引领明珏主仆向园内走去,一路上二奶奶长、二奶奶短讨好奉承不断,令明珏晕晕乎乎并有些飘飘然了,甚至萌生出将称呼名符其实的想法。 一个女人不管身份地位如何,只要你嫁的男人宠你,就是令人羡慕和尊重的最大资本,否则再高的名份都是负累。萧同学对明珏那是非一般的无人能及的宠爱,尽管明珏被宠得咬牙切齿、心神欲摧、腹肚欲破,也无法改变得宠的事实。 萧老太太躺在凉亭内的罗汉床上,徐氏和小白氏在亭内立规矩侍候,两个大丫头摇扇捶腿,七八个孩子围坐在她身边说笑,敏绚一个人站在亭外哭泣。 白夫人、陈氏和袁氏坐在亭外陪几位宗亲本家的妇人说着闲话,体面的仆妇围在主子旁边奉承凑趣,白迎芷、萧怀菱等人在凉亭后面玩牌。 看到明珏进园,白迎芷的眼底充斥着阴涩仇恨,好象明珏是强盗,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一样。听说因明珏的原因并未圆房,她兴奋得一夜难眠。今天又听说萧怀逸把明珏捧到手心里,宠爱有加,她食不下咽、心神难安。 萧怀菱暗哼一声,凑到白迎芷身边,问:“表姐,现在动手吗?” “等一下,看看老太太的态度。” “有什么好等的?她出身低贱,辱没了萧家的门楣,老太太很烦她,只说不会坐视有人要她的命,怕人拿平北侯府做伐子,其它事才不会管。” 白迎芷嘴角挑起狠厉的得意,冷笑说:“听姑母指挥,别妄动。” 明珏上前给萧老太太行礼请安,萧老太太正同人说笑,顿时沉下脸,没吭气,只摆了摆手。明珏知道自萧怀逸回来,又发生了昨晚的事,萧老太太对她成见更深。明珏暗哼一声,满不在乎,又给白夫人、陈氏和袁氏行礼,跟妯娌见礼。 体面仆妇和宗亲女眷知道明珏得萧怀逸宠爱,本想跟她说说好话,套套关系,见萧老太太对她这副嘴脸,又犹豫了,萧家毕竟是萧老太做主。明珏若想掌权,就要等萧老太和白夫人死了之后,时日太长,现在就进行感情投资不合算。 “给侯爷夫人请安。”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给明珏请安,姿势中规中矩,表情阴涩,语气中透着冷漠嘲讽,眼底积聚轻蔑,不用问就知道他是萧怀远的遗腹子敏纯。小小年纪就能让人感觉阴贽压抑,想必萧怀远也如此阴谋算计,难怪萧怀逸小时候总吃暗亏。 萧老太太对萧怀远是捧到心尖子上的疼爱,比白夫人这生母更胜一筹,萧家上下人尽皆知。萧怀远死后,萧老太太便把疼爱转到徐氏和敏纯身上。 徐氏跟萧老太太娘家沾亲,由萧老太一手做主操办嫁给萧怀远,成亲半年,萧怀远就死了。当时徐氏怀有身孕,经受不住刺激,流产了。后来又发现通房丫头怀孕了,萧老太让丫头生下孩子,去母留子,养在徐氏名下,便是敏纯。 敏纯不称呼明珏婶娘,而称她为侯爷夫人,看似尊重,却是带有浓郁疏离的讽刺。其他几个孩子也上前行礼,随着敏纯称明珏为侯爷夫人。明珏很真诚地夸赞了敏纯,笑得亲切坦然,好象没有听明白称呼所代表的意味。 萧老太的老脸笑成一朵枯黄将谢的菊H花,嗔怪道:“你看纯哥儿,小人精似的,说话做事透着一股子伶俐劲,跟远哥儿当年一样,想让人不疼都不行。” 徐氏眼底闪过凄凉怨恨,陪笑说:“难得老太太疼他,要不我们母子……” “我不疼他疼谁?”萧老太太拉着敏纯坐到罗汉床上,唏嘘感慨一番。 众人见萧老太欢喜,都跟着凑趣讨好,夸赞敏纯如何聪明,如何懂事,讨萧老太和白夫人欢心。明珏被撇到一边,敏绚更成了无人理睬的小冻猫子。 明珏心底窝着一股火气,敏纯对她的轻蔑众人都听得很清楚,萧老太不但不制止,以正视听,反而还褒奖赞赏,这不是摆明让他变本加厉蔑视明珏吗? 洛家败落,明珏依然是萧怀逸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一个小毛孩子都可以如此随意轻视,萧家门风不正,前景堪忧。萧怀逸功能名就、位极人臣,这些人尚且如此,他小时候无依无靠,以萧老太太为首的这些人又该是何等嚣张呢? 洪姨娘和敏绚就是再愚蠢再可恶,也是萧怀逸这一房的,明珏是仗义护热、好鸣不平的人,看敏绚受欺不会坐视不理。在平北侯府,她要力所能及维护萧怀逸一房的人,走出平北侯府,只要她还是萧怀逸的夫人,她也会维护萧氏一族。 “你哭什么?好象谁欺侮你似的,过来。”明珏冲敏绚招了招手。 “洛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敏绚在园中玩得很好,又有老祖宗和太太们在这里,难不成你认为老祖宗欺侮他?”敏纯冲明珏冷笑出语,先发制人。 众人听到敏纯这句话,都不出声了,嘲笑、同情、惊诧、轻蔑的目光投向明珏,等待答复。萧老太坐直身体,怒视明珏,好象明珏真指责她一样。 明珏心底腾起一股火气,这小崽子心思歹毒更似白夫人,阴险不逊于死鬼萧怀远,出口就向明珏发难,挑拨离间的意味如此明显,偏偏萧老太信以为真。 如果她跟这小崽子发怒对质,就是为长不尊、以大欺小,哪怕一句不经意的话,就会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揪住把柄,到时候更下不来台,如此正中敏纯的下怀。侯门深院,连一个小孩子都如此攻于心计,以后她真要步步惊心了。 她强压怒火,脸上笑容明媚灿烂,心却早已化成被坚冰冻透的尖刀。小崽子把萧老太太搬出来,就是想激怒她,再给她树一个强敌。她不惧萧老太太,可现在也不想跟萧家内院最高集权人物真刀真枪对着干,毕竟她前途未卜。 “纯哥儿真聪明,一看就能上高台面,心思灵透,说话滴水不漏,傻子都能听明白。”明珏看向敏纯的目光很诚挚,笑容和悦,又转向敏绚,冷着脸说:“哪象你,一点都不长进,难怪侯爷恨得牙痒,现在侯爷正忙,闲了就打你一顿板子。” 萧老太太也知道敏纯那番话说得过份,她怕明珏追问,难为敏纯,才冷脸怒视让明珏畏惧。见明珏不恼,反而夸赞敏纯、指责敏绚,她脸色才有所舒缓。众人见萧老太高兴了,都松了口气,看向明珏的目光闪过几丝不屑。 敏绚恨恨地看了明珏一眼,哭声更大,好象欺侮他的人是明珏一样。明珏暗自摇头,敏绚只比敏纯小一岁,心计却差了太多,能不被耍戏欺负吗? “绚哥儿快别哭了,你母亲训斥你也是为你好,以后要多长进才是。”袁氏看了明珏一眼,又说:“侯爷忙于国事,你可要多多辛苦了。” “多谢四太太,侄媳谨记。” 园子那么多人,就是袁氏还说人话,连萧老太太都不理不睬,想看热闹。明珏叫人替敏绚梳洗收拾,才发现跟敏绚的丫头婆子都不在身旁。 “跟你的下人呢?”明珏沉下脸问。 敏绚见明珏要发怒,很害怕,四下看了看,嚅嗫着说:“就在、就在……” “紫竹,去找跟绚哥儿的人,我有话说,碧竹,服侍绚哥儿梳洗。” “是,二奶奶。”紫竹和碧竹躬身行礼,各司其职。 敏纯挑起嘴角,装模做样冷笑几声,本想再讽刺明珏几句,还没开口,就被徐氏制止了。他冷哼几声,心里不忿,他再精明,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刚才他出语讽刺明珏,明珏不恼怒,也没反驳,反而夸赞他,他当然想得寸进尺。 “洛夫人好大的派头,也就能指使几个丫头吧?” “敏纯,不得无礼。”徐氏看了明珏一眼,低声斥责敏纯。 萧老太太挑剔的目光扫过明珏,沉下脸,说:“小孩子家随便说说,没那么多拘束,谁还揪他的话柄不成?你别动不动就训斥他。” “老太太教训得有道理,大嫂子应该谨记才是。” 没等徐氏答话,明珏就开口讨好,还给萧老太太送上一张热切钦佩的笑脸。 “大嫂子跟我同命相怜,孩子也老大不小了,懂事了,这不是亲生的说话就要注意。洪姨娘还在,绚哥儿不听我的话,毕竟还有亲娘,这……唉!” 明珏见碧竹带两个小丫头端着水进来,丢下一连串的叹息,去指挥她们了。 “谁不是亲生的?谁呀?”敏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对这个话题很敏感。 当年,萧老太让人处死敏纯的生母,对外宣称他是徐氏所出,已在府内下过封口令,可知道敏纯身世的人太多,想掩盖事实,难于登天。 众人都知道敏纯生性聪明,心思灵透,听到他的问话,怕言多有失,都不出声了。徐氏恨恨看了明珏一眼,想差开话题,敏纯却揪着不放,连声追问。 “说绚哥儿呢,与你无关。” 萧老太冷冷扫了明珏一眼,没说话,明珏没有直说敏纯的身世,萧老太若责难明珏,又怕敏纯多心,只好装糊涂,想遮掩此事。 敏纯点点头,揽着萧老太太的胳膊继续讨好说笑,眼底却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他心思慧黠,生性多疑,察颜观色的本领似乎是天生的。他跟萧老太太告了罪,坐到小杌子上,琢磨着明珏的话,看着明珏的目光透着冷漠警惕。 白夫人对萧老太太的脸色视而不见,也不理会徐氏的尴尬,继续跟仆妇和女眷说笑。不管是徐氏所出,还是丫头生的,是萧怀远的骨血,就是她的亲孙子。 不管是嫡出庶出,养在徐氏名下,就是嫡子的身份。敏纯自幼聪明,象出身这种事能隐瞒多久,她不明白萧老太太为什么要费尽心思遮遮掩掩。 明珏发现敏纯看她,回头笑了笑,趁众人不注意,嘴角挑起冷笑,轻蔑嫌恶的目光投向敏纯,好象在嘲弄一个傻子。敏纯身体一抖,眨了眨眼,再看明珏,映入眼帘的仍是一张明媚的笑脸,敏纯脸色微变,心底的疑团无限增大。 碧竹服侍敏绚梳洗完毕,紫竹也把跟敏绚的六个丫头婆子找回来了。明珏不跟徐氏和小白氏一起站规矩,她搬了一只小杌子坐下,笑意吟吟看着她们。 这六名下人也是白夫人挑的,她们听命白夫人,也见识过明珏处置邓嬷嬷时的坚定和狠厉。她们跪到明珏脚下,求救的目光投向白夫人和萧老太太。 “既然你们不想在主子身边伺候,我就给你们找个好去处。”明珏笑了笑,又说:“听侯爷的随从说军营里缺女人,你们都去为国效力吧!” “胡说,军营里怎么会缺女人呢?”萧老太对明珏欲加不满,高声斥问。 “缺女奴,女人可以喂马、帮厨、洒扫,还可以……”明珏冷哼一声,犹豫片刻,高声说:“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女人还可以做军妓,我现在很后悔处死邓嬷嬷,赶走了绚哥儿的奶娘和教养嬷嬷,要知道军营缺人,留着她们为国效力多好。女奴和军妓不好找,让犯了罪的仆妇去做,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完,明珏站起来扫视众人,脸上的笑容依然明媚,清冷的目光中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凛冽。六名仆妇没跟在主子身边伺候,有过在先,但明珏对她们的处罚也出乎众人意料。她的决定震惊了六名仆妇,求救讨饶声响成一片。 萧老太坐直身体,沉着脸,一言不发。白夫人面色森冷,目光阴狠,她想阻拦,又怕明珏不买她的面子,让她下不来台。陈氏和袁氏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等着看好戏。其余的人都低着头,各怀心思,不时偷看明珏的脸色。 敏纯感觉到明珏强大的气场,眼底交织着复杂的惊疑和脆弱。明珏只大他两三岁,个子比他还低,他不明白明珏为什么不跟他计较,反而难为几个躲懒偷闲的仆妇。难道他不如仆妇吗?他越想越难受,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侯爷夫人不问青红皂白,就重罚仆妇,这似乎不是平北侯府的门风。” 白迎芷妆容精致、衣衫迤逦,碎步走近,笑看明珏,眼底透出浓郁的蔑视。自明珏进到园子,白迎芷就装模做样玩牌,此时终于现形了。 “白姑娘说得对,我确实没审问就要罚,这是我的失误。”明珏坐到小杌子上,冲六名仆妇抬了抬下巴,说:“我给你们辩解的机会,你们为什么不跟在绚哥儿身边,都跑哪去了?碧竹,去叫侯爷的随从,让他们来看这六人合适吗?” “二奶奶饶命啊!”听到明珏语气缓和,六名仆妇齐声求饶。 “那就快点说,等侯爷的随从来了,就没说话的机会了。” 被重罚,甚至被打死,都比到荒凉之地做女奴和军妓强,何况她们罪不至死。 一个大丫头跪爬到明珏脚下,颤抖抽咽,说:“是纯哥儿,他让人给奴婢们拿来点心,让奴婢们到外面去玩,他要戏耍绚哥儿逗老太太开心,奴婢们就……” “住嘴。”萧老太重重戳着拐杖,“把她们都拉下去,关进柴房。” 明珏真想仰天大笑,让仆妇到军营做女奴和军妓不过是她信口胡说,就等萧老太发话呢。果然不出她的意料,牵出敏纯,萧老太第一个坐不住,蹦出来了。 “既然老太太要处置她们,我也就不多说了。丝菊,把碧竹追回来,别去叫侯爷的随从了,也不送她们去军营了,怎么处罚由老太太做主。”明珏笑着站起来,很无辜地冲白迎芷耸了耸肩,说:“我要直接处置她们,白姑娘非说我不分清红皂白,现在大家都知道原因了,你让老太太如何收场。” “你、你……” 白迎芷终于明白了,明珏要重罚仆妇,萧老太和白夫人都不开口阻拦,就怕中明珏的圈套。偏偏她想逞能,得一个好名声,结果枪打出头鸟,她很荣幸地“中标”了。触到萧老太责备的眼神,她脸色苍白,心中又恨又怨。 粗壮的婆子拉走六名仆妇,萧老太让把她们关进柴房,过后换个地方继续当差。不用去做女奴和军妓了,她们看向明珏的眼神满是感激,只差跪地谢恩了。 明珏扯着小杌子坐到敏纯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很亲切地说:“纯哥儿性情慧黠,懂得用计谋划,将来定是将帅之才。可惜心思没用到正经地方,你把心计用到了绚哥儿身上,太浪费你的才智了,他可不如你聪明。 要想更上一层楼必须找高人切磋,棋逢对手才能发挥水平。你看咱们家里,老太太、太太和三奶奶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别说你动心眼把她们都折服,你若有本事戏耍老太太一人,把你放到军中,你至少能统率一千人,那是何等威风。” “我、我不会对老太太不尊重,我……” 敏纯被明珏说得云山雾罩,不知该如何表白反驳,脸色胀红,急得直冒冷汗。趁明珏的手离开他的肩膀,他忙站起来躲到徐氏身后,偷看明珏。 “老太太高兴被你戏耍,她疼爱的重孙子有统领千人的本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明珏看着萧老太,笑得很纯洁很天真,“我没说错吧?老太太。” 萧老太挤出几丝笑容,勉强说:“没说错,我希望萧家的儿孙都长本事。” 至于敏纯会不会跟萧老太切磋,众人不敢定论,以后若真闹出怪事,今天这些话就是前奏,人们会忌晦敏纯,不会牵连笑得最坦然的始作恿者。 白迎芷来到白夫人面前,气得恨恨咬牙,白夫人给她使了眼色。萧怀菱也过来了,白夫人点点头,两人跟萧老太告了罪,悄悄溜出桂园。 两人去做什么,明珏不得而知,但她知道一定不干好事,而且跟她有关。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她不能防患未然,只能见招拆招。 她不以为然一笑,说:“时候不早,客人也该入席了。” 萧老太挥了挥手,说:“那就坐席吧!小六子呢,喊他来。” 袁氏忙说:“媳妇早让人去叫他了,他父亲正训话呢,一会儿就来。” 明珏皱了皱眉,她的梅花簪还在萧怀迦手里,一想到他,明珏心里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这两天的宴席他唱主角,今天请的是仆妇宗亲,他当然要露面。 敏绚跟着明珏转了几圈之后,愣愣地说:“她们说我上不去高台面。” “你知道什么是高台面吗?我告诉你,穷人的高台面就是能吃上宴席,奴仆的高台面就是能得主子一个笑脸。象我们这样的公侯之门,高台面就是指皇上坐的那把龙椅,再有就是指天堂了。”明珏带着敏绚来到凉亭,高声说:“侯爷位极人臣,老太太还说侯爷上不去高台面呢,那是警告侯爷要忠君护国,希望他长命百岁。说你上不去高台面是好话,你是敢妄想龙椅还是想上天堂?” 敏绚忙躬身低头,唏嘘道:“儿子、儿子不敢妄想,也不想死。” “你明白就好。”明珏换了一张笑脸,问:“老太太,我这样解释对吗?” “对,太对了。”萧老太的声音直发颤。 …… 鸣泉居是一座三进的院落,两面临湖,环境清幽,去年才被萧怀逸改做书房。 萧怀逸刚走进鸣泉居主院,便有两个黑衣影卫上前行礼。萧攀打来温水,萧怀逸这洗漱边听影卫汇报情况,全部是关于明珏的,事无巨细,点滴不漏。 “萧攀,你怎么看?”打发走影卫,萧怀逸别有意味发问。 “他们说夫人跟六爷言行暖昧,打骂七爷,还敢挤兑老太太,这……”萧攀犹豫了一会儿,嚅嗫着说:“可、可能是影卫看错了,夫人不会这么大胆,她……” “她跟我们去南疆之前见到的洛明珏完全不一样,你是不是也这样想?” 萧攀一脸警惕,“侯爷,她会不会……” “她是细作,肯定是南疆叛贼派来的奸细。”默默听他们说话的萧登突然蹦起来,一脸神秘,说:“南疆的苗人部落善于用蛊,我听当地人说有一种摄魂蛊非常厉害,能把一个人的魂魄换成另一个人的,还能操作魂魄为主人做事。苗人仇恨侯爷,他们有可能利用摄魂蛊控制夫人,妄图加害侯爷。” “侯爷,您认为夫人是叛贼的奸细吗?”萧攀问得很谨慎。 “不无可能。”萧怀逸淡然冷笑,眼底凝聚的精光清凉干练。 “如何处置她?还请侯爷明示。” “那还用问吗?对于奸细,我们一向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萧登摸着腰间长剑,主动请缨,“侯爷,属下这就去把奸细杀了,以免她危害侯爷。” 萧怀逸摆了摆手,蹙眉沉思,若说明珏是苗人派来的奸细,他确实有此怀疑,却不敢定论。他常年在战场拼杀,在朝堂倾轧,能清晰感知到敌我的分界线。明珏对他有小心思,却不会加害他,也不是他的敌人,他内心的感觉很清楚。 去年,他去南疆平叛之前救过明珏,这件事只有萧怀逸、萧攀、萧登和明珏知道,连洛老太太都不知实情。那时候明珏还是一个柔弱温顺的小女孩,和现在判若两人。环境能改变一个人,变化也不会如此之大,这是他怀疑的原由。 “萧攀,你去找苏嬷嬷了解情况,可以顺便提醒她。萧登,你传令影卫密切注意府里的情况,不只要监视洛明珏,还要注意其他人。” “是,侯爷。” 萧攀想了想,问:“侯爷,若发现夫人有企图,我们能不能动手?” “别杀她,找齐证据,我自会处理。” “侯爷,我们回到边关,她再兴风做浪、扰乱家宅,怎么办?” 萧怀逸托着下巴,饱含嘲弄一笑,说:“萧家已经够乱了,她若有本事把萧家搅得更乱,让某些人吃了瘪,我倒要谢谢她。物及必反,乱到极致,自然就静下来了。若是她不够聪明厉害,让别人制服落败,那就只能生死由命了。” …… 萧老太借萧怀迦回京大摆宴席,为她疼爱的孙子接风只是目的之一。因为敏纯的事,她被明珏落了脸面,很不高兴,脸上的笑容也很勉强。 众人不敢尽情吃喝玩乐,园内的气氛沉闷压抑,连笑声都透着谨慎。萧怀迦坐到萧老太身边,三言两语,就抚平了她郁闷的情绪,把她逗得由衷发笑。 “迦哥儿,你知道祖母为何要大摆宴席吗?” “为我接风呗!”萧怀迦的表情比小白树还要纯洁万分。 “傻孩子,接风只是由头,祖母是想为你扬名立腕,再挑一门好亲事。” 萧怀迦虽说出身世家名门,因他不是纨绔浮夸之人,也不喜附庸风雅,更没有让人铭记在心的恶行,所以,他在京城贵胄公子的交际圈中名气甚微。 他考中功名之后,便放弃了学业仕途,投到水木门下,得水木青眼,通过别具一格的考试,才正式行礼拜师,成了皇帝的同门师弟,很快名声大噪。今年又同水木游历归来,受到皇上的嘉奖,短短几天,萧家六公子的大名响彻京城。 在诸多儿孙中,萧老太偏疼萧怀迦,见他归来即功成名就,欣慰不已,要趁此机会大办接风盛宴。其实萧老太此举除了为萧怀迦接风扬名,还想借此机会宣告萧家在贵胄名门、士家旺族中首屈一指的地位,让京城的豪门贵族仰其鼻息。 大秦皇朝只有两家一品侯,即海州水家和景州(萧氏原籍)萧家。水融承袭爵位之前,水家只是一等伯爵,因水融数次击退海盗有功,水家晋升公爵。水融本是庶子出身,因有功而被正妻寄养名下,得嫡子身份,被封世子。 水融继承爵位,又迎娶汝阳郡主,声威大震,而水氏家族建树并不大。水木年少扬名,著书立说,提倡生产改造、经商富国,又亲自远洋航海,与多国互通有无,为自己积累了巨额财富,也给大秦皇朝子民带来的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 水木得到皇上的认可和尊敬,被奉为帝师,短短十余年,水家的爵位直线上升,堪比张好古连升三级。受封建士族体制荼毒颇深的名门贵族或学术清流虽说羡慕水木的声望,眼馋水家的财富,却从心底对水家少了些尊重。 同水家相比,萧家的爵位则是真刀真枪、流血拼命挣来的,受人敬仰。萧家是大秦皇朝开国功勋,秦氏建国两百年,萧家曾因遭帝王猜忌,被削爵为民,下狱流放,几番沉浮起落。而今,萧家仍位列一品侯,声威不减,圣宠不衰。 萧怀逸承袭侯爵五年,爵位连晋两级,他又是平北大元帅,手握大秦皇朝半数兵权。二老爷任西北巡按史,封疆大吏,四老爷在户部任职,虽说品阶不高,却实权在握。萧家门生故旧、姻亲宗族遍布朝野,关系网更是盘根错节。 萧贵妃统领后宫,颇得皇上信赖,若不是三皇子年少夭折,继承皇位就如探囊取物一般。没有直系皇子可以扶植,这是萧老太太和萧贵妃共同的心病。若将来新皇继位,萧家还能屹立不倒,象现在一样赫赫扬扬吗? 自萧怀逸一定南疆叛乱,萧家晋升一等侯,萧老太太就想以庆功为名大肆庆祝。因为萧怀逸马上要开赴漠北战场,庆祝之事搁浅,又因他执意要娶洛家未成年的庶出女为妻,匆忙成亲之后,又惹出一堆麻烦,令萧老太闹心气愤。 萧怀迦回来,萧老太找到契机,想以此为借口彰显一番。除了彰显,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趁京城名门的贵妇小姐们聚会,为几个孙子孙女物色门当户对的亲事。想巩固名门旺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结姻亲是一条捷径。 听袁氏说皇上有意给萧怀迦赐婚,可萧怀迦回来几天,嘉奖的圣旨和赏赐都送来了,却没有指婚的圣旨。萧老太太不知袁氏有意骗她,一直为皇上没有指婚惴惴不安,派人到宫中找萧怀妃打探,没听到不利消息才放下心。 除了给萧怀迦等人物色人选,她还想给萧怀逸求娶几个贵妾,一品侯的正妻与萧家门不当、户不对始终是萧老太太的心强,不解开日夜难安。至于萧怀逸的后院有多么混乱,洛明珏如何自处,就不是她操心的范围了。 萧老太又说:“祖母请了许多名门旺族的贵妇小姐,让你母亲替你好好挑选。” 萧怀迦脸上泛起红晕,偷偷瞄了明珏一眼,说:“现在成亲太早了。” 触到萧怀迦的目光,明珏很无辜也很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冲他促侠一笑。 “还早?你都十八岁了,你几个哥哥象你这么大都生儿育女了。” “祖母,我曾在多罗国碰到一位法师,他说我二十岁之前不宜成亲,会遭灾的,我回来就跟父母说了。”萧怀迦语气很认真,目光却闪烁游离。 萧老太很惊惶,忙说:“那先不成亲,订亲总归行吧?” “明天我问问师傅,听听他的意思。” 明天就能见到传说中的水木了,明珏脸上洋溢着兴奋,心中腾起希望之光,可转瞬间就熄灭了,她现在可是有夫之妇啊!而且她的丈夫很“宠爱”她。 照应宾客,指挥仆从,忙碌了半天,又喝了几杯酒,明珏感觉精力不济,想回房休息。反正萧老太也不喜欢她,眼不见、心不烦,巴不得她早走呢。 回到小院,明珏洗漱完毕,喝了一杯茶,进了卧房,刚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就听到阁窗响。她吓了一跳,忙坐起来,掀开床帘一看,不禁惊叫一声。 “二奶奶,出什么事了?”紫竹推开卧房的门询问。 明珏窝到床上,冲紫竹摆了摆手,“没事,做恶梦了,你也去歇着吧!” “是,二奶奶,奴婢让岳芽儿在门口守着,您有事就喊她。” “好,你去吧!”明珏看着紫竹出去,才转过头,低声怒问:“你来干什么?” “何必又惊又怒的?我来给你送梅花簪。”萧怀迦从帐幔中走出来,冲她晃了晃簪子,“你的卧房收拾得不错,很雅致,一定住得舒服遐意。” “大哥,你知道什么叫瓜田李下吗?亏你还是名门旺族知书达理的公子哥儿。你可以让下人来给我送簪子,再不成也可以走门呢,怎么能跳窗户来呢?” 萧怀迦耸了耸肩,笑着说:“我跟惊蛰、芒种赌能不能跳窗户进来,五两银子。其实只是开玩笑,我来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有人要算计你,你小心……” “二奶奶,侯爷来了。” “先请侯爷到花厅,好生伺候,我收拾一下。” “奴婢去打水,伺候二奶奶洗漱。” “不用打水,马上就好。”明珏很着急,“你快走,惹上麻烦就说不清了。” “放心,他就是到了门口,我也能出去,窗外有人接应。” 萧怀迦扔下梅花簪,来到阁窗下面,刚要跳出去,就听到阁窗外面传来两声闷哼,紧接着阁窗从外面紧紧关闭了,连一丝缝隙都没留下,萧怀迦出不去了。 “怎么回事?”明珏一贯镇定,此时也脸色大变,这才是真正要算计她。 ------题外话------ 接下来几天更新可能会少些,存稿用完了,但不会少于六千,请亲们放心追文,嘿嘿…… 第七十四章 识破身份 听说萧怀逸来了,苏嬷嬷一脸苦闷忧惧,揉着红肿的眼睛迎出来行礼,哭诉着洛老太太命苦。听萧攀说明珏可能是中了摄魂蛊的苗人奸细,她不敢置信,心中犹疑惊惶。明珏死而复生,性情大变,她心存怀疑,却没想那么多。 “明珏呢?” “回侯爷,二奶奶正休息呢,她请侯爷去花厅,收拾好就出来。” “我去看看她。” 听到外面有人通报,明珏就让丫头请萧怀逸去花厅,好生伺候。萧怀逸直接向卧房走去,岳芽儿很着急,却不敢阻拦,只能怯怯地跟着进来。 看到卧房里的一幕,萧怀逸连同苏嬷嬷等人都很吃惊。明珏坐在床上,正比照图样剪布头,小乔坐在绣墩上,正拿着荷包分彩线。萧怀逸进来,明珏忙敛眉低头,迎上来行礼问安。小乔扫了阁窗一眼,也低垂着头上前行礼。 萧怀逸扫视卧房一圈,没发现异常,嘴角挑起冷笑。他从鸣泉居出来,本打算来看明珏,路上接到一只飞镖带来的纸条,请他到小院来看一场好戏。别有用心的人欲加其罪的诡计他屡见不鲜,但仍对“好戏”兴趣非浅。 苏嬷嬷很惊诧,小乔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她不知道?最惊诧的人要数属岳芽儿了,明珏回来就是她在外面伺候,没见小乔进来。午饭前他倒来了一次,把她们的零食点心连吃带拿,全部消灭了,恨得岳芽儿甩了他无数把眼刀。 明珏见苏嬷嬷等人惊诧不已,忙挥手让她们出去,“小乔,你也去休息吧!” “这丫头也是洛家的陪嫁?” 小乔的头垂得很低,没有半点想勾搭男主子的意思。萧怀逸很满意这“丫头”安份守己的品行,心里却有些迟疑,请他看好戏的人不会让他来看丫头吧? “他叫小乔,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十公主让他保护我,被老太太留到崇禧堂了。我想绣个荷包,又不想麻烦苏嬷嬷,就把小乔喊来教我。” “哦?小乔,抬起头来。” “侯爷,你不会对奴婢……”小乔抬起头,粉面含羞贪婪地看着萧怀逸,扭扭捏捏咧嘴一笑,牙上沾着两片黑绿的菜叶,嘴角流出亮晶晶的口水。 “出去吧!”萧怀逸赶紧后退两步,给小乔让开路。 明珏强忍大笑,万分崇拜地目送小乔离开,心中感叹:小乔,真是人才也。 萧怀迦跳阁窗来还梅花簪,恰巧萧怀逸来了,阁窗又关闭了。明珏意识到有人施诡计,萧怀迦也知道有人要陷害他和明珏,两人都很着急。正在这时,阁窗又打开了,小乔跳了进来,萧怀迦爬走了,卧房里就出现了绣荷包的那一幕。 萧怀逸看着小乔的背影,若有所思,在卧房里挪动脚步,警惕的目光四处打量。明珏爬到床上,顺手扯下纱帘,脸埋进枕头里,不敢笑出声,身体微微轻颤。 “明珏,我有话跟你说。” “不用说了,我同意。” “你同意什么?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不就是个丫头吗?你喜欢就好,我做主替你收了房,要不今夜入洞房?” “胡说什么?”萧怀逸蹙眉训斥,嘴角却不禁弯起几丝笑意。 “我怎么胡说了?”明珏坐起来,很认真地掰着手指,说:“荣威院共有六个姨娘,大人物们赏赐或赠予的美人及姨娘们用来固宠的丫头开过脸的就三十五个,成功爬床的有九人。也不多小乔一个,加上他六六三十六,多吉利的数字。” “哦?你知道得很清楚,我可从来没注意。” “谁爬过床你都没注意?太亏了,我可不信。” “呵呵,你的脑袋里是不是光想这些东西?” “不想怎么行?我是替侯爷考虑,四十多人,雨露均沾,轮一圈也要一个半月,中途怎么也要休息几天吧?侯爷常年征战,不知道疲兵必败吗?” 听到萧怀逸不满冷哼,明珏吐了吐舌头,又爬到床上。她不知道萧怀逸想跟她说什么,却知道不是关于小乔的事,她引到风月话题上,不过是想缓和气氛。 萧怀逸挪到床前,掀起纱帘,注视着爬在床上的娇小柔软的身体。明珏只穿了中衣,肌肤隐约,曲线清晰。细背柔软平坦,纤腰盈盈不足一握,高高翘起的双臀丰满诱人。萧怀逸微微一笑,手搭在她的腰上,慢慢向下游移。 “手拿开。”明珏向床里面翻去,留给萧怀逸一张后背,嘴里嘟嚷,“流氓。” “流氓是什么?” 明珏捂脸偷笑,“流氓就是……我在夸你,等于说你能征善战。” “鬼话连篇,过来,让我看看腿上的伤,结痂了吗?” “早结痂了,不让你看。” 萧怀逸靠坐在床上,双腿搭在床边,把明珏圈到床里面。他想要去摸明珏的脸,碰到她的头发,又犹豫了。他轻轻抚弄着明珏的头发,卧房里陷入沉静。 对于萧怀逸的挑弄摸抚,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的身体一直不排斥,甚至还能感觉到愉悦,想去迎合,但她意识上却拒绝接受这种感觉。 身体是洛明珏的,灵魂来自异时空,融合在一起,她就是不折不扣的洛明珏。 留在萧家,做平北侯正妻,即使头上压着几座大山,周围豺狼鬼魅虎视眈眈,她也不缺身份、富贵和尊荣。在深宅大院里,四面楚歌中,就此了却一生,她很不甘心。可是走出去前途就能一片光明吗?再说她如何能走出萧府呢? “你想跟我说什么?”明珏扫了萧怀逸一眼,嘟着嘴问。 萧怀逸犹豫半晌,试探着开口,“你不是洛明珏。” “那我是谁?”明珏淡淡发问,语气里并没有太多惊诧,萧怀逸见过真正的洛明珏,又有常年对敌积累的经验,看穿真假很容易,她伪装再好也无济于事。 “明环死的那年,明珏只有七岁,她穿的孝衣、孝鞋,戴的孝帽都是自己缝制的,她是难得一见的巧手姑娘,哪象你绣个荷包还要找个半吊子师傅?” 追忆往昔,萧怀逸的语气中透着浓郁的伤感和沧桑,过往的一切历历入目。 明珏没应声,也没有反驳解释,此时,多说无益。她静静看着床顶的洒花承尘,琢磨着萧怀逸接下来的言行举动,象是等待判决一样。 萧怀逸看着明珏,很希望她跳起来反驳,哭诉她是真正的洛明珏,或是跟他解释,求他谅解。沉默了许久,萧怀逸没等到他想要的结果,目光渐渐变冷。他的心好象一只被针扎透的皮囊,透进冷冷的风雨,带来丝丝缕缕的寒凉沉痛。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深究你混进萧家的目的,只要你不危害我,你就有命活着。”萧怀逸站到床边看着明珏,目光冷漠森凉,“我在平北侯府乃至京城安插了诸多影卫,若他们确定你是奸细,就会杀了你,不会顾及你是平北侯夫人。” 奸细?明珏暗哼一声,心底升腾着惊讶、气愤和无奈,但她不想解释。萧怀逸已经确定她不是洛明珏,可她现在又是谁,她自己也很迷茫,也说不清楚。 萧怀逸转身就往外走,绕过屏风,又说:“还有,那个小乔我看着很眼熟,也一定是大有来头的人,你们最好安份些,别惹祸上身、自寻死路。” “不用你嘱咐,我跟他不是一伙的。” 看着萧怀逸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视线中充斥一种再不似从前的绝然。明珏长叹一声,脸上浮现自嘲冷笑,眼眶酸涩,两道暖流顺着脸颊滑落。回想萧怀逸的话,她的心空落落的沉痛,湿漉漉的森凉,好象她将要窒息一样。 在一个陌生的时空,替一个陌生人生活,身边除了几个忠心的下人,她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夜半梦活,她觉得自己孤苦无依,总想抓住一些东西。 萧怀逸是她名誉上的丈夫,给了她一重另人嫉妒的身份,也于无形中成了她生命的支柱。而今突然点破她的身份,令她的心猛然坍塌,好象大厦将倾一般。 她的脑海里充斥着无数个问题,也有无数个答案,搅得她心神不宁,也理不出半点思路。她扯过薄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想睡一会儿,最好能一觉睡死,再回前生。或许她已前缘路尽,只能在看不到尽头的今世的生命里挣扎。 …… “别睡了,我有话问你。” 明珏睁开惺忪的眼睛,小乔那张放大的脸映入眼帘,她霎时清醒。她揉着昏昏沉沉的头,抛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又不禁长叹一声。她瞅了瞅房门,又看了看阁窗,这家秋出入她的卧房太过随便,要找机会好好教训他。 “别看了,我从门口进来的,没人拦我,连问都没人问一声。” “你把她们收买了,还是……” 小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冲她摆了摆手,说:“苏嬷嬷在哭,她们都在劝。” 明珏很纳闷,她不知道萧攀跟苏嬷嬷透露了一些消息,忙说:“我去看看。” “你别去,我知道原因。”小乔扯过绣墩,坐到床前,“萧怀逸离开小院时脸色阴沉,你是不是得罪他了?难道他欲求不满,生气了?” 原来是因为萧怀逸,明珏心里隐隐难受,可有些事情是她永远无法改变的。 “我没得罪他。”明珏坐直身体,摇头苦笑,“或许比得罪他要严重得多。” “有什么心理话可以跟我说,也许我能帮你。” 萧怀逸试探说她是不是洛明珏,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强硬否认,就等于默认了他的推断和猜测,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成了平北侯正妻,他能高兴才怪。 明珏挑眉一笑,说:“因你而起,也没什么大事,他不让我理你,说你很面熟,应该大有来头,怎么看都不象好人。我不忿,替你鸣不平,他就不高兴了。” “哟,那我可要好好谢你。”小乔点笑得别有意味,又问:“你信他的话吗?” “当然信,因为我看你也不象好人,只不过不想让他说出来。”明珏停顿片刻,又说:“你不必谢我,今天你也帮了我,替六爷解了围,咱们扯平了。你为什么男扮女装、为什么接近我,我很想知道答案,告诉我或许对你也有好处。” “我是想告诉,怕你害怕,难以承受,告诉你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乔想了想,问:“你或是洛家跟辽东冯家有仇怨过结吗?” “我都没听说过辽东冯家,也不知道是否与洛家结怨,辽东冯家有何来路。” “辽东冯家出身绿林草莽,后来被招安,因平叛有功,太祖皇帝赐冯家承恩伯爵,世袭罔替。冯氏跟一些江湖帮派往来紧密,在黑道上有一定的势力。你省亲惊马是冯家的死士做了手脚,跟踪萧怀迦,岂图陷害你们也是冯家死士所为。” 事情似乎一目了然,明珏冷笑几声,问:“冯家跟哪些名门旺族有关系?” “冯氏被招安赐爵几十年,士族清流一直对他们敬而远之,在朝堂的关系相对简单。我只知道冯家跟奉国公府有亲,承恩伯嫡长女是奉国公世子的正妻。” 承恩伯的嫡长女是奉国公世子的正妻,那就是白迎芷的母亲,承恩伯就是白迎芷的外祖父,陷害她的人还能有谁?白迎芷为做平北侯的正妻竟然调动冯家死士对付她,手笔和投入也太大,真是不遗余力,让人不得不佩服。 明珏笑了笑,把她和白迎芷的恩怨告诉小乔,听得小乔直打冷颤,感叹最毒妇人心。白迎芷确实狠毒,对付她就要以恶制恶,心不毒就会成为靶子和炮灰。 小乔寻思片刻,喃喃出语,“那晚要杀你的人难道也跟冯家有关?不象啊!” “谁要杀我?” “我还要问你呢,那晚你想自杀,把你吊上凉亭的是两个黑衣人,你忘了?” “我确实忘了,死而复生之后,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听小乔如此一说,明珏就知道本尊上吊是被人所害,她穿越而来,谁是真凶不得而知。凶手见也死而复生,没有再下毒手,一定在暗处睃巡窥视。她宣称吃了阎王爷的神果死而复生,忘记从前,凶手没再次谋害,或许与此有关。 懦弱柔顺的洛明珏惹下诸多仇家和麻烦,连她这自认强悍的现代人都应接不暇。活着危机不断,死或许是退路和解脱,而她附体重生,就注定要抗争到底。 “不管你是真忘还是假忘,我都会继续追查凶手,替你报仇。” “谢谢你,我会努力回想,一旦想起来,肯定会告诉你。” 小乔男扮女装混迹萧府、千方百计接近她,就是想追查害死本尊的人。可目的并不是替她报仇那么简单,一定还有更重要的内幕。面对生与死,一切问题似乎都微不足道,明珏不想多问,知道越多,心理负担越多,对自己有害无益。 “你不想再多问一些隐情?”小乔冲明珏眨了眨眼。 “我兴趣不大,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 “我有求于你,当然要说。”小乔坐到床边,离明珏很近,凤眼含情,暖昧无限,“我跟一只畜生打赌要给萧怀逸戴绿帽子,你一定要帮我赢。” “这赌有意思,我帮你赢那畜生。”明珏很仗义地拍着小乔的肩,慷慨出语。 小乔很高兴,一把拉住明珏的手,问:“你真帮我?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大白天的,让人看见就麻烦了,等晚上吧!”明珏狠狠甩开他的手。 “好,你真打算帮我?那……”小乔打量着明珏娇小的身材,满脸怀疑。 “当然,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的个人情况,比如你有多少妻妾儿女,多少宅院铺子,多少田产庄子,有多少收入,最关键的就是你存了多少私房钱。” “这些跟给萧怀逸戴绿帽子有关系吗?” “有呀!我实话告诉你――”明珏重重拍了拍小乔的胳膊,笑容促侠狡诈,压低声音,说:“萧怀逸有六个姨娘,三十五个开过脸的侍妾,你随便染指一个,不就给他戴上绿帽子了吗?这么多女人,还要雨露均沾,不把萧怀逸累成老牛破车才怪。你若能替他分忧,他一定重谢你,说不定一高兴把几十个美女全送给你。我之所以查问你有多少财产,就是想知道你能不能养得起那么多人。” 小乔翻着白眼,一把又一把的眼刀都快把明珏插成刺猬了,“你、我……” 给萧怀逸戴绿帽子,那么多女人都可以用,想占她的便宜,做梦,明珏暗自得意。把小乔推给那帮女人,别看他高大威猛,不一定能摆得平。 “姐姐们,太太让二奶奶去荣威院,你们通报一声。” 明珏微微皱眉,荣威院是萧怀逸及妻妾的住所,白夫人喊她去做什么? “你同我一起去荣威院,说不定会有新发现,也许能邂逅心怡的美女。” “我有没有新发现并不重要,你的麻烦来了。” …… 鸣泉居的书房内。 萧怀逸靠坐在黄梨木书桌前长吁短叹,脸上浮现淡淡的倦容,眼底积聚忧虑。 萧攀萧登守在书房门口,还有两个小厮垂手待命,几人都沉默不语,身体也一动不动。不管是战场厮杀还是朝堂算计,萧怀逸一向不烦不恼,云淡风轻,最终稳操胜眷。象今日这样带着颓废的忧烦情绪前所未有,令他们担心不已。 “萧攀,进来。” “侯爷有何吩咐?” 萧怀逸提笔写信,写到一半,丢掉纸笔,摆了摆手,说:“算了,你出去吧!” “是,侯爷。” “收拾行装,我们明天回漠北。” 萧攀愣了一下,问:“侯爷,二公主的事……” “回边关等消息,若此路不通,我就兵行险招。” 二公主合亲北狄,与出嫁的女儿一样,要想在婆家有底气,必须有强大的娘家,还要全力支持。大秦皇朝国力强盛富有,却没人为二公主撑腰,致使她远在他乡,受尽欺凌。何况当年狄赛隆求娶的人是大公主,二公主只是替代品。 皇上只关心边关战事和皇朝领土,让二公主出嫁从夫。萧贵妃枉为人母,对二公主的死活不闻不问。萧老太恨着二公主,十几年也无法释怀。当年的一个真相、一颗善心、一句实言毁去了二公主的一生幸福。 每每想起那件事,萧怀逸都会愧疚难安、心痛不已。二公主远嫁北狄十来年,音讯全无,若不是老侯爷逝世,他接管了漠北的军务,根本不知道二公主在北狄所承受的煎熬。这几年,他总想把二公主接回来,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途径。 礼法典制没规定合亲公主不能回国,但无论是被休弃而归,或者国亡夫死归来。若想再嫁,定是万难,即使没礼法限制,御史言官的唾液也能把人淹死。 “侯爷,太后会管这件事吗?” 萧怀逸摇了摇头,说不清是否定回答还是不敢确定答案。刘太后在西山般若寺礼佛,今天上午,他出城求见刘太后,请她出面为二公主求情。 刘太后以闭关清修为由拒绝见他,让管事太监岳公公接待他。萧怀逸把事情跟岳公公和盘托出,并送上厚礼,岳公公没表态,只让他等消息。刘太后要避嫌无可厚非,萧怀逸知道希望不大,不指望朝堂和皇族,只有下策可行。 萧攀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信纸,扫了一眼,问:“侯爷,信要送去吗?” 萧怀逸摇摇头,“烧掉吧!” 这封信是他写给洛老太太的,想说明珏的事,考虑犹疑再三,决定还是不送了,免得洛老太太担心。萧怀逸是恩怨分明的人,他对齐国公夫妇心存成见,对洛老太太当年救助知遇之恩却一日也不曾忘记。 想到明珏,他不禁连声长叹,此次私离边关回京本打算处理二公主的事,不成想又遇到死而复生、来路不清的妻子,令他忧心烦躁不已。 他很喜欢幼时灵动讨喜的明珏,那雪团般莹润可爱的孩童,那明媚纯净的笑脸,连她那两颗尖利的小虎牙都令他记忆犹新。世事难料,他如女儿般喜欢的女孩竟然成了他的妻子,他的喜爱之情也变了味,慢慢变淡了。 明珏抱屈而死,现在活着的人是谁他不得而知,那发自内心的纯洁的喜爱也渐渐演化成恼恨,就好象现在活着的人是害死真正明珏的帮凶一样。 面对敌人,他可以杀伐决断,置人于死地,可面对似假非真的明珏,他的手段魄力似乎变得羸弱不堪。他不忍心也不舍得痛下杀手,所以心中烦闷。 “侯爷,太太请你到荣威院,已经让人传了几次话了。” “白氏又要耍什么花招?” 自幼见识白夫人的阴谋伎俩,他早已免疫,不会上当,也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听影卫传报,好象跟夫人有关系。” 萧怀逸重哼一声,脸上浮现狡黠的冷笑,一个是他憎恶厌恨的女人,一个是他真假不明的妻子,让她们斗法,他暗中观战看热闹,不失为一场好戏。 “萧攀,你去看看,把握风向,见机行事。” …… 荣威院是一座四进四出的大宅院,主院是正妻的住所,一座精致豪雅的三进院落。正房是主人的起居之所,左侧厢房是厨房,右侧则是库房。 白夫人坐在院子正中的美人椅上,脸色阴沉恼恨。白迎芷和萧怀菱坐在白夫人左右,好象变质的哼哈二将,得意的神情夹杂阴涩。萧怀达坐在白迎芷身边讨好献媚,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徐氏和小白氏关在白夫人身后,都面无表情。 萧怀逸妾室都来正院看热闹,连正在养伤的洪姨娘都被抬出来了。管事的婆子媳妇气势汹汹伫立两侧,诸多下人围在院子四周,垂手站立。 库房木门大开,几口木箱堆在门口,木箱上的喜字看上去还很新。几个粗壮的婆子正往外抬木箱,粗使丫头跟着收拾包袱箱笼。 “把箱子打开。”白夫人沉着脸下令。 “且慢动手。”小白氏拦住下人,凑到白夫人耳边低语几句。 白夫人点点头,怒问:“她怎么还不来?把我的话当西北风吗?” 守门婆子跑进来传话,“回太太,二奶奶进大门了。” “她一进门就给我拿下,狠狠打。” 明珏知道白夫人叫她肯定没什么好事,很可能又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带来的人也不少。进到荣威院的大门,她让丝菊和一个婆子,进到垂花门,又留下风兰和一个婆子,告戒她们在门口等消息,不得擅自离开半步。 她带着紫竹、翠丝、青酒、红酒还有两个小丫头刚进主院,就被几个狠呆呆的婆子围住了。没等明珏说话,婆子就反手制住她和六个丫头,拖着她们向白夫人走去。她们主仆拼力挣扎怒斥,却敌不过膀大腰圆的婆子粗鲁有力。 明珏放弃挣扎,清亮警惕的目光扫过院内的人和物,落到库房门口的木箱上,心里明白了大概情况。这些贴着喜字的箱笼包袱就是本尊的嫁妆,她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以次充好、虚报数目也在她意料之中。 回洛家省亲之前,她就知道嫁妆有问题,当时并没有深究。不管嫁到哪一家,嫁妆都是女人的私房财产,别人又能拿来做什么文章呢?这是人之常理,可在萧家,许多事情都在常规之外,也不能用常理去要求某些人。 今天早晨,萧怀迦提醒她有人要拿她的嫁妆生事,她意识到嫁妆是隐患,本打算清除。可是,这些人来得太快,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就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提前没有防备,事已到此,只有豁出脸面奋力一拼了。 “跪下,给我打。” “凭什么下跪?凭什么打我” 不由分说,婆子就按着明珏主仆跪倒,丫头人只是叫屈,却没挣扎,都跪下了。明珏说什么也不跪,拼命挣扎,与两个婆子扭成一团。又有婆子过来帮忙,紫竹扑上来护住明珏,被婆子打了几下,双颊肿起,疼得掉下眼泪。 明珏急了,她双手死死抠住左边婆子的手背,用力抓挠,又张开嘴向右边婆子的手腕咬去,尖牙狠命撕扯。两声惨叫响起,婆子甩开明珏,捂着鲜血直流的手,疼得直跺脚。明珏被她们甩倒,又很从容地站起来,擦着手上的血。 “我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刚进门你就让婆子打我,你这婆婆当得也太威风了。”明珏嘴角滴血,透出血腥美感,她满脸轻蔑怒视白夫人,缓了口气,又说:“就是见官府告御状也不象你如此蛮横,今天的事情说不清楚,没完。” “没完你又能怎么样?”白夫人看明珏凶狠的样子,语气明显弱了很多。 “你想告御状吗?可以找十公主,也可以找我,皇宫我熟。”小乔甩着两只大脚走上前,盯着明珏,咧着嘴说:“太恐怖了,跟吃过人一样。” 小乔跟她们一起走出小院,到荣威院门口就没了影,明珏还以为他溜走了呢。 众人都知道小乔是十公主送来了,在崇禧堂当差,看到他,都认为萧老太派人来了。小乔也不客气,指手划脚、威威扬扬,真把自己当成大人物了。 明珏冷哼一声,没擦嘴角的血,慢步逼近白夫人,一字一句地说:“我倒想知道什么事值得太太摆这么大的阵仗,说不出所以然,谁也别想好过。” 没等白夫人开口,白迎芷就佻佻俏俏整了整衣襟,笑容阴黠轻蔑,“洛夫人的阵势不也很大吗?太太三番四次请你,你都不来,来了就出言不逊,根本不把婆婆放在眼里,连奴才都咬,我不知道什么东西才下嘴咬人,你们……” “呸――” 明珏一口带血的唾液吐到白迎芷脸上,打断她的话。白迎芷挥动双手,蹙紧眉头嫌恶尖叫,一扫淑女形象,嘴里不干不净恶骂,丫头忙帮她收拾擦洗。 白夫人见明珏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又针对白迎芷,气得浑身哆嗦。呵令仆妇制止明珏,仆妇看那两个婆子的惨样,都嚅嚅喏喏往后退。 萧怀菱扶着白夫人的胳膊,只敢瞪眼,不敢正视明珏。萧怀达满脸不忿,跃跃欲试,也不敢出手。徐氏怀恨,却不开口,小白氏倒象没事人一样。 紫竹递过一杯清茶,明珏嘬了一口漱嘴,回头看到萧攀,不禁释然,心中泛起几丝暖流。萧攀代表萧怀逸,还是很有气势的,难怪萧怀达不敢动手。 “贱人,你敢……”白迎芷收拾好,怒视明珏,开口就骂。 明珏嘴里含着一口水,“噗”一声冲白迎芷的脸吐去,没等她反映过,手里的茶杯也砸向她。白迎芷跳起来,呲牙咧嘴象个泼妇,就要扑上来撕打明珏。 以前,白迎芷总摆出一副名门小姐的姿态,显示她比明珏高贵,却暗中施计使坏。今天被明珏逼得原形毕露,惊掉众人的眼球,令众人唏嘘不止。 “萧攀,平北侯府有辽东冯家的死士做祟,有些事我不说,你也明白吧?” 萧攀点了点头,掏出一只竹笛吹响,片刻功夫,平北侯府角落上空便有竹笛回应。白迎芷一脸惊恐,连白夫人也变了脸,众人都瞪着眼睛,不明所以。 白夫人给白迎芷使了眼色,白迎芷狠狠瞪了明珏一眼,匆忙离开。明珏不以为然,擦净手脸,让紫竹搬来椅子坐下,位置与白夫人几乎平行。 冯家死士敢在平北侯府生事,萧怀逸不会坐视不理,把白迎芷交给萧怀逸对付,一举数得。明珏寻思趁机加把火,若牵出以前的事,白夫人也别想痛快。 “太太叫我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喊打喊杀,连个罪名都懒怠给我加。现在萧攀来了,老太太也派人来旁听,有什么事就开诚布公说吧!” 白夫人一向泼辣狠毒、蛮不讲理,她派人请了萧怀逸几次都不见人,心中憋气,就想把恶气撒到明珏身上,不成想却被明珏反将一军。 “你还有脸说话,把箱笼全部打开,让她看清楚。” ------题外话------ 马上到大高潮了,求支持…… 第七十五章 诡计得逞 几十只红漆箱笼罗列在院中,竹席上散放着十几个包袱,还有镜台、屏风、桌椅。箱笼打开,里面装着瓷器摆设、挂饰锦盒、绫罗绸缎和首饰珠宝。 听贺妈妈说许氏共给她准备了六十四抬嫁妆、一个田庄,合计两千两银子,另外洛老太太再贴补一千两现银,这是齐国公府嫁女的嫁妆标准,不分嫡庶。至于嫡女,当家主母要贴补就用自己的嫁妆和私房钱。 笼统估计,这笔嫁妆大概价值三千两银子,相当于她前世的两三百万,日常使用的头面首饰、衣衫饰物和胭脂水粉还不计算在内,可以说相当丰厚了。 因明珏年幼且出嫁较急,嫁妆准备得也匆忙,除了以前备下和当即采买的物品,还有一部分是从五小姐的嫁妆里匀出来的。洛老太太知道许氏会在明珏的嫁妆里玩猫腻,另外给了她八间旺铺,是洛老太太的私房,不算在嫁妆之中。 嫁妆都由陪房家人打理,管事妈妈监管,记两本账。替明珏打理嫁妆的是翠黛的哥嫂和青竹的父母,统称肖振保一家。翠黛卖主求荣,投靠了洪姨娘,青竹又是让人摸不透的聪明人,早该换掉他们了,却因种种原因一直拖延。 “太太惊动这么多人来查看我的嫁妆,不知道嫁妆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你不清楚吗?你们洛家可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 明珏摇头冷笑,说:“要不要脸面不是看嫁妆多少,也不是凭谁一句话。” 瞥到翠黛打扮得花枝招展,混在人群中看热闹,明珏暗自冷哼。白夫人揪住嫁妆的把柄,肯定跟打理嫁妆的陪房家人脱不了干系,有人要看热闹,她就让热闹更加精彩。既然动心计、使阴谋,那就看看谁更阴险,谁更会胡搅蛮缠。 “紫竹,去传话,让苏嬷嬷和田妈妈带嫁妆单子和账册马上到荣威院。” “是,二奶奶。” 明珏端坐在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口,不动声色,心里却没有底气。许氏怨恨洛老太太把她嫁到平北侯府,没让五小姐嫁,在嫁妆里做手脚是众人心知肚名的事。箱笼装的什么物件,她不得而知,也没有周全的应对之策。 “把嫁妆单子和聘礼单子都拿过来,把箱笼里的东西全部摆列出来。” 白夫人把嫁妆单子递给徐氏、聘礼单子给了小白氏,又让管事婆子和媳妇清点箱笼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做记录,然后和嫁妆单子比对。 “聘礼共八类,分别是缭绫轻锦十二匹、赤金镶红蓝宝石项圈十个、赤金缕丝龙凤手镯十六对、深海夜光南珠二十八颗、翡翠镶珍珠琉璃碗两套、三尺高珊瑚镶龙珠摆设一对、古雕龙凤呈祥汉白玉挂饰一对、十六扇紫檀硝石镂空雕花草屏风一架,价值白银八千两,另外还有三千两现银,合计共一万一千两。” 小白氏念完聘礼单子,人群中响起长短不一的唏嘘声,经久不绝。别说平北侯娶填房,就是皇子娶正妃,这样的聘礼也足以拿出手了。 明珏心虚又心痛,聘一根没长熟的豆芽菜,竟花费了一万一千两银子的聘礼,何况她还是来避难的,万里挑一的吉祥数字,可见萧怀逸没半点轻视她的意思。而洛家满打满算只有三千两的嫁妆,相差悬珠,她能不心虚吗? 这么多珍稀宝贝都被许氏截留,据为己有,一件也没落到她手里,最后都被抄走了,三千两白花花的现银也打了水漂,连声响都没有,换做谁能不心痛? 徐氏嘴角挑起阴沉的笑容,说:“嫁妆单子上写的物件琐碎繁多,念起来太麻烦,不如一件一件比对,总不过三千两银子的东西,不难清点。” 人群中又响起一片饱含嘲弄轻蔑的唏嘘声,众人投向明珏的目光都变成了五颜六色。任明珏皮厚如斯,也不由低下头,心如刀绞,脸如火烧。 “一万多两银子的聘礼,三千两银子的嫁妆,洛家好厚的脸皮,也不怕成为京城名门的笑柄。”白迎芷换了一套衣服,去而复返,看向明珏的目光饱含轻蔑与愤恨,“还好洛家获罪抄家,被赶出京城,否则也无法在京城立足。” 白迎芷所言不虚,公爵庶女嫁做侯爵正妻,本身就是高攀,嫁妆和聘礼相差悬殊,纵使洛家不获罪败落,也会沦为京城豪门的笑柄。本尊那嫡母就是拼着丢一个家族的脸面也不让她在侯府有好日子过,真是敢作敢为。 白夫人之所以要把嫁妆的事公布于众,就是想杀杀明珏的威风,让她无法面对萧家上下这一双双势利眼,在京城贵人圈子里也无法抬头做人。做为庶出女,很难与嫡母抗衡,嫁妆少不是她的错,却要让她承受因此带来的恶果。 “依白姑娘之见,有丰厚的嫁妆就不用仰人鼻息?就能在京城立足?如果嫁一个屑小之辈,就是有一座金山当嫁妆,恐怕也无法抬头做人。嫁给一品侯,就算一文钱的嫁妆也没有,侯爷不嫌弃,别人说破天不也是空谈吗?” 萧怀逸现在不只嫌弃她,而且对她萌生敌意,她这样说只是想出口恶气。果不其然,白迎芷气得咬牙切齿,看象明珏的目光好象一台粉碎机,随时都想让她粉身碎骨。明珏目的达成,即使心里空落难安,脸上仍流露出悠哉笑意。 白迎芷重哼一声,靠近明珏,冷声说:“我不会让你好受,走着瞧。” 今天她跟白迎芷彻底撕破脸,也无需再客气伪装,冤有头,债有主,也该让白迎芷付出代价了。侯门深院,强敌环绕,以后的路更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明珏摇头冷笑,说:“随时恭候。” 苏嬷嬷和田妈妈赶来,看到此种情景,苏嬷嬷拿出嫁妆单子和账册,一言不发,表情沉默镇定。田妈妈满脸惊慌,嘴里嚅嗫叨念,连目光都透着颤抖。 “除去二奶奶平时穿戴的衣衫饰物、头面首饰,屋里摆放的床榻家具,床上的被褥枕席和一些摆设挂饰及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库房里还有十二包帘帏帐幔、两架围屏、两架炕屏、四面镜台和一整套正屋摆放使用的家具。” 苏嬷嬷把嫁妆单子和账册递给明珏,又说:“箱笼共有四十八只,里装着五套瓷器摆件,六十匹绫罗锦缎,八十套四季衣服,纯金、纯银头面首饰各八套,金银簪子各二十只,镶红蓝宝石金步摇各十六只,各式金银手镯各十对,各式戒指一盒,各式项圈项链共十八只,各式翡翠钗环和花钿共六十只。” 明珏难掩脸上的惊诧,心里欣喜不已,原来她的私房也不少,都是金的、银的、玉的、翡翠的,也值不少钱呢。到底是公爵之门,家底丰厚,可这些让她咋舌的东西才值一千多两,百年侯爵之门又是何等富贵? “打开,一件一件清查。” “慢着。”苏嬷嬷拿过嫁妆单子和账册,“太太别怪老奴眼皮子浅、见识短,查验难免人多手杂,要是最后对不上账,老奴没法跟二奶奶交待。” 没等白夫人说话,白迎芷看了明珏一眼,说:“名门旺族的奴才都见过世面,不会拿破铜烂铁当宝贝,不象有些人,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苏嬷嬷刚想开口反驳,被明珏制止了。白夫人大张旗鼓清点她的嫁妆,白迎芷又把话说得那么绝对,显然她们已经知道嫁妆里的猫腻了。 “太太,您看看二奶奶的嫁妆衣服。” 八十套四季衣服共装了六箱,几个婆子拿出衣服,全部摆列开。不只明珏惊呆了,苏嬷嬷和紫竹等人也瞪大眼睛,田妈妈吓得浑身发抖。 每箱衣服只有上面两三件用料优良、做工精细,压在里面的衣服用料都是软棉葛纱,做工更是粗陋不堪,有的用料稍好,却剪得乱七八糟。六箱衣服,嫁妆单子上写着八十套,能拿出来穿的也就是十几套。 别说豪门绣户的各层主子,就是粗使仆妇和升斗小民都不会穿这种衣服,扔给乞丐遮身差不多。这可是洛明珏的嫁妆啊!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太太,您再来看看这绸缎和首饰。” 六十匹绫罗绸缎只有摆在最上面的几匹质地好、花色新,遮在下面的有陈旧的软缎、粗糙的绫纱、差色的细棉,有的表面看上去是锦缎,里面却裹了粗绵烂纱。金银头面也没几件象样的,大部分是铜铁包的金箔纸和银箔纸,刷了一层明漆,一碰就掉了。那些金玉翡翠首饰钗环更是劣质滥造,无比简陋。 明珏身体微颤,怒极反笑,脸上无可奈何的表情如冰冻霜摧。幼小的身体内已是个强悍成熟的灵魂,若是真正的洛明珏,看到此情此景,该有什么反映? 苏嬷嬷气怒震惊,紧紧抓住紫竹的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田妈妈也惊丢了魂。她们主仆惊愕惶恐的表情与周围嘲弄、蔑视、怨怼的目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侯爷来了。” 密集的人群迅速闪出一条通道,喧嚣吵闹声嘎然而止,柔媚、欣喜、期待的目光投向门口。不只是他那几十号妾室,白迎芷也恢复了淑女端庄的形象。萧怀逸背手慢步走近,目光沉着,面色平色,周身却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明珏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绵软无力,她低垂着头,不敢看萧怀逸。她刚才想好的应对之策根本不敢在萧怀逸面前施展,只好坐等他的宣判。 白夫人迎上去勉强一笑,气势不象先前那么嚣张了,她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嫁妆都是当家主母筹备,可洛家也欺人太甚了,怎能这么过份呢?” 萧怀逸没答话,面色一如既往平静,他看着这些粗制滥造的嫁妆,目不斜视,眼角的余光却把每个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他嘴角挑起淡淡的讥诮,在箱笼间转了一圈,就往外走。来到明珏身边,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大步离开了。 明珏感觉到萧怀逸看她,不敢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目光只在他的膝盖之下打转。即使萧怀逸不开口,她也能觉察到他压制的强烈的愤怒,随时都可能如火山暴发。她的心沉入谷底,融入一池止水之中,流露出令人心惊的沉寂。 萧攀追着萧怀逸出去,走出大门,问:“侯爷,这是白夫人的阴谋吧?” “不是,确实是洛家所为。”萧怀逸的语气没有丝毫惊讶。 “那、那岂不是害了夫人?夫人年幼,根本不懂这些……” “年幼?”萧怀逸停住脚步,轻叹冷笑,“明珏确实年幼,可惜了她这么乖巧讨喜的女孩,唉!可是她不年幼,至少比你我都年长。” “谁?她……” “还能有谁?” “侯爷,您说夫人?她……嫁妆闹出这种笑话,她能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是她的事,想活命就有妙招,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看热闹吧!” …… 嫁妆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一旦传扬出去,就会成为豪门贵族乃至市井俚巷的笑柄。萧怀逸沉静平淡,看不出喜怒,没说话,也不表态。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看白夫人的眼色行事,但她的意思若与萧怀逸相悖,众人就会毫不犹豫摒弃她。 白夫人听说嫁妆里的猫腻,就开始同白迎芷等人谋划设计,目的就是让明珏丢脸,激怒萧怀逸。事到如今,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她心里也没底了。事情闹大了,却达不到目的,对她也没好处,而且她真怕明珏反咬一口。 白迎芷摇头雪花丝扇,神清气爽,笑容畅快,“洛夫人的嫁妆真让人大开眼界,我听说过嫁妆以次充好,却没想到还能这么捣鬼。” “白姑娘能大开眼界,我也很欣慰。”明珏站起来,清傲的目光扫过满箱的假冒伪劣,又说:“白姑娘处心积虑,不会就为大开眼界吧?” “见过没脸的,还没见过象你这么不要脸的。”萧怀菱横眉立目,自认抓住明珏的把柄,跳起来,破口大骂,“你要是有脸的,就应该下跪认罪。” 明珏不愠不恼,浅笑淡然,“就算有聘礼没嫁妆,男人乐意,女人情愿,我凭什么下跪认罪?女子出嫁之所以要备嫁妆,就是希望在婆家的日子好过一点,有私房钱傍身,不至于捉襟见肘,日子好坏苦乐自知,跟要不要脸有什么关系?你也开始相亲备嫁了,是不是家里给你准备嫁妆,你也要一一过目呀?” 萧怀菱无言以对,恨恨看着明珏,见明珏向她走来,忙后退几步抓住白迎芷的手寻求外援。白迎芷笑容阴贽、神情倨傲,故做矜持的目光不时扫向白夫人。事情若闹大,她会先给自己找退路,置身事外,让白夫人承担后果 白夫人怒视明珏,气势欲弱,名门旺族同篷门小户不一样,嫁妆是女人的私房,婆婆无权查看。今日一闹,她目的没达到,再惹一身骚,就得不偿失了。徐氏和小白氏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没人替白夫人出头。 “好女不穿嫁妆衣,我没有嫁妆,日子照样过得舒服滋润,与别人有什么相干?你们费尽心思把这件事抖出来,不就是想让我丢脸吗?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我丢脸一定要拉上几个垫背的。”明珏冷哼一声,狡诈一笑,“紫竹,按嫁妆单子清点嫁妆,看了看差了多少,苏嬷嬷,把打理嫁妆的陪房家人叫来。” 明珏叫过风兰,低声吩咐几句,风兰连连点头,快步离开。她又叫来小丫头和粗使婆子,把衣衫布料和首饰钗环分出等级,把能入眼的挑出来。 看了这堆破烂儿,明珏暗自咬牙,许氏太可恨了,公爵府的当家主母,竟然昧着良心、腆着脸面做出这种事,难怪洛家会被掠爵抄家。 谁会对自己的丈夫和小三生的孩子好?没有一个女人敢慷慨陈词回答。庶子庶女受虐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大部分人还会顾及脸面,不会惹人非议。许氏就不同了,反正她亲生的女儿没嫁到平北侯府,她才不管明珏的日子怎么过。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多以庶女反抗为题材的小说呢?所以,有朝一日,明珏向关在铜牛庵为奴的许氏发难报仇也在情理之中。 “小乔,帮我一个忙。” “说吧!”小乔混在人群中,模样很老实,眼珠滴溜乱转。 “你熟悉外面的情况,帮我写一份状纸递到顺天府衙,就说我嫁到萧家一个多月,三千两银子的嫁妆变成一堆破烂儿,请青天大老爷为我申冤做主。” 小乔冲明珏竖起大拇指,“没问题,我乐意效劳。” “你、你胡说,你、你倒打一耙,你……”白夫人气急败坏。 明珏沉下脸,一把扯过徐氏手里的嫁妆单子,抬高声音,说:“你们都看到了,我的嫁妆是什么,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没人做手脚,怎么会变成破烂儿?” “洛家给你准备的嫁妆就是一堆破烂儿。” “谁敢做证说我的嫁妆是一堆破烂儿?”明珏挑嘴冷笑,直视白夫人,咄咄出语,“你既然知道嫁妆的内幕,为什么结婚当天不说?要等到现在。” 白夫人喘了口气,“你刚嫁过来,谁会查验你的嫁妆?” “你现在大张旗鼓查验,谁相信你开始没查验?没查验你会放过我吗?我怀疑就是你们做了手脚。小乔,帮我写状纸,我现在就去顺天府告状,我的嫁妆在萧家变成这样,不赔我三千两的嫁妆,我就是拼上一死,也要讨个公道。” “你、你、你胡搅蛮缠,你……” 白夫人倒在椅子上,气都喘不上来了,徐氏等人一脸焦急,帮她顺气,又好言安慰。想看热闹的人,发现事情越闹越大,兴致就更高了。 “事情到此为止。”萧怀逸突然冒出来,沉着脸发号施令。 明珏率先松了一口气,嫁妆是谁做的手脚她心知肚名,到顺天府告状不过是说出来吓唬人,她根本不敢去,若真僵持不下,她也会灰溜溜败下阵来。 “二奶奶,打理嫁妆的陪房家人都找来了。” 苏嬷嬷带着肖振保夫妇和翠黛的两对哥嫂过来,看到明珏,他们毫无惧色,见萧怀逸也在场,他们赶紧跪下,青竹和翠黛也跟着跪下了。 “我的嫁妆由你们一家打理,怎么会变成这样?想必你们都清楚。” 即使不能把白夫人等人卷进来,也要把肖振保一家打发了,卖主求荣的恶奴永远是心腹大患,今天正好是个机会,以后也不用人再打理这堆破烂儿了。 “这就是洛家老太太和大太太为二奶奶准备的嫁妆,这些箱笼今天才打开。” 明珏刚要训斥,就见风兰满脸惊急跑进来,在门口冲她招了招手。明珏给苏嬷嬷使了眼色,让苏嬷嬷代她问话,她到门口去找风兰。听到风兰的话,明珏头昏心乱,难怪会把嫁妆的事抖出来,原来那帮人早就找好的退路。 苏嬷嬷顺着明珏的意思审问肖振保一家,借此机会把他们一家除掉,让白夫人等人陷入被动,也能为明珏保住几分脸面。萧怀逸在场,白夫人一肚子气也不能发泄,白迎芷要维护淑女形象,其他人更不敢随便不说话。 “太太、侯爷,请容奴婢说一句话,奴婢一家是冤枉的。”青竹哭泣开口。 “说。”萧怀逸仰头向天,不看在场的任何人。 “二奶奶的嫁妆洛家大太太一手准备的,奴才们就是想占小便宜,也不敢在嫁妆里做手脚。太太要查验二奶奶的嫁妆,不是想让二奶奶丢脸,而是不想让萧家被洛家欺骗。洛家败落了,没有脸面可讲,这种事要传出去,丢脸的是萧家。” 白夫人松了口气,看向青竹的眼神满是欣赏,果然没看错人,关键时刻起到了作用。不过,有萧怀逸在场,跟明珏对阵,她仍不敢有丝毫大意。 好个青竹,果然是聪明人,能言善辩,善于把握风向。相比浅薄无知的翠黛投靠洪姨娘,她的步子迈得更大,直接投靠白夫人,为萧家打算了。 刚才,明珏让风兰回小院拿肖振保一家的卖身契,相以此牵制他们一家。风兰回来说肖振保一家的卖身契不知所踪,难怪青竹这么大胆,她们一家已经不受明珏控制了。至于他们一家的卖身契落到谁手里,就不言而喻。 “二奶奶早就知道嫁妆是一堆破烂儿,她还说反正她是平北侯的正妻,不会少了她的吃喝穿戴。事情抖出来,她、她竟然诬陷奴才们做了手脚,这……” 真正的洛明珏肯定不知道她的嫁妆是一堆破烂儿,青竹却诬赖她知道,胆子真不小。明珏气得五脏六腑齐翻腾,咬牙切齿都绵软无力,面色依然沉静坦然。境况突转直下,她陷入被动,没有损失,被奴才所逼,她心中憋了一口恶气。 “事情到此为止。”萧怀逸扫了明珏一眼,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白迎芷敛眉垂首,摆弄衣襟上的饰物,不时冲萧怀逸抛去柔情的眼神。萧怀逸不解风情,看也不看她一眼,致使貌美如花的白姑娘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 萧怀逸大步离开,连头都不回,白迎芷满脸幽怨委屈,明珏却松了口气。 “既然侯爷说事情到此为止,我夫唱妇随,就不去顺天府告状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丢脸的不只是我,还有平北侯府。苏嬷嬷,把嫁妆收拾起来,重新登记造册,同嫁妆单子一起拿给我。”明珏冷冷一笑,转向白夫人,又说:“我可以不去顺天府告状,但萧家也有家规,恶奴欺主怎么处置,太太还要给我一个交待。” “哼!我为什么要给你交待?你懂不懂规矩?还嫌不够丢脸吗?” 明珏摸了摸自己的脸,冷笑说:“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也没觉得自己没丢脸,太太要嫌丢脸不够,可以继续。我要处罚陪嫁的奴才,太太要想为他们做主,我也不拦着,是非曲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也不用多说。” 说完,明珏不给众人缓冲的机会,大步离开,走到门口,被小乔拦住了。 “那人是谁?”小乔指着雪姨娘问。 “雪姨娘,庶长女敏维的生母,你要想给萧怀逸戴绿帽子,可以选她。” 小乔点点头,警惕的目光扫过雪姨娘,冲明珏抱拳,“知我者,你也。” 回到小院,明珏让风兰拿出装卖身契的锦盒,肖振保一家的卖身契不翼而飞,别人的还在。冯家死士出身黑道,杀人越货无所不为,偷几份卖身契易如反掌。 明珏查看了众人的卖身契,挑出赵三昆一家的,让风兰给萧怀迁送去。紫梅成了萧怀迁的房中人,她留着这一家的卖身契也没意思,不如送个人情。 苏嬷嬷和紫竹等人回来,把重新登记的册子连同嫁妆单子拿给明珏过目。一些能入眼的锦缎衣物、金银首饰也拿回来了,不能要的又堆进了库房。 明珏出嫁,洛老太太按例贴补了一千两现银,等明珏嫁过来才剩了二百两,许氏截留了八百两。这堆破烂儿好坏算在一起,再加上北郊一个庄子,最多值五百两。许氏不只吞了萧家丰厚的聘礼,还赚了洛老太太的银子,心太黑了。 “二奶奶,老奴……”田妈妈跪到明珏脚下抽泣。 “又想给你那位关在铜牛庵为奴的旧主说好话求情吗?” “嫁妆是太太、五小姐和王大娘准备的,老奴知道不好,没想到这么差。” “王大娘是谁?”明珏不想再听有关嫁妆的话题。 “五小姐的奶娘,听说她也在铜牛庵为奴。” “哼哼,都为奴就分不出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 明珏摇头苦笑,天天阴谋陷害,算计提防,日日如履薄冰,她感觉自己已心力憔悴。重生一次,却是一个锦衣玉食的牢笼,幸也?非也? 躺到床上,明珏头晕目眩、昏昏沉沉,她平静下来,努力梳理思路。只要留在萧家,许多事情她无从逃避,必须慢慢适应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苏嬷嬷同几个信得过的下人密议,商量以后如何更好的保护明珏。苏嬷嬷不来唠叨她,也不现提圆房的事,明珏难得清静,正好安静下来休息。 白夫人调青竹去安宁院伺候,她的父母也去安宁院当差了,两个婆子来替她收拾东西,她没露面。后来听说白夫人做主给青竹开脸,放到萧怀达房中,等萧怀达成亲就提姨娘。萧怀达把安宁院的丫头都淫遍了,想出头哪那么容易。 明天是萧老太为萧怀迦摆接风宴的正日子,水木也会来。以前明珏兴致满满,总想见见她这位老乡,最好能罗曼蒂克一把,可现在她一点心气都没有了。以后日子怎么过,还要靠她自己探讨决定,别说老乡,生身父母都无法替她做主。 第二天,她睡到日上三杆才起床,反正她也不需要立规矩请安,也没人用规矩要求她。今天来赴宴都是名门贵妇小姐,萧老太不让她出面,她正好清闲。 今天宾客众多,几个丫头早就想去看热闹了,明珏没阻拦,吃过早饭,就放她们出去玩了,只留了两买来的小丫头伺候。苏嬷嬷和田妈妈在暖阁说话,岳嫂子在厨房准备吃食,明珏坐在花树下逗央央说话,小院一片安静祥和。 “二奶奶,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雀儿匆匆忙忙跑进小院。 明珏心一沉,忙问:“出什么事了?” “紫竹姐姐跟大奶奶的丫头打架,大奶奶让人打了她,还要把她卖掉。” 徐氏得萧老太宠爱,又是白夫人的嫡亲媳妇,却因寡妇当头,平日行事一贯低调。紫竹是她最得力的丫头,徐氏打罚紫竹,岂不是向她宣战? 她的嫁妆变成一堆破烂儿,她空有正妻之名,连在萧家主仆面前仅存的脸面都被毫不留情扒掉了,有人落井下石不稀奇,可她也不是任人揉搓的。 “哼!她们为什么打架?” “大奶奶的丫头骂您,紫竹姐姐不服,两人就打起来了,大奶奶就……” “她们在哪里?” “在兰园水榭的假山底下,紫竹姐姐流血了,还……” 明珏心中腾起怒火,“走,去看看。” 她让一个小丫头去告诉苏嬷嬷,让另一个去找丝菊和风兰,她带着雀儿真奔兰园水榭。雀儿面色犹疑惊慌,唯唯喏喏,走得很慢,明珏很着急,一个劲催促。 “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二、二奶奶,从那边的小花园穿过去,再过一座石桥,就是兰园水榭。” “是近路吗?” 雀儿点点头,不理会明珏,就朝小花园走去,明珏跟上来,很快就走到前面。 小花园的尽头有一座高耸的小土坡,坡上花树繁茂,郁郁葱葱。土坡下面有一个水潭,坡面垂滑,水潭岸边秋芙蓉竟相盛放,水面漂着五颜六色的花瓣,潭中锦鲤浮游。水潭一面临坡,三面都是假山,一座石桥横架在水潭之上。 明珏登上土坡,看到四下无人,心里一沉,惊问:“她们人呢?” “就在……” 一把金红色的粉沫冲明珏洒来,烟雾弥散,浓郁的沉闷的香气直冲鼻腔。明珏连打了几个喷嚏,顿时浑身酥软无力,头脑却异常清晰。 “雀儿,你……” 雀儿满脸惊慌胆怯,手上还沾着粉沫,她见明珏昏昏倒下,更加害怕,声音直发颤,“二、奶奶,你、你不要死,不、不关奴婢的事,是、是他们……” 明珏倒在花树下,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她慢慢闭上眼睛,等待宰割她的人出现。雀儿推了明珏一把,见她没有反抗,重重喘了一口气,向四周招了招手。 “脱掉她的衣服,把她推下去。” 雀儿看了看土坡下的水潭,问:“二、二奶奶会不会死?” “她想死都没那么容易,还有好戏等着她演呢。” ------题外话------ 今天是高潮的序幕,明天就…… 第七十六章 被休离 高朋满座,贵胄云集。 萧老太不过是给游历归来的孙子摆接风酒,豪门旺族、达官显贵便争相前来,携礼道贺。恭贺声声,笑语盈盈,真是烈火烹油之势、宝锦添花之盛。 众人都知道萧怀逸自边关回京,借赴宴来拜访结交者自不在少数。萧怀逸借口要回边关,需收拾休整,应酬宾客、送往迎来就由萧博智和萧怀迁等人出面。 今日之宴萧怀迦是主角,要出面迎客,但他也是懒于应酬的人,况且水木要来,需要他照应,一些敬仰水木的人也需要他接待安排。 萧不迦正同几个挚友讲游历趣事,相谈甚欢,芒种进来递给他一封信。他打开信扫了一眼,微微摇头,嘴角挑起若有若无的笑容。 “诸位,失陪一会儿。”萧怀迦让芒种出来,问:“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一个丫头,是二奶奶房里的,奴才见过,叫不出名字。” “不许胡说,进去照应,我去看看,有人问起,就说我去看老太太。” “是,六爷。” 萧怀迦把信塞进袖袋,向后花园走去,没注意背后已经有几双眼睛盯上了他。 他来到小土坡,四下看了看,没见到明珏,便沿着光滑的坡面向下走。他刚在水潭岸边站定,就听到土坡上传来异响,匆忙回头,就见明珏衣衫不整,从土坡上滑下来。他一个箭步跃上土坡,接住明珏,同她一起摔到岸边的花木从中。 明珏媚眼含春,双颊潮红,浑身酥软无力,自心底涌动着一股燥热,身体好象被火烤一样。被萧怀迦抱住,她感觉到丝丝清凉,很贪婪地贴紧他的身体。她脑海里清楚被人陷害了,想推开他,双臂却不由自主勾住他的脖子。 “你怎么了?跟你的丫头呢?” “走、快走……水、喝水……”明珏挣扎着喃喃低语。 假山后面传来轻碎的脚步声,萧怀迦抬起头,看到有几十个男女朝他们走来。为首的是萧怀达,脸上挂着阴贽荒淫的笑容,他的狐朋狗友也一脸暖昧,而萧怀迦的朋友则是满脸惊诧。同来的仆妇下人看到这一幕,神情中透出不可置信。 “六哥说去看老太太,没想到却躲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软玉温香。” 初见明珏从土坡上滑下来,衣衫半遮半掩,萧怀迦就感觉不对劲,他担心明珏,没多想。此时他彻底明白了,约他见面的信不是明珏写的,他们都被人设计陷害了。幕后黑手针对的是他们两人,至于目的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萧怀迦坐在花木丛中,明珏瘫在他怀里,双臂紧紧抱住他,身体不停地在他身上蹭。他掰开明珏的手,想把她放下,可明珏就象糖人一样粘在了他身上。 明珏知道有人来了,也清楚那些人费心设计这一幕,此时就是来捉奸的。她脑海很清明,可身体就是不受自己控制,越想分开就越贴得更紧。 萧怀迦冷笑几声,丢给萧怀达一个轻蔑的眼神。此时若忙着辩解,反而表示自己心虚,毕竟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这种事往往越抹越黑,还不如沉默。 他抱着明珏站起来,帮她整了整衣衫,说:“二奶奶中毒了,快去请大夫。” “哈哈……六哥真有意思,恐怕你和她都中的是情花毒吧?” 萧怀迦的小厮跑去请大夫,他的朋友觉察到事有蹊跷,都来询问原因。同萧怀达一起来的人围上来看热闹,指指点点,还有人高声宣扬议论。萧怀达巴不得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他抬高声音,拿这件事和一些浮夸的登徒子放肆取笑。 急促的脚步声和忧急的说话声自假山外面传来,越来越近,看热闹的人忙让出一条通道。萧老太坐在肩舆里,连声催促抬轿的婆子,袁氏跟在后面,脚步匆忙。轿子后面跟着成堆的丫头婆子,还有几个宗亲女眷也跟来询问情况。 “迦哥儿,迦哥儿在哪?怎么好好的就受伤了?你要把我急死呀!” 听到萧老太的声音,萧怀迦再也不能冷静,有人说他受了伤,把萧老太骗来了。若此情此景让萧老太和袁氏看到,他顶多是名声受损,可明珏怎么办?他回府就听说明珏嫁过来受了很多委屈,甚至还显些丧命,这次明显有人害她。 明珏的双眼似睁似闭,眼角挑动撩人的春意,脸庞浮现浓重的潮红,气息越来越粗,身体缠在萧怀迦身上,轻轻颤抖,双手不停撕扯自己的衣服。 “往她脸上淋水或是把她扔进水潭。”土坡上方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萧怀迦仍被明珏柔软的身体紧紧缠绕,衣服被她揉搓得凌乱不堪。他想掰开她的手,把她丢到地上,又于心不忍,毕竟两人都被陷害,同命相怜。 “迦哥儿,伤到哪了?快让我看看。”仆人扶着萧老太下轿,朝这边走来。 “老太太,六哥没受伤,中毒了,中了情毒,你看现在还抱得那么紧。” 萧老太走近几步,看到萧怀迦同明珏抱在一起,衣衫狼籍,又惊又气又急,转向萧怀达,斥骂:“你个下流种子,胡说什么?还不给我滚。” 小厮忙到潭中取水,没有器皿,只能用手掬。清冽的潭水浇到明珏脸上,刺激了她混乱灼热的神经,她浑身一激凌,双手松开萧怀迦,身体滑到在地。 萧怀迦扶住明珏,让她靠坐在花树,打湿手帕,盖到她额头上。明珏脸上潮红渐退,她睁开酸涩的眼睛,瞄了众人一眼,闭上眼睛轻声长叹。 今天的事情她浑身是嘴也难以解释清楚,陷害者的诡计层出不穷,而且计划周密。就象今天,雀儿谎话天衣无缝,直到冲她洒出药粉,她才意识到自己受骗了。她被设计不足为奇,只是连累了萧怀迦令她愧疚难安。 “贱人,真是贱人,去、去把侯爷喊来,让他来看看。” 萧老太靠在婆子身上,气得老脸青红交加,拐杖戳地,浑身乱颤。袁氏紧咬双唇,看象明珏的目光如尖刀一般,她不声不响,给身边的大丫头使了眼色。 立春立夏会意,把跟萧怀迦的小厮叫到一旁询问事情经过。紫竹带着几个丫头匆忙跑来,看到明珏浑身无力、一脸憔悴,知道明珏又中奸计,气愤难当。 “二奶奶,怎么回事?” 明珏摇摇头,轻叹一声,低声说:“别问了,帮我整好衣服,扶我起来。” 萧怀迦整好衣服,看了明珏一眼,问:“你现在好点吗?” “我没事,谢谢你,连累你了。”明珏的声音轻柔无力。 “哈哈……你看看人家,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多恩爱。”萧怀达扇风点火,脸上的冷笑阴毒得意,“老太太总骂我是下作种子,现在你们都看到了?有人比我更下作。故做清高,房里的丫头都不要,却勾引小嫂,口味可真特殊。” “你给我闭嘴。”萧老太抡起拐杖向萧怀达打去,拐杖落空,她又用拐杖戳着明珏,声嘶力竭地怒呵:“我早就看你不是安份人,没想到你能做出这种事。” 萧怀迦冷笑几声,投向萧怀达的目光透着浓重的蔑视,说:“今天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你比我更清楚前因后果,希望你永远笑得出来。” 说完,他冲萧老太和袁氏走过来,摇头笑叹,低声说:“老太太风里雨里许多年,见识多广,想必早已看出端倪,请老太太息怒,这件事情不怪二嫂。” 萧老太恨恨扫了明珏一眼,冲萧怀迦叹了口气,没吭声。说萧怀迦行为不端,与小嫂苟且,萧老太半丝半毫都不信,她也不相信明珏会生出下流心思。 来到潭边,看明珏和萧怀迦的样子,萧老太就断定这件事另有隐情,不用追查深究也大致明白,但她必须揣着明白装糊涂,因为她有更深远的打算。 “哼!不怪她怪谁?你赶紧去招待客人,水木先生快到了,别冷落了恩师。” “母亲,我……” 袁氏沉下脸,轻斥,“去吧!这没你的事了,老太太会处理。” 萧怀迦点了点头,投给明珏一记安慰的眼神,大步离开。他没有闲情招待客人,他要追查那封信的由来,这件事不只要陷害明珏,也针对他。 立夏把袁氏叫到假山后面,两个小厮上前施礼,说明情况。袁氏深思片刻,便明白有人想趁今天的盛宴让萧怀迦蒙冤出丑,气得浑身颤抖,恨得咬牙切齿。 “你们呆在这儿随时听命,立夏,去你把这件事告诉老爷,让他心里有谱。” 紫竹帮明珏整好衣服,又帮她擦净脸,扶着她站起来。明珏摆了摆手,靠在花树上,平复气息,整理思路,回忆事情的经过。 雀儿往她身上洒的是春药,前世她看了不少网络小说,对春药并不陌生。白迎芷的外祖辽东冯家江湖出身,混迹黑道,雀儿为什么会有春药,不言面喻。 当初,有人陷害本尊和小厮通奸,那种小儿科的阴谋长眼睛的人都能看清楚。最终结果就是小厮被打死,她的名节被沾污,受人指斥,给人添谈资笑料。 诬陷她勾引萧怀迦,叔嫂苟且通奸,阴谋就大有水准了。此事触动了萧老太的底线,又牵连到四房,萧怀迦颇有背景声名,袁氏也不是吃素的。 宾客云集之日,唱主角的人发生苟且之事,无论真假,众口烁金,萧怀迦的名声都会受影响。大房和四房若闹起来,整个萧氏家族都会受到影响。而明珏是罪魁祸首,萧老太不会放过她,有人正好落井下石,置她于死地。 平北侯正妻竟然与小叔有奸情,一旦传开,萧怀逸就会沦为众人的笑柄。萧怀逸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明珏,早已心生嫌隙,不会为她遮挡掩示。若想平息此事,只能牺牲无家族支持且名节受损的她,就是最有效最简单的方法。 明珏想了想,问:“风兰,昨天我让你送给三爷的卖身契,有没有雀儿的?” “有,雀儿是紫梅的亲妹,昨天奴婢没见到三爷,都给三奶奶了。” “知道了,你去找雀儿,就说老太太叫她,看她还有没有命活着。”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深宅大院的争斗丝毫不逊于无间战场。 她的敌人不只一个,有人在明处向她挑战,有人躲在暗处随时准备向她发难。好汉难敌四手,何况她初来乍到,人地两生,而她的敌人经营多年,有充足的人脉可用,有丰厚的钱财可通鬼神。她已心力憔悴,再也无力招架应付。 丫头搬来椅子,请萧老太坐下,萧老太一脸阴霾,看向明珏的目光冰冷且充斥嫌恶,“给我把这个贱人绑起来,等侯爷来了,家法处置。” 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气势汹汹冲明珏扑来,扣住她的双臂,就套上了绳子。 明珏清冷一笑,平静的目光扫过几个婆子,高声说:“不用绑,我跑不了,也没打算跑,不就是家法处置吗?我心甘情愿领受。老太太是怜贫惜弱的人,也是聪明人,目光雪亮,就是让我死,也会让我做个明白鬼。” 说完,明珏冷哼两声,拖着柔弱的身体,气势凛然,大步向萧老太走来。大概怕明珏对萧老太不利,几个丫头婆子忙挡在萧老太面前。 明珏摇头一笑,找了一块青石,坦然落坐,与萧老太保持了两米的距离。春药未解,只是用凉水激醒,她浑身无力,大脑不时晕眩。 “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呀?萧家的人都丢尽,可气死我了,老侯爷呀!” 人未见,声先闻,一听这好象泼妇哭丧一样的声调,就知道是白夫人驾到了。 白夫人扶着丫头的手,举着一块手帕走在前面,边走边装模做样擦眼泪。徐氏、白迎芷和萧怀菱紧跟在后面,表情透出无奈气愤,好象明珏做了天大的丑事让她们也抬不起头来一样。她们身后跟着成群的婆子丫头,还有与她们交好有亲的贵妇,都跟过来兴致勃勃看热闹,想得到最劲暴最真实的八卦。 “你嚎丧什么?还嫌不够乱吗?”萧老太又找到一只出气筒。 “老太太有脾气就冲我发,天底下有几个人象我这么受夹板气呀?”白夫人扫了明珏一眼,捂着脸大哭,比死了爹娘还伤心,“你们都看到了,我这婆婆名不正言不顺,媳妇不把我放眼里,婆婆有了气也冲我撒,我命真苦啊!” 明珏冷冷看了白夫人一眼,心中气愤难当,又很佩服白夫人的演技。在诸多名门贵妇和宗亲女眷面前,白夫人不是一个恶迹斑斑的泼妇,而是一个受夹板气的贤慧婆婆。若明珏不是当事人,听她这么哭诉,也会给予十二万分同情。 白迎芷和萧怀菱给萧老太和袁氏行礼后,就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看向明珏的目光透出阴狠的兴灾乐祸。徐氏帮白夫人擦眼泪,轻声恳求安慰,宗亲女眷和同来的贵妇也都亲切地劝慰白夫人,替她向萧老太求人情说好话。在她们眼里,明珏成了不敬婆婆、不懂规矩的恶媳妇,要接受她们集体讨伐。 袁氏扫了白夫人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大太太是侯爷的继母,受点夹板气算什么?不象我们,本是好日子,却被人阴了一把,不明不白的,一家子跟着背恶名受闲气。迦哥儿害谁眼疼了?何必容不下他?有本事摆到明面较量。” 萧老太瞪了袁氏一眼,斥道:“不许胡说。” “当着诸多宾客,我不敢胡说,我还要脸面呢。”袁氏气愤重哼,又说:“今天这事我会为迦哥儿讨个公道,想必侯爷也不会善罢甘休。” 萧老太嘴角动了动,没说话,她早就看清了事非曲直,却不能还冤屈者一个清白。因为她想借此机会除掉明珏,还有更深远的计划也在她心中成型了。若她目的达成,袁氏和萧怀迦如何安抚,如何洗冤,这又是一个急待解决的难题。 “老太太,侯爷来了。” 听说萧怀逸来了,萧老太捂着胸口,提起一口气,脸色更加难看。袁氏扫了明珏一眼,心里有了主意。白夫人哭声更大更委屈,几个八卦女眷都想为白夫人讨几句好话。白迎芷姿态更加端庄,笑容如春花秋月般柔媚。 明珏暗自冷笑,今天的事情就是能辩出是非曲直,她也背了恶名,萧怀逸也会被人笑话。所以,她对萧怀逸为她申冤做主不抱希望,只想让事情快点了结,让她少受煎熬。不管最终结局如何,总比在是非漩涡中挣扎求生要好。 萧怀逸步伐轻缓,面色沉静,脸上浮现淡淡的温和的笑容,周身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他没过来给萧老太和白夫人等人行礼,而是站在石阶上,抬头望天,眼角的余光扫过众人,透着尊贵的悲悯众生的释然。 “金鸽,去把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侯爷。” 金鸽片刻功夫就回来了,“回老太太,侯爷说他知道了,让老太太做主处理。” “好,那我就全权做主。” 袁氏看了萧怀逸一眼,面露失望,有人设计诬陷萧怀迦和明珏,牵连到四房和萧怀逸。她本想和萧怀逸统一战线,揪出幕后黑手,还事实一个真相,没想到萧怀逸竟是这样的态度。事到如今,她只能力保萧怀迦,拿明珏挡箭了。 明珏松了口气,萧怀逸的态度在她意料之中,他不管反而最好,事情向着她预知的方向发展,不一定对她有利,最终的结果却是她想要的。 “来人,把这贱人绑起来,沉入水潭处死。”萧老太怒视明珏,发号施令。 “你要把我沉入水潭处死?”明珏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几个婆子抓起明珏就用绳子套住她的脖子,在场的人都很惊诧,四周变得寂静无声。萧老太也不审不问,直接要处死明珏,这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明珏毫不胆怯,没有挣扎,没有辩解,也不求饶。她对萧老太挑眉耸肩,高声大笑,笑得众人莫名其妙,好象萧老太做了很可笑的事一样。 “你笑什么?”萧老太气得怒目欲呲。 “老太太不问是非因由,就要把我处死,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想让我死,你这步棋都走错了。你不了解侯爷的性情和为人了,他不会为我求情,你也别想用我的性命来要挟他答应你的条件,想让他被你利用控制。” “你、你……”萧老太腾得一下站起来,又瘫坐在椅子,双目通红,脸色泛青。她费心谋划,想利用这件事制约萧怀逸,没想到被明珏一句话就点破了。 众人不明所以,连白夫人和白迎芷都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其中的条条道道。袁氏没想到萧老太不为萧怀迦洗冤,反而还想利用这件事,恨得暗自咬牙。 萧怀逸微微摇头,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看向明珏的目光透着欣赏。萧老太出丑,他心情愉悦,可明珏接下来的话就气得他七窍生烟,恨不得捏死她了。 明珏冲萧老太微笑摇头,满脸同情,又说:“别说用脑子,就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侯爷不会为我求情,我与小叔子通奸的罪名坐实,对侯爷的影响微不足道。顶多是绿云罩顶,要想日子过得去,头上就要戴点绿,有什么大不了? 你处死我,他很快就能娶到妻子,上赶着要嫁一品侯的名门贵女多的是。侯爷多当几次新郎,还能多赚几份嫁妆,又何乐而不为呢?说一句俗不可耐的话,男人盼什么?不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吗?侯爷不也是男人吗?” 几声冷漠的嗤笑远远传来,人群中也有人笑出了声,紧张凝固的气氛缓和了许多。萧怀逸绷着脸,尽量忽略明珏的存在,怒气密布的脸庞笑容欲深。 明珏短叹几声,又开口道:“可怜六爷那么好的人,本来好心救我,却被恶人陷害。为他大摆接风宴,总口口声声说最疼爱他的祖母不但不为他鸣冤做主,反而要利用这件事达到自己的目的,置他的名声于不顾,真是可气可悲。” 死老太婆,不管你想怎么处置我,我都要给你埋下一颗定时炸弹,袁氏表面上和顺恭谨,可是有心计的人,惹怒了她有你好受,明珏暗自得意。 “你、你给我住嘴,你们给我把她绑起来,扔进水潭。” “老太太急着处死我,就是想把我跟六爷通奸苟且的罪名坐实,连一个辩白的机会都不给六爷,是不是怕我说出更不中听的实话呀?” “你、你……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袁氏哼哼冷笑,“老太太就这么急着让她死,难道还真有不中听的实话?” “你、你胡说什么?”萧老太呵斥袁氏气势十足。 被礼教薰陶出的大家闺秀,嫁为人妻又是一房的当家主母,袁氏怕背上忤逆不孝的罪名,尊重婆婆,谦恭良顺,所以萧老太才敢跟她摆婆婆的款儿。明珏向来不鸟这一套,不用给白夫人立规矩,也不把萧老太的威严放在眼里。 她暗自冷笑,冲几个婆子摆了摆手,说:“动手吧!这里有几十号人,反正你们都看到平北侯正妻因一个似是而非的罪名被老太处死了。她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杀你们这么多人灭口,你们尽管往外传,我地下有知,也瞑目了。” 几个婆子被明珏的话震住了,都僵在那里,明珏抖开绳子,又坐到石头上。 萧老太气得呼呼喘气,两个大丫头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本来水道渠成的计划,不成想还没实施,就被明珏捅破,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看到萧怀逸不动声色的表情,她更加生气,还不知他心里怎么鄙视她呢。袁氏也把她恨上了,旁人也看了她的笑话,这一切都因明珏而起,她越想越恨明珏。 几个婆子互看一眼,决定对明珏动手,刚勒紧绳子,就被人高声呵住了。 萧怀迦带着小厮快步走来,几个婆子押着两个人紧跟在他们身后。他打了手势,小厮上前推开婆子,解开明珏和紫竹等人身上的绳子。风兰跑上来,扶住明珏,问长问短。婆子押人走近,明珏看清她们押来的人是碧竹和雀儿。 “二奶奶,到底怎么回事?” 明珏把雀儿骗她到兰园水榭,给她下药,并把她推下土坡的事说出来。至于碧竹做了什么,不用问也能想到,要不萧怀迦怎么会到兰园水榭碰到她呢? “老太太,孙儿有话要说。”萧怀迦拿出一封信,指着碧竹说:“这个叫碧竹的丫头给了芒种一封信,说是二嫂写给我的,约我到兰园水榭见面。” “你要没那个心,接到信就来私会吗?”萧怀达去而复返,得意洋洋问。 没等萧怀迦说话,袁氏就冲过来啐了白夫人一口,指着萧怀达怒斥:“你也老大不小了,说话不知道首尾轻重吗?迦哥儿有什么心?你给我说清楚。” 今天是萧老太宴请宾客的正日子,现在是辰时正刻,宾朋陆续到来。萧怀达大张旗鼓宣扬,萧怀迦私会明珏,意图通奸的事已经传开。萧老太在桂园宴请女眷,此事传开,好多人借口安慰来看热闹,假山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他有什么心大家都看到了,何必用我开口。” “呸――你别以为那些下作心思别人看不透。” 萧老太拐杖敲地,高声怒呵:“都住嘴。” 萧怀迦并不恼怒,身陷麻烦之中,仍一脸云淡风轻,“碧竹用信把我骗到兰园水榭,雀儿又把二嫂骗来,还给二嫂下了药,把二嫂从土坡上推下来。只要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白夫人指着明珏说:“谁知道怎么回事?这丫头可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 袁氏马上接话,说:“从娘家带来的下人就不能被别人买通了吗?这种事在平北侯府又不是没发生过?一顿板子打下去,马上就知道是谁指使。” “把这丫头杖毙,先去招待宾客,其它事以后再说。”萧老太要快刀斩乱麻,舒了一口气,指着明珏主仆,说:“把她们都关进柴房,听后发落。” 明珏挑眉一笑,说:“把丫头杖毙,什么事非也问不出来,同杀人灭口有什么区别?事到如今,是招待客人重要还是萧家的名声重要,大家都明白。” 萧怀迦扫了明珏一眼,说:“二嫂说得有道理,当然是家族的名声重要。把这两小丫头交给我,我问出是谁指使,再向老太太回话。” 白夫人勉强一笑,“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大房惹出来的,还是把丫头交给我审问。前院还有宾客,可都是冲迦哥儿的脸面来的,你还是去招待宾客吧!” 紫竹趁众人不注意,扑上去揪住碧竹和雀儿连抓带踢,怒声斥骂。碧竹力气大,躲得快,雀儿结结实实挨了几下,还被紫竹抓花了脸。 明珏拦住紫竹,说:“她们是我的陪嫁丫头,哪个都跟了我好几年,我自认对她们不薄,没想到她们竟然勾结外人陷害主子,我来审问,没的商量。” 碧竹和雀儿都清楚,不论谁审问,她们都轻则打罚被卖,重则丧命。让白夫人审问,明年的今天就是她们的忌日,这是不争的事实。 雀儿跪爬到明珏脚下,痛声嚎哭,“二奶奶,求二奶奶饶命,奴婢……” “带回小院。” 见明珏态度强硬,且两丫头都是洛家陪嫁,萧老太没明确反对,白夫人也无话可说了。白迎芷站在假山一侧,突然掩嘴咳嗽了三声,吸引了几人的目光。 “二奶奶,奴婢糊涂,奴婢不想害二奶奶,奴婢该死……呜呜……”雀儿哀求了半天,突然止住哭声,恭恭敬敬给明珏磕了三个头,眼中透出绝望,“二奶奶,奴婢不想死,不想下十八层地狱,不想踩血钩子,呜呜……” 说完,雀儿愣了片刻,突然蹦起来,象白迎芷身后的假山撞去。“嘭”的一声重响,雀儿的身体软软倒下,血顺着她的前额流下来,染红了纯净的山石。 众人都惊呆了,没想到雀儿如此绝然,竟自寻死路。尤其是明珏,双手紧紧抓住紫竹,恐惧瞬间游走全身。除了前世灵魂离体时看到自己从楼上摔下,脑浆迸裂,倒在血泊中,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死去。 等级分明的社会形态,卖身为奴的人,尤其祖祖辈辈为奴的人,在主子眼底只是一个有用且可用的工具,不能称之为人,而是奴才。 没有谁不怕死,自杀的人都有不想活或活不下去的理由。明珏相信雀儿害她是被逼的,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被审问,这说明她维护的东西比她的命重要。雀儿想维护什么,明珏不得而知,至少那是雀儿有生以来最重要的东西, 丫头撞石而亡,一条人命消失,没有人悲戚。明珏心里突然衍生出一种浓烈的厌恶。她厌恨这里的一切,包括她自己,甚至包括她现在的生命。 两个粗使婆子拖走雀儿的尸体,明珏抓紧紫竹的胳膊,心好象被撕开一样难受。花白的石头上那片血迹触目惊心,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葬送了。 白迎芷感慨长叹,捂着嘴又咳嗽了三声,说:“洛夫人真是厉害人物,奴才宁愿求死,也不愿意让你审问,可见有时候想活命要聪明些。” 明珏心力不支,不想跟白迎芷斗嘴,只以森冷的目光加以反驳。明珏不知道白迎芷咳嗽三声代表什么,但她知道那是雀儿的催命绝音。 萧怀迦看了明珏一眼,扶住袁氏低声长叹,眼底透出悲哀。萧老太和白夫人等人都各怀心思,沉着脸一言不发。来看热闹的人指指划划、窃窃私语议论。 “老太太,奴婢、奴婢有话要说。”碧竹跪到萧老太脚下,哀求哭嚎。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竹胡乱从袖袋里摸出一叠萱纸,指着明珏,说:“是二奶奶,是二奶奶想勾引六爷,她对六爷有意,这是证据,信也是她让奴婢送的,求老太太明察。” 萧老太抢过碧竹手里的萱纸,看了几眼,狠狠向明珏摔去。萱纸散得到处都是,有人拣起来,看到上面写的字,低语偷笑,脸上透着暖昧。 一个举止轻浮的男子跟在萧怀达身边,拾到几张萱纸,竟然高声朗读,“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山无棱、江水为竭,乃敢与君绝,日思君不见君,同饮一江水。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诗,果然出自才女之手。” 这就是明珏丢失的“墨宝”,上面写的都是一些情诗情词,她写这些诗词,原是为练字。早就知道丢了几张,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被有心人利用。害人者真是无孔不入,连她随便写的字都能拿来大做文章,真是处心积虑。 她画蛇,有人添足,竟然在她萱纸上加了“送六爷”三个字,歪歪扭扭的字迹同她有七八象。若说她写这些诗词还存有一些小心思,那就是为吸引水木了。这些诗词古今流传,脍炙人口,水木若是穿越同仁,一定很熟悉。 现在,这些诗词成了她勾引萧怀迦的证据,而且是她的丫头指证。诗词确实是她所写,又在这样的场合被捅出来,这样也好,可以不连累萧怀迦。她坦然承认,结局在意料之中,替萧怀迦挡箭,还可以得一份人情债。 “你还有什么话说?”萧老太又恢复了气势。 “我无话可说,诗词确实是我写给六爷的,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明珏长舒一口气,轻松一笑,又说:“侯爷为人冷淡,又常年征战在外,我深闺寂寞,难保不红杏出墙。六爷回府,我见他相貌英俊,一表人材,就动了不良心思。信也是我让人送的,本想玉成好事,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么多程咬金。” 萧老太的脸色青红交织,抡起拐杖砸向明珏,“你、你真是厚颜无耻。” 萧怀迦知道明珏想把他择清而揽祸上身,想为她辩白,却被袁氏狠命拦住。看到母亲眼里的幽怨、心痛和无奈,又见明珏一脸绝然,他握拳长叹。 白迎芷和白夫人没想到明珏会如此坦荡承认,目的达成,她们满心快意,却又觉得有些担忧。徐氏和萧怀菱等人满脸嫌恶看着明珏,眼底闪过兴灾乐祸。跑来热闹的宗亲女眷同仇敌忾,看向明珏的眼神满含唾弃厌恶。 萧怀逸仰头看天,不愠不恼、无悲无怨,神色淡静悠远,坦然面对众人同情嘲笑的目光,好象那个勾引小叔、红杏出墙的幼妇与他毫无干系。 “无耻不无耻先放一边,我犯了‘七出’中的‘淫’,侯爷可以休我。但是洛家获罪,我娘家家破人亡,‘有所娶无所归’又是‘三不去’里的一项。这两条很矛盾,就是官司打到顺天府,府尹大人也清官难断家务事。” “你以为揪出典制,萧家就没法处置你了吗?”萧老太大有扬眉的气势。 明珏摇头冷笑,她不想平北侯府呆下去了,这个地方让她厌恶。不管前路有多少磨难坎坷,要经历多少风霜雪雨,没有到山穷水尽,就由不得她退缩。 “我自请下堂,‘七出三不去’不干涉我让贤,要顶坑的名门贵女多的是。” 这番话又一次震惊的在场的人,她竟然不贪恋一品侯正妻的荣华富贵,自请下堂,这可是大秦皇朝有史以来的罕事,传扬出去,会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与萧家不睦的朝廷官员也会借此大做文章,毕竟红杏出墙的证据没做实。 萧老太板着脸沉默不语,凛厉的目光在明珏脸上探寻,又转头看向萧怀逸。萧某人仍是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令萧老太着实郁闷了一把。她辖制萧怀逸的目的没达到,又被明珏将了一军,卡在这里不上不下真难受。 一个小厮跑来,说:“六爷,水木先生来了,正在偏厅等你。” 自听说水木其人其事之后,明珏日思夜盼,想见见老乡,可此时,她兴趣全无。水木功成名就,而她还是一只小虾米,两人差距太大了。 “迦哥儿,你去招待水木先生。” 萧怀迦深深看了明珏一眼,扫到她眼底的笑意,才点头说:“好,我去。” 萧老太思虑许久,说:“你可以自请降为妾室,也可以到家庙里……” “不用。”明珏打断萧老太的话,冲萧怀逸抬了抬下巴。 萧怀逸走下石阶,站在一张石桌前,石桌上不知何时摆好笔墨纸砚。他拿起笔,蘸足墨,一份休书一气呵成,连明珏的几张诗词一起递给萧攀。 “我的字写得怎么样?比写诗词的字强多了吧?”萧怀逸问得认真。 “是……侯爷。” 明珏拿到休书,看到萧怀逸硬朗英挺的笔迹,字字龙飞凤舞,同她歪歪扭扭的字不可同类而比。她突然倍感轻松,很想放声大笑,笑容中似有泪花闪动。 ------题外话------ 第一卷是铺垫,总算结束了,从第二卷开始,就是故事的进展,边写故事边收伏笔。所以不会散,人物再多,主线不乱,一定能收起来。 看完这一章,请返回目录看下一章,给亲们带来阅读麻烦,敬请谅解。 第七十七章 我喜欢她 明珏紧紧抱着休书,快步穿行在花草丛中,脸上的笑容清浅沉静且悠远。她头顶烈烈骄阳,耳边呼呼风响,把几个丫头远远甩在后面。 拿到休书,她倒在土坡上,哭得泪水涟涟,不在乎恨她的人兴灾乐祸的眼神和解恨的嘲笑。直哭到大部分人唉声叹气离开,她才擦干眼泪,爬上土坡,转眼笑脸如花。被休意味着失去,是她的损失,可她不这么想,没有失哪有得? 小院弥温着死寂的气息,传染了她的情绪,一股浓重的悲哀自心底涌起,交织着孤独和无助。她伏在门口,很想放声大哭,鼻子抽得生疼也没掉出一滴眼泪。 苏嬷嬷打开门把她拉进来,看到苏嬷嬷双眼通红,褶皱丛生的老脸上密布忧虑憔悴,明珏心底涌起暖暖的酸楚。伺候她的丫头婆子,不管是对她忠心耿耿的仆妇还是各路神仙们密派或安插的眼线,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拿到休书了,不容易呀!一品侯的墨宝,要收藏。”明珏扬了扬休书。 “没想到侯爷这么狠心,他答应老太太照顾你,却……”苏嬷嬷哽咽着把明珏拉进暖阁,“被休弃我们就不能再留在萧家了,二奶奶想好去哪了吗?” 明珏摇摇头,“我们先租个房子先安顿下来,再慢慢想干什么?” “唉!二奶奶,你没有户簿,办不了路引,连房子都不能租。” “我为什么没有户簿?你们的户簿呢?” “二奶奶糊涂了,我们是奴才,依附主子生活,哪来的户簿?洛家长房爷们被杀头流放,女眷被发配为奴,早没有户簿了,二奶奶哪还有户簿?” “我嫁到萧家,户簿也应该在萧家呀?” “二奶奶怎么不明白?萧家怎么会有你的户簿呢?你跟侯爷有婚书,能确定你的身份,拿着婚书就能开证明办路引,休书一写,婚书就毁了,你就……” “我就成黑人了。” 明珏的头一个比两个大,她所生活的时嫁,嫁了人就把户口迁到婆子,不迁也行,反正有身份证。而这个时空女人是依附男人生活的,就象奴才依附主子,没有自己的户簿。休书一写,婚书就毁,她又没娘家,可不就成黑人了。 “老太太让你在萧家忍耐,就是怕你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可以随便被人卖身为奴。咱们去求求侯爷,哪怕是去家庙清修,也有遮风挡雨的安身之所。” “我死也不会去求他,我不相信天有绝人之路,我想安静一会儿。” 紫竹、丝菊和风兰回来,个个灰头土脸,衣饰凌乱,一问才知道她们回来的路上被萧怀菱带人截住打了一顿。若不是被金鸽劝住,萧怀菱就要打进小院,一雪前耻了。落井下石是萧怀菱的做派,早在明珏的意料之中,防君子难防小人,有朝一日会让她自尝苦果。倒是金鸽还有几分情意,不因她被休而疏离轻蔑。 明珏安慰她们几句,又说:“去洗把脸,换件衣服,到院子里,我有话说。” 她清点了所有仆妇,郑嬷嬷、翠丝、清酒和红酒都是特派员,任务完成,都被她打发走了。四个粗使婆子和四个新买的小丫头都是萧家的下人,不归她管辖。洛家陪嫁的下人中,雀儿死了,青竹和碧竹都投靠了白夫人。 她身边的下人还有苏嬷嬷、田妈妈、岳嫂子母女、紫竹、丝菊和风兰,卖身契也都在手里。她想还了她们卖身契,再赏她们些银子,是走出深宅还是留在萧家,由她们自己决定。可她们都要跟着她,不管到哪里,还要伺候她。除了田妈妈与许氏有勾连,其他都对她忠心耿耿,她也愿意和她们互为依靠。 “收拾东西,吃完中午饭我们就离开,先找客栈住下,再慢慢打算。” 她们收拾东西耽误了时间,午饭吃得晚,饭还没吃完,麻烦就上门了。 几个横眉立目的婆子破门而入,不由分说,就将明珏主仆绑缚,直奔荣威院。 一定是嫁妆的事闹开了。昨天,白夫人清点她的嫁妆,明珏倒大一耙,本来稳占上峰,却因青竹卖主,事态急转直下,她处于弱势。萧怀逸息事宁人,压住白夫人的势头,等于帮了她一把,事情没闹大,萧老太也不知道。 休书一出,她就与萧家再无任何瓜葛。可是,一万多两银子聘来的媳妇,才一个多月,就休了,又惹出这么多事端,嫁妆还是一堆破烂儿,萧家吃了大亏。 明珏懂得换位思考,若她代表萧家,她也不会善罢甘休,何况是一直就对她心存不满且刚愎自用的萧老太。她走到这一步,正是这帮人落井下石的良机。 拐上迂廊,迎面看到袁氏的大丫头立夏过来,几个婆子忙给立夏让路打招呼。 “嬷嬷们辛苦了。”立夏笑着跟婆子寒喧几句,又转向明珏,一脸倨傲,撇了撇嘴,说:“自己不要脸面,还连累我们六爷,什么人呢?哼!” “可不就是,真没见过这么丢脸的主子奶奶,还有脸承认。” “谁不知道老太太疼爱六爷,想攀高枝也不能什么手段都使呀!” “就是,六爷知书达理,风度翩翩,差点就让这贱人给沾污了。” “先是与奴才通奸,又勾引六爷,碰上咱们家仁慈,要是别家,早浸猪笼了。” …… 几个婆子你一言我一语,自发又自觉地组成声讨明珏的老娘子军。苏嬷嬷和紫竹等人都低垂着头,一声不哼,她们维护明珏,也知道明珏是冤枉的。可一旦被休离出门,假的也成了真的,成王败寇的道理没有人不懂。 明珏的面色静如止水,心中发狠冷笑,现在她处于弱势,只能忍。不管经历过什么,或即将遭遇什么,只要有命在,就不愁雪洗沉冤、翻天覆地的一天。 立夏趁几个婆子不注意,冲明珏使了眼色,张开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明珏点了点头,立夏又跟婆子们客气了几句,就走了。明珏看到立夏手心里用胭脂写着“北郊”二字,知道是萧怀迦给她的暗示,却不明白什么意思。 走上通往荣威院的小路,看到白迎芷和萧怀菱迤迤逦逦、笑语盈盈从岔路走来,明珏摇头冷笑,都说冤家路窄,可此时,冤家就是为堵她的路而来。 几个婆子忙上前陪笑给她们请安,又押着明珏主仆给她们行礼。白迎芷的大丫头顺手丢给为首的婆子几大块银子,足有几两重,出手大方令人咋舌。 萧怀菱恶狠狠扑过来,要向明珏发难,被白迎芷拦住了。明珏被休,白迎芷就是平北侯正妻的首选,她不只要出手大方,还要树立怜贫惜弱、温厚和顺的形象。里子面子都齐全,又有萧老太等人支持,上位易如反掌。 “我想和洛九小姐说几句话,请嬷嬷们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看白姑娘客气的,哎!这才是名门旺族主子的款儿。” 婆子把明珏押到一座小亭子里,白迎芷笑意吟吟跟上来,萧怀菱要过来,被白迎芷两个大丫头缠住了。白迎芷要说的话都不让萧怀菱听,可见是劲暴机密。 “你知道雀儿给你洒的是什么毒吗?”白迎芷笑脸如花,好象在跟密友欢谈。 明珏坐到雕栏上,个头比白迎芷矮了半截,气势却不减分毫,“辽东冯家江湖出身,与旁门左道交往密切,有下三滥的药毒也不奇怪。白姑娘把我拦到这里,不是只想告诉你指使雀儿给了下毒、指使碧竹诬陷我,又逼死雀儿吧?” “呵呵,当然不是,几番较量,你也是厉害人物,可笑到最后的人是我。对于手下败将,我一向会留些情面,对于你,我会痛要落水狗,让你死得很难看。” “那只能说明我还不算你的手下败将,希望你永远笑到最后。” 白迎芷不屑轻哼,她早已计划周全,明珏已被休弃,嫁妆的事再掀起一场风波,加上她落井下石,明珏又被这么多人痛恨,只有死路一条。 “我当然会永远会笑到最后,可惜你八成没机会看到了。唉!其实我挺佩服你的聪明胆量和伶牙利齿,可惜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哈哈……我们现在确实道不同,而以前是在挤同一座独木桥,白姑娘不把我挤下去,怎能上位?不过你还有阻力,温顺侯府的小姐们……” 明珏欲言又止,她故意卖关子吊白迎芷的胃口,却不能把温氏“嫦娥”推出来。十分话只需吐两分,多说无益,否则白迎芷认为她挑拨离间。 温顺侯为家族利益和五皇子的地位想让那对“嫦娥”和萧家联姻,贵为一品侯的萧怀逸是首选,而白迎芷的目标也是做一品侯正妻。一座独木桥,让她们这些名门贵女去挤,谁能顺利到达彼岸,就要看本事和运气了。 白迎芷脸色微变,却故做从容,弹去雕栏上的尘土,坐到明珏对面,看似无意问:“温顺侯的小姐们怎么了?话为什么说一半?难道有见不得人的目的?” 明珏浅淡轻笑,微微摇头,凝望远处,不回答白迎芷的问话。白迎芷心中又气又急,表面却是一副悠闲神态,不再追问,而是较量耐力。 大秦皇朝只有水融和萧怀逸两位一品侯,她的嫡长姐白迎芙嫁给水融的第三子,汝阳郡主所出长子水行风,很有可能要袭一品侯爵。白迎芷好胜心强,不想让长姐压她一头,所以她立志要嫁一品侯做正妻,但不可能嫁给年近半百的水融。 她的生母冯氏一直与白夫人不和,先前她跟白夫人也鲜少来往。两年前,她初见到萧怀逸,就被萧某人的风采所迷,当时萧怀逸刚被封为二等侯。 萧怀逸不是一品侯,她心里有些小遗憾,却已芳心暗许,经常以探望白夫人之名常住萧家。今年,萧怀逸晋升一品侯,她喜不自胜,恨不得一把将萧怀逸抓到手心。她正做着美梦,萧怀逸娶名明珏的消息传来,好象晴天霹雳,将她的希望击得粉碎。她气怒至极,却不甘心失败,所以才一次又一次暗施手段。 “比起白姑娘你,我行事为人光明磊落,神人可鉴。” 白迎芷阴笑冷哼,“随便你怎么说,我不防告诉你,雀儿给你洒的药叫桑血红,是一种很霸道的春药,会连续发作七次,一次比一次厉害。第一次用清水就能解,以后就没那么容易了,没有解药,你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姑娘真会危言耸听,要解春药的毒最好的方法不是用解药,而是与男人交欢。我被人陷害,名节已污,若被桑血红弄丢了性命,岂不枉担淫妇之名?” “你……你真无耻。”白迎芷恨恨咬牙。 “彼此彼此。”明珏笑颜璀灿。 白迎芷冷哼一声,走近明珏,面带笑容,声音低沉森冷,“你也清楚你现在的处境,让我不高兴,有你好看,我会痛打落水狗,让你知道与我为敌的下场。” “你的手段我也悉数领教,以后还会随时恭候。” “好,那你就等着,嫁妆的事就是我告诉老太太的,今天你就……” “表姐,跟这种贱人有什么话好说?”萧怀菱摆脱两丫头的笑脸纠缠,恶狠狠地说:“要是我就直接把她打一顿卖到窑子里,何必跟她讲道理。” “菱妹妹的性子就是直率,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白迎芷装出歉意的模样冲明珏笑了笑,又对婆子说:“有劳几位嬷嬷带洛九小姐过去。” …… 荣威院主院挤满了人,大开的箱笼摆在中间,假冒伪劣的嫁妆扔得满地都是。 萧老太坐在院子中间,目露凶光,一张老脸沉如阴云。白夫人、陈氏和袁氏还有徐氏、小白氏等人垂手伫立,各怀心思。几个老太婆坐在萧老太两边,都是萧家的亲戚,盯着嫁妆窃窃低语,脸上都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侯爷呢?” “回老太太,侯爷正收拾行装,一会儿要回漠北。” “去告诉他,就说我求他,让他明天再回漠北,先把这件事处理了。” “当着诸多亲朋,老太太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重。”萧怀逸神态悠闲,步伐轻缓,慢慢走近,又说:“家务事由老太太全权做主,我只是旁听看客。” 萧怀逸给萧老太行了礼,又给几位亲戚见了礼,最后见过白夫人等人。见萧怀逸来了,六房姨娘,三十多个侍妾蜂涌而上,站在他身后骚首弄姿。 萧老太长舒一口气,高声说:“有你这句话就行,我自有分寸拿捏。” 白迎芷和萧怀菱进来,规规矩矩给萧老太和众人行礼。白迎芷低声和萧老太说笑几句,萧老太的老脸云开雾散,让丫头搬来小杌子,让她们坐下。 “人呢?怎么还没来?” “回老太太,嬷嬷们押着人已到门口了。” 两个婆子押着明珏走在前面,另外两个婆子辖制苏嬷嬷等人紧跟在后面,进来就让她们跪下。明珏没有挣扎,她双膝着地,腰身挺直,微微垂头,不想看任何人的脸。休书一立,她就成了黑人,可以任人买卖,只能向萧家低头。 看到明珏,萧老太面色阴森,目露凶狠,从小白氏手里拿过聘礼和嫁妆单子重重摔在明珏身上,“你们看看这不要脸的洛家干的好事,你还有什么话说?” 三千两银子做嫁妆在京城名门勉强算中等标准,同一万多两的聘礼相比悬殊很大,会被人笑话,但还不至于被人揪出来说事。满打满算三千两的嫁妆变成一堆破烂儿,洛家败落,明珏又因品行不端被休,事件性质就变了。 “无话可说,任凭处置。” “好,去找人伢子,把她们都卖掉。” “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萧怀菱指着明珏大声喊叫,立刻招来一片震惊、置疑和嘲弄的目光。萧老太狠狠瞪了她一眼,又愤愤扫了白夫人一眼,当着众人,不便申饬。白夫人斜了萧怀菱一眼,讪讪一笑。萧怀菱自知失言,低头闭嘴,不敢再出声。 “老太太,可否容我说句?”白迎芷轻声细语,招来几束欣赏喜爱的目光。 “你说吧!这么规规矩矩,真可怜见的。” 白迎芷瞟了萧怀逸一眼,柔媚一笑,说:“名门旺族发卖犯错的奴仆倒是常见,可洛九小姐身份特殊,若让人伢子随随便便卖出去,难保不会笑话萧家,也会连累平北侯的清誉。若老太太嫌她们碍眼,不如把她们卖给我,我除了加倍付买人的钱,再给老太太封一份厚礼,重谢您厚待洛九小姐主仆。” 萧老太亲亲热热拍着白迎芷的手,老脸笑成一朵盛放的老菊H花,堪与“后门”媲美,“别看你年纪不大,会说话,虑事也周全,脾气又好,比你姑母都强。” “老太太谬赞了,迎芷能学到姑母两成就知足了。” 附和讨好的赞美声排山倒海般向白迎芷砸来了,崇拜的目光连成一片,毫不保留地泼洒。白迎芷低垂着头,表情更加谦恭温顺,惹人怜爱。 明珏心中暗叹,人比人气死人,口蜜剑腹她再活十辈子也练不到白迎芷的水平。若萧某人娶这样一个老婆,一定能把他这群“娘”们管理得服服帖帖。 萧怀逸面色沉静,仰头看天,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扫白迎芷一眼,好象等待瑶池仙女垂青,而地上的庸脂俗粉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一样。 “老太太,您还没答应我呢,你给她们定多少身价银子,我好提前准备。” “好,我就依你,你看她们值多少钱,就给多少钱,我让人写卖身契。” 明珏的心沉到谷底,她感觉自己山穷水尽,再也无路可行了。若把她们卖给白迎芷,她受尽侮辱,仍是死路一条,倒真不如一头碰死干净。 几个丫头面露惊恐,跟谁都是做奴才,不容她们选择,可卖给白迎芷却是她们的绝路。苏嬷嬷跪爬几步,要求萧怀逸,被明珏拦住了,萧怀逸要帮她们早就出手了,何必等到现在。此时,明珏对天下突然掉下救美的英雄已不抱希望了。 白迎芷奸计得逞,笑得欲加温柔,“一千两身价银子,我再封一份厚礼。” “一千两?太高了,调教好的丫头也就值二三十两,老婆子更不值钱。”萧老太啐了明珏一口,说:“她年纪小,不懂礼数,名声又不好,能值十两就不错。” 明珏气怒至极,死老太婆,先让你猖狂,我就是死路一条,也要拉上你垫背。 “我出一千两身价银子,就不给您封厚礼了,老太太就依了我吧!” “好,就依你,来人,给她们写卖身契。” 笔尖划过萱纸,沙沙作响,好象一道一道划在明珏心上。等卖身契写好,银子交付,诸事尘埃落定,她会最后拼一把。舍的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萧家算什么?连萧怀逸都不指望,更不期待别人帮她,万事靠自己,方为上策。 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引起众人的注意力。萧怀迦和一个小厮打扮的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快步走进院门,身后跟着七八个小厮。萧怀迦挥了挥手,小厮冲上来推开写卖身契的人,把写了一半的卖身契抢过来交给萧怀迦。 “迦哥儿,你这是干什么?”萧老太怒声斥问。 萧怀迦摇头冷笑,沉声说:“我原本以为老太太会把她们远远打发,没想到因为嫁妆不值钱,就要把她们卖了,既然要卖人,不如给我,卖也行。” “你、你这是什么话?” 众人见萧怀迦行止冲动,气得萧老太动怒,谴责、探究和不解的目光都投向他。袁氏忙冲萧怀迦使眼色,见他视而不见,脸庞浮现焦急怒气。 明珏有些惊诧,却有几分窃喜,算萧怀迦还有几分良心。谁说天下不会掉下救美的英雄,这是魅力使然,卖给白迎芷死路一条,跟萧怀迦混可是康庄大道。 “我再说一遍,把她们卖给我,白姑娘出多少银子,我加十倍。” 萧老太拍着椅子大喊:“不行。” 白迎芷忙插嘴道:“六爷太急了,老太太嫌她们碍眼才卖出去,六爷这……” 袁氏冷哼一声,打断白迎芷的话,“白姑娘对萧家的事真是不遗余力的关心。” “她关心有什么不好?迟早也要进萧家的门。”萧老太的话说得很绝对。 “老太太,这……”白迎芷偷偷瞟了萧怀逸一眼,低下头,故做羞涩。 众人心照不宣,萧老太想求娶白迎芷做孙媳,不知哪个孙子这么“有福”。 “我的事不用任何人关心。”萧怀迦云淡风轻的脸浮现激昂坦荡,一把拉起明珏,说:“老太太说过我喜欢谁就能要来放到房里,我喜欢她,就要她。” “你、你……”萧老太瞪大眼神,脸上密布不可置信的惊愕。 萧怀迦这句话如同表面平静却暗流汹涌的海面刮过暴风,顿时卷起千层巨浪。众人都被震惊了,瞪大眼睛看着他,眼神复杂多彩,主院陷入死寂。白夫人等人的目光别有意味,而袁氏早已气急交加,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明珏瞬间粉面飞红,不是羞涩所致,而是惊诧慌乱,很激动,又略带几分感激和愉悦。她的手腕被萧怀迦紧紧握住,不能挣脱,只能低头沉默。 萧怀逸终于垂下他那张等待仙姬青睬的脸,面色依旧沉静,透着新奇的精亮的目光扫过明珏和萧怀迦,眉头微微皱起,眼底闪过几丝愠恼。 “惊蛰,写卖身契,双倍银子付给老太太。”萧怀迦对身后的年轻男子说。 “你想气死我吗?我说不行。”萧老太杀人的目光剜着明珏,喘了一口气,又说:“我本想给她们寻一处好地方,才卖给白姑娘,看样子不能对她留善心,就要把她卖进窑子,免得她狐媚子祸害人,带累我的孙子,快去叫人伢子来。” “六爷,我知道你想救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多谢。”明珏用力挣脱了萧怀迦的手,微微摇头冷笑,说:“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弃妇,任人买卖,无须人可怜,只要我不狐媚子害你,你永远都是一身清正的名门公子。以后难保别有用心的人不再糟践你的名声,我不能揽祸上身,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白迎芷摇头叹息,“洛九小姐走到这一步还能挑拨离间,真是不可小觑呀!” 萧老太怒火腾起,指着明珏大骂,“你、你这个贱人,你不顾名声,勾引小叔,意图通奸,到现在还想狐媚子害人,给我把她拉走,卖进窑子。” “老太太也这么认为吗?”萧怀迦沉下脸,眼底透出寒意。 明珏挑了挑嘴,轻声说:“六爷别动怒,老太太怕有人不知道我做下的丑事,当着这么多人再强调一遍,与你无关,小叔五六个,又没点名道姓说是你。” “你、你……”萧老太说不出话,抓着椅背浑身哆嗦,丫头忙帮她拍打顺气。 死老太婆,姑奶奶我可不是吃素的,想斗法,谁怕谁?要不是老天不给力,让我穿到一个倒霉鬼身上,为她善后,又时运不济,才不会被你们欺侮。 萧怀迦抓住明珏的手,“跟我走,师傅还等我呢,惊蛰,写文书。” “我、我不去。” 明珏摇了摇头,做为穿越人士,竟然混到这种地步,有什么脸面对老乡? “你不守礼法,忤逆不孝,枉我疼了你这么年,心痛呀!”萧老太气哭了。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下作种子,你给我站住,你没听到老太太的话吗?”袁氏冲上来,推开明珏,一把掌打到萧怀迦脸上,泛起五指印,“你被人陷害冤枉,没人为你做主是你自己不讨喜、不争气,你还想错上加错,让人看笑话吗?” 袁氏脸色铁青,边骂萧怀迦边瞟萧老太,骂完,又要打萧怀迦,被两个大丫头拦住,恳求劝慰。袁氏挣不脱,恨恨地看着儿子,捶声顿足,放声大哭。 众人又一次被震惊了,袁氏嫁到萧家二十年,跟奴才都很少发脾气。这次却当着这么多人打骂爱子,又哭又闹,这不是打萧老太的脸吗? 萧老太瘫在椅子上,唉声叹气,挤出几滴老泪。她恨不得把明珏吃掉,不就是卖人吗?本来小事一桩,几句话就闹成了这样,都是洛明珏这丧门星妨的。 多数人如潮水涌来,安慰萧老太,规劝袁氏,人声嗡嗡直响,主院乱成一团。 明珏跪坐在地上,揉着膝盖,脸上浮现笑意,摆出一副看热闹的神态。萧怀迦不理会萧老太和袁氏,跪到明珏身,敛眉低头,脸泛笑纹,冲她打手势。 侍妾搬来椅子,请萧怀逸坐下,萧怀逸端坐椅上,面无表情,饶有兴致地看着乱成一锅粥的众人。萧怀迦和明珏的小动作映入他的眼帘,他狠狠皱眉。明珏是他的妻子,哪怕被他休弃,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他心里仍很不舒服。 “大高兴的日子,家里还有客人,怎么自家闹起来了?不让人看笑话吗?” 桃花小叔驾到,几句话颇有份量,震住在场的所有人。丫头扶萧老太坐下,亲朋女眷规劝安慰,袁氏自知失礼,跪在萧老太脚下,哀声告罪。 萧怀迁给萧老太等人行礼请安,挑着桃花眼,颇有气度地问:“到底怎么了?” 众人都不说话,小白氏过来,三言两语跟他说明了情况。萧怀迁扫过明珏那堆破烂嫁妆,眼底积聚怒意,又看了明珏一眼,摇头长叹。 “老太太,孙儿有句话论理不当讲,怕惹您生气,可是……” 萧老太扫了萧怀迁一眼,点点头,“你说吧!快气死了就知道什么叫生气了。” “请老太太宽心,孙儿一直在前院招待客人,听媳妇一说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老太太别气坏身体。”萧怀迁扫了白夫人一眼,说:“论理,名门之家的妇人被休弃,可以回娘家,也可以到庙里清修,也可以到庄子思过。就因为洛家的嫁妆不象话,老太太一怒之下就要卖人,若传扬出去,我们岂不跟洛家一样沦为笑柄?家里备的嫁妆如何?洛九小姐怎么知道?这事不能怪她。” 袁氏直言道:“有人故意挑拨陷害,本是高兴的日子,却唯恐天下不乱。” 萧老太扫了白迎芷一眼,闭上眼,叹了口气。萧怀迁的话有道理,她对明珏心存怨恨,听白迎芷挑唆,才想借此事打压报复,没想到又一次陷入被动。 白迎芷低垂着头,眼皮都不抬,萧老太意识到错误,又被袁氏将了一军,肯定会迁怒她。她轻咬嘴唇,心无旁顾,思虑挽救危局的方式。 萧怀迁笑了笑,从袖袋掏出一只信封,“老太太,这是洛老太太委托孙儿保存的八份地契,这八间旺铺也是洛九小姐的嫁妆。洛老太太怕人说她偏心,没让把这八间铺子写到嫁妆单子上,这事只有我和七老爷、洛老太太及身边几个嬷嬷知道。昨天隐约听人提起洛家的嫁妆,我就把地契拿出来了,忙着招待客人就忘记了。惹老太太生气,孙儿也有疏忽之罪,请老太太责罚。” “这怎能怪你呢?”萧老太挤出几丝笑容,眼底闪过羞愧。 “有铺子你不早拿出来,拿来。”白夫人上前就要抢地契。 萧老太跺了跺脚,怒斥:“你炸呼什么?听迁哥儿把话说完。” “孙儿看过地契,也到铺子里去过。这八间铺子有四间位于铜雀大街寸土寸金之地,两间位于宣武大街,还有两间在崇文路,位置都不错。这八间铺子一年光收租子就能两千两,铺面更值钱,足以抵过咱家那一万一千两的聘礼了。” “那就好,你处理吧!”萧老太底气全无。 “这是不是要还回去?” 白夫人瞪了萧怀迁一眼,高声道:“胡说,八间铺子抵萧家的聘礼,顶多是不再卖她们,凭什么还回去?聘礼是大房出的,铺子也归大房,拿给我。” “八样聘礼都是侯爷得的赏赐和别人馈送的礼物,聘银也记了侯爷的账。” 萧怀迁转身把地契递给萧怀逸,萧怀逸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揣进了怀里。 明珏瞪大眼睛,狠剜萧怀逸,若不是她现在处于弱势,很被动,或者萧某人再不懂武功,再柔弱一些,她就会扑过去,打他两个耳光,把地契抢回来。 白夫人斜了萧怀迁一眼,转向萧怀逸,讪讪地说:“你收着也一样,铺子和我们的聘礼抵平,也要给她们一个妥善的去处,别让人说闲话。” 放P,八间旺铺一年租金就两千两,五年半就能抵萧家的聘礼,那以后不是萧家干赚了吗?可明珏主仆现在是黑人,很需要萧家给她们一个妥善的去处。 昨天在说嫁妆的时候,她大脑短路进水,居然把这八间旺铺忘了,还好萧怀迁有良心,否则把她们主仆卖掉或害死,他不就可以把铺子据为己有了。 “把她送到庄子上思过,迁哥儿,你来安排吧!”萧老太舒了一口气,扶着丫头站起来,对萧怀逸说:“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萧怀逸点点头,没说话,嘴角掠过淡淡的讥诮。他跟在萧老太身后离开,回头扫了明珏一眼,看到明珏笑脸绽放,一点也没有弃妇的悲闷愁苦,正跟萧怀迁和萧怀迦妙语连珠说话,他顿觉拈酸失落,重哼一声,甩起衣襟,大步走了。 ------题外话------ 新的一卷开始,以后的内容更精彩。 第七十八章 牛叉闪闪的帝师 萧怀逸从明珏身边经过,别有意味扫了她一眼,看不出喜怒。萧怀迁和萧怀迦都恭敬热切地跟萧怀逸问安招呼,明珏面无表情,不理不睬。她学着萧怀逸的样子仰头望天,期待天上神仙的色目青眼,对地上的“侯子”视而不见。 小厮来喊萧怀迦,说水木有事要先告辞,萧怀迦要去送师傅,嘱咐了明珏几句就走了。众人也散去了,嫁妆的闹居彻底结束了,荣威院重归平静。 “去庄子虽说是思过,也是自由身,恭喜你。”萧怀迁努了努嘴,媚眼含笑。 “多谢三爷,我不会忘记三爷这份人情,也会倾力相报。” “记住我就行,人情不用还。”萧怀迁想了想,问:“你们想去哪边的庄子?” 明珏想起立夏的暗示,试探着问:“北郊有庄子吗?” 萧怀迁眼角微挑,眼底闪过疑虑,“北郊有庄子,在连云山角下,离京城八十多里,太远,铜牛庵就在连云山上,怎么说呢?那地方不好。” 听说铜牛庵在北郊,明珏心底一颤。铜牛庵虽说是尼姑庵,却是关押犯有重罪的官员女眷的地方,洛家长房的女眷也被关在铜牛庵为奴。 “离京城远倒好,可以远离是非之地,三爷不必挂心我知道自己的处境,有一个容身之地思过,不过惹什么是非,今天就送我们过去吧!” “洛九小姐多心了,我别无它意,你们明天再走吧!我派人护送安排。” “也好。” 明珏点头道谢,这一天劳心劳力,又累又乏,大势已定,可以休整一晚。有萧怀迁安排照应,想谋害她的人会有所顾忌,她也可以放心。 迄今为止,她从这个时空完全清醒才十天,经历的事、见到的人比她前世活了三十年还复杂、还精彩,为她提神醒脑,又令她心神欲摧。 先去庄子住下,静心休养,调整思绪,慢慢适应这个时空,为自己充电,让自己长大。有了实力才能傲笑人前,一雪前耻,把曾经欺负她的人踩在脚下。 她和下人重新整理这堆破烂儿嫁妆,把能用的都挑出来,轻便的东西全部带走,大件家具和实在不能入眼的东西交给萧家下人处理。 洛老太太辛苦经营多年的八间旺铺被某个无耻之人据为己有,连份人情都不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有一天,她要把属于她的东西连本带利讨回来。还要活出自己的风采,变本加厉回报那些人,狠狠出一口恶气。 …… 众人散去,一对怪异的男女从花木丛中钻出来,抖掉身上的红花绿叶。 “他替你说了你想说的话。”小乔指着萧怀迦的背影,摇头晃脑说。 秦临庄狠狠白了他一眼,低声斥呵:“胡说。” “他说的话可不少,你知道我指的是哪句吗?就说我胡说。” “不管指哪句,都是胡说。” “唉,以前看萧怀迦是拘泥礼数规矩的人,现在则不然,都是水木那畜生教的,怎能直言不讳说喜欢被休弃的幼嫂呢?还与某人起冲突了。” “住嘴。”秦临庄声音很大,却明显因心虚底气不足。 小乔暖昧笑叹,“我出娘胎就跟女人打交道,三岁就懂男女关系,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有一点那种心思,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要传出去恐怕不好。她现在年幼瘦弱,跟绿豆芽似的,要是再过两三年,可就长成窈窕淑女了。” 秦临庄沉下脸斥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乔耸了耸肩,正色说:“她要到庄子思过,绿帽子戴不上了,我留在萧家也没用。你已经决定吸收萧怀迁进金翎卫了,让他盯紧萧家的事就行。男扮女装的日子真不好过,现在府里谣传我想爬萧怀迁的床,被女人当情敌恨上可惨了。” “自作自受。”秦临庄清冷沉凉的脸庞闪过得意的笑容,张口说:“一千两。” “你心也太黑了,我也查到了一些消息,有你这么罚的吗?” “三千两。” 小乔马上变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通融通融,三百两。” “……” “五百两,一口价。”小乔咬了咬牙。 “成交,交银子退令牌。”秦临庄忖度片刻,问:“查到什么消息了?” “那晚逃进萧家的黑衣人是一男一女,跟金翎卫打斗时女的受了伤,洛明珏认出了他们,他们才杀人灭口。我确定了那女人的身份,也了解到一些关于她的情况,她蛰伏很紧,这些年也没异动,你可以派萧怀迁暗查。” 秦临庄敛眉深思片刻,低声说:“我自有安排。” 小乔松了口气,“桑血红的解药呢,你别说你没让人去找。” “本来就没有。” “嘿嘿……我不信,她疑心很重,你去送她也不收,不如让我去送份人情。” …… 萧怀逸跟萧老太去崇禧堂,一路上两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进到暖阁,贴身丫头服侍萧老太坐到软榻上,又给萧怀逸搬来椅子,便退到了门口。 “老太太有话尽管直说。” 萧老太长出一口气,半闭着眼睛,眼底闪过沉冷的精光,徐徐开口,“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对我心存不满,可我嫁到萧家四十七年,生儿育女,给萧家带来繁盛兴荣,自有功劳可居,不管是国事还是家事,有些事情我必须做主。” “既然老太太这么说,直接做主便罢,没必要叫我来商量。” “我不是跟你商量,而是要告诉你我的决定。” 萧怀逸微微一笑,眼角眉稍的讥诮一闪而过,“老太太请讲,我洗耳恭听。” 明眼人都知道今天明珏和萧怀迦是被陷害的,萧老太很清楚,可她不但不为他们洗冤做主,反而顺水推舟,竟然要处死明珏,又因为嫁妆的事要把她们主仆卖掉。萧老太在给萧怀逸下套,只要他为明珏求情,她就会跟他谈条件。 他早就看穿萧老太的想法,根本没打算为明珏求情,原因之一就是他不想被萧老太制约,被迫答应某些无理取闹的条件。之二就是他能救明珏一次,却救不了她一辈子。他早就看出此明珏已非当年可爱讨喜的女孩,而是一个牙尖嘴利、慧黠精明,还有点刁钻阴险且饱经世事风雨的人,不是谁都能拿捏的。 萧老太思虑了许久,却没达到目的,怕萧怀逸此去漠北,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她要直截了当跟萧怀逸摊牌,以免夜长梦多。 “你急着要走,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休掉了洛氏,要再订一门亲事,我看白姑娘人品模样都不错,就订她吧!她明年三月及笄,先放了大小订礼,等及笄后再放大聘礼,你回来就成亲,一定要隆重,不能娶洛氏这么草率了。” 讥诮冷笑在萧怀逸嘴角泛起,慢慢扩充到整张脸,他没有马上反驳,不反驳才代表彻底的否决和反对。他跟白家乃至辽东冯家的仇都结得很深,白迎芷或许不知当年的事,竟然对他芳心暗许,为得到他的垂青不择手段。 萧怀远死后,萧怀逸接任世子之位,白夫人拼命反对,也没改变老侯爷的决定。白夫人认为萧怀远和萧怀达都是她所出的嫡子,萧怀远死了,世子之位应该由萧怀达接任。萧怀逸也是嫡出,只因秋氏早亡,身份被某些人刻意忽略了。 为此,白家借用冯家在江湖上的黑道势力,对萧怀逸展开长达数年追杀和谋害。人的IQ在斗争中成长,这是古今通行的至理名言。萧怀逸勇猛如虎,矫捷如豹,有些时候比狐狸还狡猾奸诈几分,都是被白家和冯家练出来的。 直到老侯爷死了,萧怀逸承袭爵位,并很快晋升二等侯,受皇上器重,在朝堂的地位日益稳固,白家才改变策略,要对萧怀逸怀柔联姻。萧老太喜欢白迎芷,乱点鸳鸯谱,白家掩耳盗铃,还以为萧怀逸不知道追杀他的人正是白家指使呢。 “你可以放心回漠北,亲事由我一手操办。” 萧怀逸清冷一笑,眼底积聚讥讽,“白家恐怕近几年不适合办喜事。” “为什么?” “因为要有丧事。” “什么丧事?”萧老太惊惶且气愤,怒问:“你胡说什么?” “老太太尽管拭目以待,时候不早,我要起程,老太太还有事吗?” 萧老太没再追问白家的丧事,深思片刻,说:“还有一件事,我考虑了许久,你按我意思做,我死也安心了,我做这个决定也是安抚你的良心。” 萧怀逸笑出了声,笑声中透着浅显的轻蔑,“老太太真说无妨。” “我要你立纯哥儿为世子,让他承袭侯爵之位。” 人不怕真正的糊涂,就怕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不可为,偏要提无理要求碰钉子。萧怀逸没有嫡子,却有庶长子,而且他才二十五岁,正妻之位空悬。就算他以后没有嫡子,还有庶子可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萧怀远的庶子袭爵呀! “这件事就算我不认可,皇上也不会同意,再说还有礼部和吏部卡着呢。” “你答应就行,其它事你不用管,我会让贵妃娘娘说服皇上。” 萧怀逸脸庞的笑容欲加深刻,反问:“我要是不答应呢?” 萧老太怒气冲冲,拍着几案吼呵:“你没有嫡子,敏绚又蠢笨无知,难成大器,敏纯聪明颖慧,机智灵透,他承袭爵位定能光耀萧家的门楣。” “当年老太太也说我难成大器,呆板愚蠢,不长进,夸萧怀远聪明颖慧,难道老太太不知慧及必伤吗?萧怀远只活到十九岁,就是因为他太聪明,心机用尽。老太太可以偏宠偏信,却不能丧失最后的理智,这样会给家族招来祸端。” “你没忘了他是怎么死的,你良心能安吗?”萧老太低声饮泣,老泪浑浊。 “老太太说笑了,又不是我害死他的,我为什么良心不安?老太太心疼他,千方百计想把加害他的罪名扣到我身上,多亏苍天有眼。” “你、你胡说,你没有嫡子,敏绚要是……” 萧怀逸眼底的凶光一闪而逝,一字一句地说:“敏绚可以不成器,可如果他什么有闪失,我保证敏纯会步他的后尘,绝对活不到十九岁,这可是你逼我的。” “你、你……” 萧老太倒在软榻上,喘着粗气捶胸顿足,失声痛哭,守在门口的下人忙进来伺候。萧怀逸冷哼一声,转身出去,连一句安慰问候的话都没有。 同是萧老太的亲孙子,她把萧怀远宠上天,对萧怀逸却是另一个极端。他五岁丧母,与小他两岁的胞妹相依为命,小时候,如果哪天没挨萧老太的白眼,没因萧怀远小施诡计被训斥打骂,萧怀逸就觉得这一天很幸福。 白夫人重回萧家,萧怀远有萧老太宠爱,又有生母依仗,萧怀逸兄妹的日子更加难过。还好老侯爷是明白人,对他们兄妹多有看顾,老侯爷不在府里,会把他们托付给七老爷萧博海夫妇,还有忠于秋氏的下人,他们才能长大成人。 偌大的平北侯府阴冷险恶如冰窖,凶险好似龙潭虎穴,没有一丝毫温情可言。直到现在,平北侯府在他心里仍很陌生,他也从来没把这里当成他的家。 走出崇禧堂大门,萧怀逸回过头看了看这座巍峨辉煌的院落,脸上浮现冰冷的恨意和蔑视。他承袭爵位五年,忙于建功立业,就是想让自己在朝堂的地位稳如磐石。他也知道平北侯府乱麻一团,只有等到功成名就之日,再来收拾了。 …… 明珏知道在庄子思过的日子不会好过,带下人从那堆破烂嫁妆中又挑出一些有用能用的东西,准备带去庄子。粗使的婆子和小丫头守在小院门口,见她们回来都围上来问长问短,听说她们明天去北郊的庄子,才一同为她们松了一口气。 “又出什么事了?怎么都是这种表情?” 一个婆子叹气说:“二、二奶奶,你是好人,可好人没好报,恶人却……”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神目如电,平心静气去等。” “二奶奶,你还是进屋去看看吧!” 一进门,见婆子丫头的神态,明珏就知道又出事了。她名份被夺,旺铺被占,还要被送到庄子里思过,已然沦落到如此地步,还有什么事可出? 白迎芷因挑拨生事被袁氏指斥,萧老太虽喜欢她,也流露出不高兴,她不尽心机缓解危局,计好萧老太,还有闲心再次陷害她吗? “二奶奶,真是……”紫竹从屋里蹦出来,气得咬牙握拳。 明珏冲紫竹安抚一笑,进到主屋,看到里面的情景,又听下人说明情况,她不怒反笑。这种事在她意料之中,这点小事都生气恼怒,以后的日子就别过了。 萧怀菱伙同白夫人的得力狗腿卢嬷嬷趁她们主仆在主院清点破烂嫁妆,带着下人借口查检失物,把她们收拾好的行李扔得乱七八糟,把能穿的衣服、首饰银钱及能入眼的嫁妆全数抢走,只给她们剩了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 “欺人太甚了,我们去找她们,豁出命也要把东西拿回来。” 明珏拉住紫竹,笑了笑,说:“算了,没有那么多行李,我们可以走得轻松些。庄子里不会少我们的吃食,只要有几件旧衣服遮体就行,其它也用不着。把衣服连同我们挑拣来的东西重新收拾好,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苏嬷嬷把明珏拉进卧房,从床底下扯出两个箱笼,拿出里面的包袱。原来苏嬷嬷把明珏的衣物首饰和月例银钱藏到床底下,才没被萧怀菱等人抄去。 “把这些东西藏好,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还会给我们一个突然袭击。” 明珏躺在床上,细细回忆她穿来这十天发生的事,轻轻摇头,付之一笑。虽说她已被扫地出门,此刻却最轻松,新的开始,总会有新的惊喜。冲破平北侯府这密布机关暗器的华丽牢笼,即使前途未卜,也是她此生的进步。 小乔给她送来桑血红的解药,并拿了些酒菜吃食。明珏很感动,刚想说几句好话感谢他,小乔张口就说弄到解药花了他五百两银子,让明珏付钱。 前世的江宇慧同学可是做管理工作的,最擅长给人开空头支票,而且不计利息。明珏没有低赖,而是痛快答应,并发挥前世的特长,三言两语就把小乔感动得无以复加。结果小乔一文钱没要,连欠条都没让她写,就乖乖送上了解药。 第二天一大早,紫竹就叫醒明珏,匆匆吃过早饭,刚把行李搬到院子,萧怀迁就派人来了。马车停在二门外,明珏主仆走在前面,萧怀迁派来的小厮和小院的粗使婆子帮她们提着行李,送她们上车,除了这些人,再无他人相送。 被休弃妇,从此与萧家陌路,能有几个人会再从她们身上浪费一点点感情投入呢?从小院到二门步行需要两刻钟,路上遇到许多人指点议论,也招来一片复杂有色的目光。明珏沉静的面庞浮现几丝浅笑,无所畏惧,坦然前行。 两辆一驾马车一辆坐人,一辆装行李物品,每辆车上有一名车夫、一名护卫。萧怀迁没露面,只派心腹管事打赏了车夫和护卫,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 苏嬷嬷、田妈妈和岳嫂子坐在后面的车上看护行李物品,明珏同四个丫头坐在前面车上,都是十几岁的女孩,没人拘束,能随意谈笑。几个丫头见明珏并不沮丧沉闷,反而象出笼小鸟一样欢快,又和她亲近了几分。 明珏靠坐在枕褥上闭目养神,丫头掀开车帘看风景,不时轻声讨论。马车驶出北城门,路宽人少,车夫加快了速度,车有些颠簸,摇的明珏昏昏欲睡。不知走了多远,车突然停下,低声吼呵斥责声传来,隐约有优雅细乐可闻。 “出什么事了?” “回二奶奶,荣亲王銮驾通行,我们的马车要到小路避让。” “避让吧!正好歇一会儿。” 荣亲王是温贤妃所出的五皇子的封号,若排辈份,明珏应该称他姨表哥。 当今皇上儿子不少,三皇子早逝,太子把二皇子当成夺位的最强对手,玩弄阴谋诡计,兄弟阋强,骨肉相残,结果二皇子被玩死了,太子也被贬为庶民,圈禁了。四皇子在偏远的封地,目前实力最强、最有可能承袭大统的就是五皇子。 轻快而有节奏的马蹄声欲行欲近,交织着悠扬的细乐,好似天籁之音,无一凡声可闻。荒郊野外,亲王出行竟然还有音乐,荣亲王可真是有品味的人士。 十六对手举金瓜的护卫前面开路,十二对提着七彩官灯的宫娥采女、四对举着明黄伞的太监紧随其后,八名乐师骑在马上,边走边奏乐。一辆宝盖簪缨、流苏溢彩的八驾马车驶来,车身明黄绚红交织,描龙绣凤、华丽尊贵。八驾马车后面跟着十几辆两驾马车,最后面还有太监护卫,队伍绵延十里有余。 明珏远远看着这隆重富贵的亲王仪仗,大开眼界,暗叹比电视剧演的精彩许多。电视剧制作商也太舍不得投资了,几亿砸出的废品,跟实物仍是天渊之别。 “荣亲王是替皇上巡视民情吗?” “没听到巡视的圣旨,水木先生回来了,估计是来拜访先生的。” “哦,想起来了,前面就是水木山庄,有热闹看了。” 听到车夫和护卫的对话,明珏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激动,掺杂着怯怯的欣喜。异时空遇老乡,一个是尊贵无比的帝师,一个是被扫地出门的弃妇,落差大得令人心惊心痛,她心中五味杂陈,胆怯欲加严重。 亲王銮驾通过,路况清静,马车行进更快。想起水木,明珏心里涌起巨大的压力,就象一起出去闯天下的兄弟,人家赚得盆溢钵满,而她却落迫成乞丐一样。 减压最好的方式就是象鸵鸟一样,找一个隐秘的地方窝起来,这种方式明珏屡试不爽。她钻进软褥里,脸上压了枕头,刚准备睡觉,马车又停下来了。 “二奶奶,前面有镖车堵路,我们停车等一会儿。” 明珏应了一声,掀起车帘往外看,宽阔的大路上堵着几十辆镖车,把路堵得严严实实。车上装着厚重的红木箱子,加着大锁,绑得结结实实。每辆车上都端坐着两名身形敏利的镖师,还有数名身材高大健壮的镖师持刀巡逻。 看到他们的马车,镖师职业性横眉立目,脸上透出森冷的警惕和敌意。前面就是水木山庄,又刚有亲王銮驾通过,他们怎么如此警惕?难道他们押送的都是金银财宝?明珏好奇心大炽,整了整衣衫,准备下车看个究竟。 “要停多久?”明珏赏了护卫一个明媚的笑脸,又问:“怎么有这么镖车?” 护卫脸上的羡慕比山高比水深,“二奶奶不知道吧?这是来给水木先生送银子的,红木箱里装的全是金银财宝,要不怎么会用这么多镖师呢?” 靠之,明珏心里涌起怒火,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她表示强烈不服。她从萧家出来,连衣服首饰和嫁妆银子都被萧怀菱等人抢走了,多亏苏嬷嬷老道,才为她保住几件衣服首饰和几十两银子,这可是她们主仆的全部资产。 路上积聚着几十辆镖车,每辆车上至少有两个大木箱,每只箱子最少也可以装几百金银,难怪水木会成为天下首富,这银子也赚得太容易了。这些人为什么要给水木送银子?就因为他是帝师?明珏突然想到很有建设性的问题。 “他们为什么给水木白送银子?贿赂吗?”明珏的声音至少加高了八分贝。 “这可不是白送,他们来求水木先生指点迷津、开路办事,这些都是谢礼。” 明珏心里有些糊涂,嫉妒却明明白白,脸上的愤愤之色也让人一目了然。指点迷津就要送这么多谢礼,水木是通天的神仙呀?求他开路办事,就要送银子,还不贿赂?水木究竟有多大道行,竟然混得如此牛叉闪闪,太气人了。 见他们车马齐整,又在讨论水木,便有几个衣着不俗的男子过来跟车夫护卫招呼搭讪。从他们的对话中,明珏听到更深的内幕,心中的嫉妒之火更旺了。 原来这几个男子是来替主子排队的,象他们这样排队的人前面还有很多。因为前来求水木的人太多,而水木一天只接待六人,他们的主子求水木办事,就要让仆人来提前来排队,快轮到的时候再用镖车护送金银过来。这是由南向北行的路,镖车和排队的人都是从南面来的,从北向南行的路上也是如此。 水木替人办事的程序明确,规矩严谨,要多少钱更是他一口价,最多的收十万两银子,最少的收三文钱,而且他不收银票,只收金锭银定和珠宝古玩。 对于别人来说难如登天的事情,他三言两语就能解决,象这种情况,他收钱微不足道。有些事情看起来并不难办,也许他张口就要十万两银子,不给或是还价的人就支被赶出来,他们想要另寻别路,事情绝对办不成。所以,凡是来水木山庄求助的人带来的金银珠宝至少值十万两银子,难怪要雇镖师押运。 十几个护卫打扮的男子过来指挥镖车整形排队,路很快就让出来了,明珏乘坐的马车继续前行。进到水木山庄的范围,她让车夫放慢车速,尽情观赏。 偌大的山庄的坐东面西,背靠青山,两面临水,门前大路宽阔平坦。雕花铁栅栏围住整座山庄,严密谨致,山庄外侧垂柳婀娜,碧水环绕。山庄内亭台精致、楼宇巍峨,花木成荫,假山高耸,拱桥流水,一派富贵风流之相。 明珏捂着酸涩的胸口,咂着嘴叹了一口气,眼底的嫉妒欲浓,什么时候自己能拥有这样一座山庄,也不枉自己前生英年早逝,在异时空走一回。 荣亲王的銮驾停在门里,细乐仍奏,仪仗整齐,马车从内院赶出来,车内空无一人。银漆铁栅大门打开,穿戴整洁的小厮进出忙碌,指挥前来求助的人。 “水木先生出来了,开始往里请人了,北面一号请进,南面一号做准备。” 人群中发出欢呼雀跃声,掺杂着杂乱的议论声,被请进去的人整冠理衫,满脸激动。装有十万两金银财宝的镖车徐徐驶入院中,铁栅大门又缓缓关闭。车夫把马车停到一边,和护卫一起挤进人群看热闹,路上的行人也停下来围观。 几个丫头跟明珏说了一声,要下车去,被苏嬷嬷斥呵了一顿,只好掀着车帘张望。一向好奇心最重的明珏钻进软褥里,脸上压着软枕,一动不动,好象睡着了一般。苏嬷嬷过来看她们,见明珏深稳自若,很满意她矜持的表现。 终于知道项羽同志为什么要自刎乌江了,败落至此,实在无颜见江东父老。此时明珏小盆友深有同感,很想跟项老前辈执手感叹同是天涯沦落人。 别说让她眼巴眼望去看水木,就是水木来拜访她,她也有退避三舍之心,就是因为没脸见比她混得好的老乡,所以,她今天表现得沉稳矜持。 “紫竹,去喊夫,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去庄子。” 一会儿,车夫过来说:“二奶奶,这里离庄子只有三四十里,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到,不会耽误太晚,难得碰上水木先生在庄子,你就让小的开开眼吧!” “是呀!二奶奶,我们也想开开眼界。” 明珏深知自己的弃妇身份,车夫和护卫对她恭敬不是看的面子,而是因为萧怀迁的嘱咐。她强硬要走,跟车夫和护卫闹翻,也让丫头们也不高兴。 “好好好,都去看热闹吧!当心苏嬷嬷看到骂你们。” 山庄的护卫来通告,说荣亲王的銮驾要回城,让车马行人回避,车夫忙过来把车往小路上赶。马车刚行到小路口,就被人拦住了,赶紧停下来。 “知道你们今天去庄子,我也要来看师傅,正好同路,我让人去找你们,才知道你们一大早就走了。”车帘掀开,闪进萧怀迦俊美纯净的脸,满脸如朝阳般灿烂的微笑,“我匆忙出城,还好追上了你们,别睡了,我带你去见师傅。” 明珏努着嘴,满脸委屈,摇头说:“我不去。” 萧怀迦拉明珏起来,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才带你去见师傅的,别看师傅斯文儒雅,说话慢条斯理,道理却讲得很通透。把你的烦心事跟他说说,今后的打算也可以告诉他,听他说话,保证让你的心比天地江河还宽。” “我没钱。” “不用你花钱,快点下车,我带你进去。” 苏嬷嬷见到萧怀迦,满心高兴,听说萧怀迦要让明珏下车,没阻拦,却给她戴上一顶厚厚的帏帽。明珏下车之后,车夫把马上赶到一边,惊蛰带小厮过来行礼。紫竹不象刚才那么踊跃,让丝菊和风兰跟着明珏,她硬拉着岳芽儿看车。 荣亲王的銮驾打道回城,众人行礼恭送,水木只送出房门,就回去了。仪仗驶出山庄,依旧威仪整齐,细乐扬扬,可后面跟着的十几辆马车却空了。 听旁人窃窃私语,说荣亲王又来送美女,水木山庄的赏美阁共一百零八名美女,新的进来,旧的就要被打发。此次办事若余了银子,一定要买几个回去。 明珏连水木的影子都没看到,听旁人议论,她心里恨恨的畅快,原来高贵儒雅的帝师也是淫棍一条,哪里比得上她这纯洁明净的青春无敌美少女。 ------题外话------ 推荐一篇好文:穿越女打造把酒东篱后,悠然见南山的悠悠田园生活。眼看帅哥到手,竟然要我穿回去?留下还是回去,这是个问题。 链接:http://read。xxsy。net/info/364729。html 有兴趣的朋友去看看。 第七十九章 新生伊始 明珏跟着萧怀迦挤过密集的人群向山庄大门走去,惊蛰带两个小厮领着丝菊和风兰紧紧跟上。超出苏嬷嬷的视线范围,明珏就扯掉帏帽,扔给身后的丫头。 银漆雕花铁栅大门紧闭,两侧各有小门,左进右出,供护卫小厮通行。看到萧怀迦带人走近,护卫打开大门把他们迎进去,又马上关闭,引来一片羡慕声。 山庄前面的院子宽敞开阔,地面绿草如茵,花树成丛,两个心形荷花池喷洒出清澈的水柱。五间雕梁画栋、金壁辉煌的正房矗立院子正中,是水木见客的厅堂。正房一侧有一块铺着坚硬砖石的场地,是停放镖车和客人车马的地方。 前院摆置简约,装饰单一,却流露出浑厚开阔之气。站在院中,放眼整座山庄,也不象远观那么纤巧精致,而是隐约透出一股洗练大气。 由山庄的气场看水木此人绝非浪得虚名的等闲之辈,明珏心里又一次涌出酸涩的嫉妒。须臾之间,她数次立志,有朝一日一定要超越水木,比他名气还要大,比他还能捞银子。她自己也清楚,这只是想想而已,仅限于阿Q精神附身时。 萧怀迦带明珏来到荷花池一旁,面露歉意,说:“我今天还要回府,就不送你去庄子了,快到中秋节了,家里还有事要忙,恐怕这几天也不能过去看你。” “没事,庄子又不是龙潭虎穴,再说我身边还有下人,你放心好了。” “你那么聪明,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觉得不送你好象欠了你的。”萧怀迦冲明珏挑眉一笑,表情生动,又说:“我让霜降和冬至送你们,他们平时就住在水木山庄,跟这里的人很熟,你有事就来找他们,他们就会送消息我。” 说完,他喊来霜降和冬至给明珏行礼,嘱咐他们一会儿护送明珏主仆到庄子。明珏含笑道谢,心中暖流淌溢,替萧怀迦担当的人情没白送,有收效了。 “北一号出来了,南一号进,北二号做准备。” 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子送一个中年男子到正房门口,道别之后,中年男子出来,房门关闭。小厮引领南一号走近,说了几句话,房门打开,请人进去。 中年男子兴高采烈,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几个随从迎上去恭喜道贺,询问情况,男子更加高兴。听他们言谈得知困扰中年男子多年的难题得以解决,水木只收了他九百九十九文钱,一两银子都不到,他等于赚了十万两,当然高兴。 明珏心里不愤,皱着鼻子轻哼一声,撇了撇嘴,高声说:“这位大爷花了不到一两银子就解决了多年的难题,说白了就等于赚了十万两,怎么都不打赏呀?” “你看我这脑子,一高兴就忘了。”中年男子大笑着拍了拍脑袋,高声吆喝随从,“去第一辆镖车上拿油布袋子,重重打赏,见者有份。” “这还差不多,恭喜大爷。” 院子里除了明珏主仆和萧怀迦及他的几个小厮,就是山庄的仆从和护卫。中年男子知道他们都有几分体面,用来打赏的都是两钱重的金锞子,出手也很大方。风兰和丝菊一人得了两只金锞子,冲明珏晃了晃,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萧怀迦用扇子敲了敲明珏的脑袋,揶揄她精灵促狭,眼底闪过喜爱情愫。明珏顾不上反驳,她盯着打赏的随从,算计着什么时候才能赏到她。随从赏完院内的小厮、护卫和丫头,就提着袋子走出大门,从始至终都没看明珏一眼。 被悲摧地忽略,明珏心里很气愤,多亏她提醒,中年男子才想起打赏,可到最后却没她的,凭什么?要不是萧怀迦在场,她就要冲过去讨赏了。 “这位兄弟,你就是水木先生的高足吧?”中年男子试探着问萧怀迦。 萧怀迦微笑抱拳,“您客气了,在下姓萧名晋,表字怀迦。” “久仰萧兄弟大名,今日一见,荣幸之至。” 中年男子真诚热烈地恭维萧怀迦,又冲身后的随从挥了挥手。粗壮的随从托着一个硕大的木制锦盒过来,锦盒里是五两一锭的足赤真金,足足二十锭。 “萧兄弟,一点小意思,实在不成敬意。” 一百两黄金哪!还不成敬意?真是财大气粗的人。来水木山庄求助的人非富则贵,萧怀迦跟着水木也捞了不少金银,难怪他不理平北侯府庶务,也不涉仕途。大把赚银子,又自由自在,还有大名在外,比萧怀逸做一品侯都合算。 中年男子自报家门,萧怀迦客气了几句,也没推辞,就让惊蛰收下了。他回送了中年男子一把洒金折扇,扇子上有平北侯府的印记,登门拜访时可当信物使用。两人又寒喧客套了几句,萧怀迦让人送中年男子离开。 明珏站在萧怀迦身旁,又一次被忽略了,气怒不能发泄,心中窝起一股无名火。院里院外这么多人,就她一个没得到赏银,也没收到礼物。恼恨之际,她又很失落,好象她曾是成绩最好的同学,而在一次考试中,别人都是满分,唯独她得了零蛋一样。这不是实力的偏差,而是老天爷突然花了眼,成心跟她过不去。 她盯着木制锦盒看了许久,恨不得把木盒看出两只洞,用眼睛就能把金子全掏走。萧怀迦不理会她的眼神,让惊蛰把金子拿走,别说分给她几锭,连一句客气的话都没有。她偷偷剜了萧怀迦一眼,恋恋不舍地目送金子走远。 南面一号也出来了,神情轻松,可看上去并不是很高兴。因为他带来的十几辆镖车,只剩了一只红木箱,也就是说他至少付给水木九万多两银子。有北一号大发赏银在前,他也不能落了面子,让人拿出碎银子和铜钱打赏。 “师傅上午就接待三个人,还有最后一个,我们进去等他,陪他吃中饭。” “好吧!” 俗话说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明珏非常珍惜重生的机会,尽管她心中又羡又妒又急,她还是决定放弃跟水木比较。她是弃妇,装出苦闷忧郁,可怜巴巴,博得水木的同情,见识一下帝师的才学风范,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 他们正要进正房,第三个向水木求助的人垂头丧气出来了,一脸伤心欲绝的苦楚。山庄的护卫端出一百两银子给他,他没收,拖着沉重的脚步唉声叹气离开。院子内外的人见他这副模样,都知道他的事情无法解决,抛出一脸廉价的同情。 水木并不敢大包大揽承诺所有的事都能在他手里迎刃而解,凡是他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会送一百两银子给前来求助的人当路费,这也是他的规矩。几乎花光银子的人高兴了,相比挣到路费,还是破财免灾痛快,有比较才能有平衡。 “胭脂,师傅忙完了吗?我带朋友来,陪他一起用中饭。” 胭脂做了禁声的手势,低声说:“先生不能见你了,贵客正在后院等他。” 萧怀迦面露失望,轻声问:“什么贵客?” 胭脂先伸出九根手指,又伸出五根手指,拍了拍萧怀迦的肩膀,低声说:“你今天别等先生了,恐怕他一天都没时间,带朋友去膳堂用餐吧!别怠慢了。” “知道了,多谢。”萧怀迦又对明珏主仆说:“去吃饭,吃完饭你们好去庄子。” 膳堂分内外两厅,外厅是护卫、小厮和山庄的仆从用餐的地方,里面用来招待客人,水木和山庄身份极高的亲随也在内厅用餐。 看到有人进膳堂,厨娘就把做好的饭菜端了出来,主食、菜品、粥汤足足有二三十种,色香味俱全。没人给他们送饭菜上桌,而是一人发了一套餐具,让他们想吃什么就自己拿什么,又嘱咐吃多少拿多少,别浪费。 这不是自助餐吗? 明珏心中暗喜,自昨天被阴谋设计,她已经几顿没怎么吃东西了。跟陷害她的人憋了一口恶气,又跟水木争了一口闲气,她也没感觉到饿。此时她心里轻松了,又看到那么多吃食,五脏庙蠢蠢欲动,很快就起义了。 萧怀迦怕她拘束,又怕她不习惯这种吃法,一步一步细心教授,明珏暗暗皱眉,两丫头倒听得津津有味。她的大脑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了借口,护送她的车夫护卫和紫竹、苏嬷嬷等人没地方吃饭,山庄不能随便进,只能萧怀迦出面。 打发萧怀迦去叫人,她刚想大块朵颐,又忙让风兰去追萧怀迦,告诉他留苏嬷嬷和田妈妈看车,一会儿带吃食给她们,免得苏嬷嬷见她大吃大喝又聒噪她。 她不让丫头照顾,自己动手,吃得很舒服,若不是萧怀迦在场,她能吃得更加痛快。吃饱喝足,她让人给苏嬷嬷和田妈妈带吃食,自己又挑了可口的点心打包带走。反正水木捞钱容易,不吃白不吃,哪个贫下中农吃地主老财会顾及脸面? 吃完饭,萧怀迦带她们参观水木山庄,之后又把好们领到后厅休息。明珏闲着无聊,从书架上翻书,竟然发现了几本用通俗拉丁语著的书。她前世的专业是外贸英语,选修法语,也学过欧美语言史,能看懂拉丁文。 她跟萧怀迦借书,美其名曰要学画书中的蝌蚪,借此修心养性。萧怀迦也没多问,给她找了几本通俗拉丁文书籍,又送给了她碳墨笔和上好的萱纸。 水木山庄淡出她的视线,她仍沉浸在巨大落差的情绪中,闷闷不乐。她苦想了多种生财的方法,包括开一家大型自助餐厅,可一想到水木费费唾液就能捞数以十万计的银子,又受世人追捧崇拜,她心里又开始不平衡了。 车夫护卫都得了赏银,心里高兴,马车行驶快而平稳。紫竹等人在山庄大门外,也得了银锞子和铜钱,都拿出来显摆,叽叽喳喳议论。 明珏窝进软褥里,抱着枕头盖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们,满含羡慕,心里默念:一文钱没得的人飘过,一文钱没得的人飘过…… 马车突然停住,颠簸了一下,她皱眉问:“又出什么事了?” “回二奶奶,没事,一只土狗乱跑,怕辗死它才停车。” 明珏掀开车帘,看到一只脏兮兮的小狗腿上滴着血蜷在路边,可怜巴巴看着过往的路人。发现明珏看它,小狗很机灵,一拐一瘸追着他们的车跑过来。 “停车,把那只受伤的小狗带上。” 小狗太脏,不能放在车里,明珏扯下帏帽上的纱布,把小狗包起来,挂到车辕上。离开萧家时,明珏把央央和替萧怀逸拜堂的大公鸡都带上了。收留了这只流浪狗,等大公鸡变成一顿鸡肉宴,央央还是有玩伴的。 “我想给小狗取名字。”明珏想了想,问:“是叫旺财还是叫哮天(哮天犬)?” “旺财好听,还吉利,就叫旺财吧!” 几个丫头一致通过旺财这名字,可小狗却翻滚跳动,表示不接受这名字。 “小狗不喜欢旺财这名字,就叫它哮天吧!” 小狗安定下来,吭吃几声,表示认可哮天这名字。明珏挑眉一笑,拿笔写下“萧天”两字,当做小狗的名字,算是纪念她曾在萧家度过一段难忘的岁月。 马车拐上一条林荫路,车速慢下来,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穿过一座石桥,又行了一柱香的功夫,停在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门口。霜降和冬至下马,跑进院子说明情况,片刻功夫就有几个婆子迎出来,帮明珏主仆收拾行李。 婆子领着她们进到宅院,把她们带进大门一侧一座独立的小院。这座小院比她在萧家住的小院稍微大些,有三间正房、两间耳房,两侧还有厢房,收拾得很整齐。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只有几件常用的家具,显得有些空旷。 车夫和护卫帮她们把行李物品搬进小院,跟婆子交待了几句,跟明珏打了招呼就返回了。霜降和冬至又嘱咐了婆子一番,打了赏,跟明珏主仆告辞离开。 萧家在北郊共有六个庄子,一个是四房的份例,一个是袁氏的嫁妆,还有两个是公中的。另外两个庄子远一些,一个萧怀逸的份例,一个是洛家陪嫁给洛明环的嫁妆。主子和管事来查看庄子收种情况,就在这座宅院落脚暂住。 萧怀迦之所以让她们来北郊,就因为这里离京城远,离水木山庄近,而且已超出萧老太、白夫人等人的势力范围。看宅院的婆子知道明珏是被休弃妇,对她们主仆冷淡些,礼数上过得去,有事找她们,她们也不畜意刁难。 婆子见她们主仆七八口人,又有鸟、又有狗,不愿意伺候她们的吃饭,就给她们拿过锅碗灶炉,又分她们一些米菜油粮,让她们自己做饭。这正中她们主仆的下怀,即使被多苛扣些份例,自己开火很自由,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接连两天,她们主仆都忙着收拾房子、熟悉环境、疏通关系、了解内幕。安排就绪,房子分配好,明珏又给她们分了工,让她们象在萧家一样各司其职。 东梢间是明珏的卧房,一袭纱帘隔开里外两间,紫竹、丝菊和风兰轮流上夜。苏嬷嬷和田妈妈住西梢间,苏嬷嬷仍把握总管大权,田妈妈自愿接下洗衣洒扫等粗使的活。岳嫂子母女住西耳房,仍管着厨房,不上夜的丫头住在东耳房。 终于安顿下来了。 庄子在乡间,伙食很差,日常使用物品也不齐全,日子过得很清苦,却好在清静舒坦,看门的婆子没事也不打扰她们,也不用担心被陷害,是非上门。 来了几天,一直忙着收拾,连院门都没出过,明珏闷得难受,想出去转转,又怕苏嬷嬷阻拦。无意间听婆子说今天是北郊镇的大集,明珏心里一动。 快过中秋节了,她想借过节改善生活,庆祝自己脱离萧家的富贵牢笼,又有一些日常用品需要采买。她答应放几个丫头一天假,动员她们去赶集,前提是必须把苏嬷嬷带上。经不起几个丫头轮番软磨硬施,苏嬷嬷只好跟她们去,顺便采购一些日常的吃食物品。小院里只剩下岳嫂子和田妈妈,明珏也自由了。 明珏换上一套半旧的衣服,带着央央和哮天出门,临走时交待岳嫂子把萧怀逸那只替身公鸡杀掉炖了。在大门口碰到霜降和冬至,来给明珏仆送过中秋节的东西,足足装了几大筐,明珏很高兴,忙把他们迎进小院。 筐里有月饼、糕点、鲜果、干果、茗茶,还有肉食米菜,生熟都有、荤素皆全。明珏心中暖流涌动,萧怀迦真是有心人,竟然给她们送来这么多东西。 霜降和冬至帮她把东西归整好,又搬进来几坛果酒,说是水木先生让送来的。 “水木先生怎么会给我送酒?他认识我?” 明珏很激动,又有些纳闷,她没跟水木见过面,水木怎么会知道她呢?难道是萧怀迦说的?这也不可能,萧怀迦怎么会跟水木说起她呢? 两小厮互看一眼,齐声反问:“那天二奶奶不是没见到先生吗?” “这酒……先生怎么会让你们给我送酒呢?” 霜降听懂了明珏的问题,忙说:“二奶奶误会了,先生没点名让给您送酒。逢年过节,先生都会收到很多东西,院子里都堆满了,没地方放,怕坏年,就让奴才到处打发。奴才们念先生的好,不管给谁送,都说是先生让送的。” 明珏扁了扁嘴,问:“筐里的东西是六爷让送的还是先生让送的?” “六爷知道山庄会收很多东西,就嘱咐奴才们给二奶奶送一些过来,这些东西都是有人送给先生的,反正先生也不吃,奴才们就替他打发了人。” “六爷还有事要交待吗?”明珏回过味来,心中不快。 “没有了,奴才们还要到别处去送东西,先告退了。” 田妈妈和岳嫂子都很高兴,这几大筐东西够她们吃一个月了,而且都是精细美味的好东西,比庄子的份例不知要强多少倍。明珏皱着小脸,心里忿忿然,但还是没跟自己过不去,挑了些爱吃点心和水果出去,边走边吃。 守门的婆子也收到了几大筐东西,显然是霜降和冬至送给她们的。几个人正喜滋滋分配,边分边为水木歌功颂德,也不理会明珏出入。明珏心里更加不忿,蔑视水木小恩小惠收买人心,在脑海里把他的脸当成鞋垫狠踩了几下。 宅院坐北朝南,大门口有一条砖石路,西面是一片小树林,穿过树林就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对面是一片空场地,有几间盖到一半的房子,长满野草,边缘上种着些瓜果蔬菜。东面和北南稀稀拉拉散落着几十户人家,离这座宅院都不近。 明珏顶着央央、牵着哮天沿着砖石路向东走,知道这是她们来时的路。一路行来,也没碰到几个人,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就来到一条大河边。 河面宽阔,水流却很平缓,水面上飘着几枝残荷,团叶青黄。河道较窄的地方架起一座坚厚结实的石桥,石桥对面有一大片荒地,长满野草。沿着荒地中间的小路走出去就是林荫路,林荫路走到尽头,就有大路直达水木山庄。 她站在石桥至高点四下张望,确定了路线,有朝一日去水木山庄或是回京城她也知道路该怎么走。她穿过石桥来到河对岸,犹豫着是不是要到林荫路上去看看。荒地面积很大,野草很深,小路也很窄,她一个人走有些害怕。 她正望着远处的林荫路出神,突然荒地的野草哗啦啦直响,吓得她赶紧回了神,往桥上跑去。野草仍哗哗直响,好象有东西有滚动穿行,央央上蹿下跳,连声尖叫,哮天吼叫了几声,挣脱了明珏的手,向野草丛中扑去。 哮天叨了一只破了几个洞的旧鞋出来,草丛中传来哭声,明珏知道是人,松了口气。她冲草丛喊了几声,让里面的人出来,哭声越来越大,却没人出来。 一个十来岁的瘦小枯黑的男孩背着一个大筐急匆匆跑过来,放下大筐,警惕地看了明珏一眼,钻进草丛,拉着里面的人出来。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人浑身沾满土屑草叶,紧紧握着男孩的手,很害怕地看着明珏。女人脸上布满烟灰尘土,被眼泪一冲,再一擦,一张脸模模糊糊露出来,看上去很姣美。 “娘,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家等着我吗?” “饿、饿……肚肚饿,吃、吃……” “走,我们回家吃。” 男孩拣起哮天叨出来的鞋给女人穿上,又帮她理了理乱发,背起大筐,看了明珏一眼,扶着女人离开。女人象小孩子一样,扭着身体,哭闹着喊饿。 明珏心底泛酸,眼底也胀胀发涩,“哎,你们等等。” 她出来的时候带了点心和水果,一路上只吃了水果,点心一块没动。那对母子停下来,满脸惊疑看着她,她快步追上去,拿出点心递给女人。 女人瞪大眼睛看着明珏,并没有接点心,嘴里喃喃:“宫、宫里……” 明珏仔细一看,才发现点心的包装纸上有御膳坊的印记,这些点心应该是皇上赏赐给水木的。这疯女人怎么知道点心是宫里的呢?明珏心里涌起疑团。 男孩怯怯地从明珏手里拿过点心递给疯女人,这次疯女人没有犹疑,抢过点心就狼吞虎咽。吃完点心,疯女人咽得真打嗝,男孩又打来清水喂她喝下去。 “你是从城里来的吗?是有钱人吗?”男孩问得很奇怪。 “我是从城里来,却不是有钱人。” “哦,不是呀?”男孩面露失望,又问明珏,“你知道哪里有有钱人吗?” 明珏摇头笑了笑,“不知道,你找有钱人干什么?” “有事。”男孩没多说,把大筐递在明珏面前,说:“我今天没拾到好东西,你看有什么喜欢的就拿,我娘吃了你的点心,你拿我的东西就当我还你的。” “我……” 明珏觉得这男孩很懂事,想说不要他的东西,看到筐里有半筐新鲜的野香菇和秋木耳,还有一把野韭菜,就改变了想法。她让岳嫂子杀鸡,鸡肉炖香菇味道不错,凉拌秋木耳,野韭菜炒鸡蛋,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我拿了你摘的东西,你和你娘吃什么?” “家里还有点吃的。” “这样吧!你先把你娘送回家,再把香菇、木耳和韭菜送到那座宅院门口。” 男孩看了看远处的宅院,又深深看了明珏一眼,点点头,背上大筐,拉着疯女人走了。明珏在河边转了一会儿,回到宅院,男孩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你等一会儿。” 明珏回到院子,让岳嫂子准备了几样吃食,她到屋里拿了几十文钱。她把吃食和钱递给男孩,换他摘的野香菇、秋木耳和野韭菜。 男孩很高兴,接过钱和吃食,给明珏磕了头,转身就跑了。明珏进去之后,男孩又回来在宅院门口张望,被守门的婆子骂了一顿,赶走了。 苏嬷嬷和四个丫头去赶集,中午没回来。明珏让岳嫂子按她说的方法做了鸡肉炖香菇、芹菜麻油凉拌木耳,野韭菜炒鸡蛋,吃得很顺口。吃完饭,她在院里活动了一会儿,消了消食,实在撑不开眼皮,就去睡觉了。 她睡是正香,兴高采烈的说话声把她吵醒了。苏嬷嬷和丫头们赶集回来,吃的喝的穿的戴的用的玩的买了一大堆,几人回来连饭都顾不上吃,正收拾呢。 “二奶奶,您看我的头花漂亮吗?” “二奶奶,这是我买的花线,可鲜亮呢。” “二奶奶,我买的山楂糕,您尝尝,可好吃了。” …… 丫头们在水木山庄都得了不菲的赏银,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赶集,银子花得很痛快,买了很多东西,高高兴兴拿着自己买的东西炫耀。 “把东西收拾好,先吃饭,还有一件事,以后不许叫我二奶奶,明白吗?” “那怎么称呼呢?” 苏嬷嬷叹了口气,说:“以后都叫九小姐,跟在娘家一样称呼。” 几个丫头和岳嫂子、田妈妈都答应了,岳嫂子带她们去吃饭,几人一边吃一边讲集上的新鲜事,听得岳嫂子和田妈妈心里痒痒的。她们卖身为奴,大户人家规矩严,奴才没事也不能出门,更别说有机会上街赶集了。 明珏闲着无聊,正翻看丫头们买的东西,跟她们一起归整,听她们讲集上的趣事。主仆正说笑热闹,看门的婆子来通报,说有人在门口跪着,非要见她。 “是谁?干吗跪着?” 婆子神秘兮兮一笑,说:“他哀求了半天,不让我说,等你出去。” 苏嬷嬷警惕性很高,留下岳嫂子和田妈妈看门,她带着几个丫头和明珏一起出来。上午见到的男孩背着一只大筐跪在门口,筐里有新摘的野香菇、秋木耳和几种野菜。看到明珏出来,他很紧张,跪爬到明珏脚下,也不敢说话。 “你这是干什么?有事起来说。” “这孩子是谁?”苏嬷嬷很惊诧,“九小姐认识他?” “我也不算认识他,上午出去碰到的,我们中午吃的野香菇、秋木耳和野韭菜都是他摘的。”明珏让男孩起来,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男孩仍跪在她脚下,说什么也不起来,愣了半天,说:“你是有钱人。” 明珏掩嘴轻笑,“我哪里象有钱人?” “你就是有钱人,我看的出来。” 男孩遇到明珏就在打听有钱人,现在终于锁定目标,认为明珏是有钱人。 “哈哈……好吧!我是有钱人,你有什么事?” “你买了我,求求你买我当奴才。” 明珏怔了怔,“我不缺奴才,再说你为什么要卖身为奴呢?” 苏嬷嬷让守门的婆子把男孩赶走,被明珏拦住了。这男孩也就是十来岁的年纪,很机灵,对疯女人很孝顺,她对这小男孩还真有几分兴趣。 “我娘、我娘……”男孩哽咽几声,说:“大夫说我娘的疯病吃两年药就能好,一个月要花五百文钱,只要你供我娘吃两年药,治好她的疯病,我就是你的奴才,让我干什么都行。我不要身价银子,你给我和我娘一口饭吃就行。” “这……” “九小姐,别听这野孩子胡说。”苏嬷嬷让明珏进去,又要赶人。 几个婆子嘻嘻哈哈走过来,看到男孩让明珏买他为奴,一点也不觉得新鲜。 “狗子,你又给自己找到买主了?这次要多少钱呀?” “这傻小子见到生人就让人家买他为奴,你们别理他。” “我说狗子,你可是皇亲国戚呀!你跪在这儿谁受得起呀?” “是呀!说不定哪天咸鱼翻身,狗子还要封个王侯呢。” …… 狗子依旧跪在明珏脚下,一声不吭,看向明珏的眼神满是乞求。婆子们的闲话他似乎早已习惯,也不反驳,不管是嘲损还是斥骂,他都默默听着。 疯女人愣愣怔怔跑过来,看到狗子跪着,她也跪下,冲着明珏主仆傻笑。 一个婆子拿着笤帚挑了挑疯女人的头发,撇着嘴说:“我说叶儿,你们宋家可是出了一个娘娘啊!你也算皇亲国戚了,将来……” “没有,没有……没有娘娘……”疯女人满眼恐惧,用力抓挠自己脏乱的头发,突然发疯哭叫:“我们家没有娘娘,别杀我,别杀我……” 疯女人抓头挠脸,连滚带爬,向河边跑去,连跑边哀告求饶。狗子瞪了几个婆子一眼,爬起来就去追疯女人,母子二人滚到野草地上,抱头痛哭。 明珏轻叹一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婆子勉强挤出几丝笑容,说:“二奶奶还是别问了,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苏嬷嬷跟婆子说了几句闲话,让丫头跟明珏回去。回到院子,明珏回想疯女人母子的言行举止,结合婆子们的话,心里的疑团快速增大。几个丫头见明珏沉着脸,都高兴不起来了,默默收拾东西,也顾不上显摆了。 “九小姐,奴婢去打听打听。”风兰凑过来轻声说。 明珏想了想,说:“去吧!别让苏嬷嬷看见。” 风兰挑了几样吃食,拉着丝菊跟她一起。只半个时辰,她们就回来了,给明珏带回的消息震颤了她的心神,令她久久难以平静。 ------题外话------ 那个水木的出场很“惊艳”,大概会在下下章跟亲们见面,嘿嘿…… 第八十章 谁更阴险 二十多年前,先皇年迈多病,当今皇上在诸多皇子中实力并不突出。萧老太独具慧眼,不顾老太侯爷和家族的强烈反对,把待自闺中的萧贵妃嫁给当今皇上做侧妃。当时夺嫡之战如火如荼,萧家倾尽所有,帮当今皇上冲锋陷阵。 萧贵妃的奶娘宋嬷嬷一家世世代代都是萧家的家生奴才,有几十口人之多。萧贵妃嫁入皇族,宋嬷嬷托病告老,没陪她出嫁。宋嬷嬷的大女儿小名叫花儿,是萧贵妃的奶姐,两人一起长大,自幼伺候萧贵妃,陪她嫁入皇家。 花儿虽说是丫头,模样气质却不逊于萧贵妃,因为是奴才出身,又比萧贵妃柔顺乖巧。萧贵妃新嫁不久,皇上就临幸了花儿,而且花儿比萧贵妃更先怀孕。 萧老太得知花儿怀孕,大光其火,以宋家几十口人的性命威胁,让宋嬷嬷亲自给花儿灌落胎药。宋嬷嬷没给女儿灌药,此事闹开了,朝堂后宫人尽皆知。 皇上冷落了萧贵妃,当时还是德妃的刘太后下懿旨斥责了萧老太,连先皇也因这件事对萧家颇有微词。花儿有皇上和刘太后等人的多重保护,萧老太不能控制她,气急败坏,就下令把宋家几十口全部囚禁起来。 萧贵妃也怀孕了,只是比花儿晚了一个月。她不想让丫头的孩子生在她前面,于是,费尽心思,不惜给自己使用催产术。怀孕不到八个月,她就产下三皇子,因失血过多,险些丧命,三皇子也因先天不足,病病恹恹,面临夭折。 过了一个多月,花儿生下健健康康的四皇子,针对孩子的谋害戏码很快就隆重上演了。四皇子接连几次差点被害死,刘太后一口咬定是萧老太指使,又一次狠狠斥责了她,并请先皇下旨以狠毒善妒为罪名降了她诰命夫人的品阶。 萧老太丢了脸面,又降了品阶,怒气全撒到宋嬷嬷一家人身上。她一气之下,下令将宋家三代几十口人全部杖毙,并抛尸乱葬岗。 当时夺嫡之争已到白热化程度,当今皇上在萧家的支持下胜出,准备登基。萧家对新皇有拥立之功,在朝堂的地位一日千里,倍受追捧奉迎。宋家几代都是萧家的家生子奴才,生死富贵皆由主子,没人追究他们的死活,以后也没人再提起。参与杖毙宋家的人慢慢也被萧老太打发了,这件事也就被雪藏尘封了。 叶儿是宋嬷嬷的小女儿,一直跟宋嬷嬷的妹妹一家住在北郊镇。宋嬷嬷一家被杖毙时,叶儿只有六岁,当时就被吓疯了。宋嬷嬷的妹妹怕受牵连,就丢下叶儿全家搬走了,叶儿成了孤儿,又疯疯颠颠的,和一个孤寡婆子相依为命。 花儿封了贵人,派人来找叶儿,让叶儿在北郊镇安居,并定期给她送钱治病,北郊镇的人才知道叶儿有姐姐在宫里当娘娘。当年宋家被灭门的惨案又浮出水面,越传越广,萧家使出狠厉手段,几次封口,才压制住人们的议论。 叶儿的疯病慢慢好起来,后来也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花儿突然没消息了,有人传言花儿死了,叶儿失去姐姐的照顾,疯病又复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不就是因为花儿受了宠幸,生了孩子吗?也值得杖毙一家几十口人,奴才的命就是不值钱,也是人命呀?”紫竹率先发言,表情又惧又恨又气。 “萧老太太总笑呵呵的,象个佛爷,怎么这么狠呢?”丝菊一脸憨相发问。 风兰哼了一声,说:“萧老太太怎么会象佛爷呢?我看她象笑面虎杀人贼。” 明珏陷于沉默之中,正消化风兰带回的消息,听到她这话,“扑哧”一声笑了。萧老太现在根本不屑于当笑面虎了,已然变成直截了当的杀人贼了。 苏嬷嬷看了明珏一眼,训斥道:“这件事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以免惹祸上身。” “我还没什么都不清楚呢,你就下令不许再提,以后若有与这件事相关的事情发生,我如何处理?”明珏蹙了蹙眉,又说:“比如狗子要卖身这件事。” “狗子真可怜,九小姐,不如您买了他吧?”岳芽儿可怜巴巴建议。 “那可不行,要是让萧老太太知道,不知要惹多少麻烦呢,我们现在住的可是萧家的庄子。”苏嬷嬷停顿片刻,又说:“以后狗子再来,就让婆子把他赶走。” 明珏扫了苏嬷嬷一眼,没说话,对于是否买狗子为奴,她不置可否。她隐约感觉这件事不象表面这么简单,而且牵连广泛,她一时也理不出头绪。 花贵人十几年没有消息,恐怕已不在人世了,凶险森凉的寒宫,死一个毫无家族依傍的贵人,就如秋末死一棵草,巨人脚下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四皇子远在西北封地,萧家二老爷任西北巡按史,不用问就知道四皇子境遇也不好。 将来她走到哪一步,会有什么样的磨难和际遇,现在尚无法预知。她悲天悯人,想收留叶儿母子,可她也需要考虑自己的处境和更深层的问题,毕竟这件事牵扯到萧家。叶儿母子或许有一天会成为她的筹码,也可能成为灾难的祸源。 “宋嬷嬷一家被杖毙时叶儿才六岁,两年之后,花贵人派人来找她,接济了她十年,这十几年一直没消息,这么说狗子根本不知道花贵人存在。” 风兰脸一红,怔了片刻,嚅嗫着说:“听婆子说,花贵人突然没了消息,叶儿又疯了,被人糟蹋生下狗子,婆子们也不知道狗子的爹是谁。” 明珏轻叹一声,想了想,问:“那些婆子还说了什么?” “她们还说四皇子是花贵人和狼生的,不是皇上的儿子,四皇子生下来就被人丢进了狼窝,狼不吃他,还把他叨到金銮殿上,宫里的人都吓坏了。” “要是狼吃了他,他就是皇子了。”明珏摇头一笑,脸上闪过悲怆轻蔑。 “九小姐,您买了狗子吧!他很可怜,他……”岳芽儿一直为狗子求情。 苏嬷嬷瞪了岳芽儿一眼,斥呵:“不许胡说。” 明珏犹疑片刻,说:“花贵人的事以后不许再提起,狗子再来求就给他一些钱打发了。他很聪明很懂事,知道我们为难,就不会给我们惹麻烦。” 狗子又来求了两次,明珏没出面,让丫头给了他一些钱和吃食,换了他摘来的野菜。后来,狗子没再来哀求纠缠,但每天她们院子里都会收到一些野蘑菇、野韭菜,有时候也会有几个野果,她们知道是狗子送来的,心照不宣。 明珏觉得这男孩很有意思,他怕别人误会,不再来求,却想用这种方式打动她们。她不知道狗子能坚持多久,心里总有不忍,倒象是欠了人情一样。 明月千里寄相思,但不知道明月能不能把人的思念传递到另一个时空。 中秋节之前,明珏一直在考虑时空相隔,真情传递的问题,思绪起伏,心中五味杂陈。到了中秋节那晚,她没赏月,没祈祷,吃饱喝足,看了一会儿书,就去抱床了。因为那晚乌云漫天,还下了一阵雨,别说月亮,连月光都没见到。 庄子的日子清静且无聊,明珏的一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抱着那几本拉丁文书籍研究或是画蝌蚪,有时候跟下人们说说话,都快闷出病来了。她是来庄子思过的,外面有多双眼睛盯了,院内还有苏嬷嬷做阵,哪有半分自由可言。 她整天闷闷不乐、恹恹无力,连食量都直线下降。苏嬷嬷终于知道她症结所在了,“良心”发现,对她的监管力度放松了,也不再用名门贵妇小姐的标准要求她了。无声的反抗起到作用,明珏很珍惜,兴冲冲计划安排自己接下来的生活。 她终于找到一条不用走大门就能离开宅院的捷径,这是哮天的功劳。她们所住的小院后面有一个小水溏,对岸有几座假山,花树茂密,假山后面就有一个小角门,直通外面。角门锁着一把大锁,也是一个防君子难防小人的装饰。 这天,明珏正研究怎么开角门的锁,一整扇角门就被被卸下来,靠在墙边。狗子钻进来,手上提着一只装着野菜的破竹篮,里面装着野菜野蘑菇。原来他每天卸掉角门进来,爬树进到小院,放下东西再装上角门离开,神不知鬼不觉。 明珏与狗子很快达到共识,狗子每天定时来给她们送东西,顺便掩护明珏出去放风。狗子没再求明珏买他,而明珏每次都会给他一些零钱吃食。 秋高气爽,风清云淡,正是冷热相宜时。 角门外面是一大片长满矮树野草的荒地,直达河边。荒地中间有一条小路,沿着小路向北大概几百米有几十栋稀稀落落的房子,象是一个小村落。房前屋后菜绿果香,左邻右舍鸡犬相闻,清新祥和,颇有乡野风情。 “那边有人在打听你。”狗子跑过来告诉明珏。 明珏看到小村口聚着十几个男女,忙问:“打听我干什么?” “问你是不是城里来的,是不是姓洛。”狗子见明珏一脸警惕,又说:“你别害怕,他们跟你一样都是好人,对我和我娘都很好。” “我是姓洛,呵呵,你倒能看出我是好人,不错,有见识。” 狗子挠着头,羞涩一笑,“嘿嘿……是我娘说的。” “走,跟我过去看看。” 萧家在北郊这座宅院前不临村、后不挨店,很偏僻,离着最近的就是这几十户人家。远亲不如近邻,跟乡亲俚邻混个脸熟,也便于她在这里落脚扎根。 狗子跑过去跟那些人说了几句话,又引着明珏朝他们走去。十几个男女也迎着她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扶着一个颤微微老婆婆走在前面,连走边抹泪。 “你是洛家哪一位小姐?”老婆婆踉跄几步上前问明珏。 明珏想了想,回答说:“洛家长房,排行第九。” “九小姐,你受苦了。” 老婆婆跪到明珏脚下,十几个男女没有犹豫,都跟着跪下唉声叹气、哽咽抽泣。现代人不流行膝盖战术,但明珏很快进入状态,拉老婆婆起来询问情况。 “四十年前,老奴在二门上伺候过老太太,后来一家子人就来管庄子了,又跟二小姐陪嫁到萧家。二小姐没了,老太太给了恩典,就把老奴一家放出来了。” 原来这些人或是自己或是祖辈都是洛家的奴才,有得主子恩典放出来的,也有自己赎身出来的。还有几家是洛明环的陪房,帮着打理嫁妆庄子。洛明环死后,洛家没要回嫁妆,庄子由萧家的奴才打理,洛老太太就赏了卖身契,把他们几家放出来了。他们在北郊落户,靠租佃土地谋生,也就形成了这个小村落。 “老婆婆,您高寿呀?我看您耳不聋眼不花,身子很硬朗。” “主子抬举了,说句不敬的话,我跟老太太一般大,比老太太还大几个月呢。” 明珏为人和气不拿大,举止言行大方爽利,才婆婆见她随和,很高兴,拉着她说了很多话。与老婆婆的言谈中,她也了解到这些人更为详细的情况。 老婆婆夫家姓常,扶着她的男子是她的小儿子常东兴,佃了萧家几十亩地种,有一身力气。她的大儿子常东生几个月前被挑到水木山庄做花匠,一家人全搬到山庄去住了,萧怀迦的小厮冬至就是常东生的儿子。 除了常婆婆母子,一个姓孙的老大爷也令她印象深刻。孙大爷是因周姨娘流产被打死的青梅的亲爷爷,青梅的父母兄弟被小白氏卖掉之后就跟孙大爷失去了联系。现在孙大爷跟小儿子孙长福生活,也靠佃地为生,有时候倒卖些粮食。 常婆婆非拉着明珏去她家坐坐,絮絮叨叨跟明珏讲洛家几十年前的事。常东兴怕明珏嫌烦,一直跟她陪笑道歉。明珏并不嫌烦,相反,她觉得有一种久违的亲切。前世,她在农村长大,环境倒跟这个小村落有些相似,人也感觉很熟悉。 跟他们闲谈,明珏知道洛家在北郊共有三个庄子,一个陪嫁给洛明环,现在归萧家所有。还有两个庄子离这里更远一些,抄家时被官府查收了。 “常婆婆,我听说洛家在北郊有四个庄子,还有一个很小,是……” 明珏不知道这些人是不熟悉她的境遇来因,不好意思说那个小庄子是她的嫁妆。旺铺被占,就当抵了萧家的聘礼,庄子再小也不能再白给萧家。 常东兴憨憨一笑,犹豫了一会儿,说:“那块地说是个庄子,其实根本不能算庄子,没佃户,也没管事,荒地一块,也就是……” 他欲言又止,明珏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陪嫁给她的庄子根本不能算庄子。这些人清楚她的经历和境遇,他们没轻视她,仍以主子相称,这令明珏很感动。 常婆婆叹了口气,说:“那块地离这儿不远,有功夫让二郎带你去看看。” 一个庄子要有固定的佃户居住,还要有管事奴才打理日常事务、收租看管。许氏陪嫁给明珏的庄子共三百五十亩地,面积很小,没有佃户租种、没有管事打理。宅院外面的荒地及河流两岸的荒沙地都是她庄子的土地。 “再说吧!”明珏心中发堵,兴趣不大。 就看她那堆破烂儿嫁妆,明珏就知道许氏给她的庄子不会好,但没想到却是成片的荒地,根本无人租种。她把庄子想得很差,结果在她意料之外,比她想像的不知还要糟糕多少倍。她没感觉惊诧,心中也无气可怒,只是无奈笑叹。 又跟常嬷嬷等人闲聊了一些琐事,明珏看时候不早,婉拒他们留饭,要回宅院去。狗子很殷勤,忙为明珏开门引路,常婆婆送了狗子一些吃食、几件旧衣。 “我知道那片荒地在哪,我能领你去。”狗子跟在明珏身后,象个随从。 明珏停住脚步,问:“你想要什么好处?还想让我买你?” 狗子摇摇头,想了想,说:“我想让你买我,换钱治我娘的疯病,听常婆婆他们说你的日子也不好过,你不买我,我也不埋怨,我知道你是好人。” “你知道就好。”明珏感叹狗子懂事,也是一个有心的孩子,“以后你多摘些野菜野果,我打赏你一些钱给你娘治病,别人就不能说什么了。” “我知道。”狗子指了指宅院,说:“有人来找你了,我知道让人看见不好。” 没等明珏反映过来,狗子就钻进荒草丛,消失不见了。明珏摇头笑了笑,四下张望,也没看到人,又走过一段路,才看到路边有几个衣着光鲜的身影。 “日子过得真自在,你这身打扮混出来玩,没人把你当成一品侯夫人。” “我本来就不是,何必让人把我当一品侯夫人。” 萧怀迁一身淡蓝色的长袍与天际一色,媚眼如丝,满眼桃花更加灿烂灼红。他的随从看清来人是明珏,忙上前行礼,却不知如何称呼。 “三爷怎么有时间到北郊来?路过还是视察?” “都不是,我是专程来看你的。”萧怀迁摇开扇子,挑了挑眼角,说:“本打算中秋节之前过来看你,太忙,实在走不开,节都过去几天了,才有时间。” “三爷不必挂怀,这里很不错,比平北侯府还要清静舒心。” “那就好。”萧怀迁媚眼含笑,凑到明珏身边,压低声音,说:“我担心奴才们苛扣你的份例,留下三十两银子给苏嬷嬷,那可是我的私房体己钱。” “多谢三爷好意,我心领了,让三爷破费私房体己钱,我受之有愧。” 明珏看着自己的脚尖,若萧怀迁敢挑逗她以身相许,就鞋底子伺候,让他知道厉害。萧怀迁大概看懂了明珏的顾虑,用毫不避讳的目光打量明珏纤瘦弱小的身材,扫荡一圈,又用眼神直言不讳表示他暂时没兴趣。 “银子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可别见外。” “我不会见外,多谢三爷。”明珏中规中矩行了福礼,又说:“难得三爷来一次,又恰到午饭时间,我让人给三爷准备几样乡土野味,还望三爷不弃。” “改天吧!我还要到西郊的庄子去看看。” 萧怀迁与明珏道别,走出一段路又折回来,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明珏看到信封里是一份地契,忙问:“这是哪的地契?” “洛家陪嫁给你的庄子,三百五十亩地,你自己收着吧!” 提起这个庄子,明珏就是一肚子气,可萧怀迁好心给她送来,她当然要收下。 “我的嫁妆是什么情况你也清楚,我今天才知道陪嫁给我的庄子只是一块荒地。”明珏轻叹一声,语气中流露出苍凉,“嫁妆不是我能左右的,我也没办法。” 萧怀迁冲他随从摆了摆手,几人立即退到一边,他笑了笑,说:“这块地共有一百二十亩二等田,八十亩林地,五十亩坡地,还有一百亩沙荒地,地质确实很差,没佃户、没管事,根本不算庄子。若找人好好收种,这三百五十亩地一年也能出息二三十两银子,贴补你们的日常用度。有这块地在,你们主仆就至于落迫到衣食无忧,萧家没把这块荒地看到眼里,给你正好有用。” 明珏听出萧怀迁话里有话,感激一笑,说:“三爷有话尽管直言。” “老太太正给侯爷物色望门贵女,其实人选已经确定了。” “多谢三爷。” 萧怀逸将她休弃,因她无家可归,才把她们送到庄子上。萧怀逸很快就会再娶名媛,他的正妻肯定是平北侯府的当家主母,北郊的庄子也在主母的管辖控制范围之内。若碰上贤慧慈和之人,她们主仆还能在庄子上有一处安身之所。 萧老太确定的人选是白迎芷无疑,白迎芷过门,还能让她们主仆在庄子呆下去吗?萧怀迁把这三百五十亩的地契还给她,就是在为她考虑后路和退路。有朝一日,她们被赶出萧家的宅院,有土地傍身,就不至于落迫为奴。 “三爷这份情意我此生不忘,多谢。”明珏坚定出语,声音哽咽。 “这本来就是你的,还给你理所当然,还谢什么?” “那也要谢,我的东西有时候落不到我手里,我也无理可讲,无话可说。” 那八间旺铺的房契不就被某个无耻之人揣到怀里、据为己有了吗?只需五年,这八间旺铺的租金就能连本带利偿还萧家的聘礼,到时候,她一定要把那旺铺要回来。所以,她要好好活着,积畜实力,五年之后,为旺铺归属而斗争。 “洛九小姐是聪明人,目光放长远一些,有些事情不能只看眼前。” 明珏爽朗明媚一笑,“三爷说得对,三爷是好人,我铭感五内。” 萧怀迁边跟明珏说话,边往大路走,明珏跟上他,两人说说笑笑,来到河边, “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这几百亩荒地到我手里一定会大变模样。” 她现在也是有产人士了,这三百多亩地虽说很差,一年的生息也能养活她们主仆。她前世在农村长大,虽说下地只限于参观,但也懂得春种秋收。 前世,她的堂妹被誉为新时代的地主婆,名利兼收,比她这个外企金领不知要强多少倍。堂妹刚到农村创业时,风里来雨里去,辛苦自不必说,为承包几百亩地到处借钱。短短几年,就打了翻身仗,在黄土地里刨出了金子。 “你刚才说什么?”萧怀迁停住脚一本正经问明珏。 “我没说什么呀!你问哪一句?” “那个生孩子什么种树的,我听着有点意思。” “哦!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当然有意思,那可是最通俗的至理名言。” “确实如此。”萧怀迁的笑容里掺杂着忧虑和怅然。 明珏搬出这句二十世纪计划生育宣传语,只不过是信口一说,要表达自己开垦荒地的简单想法。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落到萧怀迁耳中,却成了警醒之言。 萧怀迁和小白氏夫妇一外一内掌管平北侯府的家务,平北侯府有多少家底他们了如指掌。孩子越生越多,家族越来越大,财产基业增长缓慢等于坐吃山空。萧怀迁是长房的庶子,将来平北侯府分家,他也不会分到太多财产。 他现在有三子两女,一个丫头和一个姨娘又怀了身孕,加起来就是七个,玉种蓝田、尚未发芽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生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有多少儿女。儿子娶亲要聘礼,还要养妻妾儿女,女儿出嫁要嫁妆,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平北侯府的产业即使都给他,这么多花用他也需仔细掂量算计。 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这句话给他指出一条明路,当他的女人连小白氏都不例外,每个月定期灌下避子汤,互相指责猜忌时,谁也不会想到这只是明珏的一句随口之言。 “等我在这片荒地上发了财,一定分三爷一份。”明珏信心满满。 “好,我拭目以待。” 两人穿过石桥,萧怀迁跟明珏道别,刚要上马,就见两匹快马冲他们飞奔而来。看清来人是二门上一个管事和一个陌生男子,他忙让随从迎上去。 “奴才给三爷请安。” 萧怀迁扫了陌生男子一眼,问管事,“出什么事了?急匆匆的。” 管事看了看明珏和萧怀迁随从,面露犹疑,不敢开口,陌生男子更是满脸焦急。萧怀迁挥了挥手,让随从退下,明珏告辞要走,被他拦住了。 “说吧!洛九小姐不是外人。” “回三爷,奉国公府白老公爷没了。” 白老公爷是白夫人的亲爹,白迎芷的祖父,他死了,萧家也会乱上一阵子。 萧怀迁瞪了管事一眼,问:“我还当什么大事呢?没了就去奔丧,准备丧仪礼注,先派人把白姑娘送回去,跟太太和三奶奶商量该如何准备。” “三、三爷,报、报丧的人还没到。”管事嚅嗫着说。 “混账,没人报丧,你就敢说白老公爷没了?这不是找打吗?” “不是,三爷,奴才……” “到底怎么回事?再吞吞吐吐就割了你的舌头,永远别再开口。” 奉国公死了,报丧的人还没到,就有人来告诉萧怀迁,这里面定有隐情。管事是萧怀迁的心腹,陌生男子来告知消息,就找了他,府里没人知道。 管事忙讪笑告罪,拉陌生男子上前,“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跟三爷说。” 男子跪在萧怀迁脚下,低声说:“三爷,小人是宁侧夫人院里伺候的奴才,公爷确实没了,冯夫人也去了,世子爷不让外传,这件事……” 明珏又吃惊又奇怪,还有隐隐快意交织。奉国公年迈,死了也不稀奇,白迎芷她娘也死了,而白迎芷她爹却不让往外报丧,这里面定有蹊跷。 大秦皇朝以孝治天下,死了亲生父母要守孝三年,不能婚嫁。白迎芷使尽手段致使明珏被休,好取而代之,她正做一品侯夫人的美梦呢,冯夫人一死,她还能嫁吗?三年孝期,萧怀逸会等着她?除非萧怀逸现在变兔子。 萧怀迁拧眉沉思片刻,问:“冯夫人是怎么死的?” “小人不知道冯夫人怎么死的,世子爷封锁消息,杖毙了许多奴才。小人隐约听说有两个丫头在后花园跳湖了,宁侧夫人就让小人来告知三爷。” “我知道了,奉国公没了,冯夫人伤心欲绝,忧郁成疾,也走了。”萧怀迁冷冷一笑,说:“你快马加鞭赶回锦州告诉宁侧夫人,就说我心里有数。” “多谢三爷,小人拜辞。”男子飞身上马,转恨消失在烟尘中。 萧怀迁扫了管事一眼,说:“你回府,报丧的人没到,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这件事要泄露半个字,要割的就不是你的舌头,而是你的脑袋了。” “奴才明白,奴才遵命。” 打发走管事,萧怀迁看了明珏一眼,微微摇头,笑容冷漠森凉而别有意味。 “三爷欠宁侧夫人的人情?”明珏问得直截了当。 “我以为你会问宁侧夫人是谁?” “我也想知道,还请三爷不吝相告。” “宁侧夫人是奉国公世子的侧室,冯夫人是正妻,我欠宁侧夫人一个人情。” 一夫多妻的社会形态对妻妾的品阶也有诸多规定,还要受礼法限制。大秦典制规定只有亲王和超一品侯爵才能纳侧室,其余只有正妻和妾室。 奉国公是一等公,世子还没袭爵,没有品阶,怎么会有侧室呢?这只有一种可能,宁侧夫人很得奉国公世子宠爱,为区别于其他妾室,才称她为侧夫人。 明珏暗哼一声,眼底恨怒盎然,狡黠一笑,说:“奉国公府出事,宁侧夫人就让人跟三爷报信,可算找对了人,若侧室能扶正,再大的人情三爷也还了。” “洛九小姐真是一朵解语花,世间少有的聪明女子。” 萧怀迁挑起桃花眼,眼底闪过精光,深深看了明珏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宁侧夫人也有这个想法,萧怀迁也想到了,却让明珏说了出来。 “什么花也会开败,我只是随便说说,三爷别放在心上。” “有些花永开不败。”萧怀迁笑了笑,纵身上马,又说:“我要护送太太等人到锦州奔丧,你若有事,就找刚才那个管事,他叫赵昌,我会交待他留心。” “多谢三爷,三爷慢走。” 明珏哼着歌往回走,一路上步伐轻快,心里的如意算盘早已打响。若宁侧夫人扶了正,白迎芷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这仅仅是她算计到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白夫人、整个奉国公府和暗算她的冯家死士,她要想一个万全之计,让他们都不痛快。白迎芷手段阴险毒辣,那就好好玩玩,看谁更阴险。 第八十一章 田园野趣 明珏把地契交给苏嬷嬷保管,跟她说了萧怀迁的意思,苏嬷嬷也认同萧怀迁的顾虑。明珏又打听常婆婆一家的事,苏嬷嬷和田妈妈对他们一家都有印象。 同在齐国公府当奴才,兜兜转转,又在荒僻的北郊遇上,苏嬷嬷有点激动,想去找常婆婆说说话,正好明珏也有事要找常东兴。吃过午饭,小院里只留下岳嫂子和紫竹看家,明珏带着苏嬷嬷等人威威扬扬杀向常婆婆的家。 常东兴帮人去收割庄稼了,明珏本想让他带着去看看那三百多亩地,不巧扑了空。狗子追着她们来了常婆婆家,得知她想去看地,自告奋勇带路。 狗子带明珏主仆出去,常婆婆又打发常东兴的儿子金宝跟着一起去。金宝很高兴,他跟狗子同岁,巴不得能跑出来一起玩呢。他们六人中,最大的是丝菊,十四岁,最小的是岳芽儿,十岁,其他也都是十几岁的年纪。 沃野祥平,草木青黄,清爽的风吹拂着原野清新广袤的味道。 几人边走边玩,摘了一些野果子边吃边说笑。没有尊卑的界限,没有主仆的约束,倒象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无忧无虑享受阳光下的生命。 “河两边的荒地都是洛家的,金宝他们家盖房子的地方也是。” 明珏很好奇地看了狗子一眼,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早就知道,等我长大赚了钱也要盖房子。” “这主意不错。”明珏点头赞同。 萧家宅院外面那一大片荒地和常婆婆等几十户人家盖房子占的地都是洛家的田地,不在她的荒庄子范围之内,荒庄子那三百五十亩地主要在河对岸。 这座宅院只是暂时安身之所,只要在萧家的范围内,她就难以摆脱弃妇的身份。要想堂堂正正立于人前,就要脱离萧家,有遮风挡雨之所是第一步。 从宅院到河边这块荒地有几十亩大,盖房子不错,不过这是一个长远话题。 荒庄子包含的一百亩沙荒地就在河对岸,离水源很近,却成片荒芜,长满杂草,就是因为土质太差,基本上是半沙化,即使风调雨顺,栽种也收不回种肥。 沿着河岸的荒地向北走,靠近连云山脉一角,有一片起伏连绵的山林,各种各样的树木郁郁葱葱,以果树、杨槐树为主,矮生灌木成片成丛。正是中秋丰收时,林地内的果树上都挂满了果实,沉甸甸的喜人,空气里飘散着瓜果的芳香。 林地外面是成片的低洼不平的土坡,长满野草矮木,坡地面积不小,却稼禾不生。坡地外侧有一百多亩平整的良田,种着黄豆、玉米和谷粟,长势很差。可以收割了却无人打理,成堆的耗子、獾猪、松鼠流蹿采食。 明珏想到林地里去看看,因天色不早,里面又黑又暗,她有点害怕,决定明天再跑一趟。他们摘了一些水果,没有筐篮可装,只能抱着回去。 吃过晚饭,她拿出纸笔,画出这块地的平面图,脑海里开始勾勒蓝图。她在农村生活了十几年,没种过地,但近几年被堂妹薰陶,春种秋收的理论经验还是非常丰富的。她相信,不用多久,一个异时空的地主婆就会横空出世。 她记得堂妹承包二百多亩地就花了十万块钱,她现在有三百多亩地,虽然说田质很差,不也等于有人凭白给了她十几万块钱吗?洛明珏的嫁妆这么差,她不平不愤,但相比于香消玉殒的本尊,她很幸运,要会好好替洛明珏活出尊严。 第二天一早,狗子就来了,还背来一个大筐。她本打算带丝菊和风兰去,紫竹不干,连苏嬷嬷都想去看看,于是,她们的院子就交给“铁将军”守门了。 她们从沙荒地穿过去,一路上,明珏抓着野草,惋惜这块地颗粒不收。岳嫂子落在后面,一边走边抓沙土来看,明珏被她的动作吸引。一问才知道岳嫂子和她丈夫原来种有几十亩地,她丈夫死了,族里收了她们的田产,把她们母女赶出门,她们才卖身为奴。她不只会做饭,对于种庄稼也很内行。 “九小姐,要赶紧找人把豆子、苞谷和粟米收了,要不就都喂耗子了。” “我昨天就想这事了,不知道是谁种的,回去问问再安排。” “我知道,是金宝的大伯种的,他去给有钱人种花了,就不管地了。” 原来这块地是常东生租种的,不知他租了几年,要去找常婆婆问问才知道。小村庄里的人都以种地为生,她这块地若自己种正好借助他们的人力资源。 林地的果树中桃树最多,现在已经过了收获期,苹果、梨、柿子等果树挂果都不多,其它树木长势也一般,没有修剪打理,这片林地也赚不到钱。 赚不赚钱现在不足以影响明珏的心情,她刚拿到地契,每一步怎么做都要有一个过程。进到林地中,她越看越高兴,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她早蹦起来了。 几条清澈浅溪在林中环绕流淌,水中鱼虾畅游、飞虫跳跃。树底下绿草葱葱,露珠滚动,五颜六色的野花点缀林中,秋熟的野果晶莹剔透。林中长着各种各样的野蘑菇、野葱、野韭菜,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菜,棵棵鲜嫩,片片清香。 品尝山水――她突然想起前世这个别具情趣和诗意的词汇,喜不自胜。 堂妹在京郊承包了一片山地,开荒造林,种植果木花树,搞采摘游览,赚得盆溢钵满。忙碌紧张的人们生活在繁华昌隆的都市,休闲时间踏青游玩,自己动手在山水间品尝野味。摘黄花、煮紫蟹、把酒东篱下,别有一番意味风情。 清风微拂,丽阳高悬,光芒穿透浓密的枝叶,洒下碎碎的暖暖的明辉。 几个丫头在林间摘野果、采野花,放松身心,追逐嘻闹,俏丽的身影穿梭在花红树碧之中。苏嬷嬷和田妈妈拣拾地上的红枣、核桃、板栗,连拾边吃,摒弃宅门深院的规矩,扔掉应付讨巧的伪装,布满褶皱的脸庞焕发自然的光彩。 明珏和岳嫂子一起摘野菜和野蘑菇,连摘边算计怎么吃。明珏可是下了老本,回味她几十年吃过的东西,凡跟她们摘到的东西有关的菜品,她都想亲自动手烹调,再品尝一次。狗子编了草网,从清溪里打捞小鱼青虾,收获颇丰。 “来人哪!快来人哪!快来――” 听到明珏惊声叫喊,众人怔立当场,视线范围内没看到她,都吓坏了,忙顺着声音找去。在一片浓密粗壮的灌木中,看到她又蹦又跳,众人才松了口气。 “九小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快过来,快来看。” 众人顺着明珏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浮现出惊奇欣喜的神色。一根根柞木横倒在草丛中,一只只明闪闪、油亮亮的黑褐色的大蝴蝶落在柞木上。薄雾缭绕,光辉闪烁,晶莹的水珠滴在蝴蝶的翅膀上,湿漉漉沉甸甸的,再也飞不走。 “不就是黑蝴蝶吗?看把九小姐吓的。” “傻瓜,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蝴蝶吗?蝴蝶能吓到我吗?”明珏跳过去抓起几只,让众人看,“这是黑木耳,新鲜的黑木耳,前几天我们不是还吃了吗?” 狗子见明珏高兴,忙说:“这东西黑乎乎的,这里的人都不爱吃,我和我娘没粮食才吃这个,那边靠近山脚下的林地里到处都是,比这些大多了。” “丰收了,发财了。”明珏拍拍手,“狗子,你去找几只大筐,你们都来摘。” 一大朵一大朵的黑木耳映衬着阳光,饱含着水份,新鲜滋润,昂首翘立在柞木上。众人围着柞木,专挑大朵的摘,一会儿地上就堆起了几座乌金小山。 “把木耳拿去用溪水洗,回去我掌勺,给你们做木耳宴。” 听狗子说山脚下的林地里鲜木耳更多,她要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碰上好东西,另有收获。她喜滋滋琢磨着木耳的吃法,一想到这片林地是她的产业,她就想载歌载舞。有这片宝地,她就不愁美味吃食,弃妇的日子也能过得别有滋味。 她们主仆在狗子和金蛋的帮助下,抬回两大筐鲜木耳,还有一只筐里装满野菜、野果和野蘑菇以及她们拣拾来的苹果、梨、红枣等几样果实。回到小院,她们都累得筋疲力尽,仍不想休息,欢快的乡间野趣刺激了每一个人的神经。 明珏主勺,岳嫂子帮忙,几个丫头在一旁搭下手。她先用鲜木耳和拾来的红枣加上猪里脊肉炖上木耳红枣汤,这可是秋季的滋补佳品。又用鲜木耳配合别的野菜或凉拌或清炒或肉炒,做了几样可口的小菜,色香俱全,爽滑开胃。 用木耳、韭菜和虾仁做成令人食欲大开的三鲜馅,不管是包子饺子,都以美味闻名。明珏用鲜木耳、野韭菜和小溪里捞来的青虾加上鸡蛋、猪肉做馅,号称五鲜。没有发面,不能做包子,只好包饺子,剩下的馅又做了蒸饺和馄饨。 做好的饭菜主食分给了狗子一些,让他拿回家和他娘一起吃,又让元宝带了几样回去给常婆婆品尝。明珏不让丫头伺候她吃饭,她让岳嫂子搬来大桌,和她们一起吃。没有规矩约束,不受制于俗礼,反而吃得尽兴开心。 下午,常东兴拿着那一百多亩二等田的租种契约来找明珏。那块地是他哥哥常东生租种的,常东生去水木山庄当花匠,顾不上管。黄豆、粟米和玉米已经很长时间没人照管了,山庄的活多,他现在连收割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常东生租种这块地当时谈定的租金是一年十五两银子,现在他没时间种,想解约。他想给明珏十两银子,黄豆、粟米和玉米不管收多少,都归明珏所有。 明珏同意解约,她正想收回来自己种呢,她亲自看管打理,这块地肯定能出息更多。她没收常东生的租金,但有一个条件,她让常东兴帮她收割那块地里的庄稼,再把那几片荒地除草整平,以备耕种,这些活她都不再另付工钱。 常东兴很高兴,现在地里没农活了,帮明珏收田整地就可以省下租金,等于白赚十两银子。他计划多找一些长工,明天就动手,最多十天就能弄完。 “常师傅,”明珏很客气,“现在刚八月末,地里就没农活了吗?” “没了,再忙就等明年开春了。” “不种冬小麦?现在播种,明年五月收割。” 明珏感觉大秦皇朝的跟她北京的气候环境相似,种植的农作物也差不多。她记得前世京郊的百姓收完秋粮,还要种冬小麦。有人还会种油菜,夏初就能收菜籽,也有人在田间地垄种菠菜和大葱,明年开春就能吃到新鲜的绿叶菜。 常东兴惊诧摇头,“现在不能播种,苗刚长出来就过冬天,不冻死吗?” 这不是代沟,也不是见识和学识的问题,而是时空之间不能轻易逾越的鸿沟。 明珏没跟他解释争论,笑了笑,表示认同他的话,又问了他一些田地耕种的问题。听常东兴一说,明珏才知道这里是典型的春种秋收,不管是种豆类、麦子和玉米都是春天播种,秋天收获,没有一年两收或两年三收的说法。 她对于耕种只限于理论经验,可面对常东兴这多年的农夫,她忽然感觉自己很高大很博学,心中涌动着英雄即将有用武之地的豪迈情绪。 “常师傅,从哪里去买种子?” “种子好买,你打算种什么?” “我不知道种什么,只想先问问。” “这三百五十亩地土质太差,就那一百二十亩二等田还能种些粮食,就是风调雨顺,收成也不好。”常东兴想了想,说:“要不你去问问六爷,我听冬至说六爷和先生从番邦弄来了一些种子,宝贝似的藏着,一定都是值钱的好东西。” 明珏眼前一亮,拍了拍手,说:“好,我去问,你们明天就开始收割开荒吧!” 她给萧怀迦写了一封信,找来狗子,给了他一把铜钱,嘱咐他明天一早把信送到水木山庄给霜降或冬至。狗子看天色尚早,当即出发了。第二天,明珏刚起床洗漱,霜降和冬至同狗子一起赶到庄子,给明珏带来萧怀迦的消息。 听说袁氏让人把萧怀迦锁进卧房,扔给他一堆名门淑媛的画像履历,选不出可以订婚的闺秀,就不让他出房门,明珏笑得花枝乱颤,笑声中透着兴灾乐祸。 “这么说你们也没办法联系六爷了?” “没办法,跟六爷的奴才都被四太太赶到二门外了,里面全换成了丫头。” “要是水木先生有事,怎么找他?” “先生说他这个月的任务就是吃喝玩乐赚钱子,下月中旬才有事让六爷去办。现在六爷被关起来正好,他难得清静,免得六爷碍他的眼。” 明珏撇了撇嘴,心里狠狠鄙视了缺大德不义气没人性的水木一通。萧怀迦身陷“囹圄”,她无法问种子的事,也会影响她的计划和进度。 “水木先生现在还忙着帮人办事解惑吗?”明珏问得随意,心里却酸得要命。 “没有先生说今年他帮人就想赚一百万两银子,多一文也不赚。赚够了,那些人就都被打发走了。好多王公贵族来求先生帮忙,都被拒之门外了。” 哼!MMD,动动嘴皮子,短短几天,就能轻而易举赚一百万两银子,比抢劫还合算,也不怕被银子压死,偏偏有这么多人追捧,什么世道?太不公平了。 明珏的嘴唇调整到最甜美的弧度,微微一笑,问:“怎么才能见到先生呢?” “先生行踪不定,谁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一般人是见不到他的。” 被划到“一般人”的范围之内,明珏心中愤愤,神色悻悻,在脑海里把水木的脸皮当成抹布一遍一遍擦马桶也高兴不起来,而且越擦越郁闷。 “二奶奶找六爷有事吗?”说了这么多废话,终于有一句话问到正题了。 “有事,我让人在河边开了一块荒地,听人说先生和六爷从番邦带回来许多稀奇种子,我想看看都是有什么,有哪些可以种,就省的我去买了。” “这事不用找六爷,跟香粉哥说一声就行,番邦带回的东西都是香粉哥打理。他回家看老娘去了,后天才能回来,等奴才们见到他,就跟他说说。” “好,谢谢你们。” 她那块地今天才开始收割,连开荒带耕地怎么也要十天。她想先看看萧怀迦和水木从番邦带来了什么稀奇种子,若没有合适的,她就想把那一百二十亩二等田里全种上冬小麦。按节气来说,种冬小麦还有点早,不急在这几天。 两天之后,霜降和冬至又来了,给明珏拿来了一本书,并给她带来了萧怀迦的消息。萧怀迦选中清贵之流、名门之家的闺秀名媛三人,请萧老太、四老爷和袁氏做最后定夺。袁氏对这三家很满意,而萧老太更倾向王侯权贵之家。两人意见相左,四老爷受了夹板气,萧怀迦虽仍被锁着,却大大松了一口气。 胭脂给的书是用拉丁文书写的,里面记载的农作物不少,多数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不能种植。听小厮说水木山庄稀奇种子不少,可胭脂看不懂蝌蚪文,不知道具体有什么。明珏收下书,想抽时间好好研究,少看书不行,还在看实物。 常冬兴带人在地里干活,明珏让岳嫂子每天都去转一圈,发现问题早点告诉她,早点解决。而她每天都带着丫头们到林地里扫荡,狗子也天天跑来帮忙。他们边玩乐边摘鲜木耳、采野蘑菇,拣拾各种干鲜果类,收获颇丰。 院子里、横梁上晒满了鲜木耳、野蘑菇,散发着山珍的清香。各种各样的野菜吃不完,明珏让田妈妈挖了一个小地窖,把野菜用盐搓好,放进地窖保鲜,留到冬天吃。核桃、板栗、红枣、黑枣装了几麻袋子,都没地方存放了。 苹果、梨和柿子摘回来,院子里放不下,就晒到外面的长廊上。守门婆子答应给她们看着,却边吃边偷,丫头们很生气,差点闹起来。总体还说,这几个婆子还不错,明珏不想跟她们起冲突,就想了一个办法。她让婆子们去林地里采摘果实,分成三六九等,由她按价收购,让她们挣些辛苦钱。 婆子们很高兴,随便摘她地里的果实,再卖给她,除了连吃带拿,还能赚钱,这可是她们活了几十年都没碰到过的“好事”。于是,她们干劲十足。婆子们摆平了,丫头们也轻松了,她们不用下地辛苦,每天等着收购,可以歇口气了。 田里的庄稼收割完毕,林地的果实也全数采摘。收获了这么多东西,小院里放不下,婆子们得了好处,另外收拾了一座院子盛放东西。明珏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她让下人们把东西分类,留足她们主仆的吃用,其它全部换成银子。 接连忙碌了几天,明珏感觉很累,但心里却踏实舒服。这一天,她给丫头和婆子们分配好工作,顾不开歇口气,就和岳嫂子去查看常东兴的开荒进度了。 “大路那边来了几个有钱人,正在打听你。”狗子追上来告诉明珏。 “好人还是坏人?打听我什么?” 狗子抓了抓头,皱巴着脸,吭吃半天也没说话,他这些天一直替明珏主仆跑腿,比小厮还尽责。明珏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好话,没再追问。 “你这傻小子,有话还不快点说?到底打听什么了?”岳嫂子斥呵狗子。 “嘿嘿……有一个人说一只小狐狸精欠了他五百两银子,就躲到北郊来了,还说……她说的模样跟你一样,还说你的名字,我没告诉他,我……” 岳嫂子打了狗子一巴掌,斥道:“什么混仗话,瞎往主子身上安,还不快滚。” 明珏喊住狗子,掏出一张废纸递给他,说:“你把这张纸给他,就说是我写给他的信,他要想拿到信,必须先给你赏银,明白了吗?” “明白了。”狗子接过废纸向大路跑去。 河沿上的沙荒地里,荒草被全部割掉,十几个人正在深耕除根。明珏和岳嫂子过去转了一圈,常东兴很认真,她也很满意。她留岳嫂子在荒地监管劳作,她去了林地,狗子给了她一个粘鱼的丝网,她想去粘几条鱼吃。 秋高气爽,丽日当空。阳光穿透浓密的枝叶,碎碎的光芒泼洒在溪水上,明亮的光辉随着水波流淌跳动,冲击着滑润的鹅卵石,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珏把草篓放到一边,拿出丝网放进溪水里,石头还没压好,就听到脚步声欲近。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来人,草篓就被一只大脚踢飞,落到地上滚了几圈。 “敢在我的河里捞鱼,你活的不耐烦了?欠我的银子什么时候还?” “你傻了?这是河吗?这是小溪,这都不分清,难怪你不男不女。”明珏看着溪水里一袭绛红倒影,促侠一笑,说:“看皮相象男人,其实……” 明珏话没说完,就被一只在手提起来,在半空中晃了晃,又轻轻放到地上。 “不知道我很烦吗?你再废话我就把你扔到河里喂王八。” “你的河里有王八吗?”明珏笑得精灵古怪。 “你给我闭嘴。”小乔叹了一口气,坐到明珏身边,沉默半晌,又说:“你看你多好,自由自在的,听说你日子过得很舒服,真羡慕你。” 明珏的嘴扁着,闭得比河蚌还紧,脸上的笑纹若浮若现。扫视到不远处有几个太监,还有几个青衣护卫,她基本确定了小乔的身份。小乔接近她,目的明了,尊贵如他,倒有几分真性情,这恰是明珏前世今生最为欣赏的东西。 “你怎么不说话?”小乔见明珏紧闭着嘴,皱了皱眉。 “你不是让我闭嘴吗?”说完,她又紧紧把嘴闭上了。 “我烦得狠,一路打马狂奔就到了北郊,想起你在这里,过来看看。” 明珏把草篓拣回来,又把丝网固定在石头上,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人跟人心境不一样,烦心事也不一样,难得你来看我,跟我粘鱼吧!” 小乔点头长叹,看向明珏的目光充满饮佩,“你怎么不问我因何而烦恼?” “朝堂上的事我无资格过问,再说也与我无关。” “我正烦恼的事与你有关。” “哦?那你说来听听。” “奉国公死了,就是那个老欺负你的白姑娘她祖父,白姑娘她娘也死了。前天送来丧仪的折子,白家在朝堂的关系盘根错节,这两天都在报丧,烦死了。” 自上次跟萧怀迁见面到现在有十天了,白家这两天才报丧,可见奉国公和冯氏的死大有猫腻。不知道白迎芷现在是什么心情,白夫人、小白氏、萧怀达、萧怀菱和徐氏都要去奔丧,想必现在萧家也乱成一团糟了。 明珏冷冷一笑,试探着说:“奉国公年近古稀,毕竟人之已老,难逃生老病死的规律,想必冯夫人还很年轻吧?真是可惜了。” 小乔眯起眼睛看着明珏,一字一句地问:“你知道什么?告诉我。” “我一个山野村妇,还是个弃妇,能知道什么?” “白姑娘阴谋算计过你好多次,你一定恨她,听说她家里死了人,出了大事,你一点快意的表情都没有,这只能说明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明珏心里一颤,轻视小乔了,看他表面率真豁达,实则也是精明狡狯之人。 “白家与萧家有几重亲,我早知道这件事有什么稀奇?” 小乔深深看着明珏,眼底闪过犹疑谋虑,许久才说:“据我所知,奉国公的死期应该在十天前,冯氏跟奉国公应该死在一天。可白家却说冯氏的死期比奉国公晚两天,朝廷怀疑奉国公被人谋害而死,奉国公世子却一口否认。” “你就为这事烦恼?唉!我真怀疑你的脑袋是榆木做的。”明珏冲小乔撇嘴一笑,脸上浮现嘲讽轻蔑,“你爹死了,你老婆也死了,其中要没有隐情,你会不报丧吗?有人说你爹是被人害死的,你会一口否认吗?你……” “哪来的乡野村姑?好大的胆子。” 一个威严暴怒的声音从明珏头上炸响,打断了她的话,吓得她不由哆嗦。她只管自己说得尽兴,竟然忽略了小乔的身份,犯了大不敬的罪。一个三十多岁的太监走过来,冷着脸看她,她忙双膝跪地,垂下头,不发一言。 “算了,老黄,她在打比方,不知者不罪。”小乔冲黄公公使了眼色。 “那可不行,打比方就能胡说吗?哼!说错话就要掌嘴,除非……” 听到“除非”二字,明珏就知道有条件可谈,这是小乔的意思。朝廷怀疑奉国公被谋害,谁是害死他的真凶?冯氏为什么会跟奉国公一天而亡?奉国公世子死了爹、死了老婆却密不报丧,还矢口否认被谋害,能不令人生疑吗? 不管这里面有多少阴谋隐秘,有多少条条道道,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说奉国公和冯氏都死得不光彩,事关奉国公府的脸面,所以才会拖延隐瞒。要想把这件事抹平,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 回想宁侧夫人派来的人提供的消息,加上小乔刚才这番话,一个小小的阴谋在明珏脑海里成形。白迎芷喜欢推人下井,更喜欢落井下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方为上策。是时候报复白迎芷了,也让她尝尝被陷害的滋味。 “民女怎么做才能免去大不敬之罪,还请黄公公赐教。” “乡野村妇,蠢笨无知,咱家可没闲情教你,哼!” 小乔扫了明珏一眼,微微一笑,说:“老黄,她曾是萧怀逸的正妻。” 黄公公怔一怔,细细打量明珏,两只小眼睛滴溜一转,马上换了一张笑脸,陪笑说:“咱家有眼无珠,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算了,老黄,她不怪你,你知道她的身份即可,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小乔坏坏一笑,又说:“有人问起,你就说本王来采野花。” “奴才遵命。” 明珏抛给小乔一个大大的白眼,故意说:“我就是知道内幕消息也不告诉你。” “你知道什么内幕,快点说,别逼着本王治你大不敬的罪。” “呵呵,皇上是不是把调查奉国公死因的任务交给你了。” “是又怎样?”小乔冷着脸反问。 调查奉国公的死因不是皇上交给他的任务,而是秦临庄交给他的案子。金翎卫是皇上亲属的暗卫,是朝廷中有影无形的存在,隐秘行动,嗅觉敏锐。 奉国公死得不明不白,在江湖上颇有势力的冯家嫡长女也无声无息死了。秦临庄坚信奉国公和冯氏都是被谋害而死,可金翎卫提前一点消息也没得到,这令他产生强烈的挫败感,而他减压的最好方式就是把压力变本加厉转给小乔。 谁都知道奉国公的死另有隐情,可奉国公府严密坚硬如铁板一块,知道内情的人都死了,奉国公世子又铁嘴钢牙,想揭露隐秘哪那么容易? “内幕消息就等于银子,尤其有价值的消息,卖消息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小乔跳起来,怒视明珏,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小狐狸精,还敢跟我谈生意,你别忘了桑血红解药是我用五百两银子换来的,还我银子。” “当然没忘,我帮你摆脱目前的烦恼,这五百两银子一笔勾销。”明珏看了黄公公了一眼,“难得黄公公不吝赐教,我要给他一个赚银子的机会。” 黄公公一头雾水,“敢问夫人……” 明珏高深莫测一笑,没说话,拿起粘网,看网里挣扎的鱼虾,脸上浮现狠厉阴涩的神情,心道:白迎芷,你自寻多福吧!老天给的机会我决不会坐失。 ------题外话------ 你们期待的某人明天登场,很正式的登场,不过…… 第八十二章 你还差顶绿帽子 听说要给黄公公赚银子的机会,不只黄公公惊奇的神色中透出欣喜,小乔也一脸愉悦看着明珏,不远处伫立的太临和侍卫也都以最快的速度试探着靠近。 明珏狠狠白了小乔一眼,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的随从这么贪财,由此可见,他这个上梁也不务正业的主儿。这正合明珏的胃口,她要做的事本来就是害人的阴谋,好人不会助她为虐,她也有自知之明,绝不连累好人。 小乔想了想,脸色渐沉,他给明珏使了眼色,沿着小溪向林地深处走去。明珏轻哼一声,眼底闪过不以为然,快步跟上,她自知小乔的顾虑,并不放在心上。 “有事需要提醒我?”明珏冲小乔眨眼笑了笑。 “白家虽说是公爵,却颇有势力,在朝堂的关系盘根错节,门生故旧自不在少数,又跟大秦皇朝萧家和水家这两大家族有亲,根基是不能轻易触动的。” 明珏眸色一闪,抛给小乔一个感激的微笑,问:“还有什么?” 小乔叹了口气,说:“当今太后姓刘,却不是皇上的生母,皇上的生母姓白,是新逝的奉国公的嫡亲长姐。因涉及宫闱秘案,被先皇赐死了,先皇答应白妃保奉国公一族荣华富贵,当今皇上有白家一半的血脉,对白家也格外看顾。” “我明白,你是皇子?” “排行第六。” “哦,这么说白妃是你亲祖母,奉国公就是你的亲舅爷了。” 小乔笑了笑,没说话,身在皇家,兄弟阋墙,父子相残的事屡见不鲜,哪有骨肉亲情可言?白妃早死,奉国公这绕着弯的亲戚谁会放在眼里?只不过有些事情牵连广泛,拨掉萝卜带出泥,会有损朝廷的威严体面,他不得不顾忌。 “呵呵,你以为我会卖什么消息给你们?难道我知道谁是谋害奉国公的真凶?我的处境和身份你也了如指掌,我有这么神通广大吗?” “你受了那么多苦,又被休弃出门,一定恨萧家吧?”小乔问得很正式,接着又说:“若这件事对萧家有影响,甚至牵连萧家,你会……” 明珏冷笑几声,打断小乔的话,问:“你认为我会把脏水泼到萧家身上?” “难道不是吗?谣言的中伤力很大,尤其涉及朝堂秘案,又在敏感时期。别看萧家烹油着锦,威威赫赫,内部却是一团糟,这些你也知道。” “真不知道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本来很简单的事情,非想得这么复杂,而复杂的事情往往又抓不住关键,难道皇子都是你这造型?” 明珏抛给小乔一个同情的眼神,好象在看一个呆子,讥诮一笑,又说:“别说只是想卖消息给你们几个人,就是我到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见人就嚷嚷是萧家杀了奉国公,有人信吗?我不要命了?我确实恨萧家某些人,可我现在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萧家提供的,萧家出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小乔被明珏说得不禁汗颜,陪笑说:“快说你的内幕消息,五百两银子呢。” “你送我桑血红解药,就是不要银子,我也欠你一份人情,我帮你解决目前的烦恼,你我两不相欠。可我的消息不能只给你一个人,人多力量大。” 明珏把小乔丢到后面,快步往回走,给黄公公使了眼色。黄公公会意,冲一旁的太监和侍卫招了招手,几人都凑过来,脸上流露出神秘的兴奋。 “功名利禄积聚、王公贵族扎堆的地方什么最值钱?”明珏故意卖关子,见众人迷茫不答,又煞有介事地说:“不是金银财宝,不是玉器古玩,而是隐秘的消息。别看只是不起眼的几句话,一经润色,就能值大把的银子。” 太监和侍卫被她绕得摸不着头脑,兴趣却持续增高,忙催促她快说。 “我欠六皇子五百两银子,告诉他隐秘消息,帮他解除烦恼,钱一笔勾销。你们看他不象刚才那么沮丧了吧?这证明我的消息很有价值。” 明珏站到土坡上,身材比众人高出半头,做足八卦暴料的气势,摆出为迷途者指点迷津的风范。小乔很上道,听她这么说,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配合。 黄公公吭唧几声,试探着问:“你、你想把这个消息卖给我们?” “错,我是想给你们一个赚钱的机会。”明珏给黄公公使了眼色,又说:“给你好机会你再赚不到钱,那只能说第一你蠢笨,第二你运气不好。” “哼!我们这些人都是伺候贵人的,谁敢说我们笨?天底下这么多人,我们有机会伺候贵人,谁敢说我们运气不好?你们说是不是?” 黄公公冲明珏眨了眨眼,装腔做势头反驳,其余的太监护卫都来声援支持他。 “你想要多少钱?直说。”一个二十几岁的太监跳出来,一脸倨傲瞪着明珏。 “小陆子,你别这么大声,当心吓坏小姑娘。”一个年长的太监笑眯眯地说。 “小的该死,多谢章公公提醒。”小陆子忙笑作揖说好话。 跟小乔的太监除了黄公公、小陆子、章公公,还有一个低眉顺眼、满目精光的年轻太监。明珏扫了他们一眼,心中了然,这些人都是各路神仙派来监督小乔的,不属于一个主子。他们不是一个主子,这样才有更大的护张力,便于她的谋划顺利进展。不是一个主子也有弊端,可以交给小乔摆平,她也无须担心。 “一人二两银子,铁价不二。” 章公公笑眼眯成一道缝,“二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你的消息……” “谁赚不到二十两,我退钱,我只想赚聪明人的钱,不想跟笨人打交道。” 为什么会有《皇帝的新装》这样经典的故事?就是变态的自尊和好胜的心理做祟。所以明珏掐住他们的命脉,攻心为上,谁赚不到银子?谁会来讨这二两银子?答案是蠢人。有谁敢光明正大承认自己很傻很天真呢?这是心理战术。 小乔见他们说得热闹,兴趣欲高,跑过来帮腔,“我足足损失五百两银子,你要是敢卖给他们跟我一样的消息,你就退我银子,听清楚了吗?” “好好好,咱家出银子。”黄公公掏出一个小金锞子,足有两钱重,冲明珏晃了晃,“别担心拿不到银子,咱家几个都见过世面,不会把小钱放在眼里。” “你们把银子交给我保管,她才放心。”小乔掏出手帕铺到草地上。 黄公公率先把银子放到手帕上,其他几个也纷纷掏出金银,往手帕上扔。他们都是主子身边体面的奴才,赚钱很容易,根本不把二两银子看到眼里。即使明珏提供的消息赚不到银子,他们就当做讨好小乔了,能弄些八卦谈论是额外收入。 明珏暗哼一声,眼底闪过阴涩的快意,咬了咬牙,说:“奉国公死了,奉国公世子的夫人冯氏也死了,奉国公府又接连死了很多奴才。人死了十来天,奉国公府才报丧,说是新死。有人怀疑奉国公被谋害而死,奉国公世子却矢口否认。奉国公府对外宣称冯夫人因奉国公死了,忧郁成疾而亡,其实不尽然。” “到底怎么回事?”有人耐不住性子,急忙追问。 “老公公死了,儿媳妇忧郁成疾而亡,这是白家对外公布的消息。”明珏轻蔑一笑,又说:“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可总会让人浮想连翩。” 小乔眼底闪过欣喜畅快,冲明珏竖起大拇指,长长松了一口气。太监护卫互看一眼,有人流露出暖昧的神色,有的人仍一脸迷惑。 “一家同时死两个人有什么稀奇?”一个护卫愤愤看着明珏,开始心疼银子。 “你爹死了,你媳妇因为伤心也死了,你会怎么想?”另一护卫一脸促侠问。 “你、你胡说,你……” 护卫明白了隐晦的意思,又急又气又臊,红头胀脸反驳,引来一阵不怀好意且暖昧的笑声。众人听出里面的味道,急需下文,忙催促明珏快点说。 “奉国公和冯夫人死于一晚,都死在了后花园,还有两个丫头跳了湖。据说奉国公死前还有人听到他在笑,很高兴,他……他死后还满脸兴奋。” 明珏本想说奉国公太过兴奋,死于马上风,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下些让人想像的空间。太监护卫面面相觑,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话说到这里,他们都明白了,脸上惊诧的神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掺杂着兴奋的鄙薄的暖昧。 “这、这是真的?”章公公油光白胖的脸浮现别有意味的笑容。 “不知道。”明珏摇了摇头,“听说十多天前奉国公府秘密处死了一批在内院伺候奴才,肯定也有漏网之鱼,纸包不住火,再隐秘的消息也会慢慢传开,没人去追问真假。如果有人非问是听谁说的,我可以指出一百个人,到最后还是死结。” “都听明白了吗?”小乔笑意洋洋站起来问话,看到太监和护卫点头,又沉下脸怒斥,“都听明白了还不快滚?还等着领赏呢?” 太监护卫忙冲小乔行礼之后,一路小跑向后退去,三人一群两人一伙,边走边嘀咕。黄公公回头冲明珏眨了眨眼,章公公则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 小乔摇着扇子得意洋洋,沉思的神色中透出奸诈,看向明珏的目光流露出狼狈为奸的欣赏。奉国公死得不明不白,再加上一个有江湖势力的冯家嫡长女也莫名其妙死了,奉国公世子的态度又含糊不清,朝廷想插手都难。 金翎卫是直属皇上的特务组织,机警尖锐,秦临庄又是敏感多疑的人。觉察到奉国公的死有问题,就责令小乔接下此案,深入调查,找出真凶。小乔明白奉国之死一案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接下来就丢不开,哪怕被烫死也要吃下去。 这两天小乔被这件事烦得寝食不安,没想到明珏三言两语就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奉国公世子之所以否认奉国公被谋害而死,又拖延报丧,原因就是他老婆跟他爹有一腿。这事要传出去,奉国公府百年的脸面就遭遇特强级龙卷风了。 老公公扒灰,儿媳妇出墙,事关豪门旺族的腐朽荒淫,涉及百年旺族的体面声名。奉国公世子极力掩盖隐瞒,也有情可原,谁又好意思揭开这层遮羞的面纱呢?不过是私下当成八卦话题风传议论,聊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小乔希望这事传出去,传得越广越好,有些东西不能触碰,正好回避。风月之事传开,秦临庄怎么好意思让他浪费精力去查人家的隐秘呢? 明珏借这些人的嘴公开奉国公府的隐秘,不管真假,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就会给一个家族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她饱受白夫人、白迎芷等人的欺侮、陷害和算计,这也是反攻的手段,也让她们尝尝背负恶名,被人指斥的滋味。 她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报复白迎芷等人,才编出这番半真半假编的话。她没有想到,就是这番话在不久的将来给白迎芷带来了灭顶之灾,也没想到这件番话左右了朝堂的风向,带给白家及几大家族致命的影响,震颤了大秦皇朝。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不是被人揉圆捏扁的人,现在处于下风,确实因为实力有限。一个以门阀世家为尊的社会形态不是她能改变的,她只能去适应。而适应之后,她就不会再受人欺侮,还要把曾经谋害她的人踩在脚下。 “把银子给我。” “当然要给你,你以为我会要,这可是昧良心的黑钱,我……” “呸,你以为你自己很高尚?”明珏抢过银子,又说:“跟你做一笔交易。” 小乔点了点头,“先说你的条件,你这只小狐狸精太狡猾,我必须防备你。” 明珏不想跟他斗嘴,叹了口气,说:“奉国公府的事传开对你有好处,你也会不遗余力推波助澜。当然这件事对我也有好处,可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是始作恿者。你也知道我的处境,我现在太弱,谁也斗不过,只能龟缩隐忍。” “好,我答应你,四个太监、四名护卫加上你我,除了这十人,没人知道这番话跟你有关。”小乔冲明珏挤眼一笑,问:“我的好处是什么?” “跟你的四个太监都属于不同的主子,你要小心应付。” “说说。” “黄公公奸诈贪财,却很有威严,是皇上的人,章公公看上去慈和,却很狡猾,是刘太后派来了,那个很猖狂的小陆子是萧贵妃的人,另一个低眉顺眼的一定是你亲娘派给你的。那四名护卫憨憨的,倒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错,那个低眉顺眼的是萧贵妃的人,那个很猖狂的反到是我母妃派来了,其他两个都没错。他们跟我很长时间,我才发现他们的底细,没想到你一见面就看出来了。看在你这么聪明的份儿上,我替你摆平,离开这里,他们就会忘记你。” 黄公公退下时给明珏使了眼色,明珏当然明白,这是他们以眼神达成的协议,早已串通好的。章公公离开时,给了明珏一个笑脸,笑容别有意味。 当年白妃因宫闱秘案而死,深宫机谋诡诈,明珏可不相信白妃和刘太后情同姐妹。章公公是刘太后的人,会这件事上扮演什么角色就不言而喻了。 “多谢。”明珏舒了一口气,蹲到溪边去收粘网里的鱼。 小乔的脚尖划过明珏的小腿,挤眼问:“我帮了你,你是不是该给我些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去年你同洛老太太进宫,我就对你印象深刻,当时还跟你说话了,你真不记得了,唉!其实你又聪明又漂亮,就是还小一点,要是……” 明珏听出小乔话里的意思,立起眼睛狠狠扫了他一眼,“哼!你可真无赖,我没帮你吗?这件事你受益可不比我少,还想讨多少好处?” “好处当然越多越好,你明白的。”小乔挤了挤眼,满脸嘻然调笑。 “好,我给你好处。” 明珏看到小溪岸边有一颗枯黄的苍吉儿秧,枝上长满带刺的苍吉儿,阴涩一笑。她迅速拨下苍吉儿秧向小乔头上扫去,小乔忙用胳膊去挡。苍吉儿粘绫罗绸缎比粘粗棉布更结实,很快,小乔身上就粘满了苍吉儿,又刺又痒。 “你是不是还想要?林子里苍吉儿可多的是。” 小乔见一个护卫冲他们走来,说了一句“改天跟你算账”,就匆匆离开了。 明珏冲小乔的背影冷哼一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又蹦跳着回到小溪边。 这条小溪也就是有两三尺深,水面很窄,水流轻缓,溪中没大鱼。狗子做的丝网很密,架在两块石头之间,可以粘住了一些小白条鱼和青虾。 她看到丝网里鱼不少,忙解开绳子一扯,感觉网里沉甸甸的,很高兴。丝网里鱼虾不少,最大的鱼有三寸长,虾有一寸长,最小的还没指甲壳大。她把大一些鱼虾拣进草篓里,小的又倒进溪水里,继续下网粘鱼。 她看着草篓里的鱼虾,舔了舔嘴唇,咽了一口唾沫,心里喜滋滋的。把大一点的鱼和木耳炖汤,定然鲜香美味,木耳鱼汤可是养颜润肤搞衰老的佳品。小一些鱼虾直接煎炸,用鸡蛋和面粉调成稀糊,再加上五香粉炸了,能吃得满口生香。 她正想着美味佳肴,慢慢走近的脚步声打扰了她,她不由耸着鼻子皱起眉头。 “咱家刚才丢了一块手帕,不知道夫人见到没有。”黄公公眯着眼睛问明珏。 “妾身没见到公公的手帕,只见到了王爷的手帕。” 明珏打开荷包,把小乔的手帕连同金银一起拿出来,递给黄公公,脸上陪着笑,心里诅咒着这个阉货。她卖消息赚银子,提前就给黄公公使了眼色,黄公公率先掏钱,其实是她的托儿。她赚到了银子,黄公公是专门回来分好处的。 “夫人真是伶俐人,走到这一步,可惜了。”黄公公接过手帕和金银,全塞进怀里,又说:“夫人也知道有些话不能随便说,不过你放心,咱家会替你担着。” 四个太监,四个护卫,每人二两银子,这手帕里共有三个两钱重的金锞子,其余都是银锭子,整整十六两银子,这死太监怎么就好意思全部据为己有呢? “公公的好意妾身心领,其实公公不必替妾身担当,不会有麻烦。妾身的娘家跟一位老太妃有亲,妾身小时候常进宫,早就认识王爷。有些话王爷不点头我敢说吗?就象您,有些事皇上不点头您敢做吗?这其中的道理你我都明白。” 一句话就戳重了黄公公的软肋,点明他是皇上派来监视小乔的。可县官不如现管,小乔是他明面上的主子,要想让他死只是一句话,皇上绝不会保他。 “确实如此,做臣子做奴才的人哪能不看主子的眼色行事呢?”黄公公深深看了明珏一眼,拿出手帕和金银,犹豫了一下,拣出三个金锞子,把手帕和银锭递给明珏,笑着说:“咱家从今以后算认识夫人了,以后有事还需互相照应。” “妾身还要承蒙公公照应。”明珏只接过银锭,说:“麻烦公公将手帕还给王爷,奉国公府的事虽说只是几句闲话,妾身相信凭公公的智谋,定能发笔大财。” “呵呵……借夫人吉言,咱家先走一步,夫人放心,咱家会听王爷的话。” 黄公公收起小乔的手帕,笑得很灿烂,恭维了明珏几句,迈着轻快的碎步离开。明珏陪笑道别,黄公公走远,她沉下脸,嘟嚷着咒骂了他几句。这本是无本的买卖,分脏无所谓均匀,只求来日方长,给她剩十两银子,算这阉货聪明。 突然,她的头顶上传来冷冷的嗤笑声,饱含着轻蔑嘲弄。明珏装做没听见,继续蹲到溪边粘鱼,暗自审视自己的位置,寻找嗤笑的声源。 小溪的两岸都是斜坡,并不对称,坡上长满高大粗壮、枝叶浓密的树木。她和小乔等人在这边说话,如果不警惕,对面的树上有人,他们根本不会发觉。林地寂静,他们所说的每句话、所做的每件事都逃不出树上那人的耳朵和眼睛。看来树上的人并无恶意,只是不屑于他们见不得光的鼠辈伎俩。 明珏有意碰倒草篓,几条大一点鱼蹦出来,到处乱跳。她装成慌忙拣鱼的样子,跑到斜坡下面,眼角的余光瞄向树木,找到藏人的树木。她没有声张,而用力扳歪一棵又细又高的树,突然松开手,小树贯性弹出,向藏人的树打去。 “哎哟”一声惊叫,一个男子以倒栽葱的方式摔到溪边,吸着气迅速爬起来。 “难怪会被人称为狐狸精,小小年纪就心思诡秘,阴险狡诈。” 明珏诡计得逞,拍手大笑,想看男子的狼狈像,眼眼却不由同时被他吸引。 男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中等偏上的身材,并不高大,相貌也算不上俊美,却由内而外透着一股轩然温润的气质,宛若暴雨洗涤之后清明澄静的天际。 他身穿翠绿色轻锦水纹交领长袍,水绿色中衣,连脚上的鞋都是黛绿色。一袭碧影融入萧索苍黄的满目秋色之中,犹如寂寂原野初春枝头那一抹新绿,生机盎然,又如同茫茫沙漠戈壁绿洲那一汪碧水,颤人心弦。 “狐狸精怎么了?我乐意,用你管?我算哪棵葱?”明珏揉着手,言辞上针锋相对,心里却底气渐失,原因就是这男人一看就绝非凡品,乱了她的心神。 男子气定神闲注视着明珏,眸色中闪过嘻然,“你见过象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天生睿性足智多谋仪态万方(省略N个形容美好的成语)……的葱吗?” “你就是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天生睿性足智多谋仪态万方……你也是葱。” “哈哈……精辟。”男子注视着明珏,神色欲加悠远。 “当然。”明珏被他夸奖,被汗水泥尘浸润的小脸上浮现洋洋得意,心里泛起滋润坦然的舒适,“看在你比较顺眼的份儿上,我就不追究你偷窥偷听了。” 男子蹙眉摇头,蹲在小溪上游,掬起清澈的溪水清洗眼睛和耳朵,表情就象要杜绝传染一样。明珏心中腾起火气,暗自咬牙,冷哼一声,拣起几块石头,接连扔在男子面前的溪水里,溅起朵朵水花,打湿他的绿袍。 “很好玩吗?”男子弹掉身上的水珠,不喜不悲,神色依然淡定洗练。 明珏挺直小小身体,昂着头动了动下巴,问:“洗干净了吗?” “涤耳贵清言,不小心听到那样一番话,恐怕再也难以洗干净了。” “有道理,确实有道理,只有清言益语才能洗涤你这高贵的耳朵。”明珏竖起大拇指,脸上流露出崇拜与感叹,见男子露出浅淡的笑意,她突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怒斥:“最看不起你这种人,自命清高,自以为是,总认为自己高雅清贵,别人庸俗浊贱,想把别人踩在脚下,却又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我说什么做什么关你屁事?你没隐秘吗?你天天都把肚肠心肺敞于人前吗?” 男子不愠不恼,气宇清平,连连点头,好象非常认同明珏的话,淡淡一笑,说:“你这番话又何尝不是清言益语?只是同你信口雌黄、阴谋造谣时的神态判若两人。人都是如此,不分好坏贵贱,两面人只是一张皮、一层纱而已。” 明珏撇了撇嘴,竖起手背冲他摆了摆,“走开走开走开,别逼着我再揭你另一张皮。偷听我们说话,偷窥我们做事,不以为耻,反而还装腔做势洗眼睛洗耳朵。真为这满溪的鱼虾悲哀,你污染了水流,它们都会被你害死的。” “我污染水流,罪魁祸首却是你,是你的污言秽语污染了我。” “呸――我说污言秽语与你有什么相干?又没请你来听。”明珏双手叉腰,冷笑几声,说:“懒怠理你,跟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人说一句话都是多余。” 明珏心里涌起无名怒火,不只气愤恼怒,还有些酸涩痛楚。第一眼看到这男人,就被他的气质吸引,好象有一种感觉慢慢浸透她的心,不成想转眼之间就起了冲突。她不相信自己错看了人,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脾气冲动,心里憋屈难受。 她编派奉国公和冯氏是造谣中伤,所作所为卑劣到令人不耻,那白迎芷几次设计陷害她又算什么?若不是白迎芷处心积虑想嫁给萧怀逸,白夫人想为侄女开路,真正的洛明珏会年幼身死吗?那时候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指斥她们呢? 明珏越想越气,怒喊:“月亮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别让我再看到你。” 男子微微一笑,脸色浮现清淡的笑意,“月亮有多远,还麻烦你直言相告,以便我滚的时候不走弯路,你不想再看到我,可以闭上眼睛,要不我替你闭。” 说完,男子闭上眼睛,倒背着手在溪边挪步,他不看明珏,神态就好象明珏看不到他一样。明珏瞪了他一眼,心中的怒气渐渐消散,心里也不那么难受了。 “你在笑?为认识我而自豪吗?认为我很潇洒还是我的衣服很漂亮?” 明珏忍俊不住,露出笑容,眼底闪过促侠狡慧,轻咳一声,说:“我确实在笑,但不是因为认识你而自豪,怎么说呢?唉!我承认你很潇洒,性格很有魅力。尤其是你的衣服,确实漂亮,绿袍绿衫绿裤绿鞋,就差一顶绿帽子了。” 男子睁开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明珏,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神色依旧清平淡定。眼前豆蔻年华的少女好象一朵初露清荷,令他赏心悦目,兴趣徒增。 “绿帽子?不错……” 他忖度开口,想发挥男人固有的优势,把明珏绕进去。话说到一半,就被一个匆忙奔来的身影打断了,最可气的是那个身影连眼皮都没冲他抬一下。 “明珏――” 看到满脸兴奋冲她跑来的萧怀迦,明珏满心欢喜。可听到萧怀迦直呼她的名字,她又感觉有些难为情和别扭,毕竟她曾经是她的嫂子。 “你怎么来了?” 萧怀迦跑到明珏面前,想拉她的手,手伸出来,脸一红,又缩回去了。 “我来看你,本打算过完中秋节就来,没想到被逼婚这么激烈,一直锁了半个多月,脱不开身,耽误到现在,听霜降说你找我,有事吗?” 明珏笑了笑,问:“尘埃落定了?是哪家闺秀这么好福气?” “没有,是奉国公死得太是时候了,前天接到丧信,家里乱成了一团,大太太、大嫂、三哥、三嫂、七弟、六妹全去奔丧了。老太太让二太太和我母亲还有四嫂管家,我也被放出来学着打理庶务,专管庄子里的租子。” “哦!辛苦了。” 白迎芷接到生母突逝的丧信,一定如同晴天霹雳吧?真正令她心神欲摧的惊雷还在后面呢,这只是一个开始,她就等着慢慢享受吧! “明珏,这些天你过得还好吧?有没有人欺负你?” 明珏脸一红,垂下头,不敢去看萧怀迦的眼睛,气势十足的说语也变得嚅嗫唏嘘,“我、我还好,没、没人欺负我,就是……” 绿衣男子掩嘴轻咳一声,打断明珏的话,“你不想告诉他说我欺负你?” 萧怀迦看到溪流对岸的人,欣喜惊诧交加,“啊?师傅,您、您怎么在这儿?” “真难得呀!你还能看到我这个师傅,我还以为你一叶障目了呢。” 明珏怔住了,晴天霹雳走错门,来光顾她了。萧怀迦管绿衣男子叫师傅,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水木,老天爷真是最伟大的诗人,这样的邂逅也太有诗意了。 ------题外话------ 出来了…… 第八十三章 拜我为师 老乡,她曾经心心念念,想拉来当男小三,要代表月亮泡上他的老乡,一个牛叉闪闪,让世间男人自形惭愧,令她嫉妒羡慕到吐血的男人。 人生的际遇真是无常,自从知道有水木这号人物的存在,她就对这个老乡就别具兴趣,想像过很多遇到他的情景,独独没想到相遇会如此戏剧化。 万里他乡遇故知本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何况这里是遥远飘渺的异时空,更值得欣喜悸动。可“亲人”在眼前,如何相认?总不能喊“天王盖地虎”吧? 她喊出“天王盖地虎”,有人接下来喊“宝塔镇河妖”还行,要是没人接,她岂不成了跳梁小丑?再说,若水木有一个不堪的前生,很忌晦自己的过去,想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她冒然认老乡岂不触犯了他的底线? 好汉不提当年勇,只记眼前英雄时,话说得慷慨,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坦然面对过去。看来与老乡相认还需费一番心思,免得唐突冒进,适得其反 偶然初遇,她言辞激烈,大发脾气,而水木温声细语,清平自若。由此可见,他很有涵养与风度,但这种男人往往深沉而富有心计。 刚才与水木一番争执冲突,感觉到他与众不同的气度与胸怀,以及他不同寻常的处世方式。她对水木的印象不错,甚至被他吸引,不能否认他本身极具性格魅力。除此之外,她没觉察到他与这个时空的男人有什么不同。 或许重生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他也感觉到孤独无助,时刻警惕,极力掩示。若是这样,就不能轻易揭开他最深层的面纱,以免给自己惹来麻烦。 她独自忧虑忖度,思绪万千如潮涌,在自己的心事中策马奔腾。 萧怀迦上前给水木行礼,问候寒喧,满面讪色,却难掩脸庞的欣喜与尊崇。 两个身穿淡红色长袍的男子翩然落地,与水木一身绿衫相衬,格外显眼。原来这两个人也躲在树上,偏偏水木被她打下来了,真是缘份哪! 看样子他们是水木的随从和保镖,两人站在水木身后,看向明珏的眼神透出无限崇拜。发现明珏注意他们,两人同时向她竖起大拇指,小指头指向水木,挤眉弄眼施暗号,好象饱受压迫的群众遇到同志,即将翻身做主一样。 都说万绿丛中一点红,绿色一直处于陪衬的位置,可他们这一主两仆的搭配方式倒别有创意。谁是绿叶,谁是红花,看颜色还真不能定论。 “明珏,你过来。”萧怀迦叫得温柔而亲切,拉着她跳过小溪,介绍说:“这位就是我的恩师,被世人誉为无冕之王、皇上称为良师诤友的水木先生。” 明珏上前行礼,称谓上又犹豫了,自称小女还是妾身,这里面是有讲究的。 “明珏见过先生。”自称名字显得生硬,却是女人抬高身份的方式。 水木温尔一笑,并没还礼,“同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那番话骂得痛快。” “明珏,怎么回事?你同先生起冲突了?”萧怀迦很吃惊。 “我同她没起冲突,而是起了很大的冲突。”水木依旧风轻云淡的神色,又说:“她一番言辞令为师受益非浅,好久没被人骂得这么痛快了。” 这家伙有受虐狂呀?被人骂还痛快,真是怪胎。或许平日见惯卖乖讨巧的嘴脸,被阿谀逢迎到麻木了,分不出孰真孰假,不如被讽骂嘲损真实。 萧怀迦不好直言指斥明珏,皱眉说:“水桃水杏,你们都见过明珏,怎么……” “先生时常警告我们,他若是邂逅到美女,天塌下来都不能打扰,你连话都忘了吗?”两人异口同声打断萧怀迦,又补充说:“我们谨遵先生教诲,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美女不打算要先生的命,我们都装做没看见、没听见。” 邂逅美女?明珏暗自摇头,装成无意与美女相遇搭讪,展示迷人风采达到泡妞的目的。他的随从都极有经验了,可见这种事水木不是第一次做。 水木微笑点头,看向水桃水杏的目光满是赞赏,语气柔润,“你们真乖,越来越听话了,我给你们一个锻炼身体的机会,你们回去把后山的草全部除掉。” 两个抓耳挠腮,咧嘴反对,却不敢出语拒绝,同时弱弱地应了一声,“是。” 被随从揭露糗事,水木并不气恼,反而笑得更加温雅灿烂,瞟向明珏的目光带着探究寻味。刚才的事一字未提,证明他会保守秘密,可明珏总不放心。 明珏是奉国公府谣言的始作恿者,这件事先前只有十人知道,现在又加了三人。水家与奉国府有亲,水木会怎么处理?这令明珏心思犹疑。 “邂逅先生之前的事不过是一场闹剧,明珏冲撞先生,还请先生勿怪。” “不怪不怪,蝴蝶无意间扇动翅膀,正好遇到一阵合适的风,很可能就会刮起大风暴。我忘记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样的理论,说不完整,怀迦记得吗?” “徒儿愚昧,不曾记得。” 水木说的是蝴蝶效应,微小的言行、简单的误差有可能带来巨大的危害和深远的影响。明珏明白这道理,知道这是新世纪的理论,只是不清楚水木的用意。 听到她利用奉国公之死大做文章,打击白家,水木点明蝴蝶效应,是想提醒她这番话会引起巨大的反映,还是怀疑她的来历,想探寻她的底细呢? “人不怕愚昧,就怕不知道自己愚昧,呵呵。”水木很慈和地拍了拍萧怀迦的肩,又说:“闲暇多读书,有百益而无一害,别中仕途经济的毒就好。” “徒儿谨遵教诲。” “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山庄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水木看着明珏,眼底闪过别具神采的笑意,“有时间去山庄玩,山庄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多谢先生抬爱。”明珏轻施一礼,姿态疏远而礼貌。 萧怀迦看了明珏一眼,“我送送师傅。” “好,我有鱼要拣,就不送先生了。” 水木点点头,带着水桃水杏离开,萧怀迦忙追上去,与水木并肩而行,边走边谈,不时爽笑。他们的神情不象师徒,倒象挚交多年的好友,亲密热切。 明珏看着他们离开,无心拣鱼,坐在石头上,心中五味交织。初见水木其人,便感觉真诚亲切,但又隐约让人有一种云绕雾罩的迷离,说不清道不明。 水木著书立说,少年成名,聪明才智不可小觑。短短十几年,他为大秦皇朝乃至瀛洲大陆带来巨大的利益,也为自己赚得通天的财富,得到世人的追捧和崇拜,绝非简单人物。这老乡到底要不要认,怎么认,还需要她大费心神。 “明珏――”萧怀迦很快返回,坐到她身边,迷怔而亲热地看着她。 “有事吗?”明珏扫了他一眼,边拣鱼边问。 “没事。”萧怀迦回答得很痛快,视线一直缠绕在明珏身上。 “你看得我莫明其妙,谁会相信你没事。” “师傅说你很聪明很有趣,言辞尖锐犀利,警醒透彻,想和你多交谈。” “行呀!让他拜我为师。” 萧怀迦靠近她,笑容明朗灿烂,温润的目光落到她脸上,嗔怪道:“说你胖你就喘上了,呵呵,师傅这人很好,也是随性而为的人,你别误会他。” “你放心,我没误会他。”明珏微微摇头,目光透着狡黠,自信满满地说:“我这么聪明,当他老师也不辱没他,他不拜我为师,我就不跟他交谈。” “你呀!什么时候都这么牙尖嘴利。” 萧怀迦的手指轻轻划过明珏的红唇,落到她的下巴上,和润的笑容透着羞涩和欣喜。明珏推开他的手,努嘴轻哼,白眼珠在他脸上滚了一圈又一圈。 “水木跟人谈话要收那么多银子,我跟他谈不收银子,让他拜我为师,我只担个虚名,便宜他了。你去告诉他,就说是我的意思,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随便,反正你不能比他辈份高。”明珏很大方甩手,笑容中透出促侠奸巧。 “哼!见杆就爬,比猴子还精乖。”他学着明珏的样子连翻白眼。 明珏撒网拣鱼,动作麻利流畅,看到网里有大一点的鱼,忙抓在手里,脸上洋溢着明快轻爽的笑容。看到一只小龟从水底游过,她惊呼欢叫,把裙子缠在腰间,挽起袖子,甩掉鞋袜,就跳到水里去抓,龟没抓住,人却差点摔在水里。 萧怀迦忙扶住她,给她拿来鞋袜,用手帕帮她擦脸上水上的水珠。嘴里嗔怪她活泼好动,眼底的宠溺积聚着喜爱,连声音都透出低低的磁性的温柔。 “别擦了,没事。”明珏推开他的手,“再粘一网我就回去换衣服。” 身体是十二三岁的少女,正值豆蔻风华,而灵魂却是年近三十的熟女。萧怀迦对她的喜爱和情意她看得很清楚,这令她的心酸涩不安,甚至有些气恼。 可能是身体太年轻而影响了她的心理,也许是境遇使然,她感觉自己很小很弱,无法承受一片深情,一颗真心,还不适合谈情说爱。 她身边俊美优秀的男子不少,包括她的便宜老公萧怀逸,还有今天邂逅的水木。他们能吸引她的目光,她也有些喜欢,却无法衍生情愫。 萧怀迦与功成名就的萧怀逸和不为礼法所拘的水木不一样,他是名门教养之下优秀公子的代表者。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又何必去触动雷区呢?到时候粉身碎骨的人是她。就象上次他们两人同时被陷害,到最后她却逼不得已担了所有的过失。她知道其中的利害,要想不重蹈覆辙,就要改变对萧怀迦的态度。 “这次逼婚给你选了多少名门淑媛?说给我听听。” “几十个呢,我都记不清楚了。”萧怀迦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眸色却暗淡了许多,“最小的十二岁,最大的十六岁,我又不认识她们,怎么成婚?” “哈哈……入了洞房自然就认识了。” “我就是不想跟不认识的女子成婚,才这么辛苦,你还气我。”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不,你去求你师傅给你指点迷津。” 萧怀迦无奈摇头,“我师傅的话和你同出一辙,也嚷嚷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说别人,不说他自己,他都二十六岁了,怎么不结婚呢?” “那你怎么不问他?” “问了。”萧怀迦撇了撇嘴,又说:“他说他不想因为选择了一个,而看到一地碎落的芳心,甚至有人香消玉殒,他想让世间女子都生活得美丽而幸福。所以,他不会跟一个人结婚,而把希望留给众人,哼!推拖之词。” 自恋狂,明珏暗暗鄙视水木,却不能否认他魅力,不看相貌和身材,也无须看他的声名和财富,那种自内而外自然流露的气质就足以令女人心动。 “你也这么说,跟你师傅学。” 萧怀迦叹了一口气,说:“不行,我有太多羁绊,顾忌太多,不能随心所欲。” 明珏清眸一闪,神秘出语,“你若真不想成婚,我倒有一个主意。” “真的?快告诉我,师傅说你聪明颖慧,你的主意一定不错。” “他能说我聪明颖慧?哼!谁信哪?他一定说我狡猾诡诈了。” “狡猾诡诈的人一定聪明机灵,要不怎能有婉转的心思?”萧怀迦很诚实。 明珏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问:“四太太中意哪几位闺秀?” “文渊阁大学士的嫡亲孙女、翰林学士王大人的嫡次女、督御史曹大人的嫡长女。这几家都同我外祖父有交情,外祖父说不管我中意哪家,他都亲自做媒。” 袁氏出身书香世家,萧怀迦外祖一家也是名流清贵之族,所交皆是同道之人。 “老太太又中意哪几家?” 萧怀迦叹了口气,说:“十公主、汝亲王世子的嫡次女、温顺侯世子的嫡亲次女和小女、安国公世子的嫡长女,还有那个白姑娘。” 没想到温氏“嫦娥”也在萧老太的选择范围之内,这老虔婆一颗势利心,两只富贵眼,把结姻亲当成巩固家族势力的纽带,所选之人皆出身王公贵胄之门。 “十公主不行,她……” “本来就不行,我就是终身不娶都要她。” 明珏本想说他和十公主是近亲,不能成婚,见萧怀迦态度突然变得激烈,心里惊诧,忙问:“为什么不娶她?十公主也是率性纯真的人。” “她迷恋我师傅,发誓非卿不嫁,得知贵妃娘娘有意将她许配给我,她让人带信给我,说我要是敢同意娶她,她就、就……杀了我。” 明珏以为十公主迷恋水木是小女孩芳心初动,没想到如此坚定。凭明珏对十公主的了解,她让人给萧怀迦带话,一定不是说要杀了萧怀迦,而是说要阉了他。萧怀迦一向温润和气,若不是听到太难堪的话,也不会这么气愤。 “四老爷怎么看?” “他说都不错,让我母亲和老太太商量,决定下来,他去托媒。” 明珏连连点头,“四老爷本是受夹板气的人,却因放权而轻松,真是高人。” 萧怀迦眼前一亮,“我懂了,吾父确实高明,值得学习。” “光学习不行,你跟四老爷不一样,要娶亲的人是你不是他,好好想想吧!” “我知道该怎么做,谢谢你,哈哈……” 袁氏和萧老太选中的人出身大不相同,两人意见相左,定会相持不下。萧老太一贯强势,袁氏也不是好揉捏的人,肯定会为此事大斗法。萧怀迦对两边的人选都不拒绝,而是全都答应,让萧老太和袁氏早点交火,他就置身事外看好戏了。 萧怀迦又同明珏谋划的半晌,才安静下来,问:“前些天你找我有什么事?” “三爷把洛庄陪嫁的庄子的地契给了我,我想种些东西,听说水木山庄有稀奇种子,就想让你帮我找一些,要是不行,我就种冬小麦。” “冬小麦?呵呵,我不懂。”萧怀迦想了想,又说:“户部司农寺行走林子悦是我父亲的学生,人不错,跟我很投缘,等我给他写封信问问。” “好,你跟他说我想在秋天种些东西,庄稼一年一收,土要闲半年,太可惜了。你跟他说清楚,最好能让他帮我找些种子,适合北郊气候的。” 她没收常东兴那十两租金,只让常东兴找人帮她收割庄稼,除杂草翻地。几百亩地,种地要买种子肥料,下种灌溉也需要钱,还有人工费用,这些就是不小的花费。若能通过萧怀迦弄到种子,也能省下一笔钱,最好把账都记到萧家。 “我一会儿就给他写信,下午就让人送走。” “多谢。”明珏抛给他一个明媚的笑脸,神情淡淡。 草篓里有十几条三寸长的大鱼,能炖一大锅鲜香味美的木耳鱼汤了。小鱼小虾也有几斤,不管是油炸还是香煎,都够她们主仆美美吃一顿了。 萧怀迦捉了几只毛蟹,数量太少,个头也太小,要是再多捉上几只,就够做一道葱爆毛蟹了。她决定下午还来,主捉毛蟹,一定要好好吃一顿毛蟹宴。 “明珏,你去过山脚下的河边吗?” “还没有,这些天一直在采木耳野菜,摘干鲜果实,小溪里还能捉到鱼虾螃蟹,边干活边玩闹,这八十亩林地够我玩好长时间了,还没来得及去河边呢。” “能看到你这么高兴,我就放心了,下午我带你去河边钓鱼。” “你不去京郊几个庄子收租子吗?” “我只管北郊四个庄子,西郊和二十里铺的庄子让四哥去收。” 萧怀迦提着草篓和丝网,明珏空着手,边走边采路边的野花,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走到宅院后面的小路,萧怀迦停住脚步,冲她使了眼色,把草篓和丝网递给她。明珏知道他有意避嫌,点了点头,拿起草篓丝网偷偷摸摸向角门走去。萧怀迦找到跟他的小厮,绕了一圈,才光明正大从大门进入宅院。 守门的婆子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布下的天眼,一点小事不注意,就可能惹出一身的麻烦。她现在处于困境,身份敏感,必须时刻警惕。 刚走上荒芜的小路,就看到金宝爬在柴垛上边向她招手边做禁声的手势。明珏会意,随手拨了几根草花,若无其事向柴垛走去。 狗子蹲在柴垛底下,冲她摆手,示意她往角门口看。看到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厮在角门口转悠,不时东张西望,明珏眼中充斥着寒凉警惕。这两个人会是谁派来了?白夫人和白迎芷等人自人自顾不瑕,还有谁要针对她? “他们在这儿几天了?”明珏压低声音问狗子。 “昨天在路口转,我没在意,今天一直在角门口溜达。” 明珏点了点头,深思片刻,低声吩咐了狗子几句。狗子从草篓里抓了两只小丢蟹,叫上元宝冲两个小厮跑去,说了几句话,就被小厮斥骂回来了。 “他们说是萧家的人,让我们少管闲事。” 他们是萧家的人,在这里转悠,十有八九是监视她们主仆。不知萧家哪位主子这么有人性,她到离京城八十多里的庄子思过,还要“惦记”她。 明珏眼底闪过狡狯,低声吩咐了狗子几句,就靠在柴垛上养神,等着看好戏。 狗子拉着元宝向正门跑去,边跑边喊:“角门口有贼,捉贼呀!” 很快,守门的婆子就拿着铁锨、扫帚跟在狗子身后向角门冲来,几个路过的农夫也跟上来帮忙。两个小厮见势不好,撒腿要跑,被萧怀迦的小厮捉住带到宅院里。明珏也不理会,趁乱从正门溜进去,回了她们的小院。 她把草篓交给岳嫂子,说出她想要的吃法,让岳嫂子去收拾。她洗完澡、换好衣服,又收拾好下午钓鱼捉蟹需要用的工具。主仆几人正准备吃饭,来了两个守门的婆子,一张笑脸比阳光还灿烂几分,一看就知道有事求她们。 一个婆子看到她们的菜,咂着嘴赞叹几声,又说:“六爷吃不惯奴才们做的饭菜,正发脾气呢,老奴想着岳嫂子手艺不错,来跟你们讨几个小菜。” 没等明珏说话,紫竹就沉着脸,问:“六爷带了几个随从?” “四个,连主子一共五个人。” “我们就这些饭菜,孝敬了主子我们喝西北风呀?我们有多少份例,妈妈们不清楚吗?我们从野地里拣菜,又自己贴补,才能填饱肚子,你们不清楚吗?” 她们主仆八人,萧家拨给她们的月钱份例共计八两银子,她们来庄子也快一个月了,婆子拿来的食材日用不足八百文,根本不给她们月钱。 “哟,看姑娘说的,主子高兴了,还少的了你的银子呀?奴才们也给六爷准备了鸡鸭鱼肉,他不喜欢吃,奴才没办法,才腆着脸来跟你们借几样菜的。” 明珏笑了笑,说:“六爷要是爱吃乡野村味,就拿我们的菜去跟他们换,这样我们有饭吃,妈妈们也不为难,否则冲撞了主子,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多谢二奶奶体谅,老奴这就去。” 紫竹看了明珏一眼,说:“庄子不象候府有这么多规矩,不如让六爷和随从到我们院子里用餐,把他们的饭菜端过来,奴婢和妈妈们一起伺候也方便。” “二奶奶,这……”婆子满心乐意,就怕明珏不答应。 明珏点了点头,说:“岳嫂子,你用野香葱摊鸡蛋,再清炒一个豆苗野芹菜。” 婆子听明珏要加的菜都是用野菜做的,脸上挂不住,讪笑离开。一会儿带人把萧怀迦几人的饭菜端来,又给明珏主仆搬来几筐米菜油粮。 全部饭菜一分两份,外厅里摆开两张桌子,中间隔了一个纱帘。有外人,苏嬷嬷立规矩,让明珏先用餐,丝菊和风兰伺候。萧怀迦和随从们在外面同桌吃饭,两个婆子伺候,紫竹忙里忙外,要比以往勤快雀跃许多。 紫竹喜欢萧怀迦,肯定是要做小的。凭她们主仆现在的处境,勉强做通房丫头。生下一男半女,运气好的能抬姨娘,深宅大院,平安生下孩子哪那么容易? 明珏想腆着脸保媒,就让苏嬷嬷去问紫竹的意思,结果紫竹哭闹了一场,说明珏要赶她走。众人都以为她害羞,又怵她的脾气,就没再提起。这是后话。 吃完饭,萧怀迦按明珏的意思给林子悦写了一封信,让芒种立即进城送信。休息了一会儿,他让惊蛰和谷雨去找庄头催租子,他跟明珏去捉蟹钓鱼。明珏嫌河边太远,不愿意去,两人就又去了林地,以捉毛蟹为主。 “你们在角门抓的那两个小厮呢?” “放走了。” “是冲我来的?”明珏问得直截了当。 萧怀迦笑了笑,没肯定也没否定,沉默了一会儿,说:“是四嫂派来的人,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听口气象是针对我们俩人,我回去会说这件事。” 明珏想了想,说:“你先不要去,免得她反咬一口,等抓住确实证据再理论。” 平氏是温顺候庶长女所出,父亲又是一州的父母官,颇有实权。别看她平日不显山、不露水,背景岗岗的硬,也是一个懂得审时夺势、有心计的人。 萧府内院这几年由小白氏管家,白夫人和徐氏帮衬,一府事务由大房打理,轮不到她插手。奉国公死了,白夫人、徐氏、小白氏都去奔丧了,萧老太让她帮着管家。这些人刚走两天,平氏就明的暗的拿出当家奶奶的派头了。 明珏已被休弃,或许此生都同萧府形如陌路,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平氏突然关注她,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受意于温顺侯,仍想把她逼上绝路。刚解决了白家,温顺侯府又冒头了,敌人此起彼伏,比野火烧不尽的野草还顽强。 萧怀迦点头说:“我这个月中旬要陪师傅去楚州,还要去水家,恐怕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我担心我不在会有人欺负你,想为你肃清所有麻烦。” “嘿嘿……不用,有敌人有斗争才能提神醒脑,时刻保持战斗力。” “你呀!什么时候都是这脾气。”萧怀迦轻轻戳了明珏的前额,满眼宠溺。 两人把丝网撒到小溪里,就围着溪边的石头找螃蟹洞。蟹没捉到几只,玩得却很尽兴,野花野菜野蘑菇鲜木耳采得一大堆,还编了花环和花篮。 霜降跑来找萧怀迦,说水木请他去山庄,有事商量。萧怀迦不敢耽搁,嘱咐了明珏几句,就要回山庄,明珏让他把野菜野蘑菇鲜木耳带回去,尝尝野味。 萧怀迦走后,明珏无心捉蟹捞鱼,一个人坐在石头上敛眉沉思。往事幕幕浮现脑海,万端思绪涌上心头,孤独无助萦绕,化做声声叹息。 夕阳西下,她才离开林地,一路慢步,保持警惕,并没有发现异常。回到小院,她愁眉深锁,食不甘味,在纸上信笔涂鸦,勾勒蓝图,直至夜深人静。 一夜疾雨,秋更深凉。 第二天一早,雨便停了,凉风拂过,带来丝丝寒意,青黄的叶片随风抖动飞舞。太阳藏在浮云之中,半隐半现,空气中弥散着清新寒凉的气息。 这场秋雨之后,已是深秋天气。明珏有夹袄和冬装可穿,下人们离开萧家之前,行李惨遭扫荡,没带出几件衣服,天冷了,衣服就显得单薄了。 明珏让苏嬷嬷把从那堆破烂儿嫁妆里挑出的布料找出来做衣服,明天是北郊镇大集,去买棉花和毛毡做冬衣冬鞋,顺便采购一些御寒物品。 “九小姐,狗子在外面呢,问今天有事让他做吗?” “没有,拿些吃的,再给他几十文钱,让他凡事留心。” “是,九小姐。” 明珏站在小院中,看着岳嫂子忙碌,想了想,问:“岳嫂子,你想要儿子吗?” “九小姐说笑话了,奴婢一个寡妇,从哪要儿子去?” “当然有地方要,我能说这话,就能给你弄到儿子。” 岳嫂子停下手头的活儿,笑着说:“奴婢听主子的。” “狗子要能成了你儿子,我就买了他。” “那敢情好,奴婢认他做干儿子,卖身契奴婢也替他签,不让他亲娘出面。” 明珏点头一笑,“我也是这个意思,你要是想收下这个儿子,我就让人去告诉他,先给你们写个契约,再给他签卖身契,让常婆婆一家做个见证。正好刚下过雨,他们也不下地,咱们把人叫齐,摆上两桌酒席热闹热闹。” “好,奴婢这就去安排。” 众人都来恭喜岳嫂子,岳嫂子很高兴,带岳芽儿来给明珏磕头。岳芽儿乐得合上嘴,她一直想让明珏买下狗子,这回不但随了愿,还多了一个哥哥。 狗子来给明珏磕头,明珏让人给了他两吊钱,算是预付他母亲四个月的医药费,又给了他几百文零用,让人给他们母子做两套过冬的衣服。狗子喜不自胜,跪在明珏脚下,除了磕头抹泪,发誓效忠主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岳嫂子准备酒席,几个丫头帮忙收拾,苏嬷嬷去找常婆婆一家写契约。众人分头行事,很快准备就绪,酒席摆在常婆婆家,整整热闹了一天,傍晚方散。 平氏突然的举动给明珏带来强烈的危机感,她没忘记温顺侯与她的恩怨,也确定温显宗那个狭私变态狂没有忘。因为有炙手可热的五皇子和温贤妃做后盾,温家这个敌人不知要比白家强大多少倍,斗争也不局限于深宅内院了。 她对四皇子了解不多,知道他被困大西北,处境堪忧。狗子母子是四皇子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朝堂风云诡谲多变,与人留一丝善念或许就多一重筹码。从本心来说,她确实可怜这对母子,狗子机灵懂事,也是可用之人。 第二天一早,苏嬷嬷带着丫头去赶集,明珏让田妈妈也一同去了。狗子要去给他娘买药,正好与她们同路,他担心有事,让元宝留下替他当班。 雨过天晴,明珏和岳嫂子在院子里翻晒板栗、核桃和红枣,又挑出长势不好的苹果、梨和柿子切片晒干。两人边干活边商量这些东西怎么吃,岳嫂子做吃食的手艺不错,但理论经验远没有明珏丰富,两人聊得很高兴。并一致决定等清闲下来,把所有能做出来的吃食都演示一遍,挑出拿手的发扬光大。 “九小姐、九小姐,有人找你。”元宝气喘吁吁跑进来,说:“门口来了几辆马车,拉来了很多东西,都是给你的,你快去看看吧!” 明珏很吃惊,刚要和岳嫂子一起出去,芒种带一个小厮进来给明珏行礼请安。 “二奶奶,林大人让人给您送来东西。” “林大人是谁?我认识吗?”明珏一头雾水。 “司农寺行走林子悦大人,六爷的朋友。前天六爷写信跟他要东西,他备齐了,六爷让送到北郊给您,整整八车,您看卸在哪?” 她让萧怀迦给林子悦写信要种子,前天下午信刚送走,今天上午东西就送到了,这林大人做事可真麻利,也不知送来的都是什么东西。 “就卸到门口的抱厦里。” 婆子打开大门,芒种指挥车夫搬卸物品,八辆马车很快卸光。明珏忙让岳嫂子准备赏钱打赏车夫,又让芒种给萧怀迦代了口信表示谢意。 众人都离开之后,明珏去抱厦查看东西。除了冬小麦和油菜籽,还有一些常见的蔬菜种子和特色肥料,东西很普通,却贵在及时。她让元宝去叫常东兴,趁着这场秋雨,赶紧将冬小麦和油菜籽下种,边缘上还可以种些蔬菜。 常东兴还没来,水桃水杏兴冲冲赶来了,见到明珏如同见到阶级亲人一样。他们是来送请贴的,水木邀请明珏三天后到水木山庄做客。请贴上格外注明不见不散,这令明珏突然提起心,难道水木也发觉他们是老乡了? ------题外话------ 对水木不感冒吗? 第八十四章 真名士自风流 深秋露重,雨润苔青。 桔色朝霞飘舞天际,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缕缕金芒肆意泼洒,为田间地垄、树稍花枝渡上一层迷离的光辉,如鎏金一般染亮路人的笑脸。 昨天收到种肥,还有一本司农寺编撰的农书,明珏很兴奋,一天都在规划蓝图。前世,堂妹从黄土地里刨出金子,功成名就,赚得盆溢钵满,这成了她此生的目标。关键一点就是这块地是白得的,她的命也是白拣,她更应该加倍珍惜。 今天一早,她就找来常东兴,带着岳嫂子和狗子到地里具体规划。商量哪块地该种什么,种肥也要充分利用,地不能闲着,要有产出。 商量和考察的结果就是那一百二十亩二等田种冬小麦,上一茬是豆子,地很肥,细心打理会有不错的收成。油菜对土地要求不高,五十亩坡地全种上油菜,可以肥田,还有菜籽可收。靠近宅院的几十亩荒地也收拾出来,河边种油菜,里面种些菠菜大葱等菜蔬,只要能发芽,第二年开春就有新鲜菜吃。 林地以桃树杏树苹果树梨树居多,入冬之前好好打理,第二年定会花团锦簇,果实丰硕。明年春日,林地里桃花红、杏花粉、梨花白,油菜花娇黄遍野,冬小麦青翠满目,一片自然原野的吐翠开花的盛景,绝不逊于亭台楼阁的奇花异草。 明珏把这块地的耕种打理全交给常东兴来做,岳嫂子联络,狗子跑腿,她只负责指导和掏钱。这几百亩地的事务落实完毕,她松了口气,接下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后天要赴水木的邀约,她要提前做好准备,以免到时候慌手忙脚。 地里收获的庄稼和果实小院里放不下,明珏跟婆子租下小院一旁的抱厦,堆放东西。看着这丰收和果实,明珏心里泛起充实的快乐,笑脸洋溢。如果有一天不用再受萧家控制,而还有这么多东西,她的异世人生就迈出了圆满的第一步。 “九小姐,贺妈妈来了。” 明珏激动欣喜,自省亲惊马那日放贺妈妈出去,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了。她是重情重义、恩怨分明的人,前生惨死,幸得重生,降落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无亲无故,深宅内院心神欲摧的日子,同她一起经历的每一个都令她产生了依恋。 “老奴给九小姐请安。” 同贺妈妈来的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人很腼腆,是贺妈妈的小儿子贺强。母子一同给明珏行礼之后,坐下来同众人一起闲话,又是一番感慨唏嘘。 “论理侯爷不该休了小姐,小姐无家可归,侯爷怎么能这么绝情。” “不碍事,现在日子过得清苦些,贵在平静,也挺好。” 明珏不想多说,复生伊始,她确实不愿意被休。她所顾忌的并不是面子,反正身体和身份也不是她的,她害怕被休之后再也找不到好吃好喝好住的地方。 争斗陷害令她心力憔悴,被休之后她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却也迷茫无助。现在她有目标,有干劲,心情轻松,比在深宅大院里步步惊心强得多。 几年甚至几十年以后的日子她没有多想,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不管将来走到哪一步,她必须有斗争的实力,有充足的金钱,这才是根本。而现在,她要为她将来的根本奋斗,她能预知将来的艰辛,却是痛并快乐着的生活。 “老奴用九小姐赏的金银首饰在三圈边上买了一套小院,这是房契。” 那些金银首饰应该说是温氏“嫦娥”赏的,虽然说她出卖良心、强忍恶心,却也不能否认这对姐妹的“功劳”。温顺侯府有温显宗这个变态狂,跟她积怨只会越来越深。明珏很担心,但并不害怕,不管敌人多强大,活着就有坎坷磨难。 她让苏嬷嬷收下房契,又问了八间旺铺的情况。贺家两兄弟都在旺铺做工,对铺子的经营很熟悉。想起这八间铺子,她窝火又心疼,迟早有一天她要把铺子收回来,哪怕是跟某无耻之人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血是假的)。 贺妈妈拿过一个大包袱,递给明珏,“前几天贺刚去了青州郡,见到了老太太,老太太很挂念九小姐,这几件冬衣是老太太捎来给九小姐御寒用的。” “老太太的衣物不留着穿,干吗要给我捎过来?” 包袱里有两件棉斗篷,一件毛氅,一件鹅绒短褂,样式阵旧,颜色却很鲜亮,想必都是洛老太太年轻时穿的。除此还有几块布料,质地不错,颜色很老气。 明珏心里涌出酸楚的热流,微微仰头,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洛老太太对她牵挂关爱,一片深厚亲情,令她感激泣零,铭记肺腑。午夜梦回,她总会想起前世养育她长大的老祖母,血脉相连的祖孙深情延续今生。 “抄家的兵勇还有点良心,只把老太太的珠宝古玩、私房银子和首饰头面抄走了,衣物没动。好一点的都被二老爷房里的太太奶奶小姐们抢光了,这几件是老太太留下给九小姐的。老太太一直询问九小姐的情况,贺刚都没敢说实话。” 洛家也是名门旺族。赫赫扬扬百年有余,突然被抄家掠爵,强谴原籍。一朝剧变,富人乍穷,比穷人乍富更能看出人性的本质。上次省亲见到二房那堆女主子们,尤其那个八小姐,就象疯子一样,洛老太太跟着她们的日子能好过吗? 明珏叹了口气,问:“老太太身体怎么样?” “听贺刚说老太太身体还行,就是……”贺妈妈眼底闪过哀伤,长叹一声,又说:“老太太生在京城,这些年也没去过青州郡,环境一变,就犯了些小毛病。” “严重吗?”明珏不相信是些小毛病,毕竟洛老太太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遭逢惨变,家破人亡,伤心欲摧,又长途颠簸,能挺过去已是万幸。 贺妈妈勉强笑笑,说:“不严重,老太太脾气大,好强,说什么也不肯吃药。” 不肯吃药?鬼才相信,看洛二太太那副嘴脸,也知道那是一个享的了福,受不了苦的人。不是洛老太太不吃药,是洛二太太不肯出钱给老太太治病买药吧! “贺刚什么时候还去青州郡?” “过两天贺刚去青州办事,老奴跟着去看看老太太,在她身边伺候几个月,明年开春回来。今天就是来跟九小姐辞行的,回头老太太问起,老奴有话说。” 明珏点点头,问:“苏嬷嬷,我们还有多少银子?” “零零碎碎都加上也就还有七十多两吧!” “拿五十两给贺妈妈,以后老太太的医药饮食一应费用都由我来出。贺妈妈,这银子你收着,别让二太太知道,把我的话告诉老太太,劝她吃药,保养身体。” “老奴记下了。”贺妈妈哽咽着给明珏跪地磕头。 替真正的洛明珏活出尊严,替爱她和她爱的人尽一份心,占了她的身体也算还了她一份人情。世事无常,亲情永在,人的爱心是没有时空界限的。 明珏让紫竹替她给洛老太太写了一封信,说明她现在的情况,让贺妈妈带到青州郡。送走贺妈妈母子,明珏同苏嬷嬷等人闲话几句,又开始描绘新的蓝图。 地里收获的豆子、玉米、粟米和干鲜果实及野味堆满了两处院子。明珏想留足她们主仆的吃用,其余全卖掉,跟小商贩谈好价钱,她感觉钱太少,决定先不卖。等把手头上的事情忙清,她再好好梳理思路,争取卖个好价钱。 手头的事基本理清,明珏开始准备赴水木的邀约,常用东西有丫头打理,很快就准备就绪了,选定要跟她赴约的人又让明珏挠了头。四个丫头都尝到受赏的甜头,争着要去,而明珏计划只带两个人,选谁留谁成了难题。 紫竹提议竞选,三道关口,不过关的被淘汰,结果第一轮她就被淘汰了,输得心服口服。最后胜出的是风兰和丝菊,这两丫头也是铁杆搭档,配合默契。 赴约当日一早,明珏刚起床洗漱,水木山庄华丽的车队就迤逦到来。整整八辆双驾马车停在宅院大门口,吓了明珏一跳。不就是她去赴约吗?怎么搞得比皇后娘娘出行还隆重呢,她心里暗自犹疑,水木又要唱哪一初? 水桃水杏下车行礼,姿态谦恭礼貌,“洛小姐,先生让我们来接小姐主仆。” “主仆?我们……” “先生知道洛小姐主仆共八人,让我们一并接去,游玩一天。” 明珏有些吃惊,丫头们都瞪大眼睛,苏嬷嬷、田妈妈和岳嫂子更不敢置信,大名鼎鼎的水木先生请她们去赴约,不是在做白日梦吧? “水木先生怎么吩咐你们的?” “先生没说什么,车队昨天就准备好了,先生只吩咐我们今天一早来接人。” 水杏见明珏满脸惊疑,又补充说:“山庄里没备宴席,只备了点心、果品和茶酒,山庄后面石沟里的紫蟹正肥,野物丰盛,需自己动手烹调,人多热闹。” “明白了。”明珏点头一笑,又问:“先生是不是请了好多人?” “确实不少,不过象洛小姐这样由先生叮嘱派车来接的,仅此一家。” “多谢二位。”明珏冲二人浅施一礼,转身对下人说:“难得水木先生抬爱,你们有幸开眼,都去吧!既是野餐,我们也要有所准备,你们看看还要准备什么。” 下人们换好衣服,又准备好要带的东西。明珏让岳芽儿把狗子叫上,狗子现在是她的小厮,也该去开开眼界。狗子很快就来了,金宝跟在后面,好话哀求,也要一起去。反正是野餐,没有太多拘束,多几个人也无所谓。 丫头们带齐常用物品,伺候明珏上车,苏嬷嬷跟守门婆子交待一番,也兴冲冲上车了。守门婆子听说她们主仆去水木山庄野餐,螃蟹随便吃,羡妒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个劲哀求明珏给她们带些好东西回来,就好能带一些螃蟹。 明珏答应得很痛快,心说这还用你们嘱咐,遇到好东西我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何况搜刮天下首富有一种劫富济贫的豪迈,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马车速度很快,仅半个时辰,就到了水木山庄大门外。丫头们一路上叽叽喳喳,苏嬷嬷几人也雀跃畅谈,到了山庄门口,众人马上就安静下来了。 山庄铁栅大门紧闭,两侧小门大开,侍卫威严肃立,小厮进出忙碌。门口没了那些金满箱银满箱的镖车,却也围了好多人,想必都是来求见水木的。 马车从侧门进入庄子,沿着绿菌小路向后行去,穿过内院才停下来。干净利落的婆子迎上来,伺候明珏主仆下车,态度恭敬,把她们当成贵客对待。 婆子引着她们沿着青石小路来到一座院子,院子很大,院内有两排对称的敞厦,两侧有厢房,房屋都是糙木稻草建制而成,简约中透着古朴浑厚。每排敞厦都有十几间房子,每一间都独立成户,门窗都是原木所造,流露自然的气息。 亭院内木桥别致,溏水清澈,秋菊绽放,草木苍黄。 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把她们主仆领进一间敞厦,整装休息。敞厦内摆设简单,桌椅板凳都以木制品为主,看上去有些粗糙,坐卧皆很舒服。隔壁房间传来说话谈笑声,都是女眷和孩童,应该是其他来赴水木之约的客人。 丫头奉上茗茶,端来干鲜果品,介绍说一应食物皆山庄自产,请她们随意品尝。苏嬷嬷拿出小银锞子打赏,两个丫头都微笑摇头,礼貌婉拒。苏嬷嬷以为丫头嫌少,讪讪一笑,又忍痛将赏银加倍,结果还是被拒绝了。 “嬷嬷快请收起银钱,我们不奉迎打赏的客人,也不怠慢不打赏的客人。先生教我们德行清明,不能生腌臜心思,一旦德行有亏就失去仰慕先生的资格了。” 另一个丫头忙接着说:“先生教我们待人一视同仁,来者皆是客,我们都会笑脸相迎,还请嬷嬷姐姐们不要费心思,我们谁的赏银也不收。” 明珏击掌赞叹:“好丫头,先生乃是清贵之人,下人也风骨非凡,佩服。” 丫头受到夸赞,很高兴,将明珏引为知音。明珏也很高兴,苏嬷嬷拿出的银锞子至少有五钱重,不收正好省下,她不吝啬奉承话,省下银子才是王道。 “多谢小姐夸赞,奴婢告退,嬷嬷姐姐们有事尽管喊我们。” 两个小丫头出去,顺手带上了门,明珏看着她的背影,嘲笑摇头。水木以正直清高的思想教化下人,而自己却大把大把捞银子,但不知这思想能武装她们多久。就象ZF表面天天都叫嚣为人民服务,而暗里却私欲膨胀,贪腐层出不穷。 “九小姐,是不是奴婢不应该收人家的赏银呀?”丝菊憨憨的问。 明珏微微皱眉,应付一笑,不知该如何回答丝菊的问题。说该收,那她岂不是生了腌臜心思,不以高尚的思想教化下人,说不该收,那才是违心之言,有银子不赚才是傻瓜。象这样的问题,不知道如何口是心非的人还真不好回答。 “这个问题呀!呵呵,不能直接回答,要因时而论,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到底是收还是不收呢?”丝菊的憨厚令明珏挠头汗颜。 “紫竹,你告诉她,以后再来丫头由你调教。”明珏嘬着茶,顺利转移目标。 “真是笨。”紫竹戳了丝菊的额头一下,“你怎么不想想天底下谁比水木先生更有钱,谁比水木先生更清贵,他的丫头当然跟我们不一样了。” “说得对,一语中的。”明珏点头称赞。 水木是天下首富,又是尊贵的帝师,一国君主都不能与其比肩。而她洛明珏只是混迹于底层的小人物,靠蝇营狗苟的算计过日子,拿什么跟水木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的丫头也无须高尚,对得起良心即可。 风兰努着嘴想了想,说:“九小姐,奴婢认为有钱人赏的银子该收,遇到没钱的人也不能去争,就象上次那个打赏金锞子的人,收他的赏银反而让他高兴。” 明珏拍了拍风兰的手,没说话,风兰这番话深合她心。劫富济贫都被人津津乐道,何况是收富人的赏银,可对于贫弱可怜之人,还是要留善念和爱心的。 山庄的丫头敲门进来,笑着说:“洛九小姐,先生请您去赏美阁。” “好,请你带路。”明珏又对下人说:“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吧!” “嬷嬷和姐姐们可以去菊园转转,园中的秋菊开得正艳。” 出了敞厦,小丫头问:“洛九小姐可坐轿子?从这里到赏美阁要走两刻钟。” 明珏摇头说:“我坐轿子路程不可能变短,速度也不可能快多少,只不过是我省力别人费力而已,不如一路走过去,正好可以欣赏山庄的景色。” “洛九小姐是明白人,又是善良人,难怪能得先生青目。奴婢听水桃水杏说,他们都伺候先生十年了,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让先生吃瘪,洛九小姐是第一人。” “那你们应该恨我扫了先生的威风呀!” “奴婢不敢,再说先生才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他的气度称的第二,天底下没人敢称第一。要是先生忌恨洛九小姐,就不会亲自派车去接你们了。” “水木先生虚怀若谷,不愧是天下真正的名士,所谓真名士自风流,形容水木先生最恰当不过。你们伺候在真名士身边,能得先生教化,也是三生有幸。” “呵呵,连皇上都说先生是真名士自风流,洛九小姐也是才学渊博之人。” “同先生比,只是沧海一粟,实在不足挂齿。” 丫头觉得自己清高风雅,不屑于去收赏银,怕污了德行。所谓鱼有鱼路,虾有虾路,要想攻破这小丫头的防线,有银子是行不通的。可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须知裹了蜜糖的奉承话更是一文不值,明珏自产自销,要多少有多少。 很快,小丫头就被明珏的“风度”和学识折服,几乎成了她无话不说的闺密至交,对明珏的敬仰之情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明珏没想到自己对丫头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很自恋又不惭愧地表扬了自己一通。 看到萧怀迦正和几个男子朝她们走来,边赏景边谈笑风生,明珏神色一变,迎着他们走过去。萧怀迦给明珏使了眼色,暗示不便多言,神色淡然平和。和他一起的男子见到有女眷经过,忙退到一边让路,只有一人仍堵住她们的去路。 “这不是二嫂吗?不,应该称呼洛九小姐,一月不见,你好象变了一个人。” 说话的男子眼睛滴溜着上下打量明珏,目光中透中淫邪轻浮,嘴角的调笑令人生厌。明珏仔细一看,原来是萧家二房的嫡长子,排行第四的萧怀通。看到萧怀通,明珏就想起平氏乃至于温顺侯府,心中不由发堵。 “承蒙四爷记得,明珏告退。”明珏要跟小丫头离开,却被萧怀通拦住了。 “洛九小姐,今日难得一见,六弟也在,不如……” “这位爷请自重,洛九小姐是先生的贵客,你别自找麻烦。”小丫头很不客气地打断了萧怀通的话,转向明珏,说:“洛九小姐请,先生正等着呢。” 萧怀通很不愤,要训斥小丫头,却被萧怀迦拉到一边,低声斥责了几句。明珏暗哼一声,抛给萧怀通一个极度蔑视的眼神,跟着小丫头继续向前走。 水木山庄很大,远远望去就是一块平地,地面绿草葱笼,花树繁茂,亭台楼阁、假山湖溏散落在繁花碧树间,谨致罗列,透着浑厚了然的大气。 大概走了一刻钟,两人来到一座高耸的门牌面前,门牌里外有侍卫把守,银漆铁栅大门紧闭。侍卫看到她们,不理不睬,小丫头递上令牌,门才打开。 从门牌进去是山庄的内院,从正门进去是山庄的外院,内外院独立于山庄之内,四周有铁栅围墙,没有令牌,连山庄里的下人都不能随便出入。 水木饮食起居在内院,公干会客在外院,聚集一百零八名美女的赏美阁则位于内外院之间。内外院之外的厅堂房舍有的是客居,有的是下人和护卫的住所。 明珏咂舌艳羡,心中憧憬无限,脑海里漫无边际地畅想着将来,等咱有了钱,这样的山庄盖两座,住一座,送给中国铁路一座,等咱有了钱…… 一个姣美俊秀的大丫头迎上来冲明珏行礼,“洛九小姐,先生在书房等您。” “烦请姑娘带路。” 水木的书房在内院,是一座古朴精致的小院,与赏美阁只有一墙之隔。悠扬细乐隐隐相闻,酒醇茶香萦萦缭绕,自赏美阁弥散而出,令人心旷神怡。 丫头把明珏领进小院的正房便退下了,一袭生机盎然的碧影带着优雅的随意迎上来,冲明珏淡淡一笑,做了请的手势,姿态清贵高雅。 正房原是三间,中间不曾隔开,一通到底。书房内有几架书架,一张书桌,几把椅子,摆设装饰极其简单。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一看便是名字手笔。书房格调简约质朴,却隐约透出浑然厚重之感。 似乎在转瞬之间,明珏心里就萌生出一个想法,没有在脑里熟虑深思,便把想法附诸于语言,心最简单的字眼痛快表达,“先生,天王盖地虎。” 水木眉头微微一耸,面色清平,眼底笑意渐浓,“什么意思?” “天王盖地虎。” 明珏又重复了一遍,瞪着明媚清澈的大眼睛注视着水木,不错过他面庞眼底一丝一毫的变化。水木与她四目相对,依旧沉静平和,没有丝毫异常。她仍盯着水木,宁错钩,不放过,一直没发现期待的情绪,她突然感到失落和迷茫。 “你在跟我对暗语?” “就算是吧!”明珏坦然承认,眼底闪过几丝委屈、几丝茫然。 “什么意思?或是说有什么出处?” “你真的不知道吗?”明珏噘了噘嘴,又说:“也没什么,就当我没说。” 水木浅浅一笑,甩开扇子挑了挑明珏的肩,示意她坐下。与水木对面而坐,音容互现,气息相闻,明珏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禁连声长叹。 也许“天王盖地虎”真没有下句了,或许有,也是心灵深处不愿轻易开启的闸阀。她失望失落伤心忧郁,又何尝不是心中执念所至,孤独所托呢? “天王盖地虎的下一句是什么?” “真名士自风流。”明珏倦倦出语,连笑容都变得慵懒了。 “你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让人摸不着头脑,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突然嘴不随心,想起什么就想说什么。”明珏站起来,冲水木浅施一礼,姿态礼貌而疏离,问:“先生找我来可什么事?” 水木摇了摇头,看向明珏的目光闪过几丝沉重悲怆,淡定一笑,说:“你刚才也说真名士自风流,我请你来是想让你见识见识我这真名士。” “最好不过,明珏正想一睹先生风采呢。” “想堵名士风采不难,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先生请讲。”明珏温和一笑,又说:“只要不收银子,其它我都可以答应。” 水木凝望窗外,长吁一口气,倒背着手挪动了几步,给了明珏一个背影,即使他陷于沉思之中,清贵的气质也不减分毫,洗练清雅依然令人心弦颤动。 “天王盖地虎什么意思?给我讲讲出处。” “没什么意思,我随便说说。” “你说没什么意思是应付之辞,天王盖地虎有喻意,你为什么不愿意说?我想知道这句话的深意,又不想勉强你,不如我答应你一个条件做为交换。” 在水木强烈的人格魅力感召下,明珏失落伤情的心渐渐复元。水木想知道“天王盖地虎”的意思,不管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她都能信口拈来。听说水木要答应她一个条件,她脑海里闪过金银财宝,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去装得很为难。 “先生能答应我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都行,只要我能做到。” 明珏眼底闪过狡黠,说:“我以一个条件换三个条件,先生能做到吧?” 水木摇了摇头,脸上划过几丝无奈,“我真不想承认你是一只小狐狸精。” “终于能与先生不谋而合了,我一直都不承认。”明珏的脸无限大、无限厚。 “哼!说吧!三个条件都是什么?” “我还没想好,想好了自然会告诉先生。” “好,那就先说那句话的出处吧!” “其实也没什么。”明珏故做羞涩,遮掩了奸诈慧黠的笑意,她轻叹一声,幽然出语,“我十岁那年跟祖母去西山理佛,遇到一位得道高僧,请他指点迷津。高僧拿出几张纸片让我抽,我抽到了纸片正面写着‘天王盖地虎’,反面还有一句。高僧说能对出下一句的人与我有缘,是我命中的贵人,还说我这两年会遇上。因为下面一句事关明珏的……呵呵,还请先生恕明珏不能直言相告。” 明珏故意卖关子,撒了一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弥天大慌。她一边编谎话一边注意水木的表情,想最终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老乡。前世,天王盖地虎可谓是家喻户晓,老幼皆知。若水木听了她这番谎话再无动于衷,她就该否认自己的猜测了。 或许水木真是天才,不需要穿越者积累两世的智谋和才学,便能富甲天下,名扬四海。时运不济,因找不到方向而碌碌无为的穿越者不也大有人在吗? “呵呵,原来如此,能对出下一句的不是你的贵人,而是你的良人吧?”水木轻摇折扇,挑了明珏一眼,轻叹说:“枉我以名士自居,却与你无缘,遗憾。” 明珏心里好象装了十五只兔子,七上八下,又欢蹦乱跳。水木直言能对上暗语的人是她的良人,又遗憾与她无缘,难道对她…… 她上下打量自己,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确实还太嫩。虽说她这些天长了几斤肉,身材也不过是由绿豆芽儿变成了黄豆芽儿。那张小脸很漂亮,可五官仍处于集聚四方、支援中央的形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开。 处于潜水状态的某些思绪霎那间浮出水面,一颗芳心欢快跳动,举手投足也雀跃了。自得知有水木这号人物存在,她便对他有十足的兴趣,而兴趣产生并不只因怀疑他是老乡。水木回京,她见识到帝王之师的威仪与排场,很狗腿的骄傲着,当晚就确定她在异时空的第一个目标――要代表月亮泡上他。 萧怀逸突然回京,又面临圆房,萧某人强大的气场毫不留地把她拉回到现实之中。她重新审视自己的现状,意识到做为一品侯的夫人,哪怕没有圆房,生活在深宅大院里,想再和别的男人发生些什么,可能性等于零。 她放弃了钓水木的想法,想踏踏实实做一品侯夫人,跟男人、跟女人认认真真斗下去,结果她失败了,被扫地出门。在庄了里生活的一个月,她充实快乐,却也迷茫孤独,没有心情,没有精力,也没有心力去想情情爱爱的事。 难怪有人说:爱无力比肌无力、性无能更可怕,就是因为生活平如止水,没有激情,而她在庄子的一个月就是处于爱无力的状态。 现在她手头的事理清了,人生有了目标,她也有了心情。身在水木山庄,与天下名士面对面,她情绪跃动,某些冬眠的心思也复苏了。 她现在是自由身,想做天下第一富人婆,成为皇帝的师母,成为水木山庄的女主人有什么不可以?虽说她名声尽毁,身份尴尬,水木不是拘于礼法的人,这些都不会成为阻力,关键是水木的想法以及她钓男人的策略是否得当。 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要揭开这层纱谈何容易?赏美阁一百零八名美女,以十公主为代表的窥视水木的权贵名门的少女自不在少数。要想达成目标,可不是过五关斩六将那么简单,红粉相争的严酷复杂毫不逊于真刀真枪的战场。 十公主跟她有几分交情,但不可能让她将心怡的男人拱手相让,她不至于丧尽天良去陷害,却也会勇敢而不失时机地拆十公主的台。 想到萧怀迦,她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惭愧,要辜负他的心情非得已,也是必然结果。出身名门、教养良好的贵胄公子绝无可能跟一个弃妇走到一起,何况这弃发曾经是他的嫂子,他现在的心意不过是少年情怀。 看到水木正以兴致盎然的目光注视她,明珏的脸庞泛起淡淡的红晕,柔媚一笑,说:“明珏不相信所谓的高僧齑言,问先生也是觉得有缘,想完成祖母的心愿而已。明珏就是因为仰慕先生,才冒失一问,还请先生勿怪。” 她边撒谎边祈祷,千万不要让坐山雕听到她这番话。土匪接头的江湖黑话被她说成姻缘的齑言,若坐山雕听到,不气得从坟头里爬出来,穿越时空隧道来找她决斗才怪。这样的谎言在聪明人眼里经不起任何推敲,随便说说而已。 水木眼底悲伤隐去,笑意欲浓,交织着几丝嘻然。眼前的女孩溪边初见就给他留下不同寻常的印象,令他时时琢磨回味。今日一见,又跟他说出预示姻缘的暗语,似乎在暗示。他感觉不真切,不敢有回应,因为这女孩太过诡诈狡猾。 明珏没证实自己的猜测,很失望,突然萌生的想法令她心情舒畅。水木亲口应允的三个条件,不枉她今日山庄一行。现在水木是不是她的老乡似乎变得不重要了,怎么让这三个条件利益最大化,才是她当务之急要考虑的问题。 “先生叫我来可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我……” “先生,小人有事打扰。”胭脂站在门口回话,说:“温顺侯带了稀世珍宝请先生鉴赏,现在就等在书房门口,他说先生若不见他,他就将宝贝砸碎。” “这老匹夫还真有一套。”水木嘴角挑起浓郁的讥诮,又问:“五皇子呢?” “五皇子带温顺侯府的女眷去了园子,没同温顺侯一起来。” 水木扫了明珏一眼,说:“请他进来。” 明珏心里一阵慌乱,真是冤家路窄,温显宗来拜访水木,居然与她撞到了一起,温家女眷也要到园子里野餐,如何面对还需好好思量。水木要请温显宗进来,她如何自处?这间一通到底的书房没有隔扇,没有屏风,她该如何回避? ------题外话------ 那个…… 第八十五章 最恶毒的报复 明珏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与温显宗素未谋面,即使温显宗知道她的身份,又能把她怎么样?温顺侯府也是权贵之门,若温显宗不顾脸面针对她,她也会不惜一切,奉陪到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几代人积聚的陈年恩怨一旦揭露,谁得谁失,尚未定论。 今日她是水木特邀的座上宾,而温显宗是前来献宝的访客,虽说温顺侯尊贵,在水木山庄却比她少了几分体面。两人在水木的书房遇上,对她来说倒不失为一件好事,若温顺侯对她施诡计手段,也会对水木有所顾忌。 明珏站起来,浅笑敛襟,轻声说:“先生,我……” “不用回避,不防同我一起鉴赏稀世珍宝。” “承蒙先生抬爱,明珏拜谢。” 说完,她规规矩矩施了一礼,后退几步,找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站定。水木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甩开折扇,斯文轻摇几下,到门口迎接温显宗。 书房左侧摆着一张硕大厚实的龙纹红木书桌,也是这书房里唯一的桌子。桌上书籍码放整齐,笔墨纸砚俱全,玉如意摆件和笔筒都是名贵之物。书桌前面有几把矮椅,后面有一张宽大的高椅,仔细一看,才知道高椅能调节高低。 明珏不敢动水木书摆放在桌上的书籍,从一旁的书架里顺手拿了一本书,把高椅调到最低,小小身体窝进高椅里,便埋没椅中了。 温显宗身穿栗红色锦袍,六十岁上下的年纪,面色偏黄白,颌下有几根稀须,捧着一张夸张的笑脸同水木并肩走进书房,四下张望,眼底积聚着精光。明珏冲温显宗异常憎恶地呲了呲牙,没弄出声响,温显宗也没看到她。 小厮跟在他们身后,抬进两个红木大箱,放下就退出去了,书房里只剩下水木、温显宗和两个中年男子。听温显宗介绍,才知道这两个中年男子一个是他的嫡长子温光曜,另一个是他的女婿平伟国,也就是平氏的父亲。 水木请几人落座,丫头端来椭圆形雕花玻璃杯,放在每个人前面的几案上,往杯里放入黄白菊、金银花、枸杞子和冰糖。又有丫头用琉璃壶提来滚水,小心翼翼倒入杯中。白菊金花在水波中飘舞,鲜红的枸杞子上下跃动,煞是喜人。 原来这个时空有玻璃呀!不用她想方设法去造了,其实她也没那本事。她在萧家都没见过玻璃器具,想必是异常珍贵的。明珏舔了舔舌头,感觉到自己也渴了,却暂时不想要水喝,而是在算计怎么跟水木要一套玻璃器具。 “好茶、好茶。”温显宗嘬了一口茶水,连声赞叹。 “黄白菊、金银花和枸杞子都是山庄里自产的,都有明目去火,清热安神的作用,这是鄙人自配的茶,称为‘四清’。”水木淡淡一笑,又说:“都是乡野土味,难得能入温顺侯的贵眼,实乃山庄之荣,鄙人之幸。” 水木在温显宗面前以鄙人自称,虽说听起来很谦逊,却显得生硬疏离。 “先生这么说倒令老夫无地自容了。”温显宗装模作样板起脸,片刻,又恢复笑脸,试探着说:“想必皇上来山庄,也喝‘四清’茶吧!” 水木眼底闪过精光,笑容欲发浅淡,端起玻璃杯,说:“皇上喝茶不放冰糖,不能称为‘四清’,他的身体不能摄过太多糖份。一国之君,劳心劳力,必要保养为先,有时候鄙人会建议他在茶里加莲籽芯,苦一些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温显宗父子和平伟国听到这话,互看一眼,脸上同时闪过惊虑犹疑。皇上不能吃糖,反而在茶里加莲籽芯,那肯定是身体有那方面的问题。水木向他们透露皇上的身体状况,是向五皇子一派示好,还是有意试探,他们尚不敢定论。 当今皇上年近五旬,自几年前太子叛乱被废之后就没再立太子。若皇上身体有恙,立储之事就要提到日程上,可谁敢冒着触霉头的危险递上第一份奏折呢? 五皇子加封亲王,又掌管维护京城治安的巡城卫,在皇子中势力最大、最得皇上宠爱,不管人前人后,皇上一直没流露过要立他为储君的意思。 放眼朝堂,五皇子的势力就弱势了许多,温顺侯府是百年门阀,朝野之中追随者不少,势力却谈不上强大。萧怀逸手握大秦皇朝数百万雄师,跟五皇子乃至温家交情平平。水木是天下财富的代表,近年,五皇子一再向水木投诚,关系才稍有进展。那些书香世家、清贵之门不屑于温顺侯的作派,更无交好可言。 当今皇上有十五个皇子,太子被废圈禁,生不如死。四皇子在西北封地,受萧家控制,别说争夺皇位,就是回京城都难如登天。六皇子胸无大志,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七皇子与六皇子一母所出,素有贤名,却与五皇子交好,早已流露拥立之意。八皇子新近封王,母族势弱,正妃却是萧家四房的嫡长女。九皇子、十皇子才智并不突出,也无封爵,其余皇子年龄尚幼,形不成威胁。 温显宗在脑海里把诸皇子的履历飞速清理了一遍,认为五皇子争夺大位有绝对优势。但要想有必胜的把握,还需要两个人支持,一个是水木,另一个是萧怀逸。有了兵权和财权,就把握了皇朝的根基,不怕那些毫无实力的清贵名流。 “皇上的身体一向很好,不能吃糖是不是跟年龄有关系?”温显宗满脸探究的神色,“比如老夫看迈,太医也嘱咐少进甜食,其中的奥妙还请先生指点。” 明珏撇了撇嘴,温显宗说是请水木鉴宝,其实是来给水木送礼,借此拉近关系、打探消息。水木也是腹黑人精,哪能轻易被套话,就看怎么答复他了。 水木笑了笑,突然抬高声音问:“小狐狸,你要不要喝水?” “你……我……来一杯‘四清’茶吧!多放冰糖。” 明珏挑嘴暗哼,水木之所以不让她回避,就是要在关键的时候把她搬出来当挡箭牌。有她这么大的灯泡照着,哪怕是平常的闲话,温显宗也不敢说得太随意。 丫头泡好茶,给她端过来。明珏调高椅子,稍稍转动,整个身体就显露人前了。她很优雅地端过玻璃杯,吸了一口茶香,满脸陶醉,清澈明媚的大眼睛里充溢着笑容。她沉浸在香茶中,小口慢饮,似乎已经忘记了书房里还有他人。 “先生,这位是……” 水木笑而不答,冲明珏招了招手,又说:“侯爷,时候不早,鉴宝吧!” “好好好,来人,开箱。” 温显宗一边吩咐随从小心开箱,一边跟水木大肆夸赞他的稀世珍宝,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瞟向明珏。温光曜和平伟国满含探究的眼神也不时看向明珏,眼底的询问之色显而易见。水木看着木箱,似乎很期待珍宝,并不理会他们的神色。 第一只木箱先打开,立刻有一连串的轻细的惊呼声在书房响起,惊呼声的发出者再无二人。看到温显宗父子和平伟国神色平常,水木更是一副屡见不鲜的表情,明珏讪讪一笑。屁股在高椅里蹭了几下,恋恋不舍离开,冲稀世珍宝走来。 随从将木箱小心翼翼挪开,一棵五六尺高的珊瑚树呈现眼前,枝桠蜿蜒,通体鲜红。温显宗让人打开窗户,缕缕阳光射入,红色珊瑚树好象拥有生命一般,在阳光下立刻变成五颜六色,周身流辉溢彩,银红飘渺,乱迷人眼。 水木点头赞叹,“七彩珊瑚树很少见,可以称为稀世珍宝。” “象先生这般见识多广的名士都说少见,这株珊瑚树确实是宝贝了。” “鄙人在锦羽国、东瀛国和多罗国见过,大秦皇朝海域没有这种珊瑚树。” 温显宗满意微笑,从箱子底层拿出一个锦盒,递到水木面前打开。盒子里是掉落的红珊瑚枝桠,有五六根之多,底色偏粉红,彩辉在阳光下更加鲜明。能工巧匠把散落的枝桠雕成美人或花鸟,精巧别致,栩栩如生。 明珏站到水木身侧,看到水木接过锦盒,忙往前靠,想看得更加真切一些。水木仔细观看锦珊瑚雕刻,不由连声赞叹,明珏又扯着他的胳膊向锦盒里张望。 “枫红一刀的雕功越来越高超了。” “先生真是慧眼,一眼就能看出是枫红一刀所雕。” 水木笑了笑,将锦盒递到明珏眼前,问:“想要?” 明珏抛给他一个白眼,脸上写明你这不是废话吗?谁不想要?可能给我吗? “想要我就讨个人情,看看温顺侯舍不舍得把宝贝送你这个小狐狸。” “先生客气了,难得这位姑娘喜欢,老夫定当奉上。” “多谢侯爷,多谢先生。”明珏冲温显宗和水木施礼,语言干脆,动作利落。 温光曜睁大眼睛看着明珏,眼底积聚着惊慌,忙给温显宗使眼色,温显宗瞪了他一眼,让人将锦盒送给明珏,不动声色,眼底闪过森冷阴沉。 明珏知道温显宗父子都很注意她这张脸,听苏嬷嬷说也跟丹娘长的有五六分象,跟玉瑶则象七八分。以这张脸为引,想看破她的身份易如反掌。若说明珏开始怕温显宗认出她,现在则希望他认出她。水木面对她的姿态温润平和,又肯开口为她讨珊瑚雕刻,在别人眼里,她和水木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 穿越而来,她就背负着跟小厮通奸的淫妇恶名,又因勾搭小叔成了弃妇。虱子多了不咬,账多了不愁,她现在不怕任何人误解她的名声。让天下人都知道她跟水木有一腿才好,反正自己知道自己清白就行,无须辩解,还能捞到实际好处。 “鄙人对侯爷另一稀世珍宝更有兴趣。”水木笑脸灿烂,直指另一木箱。 温显宗忙让人打开另一只木箱,又引来明珏连声惊呼。好吧!她承认她没见识,上不得高抬面,枉她出身天朝,又活了两世,可稀世珍宝确实让她开了眼。 箱子里是一尊由碧绿通透的美玉雕刻而成的观世音菩萨,大概有五尺高。菩萨手托净瓶,脚踩莲花,笑容慈蔼包容,头上的发冠、劲上的佛珠、身上的衣襟,连同配饰和脚趾都雕刻得异常清晰,恍若真佛临凡一般。 水木摸了摸玉石,连声赞叹,“如此质地的羊脂美玉,再加上枫红一刀的手艺,真是天作而成,温顺侯这两尊珍宝令鄙人大开眼界。” “先生客气了,所谓红粉赠佳人,宝刀赠英雄,稀世珍宝还要遇到识宝之人。” “哈哈……确实如此。” 温显宗扫了明珏一眼,笑着说:“先生赏美鉴宝的眼光别具一格,老夫有意将七彩珊瑚树和碧玉观音送与先生,得遇识宝之人,才不至于暴殄天物。” “多谢温顺侯美意,鄙人一向无功不受禄,受之有愧,于心不安。” 明珏瞥了水木一眼,这家伙象是无功受禄于心不安之人吗?他肯定想要,也清楚温顺侯不会白送他,一定有事相求,才以退为近,彻底掐住温显宗的脉门。 “老夫觉得先生配的‘四清’茶不错,想向先生讨一些回去,除留足自饮,还想馈赠亲友。另外老夫一位朋友喜欢赏美阁的一位美人,还请先生成全。” “好说好说。”水木别有意味一笑,转身对明珏说:“小狐狸,跟我来。” 水木没理会温显宗等人,给明珏使了眼色,竟自向门外走去。明珏知道水木和温显宗几人要秘事要谈,想先把她打发走,她也正不想呆在书房呢。于是,她抱起锦盒,冲温显宗几人草草施了一礼,快步跟着水木出去了。 “父亲,她……”目送明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温光曜脸上惊诧无限扩大。 温显宗扫了温光曜一眼,沉着脸,低声斥问:“你这莽撞不压事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你当我是瞎子吗?你看到的东西我看不到吗?” “儿子知错,父亲,她跟玉瑶长得太像了。” “那又能怎么样?”温显宗给侍立在门外的随从使了眼色,随从快步出去。 “儿子看她跟水木先生很亲近,担心……” “你还是担心玉嫦和玉娥吧!玉嫦身体刚好,玉娥直到现在也不能下床。皇上身体不好,五皇子夺储在即,关键时刻一个也用不上,就枉为温家的女儿了。” “儿子谨尊父亲教诲,一定把心思放在对女儿的教养上。” 温显宗沉思片刻,说:“只要水木先生收下这两尊稀世珍宝,我们的大计就有一半即成。接下来就是萧家,你一定要把握时机,不能有任何纰漏。” 随从回来附在温显宗耳边低语几句,温显宗脸色阴沉,眼底寒光凝聚。他缓慢挪动脚步,脸上神情阴森莫测,叫过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 水木带明珏来到外院厢房一间整齐精致的会客小厅,让明珏与他面对面落座。明珏不管是站是坐,都抱着锦盒舍不得放下,好象怕被水木抢走一样。 “我们也该说正题了,先生到底因何事找我?” “听怀迦说你从书房拿走几本洋文著的书籍,你能看懂?” 明珏眯着眼睛,咬着嘴唇,傻乎乎摇头,说:“其实不怎么懂,只是觉得那些蝌蚪画得很好玩,正好看到先生的书房有,就想拿来看看。” “是不怎么懂,而不是完全不懂,对吗?” “我就知道我的聪明才智瞒不过先生的慧眼。”明珏用力舔着嘴唇,心里碎碎念:我是凤姐,我是凤姐……别追问、别追问。 水木掩嘴轻咳两声,挑了挑眉,眼里透着无奈嘻然。别看眼前的女孩年龄不大,身体又娇小,诡诈心思令人生畏,脸皮的厚度也非一般人能及。 “你懂多少?”水木拿过一本书递给她,问:“能把这本书翻译出来吗?” 明珏翻开书扫了一眼,书里的文字全是通俗拉丁文,她大学时学过,又接触过法语和意大利语,连译带猜,肯定能把大致意思通顺译出来。可是,这样翻译很费脑子,她不想劳神,再说,她暂时也不想让水木等人知道她懂洋文。 “我……”明珏眨巴着眼睛,决定再编一套合情合理的瞎话,“三年前,我随祖母省亲,回来时碰巧与两个洋人同路,跟他们学了些蝌蚪文。当时只明白大概的意思,后来就慢慢全忘记了。我吃了神果死而复生的事想必先生也听说过,我在地府遇到了许多绿眼睛黄头发的洋鬼,听他们唧里呱啦,我突然开窍,全懂了。醒了之后又遇到了那么多事,现在又忘得差不多了,不知道能想起多少。” 三年前洛老太太省亲路上遇到洋人的事,她是听苏嬷嬷,真正的洛明珏根本就没去,就是跟去了,也不可能接触洋人、学洋文。此时,她脸上的神情可怜巴巴,真诚且无奈又无辜,若是照着镜子,她会毫不犹豫相信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若有人置疑,她会装腔做势地说: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这句话在异时空也流行,反正也是忽悠,不管谁骗了谁,达到目的最重要。 水木没怀疑她的话,又拿出几本拉丁文书递给她,说:“这些书你先拿回骈看看,平心静气,尽量多想起一些,说不定哪一晚做恶梦,能突然再开窍呢。” 明珏脑海划过疑虑,想了想,说:“听说先生航海经商多年,与许多国家都有生意往来,想必也认识好多洋人,要翻译书籍可以找他们帮忙呀!” “我知道。”水木的神情霎那间暗淡无光,“有些事情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你不怕我知道?” 水木点头一笑,说:“我过几天要南行,估计要三四个月才能回来,等我回来再跟你细说。你先看这些书,我可能会带你出海跟洋人学习,回来再定。” “好呀!我正想坐船呢。” 水木应了一声。转移话题,问:“你跟温顺侯有何恩怨?” “你看出来了?” “当然,听说他来拜访,你的眼睛里交织着慌乱、愤恨和防备。” 明珏轻叹一声,把温显宗与洛老太太及她的关系和恩怨全盘托出,适当夸大了温显宗的狠毒与可恶。水木微微摇头,没说什么,眼底积聚着蔑视和厌恶。 “你想报仇吗?报复他替你的母亲和外祖母出一口恶气。” “祖母让我避开他,我身份低贱,拿什么去报复?只求他不为难我就行。” “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让他死,而是给他一切,把他高高捧起,当他志得意满时,再让他慢慢失去,重重摔下去。看着他变得一无所有,落拓潦倒,世人对他的追捧全部变成奚落,这样的心理落差是人都无法承受。然后再去慢慢折磨他,让他悔恨,让他懊恼,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捧得越高,摔得越重,这道理我懂,可我做不到,没实力。” “我能做到,而且会做得很好,很完美。” 明珏见水木的眼底划过浓重的恨意,听他幽沉森凉出语,突然觉得他变得很陌生,好象那个清明平和、云淡风轻的水木只在她梦里出现过,已随梦醒消失不见。半晌,水木摇头长叹,又恢复了清平淡然的神色,明珏也松了一口气。 不知水木恨的人是谁,这个话话题太沉重,她不想继续,忙讲笑话杨逗笑他。 “你千万别收温显宗的礼,他是小人,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要防备他。” 水木讥笑出声,又板起脸,很郑重地说:“不管世人如何尊崇我,我都认为自己优点并不多,但有一点我很自豪,就是吃人嘴不软,拿人手不短。” 明珏竖起大拇指,抛给水木一个万分膜拜的眼神,“佩服佩服。” “不用佩服我,别看你年龄尚幼,在这一点上,你绝不逊色于我,将来必然会超越我。”水木用折扇挑了挑明珏的发丝,说:“我让人送你回园子,好好玩。” “我想要一套玻璃杯,不算在那三个条件之内。” 水木微笑点头,见明珏一本正经,笑容欲渐深刻,“山庄里只有几套玻璃杯,样式太普通,又都是使用过的,我此次南行一定给你带最精美的。” “太好了,一定带多套,越多越好,越漂亮越好。” “哼!贪多无厌的小狐狸,放心,只要你好好研究洋文,少不了你的好处。” 明珏向水木点头道谢,水木送她走出院子,便有丫头领着婆子抬着一顶小轿迎上来。见水木亲自送她,丫头婆子都觉得有面子,对她的伺侯更加尽心。 轿子停在院子门口,小丫头扶她下轿,听说她刚从水木先生的书房回来。许多贵妇小姐、丫头婆子从敞厦里出来,毫不留情围观她,并甩给她无数把眼刀。 感觉到两束冷冷的、狠狠的目光象锥子一样刺向她,明珏抬起眼,与温玉嫦四目相遇,彼此眼底的火花噼啪直响。温玉嫦重伤新愈,还很柔弱,但满含怨毒轻蔑的眼神却毫不示弱。那次惊马,温氏“嫦娥”都受了伤,不忌恨明珏才怪。 一个相貌姣好的少女与温玉嫦并肩而立,身侧还两个中年妇人和一个老太太,都是一团俗丽的贵气。平氏也和她们站在一起,许多丫头婆子一旁伺候。老太太是温显宗的夫人,一个中年妇人是温光曜夫人常氏,另一个则是平氏的生母。 平氏扫了明珏一眼,附在温老太耳边低语,常氏等人也忙凑上去听。几人窃窃私语,投向明珏的目光饱含蔑视和猜忌,温老太的眼氏还隐含怨毒和嫉妒。平氏说明她的身份,老虔婆把对丹娘的嫉妒、对玉瑶的厌恨一定全记到她身上了。 明珏没被她们的气势和目光打倒,反而一身轻松,赏了她们一个灿烂明媚的笑脸,进了房间。下人迎上来询问情况,得知也没事,看到还有礼物收,才松了一口气。她们怕跟贵妇小姐们冲突,一直在房间等明珏,连门都没敢出。 “咱们去采些黄白菊、金银花和枸杞子,也配四清茶喝。” 山庄的婆子来传话,请众人到山庄的秋园游玩野餐。明珏让人带上野餐的用具,主仆几人紧跟在婆子身后向秋园走去,远离那些贵妇小姐,可以减少是非。 “穿过这座小山就是秋园了。” 小山也就是有十几米高,五六座山峰起伏连绵,倒象是几个大土坡连在一起。山上花团锦簇,五颜六色,以菊H花、金银花和秋芙蓉为主,开得煞是灿烂。 到秋园可以爬山通过,也可以绕路而行,绕路要多走半个时辰。大部分人选择爬岫过去,也有人跟山庄借了轿子,奴仆抬主子爬山或绕路通行。 明珏想采黄白菊和金银花,几个丫头也愿意同她一起采花爬山玩乐。苏嬷嬷、田妈妈和岳嫂子拿着野餐用具绕路过去,主仆约定在秋园的山脚下会面。 狗子和金宝跑过来,让明珏几人等一会儿再上山,说常东生夫妇要来向明珏道谢。常东生租下那三百多亩地,论理不管有没有收成,租金都要按契约的规定付。他原本想付一半,另一半用庄稼去抵,结果明珏一文没要,只让常东兴帮她整地耕种。常东生认为得了明珏的恩惠,记挂在心,为此来道谢。 常东生夫妇都是憨厚之人,向明珏行礼道谢,又嘱咐庄子里伺候的婆子丫头细心照顾明珏主仆。明珏跟他们多聊了一会儿,得知他们夫妇擅长种花育草,小山上的花草都是他们种植打理,他们计划明年种香草,今日正在暖房育苗。 香草不就是薰衣草吗?明珏暗喜,薰衣草是小灌木粗放形植物,耐寒耐热耐旱耐贫瘠,易栽培,好管理,根本不需要暖房育苗。前世,堂妹在京郊有一个薰衣草庄园,薰衣草浑身是宝,还因味香花美,适合观光游览。 她想起河岸上那一百亩沙荒地,种庄稼颗粒不收,不如种薰衣草。等薰衣草五六月份开花的时节,河面碧波荡漾,河岸花浪翻舞,香气四溢,一定会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她爱喝薰衣草茶,薰衣草还可以做食物和香料,可谓大有用处。 常东生计划明年春天才种薰衣草,其实薰衣草在阳历十月,也就是现在播种,明年五六月正好开花。她不想把董衣草现在能下种的事告诉他们,她心里留着小算计,想先弄到种子,以免到时候他们也要种,连种子都没了。 她让狗子去找萧怀迦的小厮,让萧怀迦给她多找些薰衣草种子。等种子到手,准备下种的时候,再告诉常东生,就说是从水木给的洋文书时学到的知识。 “九小姐,常婶给找了几个布袋,让我们采黄白菊和金银花用。” “好,一人一个布袋,只采一种花,免得弄混了。” 明珏采金银花,选中金银药开得最好的山头,率先上山,丫头们要采不同的花,也都分散开了。她把布袋系到腰上,边采花边游玩,一路向小山攀去。 云高气爽,满目金黄,满目真颜色,秋日盛景更胜春光无限。 她掐了一把野花,正玩得高兴,几个少女如空降一般来到她面前,堵住她的去路。为首的的少女是和温玉嫦在一起的女孩,应该也是温顺侯府的小姐。 “你可真不要脸,勾引小叔,被休离出门,还笑得出来。” 明珏不禁笑出声,问道:“我不笑难道要哭吗?哭就能不被休吗?” “你……真是贱人,萧六公子的好名声全被你给毁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玉婷,先别动手。”一个面容俏丽的少女拦住温玉婷,沉着脸对明珏说:“我是安国公府的陆轻灵,你把萧六公子害得名声狼籍,你知道他有多惨吗?你嫁给一品侯本身就是高攀,为什么还不守妇道,和萧六公子纠缠不清?” 萧怀迦惨吗?难道比背负恶名,被扫地出门的她还惨?不用问就知道这是萧怀迦的蜂窝煤战术,他一定在人前装可怜,人后不知道怎么乐呢。 陆轻灵是安国公世子的嫡长女,萧老太替萧怀迦看中的名门闺秀之一。这女孩虽说态度倨傲,却也通情达理,看上去不象恶毒之人,至于比温氏姐妹强。原来她们都是萧怀迦的仰慕者,来为美男抱不平,这下她可有麻烦了。 ------题外话------ 陆轻灵==露轻灵,友情客串,以后还有戏哟! 第八十六章 名正则言顺 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 遭遇围攻,不管是斗智、斗勇还是斗嘴,要想不在群殴之下彻底败北,唯一可行的战术就是迅速了解对手的优缺点,各个击破,这也是明珏的经验之谈。 截住明珏的名门贵女共有六人,为首的是陆轻灵,看上去象个爽快人,以为萧怀迦抱打不平为主。一边是温玉婷,温顺侯次子的嫡长女,与温氏“嫦娥”是堂姐妹,萧老太选中的豪门闺秀没有她。长子袭爵,侯爷的女儿和侄女身份相差悬殊。其余四个,有的是气势汹汹来助阵,有的纯粹是来凑热闹。 温玉嫦和几个女孩躲在花树后面,装模做样采花斗草,看着她们对峙,满脸兴灾乐祸,窃窃私语。不用问就知道这场是非的始作恿者是温玉嫦,自做孽不可活。明珏暗哼,想来那次惊马让她受的罪还不够,对她这种人不能客气。 “这件事其中有诸多隐情,我不想细说,唉!我一个弱女弃妇,背负肮脏的名声,难道还不够可怜吗?萧六公子比我还惨吗?”明珏楚楚可怜,唉叹哽咽。 温玉婷摆出替人行道的高姿态冲到前面,怒视明珏,斥骂道:“你活该,自作自受,谁让你不守妇道?你们洛家没一个好东西,难怪会被抄家掠爵。” “你说的对,就是没好东西。”洛家除了洛老太太,其它人死活关她鸟事? 陆轻灵瞄了温玉婷一眼,对明珏心生恻隐,不想把话说得太过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要庄重检点,别让人说闲话。” “多谢陆小姐指教,明珏谨记。” “你何必对她客气,她出身低贱卑微,却没自知之明,我们骂她是高抬她。” 听温玉婷这么说,其他几个女孩都来“高抬”明珏,连躲在一边看热闹的几个也上前帮腔,怒骂明珏,指责陆轻灵对明珏客气是自贬身份。陆轻灵毕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冲动易怒,跟她们争辩了几句,把怒气都撒到明珏身上。 明珏面对“千妇”所指,不愠不恼,不急不慌,笑意吟吟冲众人摆手,“骂够了吗?骂够了就休息一下,听我说件事,我在水木先生书房看到的。” 怒骂指斥声嘎然而止,有的人怒骂的嘴都没闭上,就不敢出大气了。水木贵为帝师,皇上经常微服到水木山庄,听水木讲习为君之道、强国之策。从水木书房看到的,哪怕是蝴蝶扇翅膀的小事,都可能关系到一个家族的前途和命运。 “什么事?快说,要是好事,我们就饶了你。”温玉婷仍旧一马当先。 “是好事,但并不是所有人的好事。”明珏故卖关子,引来一阵催促声。 她们的胃口已被调足,明珏笑了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一定跟你们每个人都有关系。萧老太太为萧六公子选中了几位可以议亲的名门闺秀,履历和画像就摆在水木先生的书桌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萧六公子还有先生这位师傅,就来请师傅参谋,水木先生还说要送全套玻璃器具做贺礼呢。” 一阵惊呼声响起,贵女们的眼神中透着激动欣喜,萧怀迦出身名门,年轻多才,又师从水木,潇洒倜傥又博学多金,是望门贵女大夫的最佳人选。 “都是有谁?”温玉婷问得急切直白,自知失态不由羞红了脸。 其他几位也都眼巴眼望看着明珏,表现得很矜持,有人羞涩、有人欣喜、有人雀跃。喜欢萧怀迦的希望能有自己,对他无心的也想听到花边八卦,当做谈资。 明珏狡黠的目光扫过她们,心说你们都太嫩了,想跟我斗还需要修行。那些议亲的闺秀她是听萧怀迦说的,把水木拉出来,是想把这件事提升几个高度。 “第一位就是安国公世子的嫡长女,还有……” “你、你胡说,你……”陆轻灵羞红了脸,低声斥责明珏。 “为什么说我胡说?是你不中意萧六公子还是自认配不上他?” “你、你……”陆轻灵又羞又急,脸红到了脖子,跺了跺脚,转头跑开了。 搞定了一个,虽说这个还不是很难缠,先把她打发了,为对付后面几个开路。 温玉婷脸庞泛起红晕,又着急又激动,用力绞着手帕。其他女孩一脸期待,不方便直接问,用眼神催促。陆轻灵很快就回来了,看向明珏的目光躲闪而欣喜。 “第二位是……” “是谁?”陆轻灵和温玉婷齐声提问,对立和竞争的心思已然萌芽。 明珏本想说是温玉婷,让她和陆轻灵心生隔阂,好看热闹。可她要对付温玉嫦,就要在温玉婷心里埋钉子,让她们姐妹不和,温顺侯府也翻起些小波小浪。 “第二位有两个,是温顺侯世子的嫡出次女和小女,都有履历和画像。” “你胡说,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她们?你……”温玉婷又气又急,粉面胀成紫红色,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委屈的目光中透着怨恨。 “难道你认为是你?”明珏冷笑反问。 “你、你胡说,都是你胡说。”温玉婷咬着嘴唇,气息变得很急促。 陆轻灵冷着脸不理会温玉婷失态,“你快说,还有谁?” 明珏瞅了瞅其他几位贵女,猜不出她们的身份来历,只能把实际人选亮出来,砸住谁算谁,“还有奉国公府的白姑娘,还有汝亲王府一位小姐,还有……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排在前面的就这几位,先生正斟酌呢” 其他贵女之中,对萧怀迦有意的面露失望,神色变得暗淡,没心情再找明珏的麻烦。对他无意或是名花有主的都流露出看热闹的窃喜,积极准备八卦材料。 温玉婷好象被霜打了一样,气势全无,却要装出无所谓,反而更显得蔫而无力。陆轻灵不动声色,不难看出她眼底的喜色,看向温玉嫦的目光透着警惕防备。 时间把握恰到好处,目的达到,明珏松了口气,扫了众人一眼,决定再添一把火。温玉嫦成了陆轻灵的竞争对手,又被温玉婷恨上,难逃小打小闹的是非。 “我出来时碰到温顺侯父子去拜访先生,好象……” “好象什么?”温玉婷双眼一亮,很快又变得幽暗了。 “温顺侯拜访先生肯定有大事。”陆轻灵善意提醒明珏,却显得口是心非。 “对,一定是国家大事。”明珏从善如流,想了想,又说:“我本不该偷看先生书房的东西,这些事关闺阁女儿的清誉,还请几位小姐口下留情。” 温玉婷怨忿冷哼,“你也怕这些话传出去吗?你知道传出去的后果吗?” 明珏轻蔑一笑,“能有什么后果?你不相信大可以到跟水木先生的书房去看,正好温顺侯也在。我怕这些话传出去,是顾忌各位千金小姐和你们家族的名声,为你们考虑。我本身就是弃妇,洛家也削爵离京,我还有什么好怕?” 陆轻灵笑了笑,说:“你放心,我们都是有家教、懂礼法的,不会乱说。” “是呀!是呀!谁会说这些事?听见也当做没听见。”其他贵女紧随附和。 “这样最好,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们别再自惹麻烦才好。” 能说开的话题不用多久就会消逝,埋进心里才会永久的刺,挑拨也有技巧。 萧怀迦和几个贵公子慢步走来,边走边谈笑。他一袭水蓝色的锦袍,衫裾随风轻摆,天青云淡,更映衬得他温润如玉,格外显眼。 明珏扫了萧怀迦一眼,说:“我去质问他,不能白给我找麻烦。” “谁、谁找你麻烦了?我们只是开玩笑,别这么小气。”陆轻灵忙着解释。 “就是呀!我们是在跟你开玩笑,没别的意思。”其他贵女又一次附和。 “我没时间跟你们玩笑,我还要采花呢。” “那、那你玩吧!我们去那边玩,野餐时见。”陆轻灵变得很客气。 贵女们讪笑几声,成群结伙离开,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失落,有人怨恨。 明珏冲她们的背影撇了撇嘴,这帮花痴外加白痴女,几句话就被打发了,太没韧劲和创意了,跟她们说话就是浪费时间,不如想想怎么种田怎么赚钱。 秋日的阳光灼而不烈,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澄蓝的天空明净如洗,游云丝丝缕缕,飘散点缀。金风微拂,吹来丰收的气息,吹遍花黄漫山。 遍山秋菊种类繁多,开得五颜六色,泡茶只要黄白色的小雏菊。金银花初开为白色,朵朵晶莹,慢慢变成黄色,瓣瓣如金,泡茶和做药就要将凋的花。 紫竹采黄白菊,布袋已经装满了,看明珏的布袋瘪瘪的,脸色不悦,似乎有心事,没多问,帮她采金银花。其余几个丫头也大获丰收追逐欢闹着冲她们跑来,边欢笑玩乐边挑花斗草,明珏的袋子很快就装满了。 “苏嬷嬷她们肯定还没到秋园呢。” 明珏知道她们不想下山,说:“你们先玩吧!一会儿我们再下去。” 跟几个贵女一场交锋,虽说没耗费太多心神,明珏仍感觉心力疲惫,大概是心情所致。初到这个时空,就因与奴才通奸被千人所指,背负着淫妇的恶名。又因勾搭小叔被休离出门,即使人们都说清者自清,可有谁愿意被骂呢? 迟早有一天,她要和那些人正式开战,为冤死的洛明珏讨一个公道,为自己洗刷恶名,重还清白。那一天要等到什么时候,她不敢确定,但她知道一定有一雪前耻的日子。现在她还没有实力,要报仇,必须先让自己强大起来。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不速之客到来,打断了明珏的思路。 “没想什么,你有事?” 陆轻灵笑了笑,坐到明珏身边,试探着问:“你真的在先生的书房看到我们几人的履历和画像了?你确定那些履历和画像是用来给萧六公子议亲的?” “不是为萧六公子议亲,难道为皇上选美吗?” “也说不定。”陆轻灵神色黯然。 明珏不想让陆轻灵伤神,反问:“议亲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先生的书房呢?” 谎话在聪明人面前是经不起推敲的,陆轻灵不笨,还不如实话实说。明珏主要针对温玉婷姐妹,目的达到,跟陆轻灵就没必要隐瞒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六公子亲口告诉我的,他提到的几个都是家里长辈中意的。” “他、他怎么能告诉你呢?他、他还说什么?” “他还说他二十岁之前不宜娶亲,正好趁这两三年立业,可能要先下订。” 陆轻灵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有一番算计。萧家如日中天,安国公府早有高攀之心,她心怡萧怀迦多时,若亲事能成,对于她和家族都是一件美事。她今年只有十三岁,再过两三年成亲正好,可萧家选中的贵女不只她一个,一日不下订,她就一日没底。温顺侯府现在威扬显赫,是她的劲敌,怎样才能胜出呢? “你真的在水木先生的书房碰到温顺侯了?” “对,温顺侯给水木先生送了碧玉观音和七彩珊瑚树,都是稀世珍宝。” 明珏语气中透着讨好,放松了陆轻灵的警惕,她实话实说,不管陆轻灵信多少。一番话能起到作用,不是让人全信,而是半信半疑。 温顺侯送礼是想为五皇子开路,安国公府和五皇子是不是一派并不重要,闲话就是用来搅局的。让陆轻灵把这些话带回安国府,朝堂怎么动就不关她的事了。 “为什么要送这么贵重的礼呢?”陆轻灵装做无意问。 “大概是想请先生保媒吧!”明珏明知因由,却有意绕晕陆轻灵。 陆轻灵勉强一笑,站起来,问:“你要去秋园吗?” “一会儿再去。” “其实、其实我听十公主说过你,我们也可以成为……” 陆轻灵想跟她成为朋友,恐怕交不是真心相交,而另有隐情。明珏并不感冒,道不同不想为谋,同这些千金小姐交往需要资历和身份,她现在不具备。 “我住北郊的庄子里,想回京城不容易,麻烦你再见到十公主替我问好。” 明珏笑了笑,不打算再跟她废话,陆轻灵很知趣,点头应下,告辞离开。 “九小姐,我们去秋园吧!苏嬷嬷她们到了,让狗子来找我们了。” “好,下山吧!” 她尽力调整情绪,不想为一些鸡毛的小事影响心情,毕竟一会儿还有螃蟹要吃。若因几句闲话就气得食欲不振,那岂不是亏大了,况且她也没吃亏。 从小山下来是一片浓密的枫林,阳光倾泻而下,洒在林间,枫叶半红半金煞是鲜明耀眼。枫林两侧各有一条小路,男左女右,直通秋园。沿着小路来到秋园门口,明珏不禁惊呼,面对眼前自然美景,所有心事与不快一扫而空。 秋园前面枫红如火,后面湖溏澄静,两侧栽满苹果、鸭梨、红枣、山楂、柿子等果树。苹果喜人、鸭梨水润,红枣和山楂星星点点,红透苍黄的叶片,柿子如灯笼一般挂在枝桠间。正是秋藏丰收季,沉甸甸果实带给人充实的喜悦。 园子很大,正中有两排石榴树,整齐如一,树下长满成丛成片的枸杞,枝繁叶茂,如一道藩篱将秋园一分为二,男左女右,权当帘帐,起到避嫌的作用。园内茅庐古朴,花草遍地,根雕的木桌木椅别有异趣风情。金红的石榴挂满枝头,咧开了嘴,露出晶莹剔透的果实。枸杞子通体赤红,密密麻麻点缀在枝头。 谁人不爱丰收的景像?谁人不喜诱人的果实? 明珏捧着一个熟透的大石榴,放眼满园返朴归真的盛景,脸上露出痴乎乎的笑容。建这样一座山庄,不只需要银子,还需要时间,需要心境。园中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看似平常,却剪修精致,没有几年的时间就不会有现在的景色。 如果水木肯定将山庄送给她,她情愿把三个条件换成一个。这想法她只是在脑海里翻腾两下,决不敢说出来,因为一杠子买卖太不划算。要想图个长远,当然是做天下第一富人婆,庄子是她的,银子是她的,男人……也是她的。 她舔了舔嘴唇,越幻想越飘飘然,脸上窃喜的笑容活象一只偷到鸡的小狐狸。 “石榴很甜,你尝尝,我包给你吃。”陆轻灵热情殷勤令明珏受宠若惊。 “不用了。”明珏捧着石榴吸了一口甜香气息,神清气爽,又说:“石榴和螃蟹同吃会腹痛,你少吃些石榴,一会儿还有螃蟹吃呢。” “我都吃三个石榴了,我最喜欢吃螃蟹,腹痛怎么办?” 跑到山庄吃白食呀!这么一会儿就吃了三个,真不客气,三个石榴能卖几十文钱呢,肚子疼活该。明珏恨恨地想了半天,但还是告诉了陆轻灵缓解的方法。 水木请人吃蟹赏景并不是带有交际性质的聚会,况且山庄离京城较远,来的人并不多。除了明珏主仆、温顺侯府、安国公府,还有五六家公侯府第的女眷。 园内有五六间草庐,都被早来的人家占了,石凳木椅上也坐满了人。明珏不想跟那些贵妇小姐挤在一起,她们在园子一角铺了一块绒毯,主仆席地而坐。 园子门口的木制敞厦里有一排长桌,桌上摆满糕点果脯、干鲜果品和清口小菜,桌子下面码着几坛子酒,一角的大木盆里放着干净的杯盘碗碟和酒壶。敞厦门口摆着几十架各式各样的小炉子,碳火烧得正旺,水壶冒出白气。 婆子抬一几个大木盆,盆里装满刚从湖溏里捞出来螃蟹鱼虾,还有新鲜的莲藕和菱角。婆子放下东西,丫头便宣布野餐开始,让大家请便。 贵妇小姐面面相觑,富贵人家在园子和庄子里的野餐聚会她们经常参加,酒水吃食都由下人端上桌,请她们用餐品尝。可这次与以往不同,没有房间,桌椅板凳都很简单也就是罢了,难道饭菜需要她们自己动手去做吗? 其实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野餐,一应食材酒水、用餐器具和烹调炉灶俱全,就要自己动手,自助性质。可这种自力更生的形式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人千金们能适应的。她们来水木山庄带的都是体面的下人,所以连仆人都昏了头。 明珏主仆轮流挑选了喜欢的吃食,摆在绒毯上,又拿来一壶果酒、一壶黄酒,泡了一壶茶。她让岳嫂子搬来两架火炉,烹调器具和佐料食材也准备齐全了。一架炉子蒸糕蟹和醉虾,另一架炉子掀开炉盖,直接用来烤鱼、烤板栗。 见她们做得兴致极高,吃得满嘴生香,其他人纷纷效仿,园子的气氛热闹起来。一直养尊处优的人能自己动手,自然弥足珍贵,吃得津津有味。 “那种翠绿色的酒不错,酸酸爽爽的。”陆轻灵又来骚扰明珏。 明珏倒了一杯,尝了一口,点头说:“青苹果酒,确实不错。” 她想起林地里收获的苹果、梨、红枣和柿子,这些东西直接卖给小商贩,价钱太低,她舍不得,但这些果实都可以酿酒。前世,参加工作之后,她每年都做葡萄酒,而且一年要做几次,她也做过苹果酒和鲜橙酒,味道都不错。 “你想什么呢?有心事可以找我倾诉。”陆轻灵的关切令她不敢接受。 “我以前喝过这种酒,我父亲的朋友送的。”明珏说的是前世的事。 陆轻灵叹了口气,说:“你们洛家也有百年基业,怎么就……唉!” “时动,命也,无所谓了。” “你能想开最好,我也为你难受,我这人性子直爽,没心眼,十公主知道我。” 你还没心眼?你要是没心眼就不会在我身上感情投资,烧冷灶了。明珏微笑着随意应付,她不知道陆轻灵接近她具体有什么目的,戒备心很强。 明珏不想让陆轻灵看穿她的想法,面带讨好,应酬几句。陆轻灵见她变得随和,就打开了话匣子,说文渊阁大学士的嫡亲孙女体弱多病,比西施还东施。汝亲王府的小姐刁蛮任性,对下人非要即骂。白家因奉国公新逝,更是一团糟。 陆轻灵对萧怀迦可真上心,明珏只是随意说出订亲的人选,她马上就把竞争对手的情况了解透彻了,并且找机会跟明珏和盘托出,用意明显。现在陆轻灵最大的竞争对手是温氏“嫦娥”,她向明珏示好,就是想寻求外援。 “我能尝尝你们烤的鱼吗?” “你不嫌弃就好,风兰,撕几片鱼肉给陆小姐。” 陆轻灵吃了几片鱼肉,又赏了跟她的丫头几片,向明珏道谢后,又说:“你们烤的鱼又鲜又香,蒸的螃蟹也好吃,我母亲和姨娘也喜欢吃,就是……” 岳嫂子烤好的几条鱼还没来得及吃,螃蟹也刚出锅,还有一盘清蒸醉虾。看到陆轻灵的眼睛往她们的吃食上瞟,脸上流露出难为情的神色。明珏笑了笑,让丫头拿过几个盘子,把蒸好的螃蟹、醉虾,烤好的鱼和板栗装了一些给她们。 陆轻灵连声道谢,带着丫头端着吃食离开,边走边跟丫头夸赞明珏,好象她们是多年的挚交一样,引来诸多猜忌、疑虑和好奇的目光,她似乎浑然不觉。 过了一会儿,一个媳妇来叫明珏,说是安国公夫人有请。明珏不好意思推脱,过去跟安国公夫人见礼,原来安国公夫人跟洛家是绕了几道弯的亲戚。又有几位贵妇坐过来,张家长李家短的聊闲天,说的最多的就是白家了。 奉国公和冯夫人相继而死的“隐情”已经私下传开,谣言的版本很多,但没有脱离两点,第一奉国公扒灰,冯氏勾引公公,第二两人因奸情被撞破而死。谣言先在京城的贵胄名门流传,再流向民间,杀伤力的巨大性不可估量。 “小浪蹄子,老娘拿你的东西是看的起你,再废话撕烂你的嘴。” “这是什么地方?由着你欺负人。” “老娘是温顺侯府的人,就是欺负你,你能怎么样?” 两个粗壮的婆子把岳嫂子推倒,打了岳芽儿两巴掌,抢了她们烤好的鱼和蒸好的蟹。紫竹、丝菊和风兰上前帮忙,被推搡开了,苏嬷嬷和田妈妈要理论,也被婆子斥骂。山庄的丫头见她们闹起来,过来劝慰,总算把事情压住了。 温顺侯府下人的恶行引来一片议论声,贵妇千金们指指点点。有人不满,却敢怒不敢言,有的人说了几句公道的劝慰话,有的人巴不得闹起来,好看热闹。 明珏和安国公府的女眷坐在一起,静静看着,没表态,也没回去制止。温顺侯府会挑衅在她意料之中,但她没想到这么快,而且是在水木山庄。 “我家老夫人叫你过去。”一个丫头过来,很倨傲地冲明珏抬了抬下巴。 安国公府的女眷对此视而不见,陆轻灵想劝阻几句,看温顺侯府女眷气势汹汹的样子,又低下了头。明珏没推脱,很爽利地站起来,跟着丫头过去。 “看你这一脸下贱相,真跟玉瑶那小贱人一样,还有丹娘,也是个不得好死的贱货。”温顺侯夫人抖动满脸横肉,污言秽语满嘴飞,毫无名门贵妇的姿态。 “我没见过她们,不知道她们什么样。”明珏的面庞淡然到没有表情。 “丹娘那贱人自以为了不起,嫌弃我出身低,看不起我,怎么样?她死了几十年,我享了几十年的福,玉瑶也被我攥到了手心里,随意揉圆捏扁。” “您运气好,也威风十足。”明珏的神情无喜无怒,依旧很淡。 当年,温显宗只是外室庶子,向丹娘求亲被拒,才娶了现在的夫人,想必这老女人出身也不高。温显宗恨丹娘,这老女人也对丹娘嫉妒得要死,两人一拍即合,不但害死的丹娘,还随心所欲欺侮玉瑶,现在又把仇恨转移到明珏身上了。 “我弄死你就象捏死一只蚂蚁,一脚就能踩得你下辈子都做不成人,现在朝廷都是姓温的,你能怎么样?你这辈子也休想翻身了。” “恭喜你,还希望你高抬贵脚,给我一个翻身的机会。” “哼哼!你最好给我老实点。”温顺侯夫人对明珏的态度很满意。 “我会很老实的,你放心。” 满含蔑视的仇恨自明珏的眼底一闪而过,面对温顺府的无理强势,她显得很弱。想打打不过她们,想骂骂不过她们,阳谋行不通,只能用阴谋,而阴谋开始的前提必是忍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她正式给温顺侯府记了一笔账。 丹娘因家族覆灭被温显宗所害,玉瑶又因误信亲情被折磨,她们母女都是红颜薄命,而洛明珏也被人害死了,又是一朵天妒的红颜。她借洛明珏的身体重生,也背负也她的恩怨情仇,报仇雪恨是她无法逃避的责任和宿命。 “去,再去给我做一盘清蒸醉虾,烤几条鱼,栗子也要多烤些。” 明珏点点头,“我这就去,亲自动手给您做。” 温顺侯夫人四下扫了一眼,志得意满哼哼了几声,温家一干主仆都冲她投来敬畏的目光,看向明珏的眼神更加轻蔑恶毒。温玉嫦觉得明珏的态度转变得太突然,不放心,亲自带着丫头来监工,平氏也跟过来看热闹。 明珏亲自动手醉虾蒸蟹,岳嫂子搭下手,苏嬷嬷、紫竹等人惧于温顺侯府的淫威,强忍委屈,不敢哼声。许多贵妇小姐指指点点,凑过来看热闹。 “紫竹,你去跟常婶要些蜂蜜,我们烤一些蜜制鱼干和蜜薰板栗带回去。” 温玉嫦斜着眼冷哼一声,“我们也要,先给我们烤,用最好的蜂蜜。” 一直感觉温氏“嫦娥”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周身透着小气庸俗,原来遗传自温顺侯夫人。温家竟然有两人进宫当了娘娘,不知是皇上瞎眼,还是老天瞎眼。 蜜制鱼干鲜甜酥脆,蜜薰板栗香甜绵软,光闻气味就令人食欲大振。温顺侯府的下人将鱼干板栗和蒸蟹端过去,温顺侯夫人亲自动手,大块要颐。 明珏叫几个丫头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几人各自行事。看到温顺侯府的人吃得很带劲,明珏眼底闪过阴毒,蜂蜜和螃蟹同食,会让你们很销魂的。 …… 五皇子一向以风雅自居,今日他来参加野餐,大有与民同乐的意思。有他在场,男宾这边或是饮酒行令,或是赋诗做词,氛围高雅文静。 几个名门公子和七皇子一同围在五皇子身边吟诗行令,一个太监匆匆跑来附在五皇子耳边低语几句,五皇子正在打拍的手停下来,脸上流露出别有意味的神情。几个公子见五皇子有正事,忙借故告退了,七皇子凑过为询问情况。 “水木先生收了一位寄名的女学生,怕她被人打扰,暂时不透露姓名。” 七皇子一怔,忙问:“谁这么好福气?” 五皇子摇摇头,说:“本王暂时不知,他们正在查。先生最初跟她在书房密谈,被温顺侯来访打断,又到外厢房的会客厅谈了许久,还亲自送她离开。” “不会是先生垂涎她的美貌,动了凡心,故意说成女学生吧?” “老七,你的想法别这么腌臜,先生常说‘君子好色而不淫’,你直到现在也没领会深意吗?”五皇子半闭着眼睛,比谦谦君子还优雅几分。 “哈哈……五哥,我把人给你找出来,淫不淫还不是你说了算。” 五皇子闭上眼睛,没出声,神情更加斯文风雅。他一直想拜水木为师,费了很多心机手段投其所好,最终还是被拒绝了。最近,他得了水木的欢心,水木才点破玄机,说不收他为徒是为他的前途着想,皇上不想看到未来的储君风头太盛。他马上改变策略,更加追求优雅,行事却变得低调稳重了。 他嫉妒水木的财名,也嫉妒他每一个学生,更想征服这些人为他所用。听说水木收了女学生,他的心情比情窦初开时见初恋情人还激动。水木不想女学生被人打扰,他会很尊重水木的意思,绝对不去有意打扰,无意就说不准了。 “老七,你这话不要让我再听到第二次,更不能让别人听到,否则外人还以为我的高雅斯文是装出来的呢,污了名声可是一辈子的憾事。” “五哥放心,我记住了,我要是……”七皇子就要赌咒发誓。 “老七,你我一向兄弟相称,我能信不过你吗?” 又一太监过来,附在五皇子耳边低语几句,五皇子脸上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 …… 明珏吃着蜜制烤鱼和清蒸醉虾,没再吃螃蟹,也没让下人吃。她们主仆每人都泡了一杯浓浓的金银花茶,用于清热解毒。看着温顺侯府的主子吃饱了,奴才又接着吃,她怨毒冷哼,心里计算时间,思虑退步的最佳方式。 山庄的小丫头给她送来一外纸条,上面写着“名正则言顺”,落款是水木。水木有意为她正名,用什么方式她不得而知,难道要娶她做老婆?若真是这样,她还需要思考,不是考虑嫁与不嫁,而是想怎样要聘礼,财产婚前绝不公正。 “紫竹、苏嬷嬷,你们分头行事,早做准备,我去找先生。” 萧怀迦给她准备好了薰衣草种子,还有其它几样珍贵的种子,交给了小厮。另外明珏还想带些螃蟹、鱼虾、果品回庄子,怕人笑话,不敢要太多。 她刚走出秋园的大门,就听到有人喊温顺侯夫人晕倒了。计划得成,她暗自一笑,加快了脚步。刚走上小路,就有几个宫里的侍卫拦住了脚步。 第八十七章 陷入困境 水木在山庄野餐当天新收了一个寄名女学生的事很快传开,众人啧啧艳羡,纷纷感叹猜测是谁有这么好的运气和福气,有这么高的才气。 明珏听到这一消息才明白水木所写的“名正则言顺”的意思,成为水木的学生,哪怕是寄名,无论朝野,知道的人都要给她三分薄面。她没有骄纵倨傲,反而欲发低调乖顺,并私下跟前来参加野餐的贵妇小姐们透露了另一劲暴消息。 她说水木新收的女学生上晓天文、下知地理,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博通古今,聪明智慧。水木非常欣赏他的寄名女学生,初见就流露出结交之意。女学生决定认师,还没行拜师礼,水木就答应把水木山庄拱手相送,做为见面礼。 贵妇小姐们积极踊跃传播这一消息,火爆程度和八卦覆盖率不亚于奉国公扒灰,与儿媳妇双双风流死。听闻者自是有人艳羡、有人嫉妒、有人感叹、有人敬佩,还有人……不耻。因为水木怕女学生被打扰,不想揭开她的身份,所以没人去触动那层神秘的面纱,而是把她当成仙女,不可近观,只能高高瞻仰。 野餐那日至今已有十天匆匆划过,水木和萧怀迦五天前就已起程南行,明珏忙着酿酒种草,没去为他们送行。油菜、冬小麦都已种完,刚从山庄带回的薰衣草种子也入土为安了,苹果、梨、柿子以及她从山庄带回的石榴正在酿制果酒。 窝在软榻上,披着绒毛大氅,喝着从山庄算计来的果酒,香辣味油焖大虾吃得满嘴流油,明珏的小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在庄子思过的日子可真美呀! 回想山庄那日有惊无险的一幕,明珏咬牙切齿,狠狠唾弃了温顺侯府一干杂碎。食物中毒死人的机率不高,螃蟹与蜂蜜同食,再加上石榴,个人体质和年龄有区别,中毒程度也不一样,但足够养尊处优的贵妇小姐们脱一层皮了。 光那些恶妇主仆身体受罪还不算什么,温顺侯府这次的脸面算是丢大了。 温顺侯夫人晕倒之后,截住明珏的宫中侍卫是七皇子派出的。七皇了怀疑明珏是水木新收的寄名女学生,他不能确定明珏给温顺侯府的人下毒,却想给明珏安上这个罪名,让她屈服,同时给五皇子一个英雄救美、成全佳话的机会。 水木不想让人知道明珏的身份,她被侍卫控制之后,五皇子和七皇子都没露面,而是由一个总管太监出面。还没来得及审问,山庄里伺候众人野餐的丫头便来认罪了。丫头们说螃蟹与多种果实不能同食,否则会引起中毒。 之所以单单温顺侯府女眷中毒,别人有的也不舒服,却无大碍。因为丫头们只把吃螃蟹的禁忌告诉了别人,却没告诉温顺侯府的女眷。原因就是温顺侯府女眷主仆对她们颐指气使,还打骂伺候的婆子,她们心中不愤,想借此教训。 丫头们言辞犀利,说皇上来山庄对她们都很和气,其他客人更是礼貌温和,难道温顺侯府女眷比皇上还高贵?一句话就问得五皇子和温显宗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反过来跟山庄的下人们陪不是。 事情峰回路转,没明珏的事了,她躲在一边看热闹,暗暗赞叹水木身边的人精明厉害。心想等自己接手山庄,不忘她们今日的开脱之恩,一定提拨重用。 水木正在接待贵客,听说此事匆匆赶来,一边跟温显宗陪礼,一边让人请最好的大夫救治温顺侯府女眷,并下令把秋园伺候的下人全部处死。五皇子和温显宗为下人们说好话,众人也帮忙求情,水木不允,坚持要处死下人。 五皇子在朝堂势力不小,明里暗里不对盘的人却也不少。温顺侯府女眷已经丢了人,再死这么多下人,肯定会有人借此吹风,把这件事捅到皇上跟前。再说因这件事得罪水木,他花钱花精力辛苦培养多时的“友情”也就泡汤了。 见水木依旧坚持,五皇子也发了狠,让侍卫找来一根成人手臂粗的木棍,死一个下人就让侍卫打他一棍,几十个下人处死了,他能保住半条命就不错了。 七皇子和温显宗也效仿五皇子,本来有理的一方却成了负荆请罪者。水木无奈,只好放过下人,下人叩谢五皇子的大恩,众人也交口称赞五皇子仁德。 事情闹到这一步,温顺侯府的女眷受了罪,丢了人,只能哑巴吃黄连,可这件事还有后话。几个御史联名参了温显宗一本,说他目无礼法、治家不严,纵妻骄纵胡语。温顺侯夫人叫嚣朝廷是她们家的,就是欺君罔上,蔑视朝纲。 听到温顺侯夫人叫嚣的人很多,纷纷指斥风传,连累了温贤妃和五皇子。皇上对这件事还没表态,五皇子就先行一步,和温贤妃一同在早朝时跪到金殿门口请罪。深秋露重,他们母子体力不支,重病一场,皇上才把这件事压下了。 温顺侯府低调低调再低调,温顺侯夫人自野餐之后一直卧病在床,过年都没在人前露过面。直到贵妇们找到新的议论话题,她才敢出来露头,仍异常小心。 水木知道明珏要算计温顺侯府的女眷,没有阻止,让她出了一口恶气,事发之后,怕她引火烧身,才宣布明珏是他的寄名女学生。对此,明珏心存感激,心里为水木记了一功,忽然觉得自己一心想把水木山庄据为己有的想法很邪恶。 “九小姐,明天是北郊镇大集,你想去散散心吗?”紫竹一脸期待地问。 自来到庄子,丫头们也不用整天关在深宅里,都跑疯了心,逢集就想跑出去玩。怕苏嬷嬷不让她们去,所以要拉上她这个挡箭牌,让苏嬷嬷干瞪眼。 “是该出去转转,到这里这么长时间还没赶过集呢,那就明天去赶集。” 苏嬷嬷无奈叹气,出语阻拦,“九小姐是尊贵人,怎么能出入市井呢?” 明珏皱眉反问:“我很尊贵吗?难道你忘记我是弃妇了?” “你现在是水木先生……” “苏嬷嬷,九小姐那重身份不让随便提,这是您说的。”丝菊的语气很认真。 “不提也要记住,不能给先生抹黑。” “我真闹不懂去赶集怎么就能给先生抹黑了?” 水木之所以被世人尊敬,除了他贵为帝师及博学多识和他的通天财富,还有一点就是他虽是清贵之人,却不高高在上,以清流自居。不象那些书香门弟、名流世家出身的人,自诩高贵风雅,有学问,看不起庸碌粗糙的升斗小民。 闲暇时,他经常混迹市井,了解民生,当然也是为他的生意做市场调研。有时候也会出入乡村田野,和目不识丁、一身臭汗泥水的乡民谈天说地。正因为如此,他才得世人爱戴,不是敬而远之,而是实实在在的尊崇和拥戴。 明珏不想解释大道理,只说:“苏嬷嬷也一起去,也该采买过冬的东西了。” 下人见明珏要去,都很积极,第二天,她们的小院就交给铁将军把门了。 到了集上,苏嬷嬷就给明珏扣上了帏帽,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摘下来。载着帏帽很别扭,东西也看不清楚,但她还是乐意戴着,今天风很凉,可以保暖。 北郊镇的集很大,赶集之人也很多,所卖之物更是种类繁多,应有尽有,货品档次不高,却很实用。集上人来人往很,热闹喧嚣,小商小贩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买卖之人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人群中不时有孩童跑跳嘻戏。 她们每个人要买的东西不同,到了集口就分开了,约定一个时辰之后到集口会合。苏嬷嬷和田妈妈一伙,要采买过冬的日常用品,岳嫂子带着岳芽儿去买食材调料。紫竹要买针线,明珏带丝菊和风兰陪紫竹去看女孩家的用品使物。 明珏和丫头们买齐了东西,见时候不早,就往集口走。路过卖牲口的地方,看到岳嫂子和岳芽儿正跟一个卖鸡鸭的妇人还价,她们也过去了。 田地里收的豆米一粒没卖,岳嫂子就想养些鸡鸭,无论生蛋还是吃肉,都可以省下些钱,反正也有粮食喂。卖家见她们来的人多,又不象穷人,价钱咬得更紧。明珏嫌为几文钱讨价还价麻烦,觉得价钱差不多,就做主买下了。 “小姑娘,你们要羊吗?八十文一只。” 一个老汉手里牵着四只小羊糕子,满脸期待看着她们。小羊糕子太小,现在杀了也没几斤肉,养上三四个月就肥了,正好过年有羊肉吃。她们小院外面堆着许多庄稼秸秆和豆秧,正愁没法打发了,养些牛羊倒也不错。 “你这些羊糕子太小了,至少还要养上几个月才能肥,我也不想跟你讨价还价,四只三百文,我全要了,你要是卖我们就牵走。” 老汉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卖给她。明珏付了钱,让丝菊和风兰牵着。 明珏看到老汉身后有一头奶牛,正是下奶期,忙问:“大爷,奶牛卖吗?” “奶牛不是我的。” “那是谁家的?是要卖的吗?” “是老张家的,卖,他一早把牛放在这儿,就不见人影了,肯定又去喝酒了。” “哦,这牛他卖多少钱?” “听说他要三两银子,价钱很合适,正产奶呢。” 明珏也觉得很合算,自离开萧家,还没喝过牛奶呢,她这小身板也该补补了。 她让丝菊和风兰牵着羊去集口,让岳嫂子去雇车,她和紫竹留下来等奶牛的主人。她们来时搭的顺路车,买的东西太多,要雇一辆车才能把人和东西拉回去。 “求求你别卖我,别卖我……让我做牛做马都行,呜呜……” “老娘不缺牛马,留着你个吃闲饭的有什么用?” 一个婆子手拿短鞭,推搡着一个小媳妇踉踉跄跄走过来。小媳妇跪在地上嚎哭讨饶,被婆子没头没脸狠抽了几鞭子,打得小媳妇脸上手上都渗出了血渍。 “那打人的是老张的媳妇,奶牛就是她们家的。”卖羊的老汉告诉明珏。 听到婆子嚷嚷着要卖小媳妇,集上所见之人议论纷纷,为小媳妇叹了几口气。 “老张媳妇也真不是人,儿媳妇吃不饱穿不暖,干最重的活儿,还天天挨打。” 明珏心里长气,皱了皱眉,问:“她打人怎么也没人管呢?” “谁管呀?老张就知道喝酒赌钱,她儿子是个瘸子,也是个顶不起房梁的软货,听说她家儿媳妇也是大家子的奴婢,嫁到他家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她手里的鞭子是赶牛的,打牛没断,打她儿媳妇生把鞭子打断了。” 张婆子把儿媳妇推到奶牛旁边,胡乱在她头上插了一把草,高声叫价,要卖十两银子。小媳妇跪在地上痛哭,听到有人问价,她浑身哆哆嗦嗦。深秋时节,她只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衣,露出的皮肉上新伤加旧伤。 紫竹一脸气愤惊恐,凑到明珏耳边说:“九小姐,是、是蓝竹。” 明珏大惊,忙看向小媳妇,原来他们所说的老张家是张山保家。洛明珏被陷害与奴才通奸,小柱子被活活打死,张山保一家跟明珏可谓深仇大恨。小白氏做主把蓝竹配给张山保的二儿子,蓝竹的日子不好过在意料之中,却没想到这么惨。 “九小姐,求你把蓝竹买下来吧!” “蓝竹和狗子不一样,张家现在什么境况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买她?” “唉!那也不能让蓝竹这么受欺负呀!奴婢去问问。” 蓝竹之所以受苦,跟她有直接关系,她心存愧疚,思来想去,决定冒险买下蓝竹。以后有什么麻烦不能预料,只能等到麻烦上门再想办法。 明珏拦住紫竹,“你别去,张婆子认识你,到时候买不成人,反而惹了麻烦。” 在集市上,而且还是卖牲口的地方卖人,鲜为少见,问价和看热闹起哄的人多起来。十两银子也就是买个小丫头,象蓝竹这么大的人,模样也不错,又在大家族做过婢女,至少要二三十两银子,张婆子只卖十两确实太便宜了。 “紫竹,你去找苏嬷嬷,看她手里还有多少银子,全拿过来,我想想办法。” 张婆子认识紫竹,明珏虽说戴了帏帽,也难保张婆子会认出她。即使认不出来,她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怎么能出面买人呢?问价的人这么多,要想不让蓝竹不被别人买走,必须趁众人讨论犹疑时去买,先下手为强。 明珏正在忧急,忽然看到常东生的媳妇和两个小丫头朝这边走来,明珏忙迎上去,叫住她们,说明情况。小丫头都很崇拜明珏,常婶也是实诚人,不用她多说,几人就决定帮忙,而且还是打着水木山庄的旗号买人。 “我想连奶牛带小媳妇一起买下来,一共十三两银子,还还价,给她十二两。” “好,我去,你到路口等我。” “常婶,我手里只有六两银子,丫头去拿钱了,你先等一会儿。” “等一会儿被别人买走了怎么办?我先给你垫上。” 常婶办事很利落,一刻钟的功夫就将人和牛都买下了,卖身契也写得清清楚楚。常婶牵着牛,让两小丫头扶着蓝竹,到路口找明珏,交接了卖身契。见明珏只有一个人,她又带着丫头把她们送到集口和苏嬷嬷会合。 到了集口,蓝竹才知道买她的人是谁,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晕倒了。明珏忙让人把蓝竹扶上车,让紫竹去给蓝竹买身衣服先换上,又跟苏嬷嬷要银子还常婶。苏嬷嬷没说什么,掏银子的动作很不利落,一看就知道她很不乐意。 买来的鸡羊牛很快适应的新环境,蓝竹却病了,一直昏迷不醒,又是请医又是吃药,折腾了几天病情才有所好转,完全好起来已是半个月之后了。 有鸡羊牛需要伺候,活儿也多起来了,明珏给众人做了详细分工。几十只鸡鸭交给岳嫂子母女,厨房的活也归她们,丝菊和风兰一人负责两只羊,牛交给田妈妈来喂,粪便清理是狗子的新差事。紫竹负责屋里的洒扫伺候,明珏日常穿戴的针线也由她做,苏嬷嬷依旧是总管,这群人的大事小情都由她负责。 下人们都知道她们现在的境况,辛苦一些也没有怨言,这令明珏很欣慰。能自己动手的事她也不人伺候了,除了动脑子指挥,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前世的她很独立,也很勤快。降落在这个时空就呼奴唤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腐败生活形成习惯,又开始自己动手还忙乱了许久。 近几天,明珏发现伙食变得清淡了,从山庄带回来的鱼虾螃蟹吃完之后,就鲜有荤腥了。细算起来,从北郊镇赶集回来就没再吃过肉,大概有七八天了。 她的菜里每天都有鸡蛋,岳嫂子变着花样做给她吃,主食也简单了许多。下人们吃的菜里一滴油也没有,粥里掺了一多半糙米,也没有主食。 她私下问紫竹,才知道她们的钱盒子里一钱银子都没有了,只剩了几十个铜板。离开萧家时带出几十两银子,萧怀迁给了三十两,她卖消息又赚了十两。除去捎给洛老太太的五十两和这段时间的花用,买下蓝竹和奶牛后已经用光了。 萧家给的份例银子几经苛扣,到她们手里也就是一些糙米粗柴。离明年有收成还有七八个月,冬天的日子很难熬,中间还有一个年,日子怎么过她心里没谱。 到庄子也有一个多月了,她一文月钱也没给下人发过。下人们都不说什么,但她觉得自己好象拖欠工钱的恶老板一样,一直感觉过意不去。 什么样的困境最可怕?对于很少憋屈、从不钻死牛角尖的明珏来说当然是缺钱。她一直认为钱比男人更让女人有安全感,没钱就陷入了毫无安全感的困境。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要冲破缺钱的困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除非天降横财。可横财不是路边的野花,静静等待,眼巴眼望有人来采。 别说横财,她现在想借钱都没门路。萧怀迁护送白夫人等人去奔丧了,水木和萧怀迦去了南边,除了这几个人,她再也想不到可以借钱给她的人。山庄里其他人她不熟,怎能开口借钱?再说她可是山庄未来的女主了,也拉不下这个脸呀! “苏嬷嬷,我还有几件首饰,怎么也值几十两银子,去当了或卖了吧!” “不行,那些首饰还有大用呢?” “有什么用?我现在一件也不戴,还不如换成银子贴补到伙食里。来庄子一个多月了,也没给你们发过月钱,我可不习惯欠人钱。” “奴才的命都是主子的,主子受苦不得志,哪个奴才还敢争月钱?”苏嬷嬷呼呼喘气,好象明珏这时候还想给她的月钱是贬低她的忠诚度一样。 “为什么不争?那是你们该得的,谁做工不为钱?把首饰给我,我去当。” “不能当,我说不行就不行,老奴虽说是奴才,也伺候老太太几十年,在老太太面前也能做这点主。老太太把九小姐交给老奴,老奴就是死也要尽心尽力。” 明言无言以对,长辈屋里的猫儿狗儿都比晚辈主子的身份,何况是忠心耿耿几十年的苏嬷嬷?再说苏嬷嬷做事从无半点私心,也不容她置疑。 “唉!老太太远在青州郡,自顾不瑕,我们现在不是有困难吗?临时救急。” “什么困难?粮食都没地方堆了,不饿不渴,不少吃不少穿,有什么困难?” 苏嬷嬷发火了,声音很大,听到她们吵嚷,下人们都进来劝慰。明珏跟她们说要把首饰当掉,没说贴补伙食,只说给她们发月钱。月钱关系到她们的切身利益,明珏感觉能得到拥护,结果所有下人都站到了苏嬷嬷一边,反过来嗔怪她。 明珏又气又急,“那些首饰又不戴,留着有什么用?还不是占地方?” “怎么没用?等侯爷回来,你还要穿戴呢,连件象样的首饰都没有,怎么见人?奴才们伺候主子,把穿戴的东西都伺候没了,脸上也没光呀!” “我……”明珏一时转不过弯,她都被休了,萧怀逸回不回来干她鸟事。 苏嬷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说:“你还年轻,不能一辈子呆在庄子里,你要想方设法离开这里,重新出人头地。娘家没人了,你能靠谁?还不就要依靠侯爷吗?等侯爷回来,你穿戴光鲜些,侯爷心里喜欢,你也能……” “好了好了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不当就不当。”明珏很不耐烦。 女为悦己者容。在明珏看来,萧怀逸已经独立于人群之外了,更称不上是悦己者,所以穿戴光鲜去取悦他无异于在猪圈里涂脂抹粉,对一头猪大放秋波。 可是苏嬷嬷提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洛明珏曾是萧怀逸的正妻,休了就是他的弃妇。这是一个女人的荣耀完全来自男人的时空,她生活在这个时空中,就无从逃避。此生此世,她已经打上了萧某人的标签,专利所有,别人眷顾就是侵权。 对于萧家及萧怀逸来说,现在的她都如同一件摆设,早已被丢到一边,可有可无。她可以脱离萧家的掌控,但她没有娘家,就没有户籍,办不了路引,等同于黑人。这个时空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她活几辈子都改样不了的社会形态。 她要想成为一个独立的人,可以去求水木或萧怀迦,凭他们的人脉,一定能帮她。但为脱离萧家去求他们,明珏无法开口,也为令他们为难。 明珏长叹一声,说:“别都看着我了,你们既然都不同意当首饰,我们就要齐心协力想办法脱离困境。离明年有收成还有七八个月,马上就要到冬天,寸草不生的季节,中间还要过一个年,我们都一样,不想喝西北风就要赚钱。” 下人们都点头应声,见明珏就得慷慨,她们也摆出响应号召的态度。可想赚钱子哪那么容易?这些下人都是穷苦低贱的出身,却养在深宅大院多年,虽说不是养尊处优的主子,也从没为生计发过愁,让她们想办法赚钱不是难为她们吗? “都是奴婢不好,连累了主子,呜呜……”蓝竹失声痛哭。 “别哭了,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别让大家再为你分心就好。” 三百多亩地都已规划安排好,该种的也都种好了。可光靠这些田地里的出息,银子来得太慢,再说那些土地也不好,收成好坏还要看老天的脸色。是该想些别的营生了,光靠这几百亩土地,只能混个温饱,这可不是她的目标。 “二奶奶,四奶奶来了,让你过去见她。”守门的婆子来传话。 自野餐那日到现在也有半个多月了,估计平氏中的毒也全愈了,今天登门必是来兴师问罪。明珏心里憋了一口气,正愁无处可发呢,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她有事就来见我,没事就滚蛋,我没时间理她。” “哟,二奶奶,话可不是这么说,四奶奶怎么说也是正而八经的主子,比你的身份可高,她怎么能来见你呢?得罪了府里的人,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明珏沉着脸冷笑,“现在的日子已经成了这样,以后不好过还能怎么样?你尽管去把我的话直接告诉她,有本事让她尽情施威,我等着。” “二奶奶被休到庄子里思过,这脾气反到越来越大了,呵呵……”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翠黛扶着一身光鲜的洪姨娘带着几个丫头婆子走进院子,旁若无人般嘻笑闲话,看向明珏主仆的眼神满含兴乐祸的嘲弄蔑视。 北郊离京城几十里,平氏带萧怀逸的姨娘来干什么?难道就是来看她们的热闹?或者平氏想让她生气难堪,不想自己出面,把洪姨娘等人弄来当枪使。如此看来,平氏的做事风格跟温顺侯府如出一辙,以前还没看出来。 “哟,这位小美人不是紫竹姑娘吗?”翠黛明知故问,一脸皮笑肉不笑。 紫竹气得咬牙切齿,呵骂:“就是你紫竹姑奶奶,你瞎眼了,认不出来吗?” 翠黛歪着脖子,一脸不屑,眼睛都长到头顶了,“你……哼!谁瞎眼谁知道,你要是不瞎眼也不会跟一个不长进的主子混成现在这惨样。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丫头,论模样,你可是一等一的,惦记你的爷们多着呢。 紫梅跟了三爷,这是个会享福的,太太把青竹给了七爷,四爷又看了碧竹,也收进房里了。除了被卖掉的翠墨,还有死鬼青梅,配了废物的蓝竹,哪个混得不比你强?谁瞎眼谁知道,你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明珏不怒反笑,拉住要扑上去撕打翠黛的紫竹,摇了摇头,说:“翠黛姑娘确实混得不错,只是别忘了你的出身,你曾经是洛家的奴才,就永远是奴才。” “据我所知二奶奶出身也不高,你可别忘了自己是庶女出身,教养身份比起千金小姐差远了。”洪姨娘走近明珏,满脸冷笑,说:“老太太正在给侯爷张罗亲事,不是白姑娘就是温顺侯世子的嫡出小姐,人家才是名门出身的千金呢。” 萧老太靠联姻巩固家族势力真是不遗余力,萧怀迦的婚事有袁氏坐阵,不能由她完全做主,她又打上了萧怀逸的主意。白姑娘刚死了祖父和母亲,不可能成亲,那就是说萧怀逸下一任正妻有可能是温氏“嫦娥”中的一个。平氏与温顺侯府有亲,难怪洪姨娘跟平氏混到了一起,是想提前做关系,巩固地位。 趁洪姨娘正跟明珏说话,众人都没注意,翠黛带着两个婆子跑进房里把病恹恹的蓝竹揪出来,抓着蓝竹的头发让众人看,嘴里的闲话也不干不净。 原来她们是为蓝竹而来,这回有麻烦了。买蓝竹跟买狗子不一样,狗子是个孩子,母亲又有病,卖身救母合于情理,谁也无权干涉。蓝竹却已嫁为人妇,虽说是婆婆卖她,可买人时明珏并没出面,事情闹出去她们就有拐带窝藏的嫌疑。 宅院里守门的婆子一定有平氏的眼线,她们看到了蓝竹,告诉了平氏。平氏才带着洪姨娘上门,就是想指认蓝竹,给她们找麻烦,平加罪名。 明珏怒火中烧,抄起一根棍子冲翠黛打去,“你给我放开。” 翠黛“嗷”的一声惨叫,松开蓝竹,惊慌躲到洪姨娘身后。见明珏动了手,紫竹给丝菊和风兰使了眼色,也抄起一根棍子冲洪姨娘打去。其余下人见状,无论拿招帚还是笤帚,没头没脸冲洪姨娘等人招呼,打得她们慌忙逃蹿。 “出什么事了?她们是什么人?” “你们怎么随便往院子里放人,六爷是怎么交待你们的?” 霜降和冬至跟着几个婆子进来,看到此情此景,冷着脸质问守门的婆子。北郊的庄子主要是四房的份例,守门的婆子当然了首先听萧怀迦的话。 守门的婆子边跟霜降和冬至解释,边陪着笑脸往外赶洪姨娘等人。见明珏主仆气势汹汹的样子,又过来劝慰陪不是,埋怨平氏等人。 “平氏到底来干什么?” “四奶奶到西山理佛还愿,路过庄子就过来看看。” 明珏沉着脸没再问,霜降和冬至对几个婆子好一顿斥骂,婆子一声也不敢哼。 “你们怎么来了?有事吗?” “庄子出事了,先生和六爷都不在,胭脂哥让奴才们来请二奶奶去坐阵。” “请我?” 明珏不敢置信,又异常欣喜,她什么时候成了这么重要的人物了? ------题外话------ 呵呵,明天有好戏…… 第八十八章 天降横财 霜降和冬至骑马,为明珏准备了一辆双驾马车。山庄到底出了什么事?明珏也没细问,就带着紫竹上车,快马加鞭直奔水木山庄而去。她们的车马刚拐上大路,迎面看到胭脂满脸焦急迎上来,明珏忙掀起车帘询问情况。 胭脂原名严志,是水木山庄总管严昆的长子,严家父子最初追随李氏,管理李家在南边的生意,李氏死后,一家人才跟水木到了京城。因为水木这个无良主子,“严志”只有出现在笔下的机会,“胭脂”二字在口头上已远播天下了。 “一群穿奇装异服的男女带着十几辆马车围在庄子门口,非要见先生,门人说先生不在,他们就发了火,还动手打人,庄子的护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五皇子调来侍卫,看他们不是中原人,不想把事情闹大,他们在门口堵了五天了。” 水木刚出名时,因他年少,又财富丰厚,不管是官是民还是江湖游侠,以各种理由上门打秋风的人很多,都被他以各种方式化解。他有过人才学,性情清平随和,对金钱不甚爱惜,出手散漫,不分地域、不论身份,结交了诸多朋友。 这些年,他给大秦皇朝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被人拥护爱戴,又被皇上加封为帝师,在朝野威名远播。响当当的名声摆在那里,敢在他的地盘闹事的人绝无仅有,所以,水木山庄根本没有太强的守卫,不成想这次却遇到了劲敌。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是想要钱还是有别的事?怎么也要先问清楚。” 胭脂无奈摇头叹气,“问了,他们唧哩呱啦,谁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我们一着急,他们就瞪眼,双方僵持不下,给他们钱,他们也不肯走。先生临走时交待,若遇棘手的事情,就请洛小姐出面,小人实在没办法处理,只有劳烦小姐。” 明珏暗翻白眼,水木可真“看重”她,真会给她找事,象胭脂这样跟随水木多年,办事又老道的人都处理不了的棘手事情,她能有什么办法?把她请来,事情能解决还好,解决不了,这不是纯粹让她丢人吗? “他们长什么样?” “无论男女都高高大大,粗壮结实,穿戴打扮更是稀奇古怪。男人穿着又肥又大的黑袍,头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女人坦胸露背,神态轻浮狂媚。他们不象瀛洲大陆的人,小人跟先生走了那么多国家,也没见过象他们这么装扮的人。” “胭脂哥说错了,女的没坦胸,只露着背和肚子,还有大腿。”霜降插嘴说。 “还有,女的高鼻梁,浓眉大眼,很漂亮呢。”冬至紧接了一句。 “两个小兔崽子,找死呢?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取笑。”胭脂瞪眼怒斥。 明珏笑了笑,喃喃说:“象是阿拉伯人。” “洛小姐,你说他们是什么?” “噢!我也是猜的,不敢肯定,去看看就知道了。” 听胭脂描述,男人倒象是阿拉伯人,可阿拉伯的女子却捂得很严实,绝不会在人前坦胸露背。她现在所在的大秦皇朝是历史上没有的朝代,或许其它民族也有这个时空的特色,与前世不同,一经深思,她反而不敢确定这些人的来历了。 给钱都不要,那他们究竟想要什么呢?难道是来找水木决斗的?那她可帮不上忙了。给钱都不要的人不是傻吗?她现在可是极度缺钱的人,想想都憋闷。 山庄门口的大路上停着十几辆宽大的马车,车上装满东西,压得马上沉悠悠的。车夫身穿黑袍,头裹白巾,肩上背着大刀,一脸络腮胡子,看上去很凶。几个高挑漂亮的女子穿着低腰短裙,围着裹胸,身披轻纱,冲过路的男人大放电光。 侍卫将山庄层层围住,手持刀枪,严阵以待。十几个与车夫打扮相同的男子堵在山庄大门口,与侍卫对峙,他们一脸怒气,又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 明珏乘坐的马车停在侧门,胭脂告诉侍卫王统领说先生的寄名女学生来了,王统领忙上前见礼。明珏隔着车帘向他道辛苦致谢,王统领和胭脂把这几天的情况详细告诉了她。明珏心里有了底,紫竹给她戴上了厚厚的帏帽,扶她下车。 几个车夫高声交谈,明珏隐约听出他们讲的类似于阿拉伯语,心里微微轻松。前世,她有阿拉伯的客户,虽说她不懂阿拉伯语,几句日常简单的问候和属于那个民族的基本手势及礼仪习惯她还是了解的,交流不会出大纰露。 “王统领,劳烦您把侍卫撤掉。” “撤、撤掉侍卫怎么行?他们要是……”胭脂和王统领齐声询问,面露担忧。 “不要紧,撤掉侍卫看他们的反映,他们若是敢冲进山庄,再让侍卫捉拿他们也不晚。天子脚下,不容他们撒野,到时候就是把他们就地正法也不为过。” 两人都觉得明珏的话有道理,商量了几句,王统领让副将去撤人。明珏给胭脂打了手势,胭脂会意,吩咐两个小厮到账房领银子。百名侍卫不分昼夜在山庄门口守了好几天,虽说没发生打斗,山庄也要给些辛苦钱。 帮天下首富守门可是肥差,每个侍卫至少要给五两银子,统领副将要加上十倍也止。大几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明珏心疼得直吸冷气,穷人就是小气,唉! 侍卫撤掉之后,堵在门口的男子也收起后器,后退了一步。明珏心里有了谱,微微一笑,不出意外,今天这件棘手的事情她很快就可以拿下。 “把大门打开,山庄的护卫小厮全部退到院内,让他们随便进。” 胭脂面露惊疑,嚅嗫着说:“洛小姐,这、这不合适,先生……” 山庄有贵客光临,而且是来送银子送厚礼的贵客,大门才打开,这是山庄不成文的规定。胭脂不愿意打开大门,不是怕那些人冲进去闹事,是没把他们当贵客,而当了敌人。明珏让打开大门,语气强势,这令胭脂很为难。 “先生说遇到棘手的事让你找我,可你不按我的意思去做,我怎么处理事情呢?”明珏顿了顿,又说:“一个人是不是贵客不会写在脸上的。” 明珏好奇而贪婪的目光扫过山庄门口的十几辆马车,马车都罩着车棚,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看样子不象是金银财宝,可这些人大张旗鼓送来,自有一定的价值。她的眼神眼不得变成两股飓风,把车棚吹散,让车里的物品大白天下。 “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与中原人不同种族的人统称番邦人,他们也一样。” 胭脂笑了笑,认可了这个称谓,可对于打开山庄大门迎接番邦人还心存疑虑。 “你们跟我来。” 明珏不让紫竹扶着,大步走在前面,胭脂带着几个小厮跟在后面。听说水木的寄名女学生来了,五皇子调来的侍卫和路人都睁大眼睛看着明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身材小小,头上戴着一个大帏帽,成了众人眼里新奇的景像。 她来到门口,微微一笑,隔着帏帽的纱帘,没人能看到她的笑脸,但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的友好气息,这就是人天生而成且天天携带的气场。 为首的番邦的男子又后退了一步,挤出几丝笑容,满脸猜测看着明珏。明珏冲他点了点头,让小厮打开大门,又冲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番邦男子没动,猜的表情更深刻。明珏进到院子,胭脂让小厮和护卫两旁列队,警惕伫立。 刚才见王统领撤掉侍卫,十几个番邦男子就收起了拨弓张弩的气势。现在看到山庄的大门打开,护卫小厮退到一旁,他们的怒气也消逝了。他们知道正是因为这个头戴帏帽的小女孩赶来才缓解了持续几天的僵局,对她很友好。 为首的男子上前对明珏笑了笑,僧不僧、道不道地打着手势,象是在行礼。明珏以标准姿势行了福礼,当做回礼,吸引了诸多赞叹了目光。 明珏以不太标准的阿拉伯口语问候他们,番邦男子一怔,以新奇的目光看着她,微笑点头,嘴里嘟嚷了几句她一点也听不懂的话。大概明珏所讲的队拉伯口语跟他们的语言属于同一语种,只是类似于粤语和普通话的区别,很难交流。 “请番邦人到会客厅,让严总管和山庄的管事都来,有他们坐阵我放心。” “好。”胭脂吩咐小厮去请人。 番邦男子看到明珏要请他们去客厅,忙向她行礼,向旁人点头致意。山庄的小厮和护卫见凶狠野蛮的番邦人突然变得守礼,看向明珏的目光更多一层崇拜。 明珏猜出番邦男子属于阿拉伯种族,对于尊重他们的人礼貌友好,对于无礼贱视他们的人会加倍不客气,这是一个民族的特征,全人类通行。 都说宰相门人七品官,水木比宰相还尊贵几分,山庄的门人端架子摆谱可想而知。水木不在,没人约束他们,这帮下人也就成了大爷,没有身份的人上门他们能客气吗?所以,这次惹下的麻烦山庄的下人有错在先。 为首的番帮男子吩咐了手下几句,就过来用口型和手势外加肢体语言同明珏与胭脂沟通。微笑是世界通行的语言,虽然他们都听不懂彼此说什么,仍很愉快。 十几辆马车赶进院子,护卫开路,小厮帮着赶车卸马。番邦男子很“懂事”,拿出小金锞子打赏,下人见他们出手大方,非常高兴,卖力效劳。半个时辰前还警戒对峙的两方此时化干戈为玉帛,都在心里记了明珏一功。 明珏趁人不注意踩了紫竹的脚一下,示意她去讨赏。紫竹假装不懂,一动不动,急得明珏干瞪,若今天不是她唱主角,她早就冲金子伸手了。 为首番邦男子知道跟他们无法进行语言交流,有些手忙脚乱。明珏也替他们为难,到异国他乡不知道带翻译,可见他们也是第一次到中原来。既然无法用语言交流,只能实打实,男子挥了挥手,车夫打开车棚请明珏等人观看。 第一辆车上有五六个铁箱,车夫看得很紧,想必是值钱的细软之物。其余十几辆车装得的东西多种多样,千奇百怪,别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明珏却很惊喜。 葡萄酒、红署、土豆、胡萝卜,还有苜蓿种子,带着土的葡萄枝桠和草莓秧子,还有许多骨雕、根雕、泥雕等带有民族特色的装饰品。 “洛小姐,这些都是什么?” “都是宝贝。” “有些东西我从先生带回来的书上看到过,这些都有什么用?” “用处可大了。”明珏卖了关子,就不再细说了。 为首的番邦男子很痛快,指了指这十几车东西,从地上划了阿拉伯数字“100”。难道这些东西他想卖一百两银子?那他可就亏了,明珏肯定会做主买下。随后男子又掏出几片绸缎布头递给明珏,指了指地上的数字,嘴里说得唧哩呱啦。 原来他想用这些东西换一百匹绸缎,明珏不知道绸缎的价钱,不敢做主。问了山庄的管家和管事,才知道男子拿的那类绸缎是中等的,三十两一匹。三千两银子的绸缎换这十几车东西就不合算了,虽说是以民族交流为前提。 明珏跟胭脂等人说了男子的意思,严总管认为这么交换不妥。吃亏的买卖明珏也不愿意做,她请番邦男子到客厅,想以委婉的方式拒绝。 进到客厅,落坐奉茶,没等她开口,男子就拿过一只铁箱打开。明亮的光芒晃光的众人的眼睛,明珏确定铁箱里装的是钻石,心都哆嗦。钻石用这么大的铁箱装,也太牛了,她想起番邦男子共带来五六只铁箱,难道都装的钻石? 费心费力交流半天,明珏彻底明白了番帮男子的意思,他们想用那十几车东西外加三箱宝石换一百匹绸缎、一百匹缭绫、一百匹绮锦。另外番帮男子还给水木准备了八名美人,就是那些坦胸露背的女子,要把她们充入赏美阁。 明珏不知道如此交换是不是合算,但很果断地把那八名美女拒之门外了,连理由都没有。哪个女人会给自己找情敌?而且还是杀伤力巨大的异国美女。虽然她名誉上是寄名女学生,可她却把自己摆到第一富人婆的宝座上了。 听严总管一说,明珏才明白,缭绫产自锦羽国,一年也就能织几百匹,价钱昂贵,水木控制了锦羽国的缭绫在瀛州大陆各国的销路。而绮锦只有水木建在东瀛国的织坊才能织染,一年最多也就能织染一百匹,更是天价。 难怪水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积累了巨额财富,他做生意的手段可不容小觑。瀛州大陆最为名贵的两种布料,被他垄断的销路和生产,他能不赚钱吗? 物以稀为贵,若是不怕花钱,缭绫还能买到。绮锦主要是各国皇族享用,而且还是皇族里很体面的人物,民间难以见到,想买除非水木点头。明玉不知道缭绫和绮锦该是何等华美,心里算计等水木回来跟他讨几匹――做鞋底用。 番邦男子不惜重金,又在山庄门口堵了几天,非要见水木,他们知道缭绫和绮锦的珍贵,除了见到水木,否则他们连买的渠道都没有。男子把希望寄托在明珏身上,明珏很为难,掐着额头思虑怎么才能把这件棘手的事情处理好。 她很快做出决定,也得到严总管等人的支持,番帮商人也同意了。十几车东西加一箱宝石先换一百匹绸缎,足以显示番邦人的诚意,另外山庄附赠特产,缭绫和绮锦要等水木做决定。她写信说明情况,让人快马加鞭给水木送去。 车队带着一百匹绸缎和诸多山庄特产及遭拒的美女离开,四个番邦男子带着宝石留下等水木回话,明珏让他们住进山庄的客院,并派小厮伺候。 忙碌了几天,送走番邦的车队,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山庄的管事和下人都信服她的能力,大事小情都跟她请示汇报,她俨然成了水木山庄新庄主,倍受拥戴。 留下的番邦男子忽略了明珏的身高年龄,把她当朋友相待,倒有跟她几分诚心相交的意思。多年以后,夜深人静,她追忆过往,诚心感谢老天给了她一次解决棘手问题的机会,因为这些番邦人确实给她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她带人归整那十几车东西,让人搬了两坛葡萄酒,又装了几袋子胡萝卜、红署和土豆带回宅院。草莓秧子养在山庄的暖房,葡萄枝桠怎么处理还需要她费些心思。大秦皇朝境内没有葡萄,若能种植,有葡萄吃,也能自酿葡萄酒喝了。 山庄的事情处理完毕,她给水木赚到十几车东西和一箱宝石,而她的自己的困境却无好转。买必须的东西花光了最后几十文钱,她们主仆真的身无分文了。 她几次想跟胭脂说到山庄的账房支些银子用,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她不说,谁能想到堂堂水木先生的寄名女学生已一贫如洗了。 “九小姐,你有时间吗?奴婢想跟你说几句话。”蓝竹怯生生地说。 明珏合上书,冲她微微一笑。“你说吧!” 她在这个时空完全醒来的第一天,蓝竹就被拉出去配人了,她对蓝竹没什么印象。刚被买回来,蓝竹大病了一场,身体慢慢好起来,精神总不济,神色惨凄凄的。她跟蓝竹深谈了几次,苦心劝慰,蓝竹脸上才慢慢有了笑容。 “奴婢九岁那年,娘生了病,哥哥要订亲,姐姐要出嫁,弟妹还小,就把奴婢卖了,奴婢家里原来是做豆腐的,做的豆腐十里八乡有名。” 明珏很安静地听完蓝竹似是回忆似是怀念的诉说,问:“你有什么想法?” “奴婢知道豆腐怎么做。” “呵呵,不错。” 做豆腐是只赚不亏、绝对保险的买卖,稀了做豆浆,软了豆腐脑,硬了做豆腐干,薄了做豆腐皮,就是做成了卖不出去还可以做成臭豆腐。 她让下人们齐心协力想赚钱的方法,又七八天过去了,蓝竹是第一个来跟她交流的。这个想法不错,凡是跟吃相关的东西,她都兴趣极高。 蓝竹性情敢厚,少言寡语,心思也不够活络,却是踏实肯干的人。一般领导都不会喜欢这样的手下,但这样的人却是领导必须倚重的中坚力量。 前世的她手下也有几十号精英人物,各种各样的人和各式各类的心计算计很熟悉。每一个手下都需要一种特定的管理方式,一个团队协调好才能脱颖而出。 蓝竹率先想到生财的办法,她要跟其他人去说,要勉励她们以蓝竹榜样,却要把握火侯,不能让她们生出嫉妒和不满,不能互相拆台,而是诚心诚意帮忙。 “你的想法很好,地里产的豆子不少,堆在敞厦里,都喂老鼠了。蓝竹,你把做豆腐都需要什么东西,买这些东西需要花多少钱,都写出来给我。” “好,奴婢这就去写。” 蓝竹列出做豆腐所需的东西,明珏粗略算了一下,大概需要三四两银子。蓝竹知道她们现在没钱,所列之物都是必须用品,而且都很简单。 明珏低声哀叹,别说三四两银子,就是三四文钱她也没有,真没想到她的日子会过到如此窘迫。还有三个月过年,现在做豆腐正是时候,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她冥思苦想,除了卖她那几件首饰,她真想不出还能怎么弄银子出来了。 “九小姐,奴婢们……” 紫竹和三个丫头进到卧房,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些铜钱首饰,都放到桌子上,堆成一堆,其中还有几个小银锞子。明珏知道这是她们全部的私房积蓄,她们从萧家出来时遭了洗劫,首饰只是当时她们戴在身上的,银钱都是零用。 “都收起来,我不会要,欠你们月钱我已经觉得很过意不去了。” “九小姐难道忘了吗?奴婢们的命都是主子的,何况是这些。” 岳芽儿推了推铜钱首饰,说:“九小姐,奴婢拿来的东西有我娘亲和田妈妈的,她们不自己来,就是怕您推脱,您就收下帮蓝竹姐姐开豆腐坊吧!” 明珏心里涌起酸酸甜甜的暖流,渐渐漫延全身,直冲鼻腔眼眶。她咬着嘴唇笑了笑,害怕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困境中简单的感动难以言喻。 “好吧!紫竹,把这些记下来,算我欠你们的,以后我会加倍还。” “苏嬷嬷前几天就把身上唯一的首饰换成钱贴补生活了,她跟任何人都没说过,若不是奴婢发现问她,还不知道呢,我们若记下来等九小姐还,算什么?” “谢谢你们,我会记住的。”明珏微笑着重重点头。 “九小姐言重了,快叫蓝竹姐姐来,看看开豆腐坊奴婢们能做什么。” 下人们所有的私房加在一起不足二两银子,还不够买齐开豆腐坊的用具。狗子来告诉她说村里原来有一家是做豆腐的,后来搬去京城投靠女儿了,那些东西就扔下了。明珏叫蓝竹和狗子去看看有哪些东西能用,可以拣来凑合着用。 把别人丢弃的东西只要能用的都拣来,加上下人们的私房钱,差不多可以把要用的东西买齐。可是豆腐坊一开张不保证马上赚到钱,必须准备流动资金。 明珏思虑许久,叫来狗子吩咐几句,让他去一趟水木山庄,让花匠把番邦人带来的葡萄枝桠全部给她送过来,顺便找胭脂借十两银子。让狗子先去给胭脂打打“预防针”,就是借不来,也有回旋的余地,然后她再亲自出马。 葡萄枝桠全部送过来了,狗子只带回来了五十文钱,是管事赏他的。胭脂去京城了,他不知道还能跟谁说借银子的事,就空手而归了。 明珏苦笑摇头,心里暗叹,人陷入困境,不顺的事会往一块凑,有时候就是毫厘之差。这时候一定要沉住气,因为倒霉到极点,很快就要否极泰来。 豆腐坊建在她们小院的门房里,蓝竹开始试着做豆腐,最初做得不好,很着急。明珏安慰鼓励,让她先练手,慢慢来,先不着急拿去卖。 常东兴带人按明珏的想法在林地里整出一片地方,将葡萄枝桠全部埋进土中,盖上落叶秸秆保暖,明珏带着岳嫂子监工。明年春天这些枝桠一发芽,就用来育葡萄苗,好的葡萄苗种当年就能挂果,番邦人带来的枝桠一定不错。 天空灰蒙,白雾苍茫,一轮红日低悬,散发出凉凉的光芒。 林荫路上,一个小小身影徘徊挪步,浑身透着萧索烦闷的气息。雾气笼罩的茫茫原野,寒凉枯落一望无垠,更衬得她娇小孤零。 明珏一大早出来,就在林萌路上走来走去,犹疑着是不是要到水木山庄借银子。她不好意思找别人,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去。从这里到山庄,就是坐马车也要差不多半个时辰,没有马车,走路过去,午后才能到,还要累个臭死。 这条林荫道直通连云山,听说山脚下有许多权贵豪族的庄园,也经常看到贵人的车马从这条路上经过。明珏找了一根树桩坐下,看着路的两边,心想:若是哪个贵人从这里经过时掉了银子让她拾到,她一定感谢那人的八辈祖宗。 一阵急促的悉悉索索之声打断她的思路,她忙抬头,看到一只肥大的野兔朝她跑来,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不动了,满眼惊恐看着她。 原来守株真能待兔,哈哈……老天爷真是开眼了,啦啦…… 从买下蓝竹到现在有二十天了,除了在水木山庄处理事情的那几天吃了几顿好饭,回到宅院到现在,她已经多日没见荤腥了,肚子里早已素得长草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那只兔子,仿佛一个饿极的人在看一锅炖得鲜香的兔子肉,口水已经泛滥成灾了。兔子被人吃再正常不过,此时她没有怜悯心可言。 她腾得站起来,向那只兔子走去,不急不慌,反正兔子已是囊中之物了。没借到银子,能拣到兔子也是收获,先不管别的,回去好好吃一顿再说。 一股清冷的淡淡的香气飘来,一袭白影从沥沥白雾中飞出。在明珏的手刚碰到那只兔子的时候,另一只手快她一步,已经把兔子抄到了手里。 妈妈的,欺人太甚了。 明珏狠狠瞪着抢兔子的男子,很想扑上去抢过兔子,再打那人两个耳光,前提是她能打的过那人。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她没扑上去,只能干瞪眼。男子那张英俊冰冷的脸在她看来毫无美感可言,反而是那么惹火和令人生厌。 “想要?” 这不是废话吗?明珏没敢说,而是陪着笑脸使劲点头,希望美男能良心发现。 美男的脸淡漠冰冷到毫无表情,他提着兔子耳朵让明珏看,“兔子两条后腿全断了,是我打的,你想要兔子是不是要给它治伤,把它养起来?” 不管好男人还是坏男人都希望女人善良,越是表面冰冷的男人,内心越是火热。明珏做出这一判断,重重点头,看向兔子的贪婪的目光也变得哀婉了许多。 “你真的想给兔子治伤?” “真的。” 美男眼底闪过寒光,他的手轻轻一动,“咯嘣”一声,兔子的头就垂下来了。 “兔子死了,不需要再治伤。” 这不是纯粹找别扭吗?明珏暗自咬牙,心里把美男的脑袋咯嘣了无数次。但戏还要演下去,对于这种变态的男人,装善良的后果似乎并不美妙。 “把兔子给我。”明珏的目光透出幽怨。 “已经死了。” “我要葬了它总归行吧?” 美男眼底寒光更盛,沉着脸问:“如何葬?葬到哪里?” 明玉不想跟他废话,但要绕圈子,她轻轻叹气,说:“先停尸五脏庙,再葬入五谷轮回之所,尸骨回归大地,兔子会安息的,你放心吧!” “不错,不错。”美男连连点头,眼底寒光骤减。 “你可以放心把兔子交给我了吧?” 美男把兔子递给明珏,问:“葬兔子需要什么?” 明珏接过兔子,狠狠握在手里,顺口回答:“当然需要银子了。” “这些够不够?”美男袖了一甩,两只金锭掉在地上,一只足有五两重。 “给、我、吗?”明珏惊傻了,瞪大眼睛呆呆发问。 “你不是说葬兔子需要银子吗?我来付。” “对对对,需要、需要、需要。” 明珏双手抓着兔子,顺手自己掐自己的手和胳膊,很疼,不是在做梦。她看着地上的金锭,眼角扫过美男的脸,心里不禁犹疑。 这男人除了眉毛和黑眼珠是黑的,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丝杂色,白得让人感觉冷漠疏离,那张脸冷得如积年坚冰,目光沉冷,让人怯步勿近。若不是美男有影子,而且在大白天出现,她真怀疑他是白无常临凡。 “金子……” “葬兔子的钱,给你了。” “真的?我……” 美男肯定是受了刺激,突然迷失了本性,所以才做傻事。明珏得出这个结论,马上做出决定,多说无益,揣着金子,抱着兔子跑路才是当务之急。 什么壮士不饮盗泉之水,什么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对于她这个穷得难受的人来说,都是闲人扯淡,天降横财是老天厚待,不要会遭天谴的。 她眼角的余光瞄着美男,一手抓着兔子,一手拣起金锭,塞进荷包里,仔细系好暗扣。看到美男凝视前方,眼角都没有夹她一眼的意思,她怦然剧跳的心慢慢安静。也看着美男,轻轻地双脚试探着迈出一步、两步、三步……十步…… 她回头又看了美男一眼,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有些熟悉,她不由皱眉。顾不了这么多了,她突然用力,蹬起两条小短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宅院跑去。 美男依旧凝望前方,眼底寒光消逝,脸上的笑纹慢慢扩大,不由笑出了声。 明珏在奔跑中思维也处于雀跃状态,她想起美男是省亲惊马那日遇到的小白树,那天没见过他的正脸,看他的背影很熟悉,才认出他。身手敏捷的彪形大汉对他言听计从,可想而知,他一定是有身份的人,能白坑吗? 明珏脚步慢下来,转瞬又想,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白坑也坑了。只能等他回过味来,找她讨要金子或报复她的时候再另想办法对付了。 她加快脚步,埋头狂奔,穿过林荫路,奔过荒地,早已忘记了疲倦。跑过石桥,能看到宅院了,她狂跳的心稍稍安定。身后也没有小白树追来的影子,她很幸福地松了一口气,兔子还在,金子也在,她决定一鼓作气,跑回小院。 清冽的淡香飘来,就在明珏集中体力,准备最终冲刺时,飞快奔跑的身体结结实实撞到一个人身上,一袭白衫入目,一如既往的清冷。明珏狂蹦乱跳的心突然沉到了底,好象一只胀足的气球,遭遇了铁锥子,霎时泄气。 贼老天,你玩我呀?你也太狠了吧? 金子呀金子,恐怕我和你前生就已注定今生会相聚,结局却是擦肩而过。 “接着跑,让你二里路,看是你快还是我快。”冰冷且带有戏虐的声音传来。 ------题外话------ 出场了…… 第八十九章 真话假话 “你耍我呀?” 明珏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瞪着如玉树临风般的美男,把兔子扔到他脚下,又扯出荷包,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还是强忍心痛把金子丢到自己脚下。 “都给你,姑奶奶不玩了。” “你想不玩就不玩?哼哼!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秦临庄俊美无俦的脸如春风拂过,冰河初开,浅淡的笑容如涟漪明波般清澈澄静。笑容慢慢扩大,好似雪山融化,冰水倾泻而下,荡漾开来。 “那你想怎么样?”明珏翻着卫生眼球,眼刀纷飞。 “继续玩,你先跑二里路,我再追你,看看多长时间能追上你。” 二里路,一千米,有这么玩的呢?她早饭喝的稀粥,吃的咸菜,不需要消食。 “你闲懵了?” “是呀!这段时间确实没有要紧的事情要做。本来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情,我准备全力以赴,结果被你胡编乱造一气搅了局,变成了一场风流好戏。” 明珏明白他所说的是奉国公府一事,她是谣言的始作恿者,知道的人并不多。很显然,这棵小白树跟水木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一定是小乔的相好。 这个死小乔,答应封住下人的口,自己却往外抖落。明珏不想让人知道奉国公府铺天盖地的风流韵事是她所造,并不是怕人追查报复,而是觉得造谣中伤有失品行。白迎芷不只一次阴谋陷害她,可她不把自己降到跟白迎芷一个层次。 不管是奉国公府还是辽东冯家,若是聪明,就不会去触碰这件事。谣言止于智者,要想让这件事消停,就要沉默如金,否则越抹越黑。奉国公府也是百年旺族,辽东冯家更是江湖舔血出身,家族里不乏有聪明之人。 “时候不早,我妈叫我回家吃饭,拜拜。” 明珏知道小白树的身份不简单,看他的相貌也不象良善之人,至少不如小乔看起来顺眼。她不想跟他多说,以免一句说错,惹上麻烦,只有走为上计。 “站住。”秦临庄沉下脸,冷声说:“游戏还没结束,谁让你走的?” 其实明珏也不想走,她舍不得兔子,更不舍得金子,一步三挪,听到秦临庄的话,赶紧站住了。妈妈的,你不就是闲着想玩吗?姑奶奶就陪你周旋到底。 “你凭什么不让我走?” “你骗人的伎俩和手段都不错。”秦临庄答非所问。 “你别纠缠不清了,其实我不想骗你,真的。” “哦?为什么不想骗我?”秦临庄嘴角挑起玩味的笑容,这丫头心思乖诈,牙尖嘴利,每次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都能让他回味许久,敞怀一笑。 明珏歪着头冲他撇了撇嘴,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秦临庄把两锭黄金踢到明珏脚下,“够不够?” 这还差不多,有金子赚,姑奶奶的兴趣就大得很,她心里这么想,可她嘴上不这么说,“当然不够,这是两码事,金子本来就是我的,兔子也是我的,” “够不够?”秦临庄衣袖一甩,又有两锭金子掉到明珏脚下。 明珏不禁咂舌,小白树家是开金山的吗?也太大方、太豪爽了。看在这四锭金子的份上,明珏决定拿也看家本事忽悠他,只要丢不了小命就值。 “差不多吧!”她勉为其难,“我确实不想骗你,唉!你真想知道原因?” “想。” “呵呵,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秦临庄蹙眉一怔,问:“真话怎么讲?假话怎么讲?” “你回答我的问题,自然就有了你想要的答案。”明珏看着金子,脸如花开。 “听真话。” 明珏点点头,促侠狡诈一笑,装模作样说:“不管什么比赛,要棋逢对手才能发挥出水平,骗人一样,我真不想骗傻子,没成就感,真的。” 秦临庄满脸黑线,眼底却有笑意划过,“假话呢?” “你是一棵纯洁无瑕的小白树,我是一朵纯真烂漫的小白花,我和你都是‘纯’字辈的。”明珏很慷慨很仗义地摊了摊手,“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我怎么忍心骗你呢?骗你让我良心何安呢?请你相信我绝对不想骗你,绝对不想。” “哈哈……” 秦临庄纵声大笑,捂着肚子几乎要倒地了,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对他都有挖苦损讽之意,他不但不气,反而觉得今日大笑,吐出压在心底多年的郁气。 明珏拣起金子,荷包里装不下,就塞进了袖袋,衣服沉甸甸的,她喜由心生,也很踏实。四锭金子,二十两,合二百两银子,赚得也太容易了。钱是辛苦挣来的,花用也踏实,钱赚得太容易让人不敢相信,从而忐忑不安。 “别笑了。”明珏冲秦临庄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问:“你就是来给我送银子的吧?知道我现在穷得难受?谁让你来的?是小乔吗?” “小乔?你叫得很亲切呀?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 “庞涓有庞涓的朋友,孙膑有孙膑的朋友,是不是好人要看以谁的标准去区分。跟我有些交情的人,象我一样穷的人不算,除了他,谁还会给我送钱?” “哼哼!他现在自顾不暇,还能惦记跟你有交情?你太高抬自己了。” “出什么事了?”明珏有些担心小乔被奉国公府的事牵连。 “他用三根狗毛讹了一个富商三万两银子,又醉卧青楼跟人打架,被几个御史联名参了。皇上将他禁足思过,他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谢绝一切访客。” 明珏知道小乔的事情肯定不象小白树说得那么简单,她不知道小乔到底因为什么被禁足,只要不是奉国公府的事给他惹了麻烦,她就安心了。 “这家伙心真黑,赚银子也太容易了,佩服佩服。” 估计小乔巴不得皇上禁他的足吧?不知他又打什么鬼主意,他与五皇子截然相反,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有多坏,他故意放烟雾弹,不知又想迷惑谁。 “如此说来,你今天是特意来给我送金子的?”明珏考虑到更深层的问题。 “偶遇而已。” “为什么要给我送金子?” 她紧紧捏着荷包和袖袋里的金子,现在有人从她手里把金子拿走,比割她的肉还疼。虽说她很贪财,又一贫如洗,但哪些钱该要,哪些钱不该要,她还是有分辨力的。没有什么比钱更能灭掉人性、混乱思维,她不想被拉下水。 秦临庄学着她的样子,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你乖巧可爱、聪明漂亮、知书达理、人见人爱,我一见到你,就想送你金子。”秦临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表情一本正经,没有嘻笑戏虐的意思。若不是前提就确定是假话,明珏肯定会认为他说的是百分之一千的真话。 明珏自嘲一笑,冲他竖起大拇指,“真是假话,说得有水平,真话呢?” “真话有两点,”秦临庄饶有兴致看着她,嘴角的笑容浅淡欣悦,“第一点,我这段日子烦闷焦虑,忧急于心,没想过要笑,也笔不出来,而且我从来不主动跟人开玩笑。偶遇你很开心,千金难买一笑,这是奖励你的。” “千金难买一笑,才给了我二十两,剩下的九百八十两什么时候付?” 秦临庄无奈皱眉,又不无膜拜地看着明珏,脸上的笑容比苦瓜汁都浓,“我见过的无赖不少,领教你的风采之后,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很没见识。” “废话少说,你记着欠我九百八十两黄金就行,第二点呢?” “这是对你的谢意,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奉国公和冯氏之死是被人所杀,案子很棘手,我正愁理不出头绪,你几句话就帮了我的大忙。” 明珏很想知道奉国公和冯氏是被谁所杀,又怕自己好奇害死猫,惹祸上身,不敢问,嘴里嘟嘟嚷嚷,“帮了你这么大忙,才给二十两,也太少了吧!” “我身上就带了这么多。”被她嘟嚷埋怨,秦临庄觉得有些羞愧。 “一个大男人,出门也不说多带些金银,真小气。” 秦临庄掩着嘴轻咳一声,说:“我可以给你指一条生财明路。” “快说。” “我告诉你奉国公和冯氏是谁所杀,你可以……” “我可以去威胁他,让他花重金封口,好主意,是谁杀的?” “萧怀逸。” 明珏眼珠子翻了几圈,鼓着嘴,低声说:“算我没听到,我还年幼,不想死。” 空中腾起两只礼炮,沉闷的声响传来,青灰色的烟雾飞快散开。 秦临庄蹙了蹙眉,说:“我走了。” 没等明珏反映过来,他几个箭步跃出,身体腾空而起,消失在茫茫原野中。 明珏拣起兔子,载着沉甸甸的收获,快步向小院走去,边走边感叹无限。小白树不会骗她,萧怀逸为什么要杀奉国公和冯氏,她不得而知,只觉得这件事比喜剧还可笑。好象一场没采排的戏,谁也不知道别人怎么演,最终却凑到了一起。 白夫人和白迎芷等人对她屡次陷害,导致她最终被休,目的就是为萧怀逸。若有一天白迎芷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嫁的男人是杀害祖父和母亲的凶手,她会怎么想呢?是不是会为自己愚蠢的执念而此生懊悔呢? 就因为她一番胡编乱造,奉国公和冯氏的死亡真相就如石沉海底,两大家族不会再提起,别人提起也觉得不耻,慢慢也不会有人再提。小白树因为这番话放弃了追查真凶,萧怀逸也可以逍遥法外,而她也出了一口恶气,还得了金子。 是该跟萧怀逸卖个人情,可不是现在,那家伙太狠,摸不清他的脾气,一旦触了他的逆鳞,不死也要脱层皮。她现在知道这个秘密,也不敢轻举妄动。 …… 北风呼啸,雪片纷飞,银妆素裹的漠北原野一片苍茫。漠北军营中,白色帐篷与冰雪一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大帐内,通红的碳火渗出丝丝暖意。 “侯爷,京城密报。” 萧怀逸接过信封,打开扫了几眼,嘴角堆起冷漠嘲讽的笑容。他停顿片刻,又翻开密报看第二遍,一字一句仔细琢磨。这是他看密报的习惯,看第一遍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看第二遍则是思虑事件带来的影响和密报的隐情。 “你们也来看看。”他摇头一笑,把密报递给公羊白。 “这、这也太离谱了吧!怎么……”公羊白边看边唏嘘,脸上的笑容很奇怪。 “老白,到底是什么新鲜事?”萧攀萧登围上来询问。 “奉国公扒灰,与儿媳妇冯氏在后花园幽会,被人撞破,双双风流死。这件事在京城传得人尽皆知,跟奉国公府和辽东冯家有亲的家族都抬不起头来了。” “哈哈……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萧攀忍不住放声大笑。 萧登笑着摸了摸脑袋,“那、那咱们家呢?平北侯府呢?” “平北侯府跟白家两重亲,差点做成第三重,头会垂得更低。”萧怀逸抖动手中的细小的银针,一脸讥诮,“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白白做好的准备。” “侯爷,这银针就是……” “我长年使枪,不精于这么细小的暗器,第一次用,收效还不错。” 银针扎进脑袋里,如同发根一样,除非技艺精细高超的仵作,否则不会发现头发里有致命的暗器。夜深人静,奉国公寻刺激、打野战,正在后花园和丫头调情,满脸兴奋,衣衫不整,没想到针从天降,要了他的老命。冯氏带心腹丫头也去后花园做见不得光的事,正好看到奉国公死,所以就成了陪葬品。 公羊白收起信,忖度片刻,说:“侯爷,小人认为奉国公和冯氏之死被人说成偷情好象另有内幕,象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而且这人……” 萧怀逸冷哼一笑,“这人很阴险、很无耻,却帮我解决了棘手的麻烦。奉国公世子知道奉国公和冯氏死得蹊跷,密不报丧,就是想同冯家合计暗查此事。若不是有这么厉害的谣言铺天盖地袭来,连皇上和宫里的贵人们都惊动了,奉国公府和辽东冯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连金翎卫都会插一脚进来。” “两家会就此罢手不追查吗?” “这种事越抹越黑,不管是追查奉国公的死恩,还是追查谣言的始作恿者,对谁都没好处。现在皇上已摆明态度,他们还敢追查吗?” 有时候,谣言的杀伤力和毁灭率会大到难以想像,众口烁金,没人去深究真伪。朝中和后宫有许多与白家及冯家不对盘的人,听到这种事,他们会不遗余力推进传播速度。深宫怨妇闲着无聊,不管是否倾向于白家和冯家,都对风流韵事有极高且神秘的兴趣。至于皇上,就不是惊动了那么简单了。 大秦皇朝有律,凡有爵之人死后,子孙要为他上表奏疏,表彰他生前的事迹。皇上体恤世代功爵之家,就会追封死人,加奖活人。白家是一等公爵,又跟皇上有血亲关系,且在朝堂颇有势力,按理说奉国公一死,白家会加封为三等侯。 可皇上接到奉国公世子的奏折,一眼未看,就扔到一边,再无下文。奉国公世子兴冲冲上京,幻想侯爵加身,谁知等了几天都没结果。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暗示他不要等了,奉国公和冯氏所做之事有违礼法孝道,皇上顾及脸面,不好意思处罚,已是开恩。奉国公世子无奈,只好垂头丧气回家葬爹,丧仪一切从简。 “如此说来,谣言的始作恿者真帮了侯爷的大忙。” “屑小伎俩,行止污鄙,上不得高台面。” 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影抖掉一身雪花,进到营帐,递给萧怀逸一封密信。萧怀逸接过信,手不由哆嗦,他打开信看了一遍,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侯爷,出什么事了?” 萧怀逸紧紧把信抓在手里,顷刻间,信纸在他手里化成纸屑,“不能再等了,调集铁血营,今晚行动,把二公主救出来,还要全歼狄赛隆的后马。”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奉国公之死只是个开端,风浪会接踵而来。 …… 与此同时,某个上不得高台面的无耻阴险之人正在计划大赚其财。 苏嬷嬷摸着白花花的银子,激动得老泪纵横,边抹边说:“老奴就知道侯爷是重情重义的人,他不会把九小姐丢下不管的,这不,银子送来了。” “是是是,他重情重义,他是好人,他……” 明珏吐着瓜子皮,撇着嘴称赞,心里却暗自狠呸,萧怀逸脸上这层金可是她强忍委屈给贴上的。她抱着黄金回来,下人们就异常惊诧地追问金子的来历,她怕实话实说会招来猜忌,就说这金子是萧怀逸派人送来的,知道她们遇到了困难。 小院气氛顿时大变,因被休出门而萦绕多日的沉闷之气一扫而空。下人们看到了希望,脸上笑容愉悦,为萧怀逸歌颂德,比自己得了金子还高兴。 她拿两锭金子换来一百两银子,另外两锭交给苏嬷嬷保管。白花花银子摆到桌子上,她把下人们都叫进来,准备说出自己的想法,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都坐下吧!苏嬷嬷和田妈妈坐到软榻上来。”明珏盘腿坐在软榻中间,面色平和,“你们跟我吃苦受气,又到北郊的庄子的来受罪,从本心来说,我没把你们当下人,而是当成同甘共苦的朋友,规矩等有人的时候再立。” 下人们道了谢,都坐下了,不知道明珏要干什么,心里都存着疑问。 “这里有三十两银子,除了岳芽儿和狗子,你们一人五两,就当是从八月到年底,给你们一起发的月钱。你们想想用这五两银子做什么,侯爷以后不会再给钱,我们不能坐吃山空。岳芽儿和狗子的月钱提到六百文,一会儿我会另算。” “九小姐,这……我这个老婆子还能做什么?”苏嬷嬷唉声叹气。 “能做什么需要你们自己想,想好了可以跟我商量。”明珏拍了拍苏嬷嬷的手,说:“常婆婆比你还大,你看她养鸡养鸭喂猪喂牛,多精神,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人不能服老。紫竹,把银子给大家分了,给每个人都记上一笔账。” 下人拿到银子,心里各有想法,不成熟,也不敢跟明珏说。明珏讲了许多道理,分析了每个人的优缺点,鼓励了众人一番,让他们各抒己见。 蓝竹捧着银子递给明珏,说:“九小姐,奴婢想做豆腐,就不要银子了。” 明珏想了想,点头同意,让苏嬷嬷收回蓝竹的银子,说:“以后豆腐坊交给蓝竹管,每个月从红利里分给她一成做抽头。如果她该得的红利不足一两,就按一两给她,超过一两,就按该得的实数支付。豆腐坊做大了,我出本钱,蓝竹自己开起的店面铺子,她拿两成抽头,我另外会给她封红包。紫竹,给我和蓝竹写一份契约,两人按手印,以后你们每个人都跟他一样,听清楚了吗?” “奴婢不敢,奴婢的命都是主子给的,哪敢跟主子写契约。”蓝竹惊慌跪地。 “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你的命是主子给的,做豆腐却是你想出来的。你们的命都是主子给的,知恩图报很好,但主子也会给你们应得的?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回答长短不齐,但有蓝竹的先例,每个人心理都有了谱。 明珏考虑片刻,重新给下人们分工,“苏嬷嬷主管这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事,紫竹在我身边伺候,还要负责给每个人记账,岳嫂子管着厨房,以后地里的事我也会交给她,岳芽儿和狗子给她搭下手。田妈妈、丝菊和风兰除了做院子里的活,再想些别的事情做,你们可以把钱放到一起合伙,赚了钱分红利。” “九小姐,蓝竹姐姐一个人管豆腐坊太累,奴婢想给她跑腿搭下手。奴婢不分红利,也不要月钱,就想跟她学。”风兰聪明伶俐,看问题总能抓住关键。 “蓝竹,你认为怎么样?” “奴婢也怕一个人照应不过来,有人能帮忙最好。” 明珏点点头,“好,风兰除子做院子里的活,剩余时间就去豆腐坊帮忙。” 下人们都想象蓝竹一样做管事分红利,独挡一面,都在积极思考要做什么。一时也不到好主意,只能从简单做起,明珏也最大限度为她们提供帮助。 有事可忙,有钱可赚,有前途可奔,能看到希望的日子很美好,每个人脸上都荡漾着由衷的笑容。直到现在,明珏才真正把自己上升到一个管理者的位置,而不只是主子。她操控全局,关注每一个,很有成就感,生活欲加充实。 蓝竹的豆腐坊经过繁忙而琐碎的前期准备,终于成功地做出第一道豆腐,很快卖完,赚了三十文。小本生意没有开门红,能赚钱就是一个好开始。 明珏很高兴,为蓝竹庆功,让岳嫂子加了菜,又打开了番邦人带来的葡萄酒,主仆欢聚一堂,情真酒醇,众人皆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豆腐坊只做普通的白豆腐,在小村卖还行,到了外面根本没竞争力。明珏详细问了蓝竹,又专程跑到北郊镇的豆腐店去看。这个时空的人只会做白豆腐、豆腐脑和豆腐干,没有豆腐丝,豆腐皮。象她前世所见的水果豆腐、蔬菜豆腐、五彩豆腐、稻米豆腐、白玉豆腐等新鲜东西,这里的人理闻所未闻。 她把前世吃过的、见过的豆制品列了清单,叫来蓝竹商量,研究这些东西的做法。物以稀为贵,她若能做出各种各样的豆腐,一定能吸引大众的目光。 前期,豆腐坊根本不可能盈利,明珏也不想一下子做多大,但要把新颖的豆制品推广开。有了与众不同的招牌产品,门路打开,以后就不愁没银子赚了。 接下来还有一个很现实很严峻的问题,她们小打小闹做些豆腐,几乎都是自己吃,也没当成营生,也没人管她们。若以后做大了,还跟萧家混在一起,说不定萧家也会把她的豆腐坊据为己有,毕竟她现在跟萧家还是藕断丝连。 思虑许久,她决定以狗子的母亲叶儿的身份租下小村里原来做豆腐的那家人的宅院,重新修缮装修,把她们的豆腐坊迁到小村里。若是做新鲜豆腐的前景好,她还想买下这座院子,做为她“明记”豆腐坊的大本营。 初冬天气,微风中透出丝丝寒凉,晌午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明珏衣衫半旧,钗环简单,村姑打扮,提着一只竹篮在原野中漫步。她并不是要采摘什么,而是想找一个安静敞亮的地方思考,有助于活跃她的思维。 地里的家活忙清了,常东兴正带人按她交待的方法给果树剪枝追肥、冬前灌溉。她去林地转了一圈,看到他们做得还不错,鼓励了几句。 她在林地拣了一些干木耳和野菀豆,正懒洋洋地往回走,边走边算计午饭吃什么。走到林地和坡地的交接处,忽然听到一阵怪响,慌忙回头。 “啊――” 两只黑漆漆的怪物瞪着亮光光的大眼睛冲她扑来,她扔掉竹篮,撒腿就拼命般狂奔。她那两条小短腿怎么能敌得过四条腿的怪物?很快就被逼近了。 “是野猪,快去拿家什。” 林地里干活的人听到她的喊声,忙抄起铁剪、耧耙和铁镐冲这边跑来。 野猪看到有人过来,更加凶猛,没等他们近前,就把明珏撞倒了。幸好是坡地,她又惊又怕,急中生智,向坡底下滚去,野猪呲着牙冲她扑去。 几只铁箭飞来,正射中野猪,鲜红的猪血流出来。野猪的生命力很顽强,中了箭仍拼死反抗,丢下明珏,哼哼着冲射伤它们的人扑去。 “九小姐,你没事吧?”常东兴过来扶起明珏,她的脚着地一疼,又倒下了。 “我的脚,我的手……” 她的脚扭伤了,两只手都蹭破了皮,脸上沾满泥草,腰部被猪拱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连惊带吓,外加受伤,她浑身无力,眼底泪花闪动。 又有几只铁箭飞来,两只野猪挣扎着倒下了,暗红色的猪血从箭洞喷流而出。 一匹身无杂毛的白马慢慢走近,马上的男子白色的披风招展飞扬,人和马一样,除了眼睛再无杂色。马后跟着几个一身黑衣的随从,主仆对比鲜明。 随从拨出野猪身上的铁箭递过来,“回王子,这两头野猪……” 男子挥了挥手打断随从的话,跳下马冲明珏走来,边走边弹掉衣服上的草屑。 原来骑马的不都是唐僧,还真有王子,明珏想到这句话,“噗嗤”笑出声。 “你还能笑得出来?可见伤得不重。”秦临庄端详明珏,微微摇头。 明珏知道秦临庄有话要说,让常东兴带人回林地继续干活,并派人叫她的丫头来。她来北郊两个多月,别说见到野猪,都没听村民说过,为什么会遇袭? 秦临庄给随从使了眼色,随从冲明珏走来,趁她没反映过来,一把抓起她的脚,把扭伤的脚正位,疼得她连声尖叫。秦临庄扔给她一个小瓷瓶,里面是治外伤的药,又丢给她一块手帕,告诉她药物的用法用量。 “有话要跟我说?”明珏很委屈地瞥了他一眼,自己收拾伤口。 “站起来试试脚能不能走?” 明珏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脚虽然很疼,却不象刚才那么别扭了,松了一口气。 秦临庄又丢给几粒止疼的丸药,才问:“知道野猪为什么追你吗?” “不知道,野猪一定知道,想必你也知道。” “我新近学了一句俗语,形容你正适合。”秦临庄恨恨咬牙。 “什么?” “你就是瘦死的鸭子,光剩了一张硬嘴。” 明珏冲他竖起大拇指,赞叹说:“有进步,好孩子,说原因吧!” 秦临庄一脸黑线,问:“你身上薰的什么香?” “我不薰香,我讨厌那种闷闷的味道。”明珏皱着眉头闻自己的衣物,没发现特殊的怪味,“我的衣服一直用皂角粉洗,也没味道。” “一种清清甜甜的花香味。” “那是香脂的味道。” 自搬来北郊,她就没化过妆,天冷了,怕风吹伤了脸,就用香脂涂脸保护。 “野猪的鼻子并不敏感,可这两头不一样,它们就是闻着香脂味来的。” 野猪鼻子不敏感,之所以会被香脂的味道吸引,肯定是有人蓄意训练的,如此说来,训练野猪的人早就知道她涂这种香脂。 “你的下人里出了奸细,今天幸好遇上我,否则你的命就保不住了。” “怎么会?” 明珏心里好象塞满浸透水的粗棉,湿漉漉地压在心头,堵得难受,又丝辣辣的疼。七个下人跟她到北郊,两个多月同甘共苦,她不想怀疑任何人。若当时她们不跟她来庄子,在萧家找一份粗使的活也很容易,难道有人就为监视她而来? “野猪是哪来的?” “连云山脉有皇家猎场,猎场里有野猪,猎场猛兽众多,栅栏严密,防卫严谨,若不是有人打开猎场的栅栏,野猪根本不会跑出来。” “照你这么说,今天野猪跑出来,明天就有可能跑出老虎狮子豺狼豹子。” “你很聪明。”秦临庄清冷一笑,问:“害怕了?” “怕什么?不管是真正的野兽还是野兽的一样的人,永远没真正的人聪明。” 秦临庄点了点头,冷笑说:“希望你远离野兽,永远聪明。” “唉!在一个人和兽不分的皇朝,我一个混迹底层的弃妇怎么远离?你是王侯权贵出身,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明珏耸肩一笑,忽然想起什么,脸色沉着了许多,“你欠我的九百八十两黄金什么时候还?今天要是还不上,野兽侵害我的事就交给你处理,我破财免灾,花钱雇用你总归行吧?” “你也太无赖了,你……” 明珏扶着小树站起来,冲秦临庄的随从高声喊:“你们都来听听,你们主子欠我九百八十两黄金不还,还用权势压迫我,还放野猪出来害我,还……” 随从都在十米之外伺候,听到明珏的喊声,都愣怔看着,没人敢上前。 秦临庄忙冲她摆手,“我、你……” “别你呀我呀的,好象我欺负你一样。”明珏诡计得逞,抛给他一个明媚的笑脸,又说:“要不还我黄金,要不把猎场的野兽摆平,我知道你能做到。你要是不还钱也不帮我,就会成为第二个奉国公,脱光衣服上吊,死了也没脸。” “粗野、俗鄙。” 明珏眼底充斥着酸楚迷茫,摇头轻叹,说:“谁要是跟我一样时刻面临危险,还能优雅斯文,那就是圣人。我也想文明,也想平平静静过富贵安逸的日子,可惜我命运不济,没办法,只能用力所能及的手段保护自己、报复别人。” “你现在是报复我?”秦临庄一脸无辜。 “你没听过这样一句话吗?有时候要推谁下水,不是因为谁该死,而是看谁站在河边。谁让你这么幸运呢?半夜里睡不着,偷着笑去吧!” 秦临皱眉头苦笑,脸上神情温和平润,轻叹说:“跟你最亲密的那个小乔总说我阴险卑鄙,邪恶狠毒,看来他还是不了解你,白在萧家混了几天。” “谢谢夸奖。” “你是不是也要把这两头野猪葬进五谷轮回之所?” “跟聪明人相处就是省力,我正想说呢,谢了。” 看到苏嬷嬷带着两丫头一路小跑赶来,明珏的心一阵抽疼,她们谁会是奸细? ------题外话------ 那个…… 第九十章 卖身为奴 之后几天,没有野人来骚扰,也没有野兽来攻击,日子过得很平静。看来她对小白树的威胁起到了作用,试想谁活着不怕被人追债,连死了都没脸呢? 小乔用三根狗毛讹了人家三万两银子,行为卑鄙,可在小乔眼里,小白树更卑鄙,而在明珏面前,小白树比冰山的雪莲还纯美,比秋日的白云还洁净。 有比较才有进步,就象奥特曼打不怪兽,卑鄙也是要不断升级的。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才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的真理。 小白树说她的下人里有奸细,这几天,明珏很留心,她会防备,但不会疑神疑鬼。她一向恩怨分明,对谋害她的人手段颇多,也不会心软。跟她来北郊庄子,一直伺候她的下人都跟她有同甘共苦的情意,她不相信哪一个会主动去害她。 人无谓忠诚,要看背叛的筹码够不够。她有背叛别人的经历,也有被别人背叛的经历,所以,她知道谁的忠诚也不是绝对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她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是主子,就认为每一个下人忠于她都是理所当然。 做人要懂得感恩和情意,下人都受洛家的恩惠,理应知恩图报,可不照样出了翠黛、紫梅、青竹和碧竹吗?某组织天天喊着当人民公仆,把为人民服务当信仰,某些无耻色官不照样呵骂老百姓是屁民,贪腐大案层出不穷吗? 不管做什么,信仰不可少,最根本的信仰就是良心,可用信仰制约就象让奴才顾及主仆情意、知恩图报一样,倒不如高薪养廉来得更实在些。做下人不也为了生存吗?一个主子能让自己的奴才生活得更好,背叛的机率也会降到最低。 谁都知道要权衡得失,虽说每个人看待得失的标准都不一样。 下人不管是被诱惑还是被威逼,只要萌生了那样心思,都有错。可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幕后黑手,他们把下人当棋子,也随时有可能把下人变成弃子。她可能防备一时,不可能防备一世,天天警铃大响的日子也不是人过的。 所以,她要精心,但不会把自己搞得神经兮兮,想解决问题还要从根源开始。 “九小姐,狗子说两头大野猪都杀好了,请您去看看。” “好,叫上岳嫂子,先挑一些回来做着吃。” 两头野猪一头有三四百斤,杀好后光净肉就有五百多斤,杂碎下水、猪头猪肘还不计算在内。猪在常东兴家里杀的,杀好后,肉也放在他家里处理。 明珏看着白光光的猪肉,心里很高兴,算计着吃法,暗问自己是不是因祸得福?即使祸后得福,她也希望祸事越少越好,只听说多难兴邦,没说多难兴人的。 常东兴建议明珏把野猪肉卖掉,普通家猪肉能卖十五文一斤,野猪肉至少卖二十文一斤,这两头野猪也能出息十多两银子。明玉粗略算计了一下,觉得把野猪肉卖掉没多大意思,还不如大家吃了痛快,也解气。 小村里共有三十几户人家,那几百亩地里的农活都是常东兴带着他们帮忙打理耕种。尽管明珏给工钱比旁人多,但仍觉得他们很辛苦,对他们心存感激。 “常师傅,你把肉给大家分了,一户十斤,你的加倍,就算我提前送的过年礼。再让狗子和元宝送一些到水木山庄,剩下的给我送到小院,我还有人要打发。” “好好好,我这就安排。” 猪肉送完,蓝竹的豆腐就供应不上了。从正式做出第一首豆腐到现在也有十来天了,每天一道,就赚几十文钱,她们把主要精力放在研制新产品上。 村里的人喜欢吃炖菜,猪肉豆腐白菜萝卜等炖在一起,连汤带菜,天冷时吃上一碗,滋味不错,象是东北菜里的“乱炖”,确实是很朴实的乡野土味。 明珏以叶儿名义租下村里原来做豆腐的那户人家的房子,三间半旧的砖瓦正房,两边还有草泥配房。房屋修缮一新,她们重新置买了做豆腐的工具,这里就能了“明记”豆腐的生产基地,而小院则是新产品的研发中心。 蓝竹住在生产基地,明珏在研发中心坐阵,风兰两头跑,其他下人没事了也去帮忙。“明记”豆腐坊虽说出产的豆腐不多,却也做得风风火火。 果树剪枝完毕,农田进入过冬期,没活可做了。明珏把全部心思和精力投到了豆腐坊,和蓝竹风兰一起忙碌。豆腐皮和豆腐丝已经做出来了,豆腐丝可以凉拌、可以炒食,方便且物美价廉,卖得很好,连四周几个村的人都慕名来买。 人们对豆腐皮的兴趣也很高,却因为不知道怎么吃,认为没有白豆腐和豆腐丝方便,问津者很少。明珏搜肠刮肚,拿出看家的本事,统计了有关豆腐皮的多种吃法,让紫竹把做法抄录成册,大力宣传,才渐渐被人接受。 豆腐坊现在主要做白豆腐、豆腐丝和豆腐皮,生意好了,人手成了问题。蓝竹和风兰天天忙得团团转,其他下人和熟识的邻居只要有时间就来帮忙,人手仍然紧张。而且来帮忙的人多数不知道豆腐怎么做,一片热情,却越帮越忙。 明珏计划新产品年底问世,因为人力的问题,不得不改变计划。要想把豆腐坊经营好,必须有可用之人,象现在这样一片散沙绝对不行。游击队员的热情再高、战斗力再好,也需要与有正规装备、经过专业培训的正规军配合。 新产品明年再说,今年先把白豆腐、豆腐丝和豆腐皮做好做精,主要是把人培养出来,只有蓝竹和风兰,人力不保证,怎么能把事情做好? 计划改变,不急着出新产品,明珏轻松下来,一心考虑人力的问题。闲暇时,她把所有用豆腐皮做成的吃食一一演示,以豆腐皮包子和豆腐皮响铃(没吃过的人去问度娘)为主,还以野猪肉为主料做了京酱肉丝,直吃得满嘴流油。 天空堆积着浓厚的乌云,如墨染的棉絮一般,污白色的雪沫刷刷飘落。 “九小姐,下雪了。” “哦,冬天来了。” 明珏翻了身,掀开床帘,望着窗外,小小身体与床亲热缠绵,蹭了半天也舍不得离开被窝。听到院子里传来唧唧咕咕吵嚷声,她才起来,让紫竹去问问。 “守门的赵婆子给咱们送来份例碳,只有一筐柴碳,两筐石碳,还腆着脸讨赏,还要猪肉,田妈妈跟她吵起来了,苏嬷嬷也跟她争道呢。” “是不是苛扣了?” “苛扣太多了,这点碳连管事嬷嬷的份例都不够,别说咱们院里还有小姐一位主子,有管事嬷嬷,还有六七个下人,够谁用了?” “去告诉苏嬷嬷和田妈妈,别跟她吵了,没劲,咱们自己买碳烧,别冻着。” 一会儿,紫竹就回来了,气呼呼嘟嚷:“到底还是抢走了一块猪油。” 明珏撇了撇嘴,没说话,实在没必要跟那些守门婆子去生气。婆子们在庄子看宅院,每人一个月就三百文的月钱,还要被管事们苛扣,穷得可怜。明珏主仆到庄子思过,好象空降的财神奶奶,光苛扣份例月度,就是婆子们巨大的财源。现在婆子们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终于找到可以欺压的对象,当然要变本加厉。 “紫竹,什么样的碳最好?” “桂香碳最好,桂花树木烧成的,无烟还有香味,富贵人家主子们薰屋子取暖都桂香碳。银霜碳也不错,就是没有香味。柴碳一般用于烧饭,有时候穷人家也用来暖屋子。石碳最难烧,有呛人的烟味,听说闻多还可能中毒。” 石碳就是煤。她前世所生活的时空,人口繁多,资源紧缺,秸秆树木都是燃料,能有煤烧就不错了,哪象这个时空,烧个碳还有这么讲究。 “明天北郊镇大集,让田妈妈去买碳,买最好的,别跟守门婆子一般见识。” “北郊镇没有桂香碳,能有银霜碳就不错了,镇子上就柴碳多。” “有什么买什么,不冷就行。” 洗漱之后,明珏先喝了一杯温水清肠,又喝了养胃的红枣茶,到外面去活动一刻钟,回来再吃早饭。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在这个时空仍然保持。 雪花飘舞,清冽的气息扑面,令人不由打起冷颤,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沫。 狗子提着一壶热豆浆进来,递给岳嫂子,给明珏等人行了礼,哈着手说:“那个人还在墙角蹲着呢,我来清扫的时候就在,快一个时辰了,该不是冻死了。” 明珏一直觉得买下狗子是正确的决定,别看他只有十一岁,机灵、懂事,还很勤快。田妈妈一直没想到好的赚钱营生,就跟丝菊合伙买了十几只牛羊,跟守门婆子租下门牌房,连同明珏的牛羊一起养。她们算狗了一股,不用他出本钱,每天由他清扫粪便,喂水料。活又脏又累,狗子很满意,每天卯初就来干活。 “什么人?”明珏听到狗子的话,心里不由一惊。 “一个男的,穿得破破烂烂,傻乎乎的,卯初我过来他就在墙角蹲着呢。” “怎么跟主子回话呢?一点规矩都不懂,不是教过你吗?”岳嫂子低声斥问。 “回主子,是一个……”狗子又按回话的规矩重复了一遍。 明珏笑了笑,说:“去问问是什么人,要是无家可归的穷人,就给他点吃的。” 一会儿,狗子回来了,说那男的是个拐子,要找蓝竹。众人的面色都变得沉着了,这拐男人一定是蓝竹的丈夫,张山保的二儿子张栓。 “狗子,你去叫蓝竹,就说我找她,领着她从角门进来,别让那人看见。” “是,九小姐。” 那日,平氏带着洪姨娘和翠黛来确认蓝竹的身份,明珏就想到会有麻烦,张山保一家找上门在意料之中。可今天张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要人?而是蹲在墙角呢?听说张栓骑马摔拐了腿,人又窝囊,才让蓝竹受了很多委屈。 蓝竹和狗子一路小跑进到小院,明珏正在吃早饭,并没急着说张山保一家上门的事,而是让下人们先吃饭,填饱肚子,才有精气神斗争。 听说张栓来了,蓝竹并没有害怕惊慌,反面流露出苦楚无奈,拿着两个包子,盛了一碗豆浆,让狗子给张栓端出去,看得出蓝竹对张栓还是有夫妻情意的。 “蓝竹,你……”明珏欲言又止。 “九小姐,张栓他娘心狠毒辣,奴婢怕连累您和大家。” “呵呵,我最不怕心狠毒辣的人,既然买下你,就不怕连累。” 小白树郑重肯定明珏阴险卑鄙更胜他一筹,明珏还不敢正视自己这些“优点”。碰巧这些天有点闲,她还真想找一个阴险狠毒的人切磋切磋。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所以,她要跟蓝竹了解张山保一家的具体情况。 “奴婢叩谢主子大恩。”蓝竹哽咽下跪。 “怎么又跪下了?你们要是犯了错跪下认罪,我接受,叩谢大恩就不必了。” “快起来,有什么委屈跟主子说。”紫竹忙把蓝竹拉起来。 “蓝竹,我们都知道你嫁到张家受了很多委屈,你现在虽说是我的奴才,可你跟张栓也有婚书,没法跟张家过日子,肯定要和离,你想怎么办?”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也是弃妇,你就更不要怕别人笑话了。” “九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蓝竹犹豫片刻,说:“张栓他娘对奴婢非打即骂,不给饭吃,还要干活,要不是张栓常给奴婢偷吃的,奴婢早就……” 蓝竹话没说完,失声痛哭,众人都劝说安慰。明珏知道蓝竹感激张栓,只是害怕张栓的爹娘。有了这样的结论,她心里也有了谱,这场仗也就好打了。 “走,出去看看张栓到底来干什么。” 明珏带着下人走出小院,迎面见狗子气喘吁吁跑过来,说:“九小姐,蓝竹姐,拐子让你们赶紧藏起来,他爹娘今天要带人来打架。” 原来张栓是来报信的,找不到蓝竹,进不来宅院,才在墙角蹲着等人。 “狗子,你把张栓叫到角门。” 张栓看到蓝竹,冰冻苦瓜一般的脸上浮现惊喜慌乱,又赶紧给明珏下跪磕头。 “蓝、蓝竹,你赶紧伺候主子躲起来,我、我爹娘找了府里几个管事,又跟叔伯族人商量了半夜,要抓你回去,还、还要把主子……” “把我怎么样?”明珏笑着问。 “我、我娘让、让人把你浸猪笼,他们跟府里管事约、约定辰时正刻到,马、马上就要来了,我半夜就来报信,等到这时候,你、你们快躲躲,我、我顶着。” “你说话是一直结巴还是被这事吓的?” “我、我……”张栓摸着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吓的。”蓝竹扶着明珏的手,身体不由哆嗦,“九小姐,我们怎么办?” “凉拌,呵呵。”明珏抬了抬下巴,“张栓,你爹娘请了府里哪几个管事?” 萧氏先祖追随大秦皇朝开国皇帝打江山时,从乡里带出一个姓张的马童。繁衍不息几百年,现在,萧家的张姓奴才不下百余人,都是这马童的后人。平北侯府姓张的管事和小头目有二三十个之多,张山保今天请来坐阵的又是谁呢? 张山保本来也是平北侯府的管事,因为小柱子和洛明珏通奸的事受了连累。蓝竹配给张栓,明珏赏了卖身契,小白氏借坡下驴,把张山保一家放了出来,其实是撵出来了。张山保死了儿子,又因为这件事憋了一口气,才萎靡不振的。 蓝竹的事闹开,明珏肯定会受连累,张山保夫妇要抓住这机会报复明珏。平氏之所以带人来确定蓝竹的身份,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不、不知道,前几天有人给我爹写了信,他们才、才开始商量的。” 马蹄车轮声隐隐传来,张山保带人来了。张栓吓得脸色苍白,话也说不出来了,蓝竹身体发抖,一脸惊慌,独独明珏面带微笑,神情自如。 “九小姐,你、你快藏起来,蓝、蓝竹,你、你快跑。” “我能藏一时,还能藏一世吗?蓝竹跑又能跑到哪去?”明珏挑起嘴角,轻蔑一笑,说:“狗子,带张栓去明记豆腐坊看看,蓝竹,跟我进来。” 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掉的。在不清楚他们想干什么目的之前,说什么、想什么都与事无益。现在只有平心静气等着,以不变应万变。 “紫竹,拿些吃食去交待守门的婆子,有客到,请进来。” 紫竹怔了怔,明白了明珏的意思,“九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她们居住在内院,那些管事及张山保等人不能进来,在外院厅里等着,让她们主仆出去。这样一来,好象那些人是主子,她们成了被提去训话的下人。 “九小姐,你别担心,老奴拼了老命也不让他们欺负你。”苏嬷嬷一马当先。 明珏微笑摇头,“没事,不用这么紧张。” 紫竹找出针锥和缝针给了丝菊和风兰,自己揣了一把剪刀,岳芽儿见状,忙去厨房拿出几把菜刀、镰刀和柴斧,给其他人分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明珏轻声笑叹,心中感慨,要说这些下人中有奸细,她会选择不信,“我们去听听他们怎么说,不会动手,把东西都放下。” 蓝竹嚅嗫着说:“九、九小姐,还、还是带上,张栓他娘是个……” 明珏冷哼一声,拉住蓝竹上下打量,“蓝竹,这段时间你身体也恢复了,老干活也锻炼得挺结实,张栓他娘是四五十岁的老婆子,她要不是你婆婆,你打她那样的两个没问题。又不是武林高手,凡夫打架其实就看谁敢下手,谁心狠手狠。” “蓝竹,你现在可是掌柜,还怕那老婆子?去出口气。”紫竹一旁扇风点火。 “不要怕,一个人光能做事不行,还要懂得抓住机会立威,你明白吗?蓝竹。” “奴婢不怕,奴婢明白。”蓝竹没拿兵器,可她的眼神比什么兵器都狠。 她们主仆刚走进前院,就听到张婆子的破口大骂声,提名道姓直指明珏,污言秽语令闻者脸红。明珏冷哼一声,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脸不红、心不跳,大步向前。刚走上大厅的台阶,张婆子就如一阵旋风般冲出来,张牙舞爪直扑明珏。 明珏躲过张婆子的攻势,她扑了空,等她转身再往上扑,被岳嫂子和田妈妈架住了,三人撕挠在一起。苏嬷嬷等人严阵以待,要防备突发的情况,也要准备随时上去帮忙。独蓝竹很镇定,好象事不关己,冷冷注视,眼底却喷着火。 守门的婆子不拉不劝,站在一边指指点点看热闹,嘻嘻哈哈说着闲话。与张家同来的人,都跃跃欲试想动手,几个管事在厅里,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 田妈妈和岳嫂子都是性子平静的人,跟张婆子截然不同,最初打成平手,很快两人就处于下风了。张婆子越战越勇,一边同两人抓挠,一边怒骂明珏。 “田妈妈、岳嫂子,你们躲开。” 蓝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鞭子,是狗子放牛羊用的,很结实。她挥舞着鞭子,第一下很轻,只是在试手劲,听到张婆子的惨叫,她肯定了鞭子的威力,越抽越勇。张婆子双手抱头,左躲右挡,怒骂声被惨叫声取代。 “贱人,你敢打你婆婆?”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摇摇晃晃出来,一身酒气令人作呕,这人看上去相貌齐整,不象是山野村夫,只是被酒灌得昏昏沉沉,想必这就是张山保了。 “老头子,救命啊――” 张婆子眼神中透出畏惧,惨叫哀嚎,手上脸上渗出血,跌跌撞撞跑上前,却被张山保一把推开。蓝竹停下来喘了口气,抖着鞭子瞪着他们,脸上毫无惧色。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贱人绑起来,狠狠打。” 同张山保一起来的男子开始就想动手,见识了这一场“厮杀”,此时却处于呆愣状态,听张山保一喊才回神。刚准备抓蓝竹,听到鞭子一响,又缩回来。 “谁敢动?” 蓝竹甩起鞭子,铁着脸怒哼,根本不把张山保等人放在眼里。一个一直受欺负的人突然发威,摆出拼命的架势,比一个一直凶狠的人更令人胆怵。 “贱人,你敢打婆婆?敢跟公公摆脸子?给我把她绑起来,拉进祠堂处死。” “我眼里只要主子,你是谁公公?她是谁婆婆?张家人死绝了与我无关。” 以张山保为首的男子听到蓝竹这话,都气愤难当,他们是张家一脉,蓝竹一句话犯了众怒。张山保带头,其他人也不甘落后,一齐向蓝竹扑来。 蓝竹舞动皮鞭,毫不示弱,但毕竟是弱女子,怎么是几个男人的对手?紫竹几人见蓝竹吃了亏,都上前帮忙,不管是锥子还是剪子,或是镰刀菜刀,齐齐出手。明珏不让她们动手,可她们好象都被蓝竹的勇猛刺激了,根本拦不住。 苏嬷嬷去拦架,被张婆子揪住推倒,踢了几脚,不能动弹了。岳嫂子护住岳芽儿,田妈妈护住丝菊,紫竹和风兰围住蓝竹,不管是攻是守,阵势摆得都不错。可几个丫头毕竟是女儿家,不象蓝竹是出阁的妇人,跟男人撕扯肯定会吃亏。 守门的婆子仍在看热闹,还津津有味评说。外面打成一团,萧家几个管事坐在厅里,连面都不露,明显是想等他们两败俱伤,再来收拾残局。 “住手,都住手。”明珏扯着嗓子急呵几声,对男人没起到威慑作用。 她的下人想住手,被几个男人缠住,不能脱身。有一个男人见丫头们吃了亏,对紫竹动手动脚,反而张山保打了一个耳光,又被紫竹一剪子扎破了手。男人们见有人挂了彩,又见张山保打自己人,打架不象刚才那么积极了。 明珏本来急怒攻心,可看到张山保制止有人对紫竹耍流氓,心里舒坦了一些。张山保虽是挑事的人,但能明辨是非,不是龌龊的无赖,还能分清轻重。 看到元宝从门口探头探脑,明珏吁了一口气,喊道:“元宝,叫你爹到北郊镇报官,就说平北侯府在北郊的宅院快闹出人命了。北郊镇上新出了一位御史,让他弹劾平北侯治家不严,闹到朝廷,让这帮狗奴才都吃不了兜着走。” “二奶奶好大的脾气,到庄子思过没见起效,反而越来越凶了。” “我们今天来庄子就是办事,二奶奶可是有错在先的。” “二奶奶要是不纵奴行凶,怎么会打起架来?谁是谁非一眼就能看透。” 从厅里出来三个管事模样的男子,你一言我一语,有备而来,直接攻击明珏。 明珏冷哼一声,又冲元宝呵令:“元宝,让狗子到水木去找霜降和冬至,让他们把今天的事告诉四太太。萧家在北郊有四个庄子,两个是四房的,这宅院理应归四房管,我倒要看看这帮人今天来闹事是不是四太太的意思。” “二奶奶这是什么意思?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年纪稍大的管事走下台阶,冷笑说:“四太太是能随便惊动的吗?再说现在府里可是四奶奶当家。” “好啊!原来是平氏的意思,我不管你们谁是平氏的走狗,今天这事必须说出长短。”明珏冷哼一声,指着几个守门的婆子说:“我不管你们谁是平氏的眼线,收了她多少好处,今天这事闹开,你们丢了差事是轻的,看她保不保你们。” “二奶奶,这关我们什么事呀?”几个婆子陪着笑说。 “你们放这帮人进来,扰乱我思过,还打了我的丫头,怎么不关你们的事?” 元宝挤了挤眼,说:“我这就去让我爹报官,让狗子哥去山庄找人。” “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守门婆子见元宝离开,忙呵斥去追。 听到明珏这番话,几个管事都沉着脸不哼声,心里忖度轻重得失。张山保和张婆子带着男子仍和下人们对峙,守门婆子各揣着心思,忙着劝说。 “我们是萧家的奴才,但不是二奶奶的奴才,这话……”一个管事率先开腔。 明玉重哼冷笑,转瞬间换了一张笑脸,欲加冰冷,“不管你是谁的奴才,今天你既然受平氏委派,闹成这种局面,就难逃干系,还有,跟我说话先报姓名。” “哼哼,我左边这位姓张,专管庄子里的下人,右边这位姓李,管府里下人月例用度,鄙姓杨,管府里下人买卖惩罚,二奶奶听清楚了吗?” 这三个管事都是手握重权,很体面的下人,平氏能叫动他们,显然也费了一番功夫。他们都是有备而来,既然跟他们对上,就只能硬耗到底。 “听清楚了,说你们来意吧?”明珏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脸傲然。 杨管事走到明珏面前,抖开卖身契,说:“二奶奶还记得蓝竹这份卖身契吧?” “记得,有问题吗?” “没问题奴才会来找二奶奶吗?难道二奶奶认为奴才们很闲?今天是非惹大了,要闹起来,恐怕吃不了兜着走的人是二奶奶。”杨管事掩嘴轻咳两声,冷笑说:“我来的时候去回过老太太,老太太说二奶奶现在不奴不主,让我全权处理,包括惩罚处死买卖,皆由我做主,老太太连印签都给我了。” 一个小厮送来印签,杨管事拿过印签在明珏眼前晃了晃,一脸得意的狠毒。 没想到老虔婆知道这件事,印签等同于信物,如同萧老太亲至,看来打四房的旗号确实起不到作用了。萧老太恨她,平氏也想把她赶尽杀绝,两人一拍即合,抓住这件事,肯定会大做文章,想方设法置她于死地。 明珏冷哼一声,脸上神情不以为然,心里却打起了鼓,买蓝竹这件事撞到了枪口上,不好善后。苏嬷嬷等人听到这番话,忧急害怕写在脸上,都慌了神。 蓝竹眼底透出绝然,“九小姐,你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今天这事是冲我来的,你就是死了,也是白搭一条命。”明珏扫了张山保夫妇一眼,“螳螂扑蝉,黄雀在后,我们都被人算计了。” “二奶奶就别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了,我不想难为你,你自己选死法吧!” “呵呵,真是可笑,你要是有人派来要我命的,就直接暗杀明害,没必要故做姿态说废话。别说我只买了一个人,就是叛乱谋反,还有三堂会审,秋后处斩呢。你连问都不问,就要草蒹人命,是老太太的意思还是平氏的意思,或是你为讨好主子,自作主张,连话都不让我说,就想要我的命。” “哼!那我就让你死得心服口服。”杨管事打开蓝竹的卖身契,高声说:“大秦皇朝律法有规定,买卖奴才,若是自卖自身,只需一份卖身契,由买主保管,这无须多说。若由他人卖,要有两份卖身契,买主和卖主各执一份,卖身契上必须写清买主和卖主及奴才的情况,三方按手印,若不是个人买卖,还要有印章。 蓝竹的卖身契上买主是水木山庄,没有山庄的印签,只有买主的手印,这手印也不是二奶奶的。蓝竹在二奶奶这里,没在水木山庄伺候,就是逃奴。逃奴一经发现是死罪,窝藏逃奴与逃奴同罪,难道二奶奶还认为自己冤枉吗?” 明珏的大脑飞速动转,话说明了,她心里也大概有了主意,冷笑问:“我委托水木山庄买人不行吗?我借水木山庄买的人来使不行吗?还要告诉你吗?” “你现在非奴非主,谁规定你能买人了?国法家法可都能治你。” “我非奴非主,也要有一重身份吧?谁规定我不能买人,大秦皇朝律法上哪条哪款写着呢?我被休弃出门,萧家的家法还能制约我吗?你要认为萧家的家法能治我,那就是承认我还是平北侯夫人,你们对我无礼,就是刁奴欺主。自从来到北郊庄子,我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还是萧家人,杨管事一句话解了我多日心结。” “你……”杨管事咬牙切齿,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 张管事走过来,斜了明珏一眼,说:“萧家的家法不管二奶奶,国法也管不到吗?窝藏逃奴与逃奴同罪,来人,把二奶奶和蓝竹都绑了。” 几个小厮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交给守门婆子,让她们绑人。守门婆子互看一眼,见明珏要开口,就扑上来堵住她的嘴,把绳子套到她和蓝竹身上。 苏嬷嬷连滚带爬过来,抓住婆子的裙子,阻拦哀求,被踢了一脚。紫竹扶起苏嬷嬷,知道哀求毫无作用,就让婆子把她们都绑了,一同处死。 “九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对不起你。” 蓝竹说完,狠命推开守门婆子,向一旁撞去。明珏以后她要触柱自杀,想起雀儿死时那一幕,吓得双腿发软,眼底泪花闪动。 没想到蓝竹直扑杨管事,趁他不注意,拼尽全力把他撞了一个跟斗,又在他脸上狠狠咬了一口,鲜血冒出来,被几个眼急的小厮拉开,推到在地。 “绑了,都绑了,都沉到河里处死。” “我媳妇不是逃奴,不能处死。”张栓拖着拐腿进来,举着几张纸,喊道:“我把我自己和我媳妇都卖给了九小姐,这才是真的卖身契,你手里那份是假的。” ------题外话------ 那个……不说了。 第九十一章 认祖归宗 听到张栓的话,看到他手里的卖身契,顿时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和下巴。 趁众人还没反映过来,狗子抢过卖身契,把守门婆子推到一边。丫头们帮明珏解开绳子,元宝拿过印泥,狗子拉着明珏的手在卖身契上按上鲜红的手印。 张栓一拐一瘸上前推开几个小厮,扶起蓝竹,拉着她站到明珏身后。蓝竹在新的卖身契上按上手印,卖身契生效,张栓收了一份,明珏把另两份交给了紫竹。 “你、你个畜生,你反了。” 张山保抄起一根棍子,扑过来追打张栓,蓝竹拾起鞭子一甩,张山保很机械地停手,缩到一边。张婆子撒泼打滚,哭嚎怒骂,蓝竹想教训她,被明珏拦住了。 张婆子就是千错万错,也是张栓的亲娘,张栓在关键时候帮了她们,对蓝竹也不错。当着他的面打他娘,岂不让他很难堪?品行不错的男人还是有血性的。 见明珏拦着蓝竹,张婆子以为她们示弱了,脏言恶语侮骂明珏,连哭带嚎数落小柱的死和明珏的恶行,仍觉得不出气,又弯着腰如猛牛一般向她们撞来。没等蓝竹甩鞭,张栓把她推到张山保身边,结结巴巴斥呵。 “中、中人家奸计了,还没完,让、让人家当枪使,傻了,丢人不?” “栓子呀!你个吃里爬外的畜生,你敢骂老娘?你白活了,你怎么不替老大和柱子去死呀!”张婆子坐在雪地上,拍着大腿干嚎。 张山保阴沉着脸,看了看张婆子,又怒视张栓,扫视到萧家管事、小厮和守门婆子不理不劝,一副看热闹的神情,他眼底集聚着恼怒。 真的中了别人的奸计?真的被人耍了吗? 张山保心中犹疑,又怒又恨。这三个管事中,姓张的是他叔伯兄弟,张家一脉。姓李的是张婆子娘家的堂兄弟,也是他的叔伯小舅子。姓杨是他大女儿的公公,跟他是儿女亲家。这三个人跟他都沾亲带故,怎么会算计他呢? 张婆子卖蓝竹,他事先也知道,拿到卖身银子,就去喝酒了,根本没管人卖给谁。几天前,他收到杨管事让小厮送来的一封信,还有许多过冬用的东西。杨管事在信里告诉他买蓝竹的人是明珏,蓝竹就在北郊的庄子,让他去出口气。 他原是萧家马厩的管事,管着一百多匹马,手下也有三四十个小厮婆子,相当威风。小柱子和明珏通奸被捉的事传出来,不但儿子被活活打死了,他的管事职务也被掠掉了。又因为蓝竹配给张栓,明珏赏了蓝竹卖身契,他们一家也被放出来了。表面上说是主子开恩赏了卖身契,跟犯了错被撵出来没区别。 在萧家虽说与人为奴,月例银子不少,又有手下孝敬,主子打赏,日子过得很滋润。离开萧家,失去管事的身份,没有进向收入,又承受丧子之痛。他开始喝酒赌钱,而张婆子就是变着法的折磨蓝竹,在她心里已经把蓝竹当成明珏了。 在深宅大院当了多年奴才,张山保夫妇能不知道有人陷害明珏,而小柱子只是个牺牲品吗?可他们知道有些主子是惹不起,也不能惹的,而明珏只是一个失去家族支持的弱妇,欺软怕硬是人类的通病,所以他们把仇恨记到了明珏身上。 有出气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又有这么多人支持,他们夫妇认为搬倒明珏轻而易举,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张栓,搅乱了他们的计划。 “你、你就丢人吧!被人利用都……唉!”张栓抱着脑袋蹲下,唉声叹气。 杨管事恨恨瞪了张栓一眼,捂着被蓝竹咬伤的脸,咬牙说:“栓子,这是什么意思?谁利用你们了?这是你们家的事,可是你爹求我们来管的。” “老张,你要是认输,我们马上就走,你可别后悔。”李管事不阴不阳说。 张管事狠狠啐了张栓一口,“没出息的东西,活该你这辈子当骡子。” 人群中发出隐晦的暗笑声,丫头们知道不是好话,羞红了脸。蓝竹低垂着头,张栓抱着脑袋,更是一声不哼,张山保脸色铁青,张婆子哭骂声更大。 “怎么也断子绝孙了,活着没意思,先打死你个畜生。”张山保被激起火气,提起木棍直奔张栓,扫了明珏一眼,又呲牙瞪眼骂道:“是人都勾引下作东西,直是猪狗不如,打死那个混乱,再跟你这个贱人同归于尽。” 管事、小厮和婆子们的各色目光投向明珏,脸上透出意味不明的得意,私下挤眉弄眼。怒骂声入耳,明珏摇头冷笑,脸不红、心不跳,神色平静。 侮骂她的人可恨,那些制造事端,阴谋陷害于她,让她背上肮脏名声的人更可恨。那些人才是害死小柱子的真凶,张山保夫妇不可能不明真相,只是欺软怕硬,甘心情愿给人当枪使。既然这把“枪”有一定的使用价值,那就要把他收服,有朝一日,让枪也会倒戈相向,那才是真正的好戏开锣。 张山保骂骂咧咧追打,张栓一拐一瘸逃跑,蓝竹挥着鞭子阻拦,张婆子也爬起来助阵,扑向蓝竹,四个人打成一团,引来一阵阵哄笑声。 三个管事都冷着脸,小厮和守门婆子一起指手划脚看热闹。来为张山保助阵的男子怨恨他打自己人,又气张栓没出息,都冷眼看着他们一家打驾,谁也不管。 几个下人护住明珏,扶着苏嬷嬷退到墙角,睁大眼睛关注蓝竹的战况。明珏清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有了主意,正待进一步完善。她抓紧苏嬷嬷的手,连声长叹,她恨张山保夫妇,却也很同情他们。 听说他家大儿子小时候大病一场,变成了傻子,早早就死了。张栓训马摔伤了,据说不能生养,而小柱子才十六岁,就被强安了罪名,成了冤死鬼。 在一个等级分明、人命如草芥的时空,奴才的命在主子眼里能算什么?别说是奴才,就连她,不是也有人反手之间就可以要她的命吗? 院墙外响想杂乱的脚步声,十几个村民撞开大门进来,守门的婆子慌忙去阻拦。来的人太多,她们拦不住,被推到一边。苍老的叫骂声传来,惊诧了众人。 “张婆子,你个下三滥,你还敢来?要知道你来了,我就拿把刀捅你个贱人。” 常东兴扶着常婆婆走在前面,怒骂声就出自常婆婆之口。看到张婆子正在撒泼,常婆婆气不打一处来,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式,举着拐杖,冲上去。 “你个嚼蛆的贱人,张大傻子欺负了叶儿,你怎么说的?你不是仗着有得势的主子吗?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今天当着这些人我跟你好好算这笔账。” 张婆子愣了一下,回骂道:“你个老贱人装什么蒜?一个疯子跟谁睡不一样,我儿子死了十来年了,你要算账去阴间找他,我儿子……” 一把镰刀甩过来,割到张婆子手背上,马上手破血流。狗子又抡起刀,被常东兴拦住,张婆子反映过来,一声惨叫,要扑打狗子,也被常东兴一把推开。 张山保听他们提起已死的大儿子,见张婆子又受了伤,顾不上追打张栓,气得直跺脚。常婆婆让人抓住张婆子,两人对骂更凶,张婆子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张山保和张栓又是摇晃呼喊,又是掐人中,折腾半天,她没醒。 明珏看了看狗子,又扫了张山保一眼,嘴角挑起冷笑,呵道:“把人抬上,马上滚。张栓,你也去尽尽孝道,天黑之前回来,媳妇还是你的,否则……” 张栓扫了蓝竹一眼,连连点头,张山保想说话,被张栓推走了,来助威的男子一起抬着张婆子离开。明珏向常婆婆道了谢,送走了村民,让狗子把大门关上。 “跳梁小丑都打发走了,几位管事远道而来,目的没达到,也不着急回去复命吧?”明珏冷笑着向大厅走去,到了门口,又说:“我们也该把账算清楚了。” “不知二奶奶要算什么账?” 三个管事进到厅内,小厮和婆子堵到门口,常嬷嬷带着下人进来为明珏助威。 明珏坐到厅内的主座上,头微微偏着,饶有兴趣看着三个管事,“你们不是想把我处死吗?正好你们三人,也来个三堂会审,不管唱哪一初,也热闹热闹。” “哼,你不要以为张栓临时写了卖身契,你就没有窝藏逃奴的罪。蓝竹第一份卖身契的买主可是水木山庄,这事要闹出去,得罪了水木先生,你罪责更大。” 所谓民不告、官不究,张山保夫妇做为原告已灰溜溜离开,而她做为被告又有新卖身契在手,窝藏逃奴罪名根本不成立。三个管事色厉内荏,却不甘心就此罢休,想必他们没完成主子的命令,回去也没法交差。 “那你们就把事情闹出去,让水木山庄也来跟我要逃奴,那才是你们还你们主子的本事。”明珏站起来,摇头轻叹,满脸讥诮,“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她既然想跟我斗,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我都奉陪到底,我福大命大,一定能耗到她完蛋。不过以后象这种小打小闹的手段就不要在我面前使了,太侮辱我的智慧。” 说完,明珏冷笑几声,冲下人挥了挥手,主仆几人向厅外走去。 “站住,”杨管事捂着贴了沙布的脸,阴阳怪气地说:“二奶奶可别把话说的太满,怎么说你现在也被休,萧家不收留你,你可是容身之地都没有。” “呵呵,这事是侯爷要考虑的问题,还轮不到你操心,难道你主子连这事都想管,她的手也太长了吧?回去告诉她,能当几天都未知,还是收敛些好。” “我不想跟你一个弃妇斗嘴,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你的豆腐坊我们是要收回去管的。”杨管事冷哼一声,抖了抖印签,“这可是老太太的意思。” 这是明珏最担心的,她现在跟萧家的关系不清不楚,脱离了萧家,她就是黑户。在萧家,她非奴非主,又不算真正的萧家人。不只是现在的一间豆腐坊,就算将来她有了更多的产业,萧家若想要,都有方法据为己有。 “凭什么?” “凭你现在是萧家的弃妇,一无所有,你开豆腐坊的本钱是萧家的,豆腐坊也应该归萧家。你来庄子是思过的,还是安份些,别惹怒了主子们,讨不到好。” “谁敢要豆腐坊?豆腐坊是……”蓝竹气得脸色发青,咬牙切齿。 “蓝竹,豆腐坊是叶儿的,房子也是她租的,我只是借了银子给她,萧家要是硬抢人家孤儿寡母的东西,我也没办法,让她们母子自求多福吧!” “哼哼!二奶奶真是有心人,豆腐坊一会儿就成别人的了。” 明珏暗自庆幸,还要她当时留了心眼,租房子写的是叶儿的名字,要是写成她,就被人算计了。没彻底脱离萧家之前,她要想做生意,还真要万分小心。 “狗子,去拿你娘跟房主签的契约,顺便告诉村里的人,平北侯府派出三位管事带了六个小厮要抢豆腐坊,萧家的狗腿子可比抢骨头的野狗厉害。” “你……” 一个婆子慌慌张张闯进来,喊道:“不好了,房檐上有黑衣,飞来飞去。” 三个管事给小厮使了眼色,同时向厅外奔去,明珏主仆也跟着出来了。 “九小姐,奴婢先回去看看,门没锁。” “不用,那是侯爷的暗卫,住在连云山的庄子里。”明珏眼底闪过狡黠的笑意,又说:“刚才几位管事要处死我,我给他们发出了求救信号。” 苏嬷嬷老脸开花,冲着房檐拜了几拜,“侯爷是重情得意的人,要不是侯爷送来二百两银子,我们就是饿不死冻不死,日子也不好过,侯爷真是……” “苏嬷嬷,侯爷不想让人知道这事,你不要再提了。”明珏恨恨打断苏嬷嬷的话,诅咒了萧某人几句,又说:“我和他可是男未婚、女未嫁,别闹出闲话。” “老奴知道,老奴知道。” 三个管事互看一眼,脸上神情古怪,婆子和小厮的目光了意味不明起来。有白夫人被休六七年,重回侯府的先例,谁敢保证明珏不能咸鱼翻身? 明珏轻咳两声,对着房檐喊:“我没事,你们回去领赏吧!一人赏黄金十两,从九百八十两里扣。几位管事太热,要是能让他们凉快凉快,一人赏二十两。” 说完,她不管处于呆滞状态的众人,冲她的下人使了眼色,大步向小院走出。 三个管事都流露出犹疑的神色,商量了几句,决定把这件事报给主子再做定夺。守门的婆子传错消息,被痛骂了一顿,估计半年的月钱都保不住了。 回去的路上,管事和小厮们各自琢磨着今天的所闻所见,都一声不哼,只能听到得得的马蹄声。刚走上石桥,一阵劲风刮来,几个黑衣人抓起马上的管事和小厮,全部扔到河里,盖着雪沫冰丝的河面溅起大朵的水花。 “凉快凉快吧!” 黑衣人不顾管事和小厮挣扎求救,拾起马鞭,抽打马臀,九匹快马嘶叫着向四面狂奔而去。惊马之后,黑衣人往河里扔了几根树枝,就飘然而去了。 这段河道的水并不太深,但足以淹没他们,树枝扔下来,有人就已喝了几口河水。他们在河里挣扎了两刻钟,才全部爬上来,衣服早已湿透,脸冻成了青紫色,肯定要大病一场。这还不算,九匹马全部惊跑了,怎么也值千八两银子吧!谁来赔?卖了他们且家也不够,就说是萧怀逸的暗卫所为,一顿重罚在所难免。 平氏知道这件事,气得咬牙切齿,她添油加醋告诉萧老太,反而被训了一顿,因此更恨明珏。却因涉及萧怀逸,不管温顺侯府说什么,她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萧老太见萧怀逸回护被休弃妻,对明珏成见更深,却不敢碰他这颗钉子,奉国公和冯氏的死以及铺天盖地的谣言早已令她心生畏惧了。 …… 吃过午饭,明珏想睡一会儿,脑海里千头万绪,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紫竹,你进来。” “九小姐,什么事?” “你拿一两银子给蓝竹,让她给张栓置办铺盖,做两套衣服,再拿些绵布给她添补添补。告诉岳嫂子分柴米油盐给他们,以后就让他们在豆腐坊做饭吃。” “是,九小姐想得真周到,不过奴婢已经给她棉布,让她给张栓做衣服了。” “呵呵,你告诉蓝竹别来谢恩了,我要睡一会儿,你也去歇吧!” 紫竹应声出去,明珏闭上眼睛,思虑着当前几件紧要的事,久久不能入睡。 眼前白影一闪,淡漠清冷的声音响起,“找到奸细了?” “我身边没奸细。” “你这么肯定?” “当然,”明珏扯紧被子,面向秦临庄,仍闭着眼睛,说:“我用的是茉莉花味的香脂,两丈之内都能闻到,所以不能凭这点断定我身边有奸细。还有就是豆腐坊租房契约上写的别人的名字,我的下人都知道,要是有奸细,怎么会露掉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会提高警惕防备,但不会疑神疑鬼,免得让她们多心。” 秦临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点头道:“很好,你很聪明。” “我这几天也在旁敲侧击警告她们,给她们讲了很多故事,让她们知道虽说伺候我开始受了苦,以后的日子会光明无限,要是被我抛弃,不管伺候谁都讨不到好。我为人怎么样,她们心里都明白,都知道我不会亏待她们。” “你为人不怎么样。” 明珏脸埋进枕头,嘿嘿直笑,小白树来兴师问罪了,“为什么这么说?” “那金子怎么成萧怀逸给的了?” “就知道你是为这件事,我这么说不是顾虑你如白雪一般清白的名誉吗?象萧怀逸那种人,反正名声也臭不可闻,有脏水当然泼给他。” “帮助你渡难关也是脏水?” “当然,我已经想好了,给他一颗甜枣,再给他一巴掌,保证让他难受。” “有你这句话就行,等我有了脏水,你也替我泼给他。” “好,一言为定,我要睡觉,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秦临庄恨恨瞪着从始至终都没睁眼看他的某人,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向门口飘去。明珏答应他给萧怀逸泼脏水,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他要好好抓住。跟卑鄙阴险的人合作,他会如虎添翼,而明珏小朋友就是那天使的翅膀。 一觉睡醒,洗漱完毕,明珏让苏嬷嬷带了几样吃食,陪她去看常婆婆。她要找常婆婆确认一件至关重要事情,这件事办成,她报复的计划就迈出了第一步。 到了常婆婆家,主客寒喧几句,她就问起张大傻子欺负叶儿的事。碰巧常东兴和元宝都不在家,否则有些话她还真问不出口。 “那一年,花儿突然几个月没了消息,叶儿知道姐姐出了事,疯病就复发了。照看叶儿的老婆子又病病歪歪,跟死人差不多。别看张大傻子疯疯傻傻的,那一窍可不缺,就跟发情的畜生一样,三更半夜就来找叶儿私会。最后被照看叶儿的老婆子发现了,叫几个邻居打了他几次,他才不敢来了。张大傻子挨了打,张婆子仗着在萧家有几分体面,还敢跑来闹事,被我狠狠骂了她一顿。” “这么说,狗子有可能是张大傻子的儿子了?” 常婆婆摇头叹气,“也不一定,叶儿长得标致,又是个疯子,这几个庄子欺负她的人可不只张大傻子一个,她母子真可怜,幸好遇上了小姐这么好心的人。” “常婆婆,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常婆婆和苏嬷嬷齐声问。 明珏想了想,说:“我们就说狗子是张大傻子的儿子,张婆子也知道张大傻子欺负过叶儿,有可能会留下孩子。今天张栓帮了我的大忙,听说他不能生育,老张家要断子绝孙了,我替他们着急,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张栓和蓝竹要是有个亲侄子,日子也有奔头,总比将来领养或过继别人的孩子亲吧!再说狗子跟叶儿这么过日子也麻烦,将来成家立业没人帮扶怎么行?” 常婆婆连连点头,“九小姐考虑真周到,一下子解决了两家的问题,真是心疼奴才的好主子。村里人都知道张大傻子欺负叶儿,做实这件事也不会有人说。就是张婆子那贱人,我气不过她白白得了孙子,我可照看了狗子好多年。” 明珏握着常婆婆的手说:“我让蓝竹和张栓好好谢你,别跟张婆子一般计较。” 张山保认为自己断子绝孙才这么消沉,给他认个孙子,吊吊他的胃口,由不得他不上钩。张栓和蓝竹卖身契都在他手里,张山保夫妇为两老货能怎么折腾? 等他上了钩,再把他收归己用就容易多了,毕竟还有豆腐坊的生意吸引着蓝竹。张山保是一把好“枪”,将来肯定能派上用场,降服张婆子就更简单了。 “我不争那点谢礼,这是好事,一会儿我告诉狗子,那孩子可有心眼呢。” “也好,苏嬷嬷,你跟蓝竹说说,定个日子,我摆两桌酒,好好庆祝。” 几人正在商量,常东兴回来了,听说这事,很高兴,忙张罗着凑份子。 “九小姐,有件事我琢磨很久了,一直不敢跟你说。”常东兴说话有些勉强。 “你说,没准是好事呢。” 常东兴犹豫半晌,说:“我从二小姐庄子里租了几十亩地,种了几年,想退租。你不是有几百亩地吗?我想种起来,你就跟别人一样付我工钱就行。地里一年四季的活我全管,要是有收成,就跟蓝竹开豆腐坊一样分我一成。” 这小村没有名字,也不象庄子一样有庄头和管事,常家在村里威望最高,村民有大事小情都找常东兴帮忙。常东兴要是一心一意帮她,不管是种田还是做其它生意,都是不错的助力,他想承包土地的想法也不错,可惜他不是奴身。 “这是好事呀!你为什么不早说呢?这样吧!你帮我打理这几百亩地,一年下来,我从收成里分给你一成,你的工钱比别人多五成。” “那就好,多谢九小姐,我明天就去把庄子的地退了。” 蓝竹带张栓过来谢恩,张栓只说家里没事了,明珏也没多问。听说张栓识文断字,明珏让他写一份她跟常东兴土地包租的契约。写好契约,按上手印,这事就敲定了,几人又说起狗子的身世。张栓又惊又喜,蓝竹也很高兴,提起让狗子认祖归宗的事,两人都很积极,恨不得马上确定下来。 几人商量之后,决定后天在常婆婆家摆几桌酒席,请请街坊邻居,就等于给狗子证了名。这小村以后就叫洛家村,常东兴是村长,但大事还由明珏决定。 他们又商量了一些小事,常东兴有事要去办,张栓和蓝竹也要去做豆腐,明珏和苏嬷嬷又陪常婆婆说了一会儿家常里短的闲话,才回小院去。 “苏嬷嬷,我想给常东兴做媒。” 常东兴三十一岁,两年前死了妻子,想续弦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元宝是他的大儿子,十岁了,还有一个七岁的女儿寄养在他姐姐家里。 “大姑娘哪有做媒的?”苏嬷嬷笑着嗔怪。 “第一我不是姑娘,是弃妇,第二我还不大。” “别老说自己是弃妇,多难听,再说以后的事谁敢预料。” 明珏抿着嘴,淡然一笑,“我勇于承认,别人说我才满不在乎。” 这种事就象一道积年的伤痕,敢于正视,就不怕别人去揭,就敢光明正大露于人前。越是隐藏,越想回避,反而越会怕别人把事情当成把柄去抓。 “你想把谁介绍给常东兴?” “岳嫂子。” 苏嬷嬷怔住了,“这、这怎么行?岳嫂子可是寡妇,她……” “寡妇怎么了?谁规定寡妇不能改嫁的?岳嫂子二十八岁,岳芽儿十岁,不改嫁,她们母女俩以后怎么生活?就这样与人为奴一辈子?” “善生他爹死的时候,我也是二十八岁,三十多年了,唉!” 明珏努了努嘴,说:“老太太没想着再安排你?要是当时我在,就让你改嫁。”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越来越没点主子的正经体面了。” “嘿嘿……要想让我不胡说八道,你跟常婆婆说,我跟岳嫂子说,这桩美事要是成了,谢媒礼全归你,我再给你封一个大红包当做奖励。” 苏嬷嬷又嗔怪了明珏几句,觉得这事可行,答应了,决定明天去找常婆婆说。 明珏松了一口气,她之所以突然有这想法,也是因为常东兴提出要替她打理那几百亩地。她的土地别看少沙荒地,很贫瘠,好田不多,按她的种植模式,收成一定不错。常东兴替她打理,要一成的收成,也等于拣了便宜。 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好事当然要便宜自己人,让岳嫂子嫁给常东兴,一成的收成等于给了岳嫂子。还有最关键一点就是常东兴不是奴籍,明珏怕到时候没法控制他。岳嫂子母女的卖身契在她手里,也等于给常东兴设了一重枷锁。 不成想常东兴早有此意,种田时,岳嫂子替明珏监工,常东兴就留心了。苏嬷嬷一说,常婆婆马上就要下聘礼,很重视,按娶发妻一样筹备。倒是岳嫂子一直别别扭扭,明珏先说通岳芽儿,又让几个丫头轮流做思想工作,她才答应下来。 到了摆酒席那天,张山保夫妇也打扮得整整齐齐,提着礼物来了,见谁都神色讪讪陪着小心。明珏早猜到他们会来,张栓当天就跟家里通过信了、 张山保一直认为自己这一房断了根,抬不起头来,消极低沉,除了喝酒就是赌博。天上突然掉下个大孙子,又要认祖归宗,他能不高兴吗? 明珏故擒故纵,对他们不理不睬,别人也不搭理他们夫妇,蓝竹一直给他们甩脸色,弄得张栓也不好意思跟他们热情,狗子更是一眼也不看他们。 开席之前,狗子先给张栓和蓝竹行礼,认叔叔婶婶,却不理张山保夫妇。明珏给狗子赐名张涛,并赏了一两银子,别人也都送了礼物。张山保夫妇把礼物拿过来,掏出几钱银子给狗子,狗子收了银子,还谢都没说一声。 吃完饭,张山保夫妇见跟谁说话都看冷脸,就悻悻离开了。明珏断定不出三天,他们就会求上门,到时候再拿他们一把,把他们紧紧抓在手心里。 “九小姐,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衣服有问题?” 明珏钻出被窝,接过烤温的衣服,嘟嚷着说:“都小了,是吧?” “呵呵,依奴婢看不是小了,而是瘦了,我看那几件小衣都快系不上扣了。” “我没长胖吧?” “还没胖?苏嬷嬷说你至少长了十几斤肉,跟猪肘那么大一块。” “胡说。” 明珏捏着胳膊腿,确实觉得自己胖了很多,连那两颗沙糖桔都变成广柑了。 “苏嬷嬷让奴婢给你做几套衣服,奴婢想买好料子,要不咱们回京城一趟。” “缭绫和绮锦才是最好的料子。”明珏一直等水木回来,跟他要几匹好布料,对其它布料一点也不上心,“去北郊镇买就行,我看料子也不错。” “不怎么样,要不咱们去西城郡?” 这个时空的郡相当于县城,西城郡离北郊镇二十里,跟水木山庄位置平行。 “好,我正想去看看那边的豆腐生意呢。” 没想到西城郡之行,老天爷竟然给她准备了这么大的金娃娃,很爽快地砸给了她。她没成为第一富人婆,却因为这个金娃娃成了名符其实的富婆。 ------题外话------ 每天照常更新…… 第九十二章 金娃娃 决定去西城郡前一天,明珏让狗子去水木山庄借一辆马上。从庄子到西城郡没有顺路车可搭,村民用的农车没车棚,喝二十里路的凉风,不冻僵才怪。 霜降和冬至赶了一辆双驾马车过来,说严总管让把这辆车留下给明珏专用,怕不方便安置,没配车夫。明珏暗赞严总管想得周到,她们都是女眷,确实无法安置男性车夫。她请两人代她向严总管道谢,又让他们把车赶到豆腐坊。 明珏跟两人说起那天萧家三个管事来庄子清查逃奴,差点要了她的命,很隐晦地透露了一些消息,让他们带给四房。袁氏办事很麻利,没几天,就换了三个守门的婆子,听说那三个婆子犯了错,被管家调去庄子晒粮食了。 她们主仆来宅院思过,一个月有十两的月例用度,层层扒皮之后,到她们手里所剩无几,到宅院看门也成了下人们争抢的肥差。丢了捞钱的差事,又被发配到庄子,平氏能帮她们吗?贪小便宜,被人利用,到最后被弃如敝履。 “九小姐,苏嬷嬷催你起床呢,今天要去西城郡,别晚了。” “才二十里路,半个时辰就到,急什么?” “常婆婆和常大姐也要去西城郡,想搭咱们的顺路车,又怕你嫌弃。” “干吗要嫌弃?不是常东兴赶车吗?他们去西城郡干什么?” “去给岳嫂子置办聘礼,奴婢看她们要买东西很多呢。” “好事。”明珏打着哈欠又跟被窝缠绵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钻出来,“我也要给岳嫂子置办嫁妆,再买添箱的东西,你告诉苏嬷嬷多带些银子。” 她吃过早饭,穿戴整齐出来,常婆婆和常大姐已经等在院子里了。常大姐三十几岁,相貌开阔,身体结实,举止很大方,是个爽利人。她和大夫在洛明环的庄子里租了几十亩地种,夫妇二人勤劳肯干,日子过得不错。 常婆婆母女给明珏见礼,热切寒喧,几人准备出发,岳芽儿人厢房跑出来跟紫竹找药,说是岳嫂子烫伤了。岳嫂子跟常东兴的亲事刚订下,常婆婆母女不方便跟岳嫂子见面。明珏让苏嬷嬷陪她们到车里等着,让紫竹找药,她去看岳嫂子。 初冬时节,前几天刚下了一场雨加雪,今天的风又很大,气温很低。岳嫂子要给几间屋子生碳火,石碳不好引火,把柴碳烧旺再去引,就烫了手。 守门婆子给她们的份例碳少得可怜,明珏让下人到北郊镇去买,镇子上没有紫竹说的桂香碳和银霜碳,最好的是上等柴碳,价格很贵。苏嬷嬷为省钱,就买了最好的柴碳给明珏用,她们取暖就用次等柴碳和石碳。 柴碳质软,好引火,而那些大煤块儿很硬,很不好点着,有一股呛人的怪味不说,还有可能让人中煤气,这个时空只有穷人才用石碳取暖。 明珏见岳嫂子的烫伤并不严重,才放下心,让紫竹给岳嫂子涂药。看到岳嫂子生火的碳盆,她眉头皱了皱,盆里一点空气都不透,引火不费劲才怪。 “岳嫂子,石碳比柴碳硬,碳盆不透气,确实不好引火,没火炉子吗?” “石碳不好烧,火炉子也不行,房里取暖就要用碳盆呀!要不怎么弄?” “其实石碳很好烧,我倒有个办法,算了,等我回来再说吧!” 去西城郡的路上,明珏无心跟她们闲聊,窝在软褥里,闭着眼睛琢磨着煤炉子的事。前世,北方的居民除了集中供暖,一般都用电和煤取暖。这个时空要是有电(闪电和磨擦起电除外)就成了天方夜谭,煤倒不少。要是能弄煤炉子,无论是烧煤块还是蜂窝煤,一定不错,很适合穷苦百姓取暖用。 “常师傅,你认识铁匠吗?” 没等常东升答话,常大姐就说:“我男人的大哥叔伯都是打铁的,小姐要用?” 常婆婆赶紧补充说:“她嫁的是生铁刘家,老刘家打铁可有几十年了。” 明珏摇了摇头,“那就很方便了。” “九小姐想打什么玩意儿?我去帮你去弄。”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说完,她又闭上了眼睛。 今天正逢西城郡庙会第一天,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很热闹。人们忙碌了一年,手里也有了些闲钱,还有两个多月就过年了,都想来置办一些东西。 明珏本是好动喜欢热闹的人,可有苏嬷嬷跟在身边,她就成了受幼儿园阿姨时刻保护的纯真又文静的孩童,一句也不多说,一步也不多走。 下了车,苏嬷嬷便给她戴上了一顶新做的帏帽,为了保暖,多添了两层纱,她戴上都快成睁眼瞎了,好在有紫竹扶着她,才不至于往人或物上撞。 常婆婆母女主要来采买常东兴下聘和成亲用的东西。这时空的习俗是正不娶、腊不定,常家想在腊月之前把大小礼都过了,明年二月再成亲。 苏嬷嬷主要是陪常婆婆来买东西,明珏让她给岳嫂子准备嫁妆,两家商量着不至于有些东西买重了浪费。现在下人们手里都有钱,都让苏嬷嬷带些新鲜东西回去给岳嫂子添箱。紫竹要买布料针线,给明珏做几套里外穿的衣服。 明珏又是游说,又是争取,苏嬷嬷才答应不贴身“保护”她,让她和紫竹去看针线布料。走出苏嬷嬷的视线,明珏才摘掉帏帽,长长松了一口气。 两人来到西城郡最大的绸缎庄,各式各样的布料五颜六色,令人眼花缭乱。紫竹帮她选了里外各四套衣料,都是上好的绸缎,打算连过年的新衣一起都给她做出来。明珏对此没有光趣,看也不看,就让紫竹全权做主。 “老板,你们店里有缭绫和绮锦吗?” “小姐开玩笑了。”胖乎乎的老板刚裁好一件衣服,放下剪子,郑重其事对明珏说:“别说西城郡的店铺,就是到了京城,缭绫和绮锦也是稀罕物。缭绫倒有的卖,但不会摆到货架上,绮锦都是供上的,民间很难买到。要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太太奶奶小姐想要,那也要先交了订金,去各处淘腾去。” “哦!这么稀缺呀!”明珏满眼崇拜看着老板,转瞬间暴出一句让人跌掉下巴的大话,“不就是缭绫和绮锦吗?改天我一种给你弄一百匹。” 伙计和进出的客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她,胖老板笑了笑,没再跟她说话,继续干活。店铺里冷了场,令明珏很不自在,好象她说了一个吓人的冷笑话一样。 “小姐,你就要两套吗?西城郡庙会布料便宜,也该准备过年的衣服了。” “就要两套,我等着缭绫和绮锦,到时候多做几套。” 胖老板连连点头,没说话,眼神里分明写着“你做两套都多,干脆别穿了”。 被人无声的淡淡的轻视,明珏不便开口反驳,心想等水木回来跟他要上几百匹缭绫和绮锦,到这家店铺好好炫耀一番,出一口恶气。 “紫竹,你给你们几人一人选一套布料,给岳嫂子选两套,当过年的新衣。” “前些天不是刚置办了冬衣吗?奴婢们都有衣服穿,再买怕苏嬷嬷唠叨。” “没事,她唠叨你就说是我的主意,十几套衣服,你让老板帮你好好参谋参谋。”明珏把紫竹拉到胖老板面前,“我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 “九小姐,你……”紫竹知道明珏贿赂她是想自己跑出去转,不让她跟着。 “老板,西城郡哪有豆腐坊?” “做豆腐的店铺都在北街,离这里很远,我让伙计叫辆马车送你去。” 小伙计带明珏走到门口,说:“这条街后面有一条小巷子,巷子里有一户姓纪的人家,豆腐做的不错,都是走街串巷卖,你要是想吃不必去北街买。” “我只是想去看看,不买。” 一个中年妇女推着一辆独轮车,边走边吆喝卖豆腐,许多人围上去买。 “那就是纪大婶,她做的豆腐很好吃。” “噢!我去看看纪大婶的豆腐,你先别叫车了。” 明珏刚要走,紫竹追出来,把帏帽递给她,又给她整好衣服才放行。明珏把帏帽前面的纱压到帽子里面,戴上去,整张脸露出来,帏帽成了防风帽。 纪大婶把独轮车停到路边,边跟众人说笑边装豆腐。这纪大婶倒象个爽快人,但不知道豆腐做得怎么样?明珏拨开前面的人,挤进去看豆腐。 独轮车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两屉豆腐,沥沥白气萦绕浮散,透着沁人心脾的豆香。豆腐上面盖着一层油布,可以保暖防尘,油布下面还的两层沙布,可以吸豆腐上的水份。纪大婶给人装豆腐,只把油布和纱布揭起一个角。 “小姑娘,你要买豆腐吗?”纪大婶问明珏。 “我、我先不买,我只是想看看你做的豆腐。” 纪大婶冲她笑了笑,继续给别人装,来买豆腐的人也都以好奇的目光看她。明珏不以为然,对着满车豆腐边看边闻,还想摸一下试试手感。看、闻、摸、吃是蓝竹教她挑豆腐的方法,通过前三关就可以大概确定豆腐做的如何了。 看了,也闻了,该摸了,豆腐上盖着一张油布,两层纱布,隔着布摸不能确定好坏。她趁纪大婶正忙碌,直接把油布掀起来,摸了一下,感觉不错,又把两层纱布全掀起来去摸。她早已决定凡她摸过的豆腐,一会儿全买了,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和卫生。有了这想法,她也不在乎她摸豆腐时别人投来的嫌弃的目光了。 “小姑娘,别……” 纪大婶刚要阻拦她,突然,一阵风刮过来,漫天黑雾遮云蔽日,人们四下躲避。风刮过之后,一层黑沫飘得到处都是,呛得人们直咳嗽,吐出青黑的浓痰。 “我的豆腐,唉!” 明珏为了摸豆腐,把盖在上面的油布和纱布全掀起来了。这阵黑风来得很是时候,白里透黄的豆腐上沾满厚厚一层黑屑,连渗出来的豆汁都成了黑色。 “我实指望着这屉豆腐赚上几十文钱,给……唉!全完了。”纪大婶急哭了。 “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手这么碎?”一个来买豆腐的老婆子冲明珏发威。 “纪大婶,你别哭,我赔你。”明珏看着老婆子一眼,掏出一钱银子递给纪大婶,“你刚才说豆腐能赚几十文,我加倍赔给你,你把银子收起来吧!” “你赔钱就完事了?这不是耽误我们的事吗?”老婆子又开腔怒斥,“今天过庙会,家里来了客人,我有个两个菜要用豆腐做,这回怎么办?” “你要是买不到豆腐就不招待客人了?”明珏愤愤回击。 “你、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你看看有多少人等着买豆腐呢。” 四周确实有不少人拿着碗碟、端着盘子来买豆腐,可见纪大婶的生意不错。看到豆腐上沾满黑灰,他们都摇头叹息。老婆子跟众人讲述明珏掀掉油布和纱布,导致豆腐被污,又顶撞她,一片不友好的目光和成堆的斥责声扑向明珏。 明珏看到针对她的人都是几十岁的家庭妇女,也有混迹其中的少数妇男,忙低下头,摆出一副我该死、我有罪的模样。因为这帮人她是惹不起的,谁让她是青春美少女呢?跟一群老菜帮子对敌,那不是找事吗? “算了,大娘,别难为这小姑娘了,我看她不象郡里人。” 老婆子刚想说话,又一阵黑风刮过来,纪大婶手疾眼快,把油布扯下,她半个身子也遮到独轮车上,这次豆腐受污轻一些,可有先前那一阵风,也不能要了。 两阵黑风刮过之后,好象下了一场黑雪,街道上、房顶上、树木上沾满黑沫,连人身上的衣服都染上的乌黑。热闹喧嚣的大街变得冷清稀落,在外面摆摊的铺子都撤到了屋里,大门也关上了,来往的路人藏头缩脑。 “这是什么鬼天气?怎么大冬天的刮起东风来了?真坑人哪!” “可不就是,这多脏啊!西城郡真没法呆了,郡守大老爷也不说管。” “往年冬天没有,今年冬天也开始刮了,到了春天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呢?” “西城郡离黑山十几里还么脏呢,听说附近几个村子都没人住了。” …… 众人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黑灰,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这场黑风,唉声叹气,怨声载道,一场黑风刮走了他们迎亲待友过庙会的喜庆和欢悦。 明珏不知道这场黑风因何而来,听他们议论,好象是一个积年的难题。她隐约感觉很兴奋,穿越女就要迎难而上,要不怎么会史册留名呢? “纪大婶,你这锅豆腐连本带利多少钱?我是不是给你一钱银子太少?” “够了,一锅豆腐连本带利也就是一百二三十文。” 纪大婶没多说,蓝竹做一锅豆腐也要七八十文的成本,估计西城郡的物价与北郊差不多。纪大婶倒是一个很实在的人,她做豆腐比蓝竹还要好。 “纪大婶,你不如把这些豆腐送给街坊邻居们,回家用水洗洗,把表面用刀切掉还能吃,一会儿我让丫头再给你几十文钱,算我把你的豆腐全买了。” “哟,这小姑娘可真是大方人。”指责明珏的老婆子第一个笑脸开花。 “也好,大家把豆腐分了吧!” “怎么能白要呢?我们给你些钱吧!”一个邻居觉得不好意思。 “没买到新鲜豆腐就够堵心了,都是街坊邻居,不收钱了。”纪大婶很实在。 “小姑娘不是说她全买了让我们分吗?”老婆子一副将便宜占到底的嘴脸。 “是是是,我全买了,你们分吧!纪大婶,跟我去绸缎庄拿钱。” 因黑风带来的沮丧和恼闷一扫而空,众人嘻嘻哈哈分豆腐,街上又热闹起来。 明珏让紫竹给纪大婶拿了三十文钱,纪大婶很高兴,连连向明珏和紫竹道谢。听说是因为豆腐被污,明珏给的赔偿,绸缎庄的胖老板也跟着称赞她们主仆。 “纪大婶,我想跟你说件事。” “好呀!什么事?”纪大婶对明珏很有好感。 “到里面说,小花厅没人。”胖老板忙招呼她们去花厅,又让伙计端茶倒水。 “快关门,又来了,今年的庙会没法赶了。”又一阵黑风刮过,烟灰迷漫。 “老板,这风是怎么回事?” 胖老板长叹一口气,说:“离西城郡十里有一个黑山镇,镇子上有一座石碳矿,长年挖石碳积下了好多黑灰沫子,一刮风吹得到处都是。” 原来这里有煤矿,采煤可是发财的捷径,前世那些煤老板可都是腰缠万贯的。 “黑灰沫子能有多少?清扫干净不就行了?” “有多少?那可没法跟你说,这座石碳矿有七八十年了,长年积下的黑灰和碎屑堆成了几座黑山,黑山镇原来叫青山镇,后来改成黑山镇了。” “怎么能积下那么多?不能烧吗?” 没等胖老板说话,纪大婶就笑着说:“小姑娘是富贵人家出身,别说烧,肯定都没见过石碳,灰沫子碎屑子怎么烧?没用才长年堆积成山的。” 明珏忙点头,承认自己确实没见过,心里却有了另一番计较,煤可是黑金呢。 进到小花厅,纪大婶看到明珏正打量她,笑了笑,捏着身上的围裙,很紧张。 “小姐,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一点小事,纪大婶请坐。”明珏给纪大婶倒了一杯茶,见她慢慢放松,才说:“我们家是做豆腐的,跟你是同行,碰巧遇上,就交流交流经验。” “你们家是做豆腐的?真没看出来,我还以为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呢。” “呵呵,不是,是开豆腐坊的,只不过豆腐坊的生意好一些,赚了些钱。” 纪大婶眼里流露出羡慕,轻叹一声,说:“卖豆腐就是养家糊口,哪能赚大钱?想必小姐家的豆腐生意做得特别大,不知小姐家在哪里?” “我家在北郊镇的洛家村,家里的豆腐生意做得也不大,只不过除了做白豆腐,还做豆腐丝、豆腐皮,以后还要做五彩豆腐、水果豆腐、蔬菜豆腐……” “原来豆腐丝、豆腐皮是小姐做的,我听说过,好多豆腐坊都想去学呢。” 明珏摇了摇头,故作高深一笑,说:“我本打算到北街去看几家豆腐坊的生意,不成想遇到你,又惹出那档子事,这就说明你跟我有缘。我计划一座城郡就教一家做,打我们‘明记’的招牌,我来投本钱,你只要分成就行。” 纪大婶瞪大眼睛听明珏侃侃而谈,满脸惊喜,心里激动得直打鼓,天上掉下一个金馅饼,没想到竟然砸到她头上,这也太幸运了,她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明珏最长远的计划就是把“明记”豆腐坊做成大秦皇朝境内乃至瀛州大陆的连锁模式。所有店铺的招牌皆是明记,门面和装修装饰也要统一。做豆腐的方法、程序及原料配比也要统一,豆制品的口味要求基本一致。 “明记”豆腐坊除了他们自己开连锁铺面,还要广招加盟和代理。因为刚开始运作,具体模式明珏还在考虑中,她想以西城郡做试点,纪大婶则是她的第一个加盟商。她出本钱、教技术,而纪大婶只需在西城郡打开明记的销路。 纪大婶家境一般,丈夫常年卧病在床,医药费很高,两个儿子在店铺里学徒做工,都未成家,一个女儿操持家务。她也是懂算计的人,听了明珏一说,当下就叫来两个儿子,就要让他们去学习。明珏邀请他们一家有时间去洛家村看看,要是合适就签定契约,马上开始做,她很爽快就答应了。 明珏去纪大婶家的豆腐坊看了看,给她提了一些意见和要求,婉拒了她要留中饭的好意,又回到绸缎庄。紫竹已经把所有人的衣料都挑好了,又买好了针线饰物,正在等她。两人会面后,明珏就要去城门口找常东兴,准备返回。 “九小姐,咱们不等苏嬷嬷她们了?” “我有事,要先回去,想必常婆婆她们买的东西也多,让她们雇车回去。” 马车里堆了半车物品,都是苏嬷嬷三人采购的,三人买了许多东西放回来,又去买了。因为刮了几阵黑风,所有东西都便宜了,正好适合大采购。 没等明珏说话,常东兴就说让常婆婆几人雇车回去,这么多东西,还有五个人,车里根本坐不下。此话正合明珏的心意,她让常东兴去跟苏嬷嬷三人说一声,她们要先回去。几人吃过午饭,歇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西城郡。 “常师傅,你知道黑山镇在哪里吗?” “知道,咱们来的时候不是有一个三岔路口吗?从那个路口往西一拐就是。” “离得远吗?” “不远,从大路往西五里,黑山镇离水木山庄和西城郡都是十五里。” “哦,在那个位置。”明珏想了想,说:“去黑山镇。” “啊?去黑山镇干什么?那里可脏了,一刮风到处都是黑灰。” “很快就不脏了。” 常东兴听她话里令有玄机,不便多问,只好听命。紫竹窝在车里琢磨这些布料,明珏说话行事奇怪,她也不多问,似乎早已习惯了。 黑山镇位于连云山一角,共有五个村子,因为镇上的煤矿,煤灰常年积累,污染严重,又破坏了农田,好多村民都搬走了,几座村子都处于半空状态。 拐上通往黑山镇的路,心里就衍生出一种冷清的感觉。天空雾蒙蒙的,好象一块洗不干净的抹布,薄薄的冰雪上附着一层煤灰,入目一片污白。 “九小姐,黑山镇到了,咱们去哪?” “去石碳矿。” “石碳矿都是矿主买下的,听说开矿的都是一些奴隶,外人根本进不去。” 明珏想了想,问:“常师傅,你去过石碳矿吗?” “我来买过石碳,买碳只能等在卖碳口,不能进到里面去。” “好,那我们就去卖碳口。” 煤灰碎屑堆集,污染严重,是因为某些开采的环节没处理好,她要是能买下一座煤矿,再引导这个时空的人去认识煤、利用煤,还要把污染降到最低。有资源在手,相信很快就能发了大财,开上这个时代的限量版加长悍马,做威作福。 马车来到煤矿,明珏把头上的钗环首饰全部卸掉,才戴上帏帽扶着紫竹的手下车。常东兴把马车停到一边,引着她们来到卖碳口,跟过往的人打招呼。 这时空靠石碳取暖的都是穷苦人,来买石碳的人都穿得破破烂烂。看到他们穿得整齐,还在两个小姑娘,众人自动让出一条路,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卖碳口一侧有几个又高又大的土坡,走近一看,才知道这土坡是用煤灰和碎煤堆起来的。放眼看整个石碳矿,象这样的土坡一座连着一座,风刮起煤灰漫天飞。几辆马车从矿里出来,拉着碎煤和煤灰,卸下又堆成了一大堆儿。 明珏看着一座座煤灰和碎煤堆成的高坡,心潮激昂波动,眼里充溢着兴奋的光彩。听人说这里有煤矿,她也想开一座,用新技术降低污染,大赚其财。 看到一座座废弃的煤灰、碎煤堆起的高坡,她改变了想法。早晨看到岳嫂子用石碳取暖,不好引火,她就想研制煤炉子,干净、方便,还可预防中煤气。 要是把煤灰和碎煤变成蜂窝煤、煤球,配合煤炉子一起卖,可以变废为宝,保护环境,而且成本更低、收益更高,最主要的是风险小,矿难与她无关。 “几位要买什么?”干瘦的管事见她们衣着举止不凡,迎上来询问。 明珏微微一笑,清傲庄重的声音透过纱布,清晰悦耳,“想跟你谈笔大生意。” “多谢关照,鄙姓金,敢问有什么大生意关照?” “这个。”明珏指了指拉煤灰煤屑的车,很坚定地说:“三十文,怎么样?” “三十文?小姐,你开玩笑呢?你怎么不去抢劫呀?”金管事脸上身上沾满煤灰,他气得呼呼喘气,煤灰随着他呼吸的节奏飘上飘下,“他们都是十文,听说你们是郡守大人介绍的,我们少爷说最多十二文,你怎么能要三十文呢?” 明珏知道金管事误解了她的意思,也误会了她的身份,把他们当成运煤灰的人了,这是什么眼神?这么大条的管事,想必矿主也是个草包。 “我买你一车煤灰给你三十文,听懂了吗?” 金管事回过味来,很不耐烦,“一文不要,拉走拉走,别在这儿捣乱。” “你以为本小姐差你这几文钱吗?哼!拉走就拉走,白给哪有不要的。” “小姐要煤灰干什么?”一个中年男子开口询问,众人也都在等她的答案。 明珏撇了撇嘴,瞎话顺口就来,“我养了几匹纯黑的马驹,我怕长大了有杂毛,一直担心。听人说在马圈里铺层煤灰,就能长得比煤还黑,我就来买了。” “原来是这样,我们一文不收,想要随时来拉,打赏车夫几文钱打酒就行。” “好,把这几车全给我送到北郊平北侯府的庄子上。” 众人听说平北侯府,都很惊诧,知道他们是富贵人家,赶紧应承。一旁卸煤的有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瞪大眼睛看着紫竹,想说话,惧怕金管事,不敢开口。 接下来的事很顺利,她把煤炉的图纸画出来,很快,常东兴就送来了煤炉子的样品。明珏和好煤,添进煤炉子,火不旺,却很容易着起来。 纪大婶一家来参观“明记”豆腐坊,明珏把跟她们一家合作的事交给蓝竹全权处理。前期谈细节条件,她没时间参加,只审核的契约,签字按了手印。后期教授技术,帮纪家开店面都是张栓一手办的,做得不错,明珏很满意。 煤炉子可以慢慢改进,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去办。煤灰碎煤根本不要钱,矿主反而花钱雇人来处理,她想趁别人还不知道煤灰和碎煤有用,全买下来。她怕自己去难以处理,就给胭脂写了一封信,让狗子送过去。 明珏带人来到卖碳口,刚见到金管事,还没来得及谈价钱。上次一直盯着她们的小男孩趁人不注意跑出来,跪到明珏脚下,大喊救命。明珏还没来得及询问情况,金管事就带着十几个壮丁,拉着几条恶狗围上来。 一个肥肉乱颤的年轻男子横着走过来,“小美人,敢跟你钱大少爷找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把他们几个全有进矿井,让他们尝尝做苦工的滋味。” ------题外话------ 这一章年是生意,明记豆腐坊的模式还有煤炉子,这是她主要生意。 接下来就加快速度,赶紧到明年了。 第九十三章 意外的收获 救美的英雄很快就到了,没用明珏跟这群蠢物耗费太多心思。 绳子刚套上明珏几人肩上,没等她们挣扎呼救,胭脂就带人赶来了。他好象知道这里有麻烦一样,带了几十个护卫,估计山庄的护卫能来的全来了。带来这么多人,明珏反而更担心,这说明煤矿的肮脏事凭水木山庄的威名不能摆平。 胖子不买英雄的账,吹响短促的口哨,很快就有几帮恶人带着恶狗涌上来,与他们对峙。众人见他们衣着光鲜,品貌不凡,不敢轻易动手。 胭脂解开明珏主仆的绳子,冷哼一声,重重丢到胖子脚下。胖子身上的肥肉颤了颤,同样冷哼一声,给凶神恶煞般的手下使了眼色。 几个手下恶狠狠扑上来,没敢难为明珏和胭脂等人,却抓走向她求救的小男孩,扔到一边。恶狗扑上去,抓挠嘶咬,惨叫声传来,鲜血流出,恶狗更加凶猛。 明珏想冲过去阻拦,被胭脂一把抓住了,紫竹抓紧明珏的手,苍白的嘴唇不停颤抖。小男孩绝望的眼神瞟向她,似乎是最后一眼,就一动不动了。两个大汉拖起小男孩向矿进走去,象拖一条死狗一样,没有一点点人性和对同类的怜惜。 紫竹浑身哆嗦,抓着明珏的手更紧了,“九小姐,他、他是虎子,他……” “虎子是谁?” “是、是青梅的弟弟,我想起来了。” 因为洛明珏害周姨娘流产一事,紫梅被小白氏要走,做了萧怀迁的通房丫头,而青梅被活活打死,全家都被卖掉了。虎子认出她们才来求救,那就是说青梅一家全都被卖到矿里,好狠毒的小白氏,好没有人性的平北侯府。 “怎么样?这就是敢跟钱大少爷我做对的下场,看到没?” “你这个畜生,你迟早会被人象死狗一样拖到乱葬岗抛尸。”明玉的胳膊被胭脂紧紧抓住,隔着帏帽,她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我要把他们救出来。” 胭脂摇了摇头,一脸气愤遗憾,低声说:“他们都是矿主买来的奴隶,大多数是大户人家犯了罪的家仆,都是签的死契,累死为止,连官府都不管。” 洛明珏嫁到萧家共有四房陪房家人,青梅一家被卖到矿井,翠墨一家至今下落不明,而翠黛和紫梅两家都在萧家混得有头有脸。谁忠谁奸,由此可见,只不过忠心的对象不一样,对洛明珏忠的下场却是这般惨状,能不让人寒心悲痛吗? “凭水木山庄的威名也不能吗?想想办法。” “等一会儿,香粉去找人了。” 明珏此次出来带了常东兴、紫竹和狗了,胭脂带的几十名护卫把他们围在中间保护。胖子和金管事带着几十号人和十几条恶狗站在卖碳口,与他们对阵。 她此次前来是想跟矿主把煤灰煤屑全部买下,小男孩突然求救,又目睹了血腥残忍的一幕,她再也没有谈生意的心情,现在只想青梅的家人救出来。青梅因洛明珏而死,忠心可鉴,她替洛明珏活着,就要善待青梅的家人。 听胭脂方才一番话,她知道救青梅的家人不是简单的事。胭脂之所以带这么多人,就是知道这些矿井里的血腥内幕,怕她们主仆吃亏受害。 胖子颤动着一身肥肉,得意洋洋,大拇指抵着自己的鼻梁,自说自话,“知道钱大少爷我是谁吗?黑山镇的镇守是我爹,西城郡的郡守是我姐夫。” 明珏冷笑几声,问:“连州城的府尹呢?也是你家亲戚吗?” 北郊镇和黑山镇都归西城郡管辖,而西城郡最连州管辖,一级压一级。 “西城郡的郡守杜大人的夫人是礼部杨待郎家的庶出小姐,你姓钱,他怎么成你姐夫了?乱认官亲,欺压良善是要被流放的。”胭脂的话很有震慑力。 “你……” 金管事凑到胖子耳边嘀咕了几句,旁边的人也窃窃私语,几人脸色都不自在。 胖子冲明珏吼道:“你是平北侯府的?平北侯府我可认识人,你们别乱来。” 有花儿一家被活活打死在先,平北侯府把家奴卖进矿井,直到累死为止也就不足为奇了。萧家表面风光无限、赫赫扬扬,暗里却乌烟瘴气,腌臜龌龊,一家上下以萧老太为首,道貌岸然装良善,实质却是卑鄙狠毒。 现在,她必须让自己强大富有,迟早有一天,她要去讨公道,去报仇,为自己,为惨死的洛明珏,也为每一个被萧家残害和虐待的好人。 “哼!瞎了你的狗眼,居然把我看成平北侯府的人,我堂堂正正,还不屑于迎合权贵。实话告诉你,我们是水木山庄的。”明珏看了胭脂一眼,又说:“我今天来本想跟你谈生意,闹成这样是你的原因,你要是找不自在,就别怪我不客气。” 明珏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她和平北侯府的牵连,胖子认识平北侯府某些人,她现在麻烦很多,不想再泄露身份,惹来无妄的麻烦和灾祸。这笔生意谈不成是她的损失,她不也不想因此放弃,但当务之急是要救出青梅的家人。 “这位小姑娘好大的口气,水木山庄名气确实大,可也不能事事都管。”一个目光阴森的中年男子沉着脸走过来,“不就是几个奴隶吗?让他们带走。” “爹,那几个奴才不能放出来,有人交待过不让他们活着离开的。” “住嘴。”中年男子就是黑山镇的钱镇守,铁着脸训斥胖子。 不想让青梅的家人活着离开,一定是小白氏的意思,青梅的家人究竟知道什么秘密?青梅死了,还家人都受了这么大的连累,这洛明珏真是……唉! 明珏手指抠进手心,强迫自己忍耐,平心静气,说:“钱镇守和钱大少爷都误会了,我为买石碳沫子而来,根本不认识来求救的小奴隶。我们最初只来了四个人,象是来救人的吗?你们竟然以为我要救奴隶,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我们押进矿井。你们的眼神和眼力,小女真不敢恭维,本来是一桩好买卖,可惜了。” “哦!原来是这样,误会了。”钱镇守阴森森的皮笑内不笑。 “还有一件事,我让你们送煤灰到平北侯府的庄子,并不代表我就是平北侯府的人。平北侯府盛极一时,可我不是追逐富贵的人,跟他们没关系。”明珏冷笑几声,又说:“我是水木先生的寄名女学生,你们可要记清了。” 听到明珏报出身份,钱胖子和金管事等人不以为然,钱镇守的脸却哆嗦了几下。矿井一直与水木山庄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却起了冲突,以后还会有麻烦。 钱镇守抱拳陪礼,“犬子愚鲁,还请诸位大人不计小人过。” “钱镇守言重了。”胭脂回礼。 “敢位诸位有什么生意要谈?” 明珏高声说:“不谈了,没心情,好端端就碰上恶狗扑人,这不是晦气吗?” “出什么事了?钱镇守,你怎么跟水木山庄的人冲突?你……” 一个文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衙役跑过来,香粉带几个随从跟在后面。 “周师爷,一点儿小误会,犬子……” 周师爷大冬天抖着一把折扇,指着钱姓父子呵道:“杜大人去京城参加考核了,有可能高升,你们要在这节骨眼上惹了麻烦,可别怪大人不讲情面。” “误会误会,还请诸位高抬贵手,不与小人和犬子计较。”钱镇守瞪了钱胖子一眼,真诚赔礼,脸上的阴涩欲加浓重,钱胖子和金管事也来陪礼。 “敢问这位就是水木先生的女学生吧!”周师爷对明珏尊敬客套。 “小女姓江,名宇慧,劳烦周师爷跑一趟。” “不劳烦、不劳烦,江小姐有事尽管吩咐在下。” “我们回去山庄吧!”明珏心里有了另一重算计,不想再跟钱姓父子纠缠。 “好。”胭脂吩咐随从牵马调车。 明珏示意周师爷近一步说话,“山庄的大门随时为杜大人和周师爷敞开。” “多谢江小姐。” “我有一个想法,做好了杜大人一定高升,而不是可能高升。” “什么……”周师爷自知失言,忙说:“多谢,杜大人明天定会登门拜访。” 周师爷殷切恭敬,把他们送到车马旁,热情告别。跟周师爷闲聊,明珏才知道钱胖子姐姐是杜大人的妾室,因为生下庶长子,得杜大人宠爱。钱镇守自认有杜大人这棵小树可以乘凉,一向猖狂霸道,须知,裙带关系有时候是最靠不住的。 “周师爷,杜大人要是高升了,这西城郡的郡守就非你莫属了。”明珏的语气不象开玩笑,这令周师爷心中打鼓犹疑,有机会,哪怕渺茫,也不放过。 “不敢不敢,在下只是……” 不敢你的表情这么激动热烈干什么?由此可见,周师爷所图非小,是聪明人。 明珏忍住冷笑,轻咳一声,低声说:“听说杜大人的夫人是礼部待郎的女儿,朝中有人好做官,关键时候该怎么取舍,怎么安排,周师爷心知肚明。” 周师爷怔了怔,忙说:“在下明白,杜大人也明白。” 坐进车里,明珏扔掉帏帽,长叹一声,不放心青梅的家人,叫来胭脂吩咐几句。青梅的家人不能活着离开矿井,唯一的办法就是钱镇守父子死,矿井易主。 回到山庄,明珏闭目养神,脑海思绪翻腾,半刻不得平静。胭脂带山庄几位管家管事来见明珏,询问情况。明珏只说她看重矿井的暴利,想投些钱开采,碰上原来伺候她的奴才被卖到矿井,又想把他们救出来,没说自己想做废物利用。 众人感叹她重情重义,都积极踊跃想办法、出主意,最后一致商定请杜大人帮忙。明天杜大人要来,几人又商量了应对之策,定好由明珏出面,才离开。 “诸位,以后水木先生的女学生姓江名宇慧。” “记下了,江小姐。”众人齐声回答。 吃过午饭,明珏惦记着她的煤炉子和豆腐坊,就想回宅院去,明天一早再过来。番邦的商人听说明珏来了,要来表达谢意,明珏只好决定晚一会儿再回去。 会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一只木箱、一只锦盒,是番邦商人送给她的谢礼。番邦商人留在山庄等缭绫和绮锦,闲暇无事,常到京城各地游玩,与中原人接触,与人交流进益了很多。通过肢体语言和文字表达,明珏知道为首的男子叫格尔木。 格尔木向明珏表达了谢意和问候,木箱和锦盒推到明珏面前,打开。明珏本来站着与格尔木客套,看到木箱和锦盒里的东西,惊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黄澄澄的金子摆满木箱,足有一百两,锦盒里装着十颗钻石,比传说中的“鸽子蛋”还要大的得多。前世,她去南非考察,花几千块人民币买到了三克拉的钻石,兴奋了几天。今天,这些钻石都要给她,现在活得真是不可同“世”而语呀! 她前世所在的时空也一样,一些阿拉伯国家一应生活物品都不充裕,却因为有石油,最不缺的就是USD。想来这个时空的阿拉伯人也一样,为买几百匹布料,带着重金长途跋涉,而且出手是相当的大方。 要知道会穿越,还会有这样的巧遇,她大学应该学阿拉伯语,而不是学英语。 “格尔木先生,谢礼太贵重,小女受之有愧。”明珏也是连说带比划。 “不、不,你、我、朋友,谢谢……” 明珏执意不收,推脱客套的话几乎排山倒海,两只大眼睛却象两把小钩子抓住钻石和金子不放。直到格尔木沉下脸,摆出一副不收谢礼就是看不起他们的态度,明珏才勉为其难看得起他,其实心里早乐开了花,兴奋得五脏六腑直发抖。 虽然语言交流有困难,明珏还是跟格尔木等人热情寒喧,叫来胭脂和几个小厮拿出大秦皇朝的地图,要让人带格尔木等人到各处游玩。 “先生让萧六公子快马赶回,带来缭绫和绮锦,进山庄了。” 萧怀迦风尘仆仆,脸上、衣服上沾染一路烟灰,笑脸却如骄阳般灿烂。他身后跟着几十匹马,马背上驼着箱笼,骑士下马后歪歪倒倒,疲惫不堪。 “只有八十匹缭绫,二十匹绮锦,实在凑不齐,师傅让先带这些回来给他们。师傅还说让他们明年再来,提前给他们准备好,这些不收他们的金银财物。” 明珏把水木的意思转达给格尔木等人,格尔木很高兴,又有些遗憾,听说水木不收他们的金银财物,激动得冲天行礼,又重金打赏了几十名骑士。 “我先去休息,一会儿跟你说话。”萧怀迦为自己匆匆退场不好意思。 “好,我明天还来,有话明天再说。胭脂,赶快安排他们休息用餐。” 萧怀迦带着几十名骑士去休息,小厮卸下马背上的箱笼,把马牵回马厩。人马都安顿好了,明珏松了一口气,很想见识见识缭绫和绮锦是何等华美瑰丽。可管家管事和格尔木几人都等着她安排呢,她只好放弃自己的小心思。 格尔木等人计划回国,明珏让严管家来安排车马行程。收了他们厚重的谢礼,明珏过意不去,除了水木给的缭绫和绮锦,她也想给他们回礼。思来想去,还是让严管家给他们装了一些山庄自产的茶叶、药材,她总不能给他们一车豆腐吧! “洛……不,江小姐,这只箱笼是先生让带给你的,里面有信。” “多谢严管家,山庄杂事多,辛苦你了,一定要把格尔木几人安排好。” “江小姐放心,小人不会给先生丢脸。” 狗子和常东兴一人得了一只两钱重的小金锞子,乐得合不嘴,马车也赶得轻快了。坐进车里,紫竹拿出金锞子炫耀,又鼓动明珏打开箱笼锦盒过过眼瘾。 明珏拿出比“鸽子蛋”还大的钻石在头上、手上比划,还把那箱金子一锭一锭数了一遍,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彩。凡事讲究开门红,她相信自己已经否极泰来,她要把矿井和煤灰处理好,救出青梅的家人,有朝一日痛击那帮恶人。 “九小姐,青梅的家人……” “你先不要声张,也不用他们担心,我让胭脂安排人监视矿井。我没忘青梅为我而死,我会善待她的家人,每一个对我好的人我都会千百倍回报。明天的事若不顺利,我就是用钻石和金子砸死钱胖子,也把人救出来。” 紫竹掩嘴哽咽,“九小姐现在真是好人,奴婢代死去的青梅叩谢小姐。” “我以前不是好人吗?” “以前也是,就是……” “就是太软弱了,任人欺凌,无法反抗。紫竹,你记住,要想让自己和身边的人过好,必须强大富有。还有,我就是江宇慧的事,你现在不要告诉任何人。” “奴婢明白,要是翠墨姐姐的家人也在矿井就好了,一起得救。” 翠墨一家因为洛明珏与小柱子通奸之事被卖,至今下落不明,这洛明珏究竟惹下了多少人情债?冤有头,债有主,谁让她现在就是洛明珏呢。 明珏递给紫竹一方丝帕,柔声劝慰,“别哭了,看看先生给我带了什么。” 木箱最上面是一封信,中间有两个纸盒,下面全是布料。明珏笑了笑,打开信,水木的信写得很简单,只说送她两盒点心,四块布料,再无其它。 “多写几个字会死呀?”明珏扔掉信,心里交织着甜蜜气恼。 “九小姐,您看这点心,真好看。” 这两盒点心与这个时空常吃的点心不一样,是两盒她前世才见的蛋糕,一盒是巧克力奶油的,一盒是椰蓉果酱的,包装严密,做工精美。 两盒蛋糕都是她喜欢吃的,水木也是有心人。她拿起一块送到嘴边,没吃,吸着鼻子闻了闻。这种蛋糕在寒冬保质期只有七天,不知那些人快马狂奔了几天,蛋糕会不会坏。闻着没有异味,吃了一口,尝着味道也正常,她才放下心。 她给了紫竹一块,又拿出两块递给车外的常东兴和狗子,三人都说好吃。 “九小姐,这蛋糕真好吃,要是我也会做就好了。” “我会做,有时间教你,只要配料齐全,比这个味道还好。” “太好了。” 明珏把四块布料拿出来,一块是鲜艳火热的石榴红,一块是俏丽娇艳的玫瑰粉,一块是七彩缤纷的孔雀蓝,还有一块是水纹流波的葡萄紫,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缭绫和绮锦了。布料颜色纯净明澈,手感丝柔润滑,明珏很喜欢揉摸布料的感觉,却分不清哪块是缭绫,哪块是绮锦,布料上面也没注明。 紫竹抓着布料,讨好巧笑,“九小姐,能不能给奴婢……” “给你用玫瑰粉做一件小袄,算我赏你的。” “太好了,其实奴婢只想用布头做一块手帕,一个荷包。” “你给苏嬷嬷用葡萄紫做一件夹袄,用石榴红给岳嫂做一件春袄,成亲穿,再给你自己做一件。一个院子里除了你和苏嬷嬷没进向,连岳芽儿都养了几十只鸡鸭。没赚钱的人也有别的事要做,我贴补你们,谁也不会说什么。” “多谢九小姐。” 回到小院,明珏让紫竹给大家分了糕点,又把布料让她拿去做衣服,把钻石和黄金交给苏嬷嬷保管。怕苏嬷嬷唠叨,明珏提前说出这是水木给她的奖励。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明珏理清矿井的头绪,叫紫竹代笔,把煤灰的危害和煤矿的环保问题死明,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准备用来应付杜大人。 她粗略计算了一下,等煤炉子研制成功,投入使用,光这些积下的煤灰和碎煤就能供一座城池的百姓几年取暖使用。煤矿可以先关闭两三年,也给矿产一个喘息的过程,趁此机会,她想把这座煤矿划到自己名下。 紫竹写好材料,她又看了一遍,琢磨了许多细节问题,半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她就带人赶往水木山庄了。到了山庄,听说萧怀迦昨晚就回京城了,萧老太病了。这老虔婆缺德事做得太多,病死才好,明珏暗想。 她拿出写好的材料跟严总管等人沟通,先给众人讲清利害关系。黑山煤矿离水木山庄和西城郡都只有十五里,西城郡被黑风搅得苦不堪言,若不是水木山庄周围树木多,水流多,又靠近山,估计现在该改名黑灰山庄了。 严总管看向明珏的目光满含崇拜,连声感叹,“六年前,先生刚在这里建山庄的时候就说过黑山煤矿的危害,只是长年奔波、繁忙劳碌,一直顾不上。江小姐慧眼兰心,做了先生想了几年都没有着手做的事情。” “呵呵,我也是西城郡一行,偶遇黑风,突发奇想。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要给皇上讲治国御民之道,有点时间还忙着赚银子、应酬,哪象我这么闲?” “哈哈……江小姐真会讲笑话。”众人对明珏更加佩服。 “谁知道矿井的情况,跟我说说。” “黑山镇共有大大小小十几架矿井,钱镇守家的矿井最大,产煤相当于其余十几家的总合,也最有钱。听说矿井里有几百个奴隶,都是各地买来的,签了死契。每家矿井里都养着打手和恶狗,误入的人很可能就会被他们拉进去当奴隶。” “太可恶了。”明珏恨得咬牙切齿。 门人回报杜大人来拜访江小姐,明珏拿着材料冲众人晃了晃,众人齐声回应。 “你们去迎,就说我正忙,让他们到会客厅等。”明珏想了想,吩咐道:“胭脂,找一块白色木板搬到会客厅,再拿几枝彩色碳笔给我。” 明珏衣衫普通,钗环简单,没化妆,自然流露出豆蔻少女的俏丽真容。她坦然从容走进会客厅,同杜大人、周师爷几人见礼问候,言语姿态不卑不亢。 白色木板挂到墙上,她没多说,用不同颜色的彩笔在木板上画出黑山镇、西城郡、水木山庄、连州城和京城几个地方。又把她在西城郡和黑山镇的见闻说了一遍,直言不讳讲出煤灰的危害,这样下去,不出几年,连京城都要刮黑风了。 杜大人只是一个七品郡守,名符其实的芝麻官,又没有荣耀的出身。水木山庄是权贵富豪们出入的地方,他也只是有机会在门口溜达溜达。今日能有机会坐进水木山庄装饰豪华精雅的会客厅,他很兴奋,只可惜水木先生不在。 听周师爷说起水木先生的女学生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他认为是空担虚名,对这个女学生的兴趣并不大。有到水木山庄长长见识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弃,他心里也怀揣侥幸,想把明珏当成见水木的跳板,所以才来登门拜访。 明珏讲话条理清晰,他承认这少女有学问,但仍心存犹疑,就一个石碳矿,能给他带来晋升的机会吗?他在西城郡做了六年郡守,大秦皇朝的地方官都是三年任期,因为他没突出的政绩,也没强硬的后台,能原地不动也算不错了。 可是他想晋升,今年年底就有机会,但他的政绩不够。这次参加考核的都是就郊各郡的郡守,有二十多人,比他政绩好、后台硬的大有人在。 杜大人重新把材料翻了一遍,站起来浅施一礼,说:“还请江小姐指点迷津。” 明珏扫了杜大人身边的人一眼,他会意点头,同他一起来的除了周师爷还有两个中年男子,都是心腹密交。水木山庄只有严总管和胭脂、香粉在会客厅。 “那我就直说,涉及到各位,还请多支持,有不妥之处还请各位勿怪。” “江小姐太客气了,请讲。” 明珏来到白色木板旁边,微微一笑,说:“第一,暂时关闭石碳矿,把矿井的奴隶全部放出来,妥善安置,这要由杜大人亲自出面。第二,从朝中请懂石碳的技师来勘测矿井,写报告呈交户部,这点我要拜托平北侯府的萧六公子,请他出面请人来。第三,把长年积下的煤灰煤屑尽快清理,由我代表水木山庄来做。” “要关闭矿井,这……”杜大人很犹豫。 “大人,矿井只是暂时关闭,不会影响西城郡向朝廷上交的税赋。”周师爷很爽快,反正不是他小舅子,赚钱也不是他家的,他最多是受些贿赂。 杜大人点了点头,这事要是能行,明年他会高升,西城郡能不能上交税赋就与他无关了。要是不能成,矿井再开,照样赚银子,还能搭上水木山庄这条大船。 “好,矿井明天就能关闭,只是这些奴隶……” “西城郡出五百两银子,水木山庄出五百两银子,把这些奴隶安置在黑山镇的空村子,处理煤灰还要用他们,我会付他们工钱,让他们象人一样生活。”明珏询问的目光扫向杜大人和严总管,“二位认为怎么样?” 没等杜大人说话,严总管就站起来,说:“水木山庄可以出更多银子支持江小姐,先生曾说若是做利国利民的善事,小人能调一万两银子,不必跟他打招呼。” 杜大人下定决心,“本官回去就调动银钱人手,明天就开始。” 明珏见周师爷似乎有话要说,问:“周师爷,可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小人只是认为银子可以由矿主来出,无须杜大人为此犯愁。” 周师爷真是好算计,安置奴隶的银子肯定要记在西城郡的官账上,让矿主出银子,水木山庄再出一笔,西城郡就可以省下这笔银子,还不是装进他们的口袋。 “周师爷主意很好,不过要关闭矿井,再让他们出钱,必须先把他们控制。” 杜大人忙说:“那就自然。” 事情商定完毕,几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环节就敲定了。严总管让人拿出一千两银子,五百两交给杜大人,做为安置奴隶的使费。又交给了明珏五百两,让她把这笔银子做为清除煤灰的费用,令明珏感激且感动。 明珏道了谢,让紫竹进来收起银子,漫不经心走到杜大人身边,说:“树木多的地方污染就会小,杜大人可以带头栽一些高大直挺的树,栽在从水木山庄通往京城的大路两旁。只要地皮不冻,这种树就可以种,还容易成活。” 杜大人等人不明所以,“江小姐,这……” “五皇子和七皇子每个月都有三天来水木山庄的赏美阁和美人切磋技艺,与美同乐,这可是皇上恩准的风雅之事。要是哪天他们来了,看到有人冬天都在种树,目的是为防止煤灰污染京城,能不动容吗?” “多谢江小姐指点,杜某人……”杜大人激动得连自称都变了。 “他们哪天会来,你还要从严总管嘴里套些内幕消息。” 杜大人连声道谢,和他同来的人也很积极,严总管几人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冲明珏含笑示意,不动声色,就等着杜大人求上门呢。 未雨绸缪,事情的计划和进展已经缕顺,做起来也就顺利多了。 煤矿关闭了,钱镇守父子及那些大大小小的矿主都收了监,杜大人的钱姨娘一哭二闹三上吊没起到任何作用,还被杜大人的夫人重罚了。 杜大人找到高升的途径,害怕某些事情影响前途,所以那些矿主们想活着出来,机会不大了。明珏恨钱镇守父子勾结萧家,也怕他们泄露她的秘密,想让他们在世上永远消失,这一点与杜大人不谋而合,自然做得干净利落。 终于打听到五皇子要来水木山庄的消息,杜大人亲自上阵,甩开膀子创坑种树,与过往的路人大肆宣传煤灰的危害和种树的好处,却没能引起五皇子的注意。 可他的心思也没费,萧怀迦带石碳矿勘测师去黑山镇,司农寺行走林子悦要与他们一同去看看,杜大人的一番话引起林子悦的注意。林子悦了解到黑山镇矿井的全部情况,立刻给户部尚书递了折子,又给皇上呈上万字奏折。 皇上正为奉国公不给他长脸面气恼,看到林子悦的奏折里提到那么多好处,龙心大悦。把几乎没机会窥见天颜的林子悦传上金銮殿,嘉奖一番,赏赐的许多财物,又传旨表彰了杜大人,另有赏赐。两人上奏折谢恩,很谦逊地突出了水木先生女学生的功劳,龙心更悦,江宇慧的大名很快传遍朝野。 年底官员考评一过,林子悦就升任司农寺员外郎,连升两级。而杜大人则升任连州府同知,从五品,连升三级,两人被誉为官员升迁的奇迹。杜大人没忘记明珏的提点之恩,几车谢礼拉进水木山庄,并拍着胸脯保证以后明珏有求必应。 明珏对林子悦其人兴趣很高,通过萧怀迦了解他,得知他与温顺侯府有亲,只是鲜少走动,明珏兴趣顿失,以后也不想再提起这个人了。 …… “五哥,这天上掉下的金馅饼怎么就砸林子悦头上了?”七皇子愤愤不平。 五皇子玉指轻拨琴弦,姿势比艺伎还优雅几分,讥嘲一笑,说:“你连林子悦都嫉妒,想必更嫉妒那个江宇慧,做人要有心胸,懂得把握机会。” “父皇都多长时间不正眼看我了,怎么把握机会?我……” 幕僚匆匆进来,施礼说:“回五皇子,江宇慧这几天都在黑山镇安置奴隶。” “给本王取一套素色衣衫,马上摆驾黑山镇,本王要代父皇去看忘那些可怜的奴隶。再代本王写份请罪的折子,本王偶感风寒,不能让朝。”五皇子站起来,笑容依旧优雅,扫了七皇子一眼,对幕僚说:“你告知温贤妃,让她‘不小心’把这消息透露给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七弟,你闲着无事,不如跟我跑一趟。” “五哥真是心思灵透之人,全凭五哥安排。” 五皇子和七皇子轻装简行,连五皇子出行从不离身的乐队都取消了,行程也很隐秘。很不巧,明珏没在黑山镇,而在水木山庄,并以连日操劳、疲惫不堪为由,拒见外客。两人白跑一趟,却不想无功而返,转了一圈,指点一番,返回了。 奴隶的安危引起两位皇子的注意,尤其五皇子重病在身,竟然不顾病体,亲自去黑山镇走了一遭。此事一出,立刻有御史言官联名上奏折,宣扬五皇子的善行和人道。皇上一高兴,又是嘉奖又是赏赐,五皇子也成了石碳矿的受益者。 明珏听说此事,气愤不耻,嗤之以鼻,五皇子也中沽名钓誉之人,跟温顺侯府沾亲或有关连的就没有好人,可能也包括她本人。 …… 周师爷负责安置奴隶,五皇子和七皇子来黑山镇也是他接待的,自然捞到了莫大的好处。他本是举人出身,却因无家势无财富,没捞到朝廷的差事,只能当师爷谋生。只因得了五皇子的青眼,杜大人高升后,郡守由他接任。 由没品师爷升任七品郡守,更是官场升迁的奇迹,被人妒羡赞叹。周师爷更加谨慎小心,决定一心一意哪明珏混,对她千恩万谢。又因结交上峰得了明珏的指点,想要厚礼重谢,却没有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一直很难为情。 明珏处理堆成山的煤灰和碎煤,周师爷全力支持,煤灰和碎煤分文不取,税赋一文不收。明珏又“无意间”透露对黑山煤矿感兴趣,周师爷很慷慨,把黑山煤矿租给了明珏,租金是一万两白银,价格不低,只不过租期是一百年。 连州府、西城郡和黑山镇的大红印签盖在契约上,尘埃落定,黑山煤矿姓江了。明珏走出西城郡的大门,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这赚银子也太容易了。 明珏找到了青梅和翠墨的家人,妥善安置了他们,两家人自是感恩戴德。翠墨的家人也不知道翠墨被卖到何处,猜到翠墨凶多吉少,她心中痛恨不安,又因虎子被恶狗咬死而痛哭一场,情绪低落,加上连日操劳奔波,竟然病了。 她把豆腐坊交给张栓和蓝竹打理,其它事情由常东兴照管,遇事还有胭脂等人帮忙。她放下心,安安静静养病,足足睡了几天,病刚好,她就躺不住了。 苏嬷嬷严格监督,不让她操心劳累,必须让她多休养几天。除了在家画图纸,制定规划,出门苏嬷嬷就跟着。实在闲得无聊,她又想到新的玩法――钓鱼。 前几天下了一场小雪,仲冬时节刚近,天气寒冷,河面结了冰。凿开一个冰窟窿,身穿裘皮斗篷,坐在冰上钓鱼,苍茫白雪入目,神清气爽。 接连几天到冰河钓鱼收获不小,她心情好了,身体也好了。这天早晨,她惦记着昨天凿开的冰窟窿,天刚蒙蒙亮,趁苏嬷嬷还没起床,她就溜出去了。 哮天跟着她出来,一路闻闻嗅嗅,似乎很警觉,到了河边,哮天就昂着脖子狂叫了几声。看到桥面上有血迹,沥沥拉拉滴在桥面上,已经冻成了血冰。她皱了皱眉,远离石桥,从一边下到冰冻的河面,来到昨天凿开的冰窟窿旁边。 距离冰窟窿一丈远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粗布包袱,裹得很严实。明珏看了包袱一眼,似乎发现包袱在动,心里很害怕。看到不远处也有象她一样凿冰窟窿钓鱼的人,小路上还有早起散步的人,她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把鱼筐扔到一边,下杆钓鱼,一刻钟的功夫便有鱼上钩了。她起杆摘鱼,才发现哮天一声不吭上岸了,狗子和元宝来了,哮天去迎接他们了。 那个大粗布包袱散开了,她的鱼筐倒向了一边,她顺手去扶鱼筐,感觉鱼筐突然变得很重。她往鱼筐里一看,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一声尖叫。 “啊――” 狗子、元宝和哮天听到她的叫声,都跑过来,她站立不稳,滑进了冰窟窿。 ------题外话------ 这一章标题为《意外的收获》,除了文中的意义,还有我关系到我自己的别一重意义。 今天--11月7日,是我来潇湘一周年的日子,《极媚九小姐》是去年11月7日连载的。 在此,谢谢一直支持我的亲们,是你们的支持、批评、意见和建议,可以说还有谩骂伴随我走到今天。 这是我的收获,谢谢大家。 第九十四章 儿大娘小 “娘――”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清脆悦耳,透着卖乖讨好。 “你别再叫我娘了,我真不是你娘,你认错人了。”明珏皱着眉头极力否认。 小男孩的小脑袋摇成拨郎鼓,可怜巴巴看着明珏,抽着鼻子,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半晌又说:“你就是我娘,你就是我娘,娘,娘……” 明珏咬了咬牙,声嘶力竭叫喊:“再最后警告你一次,我不是你娘,你再管我叫娘,我就把你丢进冰窟窿喂鱼,听清楚了吗?” “我娘要丢我喂鱼,我娘不要我了,救命呀!呜呜……香酥鸡翅,我娘不要了,呜呜……我娘不要我了,椒盐蛋卷、油炸响铃,呜呜……”小男孩两只小手捂着脸,大眼睛透过指缝看着明珏,干嚎了半天,一滴泪也没流出来。 “你怎么才相信我不是你娘?天哪!烦死了。” “坏娘、臭娘……瘦肉米粥、豆腐皮包子,呜呜……” “好了好了,我这就让人做给你吃,我怎么这倒霉呀?” “娘、娘,我乖,我是乖儿子。” 明珏的小脸皱成一团,欲哭无泪,干脆说:“你再叫我娘,我就叫你爹。” “傻娘,我是儿子,不是爹。” 明珏跳下床,冲小男孩拜了拜,不想再跟他争论这个问题,有气无力瘫在椅子上发愁。三天前的早晨,之所以把她惊得滑进了冰窟窿,就是因为这个小男孩爬进了她的鱼筐。她一时心软把孩子带回了家,于是,她就成了娘。 前世的她身死时正是母爱泛滥的年纪,很喜欢孩子,但她喜欢女孩,不喜欢男孩,曾扬言若自己生下男孩就直接丢进孤儿院。这一世,她现在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有人叫她娘,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况且是她一向不喜欢男孩。 小男孩平躺在床上,伸开四肢,瞪着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注视着明珏。这男孩三四岁的样子,又黑又瘦,模样却很英俊,聪明机灵。 苏嬷嬷说这孩子有些塞北口音,明珏听不出来,这孩子很会说话,多绕口的话都能说上来,她们说话,他一学就会。他话也很多,可若问他姓甚名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河面上,家中还有何人等等,他就一问三不答了。 她翻拣了包裹小男孩的粗布包袱,包袱很脏,上面有成片干涸的血迹,里面有一张保暖性很好的羊皮,除此没有任何信物,也没有只字片语。小男孩穿着破旧粗糙的皮裤皮袄,胸口掖着半个干馒头,身上也没有任何标记。 男孩看明珏就管她叫娘,她拒绝、恐吓、哀求,甚至打骂都没能让他改口。苏嬷嬷拿出看家本事,劝慰、威胁、哄骗,男孩根本不听,一点作用也没起到。 蓝竹很喜欢这孩子,要把他抱走,他杀死不从,痛哭嚎叫。最初他的生活起居都让明珏伺候,别要插手,就好象让他受了天大的委屈。这几天,跟这里的人熟络了,他才勉强接受苏嬷嬷和紫竹伺候他,别人碰他一下都不行。 他一来,就占了明珏那张舒服柔软的大床,明珏被挤到紫竹上夜的软榻上,而紫竹则被挤到了外厅,隔了一架屏风,搭了一扇木板勉强将就。 “我要怎么处理你呀?小冤家。” “我是儿子,不是小冤家。”小男孩裹着明珏香喷喷的被子滚来滚去。 明珏长叹一声,来到外间,问苏嬷嬷几人,“怎么办?” “收留他吧!要不能怎么样?”苏嬷嬷正慢条斯理给小男孩做衣服,看到明珏皱眉,笑着说:“你愿意叫你做娘,你就收下吧!当个小玩意儿养着。等你们有事都出去,让他跟我做伴,反正他也不闹人,有吃喝就行。” 小男孩机灵讨喜,到来第二天就用童真征服了苏嬷嬷。现在,苏嬷嬷不再阻止他管明珏叫娘,反而乐呵呵应承,除了明珏,别人都挺喜欢他。 “小鬼,出来。”明珏把小男孩提出来,扔到椅子上,“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小男孩啃着蛋糕摇头,渣沫弄得满头满脸,到处都是。 “你以后叫多多,多余的多,你记住自己是多余的,明白吗?” “难听。”小男孩从椅子上滑下来,斜了明珏一眼,去讨好苏嬷嬷和紫竹了。 “就叫多多,好听。”苏嬷嬷把他揽到怀里,笑脸开花,跟见到亲孙子一样。 “好,我听嬷嬷的,我就叫多多,呵呵,央央、哮天、多多……” 明珏气哼一声,“记住,你叫多多,跟央央、哮天是一样的。” 多多扑过来抱住明珏的腿,扯着她的衣袖摇了几下,满脸讨好,“娘,我是你儿子,央央是鸟、哮天是狗,我娘是人,我是……” “好了好了,你也是人,你跟它们不样,我求求你了,别摇我了。” “这孩子可真精怪,难怪岳嫂子和蓝竹都想认他当儿子。” 有人上赶着要收他当儿子,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又哭又嚎。明珏不想给他当娘,可他比狗皮膏药还有粘度和韧劲,粘住就说什么也不放了。 明珏犹豫挣扎了三天,终于决定接下当娘的苦差事,没办法,既然当娘就要趁职。她屋里屋外转,要给多多收拾一间房,更看该添些什么用具。 她叫来常东兴,让他再外间用木板隔出一个小房间,去买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小桌子,两把小椅子,还要买一套铺盖和日常生活用具。 常东兴和岳嫂子的婚期订在明年二月初九,两人都在积极准备。明珏让常东兴去买收拾房间的东西,让岳嫂去买铺盖和日常用品。她把这件事交待给这两个人,就坐等收东西,至于他们怎么去办,她就不干涉了。 “你非岳嫂跟常东兴去,你看她羞的。” “真不知道羞个什么劲,要是我……” “要是娘就不羞,娘不羞、娘不羞……”多多捏着自己的脸,又蹦又跳。 明珏恶狠狠咬牙怒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再废话把你卖了。” 多多开始来了,听到明珏发怒喊叫,就躲到墙角,可怜巴巴看着她,嚷急了就哭。短短三天就不一样了,她知道明珏在吓唬他,一点都不害怕。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废话就废话,该淘气照样淘气,根本不听她吼呵。 来这个时空三四个月了,她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也把自己当成十二三岁的少女了。这个时空的女孩就是成亲生子再早,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子也不能有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呀!她勉强接受这孩子,心里却对当娘万分排斥。 “你们说我那天早晨抽什么疯,这么早去钓鱼,拣了个饭桶回来。” “你抽风你知道,嘿嘿……”多多看到明珏瞪眼,缩了缩脖子,咧着嘴讨好说:“娘,吃水蒸蛋不抽疯,吃水蒸蛋不倒霉,嬷嬷,做两碗水蒸蛋。” “你跟嬷嬷说说,为什么吃水蒸蛋不抽疯、不倒霉。” 多多乐颠颠跑到厨房拿出个鸡蛋,扔到地上,鸡蛋碎了,他拍巴掌大笑,“蛋碎了,玩蛋了,不倒霉了,哈哈……娘不倒霉了。”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多多看了明珏一眼,笑得小脸开花,烦得明珏无奈叹气。 “那你告诉嬷嬷为什么做两碗水蒸蛋。” “我抽疯,我要吃。” 多多使劲咽口水,院子里的人又被逗笑了。明珏被气乐了,挠着头看他。 狗子来跟明珏传话,说蓝竹让她去豆腐坊,有事商量。明珏很纳闷,蓝竹平常有事都来找她回,怎么今天反到让人找她过去了? “出什么事了?狗子。” “你去就知道了。”狗子挠着头,不愿意直说。 苏嬷嬷很担心,放下针线,说:“我跟你去。” “娘,我去。” “你别捣乱了,滚一边去。” “我去、我去,娘,我去……”多多拣起一根小木棍,非要跟着去。 “你敢跟着我,我就掐死你。” 多多咧了咧嘴,就要哭,苏嬷嬷忙哄他,让丝菊跟他玩,给他做一碗水蒸蛋。 走出小院,苏嬷嬷嗔怪明珏,“你别对孩子又训又骂的,多多可懂事呢,你平常出去我不管,今天我要跟你去,他知道有事,要拿棍子去给你仗胆呢。” 明珏撇了撇嘴,没说话,她不喜欢男孩,对突然出现、缠着她叫娘、天天要吃食的多多更是百般厌烦,根本不会去注意他的心思和举动。 到了洛家村,一个消息令她震惊了,蓝竹和张栓要和离,连文书都写好了。 听到这消息,明珏第一反映就是女人的霸气也来自于实力,更来自于财富。 不用问,和离肯定是蓝竹提出来的,要是张栓提出,那肯定就是休妻了。 蓝竹嫁给张栓,因为宿怨,再加上蓝竹老实,挨打挨骂,受气受侮,最后还被张婆子卖了。现在不一样了,她底气十足,根本不把张山保一家放在眼里。 明记豆腐坊从筹备开张到现在做出名气,也有两个月了,蓝竹忠实肯干,风兰机灵细心,两人配合得很好。张栓自卖自身之后,也搬到豆腐坊,跟蓝竹和风兰跑里跑外忙活。明珏把握大方向,给三人分工到位,豆腐坊经营得红红火火。 他们在西城郡开了一家分铺,由纪大婶一家经营。在北郊开了一家分铺,由张栓的堂兄掌管。又在黑山镇开了一家,明珏让翠墨的哥哥王国军照管。加上洛家村的大本营,已经有四家了,还有许多城镇的人慕名而来,想跟明记合作。 有了成绩,也就有了人生的目标,蓝竹行事说话、待人接的与以往大不一样。 豆腐坊门口聚着许多村民,有来劝架的,也有来看热闹的。张栓抱着脑袋蹲在树底下,一声不吭,蓝竹坐在椅子上,大声嚷斥奚落。张山保坐在小凳子上,低垂着头,张婆子站在高处,跟蓝竹吵架,张栓的堂兄弟都在一旁冷眼看着。 “怎么回事?”明珏进到院子,看到眼前的情景,强忍笑意问。 没等别人说话,张婆子就从高处滚下来,拍着地连哭带叫,“没法活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呀?栓子呀!谁的媳妇象你媳妇这么没管教呀!骑在婆婆脖子拉屎呀!你这窝囊废呀!白活了,你管住媳妇呀!小柱子呀!你死得好惨……” 张婆子这时候提小柱子,就是想给明珏难堪,让她觉得理亏,从而管教蓝竹。而明珏的想法恰恰相反,小柱子的死与她无关,她倒希望蓝竹狠狠辖制张婆子。 张山保见明珏沉下脸,一把揪住张婆子就往外扯,把她扯出院子,怒斥:“你有事不说事,提乱七八糟的干什么?什么事都让你搅黄了。” 自狗子认祖归宗之后,张山保夫妇常到洛家村来看狗子。每次见到明珏,张山保都笑脸相迎,言里话外透露想在明珏手下谋份差事。明珏看张山保也不错,自从有了孙子,他觉得日子有了奔头,不再喝酒赌博,人也踏实多了。 张山保在萧家做过管事,识文断字,经验丰富。明珏现在要做的事很多,极缺人手,尤其能独挡一面的人,也想用他。不过现在还要挫挫他的锐气,吊吊他的胃口。还有一点,张山保一家跟明珏因小柱子的死结仇,要想把他当成一把枪,让他调转机口,对准小白氏等人,就要完全掌控他。 蓝竹迎上来给明珏行礼,抽泣说:“还是因为在北郊镇和西城郡开豆腐坊的事,说了几次,我不同意,这不,今天就闹上门来了,张栓还反过来劝我。” 张栓和他堂兄在北郊镇开设了明记的分铺,张婆子见生意好,想让她娘家侄子也在北郊镇开一家分铺,又想让他的女儿女婿到西城郡开一家。 明珏一再强调一个镇子只能开一家分铺,一个郡最多两家,一座城最多开三家,即使不够卖,天天有人排队,也不能多开铺子,也不多生产。 一个地方就有这么大的消费市场,谁也不可能完全垄断。开的店铺太多,分散自己的实力,自家也会产生竞争。还有一点,垄断市场可以在短时间内积聚财富,却不能持续很长时间。还有人靠做豆腐养家糊口,也要给别人留条活路。 “你没告诉他们那是我的意思吗?” “说了,张栓他娘说我不尽心帮忙,张栓也劝我跟您求求情。” 明珏冷哼一声,抬高声音,说:“我做出的决定自有道理,有人尽心帮你们就能改变我的决定吗?我不想跟谁都费嘴皮子去解释,求情有什么用?谁想开豆腐坊与我无关,只是别想打明记的牌子,我也不会投本钱。” 张婆子听明珏这么说,想蹿进来跟她争论,被张山保踹了一脚。跟张山保夫妇一起来的人听明珏这么说,有的欣喜,有的失望,你一言我一语低声议论。 “张栓、蓝竹,你们听清楚,想和离,马上就办,从此各走各路,不想和离,马上进去干活。因为你们的私事耽误了买卖,我照样不给你们留情面。” “哎,哎,我去干活。”张栓拖着腿进去干活,蓝竹瞪了他一眼,也进去了。 “我们也回去吧!”明珏拉着苏嬷嬷往外走。 看热闹的村民都散了,跟张山保夫妇一起来的人也出来了,张婆子坐在地上,偷眼瞅着明珏,还在吭吃呜咽,张山保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二奶奶留步。”明珏和苏嬷嬷走出一段路,张山保追上来,叫住她。 “增开豆腐坊的事行不通,求我也没用。” “不是,二奶奶,我……”张山保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明珏,扑咚一声跪到明珏脚下,“求二奶奶收留我,还、还有我老婆。” 明珏打开那几张纸,吃了一惊,又很得意。张山保要把自己和他老婆卖给明珏,契约都写好了。这恰是明珏想要的,只有这样才能完全掌控他。 “起来吧!契约你先拿着,我要好好想想。” 张婆子追过来,拉张山保起来,横呆呆地说:“你还想什么?你买了我孙子、我儿媳妇,还有我儿子,一共才花了十两银子,你再给我三十两银子,我就画押。” 看样子来的时候,张山保夫妇已经商量好了,若能把开豆腐坊的事争下来,就开豆腐坊,争不下来,就自卖自身,从明珏手下找份差事。毕竟现在儿子、媳妇和孙子都是明珏的奴才,还剩他们两个老货是自由身,有什么用? “照你这么说,就是主子占你便宜了?”苏嬷嬷撇着嘴问。 “奴才们怎么会这么想?主子永远是主子。”张山保忙打圆场。 明珏知道张山保心里也有想法,有些事情他大概也不清楚,笑了笑,说:“我买狗子的事你们不能干涉,我也不会亏了他。蓝竹是你们十两银子卖的,再说蓝竹本来就是我的奴婢。张栓不要身价银子,是因为我把他们经营豆腐坊的抽头提到两成,契约都写好了。现在他和蓝竹等于有两家豆腐坊,能赚多少你自己去算。” “多谢二奶奶,多谢二奶奶。”张山保躬身施礼道谢。 “我怎么不知道?他们没跟我说加分成的事。”张婆子的气势也软下来。 “就你这种恶人,谁敢跟你说实话,你儿子都不信你。”苏嬷嬷火上浇油。 “二奶奶,要不今天就把卖身契签了,奴才想讨几两银子修修房子。” “你们先去画押,画好后让苏嬷嬷给你们拿二十两银子。”明珏顿了顿,又说:“给你们三天时间把房子修好,之后,就来做事。一个留到北郊镇帮忙,一个到洛家村帮蓝竹。我想让张栓去连州城看看,最好年前也能开起一家豆腐坊。” 张山保陪笑点头,说:“二奶奶,张栓腿脚不好,不如让奴才去连州城。连州城北面种黄豆的人多,现在该屯下黄豆,要不到年底就贵了。” “好,那你就去吧!主要筹备豆腐坊,顺便看看黄豆。” “是,二奶奶。” “以后不要再叫二奶奶,要叫九小姐。”苏嬷嬷提醒道。 “是,九小姐,奴才们先去画押,一会儿给卖身契交给苏嬷嬷。” 张山保跟苏嬷嬷陪笑套近乎,脸上笑纹荡开。今天虽说卖了身,却也好事很多。采买黄豆能从中赚些小钱不说,到连州开豆腐坊,那可是天大的好事。连州城距离北郊镇六十里,是一座繁华富有的城池,开豆腐坊一定能赚钱。连州能开三家豆腐坊,给大女儿一家,给二女儿一家,再给张婆子侄儿一家,分配公平。 “好,苏嬷嬷,你跟他们去吧!” 明珏交待了苏嬷嬷几句,一个人回小院。看张山保那得意兴奋的样子,她微微摇头,张山保那点小心思怎么能逃得出她的眼睛。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不管开多少家豆腐坊,最终赚大钱的人是她,奴才们想从中渔利,赚些小钱,她不会追究。手下人没好处可捞,谁会尽心尽力办事?只要大事不错就行。 “九小姐,等一下。”经过常东兴家门口,常大姐叫住明珏。 “什么事?常大姐。” “上次听你说冬天也能种新鲜菜,我和我男人都动了心,地都整出来了,想仔细问问,看你这些天一直忙前忙后,没敢打扰你。” 明珏只是随口说了说种大棚菜的事,没想到常大姐上心了,可见她是有心人。 “现在恐怕晚了,地都冻了,我要的炉子弄好了吗?必须先有炉子。” “都弄好了,就在院子里,正想送过去呢。” “时候不早,也该吃午饭了,吃完饭让狗子带你们给我送过来。” 狗子出入每天出入小院,都是走角门,他在角门堆起很多柴草,很隐蔽。明珏主仆是被发配到庄子思过的,从正门出入还要跟婆子求情,还要打赏她们。除了有正经事,一般情况下,明珏出入都走角门,省得麻烦。 “娘,娘回来了,娘,我想你了。”多多拉住明珏的手,仰起小脸看着她。 “回来了。”看多多讨好的模样,想斥责几句都不忍心了,只懒懒回答。 “嬷嬷呢?娘把嬷嬷丢了。” “你一边呆着去,嬷嬷在后面呢。” 田妈妈迎上来问出了什么事,明珏说了蓝竹和张婆子吵闹的事,把买下张山保夫妇为奴的事也告诉她们了,听得众人一阵嘻笑唏嘘。 多多扯着明珏的衣服,撒娇耍赖,一直跟她纠缠不休。第一眼看到多多,见他枯黄干瘦,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好象一个野孩子,明珏动了恻隐之心,才把他带回来。多多个子不高,脸色也不好,象是营养不良,这两天才好一些。 明珏个子也不高,多多能达到她腰下,这么小的娘,这么大的儿子,怎么看怎么不协调。要是让外面的人看到她领着这么大的儿子,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我告诉你,只能在这个院子里叫我娘,出去不能叫,听到了吗?” “出去叫什么?” “随便你,什么都不叫也行,就是不能叫娘。” 多多一直追问出去叫什么这个问题,直到明珏吃完午饭,还没有确切答案。 她刚准备午睡,狗子就带着常大姐几人搬着五个煤炉子来了,常东兴和岳嫂子为多多采买东西也回来了。明珏只好强打精神,战胜瞌睡虫,来应付他们。 院子里站着十几个人,正在讨论煤炉子。好在苏嬷嬷把多多哄去睡觉了,要不他当着这么多人叫她娘,她不被众人惊诧的目光盯死才怪。 明珏让苏嬷嬷拿碎银子打赏了送炉子的人,几个人接钱离开,院子里只剩了常东兴、常大姐和常大姐的丈夫刘大成,还有她们主仆几个。明珏要实验煤炉子,人太多,又不知底细,她还真信不过,怕她的“专利技术”被人窃取。 大小不一的五个煤炉子一字排开,样式差不多,只是构造有些差别。明珏让常东升和刘大成和了粘泥,搪在炉腔四壁,填满柴碳去烧。等柴碳烧透,粘泥也半干了,紧紧贴在炉腔上,她又让人往炉腔里放她自制的蜂窝煤和煤球。 炉火着起来,红蓝色的火苗冒出半尺高,仲冬时节,都能感觉热气扑面。明珏让岳嫂子拿出一只铁壶,灌了一壶凉水,坐在炉子上,很快水就开了。 众人都很奇怪那些被当成废物的石碳沫和碎煤竟然能成为这么好的燃料,围着煤炉子议论。明珏很兴奋,她的实验成功了,煤炉子可以卖了。 她最初设计的煤炉子跟现在所差无几,炉火却很弱,她琢磨了很久,才找出是煤的原因。煤灰碎煤直接和成糊状填进煤炉,粘合不好,还有一股呛人的烟味。 和煤要加一定比例的土,能增加粘度,烟味小,还能降低中煤气的机率。不要认为往煤里掺土就是造假、就是糊弄人,只有适量掺土的煤才能着旺火。 就象奶里要加三聚氰胺,猪肉要注水保鲜,西瓜里要加红色素,鸡鸭蛋里要加苏丹红等等,这都是有科学根据和市场需求的,前提是适量。 前世,她在农村长大,曾经跟煤炉子打过两年交道,社会进步太快,这些比较原始的取暖的东西现在鲜为少见,也在记忆里淡化了。可是,即使中前世淘汰的东西,搬到这里来,也是了不起的发明,毕竟社会的进步状态不同。 “狗子,去把孙长寿和孙宝生叫来,让二丫也来。” 孙长寿是青梅的父亲,矿进关闭后,明珏找到他们一家,把他们带回洛家村安置。孙长寿夫妇还有孙宝生和二丫两个孩子,一家四口还要给明珏当奴才。明珏重新跟他们一家签了卖身契,先让他们休整几天,有事再让他们去做。 “常大姐,我看你们别种菜了,帮我打煤炉,做好了连地也不用种了。” “我也想呢,我们家打铁有家什全着呢,打铁不赚钱才去种地的。” 明珏含笑点头,“那你计算一下,这五种煤炉我一样先要一百个,连工带料加你们的利润大概要多少钱?还有,最快几天能打好?” 常大姐和刘大成合计了一下,说:“大概要六十多两银子。” 刘大成补充说:“我们兄弟叔伯一起做,五六天就能做好,反正冬闲也没事。” “好,以后我要的煤炉子全让你们来做,你明确价格,我们签契约。” 明珏合算这大小不一的五百个煤炉做下来要八十多两银子,常大姐报六十多两,可见价格很实在。遇到实在且好打交道的人,明珏也不会亏待人家。 “那、那太好了。” 常大姐一一明确了价格,明珏让紫竹写好契约,签字画押完毕,又让苏嬷嬷给他们拿了五十两银子做订金。明珏又画了制造蜂窝煤和煤球的机器,让他们先做十台送到黑山镇的矿井。交接完毕,让他们一家赶紧回去准备。 孙长寿和孙宝生过来,明珏让他们看了煤炉,又跟他们讲了蜂窝煤和煤球的制造方法和掺土比例。让他趁打炉子这几天,先拉几车煤灰和碎煤回来,试着做。 风兰一直跟蓝竹忙碌豆腐坊的事,没时间做院子里的活了,又加了一个多多需要照顾。明珏把二丫留在身边伺候,给她改名绽梅,让她接替了风兰。 孙家父子谢恩离开,常东兴弄好隔扇,给多多归整好房间,也离开了。小院里只剩了她们主仆,明珏刚想睡一会儿,多多醒了,她想睡就没门了。 煤炉子做好了,常大姐请明珏去验收。煤炉子用生铁做的,明珏没注意外观颜色。常大姐让人给煤炉子刷了漆,颜色以红、黑、银为主,看上去很漂亮。明珏很高兴,当即给他们多加了十两银子,让他们把煤炉分别送到各地的豆腐坊。 蜂窝煤和煤球已经做好很多,明珏让孙家父子也送到豆腐坊。以后,豆腐坊除了做豆腐、卖豆腐,还要顺便卖煤炉子,即省费用,推广也方便。 五百只煤炉子三天就销售一空,好多人都交了订金等炉子。她光煤炉子就赚了一百两银子,蜂窝煤和煤块、煤球配合销售,毫无本钱,赚得更多。 她给孙家父子分了工,制定了制度,从安置的奴隶中挑出机灵能干的人重点培养,严格要求。人手充裕了,做事也便捷了,煤炉子的销售很快定了型。 张山保回来了,以合理范围内的价格买回了黄豆,并在连州城筹备了三家豆腐坊,年底都可以开张。听说煤炉子在豆腐坊销售,马上又送信让他们做起来。 明珏知道这三家豆腐坊都是谁做,没多问,只提醒了他几句。张山保知道瞒不过,老实承认,明珏给了他丰厚的赏银。他很高兴,又给明珏出了很多好主意,不只有与豆腐坊有关的,还有关于煤炉子的,考虑事情有高度,俨然有大总管的派头。明珏确实需要一个总管,张山保值得一用,只是年龄偏大,怕用不长。 又有几个地方加盟明记豆腐坊,她们现在已经有十家分铺了。明珏决定不再开分铺,基础没打好,发展太快,虽说能赚到钱,却有很大弊端。明年要上新产品,她要把这十家店铺全部稳定下来,新产品销量好,再加店铺,效益会更好。 正值冬季,煤炉子是面向普通百姓的低端消费品,薄利多销,赚钱很猛。明年,煤炉子也要改进,若是能做成水循环取暖系统,就象她前世在北方常见的土暖气,销量会更好。到时候,销费群体就不只是普通百姓了。 豆腐坊和煤炉子及煤矿运营都很稳定,她现在虽然不是日进斗金,每天也都有大把的银子赚。不管是睡着醒着、做着站着都钱赚确实很好,也很累。 “娘,来喝枣茶,嬷嬷煮的,说你太劳累,该补身体。” 多多端着一只小托盘,托盘里有一碗浓浓的红汤,颤微微递到明珏面前。拣回多多快一个月了,他吃得好、睡得好、住得好,身体胖了,小脸也白净多了。 明珏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问:“你喝了吗?” “男人不喝……女人的东西。” “你这么个小东西,知道什么男人女人。” 苏嬷嬷进来,说:“多多心眼可真多,什么都知道。” 多多蹭着明珏的衣袖,喃喃说:“多福多寿多金多银多元宝,嘿嘿……” “躲开,又讨厌了,不能给你好脸色。”明珏推开多多,问:“嬷嬷有事吗?” “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也该准备年货了,人人都这么忙,没时间买东西。” “你看着准备,让孙长寿从奴隶里挑几个丫头,事多了,人手就紧张了。” 紫竹现在是财务总监,每个月都要对账记账,抽空还要给她做衣服。丝菊又被调去记煤炉子的账了,天天往矿井和常大姐家跑,还要去各家豆腐坊查账。岳嫂忙着准备出嫁的东西,还要做这么多人的饭,也腾不出精力和时间。 现在,明珏身边只有岳芽儿、绽梅两个小丫头,苏嬷嬷、田妈妈两人年龄又大。小院里的事都苏嬷嬷总管,田妈妈还养着许多牛羊鸡鸭,另外还有一个多多要伺候。实在忙不过来,明珏想买几个丫头,苏嬷嬷又不放心。 “我今天跟孙婶子说一声,让她给挑几个十四五岁的丫头。” 明珏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准备做明年规划,守门婆子报冬至来了。明珏会心一笑,萧怀迦从南方回来有一个多月了,一直呆在京城,她很忙,也没关注他的消息。她快步出去,刚到门口,就听到一阵哭声冲她扑来。 “二奶奶救命呀!六爷快被打死了,活不成了,快救人……” ------题外话------ 那个今天立冬…… 第九十五章 亲事落定 萧怀迦俊美无俦的脸带着淡淡的笑意映入眼帘,明珏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再去找冬至,发现早没了影子,听到他在隔壁嘟嘟,“六爷给的辣椒水真厉害,只滴了两滴,现在想不流眼泪都止不住,谁看见都说我哭得好伤心。” 明珏哭笑不得,狠狠剜了萧怀迦几眼,飞出无数把锋利的眼刀。乍一听到萧怀迦挨了打,她顾不上细问,匆忙过来,一直悬着心,现在心终于放进了肚子。 “骗人很好玩是吧?” “没骗你,真……” 明珏高举手、轻落下,一拳砸在萧怀迦背上,脸上带着惹隐若现的亲昵。匆匆一别,多日不见,还真是有点想念,这一拳就带着“打是亲”的意思。 萧怀迦“哎哟”一声,倒吸一口冷气,轻抚着自己的背,看样子背上真有伤。 “你真挨打了?” “当然是真的,”萧怀迦看了明珏一眼,说:“别担心,六七天了,快好了。” “谁打的?” “除了我爹,还能有谁?整整二十大板,皮开肉绽。”萧怀迦边说边咧嘴。 “四老爷为什么打你?”明珏挑起眉毛扫了他一眼,嘻笑着问:“是不是不学无术、冲撞老父、藏匿戏子、调戏丫头?还……” “你说的是我吗?怎么你的猜测一点都不靠谱呀?” 当然不靠谱,你以你真是宝二爷呀?明珏吐舌一笑,又一次询问他原因。 萧怀迦叹气说:“我顶撞了老太太,把她气病了,就挨了打。” 明珏心中暗暗解恨,那个老虔婆,气死才活该,“你押送缭绫和绮锦回来的第二天,老太太不就病了吗?怎么又被你气病了?” “那次根本就没病,只是想骗我回家,回家之后,就把我关起来了。” “又是为了亲事吧?这次订了吗?谁家的女儿?”明珏很关心花边八卦。 “差一点就订了,侯爷传来好消息,为我解了围,他却身陷其中了。” 明珏暗自纳闷,又关萧怀逸什么事,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太给我挑了四个可以结亲的家族,我一个也没选中,其实也不想选。” “四太太不也给你选了几家吗?你让她们商量决定,你在一边躲清闲。” 这是明珏的妙计,让袁氏和萧老太对敌,不能改变萧怀迦要订亲成婚的人生规律,但可以拖延时间,主要是可以让萧老太生气,让萧家家宅不宁。 萧怀迦摇了摇头,长叹几声说:“我母亲现在无心顾及我的婚事,她挑的人也全被老太太否决了,现在我的婚事由老太太全权做主。” 他停顿片刻,又说:“我姐姐嫁给八皇子三年无所出,八皇子新近得了庶长女,又得了庶长子,我姐姐急病了,我母亲也日日忧心。又因八皇子得罪了五皇子,受到排挤,皇上派他去塞北长驻攘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京。我姐姐要怀孩子,想同八皇子一起去,我父母为这事劳心劳力,现在无瑕旁顾了。” 明珏没见过四小姐萧怀茹,袁氏是一个讲道理、顾大局的人,萧怀迦品性也很好,想必萧怀茹人也不错。可嫁入皇家,身不由己,既要面对朝堂的争斗,还要为繁衍子嗣忧心。在皇家没有儿女傍身,比大家族犹甚,想立足难如登天。 八皇子外祖一族势力薄弱,他几个月前被封诚王,却因与萧家有姻亲关系,成为五皇子夺位的劲敌。趁他现在势力还弱,早一步打压排挤,不让他有机会做大做强。众人皆知五皇子一派行事卑劣,皇上让八皇子去边关,也是一种保护。 明珏笑了笑,说:“我要是八皇子,我会主动去边关。” “我也会,人与人想法不一样,八皇子苦苦哀求,不去边关,被皇上骂了。” 边关苦寒,见惯京城繁华富庶、灯红酒绿的人哪里能接受茫茫原野的苍黄枯索。通过八皇子苦苦哀求,就能判断他的性情,恐怕他这辈子与皇位无缘了。 “接下来呢?”明珏兴趣很大。 萧怀迦示意明珏坐下,让小厮上茶,摆出一副要倾心长谈的姿态。他身上有伤,臀背不能碰,冲明珏歉意一笑,爬在桌子上,姿势古怪。 “白家因为奉国公的风流韵事影响了声誉,平北侯府不可能再与白家结亲。安国公世子因办事不利被皇上斥责,世子之位险些被削,陆家也被排除了。老太太让我从汝阳王府的小姐和温顺侯世子的两位小姐中选一个。我推脱了几次,她态度强硬,甚至逼我抓阉,我顶撞了她,就把她气病了,我爹就打了我。” 白家名声臭了,等白迎芷给母亲守完三年孝期,再结亲会是什么结果,就不得而知了。几句流言竟然影响了一个家族,明珏颇有成就感,还要感谢萧怀逸这个杀人贼。陆轻灵对萧怀迦一片痴心,也因父亲过失被否,确实无辜可怜。 听陆轻灵说汝亲王府的小姐刁蛮任性,明珏没见过,不敢下定论。温氏“嫦娥”她见过,除了出身,无论才情、相貌还是品性,根本配不上萧怀迦。况且她们都觊觎一品侯夫人的宝座,根本不会看中无职无爵的萧怀迦,恐怕这是萧老太一厢情愿吧!老虔婆贪图温顺侯府现在的尊荣,若求亲被拒,才是大笑话。 “如果必须二选一,你会选谁?” “温家。” 明珏眨了眨眼,难道萧怀迦妄自菲薄,把自己当成投了猪胎的天篷元帅了? “汝亲王府这位小姐的父亲是汝亲王的侧室所出,是汝阳郡主的同母弟弟。汝阳郡主嫁给水融做平妻,与师傅怨结很深,我怎能选汝亲王府的小姐呢?” “矬子里面拨将军,你只能选温家小姐了,我对你无限同情。” 生在名门旺族,风光富贵,婚事若想自己做主,可是千难万难的事情。 “你现在不用同情我,侯爷帮我解了围,我轻松了,你把同情给侯爷吧!” “给他?”明珏皱了皱眉,意识到事情还有内幕,忙问:“为什么?” 萧怀迦耸了耸肩,扫了明珏一眼,脸上流露出无奈,象是怕她多心而不想说。 “有话就说,不用顾及我,休书一立,我跟萧怀逸、跟萧家再无关系。只是现在洛家败落,我身不由己,才不得不接受到庄子思过的安排。” “你跟再萧家无关系,跟我呢?”萧怀迦看似问得无心。 “朋友,很好的朋友。” “呵呵,还是师兄妹吧?” 明珏点头一笑,说:“你既然知道,我就没必要再隐瞒,只是我这重身份不想传到萧家。水木先生的女学生大名江宇慧,至于生平履历,我很快就编出来。” “放心,我已经交待过了,水木山庄的人嘴都很严。” “多谢,接着说我为什么要同情萧怀逸。” 萧怀迦刚要开口,就听到赏美阁传来几声尖叫和一阵嘈杂声,一会儿又暗无声息了。萧怀迦打开窗户向外张望,微微摇头,又给守在门外的小厮使了眼色。 “侯爷在漠北打了胜仗,全歼北狄骁骑营,杀了为祸边境十年的骁骑营统领狄赛隆,消息传到京城,大快人心,皇上要赏,你猜侯爷要的什么赏赐。” 萧家是几经沉浮的百年旺族,这一代家主贵为一品侯,又手握大秦皇朝全部兵马,威名尊荣集于一身。一个人、一个家族鼎盛到极致,总会物极必反,萧怀逸现在已有功高震主之嫌,他不是蠢人,浪尖风口,还跟皇上要赏赐吗? “你卖什么关子?快说。”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萧怀迦的目光别有意味。 明珏撇了撇嘴,不以为然,说:“我当然着急了,你们萧家现在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你身在旺族,当然不知道越是这时候越有危机隐伏。我得水木先生看重,当然要接下他为人指点迷津的重任,放心,我不收重金,一万两银子就行。” 萧怀迦见她一本正经地说着漫无边际的大话,忍不住笑喷,说:“你说的问题侯爷早知道,族中长辈也有考虑,侯爷写信给太叔公,他老人家年过八旬,还从原籍赶来,训斥子弟不骄不躁,隐忍踏实,要不我怎能被打得这么重呢?”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萧怀逸到底要了什么赏赐,你快说。” “侯爷给皇上递奏折说他不要任何赏赐,求皇上下旨接二公主回国,皇上犹疑不定。老太太为此大发脾气,进宫去求见贵妃娘娘,回来才消停些。” 明珏恼恨厌烦萧怀逸,却为他以退为近的绝招拍手叫好。不要任何赏赐,只求接成为寡妇的二公主回国,成全皇家的骨肉情,还给自己博得大义的美名。 北狄有一习俗,本国女子不外嫁,嫁入北狄的外国女子死了丈夫,可以改嫁给丈夫的弟兄或叔伯,不能回国。二公主若想回国很难,除非萧怀逸灭掉北狄,把她抢回来,否则就是践踏北狄臣民的尊严,事必会引起同仇敌忾的反抗。 所以,萧怀逸请朝廷出面,把赏赐换做接二公主回国,还是够份量的。北狄战败,两国和谈,以二公主的去留为条件,事关两国百姓的安危,任谁都不能阻拦。萧怀逸以个人名誉做这件事很难,若朝廷出面就容易多了。 皇上心里不知怎么高兴呢,犹疑不定是故意装出来的。二公主合亲北狄,夫死归国不是大事,只是有些卫道士的御史言官会闲得无聊,因此事上几本无头痛痒的奏折而已。皇上犹疑不定,就是想堵这些人的嘴,把责任推给萧怀逸。 萧老太这头发长、见识短的老虔婆竟然为此发脾气,真是白吃了几十年的干饭。她这么固执自负,会同意萧怀逸放弃重赏的机会,只为接二公主回国吗? “最后呢?”明珏给萧怀迦添茶倒水,兴趣高涨。 “北狄皇族同意送二公主回国,但二公主必须给狄赛隆守满三年孝。老太太面见贵妃娘娘之后也同意了,还同意二公主回国后改嫁侯爷做侧室,尘埃落定。” “老太太的条件呢?”萧老太不会没有条件就退步,明珏对这个人很了解。 “老太在让侯爷迎娶温顺侯世子的二小姐做正妻,侯爷也同意了。” 明珏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萧怀逸要迎聚温玉嫦做正妻,这消息很劲暴。温顺侯府以女儿做为联姻的工具,温玉嫦也想嫁给一品侯做正妻,温家终于如愿以偿。 可萧怀逸呢?尊荣无限、手握重兵、笑傲沙场朝堂的一品侯也敌不过萧老太的条件和设计,确实值得同情。明珏暗自解恨,恶人自有恶人磨,萧怀逸被威逼纯属咎由自取。温家在这节骨眼上,把女儿嫁给萧怀逸,温玉嫦日子会好过吗? 闲吃萝卜淡操心,想他们干什么?还是想想温玉嫦做了平北侯府的主母,她们主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吧!早知道这个消息,便于她谋划算计。 “我不用被逼婚了,可你的麻烦也来了,听说温家小姐都不是善辈。” 明珏悠闲品茶,毫不担心,“我?呵呵,不怕,我已经被踩于脚下了,若温玉嫦再跟我过不去,就太没有一品侯正妻的气度了。” “话是这么说,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不用担心,师傅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水家的事也很麻烦,恐怕师傅要费些心思周折。” 明珏点了点头,没说话,她想以江宇慧之名立女户,问过周师爷之后,觉得有些麻烦,必须请水木帮忙。萧怀迦毕竟是萧家人,有些事情她不想让他知道。 大秦皇朝立女户很难,要求女子必须年满十五,有黄金万两、田庄一座、房产数间、铺面数间,还要有从何地而来的证明。产业年龄可以做假通融,这个从何而来的证明确实麻烦,她到这个时空没去过别处,必须请水木帮忙。 霜降进来,见明珏和萧怀迦正闲聊,又退出去了,萧怀迦叫他进来询问原因。 “回六爷,就是刚才的事。”霜降看了看明珏,不好开口。 “有话直说,没事。” “就、就是赏美阁出了点事。”霜降压低声音,说:“赏美阁一位姑娘怀了先生的骨肉,不知怎么就流产了,闹起来了,严总管让人反那位姑娘弄走了。” 明珏不禁牙酸,对水木鄙视恼恨,这家伙以好色而不淫自我标榜,他要不淫怎么就弄出孩子来了?赏美阁一百零八位美女,还不都是他的私属品?别人只是看看而已。女人的战场更加激烈,这样的事不知有多少,流产也不新鲜。 “怎么没、没灌……”萧怀迦扫了明珏一眼,欲言又止。 萧怀迦想问为什么没灌避子汤,深宅大院、红粉丛中长大的男子对这种事谙熟于心。有家势的男子,哪怕只是一点小富贵,过了十五岁,要还是处儿,就算是另类了。萧怀迦房里从不让丫头伺候,谁知道是不是故做样子? 男权社会,女子位卑,要想将来嫁一个没破身的男人太难了,除非是小门小户的男子,要不就象狗子一样,买回来养在身边,慢慢调教培养。 “想什么呢?”萧怀迦见明珏走神,别有意味地问。 明珏脸一红,忙摇头,“没想什么,你叫我来就为告诉我这些?” 萧怀迦努了努嘴,有点撒娇的意思,“我想让你知道我挨打了,整整二十板子,皮开肉绽。挨了二十板子,在床上爬了五天,终于不用订亲,很值。” “我是不是该说恭喜你呀?” “呵呵,同喜同喜。” 明珏看到萧怀迦眼中闪烁的灼灼光芒,心里不由一紧,她明白萧怀迦的心事,可明知一些事情本来不可能,还是不要抱有希望,免得将来失望更大。她该适时提醒萧怀迦,绝了他的念头,可他并没表白,明珏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管事进来回话,“萧六公子,江小姐,林子悦大人等在门外,想见二位。” “子悦来了。”萧怀迦很兴奋,问明珏,“你要见他吗?” “林大人说他要去黑山矿井,得知二位在山庄,前来问候,不会久留。” 明珏戴上帏帽,说:“不如一起去黑山矿井,我正有事要办。” “好,我也想去矿井见识见识你的成绩呢。” 林子悦上疏剖陈黑山矿井的弊端,受到皇上的嘉奖,已传出高升的消息。 大秦皇朝官员升迁谪降年前两个月就会传出消息,只是要等到年后正月十六第一天开朝才公布。目的是想让那些不管是升是迁是谪是降的官员过个好年,其实是给人一个活动的机会,有些决定还有回旋余地,再说趁过年送礼也喜庆。 萧怀迦趴在车上,一点也没有挨打的沉闷沮丧,林子悦同随从小厮骑马,一路上意气风发,两人高谈阔论。明珏坐在另一辆车里,闭目养神想心事,田妈妈和岳芽儿小声说话。紫竹忙得团团转,别人也没时间,只好让她们跟着出门。 “江小姐,听说你用废弃的煤灰和碎煤做成燃料,真是好想法。大秦皇朝境内有六七座矿井,黑山矿井是最小的,若各个矿井都这样做,定会大赚其财。” 林子悦受奖高升,感念明珏的功劳,来拜访过几次,也送来一些礼物,均没见到明珏。明珏看得出林子悦不是浮夸之人,有真才实学,对他印象不错。得知他与温顺侯府有亲,心里就产生排斥,不想跟他深谈。 “林大人,你不应该强调大赚其财,而应该强调变废为宝、与民方便。把废弃的煤灰和碎煤清除,减少污染,这一点自不必多说。到了天寒地冷的时节,穷苦百姓买不起柴碳,石碳又难烧,还有可能中毒,用这种燃料取暖就方便多了。” “江小姐一语中的,多谢指点。” 萧怀迦咳嗽两声,喊道:“师妹,你是不是赚了好多银子?” “做梦。”明珏叹了口气,说:“严管家听说我要处理煤灰和碎煤,给了我五百两银子,又是买机械,又是做炉子,还有这么多人要吃饭要工钱,能保住本钱就不错,哪里能赚到银子?只是揽下了这差事,无法推脱而已。” 不赚钱是傻子,但事关银子,亲朋好友也要有所保留,何况还有林子悦在。 “回头我给师傅写封信,再让严管事给你拿些银两。” “不用,现在能保住本钱。我怕户部跟我要银子、要税赋,才哭穷的。” “原来如此。”林子悦笑了笑,说:“江小姐一举多得,解决了户部的难题,户部怎能跟你要税赋呢?我回去给尚书大人写折子,再贴补你一些银子。” “多谢林大人,小女等林大人的好消息。”明珏不傻,户部的钱不要白不要。 他们的车马到了矿进外围,刚停放好,周师爷就来见礼问好。周师爷要升郡守的消息传出来,起初他惴惴不安,总担心没钱没势被人顶了。明珏教了他结交上峰的方法,又给他吃了定心丸,他才平静下来,做事更加兢兢业业。 萧怀迦和林子悦到矿井里面去转,随从小厮也都退到一边。明珏趁此机会又询问了周师爷立女户的事,并婉转表达是自己要立。 “江小姐只需拿到从何地而来的证明,这份证明要到连州府由府尹大人亲自审核,不敢马虎,其它由我来审,倒可以通融,不过要等到明年二月才行。” 朝廷正月十六年后第一次开朝公布官员迁升谪降,有半个月的交接期,二月才正式上任。杜大人虽说升任连州府同知,恰好不管立女户这一块。 “多谢周师爷,不,周大人,最多六年,连州府会有大人的一席之地。” “还请江小姐和水木先生多多指点,在下拜谢。” 明珏又跟周师爷客套了几句,就请他自便了。她想从安置的女奴中挑几个丫头,让狗子去喊孙婶子,叫田妈妈和岳芽儿出面去挑人,今天就带回去。 她让常东兴把马车赶到矿井里面,她要巡视蜂窝煤的生产过程。从煤灰和碎煤里掺土和煤到生产,再到晒制,整条生产线都是她制定,由心腹严格把关。 “九小姐,奴婢去要些煤球添火炉。” 岳芽儿掀开车帘,刚要下车,突然又缩回来了,放下帘子,一脸紧张。 “出什么事了?” “萧、萧攀在、在那边。”岳芽儿把车帘掀开一道缝,指着工棚旁一个衣衫半旧,东张西望的年青男子让明珏看,“他不是在边关吗?怎么回来了?” 明珏沉思片刻,叫过常东兴吩咐了几句,常东兴过去找萧攀闲聊。狗子叫来孙婶子,明珏让田妈妈和孙婶子先去挑丫头,由她最后定夺。 “狗子,你去叫孙宝生,再把今天当班的组长全叫来,就说我要训话。” 常东兴回来了,说:“九小姐,那人说自己是塞北来的,来买蜂窝煤,突然肚子疼,要找茅房。我听他的口音象京城人,看他还挺有架子的。” 宰相门人七品官,一品侯兼三军统帅的亲随品阶就更高了,能没架子吗?萧怀逸打了胜仗,尚未班师回朝,萧攀即使提前回来也在京城,他到矿井干什么? 萧怀迦、林子悦和周师爷几人说说笑笑往这边走来,跟明珏打招呼。明珏正盯着萧攀,被他们一打岔,转眼功夫,就不见了萧攀的人影。 明珏戴好帏帽下车,看到林子悦正跟众人讲废物利用的好处,迎上去问:“林大人,你刚才说大秦皇朝境内有六七座石碳矿,都分布在哪里?” “塞北有两座,西北有两座,西南和岭南各有一座,再加黑山镇这一座。塞北靠近越国边境那座最大,足有黑山镇矿井十座大,可惜那边正在打仗。” “林大人真是见闻广博,我还要给当班组长训话,就不打扰诸位了。” “江小姐请便。” 明珏点点头,便往回走,问:“孙宝生来了吗?” “回主子,来了,正在车边等着。” “把车停到角落,只让孙宝生一个人来回话。” 蜂窝煤和煤球的生产过程有秘密可言的就是往煤灰和碎煤里掺土,需要掺多少粘土、掺多少沙土,配多少水都是有比例的。这是首要环节,把握不好,做出的蜂窝煤和煤球不好烧,有可能根本引不着火,煤气中毒的机率也最大。 因为青梅的原因,明珏格外厚待她的家人,孙家人对明珏也绝对忠诚。明珏把掺土加水的比例告诉孙长寿和孙宝生父子,首要环节也由他们父子掌握。 “奴才给九小姐请安。”孙宝生恭敬行礼,人很憨厚。 “起来。”明珏坐到车里,摘下帏帽,隔着车帘说话,“孙宝生,这几天有没有发生可疑之事?或者发现可疑之人?” “回主子,奴才的工棚没有可疑之事,做蜂窝煤的工棚昨天来了几个塞北人,问机械从哪买,炉子怎么做,奴才跟管事说了,管事今天就没让他们进来。” “你做得很好,工棚不允许闲杂人出入,一会儿我会重点强调。”明珏停顿片刻,低声说:“你负责的环节最关键,一定要把握好,别让人窥视到机密。” “奴才知道。” 明珏狡黠一笑,压低声音,说:“不防往你的工棚外面做些机关,毒辣的暗器没有,老虎夹子、冰渣子、铁屑子不是很多吗?” “奴才这就去准备。” 严格交待过孙宝生之后,明珏又给其他当班组长训话,一再强调严防可疑之人进入。他们离开后,田妈妈回来说丫头挑好了,让明珏最后决定。 “九小姐,奴婢看萧攀鬼鬼祟祟,象是要做贼,第一次见他可有架子了。” “呵呵,他本来就是来做贼的。” “他要偷什么?”岳芽儿一脸紧张。 “取经。” 岳芽儿还想细问,田妈妈和孙婶子带着十几个丫头婆子来行礼。前面是她们挑出来的八个丫头,后面是和丫头们一起来的家人,跟来签卖身契的。 明珏扶着岳芽儿的手下车,仔细看了八个丫头,从中挑出来四个。被挑上的人连同家人满心欢喜,没被挑中的一脸沮丧,甚至还有人低声哽咽哀求。 这四个丫头中有两个是随母亲来寻找失踪的父亲被拐卖到矿井的。另两个是佟氏家族的家生子奴才,几年前,佟氏家族覆灭,她们和家人一起被卖到矿井。 “你个没出息的赔钱货,人家都选上了,就没选上你,没用的东西。”一个三十几岁的女子戳着一个呆愣丫头的额头低声怒骂,边骂边看明珏。 “孙婶子,把没选上的带回去,好好做,以后还有机会。” 明珏让选上的丫头自报姓名,跟她们的家人谈身价银子。第一个丫头叫朱艳,十四岁,有母亲和一个弟弟,这里的人称她娘为朱嫂子。 “朱嫂子,快来见过恩人。”孙婶子指着明珏说。 朱嫂子应了几声,不看明珏,却看着岳芽儿发呆,犹豫了好半天,才嚅嗫着问:“是、是芽子吗?你、你娘是秋水镇的娘家吗?娘家是姓郑吗?” 岳芽儿一脸惊奇,随口答道:“是呀!你怎么知道?” “我是姨妈呀!你不记得了?你娘呢?”朱嫂子抓住岳芽儿唏嘘哽咽,摆弄她胸前的银锁片,“这银锁还是你一岁的时候你外婆送的,真没想到……” “芽子,我是姑妈呀?你忘了。”刚才骂呆丫头的女子也扑上来拉扯岳芽儿。 “姑妈?我娘说我爹死后,我们就是被姑妈和祖母赶出来的。”岳芽儿抽着鼻子看了看明珏,“九小姐,她们……奴婢谁也不认识。” 明珏笑了笑,问朱嫂子,“你是岳嫂子的姐姐?” 没等朱嫂子答话,骂人的女子就跪到明珏脚下,腆着笑脸,说:“我是芽子的姑妈,我娘家姓岳,那个是我女儿,求小姐收下我们,跟芽子做个伴。”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认起亲来了?”田妈妈和孙婶子都一脸不解。 “九小姐,田妈妈,奴婢不认识她们,真不认识。” “没人责怪你,田妈妈,你找车把她们带回去,交给岳嫂子,让她认亲。” 这些人要是岳嫂子的亲戚或同乡,用起来更放心了,比佟氏家族那两个丫头强。明珏把那两个丫头交给孙婶子,不让她们做重活,等下次缺人再用她们补。两个丫头本来喜气洋洋,要脱离这地方,突生变故,又被留下,欲哭无泪。 “九小姐,把她们都带回去,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安置?” 光岳嫂子的同乡就有十几口人,好在只有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其他都是女子,还好安排。她们的小院根本塞不下这些人,只好安顿到别处。 “你先把他们带回去,住到狗子或蓝竹那边,明天定下人再安排。” 田妈妈应声说:“那老奴就先带人回去,岳芽儿,你好生伺候着。” 岳芽儿点点头,一脸茫然看着众人,连朱嫂子和岳大姐跟她说话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们母女被卖到洛家五年,突然出现这么多家人,她能不惊诧吗? 离开黑山镇矿井,明珏跟萧怀迦说起宅院的事,她想换一套大院子,或是再给她们一套小院,反正宅院里许多院子都没人住,闲着也是闲着。 “明天我去宅院给你送年货,顺便再跟婆子们说。” “好,你明天早点到,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回到小院,明珏洗漱换衣之后,坐到外厅的软榻上休息,和苏嬷嬷说话。多多不象往日那么缠她,一会儿拿吃的,一会儿拿喝的,还拿了一条小绒毯,堆在一起。偷眼瞅着她们,趁她们不注意,把这些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搬。 “多多今天怎么了?” “没事呀!不是挺好吗?” 明珏见多多很反常,没问他,暗中注意。多多找来一个小竹篮,把吃的、喝的和小绒毛全放进去,试了试自己提不动,又一件一件往外拿。最后篮子里就剩了两个包子、两个熟鸡蛋、半壶水,还有一条绒毯,他才提着往院外走。 角门一侧有一个狗洞,直通墙外的大草垛,供哮天进出,狗洞上面盖着一层秸秆。多多来到狗洞前,看看四下无人,掀开秸秆,把包子和鸡蛋扔进狗洞。 “你个死孩子,竟然拿包子和鸡蛋来喂狗,是不是找打呢?” 明珏冲过来,一把扯开多多,往狗洞里一看,吓了一跳。狗洞里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正在吃多多拿去的东西,看到明珏突然出现,一口食物咽住了。 “娘,她饿了,她渴了。” “我知道,把水壶给她。” 女人喝了水,咽下食物,从狗洞里探出头,明珏才看清她的脸,不由心里发抖,一声惊叫。女人脸上沾满厚厚的泥土杂草,却遮掩不住横七竖八的伤疤,看上去很恐怖。但她的眼睛却清澈漂亮,透着幽怨,眼底畜满泪水。 “你、你是什么人?” “娘,她不会说话,她是哑巴。” 女人伸手枯瘦干裂的手,摸着多多的胳膊,点了点头,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 急促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传来,交织着人喊马嘶,欲来欲近,直奔宅院而来。 “铜牛庵有重罪女奴逃跑,各处严加搜查,抓住杀无赦,窝藏者同罪。” ------题外话------ 冬天来了,穿暖些…… 第九十六章 黄雀在后 前来搜查的侍卫都穿一身黑衣,不象普通士兵,个个阴森狠厉、气势汹汹。 守门的婆子跟在侍卫后面进到小院,看到多多,都很惊奇,却不敢吱声。侍卫让所有人站到院子里,挨个仔细查看她们的脸,并进到房间搜查。 明珏手脚冰凉,心底直颤,她并不是害怕侍卫搜查,而是心疼她的钱财保不住了。番邦人送的金子和钻石,严总管给的银子,还有豆腐坊和矿井这段时间赚来的钱,林林总总,有万两之多,这些侍卫见到钱不拿才稀奇。 丫头们相互挽着手,吓得直哆嗦,苏嬷嬷和田妈妈两人小声嘟嚷,一个劲念佛。多多靠在明珏身上,紧紧拉着她的手,眼珠跟着侍卫转,目光平静得出乎明珏意料。这小家伙好象见惯了这种阵势,一点都不害怕,比明珏还镇定几分。 “发现逃奴,立即报告,否则与逃奴同罪,听清楚没有?” “听清了。”明珏带头回答。 侍卫搜完她们的小院,往小院后面走,就去搜其它院落。这次多多急了,拉着明珏就往外拽,黑亮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明珏怕引起侍卫们怀疑,忙把他扯进往屋里。回到屋里,看到物品有翻过的迹象,钱财一文未少,她松了口气。这些侍卫见钱眼不开,绝不是一般的兵卒,反而是更难糊弄的。 “娘、娘,救她,救她……” 明珏感叹多多的童真善良,边给他擦眼泪边低声哄劝,“多多,不许哭,听话,千万别让人知道咱们藏了她,你要是再哭,她就被发现了。” 侍卫来得太快,明珏和多多没来得及把人藏好,只在狗洞上面盖了一层厚厚的秸秆。狗洞外面有柴禾垛,退到外面可以钻进柴禾里,很容易躲藏。 多多拉明珏到院门口,见侍卫离开,他就要去狗洞找人,被明珏拦住了。宅院里房子很多,若有暗卫躲藏,发现她们藏匿逃奴就麻烦了。 “娘,什么时候去看她?” “天黑再去,你给了她吃的喝的,还有毯子,她不冷不饿,你不用担心了。” “娘,我听话。” 明珏应声一笑,捏了捏他的脸蛋,她发现自己慢慢喜欢这孩子了。 她们这三间屋子里,大小煤炉烧了五六个,火苗腾腾,一进来就能感觉到热气扑面。多多进屋就脱了外衣,只穿了棉袄,一会儿又要把棉袄脱掉。 “不许脱袄,会着凉。” 多多愣了一会儿,卷起袄袖,说:“娘,你看。” 他胳膊肘上套着一圈银皮,好象长在上面一样,亮晶晶的,熨熨贴贴。银皮上雕着日月星辰,隐约有龙凤浮游,好象活物一样。刚把他拣回来的时候,明珏就给他检查过身体,前几天还给他洗过澡,那时候还没有这块银皮。 “这是哪来的?” 多多指了指狗洞的方向,低声说:“好好保管,不能让人看见。” 这块银皮绝非凡品,很象信物,可见那藏在狗洞里的女人身份不凡。她把银皮送给多多,是感谢孩子的善良童真和赤子之心,也是保护信物最好的方法。明珏很操心,多多还小,不要因为这块东西给他带来麻烦才好。 “你什么时候看到那个人的?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她饿了,抢了我的蛋糕,她是哑巴,不会说话,只会比划。” 明珏拧了拧额头,说:“把那块银皮摘下来,要不会让人看到。” “不用摘,看不到。” 多多的小手在银皮上轻轻抹了一圈,银皮很快就隐进皮肤里,浅得几乎看不到了。银皮自有奇妙之处,只是不知是干什么用的,戴在多多身上,她总不放心。 宅院里安静下来,她和多多在通往角门的迂廊上来回走动了几趟,没发现异常,才放心朝狗洞走去。狗洞上盖了厚厚的秸秆,侍卫没发现这里的玄机,女奴的身体伸到墙外的柴垛里,竟然在狗洞里睡着了,可见她疲累至极。 明珏又拿来一条厚毯,一些吃食,还有一壶热茶,塞近狗洞里。女奴醒了,抓住多多的手,冲明珏笑了笑,喉咙里呜呜直响,好象有话要说。 “你先吃些东西,把毯子盖好,今天就在这里委屈一晚,明天我送你走。” 女奴连连点头,冲他们比划道谢,多多蹲下来跟她说话。明珏站在一边叹了一口气,铜牛庵里关的都是犯了重罪的名门旺族的女眷,洛家长房的太太奶奶们不也关在铜牛庵吗?若不是因为多多的童心善意,她不想管,以免惹祸上身。 “娘,要把她送到哪去?” “送到黑山镇,那里不会被人发现。” 黑山镇离这里有二十多里路,那里的人都是从矿井里救出的奴隶,模样比这个女奴凄惨的大有人在,她到了那里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让常东兴套车,亲自把女奴送到黑山镇,交给孙婶子照顾几日,等她身体恢复了,就让她帮翠墨娘去做豆腐,豆腐坊更隐秘些。 昨天从矿井带回的奴隶确实都是岳嫂子的亲戚和同乡,来寻找被拐卖的亲人。在矿井里找到了亲人,不但没获救,连女人和孩子也被抓进矿井为奴。男人都累死了,好在她们在矿井呆的时间不长,受的苦少一些。 朱嫂子是岳嫂子的亲姐姐,除了女儿朱艳,还有一个儿子叫朱文。朱嫂子开过小饭店,岳嫂子做饭的手艺就是跟她学的。明珏正愁岳嫂子嫁了谁管厨房呢,朱嫂子来得正好,她把她们母女留在身边,让朱文到豆腐坊学徒。 朱艳懂事灵透,接替紫竹,在房里伺侯。大妞是岳嫂子同乡的女儿,明珏给她改名凝梅,接替丝菊在院子里伺候,她家里人也都去豆腐坊帮忙了。 岳大姐那个女儿愣乎乎的,明珏没留她,苏嬷嬷给她取名叫红菊,让她们母女去帮蓝竹做豆腐,气得岳大姐一个劲埋怨岳嫂子不关照她们。 “我怎么关照她们?她们母女都是好吃懒做的人,可让蓝竹把她们看严了。” 岳嫂子的嫁妆和结婚用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朱嫂子接下厨房的差事,她也轻松多了。趁明珏这几天事不多,岳嫂子就问她种大棚菜的事,对此兴趣很大。 恰好明珏也想到了这事,若是能把大棚菜在这个时空种起来,又是一笔大收入。岳嫂子是踏实可用之人,正好常东兴打理那几百亩地,两人可以一起做。 前世,明珏所在的时空种大棚菜最庞大的投资就是给棚室保暖,煤太贵,所以菜贵。现在,她们取暖的燃料基本不用钱,大棚菜种起来岂不是净赚。 萧家的宅院外面有几十亩地,是属于洛家的,秋后已经除草耕整完毕。靠近河边的地方种了油菜和小葱,还余十几亩,就是留出来明春种菜的。 现在天寒地冻,盖棚室要费一些功夫和周折,好在煤炉子可以随便烧,也不怕冷。现在盖棚,把秋后种的油菜和小葱移进棚内,年底就可以吃上新鲜的绿叶攻。若是种上瓜豆,长势好,明年二三月就能结果了。 明珏让狗子叫来常东兴,详细交待了一番。最初常大姐听明珏说种大棚菜,就有意要做,后来制作煤炉子,顾不上种菜了。常东兴一直留心此事,听说岳嫂子要接手种棚菜,他更加积极,很快就找来人手,说干就干。明珏让岳嫂子监工,并告诉众人说工钱加倍,条件保证,只要求在最短时间内种好。 “九小姐,六爷来了,送来了好多东西。” 不用问,就知道这些东西多半是得到水木帮助的普通百姓送来的吃食,做为年节谢礼,山庄连堆放的地方都没有,就给她送来了。明珏可不怕东西多,越普通就越实用,矿井里有几百号人,豆腐坊现在开了十家,要吃饭的人可不少。 不用萧怀迦出面,惊蛰去找了守门婆子,打赏了几两银子,让她们把离明珏的院子最近的院落腾出来,说要安顿他刚从矿井里救出来的几个亲戚。 明珏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拿手菜招待萧怀迦主仆,主要食材都是豆制品,吃得他们赞不绝口。吃完饭,萧怀迦很不客气地让明珏回礼,把他们吃剩的东西全部打包带走。明珏又让人给他们拿来几样不用烹调就可以吃的豆制品带回去。 “那几车米面肉菜都是别人送给师傅的,严总管让人给你带来。那几只白袋子里装的东西是我送给你的,都是从各国带回来的,有些我也不认识。” “太好了,代我谢过严总管。” 萧怀迦眨眼一笑,别有意趣,问:“你就不谢谢我吗?” “当然要谢你,你有时间就过来,只要我不忙,就给你做饭吃。” “太好了,就等你这句话呢。” 送走萧怀迦主仆,明珏让人把米面肉菜分好,送一半到矿井,十间豆腐坊也都送了一份,剩余的,她们留下来做年货,准备年底会餐用。 看到萧怀迦送来的东西,明珏不禁咋舌,袋子里除了花生、丈菊籽等多样吃食,还有大秦皇朝境内稀缺的蔬菜种子。最让明珏吃惊的是袋子还有他从番邦带来的咖啡豆和可可豆,而且还很多,想必他不知道怎么用,都给她送来了。 明珏翻着这些东西,心里又有了新的想法,不禁暗自佩服自己无穷无尽的创造力。碰巧这几天闲暇无事,她就天天蹲在厨房,做出了咖啡、巧克力,又用牛奶做出了奶油。有了这些东西,她就是不开西式茶餐厅,也可以做些新奇糕点吃。 仅用了五六天,十几亩大棚室就盖起来了,速度快得惊人。明珏给他们算了双部的工钱,又给他们分了米面菜肉,短工们很高兴,干活的热情更高。 蔬菜需要光合作用,没有透明透光、防风保温的塑料布,棚室温度再高也不行。明珏突然想起水木山庄的库房里堆放着许多废弃的油布,都是黄白色,透明透光都不错,防风保温差一些,可以代替塑料布,将就着使用。 她到水木山庄去找油布,顺便把自己给水木写的长信让严总管通过秘密渠道给水木送去。她向“恩师”报告了这段时间的情况,事无俱细,一件不漏,主要言明自己要立女户的事,请水木给她做一份假证明,尽快送来。 萧怀逸答应娶温玉嫦,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她必须在温玉嫦嫁进萧家之前把女户立好,把自己辛苦经营的产业完全与萧家撇清,免得将来有麻烦。 岳嫂子兴冲冲来找明珏,“九小姐,你快去看看,大棚全搭好了,真漂亮。” 按明珏的规划,平均半亩地搭一个棚室,共有二十几个棚室平地而起。天地无色、万物苍茫的冬季,黄白色的棚顶在阳光下异常显眼。 “每个棚室里有两个大炉子,地全解冻了,不用再浇水。” “好,那就赶紧种,以前林大人送来的蔬菜种子还有六爷送来的稀奇种子我都给你了,按照我写的方法下种,日常照管打理你跟常东兴一起做。” “是,九小姐。” 明珏挽着岳嫂了胳膊,说:“大棚菜种好了,等你们结婚,我再送一份厚礼。” “多谢九小姐。”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每个人都忙着自己手头的活儿,因为分工明确、责任到人,明珏反而轻松下来,她除了做一些新奇吃食,就是带多多到处玩。 多多整天跟在明珏身后,象一条小尾巴,几乎片刻不离,不管明珏做什么,他都是最忠实的观众,别的也不会做,倒是练成了叫好鼓掌本事。她带着多多就象姐姐照管弟弟,却也有做娘的威严,多多跟着她很听话。 “快去告诉小姐,矿井出事了。”孙婶子急得红头胀脸,气喘吁吁。 明珏正在厨房试做蛋挞,听说矿井出事,她不由皱了皱眉。她昨晚做梦发了大水,四周白浪滔天,正在着急,就有一艘大般驶来,载着她乘风破浪,直达柳暗花明之境。遇水为财,何况她顺风顺水,今天应该有好事才对呀! “出什么事了?”明珏不急不慌,她很相信自己的梦。 “有、有一个贵人带着几个不男不女的人,还、还有几十个侍卫把矿井围了,让拿五、五千两银子孝敬他们,要不就、就把人全、全抓走。” 明珏稍加思索,就猜到了大概情况,也猜到了这位贵人是何方神圣,“好事,你他们把人全抓走,矿井先停工,快过年了,我正想给这些人找一个免费吃饭的地方呢。狗子,套车把孙婶子送回去,就按我说的话答复。” 孙婶子见明珏气定神闲,也不那么急惧惊慌了,问:“小、小姐,能行吗?” “怎么不行?去吧!要钱没有,要命休想,要人多的是,随便抓。” 狗子送走孙婶子,明珏仍在忙碌,众人都围着她,不言不语,却面露担心。 “九小姐,那、那人是谁呀?太、太欺负人了。”苏嬷嬷嚅嗫着说。 “不管他是谁,都不要害怕。” 明珏到这个时空,就发现这里的糕点都以蒸、炸、煮、煎为主,没有烘焙而成的。她让常大姐按图纸做了几个大小不同的铁皮烤箱,以煤火加温烘烤。可以烧鸡烤鸭,还有可以烤鱼烤肉,需要烘焙的面包、糕点也能做,味道还不错。 前世,她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吃喝,而且喜欢自己动手。辛苦工作之余,做几样美食慰劳自己是她多年习惯,一些新巧吃食的做法她谙熟于心。 “娘,快熟了吗?” “要烤两刻钟,你去问问还要多长时间。” 多多匆匆跑出去,很快就跑回来了,说:“娘,嬷嬷说还要一盏茶的功夫。” “你把这些花生包完,时间就到了。” 明珏端来一盘花生放到他面前,多多噘了噘嘴,抽着鼻子,盯着烤箱,慢腾腾包花生。明珏让丫头包了一大包花生、一大包瓜子,又准备了两只大食盒,装了一只烧鸡、一只烤鸭,还有一些新奇的吃食,一会儿再装一些蛋挞。 蛋挞烤好了,表层的挞料凝结得正好,奶香浓郁,滑润诱人。明珏拿出一个蛋挞只尝了一口,便让急不可待的多多抢走了。多多捧着蛋挞,小脸上密布着满足的笑容,那模样象一只拣到松子的小松鼠,边吹气边往嘴边凑。 食盒装好,明珏又让人装了一些零散吃食,带了两个丫头去黑山矿井。 “常师傅,你去吃饭,有事我让人找你。” 常东兴把马车停到矿井门口,看到工棚周围和矿井门口站着许多侍卫,不放心明珏主仆。明珏轻松一笑,让丫头提上食盒,几人向账务室走去。 “江小姐,这、这都停工两个多时辰了,你看……”管事急得直搓手。 “停工怎么了?停工正好休息,饭照吃,工钱照发。” 现在搞生产的这些人大多是矿井的奴隶,矿井关闭,他们能重见天日已是大幸。现在一天最多干五个时辰的活,能吃饱饭,还有工钱拿,他们千恩万谢。今天突然停工,他们怕有变故,都很担心,听到明珏这番话,都放心了。 “都未时正刻了,是不是大家都没吃饭?” “他、他们不让干活,连饭也不让做,哪能……” 明珏笑了笑,说:“去告诉那些侍卫,就说他们主子让把厨娘放了,给大家做饭吃,另外跟厨娘说添几个好菜,招待侍卫们。” “是,江小姐。”管事心里有了底,急忙去传话了。 贵人靠坐在椅子里,两条长腿搭在桌子上,姿势很不优雅。他两腿之间有一个小火炉,他嗑着西瓜子,把瓜子皮扔进火炉里,边吃瓜子边吹火苗。 “贵人辛苦了。”明珏进到屋里,头上仍戴着帏帽,这位贵人跟她猜测吻合。 “能把江小姐等来就不辛苦。”贵人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问:“钱呢?” 明珏让丫头把食盒放到桌子上,就让她们出去了。她提起一只食盒打开,冲贵人身后几个不男不女的人摆了摆手,吃食的香气在屋里散开。 “公公们到厨房吃吧!厨房收拾得很干净,又暖和,让厨娘给你们烫壶酒。” 太监们一大早起来就听说要去砸场子、赚银子,兴奋得连早饭都没顾上吃。一晃眼到现在,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有些西瓜子还是主子吃,他们看着。 “主子,您看……” “去吧!把门给我关严了。” “是,主子。”一个太监接过食盒往外走,几个太监也跟着出去了。 “江小姐,银子……” “银你个大头鬼呀!”明珏拿起一只火钳子冲他比划了几下。 “淫我?别看屋里就你我两人,我也决不会让你淫,你、你……” 明珏摘掉帏帽,狠啐了他一口,烧红火钳子对着他,“敢跟我要钱,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用三根狗毛讹了人家三万两银子,又跑过来讹我,哼!” 小乔捏着鼻子,哼哼着说:“我把银子都给你,求你别淫我。” “呸――信不信我象烫猪一样,给你烙几道印。”明珏举着火钳子冲他扑来。 “不玩了,不玩了。”小乔忙摆手,抢过火钳子,“说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 “你建议矿井关闭,防止煤灰污染,解救了几百名奴隶,美名远扬,是人人称道的大才女、大善人。你又发明煤炉子,用煤灰和煤屑制作燃料,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你发达了,名利双收,怕你忘了我这穷朋友,就想来跟你借点银子。” 明珏撇了撇嘴,拿出一个蛋挞,刚要吃,就被小乔一把抢走,塞进了嘴里。 “这很好吃,比御膳坊的点心还好吃,哪买的?这都是为我准备的?”小乔把食盒拉过去,海吃一气,呜嚷着说:“去给你弄点水,泡杯好茶。” “做梦,我是你的丫头呀?来捣乱借银子也敢说是正经事?呸――” 小乔饿极了,吃得太快,咽得难受,指着自己嗓子冲明珏摆手,比划半天也没说出话。桌子上有几杯水,他嫌脏,咧了半天嘴也不想喝。 明珏笑哼两声,从食盒底层拿出两只用棉套包裹保温的瓷杯,杯里是她自磨自煮的咖啡奶茶,温度正好,她自己喝一杯,递给小乔一杯。 “这是什么茶?又苦又甜,还挺香,味道不错,这么多好吃的,你还真疼我。” “这咖啡奶茶是我亲手煮的,好喝吧?”明珏撕了一只鸡腿递给他,笑得温柔殷勤,“我对财神爷一向恭敬体贴,钱呢?拿出来。” “什么钱?”小乔苦皱眉头,这都能被猜到,想昧她的银子太难了。 “林子悦向户部尚书上折子陈情,为我申请了安置奴隶的银子,黑山矿井现在是热门话题,这笔钱会很快批下来。听说调到了户部,还是闲职,不来给我送银子,你以什么理由往黑山镇跑一趟?你的禁足令解除了?” 小乔冲明珏翻了几个白眼,不理会明珏,摆出化悲痛为食量的姿态,猛吃猛喝。一会儿功夫,就全部消灭了蛋挞和豆腐皮包子,烧鸡也歼灭了半只。 “银子呢?给我,快点。” “才一百两,我替你收着,你赚了那么多钱,救济朋友也是份内事。” “呸,我穷得一文钱都没有的时候找你救济了?我赚多少钱与你有什么相干?又没赚你的。”明珏狠狠瞪了他几眼,又说:“户部尚书批安置奴隶的银子才一百两?胡说,至少也要五千两。把回执给我,我不签字你怎么交差?” 小乔也以很卫生的目光回敬了明珏,“五千两?你口气真不小。朝廷有规定:各部尚书调动银钱超过一千两,就要向内阁递折子,再多还要请皇上过目。” “那你就给我一千两,多余的算我借给你的。”明珏早猜到户部给银子最多也就是一千两,这还是照顾水木的面子,否则银子应该拨给西城郡。 “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吗?给你,看财奴。”小乔掏出千两银票在明珏眼前晃了晃,挑了挑眉毛,说:“想要银子可以,但我要跟你谈一笔生意。” “谈生意是好事,你要是想加盟明记豆腐坊,我给你分你三成红利,我给别人最高可是两成。”明珏盯着银票,笑脸开花,笑得小乔放松了警惕,她突然变脸,大吼道:“想要用煤灰煤屑做燃料的技术和秘方,没门。” 小乔咬了咬牙,拿着银票在火炉上晃了晃,舍不得烧,拍到桌子上,很无奈地看了明珏一眼,爬到食盒上,语气柔弱了很多,“你说吧!怎么才有门?” “先把户部拨来的银票给我,免得让你弄到火里,其它事一会儿再说。”明珏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头,把银票抽出来,装进荷包,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做燃料的技术和秘方?”小乔问得有气无力。 “我是吃了阎王爷的神果才死而复生的人,懂读心术,能猜出你心里所想。” 有萧怀逸派萧攀装成买煤人想窃取做燃料的技术和秘方在前,明珏警惕性大增。用煤灰煤屑做燃料虽说是她发明的,其中有利可图,别人趋之若鹜,是再正常不过的反映。小乔大张旗鼓来折腾,明珏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来意。 小乔好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长叹了两声,问:“你的条件是什么?” 明珏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大秦皇朝境内有六七座煤矿,黑山镇是最小的。她用废弃物做燃料赚了钱,别人也想分一杯羹,可这技术和秘方是她的专利呀!别人要用,她就要收专利使用费,这可是发财的捷径。 大秦皇朝最大的矿井在塞北边境,萧怀逸一定据为己有了,否则他也不会派人来偷艺。要说他聪明,那确实聪明,打仗有一套,赚钱也有眼光。要说他笨吧!他也真蠢,他要是肯谈判,说不定明珏一高兴,一文钱的专利转让费都不收呢。 可他竟然用采不光彩的偷艺手段,他以为这是两军打仗吗?兵不厌诈,更不厌卑鄙手段。明珏让孙长寿父子严把关口,又让管事提高警惕,直到现在他们一无所获。听孙宝生说他们布下的老虎夹子上有血,显然是偷艺的人着了道。 也是自己运气好,所以第一个上门谈判的人是小乔,明珏很得意。至于萧怀逸,哼!堵住他的路,让他做不成,白占了最大的矿井,一文钱也赚不到。 明珏没回答,反问:“大秦皇朝境内除了黑山镇还有六座矿井,我在哪做?” “塞北有两座,我占到了小矿,还有岭南那座。”小乔毫不隐晦,又说:“老五和老七听说你名利双收,同时派出六帮人直奔六座矿井,结果晚了一步,只捞到了西北两座。他们跟你没私交,不好意思求你,找了好多能人异士研究。现在他们的别苑堆满炉子和燃料,估计也没什么收获,否则早炫耀了。黑不溜秋的石碳矿竟然成了金娃娃,想打主意的人会越来越多,你要不是有水木女学生这重身份,估计你早进大牢了,黑山矿井也早成别人的金山了。” 其实这金娃娃不是小乔发现的,他享受禁足的悠闲快乐,都两耳不闻窗外事了。程国公世子是他的小舅子,那人虽说不学无术、纨绔成性,对赚钱却很敏感。程国公世子发现这条财路,却搭不上水木这条线,才来找他帮忙。 他从秦临庄口里得知水木的女学生是明珏,兴奋得几乎跳起来,当即决定参与进来,跟程国公世子五五分成,所以,他今天就跑来找明珏求取真经了。 明珏知道小乔说得有理,笑了笑,说:“你很坦诚,我与你合作。” 她不可能把做燃料的技术和秘方紧攥在手里,这样会惹祸上身,她要找盟军与她共担风险,也要共享利益。她想堵萧怀逸的路,又排斥五皇子和七皇子,跟小乔熟了,虽说他臭名在外,在她看来,小乔比他们强,至少光明磊落。 小乔笑得很勉强,试探着问:“你不会开出开价吧?” “我先跟你说前景。”明珏拿出一只碳笔,在桌子画了几道,说:“煤灰和煤屑积聚多年,小山似的高坡光黑山矿井就有十几座,我现在刚弄清一座,至少赚一千两银子,也就是说光清除这些废弃物至少要赚一万两银子。矿井以后再开,我就想做大炉子,烧热水循环取暖,能赚多少银子不可估量。” “真是金娃娃,难怪连萧怀逸都想插一腿,他可是手笔大得很。”小乔看着明珏,突然问:“你是不是已经把技术和秘方告诉萧怀逸了?” 明珏摇了摇头,狡黠一笑,谎话顺口就来,“萧怀逸确实派人来找我,但他们只知道我姓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才懒怠跟他们周旋。他们要给五千两银子买技术和秘方,我直说要一万两,没谈成,他们回去商量了。” “一万两?你也太狠了。” “狠吗?你也不想想他能赚多少钱?小买卖萧怀逸能看到眼里吗?等他们的人再来,我就要两万两,外加三成股份,不同意就别合作。” “你……” “我什么我?他都把我休了,我凭什么跟他讲情份?” 明珏决不会把萧怀逸想一文钱不花、来偷艺的事告诉小乔,只要抬高萧怀逸的价位,才能给小乔制造紧张气氛,让他快点下定决心掏钱。 小乔干笑两声,说:“要是我跟你合作呢?” “五千两银子,两成股,否则免谈,不是我不讲情份,是要请情份的人太多。” “成交。”小乔咬了咬牙,补充说:“你要把所有技术和秘方倾囊相授。” 不就是五千两银子吗?他得到技术和秘方,转手卖给萧怀逸、五皇子和七皇子,从他们身上至少赚回五千两银子,再从他小舅子身上套出两成股。 “不只是现在的技术和秘方,等我研制出水循环取暖,也会告诉你。”明珏见小乔上钩了,暗自得意,“但我有一个条件,必须写到契约里。” “什么条件?” “你只能在你的两座矿里使用,我要是发现你外泄,马上断了你的财路。” “这……”小乔的小心思被看穿了,很没面子,“你是不是还想给萧怀逸呀?” “对呀!我还要从他身上赚两万两银子、三成干股呢。”明珏拿碳笔重重敲了敲桌子,说:“我给你的秘方和技术。你只能使用,不能外传,别想倒卖。同意,马上签契约,不同意,走人,最晚明天就有人来送钱,肯定比你出钱多。” “好,我同意,马上签契约,今天就把技术和秘方给我。” 小乔自有算计,等技术到手,他照样会转手卖给别人,不卖给萧怀逸,卖给五皇子和七皇子总行吧!他们正是觉得跟明珏说不上话,才不来求人的。 “好,签完契约,一手交银子,一手交技术材料。” 两人商定了具体细节,契约写好,签字画押。小乔为技术和秘方而来,知道要花银子,就带了五千两银票,全部掏干净了,他心疼肝疼。明珏把技术材料和煤炉图纸全给了他,并答应等他开始做,就给他派人去指导做法。 从黑山矿井出来,小乔计划先去找五皇子,把技术材料和图纸五千两银子卖出去。再以五千两的价格卖给萧怀逸,不要股份,又比明珏便宜,萧怀逸肯定会上他的钩。他正做着美梦,不成想萧攀和萧登带几个黑衣暗卫跟上了他。 ------题外话------ 讲个笑话: 一个北京官二代和几个山西煤老板吹牛。 官二代说:给我一百万,在北京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一个煤老板说:哥,我给你一亿,你把天安门上那张照片换成我爹的。 官二代:…… 第九十七章 流年纳福 岁末天寒,华灯初上。 程国公府朱红色的大门紧闭,两只大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曳,喜庆中透着萧索。 急促轻碎的敲门声传来,门人很不耐烦地问:“谁呀?有什么事?” “在下姓萧名登,平北侯府供职,贵府的王管家在吗?我找他有急事。” “你等一会儿。” 门人听说平北侯府的人找王管家,比有人找程公府的主子还积极,忙去传话了。王管家以为是找他喝酒的老朋友,兴冲冲打开门,萧登递给他一封信,说了几句话,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匆忙向内院跑去传话了。 “公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程国公正搂着如花美妾寻欢作乐,听到王管家的声音,惊问:“出什么事了?” “世子爷倒卖军需、以次充好的事被人揭发了,平北侯给皇上写了奏折,让他的亲随明天递到金殿上。他的亲随与奴才有些交情,特来告诉奴才。” “什、什么?”程国公顿时如五雷轰顶,怔立当场。 适逢朝廷打仗,倒卖军需就如同从老虎鼻子上拨毛,危险肯定是有的,但也有人做。发国难财的大有人在,没人揭发,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安无事。有人揭发,事情一闹开,再被朝堂势力盯上,最轻也是抄家掠爵的罪。 程国公府的势力这几年每况愈下,在朝廷没有正经差事,却保留了一个百年传承的爵位。要是因为倒卖军需惹怒了皇上,被抄家掠爵,那可真是无颜见列祖列宗了。程国公府是六皇子的泰山府邸,反映这种事比别的家族更敏感。 “公爷,快想办法吧!还有几个时辰折子就递上去了。” “快、快拿那逆子,能、能有什么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 同在京城,程国公府跟萧家素无交情,时间很紧,事件很大,怎么打关系? “公爷,去、去求六皇子,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 小乔把自己关在书房内,摇头摆脑,明晃晃的灯烛下,他的脸色时而欣喜,时而忧虑。他在书桌上铺了一张萱纸,先写下他自己的名字,围绕在他名字的四周分别写下明珏、萧怀逸、五皇子和他小舅子的名字。 比划了半天,他在明珏的名字打了叉,还恨恨地滴上了几点墨,好象把墨汁甩在明珏脸上一样解气。五千两银子装进明珏的口袋,他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紧接着,他笑脸花开,在萧怀逸和五皇子的名字下面各写了一个五千两,又把他小舅子的名字圈起来划掉,好象银子全到了他的手一样兴奋。 房门突然被撞开了,他的正妃闯进来,他脸上兴奋的表情霎时凝固,刚要训斥,他的正妃“嗷”的一声哭起来,跪到他脚下。随后,程国公、程国公夫人和程国公世子也闯进来,不由分说,一家人哀嚎惨叫,哭成一团。 “出什么事了?” “王爷,救命呀!”程国公跪爬到小乔脚下,递上一封信。 小乔打开信,扫了一眼,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思虑片刻,又扑上去对程国公世子拳打脚踢,“你竟敢倒卖军需?还敢以次充好?你不要命了?” “不是我一个人在卖,好多人都在卖,我……” 倒卖军需一经发现就是大罪,以次充好那就是杀头灭族的重罪。好多人都在卖,别人没事,揪住谁就算谁倒霉。至于为什么揪到程国公世子,小乔看到那封含糊其词的信,又看了看桌上那张萱纸,心中顿如明镜。 萧怀逸,算你狠。 小乔拿起笔在萧怀逸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大叉,又把写在名下的五千两重重涂去,冲程国公世子咬牙,恨不得咬他几口解气,愤愤说:“这件事我来处理,你把倒卖军需赚的银子全拿来,出去躲上一年半载,走得越远越好,别再惹事。” “是、是,多谢王爷。” “滚,都滚。”小乔对着地上跪得一干众人一顿暴呵。 朝廷严令禁止倒卖军需,以身试法,大赚其财的人都掌握在萧怀逸手里,平时他根本不动声色,谁要是有利用价值,他才会把这些事翻出来针对谁。 事情很快就解决了。 当小乔坐在书房里,正对着桌上的萱纸发呆时,萧攀萧登兄弟已经拿着制作燃料的技术材料和秘方奔弛在从京城通往漠北的大路上了。 还不亏,小乔缓了一口气,他小舅子把倒卖军需赚的五千两银子全拿来买命了,正好补上他给明珏的五千两。他敲着桌子,思虑着技术材料已经外泄,他怎么答复明珏,又算计着怎么从五皇子身上多赚些银子。 …… 塞外,丘陵坡地连绵起伏,白雪皑皑,寒日光芒泼洒,银光灿灿。 身披玄青色棉毛斗篷的男子迎风而立,面如冰潭幽沉,身姿伟岸英挺。他眺望天际,张开双臂,好象要迎风而去,摆脱茫茫红尘无尽的羁绊和负累。 “侯爷。”几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登上山坡。 “怎么样?” “成了,昨天一个营帐发了一台,炉火很旺,比烧碳盆暖和多了。” “好。”萧怀逸转过身,深深一笑,说:“公羊白,代本侯写一份奏折,就说本侯在整顿军备,驻扎安防,明年二月春暖花开时再班师回朝。” “是,侯爷。” “萧登,从军中挑出老弱病残者,多付工钱,加紧打造火炉,制作燃料,尽快把这种火炉在塞北几城和越国、北狄推广,所赚银钱……” “侯爷,属下明白。” 萧怀逸微笑点头,眼底闪过几丝狡诈,问:“萧攀,查到江宇慧的底细了吗?” 朝堂之上自古文武相轻,在萧怀逸心目中,大名鼎鼎的水木先生连文人都称不上,更遭他轻视。听说水木收了一个女学生,他嗤之以鼻,根本不放在眼里。 黑山矿井的事传开,尤其看到火炉和燃料能赚那么多银子,他对水木的女学生兴趣大增。男人喜欢美女,对美丽且有才兼有财的女人就不只是喜欢了。 “回侯爷,还没有,京城暗卫都在明察暗访,这个人好象凭空出世一样,无底可察。属下在黑山矿井收集技术材料时,就想查她的底细,被人干扰了。” “什么人做的?” “属下怀疑是金翎卫。” 公羊白皱眉说:“侯爷,金翎卫是皇上的暗卫,怎么会保护江宇慧呢?” “查,不查怎么知道?”萧怀逸漠然一笑,凝望远方,说:“六皇子不是说明年江宇慧要做什么热水循环取暖吗?一定要第一个拿到技术材料,若是把这些在塞北和漠北这么寒冷的地域推广开,所赚银钱不可估量,你们都要尽心。” “是,侯爷。”几人齐声回答。 “明年二月,矿井之事步上正轨,本侯班师回朝,三月本侯又要大婚了。” “恭喜侯爷。” “哈哈……确实值得恭喜。”萧怀逸挑起嘴角,眼底积聚着轻蔑恼恨。 …… 炮竹声声,礼花闪闪,为岁末天寒的严冬凭添喜庆无限。 多多戴着崭新的虎头帽,衣服亦是里外全新,手里拿着几颗粘糖,嘴上沾满糖稀,他跳进暖阁,大喊:“娘、娘,二十三,糖倌粘。” “去去去,找岳芽儿和绽梅玩去。”明珏埋头记账,眼皮也没掀一下。 “娘,你都三天不理我了,娘……”多多噘着嘴,里底凝聚着泪花。 “哎呀!你真是缠人,真烦。”明珏抬起头,看到多多一脸可怜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冲他招了招手,“坐到软榻上来,就玩一会儿。” 重生在这个时空,虽说她是“已婚妇女”,又成了弃妇,大概受这具尚未发育的身体影响,她一直把自己当孩子。自从拣到多多,她当了娘,就感觉自己成了大人,肩上的担子重了,人也相对成熟了许多,仿佛又回到了前生。 多多爬上软榻,趁明珏不注意,“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他沾满糖稀的嘴离开明珏的脸时,糖稀拨出几根细丝,将这对“母子”连在一起。 “你可真讨厌,赶紧洗脸去,把糖扔掉。”明珏一巴掌轻轻拍在多多屁股上。 “我要吃,今天是粘嘴节,嬷嬷要粘我的嘴。” “不许再吃糖,糖吃多了,牙会烂掉的。” “糖可甜呢。”多多捏着糖,可怜巴巴看着明珏,舍不得扔掉。 明珏见他的可怜样,不忍心夺他手里的糖,只说:“吃多了糖,就会把牙齿甜坏,牙齿一掉,就啃不动鸡腿,咬不动排骨,连油炸响铃吃起来都费劲了。” 多多听明珏说得很认真,仍半信半疑,闪动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想从明珏脸上找到哪怕一点点开玩笑的神色。明珏说完,继续记账,也不理会他,眼角的余光不时瞟向他。多多犹豫许久,张开小手,把糖放在手帕上,很委屈看明珏。 几个丫头端着水,拿着洗漱用具进来,帮明珏擦净糖稀,清理整装。又有丫头给多多洗净手脸,涂好防冻的油脂,带他出去玩。 “娘,多多不吃糖,多多听话,多多乖。” “好,出去玩吧!” 多多走了几步,又蹭过来,“娘,多多这么乖,你让朱嫂子烤鸡腿给我吃吧!” 丫头们都笑起来,齐声夸赞多多聪明乖巧,明珏被他将了一军,只好答应。 苏嬷嬷捧着一只铁皮盒子,紫竹、丝菊和风兰抱着账本进来,几人要对账了。 洛家这几个丫头都识字,调教了一段时间,很快就成了她的得力助手,这令明珏很欣慰。苏嬷嬷伺候洛老太太多年,虽说年迈,打理事务也辣得很。 明珏给她们做了严格的分工,紫竹主管出入账,相当于会计,苏嬷嬷主管银子,相当于出纳。丝菊管豆腐坊的账,人不够机灵,却很认真,风兰到处传授技术,可以帮趁她。将来田地和大棚里的收入支出账由岳芽儿来记,岳芽儿还小,正好培养。而矿井就由孙长寿和孙宝生父子全权负责,也是忠实可靠的人。 岳嫂子要嫁人,将来田地里有所事情皆由她和常东兴打理,岳芽儿记账,他们一家就成了一个小团队。孙长寿和孙宝生父子管矿井,账务由孙宝生记,明珏想慢慢培养绽梅接手,这也是一家人。豆腐坊主要让蓝竹管事,张山保油滑一些,蓝竹可以牵制他,有丝菊和风兰记账,张山保也掀不起大风浪。 现在,她们小院里朱嫂子管厨房,吃关系到每一个人,这是最重要的关口。田妈妈接替苏嬷嬷成了内务总管,院子里大事小情皆由她负责。新买的几个丫头都不错,凝梅娘来做粗使婆子,也是可信之人。 这些人都是可以信任的,除了现在的可用之人,她还要培养第二梯队人才,等这些人嫁人或是不能做了,第二梯队马上补充,不会手忙脚乱。 做为一个领导者,身边有可信可用之人,是成功的基础,也是最大的财富。等她立女户之后,生意还要继续扩大,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她还要挑要继续添人培养。到时候,她只管决策经营,掌握人权和财权,把团队激活,把人员协调好,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管理者,她现在越来越有感觉了。 “九小姐,您猜矿井这一个多月净赚了多少银子?” 明珏让她们按月记账,年度对总账,每年腊月二十封一年的账,剩余的日子归到下一年。截止到腊月二十,矿井正式运作只有一个半月,而且前期投入也大。 “一千两?” 赚一千两在她意料之中,她要清除煤灰污染之前,严总管给了她五百两银子,她安置几百名奴隶,负责这些人衣食住行,户部又贴补一千两。生产燃料又要买设备,又要增建基础设施,这些里里外外加起来,也花了不少钱。 “两千六百三十两。”紫竹兴冲冲报出数字,众人一脸惊喜。 “妈的,卖亏了。”明珏很高兴,却不禁要骂某些人。 小乔拿五千两银子买走她的全部技术材料,还不情不愿,他的两座矿都比黑山镇大的多,照这样计算,最多两个月,他就能把这笔钱赚出来。 明珏暗下决心,等萧某人求到她的时候,她要狠加价,全部技术材料卖十万两,一定要狠赚一笔,弥补跟小乔做生意亏本的遗憾和心理落差。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在计账的时候,萧某人也正在漠北数银子。人家的矿大得多,足以顶黑山镇十个大,塞北漠北天寒,燃料需求量也大得多,还可以报军需,跟朝廷要银子。虽然做得比她得晚,赚得可比她多得多得多了。 “传我的话,拿出五百两银子发赏,矿井打杂和洒扫的人一人赏六百文,负责生产和护卫的人一人赏一吊钱,班组长一人两吊,管事一人五吊,剩余的钱当过年和元宵节和花费。叫孙宝生来,把银子给他,由他负责发放,三天放完。” “九小姐,拿这么多银子给他们?”苏嬷嬷抱着铁盒舍不得拿钱。 “对,钱是他们挣的,理应慰劳他们。”明珏语气坚定,神色清朗,“现在就让孙宝生来拿钱,还要让他告诉干活的人,活儿干好了,大家都有钱赚,每三月赏一次,年底还有重赏。你们也一样,做好了都有钱拿,我不会亏负任何人。” “九小姐,您真是……”众人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接着对账,今天腊月二十三,今天对好账,三天之内把赏银全部发下去。” 明记豆腐坊现在有十家分铺,因为开业时间不同,所处的位置也不同,盈利有多有少。净利润共计两千多两,给各家铺子分完红利之后,她又打赏了蓝竹和风兰各十两银子,跑到各个铺子去传授技术,也确实辛苦她们了。 所有的账对清之后,明珏又给所有跟她签订卖身死契的人封赏。凡从萧家跟她一起来庄子的下人每人十两银子,狗子和蓝竹是后买的,每人八两,张山保一家和孙长寿一家每人五两,朱嫂子等人是最后买进来的,一人赏一吊钱。 下人们要来谢恩,给豆腐坊做代理的几户人家也要来道谢。明珏不想让他们到小院来,就商量腊月二十九下午跟众人一聚,给众人发赏钱,另外还有其它奖励。她让朱嫂子和岳嫂子提前准备,多做一些吃食,大家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 “九小姐,不是说先前给五两银子,到年底就不发月钱了吗?为什么又给十两银子?”丝菊捧着银子,憨憨的问明珏,不知道该把银子放哪里。 “没给月钱哪!这十两是赏银,你要是没地方放,就让苏嬷嬷替你保管。” 丝菊之前跟田妈妈合伙养了十几头牛羊,年底全部卖给了明珏,一人赚了七八两银子,加在一起,她也有二十几两的身价了,俨然象个小富姐。 “奴婢们跟九小姐到庄子里伺候,想着……”丝菊轻声哽咽,说不下去了。 听丝菊这么一说,苏嬷嬷、紫竹等人也都擦着眼角,唏嘘感慨。她们当时跟明珏一起到庄子里,就是主仆情意,都知道会受苦,谁也没想到有今天。 “都别哭了,快过年了,流眼泪多不吉利。”明珏长吁一口气,心里暖暖涩涩,很激动,“你们当时都有机会留到萧家,哪怕做粗使,也都比到庄子强。谁都想过好日子,有人选择卖主求荣,有人选择患难与共。我不敢保证让你们都成为人上人,但我敢保证你们伺候我一天,只要忠心,我就不会亏负你们。” “奴婢们给九小姐叩头谢恩。” “都起来吧!我还有事跟你们商量。” 下人们磕完头,明珏让她们都坐下,让两个小丫头守在门外,又让人去叫蓝竹和孙婶子。她刚准备跟大家吃团圆饭的事,小丫头传话说几个守门婆子求见。 萧家管事来找明珏的麻烦,明珏知道是守门婆子勾结平氏、出卖了她,就让人把这话传到了袁氏耳朵。袁氏打发了几个婆子,又新调来了几个,现在共有六个婆子,还算安份,这段日子,苛扣必不可免,但也相安无事。 “别让她们进来了,就说我正歇着,田妈妈,你去问问她们有什么事。” 田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色不大好,婆子们还没走,明珏知道又是麻烦事。 “她们有什么事?” “九小姐,这……”田妈妈神色愤愤,说:“婆子们说九小姐发了财,十两八两的打赏奴才,最少的都赏一吊钱,她们是来讨赏的。” 明珏冷笑几声,说:“她们的消息可真快,谁是她们的耳报神?” 她们住的小院离大门有一段距离,婆子们没事也不到这边来。除非霜降和冬至请明珏到水木山庄,平日她出门都走角门,很隐蔽,婆子们也不知道。 她做豆腐坊的事婆子们知道,自豆腐坊搬到洛家村、转到叶儿名下,就没人再提了。黑山矿井做得热热闹闹,婆子们对江宇慧有耳闻,却不知道那就是她。 她打赏签有死契的下人,也只有下人们知道,怎么会传到婆子耳朵里?她的下人嘴很严,也都懂规矩,尤其明珏现在想避风头,下人是不会乱说的。 “是谁乱说?赶紧承认,让我查出来,不撕烂她的嘴才怪。”紫竹脾气很急。 “田妈妈,先拿几吊钱打发她们。”明珏掐着额头轻叹一声。 往外传这种话的人不象是有心,可能是嘴碎乱说,但这样往往要惹大麻烦。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不会乱说,说这些话的人很可能是新买进来的岳嫂子的同乡。共有三家,十多口人,没地方安置,就让她们住在这座宅院里。 现在屋里除了一直伺候她的下人,新买进来的下人还有朱嫂子、朱艳和凝梅在场。她们都低垂着头,一声不吭,想必她们也知道明珏怀疑是她们多嘴。 田妈妈进来,强忍气恼,说:“给了她们三吊钱,她们还嫌少,嘟嘟嚷嚷不愿意,到厨房把朱嫂子刚薰好的肉,还有两只褪好的鸡拿走了。” 守门的婆子除了苛扣她们的用度份例,倒也没跟她们找过事,比起萧家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她们也算省油的灯了,最起码几吊钱、一些吃食还能打发。 明珏摇头冷哼,“都听到了吗?为什么有些话不能随便说?都明白吧?” “谁说的?”紫竹扯下鸡毛掸子恨恨抽了几下,“今天不干别的,一个个查。” “我知道谁说的,不用查别人。”岳芽儿噘着嘴说。 “是谁?” “是我姑妈,就是她多嘴多舌,肯定是她。” 岳嫂子和朱嫂子姐妹叹了口气,都没说话,岳大姐是什么人,她们都很清楚。 嘴碎话多的人不能留,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都有可能惹下祸事。岳大姐和她女儿在洛家村帮蓝竹的忙,她儿子在北郊镇豆腐坊学徒,怎么处理她们? 黑山镇的豆腐坊缺帮手,明珏把铜牛庵逃走的女奴安顿在那里,岳大姐不可信,就不敢让她们一家靠近,其它地方也很难安置她们。 “我去问她,先揍她一顿再说。”紫竹拿起鸡毛掸子就往外走。 “回来,你这火急火燎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九小姐,这种人可是惹祸精呀!”苏嬷嬷很不放心。 岳嫂子忙给明珏行礼,“九小姐,要怎么处理她都行,不要顾及奴婢母女。” 明珏笑了笑,“你们都忘记我是怎么给你们分的工了吗?每个人各司其职,归别人管的事,你有说话的权利,却不能参与,都忘记了吗?” “奴婢没忘。”众人齐声回答。 “这件事该谁处理?” 紫竹咬了咬嘴唇,低声说:“田妈妈。” “这件事归田妈妈处理,她没处理之前,我不干涉,你们也不能过问。” 田妈妈觉得很惭愧,“老奴这就去处理。” 明珏微微摇头,说:“先商量热热闹闹吃团圆饭的事,这件事压后你再处理。” “是,九小姐。” 众人安定下来,刚要议事,多多披着件小棉氅跑进暖阁,嘟嚷着众人吵了他睡午觉。他爬上软榻,钻进明珏压脚的软褥里,拱来拱去。 “老实呆着,再闹把你扔出去。” “娘,我听话,我睡觉。”多多用软褥蒙住头,就一动不动了。 蓝竹和孙婶子来了,众人开始商议吃团圆饭的事,明珏鼓励大家说出自己的想法。起初下人们都很拘谨,听习惯听主子训话,不习惯参与意见。 “我们在这里不同于深宅大院,你们和我一样,都不是养在闺阁的千金小姐。明天一起吃团圆饭的人很多,男女都有,你们都大方些,无须扭扭捏捏。” 明珏一一点名,让紫竹记录,要求每个人都必须说,不管怎么想。有人带头,众人也积极踊跃了许多,把自己的想法、意见都说出来,供明珏筛选。 年节将近,豆腐坊今天最后一天做豆腐,明天就歇业休息了。聚餐的地点就定在洛家村的豆腐坊,明珏给众人分配了工作,洒扫整理、饭菜茶点都有专人负责。商议完毕,各自忙碌,明珏留下苏嬷嬷和紫竹商量团圆饭的压轴大戏。 “九小姐,老奴有事要回禀。”田妈妈站在门口。 “进来吧!” “岳大姐承认是她跟婆子说的发赏银的事,其它事一个字没提,她说只是想哪婆子们套套近乎,没别的意思。”田妈妈停顿片刻,又说:“老奴想把她们母子那三吊赏钱扣掉,补上打发婆子的钱,九小姐想怎么处置她?” “就按你的想法去做,怎么处置等年后再说。” 田妈妈应声出去,让岳大姐母女进来谢恩,明珏不想多说,磕头以后就打发她们走了。岳大姐毕恭毕敬,走出房门,眼底闪过浓重的怨毒和怒恨。 明珏记完最后一笔总账,抱着沉甸甸的账本,心里暖流涌动,异常充实。她打开床头一只不起眼的木箱,拿出上面的衣物,从箱底抱出一个锦盒。她打开锦盒,把账本放进来,摸着里面的技术材料、黄金宝石,脸上荡漾着笑容。 夜深人静,她抱着锦盒,独坐沉思,追忆前生过往,跳跃的红烛映透她瓷白纯净的脸。能重生是老天的厚爱,即使有一个不美好的开端,她也会加倍珍惜。 她长叹一声,收起锦盒,坐到书桌旁,拿起笔,蘸足墨,想了想,写下“似水流年、纳福无限”。看着自己这蹩脚的毛笔字,她摇头轻笑,笑容无比灿烂。 流年纳福,她希望如流水般匆匆划过的每一年都是如此。 来吃团圆饭的人除了与明珏签有卖身死契的奴仆,还有常东兴一家和纪大婶一家及其它几户做豆腐坊代理的人,共有四十多人,坐了五桌席面。 纪大婶等几户人家吃完饭还要赶回家,团圆饭要尽早吃。明珏和众人商定申时正刻(下午四点)开始,吃团圆饭之前还有其它活动。 她设计了“荐宝”和“抽金”两个活动,原计划等吃完饭之后做为压轴戏,考虑到吃完饭就有人要走,只要把这两项活动提前。这两项活动都与银子有关,并由她亲自主持,苏嬷嬷和紫竹配合,一定能把众人的兴趣充分调动起来。 明珏既是主子,又是大东家,她要请客,哪个人敢不给她面子?说是吃完午饭开始,末时初刻,所有人都到齐了。有的人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跟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显得很拘束,在安排席面时,她们就考虑到要照顾大家的情绪。 狗子和元宝同时点着两挂鞭炮,火光闪耀,脆响震天,纷飞的炮竹纸皮洋溢着团团喜气。房内炉火腾腾、暖气扑面,笑语欢言包含着浓浓欢乐。 房间不算大,摆了五张桌子,显得有些拥挤。明珏和苏嬷嬷、常婆婆等老者及几位管事坐在中间,另外四桌除了以家为单位的几户,其它也都是合理搭配。 桌上罗列着碟盘杯盏,碟盘里摆满各式各样的果品点心,花茶香气氤氲。众人吃喝闲聊,气氛喜庆欢悦,原先拘谨的人也很快融入氛围。 明珏以激昂热烈的语气讲了开场词,赢得阵阵掌声,吸引了诸多感动恭敬的目光。前世,她是部门总监,手下有几十号精英人物,这样的活动举行过很多次,她很容易直入状态,也很容易找到感觉。所以,当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讲话时,她语气不高,个头更低,可那令人仰望的气势已经震慑了全场。 “我不想说太多大话,也不想跟谁做出承诺,我只想告诉大家,如果明年我们还能聚在一起,人一定比现在还多,房子一定比现在大,大家拭目以待。” “给主子磕头。” “给东家磕头。” 众人站起来,倒地要拜,被明珏制止了,她还真受不了这么多人给她下跪。 “大家先别跪,都坐下,听我说,我设计了一个活动叫‘抽金’。”明珏拿过一只窄口瓷瓶,举起来冲众人晃了晃,又说:“这只瓷瓶里全是纸团,纸团上有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名字,我会随手抽一个出来,被抽中者有赏金。 我不知道会抽中谁,得赏者全凭运气,得了赏金的人不但要给我磕头,也要给大家行礼。我抽六次,会产生六名幸运者,赏金从六百六十六文钱到六千六百六十六文钱不等。大家听清楚了吗?不明白就问,听清楚了我们马上就开始。” “听清楚了。” 众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被抽中者有赏金拿,关键是喜气,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明珏搓了搓手,伸进瓷瓶,拿出一个纸团,见众人一脸期待,她笑了笑,很郑重地打开纸团,看到上面的名字,她脸色变了,没公布人名,就扔到一边,去抽第二个。拿出第二个纸团,她打开扫了一眼,脸色变得更难看。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摒住呼吸朝她这边张望,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她拿出第三个纸团,打开一看,顿时气得脸色泛黑,直喘粗气。连“抽金”这么喜庆的事都敢做手脚,胆子也太大,不收拾这东西真不足以平息民愤了。 ------题外话------ 下一章大转折 第九十八章 春暖花开 做手脚的罪魁祸首被揪出来,扔到椅子上,并不害怕,瞪着两只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众人,寻找可以帮他解围的对象。 明珏冷哼一声,说:“去给我找一把鸡毛掸子。” “嬷嬷,救我……”多多钻进苏嬷嬷怀里,咧着嘴偷眼看着明珏,就要哭。 “你这个小精怪,这主意你也想的出来?”苏嬷嬷捏着多多的脸蛋嗔怪。 瓷瓶里的纸团全都倒进大托盘里,明珏一个一个打开看,几十个纸团中,大概有一多半写着多多的名字,跟她们弄的纸团混在一起,一般无二。 明珏又生气又想笑,要说这小家伙可真有歪脑子,有小聪明,这样的怪招他都能想出来。瓷瓶里有一多半纸团上写着他的名字,能不抽到他吗? 这段时间,明珏闲暇时常教他认字练字,他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会写一些简单的词语。她们昨晚才把纸团弄好,小家伙这么短时间就把一多半纸团换成自己的名字,定然花费了不少功夫和精,他什么时候弄的?这么多人居然都没看到。 “这种事你都敢捣乱,真是无法无天,不教训你不行了。” “过年了,不能打人,要发赏钱,大吉大利,嬷嬷……她、她要打我。”多多缩到苏嬷嬷怀里蹭来蹭去,当着陌生人,他从不管明珏叫娘。 “今天不打你,先给你记上这笔账。”明珏被她气乐了,瞪了他一眼,故意板着脸,“原来那些纸团呢?快去给我找回来,差一个扒了你的皮。” 多多抓了抓头,钻进明珏的斗篷,解下她的荷包递出来。这小家伙把替换下的纸团全塞进了荷包,至于荷包里那些东西,又不知被他倒腾到哪里去了。 明珏瞪了他一眼,一个一个打开纸团查看,全部确信无误,才装进瓷瓶里。 “我们继续。” 众人都知道是这小家伙捣了鬼,却都对他刮目相看,他不只聪明,还得明珏宠爱。许多人不知道多多的身份,都私下询问他跟明珏的关系。 多多扯了扯明珏的手,可怜兮兮说:“没我的名字,我来抓纸团。” “好,你来抓,看看谁与你有缘。”明珏把他抱到椅子上,把瓷瓶递给他。 丝菊和风兰抬来一个大托盘,放到桌子上,托盘里摆着六串铜钱,每串六百六十六文,一边还有五个用红包封着的银锭,是增加赏金用的。 “快点,光拿出纸团不行,你还要念出名字,看看你能认识几个字。” “好,”多多抓出一个纸团打开,大声念道:“明珏。” 明珏一怔,那些纸团她都严格检查过,在场众人之中,就没有她和多多的名字。多多抓出的纸团怎么会是她的名字?明珏见纸团上写着狗子,再看多多一脸坏笑,眯起的眼睛在“狗”字和明珏的脸之间徘徊,就知道他故意使坏。 “我看不教训你还真不行。”明珏眼含警告,抓住他的胳膊就要用力。 “错了错了,是狗子,狗子哥来领赏。”多多推开明珏的手,扬起纸团大喊。 狗子衣衫鞋帽里外全新,人也长高长胖了许多,看上去很俊气、很精神。他手脚勤快,人也机灵,经常跟明珏出门,得了不少赏银,年底的红包也很厚。 认祖归宗之后,蓝竹和张栓及张山保夫妇对他照顾有加,连张山保的两个女儿听说还有这么个侄子,都很高兴,吃喝使用及银子也给了不少。现在,他和叶儿还住在洛家村,生活得很舒适,要说追从明珏的好处,他可是最好的见证。 “是我吗?”狗子蹿过来,抓住多多的手看纸团。 第一个抽中的人只得六百六十六文钱,赏钱不多,却是一个好的开端。明珏用红布包住钱,递给狗子,狗子三叩三拜,给明珏行礼,又起身给众人行礼。众人的情绪被带动起来,一脸羡慕,欢笑声、恭喜声、贺彩声响起。 多多扶着苏嬷嬷的手踩到桌子上,大喊:“狗子哥大吉大利,恭喜发财。” 听到多多的喊声,众人情绪高涨,房间里热闹起来,恭贺声此起彼伏。狗子谢赏之后,众人就催促多多快点,希望下一个是自己,讨一份喜气。 “快点抓,下来还有活动呢。” “不抓,狗子哥没给我打赏。”多多抱着瓷瓶,噘着嘴,一脸委屈。 狗子常跟明珏出门,长了见识,觉得是应该打赏多多,他摸了摸,身上没有碎银子,急得面红耳赤。蓝竹递给他一个一钱重的小银锞子,他忙塞给多多,总算解了围。多多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好象一只讨到骨头的小狗一样乖巧讨喜。 众人开始准备赏银,谁都盼着抽到自己,抽到就要打赏多多。狗子第一个中彩,得了六百六十六文赏钱,就打赏了多多一钱银子,第二个人赏钱多,打赏多多就要加倍。过年了,人们都有钱了,而且现在他们都知道多多是明珏的养子。 接下来就顺利多了,多多抓纸团,明珏念名字,两个丫头发赏。拿到赏钱的人先给明珏磕头谢恩,再给众人行礼,接受多多别具一格的恭贺,然后打赏他。 多多跟人要赏钱,起初,明珏觉得不好意思,好象是她授意他别人讨钱一样。可众人并不这么想,赏钱本来就是白得的,他们也知道这是明珏的心意,打赏也心甘情愿。何况多多身份特殊,喊得那么卖力,嗓子都哑了。 最后的六两银子加六百六十六文钱由张山保得了,压轴重奖到手,他异常高兴,掏出一两银子重赏了多多。张婆子准备了三个两钱重的小银锞子,觉得打赏多多已经很丰厚了,没想到张山保更大方,急得她直瞪眼。 “好了,六名幸运者已经产生,大家先休息一会儿,我们接下来还有活动。” 紫竹捧来一个用红布盖着的小托盘,丝菊和风兰抬来一个大托盘。大托盘里面有六封银子,每封有五两重,立刻吸引了诸多目光。众人不知红布下面盖着什么,但都知道跟银子有关,他们睁大眼睛看着,希望幸运降临到自己头上。 多多共得了二两多的赏银,兴奋得小脸泛光,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他把明珏的荷包据为己有,把银子装进荷包,又让苏嬷嬷把荷包紧紧系在他腰上。看到丫头们端上托盘,他冲明珏的后背吐了吐舌头,脸上流露着奸计得逞的坏笑。 “第二个活动叫荐宝,为什么要荐宝呢?”明珏揭开小托盘上的红布,托盘里有一叠红包,她拿起一个红包,说:“红包里有一个小纸条,纸条上面写着最什么什么者奖,然后大家根据纸条上写的类型推荐人,一致通过能得到五两赏银,有人存有疑议可以辩论,双方僵持不下,就由我和几位长者及管事裁夺。” 前世,她所在的外企大中华区的总裁是一个台湾佬,据说是玻璃,那家伙喜欢玩这种游戏。别看只是一个推荐,奖金也不多,从中可以掌握很多人事方面的信息。谁跟谁是一伙,谁对谁有意见,谁在拉帮结派等等,从这个小活动里都可以看出来。人们知道这是一个华丽丽的陷井,可有时候却是心甘情愿上当。 明珏搞这个活动,主要是想活跃气氛,让众人从禁锢中解脱出来,从而挑出一些众望所归的可用之人,至于得到其它方面的信息,那就是意外的收获了。 见众人迷糊,明珏又解释道:“打个比方说,纸条上写着最机灵者奖,有人推荐狗子,也有人认为岳芽儿比狗子更机灵。发生这种情况,两方就开始辩论,每一个人都参与,支持谁就跟谁站在一起,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人齐声回答,互相使眼色,寻求支持,跃跃欲试。 “好,大家都明白了,我们现在就开始。” 多多坐到苏嬷嬷腿上,冲明珏挤眉弄眼,一脸坏笑,也不张罗着来揭奖了。 明珏打开第一个红包,拿出里面的小纸条,笑着念:“最圆滑老练奖,呵呵,这个有人推荐吗?处事老练当然不错,为人圆滑也不算坏事。” 众人脸带笑容,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推荐谁。好多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对性情并不熟悉。五两银子谁都想要,不够圆滑老练者怕有人争丢了面子,还担上虚名。圆滑老练者宁可不要银子,也不抬头,怕把自己绕进去。 “怎么没人说话?都……” “我爹,最圆滑,最……老练。”张栓举手站起来,说完话,又马上坐下低垂着头,面红耳赤,从始至终都不敢看张山保一眼。 众人哄堂大笑,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将艳羡的、嘲弄的目光齐齐投向张山保和张栓父子,众人人高声议论,嘻嘻哈哈说笑,房间又一次热闹起来。 张山保恨恨瞪了张栓一眼,老脸胀红,低着头一言不发。触到明珏正笑意吟吟看着他,张山保才站起来,给明珏行礼,讪笑着冲众人点头致意。 在坐众人中,张山保确实属老奸巨滑型,毕竟在萧家做了十几年管事,圆滑老道确实练得不错。但他从不跟任何人说他在萧家做过管事,毕竟被赶出来的,他怕别人揪住这件事追问,给明珏惹来麻烦,他也没好日子过。 “其实为人圆滑不是坏事,因为谁也不敢说自己遇到的人都是好人,圆滑一些好办事,还能保护自己。但是,一定要分清楚什么时候该圆滑,什么时候该实在,更要分清该对谁圆滑,该对谁实诚,这方面要灵活,可不能一视同仁。” “奴才谨记主子教诲。” “好,众人没疑议吗?没不同意见是赏银子吧!”明珏停顿片刻,又说:“以后豆腐坊大事小情归张山保打理,他是豆腐坊的总管事,蓝竹协助他。” “奴才叩谢主子大恩。” 张山保跪下行礼,张婆子、张栓、蓝竹和狗子也跟着跪地谢恩。明珏让他们一家起来,让丫头封了银子给张山保送过去,收到银子,他们一家再次道谢。 明珏和苏嬷嬷互看一眼,心照不宣。圆滑老练奖就是她们特意给张山保设置的,目的是想警醒他。张山保是可用之人,明珏知道他圆滑老道,对他不是很放心。先前,明珏决定让苏嬷嬷来提,没想到张栓一马当先,“出卖”了他爹。 第二个红包里是实诚肯干奖,由孙宝生夺得,第三个红包里是勤学上进奖,由风兰夺得。众人都无疑议,一致通过,荐宝进行得很顺利。 打开第四个红包,明珏拿出小纸条一看,不由皱眉。紫竹发现明珏的异常,忙过来看纸条,看到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两人不由笑出了声。 “第四,最聪明可爱奖,这个……” “多多,多多最聪明可爱。”多多跳到椅子上,振臂高呼,见自己没支持者,忙拉着苏嬷嬷哀求,“嬷嬷,你快说,多多最聪明可爱,快说……” “多多不可爱,多多不可爱,咯咯咯咯,央央最可爱,央央最聪明……” 央央扇动七彩翅膀,在房间上空盘桓了两圈,连说带笑,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央央最可爱,央央最聪明,咯咯咯咯……” 荐宝第一次出现争议,跟人竞争者竟然是一只鸟,人们鼓掌大笑,气氛活跃。鸟会讲人话,没人能否认它聪明,而且这只鸟长得很漂亮,有勇气跟人竞争,确实可爱。所以,这只鸟的支持者比多多还要多,人们的掌声都给了央央。 明珏轻咳一声,忍不住发笑,“刚才怎么说的?有争议就要裁夺。” 多多古灵精怪,先是把抽金的人名多数换成自己的名字,又在荐宝里加了聪明可爱奖。明珏给苏嬷嬷和常婆婆使了眼色,想让他结结实实栽个小跟斗。 “苏嬷嬷,常婆婆,央央不可爱,多多才可爱。”多多一脸哀求,拉着苏嬷嬷的手摇来晃去,“嬷嬷,你快说,多多最可爱,央央最讨厌,快说……” “多多讨厌,多多讨厌,央央可爱,央央聪明,央央……”央央一个劲聒噪。 “你让嬷嬷怎么说呢?唉!”苏嬷嬷见多多可怜,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重叹一声,说:“央央确实聪明可爱,它会说好多话,比你还会说。” 常婆婆忙接话说:“多多也不错,论聪明可爱比央央还差一点。” “哇――”多多张开大嘴就哭,这个奖可是他费心设计的,本来志在必得,不成想半路杀出一只鸟,而且人们都认为央央比他聪明可爱,太欺负人了。 “你连只鸟都争不过,还好意思哭,出去哭。”明珏沉下脸斥责。 多多吭唧几声,匾着嘴瞪了明珏一眼,揉着眼睛就往外跑,看样子是真伤心了。朱艳和凝梅忙跟他出去劝解,多多就堵在门外,哭声越来越响亮。 “别管他,我们继续。” 明珏刚把和蔼可亲奖颁给苏嬷嬷,门外的哭声嘎然而止,多多如一阵风一般跑进来,钻到苏嬷嬷怀中,对央央表现出你死我活的敌意。 “央央的银子呢?我替它收着。”多多抬着下巴看着明珏。 “你凭什么替央央收着,央央一直是紫竹喂养,有奖励也应该给紫竹。” “你舍不得给央央银子,我就知道,小气。”多多噘着嘴,一声接一声吭着,看向明珏和苏嬷嬷的目光透着强烈谴责,好象她们都对不起他一样。 众人又一次哄堂大笑,夸赞多多,明珏无奈摇头,也跟着笑起来。因为这一段插曲,房间内的气氛更加轻松愉悦,充满喜气洋洋的年味。 “多多,到嬷嬷这边来。”苏嬷嬷把自己刚得的赏银塞到多多怀里,“你替嬷嬷保管银子,不许哭了,大过年了,哭花了脸就没人喜欢。” 多多把苏嬷嬷的银子抱进怀里,冲明珏皱了皱鼻子,奸计得逞,小脸笑得皱成一团。他知道明珏不会给央央银子,听说苏嬷嬷得了赏,他才跑进来,就是冲苏嬷嬷的银子来的。哭了一鼻子,没流出几滴眼泪,得了五两银子也占了便宜。 “小看财奴,呵呵。” 荐宝活动完毕,得奖的高兴,不得奖的艳羡,每一人脸上都洋溢欢欣热切。宴席开始,没有珍馐美味,饭菜都是朱嫂子和岳嫂子做的,味道不错。没有琼浆御液,除了明珏主仆做的果酒,一些白酒也是自酿的。 宾主团坐,菜香酒醇,众人也吃喝尽兴,直饮至北斗东升,才渐渐散去。 到了除夕这一日,众人依旧很忙碌,即使行色匆匆也满脸喜气。苏嬷嬷和田妈妈带着几个丫头洒扫收拾,贴对联、窗花和福字。朱嫂子和岳嫂子准备年夜饭、包初一的饺子。多多在屋里屋外串来串去,蹦蹦跳跳跟众人讨压岁钱。 明珏躲在厨房一角,精心制作生日蛋糕。除夕这一日是前世的她的生日,每年到了这一天,她们都回祖母家,一家人聚在一起,欢声笑语,喜悦无限。 她不知道这个时空与她的前世是否平行,也不知道家人现在是否团聚一堂,但她知道亲人会怀念她。这一天,亲人们或许会笑,但也是强颜欢笑。 蛋糕做好了,她怔怔看着,却不知该写下什么祝福,或许无福可祝,一声长叹。真不知老天爷抽的哪门疯,偏妒她这一枝红颜,害得她现在独在异时空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即使重生也难以抚平忧伤,正因为重生才有深切的怀念。 “娘,你在做什么?”多多跑进来,看着蛋糕,吞了一口唾沫。 “不许捣乱,出去玩去。” 多多伏在明珏胳膊上,撒娇讨好,说:“娘,多多听话,多多乖。” “我知道你听话,知道你乖,先出去玩,守夜的时候才能吃。” 明珏怕多多捣乱,把他拉出来,教给凝梅照管。守门婆子来通传说霜降和冬至来了,明珏心中犹疑,都除夕了,他们来干什么? “奴才们给二奶奶拜年。” “都进来吧!”明珏让人把他们迎进院子,又让苏嬷嬷给他们拿了赏银。 霜降递上一布袋东西,说:“这是严总管让奴才捎给二奶奶的,里面有信。” “好,劳烦你们跑一趟。” “二奶奶客气,奴才们告退。” 严总管给她们带来了一些新鲜吃食,还有两封信,一封是水木给她的回信,写得很简单,只告诉她立女户不急在一时,等他明年三月回来再办。另一封是严总管写的,严总管在信中告诉她黑山矿井的奴隶们自发组织明天到西城郡和水木山庄两地谢恩,让她明天到山庄去,免得让他们白跑一趟见不到人。 奴隶们要到水木山庄谢恩,怎么没听孙宝生提起?估计这不是他们自发的,而是杜大人和周师爷组织的,他们想在各自政绩上再添一笔重彩。 明珏思虑片刻,忙让丫头去追霜降和冬至,让他们带封信给严总管。她在信里告诉严总管明天她去黑山矿井,会把奴隶们拦下来,就不让他们往山庄跑了。 送走霜降和冬至,她又安排了几件事,看到多多已经脱离了凝梅的控制,她忙往厨房跑去。多多的脸距离蛋糕上的奶油只有一寸远,正使劲吸气,口水在嘴里打转。看到明珏正瞪他,多多忙离开蛋糕,羞涩一笑,脸埋进袖子里。 喜庆而伤感的除夕夜,明珏静静靠坐在软榻上,看下人们说笑玩乐,她的即使空落淡漠,也淌溢着暖流。有她们在,还有一个多多,至少她身边不孤单。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多多就起来给众人拜年,不管是谁,都是三作揖一鞠躬,把“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挂在口头上,一圈拜下来,收获颇丰。 睡得晚醒得早,明珏精神不大好,但还是战胜困倦爬进来。她今天要去黑山矿井,一来想阻止奴隶们去水木山庄拜年,二来她想去看看安顿在黑山镇豆腐坊的女奴,三来她想动员奴隶们早点开工,年后燃料还会大卖,千万别供应不上。 听说她要去矿井,多多非要跟着,明珏考虑今天没大事,就答应带他出去玩。 她带人到达矿井,听人说奴隶们一早就去了西城郡,忙让人去路口拦截,不让他们再去山庄,直接回矿井来,她在矿井接受他们谢恩。 交待完矿井的事,明珏去了镇子上的豆腐坊。翠墨娘听说她来了,带家人出来磕头。得知女奴安然无事,她放下心,她同翠墨娘说话,让多多去跟女奴玩。 “这是我的压岁钱,都给你,你藏起来,我娘可有钱呢,我没钱就偷她的,你没钱……”多多把一只装满碎银子的荷包塞给女奴,一直劝她收下。 明珏同翠墨娘说完话,要带多多离开,听到这番吃里爬外的言语,却一点也恨不起来。多多是一个有心的孩子,她都没想到给女奴备一些零用钱。 女奴喉咙里咕噜着,眼角流出晶莹的泪滴,摸着多多的头饮泣哽咽。明珏进去,女奴给她磕头,双手比划,明珏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却懂她难言的感动。 明珏跟翠墨娘交待了几句,领着多多走出豆腐坊,沉默无言,向马车走去。 “娘,我把压岁钱给了她。”多多翘着嘴,转动了眼珠等明珏回答。 “你做得很好。” “我做得好吗?娘高兴吗?” “娘很高兴,很欣慰。”明珏在多多面前第一次以娘自称。 多多抓紧明珏的手,在她胳膊上蹭了蹭,不好意思笑了笑,说:“娘高兴就好,过年呢,娘没给我压岁钱,你高兴,给我十两银子。” “你说什么?” “五两,五两……” 明珏抓住多多,刚要训斥惩罚,车旁闪出一袭雪色,寒凉的气息顿时弥散。 “你儿子很可爱。” “大过年的,你不在家享受,跑到这里干什么?”明珏见秦临庄一脸凛然警惕,下意识地把多多藏在身后,一张笑脸面对秦临庄,眼底隐含戒备。 “公事。”秦临庄语气同他的脸色一样冷漠。 “主子。”两个黑衣男子上前给秦临庄施礼。 “怎么样?” 两个黑衣男子互看一眼,齐声回答:“就在附近,突然感觉不到了。” “继续查。” 明珏的心怦然猛跳,她不知道秦临庄具体做什么,但听小乔的语气,隐约能猜到他从事的是大秦皇朝的特务工作。明珏不认识他这两名黑衣手下,但认识他们的衣服,上次去小院搜查铜牛庵逃跑女奴的侍卫与他们着装相同。 秦临庄说是公事,他们多半在追查那女奴,过年都不停歇,可见事关重大。女奴就在豆腐坊,距离这里只有几丈远,很容易被发现。若女奴被他们查到,不只要牵连翠墨的家人,恐怕连黑山矿井都难逃监视,她更难辞其咎。 “因为煤灰污染,矿井附近这几个村子的村民多数都搬离了,现在矿井周围出入的人大多数是奴隶,恐怕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那可未必。” “那你们可要搜查仔细些,要不要搜查我的马车、还有我?” “你的车已经搜过了,你就不用了。”秦临庄挥了挥手,两个黑衣男子退下。 “叔叔,要搜我吗?”多多从明珏身后探出脑袋。 “要搜,出来吧!”秦临庄看向多多的目光很冷,而且还透着警戒。 多多跑过去,冲秦临庄鞠躬作揖,嘴里连说几遍,“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真是你娘的儿子。”秦临庄丢给他一个五钱重的小金锞子,飘然而去。 看着秦临庄走远,明珏狂跳的心才慢慢平静。秦临庄是心机深沉狡诈的特务头子,表面上身无杂色,跟天真纯洁的小白树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多多本身就来路不明,再加上跟铜牛庵的逃奴有牵连,能不让人担惊受怕吗? “娘,给你。”多多递上金锞子,“回去给我压岁钱。” “好,回去给你,你在车里呆着,不许再出来,朱艳,你看着他。” 明珏安顿好多多,又去了矿井,恰好奴隶们也回来了。他们在矿井给明珏行跪拜大礼谢恩,明珏让他们起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跟他们说没事的人后天可以开工,直到过完元宵节,每天管两顿饭,工钱加倍,引来一阵又一阵欢呼声。 见过秦临庄之后,明珏担心女奴,担心多多,一直提心吊胆,直到过完元宵节,新一年的忙碌正式开始,日子过得很平静,她才渐渐放松心。 “二奶奶,严总管让奴才送来一封信。”霜降和冬至对明珏态度恭敬。 明珏接过信,随口问:“怎么这些日子没听到六爷的消息?” “三爷护送太太奶奶们去奉国公府奔丧,过年都没赶回来,听说白家的事很麻烦。四爷又是个不管事的人,年前年后府里送往迎来那么多事都是四老爷和六爷照管。侯爷二月凯旋回京,六爷又忙着迎接侯爷,一直抽不开身。” “侯爷什么时候回来?”苏嬷嬷一脸急切,忙迎出来问。 “听说侯爷率大军二月二从漠北动身,很快就回来了。” 苏嬷嬷转着圈冲天拜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侯爷要回来了。” 明珏顾不上看信,眼睛一直盯着苏嬷嬷,她不明白苏嬷嬷为什么这么兴奋。 “苏嬷嬷,你头晕吗?” “头还真晕,人老了就是不中用。”苏嬷嬷停下来,赶紧扶住身边的小丫头。 “照你这么转,不晕才怪。” 明珏撇了撇嘴,听说萧怀逸要回来,她毫无感觉,见苏嬷嬷这么兴奋,她心里有就一股无名火。休书都写了,早已两清,还跟他能扯上什么关系? 严总管信里说周师爷递了贴子,要登门拜访,有要事相商,让明珏来应酬他。 任命周师爷为西城郡郡守的文书已经正式颁下,周师爷不忙着交接上任,还抽时间来拜访她,肯定有大事,她正好有几件事也要找周师爷办呢。 坐在水木山庄豪华的会客厅内,看着窗外复苏的春色,明珏心里涌动着暖暖的激动。四季轮回,又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她又何尝不期望生命中的春天? “恭喜周大人,贺喜周大人。”听到脚步声,明珏迎到门口,欢喜恭贺。 周师爷一脸憔悴,丝毫看不到高升的欣喜,强笑着跟众人客套了几句,山庄的管事退下之后,他唉声叹气,“江小姐,在下真不知道喜在哪里?” “周大人何出此言?高升郡守难道不是喜事吗?” 明珏知道周师爷有求于她,也知道是为难的事,可她并不在乎。周师爷遇到的事越为难,她手里的筹码就越大,就越能显现出她的作用。 周师爷叹了一口气,不想绕圈子,如竹筒倒豆子般开口,“杜大人走马上任,给我留下一万两银子的税赋亏空,西城郡本来就小,这笔钱一点着落都没有。没想到今年的乐农节要在西城郡举办,接驾至少要花几千两银子。” “乐农节?接驾?”明珏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懂。 “每年三月中旬,皇上都要带领文武百官到京郊的农田挖下第一锨土,皇后带领诰封命妇洒下第一把种,鼓励春耕,与农同乐,这就是乐农节。乐农节定到哪一个郡都是抽签决定,按理说西城郡离京城很远,谁知道怎么会抽到西城郡。” 明珏观察周师爷的神情,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隐情。周师爷刚上任,没跟朝堂的官员打交道的经验,西城郡也缺钱,他能不为难吗? “接驾就是把皇上的银子花在皇上身上,这是好事,周大人何必愁眉苦脸?” “江小姐,我不防跟你直说,杜大人留下的赋税亏空我本打算用三年的时间去添补。就因为要接驾,户部二月就要派人来查账目,这笔亏空拿什么去补?接驾话说是花朝廷的银子,可西城郡也要提前垫付,至少要三千两,这钱从哪来?” “大人忧民于心,小女感念于心,我能做什么,大人尽管直言。” ------题外话------ 应该说明天更精彩…… 第九十九章 撞破賎情 只要将周师爷的为难之事解决,周师爷就会千恩万谢,又欠她一个人情。明珏也会顺便提出自己的条件,让周师爷帮她促成,两人皆各取所需。 “我想、想通过江小姐跟水木先生借些银两,以、以应急需之用。” “啊?借、借银两?” 周师爷一直说税赋亏空、接驾没钱,她就应该想到他是来借钱的。明珏暗自好笑,别人给水木送钱都提前排队,还有进不来门的,他倒好,想跟水木借钱。 “周大人,添补税赋和接驾需要多少银两?” “税赋亏空一万两,接驾至少要准备五千两。” 杜大人在西城郡做了六年郡守,竟然亏空了一万两税赋,想必其它方面窟窿更大。难怪他升迁无望,要不是沾黑山矿井的光,估计他要回家卖红薯了。 “周大人,难道西城郡的银库里一两银子都没有?” 周师爷讪讪一笑,“有,呵呵,有,还有五十两。” 明珏忍不住笑出声,杯水车薪,能起到多大作用?难怪周师爷为难。她可以帮周师爷解决银子的问题,但要堵住他所有的路,到他几乎绝望的时候再出手。 “周大人,哪里都有乡坤富户,一万多两银子不算什么,不能找他们借吗?” “能找他们借,也能凑够,可我不想找他们。”周师爷叹了一口气,又说:“跟他们借了银子,就会被他们牵制,想不狼狈为奸都不行。不瞒江小姐,若是跟他们搅在一起,我的声名前途都会被毁,不是人人都象杜大人这么好运。” 周师爷的话说得很明白,他知道杜大人和他高升都是运气好,而这运气是明珏给他们的。所以,明珏对于他来说是一根救命稻草,随时都想抓出来用。 “明白了。” 没想到周师爷还真有几分见识,他看不起那些乡坤富户,不想跟他们有什么瓜葛,担心毁掉自己的前途。跟水木借钱就完全不同了,水木威名在外,他若是成了水木的债权人,欠钱的是大爷,水木能不帮“大爷”一把吗?再者说,别人给水木送钱都愁没门路,他能借到钱,那可是能在人前炫耀的大事。 明珏思虑片刻,说:“税赋亏空稍后再说,接驾的银子小女倒有一条明路。” “江小姐快讲。” “黑山镇共有三千亩土地,因为石碳灰沫污染,又被矿井主搞得乌烟瘴气,大部土地闲置,多数成了无主之田,荒草丛生,这些土地不能变成银子吗?” 周师爷眼睛一亮,沉思半晌,又渐渐暗淡了,“土地能变成银子,可那些土地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煤灰,根本不长庄稼,也不会有收成,谁会去买?” “我买,水木先生的女学生买下矿井周围的荒地,保证不出三年就会物有所值,别人能不相信吗?”明珏扫了周师爷一眼,又说:“户部主管皇朝钱粮,大片土地闲置,无所产出,户部尚书都有责任。皇上到西城郡过乐农节,愿意看到这么多荒地吗?周大人和司农寺林大人很熟,不防听听他的想法,让他运作。” 矿井周围的土地上面煤灰有几寸厚,确实不长庄稼。但制作蜂窝煤和煤球需要掺土,有煤灰的土正合适,所以她想买下矿井周边的土地,等把土地上面的煤灰挖掉再耕种。矿井再开,污染降低,对庄稼的影响也会降到最低。 她还考虑到一点,马上要春回气暖,至少有半年的时间燃料的需求量会急速下降,几百奴隶怎么安置?若有土地,不管是否有产出,都不会浪费人力。 “江小姐,你想买多少亩?” “五百亩,一千八百两银子之内是我可以接受的价格。” 周师爷想了想,说:“不如江小姐买下一千亩,我收你三千两银子。” “这……” 这太合算了,离矿井较远的土地上煤灰少、污染轻,若是买下,稍做处理就可以耕种。象这样的土地,若不是因为在矿井旁边,至少要卖到七八两银子一亩。 占到便宜不能得意,于是,明珏叹了口气,说:“难得大人信任小女,就当小女为西城郡略进绵薄之力吧!大人还需跟户部陈情,这可是大功一件。” “多谢江小姐。”周师爷深施一礼,试探道:“那一万两银子……” “我跟先生借,但大人对外不能说是先生借的,先生要避嫌的。” “多谢江小姐,有劳了。” “周大人无需客气,小女自有仰仗大人的地方。”明珏摆了摆手说:“黑山镇的矿井不错,关闭也是万不得已,要想再开,还需我再费一番心思。” “江小姐,不如……” 明珏微微点头,接下来的话心照不宣,接下来的事做得也很顺手。周师爷一万两银子将矿井租给了她,租期一百年,可以续租。三千两银子买下的一千亩土地,明珏计划在黑山镇建一座庄园,可以开矿、制作燃料,还可以种田。当然,她也没亏付周师爷,一颗宝石,五百两银子送给了周师爷的夫人,皆大欢喜。 周师爷在明珏的英明指导之下,黑山镇闲置的土地卖了七八千两银子,而且他还得到户部的嘉奖,不但有赏银,还有添了一笔政绩。以后,周师爷对她更是言听计从,这令明珏很有成就感,她也能为人指点迷津,比水木也不错。 矿井租下,土地买定,耕种、建造都在按她的计划进展顺利。她又是规划设计,又是监工督阵,匆匆忙忙,杏花缤纷的二月一晃眼就过了一半。 水木回来了,被皇上留在京城小住,讲述南行的见闻并顺便向皇上传授为政之道。讨伐北狄的大军二月二开拨,人们欢欣喜悦,准备迎接凯旋的将士。 “九小姐,你可回来了。”明珏刚进小院,紫竹就迎上来。 明珏见紫竹脸色不好,忙问:“出什么事了?” 紫竹勉强笑了笑,说:“岳嫂子说大棚里许多瓜菜都挂果了,请小姐去看看。” 岳嫂子半个月前嫁给了常东兴,正是因为大棚菜种得好,常东兴打理土地也很尽心,明珏除了给他们添箱和嫁妆,又送了他们一百两银子。他们夫妻感激明珏的情意,做事更加认真,不用明珏费心,许多事情就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明珏知道紫竹有事,不是让她去看大棚那么简单,她顾不上更衣,就跟紫往外走。刚到小院门口,就碰到几个守门婆子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跟她们打招呼。 “二奶奶,呵呵,这也能是我最后一次称你二奶奶了。”领头的赵婆子观察着明珏主仆的表情,又说:“侯爷要回来了,老太太给侯爷订下温顺侯府的小姐做夫人,四月大婚。老太太让奴婢们称呼你洛氏,警告你安份些。” “洛氏,哦!不错。”明珏笑得坦然镇定,“新二奶奶都快进门了,我一个弃妇还能不安份吗?烦请嬷嬷们转告府里,洛氏清楚自己的身份。” “这样最好不过,你不找麻烦,大家都痛快。” 明珏点头说:“嬷嬷们放心,我也想活得痛快,不会自找麻烦。春天来了,还请嬷嬷们给我们主仆一些自由,我们要出去挖些野菜接济生活。” “哟,瞧你说得还真可怜,听说你发了大财,打赏下人都十两八两。” 因为岳大姐几句闲言碎语,就给她惹来许多麻烦,岳大姐母子三人都被打发了,可麻烦还在。估计婆子们也不相信她发了大财,所以她有钱的消息还没传开。 “嬷嬷们说笑了,我有多少家底你们还不清楚,不过是年前把头面首饰当掉了,换了些银子过年。阳春三月,青黄不接,我们当然要靠挖野菜接济生活了。” 新夫人进门,她成了可有可无的人,婆子对她的监管也会放松。挖野菜不过是借口,以后春回天暖,走角门也不象大冷天那么隐蔽了。她想以后光明正大出门,婆子们苛扣她们的用度份例,对她们出门挖野菜还是不能管太严的。 “你们可以随便,听说新二奶奶很厉害,你们不自找麻烦就行。” “嬷嬷们放心,谁没事会自找麻烦呢?” 婆子们见明珏一张笑脸,灿烂如花,却油盐不进,知道多说无用,训斥几句就走了。明珏微微摇了摇头,并不在乎婆子们的态度,依旧笑容愉悦。 只要她立成女户,从此与萧家形同陌路,温玉嫦厉害不厉害关她鸟事?现在她有土地、有庄子、有矿井,最主要是有银子,再有一重身份就完事大吉了。 明珏见紫竹一脸沉闷,问:“婆子跟你们说这件事了。” “说了,上午特意去说的。” “你心里不痛快?” 紫竹慌忙摇头,“不是奴婢,是苏嬷嬷,上午几个婆子去说侯爷娶温家小姐的事,嬷嬷就晕倒了,醒了就一直在哭,说对不起九小姐,没脸见老太太。” 苏嬷嬷是越老越矫情,整天揪着这件事不放,让人烦不胜烦。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苏嬷嬷肯定还会让她回平北侯府去,这是她想起来就咬牙的事情。 “陷害我的人不是她,也不是她休的我,关她什么事?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九小姐出嫁当天,老太太把奴婢喊去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们好好伺候九小姐,一定要保九小姐留在平北侯府,安然无事,平静渡日。” “在平北侯府的日子你也看到了,能平安无事吗?” “正因为这样,苏嬷嬷才自责呢。” “她为什么要自责?这是她能左右的吗?活了几十岁的人,这点事情都不明白吗?”明珏的声音提高了许多,叹了一口气,脸色不由沉凉,“我不想听苏嬷嬷聒噪,你回去吧!我想静一静。你回去告诉她,她要是再萧家长萧家短的没完没了,我就把她送回萧家,要不把她送到青州郡伺候老太太。” “九小姐,其实苏嬷嬷也是一片忠心,她怕没有侯爷依仗,温家会欺负你。” 明珏不禁摇头,无奈苦笑,“你也认为萧怀逸能成为我的依仗呢?休书是他写的,娶温家小姐也是他同意的,苏嬷嬷怎么还会对他抱有希望?就算温家欺负我,他会站到我这边吗?凡事靠自己,何必要去依仗谁?” “苏嬷嬷年岁大了,越是把事情想得太周全,越是害怕。” “回去吧!把我的话告诉她。”明珏越想越气,甩手向后花园走去。 苏嬷嬷对洛老太太一片忠心,可有时候愚忠会让人很头疼、很麻烦。洛老太太让下人保护明珏留在平北侯府,即使被赶出来,苏嬷嬷还一心一意想回去。若是不毁灭她对萧怀逸的希望,不刹住她的心思,不知道她还会想出什么招术。 后花园里,几树杏花开得粉艳烂漫,散发出怡人的清香。夕阳的余辉温柔泼洒,桔黄色的光芒笼罩杏花枝头,清风微拂,粉瓣飞舞,蜂蝶嘻闹忙碌。 明珏站在杏树底下,折了一根花枝,弹落花瓣,一声长叹。她的事业正按她的规划阔步发展,本该意气飞扬,却偏偏有些闲事令她闹心烦忧。 “九小姐,冬至来了,在院子里等您呢。” “让他到后花园来,顺便拿一只竹篮过来,我要采些杏花。” 一会儿功夫,紫竹就带冬至来到后花园,给明珏行礼,“二奶奶,奴才……” “以后不要再称我二奶奶,称我洛九小姐。”明珏微笑着打断了冬至的话。 “是,洛九小姐,先生回山庄了,六爷让奴才来知会一声。” 明珏嘴角挑起浓浓的笑意,如仲春红杏般灿漫,“知道了,明天我去山庄。” 水木回来了,明珏本来暗淡的心泛起欣喜,那种喜悦很直接,很纯粹。她摘着一篮杏花,想做一些杏花酥带去山庄,表达她的一份心意。 回到小院,明珏让紫竹清洗杏花,让朱嫂子帮忙做杏花酥,再做一些蛋糕。丫头说苏嬷嬷病了,明珏皱了皱眉,让人去请大夫,好生照顾,却不理睬。 萧怀逸娶温玉嫦,谁能左右干涉?苏嬷嬷竟然为这件事窝气上火,因为别人的事情难为自己,牛角尖儿钻得不亦乎,谁又能把她拉出来呢? 夜半,春雨来袭,仲春时节,料峭春寒更加浓郁。 清晨,雨丝霏霏,旷野笼罩在沥沥水雾之中,枝条吐翠,清新如洗。 明珏掀开车帘,深吸迷蒙着雨丝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心中郁郁散去。 “紫竹,苏嬷嬷好些了吗?”明珏即使生气,仍关心苏嬷嬷的身体。 “奴婢出来的时候她还躺着呢,听田妈妈说她哭了一夜,一直唉声叹气。” “我让你告诉她的话,你说了吗?” “奴婢不知道怎么说。” “不知道怎么说是吧?那我明天就送你和她一起去青州郡伺候老太太。” “九小姐,奴婢……”紫竹忙跪到明珏腿边,咬着嘴唇轻声哽咽。 “你不但要跟苏嬷嬷说,还要跟田妈妈、丝菊和风兰去说,岳嫂子母女就不用了,她们不会再想回萧家。”明珏长叹一声,又说:“当时你们跟我来庄子,我很感激,我和你们虽说是主仆,也有同甘共苦的情意。记得我说过,不可能让你们都成为人上人,但能保你们过上好日子,但我也有底线,明白吗?” “奴婢明白。” “你既然明白,那你说我为什么要打消你们回萧家的念头。” 紫竹想了想,说:“九小姐是怕给想害我们的人可乘之机。” “说对了一半,知道这一半就行了,起来吧!我最烦动不动就跪。” 至于另一半,那就是明珏的个人心思了。被休弃出门,她要堵一口气,有一天扬眉吐气,抬头做人,只有这样才能把轻贱她、欺负她的人踩在脚下。别说她现在有财有名,即使她仍身无分文,她也不会去求萧怀逸让她回萧家。 “九小姐,你生苏嬷嬷的气了?” “唉!气她不开窍。” 紫竹见明珏脸色缓和,试探着说:“其实苏嬷嬷的想法也没错,在外面做得再好,也是贱民,回到侯府做一品侯正妻,就是贵妇,身份不一样。” 明珏微微摇头,没说话,侯门正妻又怎么样?不照样活在羁绊中吗?把自己的荣辱寄托在男人身上,若没有爱,也没有自由,身份再高又能怎么样?锦衣玉食,无尚尊荣,如同一具华丽的行尸走肉,是享受还是煎熬,不言而喻。 平润清和的笑脸入目,明珏不禁怦然心跳,相见时,反而觉得离愁更浓。 可能是因为离别,再见水木,她脸红心热,心里衍生出难以言喻的情愫,这是她暂时不想产生的感觉。她想做天下第一富人婆,想泡上水木,那只是想法而已,就象她前世迷恋奥巴马,想以身相许一样,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即使水木在她眼前,她也觉得她的想法不切实际,就象在电视上、网络上、杂志上看到奥巴马一样,真到谈婚论嫁,那可需要质变的飞跃。 “长高了不少。”水木的语气听上去象是再说一个孩子。 明珏干笑两声,大大咧咧说:“你也一样。” “呵呵,做得不错。” “马马虎虎吧!其实是仰仗先生的威名。”明珏面红耳赤,避开水木的目光。 水木把明珏带进一间精致优雅的会客厅,示意她坐下,笑容清浅,说:“一会儿我有客要来,恐怕今天没有太多时间跟你说话,先说你的事吧!” “我要立女户,官府要一份从何地而来的证明,我想请先生帮忙” “为什么要立女户?” “想脱离萧家,不想再寄人篱下。” 其实这只是明珏表面上的想法,她还有深层的想法,就是我现在发财了,不想再跟萧家有瓜葛,免得到时候说不清楚,还要被瓜分一份。 水木轻叹一声,如水纹波光般的目光注视着明珏,柔润清明,“你的身体是洛明珏的,身份是萧怀逸的弃妻,这些是不能改变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的身体是洛明珏的,身份与身体紧密相连,只是灵魂是个外来客而已。水木点破了她是穿越者的真相,明珏并不吃惊,反而觉得心里更有底气。 “你呢?” “我?”水木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反问:“你想问什么?” “没、没什么,还是立女户的事。” 明珏曾经对水木很好奇,可现在,她突然改变了想法,水木是不是她的老乡并不重要,她不想多问,也不想知道太多关于他的事。有时候,知道得太多有可能会成为负累,人与人之间只有保持距离,才能稳步平静地接近。 “一份从何地而来的证明很好做,只是我觉得你没必要立女户。即使你给江宇慧立了女户,你的身体和身份还是洛明珏,能把身体抛弃吗?” “先生说得对,可我不知道怎么做,我不想再与萧家有牵连。”明珏轻声长叹,证明低沉,脸色也暗淡了,“除了立女户,给自己另一重身份,我还能怎样?” “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再看看这里面的东西。”水木递给她一个信封,顺便在她手背上拍了三下,“我的客人来了,等闲暇了我们再谈。” “好。”明珏站起来,向水木道了谢,送他出去。 信封里有一份证明,不是证明她从何地而来,而是证明江宇慧和洛明珏是同一人,上面盖着锦羽国的玉玺和锦羽国江皇后的凤印。 明珏很惊诧,也很感动,感念水木的良苦用心。锦羽国虽说是大秦皇朝的附属国,却也有独立的主权,比大秦皇朝还国富民强,只是地域太小。 这样一来,她还是洛明珏,也是江宇慧,两重身份是一个人。而江宇慧这重身份与锦羽国皇后有关系,连大秦皇朝的朝廷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她大可以跟人吹嘘是江皇后看中她的才学品性,赐她姓江,并给她取了江宇慧这个名字。有了这张证明,她是异国友人,比偷偷摸摸立女户不强多了吗? 正如水木所说,即使立了女户,她还是洛明珏,也斩不断与萧家的关系。可有了这张证明就不同了,她把产业归到江宇慧名下,还是洛明珏的,谁也抢不走。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我进来都不知道。”萧怀迦一把抢走她的证明。 “不许看,还给我。”明珏沉下脸,高声呵止。 “不就是你的新身份证明吗?师傅昨晚就说了,他替你考虑得很周到。”萧怀迦把证明递给她,语气中透出几丝酸涩,“师傅一直在夸你,还训斥了我。” 明珏笑了笑,说:“你跟我不一样,你出身名门,有水木学生这重身份,只是为自己渡了一层金,而我身份低微,要靠先生的名气混饭吃。” “别说得这么可怜。”萧怀迦轻叹一声,说:“我很羡慕你,还有点嫉妒。” “你很优秀,干吗要羡慕我?”明珏收好证明,说:“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萧怀迦的笑容透着淡淡的忧郁,说话的语气也显得疏离了。 两人并肩出来,一路各怀心事,沉默不语,来到马车旁,才相视一笑。 “去奉国公府奔丧的人都回来了,三哥和三嫂这几天忙着清查产业。听老太太的意思,温家小姐进门就要主持中馈,有些事情你还是要早做打算。” “我明白,谢谢你。”明珏真诚道谢,萧怀迦没有半分欣喜,反而更加忧郁。 明珏没注意萧怀迦的表情,她在想温玉嫦进门就要主持中馈,小白氏掌管内院五六年,能心甘情愿放权吗?这又将是一场恶斗,且拭目以待吧! 从水木山庄出来,她没有回宅院,而是去了西城郡。现在,周师爷已经跟她绑到同一条战船上了,身份的事没必要瞒他,而且她还需要官府的证明。 事情办得很顺利,她所有的产业都归到了江宇慧名下,包括萧怀迁给她的三百五十亩地。不仅如此,她还把宅院外面的荒地也划进来了,并重新写了地契。 手头的事情做完,其它事情按部就班,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杨柳吐翠,桃花灼艳。 为了向萧家上下表示自己“安份”,明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土生土长的村姑。她新添了两套花色淡雅的棉布衣衫,脸上不见半点胭脂色,头上连根木簪都没有,而是插着一根筷子,只要不出门,她就是这身打扮。 明珏提着竹篮走出宅院的大门,快步向林地走去,她要去摘些野菜,在林地里一个人尽情玩一会儿。乡野宁静,她迈着欢快的步伐,边走边高声歌唱。 石桥上,英挺俊朗的男子扶桥而立,眺望天际,春风吹起他玄青色的衣衫,更添几分飘逸。明珏的歌声吸引了他,他只淡淡扫了一眼,目光又投向远方。 这男人皮相不错,气宇不凡,明珏经过石桥,心中暗暗赞叹。石桥很宽,男子手扶桥栏,背对着她,她也靠边行走,只能看清男子的侧脸和背影。 看不清男人的脸,有点遗憾,看他的侧脸和背影有点眼熟。她不禁哑然失笑,看到美男不仅眼熟,还眼热,这可是她的经验之谈。 阳光倾泻而下,暖意泼洒,清风舒爽,拂来缕缕花香。林地桃花正艳,坡地黄花遍野,平地麦浪如绿波涌动,一副明丽动人的乡野盛景。 明珏摘了一篮野菜,看看时候还早,不急着回去,就蹲在小溪边玩水。溪水清澈见底,水中鱼虾欢快浮游,光滑的鹅卵石反射着阳光,明晃耀眼。 轻碎的脚步声传来,玄青色的身影倒映在水中,明珏不禁心跳。石桥上的美男来找她了?林地里这么幽静,他不会贪恋她这个村姑的美色,而有不轨企图吧?明珏抬起头,看到男子登上土坡,欲行欲远,暗哼一声,心中失望。 她又玩了一会儿,见日头升高,打算回去。提起竹篮,又想起林地深处那几棵长木耳的树,要去看看。她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登上土坡,看到土坡正中有一棵桃树,在几棵垂柳掩映之中,更显花团锦簇,桃红娇艳。 她想用柳条编些小玩意儿,回去哄多多玩,好长时间顾不上理他了,心里有些歉意。她折了些柳枝,四下看了看,干脆爬到桃树上去编。 细碎轻快的脚步声伴随女人的饮泣声传来,惊动了坐在桃树上的明珏。她抬起头,看到一个美艳动人的年轻尼姑正冲土坡跑来,边跑边哭。 “天郎――” 天狼?还地虎呢,看这尼姑的模样神情,就知道是出家人红尘心动,来与人私通了。出门没看黄历,撞破奸情不吉利,何况是尼姑的隐私。 “智儿,别哭。” 身穿玄青色长袍的男子从土坡一角绕出来,迎上去,抓住尼姑的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尼姑止住哭泣,双臂紧紧勾住男子的脖子,扑到男子怀里,在他脸上乱啃一气。男子躲开尼姑的火热攻势,扶着尼姑的双臂,连声长叹。 明珏暗自皱眉,没想到私通尼姑的人竟然是他。土坡很高,男子站在对面的土坡下面,她在这边的土坡上面,还爬到了桃树上,两人竟然谁也没看到谁。 “天郎,我日里梦里,没有一时一刻不想你,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怎么会忘呢?我会救你出来的。”男子的声音低沉温柔。 尼姑点了点头,又一次扑到男人怀里,撕扯着男人的衣服。男人没有反驳,反手抱住尼姑,两人紧紧相拥,朝土坡的低洼处滚去。明玉心中叫苦,土坡的低洼处正对着那棵桃树,两人的一举一动岂不要完全呈现在她眼皮子里底下? 拜托,二位,别这么劲暴。 明珏双手抓紧树枝,摒住呼吸,害怕这对正处于意乱情迷之中的男女发现她的存在。可是,就在两人悉悉索索撕扯衣服,正要进入状态的时候,她编的花篮掉下去了。不偏不倚,正砸在尼姑头上,砸掉了她的帽子,露出了白光的头。 “谁?”尼姑从男人身上起来,一手戴帽子,一手捂衣服。 男人目露寒光,飞身跃起,一掌向桃树劈来,凌厉的掌风震断树枝,花瓣纷落。明珏的身体随着树枝摔落地上,向土坡下面滚去,心里大呼冤枉。 姑奶奶可没偷窥。 ------题外话------ 从这一章开始对手戏就多了…… 第一百章 通賎者其人 明珏从坡上滚下来,滑进小溪里,头撞到石头上,“嗷”的一声惨叫。她挣扎着从溪水里爬出来,摸了摸石头撞到的地方,手指上沾了几缕血丝。 头撞破了,妈妈的,真是倒霉,决不让你们痛快,明珏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男子扶着尼姑登上土坡,尼姑靠在男子怀里,两人姿态亲密,居高临下看着浑身湿透的明珏。尼姑柳眉倒立,杏目圆睁,粉面胀得通红,眼底积聚着欲求不满的怨怒。男子注视着明珏的脸,神情淡定许多,但眼底仍有冰凉的怒意。 “天郎,杀了她。” 好女不吃眼前亏,就是要吃亏,也要恶心恶心你们,力挣捞回一点本儿。 明珏拄着石头站起来,脚底一阵刺痛传来,她咧了咧嘴,又坐到了石头旁,苦着脸说:“师太,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虽说六根不清净,也不能杀生呀!” “你……”尼姑气得狠咬银牙,拣起一块石头要砸明珏,被男子拦住了。 “智儿,把石头放下。” “天郎,快杀了她,要是让人知道我……”尼姑很听话得扔掉了石头。 “那个,师太,你偷男人顶多犯戒律,你唆使杀人可有违天道,师太,我绝不会说,不会有人知道。”明珏知道一对男女偷情被女人撞破,偷情的女人会更恨,所以要求女的原谅。可她求尼姑不是做小伏低状,而是口出污言,辛辣讽刺。 “你、你……”尼姑被她气得呲牙咧目,紧紧抓住男子的手,一脸怨毒痛恨。 “二位,我真不知道你们在这儿偷情,看到你们亲热,我连大气都不敢出,本想等你们进入状态,难舍难分的时候再走,那只花篮真不是我有意扔下去的。” 男子眯着眼睛看着明珏,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他手里多了一根树枝,看似轻巧握在手中,好象一把利剑,杀气腾然而生,让人不由心惊胆寒。 明珏的心一哆嗦,偷眼瞄着这对男女的神情,知道他们偷情定有隐秘,被她撞破,就不可能轻易放过她,她决定做一只死鸭子,就是死也嘴硬到底。 “二位,不要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得了绝症,命不久已的丈夫,你们听我把话说完,让我死无遗憾。”明珏缓了一口气,又说:“师太,你来的时候,我在坐在树上给我儿子编花篮,我不知道你是来私会男人的。 还有,那个,男施主,我在桥上遇到你,你身上又没写着你要来跟尼姑幽会。我要是知道你喜欢偷尼姑,我转身回去,绝不来挖野菜,虽说我们家还等着野菜下锅呢。大不了我们全家饿一顿,等你们完事再来,你可千万……” “男施主?”男人眼皮掀起来,眼底闪过几丝玩味。 尼姑发现男子的变化,紧紧挽住男子的胳膊,好象怕男子移情别恋一样。 “天郎,杀了她,我们换个地方。” 靠之,偷情被人撞破,杀了人,马上换个地方接着偷,这尼姑的心理素质真值得顶礼膜拜。明珏意识自己投向尼姑的目光饱含崇拜,忙收回目光,转向男子。 “男施主,这个称谓……”男子冲明珏走来,尼姑紧紧跟上。 男子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掺杂着讥诮冷漠,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明珏看到男人在笑,可那笑容却令人头皮发麻,她退到石头后面,只露出一个脑袋,决定继续说下去,不死不休,“看得出这位师太已饥渴多时,你用感情还有那个、那个……你知道的,呵呵,滋润她不是施舍吗?叫你男施主……” “你这个贱人,你敢……”尼姑张牙舞爪,冲明珏抓来,姿势威武。 “智儿,你快回去,有人来了。” 男子揽着尼姑的腰,一个箭步跃上高坡,身体几个起落,送她离开。明珏松了口气,顾不上拿竹篮,一拐一瘸就要跑,走出十几步,就被男子挡住了。 “男施主,不,壮士,勇士,求你饶了我吧!”明珏一屁股坐在地上,吭唧几声,继续说:“我真的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得了绝症的丈夫,你要是杀了我,等于折断我们家的顶梁柱啊!我可怜哪!求求你高抬贵手。” “你看起来很年幼。”男子背对着明珏,明珏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听他的声音淡漠疏离,周身散发的气息带着强大的压力,足以让人窒息。 “我我我早婚早育,真没骗你。”明珏摸着头上鼓起的包,揉着扭伤的脚,暗自发狠,脸上的神色哀哀凄凄,“打扰你们偷情确实是我不对,求勇士饶我一次,要不,要不这样,你们下次再偷情我帮你把风,我发誓跟任何人都不说。” “没有下次了。”男人转过身,顺手抄起一根树枝向明珏走来。 明珏尊臀蹭着地面往后退,刚准备跪地求饶,听到土坡另一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她顿时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有人偷情要……” 男子一把抓起明珏,扔进水最深的溪流里,明珏又一次成了落汤鸡,还好没摔伤。还好最深的溪流也就两三尺,水流缓慢,她还能摸着石头爬上岸。 秦临庄和小乔登上土坡,看了看爬到岸边喘气抖水的明珏,又看了看男子,相视一笑,谁也不说话,对青春美少女苦着脸的可怜模样也视而不见。 “你们俩都瞎了?”明珏把怒气转移到秦临庄和小乔身上。 男子看了看小乔和秦临庄,又把目光转到明珏身上,脸上神情狠厉。 “没瞎,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不敢打扰。”小乔走近,一脸玩味看着明珏。 “扶我起来。”明珏可怜巴巴冲小乔伸出手。 “男女授受不亲,光天化日之下,我怎么能跟你拉拉扯扯呢?”小乔冲明珏挤了挤眼,见明珏开口要骂,忙拾起一根树枝递给她,“我拉你起来。” 明珏拉着树枝起来,坐到石头上,一把抢过树枝,狠狠冲小乔砸去。 秦临庄见明珏头发散乱,衣衫湿透,脚上有伤,皱了皱眉,问:“怎么回事?” “是他,是他要杀我灭口。”明珏越想就越委屈,越恼恨,指着男子说:“这个贱男人跟尼姑偷情,呸、呸,我碰上就倒了八辈子霉,他居然要杀我灭口。” 男子注视着明珏,双手握紧,冷眼看着明珏,脸上积聚着恼怒,并不解释。 小乔用树枝捅了捅明珏的胳膊,又指了指男子,笑问明珏,“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明珏拧着裙子上的水,狠狠瞪了男子一眼,“贱男人。” 她知道有秦临庄和小乔在场,男人不敢杀她,所以要多骂几句,出一口恶气。 “洛明珏,你真不认识他?”小乔指着男子,问得很郑重。 男子听到小乔叫出明珏的名字,扫了她一眼,身体转向一边,似乎更加气恼。 “你废什么话?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就该认识贱男人吗?” 明珏养的土狗蹿过来,见明珏这么狼狈,围着她转了一圈,嗅来嗅去,又哼哼着冲周围三人狂叫几声,好象他们欺负了它的主人一样。 “哮天,去把花篮拣回来,咱们回去。” “汪汪……”哮天摇头摆尾,在明珏脚上蹭了几下,得令而去。 小乔瞪大眼睛看着明珏,脸上流露出难以遮掩的窃喜,他扫了男子一眼,又看了看那只土狗,抬高声音问:“你的狗叫哮天?真的叫哮天?” 秦临庄见明珏的脚腕肿起,递给她一小瓶治跌打扭伤的药膏,听到小乔的问话,也扫了男子一眼,脸上笑意欲深,轻咳一声,说:“狗的名字不错。” “洛明珏,你给狗取这么好听的名字是不是别有意义呀?”小乔脸上的笑容很夸张,见男子要走,忙说:“侯爷,别走呀!有热闹看,多呆一会儿。” “侯爷?”明珏眼珠子转了转,上下打量了男子几眼,拍了拍自己的头,她猜到这个跟尼姑偷情,两次把她打落水中,险些要她小命的男人是谁了。 萧怀逸,我跟你难道上辈子有仇?明珏皱眉自问。 圆房那日,时近黄昏,房间里光线又太暗,面对面都感觉朦胧。当时,她这个粉嫩粉嫩的青春无敌美少女就要被一个茹素已久的老男人蹂躏,心中杂味交织,难以言喻,她根本不敢抬头看要跟她圆房的男人,能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萧怀逸刚进房时,一直背对着她,她只看到背影和侧脸。靠近她的时候,她连头都不敢抬了,更不可能看到他的正脸。几次碰面,要么就是离得太远,要么就是萧怀逸仰头望天,个子比他矮的人只能看到他的喉结,仰望他的下巴。 被休离出门之后,在明珏心里,她不会再与萧家有交结,同萧怀逸更是此生陌路。一别七八个月,她早已把萧怀逸抛到九霄云外,萧怀逸其人在她心里早已淡化成一个名字,承载着一段不愉快的记忆,谁愿意去想不快乐的过往呢? 从桥上经过,她就看他的背影和侧脸眼熟,贪恋美男姿色,多看了几眼,根本没去想他是谁。看到他跟尼姑亲热,她心中万分鄙视,不能否认还有一点点嫉妒,想看一场活春宫,注意力集中在少儿不宜的镜头中,更不会想男人是谁。 被他从树上打下来,滚到水里,受了伤,小命受到威胁,心中恼恨,外加恐惧,只想恶心他们,求饶保命,其它想法都冻结了,这人是谁也不重要了。 估计萧怀逸也没认出她,现在她比在萧家长高长胖了许多,又跟萧怀逸七八个月不见,再加上她今天这副打扮,想认出她还真有点难度。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 这回可出糗了,而且还窥破萧某人的隐私,安危堪忧。明珏低垂着头,眼角的余光扫视萧怀逸,脸不禁发烧,心中百味杂陈,蔑恨气恼不减,恐惧更增。 难怪小乔和秦临庄看到他们这般模样一起,都一脸新奇,之前听到她喊救命,又看她弄得这么狼狈,两人大概认为他们在“玩”,而且还玩得太过火了。 私会尼姑,打伤了她,又与她误会重重,被她大骂的男子竟然是她的前夫,接下来怎么办?明珏心里打鼓,咬定牙关,决定将错就错,死赖到底。 MMD,偷情的人理直气壮要杀人,她可是无辜受牵连,还有什么好怕?何况她心里还憋得一口恶气,不吐不快,反正也闹到这一步了。 明珏冲小乔抬了抬下巴,问:“什么侯爷?你怎么突然变得弱智了?” “我怎么弱智了?”小乔莫明其妙,指着萧怀逸说:“他……” “他什么他?”明珏打断小乔的话,狠狠瞪了萧怀逸一眼,说:“别说是侯爷,就是稍有钱财的男人,哪怕是脸上的皱纹都能夹住蚊子苍蝇了,房里的娇妻美妾还数不清呢,你见哪个侯爷饥渴到跟尼姑偷情了?说你弱智还不承认。” 小乔微张着嘴,那张脸好象被雷劈了一样,看向明珏的眼神交织着震惊和膜拜,脸上似有嘲笑。他嘴上没承认自己弱智,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秦临庄双手抱肩,冰冷的脸上流露出深刻的笑意,看向萧怀逸眼神隐含着同情。明珏的聪明、狡诈、刁蛮以及牙尖嘴利他深有体会,甘拜下峰,心里当然不服。可看到萧怀逸也被戏耍得团团转,被气得无可奈何,他心里终于平衡了。 萧怀逸注视明珏,面如表情,眼底神色清平,好象置身事外的路人甲,而明珏所骂的人他根本不认识一样。可他的拳头慢慢握紧,似乎已把明珏攥到手心里,随时都可以捏死一样。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心绪越是翻涌不定,表情就越平静。 最初,萧怀逸也没认出明珏,他怎么可能把一个衣衫素朴、头发散乱、妆容粗糙的女子想成他的弃妻呢?明珏开口求饶,那独一无二的语气,尖酸刁钻的话语,刚一出口,他就想到了明珏。尤其听到那一句“上有老、下有小,中间也得了绝症、命不久矣的丈夫”,看这张脸也似曾相识,他便确认明珏的身份。 但他不能认,如果尼姑知道明珏的身份,那么明珏就必死无疑了。即使尼姑当着他的面不杀明珏,以后明珏也会死在她手里,这将是不争的事实。 与被他休弃的女人面对面,竟然没被认出来,这足以证明他在明珏心里没份量,萧怀逸很失落。明珏向他求饶,虽说半真半假,但他很受用,心里舒坦了一些。秦临庄和小乔一来,明珏马上变了一副嘴脸,看上去跟他们很熟,这令萧怀逸心中不愤。一个女人即使被他弃如弊履,他也不能接受她跟别的男人熟稔。 私会尼姑的事被揭露,而且还被骂得很难听,萧怀逸恼羞成怒,却仍强忍怒气,不动声色。在秦临庄和小乔面前,多出一言,就多一次失误的机会,他不想冒险。男人的斗争不会在女人面前显露,就象他们似乎不关心他私会尼姑一样。 萧怀逸知道明珏此时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却故意说出这番话,令他更加生气。谁知让她更生气的还在后面,这可是萧怀逸意料之外的。 明珏知道萧怀逸很生气,脸上嘲笑欲浓,冲他吐了吐舌头,摇头晃脑说:“或许有的人口味重,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幽会尼姑。” 听到明珏这番话,小乔缩了缩脖子,后退几步,秦临庄依旧面无表情,萧怀逸的拳头握得更紧。明珏挑起嘴角,傲然一笑,长舒一口气,心中痛快。 “洛明珏,这位――”小乔指了指萧怀逸,加重语气,抬高声音,说:“这位是大秦皇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品侯,姓萧名天,表字怀逸。据说你跟他圆过房,难道你们进房就吹灯了,黑灯瞎火爬的床,连彼此的脸都没看清楚?” 明珏脸一红,狠啐了小乔一口,瞪眼冷斥:“滚一边去。” 等等,明珏突然回过味来,萧怀逸又名萧天,难怪尼姑称他为天郎,而且他与土狗同名。难怪秦临庄和小乔对这只狗的名字很感兴趣,原来症结在这里。 “哮天,你跑哪去了?这只死狗,真讨厌。”明珏喊得又解气又带劲。 “狗的名字很好听。”秦临庄和小乔齐声说。 “嘿嘿……同音而已,”明珏见哮天叼着花篮回来,踹了它一脚,骂道:“让你叫旺财你不愿意,非要叫哮天,看看,重名了吧!让人知道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明珏骂完,林地里陷入沉默之中,哮天叫了两声,感觉气氛不对,窝到一边不敢动了。几声清脆的鸟叫传来,溪水叮咚流淌,氛围静谧却不安宁。 药膏渗入皮肤,明珏脚腕的红肿消去大半,她骂了人,心里痛快,也不觉得脚疼了。她站起来,整理好衣服,折了一根细小的树枝,撇去枝叶,绾住头发。 小乔一把扯掉明珏头上的树枝,她的长发湿漉漉披散在脑后,小乔呲了呲牙,说:“我给了你那么多银子,你连只簪子都舍不得买,银子呢?” “六皇子似乎跟在下的弃妻很熟。”没等明珏答话,萧怀逸就倒背着手挪过来,脸上笑容深深,眼底闪过冷厉,问:“那么多银子又该是多少呢?” “不多不多,呵呵,开玩笑呢。”小乔忙陪笑解释。 明珏的大眼睛眯起,笑容明媚灿烂,伸出五根手指冲萧怀逸晃了晃,说:“确实不多,五千两而已。小乔,你听着,再拿五千两,我就是你的人了。” “真的?都归我了?那太好了,一会儿我兑银子给你。”小乔眉开眼笑。 “什么都归你了?我告诉你……” 萧怀逸轻咳两声,打断明珏的话,笑了笑,说:“难得六皇子有兴趣,这事就说定了,五千银子直接给我,卖身契由我来写,否则……” “你凭什么卖我?你……”明珏忘了自己脚上有伤,跳起来,又摔倒了。 话音一落,萧怀逸就信步离开,否则怎样,他没说,但那语气里赤果裸的威胁不容忽略。明珏看着他的背影,拨起一棵草,狠狠咬在嘴里,咯嘣断掉。 “他要是敢卖我,我就……”明珏仍恨恨咬牙。 小乔皱眉一笑,“说说而已,别说身价五千两,他就是倒贴我五千两银子,我都不买。你不用担心,认识你的人是绝不会买你的,至少我不会。” “你……”明珏瞪了小乔一眼,不想多说,继续揉自己的脚腕。 萧怀逸和温玉嫦的婚期订在四月初九,还有一个月,即使明珏不在乎,听说后也难免心里膈应。今天见到萧怀逸,误会也罢,佯装也罢,她心里又多了一重厌恶憎恨,演化成不能开解的心结,在她心里越积越深。 “跟萧怀逸私会的尼姑是谁?”小乔问秦临庄。 “除了剔度出家的大公主,还能有谁?看来铜牛庵也困不住她了。” “有情人难成眷属,唉!”小乔冲明珏努了努嘴,说:“你可别吃味,我所说的可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那时候你还没出生,或许在襁褓之中。” “关我鸟事?我都被休了,那些闲事还是留给温家小姐去操心吧!”明珏嘴里这么说,但对大公主还很好奇,问:“大公主为什么要出家?” “她是太子的胞妹,伙同太子阴谋叛乱,皇上责令她在铜牛庵落发修行。” 明珏皱了皱眉,萧怀逸位高权重,皮相不错,桃花也旺。跟二公主的事还没搞清楚,又出来一个大公主,两公主似乎都对他情深意重。不仅如此,如白迎芷之流盯着他的花痴女还不少,他娶了三个老婆,马上要娶第四个,房里还有成堆的姨娘侍妾。平定北狄,天下太平,以后萧大元帅又要跟女人开战了。 “你那个什么什么水循环的图画好了吗?”小乔最关心这个问题。 “图画好了,还没让铁匠去铸,等豆腐坊的新产品都做出来,我再把心思放到这边。”说到发财之路,明珏兴致勃勃,“画图铸造是小事,就是做实验麻烦。” “实验到我的别院去做,让我先见识见识。” “我不想去京城,习惯安静了。” “没在京城,”小乔指了指身后的山,说:“就连云山脚下,离这边二十里。” “好,估计要到乐农节之后了,听说乐农节很热闹,我想好好玩几天。” 今年的乐农节三月十八开始,三月二十结束,现在距离开始还有十天。目前只知道在西城郡举办,西城郡虽说地方不大,也有七八个镇子,不知道具体在哪个镇子举办。明珏希望在北郊镇,她想把大棚菜和豆制品推广出去,狠赚一笔。 “你们知道乐农节在西城郡哪个镇子举办吗?” 秦临庄清冷一笑,说:“这个问题不该问,等皇上驾到,自然会知道。” 明珏撇了撇嘴,没说话,皇上出行,即使全副武装,行踪也是隐秘的。秦临庄是皇上身边的特务头子,肯定知道,他提醒不要问也是善意的。 “我希望在北郊镇,我有许多新玩意儿,想趁乐农节赚些银子。” “什么新玩意儿?算我一股。”听说有钱赚,小乔积极踊跃。 “凭什么算你一股?煤炉子和新燃料技术我都卖便宜了,才五千两,你最多两个月就能赚出来。”明珏斜了小乔一眼,自语道:“萧怀逸霸占了大秦境内最大的矿井,等他求到我,我至少要卖十万两,绝不便宜他。” 秦临庄轻哼一声,说:“他不会求到你了,萧怀逸的炉子和燃料去年就制作出来了,塞北和漠北最冷的那三个月,他赚了十万两银子。” “什么?”明珏又差点跳起来,被秦临庄抓住了胳膊,“他、他怎么……” 小乔坐在石头上,脑袋快耷拉到两腿间,与某个部位做亲密接触了。明珏一看他那副忏悔的样子就明白,不用问,肯定是他泄露了机密。 “是你出卖了我?”明珏又气又急,若不是秦临庄阻拦,她都想咬小乔几口。 “我、我出卖你?我傻呀?” “他确实傻,不过没出卖你。”秦临庄忙替小乔解围。 明珏知道是小乔泄密,她没必要再追问萧怀逸具体是怎么弄到图纸和配方的,事到如今,说什么都与事无补。萧怀逸赚得银子比她多得多,而且还不她的领情,这才士可忍孰不可忍,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栽个大跟斗,出一口恶气。 “不经允许,私自泄露信息,要赔偿一万两的损失,契约是不是这么写的?” 小乔见明珏没有跟他大闹的意思,不象刚才那么憋闷了,凑过来说:“我赔你多少银子无所谓,只是不能便宜了萧怀逸,我也被他坑惨了。” “三军统帅做生意,与民争利,为什么不上奏折参他?让他把银子吐出来。” “参他?萧怀逸要是能轻易被参倒,就不是他了。” 明珏气呼呼长喘气,“怎么不行?没证据吗?是不是隐藏太好?” 秦临庄摇头冷笑,说:“他根本就不隐藏,就象你安置奴隶一样,他大张旗鼓安置大批老弱伤残的士兵。而且他还报军需,以后塞北漠北的将士取暖都用他的炉子和燃料。皇上听说了,很高兴,他凯旋归来,又赏了他黄金万两。” “太没天理了。”明珏抡起拳头,冲石头比划了几下,没值得砸下去,她突然想起那些图纸就放在床头,忙说:“我要赶紧回去,不跟你们聊了。” 明珏很着急,若那些图纸被发现,她就有麻烦了。即使有江宇慧和洛明珏是同一人的证明,她现在也不想让萧家知道她就是江宇慧,目前有好多事情还需要梳理,事情没理顺之前,她的身份不能泄露,毕竟萧怀逸比她想像的要狡猾得多。 她提着装满野菜的竹篮走在前面,哮天叼着一只花篮紧跟在她身后。她脚上有伤,走不快,很着急,她心里祈祷萧怀逸千万不要去宅院。 晌午的阳光炽热泼洒,照在她身上,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湿透的衣服已经干了,又被汗水渗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看到宅院的大门,她松了一口气,心还没来得及放松,又马上提起来了。 萧怀逸从宅院出来,倒背着手站在门口,仰望高耸的门牌,留给明珏一个高挺的背影。明珏知道萧怀逸在等她,顿时一个头有几个大,完了,想必萧怀逸已经去过她住的小院了。苏嬷嬷总想让萧怀逸接她回平北侯府,有投诚的机会,能不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她的事吗?她那些秘密还能隐藏多少? 明珏躲在一颗小树后面,观察了一会儿,看到萧怀逸一直保持仰头望天的姿势,她松了一口气。给哮天打了手势,一人一狗走上小路,打算从角门进院子。 角门是从里面锁的,从外面无法打开。平日狗子进出,轻轻一摘,一扇门就摘下来了。她试着往下摘门,连敲带晃,折腾半天,角门仍纹丝不动。 “哮天,进去叫人来开门。” 哮天钻狗洞进到院子,她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开门。似曾熟悉的轻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里一颤,四下看了看,除了柴垛,无处可藏。 她不想在这里遇到萧怀逸,于是,她决定钻狗洞进院子。士可杀不可辱,此时她很排斥这句话,韩信还受过跨下之辱呢,不也流芳百世了。 她把菜篮子放到狗洞入口,身体很灵活地趴下,向狗洞钻去。狗洞很宽,她不用费力气,身体就钻进去了,墙外只露着手和头,她要拿菜篮子。 忽然,菜篮子不翼而飞,提在一个人手上,淡漠的略带嘲弄的哼笑声传来。她知道来人是谁,可还是忍不住要抬头去看,她猛一抬,头撞到了墙上,牵动了头上了掉伤。她咬了咬牙,刚想破口大骂,就听到多多和丫头向这边走来。 “我娘怎么还不回来?都要吃饭了。” 墙里的狗洞表面是个狗窝,上面盖着许多秸秆杂草。她的身体陷入杂草里,如果不活动、不出声,根本不会有人注意,而且谁又能想到她会被逼无奈钻狗洞呢?她决定不出声,等多多和丫头离开或出去,她再钻进去,免得被取笑。 丫头打开门,多多跑出去,看到萧怀逸,突然愣住了。 “爹――” 不只丫头惊呆了,明珏也惊得三魂七魄少了一半,这也太戏剧了。 萧怀逸也吃了一惊,愣了片刻,才问:“缮儿,你怎么在这里?” 多多委屈得哇哇大哭,扑到萧怀逸怀里,边哭边说:“梁叔叔带我回来,跟坏人打架,就把我丢掉河里了,我有娘,爹,我有娘了,哇――” ------题外话------ 这一章,嘿嘿…… 第一百零一章 大吃豆腐 趁这对小别重逢的父子抱头痛哭、唏嘘感慨之际,明珏缩头缩臂,钻进狗洞,灰溜溜回了小院。她现在的脑神经处于休眠状态,脑海里没有任何思绪。 “多多呢、”回到小院,明珏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他和丫头一起去找你了。”苏嬷嬷见她一身狼狈,忙问:“怎么弄成这样?” 明珏挠了挠头发,什么也没多想,说:“掉河里了。” “哎哟,那快去洗澡换衣服。” “今天没特殊的人来吧?”明珏问得很隐晦。 “听说三爷和三奶奶来了,在宅院逗留了一会儿,就去庄子了。” 泡进温热的水中,丫头先给她洗头。木槿叶芽的气味清香棉润,她深吸几口气,短路的神经慢慢修复,思绪随之波动起伏,心理也变得不平衡了。 钓鱼拣到一个乖儿子,开始不喜欢,慢慢接受了,现在成了小院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好吃好喝好穿养了五六个月,渐渐产生了母子感情,啪唧,孩子的爹从天而降。爹来就来吧!成全人家父子亲情,可孩子他爹却是她严重排斥的人物。 怎么办? 把儿子还给他,还真舍不得,多多乖灵讨喜,这里的人都喜欢他。不还,萧怀逸若是要回孩子,她也没理由阻拦,毕竟孩子跟她没有血缘关系。可就这样把多多还回去,她不甘心,又觉得太亏了,养五六个月也花费不少银子心血呢。 “九小姐,头发洗好了。” 朱艳将她的头发擦到半干,涂上一层薄荷味道的水脂,给她轻轻按摩头皮头发。这种类似于护发素一样的水脂是水木从南边带来的,有保护头发、提神醒脑的功效。按摩了几圈,又用干毛巾裹在头上,打了蝴蝶结,以防她着风头疼。 “九小姐,现在擦洗身子吗?” “我自己擦洗身子,再加些热水,我要多泡一会儿。” “是,奴婢去打水。” 明珏泡在浴桶里,对着手指,踢起水花,心中郁闷压抑,若不是怕下人听到询问,她真想扯着嗓子大吼大叫几声,淋漓尽致发泄一番。 人家穿越,她也穿越,难道是她穿来时走了时空隧道不对,怎么就能碰到萧怀逸这么极品的克星?因为他身份特殊、魅力太大,她受了很多委屈和谋害,最后还被他休了,成了弃妇。本以为此生此世形同陌路,这不又关连上了。 她活了两辈子,碰上两次偷情,第一次,她穿了。第二次,偷情本没进入状态,因为男主角,她惹大麻烦上身了。最可气的是管她叫娘的孩子管萧怀逸叫爹叫得那么欢快敞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多多父母双全了呢。 …… “爹,跟我回家吃饭。”多多从萧怀逸身上下来,就拉着他往宅院走。 凝梅和绽梅带多多出来找明珏,见多多突然认爹,父子相逢,场面感人,两人就吃惊到昏了头。好在多多认的爹仪表不凡,看起来不象坏人,两人的戒备之心稍稍放松。现在听到多多邀请他爹回家吃饭,两人相视摇头,出语阻拦。她们小院里除了多多这小屁孩,都是女性,怎能让一个大男人去呢? “多多,还是回去跟小姐和嬷嬷说一声,再带人回家。” “我爹来了,要去看我娘,不要说。”多多板着小脸,很不愤。 “缮儿,你娘……” 多多提起明珏的菜篮子,递给萧怀逸,“这是我娘的篮子,爹,你拿着。” 看到明珏的菜篮子,萧怀逸头了大了几分。之前,他隐约猜倒,却不愿意相信有这么巧,这回确信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只是未到有缘时呀! 难怪她哭诉上有老、下有小,看来是真的,中间还有得了绝症的丈夫,这就让他咬牙了。被休刚七八个月,她又年幼,尚在萧家的庄子里思过,哪能这么快嫁人?由此说来,这得了绝症的丈夫是谁,或是说她盼谁得绝症,就不言而喻了。 “爹,我娘会做蛋糕,会酿果酒,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有好多好多银子。” 萧怀逸愣了片刻,问:“缮儿,你娘哪来的好多好多银子?” 在林地里,小乔说给了明珏很多银子,明珏很痛快告诉他是五千两,萧怀逸就拈酸起疑了。五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小乔为什么会给她这么多银子? “不知道。爹,你还是叫多多吧!你叫缮儿,我总忘记你再叫我。多多是我娘给我取得名字,我娘说我多金多银多福多寿多财宝,还多余,就叫多多。” “呵呵,咱们去看看你娘。” 凝梅和绽梅听说萧怀逸要去看明珏,凝梅慌忙回去报信,绽梅随身跟着多多。 “爹,从这里进去。”多多拉着萧怀逸的手往角门走。 角门高五尺、宽两尺,萧怀逸必须弯腰低头才能进去。他为人很低调,却喜欢昂首挺胸,阔步前行,所以他不想走角门,他认为有侮他的身份。相比某人情急之下可以钻狗洞,他自愧不如,那般能屈能伸,可不是他能做到的。 “噢,多……多多,从正门走。”萧怀逸叫多多的名字很不习惯。 “我娘不让我走正门,怕人看到说闲话。” “没人敢说闲话,走。” 萧怀逸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拉着多多向正门走去。绽梅急得直跺脚,不跟着他们又怕多多有事,跟着他们又怕凝梅带人来角门,看不到人。 看到土狗从狗洞钻出来,绽梅忙喊:“哮天,跟着多多,快去正门。” 多多也大声喊:“哮天,你这只笨狗,快跟上。” 萧怀逸的眉头猛跳了几下,春天太干燥,吃狗肉容易上火,否则……哼哼! 之前,守门的婆子见过多多,以为他是明珏新买来的下人的孩子,也没太在意。今天看到他和萧怀逸一起过来,一口一个爹,已然惊掉了她们的眼珠子。萧攀萧登看到多多,都吃了一惊,紧接着欢欣喜悦,两人轮流抱他,问长问短。 “走,都去我们家吃饭,我娘蒸的包子可好吃了。”多多很大方地邀请众人去他家吃饭,并迈着大步领着众人向小院走去,俨然是一个气势十足的东道主。 小院很安静,田妈妈听说多多认了爹,带着几个丫头去角门查看情况了。苏嬷嬷因为萧怀逸娶温玉嫦的事憋闷上火,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一直卧床养病。朱嫂子正在西厢房做饭,朱艳正给明珏烧洗澡水,院子里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 “娘,娘,我爹来了。” 朱嫂子和朱艳出来,看到多多带了四五个男人进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朱嫂子忙打发朱艳到角门找田妈妈,早把她正侍候明珏洗澡的事忘了。 明珏正往身上抹皂角粉,听到多多的喊声,着实吓了一跳。她身上全是泡沫,要用清水冲一遍才算洗好,朱艳忙着去烧水,没给她拿来干净的替换衣服。不能就这么出去,还是呆在浴桶里安全些,她身体缩进水中,不停瞟向门口。 “朱大娘,我娘回来了吗?我娘呢?” “回、回来了,正、正在……”朱嫂子结结巴巴说话,眼睛却瞟向洗澡间。 “爹,我娘洗澡呢,嘿嘿……我带你去看。” 多多拉关萧怀逸往洗澡间走,朱嫂子着急了,忙拦住多多,不友善的目光瞟向萧怀逸。明珏听到多多邀请萧怀逸来看她洗澡,又气又急,连牙都咬不紧了。 “苏嬷嬷不在吗?”萧怀逸随口问了一句。 “在在在……”朱嫂子顾不上拦他们,忙跑进房里去请苏嬷嬷。 萧怀逸给萧攀使了眼色,萧攀萧登忙带两个随从退下,向门口走去。院子里就剩下多多和萧怀逸,狼狈为奸的父子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向洗澡间走去。 “娘,我找到爹了,我爹来看你了。” “你给我滚一边去,你要是敢进来,我就劈死你。”明珏咬着牙,喊出的声音高亢而急燥,在恐吓多多的同时,也对萧怀逸发出了警告。 “爹,我娘不让进去。” 平时明珏洗澡,多多也经常在洗澡间出入,就象丫头给他洗澡时,明珏会进出洗澡间一样。他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玄机。今天他带萧怀逸来看明珏洗澡,明珏喊声狠厉暴怒,他第一反映就是明珏不欢迎萧怀逸。 “娘,爹是好人。”多多站在门口,眨巴着眼睛不敢进去。 萧怀逸冷笑一声,眼底闪过狡黠。今日被明珏连番侮辱,他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他不是一个好计较的人,若今天明珏没在秦临庄和小乔面前揭露他偷情,他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让秦临庄和小乔知道,他虽说不怕,却也有所顾忌。 洗澡间的门虚掩着,多多伸出手,又缩回去了,不敢推门。萧怀逸抬起手,凌厉的掌风向门辟去,门“咣哐”一声打开,洗澡间的摆设呈现眼前,一览无余。 一瓢水从浴桶中泼出来,门突然又关上了,把水挡回去,四下溅开。紧接着门又打开了,明珏又泼出一瓢水,门又关上了,水被挡回去,溅得满地都是。 门再次打开,明珏不急着泼水,她的头藏进浴桶里,不敢抬起来,听到脚步声朝浴桶走来,她接连泼出几瓢水,水波在地上漫开,甚至流到外面。 “哈哈……娘,你再泼,再泼。”多多拍着手大笑大喊。 明珏知道上当了,萧怀逸不会下作到偷看她洗澡,是她自己害怕,而萧怀逸就想让紧张。折腾了几次,浴桶里的水凉了,冷风灌进洗澡间,她不禁打起哆嗦。 “多多,不许胡闹。”苏嬷嬷的斥呵声传来。 朱嫂子扶着苏嬷嬷出来,看到多多和萧怀逸就在洗澡间门口玩闹,都很气愤。苏嬷嬷听朱嫂子说了大致情况,不知道多多带了什么人回来?怎么如此无礼? “嬷嬷,这是我爹。” 苏嬷嬷看着萧怀逸,快走几步,揉着眼睛上前,试探着问:“是侯爷吗?” “是,苏嬷嬷近来可好?”萧怀逸的语气轻松平淡。 “真是侯爷,老奴……”苏嬷嬷忙拉着朱嫂子跪在萧怀逸脚下,泣不成声。 “快起来。”萧怀逸扶苏嬷嬷起来,说:“多多听说明珏在洗澡,怕她洗得时间太长,水会凉,要进去给她送毛巾。明珏居然怕我进去,一个劲往外泼水,真不知她怎么想的。嬷嬷进去看看她吧!估计水也凉了,别着了凉,感染风寒。” “我爹、我爹怕娘冷,让我送毛巾。”多多确实聪明,很会看人说话。 多温柔体贴呀!多知冷知热呀!多好的男人呀! 苏嬷嬷激动加感动,哭泣声更大,要再次跪地,被萧怀逸扶住了。看到洗澡间的门大开,水从洗澡间往外流,苏嬷嬷连声叹气,心里埋怨明珏不懂事。 “朱嫂子,快去多做几个拿手菜,多多,快带侯爷进屋坐,我去看看九小姐洗好没有。”苏嬷嬷顾不上问多多为什么管萧怀逸叫爹,忙向洗澡间走去。 浴桶里只剩了少半桶水,没不过明珏的身体,而且已经凉透。洗澡间房门大开,虽是阳春正午,温凉凉的风吹进来,她泡在凉水里更次,温风也足以让她打冷颤了。她唇色泛白,四肢团在一起,蜷缩在浴桶里,牙关咬紧,是恨且冷。 “侯爷来了,真没想到侯爷还想着小姐。”苏嬷嬷的声音里透着难以言喻的欣喜,“你看看,侯爷好不容易来了,你洗个澡都这么折腾,让人怎么想。” 这、这怎么成了我的错了?还有没有公道?明珏不知道该怎么跟苏嬷嬷说今天发生的事,咧了咧嘴,喊道:“还不去给我拿衣服,想冻死我呀!” “好好好,这就去,这就去。”苏嬷嬷从洗澡间出来,看到田妈妈带着几个丫头回来,忙喊:“紫竹,朱艳,快去伺候九小姐洗澡,侯爷来了。” 新来的丫头不知道,紫竹即惊且喜,忙各自忙碌,小院的气氛透着喜悦欢欣。 明珏裹着毯子坐在床上抽鼻子,暖阁里传出萧怀逸和多多的说笑声,她恨恨皱眉。紫竹拿来色泽鲜艳的衣裙,苏嬷嬷把她压箱底的头面首饰全拿出来了。 “九小姐,您看穿这套衣服行吗?” 此次水木回来,又送了她许多名贵的布料衣饰,碰巧这段时间她没大事,就给自己设计了几套春装。这套衣裙是用缭绫和绮锦配在一起做的,样式新颖,做工精致。衣服做好后,她试穿了一次,惊艳了众人,就压到箱底,一直没穿过。 上衣是一件玫瑰红水纹底子滚金边绣兰花交领中袄,下面是一件孔雀蓝间鹅黄镶玫瑰红绣花边长裙,里面是一件乳白色软缎交领中衣。 她嫌这个时空的上衣无论是袄还是褙子都太长,她把上衣做短了许多,只到臀下,成了中袄。裙子也不是简单的直筒裙或华美的百褶裙,而是窄A型,四片拼接。这样的裙子走路方便,走起来不管是快是慢,裙摆飘扬的符度都很优美。 她几套春装都是类似的样式,布料好,样式又漂亮新颖,一直没有合适的场面穿。女为悦己者容,为了向萧某人宣告他不是悦己者,更不是己悦者,她想穿棉布衣裙。可她又想堵口气,一展弃妇风采,她又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就穿这一套衣裙,把首饰都收起来,只留那根钻石金簪和几只梅花银钿。” 她把黑山镇煤矿租下之后,为表谢意,送给周师爷的夫人五百两银子、一颗“鸽子蛋”钻石。周夫人也是爽利人,当天就邀请明珏去连州城打首饰。金簪的样式很普通,镶上钻石恰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将富丽名贵提升到了极致。 明珏穿戴好,没化妆,只在脸上涂了一层粉蜜,刚才冻得唇色苍白,才涂了些口脂。她的容貌本就明丽照人,配上鲜明娇艳的衣裙、名贵精致的首饰,堪称绝色之美。淡妆素面,恰显清丽雅致,与华美富贵的衣衫首饰相得益彰。 暖阁的软榻上摆着一张几案,几案上碟盘罗列,菜肴未上,茶酒俱满,浓郁醇香。萧怀逸坐在几案一侧,多多在他腿上扭来转去,父子亲密无间。明珏进到暖阁,很大方地坐在萧怀逸对面,大有跟他分庭抗礼之势。 “娘,你今天真漂亮,爹,你看我娘。”多多滚在萧怀逸怀里,歪着小脑袋撒娇,拉着他的手指明珏,“我娘昨天不漂亮,今天最好看。” 萧怀逸眼底闪过惊艳,淡漠一笑,说:“果然发了财。” “发了财又怎么样?我自己赚的。”明珏撇嘴一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雪梨果酒,嘬了一口,又说:“从萧家净身出户,旺铺被占,连能穿戴的衣服首饰都被抢走了。虽说一贫如洗过了一段日子,好在老天有眼,给了我翻身的机会。” “有机会翻身就好,值得恭喜,喝一杯。” 萧怀逸倒了一杯白酒,往酒里加了两片雪花糖,糖融化后才递给明珏。明珏接过白酒,一饮而尽,甜丝丝的辛辣味道直充喉咙,呛得她连声咳嗽。一杯酒下肚,浑身很快热起来,洗澡时残留的寒意消散,她感觉舒服了许多。 “我还以为你不敢喝呢。”萧怀逸晃着酒壶笑了笑,问:“不怕我害你?” “为什么不敢?白酒加糖能驱寒,可以预防着凉,我上辈子就知道。”明珏撇嘴冷笑,“害我?哼!我不是傻子,更不会草木皆兵,总之你明白就行。” “不错。”萧怀逸点点头,目露赞许,“你果真不是傻子。” 暖阁里就萧怀逸、明珏和多多三人在,明珏时刻注意萧怀逸的举动神色,警惕性很高。萧怀逸不以为然,喝茶谈话,跟多多说笑都轻松自在。 “爹,我娘有金子、有银票,还有一盒子宝石,还有好多好看的衣服。” “年纪轻轻莫贪不义之财,经以免误入岐途。”萧怀逸老诚且装模作样训戒。 “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再废话把你剁碎了扔河里喂鱼。”明珏不理会萧怀逸,狠狠瞪了多多一眼,重重放下酒杯,“你给我听清楚,从哪来的给我滚回哪去,不许再住在我这里混吃混喝,明天要让我再看到你,我就把你卖了。” 多多的身体缩成一团,偷眼看着明珏,扁着嘴不敢再出声。明珏经常板着脸训斥他,他也听疲了,根本不放在心上,可今天明珏的话说得很重。他看了看明珏,又看了看萧怀逸,吸了吸鼻子,眼底蓄满泪水,却不敢哭。 “娘,我听话,我不吃里爬外。”多多蹭到明珏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抽着鼻子,可怜巴巴地说:“娘,不生气,多多乖,我不滚,别卖我。” 明珏跟萧怀逸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训斥多多大有指桑骂槐的意思。看到多多一副可怜样,她又于心不忍,别说卖了他,赶他走,明珏也舍不得。不管他的生身父母是谁,他毕竟只是个孩子,父母可恶,罪不及无辜的孩童。 “月亮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别让我看到你。” 多多看了看窗外,噘着嘴,有点迷茫,“娘,白天没有月亮。” “让你滚你就快点滚,别在这儿硌我的眼。” 明珏连骂带训外加奚落讽刺,长耳朵的人都能听出那不是在骂多多。若不是顾及青春美少女的形象和脸面,她都想把“狗杂种”、“狗娘养的”、“通奸偷情生的”之类的话骂出来。让萧某人汗颜,兴冲冲来,灰溜溜走,那才大快人心。 可是,明珏失算了。 萧某人端着一杯茶,喝得有滋有味,平和清凉的目光如深秋山泉般沉静淡漠。他注视着多多,不时瞟明珏一眼,眼神中没有喜怒荣辱,更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仿佛明珏所出之言与他无关,他只是看客,而且还是聋子,根本听不到。 明珏瞪着萧怀逸,狠厉的目光好象两把锥子扎在他脸上。不得不承认他这张脸近乎于完美,又带着男人特有的硬朗英气,让人情不自禁想多看几眼。 与这位昔日单枪匹马力敌三千勇士的少年英雄,今时位极人臣威震朝堂的三军统帅对面而坐,明珏很迷惑。她在萧怀逸身上看不到豪放霸气,更没有孤高骄矜,他举止斯文有度,好象一个风度翩翩的文士,却没有文士的轻狂自恃。 “滚一边去,你有爹了,还不知道有多少娘呢。”明珏的语气中透着酸意。 萧怀逸脸上的笑纹一闪而逝,脸色又恢复清平沉静,“多多,坐正坐好。”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唉!真是什么爹什么儿子,怎么看怎么让人讨厌,若不是杀人犯法,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你。” 明珏冲多多挥起巴掌,高举起轻落下,打到多多背上。多多咧了咧嘴,却不敢哭,一脸委屈注视明珏。萧怀逸没哼声,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多多坐过去。 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气得明珏双手紧握,都不知道该放在哪了。为什么萧怀逸就没有反映呢?他若气恼愤怒,最好拂袖而走,明珏定会载歌载舞欢庆。 可是,她失败了,败得无声无息,萧怀逸别说生气,连反映都没有。 明珏盯着萧怀逸的脸,心说:大哥,你配合一下好不好,你那张如千年积潭的脸上能不能有点表情,别让我唱独角戏,给我点面子,让我也乐呵乐呵。 此间情景就好象有人打沙包发泄,打完之后想看到沙包吐血受伤,可他失败了,沙包好得很,难受的是挥拳的人,比打在棉花上更有反弹力。 明珏就是气势汹汹、抡圆拳头的人,此时,败得一塌糊涂,光顾喘气了。 几个丫头鱼贯而入,端来菜肴,摆到几案上,这些菜多半是明珏教朱嫂子做的。虽没有山珍海味,却也颇有特色,色香俱全。 “爹,我娘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可香呢。” “少废话,吃饭。” 丰盛的饭菜摆上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明珏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就要吃饭。 “多多,你来跟嬷嬷一起吃。”苏嬷嬷要抱走多多,示意明珏照顾萧怀逸。 “我要跟爹和娘一起吃。” “就让他在榻上吃吧!苏嬷嬷,你也坐下来一起吃,没那么多规矩。”萧怀逸冲丫头摆了摆手,很有男主人的派头,“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明珏伺候就行。” “我伺候?”明珏斜了萧怀逸一眼,冷哼一声,说:“想得美。” 苏嬷嬷扫了明珏一眼,忙陪笑说:“多谢侯爷,老奴伺候。” 丫头递上多多专用的碗筷,又搬来一张小几放到地上,端上几样菜肴,苏嬷嬷和田妈妈坐在小几旁陪他们一起吃。萧怀逸的随从在暖阁外面用餐,丫头们听说萧怀逸让下去,全去了厨房,暖阁里连端茶倒水的人都没了。 多多不会夹菜,想吃什么要什么就告诉明珏,明珏给他夹到碗里,他再扒着吃。明珏一边吃一边照顾多多,根本不理会萧怀逸,连眼皮都不冲他掀一下。 苏嬷嬷和田妈妈要伺候,被萧怀逸拒绝,两人情知尴尬,都闷头吃饭,连大气也不出。萧怀逸自斟自饮,边吃边喝,津津有味,根本不需要人照顾。 “爹,这个好吃,多吃点。”多多冲一盘八珍豆腐抬了抬下巴,脑袋在明珏胳膊上蹭了蹭,撒娇说:“娘,我没吃里爬外,我听话。” 八珍豆腐摆在明珏这边,她看着这盘菜,心想只要萧怀逸来夹,她就往菜里吐口水,恶心死他。萧怀逸刚冲八珍豆腐伸出筷子,明珏正准备唾沫,突然鼻腔一痒,一个响亮的喷嚏打出来,唾液、鼻泣细如雨丝,密密麻麻喷向八珍豆腐。 太给力了,这喷嚏来得太是时候了,比吐口水更让人措手不及。 “九小姐,你这是……”苏嬷嬷看出明珏想故意腻歪萧怀逸,很不高兴。 “我着凉了,打喷嚏不正常吗?”明珏很硬气,表情理所当然。 田妈妈忙站起来,说:“九小姐,老奴扶你回卧房歇一会儿吧!” “我还没吃饱呢,吃饱了再歇。”明珏坚决不走,她要看萧某人的热闹。 “侯爷,您稍等,老奴让人把菜换掉。” “为什么要换?多些调料不是很好吗?” 萧怀逸冲明珏笑了笑,神色依然沉静,他的筷子再次伸向八珍豆腐,夹起来一筷子,毫不犹豫就往嘴里送,脸庞眼底没有丝毫嫌弃恶心的表情。 “明珏,你也吃,这豆腐做得不错。”萧怀逸夹了一筷子带着口水唾沫的八珍豆腐放到明珏碗里,“苏嬷嬷,你让厨娘给明珏煮一碗姜汤,她着凉了。” “是,老奴这就去。”苏嬷嬷感动得又要哭了。 “我吃饱了,我……”明珏恶心沾着自己口水的豆腐,没吃饱也不想吃了。 “娘,快吃,口水不脏,爹都吃了,我老吃自己的口水,不生病。” “多多比以前懂事多了,你娘教得真好。”萧怀逸由衷赞叹,笑容欲深。 “快吃,别堵气了,都当娘了还象个孩子。”萧怀逸的声音温柔且带有磁性。 “你……我、我本来……本来就不大。” “那还听话?快点吃,吃完饭喝一碗姜糖,好好休息一会儿。” 明珏暗自咬牙,笑脸如花,重重点头,“侯爷也吃。” 萧怀逸用公用筷子给明珏夹那盘八珍豆腐,明珏也用自己的筷子给他夹。两人都冲八珍豆腐进军,夹到彼此碗里,热情招呼,笑意盈盈,宾主热情互敬的情景让人“感慨”。最后,明珏急了,端起盘子,把八珍豆腐全倒进萧怀逸碗里。 多多瞪大眼睛看着他们,有点委屈,有点好奇,也有点兴奋。为什么没人给他夹那盘豆腐呢?沾了口水的豆腐那么好吃吗?爹娘互相礼让多好呀! “你怎么不吃呀?”萧怀逸吃完明珏给他夹的豆腐,看到明珏碗里的豆腐纹丝未动,又补充说:“吃不完碗里的菜,不许离桌,这是规矩。” “你……” 明珏在萧怀逸眼底看到恼怒,尽管气恼一闪而过,也有颇大的震撼力,令她心神一颤。她看着萧怀逸干干净净的碗,慢腾腾的吃着沾了自己口水的豆腐,委屈得想哭。人家都不嫌弃她的口水脏,她还怕什么?认命吃吧! 什么时候比逼上梁山难受,明珏终于深有体会,自做孽,不可活,现实现报。 萧怀逸不会放过她,吃完饭肯定还有一场恶仗要打,今天真倒霉透顶了。 ------题外话------ 被标题骗进来的孩子,墙角画圈去,嘿嘿…… 感冒了,很难受,亲们注意身体,天凉了,别感冒。 第一百零二章 继续圆房 吃完豆腐,明珏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了,那碗姜糖水还是硬捏着鼻子喝下去的,估计以后她再看到曾经比较爱吃的八珍豆腐都会吐。 “菜做得都不错,尤其八珍豆腐很有特色,蔬菜也新鲜。”萧怀逸扫了明珏一眼,脸色依旧平静淡漠,“苏嬷嬷,叫厨娘和丫头们进来,本侯有赏。” “多谢侯爷,老奴就去。”苏嬷嬷给萧怀逸磕了头才去叫人。 明珏放下碗,冷冷看着萧怀逸,眼底充满戒备。这家伙心思太过深沉狡诈,让人琢磨不透,对他要时刻提防,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他的圈套。 听说侯爷召见,紫竹带两个大丫头回避了,朱嫂子带几个小丫头来见礼。 “侯爷,这是朱嫂子,她以前开过饭店,做菜的手艺不错。” “朱嫂子手艺不错,虽说都是家常菜,做得入味也需要功底,这顿饭本侯吃得很满意,本侯重赏。”萧怀逸扫了明珏一眼,说:“苏嬷嬷和田妈妈每人赏银三十两,朱嫂子赏银二十两,丫头每人十两。明珏,去拿银子,吃完饭把赏银兑现。”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下人们给萧怀逸磕头,期待的目光却注视着明珏。 “什么?我……” 你要重赏下人,让我拿银子,这是哪挨哪的事儿?任明珏思绪如飞,大脑一时也没转过弯来,萧怀逸如此大方打赏下人,却把兑现银子的事推给了她。 这就好象一个当家不做主的男人带着老婆孩子出去吃饭,吃得高兴,要打肿脸充胖子给服务人员小费,很痛快地开出空头支票,让老婆兑现。老婆哪怕是恨得牙痒,顾及彼此的脸面和形象,也要忍着心痛把赏银兑现。 不知不觉中,萧怀逸又一次给她下了套。 “好好好。”明珏冲萧怀逸咬牙一笑,冲下人挥挥手说:“你们先下去吧!” 她的下人都不错,她原计划等三月过完给她们打赏,不过是一人五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了。回头跟她们说清楚,银子是她出的,好人是萧怀逸做的。这一次赏足了,想再拿赏银就等年底吧!只可惜唱红脸的机会给了萧怀逸。 反正打赏她的下人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明珏愿意兑现这笔银子。只是她暗下决心,姓萧的,我不加十倍从你身上抠出这笔银子,就白活了两辈子。 萧怀逸吃过酒菜,又喝汤吃主食,食兴不错。明珏冷眼看着他,心里把这恨吃恨喝的家伙诅咒了千万遍,估计萧家的八辈祖宗都被她问候得不耐烦了。 “我头疼,去睡觉了。” “去吧!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去拿几剂药,多加些黄连,我看你火气很重,黄连清热泄火效果极好。”萧怀逸出语柔和,体贴得让明珏直咬牙。 “不用,我没火。”明珏小朋友已经被折腾得很销魂了,哪还敢承认有火。 “还说没火,脾气这么糟糕。”萧怀逸微微摇头,眼底的得意一闪而过,表情却显得很无奈,“不喜欢吃药也行,回头我让人送些黄连根、龙胆草来,泡水喝不错。明珏年轻不懂事,要多辛苦苏嬷嬷了,我说的这两味药材要让她常吃。” “多放侯爷,老奴记下了。” 明珏暗自咬牙,她就是不懂中药材,也知道龙胆草苦涩不亚于黄连。好女不吃眼前亏,她决定做小伏低,否则还不知道萧某人又怎么折磨她呢。 “多谢侯爷,小女谨记。”明珏声音温柔,笑脸堪比夏花灿烂。 “记住就行,药还是要吃的,去休息吧!”萧某人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颤。 “是,小女告退。” 走出暖阁,明珏身心一松,都有霎那间想倒地就睡的感觉。远离毒品、远离车祸、远离火灾、远离……这些对于她来说相当遥远,她只需远离萧怀逸。 “娘,等等我。” 萧攀几人听到多多管明珏叫娘,都很惊奇,探出头来,一脸疑问。明珏看到萧怀逸的随从,狡黠一笑,冲萧攀招了招手,示意他出来说话。 “请问洛九小姐找在下何事?”萧攀抱拳行礼。 明珏笑容温婉,对萧攀福了福,很不好意思地说:“侯爷说打赏苏嬷嬷和田妈妈每人三十两银子,厨娘二十两银子,丫头每人十两,让我来兑银子。另外,我想留些零用,每个月府里给的银子经几道关卡,到我手里就所剩无几了。” 萧怀逸让她兑银子,没说银子由她出,所以明珏就要打他心腹随从的主意。 “噢!在下尊侯爷令,可在下没带银子。” “怎么就……”明珏气得都想咬舌头,他们主仆出来就打算混吃混喝吗? “银票也行,我们家都没米下锅了。”多多拉着明珏的手,突然冒出这句话。 “给你们银票能兑吗?”萧攀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 “能能能……”明珏笑脸开花,真想抱着多多狠亲几口。 萧攀展开银票,问:“一共需要多少?” “二百两就够。” “好,给你。”萧攀很爽快地递给明珏两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 “萧攀,你来。”萧怀逸的喊声传来。 “是,侯爷。”萧攀去了暖阁,明珏收起银票,也领着多多去了暖阁。 萧怀逸端起茶盏,挪开碗盖,深吸一口茶香,说:“明珏配的茶不错。” “属下给了洛九小姐二百两银票。” “哦,不是让你准备五百两吗?”萧怀逸问得漫不经心。 萧攀微微一怔,眼底闪过疑问,忙说:“洛九小姐说二百两就够。” “哦,那就好,余下三百两赏你们吧!”萧怀逸脸上闪过狡狯得意。 明珏悔绿了肠子,暗叹自己太善良,当时应该开口跟萧攀要五百两。可是若说萧怀逸打算准备给她五百两银子,打死明珏也不信。 做人要知足,二百两也不少,打赏完下人,她还剩几十两,而且也省下她打算打赏的钱了。哪怕是占萧某人一丝一毫便宜,从他手里挖出一文钱,她也要为自己庆功。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今天二百两,明天就可能是两千两。慢慢来,反正她也耗得起,以后占萧怀逸的便宜就是她的奋斗目标。 安顿多多睡了午觉,明珏打着哈欠回到卧房,躺到床上就开始揉鼻子。洗澡时着了凉,鼻子痒得难受,头也有点疼,看来真要感冒了。 “明珏,睡了?” 卧房的门推开,萧怀逸的声音传来,明珏心里一警,腾得一下坐起来。她可是被休弃的女人,哪怕是跟前夫也要有所避讳,免得惹来麻烦。 “你来干什么?” 萧怀逸来到床边,递过一碗姜糖水,“苏嬷嬷求我跟你圆房,说你一直在等。” “我等?哼!谁想跟你圆房?”明珏仍觉得不解气,一脸邪笑暖昧,压低声音,说:“既然是苏嬷嬷求你,你就委屈委屈,跟她……” “胡说。”萧怀逸两指捏住她的鼻子,把姜糖水灌进她的嘴,呛得她直咳嗽。 明珏缓了一口气,揉着鼻子,恨恨瞟了萧怀逸,“圆房,呸――你想得美。” “为什么是我想得美?”萧逸坐到床边,注视明珏,眼底无波,神色清明。 “难道是我想得美?我又不想圆房,哼!” “我也不想。”萧怀逸挑剔的目光在明珏腰部上下扫荡了一圈,微微摇头。 萧怀逸的语气、神情和动作触动了明珏小女人的心思,女人就是想也要吊吊男人的胃口,让男人上赶乞求,没想到萧怀逸说不想,还回答得如此痛快。 太伤自尊了。 明珏恨恨瞪了萧怀逸一眼,皮笑肉不笑打着哈哈,拈酸出语,“哼!你当然不想,尼姑姐姐虽说烦恼丝尽断,也前突后翘,玲珑有致,估计手感不错。” 萧怀逸皱眉一笑,问:“你知道哪的醋最酸吗?” “不知道。”明珏意识到自己话说得过火,确实有吃醋的意思,不由脸红。 她白了萧怀逸一眼,裹紧毯子,身体朝床头挪了挪,跟他保持了距离。 “我小时候最爱听鬼故事,奶娘为了哄我,到处搜罗鬼故事讲给我听。她说一个不得好死的人死了,没法去投胎,就会附到一个新死的人身上继续活着。还有就是有的孤魂野鬼法力高强,可以害死人,然后占了人家的身体活着。” 明珏怔住了,萧怀逸确信她不是真正的洛明珏,已经把话说明了。萧怀逸杀人无数,根本不惧鬼神,若再深一步探讨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法应对。 “看你奸诈狡黠、牙尖嘴利,一定是不得好死的那一种。” “你才不得好死呢,你……” “洛氏,三爷和三奶奶来了,喊你到前厅见人,快点,别以为自己还是主子奶奶,要是……”婆子尖利的喊声打断明珏的话,紧接着喊声就嘎然而止了。 轻碎的脚步声在小院响起,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掌嘴”,紧接着一连串的“啪啪”声响起,婆子“嗷嗷”的惨叫声和哀告讨饶声传来。 “老奴不知道侯爷在,求侯爷饶了老奴这条贱命,饶命……” “还不快滚。” 明珏不以为然,拜高踩低的嘴脸她见的太多,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跟这些人生气。婆子这么猖狂,一定是受小白氏的指使,有后台撑腰才敢施威。 听说守门的婆子每天分两班,挨打的婆子应该是下午班的人。想必这婆子也不知道萧怀逸在这里,估计萧怀迁和小白氏也不知道。这么重要的情况交接班时居然没说,由此可见守门的婆子分属于不同主子,两派主子矛盾也深得很呀! “你很淡定,不错。”萧怀逸注视着明珏,目光幽然深沉。 “淡定?呵呵,我这是宠辱不惊,气度大,心胸宽,虚怀若谷。” “说你胖你倒喘上了。”萧怀逸去捏明珏的鼻子,动作亲昵。 明珏坐起来,揉了揉鼻子,“三爷和三奶奶要过来了,去见人。” “你去吧!我睡一会儿。” “不许盖我的毯子。”明珏把绒毯扯过来,团成一团,压在身下。 萧怀逸笑了笑,伸手去扯她压在身下的毯子,连明珏也扯到了床边。明珏压在毯子上,怒视萧怀逸,摆出拼命也要保护毯子的架式。萧怀逸又去扯毯子,明珏还要拼命护住,而萧怀逸的手却转移的目标,向明珏的后脖子摸去。 “还真是胖了不少,上次摸骨头还硌手,这次摸厚厚一层软肉。” “滚开,讨厌。”明珏一把打开萧怀逸的手,跳下床,瞪着他。 “赶紧穿鞋,别光着脚踩地,又要着凉。”萧怀逸的语气好象在说孩子。 明珏刚想反驳上,就听丫头在门口喊:“九小姐,三爷和三奶奶来了。” “知道了,请他们到外厅稍坐。” 她穿好鞋袜,整理好衣衫,又收拾了妆容,才往外走。萧怀逸平躺在她的床上,枕着她的枕头,盖着她的毯子,发出轻微的鼾声。明珏恨恨皱眉,这家伙居然这么快睡着,要不有事,她一定会想办法收拾他,让他一辈子失眠。 小白氏排场不小,厅里随侍的就有四个丫头、两个婆子,小院里还站着一群仆妇。紧站在小白氏身后的丫头梳着妇人的发髻,小腹隆起,应该是萧怀迁的妾室。萧怀迁站在迂廊里和萧攀几人说话,探询的目光不时瞟向厅内。 去奉国公府奔丧五六个月,小白氏的气色反而更好,人也丰腴了一些。想必是奔丧这段时间,萧怀迁身边女人少,大部分时间都在滋润她的原因。小白氏本是奉国公世的庶长女,与白迎芷同父异母,母死父不爱,又受冯氏排挤,才过继给族中嫡系旁支。冯氏死了,又死得不干不净,她应该很高兴吧! 小丫头奉茶给小白氏,苏嬷嬷和田妈妈还有几个丫头在厅里陪着寒喧,没说几句,就无话可说了。倒是那个怀孕的丫头,拉着紫竹,似乎说得很尽兴。 “三奶奶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明珏痛恨小白氏,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没等小白氏开口,她身边一个婆子就沉下脸,训斥道:“洛氏,你也太不懂规矩了,你就是侯爷的妾室,见到三奶奶也要行礼,真是一点礼教都不懂。” 婆子得了小白氏的暗示,刚一见面,就要给明珏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这番话就是萧怀逸在场也挑不出错处,萧怀逸跟温玉嫦婚期都订下了,他就要把明珏接回萧家,明珏也只能做妾室,见到任何一下主子奶奶都要行礼。 明珏故做茫然,看着婆子,又看了看小白氏,摇头一笑,面带嘲弄,“侯爷已经把我休了,谁说我是他的妾室了?别说是你一个下人胡说八道,就是侯爷自己说,我都敢打他耳光,你信不信?难道三奶奶也是这么想的?” “哎哟,这是怎么说的?”小白氏沉着脸瞪了婆子一眼,“拉出去,掌嘴。” “掌嘴干吗要拉出去?见不得人吗?”明珏有些着凉,鼻子很不舒服,她揉着鼻子,冲外面喊:“萧攀,三奶奶要惩罚侮讽侯爷的奴才,借你的鞋一用。” 萧攀的鞋是军需用品,鞋底很硬,这么打,最多二十下就能要了人的命。 婆子听说要用军用鞋底打她,又在屋里打,不能讨巧做鬼,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小白氏脚下哀嚎讨饶。明珏给婆子加了侮讽侯爷的罪名,这顿打是逃不过去了,连小白氏都要吃挂落。小白氏本想给明珏下马威,明珏反驳得也很漂亮。 萧怀迁依旧风流倜傥,媚眼如丝,听到明珏和萧攀借鞋,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进来冲明珏抱了抱拳,又冷冷瞪了小白氏一眼,斥道:“没事找事。” 小白氏勉强挤出几丝笑容,支吾道:“三爷,这……” “洛九小姐莫怪,在下的鞋很旧,这是侍卫的鞋。”萧攀递了两只鞋进来。 “三爷,梅嬷嬷是三奶奶的奶娘,自幼侍候,又陪嫁过来,还请三爷开恩饶了她老人家。”怀孕的丫头看向萧怀迁的目光满含柔媚,转向明珏,马上换着一副嘴脸,“洛九小姐也太不讲情面了,得饶处且饶人,何必把事情做绝。” “住嘴。”萧怀迁瞪了怀孕丫头一眼,吓得她连忙后退几步。 明珏扫了怀孕丫头一眼,指了指小白氏对面的椅子,“三爷请坐,上茶。” 紫竹奉茶上来,促侠一笑,说:“九小姐,指责您的这位新姨娘就是紫梅。” 青梅和紫梅都是洛家的陪嫁丫头,两人一起给周姨娘炖燕窝粥。周姨娘流产之后,小白氏来处理这件事,结果青梅被活活打死,全家被卖。而紫梅被小白氏提成萧怀迁的通房丫头,一家人在萧家的下人中也有几分体面。一个风光荣耀,一个含冤惨死,紫梅在这件事中扮演什么角色不言而喻。 “哦!原来是紫梅呀!我死呀活呀折腾了一场,连你这么重要的人物都忘记了,真是该打。难怪你说我不讲情面,我要讲情面,青梅怎么会死?要是人都懂得饶处且饶人,不把事情做绝,青梅一家怎么会被卖到矿井里。” 小白氏的脸霎时铁青,阴狠的目光注视着明珏,似乎想把她吞噬,也隐含着自身的垂死挣扎。紫梅脸色青黄,眼神躲闪,额头上滚落细密的汗珠。萧怀迁沉凉的目光扫过小白氏和紫梅,落到明珏身上就变成了丝丝媚眼含笑。 明珏冷笑几声,转向萧怀迁,面带怒色,正色说:“三爷把个怀了孕的姨娘带到我这里来,又跟我有些怨结。要是紫梅姨娘不小心流产了,或是将来生下不健康的孩子,瓜田李下,我怎么能说清?紫梅姨娘可是让我得饶处且饶人呀!” “你、你……”紫梅咬牙切齿,怒视明珏,有萧怀迁在场,不敢太张狂。 “呵呵,紫梅姨娘急了,三爷七八个孩子,紫梅姨娘肚子里可是头胎呀!” 萧怀迁瞪了紫梅一眼,脸色也变了,自顾笑了笑,说:“洛九小姐,你……” “我没别的意思,侮讽候爷的奴才还要处置,你们还有正事要跟我谈,侯爷的随从在外面,打得太重就是不给侯爷面子,他们也会阻拦的,是不是?萧攀。” 明珏用手帕包着两只旧鞋递给小白氏,又冲跪在地上的奶娘抬了抬下巴。小白氏知道她奶娘这顿打逃不过去了,不情愿也没办法,只好让人拉出去。 “呃,是,放心,不会打太重。” 萧攀兄弟跟随萧怀逸戎马多年,军中最重的刑罚是一百军棍,没有几个人能熬得住。他领悟了明珏的精神,所谓不能打得太重就是要留一条命。 萧怀迁和小白氏之所以把让她去见改成来小院见她,就是因为萧怀逸在小院。萧怀逸是一家之主,不管他在哪,他们必须来见,这是礼法。萧怀逸出现在庄子,又来找明珏,在小院吃饭休息,这可是让人跌掉眼睛的大事。 小白氏主仆心存不愤,拿萧怀逸和她的身份做文章在明珏意料之中。她们带人气势汹汹而来,本想给明珏一个下马威,结果一言不慎,损兵折将丢面子。 看着奶娘哀嚎着被拖走,小白氏瞟向明珏的怨毒的目光冲闪过怯懦。明珏死而复生之后,狡诈泼赖的言行她早有领教,跟明珏打交道她心中也会掂量。 可那时候明珏是侯门正妻,高她一头,她可以暗地使诡计,表面上却不敢太过份。如今明珏被休,身份低微,再次交锋,她又损失惨重,心中能不犯怵吗? “不长眼的奴才处置了,也算为侯爷挽回了几分脸面。”明珏把萧怀逸当枪使,心中畅快无限,笑了笑,又说:“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三爷和三奶奶商量。” “什么事?”小白氏初战告败,脸比死水坑冻成的坚冰还阴沉几分。 “洛九小姐还有什么事?不防直说。”萧怀迁脸色不愉。 萧怀迁跟明珏相处一直不错,两人有过狼狈为奸的经历。他不知道明珏为什么今天对他与以往不同,很不给他面子,他知道因女人而起,心里很别扭。 从本心来说,明珏也感念萧怀迁的好处,今天本来是针对小白氏,没想到又冒出个紫梅,令她心里郁闷憋屈。明珏针对她们,也要把气撒到萧怀迁身上了,谁让紫梅是他的女人呢?他贪恋美色,精虫入脑,享受过就要承担责任。 明珏嘬着茶扫了紫梅一眼,笑着说:“紫梅是我的丫头,说到底是洛家养大的,刚会伺候人了,就跑去给三爷开枝散叶了。虽说她和三爷的大媒是三奶奶做的,可我也是她的主子,卖身契我也赏了,怎么也要给我些身价银子吧!” 小白氏知道明珏想要钱,轻蔑一笑,当初,她要走紫梅时,明珏虽说没给卖身契,也没敢提身价银子。现在,明珏要找后账,她也不屑于计较,反正在她看来明珏就是跟萧怀逸再搞到一起,也不可能翻起什么风浪了。 “洛九小姐想要多少钱?” 明珏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美目含笑,根本不把众人的脸色放在眼里。 小白氏冷哼一声,说:“好,我给你,来人,给洛九小姐拿五十两银子。” “三奶奶真是痛快人,多谢。”明珏又冲小白氏晃了晃五根手指,说:“三奶奶看清楚,我可不是要五十两银子,而是五十两金子,噢,五百两银子也行。” “你……”小白氏气得脸色泛青,差点跳起来。 别说紫梅是祖祖辈辈为奴的丫头,就是好人家的女儿买给白头翁做妾最多也就是几百两银子。何况紫梅一心想往上爬,而萧怀迁又风流英俊,本来是一拍即合的美事,被明珏翻出来就成了交易,而且她还狮子大开口。 “洛九小姐,这事……”萧怀迁大跌脸面,不好意思说话。 “三爷先别说话,媒是三奶奶做的,我要是不跟三奶奶要银子就是看不起三奶奶面子。”明珏笑得很无害,眼底去积聚着冷漠得意,“三奶奶很激动,难道认为怀了三爷骨肉的丫头不值五百两银子?紫梅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将来可要称三奶奶一声母亲的,三奶奶也不愿意让人说紫梅给三爷生的孩子是奴才秧子吧?” 小白氏被将了一军,又被逼无奈,只好答应,“来人,拿五百两银子。” 萧怀迁见明珏针对小白氏,皱着眉头不出声。陪嫁丫头都是为男主子准备的,也就是说这些丫头都是萧怀逸的人。他占了哥哥房里的丫头,本身就不光彩,他确实无话可说。紫梅是小白氏送给他的,要是别人送的,恐怕他就另有想法了。 紫梅被揭了老底,又被萧怀迁训斥,不敢再哼声,怒恨的目光看向明珏,如尖刀一般。明珏不以为然,即使收了小白氏银子,她也不会放过她们,只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只是她们,还有许多人,她都变本加厉讨回公道。 明珏收起银票,向小白氏道了谢,说:“紫竹,写份契约,以后不准任何人再提紫梅是洛家的奴才,免得人家说三爷的孩子是奴才秧子。” “是,九小姐。” 紫竹拿出笔墨纸砚写契约,厅内很静,只听到毛笔落到纸上那沙沙的响声。萧怀迁、小白氏及他们带来的人脸色都不好看,厅内的气氛也压抑紧张。 此举得罪萧怀迁在明珏意料之中,失去这样一个盟友,她也感觉可惜,可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做。今天她针对小白氏和紫梅只是一个开端,以后还有大反扑高潮戏,萧怀迁肯定会跟他的妻妾统一战线,得罪他也是迟早的事。 明珏把契约递给小白氏,说:“三爷和三奶奶大驾光临有为何事,不防直说。” 萧怀迁脸色平和了些,“洛家陪嫁的三百五十亩地我原本打算让洛九小姐打理,可老太太不同意,新二奶奶进门,肯定要管理庶务,这块地就要收回到公中。听说洛九小姐已经耕种了,你把地契给我,有多少钱的投入我会补给你。” 之前,萧怀迦曾提醒她说萧怀迁夫妇在核对产业,明珏就想到萧怀迁私下给她的这块地。她被休离出门,无处可去,还有依存萧家生活,旺铺不给她,地也不会给她。听说萧怀迁夫妇来了,她就知道是为这块地而来,她早有准备。 “不瞒三爷和三奶奶,那块地我已经卖了。我到庄子里思过,也有主仆七八口人,也要过日子。那块地我都耕种了,要是有一点办法,我也不卖。” 不得宠的主子被仆妇苛扣银子就很正常的事情,何况明珏主仆现在只是依附萧家过活,根本不是主子,月例月度不被苛扣才不正常。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萧怀迁和小白氏都懂,明珏主仆生计无着落,卖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卖给谁了?”小白氏阴沉的脸上写满不相信。 “卖给水木先生的女学生江宇慧了,苏嬷嬷,把我跟江小姐签的契约拿来。” 小白氏看了看明珏递上的契约,扫了萧怀迁一眼,问:“卖了多少银子?” “那块地卖了三百两,江小姐另外给了五十两的耕种使费银子。” 萧怀迁拿过契约看了一遍,说:“把契约拿回去,如实禀报老太太吧!” “光拿契约可不行,别说老太太不同意,我这关都说不过去。”小白氏阴阴地扫了明珏一眼,“还要把地价银子也拿上,三百五十两,一文也不能少。” “我只能给你们三百两,江小姐另给的五十两耕种使费银子是我的投资,不能给你们。”明珏从小白氏给她的银票里拿出三百两递过去,“拿去吧!两清了。” 那块地是洛家的,是她的嫁妆,萧家休了她,却要把她的产业拒为己有。她想把这块地划到江宇慧名下,萧家会让她拿出地价银子在意料之中。这笔钱必须花,只有这样萧家才说不出什么,这块地归她也名正言顺。 三百两银子和卖地契约她早已准备好,本不想跟他们浪费唇舌,直接给钱了事,没想到蹿出一个紫梅。要说这人财运旺了,想不发财都不行,那银子挡都挡不住。以紫梅为柄,讹了小白氏五百两银子,再返还三百两,又赚了。 “那块地卖三百两太便宜了。”萧怀迁顿了顿,问:“洛九小姐认识江宇慧?” “那本来就是洛家的产业,哪怕卖一文钱都是萧家白拿的。”明珏见众人无话可说,冷笑几声,又说:“我和江小姐说不上认识,只知道她为善良,古道热肠、颖慧精明……青梅的家人被卖到黑山矿井,就是她帮我找到的。” 萧怀迁连连点头,“这位江小姐确实不错,我也有耳闻。” 紫梅身体摇晃几下,差点倒地,被另一丫头扶住,小白氏狠狠瞪了她一眼。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青梅的家人还在,就是她们的把柄和心腹大患。 “三爷和三奶奶若无它事,就请便吧!我要休息了。” 萧怀迁站起来,“时候不早,也该回去了,我去看看侯爷,请洛九小姐带路。” 明珏冷眼皱眉,难道萧怀迁怀疑她跟萧怀逸的事,想去一探究竟吗?她想冷漠回绝,看到萧怀迁冲她眨眼,才挥了挥手,前面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卧房门外,萧怀迁停住脚步,低声说:“洛九小姐,我就不去打扰侯爷,只想跟你说几句话,又闲厅里人多嘴杂。” “三爷稍等。”明珏摇了摇手,到卧房扫了一眼,见萧怀逸睡得正香,就把萧怀迁带进距离卧房较远的暖阁,说:“紫梅的事我只能对三爷说抱歉了。” “洛九小姐尽管放心。”萧怀迁冲明珏眨了眨他那双如丝媚眼,轻笑说:“萧某虽贪恋女色,也分得出轻重,断不会为一个女人失去洛九小姐这样的朋友。还请洛九小姐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若有机会,萧某还跟洛九小姐倾心长谈。” “难得三爷把明珏当朋友,明珏感激不尽。” 明珏即使恨紫梅,也不由为她悲哀,费尽心机、卖主求荣,就是想得到一个爬主子床的机会,现在得到了,也怀孕了,又能改变多少呢? “洛九小姐客气了,奉国公府的事有赖洛九小姐指点,还算顺利。” “顺利就好,三爷还了人情,也不用挂心了。” 奉国公世子那位宁侧夫人已经扶正了,还封了诰命夫人,冯氏的死为她趟出了一条路。冯氏是奉国公世子的正妻,因为死得不光彩,死后也无品阶。 白迎芷兄妹的名声都受了影响,他们虽说是嫡出,比起宁夫人的孩子地位就差远了。等白迎芷守完三年孝,真不知道她是否还有能力继续施威。 萧怀迁笑了笑,抬高声音,说:“既然侯爷未醒,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好,苏嬷嬷、田妈妈,送客。” 明珏从暖阁出来,揉着鼻子一头扎进卧房,看到萧某人还在睡,愤愤瞪眼。 “又黑了多少银子?奉国公府的事是你造的谣?”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吓得明珏一哆嗦,差点没跳起来。萧怀逸不是在睡觉吗?她和萧怀迁在暖阁说话都被他听见了,这回可麻烦了。 ------题外话------ 推荐枫飘雪好文《天纵》,妖孽女对上妖孽男,甜蜜宠爱玄幻爽文 链接《天纵》 感冒很严重,眼泪鼻泣一起流,这章我写完没检查第二遍,可能有虫子,大家多担待,帮我捉,等我好些了再改。 第一百零三章 曾忆青梅 锦州奉国公府也是大秦皇朝的名门士家,虽说现在的声名威势虽不及萧家和水家,但仍有门生故旧遍天下,在朝野也有盘根错节的关系。 她只是一个家族没落、身份卑贱的弃妇,她永远无法与根深叶茂的奉国公府抗衡。若让奉国公府一派知道她是谣言的始作恿者,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整她一个死无全尸。谣言本是空穴来风,阴暗行径不能见光,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起初她编造谣言主要是想对付白迎芷,牵连白氏诸人,让她们声名受损。在朝野俚巷皆引起轩然大波,牵动几大家族的敏感神经可是她意料之外的。 再说这种手段本身就不光彩,也和她青春美少女的形象与风格大相径庭。萧怀迁与她狼狈为奸,知道谣言是她所为就无所谓了。谣言风传对秦临庄和小乔都有好处,尤其是小乔,还与她沆瀣一气,他们可是她的铁杆“粉丝”。 可萧某人就不同了。萧某人是她的前夫,再怎么糗、怎么丢人、怎么不光彩也不能让前夫看热闹,活着就要争这口气,这是弃妇的尊严。 还有一点就是她不想在萧怀逸面前大毁形象,信口雌黄的谣言虽说能达到某些目的,也有失身份。最关键一点就是她能摆平萧怀迁,能让小乔乖乖听话,连冷暗阴森的秦临庄都跟她有不能见人的交易,可她无法控制萧怀逸。 所以,装蒜也是技术活儿,要掌握技巧,还要坚持到底。 明珏吸了吸鼻子,一脸无辜,粉红色的舌头舔着红唇,极具魅力。细长的大眼睛中闪动着柔媚清纯的光芒,问:“奉国公府有什么事?谁给他们家造谣了?” 萧怀逸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低声喃喃:“不得好死的人呗!” “哦,我说好端端的为什么给人造谣呢,原来是不得好死的人所为。”明珏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到床前,满脸迷茫,“侯爷,你说这造谣的人都不得好死了,那么杀害奉国公和冯氏的人是不是全家都要不得好死呀?” “是吗?哦,全家不得好死也不错。” 萧怀逸依旧闭着眼睛,笑纹从嘴角泛起,弥散到整张脸上,俊朗英挺的轮廓显得柔润清平。明珏很不愤地呲了呲牙,奉国公和冯氏是萧怀逸所杀,被她诅咒全家不得好死,这家伙脸不红、心不跳,好象跟他毫不相干一样。 要说跟萧怀逸对比,明珏还真自愧不如,别的不说,就说做了亏心事还能那么坦然,她就要逊色萧某人一筹,尽管她有时候也很卑鄙、很狡赖。 还有萧某人这张脸,也让她嫉妒得窝火憋气,当然洛明珏这张脸也漂亮得无可挑剔。她并不是嫉妒长得好看与难看,而是威风八面的三军统帅长得如此俊逸清朗怎么能震慑众人?可人家打仗行军、朝堂倾扎都能风生水起。 而她这位青春美少女,长得那么清澈明丽、光艳照人,偏偏总受人欺负,为了不被欺负,用些小手段还被某些人刺激,唉!真不公平,真没天理? “看够了吗?”萧怀逸的眼睛眯成一道缝,柔光自眼底射出。 “看你呀?”明珏忙捂住双眼,转身要走,碎碎念:“千万不要长针眼。” “长针眼了?过来,让我看看你长的针眼。” “不让,会传染,侯爷顶着两只红眼上朝,人家还以为你……嘿嘿。” “人家以为什么?” 明珏吐了吐舌头,笑得暖昧奸诈,“只可意会,不能言传,自己想吧!” 其实跟萧怀逸说话玩笑还是很愉快的,先前见他总是一脸淡漠疏离,觉得跟他不可能走得太近,明珏心里也很排斥他。萧怀逸稳重沉着,毫无跋扈张扬的举止言行,却让人有一种仰望的感觉,可今天不一样,他也有很可爱的一面。 萧怀逸笑了笑,伸出胳膊要拉她的手。明珏心一跳,马上转身,快走两步,甩开他的手。孰料她那条用缭绫精作而成的四A裙恰到好处地飘了起来,裙裾划过萧怀逸的手,被拉扯住,轻轻一拉,连人带裙向床上倒去。 该死的裙子,为什么没风也会飘?而且是这时候,可现在骂裙子似乎晚了。 她压在萧怀逸胸前,身体被他的双臂箍住,脸抵在他的下巴上。清冽如早春青草一般的气息弥散萦绕,令人如置草木吐翠、春寒料峭的原野,舒畅清爽。 萧怀逸一只手臂环住明珏的纤腰,握紧她的双手,另一手臂沿着她纤瘦的曲线游走。跟她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不少,但与明珏在一起,感觉截然不同。 他有两个女儿,都被他捧到手上宠,喜爱到骨子里,他喜欢女儿跟明珏有直接的关系。不管他有过多少女人,那见面就要咬他的雪团般灵动讨喜的女孩永远温暖着他的心怀。女孩与他那些女人不同,但他总会想起那温柔到心肺的一幕。 秋氏死后,白夫人重回萧家,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当时他只是一个几岁的孩童,还有一个小他两岁的妹妹需要他保护,个中艰难可想而知。 八岁那年,他遭白家死士追杀,洛老太太救了他。论起家族渊源,洛老太太生母的娘家与秋家有亲,秋家远在西南,道途遥远,就一直没有来往。 失去母亲,即使他家在京城,也茫茫无亲,兄妹相依为命,孤苦无助。被洛老太太救下之后,他和洛家常有来往,洛老太太对他们兄妹多有帮扶看顾。有齐国公府这块招牌在,白夫人和萧老太都有所顾忌,不敢把事情做得太过份。 十四岁那年,洛老太太请他过府做客,给他引荐洛家的二小姐和四小姐。两位小姐与他年龄相近,他知道洛老太太有意结亲,就应承了洛老太太的好意。 尽管当时他有日思夜念的心爱之人,但他功不成、名不就,有萧怀远在,他也不可能袭爵。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与心爱的女孩不般配。 那时候,他心里装满抚不平的忧伤,令他沉闷憔悴。 初见明珏,她只是一个两岁的奶娃娃,咿呀学语,乖巧可爱。当时他嘴里含着一块麦芽糖,小明珏也要吃,给她别的不同意,非要吃他嘴里的。他不能把自己吃过的东西给孩子,巧言哄慰,可小明珏仍摆出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式。 趁他不注意,小明珏就扑到他怀里,抱住他的脑袋,去啃他的嘴。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一个两岁的女孩,辗转缠绵,几经努力,小明珏终于把他嘴里的糖啃出来了。胜利的笑容洋溢在她的小脸上,比春花秋月还要灿烂明净几分。 小明珏把他的嘴咬肿了,当然,也夺走了他的初吻。刹那间,他忽然感觉生命多了色彩,如流光溢彩般璀灿辉煌,他沉闷的心即时复苏,却无关情爱。 时隔多年,那温柔鲜活的一幕仍留存在他脑海深处,时时翻晒,记忆犹新。 十几年的风雨历程,他经历了恩怨情仇,经历了生死荣辱,有些东西他一直想忘记,但那一幕他总想时刻记起,那也是他从不与人分享的秘密。 现在,他变了,明珏也变了,但那一幕留在他心中,永远不褪色、不会变。 “明珏,你还记得你两岁的时候第一次咬我吗?” “不记得,放手,你……”明珏想挣扎,心说鬼才记得。 男人特有的微薰的热气掺杂着茗香酒醇,呼在她粉嫩柔滑的脸颊与脖颈,痒痒麻麻的,如猫抓一般。她粉面如朝霞染就,痒麻的部位扩大,炽热如火烧火燎一般。她咬了咬舌尖,趁现在还没被男色迷惑,赶紧推开,远离他。 如果是前生,她还是差几个月满三十岁的熟女加剩女,她会毫不犹豫主动出击,把萧某人吃干抹净,不但不需要他负任何责任,她反而可以对他负责。这样的人物,能长期霸占为己有,养眼怡心,精神和身体齐享受,就不枉此生了。 可现在不行,坚决不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今生的她只是一个未满十三岁的少女,比才露尖尖角的清荷还要嫩,怎么能被一个千帆过尽的老男人蹂躏?况且她的“大姨妈”自初潮之后,历经七八个月的漫长等待,前几天才又一次大驾光临,预约以后每个月都来讨扰。 对萝莉也能下手,太不尽人情了,士可忍孰不可忍。 放开姑奶奶,否则姑奶奶让你十年不举,再把你阉了,用XX来泡酒,当虎鞭酒卖。这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却无法附诸于语言,因为―― 萧怀逸火热的双唇划过她的耳轮,变得急促沉重的气息笼罩着她,深深浅浅唇纹印在她的粉颈上,并向下延伸。酥麻的感觉迅速扩张到她四肢六体的神经末稍,如燎原星火一般,自身的风加助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明珏、明珏……” 他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开启内心如春水一般的忘记闸门,那段忘记无关情爱,更与欲望无关。或许跟他此时的心情不一样,但他很想把记忆和现实重叠。 明珏一阵眩晕,低沉温柔且带有磁性的声音呢喃着她的名字,勾魂摄魄,如魔音鬼唱,与亲吻的动作配合,麻了她的身,酥了她的心,摧毁了她意识里最后了防线。在她看来,是一个老男人想占她的便宜,而萧怀逸却有别样的心境。 不能让他占到便宜,坚决不能,可是―― 这妖孽老男人功陷女人身和心的功夫比他统帅三军、攻城掠地还要炉火纯青,不知经过多少女人采排演练,哪里是她这情窦初开的青春美少女能抵挡的? 或许她根本就不想抵挡,这具身体对萧怀逸的亲昵反映敏感,大有欲拒还迎之势。都是死鬼洛明珏惹的祸,为什么会对萧怀逸有爱慕和崇拜?都导致身体不受她的精神控制了。她就是再能推卸责任,也不能否认现在她是洛明珏。 她调动全部思绪,让自己去想被他休弃之后所受的侮辱和委屈,想他命硬克妻,想他妾室成群,想他与尼姑苟且,想他即将娶温玉嫦,想他…… 可她越想迷糊,越想双手越无力,她的意识很清晰,身体却不受脑神经支配,或许她的潜意识里根本不想再推开他。任他坚实的双腿缠在她身上,任炽热的双唇吮吸她红嫩的唇瓣,任他的手抚弄她微微隆起的玉峰,任他…… 完了、完了,老不死的,我还这么粉嫩,你就忍心吗?明珏心里怨怼哀嚎。 “娘、娘,嬷嬷给我换薄袄了,新做的。”卧房的门被重重推开了。 明珏的所有意识霎那间回归,她狠命推开萧怀逸的手臂,跳下床,快速整理凌乱的衣服和头发。萧怀逸睁开眼睛扫了明珏一眼,又闭上了,嘴角掠起浓郁的笑意。虽说欲求不满,看上去并没影响他的心情,也许他玩的就是刹那心动。 “怎么给你做了一件红袄呢?象红孩儿。” 多多的薄袄是赤红软缎做成,镶了淡蓝色滚边,胸前刺绣两只动物图案,颜色漂亮又有精致。多多穿上更显唇红齿白,灵动讨喜。 “嬷嬷说红色好看,娘,不好看吗?” “好看呀!去把外衣穿上,别着凉。” “我这就去穿,我爹呢?” “死了。”明珏回答得干脆利落。 “这么快就死了?”多多爬上床,又喊:“娘,爹没死,还会笑呢。” 明珏把多多抱下床,把他推到门口,“快去穿外衣,一会儿我带你出去玩。” “好,我要去棚里摘草莓。” 打发走多多,明珏恨恨瞪了某人几眼,问:“你也该起来了吧?” “起来做什么?” 萧怀逸看着她,炽热未褪的目光如簇簇火苗燃烧,撩拨着她脆弱的神经。明珏错开他的目光,狠狠瞪了一眼,不想看他,似乎也有些不敢。 她舔了舔微肿的嘴,也舔舐了男人留在她唇瓣上的特有的气味。她在这个时空的初吻就这样的被掠夺,她气愤,她不甘,但心底也有几丝莫名的甜蜜。 “快起来,你占着我的床,我都没法午睡。” “天都快黑了,你还午睡什么?坐下,我们聊天。”萧怀逸拍了拍床沿,眯着眼睛扫视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的地卖给江宇慧了?你跟她很熟?” 明珏微微一怔,这家伙在卧房睡觉,她在外厅和小白氏等人说话及她在暖阁和萧怀迁说话,他都听见了。若他们现在所在的是神话时空,她会认为这家伙练成了顺风耳。若是她前世的时空,她会认为这家伙在她身上装了窃听器。 “不熟,那块地是通过中间人卖给她的。” “我还以为你跟她很熟,我还想请你把她介绍给我认识呢。” 明珏眼底闪过颖慧狡黠,问:“你为什么要认识江宇慧?有什么不良居心?” 萧怀逸睁开眼,蹙了蹙眉头,反问:“我想认识她怎么就成有不良居心了?” “她又聪明又漂亮又端庄又大方又……想认识她的男人都没安好心。”明珏得意轻叹,又说:“她是水木先生的女学生,有一重名满天下的身份。” “呵呵,有你说的那么好吗?我怎么听说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呀!水木在我眼里跟跑江湖的骗子差不多,我对她女学生这重身份没任何兴趣。” 朝堂之上自古文武相轻,萧怀逸是武将的最高代表,当然看不起那些穷酸文诌的文官。而水木虽不乏才华,又是帝师,却广开商路,大肆赚钱,没有文人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风骨,更是文武两派中某些人共同轻视的对象。 “对她的身份没兴趣,那就是垂涎她的美色。”明珏大喇喇坐在床边,偏头扫了躺在床上的萧怀逸一眼,暗哼一声,说:“你家中妾室成群,有三四十个之多,还要娶温顺侯爷世子的次女为正妻,为夫守孝的二公主三年以后还要嫁给你做侧室,铜牛庵中还有一位对你日思夜想的尼姑姐姐,你究竟有多少风流债?” “风流债里不包括你,我就安心了。” “包括我?呸――三四十个还不多吗?还想勾三搭四。”明珏撇着嘴,白眼如飞刀,一刀又一刀甩到床上,在她的意念中,萧某人已被扎成了刺猬。 萧怀逸笑了笑,侧过身体,握住明珏的手,轻轻扣紧。明珏狠狠皱眉,想挣脱,却被他紧紧握住双手,上半身都不能动弹了。 “放开我,你……” 明珏奋力挣脱无果,身体又差一点压到他身上,只好放弃挣扎。算了,让他攥着吧!不就是握手吗?当成她前世所在时空的基本礼仪好了,中国人见面握手已经很含蓄了。若是某些阿拉伯国家,不分男女,见面是要拥抱KISS的。只要萧某人不逼她做阿伯人,她能忍受,让他握着手掉不了几两肉。 “三四十个,呵呵,你说的都是老黄历了。前几天,管家问我姑娘们的月钱怎么放,我点了点人数,还真吃了一惊,你猜现在有多少个?” “一百零八个,跟水木山庄的赏美阁有一拼。” 萧怀逸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自嘲一笑,说:“越国王上送了二十名,皇上赏了二十名,各地潘王、朝中同僚和下属送的也不少,现在总共是一百二十八人。除了荣威院,又添了两座院落,都住满了,要再有人送,平北侯府就要人满为患了。现在除了皇上,就是我女人多,那些亲王皇子们都甘拜下风。” “是不是给你送美人,你从不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拒绝反而会伤和气,不如照单全收。” “被诸多美人包围的日子幸福吧?”明珏一脸促侠讥笑。 “确实幸福,到处是美人,多养眼呀!” 明珏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一百二十八人里不包括那六个姨娘,原来就有三四十个,都是美姬侍妾和姨娘们用来固宠的丫头,萧怀逸常年不在家,爬过床的聊聊无几。现在又加了这么多人,温玉嫦嫁过去,肯定还要带固宠的丫头,以后再想爬床更难上加难。 翠黛卖主求荣,投靠洪姨娘,本以为找到一条通往光明的康庄大道,不成想是一条死路。温玉嫦终于嫁给了萧怀逸,也荣升平北侯府妇联主任,值得恭贺。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 “我有一个陪嫁丫头叫翠黛,洪姨娘要走了,说是要给你放到房里。你也听到了,三奶奶要走我的丫头紫梅给了三爷,我收了五百两银子。紫梅是二等丫头,而翠黛可是一等丫头,我照顾你的情面,也收五百两,掏银子,银票也行。” “你能黑小白氏五百两银子,是因为她有把柄在你手里,她怕老三知道往矿井里卖奴才的事。别说一个家生子丫头不值五百两,就是值,你也不能跟我要银子。”萧怀逸坐起来,把毯子叠好,放在枕头上,冲明珏摇头一笑,又说:“要么你去跟洪姨娘要银子,要么我把丫头给你送回来,你说怎么办?” “给我送回来?哼!说不定她已经爬上床了,再也卖不到好价钱,谁要呀?” “绝对没有,这一点我绝对敢保证。” “你要是连谁爬了床都不敢保证,你就成傻子了。” 萧怀逸笑了笑,在床边坐定,深思片刻,说:“你倒提醒我,我手里有谁的把柄,我就卖给他丫头,五百两银子一个,那岂不是能赚五六万两银子?” 明珏一激动,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主意不错,那你可不能随便染指了。” 萧怀逸挑起嘴角,冲明珏皱眉摇头,很无奈地说:“你整天把染指呀、爬床呀这些话挂在嘴边上,不干不净的,说你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谁信呀?” “我不是十三四岁的少女,难道有人把我当成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吗?”明珏努了努嘴,有点委屈,“我说话不干不净只是针对一些不干不净的人,比如说你老人家。哼!说话不干不净有什么大碍?总比做事做人不干不净强。” “你这张嘴,就会强词夺理,什么时候都能把话说得圆满。” 明珏轻哼一声,不无酸意地说:“我本是身份卑微的庶出女,又家族没落,给温顺侯府的千金小姐提鞋都不够格,我一向有自知之明。” 萧怀逸哼笑几声,眼底积聚不屑,蔑视一闪而过,笑了笑,问:“明珏,如果有一件东西你不想要,别人非要塞给你,你怎么办?” “坚持到底,坚决不要。” “错,不是拒绝,而是收下,能做顺水人情,还能皆大欢喜,又何乐而不为呢?至于收下之后会怎样,还不是你掌握吗?又何必义气用事,伤了和气呢。” 明珏懂萧怀逸的意思,但她从内心深处很排斥这个话题。今天跟萧怀逸走得很近,还有短时间的亲昵,她对萧怀逸印象好转了许多。她是被萧怀逸休弃的女人,说起他又要新娶的人,她心里不别扭才不正常呢。 即使她只把萧怀逸当成一个认识的人,甚至感觉他象一位兄长,与他有过那样一段过往,纵然没有圆房,谈到他的女人,她也不可能淡定对待。 “不说这些了,无聊,你找江宇慧有事吗?” 萧怀逸脸上浮现浅淡的笑意,“当然有事,你不认识,又无法帮我引荐。” “我现在看你不象以前那么讨厌了,马马虎虎,还能勉强顺眼。你可以告诉我有什么事,只要不是垂涎她的美色,我都能帮你引荐,还有……” “九小姐。”卧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什么事?” “岳嫂子找您,说是有事,都来了两次了。” “知道了,我马上去。” 她约岳嫂子和常东兴谈新买下的一千亩土地规划的事,被萧怀逸一迷惑,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此时已夕阳西下,估计来不及去黑山镇了,只能等明天了。 “你什么时候走?”明珏冲萧怀逸抬了抬下巴,问得很不客气。 “不急,我约朋友晚上去连云山的庄园狩猎,天黑赶到就行。” “我有事要办,不跟你废话了。” 说完,明珏头也没回,大步离开卧房。多多站在卧房门口,被明珏一把拨到一边,一脸委屈,看到萧怀逸在卧房,他傻笑几声,跑进来、爬上床。 “爹,我知道我娘的宝贝藏在哪。” “哦?你娘都是有什么宝贝?在哪?” 这间卧房不大,装饰摆设都很简单,只有一些常用的家具。一架半旧的屏风隔开三分之一的位置,是丫头上夜的地方。属于明珏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床、床上有两只木箱,装着日常的衣物被褥。床边有一张梳妆台,上面有一只上锁的锦盒,估计里面是一些首饰,门口有一架衣柜,墙角上还有两只上锁的小柜子。明珏的宝贝多半是藏在那两只上锁的小柜子里,或许在梳妆台上的锦盒里。 萧怀逸在明珏的卧房里呆了这么久,还真没考虑明珏的私房藏在哪里。听多多一说,他倒来了兴趣,明珏发了财,借机查看她的家底也不错。 “你猜,爹,你猜。” “我猜在梳妆台上的锦盒里,或是那两只小柜子呢。” 多多使劲摇头,“你没猜到,锦盒装的首饰,小柜子里是好布料和好衣服。” “哦?那在哪里呢?你告诉爹。” “在这里。”多多脸上透出神秘的兴奋,指着床上两只木箱,说:“娘有好多好多宝贝都在箱子里,娘不让看,我偷着看的。” 萧怀逸摸着多多的头,极带蛊惑地说:“那你还不趁你娘不在,拿出来看看。” “我不敢,我娘会把我剁碎喂鱼,会把我卖了。” “你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得狠,心还是很好的。”萧怀逸把多多揽在怀中,又说:“多多这么聪明可爱,你娘怎么舍得把你卖了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在一个四五个的孩子面前,好话更是万能的。 “爹,你等着,我拿出来给你看。” 多多钻进第一只木箱,把明珏的中衣、贽衣还有她自己作的纹胸和内裤全翻出来了。多多往外扔,萧怀逸拣过来一件一件叠好,连叠边摇头。很快,多多就翻到了箱底,很吃力地从箱子里面搬出两个沉甸甸的木盒子。 “爹,你看。” 木盒子都上了锁,萧怀逸轻轻一捏,锁就打开了。一个木盒子里面是金锭,大概有二三十两,另一个木盒子里是大小不一的金银锞子,各种样式,也有二三十两,想必是明珏留下的日常大额花用和打赏的零碎银子。 对于一个净身出户的弃妇来说,能有几百两金银的身家已算丰厚。但萧怀逸感觉这不是明珏的全部,多多说明珏有宝贝,绝不是指这些金银。 “多多,多多……” 多多不见了,萧怀逸正惊诧,就见多多从另一只木箱里露出小脑袋。另一木箱里是明珏的被褥枕席,装得太满,多多好不容易钻进去,想出来也很困难。 “爹,抱我出来。” 萧怀逸把多多抱出来,多多又从木箱底部扯出两个小锦盒。萧怀逸打开一只锦盒,里面装着八颗光灿耀眼的宝石,说有鸽子蛋大确实夸张,但每颗都有花生米般大小。另一只锦盒里装着几只赤金打造的钗环,样式精致纤巧。 两只锦盒藏得更严密,看得出价值更高。宝石值多少银钱不好估量,单这几只钗环就价值不菲。萧怀逸心生疑窦,明珏还真是发了财,穿戴比在平北侯府更加奢华,他怀疑这些钱财来路不明,嫉妒之火油然而生。 “爹,这是宝贝。” 多多把宝石一颗一颗拣出来,摆在床上,放到眼睛上去照,玩得不亦乐乎。 宝石全取出来了,萧怀逸感觉锦盒里还有东西,他摇了摇,发现锦盒底部有夹层。他打开夹层,拿出一张纸,一看,顿时就变了脸。 盒子里是一份身份证明,盖着锦羽国皇帝的玉玺和锦羽国皇后的凤印。他把这份证明仔细看了几遍,确信上面的玺印都是真的,不禁摇头苦笑。 这玩笑开大了。 他又打开装钗环的锦盒底部的夹层,里面是几份契约。他一一翻看之后,把证明和契约又放回锦盒底部,仔细装好,与先前一般无二。 “多多,把宝石装进去,别玩了,你娘快回来了。” 多多不敢耽误,忙把宝石装进锦盒,又把两只锦盒放进箱子底下,盖好上面的被褥。萧怀逸拿过两只装金银的木盒子,也打开了底部的夹层。从一只木盒的夹层里拿出金票和银票,有几万两之多,还有几份房契地契。 紧接着他又从另一木盒的夹层里找到了火炉的图纸,他翻看了一遍,一份与小乔给的一样,另一份是新画的,想必就是小乔所说的水循环取暖的图纸了。他想拿走水循环取暖图纸,思虑片刻,又放回去装好,嘴角浮现略带讥诮的淡笑。 “爹,你拿娘的宝贝,我不说。” “那可不行,怎么能拿别人的东西呢?”萧怀逸摸了摸多多的脸,面色慈爱而严厉,说:“多多,你以后不许再翻你娘宝贝,偷翻别人的东西也不礼貌。” “爹不是也翻了吗?”多多噘着嘴,小脸上布满委屈。 “爹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多多也不能再有下次。” 多多伸出两只小手,可怜巴巴地说:“多多也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萧怀逸笑着夸赞了多多几句,又嘱咐道:“今天的事千万不能让你娘知道,你娘不喜欢犯错误的孩子,要是让她知道,她就永远也不喜欢你了。” “好,多多记住了,永远不告诉娘。” “多多真乖。”萧怀逸揽着多多坐到腿上,脸上露出别有意味的深刻的笑容。 “爹,你笑什么?” “你娘喜欢跟爹玩游戏,爹就陪她玩,要机会跟你娘玩游戏,当然要笑。” 萧怀逸的声音低沉岑寂,好象在说与他无关的事,但语气中却隐含着几丝阴涩的意味。他看着床上两只木箱,脸上的笑容更加深刻,深刻到让人琢磨不透。 ------题外话------ 亲们注意身体,该死的感冒…… 第一百零四章 又惹桃花 温润的春风拂来缕缕花香,馥郁扑面,令人神清气爽。夕阳西下,漫天云霞缭绕,桔色金晕柔媚倾洒,穿透花枝树影,茫茫旷野尽披金辉。 宽厚舒适的马车走在林荫路上,得得马蹄声踏响阳春原野的黄昏,纤婉娇丽的春景点缀浑厚深远的意境,安抚悸动的心弦,令人陶醉其中。 轻快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林荫道上腾起漫漫烟沙,人喊马嘶,快意张扬,十几匹快马飞奔在前,七八辆马车紧跟在后,豪爽威势迎面而来。 明珏正靠坐在马车里闭目沉思,听到马叫车响,忙睁开眼睛,车夫赶紧将马车避到旁边小路上,为这队车马让路。明珏挑开车帘,看到快马正飞弛而过,烟沙飞进车内,她忙扣紧车帘,捂住鼻子,嘴里嘟嘟嚷嚷骂了几句。 十几匹快马经过之后,烟尘落地,她再次掀开车帘向外张望,看到跑在最后面的马车上有平北侯府的标志。跑在前面的十几匹飞骑领头男子纵马扬鞭,玄青色的披风猎猎飞舞,气势昂扬,不是萧怀逸又是谁。明珏皱了皱鼻子,下巴抬高九十度,向萧怀逸的背影抛去一个又一个大大的白眼。 “九小姐,是平北侯府的马车,您看跑在前面的人是不是侯爷?” 明珏见紫竹说话时的神色中透出暧昧兴奋,紧紧皱了皱眉,没出声。紫竹看她脸色不好,眼底有严厉闪现,忙讪讪陪笑,不敢再说话。 紫竹已经被苏嬷嬷同化,只要有半点可能,都会劝她跟萧怀逸走在一起。给萧怀逸做妾,想都别想,所以,她现在很反感抱有这种想法的人跟她说萧怀逸。 岳嫂子忙差开话题,说了一些有关黑山镇一千亩土地规划的事,还是忍不住好奇,沉默半晌,试探开口,“九小姐,听说多多管侯爷叫爹,是亲生的吗?” “我不清楚内情,也没多问。” “多多很讨喜,大家都喜欢他。”岳嫂子见明珏反映冷淡,也不敢多说。 明珏笑了笑,很随意地说:“喜欢就好。” 多多若跟萧怀逸无父子之情,管他叫爹就不会叫得那么响亮。那么多多是萧怀逸跟谁生的孩子?昨天一直说废话,做闲事,把这么重要的话题忘记了。 下回见到萧怀逸,一定要问清楚多多是他和哪个女人的私生子。即使她现在很喜欢多多,也不能白给他养儿子吧!萧某人也不自觉,好不容易父子相认,也不说把儿子带走,更没说给儿子放下些生活费,真过份。 回想昨日亲昵的一幕,明珏的脸庞泛起红晕,不由面如火烧。她舔着被祸害之后今天还有些微肿的嘴唇,心里暗自埋怨,不够淡定呀不够淡定。 她应该拼命挣扎,狠命推开他,再甩他两个耳光,郑重警告他再敢打她的主意就阉了他。如果当时她真这样做,萧某人会有什么反映?会不会觉得跟斗栽得太大,太伤脸面,以后再也不敢碰女人,这个问题有待探讨才知。 穿越而来,她继承了真正的洛明珏留在细胞记忆里的情绪,对萧怀逸这个便宜老公还有几分向往期待。看到那堆“娘”们,她对他的情绪中添了几分气恼,即使素未谋面,更谈不上情爱,不否认里面包含着醋意。毕竟那些女人都可能成为她的竞争对手,夫妻生活中,最首要任务就是防患于未然。 萧怀逸突然回京,面临圆房,她的思绪百转千回,即使与他同处一室,气息相闻,她除了认为萧怀逸狡诈阴暗之外,其它感觉和印象并不深刻。她被休之后,起初有些恼怒,庄子里思过的生活即使有些清苦,贵在合适畅快,她也很喜欢。适应现在的生活之后,她对萧怀逸的感觉变淡了,似乎这人与她毫无关系。 再见萧怀逸,竟然是一幕偷情未遂场景,不知道他的身份之前,她巧语乖言,只求活命。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她阴损挖苦,不顾脸面,将他的奸情大白人前。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绪包含嫉妒和恼恨,就因为这个男人是他的前夫。 不管男女,被对方甩弃,或者不得已自愿分开,听说对方的情爱和风流韵事,心里总会不舒服,嫉妒也很正常,膈应反感都在情理之中,何况她亲眼所见。 不能否认萧怀逸的个人魅力,象她这样前世常在草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熟女加剩女,自认悦男无数。今生,她还是如清荷初露一般的青春美少女,身边也有美男环绕。与他相处不到一天,先前排斥、反感及气恼的情绪很快就消失怠尽了。 现在,她对萧怀逸的感觉很复杂,许多情绪剪不断、理还乱,令她心里很别扭。萧怀逸即将娶温玉嫦为妻,以后两人怎么相处?她不愿意多想。 与萧怀逸亲昵,虽说是被强迫、被诱惑,但她并没有强烈反抗,或许还有些半推半就。若当时不是多多突然闯入,萧怀逸要是继续深入,她会怎么样?这样的结果她不敢假设。不否认自己当时被男色所迷,但她还是有底限的。 要说萧怀逸其人确实很优秀,无论是让人百看不厌的皮相,还是高高在上、权倾朝野的地位,以及他举止言谈、行事为人的风格,都具有强大吸引力。不管是倾慕他哪一面的女人,被他诱惑,对他痴迷都很正常,她也不例外。 亲就亲吧!抱就抱吧!当时不够淡定,现在说什么都与事无补了。 其实她不后悔,也不觉得萧怀逸占了她的便宜。若不是萧怀逸这老妖孽男人有诸多美女缠身,千帆过尽,而她还很纯,相比之下让她觉得心理不平衡,还有就是她现在这身体太小,不适合做某些事,说不定她一时兴起,会反咬反吃。 情爱之事,多想无益,枉费心神,有精力还不如想怎么赚银子。因男人烦恼还不是她这青春无敌美少女当务之急的要事,更不符合她前生哈皮妞儿的个性。 她今生是伪萝莉,前世是真腐女。据说腐女向往的男人是全能的,四大特点如下:文能提笔控萝莉,武能床上定人妻,迎可欺身压正太,退可提臀侍众基。 要说提笔控萝莉,水木比萧怀逸更能胜任,更具有优势。论皮相,水木不如萧怀逸俊朗,但那属于智者的翩翩风度和温雅淡定气质很容易折服小女子。象十公主那样的真萝莉以及她这样的伪萝莉不都被水木吸引了吗? 萧怀逸是武将出身,适合第二条,他身材结实、四肢颀长、细腰乍背、鼻梁高挺、胡茬坚硬,X能力绝对够强,估计在床上定人妻、定己妻都没问题。 不知他们有没有压正太的嗜好,但可以肯定两人都绝对不会提臀侍众基。所以说他们离腐女向往的全能型男人还有很大差距,还有待努力呀! 明珏在脑海里尽情腐了一把,无论是萧怀逸还是水木,甚至包括纯情的小白树,儒雅的萧怀迦,她都按这四项对号入座,结果证明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回想自编自导的搞笑场景,她低头掩嘴,不由嫣然莞尔,继而哑然失笑,心中的郁闷和憋屈以及诸多胡思乱想都随风消逝,她的身和心都轻松了许多。 “九小姐,您在笑什么?” “没什么,想起一些好笑的事,呵呵……”明珏揉着鼻子,越笑越欢。 见她笑起来,随身侍侯的两个丫头和岳嫂子都松了口气,随便说笑起来。 “今年的乐农节在西城郡举办,听说皇上带许多达官贵人来,娘娘们和诰命夫人们也来。不知道在哪个镇办,咱们也去看看热闹,说不定能见到皇上呢。” “到时候就知道。”明珏对此并无兴趣。 按她隐诲的想法就是皇上在宫里呆腻了,想趁春光大好来踏青,又不愿意微服私访,所以搞了一个乐农节,要劳民伤财玩乐几天。 皇上此次出行要下榻在连云山脚下的行宫里,连云山有许多王侯权贵的别苑,那些随行的达官贵人、诰命贵妇下榻也方便。至于皇上要带人去哪块地挖第一锨土,洒第一把种,为了贵人们的安危,要到那一天才知道。 连云山脚下有一个南郊镇,也属于西城郡管辖,南郊镇很大,但都是一些达官贵人的庄子。洛家村属于北郊镇,与南郊镇只有一河之隔,洛家村再往后是北郊镇和黑山镇。皇上要在哪乐农暂不公布,但绝对会在这三镇之内。 “乐农节三月十八开始,还有四五天,转眼就到了。” 明珏微微点头,笑了笑,说:“岳嫂子,这几天要辛苦你和常师傅了。” 岳嫂子很感动,忙说:“九小姐这是哪里话,我们为奴为婢的人,能碰上九小姐这样的好主子就是造化,再说我们也不辛苦。” “这些天就有的忙了,先把精力放在黑山镇,棚室和林地我又有新想法。我让绽梅学着记账,孙长福一家已经搬过去了,思来想去还是差人手。” 气候转暖,人们对新燃料的需求量降低。明珏从制造新燃料的奴隶中抽掉三分之二的人力来开垦那一千亩地。因为土地上有煤灰,又荒了许多年,她怕种庄稼收成不好,就想先种一些养地的植物,如豆类、苜蓿及绿肥植物。 她要把这一千亩地全部佃给奴隶种,为鼓励他们把地种好,第一年给他们提供种子肥料,不收租子,收成跟他们五五分,还按月给他们发放生活补助。但前提条件就是每人所佃土地都要达到收成标准,谁的地种不好,也会有惩罚办法。 等地里的活忙清,就又到了秋后天凉,燃料的需求量也要增加,奴隶们就能马上投入到制造燃料中,人力一点都不浪费,对她对奴隶们都有好处。 奴隶们听说这样的政策,都积极踊跃佃地生产,对明珏更是感恩戴德。明珏让常东兴夫妇这几天就把地全部分下去,种子肥料准备齐全,尽早春耕。 黑山镇的事忙清,她就要把精力转移到棚室,现在棚室的蔬菜瓜果和草莓都能采摘了。她要趁乐农节这几天,从那些达官贵人贵妇们身上狠赚一笔。 岳嫂子忙说:“我和姐姐年前给家里写了信,让他们到这边来讨生活,比家里要容易得多,等到时候他们来了,让他们也帮忙。” “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缺可用之人。”明珏想了想,问:“紫竹,你的家人呢?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家人?他们现在哪里?”见紫竹皱眉,明珏笑了笑,又说:“你也知道好多事我都忘了,我听贺妈妈说你母亲是我的奶娘。” “改嫁了,不想提。”紫竹脸色不好看,半天才冒出一句话。 岳嫂子满脸通红,无奈笑了笑,头转向一边,满脸难为情。明珏这才知道紫竹的娘改嫁了,紫竹对她娘心生不满,不想再提,也不跟家里来往。岳嫂子刚改嫁给常东兴不久,紫竹一句话触动了岳嫂子敏感神经,弄得大家都很尴尬。 “改嫁怎么了?行男人续弦,不行女人改嫁?”明珏很认真地问紫竹。 紫竹摇了摇头,沉默半天才说:“我家的情况与别人家不一样。” “不管你家的情况怎么样,你母亲都会牵挂你,只要你母亲还在,你就要常跟家人报平安。这样吧!你给家里写封信,就说我请奶娘来小住几天。” 想起也前世年迈的祖母,慈爱的父母,她连声长叹,若是有一天时空之间能互通信息,互来互往该多好,她很想念、很牵挂她前世的亲人。 后来明珏才知道,紫竹的父亲是个秀才,还有母亲和弟弟。她的父亲只会读书,不善经济,而且身体羸弱,一生穷困潦倒,家里的日子一直都靠紫竹的母亲支撑。紫竹的母亲生下她弟弟以后,到洛家给明珏做奶娘,不卖身,只做临时。 紫竹的父亲想让她弟弟读书中举,将来光宗耀祖,家里不能出奴籍之人,更不能有改嫁之女,怕将来御史言官弹劾,影响清誉。紫竹的父亲死后,家里的日子实在无法支撑,紫竹的母亲就把她卖到洛家,又带她弟弟改嫁了。紫竹认为她母亲改变了她父亲的初衷,一直对她的母亲心存怨怼,才不与母亲来往的。 马上刚穿过石桥,就见多多朝马车跑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明珏见他们从大棚里出来,就叫常东兴停车,她要去棚里看看。 “娘,娘,我摘了很多很多草莓,还给了爹一篮。” 把多多拣回来之后,明珏适应了好长时间,才习惯多多管她叫娘。自从昨天多多认了爹,明珏再听到他叫娘,就不由脸红,心里也很别扭。听多多叫得那么响亮亲热,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多多是她跟萧怀逸生的呢。 “不许随便摘草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多多拉住明珏的手,可怜巴巴说:“娘,我想吃草莓蛋糕。” 明珏看着多多,越看越觉得他长得象萧怀逸,一想到多多是萧怀逸跟某个女人生的,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那股子怨气就会撒到多多身上。 “滚一边子去,朱艳,带他回去。” “娘,不生气,多多听话。”多多跟朱艳走了几步,又回头冲明珏讨好怪笑。 明珏心头一软,还是沉着脸不耐烦地训斥:“赶紧回去,不许再往棚室里跑。” 草莓秧子是去年番邦商人带来的,一共就有几百株,一直养在水木山庄的暖房里,大棚建好以后才移过来。划莓是多年生草本植物,第一年主要长秧,果实结得不多。明珏带岳嫂子等人细心呵护,草莓长势不错,每一棵都结了果。 但比起前世她堂妹种的草莓,就差得太远了,但草莓在这个时空,尤其在这个季节能成熟,可是新鲜物。她要留着赚银子,不能让多多随便乱摘。 除了草莓,大棚里栽种的瓜果蔬菜也都到了成熟期,比自然成熟期早了几个月。这次乐农节,明珏想推出一个采摘活动,除了大棚里的果蔬,还有林地里的蘑菇野菜,吸引那些贵妇们尝试自己动手的乐趣,定能大赚一笔。 从大棚出来,她跟岳嫂子等人说了要趁乐农节办采摘的事,众人都感觉很新鲜。大家都知道明珏新奇的主意和想法很多,每次都收效不菲,他们也乐于听命。 进了小院的门,明珏吓了一跳,小院里多了一个大水缸,缸里有四条金黄色的鲤鱼,每条都有两三尺长。厨房门口堆着许多猎物,大到羚羊,小到山鸡,应有尽有。花树下有一只大竹筐,筐里有两只小梅花鹿,跟多多玩得正欢。 “娘,我忘记告诉你了,爹给我捉了两只梅花鹿。” “九小姐,你看看――”苏嬷嬷的老脸乐开了花,“这些东西都是侯爷送过来的,他们昨晚去打猎了,这鱼是庄子里养的,挑最大的给我们拿来了。” “拿来就吃呗!”明珏表情淡漠,“朱嫂子,今晚做红烧鲤鱼,尝尝鲜。” 苏嬷嬷见明珏并不高兴,讪讪一笑,说:“侯爷还给了一百两银子,说是给我们的日常花用,还说以后每个月都会定期送一百两银子过来。” 萧老太一个月只有五十两银子的月钱,加上屋里奴才的全部使费也到不了一百两。萧怀逸一个月要她们主仆一百两银子的日常花用,出手太过大方,有些不正常。他的反常之举令明珏心神不安,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打什么主意。 “为什么给这么多日常花用?” “侯爷说以前没关照过九小姐的生活,心里过意不去,多多又在这里,需要我们照顾,多给我们一些花用,有钱好办事,他就不用事事记挂了。” 明珏呲笑几声,问:“你信他的话吗?” “侯爷说话怎么能不信呢?这不银子都送来了。” “那你就信吧!与我无关,我也不信。朱艳,帮我打洗澡水。” 朱嫂子想了想,说:“嬷嬷,还有一件事,侯爷还让你说江小姐的什么事。” “噢!你看我这记性,一高兴就忘了正事。”苏嬷嬷拍了拍脑袋,说:“侯爷说让你给他引荐一位江小姐,还说等事成之后再给你送一份厚礼。我估摸着那江小姐一定是一位美人,男人都好在这方面挖心思,你要想法推掉,别给他引荐。” 明珏冲苏嬷嬷摆了摆手,干笑几声,说:“江小姐是一位美人不假,其它事情可没你想得这么复杂,等我忙清手头的事自会给他引荐。” 萧怀逸让她帮忙引荐江宇慧,给她们送来这么多东西,以后又要一个月给一百两银子的花用,出手大方倒也说得过去。这家伙又送东西又给钱,说来说去是她沾江宇慧的光,即使她就是江宇慧,她也觉得心里不舒服。 不知道萧怀逸为什么要见江宇慧,他肯下这么大的血本,肯定没安好心。象萧怀逸这种人,就是跟他同床共枕,也要对他百般提防,他的心思太过诡密。 常年行军打仗,心中只有敌我两派,又生在平北侯府那么复杂的家族,不狡诈也无法生存。她穿越而来,只在平北侯府呆了十天,深有体会和感触。 “九小姐,老奴想跟你说几句话。”苏嬷嬷观察明珏的脸色,试探开口。 明珏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只是不好意思驳面子,“有事就说吧!” “老奴忖度着侯爷的意思,他是不是想把小姐当外室养起来,依老奴……” “依你看做外室也不错,”明珏打断苏嬷嬷的话,冷笑几声,又说:“先做外室,等生下一男半女,地位稳固,再慢慢谋划回侯府去,你是不是想说这些?” “这也是正理。” “这是正理吗?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就是没有这一百两银子,我少得了花用吗?我现在活得自由自在,有事做,有钱赚,为什么非要给他做外室?为什么要在他这棵树上吊死?你不要告诉这又是老太太的意思。” 苏嬷嬷见明珏变了脸,叹了口气,说:“总这样也不是长法呀!昨天侯爷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今天又送银子又送东西,很快就会传到府里。新二奶奶一过门,不折腾这事才怪,还不如趁她没过门,你先跟侯爷过了明路,早她一天也好。” 若想给萧怀逸做妾室,早温玉嫦一天就多一点可以炫耀的资本,可她不想。 明珏嗤笑几声,说:“等再见萧怀逸,你就这么跟他说,看他什么反映。” 说完,她没等苏嬷嬷再多说,就进了洗澡间。身体泡进温热的水里,疲乏缓解,脑海思绪万千,越是清晰,反而感觉难以梳理,她不由一声长叹。 温玉嫦马上就要嫁进萧家,她和萧怀逸的关系,和萧家的牵连,都是急待解决的问题。昨天萧怀逸在小院用餐、休息,又跟她在卧房山内独处了很长时间,肯定会有人以这件事为导火索,制造麻烦,她必须防患于未然。 吃过晚饭,她看着紫竹、丝菊几人对完账,就回了卧房。苏嬷嬷跟她进了卧房,说了一些闲事,提醒她天气可能要变,让她多拿薄被出来。 她打开装被褥枕席的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似乎叠得整齐了些,心中不禁犹疑。她又打开装零碎衣服的箱子,摇头一笑,给她叠衣服的人还真讲究,件件都叠得那么平整熨贴。大概那人不知道她向来不喜欢叠衣服,容易褶皱的衣服还将就着叠,不起褶子的衣服都是团成一团扔进箱子,这是她前生带来的习惯。 她昨晚没拿被子,也没找替换的衣服,还不知道箱子里的变化。除了多多闲着无事,会翻箱倒柜,这两只箱子平日连丫头都不帮她收拾,谁能给她叠衣服? 她从箱底拿出锦盒和木盒仔细查点,里面东西一件没少,也没有动过的痕迹。若不是那人把她的衣服被褥叠是太整齐,她根本不会发现有人动过这些东西。看来那人不了解她懒散的生活习惯,也不知道她的衣服被褥原来是什么样。 她把锦盒和木盒收好,又整理好箱子,暗自一笑,喊道:“多多,进来。” “娘,什么事?嬷嬷让我睡觉。” 明珏坐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指了指床上的箱子,说:“给娘拿条毯子。” 多多没动,愣愣看着她,好半天才说:“娘,我没翻箱子。” “翻箱子?我没说有人翻箱子呀?”明珏见多多苦着脸,目光躲闪,笑叹几声,说:“我知道你没翻箱子,娘太冷了,你给娘拿条毯子。” “娘,我、我没翻箱子,我没有……”多多扁着嘴,想哭又不敢哭。 “没翻就没翻,我只让你给我箱子里拿条毯子,你哪这么多废话?” “娘,我没有,我……呜呜……”多多终于顶不住压力,哭了。 所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多多是个生性纯良的孩子,他不善于撒谎,年龄还小,也不会伪装。明珏越是态度平和,越相信他没翻箱子,他越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告诉明珏,怕对不起另一个人,不告诉明珏,又觉得心理难受,只能自己哭。多多也是一个守信的孩子,连某些狼狈为奸的信用都要守,可怜了。 “行了行了,赶紧出去睡觉吧!别哭了,娘明天给你做草莓蛋糕。” 听说要给他做蛋糕,多多忙点了点头,两只小手扣在一起,不敢看明珏,又紧张又害怕,看样子仍不打算老实交待同伙。明珏摸着多多的脑袋,哑然失笑又心痛,这孩子从小得到得太少,最害怕失去,宁愿委屈自己,也不牵连别人。 多多走到门口,低垂着头,哽咽说:“娘,多多听话,我……” “娘知道你听话,没事了,赶紧去睡觉。” 连这么可怜的孩子都利用,真是无耻可恶到了极点,不收拾他都要人神共愤了。打发走多多,她把水循环取暖的图纸拿出来,翻看了一遍,狡诈一笑。心说:某人哪某人,这可是你自找的,损失太大,可别埋怨我。 第二天,她没等丫头起来侍候,就早早起床穿衣收拾,准备去黑山镇。她打开箱子,小心翼翼翻找衣服,实在是给她叠得太整齐,她真不忍心弄乱。 明珏指挥得当,岳嫂子等人都很尽心,孙长寿和孙长福两家配合得很好。黑山镇的一千亩地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分清了地垅,写好的契约。种肥采买让常东兴和孙宝生去做,耕种的事也由他们来安排,明珏就不用再往黑山镇跑了。 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日上三杆才起床,吃完早饭,明珏要去林地和棚里细致规划,详细安排一下,看看究竟怎么做采摘,这可是大赚其财的好门路。 “九小姐,浮云锦凤尾裙做好了,您要试试吗?” “拿来我看看。” 浮云锦也是锦羽国特产的衣料,名贵程度不亚于缭绫和绮锦。因浮云锦只有湛蓝一种颜色,花样就是飘舞的云朵,更适合男子穿,所以不如缭绫和绮锦有名。 明珏为自己设计了一条8A宽摆裙,裙裾按比例加宽加长,边缘足有六尺宽,风一吹就如凤尾轻摆云空一样飘逸唯美,她给这条裙子取这名凤尾裙。 这几天劳心劳力太累了,她想趁乐农节好好放松一下,正好搞采摘,她也痛痛快快玩几天。她让紫竹加班加点给她做了几套新衣服,都是用的水木送来的名贵衣料,样式也是她自己设计,新颖别致,就想趁乐农节这几天穿。 她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弃妇很不安份,想打扮得花枝招展,趁达官贵人多云集之日招蜂引蝶。萧家若不想家门受辱,就尽快把她赶出去,从此与萧家两不相干。至于某人,她虽说是弃妻,若能给他戴上一顶绿帽子,也大快人心。 萧怀逸对她不错,照现在这情景来看,她想离开萧家很困难。除非温玉嫦嫁进萧家“大发慈悲”把她赶出去,要不就是让萧家蒙羞,让萧某人把她赶出去。 浮云锦轻灵飘逸,房内无风,随着她走路的节奏,裙摆也能轻轻扬起,如凤凰摆尾一般。若是在空旷地带,再有一些微风,就能达到美轮美奂的效果。 “太漂亮了,九小姐。”众下人满脸惊艳,连苏嬷嬷都流露出艳羡的神情。 “哈哈,就是不错,把那件霞红绮锦夹袄拿出来。” 霞红绮锦不仅如朝霞般鲜艳曼妙,更贵在能转变色彩和花式,在阳光下是霞红色,如水云纹一般,泛着涟漪波光。到了树影花丛之中,就如金辉缭绕,似夏花绽放。霞红绮锦夹袄配上浮云锦凤尾裙,定会绽丽多彩,娇艳无伦。 她穿好衣服,戴了一顶自制的遮阳帽,拿了一只竹篮就出去了。先去大棚和林地看看,回来时摘一篮草莓给多多做蛋糕,都答应他几天了,还没做给他吃。 走在花枝娇娆、树影婆娑的青石小路上,沐浴大好春光,享受美丽衣裙带来的美丽心情,她心中暖流如山泉激荡流淌,嘴里哼起欢快的儿歌。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清早光着小脚丫,走遍树林……” 看到七八个男子正在棚室和菜花地之间穿行,个个衣衫华贵,气度不凡,明珏恶做剧一笑,加快了脚步,朝男子所在的方向走去。来到菜花地边缘,她装模做样采了几枝油菜花,就踏着轻快的步伐向石桥上飘去,边走边高声唱歌。 “七弟,美不美?” “美,太美了,简直是美不胜收。” “没想到在乡野田间还能遇到这等美人,不只人美,还有情趣。” 见五皇子一脸痴迷看着明珏,眼底的惊艳久不消逝,七皇子沉下脸,呵斥身旁的侍从,“你们一个个都是傻子吗?不知道该干什么吗?” “奴才们知道。”几个侍从点头哈腰,很快就向四周散去。 一会儿就有两个侍从回来禀报,“回五皇子、七皇子,这女子是萧怀逸的弃妻洛氏,在萧家的庄子里思过,张虎已经带人跟上她了,很快就能把人……” “蠢货,”五皇子沉下脸,“赶紧把张虎叫回来,不能惊扰。” 七皇子一脸惋惜,“去年听说萧怀逸休弃了原齐国公府的庶女,没想到他的弃妻竟是这般绝色。要是别的女子还好说,是萧怀逸的弃妻就难办了。” 五皇子优雅一笑,满脸不以为然,“七弟,你多虑了,萧怀逸已把她休弃了,本王不嫌弃是她的福份,本王愿拿十名美女换一个弃妇,萧怀逸能不同意吗?” “是男人都会同意,只是贤妃那里……” “萧怀逸和本王虽说只是点头之交,本王深知他是性情中人,原本就打算给他送十名美人,母妃和温顺侯非要把温家女儿嫁过去,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凭一个女人联姻就能控制萧怀逸吗?依本王看还不如真金白银美女来得实在。” “五哥一向深观全局,高瞻远瞩,这正是一个拉近跟萧怀逸关系的机会。” “难得七弟深知我心,王总管,知道怎么办吗?” “奴才知道,奴才这就去安排。” ------题外话------ 文能提笔定萝莉那几句话引自网络,大家别深究。 还有几句话我要说:第一为什么明珏的另一重身份这么快揭露,看过《极媚九小姐》的亲都知道那文的女主一直有两重身份,这文我不打算瞒太久,是怕有一些情节重合。 第二就是关于男主,因为这篇文叫《侯门正妻》,当然水家也是侯门,可有些东西是已经定好的。就象一位读者说的,从哪栽倒从哪爬起来,再说男主也没做过人神共愤的事吧! 大家拍砖我能接受,也能理解,还是希望亲们理智些,别气大伤身。 第一百零五章 绿帽太大 看到两个男子跟上来,明珏放慢脚步,嘴角挑起冷冷的讥诮。她知道这两个人跟油菜地里的人是一伙的,但不知他们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 只要他们上前搭讪,她就把萧怀逸推出来,看他们的反映。如果他们满不在乎,那就证明他们的主子比萧怀逸还牛,若是他们唯唯诺诺,趁早滚蛋。没想到两男子在距离她两丈远的地方被人给截回去了,害得她计划落空,心情低落。 也罢,先计划怎么赚银子,有了银子就有了底气,不管萧家那帮人出什么妖蛾子,她都满不在乎。有时候,看上去最糟糕的处境恰是她所求之结果。 她沿着林荫小路来到麦田,这一百多亩冬小麦已经返青,且长势极好,麦秸粗壮,叶片宽厚,收成一定不错。这里的人都春种秋收,阳春三月,正是耕种的季节。田野黄土满目,偶有绿树野草点缀,独这一片麦田青苗滴翠,生机勃勃。 站在田间地垄,举目四望,清风微拂,麦叶波动,春光倾洒,绿浪翻涌,一幕青黛碧涛入目,令人顿觉心神愉悦激荡。穿过麦田,便是起伏连绵的坡地,种满油菜,现在已是黄花烂漫。坡地上面是林地,成片的桃树正是花开的季节,桃花灼灼、翠柳依依,与遍野黄花、连片青苗交辉相映,一片乡野盛景。 周师爷向她透露了较为确切的消息,说乐农节可能在南郊镇或北郊镇举办。但明珏基本肯定会在北郊镇举办,确切地说就在她这三百多亩地附近。 林子悦现在是司农寺的主事大人,户部参与乐农节选址,由他主要负责。这片冬小麦和这片油菜花能种起来,可是林子悦提供的种子。虽说他是买萧怀迦的人情,但这片荒地能长满绿苗黄花也有他的功劳,也是他能炫耀的成绩。 四周莽莽青黄,独有这一片娇花青苗引人入胜,皇上和达官贵人看到能不问吗?此时,林子悦正青云直上,急需政绩,哪怕不是他亲力亲为。正逢乐农之节,皇上和王侯权贵及宫妃命妇出行,他能不把人引到这边看他的间接杰作吗? 把人引到这里正中明珏下怀,她要利用林地和棚室搞采摘游览,还要准备煤炉子和锅碗瓢盆,做一些乡野土味,从这些贵人身上大掏银两。 她沿着土坡向河岸走,边走边做记号,怎么充分利用这块地,她还需详细计划。这三百多亩地已名正言顺归她所有了,她要利用乐农节赚这三百多亩地的第一桶金。本是颗粒少收的荒地,变废为宝不只赚银钱,更是她的成就。 林地靠近河岸的位置,原是成片的白杨树,大概有十几亩。今年开春,她让人伐掉白杨树,把这块地开垦出来,把番邦人带来的葡萄枝桠移到这地块。葡萄枝桠已开始发芽长枝了,预计今年就能结果,又有葡萄酒喝了。 碧波荡漾,水纹涟漪,河面上清荷初露,野鸭凫水。这条大河连接南郊和北郊两镇,直通连云山脚的权贵庄园和皇上的行宫,河水清澈,风景不错。 这面河岸是林地,斜对面就是她建的大棚,开得娇黄灿烂得油菜花穿插在棚室之间,很容易吸引人的目光。这方水域虽说宽阔,水流却很平缓。若在林地和棚室之间开出一条水路,靠小船通连两岸,就富有江南水乡的意境了。 她要先考察好地理位置,然后把水木和周师爷都请来,让他们先睹为快。水木山庄有许多闲置的船只,弄过来就可以用。周师爷派衙役来开水道,她沾官府的光,先把这一段水路打通,就可以畅游两岸了,不只搞采摘,以后收割也方便。 她确定好思路,计划回家画一张大图,把计划告诉下人,人员要充分安排。之前,她从矿井调来一些模样爽利的奴隶,棚室由岳嫂子统一管理,由他们具体照管。干活可以用他们,搞采摘收钱就不能用他们了,必须交给心腹下人来做。 脑海里勾勒出一副宏伟的蓝图,明珏很兴奋,照这样发展下去,想不发财都难。趁年轻先挣下大笔银子,男欢女爱等诸多杂事先靠边站,等她成了名满天下的小富婆,就把男人当成材枯燥生活的调味剂,包括萧怀逸。 她沿原路返回,想到林地深处去采些野蘑菇,配着萧怀逸昨天送来的野山鸡,煲一锅鲜香的鸡汤喝。她刚提起竹篮,就见狗子慌慌张张跑来,边跑边喊。 “主子、主子,你快回去,小院出事了。” 明珏吃惊皱眉,问:“什么事?” “着贼了,把银子全偷走了,还打晕了苏嬷嬷。” “噢!原来是着贼了,”明珏松一口气,说:“等我采些蘑菇再回去。” “好多、好多人都等着呢,要不、要不奴才采蘑菇,你先回去看看。” “也好,采颜色偏深的香菇,炖了好吃。”明珏把篮子递给狗子。 狗子点点头,心中纳闷,银子被盗,主子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真是奇怪。 明珏不急不慢往回走,一路上还不忘展示她曼妙飘逸的凤尾裙。听说小院着贼,偷了银子,她一点也不吃惊,更不着急,贼不是冲银子去的,盗走银子只是想迷惑人。该准备得她都准备好了,就等有人来偷呢,还真怕没贼上门。 六个守门婆子乱成一团,连久不露面的几个宅院管事也都来了,个个都一脸惊慌。不管他们是谁的眼线与耳目,小院被盗,他们都难逃干系,后台的主子也不会保他们。哪怕有半点嫌疑,等待他们的就是一顿重罚。 这几天,萧怀逸来了小院两次,又送东西又送钱,明珏的地位与以前大不一样。如此敏感的时期被盗,若一不小心把以前的事抖出来,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二、二……”领头的守门婆子见到明珏,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才二呢,明珏愤愤扫了她一眼,很郑重地说:“叫我洛九小姐。” “洛、洛九小姐,小院进贼了,把、把侯爷给的一百两银子全、全偷走了。” “你也知道侯爷给了一百两银子?”明珏表现得很惊慌,警惕的目光扫过婆子和管事,高声问:“你们都知道侯爷给我们主仆留下了一百两银子。” 管事和婆子互看一眼,不敢不应声,长短不齐地回答:“知道。” “你们知道就好,你们知道贼就好找了。” “洛九小姐,这、这是什么意思?” 明珏嘻然一笑,不理会他们惊慌疑虑,抖着她漂亮的凤尾裙,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小院。管事和婆子回过味来,忙追上来,陪着笑向明珏求情说好话。 “九小姐,你可回来了,你卧房时进了贼。”两个丫头哭哭啼啼迎上来,指着明珏卧房的窗户,说:“你看,他们把窗户都打坏了。” “娘、娘,有贼,偷了爹给的银子。”多多跑出来,见到明珏张嘴就哭。 明珏摸着多多的脑袋安慰了几句,问:“一共有几个贼?” “听朱嫂子说是两个,都蒙着脸,拿着刀。” “光天化日之下,当然要蒙着脸,否则就被人看穿了吗?还拿着刀,倒象是要抢劫。”明珏不急不慌,问:“当时都是谁在院子里?有人受伤吗?” 管事听明珏这么说,忙呵令婆子道:“把进贼里在小院的人全绑起来,交给府里的管事处理,没有家鬼引不来外贼,肯定是跟她们相互勾结。” “滚。”明珏只吐出一个字,管事一脸讪色,婆子比比划划,也不敢动手。 ‘洛九小姐要是不愿意把这事交到府里处理,不如就到西城郡报官。“管事想吓唬明珏,沉着脸说:”报官也要把她们都绑起来,一个也逃不了。“ 明珏冷哼一声,看着管事,目光咄咄逼人,”谁说要报官了?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胡乱指挥,我不管你是什么居心,但你要知道这个小院是我做主。“ 管事见明珏翻脸,忙陪笑说:”是是是,我只是怕……“ ”你只是怕天下不乱吧?你明知过两天乐农节要在西城郡举办,你还想去报官,你是不是想把萧家宅院失窃的丑事传得人尽皆知呀?你明知府子的主子们要来过乐农节,还嫌事情不麻烦,非要再给他们找点事,让他们不痛快,是吧?“ ”不不不,小人不敢,小人……“管事躬着腰,只差一点就跪下了。 ”都滚,这件事乐农节之前不许再提。“ ”是,小人记住了。“管事摆了摆手,带着婆子们离开小院,都松了一口气。 明珏看着被削去半扇的窗户,摇头叹气,这两个天杀的狗贼,有门不走,非跳窗户,还把窗户弄坏了,还要现在天不冷,暂时不修也没事。 ”九小姐,你去卧房看看都丢了什么。“ ”不看也罢,当时情况怎么样?谁在院子里?“ ”田妈妈和凝梅正洒扫院子,贼进来就把她们打晕了,苏嬷嬷正在房里收拾,也被打晕了,朱嫂子和岳芽儿在厨房备饭,听到声音就出来看,正好看到两个贼往外跑。听到她们喊叫,守门婆子才来,听说进了贼,又赶紧叫来了管事。“ 明珏点了点头,又问:”那两个贼没打伤人吧?“ ”贼就是把人打晕了,没伤人,现在她们都醒了,正在房里休息呢。“ ”没人受伤就好,告诉朱嫂子中午加菜,好好吃一顿,给大家压压惊。“ 丫头应声去传话,明珏拉着多多去房里看了苏嬷嬷几人,知道她们都没受伤,才放下心。她把多多交给丫头带,到院子里转了一圈,才回卧房。 卧房里只有床上一只木箱打开了,其它的箱柜都完好无损,显然贼提前已经踩好了点。箱子里叠得整整齐齐的中衣、亵衣和她自制的纹胸、内裤扔在床上、地上,到处都是,藏在箱子底下的两只木盒子都不见了。 原来她那两只木盒子里,一只里面装着二三十两金子,另一只装着几十只小金银锞子,夹层里是火炉的图纸和水循环采暖的草图,还有银票和房契地契。 昨晚,她感觉有人动了箱子,知道近期会着贼,就把金子换成了银子,银票拿走,房契和地契也换成了无关紧要的契约,图纸没换,只是画得更”精美“了。 还好她早有防备,把金子换成了银子,只损失了二三十两银子和几十只小金银锞子,那几份契约也无关大碍,至于那两份图纸,有人偷走是好事。说到底,这两个贼是冲图纸来的,把其它东西也拿走,不过是想混乱视线。 萧怀逸给的一百两银子也由她收存,下人们看到贼偷走两只盒子,都以为把银子盗走了,根本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连守门婆子和管事都信以为真了。 她把床上、地上散落凌乱的衣服收起来,也想叠得整齐些,越叠越烦,干脆都团成一团塞进箱子里。她从床脚拿起一条内裤,看到内裤下面有一块玉牌,上面有仁王府的令牌。仁王是小乔的封号,但来偷东西的人绝不是小乔的人。 这样的玉牌很普通,王府的侍卫和小厮都有,想拿到这样一块玉牌也很容易。不管是那两个贼故意丢下,要嫁祸小乔,还是不小心丢的,把小乔扯进来都顺理成章。也罢,她正好缺一个身份不菲的同盟军呢,只好委屈小乔同学了。 小乔呀小乔,把你卷进来情非得已,你就自认倒霉吧!谁让你流年不利呢。 明珏用丝帕包好玉牌,装进随身荷包,把衣服收拾好,把床铺平整才出去。 ”九小姐,是不是贼把银子都偷走了?“苏嬷嬷的声音显得很虚弱。 ”偷走就偷走吧!不就是银子吗?“ 苏嬷嬷捶着床抽泣,”真是越老越没用了,连家也看不住了,那可是侯爷给的银子呀!侯爷刚给了一百两银子就被偷走了,这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要是被贼惦记上,别说是你,就是请武士看家护院都防不住,你又何必自责呢?偷走就好了,免得以后还被惦记。“明珏神色轻松,摇头笑叹,”贼就是为偷东西来的,还会管谁给的银子?别人能笑话什么?“ ”笑话咱们没福气,侯爷的银子……“ 明珏听苏嬷嬷又要唠叨,顿时沉下脸斥问:”贼偷走了他给的银子跟我们的福气有什么关系?他给的银子就一两当十两花吗?花他的银子就特别光彩?“ ”是老奴没看好家,老侯爷的银子……“ ”等他下次再来,我就把你送给他,卖身契也一并赏了,你去平北侯府给他看家,免得你整天叨念烦人。“明珏咬了咬牙,想再多说几句,还是打住了。 此次失窃,萧怀逸是第一嫌疑人,之前,他又东西又送银子,很可能是故意放烟雾弹。听到苏嬷嬷话里话外把萧怀逸捧那么高,明珏很生气。 苏嬷嬷跪在床上,低声饮泣,”侯爷给的银子丢了,老奴没用,老奴……“ ”你还知道你自己是奴才吗?你还有奴才的本份吗?整天除了唠唠叨叨,你能做什么?“明珏没因贼惊吓气恼,却被苏嬷嬷几句话气得怒火中烧,她盛怒的目光扫过屋里的下人,”我体谅你们跟我来庄子里思过的情意,平日对你们太宽容了,没给立过规矩,也没把你们当奴才看,我看你们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九小姐,苏嬷嬷也是……“紫竹想替苏嬷嬷求情。 ”是什么?我看是倚老卖老,你们也一样。“ 紫竹忙跪下,低垂着头,不敢再说话,其他也跟着跪下了,都不敢再出声。 做为二十一世纪一家跨国企业的管理者,她手下精英云集,同事之间斗智斗勇,交锋不断,不管是胜是败,都让人感觉痛快淋漓。可在这个时空,这些人是她的奴才,身份与同事截然不同,她不愿意把她们当奴才,可有些本质的东西是不能改变的。她也知道她们没有恶意,但有些话说出来,总让她心里不痛快。 ”银子丢了本不是大事,非让我面前自责,不就是想逼我吗?那好,都跪着吧!午饭也别吃了,侯爷的银子不是珍贵吗?什么时候银子飞回来,你们再起来。“ 说完,明珏大步走出小院,多多怯生生跟出来,不敢近前,与她保持了十来步的距离。明珏见他可怜兮兮,于心不忍,停住脚步,冲他招了招手。多多追上来,明珏领着他去了棚室,一路上,多多蹭着明珏的胳膊,一句话也不说。 ”娘,我知道是谁偷走了咱们家的银子。“到了大棚门口,多多才说。 ”是谁?“ ”是一个叔叔,不对,是两个叔叔。“ 明珏挑嘴一笑,答案已在她猜测之中了,还好她早有准备,不管那些图纸谁偷去,都会给做贼都带来损失。至于损失大小,就要看做贼者聪明不聪明了。 ”多多,以后不要跟任何人说今天丢银子的事,听到了吗?“ ”听到了,娘,我听话。“ ”听说就好,走吧!“ 时近晌午,照管棚室的奴隶都倒班吃饭去了,棚室内外静悄悄的。明珏生了一场气,没胃口,多多也说不饿,两人在摘了黄瓜和番茄,在棚室外边吃边玩。 两个黑衣人从河岸的油菜地经过,明珏认出他们的衣服,忙追上去喊住他们。 ”这位小姐,你有事?“ 明珏笑了笑,递给他们一人一根黄瓜,一个番茄,说:”帮我转告秦临庄来一趟,让他把六皇子也叫上,我这里出了一点事,要尽快见他们。“ ”好。“两人没多问,就迅速离开了。 她捏着荷包的玉牌,溜溜达达,暗自算计,不管盗走图纸的贼丢下这块玉牌是有心还是无意,这黑锅都要小乔来背。只有让小乔背上这个黑锅,才能乖乖听说,为她所用,只有她跟小乔成为坚实的盟友,两人才能联手对付真贼。 ”这位小姐,你的衣裙真是漂亮别致。“ 明珏正想入非非,突然被人打扰,吓了一跳,忙回过神来。一个衣衫华贵的年轻男子与她保持了四五步的距离,正笑意吟吟打量她。距离他们两三丈远的地方有几个随从,也都盯着明珏看,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这男子好象在哪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了,看他的相貌跟小乔长得很象,却不如小乔顺眼厚道,眉宇之间透着一股阴滑邪气,让人一见就想躲避。 ”本来就漂亮别致,不用你说,你有事?“明珏很不客气。 ”没事,只是被这套裙子吸引而来。“ ”哦,原来如此,你可以继续被裙子吸引,不用客气,也不收费。“明珏转身就走,又回头呲嘴一笑,说:”你要喜欢也可以穿一套,一定漂亮。“ 男子阴阴一笑,说:”希望你明天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明天?明天会怎么样?明珏暗自皱眉,这男子言行举止都令她厌恶,她也不想跟他客气。他平白无故搭讪,一定不只是因为她的裙子漂亮,肯定还另有所图。 ”当然有,只要明天你和我都还活着。“明珏不跟他废话,快走几步。 ”如果你听完我的话还能笑出来,我就佩服你。“男子追上来。 ”请讲。“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两人素未谋面,明珏倒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大事。 ”你很有福气,五皇子看中了你,他要拿十名美女跟萧怀逸换你。萧怀逸同意娶温家女儿就是有意向五皇子投诚,有这个机会,我敢保证他一定会换。“ 原来如此,她穿着凤尾裙,看到几个身份不菲的男子就故做姿态,想给萧某人戴绿帽子,闹出风月事,以此为契机早点上萧家彻底脱离关系。没想到却把五皇子给钓上了,真是碰巧,这顶绿帽也太大了,不知萧某人能不能戴得起来。 ”你的话说完了?“明珏蹙着眉头,似乎在深思,”你刚才说我听你的话能笑得出来你就佩服我,你也说五皇子能看中我是我的福气,我为什么笑不出来?“ 男子一怔,他没想到明珏这时候还纠缠是否能笑出来的问题。正常的女人这时候会有两种反映,要么听说被五皇子看中,异常欣喜若狂,要么听说被前夫拿来换美人会伤心沮丧。而明珏却是第三种,对两个男人的交易毫无兴趣。 ”能笑出来最好,这是好事。“男子的表情和声音都给人阴阴的感觉。 这男子一定是想利用五皇子和萧怀逸以女人交易生出事端,让两人颜面尽失,甚至在朝堂上遭受弹劾。他不想自己出面,要把明珏当枪使,把这件事闹开。明珏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目的,不但不会为他所用,反而让他难受。 至于萧怀逸会不会把她送给五皇子,她想都不想,把她送人也不错,五皇子收了她,那可是五皇子的”福气“,她一定会替五皇子把这份福气发扬光大。 这人知道她的身份,初次见面就告诉她这些,绝非好心,而是居心不良,阴暗目的昭然若揭。明珏通过这人的容貌言谈,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明珏福了福,轻笑说:”多谢七皇子提醒。“ ”你认识我?“七皇子听明珏道破他的身份,有些尴尬。 ”七皇子不也认识我吗?有什么事或者想跟我做什么交易就直说。“ ”我没什么交易要跟你做,只是想好心提醒你,温家的小姐马上要嫁给萧怀逸做正妻,你处境微妙,还要替自己早做打算。五皇子要跟萧怀逸结交,权贵结盟,在朝堂定能翻云覆雨,能给五皇子做妾也不失一条攀龙附凤的捷径。“ 七皇子语气大变,这番话明里暗里也表达出几重意思,交织在一起,让人琢磨不透。至于他倾向如何,到底要向她暗示什么,明珏一时还真没转过弯来。 朝堂之上,谁主沉浮,与她无关,权贵交结更不是她能左右的,何必枉费心神?即将成为萧怀逸和五皇子交易的筹码,她并不挂心,因为她的筹码更大。 看得出七皇子别有用心,而且这人很阴险,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明珏不想因为他几句话影响心情,要想不再被纠缠,方法只有一个。 明珏上下打量七皇子,把嘴角的笑容调整到最佳孤度,眼底波光妩媚,迈着碎步朝七皇子走来,”奴家听说五皇子很风雅,其实奴家不喜欢风雅之人,倒是七皇子温乐儒雅又不乏知情知趣,让奴家怦然心动,奴家已经……“ ”我干什么?“七皇子浑身一警,后退几步,阴贽的目光掺杂着嫌恶。 ”奴家待自闺中时就仰慕七皇子,不管是萧侯爷还是五皇子都不入奴家的心,只要七皇子点头,奴家就亲口告诉他们说你才是我心怡之人,不如现在……“ ”你、你真是不守妇道,难怪你会被休弃。“ 明珏见七皇子毫不掩示脸上的嫌恶,心中暗笑,仍一脸痴迷,快步向七皇子走来。七皇子皱着眉头,连忙后退,退到河边,身后无路,他勉强站定,目露凶光。明珏断定七皇子不敢向她出手,仍步步紧逼,就想把他逼到河里。 ”老七,你们在干什么?“秦临庄和小乔从一间棚室后面绕过来,见明珏和七皇子一个进、一个退,神色都不正常,两人满脸惊诧。 七皇子摇晃几下,在河边站定,指着明珏说:”这个弃妇是花痴,是疯子。“ ”他说五皇子要拿十名美女跟萧怀逸换我去做妾室,我说我不喜欢五皇子,仰慕他,愿意给他做妾室,就把他吓成这样了,我有这么难看吗?“ 明珏双手捂着脸,委屈得直跺脚,明媚的大眼睛透过指缝冲小乔挤了挤眼。小乔一阵恶寒,耸了耸肩,秦临庄脸上也露出古怪的笑容。 ”我的闺誉呀!我的清名呀!谁能为我做主呀?“ ”我为你做主。“小乔甩开折扇,遮住明珏的脸,冲七皇子挥了挥手。 七皇子如遇大赦,匆匆忙忙向他的随从跑去,跑了几步,又觉得不对劲。回头看明珏恢复正常,正跟秦临庄说话,他知道被明珏耍了,暗自咬牙。他恼恨明珏,更担心他所说的那番话传到五皇子耳朵里,引起五皇子一派的疑心。别看他们多年狼狈为奸,或许一句话就能离间他们,令他们自毁长城。 秦临庄打量明珏的衣妆,惊艳一笑,问:”找我什么事?“ 明珏没回答,随口说:”你们来得真快。“ ”我们就在河对岸,晌午就想来找你,又怕你午睡。“小乔忙补充说。 ”我没吃午饭,也睡不着。“明珏扫了秦临庄一眼,”我想请你帮我断公案。“ ”什么公案?“ ”今天上午,我住的小院着贼了,两个黑衣蒙面男子闯进院子,砍坏了我的窗户,打晕了我的仆人,从我的卧房里偷走了银子和图纸。“ ”什么?图纸丢了?那可怎么办?“小乔脸上的惊急发自内心,而非伪装。 秦临庄知道明珏自有深意,问:”你想怎么断这个公案?“ ”我在现场发现了这块玉牌,是行窃者随身携带的。“明珏拿出玉牌,递给秦临庄,又说:”你先看看这块玉牌,怎么断不需要我详说吧?“ 小乔一把抢过玉牌,瞪大眼睛,问:”怎么是我府里的玉牌?“ 明珏和秦临庄同时瞪了他一眼,异口同声,”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不可能,我有必要这么做吗?“小乔很激动,也很气愤。 ”我跟你讨论案情。“秦临庄示意明珏跟他走,又警告小乔不许跟来。 ”什么案情?“ 秦临庄摇头一笑,说:”你明知不是他做的,何必让我断公案?有什么目的?“ ”不是他做的才让你断呢,你一定要制服,断定是他做的。“ ”我明白。“秦临庄点点头,笑容更加古怪,说:”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有时候要推谁下水,不是因为谁该死,而是看谁站在河边。反正六皇子也站在河边,又不清白人,你想推他下水,放心,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明珏踮着脚拍着秦临庄的肩膀,很大气地说:”多谢,一会儿赏你一根黄瓜。“ 两人相视一笑,狼狈为奸的目的已经达成,交肩向小乔走去。小乔一看这两人的神情,就知情景不妙,甩开折扇,遮住脸,全方位戒备。 但有些圈套戒备无效,比如这次,明珏可是要跟他统一战线,对付萧某人的。” 第一百零六章 献殷勤者非賎即盗 交易达成,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白得了银子喜昏了头。 小乔伸着两条大长腿坐在土坡上,忿怼的目光紧盯着明珏和秦临庄,比看阶级敌人更加愤慨恼恨。在他的意念里,早已把狼狈为奸的两人碎尸万段了。 就因为被盗现场有一块仁王府下人的随身玉牌,他在明珏与秦临庄一唱一和的强大攻势下不得不低头。只好选择破财免灾,掏五千两银子摆平了此事,其中三千两是赔偿明珏的损失,另两千两是秦临庄断案的辛苦费。 他塞北的矿井在明珏帮助下做得不错,塞北天寒,矿井又大,即使现在天气转暖,他一个月也有几千两银子赚。今天刚收到五千两银子,正想跟明珏炫耀呢,转眼那五千两银票就进了明珏和秦临庄的口袋,而他手里剩了一张废纸契约。 赔了银子,丢了面子,他恨明珏和秦临庄设计他,对嫁祸他的人更恨得咬牙切齿。他发誓若不把偷图纸的贼揪出来,他这辈子都装女人,并让秦临庄监督。 小乔现在比她更恨偷图纸的人,甚至不除不快,这正是明珏想要的结果。贼偷去的图纸是明珏故意画的错图,按图纸制造只会带来损失。当然,明珏不会跟小乔实话实说,反而将了他一军,把他彻头彻尾变成了同盟军,绝无二心。 “银子你不能白拿,我要借一百名金翎卫调用。” 秦临庄握着两千两银票,如千年冰封的脸已然雪莲花开,答应也很痛快,“可以,我把于同手下的一百人全给你,他们最擅长盯梢、跟踪、伺探、把风。从今天起,这一百人的月例使费由你承担,一个月也就是两千两银子。” “你……算你狠。”小乔冲明珏翻了白眼,“算你们狠。” 明珏捏着刚阴谋狡赖所得的三千两银票,心中无限畅快,“你不能怨我们,谁让偷图纸的人这么‘厚待’你呢?那块玉牌为什么偏是你仁王府的,而不是荣王府、诚王府、忠王府的,你说贼嫁祸你,你也要把贼揪出来呀!要不谁信?” “就是,你肯定花钱贿赂我们说明你变聪明了,事情闹开对你可没好处,从今天起,我日日祈求有人‘厚待’,应该……呵呵……”秦临庄话没说完就笑起来了,自认识明珏这几个月,他变得幽默了,笑容比他之前二十几年都要多。 “呸――”小乔气得无话可说,啐了秦临庄一口唾液表示极度愤怒。 “时候不早,我回去吃午饭,你们,按计划行事。” “噎死你。”小乔压低声音,愤愤冒出这么一句。 “对了,今年乐农节我要搞采摘活动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必须帮我,听到没有?”明珏转向小乔,冲他抬了抬下巴,“噎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的矿井有我两成红利,说好半年一结账,下月给我把银子兑现,听到没有?” “你休……” “我休想是吧?好,我正等你赖账,你敢赖账,就别怪我拿最后的杀手锏。” “我……”小乔换了一张比哭难看的笑脸,“我象赖账的人吗?嘿嘿……” 秦临庄抛给明珏一个安慰的眼神,说:“放心,他不敢赖账,有我呢。” “好兄弟,我信你。”明珏踮起脚拍了拍秦临庄的肩膀,脸上充满同流合污的笑容,挤眼说:“有钱大家赚,看紧他,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完,明珏长舒一口气,留下一串欢歌笑语,挑着凤尾裙,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秦临庄和小乔注视着明珏的背影,神态迥异,各有所思。 小乔装模做样叹了一口气,指着明珏,煞有介事地说:“她就是个魔女,是妖精,你千万别被她迷住,除了跟她合伙赚银子,其它时候要对她敬而远之。” “确实如此。”秦临庄郑重点头,掏出两千两银票清点,又说:“所以,在你面前,我不但不会对她敬而远之,反而会言听计从,否则就会损失赚银子的机会。” “你明知我在说什么,又何必绕弯子?” 秦临庄怔神片刻,说:“只是觉得跟她见面说话很开心,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没有最好,嫡庶有别,尊卑有分,别说她是庶女出身,洛家又败落至此,就单凭她弃妇的身份,要想嫁入皇族,别说做正妻,连正经妾室都不够格,那帮御史言官的唾液就能把人淹死。”小乔长叹一声,停顿片刻,又说:“老五要拿十名美女和萧怀逸换她,他贪恋美色只是其一,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静观其变。”秦临庄冷嘲一笑,又说:“我以前可没看出老七有这等居心。” 小乔摇了摇头,没出声,七皇子与他都是贾淑妃所出,一母同胞。他出生三天就被抱到皇子的教养所抚养,直到长大,而七皇子比他小一年零几个月,出生后,贾淑妃苦求皇上恩典,把七皇子留在身边教养。皇家本来骨肉情薄,而他们兄弟却更生疏,尤其现在,两人见面就是点头之交,比其他人更加淡漠疏离。 七皇子一向嘴甜讨喜,得贾淑妃宠爱,皇上也很重视他。自太子和二皇子两败俱伤之后,五皇子势头直上,七皇子就投到五皇子的阵营,两人同进同出,大有荣辱一休之势。今天这一句话,七皇子就把自己的心思坦露人前了。 “朝堂的事我一向没兴趣。”小乔站起来,弹掉衣衫上的尘土,说:“还是先把偷图纸的贼揪出来,那两千两银子你休想白拿,你必须帮我。” “可以,要说揪这个贼,我倒有个好主意,就是阴损了一些。”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怕阴损吗?” 两人凑到一起,嘀嘀咕咕,脸上的神情即使在三春艳阳之下也让人阴涩涩的。 …… 多多趁明珏和小乔几人说话之际,已经跑回小院假传圣旨,让下人起来了。 明珏回到小院,丫头端来温水,伺候她洗漱,朱嫂子赶紧热菜热饭,伺候她吃饭。吃完饭,明珏提笔画图,等下人们都吃完饭之后,她把丫头们全叫到棚室,又让人找来常东兴、岳嫂子和蓝竹等人,宣布她的计划,给每个人分工。 她让常东兴带人在棚室一侧和对面的空地上搭起敞棚,每间敞棚里都放几只草墩、杌子,供前来采摘游玩的人落坐休息。另外每间敞棚里都有一架煤炉子,再给提供一些简单的锅盆餐具,游玩的人可以自己动手煮茶烹调。 棚室门口搭了两间木屋,里面设账房,要进大棚采摘必须在木屋交银子、领对牌和竹篮。每间棚室门口有一个人把守,看到对牌才放人进去采摘果实。每一只对牌的颜色不一样,可以采摘的果实也不一样,当然价钱也不一样。 紧接着,她又带人去了林地,按之前的规划做了详细安排和分工,每个人都各司其职。计划全部落实,她又面临一个很头疼的问题,那就是缺人,确切地说是缺女性仆人。她要搞采摘主要面向女性,即使那些贵妇小姐都有下人伺候,也要有人做引领、指导,林土和棚室的人员一分散,人手就太紧缺了。 安排完毕,众人各就各位。常东兴找来十几个短工,指挥平地搭棚,张山保带人去采购搞采摘要用的东西,岳嫂子带领丫头们演练具体细节。 众下人来往忙碌,却掩示不住满脸兴奋,因为明珏告诉大家忙过这几天,每一个参与者都有一两银子拿,然后再论功行赏,做得最好的人能拿到十两赏银。 她给周师爷写了一封信,讲清要搞采摘、开河道的事,请周师爷支持,让狗子送到西城郡衙门。开河道设计营运,必须要由官府出面,万一出了事端也有官府承担。狗子天黑很快就回来了,又给明珏带来一个不错的消息。 明天周师爷和周夫人一早会过来,给她送二十个下人过来帮忙,人员名单和履历都带来了。周夫人还让狗子告诉明珏随便赏下人几文钱和一些吃食就行。 明珏知道这是周夫人的主意,衙门里人满为患,能给下人们找条门路挣钱也不错。随便打赏几文钱?说得轻巧,衙门里来的人哪个能低了二两银子?她把赏钱给了衙门,怎么给下人们发就是周夫人的事了,周夫人不从中赚钱才怪。 有人来帮忙是好事,本来明珏打算去水木山庄借人,正为难呢。水木山庄下人并不充裕,赏美阁姑娘不少,但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人手的问题基本解决,接下来就是河里往来通行的船只了。去年秋日在水木山庄野餐,看到湖溏里停泊着几十艘小船,都闲置了,正好借来使用。 诸事安排妥当,明珏缓了一口气,又马不停蹄带着两个丫头去了水木山庄。之前,她给水木写过一封信,说清想搞利用乐农节搞采摘的事。水木没回信,却让人来告诉她,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只要水木山庄能做,就尽力而为。 “江小姐,先生今天出远门了。” 明珏微微皱眉,问:“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想让他帮我助威呢。” 严总管笑了笑,说:“先生的朋友在祁云山隐居,此时春光正好,请先生去踏青游玩,若无事绊脚,估计十天后就能回来。先生给你留了一封信,还有两箱书,小人正想派人送去呢,恰好你来了,一并拿去也方便。” 信依旧很简单,只提醒快点熟悉洋文,给他翻译一些东西。那两箱书全是洋文著作,经史典籍、野闻逸事、家学医书应有尽有。这些书都是用通俗拉丁文写的,翻译并不难,但要把这些都翻译完也工作量巨大,主要是她现在没时间。 “好,帮我装到车上,等忙过这几天我再细看。” 严总管带明珏来到后山的湖溏,挑出二十艘小船,又从后园的粗使仆妇中挑出二十个会划船、会游泳的婆子和媳妇,派过来做船娘。他又派人仔细检查了二十艘小船,吩咐下人准备车马,明天上午连小船带船娘一起送过来。 明珏感激严总管考虑周到,感谢的话说得太多反而显得虚伪,最实在的就是多给赏银。她又跟严总管说了一会儿闲话,时候不早,就告辞了。她们离开水木山庄时,已是夜色弥漫,胭脂亲自带人护送明珏主仆回来。 春夜风暖,暮色苍茫,月华倾泻如银,繁星璀灿明亮。 苍蓝的夜色笼罩着茫茫原野,一片静谧,轻快的马蹄声踏出有节奏的音符,如春风吹拂,似清波微淌,令人心情激荡,温暖的悸动油然而生。 明珏靠坐着车里,闭目思虑,随着马车轻摇慢晃,她的身体微微摆动。月辉泼洒,丝丝缕缕的月光透过车帘照在明珏脸上,怡然宁静。 她在脑海里把采摘活动全程规划梳理了一遍,没发现明显的疏漏。等明天张山保把基础设施用品采购回来,人员和船只全部到位,再演练几遍,最后查漏补缺。让每个人都尽快进入角色,争取把采摘搞得红红火火,赚得盆溢钵满。 第二天,明珏早早起来洗漱收拾,丫头拿来几套衣服让她选。今天要见周师爷和周夫人,衣裙要穿得端庄大方。一会儿船只送过来,河道一开,她还要亲自下河试水,衣服还要方便简洁。所以,飘扬曼妙的凤尾裙今天是派不上用场了。 她选了一件浅紫色镶金边水波纹绮锦中长夹袄,水红色缭绫绣边长裙,米白色中衣。裙子不是遮住脚面的直筒样式,而是4A宽摆样式,裙裾较宽。这样的裙子走起路来虽不及凤尾裙那般飞舞飘扬,也能给人飘逸若飞的感觉。 “紫竹,告诉大家全换上新衣服,让我先看看怎么样。” “是,九小姐。” 前几天,下人们每人添了两件春装,就是为采摘节准备的。衣服的用料和样式大致一样,只是颜色不同,上衣是缎面绣花边对襟平袖袄衫,素色软绸中衣,下衣是锦缎滚边洒花长裙。不管衣服颜色如何,每人都配一条柳绿色软缎汗巾。 丫头们一字排开,互相咂嘴赞叹。就她们这身衣服的用料做工,别说是被发配到庄子里伺候弃妇思过的下人,就是得宠的主子跟前最体面的丫头都不可能穿这么好的衣服。门户低,家道中落的小姐们逢年过节能穿上这样的衣服就错了。 “不错,今天就这么穿着出去,先展示一下。” 苏嬷嬷叹了口气,唯喏半天,说:“丫头都穿这么好,也太招摇了。” “为了就是招摇。”明珏否定了苏嬷嬷的想法,问:“你们知道怎么说吗?” 丫头们齐声回答:“知道,我们是江宇慧小姐千挑万选特别雇用的丫头。” “好,无论谁问都这么说。” 紫竹扁了扁嘴,说:“苏嬷嬷,田妈妈,你们也赶紧把衣服换上,出去转转。” “我们可不出去,我跟田妈妈说好了,等你们走了,我们两人轮流看门,眼皮都不眨一下。再有人来偷,我们就跟他们拼命,除非把我们两个老货打死。” 明珏微微摇头,不置可否,平北侯府的宅院,哪怕是在偏僻的庄子上,也不是什么毛贼都敢来的。此次来她们的小院偷东西的贼早已踩好了点,而且贼知道就是把这件事情闹到府里,也会被无声无息压下去,根本掀不起半点风浪。 “先吃饭,吃完饭按计划行事。” “娘,我干什么呀?”多多红袄绿裤,趁着雪白的脸,更加讨喜可爱。 “你跟着苏嬷嬷、田妈妈在小院看贼,不许出去。” “贼又不是傻子,不会天天都来我们家偷东西。” 多多的话逗得众人哄堂大笑,小院沉浸在欢声笑语中,没有半点被偷的遗患。 刚吃完饭,霜降和冬至就来了,说严总管亲自带人送船来了。明珏让两个丫头拿上点心茶水和打赏的零碎银子先去,她还有事情需要安排。 水木山庄送来二十个船娘,周夫人也要送二十个仆人过来帮忙,人手的问题解决了,可一下子增加四十个人,在哪住?狗子家的房子和豆腐坊的房子都修缮一新,房子不少,但也住不下四十个人。萧家的宅院里空闲的院落不少,可乐农节这几天,萧家的大小主子们肯定会过来,明珏不想跟萧家人牵连,再找麻烦。 她去洛家村转了一圈,让人把闲房子都整理出来,最多能住二十几人。当务之急是先把人留下来,这些人马上就要用,实在没地方安顿,不行就去采买帐篷,从棚室周围搭帐篷将就着住下,等结束后多打赏他们一些银子。 乐农节采摘结束之后,她要研究不循环取暖系统,还要把新研制的豆腐推广出去,除此之外,还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置办一套大宅院。 她不想浪费土地,现在洛家村这边的土地都种了庄稼和蔬菜,想盖房子还真找不到空地,除非买一套,可这附近除了萧家这套宅院,还真没有大房子。 明珏带几个丫头正往棚室走,狗子迎面跑来禀报说周师爷和周夫人来了。明珏带两个下人去迎接周师爷和周夫人,其他人各就各位,按原计划行事。 周师爷夫妇给她带来二十个仆人,十男十女,不论男女都身体壮实,干净爽利。除此他们还带来了大批的衙役、河工和船工,要开水道,清查闲杂人员。 果然不出明珏所料,皇上明天卯时初刻摆驾出宫,先到连云山脚下的行宫休息,再从行宫乘船来南郊镇和北郊镇。皇上早晨从行宫出来,晚上再宿到行宫,接连三天,每天到一个地方挖一锨土、洒一把种,然后就是游玩。 哪是皇上乐农的第一站,暂且不知,等明天皇上离京,会有内务总管提前带人来搭凉棚接驾。凉棚搭在哪里,哪里就是皇上和达官贵人们挖土洒种的地方。 皇上真会玩,挖一锨土、洒一把种连一盏茶的功夫都用不了,其余时间就是游玩了。皇上也真小心,怕人谋害刺杀,连打算在哪落脚提前都不敢公开。 洛家村在南郊镇和北郊镇中间,大河连接两镇,河面最宽阔的地方也离洛家村不远。花开烂漫的林地和独具特色的棚室就在大河两岸,一眼就能看到。 “江小姐,你想在哪里开一条河道?” “水域最宽、水流最为平缓的地方,”明珏带周师爷等人来到河岸,指给他们看,“从对岸的林地到这边的棚室,我想把这两个地方连起来,大概有一里远。我从水木山庄调来二十艘小船,等开通水道,就能把两岸连起来。” “两岸风景确实不错,若能入皇上的龙目,北郊镇也就扬名了。” “周大人尽管放心,别的我不敢说,我保证我种的棚室一定能入皇上的龙目。”明珏恭维了周师爷几句,又说:“真是天助周大人哪!要不乐农节怎么会在西城郡举办呢?此次龙颜大悦,周大人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周师爷忙冲明珏抱拳,谦虚几句,说:“托江小姐一福,本官感激不尽。” “呵呵,小女就不打扰周大人了,我陪夫人去棚室走走,采摘一些瓜果蔬菜。” “江小姐请便,晌午之前河道一定能开出来,请江小姐定时来验收。” 明珏微笑点头,“有劳周大人,辛苦各位,小女定当重谢。” 又与周师爷等人虚迤客套了几句,明珏就和周夫人等人边走边闲聊,一起去了棚室。同周夫人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在西城郡小有名气的贵妇,和明珏主仆一路走来,就在称赞她们的衣服首饰,喋喋不休地询问布料价钱。 进到棚室,看到新鲜的瓜果蔬菜,就挪不开眼了,满脸惊奇,不停赞叹。闻闻嗅嗅摸摸,确定不是假的,没等明珏说话,摘起黄瓜和番茄就往嘴里放。周夫人觉得这些同伴很丢脸,讪讪陪笑,见明珏脸色如常,才放下心。 “周夫人,水木山庄的总管送船来了,我过去看看,就不陪你们了。”明珏让人拿来几只篮子,给丫头使了眼色,“朱艳,你留下陪几位夫人采摘。” 用于采摘瓜果蔬菜的篮子都不大,样式很精巧,塞满也装不了几斤东西。让朱艳盯着她们,吃一些倒可以,别浪费,也不能拿走多少。 明珏又让奴隶摘了两篮草莓、两筐瓜果蔬菜,跟她一起给严总管送去。二十艘小船都卸到了河里,等河道开通,就划到水域最宽的河面上去。 “严总管,让你久等了。”明珏快步走来,让奴隶把草莓和瓜果蔬菜抬过来。 “江小姐客气了,山庄琐事缠身,难得有时间出来走走。”严总管跟明珏客套了几句,看到新鲜的果蔬,大为惊奇,“江小姐,这就是棚室里种的东西?” “对呀!几十间棚室,都种满了,搞采摘活动就是摘这些果蔬。” “江小姐,我能到棚室里去看看吗?山庄能种些反时的瓜果蔬菜吗?” “当然能,严总管请。” 严总管让运送船只的马车先回去,只留下一辆供他乘坐即可,草莓和果蔬也一起带回山庄。明珏带严总管几人向棚室走去,边走边介绍棚室的情况。 “明珏,严总管。”萧怀迦带随从管事打马走来,跟他们很热情地打招呼。 “六爷安好。” 明珏拾襟敛裙,冲萧怀迦福了福,规矩行礼。萧怀迦淡淡一笑,眼底闪过郁色迷茫,看向明珏的目光透着陌生。明珏知道萧怀迦误会了,不由皱眉,今天萧怀迦带来的人除了他的亲随还有平北侯府的管事,哪能还象以前那么随便? “你们要去哪?” “我和严总管到棚室转转,六爷有兴趣不防一起去。” “也好。”萧怀迦把马交给亲随,跟管事随从交待几句,就跟他们去了棚室。 明珏带他们从油菜地穿过去,直奔棚室,边走边跟他们讲采摘活动。萧怀迦兴趣很大,说要带几个朋友过来玩几天,让那些名门公子也长长见识。 听萧怀迦说今年的采农节只有白夫人和小白氏留在府中看家,陈氏和袁氏代表萧家有品阶的诰命夫人侍奉宫妃娘娘们洒种,萧老太要来庄子小住几天,乐农节结束再回府。得知萧老太要来,明珏心里一阵反感,她可不想见那个死老虔婆。 “明珏,你明天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明珏不明白萧怀迦想问什么。 “老太太一来,婆子们肯定就不让你们主仆随便出入了,你们怎么搞采摘?” “没事,脚长在我身上,谁也休想管,采摘照样做。” 萧怀迦长叹一声,说:“你还是早做安排,我怕明天他们会封你们的门。” “我知道了,谢谢你。” 萧老太年事已高,请晚辈代替,就可以不参加乐农节。这老太婆之所以要到庄子来,跟她有直接关系,想必是萧怀逸在小院用餐休息的事传到了府里,萧老太要来收拾她了。她还真要早做打算,免得到时候被死太婆弄个措手不及。 “娘,娘,来了一个叔叔。”多多拉着凝梅朝他们跑来。 听到多多管明珏叫娘,众人都很惊奇,尤其是萧怀迦,瞪大眼睛看着多多。 “他叫多多,我的义子。”明珏笑了笑,喊道:“多多,来见客人。” 多多一点也不怕生,按苏嬷嬷教他的礼数给萧怀迦和严总管几人行了礼,又转向明珏说:“娘,来了一个叔叔,要找你,嬷嬷让我们喊你回去。” “什么叔叔?” 凝梅忙说:“回九小姐,是侯爷的随从,有事找您,请您回去一趟。” 萧怀逸的随从来干什么?明珏心里纳闷。她叫来岳嫂子带萧怀迦和严总管等人到棚室转转,跟他们讲讲种植大棚的事,安排妥当才离开。 “洛九小姐,在下是侯爷的随从梁成,侯爷派小人来给洛九小姐送信。”梁成先拿出玉牌证明自己的身份,又拿出一封信交给明珏。 明珏眸光一闪,浅笑问:“侯爷还有什么交待?” “洛九小姐看过信就知道了。” 这哪里是信?一个字都没有,倒象是小孩子涂鸦乱画的图。一张宽大的萱纸上有房屋、有小路、有河流、有树木,墨迹浓浅不一,画得乱七八糟。 “这是侯爷画的?” “是,侯爷昨晚才画好。” “什么意思?” 梁成讪讪一笑,说:“侯爷说等洛九小姐看懂了图,才让小人回答问题。” “侯爷心思繁复,谁能懂他的心思?我只知道他的画工连几岁孩童都不如。” 明珏嘴里说着,心里好奇,萧怀逸不会凭白无故拿一张捉劣的图画逗她玩,肯定是有意义。这老家伙心思太深,有话不直说,喜欢玩阴谋。 “侯爷还说洛九小姐要是看不懂,就到宅院门口去。” “不用,再笨拙的画工我也能看懂。” 多多和凝梅还有梁成及两个仆从在场,明珏很要面子,绝不承认自己看不懂。 这张图上有一座宅院和萧家的宅院很相似,在这张图的最下面,上面还有一座宅院,要比萧家的宅院大得多,四周被河流、树木、房屋和田地包围。她拿着图上下左右、里外前后看了一遍,又看了看萧家宅院,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 她站在与萧家宅院平行的位置,登上石头,四下张望,终于在图上找到了熟悉的景物,可这张图她却没有完全看懂,所代表的意思更让人含糊不清。 多多把明珏从石头上扯下来,用力拉着她的胳膊,仰着脖子看图,一脸新奇喊道:“娘,画上是新房子,你看,爹画的都是新房子。” 明珏恍然大悟,萧家宅院对面是一片空地,上面有几间盖到一半的房子,周围长满荒草矮树。地上没有房子,她可以盖新的,主要是有一块地方。 “这是侯爷送给我的?”明珏举着那张图问。 “洛九小姐果真是聪明人。”梁成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两份契约递给明珏,又说:“这是地契,就是宅院对面这块地,侯爷买下来了。还有一张房契,从石桥那边绕过去,大约行一里路,有一座三进的宅院,侯爷也买下来了。” “都送给我?” 梁成点点头,“洛九小姐可以拿房契和地契到西城郡衙门换一份完整的地契,重新写一份契约,洛九小姐若有时间,小人带您去石桥那边的宅院看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萧怀逸不会白送她房子和地,他又想玩什么花样? ------题外话------ 那个…… 第一百零七章 千里来捉妖 越奸越狡越贫穷,奸狡原理天不容。 前世的老祖母总用乡野俚语式的至理名言教导她,最初,她全盘接收,因为太厚道太实在,没少被人占便宜,也栽了不少跟斗,吃了不少亏。慢慢的,她学会了选择性吸引,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就形成了现在的明珏思想。 有便宜不占是傻瓜,那还要看占谁的便宜。比如说小乔,每次占了小乔的便宜,不管是蒙了他的银子还是其它,看到小乔冲她磨牙,还有他那委屈、憋闷、悲苦、痛恨的小眼神,明珏就特有成就感,恨不得载歌载舞庆祝。 有些人的便宜绝对不能占,相反,她愿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吃亏,比如那些穷苦人,对于他们,她向来是悲悯的态度、施舍的行为。 比如萧某人,占他的便宜是明珏的奋斗目标之一,她要不遗余力去实现。 她正想置一套宅院,不知道置在哪里合适呢,天上就掉下来一套宅院,还有一块地方,正好砸她头上。萧怀逸怎么就这么善解人意呢?她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肯定另有蹊跷,要不就是萧怀逸想贿赂她,拉她下水。 “那个,梁成,那套宅院还有这块地价值多少?” “那套宅院是三进三出的结构,因为座落乡野,地处偏僻,连同看门仆人一家的身价银子共一千五百两,这块地只有三十多亩,也就是几百两银子,加在一起差不多两千两银子。侯爷说如果洛九小姐嫌地方不够,可以把宅院对面的民居也买下来,这样就可以直接通到北郊镇了,合起来大概有七八十亩。” “哦,那可真不小了。” 一套三进三出的宅院加三十多亩地就可以盖成一座五进五出的大院落,外带后花园和湖溏。要是再把民居加上,面积可就超过平北侯府了。 她还是孤家寡人,把与她签订卖身死契的仆从下人都算上,截止到现在也就有五六十口人,一套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就足够住了。哪怕在乡野,能有一套五进五出的宅院足以说明她身价不菲,够小富婆的资格了。前世,她在北京奔波了七八年,不就只有一套几十平米的房子吗?还是贷了一半的款买的。 “梁成,侯爷为什么要送我宅子和土地?” “侯爷没说,属下不知。” 明珏微微摇头,萧怀逸送她宅子和土地决不是被她迷惑,一时兴起,那家伙一定有企图。向下人询问原因,问也是白问,可她心里有一个很大的疑团,明知找不到答案,还想问下去,似乎问一些并无结果的问题也是一种发泄。 “侯爷怎么想起买这里的宅子和土地了?” “这套宅院是前任礼部尚书梅大人的外宅,梅大人受太子谋逆案牵连,被抄家流放,家眷强返原籍,这套宅院就充了公。户部清点获罪官员的私产,准备乐农节之后拍卖,侯爷得到消息,就提前买下这座宅院,又买了宅院周围的土地。” “该不是侯爷此次立了战功,皇上把这套宅院赏赐给他,他嫌偏僻,就做顺水人情送给我了吧?”若真是这样,明珏会坦然接受,心里也就不再犹疑了。 “不是。”梁成答话很痛快,也实在,“侯爷此次立了战功,皇上赏了他一座庄子,还有连云山的一座山头,就在行宫附近,比这里好多了。” 明珏笑了笑,收起房契和地契,说:“知道了,承蒙侯爷厚爱,我却之不恭。” 有人愿意送她东西,而且正是她想要的,她当然要收下。她不是廉者,不是壮士,也不是贞洁烈女,前夫送的东西又怎么样,照收不误。萧怀逸送的又怎么样?只要能用好用的东西她都会接受,除非萧怀逸把自己送上。 前世,经常在电视电影里看到那样的桥段,女人为显示自己的气节,把男人给的支票撕得粉碎,向男人扔去,这时候往往是特写镜头。她心里一直很奇怪,为什么那些女人都不收下支票呢?难道收下就没有骨气了吗? “侯爷的心意,洛九小姐确实该收下,小人回去也好交待。”梁成松了一口气,又说:“洛九小姐若有时间,小人带你去宅院看看,让看守宅院的奴仆见见新主子,洛九小姐想怎么收拾这套宅院直接吩咐他们就行。” “好,我们现在就去。” 时近晌午,明珏一大早就开始忙碌,到现在确实很累了,可她还想去宅院看看。若宅院能住人,水木山庄的船娘和周夫人派来的下人就有地方安置了。她为缺人手头疼,人手的问题解决了,住宿又成了问题,这回全部解决了。 多多成了甩不掉的狗皮膏药,非要和明珏同去宅院。明珏让凝梅把她的去向告诉苏嬷嬷和丫头,并让丝菊、风兰、狗子和元宝跟来,方便使唤。 她边走边仔细查看了房契和地契,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房契盖着户部的印章,地契盖着西城郡衙的印章,两份契约买主的名字都空着。她可以让西城郡衙以这两份契约为基础,填上她的名字,重新制定一份契约,再留一份在衙门备案。 只要契约一换,买主成了她的名字,宅院和土地就是她的产业了。萧怀逸已经知道她就是江宇慧了,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揭露她的身份。宅院的原主人参与谋逆,她是后来的买主,也不能跟她扯上关系,再说第一经手人可是萧怀逸。 至于萧某人送宅院和土地的目的,这老家伙很狡猾,明珏想不通什么事需要他下血本,现在多想无益,只能等他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再见招拆招了。 宅院有一个非常有诗意的名字叫“梅隐居”,梁成说如果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就换掉,另取一个。明珏觉得这名字不错,梅大人隐了,才会有她这个新主人。 看门人姓钱名福,人称福伯,老夫妇看上去都很厚道。他们俩有三儿两女,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已娶妻生子,三儿子也有十七八岁的,长得憨憨的,两个女儿都十三四岁的年纪,模样清秀机灵。他们一家人有十几口人,都住在宅院里,梅家出事以后,就断了他们的月供,一家人就靠打零工佃土地生活。 时值晌午,福伯一家全在,听说新主人来了,老夫妇俩带领儿女孙男出来磕头。明珏到宅院里转了一圈,又问了宅院里的情况,思虑着如何安排。 明珏冲梁成几人福了福,说:“宅院的情况我已熟悉,有劳几位跑一趟。” “洛九小姐客气了,时候不早,小人也要回去向侯爷复命了。” “好,代我谢过侯爷。” 送走梁成几人,院子里只剩了他们和福伯一家,明珏松了口气。梁成等人在这里,她只能是洛明珏,好多跟江宇慧关联的事她不方便说,更不方便去做。 丫头搬来椅子,请明珏坐下,福伯让女儿奉上茶水,礼数周到,殷勤客气。明珏让丫头赏了福伯一家,才详细了解他们一家人的情况。 福伯的大儿子叫钱金,以前在梅家的庄子里做过小管事,娶妻七八年了,有一儿一女,妻子原是梅家府里的二等丫头,也是个利落人。二儿子叫钱银,在梅家做过小厮,负责二门上传话,娶的是北郊镇上大户人家的丫头。 三儿子叫钱宝,说话在些结巴,人也愣愣的,倒有一身蛮力。两个丫头分别叫四妞五妞,两人得知丝菊和风兰也是丫头,看着她们的衣服,一脸艳羡。 明珏现在的生意蒸蒸日上,又逢乐农节要办采摘活动,正是用人之际,福伯一家都不错,都是能用之人。房契上只附带了一张他们一家归新主人的证明,没有卖身契,明珏不放心,她想把事情弄清,再给他们一家安排事情做。 “福伯,从宅院的后门进来,有没有可以住人的房子?大约有四十多人。” “回主子,后门左边有一排敞厦,右边有两座小院子,可以住五六十人,都是下人住的地方,打扫得很干净,随时来人都可以住。” “太好了,你们一家下午再把敞厦和院子收拾整理一遍,晚上我派人领他们过来。二十个媳妇婆子,都是水木山庄的人,十名男仆,十名女仆,都是西城郡县衙的下人。他们的一日三餐也由你们一家来准备,需要采买添置的物件,一并准备齐全。风兰,给他们十两银子,晚上我会派人来查看情况。” “是,主子。”福伯一家应声行礼,见明珏出手大方,行事爽利,暗自庆幸找到了好主子。他们一家世世代代为奴的宿命早已注定,只盼能遇到好主子。 狗子上前行礼,说:“主子,给北郊镇豆腐坊分一人过去吧!那个张……” 明珏知道狗子的意思,张山保这几天一直帮着忙采摘活动的事,北郊镇豆腐坊少了人手,忙得不可开交。皇上要来西城郡过乐农节,老百姓都很兴奋,豆腐的需求量都增加了一倍。不只北郊镇,西城郡这七八家豆腐坊都急缺人手。 “也好,等下午签了卖身契再做安排。” 福伯知道卖身契不签,主人就任不过他们一家,忙说:“主子,现、现在能签卖身契吗?老奴的大儿子钱金识字,能让他写契约。” 明珏想了想,说:“也好,现在就写吧!风兰和丝菊帮忙。” 时候不早,明珏想回去吃饭,签卖身契至少用半个时辰,她只好再忍一会儿。 几杯茶下肚,卖身契写好了,买卖双方都按了手印,只等下午拿到西城郡衙备案。明珏让风兰给他们一家拿了二十两银子,按理说福伯一家随房子一起卖,是没有身价银子的,接过明珏给了银子,一家人磕头谢恩,感激不尽。 福伯又给明珏磕头,“求、求主子给奴才一家安排活儿做,奴才一家……” 明珏忖度片刻,说:“狗子,你带钱金去黑山镇矿井,让孙宝生带他熟悉情况。元宝,你带钱宝去北郊镇的豆腐坊,让他去跟张栓的堂兄学徒。钱金媳妇和四妞、五妞跟我走,去了我再安排你们活儿。钱银两口子和福伯、福婶在宅院里照顾人。等熟悉几天之后我再给你们确定月钱,下月和所有下人一起发。” “谢主子大恩。”福伯一家再次跪地行礼,满脸感激不尽,令明珏很别扭。 安排好的宅院的事,明珏主仆和钱金媳妇及四妞、五妞离开。多多有午睡的习惯,困得睁不开眼了,非缠着明珏抱他,钱金媳妇抱起他才不闹了。 四妞、五妞让明珏给她们赐名,明珏现在给丫头取名字很有感觉,就给四妞取名凝菊,给五妞取名绽兰,让她们姐妹都留在她身边伺候。 几人刚走过石桥,就见紫竹匆匆跑来,连礼都不行,就把明珏拉到一边,告诉她说贺妈妈来了。贺妈妈去年去青州郡伺候洛老太太了,回来一定带来了洛老太太的消息。明珏见紫竹脸色不对,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洛老太太有出事了? “是不是老太太有什么事?有什么话快说,怎么吞吞吐吐的?” “老太太没事,就是……” 知道洛老太太没事,明珏心里放松了,又沉下脸,问:“就是什么?” “三公子来了,还带来……九小姐回去就知道了,奴婢不知道怎么说。” 紫竹所说的三公子是洛家二房的嫡长子洛明玮。洛家二房被强返原籍,按大秦皇朝典制,洛家二房三年内不能进京,连走亲访友都受限制,除非得了恩典。从青州郡到北郊要经过京城,这也是不允许的,洛明玮到底为什么冒险前来? 通往萧家宅院的小路上停着三辆马车,路边围着几个看热闹的闲人。洛明玮和两个小厮站在后面的马车前,见明珏走过来,脸上都透出骇异的神色。苏嬷嬷和贺妈妈看到明珏,忙迎上来,手足无措,看着中间的马车,一脸为难。 “这就是那个妖孽?待我做法将她降服。”第二辆马车的车帘掀开,露出一个道士,提着一把桃木剑跳下马车冲明珏刺来,“徒儿,取符水,妖孽,看剑。” “三公子,不是说好不难为九小姐吗?这……”贺妈妈连急带吓,脸色苍白。 桃木剑呼呼带风,冲明珏砍来,明珏下人想去拦,已经来不得了。明珏躲避桃木剑,后退几步,被路沿儿绊了一下,站立不稳,摇晃倒地。她咬了咬牙,气恼至极,洛明玮远道而来,就是带一个半生法师来捉她这只妖吗? 突然,桃木剑被斩成两段,飞出去几尺远,老道士踉跄几步,栽倒在地。一个小道童举着一罐子符水,一滴不漏全洒到自己身上。另一个小道童举着一罐子狗血,见他的师傅和道友都出师不利,不敢泼向明珏,愣愣看着。 “明珏,你没事吧?”萧怀迦冲老道士晃了晃宝剑,笑问明珏。 下人将明珏扶起来,弹掉她身上的尘土,询问她的情况。苏嬷嬷和贺妈妈跑上前,当着萧怀迦等人,她们不便于多说,只安慰明珏,指斥洛明玮等人。 “我没事,多谢六爷。” 萧怀迦怔了怔,又问:“他们是什么人?这是干什么?” “来演戏的,想为乐农节助兴。” 萧怀迦知道明珏不想多说,不好意思再问,对跌跌撞撞爬起来的老道士摇了摇头,说:“演戏也要练好基本功,我武功不行,他都接不了我一剑。” 明珏冷笑几声,说:“跳梁小丑。” 洛明玮见老道士摔倒,又见萧怀迦带着许多随从出来,很惊慌,连话也不跟明珏说。他让小厮扶起老道士,自己钻进车内,再也不露面了。 “九小姐,你没事吧?三公子他……”贺妈妈忙问明珏。 “我没事。”明珏大概猜到了捉妖的始末,皱眉摇头,一脸同情地看向老道士一眼,又满眼恼恨扫过洛明玮,说:“我不想跟他们废话,也不想再见到这些人。紫竹,去找周师爷,就说有些人来路不明、意图不轨,先抓起来再说。” 说完,明珏冲萧怀迦感激一笑,不理众人,竟自进了宅院。直到现在,她还没吃午饭,明天就是乐农节,下午还有很多事,她哪有闲心跟这些人废话?不管他们因何而来,先交给官府处置,等过了这几天再说。 进到小院,明珏一脸倦色,坐到椅子上,不想再动弹,丫头们伺候她洗漱吃饭。吃完饭,她让人带新来的下人熟悉情况,安排好下午的事才去休息。 贺妈妈拦住明珏,嚅嗫着说:“九小姐,老奴……” “想把我当妖怪降服,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别没事自找不痛快。” “九小姐,三公子是二老爷……” “你很累,我要休息一会儿,下午还有一堆事等着呢。”明珏沉着脸打断了贺妈妈的话,顿了顿,又说:“有事跟苏嬷嬷说,别因闲事打扰我,这几天太忙。” 贺妈妈见明珏脸色不好,面露讪色,“九小姐,老奴想说三公子……” “没听到我的话吗?我不想知道,愿意说跟苏嬷嬷说去。”明珏一脸怒气。 她心里很不舒服,贺妈妈从青州郡远道而来,她心中有几分期待,想知道洛老太太的消息。她匆匆赶回来,却要被人当妖怪捉,而且洛明玮等人是跟贺妈妈一起来的。尽管她毫发未伤,这只是一场小闹剧,她仍对贺妈妈也心存气恼。 洛明玮带着法师长途跋涉千余里,就是为捉拿她这个妖孽而来,此举是洛家二老爷授意的。至于青州郡发生的什么事,他们为什么会把她当成妖孽,不惜冒险、不怕犯罪,兴师动众前来,明珏实在没兴趣也没心情知道。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心中想着许多事,脑海里乱成一团。她掐着双额,强迫自己什么也不去想,平心静气,才慢慢安静下来。 “谁在外面?” “奴婢朱艳,九小姐有什么吩咐?” “去烧水,我要洗澡,水不要太热。” 朱艳应声离开。明珏把枕头盖在脸上,双手压着枕头在床上翻滚了几圈,伸长四肢深呼吸,反复试了几次,身体和脑袋都舒服多了。她打开箱子找出一套内衣,又趿着鞋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找出可心的衣服,才重重松了口气。 “紫竹,你进来。” “九小姐,您找奴婢什么事?”紫竹怀里抱着一件衣服正在做。 “给钱金媳妇和凝菊、绽兰一人找一身衣服,下午出去也带上她们,提前跟她们讲讲规矩。钱金媳妇做过丫头,凝菊和绽兰都很机灵,你来带她们。” “不用九小姐吩咐,奴婢已经给她们准备好了衣服,都已经换上了,风兰正给她们讲规矩呢。奴婢赶时间做套衣服,万一再来人也有的替换。” 明珏点头称赞,“不错,你想得很周到,很有管事丫头的风范,继续努力。” “多谢主子夸奖,这都是奴婢份内事。”紫竹凑到明珏身边,低声问:“九小姐,您知道老太太手里有侯爷的把柄吗?到底是什么东西?” 洛老太太离开京城之前,曾交给她一个小盒子,说是萧怀逸的把柄。明珏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离开萧家之前,她的行李遭萧怀菱等人洗劫。来到庄子,就没见过那个小盒子,可能是丢了。若不是紫竹今天提起,她早把这事忘了。 当时,听贺妈妈等人的意思,有这件把柄在手,萧怀逸就不会休她。明珏不知道把柄是什么,却不相信把柄有这么大的威力,能控制萧怀逸。 “老太太确实给过我一只小盒子,我不知道弄到哪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 “在苏嬷嬷手里,奴婢听她跟贺妈妈说有把柄的事了。” “她们真是太闲了。”明珏心里有些好奇,随口问:“她们都说什么了?” “贺妈妈嫌您训斥她,觉得没面子,还哭了一鼻子,一直跟苏嬷嬷青州郡的事。奴婢在外面做衣服,隐隐约约听到的,只听明白了大概的情况。” 明珏坐到床边,指了指脚榻,“你坐下,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紫竹点头坐下,看了看门口,低声说:“侯爷休了您之后,给老太太写了一封信,说是向老太太请罪,说您、说您,哎,就是……” “说我是妖怪,要不就是孤魂野鬼附体,反正他狗嘴吐不出象牙了。” “呵呵,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劝慰老太太别伤心,还说……奴婢也没听太清。” 萧怀逸见她第一面就对她心存怀疑,什么得阎王爷青眼呀!吃神果呀!失忆呀!这些瞎话骗别人还行,根本骗不过萧怀逸,一个杀人无数的人会相信阎王吗? 穿越是属于特定时代的新潮名词,萧怀逸当然不知道,只把她当成妖怪或是鬼魂依附别人的身体。洛老太太年势已高,又心疼孙女,听到这些话,不吓坏才怪。萧怀逸休了她就给洛老太太写了信,怎么捉妖降鬼的人这才来呢? 明珏撇了撇嘴,“不知道老太太听说侯爷的鬼话会不会吓坏,我都被休七八个月了,捉妖的人却姗姗来迟,怎么连捉妖这么大的事都耽误呢。” “听贺妈妈说侯爷给老太太的信里夹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信是二太太收的,她把银票昧下了,信也没给老太太。老太太不知道您被休,也不知道侯爷写了信,更不知道有银票。前几天,不知道侯爷又让人给老太太送去了什么,老太太亲自接待了送信的人,才知道侯爷去年送信和银票的事。 老太太很生气,把二老爷狠狠训了一顿,事情闹开了,二老爷不但不斥责二太太,还让三公子带人来捉妖,这不是故意的吗?” 明珏摇头轻叹,洛家世袭公爵,虽说是三等公,也威威扬扬百余年,怎么竟出这样的货色?天下将乱,怪异不绝,家族将败,怪胎层出。洛家获罪,她的便宜爹和便宜大哥双双被斩,长房女眷为奴的为奴,充为官妓的充为官妓。之所以弄到这种地步,长房这些人即使受朝廷党派牵连,也绝对不是无辜的。 洛家二房被强返原籍,洛二老爷和洛明玮都是知书达理的人,竟然千里迢迢带人来捉妖。由此可见,捉妖是假,故意闹出动静想挽回些脸面才是真。 二太太昧下萧怀逸给的银票,想必二老爷早知道,事情闹开了,就想把事情推到她身上,轰轰烈烈来捉妖,转移洛老太太的注意力,减轻昧下银票的罪过。 难以想像洛家二房竟然如此可笑,难怪会出八小姐那样的怪胎?既然洛明玮来了,轻易让他回去也不是“待客”之道,西城郡的牢狱不大,足以关他了。先关他一段时间,也是她对洛家二房的回击,也给他们一个教训。 洗完澡,明珏梳妆收拾完毕,换好衣服准备出去。苏嬷嬷笑意吟吟进来,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见明珏脸色平和,才说起洛明玮带人来捉妖的事。 “老太太看了萧怀逸的信,也把我当妖怪了,是吧?” “侯爷只是说你与以前大不相同,没说你是妖怪,老太太最疼你,又怎么能把你当妖怪呢?奴才们都知道二太太品性不好,没想到二老爷也变成了这样。” 萧怀逸确实对她心存怀疑,给洛老太太写了一封含糊不清的信,是想宽洛老太太的心,也为自己休妻找另一个借口。没想到信被二太太截留,二太太想扣下萧怀逸给的银子,事发之后,二老爷推波助澜,竟然想到捉妖,真是可笑。 “谁变成什么样与我无关,我还有事要忙。”明珏满脸轻蔑,冷哼一声,吩咐道:“紫竹,你给老太太写封信,报声平安,再给二房写封信,跟他们说清洛明玮被抓的事。还有,派稳妥的人送信,顺便给老太太带些银子过去。” “九小姐,不用给老太太送银子,侯爷给了银子。”苏嬷嬷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说:“侯爷前些天派人把八间旺铺的房契送到青州郡给老太太,又给了几百两的租赁银子,要不是侯爷派人去送房契,还知道二太太捣鬼呢。” 明珏心中纳闷,眉头不由皱紧,萧怀逸这是唱哪一初?她被休离之后,萧老太太要拿八间旺铺抵萧家的聘礼,萧怀逸把八间旺铺据为己有,怎么又突然还回来了?还回来不给她,还要送到青州郡给洛老太太,这老家伙又抽什么疯? “老太太把房契让贺妈妈捎回来给你,说这八间铺子是给你的,让你好好保管。听贺妈妈说二太太和八小姐为了这八间铺子大闹了一场,把老太太气病了。” 又是送房子又是送土地,还把价值那么高的旺铺还回来了,说这老家伙没目的,傻鬼都不信,不知他又有什么打算?乐农节期间,他肯定要护驾来北郊,到时候见到他狠狠把房契甩他脸上,告诉他房契又到姑奶奶手里了。 “知道了,你先把房契收起来,我再想怎么照顾好老太太。”明珏停顿片刻,又说:“给二房另外写封信,告诉他们要想让洛明玮平安无事,就好好对老太太。否则老太太受多少气、受多少罪,我会从洛明玮身上加倍找回来。” 等宅院盖好了,她想把洛老太太接回来,可洛老太太也不能随便离开青州郡回京城,这还是件麻烦事,等忙完这几天,要好好筹划一下。 “是,九小姐,还有,贺妈妈要……” “她要留下来帮忙也行,要回京城也行,遵从自便。” 说完,明珏大步走出房门,优雅微笑,大方摆手,十来个服饰统一、打扮利落的下人一字排开,跟在她身后走出小院。经过宅院的大门时,不只守门的婆子,连同萧怀迦带来的管事随从及萧怀迦本人都对她们行起注目礼。 刚走上宅院门口的青石小路,就见萧家的小厮跑来,边跑边喊:“快去告诉六爷,老太太、大奶奶、四奶奶的车驾快到了,让六爷安排人去接。” 明珏一怔,萧老太太今天就过来了,还带来徐氏和平氏,看来大战要提前了。 ------题外话------ 有些评论可能来不及回复了,但我都在看,谢谢亲们…… 至于男主,我现在只跟亲们说故事要发展,生活要继续,嘿嘿…… 第一百零八章 姐妹因爱成仇 明珏思虑片刻,打定主意,叫过几个丫头吩咐一番。几个丫头应声领命,分头行事,个个勃然机警。明珏慧黠一笑,带着其余的下人向棚室走去。 常东兴已带人搭好敞棚,正做清洁收拾,等明珏验收。敞棚搭得很结实,外观看上去也很整齐,明珏又提一些意见,让他们天黑之前务必做好。 张山保把办采摘需要的零碎用品采购回来了,正让人清点记账,往下分配。明珏很满意,张山保做事稳妥周全,采买的价格也适中。明珏要的东西他买得很齐全,有些东西明珏没想到,他也买回来,正好派上用场。 萧家的人马车辆绵延数里,一路迤逦而行,随行的护卫、随侍的下人有百余人之多。宝盖簪缨,溢彩流苏,彰显出大秦皇朝的第一旺族的威仪。 华贵宽大的马车穿过石桥,走上通往宅院的青石路,萧家在北郊的四个庄子的庄头管事带着佃农上前请安,宅院的管事和守门婆子也打扮整齐,都来迎接萧老太一行。四周站满看热闹的人,恭维祝福声不绝于耳,气势隆重自不必说。 几个婆子从马车上抬下两筐铜钱,解开缗绳,听到车里传出“赏”,就抓起铜钱向人群中散去。看热闹的人都去抢钱,喧嚣吵闹,人群拥挤,乱成一团。 明珏撇了撇嘴,对萧老太这种伪装善人、故做姿态的行径报以十二万分的鄙视。当明珏在意念中将萧老太等人踩在脚底下、狠狠蹭鞋的同时,张山保也对车队投去仇恨的目光。萧老太等人原是张山保一家的主子,把儿子的命都搭上了,也没保住他在萧家的的饭碗,可见他对萧家的恨比明珏还要深、还要重。 “我到林地看看,你们按计划做事,天黑之前,我会来查漏补缺。”明珏摘了一把草莓装进荷包,又说:“张山保,你跟管事们互通消息,以后有事就到石桥那边的梅隐居。这几天你要是不方便回北郊镇,也住进梅隐居,那里地方很大。” “是,主子。” 明珏刚要走,又想起一件事,吩咐道:“还有,你把周大人送来帮忙的男仆组织起来,在棚室周围巡逻,通知常东兴招集一些短工,与你们配合,有事可以直接找西城郡的衙役。大棚不能随便放人进来,别人倒无所谓,主要是萧家那些狗腿子们。就是萧家人出银子,这些瓜果蔬菜也不卖给他们,明白吗?” 张山保点点头,眼中闪烁中狠厉兴奋的光芒,“主子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做。” “知道就好,我们赚钱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不与他们硬碰硬。” “奴才记住了,奴才这就去传话。” 菜花地里搭起几座凉亭,每座凉亭内都摆放着根雕桌椅,颇有特色,桌上罗列着竹制茶具,古香古色的陶瓷花瓶摆在凉亭正中,里面插满红桃绿柳。凉亭通往河面的小路铺满石子,土阶也修砌整齐,俨然成了菜花地里的小河港。 对岸林地里也搭起了几座凉亭,与这边一般无二,成了对岸的港湾。河道已经开通,二十只小船全部停泊到位,清洁水面的河工衙差乘船劳坐。 明珏暗自点头,果然是官府的力量,这两个小河港弄得确实不错,比她想像得要好的多。周师爷显然花费了一番心血,乐农节结束之后,她必要重谢。 “怎么样?这几座小亭子都是我指挥布置的。”周夫人很兴奋地向明珏邀功。 “周夫人考虑周到,别具匠心,哪怕布置一座小亭也是杰作。” “有这么好吗?那我明天还来帮忙,工钱也别多给,比仆妇们多一倍就行。” 周夫人出身不高,也是爽利人,举止行事都没有小家子气,很对明珏的心思。 “好说好说,我就怕周大人不同意。” “没事,明天我带几个得力和丫头婆子过来,照应跑腿、煮茶烧水都没问题。” 周师爷带着几个随从过来,跟明珏细说了开河道、搭凉亭的事,并给明珏提了一些建议。明珏连声道谢,并言明等乐农节结束后,她会把工钱和赏银一并送到西城郡衙。周师爷客气了几句,与明珏彼此恭维客套,皆大欢喜。 明珏说起买下梅隐居和周围土地的事,周师爷当即叫重新人写了契约。因他们今天为公干而来,西城郡衙的大印就带在身上,他马上拿出来盖上印章,一份给明珏,一份留存到西城郡衙,另福伯一家的卖身契约也一并弄清了。 又和周师爷、周夫人说了几句闲话,明珏就去了林地。登上小船,享受两岸春光无限,顺风顺水,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对岸。林地这边的小河港比菜花地更大一些,修出一条小路连通菜花地和麦田,更方便了游览和采摘的人。 正在林地的小河港一侧搭敞棚的短工看到明珏,都过来行礼。明珏给他们提了一些意见,嘱咐他们天黑之前必须完工,还要清洁整齐,摆设物件都运来。在林地里搭敞棚主要为方便游人休息野餐,还可以游览高峰时分散客流。 明珏叫来一个婆子,说:“去找张山保,让他安排林地敞棚里的物件摆设。” 婆子应声离去,明珏又量看了一遍,感觉各方面都不错,松了一口气,向林地深处漫步而去。接连累了几天,她身心疲惫,想找个地方歇口气,好好平静一会儿。萧老太和徐氏、平氏来了,回去还在一场硬仗打,她要好好筹划一番。 她坐到小溪旁,倒出荷包里的草莓,洗干净晾在石头上。她爬到地坡的桃树上折了一枝开得最艳的桃花,插在头上,边吃草莓边揽溪自照。 嫩红色的桃花和她衣服的颜色很相配,虽然不够精致,却也有一种大气自然的美感,更衬她人面如春花。她正戴着桃花,摆着裙裾摇来晃去臭美,忽然土坡另一面传来轻碎急促的脚步声和低沉嘶哑的说话声,伴随着叹息和抽泣。 “四姐,事到如今,温家只有你能帮我了,你若是不帮我,我就是死路一条。” “六妹,你别这样,快起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我……唉!” 说话的是两个女孩,明珏听她们提到温家,好奇心大增,忙爬到土坡上,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土坡另一面低洼处有一片花树,两个女孩就躲在花树后面低声说话。明珏处于两人的头顶,居高临下,她们说的话也能一字不漏地听到。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衣衫华丽、钗环精致,围着花树忽快忽慢挪步,边走动边抽泣。她腿上有伤,走路很不方便,因她一直在动,明珏看不清她的正脸。 另一人女孩面对着她,唉声叹气,一张脸完全呈现在明珏眼里。这个女孩好象在哪见过,明珏一时想不起来,看她纤巧的鼻眼,倒跟温家的女孩有几分相似。 两个丫头带着几个身型矫厉、面容阴森的男子走来,向不停挪步的女孩躬身行礼。挪步的女孩看到他们,停止挪步,转过身,明珏才看清原来是温玉娥。 那日省亲途中,明珏乘坐的马车惊马,除了白迎芷就是温玉娥的功劳。白迎芷指使冯家死士给马喂食了红罂花叶,就是想制造惊马坠车,置明珏于死地。 中途回避镶亲王銮驾,遇到温氏嫦娥,明珏使出看家本事忽悠她们,骗得钱财首饰。温玉娥不愤被骗,用金簪子扎马屁股泄愤,才导致惊马。马也重重“回报”了她,一番践踏,她勉强保住一条命,直到现在,伤还没全好。 温顺侯府第三代共有四个嫡女,分别是长房的温婕妤、温氏嫦娥和二房的温玉婷,被温玉娥称为四姐的女孩应该是庶出的。明珏皱眉回忆,去年在水木山庄野餐她见过这女孩,好象叫温玉妨,估计也是庶女得宠的。 嫡庶有别,温玉娥不会平白无故对一个庶出女那么好,听她叫四姐叫得那么亲切,想必有求于人。温家遣传基因不正,家风如此,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翠玉,打听到了吗?” “回六小姐,打听到了,来宅院的人有萧家老太太、大奶奶和四奶奶,还有几个姨娘和几个小公子、小小姐,听说他们要在庄子里玩几天。” “那个贱人呢?萧老太太是不是因她在庄子里不安份才来的?被休弃出门,在庄子思过竟然勾三搭四,有辱门风,萧家为什么不把她浸猪笼?” “她……奴婢没细问,萧老太太来踏青游春,应该与她无关吧?” 温玉娥气愤咬牙,“没用的东西,好容易出来一趟,怎么不问问那个贱人的事?白白损失了两头野猪,都没咬死她,她的贱命可真大。” 明珏脑海里翻腾了几圈,才明白温玉娥所说的贱人是她,不是她不够聪明,而是她实在不想承认贱人是她的代号,看来温玉娥对她真是“旧情”难忘呀! 去年袭击她的两头野猪果然跟温家有关,为对付她一个弱女,竟然花样百出,连指使野兽伤人的戏码都能干出来,温家对她可真“重视”。明珏咬牙切齿,暗自生恨,她跟温家的恩怨仇恨历经几代人的积累,也该适时了结了。 当时,秦临庄射死野猪,也答应替她管教“野兽”。想必镶亲王府这块招牌对温家起到了震慑的作用,温家才没敢再生事端,可这种震慑只管一时,难管一世。要从根源上彻底解决问题,只有一个办法,只是她现在还没有能力做。 温玉娥让丫头打探萧老太太一行人干什么?她一定又想玩花样设计人。温玉娥是个不容小觑的敌人,别看她年龄小,可比温玉嫦狠毒狡猾得多。 “翠银,你那边呢?打听到了什么?” 另一个丫头忙恭敬施礼,“回六小姐,奴婢、奴婢打听到萧侯爷这几天一直呆在连云山脚下的庄子里,皇上要来西城郡过乐农节,侯爷他、他……” “他什么?蠢货,你打听到的东西是人都知道。”温玉娥怒视丫头,嗓音尖利而嘶哑,“萧家在连云脚下有两座庄子,一座是萧家早有的,一座是皇上新赐给萧侯爷的,两座庄子距离七八里,他在哪座庄子里?都做了些什么?” “奴婢、奴婢没……” “一个个的都是蠢货,滚。”温玉娥抚着胸口喘了口气,转向几个男子,平静片刻,说:“你们还按原计划行事,有消息及早回报,去吧!” 听说温玉娥让丫头打听萧怀逸的行踪,明珏大概明白了,原来还有如此内幕。 几个男子应声施礼,快步向四周退去,很快就消失了。两个丫头慢腾腾向后退,听到温玉娥吼了一嗓子,她们才停下来,脸上布满担忧胆怯。 “六妹,你别着急,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温玉妨轻声劝慰。 “我能不急吗?还有二十天,他们就要成亲,还能有什么办法解决?”温玉娥一脸悲凉凄苦,哽咽着挤出几滴眼泪,愣了一会儿,她眸光一转,眼底充满怨毒,恶狠狠地说:“除非她在成亲之前死掉,换成我嫁过去。” “六妹,你……”温玉妨是被温玉娥的样子吓了一跳。 “四姐,你别认为我狠毒,你知道被最亲的人出卖陷害是什么滋味吗?上个月,祖母让我到庄子里休养,说得天花乱缀,现在我才明白,她们是想把我弄出来行事。府里发生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要不是你,她跟萧侯爷成亲了,我还蒙在鼓里呢。前几天她还来特意到庄子看我,都没跟我说她要嫁到平北侯府的事。 还假惺惺跟我说那个贱人勾引萧侯爷,想重回平北侯府,让我找机会出口气,刹住那贱人的歪心。她都要嫁了还跟我说这些,不是利用我是什么?呜呜……” 宅院守门的婆子里还有平氏的人,得知萧怀逸同明珏一起用餐,且独处了许久并不稀奇。可笑的是温玉嫦都要嫁给萧怀逸了,竟然还想把温玉娥当枪使。 “六妹,你别哭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姐要嫁给萧侯爷也是祖父和贤妃娘娘安排的,也不是二姐能做主的,二姐她也许不愿意呢。” “呸――她不愿意?温玉嫦不愿意?呵呵,鬼才相信。她以前总想嫁给五皇子,将来生下皇子,母仪天下,贵不可言。温家本来就全力支持五皇子,她再嫁过去就是浪费,五皇子的妻妾可都是为联姻娶的,祖父不让她嫁,她还哭了一场。我跟她不一样,我从十岁那年见到萧侯爷,就认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温玉娥咬着嘴唇,沉浸在回忆中,语调也变得沉缓了许多,“萧侯爷要带兵去南疆平叛,在校场誓师,我让她同我一起去看。当时,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要嫁就嫁给萧侯爷,我还以为她是开玩笑呢。不成想那时候她就改变了主意,想嫁给萧侯爷,却一直在骗我,她还说要替我扫除障碍,让我……呜呜……” 明珏捂着鼻子吸了一口气,听了这么半天,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是一场姐妹抢夫戏。男主角原来是那个老家伙,勾引未成年少女,罪加一等。 温玉娥也真早熟,十岁见到萧怀逸就被迷得欲罢不能,非君不嫁了。温玉嫦最早是迷恋五皇子,后来也迷上了萧怀逸,竟然谈婚论嫁,抢了妹妹的心爱之人。 姐姐都快嫁了,妹妹才知道姐姐抢了心爱之人,一家人都帮姐姐隐瞒,妹妹能不伤心愤恨吗?温玉娥刚才还说除非温玉嫦成亲之前死掉,换成她嫁过去。天哪!看来这因爱成痴的妹妹为达成心愿,要对姐姐下毒手了,好戏,真过瘾。 萧家是公狐狸的第一生产线,产品确实不错,萧怀逸容貌俊美清朗,眉宇间的气质很有男人味,确实能令女人意乱情迷。明珏撇了撇嘴,心说:想我这混了两辈子的青春无敌美少女不也被迷得七荤八素吗?险些就……往事不堪回首。 都说红颜祸水,看来蓝颜为祸的程度丝毫不亚于红颜。就因为一个男人令姐妹成仇,手足相残,这男人真是太可恶了,不毁他的容不足以平民愤。 明珏顺手拣起一块石头,狠狠比划了几下,对准一只蹦过的飞虫砸下去。飞虫顿时血溅当场,粉身碎骨,一命呜呼,惨乎惨矣。明珏的嘴角勾起畅快狠毒的笑容,她在砸飞虫的时候,脑海里想的是萧某人的脸,意Y淫无罪,呜呼。 温玉娥让丫头打听萧老太来庄子的事,又让人探查萧怀逸的行踪,估计她想利用萧家人施诡计。姐妹成仇,手足相残,有热闹看了,温显宗那老王八蛋肯定想不到。明珏的嘴角弯起狡狠的笑容,温玉娥要点火,她是不是应该送风助阵呢? “四姐,事到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温玉娥阴阴一笑,又说:“我知道祖父让你陪嫁到平北侯府,我也知道你有心爱之人,不想给人做妾。四姐,只要你帮我,我一定会成全你们,你也不想你跟外男私相授受的事大白天下吧?” 大秦皇朝有陪嫁的习俗,如果男高女低,女方就会送陪嫁,一来是向男方投诚,二来还能起到固宠的作用。温玉嫦是温顺侯世子的嫡女,嫁给萧怀逸做续弦填房,竟然也带陪嫁。由此可见,温家底气不足,自认低萧家几等。 陪嫁说白了就是来做通房丫头的,不过是比丫头高一级,只要爬上了床,就能提姨娘,半主半奴,但也难逃与人为妾的命运,还会被猜忌。 温玉妨顿时脸色苍白,嚅嗫着说:“六妹,你、你怎么知道?你……” “四姐,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还有办法不让你做陪嫁,等我嫁到平北侯府,我还会帮他谋个一官半职,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达成心愿了。” “六、六妹,你、你想怎么做?”温玉妨被威逼利诱,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可能让她死,她死了我再嫁过去连萧侯爷就会怀疑我,不让她死,还不能让她嫁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毁掉她,让她不能再嫁,让她生不如死。” 温玉娥的语调幽森冷酷,声音好象来自于地狱一般,脸上的表情更是阴寒恶毒。她连吁几口长气,平静片刻,凑到温玉妨耳边低语。 明珏支起耳朵去听,也没听清她们说什么,她身体往上蹭了蹭,想靠近一些去听。不成想碰到一块石头上,石头滚落下去,惊动了温玉娥和温玉妨。 “谁?”温玉娥一脸阴冷警惕,大呼:“来人。” 几个黑衣男子朝温玉娥跑来,看到温玉娥指土坡,几人飞奔朝土坡而来。明珏心中发颤,看得出黑衣男子个个训练有素,被他们抓住凶多吉少,她与温玉娥本来就有仇,再得知不可告人的隐秘,恐怕她真要性命危矣。 正当黑衣人欲近,明珏万分害怕之际,她的身体突然离地而起,飞向土坡一侧一棵枝条丛密的老柳树。她柔弱的身体挨近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冰凉颤抖的心顿时温热平静,一种想亲近的感觉油然而生,她不禁伸手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黑衣男子在土坡周围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人,就去向温玉娥复命了。温玉娥仍一脸怀疑,低声吩咐了黑衣男子几句,就和温玉妨一起离开了。黑衣男子互看一眼,护在温玉娥身后离开,边走边回头朝明珏趴过的地方张望。 “手放开,男女授受不亲,别抱我这么紧。”男人的语气慵懒且漫不经心。 明珏脸一红,狠啐一口,“你才不想抱你呢,是你抱我上树的,你的手松开。” “你真想让我松开?”萧怀逸环在明珏腰间的手一松,“那我就放手了。” “啊――抱……”明珏忘了自己在树上,萧怀逸手一松,她的身体就向树下栽去,情急之下,她又伸出手向萧怀逸求救,主动投怀送抱了。 萧怀逸一手拉住她两只手臂,一手托住她的腰,把她带到树上。明珏粉面飞红,缓了一口气,与萧怀逸亲密接触,气息相闻,她也不想松开了。 “我想下去。” “温家的死士狡诈机警,一会儿肯定会回来,让他们发现,你就有麻烦了。” 果不其然,萧怀逸话音刚落,就有两个黑衣男子朝土坡奔来,仔细查看。明珏伏在萧怀逸怀中,摒住呼吸,直到男子离开,她才长吁一口气。 “温家的死士听命于温玉娥吗?” 萧怀逸微微一笑,眼底划过讥诮,说:“温家的女儿比男子对家族的作用更大,都颇得重视,尤其是嫡出且得宠的女儿,身边都有死士随身听命保护。” 明珏脸色微沉,确实有些担惊受怕,温家的女儿身边都有死士听命,要想谋害她很容易。温玉娥究竟会想出什么毒计陷害温玉嫦,难保不牵连其他人。 “女儿都有死士保护,温家真奢侈,比萧家更甚,能娶温家女儿是你的荣幸。” “确实荣幸。”萧怀逸脸色变得沉凉且面无表情,眼底讥讽浓郁。 “我刚才趴的地方有痕迹,他们会不会发现我?” “没事,林地里常有人来,只要他们今天不发现你,以后就没事了。” 明珏推开萧怀逸不安份的手,愤愤地说:“都是你惹的祸。” “关我什么事?” “犯花痴呗。”明珏噘了噘嘴,心里很别扭,不想跟萧怀逸说温氏嫦娥因他成仇的事,她平静了一会儿,问:“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我带人来查看河道,顺便来这里走走,看到你正举着一块石头乱砸。我把你洗好的草莓都吃完了,你都没发现,偷听还挺认真的。” 她砸飞虫泄愤的时候萧怀逸才来,由此推算,温玉娥的真情告白萧怀逸没听到。后来,温玉娥又提到了平北侯府和萧怀逸,估计萧怀逸也了解大概情况。这老家伙快成万人迷了,却非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真是可恨至极。 “我要下去。” 萧怀逸揽住明珏的纤腰,飞身而下,落到土坡上。明珏活动了一下手脚,坐到大石头上,顺手拣起一块石头,冲萧怀逸的脸比划了几下。萧怀逸嘴角挑起笑容,眉宇之间神色清明,看向明珏的目光似有光芒跃动。 “坐过来,我有话问你。” “什么事?”萧怀逸很听话,紧挨着明珏坐到石头上。 “你去年是不是给我祖母写过一封信,说我是恶鬼,是妖怪。” “没有,我只是把我小时候奶娘讲的鬼故事写在信上,然后说你不是从前的明珏了。我怕洛老太太承受不住,安慰她说你还活着就是万幸,让她不要担心。” “呸――”明珏翻着白眼狠瞟了萧怀逸几眼,又说:“你有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我被休之后,我祖母拿你的把柄威胁你,才说我鬼怪附身的。” 萧怀逸淡淡一笑,说:“洛老太太是通情达理的人,她做人做事从不唐突造次。你根本就不是从前的洛明珏,洛老太太也是聪明,很快就会发现。” “哼!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洛明珏?” “是不是你自己不清楚吗?”萧怀逸环住明珏的腰,声音低沉蛊惑,“不是也好,以前的明珏太过温弱柔顺,还是现在的可爱些。” “手拿开,你现在有把柄在我手里,我祖母不是唐突造次的人,我可不保准。我送的宅院和土地我收下了,旺铺也归我了,以后你要多贿赂我,听到没?” “贿赂你?好呀!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包括我的身体。” “呸――谁要你的身体?都千帆过尽了。”明珏努着嘴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变得沉着,又问:“你为什么要送我宅院和土地?别说你喜欢我哟。” “不说。” 明珏恨恨瞪了他一眼,不让他说喜欢自己,他还真顺坡下驴了,回答得干脆痛快。连女人这点小心思都不懂,竟然还能勾引这么多女人,真是怪事。 萧怀逸温厚粗糙的大手握住明珏滑润的柔荑,轻声说:“为什么送你宅院和土地,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现在告诉你为时过早,以后再告诉你。” “我才不管你为什么,反正宅院和土地都归到我的名下。”明珏拿出折好的契约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打开,就赶紧收起来了,因为契约上的名字是江宇慧。 “不错,你办事的速度比我想像得要快。” 明珏得到夸奖,心里舒坦,看向萧怀逸的目光温柔了许多,轻轻甩开他的手,问:“你知道我祖母拿了你什么把柄吗?她威胁过你吗?” 萧怀逸摇头长叹一声,凝望远方,目光变得深远幽沉,许久,他淡淡一笑,眼底闪过讥讽,说:“那是明环的手帕,绣着我的名字,手帕上面沾满了血。” 明珏心底一沉,顺口问道:“怎么会沾满血?” “你知道明环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祖母没说过。” “我杀的。” “啊――”明珏身体一颤,恐惧自心底泛起,很快遍体生寒。萧怀逸说自己杀了洛明环,语气竟然那么沉静坦然,好象自己吃饭睡觉一样正常,太可怕了。 萧怀逸扫了明珏一眼,转头凝望远方,目光低沉幽远,似是回忆前生,似是憧憬来世。往事不堪回首,那是他心里永远的巨刺,锁定了他的生命。插在心里是永远的痛,拨出来也会痛彻心扉,有可能会因难忍巨痛而永远消亡。 光环加身,华丽唯美,过往就象一块表面平复的伤疤,一朝揭起,斑驳恐怖。 夕阳低悬,晚霞飘舞,柔和的光晕穿透花枝树桠,洒落满地碎金。 明珏看着萧怀逸的脸,不由心痛,萧怀逸跟她坦然承认,就不怕她问过往因由。他能对自己的原配妻子痛下杀手,肯定会有属于他的非常充分的理由。 洛明环是齐国公府嫡出长女,洛老太太做主嫁给萧怀逸为妻,却因被丈夫杀害而死。洛老太太以为这是萧怀逸的把柄,到了关键时刻,就会拿出来用。可萧怀逸根本不把杀妻当成错,在明珏面前,他坦然承认,毫无推诿解释之意。 “想知道原因吗?” “不想知道。”明珏摇了摇头,回答得很干脆。 萧怀逸如释负重般松了一口气,手轻轻划过明珏的脸颊,刚想开口,就见丝菊和风兰从坡地另一面踉踉跄跄跑来,满脸慌恐悲恸。 “九小姐,你快去,多多被萧家的人打死了。” ------题外话------ 接下来更精彩…… 第一百零九章 人小鬼大 多多躺在地上,脸色腊黄,一动不动,他浑身上下滚满尘土,衣服上蹭了成片的血迹,脑袋上破了一个血洞,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黄土。 夕阳金辉照耀,黄土、鲜血还有多多的红袄、绿裤格外刺眼。 苏嬷嬷、田妈妈、贺妈妈和朱嫂子是明珏留在小院的下人,如今都被绑在宅院门口的树上,紫竹等丫头也被萧家几个粗壮的婆子绑起来,控制了。 路边围着许多人,指指点点议论,其中不乏愤慨之声。萧家几个管事带着护卫小厮手持木棒,推搡人群,斥呵怒骂,不允许任何人走近。 宅院门口摆着一张美人榻,萧老太靠坐在榻上,徐氏和平氏伺候,身后围着许多丫头婆子。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倒在血中,她们冷眼旁观,毫无怜悯之色。 十几个衙役控制了萧家护卫小厮和现场的人群,以防突生变故。周师爷脸露恼色,正躬身低头,跟萧老太说话,萧老太神色冷漠,满不在乎。 两个丫头扶着明珏跌跌撞撞跑在前面,满脸惊惧恐慌,萧怀逸倒背着手,大步流星,跟在她们后面,面无表情,眼底如沉潭一般幽深。 “多多,多多――” 看到明珏和丫头跑来,人群自动分出一条路。萧家的护卫小厮想要阻拦,更有婆子跃跃欲试,要抓明珏,看到萧怀逸,顿时都老实下来了。 明珏看到多多浑身僵硬,气息全无,不禁浑身颤栗,连牙齿打起哆嗦。她踉跄几步向多多扑去,心里好象破了一个洞,眼泪舅断线珍珠,刷刷洒落。 她要抱多多,被萧怀逸制止,丫头忙把她扶起来。常东兴赶着一辆马车快速驶来,张山保拉着一个大夫从车上跳下来,冲开人群,准备救治。 萧怀逸弯下腰,探了探多多的鼻息,又摸了摸他颈间的动脉,在他的肩胛骨上捏了几下。看到多多身体动了一下,脸色慢慢恢复,萧怀逸冲大夫点了点头。 明珏见多多有了气息,松了一口气,守在多多身旁,看大夫救治。大夫先给多多止血,包扎了头上的伤口,又检查了他的身体。多多身上除了头部的血洞,其它地方没有伤口,胳膊上、小腿上有几道青痕,象是被木棒打的。 “多多,多多,你能听见吗?”明珏把多多抱在怀里。 “能,娘,头疼……” “娘知道你头疼,闭上眼睛睡觉,一会儿就不疼了。” 明珏把多多抱到车上,让他们把他送到梅隐居,让丝菊跟去伺候,又让张山保给了大夫赏银,让常东兴送大夫回去,顺便到西城郡拿最好的药。安置妥当,她弹拍掉身上的尘土,扫了萧怀逸一眼,怒恨倨傲的目光又扫向萧家众人。 “我来解决。”萧怀逸给萧攀使了眼色,萧攀立刻带人控制了几个管事。 “你解决你的,我解决我的,不冲突。” 周师爷见萧怀逸空闲下来,忙上前自报家门,施礼请安,说了他赶来后看到的情况。萧怀逸懒于应付,只说了几句官场客套话,就让周师爷请便了。 接到有人报信,周师爷带人赶来时,多多就已经被打晕了。即使周师爷早早赶来,他只是一个七品郡守,敢跟萧老太和一品侯府诸多狗腿子硬碰硬吗? 萧老太重重冷哼,看到萧怀逸和明珏在一起,气得脸色铁青,看向明珏的目光如尖刀利剑。萧怀逸来了许久,又把她当成一股废气忽略了,她更加气愤。 萧怀逸也不给萧老太行礼请安,对她的反映更是视而不见。萧老太自幼不喜欢萧怀逸,萧怀远死后,萧怀逸成了平北侯世子,一直是萧老太的心病。 他袭爵之后,萧老太曾因忤逆不孝、不顺尊长把他告上金殿,御史言官也因此多次弹劾于他。皇上对此听而不闻、视而不见,顶多是斥责几句,仍让他稳坐平北侯的高位。臣子有实力、太完美反而是皇上的心病,象萧怀逸这样把弹劾当成家常便饭,连临阵纳妾都敢做的人,反而被皇上重用,地位不可动摇。 “把我的下人放了。” “不行。”萧老太拍着美人榻,大喊:“把这贱人绑了,我好好跟她算帐。” 算帐?明珏暗自冷哼,若不是因为她刚才跑得太急,体力消耗太多,又因多多昏死心慌意乱,心神不支,她早找这个死老太婆算账了。 “放人。” 听到萧老太的命令,萧家的下人准备对明珏动手,却很犹豫。听到萧怀逸说放人,萧家的下人不再犹豫,全部争先恐后动手,不是绑明珏,而是放人。气得萧老太使劲用拐杖戳着地,想撒泼却顾及形象,只能呲目张牙,咆哮吼叫。 紫竹扶着苏嬷嬷上前,讲述情况,其他下人也围上来,提到多多,都泣不成声。明珏让凝菊陪苏嬷嬷到梅隐居照看多多,其他人留下来陪她应战。 “堂堂一品侯,竟然跟一个弃妇勾结,传出去你颜面何在?平北侯府颜面何在?你若不想做这个侯爷,我去奏请皇上,掠了你的爵位,让别人来做。” 这样的话萧怀逸不知听过多少遍,早已充耳不闻,继续听几个管事汇报打人的情况。萧老太见萧怀逸无动于衷,调转枪头,直指明珏,破口大骂。 用脏言秽语回骂老太婆有损她青春无敌美少女的形象,萧老太被骂也不痛不痒。老虔婆活了六十多年,一定挨过骂,却不一定挨过打,要想让众人记忆犹新,那就是动手狠狠扇平北侯府这位老封君几个耳光,替多多,也替自己出口恶气。 明珏暗咬牙关,提气握拳,趁众人不注意,拼命一般向萧老太扑去。 “死老太婆,老不死的老贱人,姑奶奶跟你同归于尽……” 见明珏张牙舞爪朝她扑来,萧老太顿时瞠目结舌,下意识用双手去挡。明珏打开她的双手,狠狠甩了她两个耳光,又挠伤她的脸,抓扯她的头发。 萧老太一向强势,虽没有泼妇打架的经验,也不甘等着挨打,反而攻击招架。明珏年幼,身体也不壮实,萧老太虽说年迈,力气上不逊于明珏,气势上弱明珏一筹。两人撕打抓扯,明珏稳占上峰,却因皮肤太嫩,也添了些伤痕。 众人都怔住了,连萧怀逸都不例外,谁也没想到明珏赶跟萧老太动手。徐氏和平氏养在深宅大院,内宅女人争斗的阴险手段屡见不鲜,也经常责打下人奴才,却极少看到泼妇打架的场面,何况挨打者是萧家内院最高集权人物。 徐氏和平氏处于慌神状态,丫头婆子围着明珏和萧老太比比划划,见她们撕扯成一团,难舍难分,想上前拦架,却不知如何下手。管事、小厮和护卫都是男子,就更不方便拉架,再说他们也确实被这样的场面震惊了。 萧怀逸并不呵令人阻拦,而是饶有意味地看着两个打在一起的人。他见贯了流血厮杀,拼命格斗,两个女人用了原始的方式打在一起,他还是第一次见。 看到萧老太手忙脚乱招架,萧怀逸眼底闪过笑意,看向明珏的目光透着佩服和“惊艳”。这个不得好死的小野鬼又一次震惊了他,刺激着疲惫麻木的神经。 “住手,你……” 明珏被一双手抓起来,扔到一边,她站立不稳,踉跄几步,倒在地上。萧怀迦气喘吁吁,站在明珏面前,怕她再出手,拦在她面前,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紫竹等人忙扶起明珏,帮她弹掉身上的尘土,询问她可有摔伤。徐氏和平氏及丫头婆子忙上前扶住萧老太,又是顺气,又是安慰,还不忘怒视明珏。 萧老太连喘粗气,一手抓住贴身丫头,一手指着明珏,满脸怒气,却说不出一句话。明珏手里抓着萧老太一缕花白的头发,狠狠一吭,扔到她脸上。 平北侯府的老太太被人打了,打她的人是平北侯曾经休掉的正妻。这件事若传出去会被人当成话柄,在京城乃至朝野引起不小的风波,丢人现眼没面子的人不是打人者,而是萧家。这道理萧老太知道,明珏也知道,所以明珏不害怕。 “你也太过分了,你怎能跟老太太动手?没想到你……”萧怀迦拧眉长叹一声,吩咐道:“快把老太太抬走,让大夫诊脉,看看有没有受伤。” 明珏看着萧怀迦,心里一阵颤疼,眼里闪过浓重的失望和气恼。萧怀迦是萧老太宠爱重视的孙子,即使不得宠爱,萧老太毕竟是他的祖母,他阻止明珏撕打萧老太是情理之中的事,即使被萧怀迦打几下,明珏也不会怪他。 萧家几十口人到庄子游玩,又有年迈的萧老太,肯定有大夫随行。刚才萧怀迦让人把萧老太抬进去诊脉,明珏才想到萧家人出行带大夫的事。可多多倒在血泊中,张山保和常东兴去几里之外的北郊镇请大夫,那时候萧怀迦在哪里? “呵呵,我过份?你们萧家人草菅人命,殴打一个孩子,还敢说我过份?” “不过是几个小孩子打架,绚哥儿也受了伤,纯哥儿受了惊吓,不也……” “呸――你还好意思说?”明珏不怪萧怀迦护着萧家人,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气得几乎吐血,“绚哥儿十来岁,多多刚四岁,能把他打伤吗?孩子打架都能让纯哥儿受惊吓?他还活着干什么?你们萧家不都崇尚笑傲疆场吗?” “你……”萧怀迦无话可说,平静片刻,转向萧怀逸,“侯爷,他们……” “我都知道了,你做得很好。” “我们走。”明珏冷哼两声,带着下人朝梅隐居走去。 紫竹快步追上明珏,压低声音说:“九小姐,奴婢只把银钱契约拿到了梅隐居,衣服首饰和日常使用物品都没来得及拿,苏嬷嬷倒是都收拾好了。” 明珏想了想,说:“回萧家宅院。” 就这样离开也不能割断跟萧家的牵扯,名不正、言不顺,若萧老太等人反咬一口,她可能就要背上逃奴的罪名,到时候想全身而退就更难了。只要把银钱契约拿到梅隐居存放,有了立足的根本,她就不担心萧老太等人使手段。今天连手都动了,还有什么可怕?她要继续留在萧家的宅院,跟她们玩斗到底。 “紫竹,你带两个人去梅隐居归整收拾,让朱艳随身伺候,一会儿我再去看多多。”明珏想了想,又吩咐道:“岳芽儿,去告诉你娘,让她和常东兴今晚再把棚室检查一遍,确保无疏漏,明天一早我再重新检查验收。” “是,九小姐。” 夕阳半沉,暮色渐染,彩霞漫天飞舞,温凉的风拂来清香舒爽的气息。 围观的人群散去,憎恨权贵、无奈命运的叹息声尚在。苍茫的夜色笼罩乡间,原野一片寂静,归鸦的鸣叫声划过空旷乡野,平添诸多几许凄凉。 明珏带着下人朝萧家宅院走去,守门的婆子和护卫小厮看向她们的目光很复杂,却不敢阻拦。明珏主仆也不理会,直接进了大门,向小院走去。 “关门,上绑,家法处置。” 看到萧怀逸倒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一脸沉冷森凉,再听到他这句话,明珏真吓了一跳。萧攀带几个护卫从厢房里拉出三个婆子,押到萧怀逸面前,一脚踹倒她们,跪在萧怀逸脚下。婆子们的嘴被塞住了,呜呜咽咽求饶,满脸惊恐。 “掌嘴,几个恶奴一起处理。” 用鞋底子掌嘴是明珏发明的,抡圆膀子使劲打,能挨过二三十下的人不多。当她看到萧攀手里掌嘴的工具时,浑身一哆嗦,心想还是萧怀逸狠。 萧攀手里拿着三块一尺长、三寸宽、半寸厚的木板,木板一端缠有布条,另一端布满密密麻麻小钉子。打人的人握着缠有布条的一端,用布满小钉子的一端打人的脸。一板子下去,脸上就扎出许多细小的洞,鲜血从小洞里汩汩流出。 看到掌嘴的板子,几个婆子满眼恐慌,跪地磕头,她们嘴里都塞着布团,求饶声含浑不清。每人挨了两板子之后,护卫就扯出她们嘴里的布团,任由她们声嘶力竭地哀求告饶哭喊,凄惨的声音穿透宅院,响彻旷野。 这三人有两个是守门的婆子,还有一个明珏没见过,想必都是小白氏、平氏及温顺侯府安插的眼线,触及萧怀逸的利益,他还能让她们好受吗? 萧怀逸打她们,却说成是在打明珏主仆,这倒给明珏提了醒。看到婆子血流满面,明珏的牙齿都在打颤,这板子要是打在她脸上,估计她这辈子就完蛋了。 不用下人动手,明珏就一溜小跑给萧怀逸搬来椅子,又亲自给他泡茶,只差给他捶背揉肩了。她全程殷勤服务,脸上的笑容比狗腿子还生动柔媚几分。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小院的木门被重力砸响,急切的声音满含哀求,“侯爷、侯爷,快开门,老太太没事,老太太不怪她,求你饶了明珏,饶了她……” 萧怀迦真是个傻孩子,他还以为挨打的真是明珏呢。明珏暗自摇头,她为刚才的事一直恼恨萧怀迦,此时满腔怨恼慢慢消逝,化做一声叹息。 萧怀逸扫了明珏一眼,明珏讪讪一笑,看着几乎要被敲透的木门,无奈轻叹。 “还不明白吗?笨女人。”萧怀逸低声问。 “明白了,我聪明着呢。” 明珏冲凝梅和绽梅使了眼色,两个丫头会意,忙揉着眼睛低垂着头跪到萧怀逸脚下。她让贺妈妈和田妈妈进屋,又冲另外几个下人挥了挥手,下人会意点头。她踩了两脚血,装模作样倒在地上,几个下人低嚎抽泣着把她拉起来,扶她进屋。 这时,小院的门打开了,门外不只有萧怀迦,还有许多来探查消息和看热闹的人。众人看到的场景是明珏被拖进屋里,早已不醒人事,地上蹭出两道血痕。 两个丫头跪在地上,低声饮泣,磕头如捣蒜,听到萧怀逸说话就浑身颤栗不已。地上扔着掌嘴的板子,三个婆子面目全非,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青蓝的夜色笼罩,血腥气弥散,血淋淋的一幕令来人不由悚然怔立。 “明珏,明珏――”萧怀迦满脸惊急,向正房跑去。 “站住。”萧怀逸一声呵令,就有两个护卫拦住的萧怀迦。 “侯爷,你……明珏她……” “本侯自有分寸,她死不了。”萧怀逸转向门口的人,冷哼一声,说:“想看热闹就进来,别堵在门口。萧攀,把板子收起来,说不定马上又要用。” 门口的人听到萧怀逸这句话,短时间愣神之后,顿作鸟兽散。萧怀逸微微冷笑,清凉的笑脸在阳春之夜格外森冷惊悚,令人不寒而栗。 萧怀逸拍了拍萧怀迦的肩膀,说:“皇上明天先到行宫,我还要回去检查安防。你去老太太跟前伺候吧!宅院的事情还需你约束,明天还要伴驾,早点休息。” “你不去看看老太太吗?”问出这句话,萧怀迦就后悔了,脸庞微露讪色。 “我不想让老太太病得太重。”萧怀逸微微一笑,指了指大门,“你回去吧!” 萧怀迦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一会儿我来送药。” “不用,”萧怀逸拒绝得很干脆,又吩咐萧攀,“从今晚开始,院门锁闭,每天供应两餐,不许任何人出入,违者格杀论,直到乐农节结束。” “是,侯爷。” “侯爷,你、你去看绚哥儿,他也受了些伤。” 萧怀逸沉下脸,问:“谁带他来的?家法处置,萧攀,回府后提醒我。” “侯爷,我……”萧怀迦突然感觉自己好象傻子一样,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不管他说什么,萧怀逸的答复都令他很不自在,好象他完全处于弱势一样。 “走吧!我一会儿也要走。” 萧登带护卫把三个婆子拖出去,扔进马车,让人把她们送进庄子晒粮。几个打水清理院内的血迹,收拾完毕,又组织护卫到小院周围巡逻。 萧怀迦到萧老太床前省问,说了萧怀逸处理明珏主仆的事。之前,惨叫哀嚎在宅院上空回响时,萧老太就得到了明珏被责打的消息,心中暗自快慰。 萧老太被明珏撕打抓挠了几下,身上根本就没有伤重,只是心里憋了一口恶气,堵得心里难受。看到萧怀迦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确定明珏挨打是真,心里舒畅了一些。她对明珏心生畏惧,也暗下决心要重惩明珏,但不是现在。 明珏让凝梅假扮她,同凝梅娘和贺妈妈两人留在小院。其余几人跟她一起乔装改扮,带好贵重和随身物品,由萧攀几人护送,从角门离开,去了梅隐居。 梅隐居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象她原来住的小院那样的院落和抱厦有七八座。中间有一座主院,是两进的结构,足够她们主仆居住了。时间仓促,紫竹只简单准备了铺盖极使用物品,其它东西要等到采农节之后置买了。 明珏要到了这座宅院的结构图,等乐农节之后,她想重新修缮装饰。再从矿井的奴隶中挑几房家人过来,以后这座宅院就是她的大本营了。 “多多醒了吗?” “一直醒着呢,来了这里觉得新鲜,更不睡了,侯爷来了,正跟他说话呢。” 萧怀逸先她们主仆一步离开宅院,明珏以为他回行宫巡查了,没想到他来看多多。今天萧怀逸虚张声势,帮了她的大忙,再对他狗腿一些也不亏。 正院的主屋共有五间,中间是一间大厅,后面还有暖阁和花厅。最东边一间做了明珏的卧房,上夜的丫头住外面,西边两间留给苏嬷嬷、田妈妈和多多。 “娘,娘,我想你了。” 多多见明珏进来,从萧怀逸身上蹦下来,扑到明珏怀里,咧着嘴就要哭。明珏抱着他,拍着他的背,询问情况,神情姿态真象当了娘的人一样。 “还疼吗?” “疼,头疼,胳膊疼,腿也疼。” 明珏暗自咬牙,多多为什么挨打?当时情况怎么样?她还没细问。萧怀迦说是几个孩子打架,多多身上的伤根本就不是孩子打的,那帮狗腿子竟然对一个孩子下毒手。若不是明天过乐农节,她还有大事要忙,她决不会放过萧家那些人。 “好好吃药,过两天就不疼了,听话。” “娘,我听话,吃水蒸蛋就不疼了,嬷嬷不让我吃,不心疼我。” 苏嬷嬷被多多告了一状,不气反笑,“这小东西学会告状了,怎么没让你吃呀?都给你做两碗了,你再吃就积食了,一会儿喝点粥,等明天再吃。” 多多竖起一根手指,冲明珏晃了晃,噘着嘴说:“娘,一碗水蒸蛋只有一个鸡蛋,我才吃两个,还饿呢,鸡蛋又不贵,才一文钱一个,都不让吃饱。” “鸡蛋是发性的东西,你身上有伤,不能多吃。”明珏把多多放到床上,查看了他头上的伤口,说:“你乖乖听话,过几天娘给你做草莓蛋糕。” “娘,我听话,我要吃草莓蛋糕,还要过几天?” “乐农节之后,等娘闲下来。” “娘永远不会闲下来,整天忙得团团转,吃草莓蛋糕脑袋就不疼了。” “好,那你听话,一会儿先喝粥。” 多多点点头,“娘,爹也没吃饭呢。” 萧怀逸躲在暗处的灯影里,注视这对年龄只有几岁之差的母子,感受母慈子乐、其乐融融的氛围,心里泛起暖意。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且能越超血缘,这就是缘份。他忽然感觉自己很羡慕多多,有些东西也是他奢求多时的。 “哎哟,天都这么晚了,摆饭吧!侯爷也一起吃,还在招待外面的侍卫。” “朱嫂子和钱金媳妇正准备呢,马上就好,这一折腾耽误的时间太长了。” 明珏点点头,端来一碟点心递给萧怀逸,自己拿了一块就出去了。她让人叫来福伯,询问船娘和西城郡仆人的安置情况,得知一切妥当才放下心。她又叫来丫头吩咐了几件小事,再回到主屋,饭已经摆好了,就等她呢。 饭摆在外厅,明珏和萧怀逸面对面做在软榻上,多多偎在明珏身上,让明珏照顾。苏嬷嬷和田妈妈陪他们一起吃,厅内只留了两个丫头伺候。 “看到多多倒在血里,连气都没了,真把我吓坏了,没想到还能醒过来。” 萧怀逸夹了青菜放进多多碗里,说:“跟你娘说说为什么,让她长长见识。” “嘻嘻嘻嘻……”多多嘻笑吃饭,也不说话。 明珏松了口气,“多多,你头上的伤是谁打的?我明天找他算账,为你报仇。” 多多放下碗,靠在明珏身上,撒娇说:“娘,不报仇,不算账。” “到底是谁打的你?为什么不算账、不报仇?” “是我打的,我打我的脑袋。” 除了萧怀逸,屋里屋外的人都震惊了。当时有几个孩子在场,还有萧家的小厮,打成一团,谁也没注意,跟在多多身边的丫头都说不清是谁打的, “你为什么往自己头上砸这么大的血洞?你傻了?” 多多拉着明珏的手指,嚅嗫着说:“我、我不打,就、就被那些人打死了。” 明珏皱眉长叹,多多只是一个孩子,不到逼不得已,能把自己的脑袋砸个血洞吗?用伤害自己的方式震慑别人,她无法评断多多是弱是强,只觉得心疼。 萧怀逸冲明珏投来安慰的眼神,又转向多多,说:“多多,以后不许再用,你功夫练得太差,又不会解救,若不是我帮你解,你就真醒不过来了。” “知道了,爹,多多听话。” “什么功夫?” “龟息术的一种,刺激自己的身体,最好刺激头部,一感觉到疼就闭气。练这种功夫的人都要先学会解,多多根本不知道解,就敢用,胆子也太大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功夫?你们到底说什么呢?” “娘,就是装死,不是乱七八糟,是逃命的功夫。” 明珏重重放下碗,气得紧皱眉头,她又气又急,差点吐血,原来这孩子在装死。难怪萧怀逸不着急,在多多肩胛骨上摸了几下,多多就醒过来了。 “娘,不生气,多多听话,再也不装死了。”多多扯着明珏的手指轻晃,“娘,我不装死,他们就打死我了,是胖哥哥先打我的,那个哥哥还打了胖哥哥。” 多多所说的胖哥哥就是敏绚,白夫人把敏绚教得脑袋里缺根弦,洪姨娘又把他养得肥头大耳,整个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相貌、性情一点都不象萧怀逸。 打敏绚的人一定是敏纯,白夫人的亲孙子还真继承了白夫人的“优点”,小小年纪心思阴狠歹毒。他趁几个孩子打成一团对敏绚出手,敏绚万一有不测,还能顺理成章嫁祸。多多趁乱装死,反而帮了敏绚,想必这些萧怀逸都很清楚。 打架的原因就是萧家几个小小姐看到多多吃草莓,觉得新鲜,也想吃。明珏交待张山保不卖给萧家的人,几个小女孩吃不到草莓,委屈了。敏绚等几个男孩就跟多多起了争执,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他们跟多多动了手。不知是谁竟然让小厮打多,越打越乱,看到敏绚受了伤。多多才砸破自己的头装死的。 苏嬷嬷给多多添了半碗粥,笑叹说:“这孩子真是人小鬼大,可了不得。” 明珏看着萧怀逸,问:“你知道敏绚也受伤了吗?” “知道。” 萧怀逸眼底闪过失望,语气平缓,神情淡漠,好象敏绚根本就不是他儿子一样。相比之下,他反而更紧张多多,想必他跟敏绚也没有多少父子感情。 “你也知道他怎么伤的,为什么不管呢?” “能管一时,不能管一世,他都十岁了,一直长不大,什么都不懂。我象他这么大时,跋涉几千里,把我亲妹送到西南秋家,然后就跟我父亲上了战场。” 明珏很想安慰萧怀逸说虎父无犬子,可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这样的马屁拍得太干涩无味,有失她溜须拍马的水准,语不惊人死不休才是她的特色。 “别生气、别失望,你就当他是别人的儿子,管你叫爹,便宜不占白不占。” “哦,我还纳闷呢,多多管你叫娘,看你很高兴,原来这是占便宜的事。” 明珏无话可说,以沉默的方式反抗,紧闭双唇,象受惊的河蚌一样。好吧!乌鸦落在猪身上,只看到别人黑了,没看到自己黑,我是乌鸦,你是猪。 “娘,我还想吃……” “九小姐,不好了,着火了。”紫竹慌慌张张跑进来,连礼数都顾不上了。 “哪着火了?” 他们登上后花园的假山,看到萧家的宅院里起了火,正在扑救,梅隐居和萧家的宅院是斜对角,站在假山上,能清楚看到着火的是她们那座小院。 明珏狠狠一抓,正抓到萧怀逸的胳膊,就重重捏住了,反正她也不疼。小院里有三个下人,祈祷她们平安无事,无论她们怎么样,她都不会让这把火白点。 “猜到是谁做的吗?”萧怀逸掰开她的手指,微笑着问。 “不会是萧老太,但不知是有人帮她还是有人要嫁祸她。” “聪明。”萧怀逸拍了拍明珏的肩,又说:“时候不早,我要回去了,明天还有事。我把梁成留给你,他手下有四个人,功夫都不错,一会儿就回来了。” 送走萧怀逸,明珏一直站在假山,看着宅院的方向,目光幽沉森凉。想置她于死地的人不外乎那么几个,不管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梁成和护卫把三个下人带回梅隐居,只是凝梅娘受些伤,贺妈妈和凝梅都没事。明珏松了一口气,这笔帐她一定要算,连本带利,明天就有好戏看了。 --- ------题外话------ 明天开始第三卷,看完这一章,请回到目录页,点开第三卷第一章。 章节这样布局,实属无奈,请亲们理解,真诚抱歉意,请亲们理解。 第一百一十章 轮番上阵 清晨,浮云薄淡,细雨霏霏,清凉温和的气息扑面弥散。 明珏主仆吃过早饭,更衣换妆,带齐雨具,各自出门,按分工和计划行事。 刚走过石桥,雨就停了,清风吹破云层,朝阳冉冉东升,妩媚柔妙的霞光跃动泼洒。茎间春花、枝头芽叶清新如许,水露凝聚,风过之处,雨珠洒落。 春雨贵如油,这场雨来得也是时候,压抑阳春浮燥,为乐农节凭添几分韵致。 狗子跑过来,看清明珏主仆,顿时挠着头怔了神。她们的衣衫服饰狗子认识,又是从梅隐居出来的,狗子能确定是明珏等人,可她们的脸却变样。 尤其是明珏,一身淡花素色的缎面衣裙,头戴银簪珠钿,不及以往柔媚华美,却也素净淡雅。可她脸上那红一块、黄一块的斑点实在有损美感,让人一看就不由犯怵生厌。就算她的五官再吸引人,看到她脸上的斑点也会对她喜而远之。 这是明珏用草莓汁和姜汁配的染料,故意涂在脸上,用来破坏她这张柔媚娇嫩的小脸的,免得被好色之徒盯上,惹来麻烦。不只是她,她的丫头们也都集体扮丑,脸上染色斑涂胎记画吊梢眉,总之想丑比想美办法要多的多。 “你们、你们是……” 明珏皱眉一笑,说:“是我们,有什么消息?” 狗子拍了拍胸口,还好他自幼见惯他那位疯娘的打扮,才没被她们吓到,“呵呵,主、主子,那边来了好多人,正在丈量麦田对面的荒地,要搭棚子呢。” “太好了。”明珏大笑几声,“狗子,去叫岳嫂子和常东兴赶紧来棚室,凝菊,你通知船娘和仆人全部就位,其余人兵分两部,去林地和棚室做准备。” “是,九小姐。” 皇上要挖第一锨土,娘娘要洒第一把种的地方就在麦田对面。青茫沃野,一望无垠,他们能看不到麦苗青青、黄花灿灿、桃花灼灼、清河荡荡吗? 人都会被美景吸引,不用特意去引导,这些长时间关在笼子里的贵人们就会过来。青黄不接的时节,棚室里果蔬丰硕,保证让他们一看就错不开眼球。为迎接他们,明珏可谓花费了一番心思,只希望能有大把的银子回报。 明珏让岳芽儿和绽兰两个小丫头随身跟着她,有事及时传报。她又最后检查了林地和棚室两处的设施和准备,一切妥当,才松了口气。 主仆三人沿着青石小路来到萧家宅院外面,看到被烧毁的小院,明珏心里阵阵酸楚。如果她昨晚仍留在小院,就是死不了,也会受伤。 她是恋旧的人,在小座小院住了八个月,早已产生熟悉的感情,里面还有她们没来得及收拾搬走的物品,就这样付之一炬,令人心痛可惜。 回想这段日子的酸甜苦辣,她禁不住眼眶酸涩,鼻涌热流。过往是用来回忆的,总如负累一般,过往也是用来淡忘的,卸掉包袱才能轻装前行。一把火烧掉了庄子思过这八个月的记忆,让她重新开始,就象她拥有新的生命一样。 昨晚小院起了火,梁成把凝梅三人救出来,曾向萧老太禀报说是奉萧怀逸的命令把她们主仆送到连云山脚下的庄子,继续思过。萧家在连云山脚下有两座庄子,萧怀逸让人把她们主仆送到皇上新赐给他的庄子,连萧老太都不能干涉。以后她就不怕被骚扰,可以静心痛快地过自己的日子、走自己的路了。 萧老太因被明珏掌嘴而憋屈苦闷,恨不得把明珏生吞活剥,却不便动手,只能强忍怒气。小院里这把火谁都能看出是有人故意放的,就为烧死明珏主仆。萧老太成了第一嫌疑人,更加憋闷,萧怀逸怎么安顿明珏主仆,她也无话可说了。 “九小姐,这把火是谁放的?是不是老太太?” 明珏高深一笑,说:“只有放火的人才知道。” 这把火看上去想要她的命,却于无形中替她烧毁了她过往的岁月和记忆,让她以新的身份重活,她应该感谢放火的人,阴差阳错,却帮了她的大忙。 前世,她喜欢看破案节目,因为猜中过几次结果,曾一度认为自己有神探柯南的智慧和潜质。谁是阴谋的最大获益者,谁就是阴谋的策划者,这句话几乎成为堪破阴谋的定律,可有时候并不准。有时候,有些人会利用别人制造的阴谋为自己服务,从而成为阴谋的最大受益者,可此人并不是阴谋制造者。 听凝梅说,放火者在房顶上揭了瓦片,从最东边她的卧室开始,往房间里倒煤油,然后丢进火种。火很快着起来,而且因为有煤油,火也不容易扑灭。 要说放这把火的幕后主谋,首当其冲者就是萧怀逸,当然萧怀逸不是想害死她,而是想帮她。还能趁机嫁祸萧老太,让萧老太浑身是嘴说不清,跳进黄河洗不清。为了把戏演得真实,提前不告诉她,又第一时间派手下去救人。 第二就是温家了,确切地说就是温玉娥指使手下的死士干的。温显宗现在忙着侍候皇上过乐农节,估计顾不上对付明珏,又忌惮萧怀逸,不敢轻易动手。 温玉娥就不同了,她在庄子养伤,闲着无事,为了一个估计都没见过她的男人就敢对亲姐姐下毒手,对付明珏这个得罪过她且不安份弃妇,更会不择手段。她也想谋害明珏,从而讨好萧老太,取代其姐,嫁给萧怀逸做一品侯夫人。 既然温玉娥要挑战,明珏不会退缩,只能应战了。温玉娥要害温玉嫦,她不防给这对姐妹相残的“嫦娥”加把火,让事情变得更激烈。五皇子居然想打她的主意,要用十名美人和萧怀逸换人,这回就要让他知道她是不能任人打主意的。 毁掉亲姐,温玉娥就能嫁入萧家吗?一个自私狭隘、偏执疯狂又阴险狠毒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家族利益,什么是顾全大局。温玉嫦的名声毁了,影响的是温氏家族乃至于五皇子和温贤妃,温玉娥还能取代其姐出嫁吗? 明珏思虑片刻,吩咐道:“岳芽儿,去取笔墨纸砚。” 岳芽儿取来笔墨纸砚,明珏让她拿到棚室一侧的木屋,略加思索,提笔写字。 “九小姐,您怎么用左手写字呀?” “闲着无事,练练字。” 一会儿,明珏写好了要用的东西,让岳芽儿收起笔墨纸砚。她到棚室里转了一圈,模拟游客围着她设定的采摘路线,从棚室转到林地,来回走了一圈。 她又回到棚室门口,看到萧家小厮正要洒扫宅院门口的青石小路,婆子丫头在小路两侧的树上悬挂彩绸带和红灯笼。明珏暗笑,萧家故意给人一片忙忙碌碌的喜气,就能遮掩昨天的闹剧,就能淡化烧毁的小院发出的焦糊的气味吗? “都退一边去,主子们出来了。” 一顶带棚的小轿抬着萧老太出来,徐氏、平氏、洪姨娘等人带着几个孩子跟在后面,成群的丫头婆子前呼后拥。一时间,青石小路上红缠翠绕、珠摇玉摆。 棚室在青石小路一侧,距离小路有两丈远,中间隔着几丛花树,还有十来间新搭起来的敞棚。棚室门口有两间小木屋,是临时建起来准备收银子用的。 木屋门口摆着几张根雕方桌,精致的竹篮装满刚从棚室里摘下的瓜果,罗列在方桌上。青蔓绿叶映衬着鲜红的草莓,散发清新的甜香,格外喜人。 粉红色的大蕃茄堆成山型,切开的蕃茄摆在碟子里,上面洒着一层雪花洋糖。圣女果圆润如珠,有深红、水红、橙黄、青黄四种颜色,阳光下晶莹剔透。深绿色的黄瓜、青绿色的香瓜、浅黄色的甜瓜杂乱堆在竹篮里,更显自然。 紫竹、丝菊和风兰坐在木屋里,准备收银子、发对牌。岳芽儿和绽兰站在木屋外,摆弄竹篮里的瓜果,招揽游客。岳嫂子和钱金媳妇站在棚室门口,准备往各个棚室领人。张山保带着男仆护卫在棚室周围巡视,提防无对牌进入者。 雨过天晴,丽阳照耀。棚室上面盖的草帘和油布全部卷起,让棚里的瓜果蔬菜吸收自然的光和热,也吸引了路人的目光,啧啧赞叹声不绝。 萧家众多主子奴才朝这边走来,诸多目光游移在大棚里的瓜果蔬菜上,新奇议论,几个孩子盯着桌上诱人的草莓和圣女果,早已错不开眼球了。 明珏从棚室里出来,看到萧家众人,给张山保使了眼色。张山保会意,悠哉悠哉地朝木屋走去,边走边吃圣女果。昨天明珏交待,这些瓜果蔬菜就是不卖给萧家的人。就是因为几颗草莓,致使多多挨了打、受了伤,今天要出一口气。 “你们几个去把路边的花树收拾一下。”张山保高声吆喝,指使奴隶。 奴隶对张山保服服帖帖,拿起工具朝路边走,张山保很威风地跟在后面监工。 “哟,这不是老张吗?在这里高就呢?” 萧家一个孙姓管事看到张山保,一脸稀奇。他在萧家跟张山保共事十多年,关系不远不近,自张山保被逼离开萧家就断了来往。听说张山保靠酗酒赌搏渡日,混得很惨,他也曾暗自得意。今天见张山保这气势比他牛得多,衣服料子都比他高档得多,他心里很不平衡,很想知道张山保有什么奇遇,能摇身一变。 “噢!原来是老孙哪,还在切家管着车马呢?你岁数也不小了,累不累呀?” 孙管事脸色不大好看,讪笑两声,“比不了你,不当奴才了,成自由身了。” “我哪有成自由身的福气呀?现在还是奴才,只不过主子开恩,我管的买卖有我们家两成股,一家子忙活一年,加上赏钱,也就是赚四五百两银子,不多。” 不只是萧家,名门旺族里所有中等管事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月钱,许多人还为争一个位置打破头。加上手下的人孝敬和主子打赏,一个月下来能赚十来两银子就是高收入了。除非帮主子做些亏心事,可以多拿赏银,可是也要担风险。 孙管事瞪大眼睛,“两成股?四五百两银子,你吹牛吧!” 张山保不屑于解释,让人提来一篮橙黄色的圣女果,抓给孙管事几颗,边吃边说:“这二十几亩地种的是暖棚菜,咱们吃的这叫圣女果,刚摘下来的,别说这季节,以后就是寒冬腊月都能吃上新鲜菜,谁不想尝鲜?那银子想不赚都难。” “这块地也归你管?也是两成股?” “唉!我来得晚,没捞到这美差,管豆腐坊,也就是十几间铺子。”张山保摇头叹气,指着岳嫂子说:“她管,一成股,今年是第一年,少说也挣这个数。” “八百两?一个女的一年挣八百两?” “你不信?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比我可强多了。” “你、你也不少呀!比侯府的总管家挣得都多,比我们可强多了。”孙管事干笑几声,试探着问:“你们、你们给谁做呢?还没听说这么给奴才银子的呢。” “知道水木先生吧?”张山保见孙管事点头,又说:“水木先生新收的女学生姓江,就是我们的主子,十几岁的小丫头,厉害着呢。水木先生说青出于蓝胜于蓝,再过十年,天下首富就是我们这位小主子了。主子也说了,如果跟着她一年挣不了一万两银子,自己赶紧去找个水缸浸死,别活着现眼了。” “你们……”孙管事听得神乎其神,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了。 “老孙,你在那嘀咕什么呢?让老太太等着。” 萧老太也被新鲜的瓜果蔬菜吸引了,让下人落轿,在路边观看,和徐氏、平氏及下人说笑。昨天他们来的时候坐在马车里,没注意这成片的棚室,听说孩子们打架,她带人出来,天色不早,棚室已经盖上的草帘油布,也没看清。这时候她才看清棚里是什么,新奇不已,活了六十多年,总算大开了眼界。 孙管事听到有人叫他,忙说:“老张,改天我们好好聊,我请你喝酒。” “不喝酒了,来,拿上两把给孩子们尝尝。”张山保抓给孙管事两把圣女果。 丫头扶着萧老太下轿,朝棚室走来,徐氏、平氏和洪姨娘等人及成群的下人紧跟在后面。因温顺侯府势头正旺,平氏与温家有亲,现在颇得萧老太欢心。 自得知萧怀逸要娶温家小姐,洪姨娘就投靠了平氏,想借平氏的关系在新主母面前卖乖讨好。平氏现在正和小白氏争当家的大权,自然愿意招揽同盟,这次春游也是平氏替洪姨娘讨的人情,洪姨娘才有机会在萧老太面前露脸的。 孙管事哈着腰迎上来,把圣女果呈上,让萧老太看。萧老太身边的大丫头用手帕接住,递到萧老太面前。萧老太闻了闻,连声称赞,没有吃,直接赏了下人。 “重孙身上有几两零用银子,去买一些孝敬老祖宗。”敏纯很会看眼色。 萧老太拉着敏纯的手,笑得老脸开成一朵将败的老雏菊,“都说我偏疼这孩子,你们看看他有多孝顺,身上有几两零用银子都想着孝敬我。” 徐氏谦恭陪笑,讨好卖乖,平氏和洪姨娘几人也酸酸恭维,丫头婆子都称赞敏纯,讨喜凑趣。敏绚头上有伤,愣愣的,好象傻子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有几个孩子都盯着桌子上的草莓和圣女果,听说敏纯要买,他们也跃跃欲试。 “孙管事,刚才和谁说话呀?”平氏看似随口一问。 “张山保,以前马厩的管事,后来开恩赏了卖身契,现在……” 平氏沉下脸,冷声呵道:“赏了卖身契又怎样?在萧家当一天奴才,萧家一辈子是他的主子。没看到老太太在这吗?都不知道来请安,一点礼数都不懂。” 孙管事陪笑说:“奴才去叫他。” 萧老太面露不悦,萧家在北郊镇有四个庄子,北郊镇的百姓有半数以上是萧家的佃户。就算不是萧家的佃户,难道这棚室的主人就不知道平北侯府的势头如日中天吗?谁不想巴结权贵?萧家老太太出游,那可是上天掉下来的结交权贵的机会?棚室的主人竟然对她们一行不闻不问,真是太没眼色了。 见下人们吃她赏赐的圣女果吃得津津有味,不停赞叹,她更加生气。她之所以不吃孙管事呈上的圣女果,也不给孩子们,就是等棚室的主人奉上最好的。 现在,棚室的主人没来请安,也没送上最好的果蔬,连张山保这种原来就是萧家奴才的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萧老太越想越气,恨得直咬牙。这几天好本来心情就不好,昨天挨了几巴掌,又受人猜疑,今天又遇到了让她不舒心的事。 丫头扶萧老太进到敞棚,婆子搬来随身带着的椅子,请萧老太落坐。萧老太挥了挥手,徐氏、平氏同几个孩子坐到小杌子上,围在萧老太身边。 “知道这些棚子的主人是谁吗?”萧老太沉着脸问。 徐氏轻哼一声,说:“不知道,一看就是不懂礼数没眼色的人。” “其实……”平氏轻叹一声,欲言又止。 萧老太脸色更沉,“其实什么?” “孙管事过来了,”平氏笑了笑,说:“孙管事,有什么好事快告诉老太太。” “张山保说他正忙,一会儿过来请安。”孙管事把从张山保那里听来的有关这些棚室的事和盘托出,又说:“听说江小姐年龄还不大,可真会抓银子。” “八千两?”萧老太又气又急,“我们家北郊四个庄子加上南郊的大庄子年景最好的时候都挣不了五千两,她这二十多亩地挣八千两?” “奴才也不相信,没准是张山保胡说呢。” 众人都指斥张山保,认为他胡说八道,看他的气势,心里又犹疑羡慕。 绽梅微笑着走进敞棚行礼,“给太太奶奶们请安。” 萧老太嘴角动了动,问:“你是棚室的人?你家主人呢?” “我家主人在河对岸的林地。”绽梅不看萧老太的脸色,回答坦然自若。 “你一个奴才来干什么?要请安叫你家主人来。” “呵呵,我也不是特意来请安的。”绽梅指了指敞棚门口的木牌,“这敞棚是出租的,一天二十两银子,我是来跟太太奶奶们收银子的,请问哪位付钱呀?” “什么?敞棚是出租的?一天二十两银子?”萧家主仆都惊住了。 “对呀!门口的木牌上不是写着吗?这也是写的大秦皇朝的字呀!难道……” 萧老太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徐氏忙帮萧老太顺气,下人们都很紧张。 “一个破棚子出租一天二十两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平氏阴着脸斥问。 “奶奶说笑了。”绽梅依旧陪着笑脸,转眼冒出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我家小姐说出租敞棚给萧家人比抢劫合算,抢劫有风险,奶奶是知道的。” “你……”平氏也气得直哆嗦。 “奶奶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绽梅忍笑咳嗽一声,说:“租敞棚一天二十两银子可不算贵,我们提供火炉子和锅盆餐具,太太奶奶可以煮茶,还可以从我们棚室里买些菜自己烧饭,你们去游玩还能把随身不贵重的东西放到棚室。” “我们是萧家人,从这里到宅院只需一盏茶的功夫,哪里用租这破棚子?” 绽梅干笑几声,“不用租破棚子,你们也在棚子坐着呢,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萧家有权有势,连区区二十两银子都想赖,这要是传出去……” 萧老太用拐杖狠狠戳地,“给她二十两银子,我倒看棚室的主人敢不敢收?” “为什么不敢收?难道太太奶奶们租敞棚的银子烫手?银子是纸糊的?” 一个婆子拿出二十两银子扔到地上,狠狠踩在脚下,冷眼看着绽梅。绽梅冲棚外招了招手,立刻有十几个男仆气势汹汹过来询问情况,婆子忙松了脚。 “狗奴才,你……”萧老太看到棚室的人要动粗,又一次气得仰倒。 绽梅冷哼一声,拣起银子,喜滋滋出来,喊道:“开张了。” “站住。”敏纯呵住绽梅,问:“二十两银子租敞棚是不是要送我们瓜果?” “不送。”绽梅回答干脆,“草莓十两银子一篮,圣女果八两,蕃茄六两,香瓜、甜瓜都是五两,黄瓜三两,豆角、茄子、辣椒等多种蔬菜都是二两。你可以进棚室采摘,也可以买我们摘好的,这季节能吃上新鲜东西就是享福了。” 敏纯怔立当场,神情阴涩,原来他口袋里的钱只够买黄瓜了,还好没去问价。 “去买,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买,给他们拿银子。”萧老太下了令。 管事婆子打开一个大荷包,递给平氏,里面有铜钱、金银,还有银票。孩子们都知道萧老太生气了,但能去买新鲜东西,还是忍不住兴奋。 “老太太,这大好天气,怎么阴着脸哪?生气了?”轮到张山保上场了。 萧老太听到下人介绍,怒问:“你就是张山保?” “对,我就是张山保,原来在平北侯府打理马厩。”张山保顿了顿,目光落到萧老太头上,饶有兴致说:“听说昨天老太太被人打了一顿,还揪掉了一缕头发,我没在场,没看到热闹,真遗憾。老太太不用担心,你现在头发花白,都揪掉也没事。看到我们卖的圣女果了吗?就有生黑头发作用,老太太不如……” “狗奴才。”萧老太抡起拐杖就打,张山保躲过拐杖,萧老太险些栽倒。 “滚出去。”徐氏和平氏都知道为气萧老太而来,齐声怒呵。 “我在萧家伺候了几十年,老太太这么大岁数,脾气有增无减呀!”张山保退到敞棚门口,继续说:“我们小姐说要重谢三奶奶,没有她就没这块宝地。” 人都很现实,象萧老太这种一辈子在权势中挣扎的人更对富贵王权看得更重。奉国公和冯氏离奇死亡,谣言四起,对白家打击很大,致使奉国公府在朝野声势顿减。没有家族撑腰,小白氏在萧老太心目中地位非往日可比,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一定要给小白氏狠上“眼药”,拿下一个是一个。 萧老太倒在婆子怀里,脸色发青,呼呼喘气。丫头帮她捶背抚胸顺气,徐氏、平氏等人围在左右,问长问短。张山保站在敞棚门口,又说了一些笑话,才摇头晃脑离开。明珏几人呆在木屋里,不能放声大笑,早已忍得喘不过气来了。 “这块地跟迁哥儿媳妇有什么干系?”萧老太平静片刻,还不忘这个问题。 平氏早就想添油加醋把萧怀迁给明珏三百五十亩地的事告诉萧老太,只是无法确定那三百五十亩地是不是包括这一片棚室。听张山保这么说,她确定包括这片棚室,就拐弯抹角把这件事说给萧老太听,狠参了萧怀迁和小白氏一本。 萧老太听说这片能赚八千两银子的棚室和对岸风景优美的麦田、林地原是洛家的嫁妆,本归萧家所有,被萧怀迁送给明珏,又被明珏卖掉,顿时气昏了。 “败家子,真是败家子,杨管事,你马上回府,把迁儿哥和迁哥儿媳妇都给我叫来,你们听着,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必须把这块地给我抢回来。” 明珏在木屋里,平氏低声跟萧老太说话,她只隐约能听到一半,萧老太发威说要把这块地抢回去的话她全听到了,冷哼一声,不禁暗自冷笑。 萧怀逸昨晚已经派人把洛明珏主仆带到连云山脚下的庄子思过了,她现在就是江宇慧,根本不惧怕跟死老太婆正面冲突。老太婆不惜手段要抢回这块地,明珏早有打算,一定给萧家迎头痛击,让他们有来无回。 婆子丫头带着几个孩子来买瓜果,听说能采摘,就要进园子去。看她们不怀好意的嘴脸,就知道她们想进去糟蹋出气,几个孩子听说进园子,也很兴奋。 “进棚采摘按人头算一人十两银子,我们赠竹篮一个。你们是萧家人,另掏五百两银子的押金,乱摘果实,弄伤青苗,都按标准从押金里扣。” “怎么刚才没说有押金呢?怎么变得这么快?” 明珏冷笑几声,说:“因为萧家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多数人心术不正,怕你们进到棚子没轻没重,所以要收押金,交钱进棚,不交钱就躲开。” “你怎么说话呢?萧家可是一品侯府,你……” “皇上驾到,皇上驾到,跪――” 悠扬的细乐声和山呼万岁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对话,众人赶紧跪拜行礼,听到喊“平身”,众人才谢恩起来,都伸直了脖子往銮驾通行的林荫道张望。 林荫道上,旌旗招展、宝盖飞扬,车行銮驾绵延数里不绝,天家气势声威一览无余,令明珏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大开眼界,感慨万分。 春光大好,正是踏青郊游的时节,又逢乐农节,朝廷提倡万民同乐。所以,来北郊乐农节的人除了皇上和随行侍驾的臣子、后妃、贵妇,还有一些出身名门的公子和小姐们。趁此佳节,公子小姐们可以出来散散心,也可以趁机相相亲。 温玉娥要害温玉嫦,乐农节这几天机会正好,她不会错过。明珏想给温玉娥添把火、吹阵风,助她一臂之力,帮她达成目的,把温顺侯府搅成一锅杂粮粥。 明珏无心观看欣赏皇上挖土、娘娘洒种,她要去林地,如所料不错,温氏嫦娥这场闹剧肯定会在林地上演。林地是明珏的产业,也是她的地盘,她闭着眼睛都熟悉坡坡沟沟,要想做些什么,那是非常方便的。 “狗子,跟我来。” 她带着狗子沿着采摘的路线来到林地,有些话没法跟狗子细说,好在狗子听话,从不多问为什么。她跟狗子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就把他留在了林地。 安排妥当,她检查了林地里采摘游览的准备情况,跟侍候的下人聊了一会儿闲话,又沿着采摘路线回棚室。她刚登上棚室的小河港,想在亭子里歇口所,就见许多侍卫朝棚室跑来,许多太监和随行侍驾的宫娥彩女紧随其后。许多衣饰华贵的男子穿过石桥朝这边走来,边走边说笑,侍卫仆从前呼后拥。 看到皇上要到棚室来,即使之前有准备,明珏也不禁紧张。这个时空的皇上是至高无上的集权人物,威力形象等同于神,能掌握人的生死富贵、贫达荣辱。 她吸了一口气,平定心神之后,快步朝棚室门口的木屋走去。不管在哪个时空,在哪种社会动态之下,要想赚钱就要官商勾结。水木之所以能成为天下首富,就是因为他看透了这一点,不只勾结当官的人,还勾到了皇上。 明珏要从皇上身上赚采摘的第一笔银子,这个形象代言人一定大起作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嫉妒生恨 当今皇上登基,年号改为启明,朝野称当今皇上为启明帝。 二十几年前,一场血雨腥风的夺嫡战之后,启明帝成了最后的赢家,登基称帝。当时国库空虚,官员腐败,四方强敌环绕,朝廷羸弱不堪。启明帝也想励精图治,创大秦皇朝中兴之势,无奈心有余力不足,朝廷局面只是勉强维持。 水木横空出世,著书立说,遭朝野清流文客批驳。启明帝不顾朝臣反对,独具慧眼,奉一个十几岁少年为帝师。在水木指导之下,短短十余年,大秦皇朝国力欲盛,大有独步天下、四海臣服之势,启明帝也被朝野誉为明君清主。 乐农节也源于水木提议,至今举办十年,颇有成效,确实起到君臣与民同乐的作用。春光大好,皇上还可以带朝臣、后妃到原野散心,一举两得。 诸多黑衣侍卫在棚室四周围起一道人墙,因为启明帝要与民同乐,侍卫没有驱赶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只是把人群隔离在人墙之外。太监在棚室门口撑起高大的黄绫敞棚,宫娥彩女布置座椅,准备迎接皇上及重臣。 萧家的丫头婆子带几个孩子买了两篮草莓、三篮圣女果,两篮蕃茄,一篮香瓜、一篮甜瓜。孩子们兴奋不已,争先恐后提着回到敞棚,让人打水清洗。 听说几篮瓜果花了六七十两银子,萧老太怒气欲盛,徐氏和平氏面露怨怒,其他人更是心疼难耐。见她们脸色都不好看,孩子们也不象刚才那么活泼欢快了。 看到皇上带人朝棚室走来,萧老太脸上露出阴涩的笑意,徐氏、平氏等人也打起了精神,下人们对棚室的人颐指气使,好象有强者来给她们撑腰一般。 明珏折了一把柳条桃枝,又掐了一把油菜花,抱着往棚室门口跑来。她来到棚室的木屋前,皇上也带朝臣走过青石小路,边走边畅谈说笑。明珏让人拿来两个土瓷瓶,把花木插起来,放到桌子上,与新鲜瓜果相衬,更添几分景致。 与启明帝一同走在前面的十几人除了皇子亲王,还有亲信宠臣,后面还有几十个臣子。宫妃贵妇和千金小姐们与男人保持了一段距离,在石桥旁安营扎寨。 萧家主仆和棚室众人都迎上来跪拜行礼,四周的百姓也高呼万岁,没等众人跪下,启明帝就让平身了。众人起来,在太监指挥下弯腰躬身,侧立一旁。 “这是暖房,水木山庄也有,山庄的暖房只种名花异草,种瓜果蔬菜倒是第一次见。”启明帝走在前面,“先生的暖房可比这里小多了,这里有几十亩吧?” “皇上英明。”随侍的大太监陪笑恭维。 “听先生说,暖房必须烧香碳和霜碳,不能烧柴碳,否则会薰坏花木,这几十亩暖房烧香碳和霜碳要花多少银子呀?”启明帝有点心疼,他尝过国库空虚的苦,很会算计,“黄有德,把暖房里的人叫过来,朕要好好问问。” 没等太监叫,明珏就碎步上前,敛襟行礼,棚室的人也跟着下跪参拜。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起来起来,黄有德,传旨下去,一干人等全部平身,见朕无需再跪。” 明珏谢恩平身,松了一口气,要说这启明帝还不错,水木这老师当得好呀! 启明帝坐在敞棚正中的黄绫椅上,又请汝亲王和镶亲王坐下,接着又给几个臣子赐了座。明珏趁众人落座谢座之际,偷眼打量跟在皇上身边的人。 除了两个贴身随侍的大太监,启明帝身后还站着五六七三位皇子和秦临庄,汝亲王和镶亲王坐在启明帝左侧,萧怀逸和温显宗坐在启明帝右侧。另外还有林子悦和几个文官躬身伫立在敞棚外侧,数个面无表情的侍卫贴身保护。 在坐着的人之中,萧怀逸年龄最轻,气势却不逊于任何一个。明珏冲他笑了笑,见他神色淡漠,面无表情,噘嘴嗔怪。又趁众人不注意,冲他连飞几个大媚眼,而萧怀逸仍没有反映。明珏很失望,难道萧怀逸没认出她?太伤自尊了。 怕这张明媚姣丽的小脸招蜂惹蝶,给萧某人戴绿帽子,明珏不惜毁容,可真下了一番功夫。用姜汁和草莓汁调了胭脂涂在脸上,很难洗下去,还伤皮肤。她又将两道柔媚的弯眉剔成吊梢状,嘴角还贴了一颗黄豆大的黑痣。 大哥,我美不美?给点反映好不好? 明珏最终的期望落空了,萧大哥的目光在她脸上睃视了几圈,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哪怕素不相识,路上偶遇,看到这么一张令人“惊艳”的脸,也要表现出惊叹吧!萧某人也太淡定了,白费了明珏小盆友的一番苦心,竟然震不住他。 正当明珏因被萧某人当成空气感叹失落时,几束饱含探纠的目光投来,其中不乏有人挤眉弄眼。明珏抖了抖吊梢眉,回敬挤眉弄眼者一个大大的媚眼,电死他,气死萧某人。挤眉弄眼者被电怕了,不敢再看她,而萧某人仍面无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 “啊?”明珏忽然听到启明帝问她,不由怔神,不能叫洛明珏,也不能报江宇慧的名字,看到眼皮下小乔那一双大脚,她忙说:“回皇上,民女江小乔。” “哦,你也姓江?”启明帝微微皱眉,“朕刚才听说那边的麦田和这边的暖房都是江宇慧的私产,若从先生那里论起,江宇慧还与朕有同门之宜呢。” 五皇子忙道:“父皇,既然如此,何不把江小姐宣来,让儿臣们也领其风采。” 明珏心中暗骂,这五皇子可真卑鄙,不经意间就参了江宇慧一本。皇上来西城郡过乐农节,别说是西城郡的百姓,就连西城郡有产业的外乡人或是连州城的百姓都觉得光彩,都想一堵龙颜,有幸接驾更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而此时皇上就在江宇慧的一亩三分地上,她竟然连面都不露,这不是轻视皇上吗?皇上看水木的面子,可以不跟江宇慧一般见识,心里肯定不舒服。 启明帝眼底闪过不悦,“朕只是听说江小姐是先生的学生,也没见过其人。” 五皇子眼角眉稍闪过阴涩的喜悦,他一直想拜到水木门下,却屡次遭拒,尽管水木以怕他风头太过遭皇上猜忌为理由,他仍对除皇上之外的水木的学生又羡又妒。江宇慧以女子之身得水木青眼,又听说她年纪尚幼,容貌姣美,他早就想一睹真容了。碰巧启明帝对暖棚感兴趣,正是难得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民女有话要回。”明珏慢腾腾要施礼,被皇上制止了。 “讲。” “回皇上,民女是江小姐的婢女,是替江小姐来向皇上请罪的。” “江小姐何罪之有?” 明珏松了一口气,从容回答:“江小姐分身乏术,不能做到忠孝两全,实为有罪。一个月前,江小姐听说皇上要来西城郡过乐农节,就带领下人不分昼夜打理林地和棚室,想以最美丽的乡野景色、最新鲜的瓜果蔬菜迎接皇上和诸位贵人。 先生要到祁云山访友,临行前感觉身体不适,又不想爽约,带病前行。江小姐怕仆人侍候不周,就亲自随侍先生去了祁云山。因为要孝敬恩师,就不能在皇上乐农之日尽忠驾前,江小姐一直引为憾事,只能请奴婢代她叩头请罪。” 启明帝忙点头摆手,说:“原来如此,朕知道先生去祁云山访友,却不知他身体不适,是朕疏忽了。江小姐随侍先生左右,也是代朕敬先生,怎能说有罪?” 五皇子阴酸一笑,说:“儿臣也疏忽了,还请父皇恕罪,先生去祁云山访友,儿臣送到南城门外,却没看出先生病体不适,应该派御医随行才是。” 明珏暗自咬牙,五皇子真是狡诈阴险,他言明自己送水木到南城门外,没发现水木生病,也就是告诉众人江宇慧根本就没陪水木去祁云山。 “五皇子,我家小姐说……那天的事……”明珏目光躲闪,支支吾吾。 “你家小姐说什么?”五皇子见众人满脸臆测,心里很不舒服,一再追问。 “没、没什么。”明珏转向启明帝,可怜巴巴说:“请皇上恕罪,民女……” 启明帝扫了五皇子一眼,猜测五皇子因倾慕江宇慧的学识和美貌而有所企图。他很宠信五皇子,怕传出不利的言语令五皇子难堪,忙差开话题。 “江小乔,篮里的瓜果蔬菜都是这片暖棚所产?” “回皇上,是的。” 明珏击掌三下,马上就有丫头端着瓷盘鱼贯而入,奉上清洗干净的瓜果。鲜红甜香的草莓,晶莹剔透的圣女果,切好的蕃茄,上面洒了一层雪花糖,还有切成角状的香瓜和甜瓜。每个瓷盘里都是有十几根木制牙签,方便众人食用。 “清香爽口,果然不错,诸位卿家也来尝尝。”启明帝把几种瓜果全尝了一遍,连声赞叹,又问:“江小乔,种这几十亩暖棚要花多少银子?” “花……” 明珏暗自皱眉,她没想到皇上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搭暖棚的油布是水木山庄免费提供的,炉子和燃料基本上不用钱,其它费用也很少。每一间棚室把人工、种肥、碳火等等费用都算上,从种到收,投资最多也不过五两银子。 可她不能实话实说,摘一篮子瓜果蔬菜最少也要几两银子,让人都知道一间棚室的投资那么少,而她赚钱那么狠,还不骂死她吗?启明帝是受过穷的皇帝,要是一间棚室花费太多,他也会因为浪费而心生不喜。 “回皇上,一间棚室从建棚到采收,大概投资五十两。” 启明帝点点头,表示可以接受这个投资的额度,又问:“收成呢?” 明珏暗笑,扯谎调歪做假帐她很有经验,正好派上用场,“回皇上,一间棚室预计收成是七十到八十两银子,除去税赋和人工,一间棚室可赚十五两银子。” “赚得不多,比朕想得要少。” “确实不多,光这块地交的税比几百亩良田都多,所以民女……呵呵……”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启明帝心情不错,语气也很随和。 明珏小心陪笑,轻声说:“江小姐有交待,进园采摘或是品尝瓜果菜蔬无论是谁都要收银子,刚才给诸位奉上的果实需十八两银子,不知哪位……” “大胆。”七皇子一马当先冲过来,若不是被小乔阻拦,他会踹到明珏。 十八两银子,大约相当于她前世一万八千块钱,满打满算只有八盘果实,确实太贵,比天上人间还黑。众人包括启明帝在内,听说这些东西就要收十八两银子,而且是跟皇上和朝臣要钱,都愣住了。准备吃的人,果实送到嘴边,不敢张嘴了,吃到嘴里的人不敢咀嚼,嚼好的人也不敢下咽了,都睁大眼睛看着明珏。 “七皇子也太冲动了,民女的话还没说完呢。”明珏声音很低,表现出唯唯喏喏的胆小,心里很镇定,有人跳出来反对是好事,没人说话才糟糕呢。 “江小乔,你说。” “回皇上,江小姐临走时交待说皇上采摘和品尝瓜果一定要收银子,皇上既然要与民同乐,臣子草民不但要为君分忧,还要成就皇上的清名,让乐农节名符其实。江小姐还说现在国库充盈,皇上的银子花不了,我们就要替他消耗。不要怕皇上不高兴,因为先生说皇上是他周游列国所见的最通情达理的君主。如果皇上不带银子,就给他记帐,一天五分利,等她回来抬着箱笼到宫里找皇上收钱。” 明珏一口气说完,低头敛眉,平心静气,等皇上答复之后再继续下面的话题。 “哈哈……江小姐不愧是先生的高足,聪慧伶俐,颇懂朕的心思。大棒甜枣一起出,朕要是付她银子就是通情达理的君主,要是不付是什么也无需朕多说了。呵呵,其实江小姐说得很对,与民同乐就要名符其实。” 皇上出行,銮驾随侍,哪有身上带银子的?启明帝很不自然地笑了笑,看了看身边两大太监,又看了看棚内或坐或立的宠臣皇子。众人都知道皇上很乐意付银子,佩服明珏的胆量,却不由面露讪色,他们都位极人臣,早已习惯仆从前呼后拥,尤其来过乐农节,都准备当白协(白吃白喝白拿者协会)会员呢。 敞棚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明珏不以为然,偷眼扫视众人。启明帝神态郑重,掠着胡须端坐椅中,不动声色,两个太监讪讪陪笑。萧某人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那是一种似笑非笑,想笑又不愿意笑的别扭神态,眼底神色温润。 秦临庄微挑嘴角扫视明珏,浅笑淡然,这女孩什么时候都能让他心情放松。小乔则是把明珏当成阶级敌人,恨恨注视,不用问,明珏又要给他下套了。 七皇子阴沉着脸,尖锐的目光好象要杀人一般,明珏一番话让他很被动,皇上心里又怪上他了。五皇子笑意吟吟,不看明珏,脸上的神情颇有探纠的意味。敞棚内其他人看向明珏的目光带着惊奇和猜忌,有些人眼底隐含钦佩。 萧怀逸挑起一颗草莓噙在嘴角,冲明珏笑了笑,眼底划过欣喜,姿态饱含诱惑。刚才明珏开口跟启明帝要钱,他还捏了一把汗,正忖度怎么替明珏解围。不成想明珏三言两语就扭转尴尬被动的局面,还逗得启明帝放声大笑。他松了一口气,不得不佩服明珏的狡黠机灵,这个小野鬼随时随地都能给他惊喜。 明珏冲萧怀逸眨了眨眼,转向小乔,眼底划过恶笑,她清了清嗓子,说:“我家小姐常说,若论懂经营,生财有道,大秦皇朝除了先生,应首推六皇子。” “哦,怎么讲?”启明帝扫了小乔了眼,很认真地问。 众人妒羡猜疑的目光聚到小乔身上,一向沉默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小乔成了焦点,很不适应。他怕明珏说出私密,苦着脸看向明珏,眼底隐含妥协哀求。 “因为……”明珏欲言又止。 “父、父皇,要、要付她银子吗?”小乔愤愤瞪视明珏,言语也有些磕绊。 “为什么不付?” 小乔知道逃不过去,神态恢复正常,“儿臣确实带有金银,只是觉得太贵。” 明珏目的达到,心理畅快,忙说:“六皇子不但懂经营,还善理财,真是……” 没等明珏把话说完,小乔就掏出一只二两重的金锭,丢在桌子上。他知道明珏会要钱,临来之时带上了不少金锭,可替这么多人买单,他还是很心疼。 “多谢六皇子,民女让人煮了葛根茶,皇上吃杯茶就进棚室采摘游览吧!” “好,朕正想进棚室看看呢。”启明帝答复很痛快,又问:“葛根茶收钱吗?” “葛根茶的钱含在这锭金子里了。”明珏拿起金锭冲小乔晃了晃,柔媚一笑,问:“六皇子是不是连进园采摘的钱也一起付了?” 小乔又丢出两只五两重的金锭,咬着牙问:“够不够?” 明珏把采摘的价格报了一遍,又说:“皇上和诸位贵人可以体验采收的乐趣,摘一些喜欢的瓜果蔬菜带走,游玩累了,就到岸边凉亭休息喝茶,还能乘船泛波,欣赏两岸风光,棚室对岸的林地里设有炉灶,还可以野餐,品尝乡野土味。” “听起来不错,朕想先去棚室看看,摘些新鲜瓜果。” “六皇子付了十两金子,我给你们折扣,允许你们进十二个人。” 这十二个人首先要包括皇上和两个随侍的太监,两位亲王和金主小乔,这就占去了六人。萧怀逸和秦临庄都是护驾重臣,必须跟着,这八人走在前面。 启明帝扫了众人一眼,众人恭顺的神态入目,他微微一笑,示意五皇子、七皇子、温显宗还有一位负责记录皇上言行的翰林官跟上来。 这些人都是小乔付帐,其他人要想进去就要自己掏银子。十两银子进棚室只能摘一篮子瓜果蔬菜,这只竹篮充其量能装三四斤东西,要说亏那是一定会亏,可有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谁又愿意放弃呢?尤其是那些官职不高的朝臣。 明珏让张山保挂起牌子,棚室上午只能进五十个人,而且必须是朝臣,因为有皇上在,普通百姓暂不接待。没有人数限定不着急,听说只让进五十人,众人都变得很积极。一时间,收银子、发对牌的丫头及引领的人都忙碌起来了。 启明帝带人进到棚室,堵在棚室门的太临侍卫和宫娥彩女都撤走了。又进去了三十多个臣子之后,棚室的门就关上了,收钱发对牌的窗户也关闭了。丫头们摘了新鲜的瓜果拿出来卖,没进去的人都买了一些想尝尝鲜。 “诸位大人,皇上采摘游览之后,可能要到对面的林地休息野餐。” 听明珏这么说,没进到棚室的朝臣都争先恐后向林地走去。看热闹的百姓大部分人散去,一部分人也跟着去了林地,想继续看热闹。 看到人群如水如流一般向林地涌去,明珏暗自冷哼,温玉娥的戏码要在林地上演,不能没有观众助威。启明帝一行人就是不打算去林地,她也要动用三寸不烂之舌把他们引去,萧怀逸、五皇子和温显宗这三个关键人物必须到林地看戏。 人群散去,棚室外的敞棚里只剩了萧家主仆几十口。棚室内外安静下来,张山保指挥奴隶洒扫收拾,明珏和两个丫头在木屋里清点银子。 萧家的仆人凑过来套近乎,打听她们赚了多少银子,明珏毫不隐瞒,告诉她们仅半个时辰就赚了八百两。萧家上下被明珏赚银子的方法和速度惊红了眼,不分主仆,连尊卑的界限都淡化了,三个一群,两个一伙,聚在一起悄声议论。 萧老太看着棚室,想像着白花花的银子,心中憋气,眼里喷火。好象明珏挣的银子是从她手里抢去的一样,她恨萧怀迁夫妇败家,更恨明珏卖地。 嫉妒容易让人丧失理智,就象此时的萧老太。她不去想这块地原是洛家的嫁妆,只是被萧家强占。她也不去想这块地原来颗粒不收,是别人辛苦操劳,才有产出,才能赚银子。她认为这块地归萧家所有,银子理所当然也归萧家。 她嫁到萧家没几年,就主持中馈,打理家族庶务,近几年,她才把当家的权利分散出去。萧家是大秦皇朝第一旺族,表面赫赫扬扬,实际的收支情况远不象表面那般风光。家大人多,年年盈余有限,有时候一年下来还有亏空。 孙男孙女这一辈连同萧怀逸在内,还有六七个未娶未嫁,再过三五年,重孙一辈也要议亲成亲。差多少银子她没细算,但她知道这窟窿很大,很难添平。 萧怀逸此次又立下战功,启明帝赏了他黄金万两,折合白银十万两。可那些银子归萧怀逸支配,白夫人认为是大房的收入,也想据为己有。除去萧怀逸打赏亲随手下、人情往来和个人花费,最后归到公中帐上的只有一万两。 萧老太唉声叹气,苦思良策,思虑着怎么把这块地抢回来,把明珏赚的那些银子全部装进她的口袋。她本想趁启明帝来此游玩借机行事,启明帝并没有因为明珏要钱气恼,反而很开心,这令她窝火更甚,心头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烧化了。 “去,把那个江小乔给我叫来。” 明珏点清银子,记了账,就让丫头去叫梁成和护卫。她要把这些银子送回梅隐居,等下午再有收入,就送到连州城换成大秦皇朝境内通行的银票。 此次陪皇上参加乐农节的是温贤妃和贾淑妃,萧贵妃要打理后宫事务,没有随行。来参加乐农节顺便踏青游玩的贵妇小姐不少,能随侍在两位娘娘身边的人只有王公权贵和名门士家的女眷,其余的人都分散在各处游赏了。 后妃贵妇和千金小姐们对皇帝游玩的地方兴趣极大,人群散去之后,她们就迫不急待过来了。虽说只有两位宫妃和几大家族女眷,主子奴仆也有数百人之多。 看到棚室里的新鲜瓜果,众人都惊奇不已,尤其是草莓和圣女果,这是她们以前没有见过的,都大开眼界,还想一饱口福,对采摘更是兴趣盎然。 听说这片棚室是水木先生的女学生江宇慧所种,连启明帝和皇子宠臣品尝鲜果、进棚游玩都按人头付了银子,她们对敞棚出租、高价买新鲜瓜果、进棚采摘要付银子就无话可说了,都乖乖掏银子,积极踊跃。 萧家两个丫头过来传话,说萧老太要见明珏,让她马上过去。明珏嗤之以鼻,告诉丫头她很忙,一会儿还要去林地给皇上当向导,就将萧家下人打发了。 萧老太听说明珏不见她,又一次气得咬牙切齿,五脏六腑好象被毒虫噬咬一般难受。只是当着诸多贵妇小姐和两位娘娘,她不便于发作,只能忍气吞生。 明珏让张山保写牌子公告:下午未时初刻开园,名额仅限五十人,可以提前预订。牌子挂出,几乎在转眼间,五十个名额就被抢光了,没抢上的人摇头兴叹。 “下午不能进棚采摘游玩的人,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丫头,让她们给你们摘。”明珏缓了一口气,又说:“这里共有四十八间棚室,今天开了三十间,明天增开十间,后天增开八间,大家有兴趣,可以预定明天或后天的名额。” 众人听说要预订,兴趣不小,也有犹豫和顾虑,不知道明天怎么安排。 明珏知道众人的心思,笑了笑,说:“今年的乐农节就在南郊和北郊两镇,我们这里是洛家村,就在两镇的交接处,明天皇上挖土洒种还会在这附近。明天和后天进棚仍有限额,今天预订每位只需八两银子,明天仍恢复十两。” 听到明珏这番话,今天没抢到名额的人兴趣大增,尤其便宜二两银子,诱惑力也很大。明珏又适时宣告,预订明后天名额者,凡进棚采摘人数超过五人,赠瓜果一篮。众人商量一番,不再犹豫,都拿出银子准备预订。 “我家老太太预订明天上午十个名额。”一个婆子扔下两个金锭,神态倨傲。 “请问您是哪一家?” “温顺侯府,真没见识。” “哦,是贵府上,呵呵,这位嬷嬷,请您转告老太太预订银子是不退的。” 明珏满脸陪笑,顺着婆子的目光望去,在看温顺侯夫人正跟萧老太说话。温老太婆去年在水木山庄野餐时中毒,惹来一连串的麻烦,消沉了许久。温玉嫦和萧怀逸订下亲事之后,她扬眉吐气,又敢在京城贵妇堆儿里露面了。 但愿明天温顺府的女眷还有心情游玩采摘,但愿温老太婆明天还能抬头见人。明珏暗自握拳,对欺负过她的人绝不客气,肯定让她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婆子沉着脸斜了明珏一眼,“哼!谁让你退了?我们府上不差这几两银子。” “是是是,谁不知道温顺府如日中天,家大业大,小人见识浅,嬷嬷见笑。” 明珏点头哈腰,一副小人唯喏姿态,收下婆子的金子,亲自提了一篮瓜果送上。婆子颐指气使,边说话边拿草莓和圣女果往嘴里塞,来来回回拣贵重的果实换了几样,最后又偷着抓起两根黄瓜塞进裤腰,才心满意足离开。 “多送几个香瓜会死呀?真小气。”温顺侯府的主子和奴才都一副嘴脸。 “改天改天,嬷嬷慢走。”明珏把温顺侯府的婆子推走了。 “我们家预订十个名额,也要明天上午的。”一个打扮齐整的媳妇过来。 明珏看出这媳妇在平氏身边伺候,故意问:“请问您是哪家府上?” “平北侯府。” “呵呵,不好意思,你就是搬一座金山来也恕不接待,这是侯爷交待的。” “胡说,侯爷什么时候交待的?” 萧家主仆眼馋她赚的银子,对她又妒又恨,萧老太还想把这块地据为己有。不能让她们进棚室,以免惹出祸事,这黑锅就要让萧怀逸来背。 “刚才,不信你只管去问侯爷。” “你……”媳妇无话可说,气冲冲回敞棚回话了。 远远看到元宝和岳芽儿人岸边跑来,冲她摇绑着菜花的桃枝,明珏大喜,大鱼上钩了。她跟岳嫂子和张山保交待的几句,扫了温家人一眼,兴冲冲离开。 第一百一十二章 賎情连环套 一个锦衫华饰、头戴帏帽的女孩带着两个婆子和四个丫头匆匆走来,穿过麦田,进到林地,她摘下帏帽扔给身后丫头,露出一张盛怒的脸,是温玉嫦。 “我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二小姐,这是不是有人故意挑拨呀?”一个婆子语气凝重,面露担忧。 温玉嫦思虑片刻,重叹一声,低声说:“奶娘,你多虑的,这不是挑拨。” 丫头私下得来消息,说温玉娥想在乐农节邂逅萧怀逸,表露爱慕之情,破坏姐姐与萧怀逸的亲事。温玉嫦得知温玉娥的心思,很生气,决定来“捉奸”。 她早就知道温玉娥喜欢萧怀逸,她即将嫁给萧怀逸,却不认为自己抢着妹妹中意的男人,反而认为温玉娥居心不良,要破坏她的婚事。 几经打探猜测,温玉嫦认为最适合温玉娥行事的地方就是这块林地了。今天,她们姐妹本来陪温顺侯夫人一起侍奉在温贤妃身边,温玉娥以身体不适为由,中途退场。温玉嫦知道温玉娥要施行计划,跟踪而来,果然追到了这块林地。 “六小姐真有这心思?唉!她也太不懂事了,你们是亲姐妹,您跟萧侯爷的亲事是侯爷和贤妃娘娘做主,还有二十天就要成亲了,她还捣什么乱?” “唉!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温玉嫦与温玉娥一母同胞又怎么样?温家的女儿以给家族带来荣耀为己任,只有能给家族带来利益的女儿才能享受各种待遇,否则就会成为家族的弃子,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而女孩要想让家族重视就要嫁一个好夫婿。 温家是侯爵,在朝野有一定的声望势力,五皇子这储君的最佳人选又遇温家关系紧密。可温家一直以来都文不文、武不武,没有萧家的军权,没有水家的财富,没有清流的声誉。将来夺嫡之战打响,温家用什么来支持五皇子? 真正的文阀大家、清贵之流不屑于温显宗的为人,对温家敬而远之,来投靠者往往是浪得虚名。水家远在几千里之外,汝阳郡主出身高贵,又刁钻有名。水家的财富八成以上归水木所有,水木贵为帝师,也不是温家轻易能巴结的。 萧老太也想靠联姻来巩固萧家的势力,与温家不谋而合。萧怀逸是萧家这一代的家主,年轻有为,立下战功赫赫,而且皮相响当当。别看是一个妾室成群且克死几个老婆的老男人,嫁给他就是一品侯夫人,当然热门抢手。 “二小姐,你想怎么做?尽管吩咐奴才们。” “我来找六妹,就是想跟她讲清利害关系,把她带回去交给祖母。” “二小姐,你太仁慈了,要是六小姐碰上同样的事,绝不会手软。” “六妹年纪还小,我又是她的亲姐姐,怎么能跟她一般见识呢。” 听温玉嫦这么说,丫头婆子都替温玉嫦鸣不平,指斥温玉娥。温玉嫦暗自得意,她只告诉下人说温玉娥要破坏她的婚事,绝不会跟下人说她也做好了安排,必要的时候会毁掉温玉娥,反正已姐妹成仇,也没什么情面好顾了。 “二小姐,四小姐往这边来了。” 温玉嫦愤愤冷哼,温玉妨陪她嫁到平北侯府,这一直是她的心病。温玉妨比她长是漂亮,她怕温玉妨得宠,遮过她的风头,却又不敢违逆温显宗的决定。 “我倒要看看她为什么而来。”温玉嫦愤愤冷哼,指着两个丫头,说:“你们俩守在外面,时刻观察情况,随机应变,其余人跟我来。” 阳春三风,草长莺飞,林地里桃红柳绿、草茸溪清,风光大好。 绽兰穿着一身棉粗布衣服,提着一只竹筐,装模做样挖野菜。看到温玉嫦主仆朝这边走来,她折了两枝桃花,绑上几束油菜花,学了几声猫叫,扔到土坡对面。听到土坡对面传来猫叫,她松了一口气,边挖野菜边等客上门。 温玉嫦给丫头使了眼色,丫头笑着朝绽兰走来,“小妹妹,挖野菜呢?” “噢,是。”绽兰看了看温玉嫦主仆,忙跪地磕头,“给贵人们请安。” “起来了吧!挺精神的。”温玉嫦让丫头打赏了绽兰几块碎银子。 绽兰谢了赏,又说:“你们在林地里玩,千万不要过这道土坡,看到那边的棚子吗?皇上一会儿要带王爷侯爷大人们在棚里野餐。林地的主人说不让任何人过去,土坡那边有侍卫,看到了会杀人,你们千万别去。” 丫头看了温玉嫦一眼,问:“小姑娘,你看到有人来林子里吗?” “林地里来了好多人呢,只要别去棚子那边,在别的地方玩没事。”绽兰看了温玉嫦几眼,说:“刚才还有一个象这位小姐这么漂亮的小姐带人过去了。” “她们去哪了?”不等下人问话,温玉嫦就开口了。 绽兰摇了摇头,说:“我告诉她们不要去棚子,她们就去河边了。” 温玉嫦铁着脸走近绽兰,冷声说:“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否则……” “知道了。”绽兰装出很害怕的样子,提起竹筐很快就跑远了。 婆子打扫了一块石头,铺上手帕,请温玉嫦坐下。温玉嫦思虑片刻,示意丫头婆子上前,吩咐了几句。丫头婆子会意,各自离开,只留下温玉嫦一人。 温玉妨迈着轻快的步伐走来,“二姐,怎么就你一个人?丫头婆子们呢?” “摘花去了,你来干什么?你的下人呢?” “我来散散心,下人们在那边看人捉鱼呢,既然没人,我就陪二姐说说话吧!” “好呀!我正想找人说话呢。”温玉嫦撇了撇嘴,姐妹各怀恶意。 就在温玉妨边说话边睃视四周,想对温玉嫦动手的时候,浓密的花树后面,有几双眼睛饱含阴险歹毒的精光,正狠狠盯着她们,准备除而后快。 …… 明珏带着岳芽儿和元宝登上林地的小河港,绽兰跑来汇报消息。得知温玉嫦已到,明珏暗自冷笑想必温玉娥很快就要行动,她也该出手了。 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把五皇子引到温玉嫦出事的地方,制造似是而非的局面。就算是不能引他过去,只要五皇子离开启明帝及众人的视线一盏茶的功夫就行。借温氏嫦娥互相倾轧算计,让五皇子背上嫌疑,让温家大乱一场。惹恼了启明帝,得罪的萧怀逸,看五皇子还有没有精力打她的主意。 “绽兰,你把竹筐给岳芽儿,你到棚室去,岳芽儿、元宝,跟我来。” “是,九小姐。”绽兰想了想,说:“九小姐,狗子在敞棚后面的草窠里呢。” “知道了。” 明珏歇了一口气,叫岳芽儿和元宝到跟前,详细交待了几句,两人离开,各自行事。明珏从竹筐里拣出一些野韭菜、野蘑菇,到凉亭一旁的小溪旁择洗。看到启明帝等人乘坐的龙头画舫朝小河港驶来,她拿起东西朝棚子走去。 太监扶着启明帝登上小河港,进到凉亭坐下,皇子亲王宠臣紧随其后。众人在凉亭坐定,仆妇奉上香茶,启明帝端起茶盏,未喝之前,先问价钱。得知凉亭的茶水钱和吃野餐的银子一起付,他松了一口气,温和的目光看向小乔。 小乔捏着袖袋里的金锭,朝启明帝笑了笑,心里却如吃了黄连一般,想起明珏就磨牙。启明帝一向偏疼五皇子,以前不管到哪都把五皇子叫到身边说笑。 今天,启明帝格外重视他,小乔受宠若惊,奉迎皇上,对明珏却一点感谢的心思都没有,反而百般提防,就怕明珏趁启明帝高兴再敲他的竹杠。 林地的小河港建在桃林和坡田的交结处,坐在凉亭里,一侧桃花灼灼、落英缤纷,另一侧黄花灿灿,枝青苗碧。晌午的阳光照耀,温热的光芒泼洒而来,清风拂来缕缕花香。河面上波光粼粼,团叶吐翠,清荷初露尖尖角。 欣赏与御花园完全不同的风情景致,领略不同于后宫朝堂的乡野习俗,启明帝龙心大悦,同众人一起吟诗做赋助兴,纵情谈笑。 饭菜的香味氤氲飘来,刺激着众人的味觉神经,众人顿觉腹肌胃空,不用有人提议和招呼,君臣停止吟对,不约而同向林地中间的敞棚走去。 林地正中有一块平地,地上绿草茸茸,野花盛放。一条清溪迂回流淌,将平地一分为二。从入口进来,看到平地两面是土坡,一面是溪水汇集而成的小湖溏。坡上绿柳丝垂,红桃夺艳,湖岸上堆集着数块青石,石上有丝网钓杆。 清溪两旁各有两排敞棚,棚里罗列着根雕的桌椅板凳,桌上摆放着茶具和插满鲜花的土瓷瓶。看到众人走近,仆妇们搬来火炉,抬来长条桌,又端来饭菜酒水和杯碟餐具。凉吃的菜品直接摆在长条桌上,需热吃的则放在火炉上保温。 众人在平地的敞棚里用餐休息,做饭和储存东西在土坡的另一面。明珏要做酒会自助式野餐,除了用餐,她还为众人准备了钓鱼赏景等休闲活动。 她要让以启明帝为首的王侯将相好好长长见识,如果能吸引他们,她要利用洛老太太给她的旺铺,开一家大型自助餐厅,外加诸多娱乐休闲项目。 “民女给皇上请安,给各位贵人请安。”明珏带着诸多仆妇迎上来。 “起来起来,江小乔,你之前跟朕说过野餐,什么时候开始?” “随时可以开始。”明珏笑了笑,指着身旁的木牌,说:“开始之前先看这里。” 四根支架撑起一块大木牌,木牌上写着野餐的诸多注意事项,第一条就是付钱,另外又注明了野餐的种类、菜品酒水的营养价值和休闲娱乐项目。 “江小乔,什么叫自助式酒会野餐?” “回皇上,我们准备了多种菜品、点心和酒水,谁愿意吃什么、谁愿意喝什么都自己挑选,没有传菜、布菜、倒酒的下人伺候,这是自助式野餐。” 启明帝点了点头,又问:“怎么还有三两和五两银子的区别?” “回皇上,我们准备的野餐菜品吃食分两类,按人头收银子,五两银子这边共有三十道菜,六种粥汤、六种主食、六道糕点,另外还有餐前开胃的小菜和果酒,餐后有助消化的瓜果。三两银子这边有二十道菜,粥汤、主食和糕点都是四样,餐前只有开胃小菜,没有果酒,餐后也没有瓜果,其它都一样。” 五皇子瞟了明珏一眼,别有用意地说:“江小乔,你把两边这几十道菜的菜名全报出来,看看哪边对皇上的胃口,也让众人听听乡野土味有什么特色。” 明珏暗自咬牙,心里把五皇子全身上下诅咒了一遍,微笑着说:“回五皇子,三十道菜不算多,但民女报不出菜名,三两银子这边有的菜品吃食,五两银子那边一定有,进去一看自然就知道了。您让民女报菜名,难道还想让皇上去三两银子那边吗?我想今天的野餐六皇子还是金主,怎么吃还要问他。 另外,五两银子为边就接待二十人,三两银子那边接待三十人,我们的菜品吃食都是按人数准备的,只有一两个人的富余,木牌上也写明了。” “就是呀!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报菜名有什么用?” 启明帝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温柔的目光看向小乔。手握生杀大权、掌管贫达荣辱的君主碰上明珏只认银子不认人的人,就因为身上没银子,也硬气不起来。 五皇子恨恨扫了明珏一眼,躬身施礼,“儿臣多虑了,请父皇恕罪。” 明珏知道五皇子恨上她了,笑了笑,也没多说。小乔不等她开口,就甩出了十两金子,很大气地告诉众人,五两银子这边他全包了。 “六皇兄可真是有钱。”七皇子不无妒意地说。 小乔装做不懂六七皇子的意思,干笑两声,说:“我的庄子和铺子半数在塞北,年前大雪封路,利银税赋前几天才送到,呵呵,我现在手里确实有钱。父皇亲躬耕亲刨,又游览了许多,一定累了,进去用餐休息吧!” 说完,他没等众人再开口,就扶着启明帝往里走,又转头叫上两位亲王和启明帝的两个亲随太监。他付了二十个人的钱,有六个人进去了,这六个人是必须进去的。其余的人谁跟着进去、谁另付银子却三两那边成了问题。 平地入口聚了几十人,众人互相说笑交流,却难免尴尬。小乔不理会,也不点人名,谁能进去就在心理衡量跟他的交情了。别看是一件小事,也会让某些人小伤脑筋。皇上没开口,金主也没请,谁又好意思往里走呢。 明珏觉得这些人很有意思,她在棚里忙碌,目光不时把向入口。萧怀逸倒背双手看木牌上的字,面色平静到毫无表情,不象其他人那样有意掩示,那是一种不以为然的沉静。明玉撇了撇嘴,心中感叹,萧某人混在诸多权贵之中,气势相貌稳居首位,不用刻意表现,神情姿态就流露出与众不同。 “进去吧!”秦临庄拍了拍萧怀逸,向他发出邀请。 萧怀逸点头浅笑,“多谢。” 秦临庄是小乔的铁杆死党,他邀请谁那肯定是小乔的意思。两人平时都跟萧怀逸不对付,但这时候肯定会顾及面子,要给足一品侯应有的体面。 又有十余人跟在萧怀逸身后进去,其中包括五皇子、七皇子、温顺侯和小乔有亲或皇上看中的朝臣,也都是平日秦临庄和小乔看着比较顺眼的人。 五两银子这边的人都进去,几乎在转眼间,三两银子那边的三十个名额就卖完了。看来带银子出来的人并不少,打算进“白协”的人也就是启明帝比较宠信的那几个。其中就包括萧某人,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就应该让他们接受教训。 一片普通的林地因为有皇上驾临,确实花草添彩、水土生辉。此时在林地里游玩赏景者不下几百人,能进去吃饭的只有五十人,这是明珏有意安排的。 要想在开炉灶,供应餐食赚钱,她大可以多准备人手食材,她之所以不这么做,就是想给人一种物以稀为贵的感觉。她也提前放出消息,让附近村庄的百姓做一些特色吃食和茶点拿出来卖,方便游人,还能赚一些零用钱。 “江小乔,你过来。”一个大太监翘着兰花指冲明珏“媚眼”流波。 “民女在,公公有何吩咐?” “这里有几样东西连皇上都没见过,你过来跟皇上说说。”大太监扫了明珏一眼,一声长叹,“看你聪明伶俐,能说会道,你怎么就长成这样呢?” “是呀!我怎么就长成这样呢?老天爷真不公平。”明珏咬着嘴唇,怕自己笑出声,“我也知道我这张脸会影响贵人们的食欲,要不我戴个面罩?” “不用不用,皇上正高兴呢,你戴个面罩,还让不让人吃饭?” 明珏讪笑陪罪,扯了扯满是油污的衣服,说:“公公稍等,我去换件衣服。” “去吧!去吧!快点,皇上等着呢。” 她匆忙跑到土坡另一面,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衣服,一件缎面素色洒花袄衫,还有一条绸制翠绿色汗巾。两个仆妇撑起帘幔遮挡,伺候她换衣服。 她换好衣服出来,说:“把这件旧衣服挂到那棵桃树上。” 旧衣挂好,她略做收拾,刚准备要过去,就看到衣服底下多了一枝桃花,上面绑了两枝黄花。她暗自一笑,那边已经动手了,她要马上去加火。她过去收拾旧衣,顺便把桃花上面的黄花解下来,又把桃花扔回去。 她准备的几十样吃食中,有半数以上众人都没见过,知道是吃的,往嘴里放就行。至于先是开胃甜点,接着是正餐,最后是瓜果的程序根本没人遵照。皇上也一样,赶路出京,游玩许久,早已又累又饿,谁还会去顾及吃的程序呢? 有两种吃食众人不知道怎么往嘴里放,一种是明珏做的奶油草莓蛋糕,蛋糕是扇形的,直径大概有一尺,奶油上面绘着花纹和图案,镶着草莓,类似于她前世的生日蛋糕。很大一块蛋糕,还没切开,众人想吃,却不知道从何吃起。 第二种是紫菜包饭,类似于她前世棒子国的寿司,她卷好了,却没有切开。紫黑色的圆长条摆在盘子里,里面包着很多东西,圆圆滚滚。众人不知道这是什么,还有点兴趣,只是那两个太监似乎跟这些东西有仇,连一眼都不愿意看。 明珏拿来刀,把蛋糕切开,分到吃碟,让仆妇给每个人都送上一碟。她又把紫菜包饭切成半厘米厚的圆形薄片,摆到桌子上,告诉众人怎么吃。 “江小乔,这些都是什么?”五皇子嘬着果酒,盯着明珏的眼睛问。 “这些是……”明珏突然拍了拍脑袋,看着五皇子说:“五皇子,民女……” 五皇子轻声哼笑,阴涩的神情中透出探究,“什么事?” 明珏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不小心带出两钱银子,掉到地上,她忙一只手去拣银子,另一只手把信递给五皇子,把银子装进荷包,才讪讪地说:“刚才有人让民女给您送封信,民女一忙,就把送信的事忘了,刚想起来了。” “谁让你送来的?”五皇子并没有接信。 “是、是……”明珏低垂着头,手很不自然地放在荷包上,轻轻捏紧。她的动作和神情向众人透露了一个意思,有人给她银子,让她给五皇子送信。 众人正吃喝尽兴,听说有人让明珏给五皇子送封信,都停下来看着。 启明帝眼底闪过几丝不悦,说:“谁写的信你一看不就知道了。” “是,父皇。”五皇子接过信打开,扫了一眼,脸色变了变,马上恢复正常,说:“回父皇,是母妃的宫女送来的,母妃让儿臣给她送些银子过去,可能……” 这件事看似荒唐,却很充分,温贤妃陪皇上出行,那是板上钉钉的“白协”会员,根本不会带银子,没想到此行吃喝玩乐都要花钱,只好向儿子求助。 “那你快去吧!” “多谢父皇。”五皇子又转向小乔:“六皇弟,能……” 小乔很大方,拿出三十两黄金递给五皇子,“够不够?只有这些了。” “二十两就够。”五皇子收起黄金,扫了明珏一眼,匆匆离开。 明珏望着五皇子的背影,眼底闪过狡黠的冷笑,五皇子也是扯谎的个中高手,跟她有一拼。明明是明珏写的信,他能睁着眼说瞎话,说成是他娘写的。 谎言只要一深究,就会不攻自破,温贤妃想要银子,直接让人来传话就行,何必要送一封信呢?五皇子之所以匆匆忙忙赶去,是因为他确实想见明珏冒充的人,也相信这封信是那人所写,根本没怀疑这是一个大圈套中的小圈套。 这封信落款是温玉嫦,五皇子去得这么积极,难道他跟温玉嫦有一腿? 她戏即将开幕,明珏抑制不住激动,给众人添汤加水的双手都不由哆嗦。 “江小乔,这道菜叫脆皮豆腐,怎么朕吃着没有一点豆腐味?” 这种豆腐是明记豆腐坊的新产品,类似于她前世才有的日本豆腐。用蛋清和淀粉包裹豆腐炸到表皮酥脆,再用蕃茄加糖炒成浓稠的汤汁勾欠浇淋而成。 “这虽然叫豆腐,却不是用豆子做的,而是用鸡蛋做的。” “鸡蛋也能做豆腐?”不只启明帝,众人也有很大的兴趣。 “当然能做了,这可是我们明记豆腐坊的新产品。”明珏说起自己的研制成果,不由眉飞色舞,“不只鸡蛋能做豆腐,瓜果、蔬菜、粮食连同花瓣都能做。” “这些东西朕从没听先生说起过,谁教你们家小姐的?” “我家小姐从洋文书上学到的,洋文书都是先生……” “来人哪!快来人哪!救命……” 凄厉高亢的女声打断了明珏的话,也惊呆了众人。片刻愣怔之后,萧怀逸最先警醒,将启明帝挡在身后,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低沉而冷静地说:“护驾。” 十几个黑衣侍卫从四面八方奔来,将启明帝和两们亲王围在中间。萧怀逸警惕注视四周,摆了摆手,诸多臣子也聚过来,围起几层人墙。 “来人哪!快来人,啊――”哭喊求救声再一次传来。 明珏被挤到人墙之外,对呼救之事兴趣很大,想去看看。萧怀逸一把将她扯过来,护在身后。五皇子慌慌张张跑过来,目光躲闪,脸色很难看。 明珏撇了撇嘴,这些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真以为有人要刺杀皇上呢。 萧怀逸和秦临庄互看一眼,秦临庄低声说:“我去,你一切小心。” 五六个黑衣侍卫满脸杀气跟在秦临庄身后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声音发出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只有半盏茶的功夫,秦临庄就带人回来了,脸上透着气恼。 “怎么样?” 秦临庄冲萧怀逸摇了摇头,示意众人散开,对温显宗说:“温侯爷去看看吧!” 温显宗听说秦临庄让他过去,就确定这事跟温家有关,联想刚才的呼救声,再看秦临庄的神情,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 “庄王爷,为什么要让老夫去?”温显宗抱着几丝侥幸,想遮掩过去。 秦临庄年前被封为庄王,与皇子同等待遇,皇上宠信他,朝臣对他都尊敬。 “是、是温……”秦临庄看了看萧怀逸一眼,又说:“你过去就知道了。” 启明帝的大好心情被破坏,又知道是一场虚惊,面露不悦,斥责秦临庄,“到底出什么事了?谁在呼救?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是、是……唉!是温家二小姐。”秦临庄顾及萧怀逸的面子,不想多说。 先前,温显宗已经猜到了大概,但没猜到是哪一个?听秦临庄这么一说,他确信是温玉嫦,因为有萧怀逸在场,他又最害怕出事的人是温玉嫦。 “去看看就知道了,这里没有女眷在场,论辈份我们都是长辈,现在不是讲男女之别的时候。万一温家小姐出了大事,还能救人一命,快去快去。”说话的人是镶亲王,这话听起来不错,可镶亲王眼底却闪过兴灾乐祸。 温玉嫦躺在青石上,昏迷不醒,衣衫被撕扯得凌乱不堪,香肩粉胸一览无余,纤腰玉腿流光半露,裸出的肌肤上印着手印和吻痕。 青石后面的土坡上躺着两个丫头,显然是被人打晕了。温玉妨很害怕,是她在呼救,没想到却有这么男人赶来,早已吓得她心神迷乱。 男人们看到这一幕,都避开目光,停住脚步,不敢再近前。正好一侧有一道土坡,了们不约而同向土坡退去,只是隐隐约约能看到青石。众人都很好奇,却都沉默了,温玉嫦被污不只关系温家,还会牵连萧家和皇室。 温显宗低头咬牙,铁色铁青,手脚不停哆嗦,不想再看。萧怀逸看到这种情景,不愠不恼,依旧面沉如水,毫无表情,坦然面对各色目光。 明珏也怔住了,事情似乎比她想像得要严重很多,也早已超出她的猜测范围。 她来不及多想,跑到青石边,解下腰间的汗巾,搭在温玉嫦身上。汗巾长七尺,宽三尺,足能盖住温玉嫦了。她给温玉嫦遮掩好,从青石一侧拣起两个揉乱的纸团,又扶起半昏迷状态的温玉妨,朝温显宗等人里走来。 温显宗冲明珏勉强一笑,面露感激,阴狠的目光又投向温玉妨。出了这种丑事,不知道遮掩,还高声呼救,这不是只怕众人不知吗?温显宗老谋深算,阴险狡诈,也想不到这是他的几个孙女自导自演的戏码。 秦临庄派护卫救醒两个丫头,把人扶过来,却不敢靠近温玉嫦。这种情景之下,男人们呆在这里都很多余,可就这样离开,又显得突兀了。 “大家都没吃好,回去用餐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明珏提醒众人。 “回去用餐吧!”启明帝脸色沉冷,下了口谕,带着众人朝敞棚走去。 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除了在敞棚里吃饭的人,林地里的游人并不多。想必刚才秦临庄带侍卫过来,也把一些看到此事的人驱散了。 两个丫头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眼前的情景,齐声尖叫:“是五皇子,是……” 众人的脚步齐齐停下,各式各样的目光投向处于荒乱之中的五皇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最大得利者 几把利剑架在两个丫头的脖子上,粉嫩的皮肤上渗出血珠。她们也知道主子出了这样的事,她们的命是保不住了,还可能牵连家人。自知死期将近且必死无疑,无论多胆小的人,除了恐惧担忧,还有想拼一次、扳回一把的心理。 “奴婢罪该万死,没伺候好二小姐,是、是五皇子打昏……呜呜……” “是五皇子,是、是他沾污了我家小姐,是他……呜呜……” 启明帝身体一颤,险些摔倒,小乔和七皇子忙搀扶他坐到一块石头上。在听到有人呼救,萧怀逸等人护驾时,五皇子跑回来,神色慌张,目光躲闪,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就算他不是沾污温玉嫦的真凶,至少他也是知情者。 五皇子跪到启明帝脚下,磕头如捣蒜,连狡辩解释的心思都没有了。他深知自己被陷害了,只是他现在心乱如麻,只想怎么过关,顾不上别的了。 “畜生,畜生……”启明帝咬着牙,好半天才骂出来。 温玉嫦是萧怀逸的未婚妻,连大聘礼都下了,还有二十天就成亲,这时候出了这种事,沾污的真凶有可能是一向得宠圣前的五皇子。 萧怀逸贵为一品侯,又战功赫赫,萧家在大秦皇朝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件事处理不妥,启明帝如何向萧怀逸交待?如何抚慰士家勋臣? 启明帝怒气冲冲注视五皇子,又突然回过神来,复杂的目光投向萧怀逸,却也只表达一个意思:我儿子上了你老婆,你说这事怎么办吧?我也没主意了。 萧怀逸面色如常,好象被沾污之人与他毫无关系一样,面对众人或是同情或是嘲弄或是猜疑的目光,他依旧坦然镇定,仿佛无事一般。 明珏暗自皱眉,忖度许久,也理出了一些头绪。五皇子接到她冒充温玉嫦写的信,来见温玉嫦,看到此中情景,又被两个丫头撞破,他情急之下打昏丫头,跑回野餐之地。温玉妨随后赶来,看到温玉嫦被污及昏倒的丫头,才呼救。 看温玉妨的神情,回想她与温玉娥的约定,明珏猜想她只是下药迷昏了温玉嫦,顶多弄得温玉嫦衣衫不整,让游人看到,从而败坏温玉嫦的名声。 温玉妨和温玉娥都是未嫁的女孩,不可能制造出这样的场面。再说温玉嫦身上的手印和吻痕确实是男人所为,不是女子能做到的。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黄雀才是沾污温玉嫦的真凶,可这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要陷害温玉嫦?要嫁祸五皇子?还是要针对萧怀逸? 此时,明珏头大如斗,面对这一起连她也算计在内的阴谋,她前世所看的探案节目,与柯南和福尔摩斯破安有关的书籍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她是这块林地的主人,出了这种事,她也难辞其咎。况且她确实陷害了五皇子,意图扰乱温家,若追下去,她难保不被咬出来。要想脱身,她必须知道那只“黄雀”是谁,有什么目的?否则这件事几方人马都不会善罢甘休。 “皇上,还是先回敞棚吧!这里风大石凉,不如……”明珏神情温顺乖巧。 “回去。”启明帝狠狠瞪了五皇子一眼,强撑身体站起来。 “江小乔,把你拣到的东西拿出来。”萧怀逸冲明珏伸出,脸上平静无波。 众人的目光聚到明珏身上,她在给温玉嫦盖汗巾时,从青石一侧拣到了东西,众人都看到了,只是情急之下,忽略了如此重要的环节。温显宗正横眉立目审问两个丫头和温玉妨,浑身一激凌,也走过来,狠狠盯着明珏。 “真、真要拿出去吗?”明珏握着两个纸团,那是她要嫁祸于人的“杰作”。 “拿出来。”启明帝又坐到了石头上。 明珏缓了一口气,瞪了萧怀逸一眼,怯懦懦地将纸团交给启明帝身后的太监。反正也是用左手写的字,谁敢肯定这纸团是她写的?除非一个一个试笔迹。 “黄有德,念给朕听。” 太监打开纸团,扫了一眼,嚅嗫着说:“皇上,这……” “念。” “嵊哥哥(五皇子大名秦亦嵊),我欲与君相知,山无棱,江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只想见你一面……你的嫦妹妹。” 太监嚅嚅嗫嗫,轻声细气,只念远一个纸团,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启明帝恨恨扫了温显宗一眼,重重冷哼。温显宗的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豆大的汗珠滴落。五皇子额头触地,还有不停磕头,伴着轻声抽咽。萧怀逸扫了明珏一眼,脸上依然平静到毫无表情,目光投向远方,变得深沉无底。 众人暧昧、猜忌、嘲弄的目光在站着的萧怀逸、跪着的五皇子、弯着的温显宗和躺着的温玉嫦四人身上游移。温家二小姐给五皇子写这种东西,已经做成了有私情的证据,在场的所有人不得不怀疑温家女儿的清白与教养。 镶亲王咂了咂嘴,眼含嘲笑,说:“温顺侯,看你孙女写得这些东西,满含心事,她是不是不想嫁给萧侯爷?难道她仍对五皇子……” 这句话镶亲王表达了好几重意思,好象他知道温玉嫦曾对五皇子有情一样。 温显宗晃晃悠悠跪倒,双手捶地哀嚎,“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呀!” 温玉嫦对五皇子有意的事,不只温显宗,温家多数人都知道。他们把这当成小女孩的风月心事,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会闹出丑闻。 五皇子已加封亲王,娶妻纳妾都是有标准和编制的,那些妻妾每一个都代表一方势力。温家是五皇子的坚实后盾和不二的支持者,他再娶温家女儿岂不是浪费名额。再说,温家也要用女儿联姻巩固家族势力,也不想浪费资源。 所以,温家知道温玉嫦对五皇子有意,也不会成全她。五皇子身边女人众多,他对温玉嫦没有特殊感情,温玉嫦在他心里,是表妹,是工具,再无其它。 最初,听镶亲王这么问,众人满是怀疑猜测,启明帝心里嗔怪,大家也不敢苟同。可听到温显宗大喊家门不幸,五皇子又不反驳,温玉嫦与五皇子有私情已成了不争的事实。众人同情、嘲弄的目光再次投向萧怀逸,这顶绿帽子真大。 “父皇,儿臣只把她当表妹,儿臣对她没别的心思,呜呜……”五皇子跪爬到启明帝脚下,又重重磕头,“求父皇明察,求父皇还儿臣清白,求父皇……” “滚。”启明帝一脚把五皇子踹倒。 谁跟谁有私情、谁对谁有意也不是大事,收了不就行了,反正皇子王孙、公侯权贵都妻妾众多。可五皇子不能收温玉嫦,因为她是萧怀逸的未婚妻。 五皇子妻妾名额已满,再添女人只能做无名无份的侍妾。温玉嫦这时候还对五皇子不死心,放着一品侯正妻不想做,难道温顺侯世子的嫡女要给五皇子做侍妾?这不只是温玉嫦犯傻没算计,更是对萧怀逸莫大的蔑视。 “尽快处理,别再横生事端,唉!”启明帝下了口谕。 秦临庄下令侍卫封锁温玉嫦出事的地方,不允许游人再靠近,又看押了温家丫头。一会儿,侍卫抬回两个昏迷不醒的婆子,是温玉嫦的奶娘和教养嬷嬷。两人昏倒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秦临庄看了两人的情况,眉头紧锁。 温显宗爬起来,狠踹了温玉妨几脚,把满腹怒气都撒在她身上。温玉嫦仍旧昏迷不醒,温显宗没带随侍的仆人,此时更是神智惶恐,又手忙脚乱。 明珏暗自得意,温显宗这老王八蛋、老变态也算是遭报应了,真是大快人心。 “江小乔,朕要摆驾回宫,明天再弄野餐。”启明帝这时候还有心情想野餐。 镶亲王凑到启明帝耳边,看了萧怀逸和五皇子一眼,低声说:“皇兄,您可不能现在回去,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件事弄不清会有麻烦,赶紧处理。” 这番话确实不错,可镶亲王的神态不对劲,看他的神情,他就是想看热闹。 启明帝一想也是,忙说:“回敞棚去,都过来。” 七皇子把五皇子扶起来,五皇子看到明珏,猛扑上前,冲明珏的肚子狠狠踹去。萧怀逸手急眼快,抓起明珏,躲过五皇子的脚,又一回身,把五皇子弹倒。 明珏从萧怀逸手中挣脱出来,表现得很无辜,满脸委屈恐惧看着五皇子。这件事弄不清楚,五皇子会恨上她,以后肯定还会有麻烦。 “大胆,当着朕的面,你竟敢……” “父皇,信是她给我的,是她想诬陷我。”五皇子一直怀疑明珏的身份。 “什么信?民女……”明珏心中暗喜,五皇子急得失去理智,这个坑可是他自己挖好,自己又要跳下去,与她无关,“五皇子,你不是说那封信是……” 镶亲王暗自一笑,忙问:“老五,江小乔给你的信不是贤妃娘娘写的吗?” 萧怀逸嘴角挑起轻蔑的笑容,转瞬即逝,冷声说:“五皇子也太冲动了。” 见五皇子自投罗网,温显宗再一次恨得咬牙,不用问,那封信不是温贤妃写给他要银子的,而是温玉嫦约他私会的,这若是深究就是欺君之罪呀! 得罪了萧怀逸,毁掉了苦苦维系的名声,失去了皇上的欢心,此时,五皇子处于危局困境。温显宗咬牙叹息,五皇子今天的表现和反映令他很失望,权势倾扎斗争中浸淫这么久,最有力的夺嫡人选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信呢,给朕拿出来。” 五皇子爬跪在地,乖乖掏出了信,心中万分悔恨。他也意识自己今天的举动和言行都很失常,好象脑袋不是自己的一样,反映也变得很迟钝。 自太子和二皇子两败俱伤之后,他做为后起之秀,一直表现得非常出色。可仔细一想,他从没经历过真正的斗争,温贤妃和温顺侯一派将他保护得太好。 他沉浸在自己营造的风雅里,从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也没遭遇过真正的险境。今日遇到这种事,他知道自己被多重算计,表现失常并不意外。 启明帝看完信,狠狠抓成一团,重叹两声,说:“回敞棚去。” 众人各怀心思,都沉默无声,跟启明帝向敞棚走去。萧怀逸和秦临庄商量了几句,秦临庄留下来探查情况,萧怀逸回敞棚保护启明帝。温显宗让温玉妨去守护温玉嫦,又垂头耷脑,陪着小心,跟秦临庄说话。 “江姑娘,请留步。”温显宗追上明珏,老脸青红不定。 “有事吗?温侯爷。” 温显宗摘下腰间玉佩递给明珏,冲棚室那边抬了抬手,低声说:“赶紧去。” 明珏明白温显宗的意思,接过玉佩,点点头,向小河港跑去。温显宗让她去给温家人和温贤妃传话,她也正想回去安排,正好借此脱身。 “江小乔,皇上正等你呢。”萧怀逸迎上来,堵住她的去路。 “替我向皇上请罪,我去给你爱妻的娘家人传话。”明珏冲萧怀逸吐了吐舌头,抓起几片绿叶顶在头上,比划着说:“好大的绿帽呀!恭喜你。” 萧怀逸冷哼一声,还不忘嘱咐她,“小心些,别胡闹。” 明珏来到小河港,狗子追上来,讲述当时的情况。明珏让狗子观察温玉嫦的情况,如果五皇子赴约,一定要多缠他一会儿,造成私会的假象。 五皇子确实去了,表现得也很惊人,可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做为一个小主谋,已经被淹没了。谁都知道这件事另有内情,启明帝让秦临庄插手,那肯定要一查到底。此时,明珏真希望自己无声无息,被揪出来就会有无数麻烦。 谁是最大的获益者,谁就是阴谋的策划者。 毁了温玉嫦,不让她嫁给萧怀逸,温玉娥就是获益者。牵连五皇子,让五皇子没心情和精力再打歪主意,明珏也是获益者。可是迷昏了跟随温玉嫦的婆子,沾污温玉嫦的人不是温玉娥,更不是明珏。除了她们,还能有谁? 做为阴谋的获益者,那个人的目的不象明珏和温玉娥那么简单,所以才隐藏得很深。别看这只是一件小事,或许会影响朝堂,牵一发而动全身。 脑海里闪过萧怀逸的名字,明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萧怀逸娶温玉嫦是迫于无奈,是不得不向萧老太低头的结果。如果温玉嫦被沾污,且传出与五皇子有私情,萧老太还能逼萧怀逸去娶她吗?萧怀逸不也是受益者吗? 为达到目的,往自己身上扣绿帽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可萧某人本来就不是一般人。想想萧怀逸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明珏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在脑海里把事情串连起来,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她也想不明白,不禁心如乱麻。不想了,萧某人娶不娶温玉嫦与她无关,她只要保住自己就行。 “狗子,你不要回去林地了,在棚室这边帮忙。” “是,主子。” 棚室规定未时初刻向游人开放,明珏赶回棚室时,离开放时间还差半刻钟。许多要进园采摘的人都准备好了篮子,在门口等着,准备开门就进去。 为迎接启明帝等人搭起的黄绫敞棚没有拆,几个贵妇小姐正在里面陪温贤妃和贾淑妃闲话。出租的敞棚里也坐满了人,叽叽喳喳的说笑声喧闹不休。 温家租的敞棚在萧家的隔壁,离两位的娘娘休息的黄绫敞棚也很近。温顺侯夫人靠坐在美人榻上,正隔着棚壁同萧老太说话,身边围着好多人。 这两个老乞婆是一路货色,可真有共同语言,等她们听说温玉嫦的事,还能这么舒心吗?萧老太逼着萧怀逸娶温玉嫦,这回好了,闹了一个烧鸡大窝脖。 温玉娥坐在脚凳上,代替丫头给温顺侯夫人捶腿,满脸渐顺谦和,不时低声奉承几句,讲几句笑话,逗得温顺侯夫人放声大笑,一直向萧老太夸赞她。温玉娥也是个人物,小小年纪,谋害亲姐,还能坦然自若,确实让人佩服。 明珏来到温家的敞棚前面,暗自冷哼一声,换了一张谄媚的笑脸凑上去,嚅嗫着说:“民、民女给太太奶奶小姐们请安,民女有、有话要回。” 没等温顺侯府的人说话,萧老太就沉脸冷哼,“江小乔,你好大的胆子。” “民女不知道怎么冲撞了老太太,还请老太太大人不计小人过。” 该死的萧老太婆,姑奶奶先折腾温家人,有时候再找你算帐,让你好看。 萧老太冷哼一声,怕不小心透露自己的企图,不想现在多说,却一个劲跟温顺侯夫人数落明珏不懂事,没见识,致使温顺侯府的人也倒眉立眼看她。 “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回吗?出什么事了?”温玉娥问得别有用意。 明珏抓了抓头发,低声说:“民、民女想跟温顺侯夫人私下说,就是……” “跟我私下说,你也配?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温顺侯夫人狠狠斥责明珏几句,“有话就快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遮三挡四的,没见识的东西。” “民、民女……”明珏红着脸,装出害怕胆怯的样子,不敢出声了。 “你看看、你看看,这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多急人哪!有话不说,吞吞吐吐的,象个什么样子?真是欠调教。”温顺侯夫人瞪着明珏,一脸嘲笑怒气。 “小门小户的孩子没见过世面,可怜见的,你别吓着她。”旁边敞棚里有一位老夫人探出头来,冲明珏笑了笑,“有话就说,唯唯喏喏确实让人不喜欢。” “民女、民女不敢……”明珏心里笑翻了天,她就想惹急了温顺侯夫人。 “有什么不敢的?快说,真烦人。”温顺侯夫人给明珏下了命令。 “老夫人,您真让民女说吗?” “说。” “您真让民女当着这么多人说吗?” “说,真烦。” “您确定让民女当着这么多人说吗?” “让你说你就说,声音大点,真烦人。”温顺侯夫人根本没多想。 “那民女可就说了,您可别怪罪。”明珏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音,就象在大嚷,“温家二小姐在林地被人沾污了,随侍的下人也被打昏了,温二小姐的丫头说是五皇子沾污温二小姐,皇上很生气,温侯爷让民女叫你快过去,你……” “住嘴,你……”温顺侯夫人打断明珏的话,又急又气,身体真挺着昏倒了。 “民女要私下跟你说,你说我不配,非让我大声说,这可不能怪我。” 确实不能怪明珏,众人都听到温顺侯夫人让她大声说,这恰是明珏想要的结果,她就想大声宣传。众人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互相看着,脸上流露半信半疑。 温玉娥站起来,怒斥明珏,“胡说,怎么会出这种事?你……” 真得很佩服温玉娥,她真沉得住气,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还能装得那么气愤。论狡诈、论狠毒、论心机,温玉嫦远不是温玉娥的对手。 一石拍下,千层浪起,可这滔天巨浪转眼就无声无息了。喧闹杂乱的人群静下来,众人连大气都不出,阳春三月的原野陷入沉寂,如苍凉的深秋一般。 “快、快叫随行的太医,贤妃娘娘昏过去了。”黄绫敞棚里也炸了锅。 “她、她在胡说八道,都别信她。”温玉娥咬紧银牙,似乎很气愤。 明珏并不害怕,拿出温显宗给她的玉佩冲温家众人晃了晃,“你能说是假的吗?温侯爷背着皇上让我来传话,答应给我一百两银子,这是凭证。” “你、你……” “别你呀我呀的,不给我银子,我就不还你们玉佩。”明珏把玉佩的丝绦缠到胳膊上,让众人看,又高声喊:“时间到了,大家可以进去采摘吧!” “把玉佩给我。”温玉娥给婆子使了眼色,婆子拿出一百两银票给明珏。 即使明珏拿出温显宗的玉佩,众人对此事仍不敢全信。温玉嫦身份特殊,又关系到名节,早已被八卦暴料冲昏头脑的人也不敢多说一句。 温玉嫦即将嫁给萧怀逸,听说她被沾污,萧家人的表情都很古怪。平氏显得慌乱失落,而萧老太则怒视明珏,脸色阴得吓人,好象明珏沾污温玉嫦一样。 温玉娥收起玉佩,沉下脸,指着明珏说:“她竟敢诬陷温家小姐,把她绑了。” 几个婆子冲过来要绑明珏,这倒出乎明珏意料之外,这温玉娥可真是小人之心计。棚室的仆人见状,马上围过来,两方对峙,多人围观。 温家敞棚隔壁那位老夫人见棚室的木门打开,笑了笑,对四周围上来听闲说的女孩说:“快去摘新鲜的瓜果,时间到了,这没你们的事,都玩去吧!” 女孩们也知道有些话不该听,忙难为情一笑,提起篮子离开了棚室门口。 “黄公公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看到黄公公匆匆忙忙跑进黄绫敞棚,凑到半昏半醒的温贤妃耳边低语,众人都明白了。温家二小姐真的被沾污了,真凶有可能就是五皇子。 “江小乔,皇上正找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马上就去。”明珏冲温家人耸了耸肩,转向岳嫂子等人,说:“你们好生照看棚室,小心伺候诸位贵人,别惹出事端,我去看看就来。” 回到林地的敞棚,明珏眉头微微一皱,又很想笑。启明帝端着一个瓷盘,摆出化悲愤为食量的姿态,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跟众人介绍那些特色菜品,仿佛他是厨师一样。众人见皇上吃得高兴,也不再拘谨,互相倒酒让菜,吃得热烈。 有人欢喜有人忧,在人群之中,什么时候都难以做到真正的平衡。 五皇子额头点地,仍如捣蒜一般,不停哽咽抽泣。今天的事对于他来说是天降横祸,有多么恶劣的影响他此时都不敢去想了。温玉嫦跟他私下关系不错,算她安插在温家的内探,内探要转移到萧家,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平时,他跟温玉嫦都是靠下人几经辗转传递消息,好多时候言由未尽。刚才接到那封信,他确实是想见见温玉嫦,嘱咐她继续在萧家做暗探。没想到一脚不慎,中了别人的陷井,即使确定他被陷害,也不可能完全拨出脚。 温显宗跑爬在地上,心中怨愤恼恨自不必说,他现在只想此事怎么收场。现在,温玉嫦的死活根本不重要,他担心萧家,如果萧家要退婚,他无话可说,即使温玉嫦没失贞,名声也毁了,堂堂一品侯,会要一个名节尽毁的女人吗? 好不容易跟萧家建立了关系,不能一朝尽失,要想维系关系,只能把温玉娥嫁过去。他有了这样的想法,要找家人商量,可家人还没到,真让他着急上火。 做饭的地方搭起一个简陋的软帘棚,里面传来长短不齐的哭声和唉叹声。温玉嫦已经醒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哭,她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心思了。看着满身的吻痕和揉捏的青痕,她真想一死了之,又舍不得这条命。 气冲冲来捉奸,结果被捉了奸,她也知道有人陷害她,而且也知道是温玉娥所为,可现在怎么办?若萧家退了婚,她就成了家族的弃子,等待她的除了死,就是在庙里伴青灯古佛。在锦绣簪缨中长大的侯门小姐,一朝沦落,她不甘心。 “二小姐,你就别哭了,唉!” 温玉嫦凄惨一笑,声音尖利,“连哭都不让我哭,你们真是拜高踩代,就知道我会败得很惨吗?呵呵,别说我不一定败,就是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我的小姐,你这是说哪里话呀?老奴……” “能进去吗?”门口传来一个略带嘶哑的女声。 婆子掀开帘子,露出明珏那张奇形怪状的脸,她的脸上堆满笑容。温玉嫦不是什么好货色,温家也没好人,但明珏还不想痛打落水狗,现在还不是时候。 “先吃点东西吧!”明珏放下一个大托盘,上面摆着五六样吃食,“贤妃娘娘和温顺侯夫人已经来了,正在皇上面前回话呢,一会儿就来看你了。” “不必来看我了,我吃,谢谢你,小妹妹。”温玉嫦的语气很温柔。 明珏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干笑几声,说:“不用客气,你……” “二姐,二姐,你怎么样了?”温玉娥带着两个丫头一阵风一样冲进来。 “六妹,你来了?呵呵……”温玉嫦暗淡的目光霎时精亮,犹如寒冬暗夜的两把尖刀,“六妹,你好算计,别装了,等我死了,什么都是你的,哈哈……” “二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温玉娥一脸无辜,明珏很佩服她的演技。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我不想被你恶心得食不下咽,出去。” 明珏暗自摇头,又感觉可笑,这对姐妹真正撕破脸,反目成仇了。 温玉娥还想辩解,一阵呵骂斥责声传来,启明帝吃饱了,又在大发雷霆怒火。温贤妃失声痛哭,诸多哽咽抽泣声传来,春光大好,却被她们搅成惨兮兮一片。 “皇上,臣有话要讲。”萧怀逸的声音镇定沉凉。 “萧卿,你放心,今天的事朕会给你一个交待,好好好,你讲吧!唉!” “皇上,这件事是有人蓄意陷害,幕后主使者先把温二小姐引到林子,又让江小乔送信给五皇子,计划周到,让人防不胜防,还请皇上不要惩罚五皇子。” 启明帝很宠信五皇子,当然不想惩罚他,可不惩罚此事如何善后?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即使五皇子很无辜,也要让他接受教训,不能再犯。 “不罚他怎么……” “皇上,陷害五皇子和温二小姐就是挑衅微臣,臣……”萧怀逸目光清明,面沉无波,停顿片刻,清了清嗓子,又说:“皇上放心,臣不会中阴谋陷害者的圈套,订者,定也,温二小姐是臣的妻子,即使她名声被毁,臣不会置她于不顾。四月初九,臣会准时去温顺侯府迎亲,还要劳烦温顺侯多加担待。” “萧卿,你……”启明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怀逸是手握兵马的三军统帅,贵为一品侯,又是萧家的家主,难道要娶一个毁掉名节的女子? 萧怀逸冲皇上点点头,又冲众人抱拳,高声说:“四月初九,还请诸位赏光到平北侯府喝一杯水酒,祝贺萧某承蒙温顺侯不弃,肯将孙女下嫁。” “萧卿,唉!委屈你了,朕很欣慰,”启明帝很高兴,萧怀逸仍娶温玉嫦,他儿子不用担责任,他的为难之事也解决了,这样的臣子太合他的心思,太懂得为君忧了,“萧卿,大婚之日,朕和贤妃会亲自道贺,赏赐贺礼即日送到。” “多谢皇上。”萧怀逸躬身施礼,唇角掠起别有意味的笑容。 “萧侯爷,受老朽全家一拜。”温显宗很激动,更感激泣零,他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却有出乎意料的结果,欣喜之余,忙带家人过来给萧怀逸行礼。 启明帝的难题解决了,众人对萧怀逸的认识和看法更加深刻。如果萧怀逸退婚,温家不能拒绝,可萧怀逸没有,这确实在众人意料之外,也令众人钦佩感慨。 温玉嫦听到萧怀逸的话,短时间愣怔之后,指着温玉娥,放声大笑,一口气没喘上来,兴奋得昏了过去。温玉娥听到萧怀逸的话,陷入懵懂状态,听到温玉嫦快意的笑声,她顿时感觉眼前的天塌陷了,又气又急,也昏过去了。 “好好好,这是好事。”启明帝掠着胡子,大喊:“江小乔,过来过来过来。” 明珏也晕了,事情又一次在她的预料之外,萧某人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萧某人娶谁她不在乎,可她总觉得这事很别扭,似乎另有隐情。 “皇上唤民女何事?” “明天,噢!还有后天,朕午时初刻都会准时来野餐,你做得不错。”看得出启明帝很高兴,他想了想,又说:“朕明天会带银子过来,一会儿你问一下众人都爱吃什么菜,照今天这样准备就好,金主由朕来做,朕还会赏你。” “多谢皇上。”听说有钱有赏,明珏一下子精神了。 “明天增加人数,这边招待五十人,那边招待八十人,吃得好,朕重重有赏。” “民女遵旨,多谢皇上。” 明珏躬身施礼,抬起头,发现萧怀逸正看着她,眼底隐含层层明波,令人心荡。她忙错开萧怀逸的目光,霎那间,她脑海灵光一闪,制造这起阴谋的主谋是谁已不值一提。萧怀逸并没有退婚,却稳立不败之地,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萧怀逸把众多人情收入囊中,皇帝也欠他一个交待,日后也会多给他几分薄面,赏赐自不会少。他娶到了名节已毁的温玉嫦,握住了萧老太的把柄,以后没人再有筹码要挟他。至于温玉嫦以后的日子,那就是未知数,反正他妻妾成群。 乐农节过去了,多日筹划,几天忙碌,收获不小。明珏赚得盆溢钵满,也累得筋疲力尽,她好好休息了几天,脑海里又有新的计划准备实施了。 “娘,娘,快出来。”多多头上的伤好了,还象以前那么活泼讨喜。 “什么事?” “爹、爹带来好多好多宝贝,他说给你送聘礼来了。” 什么?聘礼,不对劲,天上日光正明,不是她在做梦,难道萧某人梦游了? ------题外话------ 马上又一大高潮…… 第一百一十四章 洞房好戏 明珏惊呆了,她第一次感觉自己死而复生很值,非常值。 附体重生,穿越而来,她占据了洛明珏的身体,也承接了属于洛明珏的恩怨情仇。她受过欺侮,受过谋害,受了无数委屈,直到现在,她有了事业基础,也挣了大把的银子。可跟此时的震撼比起来,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院子里摆放着十几个大木箱,箱盖打开,里面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玉器古玩,数不胜数。这里面好多东西她只见过图案,有的宝贝她在故宫博物馆远远看过一眼。今天,她能摸能看,能把玩能欣赏,已然令她目瞪口呆,眼花缭乱。 最主要的是,萧怀逸说:这些东西只要她喜欢都可以送给她。 能不喜欢吗?她全部喜欢,对每一件都喜欢得难舍难分。她没有视金银财宝如粪土的清高心性,而且还是很现实、很贪财的人。穿越异世,辛苦劳累、匆忙奔波,不就是为了自己能有立足之本吗?这么多稀世财宝就要装进她的口袋了。 可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些东西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为什么?”明珏看着宝贝错不开眼,心里却敲起了时刻戒备的警钟。 “什么为什么?”萧怀逸半闭着眼睛,那张脸沉静得让明珏想扇他一耳光。 “为什么要送我这么多宝贝?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还是想拉我下水?” “娘,爹说这是聘礼,白给你的。”多多扯着明珏的胳膊,一脸莫名的欣喜。 “滚一边去,谁要他的聘礼?” 萧怀逸淡淡一笑,挑了挑嘴角,问:“真不要?” 明珏不会收萧怀逸的聘礼,但她舍不得这些宝贝,必须想一个两全的办法,既把宝贝留下,又不承认这是聘礼,把“聘”字换掉,换什么都行。 “你这人真不厚道,想给人送东西就痛痛快快送,何必巧立名目?让人不喜欢?”明珏想欲擒故纵,噘起小嘴,说:“要是聘礼你就全抬走,本姑娘才不嫁,也不稀罕。只要不是聘礼,不管你是想拉我下水,还是想贿赂我,都能留下。” “那就留下吧!” “真的?”明珏眼底精光熠熠,媚眼流波,情不自禁地挽住了萧怀逸的胳膊。若不是因为这是她前夫,她怕引起误会,她真想抱着萧怀逸的俊脸狠啃几口。 “当然是真的。”萧怀逸拍了拍她的手,很认真地说:“这些东西都很恶心,放在我眼皮底下,会令我很不舒服,当掉或卖掉就怕招人非议,只有送人。” “嘿嘿……你真聪明,要送人我是最佳选择,来者不据。” 明珏笑得很妩媚、很迷人,甚至很狗腿,只要萧怀逸不说这些东西是聘礼,不管是什么,她都乐得收下,就是有事,有萧怀逸顶着,她也不怕。 退一步说,即使萧怀逸坚持说这些东西是聘礼,她顶多是犹豫犹豫,也会收下。是聘礼又怎么样?不跟他成亲,再多的聘礼不也白送吗?就算跟他成亲,不允许他爬床,不被他吃干抹净,有宝贝在手,她也不觉得自己吃亏。 假如萧怀逸说你收一件东西就亲我一口,不亲我就抬走,明珏会毫不犹豫选择把他那张老脸咬烂。谁让他那张老脸长得那么清朗俊逸呢,舔几下也不吃亏,就当做梦品尝水晶猪脸了,美男脸怎么也比猪脸给人的感觉好吧? “平北侯府是不是有好多你觉得恶心,看到就不舒服的东西呀?象这样的东西,只要有用,你可以全给我拿来,我都照收不误。” “好。”萧怀逸很郑重点头, “不行,要有条件限制,你的妻妾侍女,还有某些人,我绝对不要。” 萧怀逸面含微笑,看着明珏明媚的小脸,情不自禁地捏了捏明珏的鼻头,“让你说中了,我真想送你人,五皇子又送了二十名美女,我头都大了。” 明珏不怀好意一笑,压低声音,说:“等温玉嫦一进门,就让她处理,她是当家主母,不管她是卖还是送人,都不关你的事,你也落得清净。” “主意不错,你很聪明,我也是这么想的。” 事发的第二天,五皇子就告了病假,起程回京了。从此,他闭门谢客,概不外出,肯定会消停一段时间。即使他不是沾污温玉嫦的真凶,他与温玉嫦有私情的事已经传开了。要想让御史言官不揪他的小辫子,他只能低调低调再低调。 此时,五皇子送萧怀逸美女,也不敢提换他的弃妻了。温玉嫦的事他能顺利脱身,有赖于萧怀逸的成全,否则,他就不只失去一个盟友那么简单了。 能继续与萧家结亲,不只是温玉嫦自己,连温家一派乃至于温贤妃都觉得是萧怀逸的施舍,欠了他莫大的人情,所以,就送了金银财宝当做补偿。 温玉嫦没失贞,可人们都知道她跟五皇子有私情,萧怀逸肯要一个有污点的女人,这女人嫁过去,根本抬不起头,没有任何底气可言,能不老老实实吗? 与温家结亲是萧老太倾全力而为的结果,并以此为条件要挟萧怀逸,听说温玉嫦被沾污,且与五皇子有私情,她都有一头撞死的冲动。她从没给过萧怀逸私房宝贝,令她心结繁生的问题解决了,为表心意,她对萧怀逸也大方了。 明珏把宝贝粗略地挑拣分类,让心腹下人把这些锁进正院的小库房。现在,梅隐居正按她的设计修缮装饰,那块地她暂时不盖房子,但要圈起来,做为她的实验田。等房子修缮完毕,仆从院丁全部到位,她再一一归整。 “请坐,喝茶。”明珏对她的大财阀热情大方,她坐到萧怀逸对面,很认真地看着他,问:“陷害五皇子和温玉嫦的主谋是你吗?老实交待。” “不是。”萧怀逸扼住明珏的皓腕,很认真地说:“我的江小姐,你可参与了。” “江小姐就江小姐呗,干吗是你的?”明珏斜眼嗔怪,对于萧怀逸知道她的另一重身份,她一点也不奇怪,萧某人的所作所为她也很清楚。 “不是就不是吧!”萧怀逸的眼角眉梢挑起淡淡失落,让人不由心软心疼。 萧怀逸轻轻一拉,把明珏带进他的怀中,手搭在她的纤腰,明珏也没强烈拒绝。从一开始,她就不排斥萧怀逸与她亲昵,只是想起某些事,她心里很不痛快。 “那该是谁做的呢?你知道吧?” “别问了,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明珏点点头,萧怀逸一定知道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他不愿意说,定有难言之隐。别看只是温玉嫦被污的一件小事,有可能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整个朝局。若不是萧怀逸以仍娶温玉嫦收场,还不知这件事会引起什么风浪呢。 好在萧怀逸并不觉得委屈,他很清楚,就算他退掉温玉嫦,萧老太马上会弄一个人进来,还不如有把柄且名节尽毁的温玉嫦好控制。萧怀逸现在还不想跟萧老太等人撕破脸,他是萧家的家主,做一件事要把萧家每一个人都考虑在内。 她亲自下厨,很殷勤地招待萧怀逸主仆,吃过饭,送走他们,明珏一头扎进小库房,与她的金银财宝做亲密接触,直到天黑才心满意足、恋恋不舍出来。 “小姐,水木先生回来了,给你送来贴子,请你去水木山庄。” 明珏接过请贴,感觉好笑,“有什么大事?还值得下请贴。” 水木在乐农节前一天外出访友,迄今半月有余,好长时间不见他了,明珏还真想跟他好好聊聊。最主要的事,那两箱拉丁文的书籍,她真没时间翻译。就那两箱书,专职翻译全部译完恐怕都需要三个月,何况她是个半吊子。 “还有一件事,周大人派差役来问三公子怎么处理,周大人说他是强返原籍的士族子弟,可以稀里糊涂地瞒过去,要是追究,可能要送进连州府大牢。” 乐农节办得很成功,周师爷受到朝廷的嘉奖,皇上并亲赏了他,为他的政绩清了浓重的一笔。他现在可谓春风得意,不过,他没忘记明珏是他的恩人。 明珏摇头叹气,若说洛家二房,是真该得些教训,沦落到这种地步,还想着窝里斗,千里迢迢跑来欺负她。可洛老太太还要留在青州郡,需二房照顾,明珏想给他们留些情面,她把事情做得太狠,受罪的是洛老太太。 “紫竹,你拿银子去西城郡衙,让他们把洛明玮放了,再给他一些盘缠,让他滚回青州郡。另外,把牢狱上下打点好,堵住他们的嘴,别惹出什么是非。” “是,九小姐。” 人间四月天,丽景怡人,芳菲无尽。 马车行驶在去水木山庄的路上,明珏掀开车帘,看一路风光,心中五味杂陈,暖流涌动。人在今非昔比或大不如前的时候都喜欢回忆比较,她忘不了去年寒冬将近,她只身徘徊在林荫路上,犹豫着是否要到水木山庄借银子的情景。 每每想起,她都会心潮泛滥,她都忍不住鼻腔酸涩,清泪滴落。世事无常,不只包括前世,也含概今生,异世重生,能有今天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现在她外出,也有定例随行的车马。六个骑马的护卫贴身保护,两个前面开路,四个后面断后。两辆宽大合适的马车,一辆坐着她和两个贴身丫头,另一辆坐着四个粗使的下人,风光排场不逊于那些名门世家的贵妇们。 当然,比起一品侯正妻的威仪还是有差距的,可意义截然不同。在一个女人的荣耀全部来自于男人的时代,她拥有的一切可是她自己挣来的。 那天来送金银财宝,萧怀逸又送给她二十名护卫,都是他亲自训练,个个身手不凡。萧某人说他现在缺银子,不想养这么多人,让明珏替他分担。 明珏深知他一片苦心,乐得接受,光这些人每个月要消耗一百多两银子,她也心甘情愿,有他们随时随地保护,她心里很踏实,有安全感。 “江小姐,先生有客,他吩咐说您来了,就请到他的书房稍坐。” “多谢。” 或许是多日不来,水木山庄的下人对她都很客气,最初明珏还有些不适应。 她刚坐到书房的高矮椅上,就听到长长叹息声,一袭如碧波初芽般柔润熙和的绿衫朝她走来。水木的音容笑貌清平和润一如既往,只是眼角隐含了几丝憔悴。 明珏跳下椅子迎上来,轻施一礼,“先生为何长吁短叹?” “为你呀!”水木笑容清浅,眼波清明。 “为我?”明珏怔了怔,马上浮想连翩,难道水木爱上她了?衣带渐宽终无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若真是这样可不是好现象,至少现在不是。 以前,她不只一次想嫁给万人敬仰的帝师,做天下第一富人婆。现在,随着她的生意越做越好,银子越赚越多,她想要嫁人或嫁给某人的想法都渐渐消逝了。 女人一般都是这样,平凡落拓的时候总想嫁一个好男人,找一张“长期饭票”,保证衣食无忧。可当自己有了事业,钱财在手,想法就会改变。依靠别人生活,哪怕是自己最亲的人,也不如享受自己的成果理直气壮。 “怎么会为我呢?” “这些天,来找江小乔的人比来找我的人都多,我回来这几天,连皇上三番四次派人来,要接你进宫。”水木拍了拍她的肩,浅笑轻声,说:“我嫉妒了。” “不会吧?我可不进宫。”明珏噘着嘴,可怜巴巴问:“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已经卖了,价钱不菲。” “卖给谁了?你……”明珏紧握粉拳,比划了几下,还是捶到了水木身上。 水木挡开她的手,摇头轻叹,“你也太不信任先生了。” 小女孩的娇憨姿态令水木心里温温软软,可现在,他没有心情欣赏感受。 明珏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唐突,水木和顺温润,平易近人,却容易让人在心里拉开距离,不能轻易亲近,与他接触的人都情不自禁去景仰他。 她意识到自己跟水木撒娇显得很造次,脸不由一红,“我在跟先生说笑呢。” “江小乔是江宇慧的婢女,乐农节结束后就回了锦羽国,归期不定。”水木微微一笑,冲明珏挑了挑眼角,“这样回答满意吗?” “好,就这么说。”明珏心头一轻,问:“先生叫我来还有别的事吧?” “我让你译的书籍弄好了吗?” 明珏对着手指摇头,“我这些天一直忙,只弄了一点点。” 她其实一点点也没弄,那是两大箱书呀!严总管给她才十几天,把她当神译通也没这么快吧?一想到翻译那么多书,她就感觉脑袋不是自己的了。 “没译也好,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水木又抱出五六本书,一一打开,拿给她看,“这是我新近带回来了,你只把这几本帮我译完就行。” 一看只有五六本书,工作量降了百分之八十,明珏松了一口气。她打开书看了看,有些吃惊,这五六本书不是用拉丁文写的,还是用古英语写的。与拉丁语不同,英语属于日尔曼语族,这才是她的专业,翻译也会很省力。 “好,我回去就帮你译。” “需要多长时间?”水木好象要得很急。 明珏翻了翻这几本书,了解了大概内容,“半个月到二十天吧!” “能再快一些吗?十天行不行?” 水木眼底的希望很浓,明知工作量很大,也让明珏不好意思拒绝。 “好,我尽力。” “谢谢你。” 水木的手掠过她的香肩,说话很客气,语气中却透出苍凉,神情不经意间流露出落漠。明珏知道水木一定遇到了什么事,他不说,明珏也不方便开口去问。 “先生不必客气,我尽量在十天之内译好。” “很好,需要什么你直接找严总管,一会儿让他送你,我还有客。” “先生请便。”与水木面对面,明珏也变得很客气。 回到梅隐居,她把苏嬷嬷等人叫来,给她们做了详细且严格的分工,生意上的事也教给管事们去做,明令没有大事不许打扰她。又下令多多一天只能见她一次,每次时间不超一刻钟,否则戒尺伺候,委屈得多多跟没娘的孩子一样。 这些书水木要得很急,肯定有大事,她要全力以赴,尽早翻译出来。迄今为止,她来这个时空只有八九个月,与水木接触并不多,水木和水木山庄却帮了她很多,她总觉得欠了水木很大的人情,要还人情的时候,她也会不遗余力。 她冥思苦想前世学过那些东西,刚理出思路,要进入状态,大麻烦就上门了。 “你烦不烦呢?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我有事,过几天再说,你听不懂呀?” “不行。”小乔高大的身体爬在她的书桌上,挥着大笔往她的译本上打叉号。 “你真讨厌死了,我这东西还有用呢。”明珏抢过译本,狠捶了他几拳。 小乔舞动毛笔,在明珏脸上比划了几下,“赶紧给我画水循环的图,要不我就不走,没见我连妻妾儿女都带来了吗?非跟你耗到底不行。” 院子里有三四个孩子,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丫头婆子、仆从护卫不下几十人。见小乔钻进明珏的房间的不出来,那几个女人一脸警惕盯着,眼珠都不错不开了。而且她们都保持着极高的战斗力,随时准备齐心协力,帮小乔抵御外诱。 不等明珏吩咐,也不用苏嬷嬷出面,多多就去找了福伯,给小乔一家收拾了正院旁边一座两进院落,下人和护卫也都安排了,俨然象个小管家。多多与小乔的几个儿女很快熟悉,有了玩伴,连明珏每天给他的一刻钟都省略了。 小乔在连云山没有庄子,他带一家大小出来游玩赏景,住在梅隐居,比住自己的庄子还方便,一行人的吃喝使用还要从梅隐居的公帐上出。 “我交待你的事呢?办得怎么样了?” “我跟你说几次了,图纸是萧怀逸派人偷走的,你都不相信。我告诉你,萧怀逸明天就又一次做新郎了,你没机会了,别再维护他。” “用你告诉呀?谁不知道?滚,别没事找事,让人扫兴。” “滚?怎么滚?我不会,你示范一下让我看看。” 小乔伏在书桌上,一双大手托着宽厚的香腮,眼巴眼望看着明珏,一副虚心求教的神态。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让明珏唉声叹气为难,除着多多就是小乔了。 这两人有一个共同特点,不怕斥骂白眼,不怕挖苦讽刺,不管把话说得多么严重,多么伤人,他们也就是三分钟失落,三分钟伤怀,三分钟沮丧,到了第十分就卷土重来了。而且来势更加迅猛,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毫不气馁。 “你到底要怎么样?我真忙。”明珏急得直砸自己的脑袋。 “画图,马上给我。” “你也知道图纸被萧怀逸偷走了,是你泄露的秘密,还来找我有用吗?” “萧怀逸偷去的图纸已经毁了,他的人在南郊大营冶铁造炉子,我派人进去把他们弄好的炉子改了一点儿,结果暴炸了,整个南郊大营都惊动了。”小乔很得意,“他这些天忙着娶亲,顾头不顾尾,如所料不错,很快他会来找你。” “是不是炸死人了?”明珏很担心。 “伤人是肯定的,估计没死人,损失多少就无需细说了。哈哈,就是天塌了,还有萧怀逸顶着呢,你操什么心?”小乔摇头晃脑,阴涩出语,“我跟他交情不深,只按皇族的普通标准送了一份表礼,这次爆炸就当是我送他厚礼吧!” 萧怀逸派人偷去的图纸本来就是错的,按图纸就是造出来炉子也不能用。小乔不知道其中的内情,竟然把萧怀逸的冶炼厂毁了,还惊动了南郊大营。萧怀逸很快就知道谁是幕后主使了,让他和小乔互掐脖子,对明珏非常有利。 “你也太狠毒了,要是因这事死人,我看你怎么交待?” “我……” “王爷。”浓郁的香风扑面,一个窈窕姣美的女子站在门口,美目含笑。 “有事?”小乔站直了身体,皱了皱眉,很不耐烦。 “姐姐等不急了,让妾身来看看。”女子柔媚的目光在明珏扫视了几圈,难掩眼底的妒意,“这位就是江小姐吧?那个豆腐坊的事……” 小乔的一妻三妾刚才已经跟明珏见过面了,这女子不在其中,明珏也没见过,估计至少是第六者。小乔平常跟她嘻皮笑脸,在他的妻妾面前还是很威风的。 “对了,我要在京城开十间豆腐坊,你把豆腐丝、豆腐皮,鸡蛋豆腐、瓜果豆腐、蔬菜豆腐、稻米豆腐的做法都传给我,我可以分你一成净利。” 这家伙想得太美了,明珏狠啐了他一口,“你做梦。” 乐农节之后,西城郡衙的差役又有了新的任务,那就是每天一大早进京城,往皇宫和几家王侯权贵的府邸送新鲜的瓜果蔬菜和各式各样的豆腐。 劳民伤财,浪费人力,周师爷烦不胜烦,来找明珏商量对策。瓜果蔬菜不可能一朝一夕种起来,再过一两个月,应季的瓜果蔬菜也就产下来了。若是把明记豆腐坊开到京城,就不用差役每天一大早跑到京城送豆腐了。 明珏一直有这个想法,洛老太太给她的八间旺铺,她要充分利用起来。接到繁重的翻译任务,一直抽不开身,计划未实施,小乔就上门了。 “铺面、人工、成本都由我来操持,你净收一成利,我对你多好呀!” 真想耳提面命,好好“教育”小乔一番,可明珏现在时间宝贵。只要能把他打发走,其它事都可以稍后再议,想从明珏身上赚大钱,哪那么容易? “好好好,开豆腐坊的事好说,你要开十间铺面,先派十个人来洛家村的豆腐坊学习,那是豆腐大师的摇篮,学成之后咱们再说开铺面的事,好吧?” “也行,我先找人学习,回头我把分成的契约送来。” “行行行,先派人学习,学好在送来。” 明珏给那女子使了眼色,两人一个推一个拉,好不容易把小乔打发走了。甩掉这块狗皮膏药,明珏长长松了一口气,全力投入到繁重的翻译工作中。 …… 四月初九,萧怀逸和温玉嫦的大婚之日。 天公不做美,昨日还艳阳当空,今天就阴云蔽日了。礼炮鸣响,迎亲的队伍刚要出发,一声惊雷,阴云更厚,茫茫细雨飘洒而落。 大红喜袍加身,萧怀逸看着镜中的红衫,如鲜血一般刺目,不由皱眉长叹。他感觉自己象一个跳梁小丑,如布偶一般被人操纵,却不得不低头。 他告戒自己镇定坦然,他只是要替萧老太娶一个名门旺族出身的孙媳妇,通过联姻巩固萧家的势力。就象跟去迎亲的喜娘喜婆、小厮护卫一样,都有职责在身。他的职责就是把人娶回来,至于娶回来以后怎么样,他就不多管了。 名节被毁之后,温玉嫦就更适合萧老太孙媳妇这角色了。因为温玉嫦的污名风传,萧老太有愧于心,也沉寂了很多,不敢再象以前把爪子伸得那么长了。 萧怀逸很清楚,他所娶之人只要不是萧老太喜欢的,很难在平北侯立足。且别说白夫人等人虎视眈眈,争权夺力,就那些看萧老太眼色行事的奴才都能把平北侯的正妻踩在脚下,永世不能翻身,夏氏和明珏就是先例。 他承袭爵位五六年了,一直南征北战,奔波在外,还有朝堂诸事令他分心。平北侯府有多乱,他心知肚名,只是没有精力也腾不出时间去管。 连续几场大战,北狄几乎灭国,大秦皇朝威震四方,周边的属国和邻国都安分了。以后不再四方征战,他就有精力管家了,也该履行萧家家主的职责。娶了温玉嫦,达到了萧老太的要求,就少了掣肘之人,也方便行事。 “侯爷,喜时到了。” “出发吧!”萧怀逸长吁一口气,眼底闪过冷厉,面沉如水,坦然淡定。 纷纷急雨之中,浓云覆盖之下,十里红妆,富丽堂皇,威仪绵延。 喜烛跳动,红泪滴滴洒落,窗外细雨淅沥,喜房内鲜红乍眼,暖意洋洋。 温玉嫦坐在洒满红枣、莲子和桂圆的喜床上,绞着艳红色的手帕,满脸期待望着门口。听到有脚步声,立刻双眼放光,失望之后,神色更加暗淡。 “奶娘,什么时辰了?” “刚戌时正刻,二小姐饿了吗?老奴让人给你准备吃食。” “是奶娘糊涂了,还是我糊涂了?”温玉嫦自嘲一笑,满眼凄凉,“宾客已经散去很久了,现在已经亥时末刻了吧?奶娘何必少说一个时辰?” 奶娘强笑几声,差开话题,“二小姐,你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 “不吃了,洗漱吧!”温玉嫦望着窗外,悲声浅叹,“侯爷不会来了。” “二小姐,你别多想了,侯爷公事繁忙,有事绊住脚也正常。” 温玉嫦惨惨一笑,凝望窗外,脸上神情似喜似怨,或痴或嗔。她名节已毁,萧怀逸肯定娶她就是莫大的恩赐,至于其它,她再也不敢强求了,可她不甘心。 “奶娘,那东西呢?” “二小姐,那东西今晚不能用。”奶娘慌慌摇头,一脸惊恐。 “拿来。” “二小姐,不能用呀!用了那东西,就算将来生下嫡子,恐怕也……” “呵呵,奶娘,你真是糊涂了,我今晚空守洞房,以后也会守空房,我从哪里生嫡子?大婚之夜,我没有落红,萧家上下怎么看我?我有什么脸面在平北侯府出入?生嫡子是后话,当务之急是把眼下的问题解决了。” 奶娘犹豫了半晌,叹了几口气,从贴身荷包里拿出一个金箔纸包,双手哆嗦着递给温玉嫦。她本想多嘱咐几句,可温玉嫦根本不听,反而斥责了她。 鸣泉居正院,灯火通明,映照霏霏细雨,晶莹闪亮。 “侯爷,吃宵夜吧!”临海端来托盘,上面摆着一碗肉丝银面,两碟小菜。 萧怀逸合上书,伸了伸腰,揉去满脸倦意,“放下吧!” “侯爷,刚才老太太派人来问侯爷歇了没有。” “你怎么回答的?” “奴才说侯爷在书房,还没歇。” “好,你去休息吧!”萧怀逸眼角挑起蔑视,边吃面边冷笑,萧老太连他入洞房的事都想管,还是手太长,他该准备一把锋利的剪刀送给她。 萧攀快步进来,说:“侯爷,新夫人送来东西,让侯爷务必看一眼。” “是什么?” “一封信,一缕秀发。” 萧怀逸呲笑几声,继续吃面,“有什么玄机?” “桑血红加了映阳草,还有一种象是毒,属下闻不出来。” 萧攀擅长捣乱一些乱七八糟的药毒,连他也闻不出来,肯定是稀奇玩意儿。 “都是好东西,恐怕得到不易,不能浪费温家人的一片苦心。” “侯爷想怎么做?”萧攀问得很谨慎。 “将计就计。”萧怀逸放下筷子,“走吧!去新房看一场好戏。” 若温玉嫦老老实实,萧怀逸不想把事情做得太过,冷落她,但还会给她应有面子,没想到温玉嫦一晚都难以忍耐,竟然给他下这么厉害的春Y药。 东方泛白时,雨停了,风吹云散,几缕霞红慢慢浸染,又是一个艳阳天。 宽大的喜床上,温玉嫦香肩半露,玉白的脖颈和手臂上布满深红的吻痕,全身上下青红的揉摸的痕迹乍眼刺目,身下雪白的元帕上红梅数朵。 “恭喜二小姐,贺喜二小姐。”奶娘捧着元帕喜极而泣。 一个丫头忙插话,“奶娘,以后该叫二奶奶了。” “奶娘又糊涂了。”温玉嫦浑身酥软,媚眼迷离,轻声问:“侯爷呢?” “老奴糊涂,老奴糊涂,老奴也不知道侯爷什么时候走的,可能朝中有事。” 温玉嫦眼底闪过暗淡,很快恢复媚眼含春,“知道了,起身吧!” 丫头进来回道:“二奶奶,姨娘和姑娘们来请安了。” “一群狐媚子,哼!”奶娘狠啐一口,“听说侯爷姬妾众多,有一百多人,二奶奶可千万别手软,该打就打,该罚就罚,不听话的全部卖掉。” “我知道该怎么做。”温玉嫦眼底积聚着狠厉毒辣的光芒,男人是她费尽心机、不惜代价得来的,绝不允许任何人分享,否则杀无赦。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与贼合作 没日没夜奋战了八天,终于为水木译完了五本书,明珏松了口气。 “九小姐,歇会儿吧!” 明珏点点头,问:“抄完了吗?” “紫竹姐姐正带人抄呢。” 这么管的时间,翻译这么多的书,工作量相当大了。她前世就对毛笔字不友爱,又要写繁体,认都认不全,怎么写?好在紫竹能认得她写的那缺胳膊少腿儿的字,她只需按她的习惯去写,紫竹再带人工工整整抄一遍,才能拿出去见人。 “让朱嫂子给她们煮一些红枣莲籽羹,给我和多多煮些银耳雪梨水。” 丫头应声出去,明玉摇肩抻背,在书房里面溜达了几圈,决定一鼓作气。 水木共给了她六本书,前五本装订整齐,应该是他去航海带回来了。第六本很薄,装订简陋,纸张陈旧,象是手抄本。明珏打开第六本,不由怔住了,前五本都是古英语所著,而第六本是现在英语所著,而且还是美式英语的语法习惯。 明珏只用的半个时辰就看完的第六本,也明白了全书的大概意思,翻译就简单多了。前五本都是航海、制造、酿酒、医学等领域的知识,而第六本好象是杂记,记录了一些山水景致、航海心得,还有一些育儿经验,都是很现在的东西。 看完第六本书,明珏第一感觉就是水木在试她,想知道她是不是穿越者。明珏根本不想跟水木隐瞒,若不是怕唐突造次,她早就抱着水木高调认老乡了。 可这本书看上去很旧,萱纸都泛黄了,难道是水木前些年写的?书中的育儿经验令明珏受益非浅,真看不出水木还有奶爸潜质,她正好拿来教育多多。 她把这本书翻译出来,没让紫竹去抄录,而是自己一笔一划抄了一遍。水木看到这六本书的译本,再看到她写的字,也应该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计划明天让人把书送到山庄,她休整一天,后天亲自登门,去看水木的反映。如果水木稍有反映,她就要开诚布公承认,总遮三掩四也没意思。 “九小姐,奴婢们把那五本书抄完了,这本还抄吗?” “我已经抄完了,你去找一个大锦盒来。” 明珏亲自把书和译本装好,安排人明天一早送到水木山庄。事情告一段落,她长吁一口气,躺在床上伸懒腰,琢磨着晚饭要吃些什么。 “九小姐,钱银说后院的池子挖好了,问你要不要去看看。” “去打水,我洗漱之后去看。” 她想在后院砌一个大游泳池,夏天可以进去玩玩水,又凉快又惬意。 洗漱更衣完毕,她走出房门,舒了一口气。给水木翻译书籍的八天,她连垂花门都没出过,也就是在院子溜两圈、透口气,都快闷到发霉了。 夕阳西下,澄天如染,清风吹动飘渺的云霞,似舞如飞。 刚走出垂花门,碰到多多、小乔及他的妻妾儿女迎面走来,连走边说笑,个个疲惫畅快,显然是刚游玩回来。明珏狠狠皱眉,小乔还真把梅隐居当客栈了,一点都不客气。她接下翻译工作的第二天,他就带人来了,一住就是七八天。 “娘,娘,你看看。”多多举着一件东西向明珏跑来。 “跑慢点,你手里拿的什么?” “干爹送了我一块玉佩,干娘说是羊脂美玉精雕细琢。” “什么?” 明珏咧了咧嘴,无话可说,这小乔也太会攀亲戚了。多多跟小乔一家混了这几天,连明珏这个娘都忽略了,原来是认了干爹干娘。 刚拣到多多的时候,他又黑又瘦,身上穿着用羊皮粗缝的皮袄皮裤,怀里揣着半个冰硬的干馒头。明珏觉得这孩子太可怜,才收留他,委委屈屈给他当娘。没想到他很快认了爹,不到几个月,又认了干爹干娘,这孩子人气可真旺。 “娘,你看看,上面雕的是麒麟。” 明珏接过玉佩,仔细观看了看,自萧怀逸给她送来那些宝贝,她平日把玩琢磨,也积累了些鉴宝的经验。这块玉晶莹剔透,是质地上乘的羊脂玉,雕工也很精致,确实价值不菲。她很想把玉佩据为有己,见多多很喜欢,又还给他了。 “你怎么还不走呀?不是说就住三天吗?”明珏对小乔很不客气。 没等小乔答话,程王妃讪笑几声,说:“我们明天就走,确实讨扰了。” 明珏觉得很不好意思,忙和程王妃陪礼,差开话题,“你们去哪里玩了?” “谁说明天要走的?要走你走,讨扰什么?你们尽管把这里当王府。”小乔冲明珏挤了挤眼,“你什么时候跟我签了豆腐坊的契约,我就什么时候走。” “那你就住着吧!随便你住多久。” 程王妃忙打圆场,拉着明珏,说:“我们去连云山脚下玩了一整天,回来时,多多带我们去树林里摘了野蘑菇,挖了些野菜。你种得香草长花苞了,香味很浓,还有一种大叶子的,很高,多多说是丈菊,也长出了很大的花蕾。” “那种香草又叫薰衣草,六月初开花,我还不知道是什么颜色呢。丈菊五月底开花,花瓣是深黄色,花芯黄褐色相间,很漂亮。” 薰衣草花应该是紫色或白色,丈菊黄花绿叶相间,这两种植物花期接近,都是五六月。等花开时,娇花碧叶倒映水中,香气四野氤氲,又是一道乡野盛景。 五月要收冬小麦,还有夏茬要种,六月薰衣草开花,她还要利用薰衣草做多种新鲜东西。现在四月已经过去了一多半,必须利用这十几天的时间,把京城的豆腐坊开起来,还要画正确的水循环图纸,以后忙起来就顾不上了。 小乔见明珏和程王妃聊得热切,撇了撇嘴,说:“梅隐居住得不错,我不想走,什么时候把豆腐坊的契约和图纸拿到手,我就什么时候走。” “干爹、干娘,你们别走了,我要跟蒙蒙和岳岳玩。” 蒙蒙是小乔的庶长子,七岁,玉夫人所出,就是撺掇小乔开豆腐的女人。岳岳是程王妃所出,跟多多同龄,程王妃嫁过来连生两女,才生了岳岳。 “还是我干儿子乖,以后直接叫爹,反正你也有娘,正好搭对。” “呸――”明珏狠啐小乔一口,“多多,快进去收拾,看你跟小脏猴似的。” 程王妃挥了挥手,立有下人带着几个孩子去清洗换衣,门口只剩下大人了。 明珏思虑片刻,说:“明记豆腐坊确实要在京城开,但最多不超八家,太多了反而让眼花缭乱。我允许你开四家,只供应皇宫,卖给王侯将相和官宦人家。你这四家铺了一圈之内开两家,二圈之内在东边权贵人家聚居的地方开两家。 这四间铺子我和你合股开,人工、铺面等投资我们均摊,五五分成。我另外要开的四间铺子所有投资由我自己支付,给你两成干股,这两成干股可不是白拿的,我不在京城,铺面上有什么事你派人处理,听清楚了吗?” “王爷,那还不如我们不去投资,八间铺子都分两成干股呢。”玉夫人扫了明珏一眼,又说:“江小姐又何必分开呢?八间铺子一样对待不就行了。” 程王妃皱了皱眉,“妹妹,王爷的事你一个后院女人插什么嘴?” “呵呵,姐姐这是什么话?人家江小姐生意做得这么大,不也是女人吗?还跟王爷合作了好多生意,要照姐姐的说法,那人家江……”玉夫人冷哼一声,顿了顿,又说:“你看我不顺眼,可以直说,别抡起大棒,连人家江小姐也牵连了。” “你……”程王妃气得直咬牙。 明珏掩着嘴挤眉弄眼嘲笑小乔,当着小乔和明珏的面,又是别人家里,这两个女人就针锋相对。若小乔不在跟前,还不知道明里暗里打成什么样呢,后院的战争哪里都一样。这就是一夫多妻的弊病,只在有妻有妾,就无法根除。 小乔瞪了玉夫人一眼,呵斥:“回去。” 玉夫人讪笑几声,冲小乔行礼,又冲明珏福了福,委委屈屈告退。程王妃挑嘴轻哼,以胜利者的姿态留下来,对明珏的态度更温顺和气。 “不行,五五分我太吃亏,两成干股也太少,你……” “行啦行啦,别跟我废话了,你知足吧!今天我心情好才同意这么分成,明天可就说不准了。你愿意跟我合作,这两天就可以开始,你不愿意,就把梅隐居当第二个家,随便住,反正那些钱也足够你们一家花用了。” “哪些钱?”小乔一听明珏提钱,非常敏感。 明珏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身就行,回头笑了笑,说:“去救你家后院的火吧!我出去转一圈,回来之后看不契约,我今天说的话做废,明天怎么变另行通知。” “你、你也太黑了,你……”小乔苦着脸追了她两步,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 豆腐坊本身投资不大,供应皇宫王府和王侯权贵人家的四间铺子收益肯定不小,与小乔五五分成,他能不乐意吗?另外四间铺子给他两成干股等于天上掉馅饼,他只是有事就解决,帮忙照应,又何乐而不为呢? 之所以不让小乔开八家,明珏是想把洛老太太给她的旺铺利用起来。她对京城不熟悉,怕生意做得太好有人眼红生事,惹来麻烦。小乔一向以“仁王不仁”出名,有他这块招牌,后台不硬的人就不敢打豆腐坊的主意。 退一步说,比皇子后台还硬的又能有几个呢?这两成干股就等于交了保护费,破财免灾,再说小乔也好控制,便宜了他总比给别人强。 小乔是聪明人,赚钱很有头脑,他能不明白明珏的用意吗?表现得很委屈是得便宜卖乖的保护色而已。所以,不管他怎么叫嚣,明珏也不理,她敢保证等不到她回去,契约就会送到。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明珏可是说到做到的。 “九小姐,你看,六皇子捶墙呢。” 明珏瞟了懊恼万分的小乔一眼,觉得很好笑,小乔同学还是很可爱的,“不管他,等我们看不到他了,他就会换一副嘴脸,不信你躲在墙角看着。” 果不其然,等明珏主仆的身影消失在院墙拐角处,小乔就眉开眼笑,挽着程王妃的手,亲热说话,听得程王妃也笑意洋洋,这对夫妻好象拣到金元宝一样。 “看到没?”明珏从墙角探出头,让丫头看。 “没想到六皇子这么会装。” “那当然,无奸……”明珏话没说完,突然住嘴,再说就把她自己也搭上了。 她们主仆从后花园转了一圈,又到前面门房跟福伯一家说了一会儿话,回到正院,就见小乔匆忙迎出来,手里拿着契约,一脸谨慎期待,生怕明珏反悔。 听到明珏开出的条件,小乔粗略估算了一下,就这八间豆腐坊,分成和干股加起来,一个月会有五六百两银子的进项,三四个月就能收回投资。每个月拿出一百两银子打发手下,已经足够了,赚钱不多,细水长流,主要是生意很稳当。 “赶紧签名,印泥呢?我帮你盖章。” “这么急干什么?你写的契约,我怎么也要审吧!” “快审快审,我已经派管事回去找人了,明天就来学做豆腐。” “你只安排你这四家铺子就行,另外四家由我安排。”明珏见契约的条款没有错漏,签名盖印,交给小乔一份,“你们一家也该回去了吧?” 小乔收起契约,倒在椅子上,腿翘上桌子,大喇喇地说:“那几个女人非要等到什么香草丈菊开花再走,我决定留下来陪她们。你放心,只要我一开口,京城的生意肯定有人安排,我要等到那个水循环的图纸再走。” “那你们一家住着吧!我过几天去京城,安排豆腐坊的铺面。” “图纸什么时候画呀?”小乔急了,恨不得掐着明珏画图。 “等你回到京城,我就把图纸送到仁王府。” 小乔恨恨撇了明珏一眼,下定决心,“我们明天就走。” 第二天一早,明珏亲自安排车马,不惜奉上“厚礼”,终于把小乔一家打发走了。她清净了,多多难过了,小乔一家的车马都没影了,他还站在大门口观望。 搬到梅隐居,明珏就让多多跟钱金钱银的孩子去玩。可那几个孩子总认为多多是主,他们是奴,说话做事都畏手畏脚,多多玩得不尽兴,也不愿意跟他们一起玩。小乔的两个儿子都不娇气,教养也不错,多多很喜欢跟他们在一起。 “娘,蒙蒙和岳岳什么时候还来呀?” “你疯玩了这些天,不累呀?你好好歇几天,过几天我去带你去找他们。” “娘,一言为定,拉钩上吊。” “怎么?娘骗过你吗?” 多多靠在明珏身上蹭来蹭去,都忘记这个娘骗过他多少次了,可他不敢说。明珏捏了捏他的脸,让紫竹带他去认字写字,给他照着书本讲些简单的故事。这还是从水木让她翻译的育儿经上学到的,多多四周岁了,也到了启蒙的年龄。 明珏屋里屋外溜达了几圈,脑海里思虑着很多事,不得一刻清闲。她把近三个月要做的事都理清了,想着还有那么事要做,心弦又绷紧了。 “苏嬷嬷,你告诉朱嫂子中午做一道八珍豆腐,用白玉豆腐做。” “你知道我会来?还特意要做我爱吃的菜。” 听到清朗浑厚且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明珏不由皱眉,刚打发走小乔,又有冤家上门了,这个比小乔要难对付一百倍,还不止。 “侯、侯爷来了?老奴见过侯爷。” 自萧怀逸娶了温玉嫦,又被明珏因萧怀逸的事斥责过几次,苏嬷嬷对萧怀逸不象以往那么热情了,现在见到他,神情中反而多了警惕和戒备。如果温家要利用萧怀逸对付明珏,那么萧怀逸就是她们的敌人,一定要加倍防范。 这是明珏乐见所成的,没有家鬼引不来外贼,只要她的下人不“勾搭”萧怀逸出卖她就行,她倒希望支持她的人见到萧怀逸都跟乌眼鸡似的。 “苏嬷嬷,告诉厨房给本侯做一道蟹黄豆腐羹,给萧攀几人用野香菇炖一只山鸡。”萧怀逸毫不客气,转向明珏,说:“还是你做的蟹黄豆腐羹好吃。” “是吗?”明珏笑得甜蜜柔媚,又瞬间变脸,“我就是不给你做。” 这是萧怀逸娶了温玉嫦之后第一次登门,明珏没觉察他有什么变化,也没因心中拈酸而疏远他。从本心来说,明珏已经把他摆在和小乔一样的位置上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前夫,身份特殊,明珏倒觉得他能为一个不错的朋友。 萧怀逸象逗孩子似的挑了挑头,问:“真不给我做?” “真的。”明珏神色坚定。 “好,不做就不做。萧攀,把金子收起来,带回去,她不喜欢。” 什么?金子?明珏瞪大眼睛看着萧怀逸,该不会是有人送了他金子,他看着恶心,就送过来给她了吗?哪个傻子会与金子擦肩而过呀? “噢噢,朱嫂子做得八珍豆腐不好吃,我去厨房看看,苏嬷嬷,你招待侯爷。” 有钱能使鬼推磨。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明珏都很有自知之明,她在金钱面前的淡定系数一向是零蛋偏下,否则她前生也不会拼命工作,这辈子也不会拼命赚钱了。牺牲自己的精力甚至健康都为赚银子,做顿饭算什么?自己也要吃呀! 于是,明珏一溜小跑,丢下一串虚假的媚笑,直奔厨房而去。 望着明珏欢欣跃动的背影,萧怀逸不禁摇头长叹,眼底笑意清明。看来男人必须有钱哪!碰上这只贪多无厌的野鬼,没银子罩不住,幸也?非也? 去年,与北狄战况最紧张最激烈的时候,他安插在京城的暗探回报说京城产生了一种新燃料,很方便、很便宜。本来是诸多消息中一言带过的小事,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以解决军需费用、照顾伤残士兵为名,把大秦皇朝境内最大的石碳矿据为己有,又和越国两个王子合开了越国境内两座石碳矿。 漠北冬长夏短,即使春暖花开的时节,漠北也大地回春,这三座矿他一个月也要赚一万两银子。到了冬季,能翻几番不可估量,到时候银子就会象流水一样涌进他的口袋。能赚银子不算什么,关键这是他的私房钱,萧家人都不知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只小野鬼可不是一点小钱能打发的,要下血本呀! 吃完饭,明珏客客气气地把萧怀逸请进暖阁,奉茶闲话。萧攀抬进两个装金子的箱笼,箱盖打开,就退出去了。十两重的金锭整整五十锭,倒映着射进暖阁的阳光,黄澄澄、金灿灿,令明珏喜不自禁,高兴得直搓手。 萧怀逸盘腿坐在软榻上,嘬着香茶,注视明珏,问:“喜欢吗?” “嗟,你不喜欢金子?竟问废话。”明珏的小手摸着金锭,扫了一脸平静的萧怀逸一眼,“说吧!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还是有事求我,或是想拉我下水。” “多多四岁了,也该读书了,萧家有族学,多多回去读书也方便。” 明珏怔住了,原来萧怀逸要用这五百两金子来换多多。多多管她叫娘,她跟多多却没有血缘关系,萧怀逸是多多的父亲,要带走孩子理所当然,别说给她金子,就是什么都不给,明珏无话可说,总不能阻止人家父子团聚吧! “好吧!我可以让多多跟你走,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老实回答,多多是你跟谁生的?是不是跟尼姑生的?” 萧怀逸放下茶盏,沉下脸,轻呵:“胡说。” “我胡说?”明珏指着自己的鼻子,重哼一声,“你不老实交待多多是你跟谁的私生子,我凭什么把多多给你?我还说你这个爹是从半路冒出来的呢。” “我还以为你只认金子,不会顾及跟多多的感情呢。” “废话。”明珏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叉着腰,怒视萧怀逸,摆出蛮不讲理的姿态,“金子进了我的门,你休想再拿走,不说清多多是你跟谁生的,也休想把他带走。多多是我拣来的,凭什么给你?叫他亲娘来,想要人你不够资格。” 萧怀逸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脸庞浮现淡淡的笑纹,说:“那我就不带他走了,金子留下,多多也留下,你给他请一位西席先生,来梅隐居授课。” “那还用你说?”明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暗埋怨自己,她让紫竹教多多认字写字,怎么就没想到给他请位先生呢?这事必须马上办。 “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位先生,学识知智谋都不错,人品性情也很好。” “你出钱就行。”明珏松了一口气,她真舍不得多多走,多多是个淳善讨喜的孩子,将来有一天,多多的亲娘真找上门要人,那她可怎么办? “五百两金子要是不够你请西席,就把库房里的宝贝随便卖一件,足够了。” 明珏手一划,把两个箱笼全划进自己的范围,“金子是我的,宝贝也是我的。” “这才是你的本性呢。”萧怀逸轻叹一声,嘴角浮起笑容,“过来。” “是又怎样?”明珏站起来,摇摇晃晃向软榻走去,“叫我干什么?” “叫你坐近些,我有话跟你说。” “说吧!”明珏坐到萧怀逸对面,给他续茶。 “我给多多请的西席先生过几天就到,他们一家主仆八口,你给他们要梅隐居安排一座院落,可以找上几个孩子陪多多一起读书。” “你推荐的西席我还没见,怎么知道合不合适?你就开始安排了。” “我说合适就一定合适,相信我的眼光。” 明珏嗤之以鼻,“是你的人吧?想在梅隐居安插眼线?眼线姓甚名谁?” 萧怀逸把明珏拉到身边,拍了拍她的脑袋,说:“不错,警惕性很高,不过用的不是地方,梁成他们不都是我的人吗?我还用另外安插眼线吗?我给多多请的西席先生叫公羊白,跟我十几年了,多多也认识,他愿意住在乡下。” “你已经安排好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给多多请西席先生的事萧怀逸早有安排,那他又何必带着重金上门呢?可见他另有来意。明珏低头喝茶,不急不慌,看谁更能沉得住气。 萧怀逸连喝了几杯茶,见明珏不动声色,坐不住了,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递给她。明珏看到是被盗的图纸,接过来翻看,面带笑容瞄了萧怀逸一眼。不得不佩服萧某人的定力,做了贼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神情坦然。 “哎呀!这些废图怎么在你手里呀?”明珏无辜的脸上透着惊诧,心中却暗自发笑,萧某人终于自投罗网了,不能让他好过,“这些图都不能用,我就顺手扔到了一旁,好多天没见,我还以为苏嬷嬷拿去当手纸了呢,她一向省俭。” “当手纸好用吗?这么硬。”萧怀逸表情自然。 “那要问拿去用的人才知道,”明珏忍俊不住,笑出了声,“图纸在你手里,好不好用你有发言权,用着怎么样你自己知道就行,不用跟我交流,我……” 萧怀逸突然出手,掐住明珏的脖子,轻轻一带,就把明珏拉进了他怀中。明珏看着萧怀逸那张想发怒却又不知怒从何起,很惭愧却又不想自认为贼且故做镇静的脸,放声大笑。萧怀逸抓关她的肩膀摇晃了几下,恨恨咬牙,无奈叹气。 “冶炼厂爆炸了,损失了几千银子,还炸伤了十几个人。” 明珏拍了拍他的脸,象哄孩子一样,说:“我很同情你,别伤心,从头在来。” 萧怀逸抓住明珏的手,轻轻扣紧,“图纸呢?拿来。” “什么图纸?” “正确的图纸,错误的图纸是你故意放进木盒的吧?” “那不能怨我,我不会未卜先知,怎么知道你会来偷?我只是防贼,又没说要防你萧怀逸,你总不能想偷人家的东西,还嫌人家有戒备吧?” 萧怀逸微微皱眉,神色牵强,揉捏着明珏的头皮,无话可说了。人家用假图纸防贼,怎么知道他会去偷?赔了夫人又折兵,搭了银子,还跌了面子。这是他平生做得最窝囊的一件事,这小野鬼太阴险,认栽吧!谁让自己有错在先呢。 “六皇子从你手里买图纸不就给了你五千两银子吗?我又送宅子又送土地,还给了你这么多金银珠宝,难道还不值五千两银子吗?” 明珏推开他的手,咧嘴一笑,说:“大哥,这都是图纸失窃之后的事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算计再精准严密,也有栽跟斗的时候,萧怀逸就是个典型。在战场上经常玩偷袭,习惯成自然了,做生意也采用偷的方式。 偷走图纸之后,觉得良心过意不去,又送宅子送土地来弥补,送出的东西远远高于买图的价钱。没想到偷去的是假图,损失惨重,又不得不回过头来承认。 “我知道。”萧怀逸的头搭在明珏肩膀上,蹭了几下,又抓住明珏的手轻轻摇晃,那姿态神情要多傲娇有多傲娇,就象多多做错了事挨了训撒娇一样。 总管萧怀逸叫老这伙,其实她也不嫩,只不过是穿越而来才变成萝莉。论年龄,她前世身亡时,差几个月满三十,可比萧怀逸大五岁。 俗话说:女大五,赛老母。她是应该跟萧怀逸摆一摆老娘的威风了。 “乖乖乖,起来吧!我没怪你的意思。”明珏拍着他的背,又哄又劝,本来想借此事好好折磨他一场,见他这样,明珏心里暖流濡动,真把他当儿子了。 但是,有些原则性的东西不能改变,原谅他可以,条件不能放松。 “你把真图给我。”萧怀逸的语气好象一个跟长辈要东西的孩子。 明珏拍着他的背装模作样叹气,以一副教训的口吻,说:“要说你这个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世,你怎么能做这种傻事呢?看看,没偷到真图,搭上了名声,还损失了银子,何苦呢?下回要记住,想要什么,直说,听到了吗?” “想要什么能直说吗?我想要狄赛隆的军事防御图,我直接说:狄赛隆,你把军事防御图借我看看,让我把你的人马一锅端,他能给我吗?” “你也真有意思,哈哈……”明珏推开他,趴在几案上,放声大笑,半晌,又叹了口气,说:“你跟狄赛隆是生死敌对,你把我也当敌人了?” “不是不是,我举个例子。”萧怀逸摇着明珏的手,垂着眼皮,神色中竟然透出我见犹怜的委屈,“给我吧!六皇子付了你五千两银子,我今天也付你五千两,以前的宅子土地、金银财宝就当是我欠你的人情,以前的事不要再提。” “好好好,我也不想再提,老揪着过去不放也没意思,就说现在。”明珏喝了口茶,说:“那就比着六皇子的条件来,虽说漠北的矿最大,我也不多收你的钱,五千两银子外加两成干股。银子现付,股钱每三个月对一次帐,银票结算。” “两成干股?”萧怀逸不禁头大,腆着脸撒了半天娇,一点好处也没捞到。 “不二铁价,不信?我去拿跟六皇子签的契约。” 这就是明珏的条件,亲兄弟明算账,涉及到钱就是原则问题,不能放松。 “信,两成就两成吧!什么时候给我图纸?” “先签契约,图纸还没画,等我画好了,实验成功,自然会给你,股钱等拿到图纸之后再计算。我警告你,别做假帐,别跟我耍花样,否则后果自负。” “哪敢呀?”萧怀逸低着头,就象一个犯了错误,保证绝不再犯的孩子。 明珏点点头,心中畅快,又要有大把的银子进帐了,一个月至少增加几千两。图纸丢失,她就猜到是萧怀逸所为,当时确实很生气,不耻萧某人的行为。直到从小乔手里哄来三千两银子,并成功挑拨小乔针对萧怀逸,她才心情大好。 她不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懂得权衡利弊,还要能屈能伸。萧怀逸认错,不管是诚心还是假意,她都会顺水推舟,见好就收,并不介意与贼合作。 单看萧某人这撒娇的本事,明珏想不佩服都不行。他不只能屈能伸,还知道什么把脸皮当“被子”盖,也知道什么时候把“被子”扔掉不要。如果他在战场上被俘虏,不用动刑,他肯定会第一个投降,那时候跟他谈气节是扯淡。 写好契约,两人签字画押之后,明珏打着哈欠撵人,“你走吧!我要午睡。” “我陪你睡。” “不行,我……” “九小姐。”丫头敲了敲暖阁的门,“派去到水木山庄送书的护卫回来了,他说水木先生有话要带给你,还有一些东西要让你亲收。” 明珏心里一颤,水木有什么话带给她?这么神秘。她原计划今天把书和译本送过去,明天去水木山庄,只要有一点苗头,她就跟水木摊开穿越者的身份。没想到水木快她一步,她不禁紧张激动,连说话都带出了颤音。 “让他进来,不,让他去书房等我。” ------题外话------ 有时候确实不够淡定,唉!过去了。 大家帮忙想想,明珏要是把生意做大,给她的所有产业取个什么名字好听,就象《极媚》里面,江雪的所有生意叫慕容商会一样,一经采用,有奖。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京城落户 看到水木让她亲收的东西,明珏欲哭无泪,大哥,不带这么玩人的。 得知护卫回来,明珏紧张激动,不停猜想水木会给她什么惊喜。可她万万没想到是一堆书,有十多本,全部是古英语著作,请她接着翻译。 “九小姐,水木先生让小人转告你等他回来,还说这些书不急,两个月译完就行,他回来自会奉上厚礼,两次辛劳一并酬谢。” “水木先生要去哪?什么时候起程?” “他只说要去南边,没说是哪,他带人跟小人一同出门的。” 明珏敲了敲头,说:“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她今天让人给水木送去书和译本,计划着明天去认老乡,那种异时空遇故知,泼泪相见的情景她在脑海里演绎了许多遍,结果白白浪费了感情。 萧怀逸拿起一本书,翻开扫了几眼,别有意味问:“你能看懂?” “多此一问。”明珏呲了呲鼻子,拿了一本,“紫竹,把这些书收起来。” “你弄的炉子就是从洋文书上学来的?” “是,你要不要学呀?”明珏把书塞到萧怀逸怀里,恶作剧一笑,“你拿去学吧!等你看懂了,就不用付我银子了,怎么样?” “我还是付你银子吧!”萧怀逸把书扔给她,毫不犹豫回答。 “你自便吧!我要午睡。”明珏恹恹无力,见萧怀逸没有要走的意思,又强调说:“我睡够了才能画图,你要是耽误我,后果自负。” 面对最后的通谍,萧怀逸无畏无惧,仍跟着明珏进了卧房,不眠不休地追问她跟水木的事,语气中散发出的浓浓的醋味快氤氲到京城了。 谁敢说多多不是萧怀逸的儿子,明珏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这两人狗皮膏药的特质如出一辙,那缠人的神态,那撒娇的神情真是惊人的相似。对于多多来说,这特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于萧怀逸来说则成了生姜还是老的辣。 且不说做为大男人该顶天立地,就说萧怀逸是武将出身,单枪匹马迎战三千兵甲,他还活着,足以说明他功夫不错,统帅三军,没有霸气,能震慑人吗? 浴血征战,演兵沙场,萧某人有多么威风,明珏无缘得见。可今天,她却见识了萧怀逸的另一面,让明珏下巴错位,大跌眼睛,长吁短叹,无可奈何。 萧怀逸搬来一只绣墩坐到床边,给明珏捶背揉肩做足疗,喋喋不休说话,腻腻歪歪磨人。被明珏斥责两句,那可怜巴巴的姿态就好象一个受了气小媳妇,弄得明珏很不忍心,好象分了他两成干股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明珏很善良,这是两辈子的优点,可关系到钱财,还是非常有原则的。尤其是吃进嘴有肥肉,再想让她吐出来,那可比让太阳西升东落还难。 “别揉了,烦人。” “你经脉不通,揉揉就会好,唉!我都不嫌你的脚臭,你还挑三拣四。” “哎哟,呵呵……”明珏笑得直拍床,“好吧!好吧!接着揉。” 真没看出萧怀逸还有当小受的潜质,武能床上定人妻,他没问题,没领略过这家伙的文采,不知道能不能控萝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压正太的嗜好。就凭他脸皮这么厚,退可提臀迎众基,绝对合格,只是没有让他充分发挥的场合。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把萧怀逸打发走了,明珏长舒一口气,本来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被他折腾了一番,睡意全无了,只好起来做事,真是劳碌命。 在收割冬小麦之前,她有两件事要做,第一就是在原来草图的基础上画出精确的水循环图,交给常大姐去铸造,铸好后在梅隐居就能施工做实验。第二就是了解京城八间铺子的情况,必要时要去一趟京城,把豆腐坊开起来。 水木此次外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给他翻译东西也不着急,明珏可不想再废寝忘食,把自己累得筋疲力尽,这么熬她的小身板可受不了。 豆腐坊有小乔帮忙,筹备会很顺利,跟官府同会打交道就交给他去做。有他的股份和干股就等于把他拉上了贼船,不能省着他,一定要充份利用。 “苏嬷嬷,你去告诉福伯在前院收拾一座院落,侯爷给多多请了一位西席,一家主仆八口,就让他们住在梅隐居。再收拾一排敞厦做学堂,让钱金钱银的孩子都陪多多读书。贺妈妈,你给贺刚贺强送消息过去,让他们兄弟这两天过来一趟。原来铺子里的管事和伙计,有人品能力都不错的,一并带过来。” “是,九小姐。” 明珏缓了口气,想了想,又说:“岳芽儿,教你娘过来一趟,顺便告诉蓝竹,让她给各地豆腐坊的人送信,后天每一家店面都派掌柜到洛家村,我有事跟大家交待。紫竹,再去矿井挑几个丫头小子,要十一二岁的,提前调教。” 两个丫头应声退出,明珏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筹划。她在记事本上用简体汉字、英语和阿拉伯数字记录了一些重要事项,就是被人窃取,能看懂得也不多。 产业越来越多,事业越做越大,总感觉缺人手,要想做成一件事,无可用之人比缺钱缺设施都让人为难。要想自己培养可用之人,没几年的时间是不能完全撒手的,用别人培养的人,总感觉缺乏必要的信任,没有信任哪敢放心用。 贺妈妈自幼服侍洛老太太,长大后又嫁了洛家的家生子奴才,生了贺刚和贺强。男人去逝,儿子长大成人,都依傍洛家。洛家被抄家掠爵,又因他们一家提前陪嫁到萧家逃过一劫。在他们看来,能有命在、有饭吃都是主子的恩赐。 有的管事伙计几代人都靠洛老太太的八间铺子谋生,铺子被萧家占为己有之后,管事伙计更换了大半,留下的也都降了级、降了工钱。贺刚贺强都年纪不大,都是跑腿的伙计和学徒,人又机灵勤快,萧家换人也没有殃及他们。 听说明珏重新接手了铺子,一直追随洛老太太的人感觉重见天日。听贺氏兄弟说明珏要召集他们过来,重新给他们安排活儿做,都兴奋不已,一下子来了几十人,男女老少都有。之前,他们也听贺氏兄弟说起过明珏,都赞明珏有洛老太太处事为人的风范。听说有这样的机会,全部到齐,个个保证誓死追随。 明珏此次叫人来主要是了解八间铺子的情况,说清在京城开豆腐坊的事,并言明有朝一日会把豆腐坊开满大秦皇朝境内乃至整个瀛州大陆。听明珏慷慨陈词,众人热血沸腾,各抒己见,积极踊跃帮明珏出主意、想办法。 “大家的主意都很好,明珏感念在心,你们先前都为老太太做事,洛家出事让大家受了委屈,今日,我代老太太谢诸位。紫竹,凡来者每人五两银子,赏。” “多谢小主人。”众人跪地谢恩,黑压压一片。 “都起来吧!我还要话跟大家说。” 明珏数清人数,让贺刚登记了每个人的履历,根据以往的资历和经验给他们活儿做。履历全部呈上,明珏看了一遍,又让每个人自我介绍,详细了解他们的情况。吃过午饭,她留下贺刚、贺强和几个管事说话,其他人由护卫带领到豆腐坊、棚室和矿井参观,完事之后,又派人安排马车送他们回京城。 第二天,蓝竹带所有豆腐坊的掌柜来梅隐居见明珏,逐个汇报了新的豆制品推广情况。明珏很满意,给每一家铺子、每一个人都提了要求,让他们回去之后全力照办。又跟他们说明要在京城开豆腐坊的事,并让他们跟贺刚等人交流了经验。送走豆腐坊的掌柜,明珏又格外提点了贺刚等人,让他们极早入手。 “你们回去先按我交待的事宜准备,跟大家说清楚,凡老家在京城附近的人,有愿意回家开豆腐坊的,我全力支持,投资分成比照西城郡纪大婶一家。” “是,小主人。” “以后告诉大家不要称我小主人,叫我九小姐或总掌柜。”明珏笑了笑,又说:“你们先回去吧!三天之后,我去京城,检查你们的准备情况。” 明珏给小乔写了一封信,让贺刚回去转交,又让贺妈妈同他们一起回京。她到京城,就想住在小院,让贺妈妈提前去打扫收拾。 “九小姐,萧登送公羊先生一家过来了。” “好,你同苏嬷嬷一起去安顿他们一家,缺什么及时采买,晚上我给他们一家接风。”明珏想了想,又说:“带多多和福伯的孙子孙女过去见过先生。” 孩子有读书识字的机会,福伯一家感激不尽,晌午时,一家人到齐,来向明珏谢恩。同他们一家说了几句闲话,明珏脸现倦色,福伯一家赶紧告退离开。 “九小姐,公羊先生派人来传话,说你要是有时间他就来拜访。” “让他们一家先午睡休息,睡够了再来。” 公羊白三十岁有余,追随萧怀逸十几年,人称半吊子军师。明珏同他随意聊了一会儿,感觉这人还有一定的水准,萧某人能重用的人再差劲也不至于是跑江湖混饭吃的闲人。关键是多多同公羊白很谈得来,象一对忘年交的老朋友。 “娘,这个是黑嫂。”多多引荐了公羊白的妻子。 “见过东家。”黑嫂给明珏见礼。 “称我明珏即可。”明珏还了礼,又斥呵多多,“不许胡闹,该怎么称呼?” “黑师娘,不,是师娘。”多多见明珏沉脸,忙靠在她身上,扭来扭去。 “怎能直呼东家芳名呢?还是称洛九小姐吧!”黑嫂再次冲明珏浅浅施礼。 黑嫂并不黑,而且人还长得标致,说话行事也爽利大方。就因为她丈夫叫公羊白这名字,她的外号叫母羊黑,黑嫂反而是众人对她的雅称。黑嫂家在塞北,是公羊白同萧怀逸出征时勾搭上的,两人成亲七八年,育有一儿一女。 “多多,我们去学堂看看,明天开始上课。”公羊白向明珏告辞,又对黑嫂说:“你陪洛九小姐聊聊天,不愿意闲着就找事做,反正这里也有人伺候。” 听说黑嫂一直陪公羊白在边关,直到大军班师回朝,她才回来。明珏很感兴趣,想同她了解一些漠北的事,关键想了解多多的身世,等多多的亲娘来抢儿子,她也有防备。这是萧怀逸闭口不谈的话题,想知道答案,必须另辟蹊径。 黑嫂很健谈,人也聪明,同明珏说起塞北和漠北的山水景致、风俗人情,总头头是道。若涉及到多多的事,她就变得很谨慎,总有意无意差开话题。明珏不想跟她兜圈子,直问多多的身世,她更是一问摇头三不知。 明珏费了许多口舌,一无所获,只好放弃询问。黑嫂虽不愿意跟她说一些隐秘,但明珏觉得这人还不错,就派她去帮岳嫂子,先学徒,将来也能独挡一面。 水循环的图画好了,明珏交给常大姐去铸造,因设备较大,全部铸完需要十多天。明珏想趁这段时间去京城,把豆腐坊开起来,回来冬小麦也要收割了。 “九小姐,先回小院休息吧!”贺妈妈带人到北城门外迎接明珏主仆。 “时间还早,我想去铜雀大街的铺子看看。” 大秦皇朝的京城环绕着皇宫被划为三圈,第一圈除了皇宫就是皇子皇孙、王侯贵胄的府邸,没有商业铺面。第二圈东部和南部也是官宦将相的宅院,也有富贵人家的私宅。西部和北部及第三圈才是民宅,再往外还有贫民区。 铜雀大街是第二圈东部和南部的分割线,街道不长,却是商业铺面云集,真正的寸土寸金之地,王候将相的家族都以在铜雀大街拥有铺面为荣。洛老太太在铜雀大街有四间铺子,都位于这条黄金街最好的中间位置。 除了铜雀大街这四间铺子,另外还有四间,两间位于崇文路,是第二圈南部的一条小街。两间位于宣武大街,是第二圈东部的一条东西大街。 最初听说铺子,明珏还以为是门脸,想着也没有多大,看到是四栋两层小楼,后面还带一个小院子,明珏不禁咋舌感叹,洛老太太对她太好了。 如果当初萧怀迁不把这铺子的房契拿出来,而据为已有,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难怪当时萧怀迁拿出房契,萧老太和白夫人都想要,而萧怀迁却给了萧怀逸。由此可见,萧怀迁人品还不错,跟小白氏明显不是一类人。 这四间铺子现在都由萧家经营,一间是金银坊,除了做一些名贵的珠宝首饰,还铸造金银。一间是绸缎庄,主要卖高档面料、衣物饰品和女红织绣。一间是珍宝古玩店,买卖物品皆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最一间则是一家名叫岳阳春的大酒楼。 明珏拿出铺子的房契,仔细看了一遍,不由紧皱眉头。洛老太太把铺子陪嫁给明珏时,这些铺子有出租的,也有自家经营的,现在全改成萧家经营了,好多问题都没说清楚。萧家是想租这些铺子吗?租金如何?契约何在? 贺刚在古玩店当伙计,贺强在金银坊学徒,对四家铺面很熟悉。明珏听他们详细介绍了四家铺子的情况,心里有了数,这样的铺面可不能用来做豆腐坊。 现在关键是拿到铺面的出租契约,如果租金合适,就让萧家暂时经营。金银珠宝、绸缎酒楼的生意她都不懂,收回来自己经营,做不好还不如出租。听贺刚说这样的一间铺子一年只有四百银子的租金,太低了,她一定要把租金加上去。 “梁成,去平北侯府请侯爷来,就说我请他在岳阳春大酒楼吃饭。” “回九小姐,侯爷在南郊大营练兵,您要请他最早也要等到明天。” 明珏撇了撇嘴,问:“是炼铁吧?” “若是问侯府铺面的事,您可以找七老爷或三爷,他们比侯爷要清楚。” “算了,以后再说。”明珏笑了笑,“我请你们到岳阳春吃饭,记侯爷的帐。” 了解到铺面的情况就行了,现在也不急着把铺子收回来。她对京城的情况不熟悉,铺面易主,反而会影响生意,还会让萧老太等人注意到她。不如先让萧家做,她收租金,等再见到萧怀逸,她会找一千个理由把租金翻几番。 吃完饭,明珏又带人去看了另外四间铺子,宣武大街的铺子比铜雀大街的铺子大一些,也是两层小楼,后带一座小院。这两间铺面也由萧家经营,一间卖胭脂香粉和高档香料,另一间则是药房,卖一些珍稀的名贵药材。 崇文路上的两家铺面是平房,地势较偏,虽说临街,铺子面积也很大,却无法与另外六家相比,而且这两家铺子离得很远。萧家将这两间铺子出租了,一间是当铺,一间卖笔墨纸砚。崇文路本是一条小街,这两家铺子生意也很一般。 明珏对崇文路这两间铺子很中意,这两间铺子是平房,院子也大,做豆腐坊最合适了。她要跟小乔商量铺面怎么开,还要找萧家人要回这两间铺子。 众人分头行事,明珏坐阵指挥,十几天时间,协商租定铺面、修缮装饰、采买设备材料已全部完成,人员也全部到位了。小乔见明珏等人办事麻利,已经超过了他的进度,天天拿着鞭子去监工,直到最后几天才赶上。 “后天就是端午节了,你的豆腐坊打算什么时候开业?”小乔冲明珏抬了抬下巴,“我打算今天开业,让我府里的管家出面吆喝,趁过节大赚一笔。” “你钻钱眼里去了?”明珏很不屑地斜了他一眼,“你试做过了吗?知道做出来的豆腐怎么样吗?工具设备都有磨合期,一开始不一定能做好,你急着开业想出糗呀?你打的是明记的招牌,敢砸了我的牌子,我让你好看。” 小乔被训得一愣一愣的,当着他府里许多随从护卫,他觉得很伤自尊,却又找不出足够的反驳理由,愤愤地说:“我要是男人也休了你。” 明珏瞪大眼睛看着他,惊问:“怎么?你不是男人吗?” 跟随明珏的人都笑开了,跟小乔的下人不敢笑,都低头垂手,互相挤眉弄眼。 “笑什么笑?”小乔拧着眉瞪了明珏一眼,“我要是你男人,我一定休了你。” “那要等你是我男人以后再说,要不……” “你这个泼妇,不许打我的主意。”小乔出完气,换了一张夸张的笑脸,“你说怎么办?明记这破招牌,等我不做豆腐坊了,一定给你砸个稀烂。” “等你不会以后再说。”明珏不气不恼,脸色安静,“五月初八,京城八家豆腐坊同时开业,开业之后如何做就互不干涉了。端午节当天放假,与家人团聚过节。端午节前两天和后两天,每间豆腐坊一天只做一道豆腐,各类豆制品总共做一百份,前五十个来买的人免费,限量销售,后来的人半价,不限量。” 明记豆腐坊开业,会对京城的豆腐行业有很大冲击。明珏不急着开业,一来是想提前做宣传,赢得好口碑,二来想给这个行业一个缓冲的机会。京城很大,谋生活人也多,有些人靠做豆腐养家糊口,明珏不想在过节的时候断了他们生计之路。等明记豆腐坊做起来,她要看情况,再决定采取什么样的促销手段。 “好,听你的。”小乔不乐意,却找不合适的理由反对明珏的决定。 明珏想回梅隐居过端午节,多多想跟小乔的两个儿子玩,扭糖人似的磨缠明珏。程王妃也热情挽留,要为他们举办家宴,明珏只好答应在京城过节。 端午节当天宫中有宴会,小乔一家要进宫朝拜,明珏带多多回到小院。这座小院在京城的第三圈,和她在平北侯府住的小院差不多,很窄小很破旧。买这座小院的几百两银子还是她从温氏嫦娥手里忽悠出来的,想之不易呀! 明珏只留了贺妈妈、四个丫头和两个护卫,其他人都回梅隐居了。贺刚贺强带着几个伙计管事来给明珏请安,明珏留他们一起吃饭,人多也热闹。 “贺刚,你去岳阳春订两桌酒席,中午我请大家吃饭。” 众人都很高兴,屋里地方太少,天气又热,大家就陪明珏坐在院子里说话。 “娘,咱们买个大房子。”多多嫌这座小院住得很别扭。 “你想买就有人卖吗?” 明珏很想在京城置办一套宅院,以后往来也方便,住惯了大房子,这座小院住得实在太别扭。这几天到处跑,她也留心了,可京城的地价太贵。在第三圈范围内,比梅隐居小很多的三进三出的宅院至少也要五六千两银子。 又聊了一会儿闲话,他们刚准备到岳阳春吃饭,就听丫头回报说萧攀来送礼了。对于萧怀逸这个贴身亲随,明珏还有必要的尊重,亲自起身迎他进来。萧攀带一个小厮进来,小厮挑着两只箱子,看上去很重,萧攀则抱着一个锦盒。 “洛九小姐,侯爷让小人给你送端午节礼来了。” 明珏心里很舒坦,但还是撇撇嘴,说:“人家都是提前送礼,不管过什么节。” “侯爷昨天晚上才从南郊大营赶回侯府,还请洛九小姐不要怪罪。” “我哪敢怪罪?随便说说而已。”明珏忙换了笑脸。 “娘,快打开看看爹给送了什么好东西。”多多一马当先,就要开箱子。 小厮打开两只木箱,里面都是吃食,除了各式各样的粽子,还有几样点心菜品,没有什么特殊东西。礼轻情义重,萧怀逸过节还能想起她,也不错了。 “洛九小姐,这是侯爷给你的。”萧攀递上锦盒。 明珏接过锦盒,心中迫不急待,却装得满不在乎,“盒子里有什么呀?” “你自己看吧!” 锦盒很轻,有值钱的东西应该是银票了,可萧某人好象不会送她银票。明珏打开锦盒,看到一堆契约,不由头大,一张房契,六张租契,还有一份帐单。 “什么意思呀?” “侯爷在第三圈东部有一座别苑,价值五千两银子,他想卖给洛九小姐,那份房契就是。那六份租契是侯爷要租铜雀大街和宣武大街那六间铺面的契约,铜雀大街四间铺面每间一年四百两,宣武大街每间一年三百两,六间铺面租金每年共计两千贰百两,侯爷打算租两年,租金和租期都是洛老太太同意的。 两年的租金共四千四百两,今年侯爷还洛老太太房契时预付了五百两银子,共计四千九百两。洛九小姐还欠侯爷一百两银子,侯爷说洛九小姐曾经说过亲兄弟明算账,他嘱咐小人务必把一百两银子收回去,否则扣我们的月钱贴补。” 明珏脑袋转了几圈,知道帐目没有错,可让她付萧怀逸银子,她心里很不舒服。而且她曾计划再见到萧怀逸,就是使出看家的本事,也要把六间铺面的租金提上去。可现在租金很低,又一租两年,再说花五千两银子买宅院,她很心疼。 “爹真是雪中送碳,太好啦!”没等明珏说话,多多就连蹦带跳,异常兴奋。 “谁说要买宅院了?我就想买,也不一定要买他的别苑,谁知道他的别苑值不值五千两银子。六间铺子一年两千二百俩租金太低,至少要三千两。” 挑箱子的小厮忙说:“小姐,侯爷的别苑很大,至少值六千多两,五千两卖给你很便宜了。我爹娘在别苑看宅子,我经常过去,不是熟人,侯爷肯定不卖。” “我、我不想买宅院。” 明珏很想在京城买一套宅院,虽说五六千两银子价格很高,她买一套也不成问题。可这座宅院是萧怀逸的,不管值多少两银子,都应该送给她,弥补她曾经受伤的心灵,而不是卖给她,都这么熟了还要钱,太过份了。当然明珏这套理论只适于别人,不能用在她自己身上,到了她这里就成亲兄弟明算帐。 “娘,要买,爹的别苑好,紫竹姐姐,快去拿一百两银子。” “你去过呀?你就知道好。” 萧攀赶紧说:“侯爷交待让我们在洛九小姐这里过节,吃完中饭,就去看宅院。如果看了以后,洛九小姐不满意,还可以退回去。” “好吧!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说。” 等看到宅院,她会挑出一百处不是,一定让萧怀逸降价,最好白送给她。 “娘同意买了,紫竹姐姐,快去拿银子,我们去吃饭,去看宅子。” 明珏拍了拍多多的脑袋,笑骂:“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别苑离小院不远,从小院出去,穿过一条商业街,再拐一个弯就到了别苑的后门。听萧攀说这座别苑是几年前皇上赏赐给萧怀逸的,大部分时间闲置。今年萧怀逸凯旋归来,皇上又赏赐了他一座宅院,他才想把这座别苑卖掉。 从宅院的后门进去,穿过下人居住的抱厦,就是后花园,芳花碧草、小桥流水,安静雅致。别苑分前后院两部分,亭台巍峨,楼宇林立,雕梁画栋,颇显富贵风范。院里院外收拾得很干净,一应使用物件俱全,随时都可以入住。 这座宅院与梅隐居面积差不多,卖五千两银子确实不高,明珏暗自庆幸自己拣到了便宜。可一想到这是皇上赏给萧怀逸的,卖一两银子都是白赚,她又觉得不平衡了。白得的东西应该白送,为什么还要钱?明珏心里一直纠结这个问题。 隔壁还有一座宅院,与别苑一墙相隔,似火榴花点缀在青枝绿叶间,煞是喜人。那座宅院比别苑还要大一些,两座宅落之间有大门相通。 “那座宅院是谁家的?为什么还与别苑有门相通?” “那是今年皇上刚赏给侯爷的,有门相通,进出方便。” “那是爹的院落,离得这么近,太好了。” “好个……”明珏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说出P。 萧怀逸卖给她一座宅院,竟然又跟她做邻居,两座宅院还有门相通,这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明珏很不乐意,但她对这座别苑很满意,五千两银子确实不贵,买别人的这个价绝对不行,要是萧怀逸不收钱就更完美了。 “洛九小姐,你要买这座宅院吗?” “不难为你们了,我买。” “也好,小人明天帮你到官府过户,今天是休沐日。” 明珏看完房子,萧攀让看门人一家过来行礼,原来五千两银子里也含了看门人一家的身价银子。看门人是一对老夫妇,姓吴,人称吴伯,跟萧攀去送礼的小厮是他们的小儿子吴兴。除了吴兴,吴伯夫妇还有一儿两女,都住在别苑。 “搬家吧!让贺刚贺强和苏善生一家也搬过来,小院锁了门就行。” 贺妈妈带两个丫头去小院收拾东西,明珏带两个丫头和多多去逛街采买,很快就收拾妥当。这两天,明珏除了查看豆腐坊的情况,就在别苑溜达,熟悉环境。 五月八日,京城八家明记豆腐坊同时开业。小乔和明珏约定各主持四家店铺,互不干涉,开业典礼之后,由小乔出面在岳阳春宴请朋友,明珏就不去了。 巳时正刻,八间明记豆腐坊同时揭匾,一时间,鞭炮齐鸣,盛况惊人。 开业时,明珏在崇文路最大的一家豆腐坊主持典礼,之后,又巡查了另外三家。巡查完毕,已时近晌午,明珏主仆都疲惫不堪,准备回别苑休息。她们刚坐上车,就听到有人呼喊,明珏打开车帘,看到浑身是泥的朱嫂子跌跌撞撞跑来。 “九小姐,快、快回去,梅隐居被封了,人都抓进大牢了,快回去……” “为什么?怎么回事?”明珏的大脑嗡嗡乱响,她掐着额头,强迫自己镇定。 “是连州府……,还、还有萧老太太……”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身份大白 听说又是萧老太出的妖蛾子,明珏心中的怒火腾然而起,烈烈中烧,燃尽她的焦虑、惊急和担忧,灰烬中一缕清明升腾,反而令她冷静下来。 “回别苑。”明珏让人把朱嫂子扶上车,又吩咐道:“吴兴,你到平北侯府找萧攀,任何人问起都不要说发生了什么事,除非见到本人。” 坐上车,朱艳帮朱嫂子收拾身上的泥土,才发现她身上有伤,还伤得不轻。 “到底怎么回事?” 朱嫂子哽咽着说:“昨天晌午,奴婢准备做午饭,到棚室去摘菜,刚走出角门,就看到来了好多官兵,包围了梅隐居,见人就抓。奴婢吓坏了,就躲在小树林里,又看到他们到棚室和洛家村去抓人。抓完人,当官的就进了萧家宅院,一会儿萧老太就带人出来了,要摘菜、要收冬小麦,说地是萧家的。” 明珏的指甲抠进肉里,咬牙切齿,嘴角噙起愤懑狠厉。萧老太是冲这三百多亩地和棚室来的,如此说来,这些人已经知道江宇慧就是洛明珏了。 为抢夺产业兴师动众,萧老太真是大手笔,既然老乞婆出了狠招,不回应也对不起她。她来了,那就让她有来无回,哪怕拼上一死,也要制服这老太婆。明珏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就为几百地,能调动连州府的官兵吗? “昨天就出事了,怎么也没让人早点送信过来?” “梅隐居所有的人都被抓了,门也封了,洛家村的人也被抓了大半。奴婢搭张屠夫的车来送信,到了小院,没找到人,说是搬走了。奴婢又去了六皇子府,听说六皇子和程王妃都进宫了,奴婢等到天黑,还没见人回来。 后来,跟玉夫人的一个嬷嬷出来,说带奴婢去找小姐。走进一条小胡同,突然蹿出来几个人,她让那些人把奴婢打晕,扔到了河里。奴婢命大,在河里漂了一夜没淹死,今早爬上来了,听人说明记豆腐坊开业,才找到了小姐。” 明珏目光幽深沉凉,许久才问:“你确定那个嬷嬷是玉夫人的人?” 朱嫂子用力点头,“她们在梅隐居住,奴婢去送过饭,都认识她们。” “知道了,朱艳,看看你娘身上的伤,马上到别苑了。” 玉夫人是小乔的侧室,庶长子的生母,若没有她指使,那婆子怎敢置朱嫂子于死地?明珏努力回想,也想不起哪里怎么得罪过她。玉夫人派人谋害朱嫂子,不就是一种警告吗?要是能被这种小儿科的警告吓怕,就枉明珏活了两辈子。 回到别苑,明珏先让吴伯到饭店要了几桌席,不吃饱哪有力气打架?她安排贺妈妈留下来照顾朱嫂子养伤,并负责传递消息。让贺刚给小乔去送信,把豆腐坊的一应杂事全权委托给他。又让贺强召集洛老太太留下的伙计管事,除在豆腐坊干活儿的人,其他全跟她去北郊,一定要好好打这一仗。 “贺妈妈,我把多多也留下,你要是忙不过来,就让吴大娘帮忙照应。” “九小姐放心,老奴能照应过来,还不知道那边怎么样。” “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吃完饭,她派人安排车马,除了她的四个丫头、两名护卫和贺刚贺强,要同她们去的伙计管事就有二十余人。明珏跟他们把情况说得很严重,这些人都很气愤,没人打退堂鼓,反而很积极地想办法,令明珏很感动。 京城距离北郊有八九十里路,他们一行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就赶到了。远远看到麦田四周围了许多人,明珏让车夫直接把马车赶到麦田去。 此时,随明珏来麦田的只有两个护卫、两个丫头、贺刚和四五个身强力壮的伙计。从水木山庄经过,她让丝菊带了五六个人去山庄找胭脂,又让紫竹事了几个人去了矿井。贺强带了几个人分散在路上,装成看热闹的人,便于传递消息。 微风吹过,麦浪起伏,烈烈阳光下,成熟饱满的麦穗闪烁金黄色的光芒。 靠近林荫路的麦田已经收割完了,还有十几个大汉在麦田里挥汗如雨,正在抢收小麦。一百二十亩冬小麦已经收割了一半,把麦田弄了乱七八糟。 芒种三天见麦茬。 还有五天才到芒种节,明珏计划芒种节之后,过三四天再收。小麦现在也成熟了,只不过麦粒没熟透,不能做麦种,再过七八天正合适。 冬小麦的种儿是林子悦给的,与春麦不同,这些麦种来之不易。这一百二十亩小麦长势不错,产量也会很高,明珏本想把收获的小麦全部留做麦种。满腔心血就这样被糟蹋了,明珏的心阵阵抽痛,强烈压抑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 麦田一角的树荫下搭着两座敞棚,萧老太舒舒服服坐在美人榻上,成堆的丫头婆子正在摇扇伺候。敞棚后面有几辆马车,里面坐着萧家的女眷。几个身穿官服的男子坐在另一座敞棚里,正谈话说笑,敞棚周围伫立着几十个衙役。 “住手――” 听到喊声,麦田周围看热闹的人分到两边,给明珏主仆的车马让出一条道路。几个穿官服的男子都站起来,互看一眼,指挥衙役迎上去,挡住明珏主仆的车马。萧老太知道明珏来了,脸上透着兴奋的阴沉,萧家马车上的人也蠢蠢欲动。 明珏不用下人搀扶,跳下马车,冲衙役呵道:“都让开。” “江小姐好大的气派,你说让开就让开吗?你以为他们是你私奴吗?” 衙役们听到这番话,自动分出一条道路,几个身穿官服的男子表情不一,朝明珏走来,周师爷、杜大人和连州城几个官员也在其中。为首的官员四十几岁的年纪,面白无须,神情阴贽,明珏对这人毫无印象,却明显感觉到他满心恶意。 为首的官员冲明珏阴哼一声,满含轻蔑,说:“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江小姐竟然是侯门弃妇,这摇身一变可真了不得,让本官大跌眼睛。” 明珏知道自己的身份大白,不以为然,不管此人是谁,她都要以满脸不屑回敬,冷笑几声,说:“那是你的眼睛长得不是地方,应该剜掉,而不是跌掉。” “大胆,别看你牙尖嘴利,本官先由你猖狂,有你好受的时候。” 周师爷上前一步,给明珏使了眼色,装模做样呵斥几句,指着为首的官员介绍说:“这是连州城新任知府平大人,刚从景州调到连州,由不得你无礼。” 原来如此。景州知府平原是温显宗庶长女的夫婿,平氏的父亲,为什么要针对明珏,连想都不用想。明珏去京城之前,还没听说连州知府要换人,平原也就是这几天刚调到连州的,动作可真麻利,很有可能就是为明珏而来。 “原来是平大人,噢,不只是平大人,而是温顺侯府的乘龙快婿。” “那又怎么样?”平原挑着眼冷哼一几声,斜了正在一旁看热闹的萧老太等人一眼,冷哼几声,说:“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多活一会儿吧!” “无须考虑,因为我不会死,你平大人还能不能好活,就说不准了。” 明珏强作镇定说出这句话,心潮翻腾不定,若单纯是萧老太想抢这块地,大可不必惊动西城郡和连州府的官员。既然这些当官的倾巢出动,而且平原满脸胜券在握的神情,好象确定明珏这次一定会死。明珏就想到其中肯定有她不知道的大事,平原是平氏的父亲,让萧老太带人来抢地,不过是顺水人情而已。 “哼!你现在可以逞口舌之快,本官不会计较。来人,把证人带来,让江小姐死个明白。”平原满脸阴笑,神情中透出得意,好象明珏必死一样。 “你若单是平北侯府的弃妇,本官可以将你就地斩首示众,可你还是锦羽国江皇后的侄女,锦羽国再小,大秦皇朝也要顾及临国体面。不过,你这次犯下了栽脏皇室的重罪,江皇后就是有心救你,也会思量值不值,哼哼!” 听平原提到栽脏皇室,明珏就知道冒充温玉嫦给五皇子写信的事败露了,肯定连温玉娥和幕后黑手陷害温玉嫦的事也强加到她身上。为什么会败露?她无瑕多想,如何摆脱罪名,如何脱身,这才是当务之急她要考虑的问题。 若真有人证明她栽脏了五皇子和温玉嫦,意图给皇室抹黑,这罪名就是挑衅皇家威严,仅次于造反了,没人能救她。锦羽国是大秦皇朝的属国,她的另一重身份只是江皇后认下的侄女,根本不足已左右涉及国体的大事。 “好,那我就等你的证人来,见到证人,确定我栽脏皇室,你才能定罪。” “那是当然,所以本官也不急。” 现在不是惊慌的时候,只有沉着冷静才有胜算,明珏长吁一口气,给安插在人群中准备传递消息的人使了眼色。只要知道证人的身份,这些人就会往各处传递消息。也只有听到证人的证词,明珏才能从中找到反驳的契机。 成片的麦秸倒下,挥舞的镰刀如同割在明珏心头,心血被毁,她的心痛可想而知。面对生死抉择,除了性命,其余都是身外之物,麦田也变得微不足道。看到萧老太等人阴狠得意,明珏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想因为麦田分散精力。 “这片麦田是我耕种,归我所有,但皇上来西城郡过乐农节,曾下谕旨说把这片麦田当做司农寺的实验田,种植冬小麦。现在就这样被糟蹋,你们这些朝廷命官却孰若无睹,到时候追究起来,西城群和连州城的官员都难辞其咎。” “江小姐可真是个人物,生死攸关,还有闲心管麦田。”平原坐到衙役搬来的椅子上,“怎么证人还不到?江小姐见不到证人是不会死心的。” 明珏坦然无畏,即使栽脏皇室的罪名被证实,确实要死,她也要把别人先震慑住。因为此时她不只属于自己,还有好多追随她的人,她要给他们吃定心丸。 “平大人不知道我为什么有闲心?那我告诉你,是因为我不会死。”明珏傲然冷笑,“麦田是我的,谁糟蹋我的东西,都会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你的东西?呸――你这个贱人,我告诉,这土地是萧家的。”萧老太站起来,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对明珏咬牙切齿,“我不管你什么江小姐海小姐,别以为你伪装身份,巧立名目,就想把萧家的土地据为己有。” “呸――你个老不死的贱货,你好厚的脸皮,真不要脸。” 明珏活了两辈子,自认不是坏人,但也决不是高雅的圣母,高校学府她也深造过,但没有被所谓的文明制约。泼妇骂街谁不会?扯下脸皮谁怕谁?谁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的人,要真当街对阵,萧老太再年轻三十年,也不一定她的对手。 “平北侯府威威赫赫,萧家总以大秦皇朝第一旺族自居,难道供你们一家上下奢糜享受的东西都是巧取豪夺来的吗?萧家主子奴才数千口,是不是都象你这这个老贱货这么不要脸?这块地是洛家的嫁妆,我就是被休,萧家也应该退还嫁妆。萧家不退,我又花了三百两银子买回这块地,你凭什么还说是萧家的?” “你、你敢骂我?你……” 萧老太气得浑身哆嗦,面对诸多看热闹的人指指划划,窃窃私语,她不由心虚。围在萧老太身边的下人都气势汹汹看着明珏,躲在马车里的人也出来了。 偌大的萧氏家族表面风光无限,内里却亏空众多,入不敷出,一年不如一年,这是她的心结所在。来北郊过乐农节,萧老太听说这二十多亩棚地一年就能挣八千两银子,冬小麦能有好收成,油菜、丈菊等长势也不错,就贪心大动了。 可这块地的新主人是江宇慧,身份是水木的女学生,她就是再想把地据为己有,也不敢轻举妄动。乐农节结束后,她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把萧怀迁夫妇叫来臭骂了一顿,不让他们夫妇再当家管事,还罚萧怀迁去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 前几天,听平氏说江宇慧就是洛明珏,她不敢置信。后来见到了证人,听证人说起明珏的事,尤其听说明珏赚了许多银子,她气晕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筹划怎么抢夺这块地。正好温家也要算计明珏,通过温玉嫦传递消息,萧老太等人同温顺侯府众人一拍即合,才上演了今天夺地抢收抓人的好戏。 “骂你怎么了?你就是个老不要脸的贱货,老不死的东西。”明珏边骂撞开衙役,冲萧老在扑去,被几个衙役拦住,把明珏推搡到一边。 丫头婆子搀扶着平氏和温玉嫦从马车上下来,走到萧老太身边,见萧老太气得不轻,忙在一旁伺候。两人都与明珏积怨很深,看向目光阴狠怨毒中透着兴灾乐祸。那种怨毒和仇恨不可能化为玉帛,也永远不能消逝,除非你死我活。 明珏推开衙役,狠狠瞪了平原等人几眼,扶着下人的手喘气休息。骂脏话是发泄郁气的最佳渠道,果然不假,骂了萧老太及萧家上下,她感觉心里舒坦了很多。听到有人喊证人来了,她的心好象被一只大手握住,猛然收紧。 看到证人跟着几个衙役走来,明珏眉头紧抽,怒极反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别看小小不言的一件事或一个人,要想私下做恶、暗中破坏也很容易。好多威威赫赫的大人物不都栽在小人物手里了吗?要不怎么说阴沟里能翻船呢。 岳大姐一手挽着女儿一手拉着儿子唯唯否否走来,陪着笑给平原等人叩拜行礼,又去给萧家人行礼,看到明珏主仆,却是一脸警惕的恨意。 黑山矿井关闭后,矿井里的奴隶全部解救出来,这些人感念明珏让他们重见天日,能吃饱穿暖,过上正常人的日子,都自愿奉明珏为主子。 过年之前诸事忙碌,她感到人手紧缺,就去矿井的奴隶中挑来几个丫头调教使用。朱嫂子一家、凝梅一家还有岳大姐一家因为跟岳嫂子有亲,明珏就让人把他们全带回来了。朱艳和凝梅做了明珏的贴身丫头,岳大姐的女儿红竹傻乎乎的,明珏没留下她,就让她去洛家村的豆腐坊帮蓝竹的忙了。 因为过年发赏钱的事,岳大姐和萧家的守门婆子胡说八道,给明珏惹来了麻烦。年后,明珏让人把岳大姐一家送回矿井,朱嫂子等人都替他们一家说情,明珏就让他们一家留在北郊镇的豆腐坊,让张山保安置。后来不知为什么事,岳大姐惹恼了张婆子,被张山保远远打发了,本是小事一桩,明珏也没再问起。 今天,岳大姐母子三人做为证人出现,穿金戴银,精神喜庆,倒令明珏小吃一惊。他们母子三人被衙役从萧家宅院里带出来的,不用问,又是萧家捣了鬼。 当时让张山保安置他们一家,卖身契也给了张山保,连张山保一家也是明珏的奴才,更别说岳大姐一家了,逃奴叛主是死罪,窝藏逃奴者也要承担责任。现在关键是找张山保拿回岳大姐一家的卖身契,证明他们母子是叛主的奴才。 看到所谓的证人是岳大姐一家,朱艳指着岳大姐一家破口大骂。仍不解气,要扑过去撕打,被一个衙役推倒,风兰忙把她扶起来,抱住她低声劝慰。 明珏冷呲一声,撇嘴一笑,问:“平大人,这母子三人就是你的证人?” “怎么?他们就不能指证你栽脏皇室吗?” “当然能指证,难道平大人不知道这母子三人是什么身份吗?”明珏给混在人群中准备传递消息的贺强待人使的眼色,高声说:“岳大姐母子三人曾经在矿井为奴,被解救出来之后,跟我签定了卖身死契。他们原在洛家村的豆腐坊帮忙,因犯了错,我本想打发了,念他们可怜,把他们安置在北郊镇的豆腐坊。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被我的奴才张山保远远打发了,卖身契还在我的奴才手里。” 贺强听到这番话,知道明珏在暗示他,忙跟几个人商量了几句。三个人分头行事,一个人去了水木山庄,一个人去了黑山镇,一个去北郊镇找张山保。洛家村的豆腐坊被封,蓝竹等人被抓,张栓在北郊镇,可能不知道蓝竹出事了。 “你说什么?他们是你的奴才?”平原紧紧皱眉,眼底闪过几丝犹疑,听平氏和温玉嫦说岳大姐一家是萧家的奴才,怎么变成明珏的奴才了? 大秦皇朝律法对主奴关系规定得很明确,若有恶奴卖主之嫌,奴才的证词是不做数的。若被主子抓到证据,连怂恿恶奴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看到岳大姐母子到来,平原本想马上让岳大姐指证明珏栽脏皇室,立刻把明珏主仆羁押起来。听说岳大姐一家是明珏的奴才,他犹豫了,这件事必须稳妥处理,否则他会把自己搭上,而且还在他的主子跟前讨不到半点好。 岳大姐母子三人正在敞棚里跟萧老太、温玉嫦和平氏等人献媚讨好,听到明珏说出他们的来历,并不惊慌,根本不把明珏几人放在眼里。 “呸――我们才不是这个贱人的奴才,赶紧把这个贱人处死。”岳大姐姿态张狂,边骂边瞅萧老太等人,象一条希望得到主人肯定的母狗。 明珏扫了身后两个护卫一眼,厉声说:“掌嘴,往死里打。” 两个护卫上前要抓岳大姐几人,被衙役拦住,萧家的小厮也冲过来阻止。此时,明珏身边的下人少,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岳大姐见状,更加猖狂,骂声更大。 “平大人,我教训自己的奴才你都要干涉吗?大秦律法怎么规定的?” “他们一家现在是官府的证人,再说,你也无法证明他们是你的奴才。” 岳大姐一家的卖身契在张山保手里,当时怎么处理的他们母子,也只有张山保知道。传递消息的人已经离开了,现在只能拖延时间,等张山保送来卖身契。 “怎么没法证明?黑山矿井的奴隶被解救出来之后,都在西城郡造册登记了,哪些人跟我签定的卖身死契,官府也有记录,一查便知。” 就算张山保不把卖身契拿来,官府也有案底,就看这些人肯不肯去查了。 岳大姐骂骂咧咧很张狂,她的儿子对明珏也满脸恨意,傻乎乎的红竹目光怯怯的,不敢正眼看人。看他们母子的神情,象是根本不怕明珏拿卖身契,似乎很有底气。明珏扫了岳大姐母子一眼,心中一沉,突然想到了更可怕的事。 萧家的人除了萧老太跟她对阵一局,现在也消停了,温玉嫦、平氏都表现得很低调,似乎不想跟她正面冲突,情况反常,反而令明珏更加不安。 平原脸上犹疑更深,他看了看周师爷和杜大人,又扫了萧家众人一眼,气焰明显削弱了很多。但他不想错过这个讨好五皇子、温家和萧老太等人的机会,即使心存怀疑,他也想继续坚持,哪怕将错就错,他也想扳回一局。 “他们一家是黑山矿井的奴隶还有假吗?别说周大人和杜大人都知道,黑山矿井几百名奴隶哪个不知道?不管我是洛明珏还是江宇慧,那些人都对我感恩戴德,象这样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人毕竟是少数。”明珏缓了一口气,扫了人群一眼,继续说:“如果平大人不信,可以把几百名奴隶叫来,不防把他们叫到连州府的大堂上,让他们来做见证,看看他们是不是会忘记我对他们的恩情。” 贺强听懂了明珏的意思,给风兰使了眼色,又跟同来的人交待了几句,快步离开。明珏见贺强走了,松了一口气,她现在需要等待,静心等待。 水木的女学生,火炉子、新燃料、暖棚菜和明记豆腐坊的创始人江宇慧竟然是侯门弃妇,这消息的劲暴程度不亚于哪个皇子被立为太子,很快就会在大江南北传开。因为主角是一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少女,其中蕴含的故事色彩会更丰富。 明珏看到人群中惊奇、仰慕、艳羡乃至于嫉妒的目光以及悄声细语的议论,不以为然,她哼笑几声,说:“平大人,我再跟你说一遍,这一百二十亩冬小麦虽说是我种的,却是司农寺的实验田,这是皇上亲准的。现在,当着你的面,这些人就糟蹋实验田,损失了户部的银子,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块地本是萧家的,只不过被你骗去了,老太太让收割,是可怜耕种之人的心血。”温玉嫦终于按捺不住,跳出来说话了,她恨恨斜了明珏几眼,目光阴毒,“要是我,早一把火把这块地烧光了,就是烧成灰,也不会让你有收成。” 仲夏天气,风干物燥,麦秸已干,沾一点火星,这一百多亩冬小麦就会以燎原之势化成灰烬,坡土上几十亩油菜也快成熟了,肯定也会被殃及。 “主子,奴婢帮你烧。” 岳大姐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几把麦秸,递给她女儿和儿子。红竹愣乎乎的不敢动,岳大姐和她儿子拿着燃烧的麦秸向麦田扔去,几把麦秸分别扔到了几处。 麦秸很干燥,风一吹,很快就成片烧起来了,收割小麦的人忙跑出来。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人、西城郡和连州府的官员衙役连同萧老太等人都惊呆了。只有温玉嫦和她的几个心腹下人及岳大姐母子兴致盎然看着。 噼啪作响的声音传来,麦田里冒起青烟,明珏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险些晕倒。朱艳忙抱住她,风兰让车夫把马车赶过来,护卫把她扶上车。 明珏抓住护卫的手,很吃力地说:“救火、救火――” 听到明珏喊救火,周师爷等人反映过来,忙指挥衙役,“救火,快救火……” 平原听到周师爷代他发号施令,很生气,呵道:“官兵是用来抓人的,不是用来救火的,这块地归萧家所有,老太太不急,你们急什么?” 正在这时,几匹快马奔来,高声呼喊:“救火,快救火――” 看清来人是林子悦、萧怀迦及他们的小厮随从,明珏松了一口气,靠在车棚上,心一揪一揪地难受,头一震一震地疼,但还是强制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这一百多亩冬小麦是她的心血,也是林子悦的政绩,林子悦是司农寺主事,官阶不低,有他出面,才能跟平原等人抗衡。林子悦年轻气盛,正青云直上,肯定会把这事闹到皇上跟前,到时候事情也就不这么简单了。 林子悦跳下马,指着平原等人吼道:“你们听着,今天这一百多亩冬小麦化为灰烬,我不奏请皇上摘了你们的乌纱帽,我林姓倒着写。” 平原不甘示弱,“你这么猖狂做什么?天塌下来还有人顶着呢。” “我告诉你,平原,这件事不只关系到我,也不只关系江小姐,如果闹开,他们是顶不住的,不信你就试试看。”林子悦顾不上缓气,指挥他的随从,又恳求看热闹的人,“父老乡亲们,赶紧帮忙救火,我林子悦保证不会亏负你们。” 明珏抓住车辕,指挥她两个护卫,“快去洛家村找人,赶紧救火。” 周师爷见林子悦来了,底气足了一些,指挥西城郡的衙役赶紧救火。除了平原之外,连州城其他官员听到林子悦的话,也急忙指挥属于他们调度范围之内的衙役帮忙。四周看热闹的百姓见官兵出动,也加入救火的行列。 萧怀迦下令萧家的护卫小厮去救火,他了解到大概情况,拄着敞棚的柱子,气得胸口起伏,“老太太这是抢东西吗?侯府的钱财不够您老人家吃喝花用了吗?抢不到东西,就要把别人的心血毁掉,这若是传出去,让……” “住口,你这是在指责我吗?你敢说我做错了?你早就知道迁哥儿把地卖给那贱人,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早就知道那贱人的身份,为什么不说?” “不可理喻。”萧怀迦丢下一句话,就跟林子悦等人去救火了。 萧老太缓了一口气,沉着脸斜了温玉嫦一眼,“我最怕走水,回车上去。” 温玉嫦受到冷落,心中不愤,怒气撒到她的下人身上。岳大姐母子陪着小心来讨好,被她狠狠斥责了几句,若不是他们一家还有用,她真想打他们打一顿。 平氏伺候萧老太上车之后,悄无声息溜过来,跟平原说话,父女躲在一旁嘀咕一番,平原紧张的神色放松了,脸庞浮现阴狠狡诈。 麦田离水源很近,提水救火方便,林子悦和周师爷等人带头,众人齐心协力,麦田的火很快就扑灭了大半。明珏远远看着,唉声叹气,咬牙切齿,心里仍一抽一抽地疼。这把火至少毁掉了三十亩小麦,三十亩地的产量,能养活多少人。 洛家村的一个姓媳妇靠近明珏,劝慰她几句,又说:“九小姐,你发现那个红竹不正常了吗?我看她八成是有喜了,估计有三四个月了。” “什么?”明珏一惊,忙看向红竹,见她的腰确实粗了很多。 红竹还梳着女孩的发髻,这是谁干的?明珏第一个就想到了张山保,若真是他,想必岳大姐一家早已不是她的奴才了,他们一家也能指证她了。 一辆马上靠近明珏的马车,张栓一拐一瘸下车,一个男子扶着张婆子下来,几个慌里慌张来给明珏行礼。听他们说张山保去连州城采购豆子了,明珏冷哼一声,没说话,给风兰使眼色,让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他们。听说蓝竹和狗子都被抓进了大牢,张栓和张婆子急急慌慌,抱头痛哭。 明珏见天色不早,呵道:“别嚎了,连夜去连州城,把张山保给我叫回来,把这里的事告诉他,还要告诉他红竹有喜了,你们说我是不是该给他封红包。” 张栓一脸茫然,不明白明珏在说什么,却也知道不是好事。张婆子听说红竹有喜了,顿时脸色铁青,手脚不禁哆嗦,见她失常,明珏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都回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打发走张栓等人,明珏把京城里来的伙计叫过来吩咐了几句,又嘱咐了她的护卫。看到平氏父女一脸阴狠,她知道此事不能善了,必须极早考虑应对之策。 两匹快马奔来,平氏看清来人是萧家的管事,面露喜色,不顾身份就迎了上去。管事递给她一个信封,跟她耳语的几句,平氏连连点头,看向明珏等人的目光饱含阴毒的畅快,她忙把信封递给平原,又一脸喜欢到萧老太车前说话。 “江小姐,你看清楚,这才是岳大姐一家的卖身契。” “那又怎么样?”明珏冷哼一声,面色沉静。 “怎么样?哼哼!岳大姐一家指证你设计栽脏五皇子和温二小姐,这是挑衅皇室的罪名,不管你是姓洛还是姓江,就算皇上开恩,你也会被流放。” 明珏双手紧扣,恨得直咬牙,可现在似乎再恨也无济于事,“欲加其罪,何患无辞?既然他们一家指证我,你让他们来跟我对质吧!我随时恭侯。” “好,江小姐有胆色,来人,将他们主仆全部拿下。” ------题外话------ 继续…… 连种子都是禁词,MMD,真邪……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该反击了 连州府的大牢比明珏想像的要好多了。 前世,她在电视里看到的牢房几乎千篇一律,阴冷森沉的空间,昏黄的火把跳动着诡异的光芒,腌臜破烂的牢室铺满了稻草,蟑螂臭虫到处乱飞,老鼠壁虎连钻带爬,虱子跳蚤爬得到处都是,整个一渣子洞的翻版。 能到异时空的牢房里一游,增长了另类的见识,也不白穿一次。这里的牢房比从电视上看到的要好很多,虽说蟑螂臭、老鼠壁虎和虱子跳蚤一个不少,但总归还干净些。牢室里有一条土炕,炕上有一套棉絮外翻的被褥,没有脏乱的稻草。 进到牢房,就是一间厅室,是狱卒们休息活动的地方,厅内有桌椅和床榻及一应使用物件。厅室两边是牢室,按男左女右分开,看守的狱卒也分男女。牢室一面是墙,三面是粗实的木桩,门上挂着大锁,墙上只有一个小木窗。 明珏想着前世从电视上看到的牢房,心里膈应得直哆嗦,下车时,她和丫头把车上的绒毯和薄褥缠到了腰上,进来时,狱卒没细查,她们也能将就着铺盖。 右边共有六间女牢室,梅隐居和洛家村与明珏有关的女眷一个不少。昨天中午她们就被抓进来了,刚抓进来,平原就审了岳芽儿、绽兰、狗子和元宝,都给他们动了大刑,伤得很重,岳嫂子等人也挨了板子,伤得相对轻一些。 男牢室那边人更多,除了钱伯父子、公羊白主仆,梅隐居的护卫和男仆,还有常东兴等跟明珏有雇用关系的人。她去京城,本有十名护卫贴身保护,当时没有宅院,小院又太小,住不下,明珏就留了两人,其余都回梅隐居了。 听说平原亲自带兵到梅隐居搜查抓人,梁成等人本来要反抗,被公羊白制止了。官兵抓嫌犯,若是反抗,不知平原又要给他们妄加多少罪名呢。 “岳芽儿和绽兰情况怎么样?” “还昏迷着呢。”苏嬷嬷哽咽几声,连续唉叹,“怎么会这样?” “是岳大姐一家,还有张山保这狗奴才。”明珏提起这几个人,恨得直咬牙。 岳嫂子忙爬过来,哭泣着问:“九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风兰、朱艳,把你们的毯褥给岳芽儿和绽兰拿去盖,唉!让风兰跟你们说。” 风兰跟众人说明情况,顿时恨骂声四起,连昏迷中的岳芽儿和绽兰都醒了。 岳大姐是岳嫂子的大姑子,岳芽儿的亲姑姑,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岳芽儿被打得很重,听说跟岳大姐有关,岳嫂子悲声痛哭,恼恨得直撞墙。 蓝竹听说跟张山保有关,而且红竹还怀了孕,觉得脸上无光,连头也抬不起来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出去再收拾他们一家子。” 明珏长叹一声,叫来女狱卒,给了她一只金簪,打探了男牢室的情况。得知狗子和元宝都醒着,明珏松了口气,让她拿了条毯子给狗子和元宝。 “九小姐,你靠在奴婢身上睡一会儿吧!” “不要紧,我靠木桩就行,你们也累了,都睡吧!” 浑身疲惫无力,脑海混乱如麻,眼皮都睁不开了,却没有丝毫睡意。岳芽儿、绽兰、狗子和元宝都是参与这件事的人,平原提审了他们,还动了大刑。 明珏不想问他们都交待了什么,哪怕他们都交待了,她也不会怪罪。把那些刑具摆在她面前,她的心就要哆嗦哆嗦,若大刑加身,她绝对撑不过三个回合就要全数招认。她自己尚且如此,她还能要求别人一定要撑住吗? 他们每个人知道的事都不多,若把他们每个人知道的加在一起,就能把这件事串起来,也就能证明她栽脏皇室的罪名,到那时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岳大姐一家和张山保这几个狗奴才绝不能轻饶,尤其岳大姐母子三人,卖主求荣,竟然连麦田都烧,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息明珏的怨恨。 如果能平安出去,一定要把这件事闹大,给温顺侯府和萧老太等人一个狠厉的教训。也要拿掉这几个狗奴才的命,手下的人越来越多,各色各样的人都有,做为主子和总东家,一定要恩威并施,她以前对他们太宽容了。 正当明珏朦朦胧胧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说话声,她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一个穿红着绿,一身俗艳的丫头提着一个大食盒朝她们的牢室走来。 明珏吃了一惊,“你是……” 来人回头看狱卒没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说:“主子,奴才是吴兴。” “啊?你……”明珏心中一松,原来是吴兴男扮女装,让身打扮真让人不敢恭维。吴兴来了,说明萧怀逸已经知道她的状况了,明珏顿感欣慰。 吴兴打开食盒,拿出几样吃食给她们递进去,边劝她吃边说:“今天中午,奴才赶到平北侯府,得知萧攀同侯爷去了南郊大营。奴才又追到南郊大营,侯爷正在演兵场,守卫说什么也不让奴才近去,奴才等到天黑才见到侯爷。 侯爷听说后,匆忙回京,他进宫见皇上了,怕平原对你们不利,又让奴才和萧攀带人过来。侯爷说明天要是审问,让你放聪明些,一定要熬得住刑。” P话,她要熬得住刑,还用他闲吃萝卜淡操心呀!明珏心里愤愤怒骂,想起萧老太等人的恶行,又在心里把萧家的八辈祖宗问候了一遍。 “萧攀人呢?”明珏想把萧攀叫来,狠狠骂萧怀逸一顿,让他全数转告。 “他怕有人对你不利,带人守在大牢四周,你们也警醒些。” “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 有人对她不利就是要她的命,然后说成是她畏罪自杀,这件案子也就因为她的死不了了之,影视上、小说里这样的桥段不是很多吗?这种事温顺侯府确实做得出来,想嫁祸温顺侯府的人也有可能,看来萧怀逸考虑得很周到。 吴兴走后,她把吃食分给大家,跟狱卒要了一些水,喝之前都详细检查了几遍。刚安静了一会儿,就听到大牢上面传来打斗声,连州府的官兵也被惊动了。 明珏很警醒,握紧两个丫头的手,听着大牢上面的动静,心里不禁犹疑,这么迫不急待要置她于死地,似乎不是温顺侯的风格。 …… 偌大的御书房陷入沉寂之中,唯有红烛跳跃,绫幔轻浮。 启明帝坐在御案后面,一手托着额头,一手拈着御笔,唉声沉默。萧怀逸坐在御案对面的绣墩上,观察着启明帝的表情,神色中透着无奈。 “你确定是智儿所为?”半晌,启明帝拧着眉头发问。 “回皇上,毁掉微臣妻子的名节,构陷五皇子确实是大公主所为。”萧怀逸很为难,若不是为了替明珏脱罪,这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话题。 “温家二小姐与老五……唉!”启明帝本想说温玉嫦与五皇子确有私情,连温贤妃这么善于诡辩的人都默认了此事,看到萧怀逸脸色不好,他又打住了。 “微臣的妻子即使与五皇子有私,也是少不经事的荒唐,现在绝对清白。” “唉!当时你若退婚,朕一定为你做主,大不了让她给老五做侍妾,哪有这么多事?温家二小姐与温婕妤一母所出,只有两岁之差,却是个不懂事的。” 萧怀逸微微摇头,眼底的讥诮一闪即逝。他知道启明帝有意差开大公主是毁掉温玉嫦的名节、构陷五皇子的真凶这个话题,故意谴责温玉嫦来遮掩。 现在五皇子很受启明帝宠幸,温贤妃和温婕妤都在宫中伴驾,温顺侯府也颇得皇上重视。但比起大公主当年所受的帝后宠爱,他们似乎都微不足道了。 启明帝登基之前,皇后、德妃和萧贵妃先后给他诞下三位皇子。启明帝举行登基大典那天正是他的生日,祭天完毕,怀孕八个多月的皇后下台阶时被礼服绊倒,提前一个月生下大公主,虽是早产,却生产顺利。司天监观天象,称大公主降生是祥瑞之兆,又与皇上同一天生日,被称众人赞为仙姬临凡。 大公主天生丽质、聪明伶俐,又乖巧讨喜,启明帝宠爱她胜过任何一个皇子和公主,皇后更是把她捧到心尖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太子更得疼爱。大公主长到豆蔻之后,为给她择一个如意郎君,令帝后伤透了脑筋。 德妃所出的二皇子只比太子小三个月,一向以睿智好学、温顺守礼著称朝野,成为太子上位的最大威胁。德妃出身江东孟氏,其父是孟氏家主,任大秦皇朝太学院的院长。孟氏又是数百年的文豪诗礼之族,颇得天下文士清流的追捧。 皇后的娘家佟氏家族位列一品侯,也是数百年的豪门旺族,佟家全力支持启明帝夺嫡,颇受启明帝倚重。而佟家也因善于钻营、不喜诗书,又因家族众人贪腐有加、奢糜无度被天下读书人唾弃,连太子和皇后都受了牵连。 太子为保自己的地位,想方设法拉拢文人墨客,却不得要领,反而招引诸多浪得虚名之辈,致使太子、皇后及佟家更受文人轻蔑。 当时,与江东孟家齐名的文豪之家还有中南程家,家主是文渊阁大学士程阁老。皇后和佟家为拉拢程阁老,明知大公主和萧怀逸有情,却棒打鸳鸯,逼迫大公主嫁给程阁老的幼孙。启明帝没有阻止,反而积极赐婚,重金陪嫁。 仅一年,程阁老的幼孙就被大公主给折腾死了,皇后怕太子失去中南程家的支持,威逼大公主为亡夫守寡。大公主也是性情中人,养了数十名男宠,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程阁老不只一次动用家法,大公主根本不买帐,没出三年,也被大公主给气死了。中南程家有官阶者全部致仕,要求启明帝严惩大公主。 启明帝不忍心,把大公主接回宫中,交给皇后严加管教。自此,皇后和佟家与中南程家不成亲戚反成仇,程家掉头支持二皇子,并以大公主的不守礼法妇道的恶行逼皇上废太子,为后来太子残杀二皇子,叛乱逼宫埋下导火索。 一场叛乱,以太子和二皇子两败俱伤,二皇子身死,太子被贬为庶人圈禁,皇后被废自尽,佟家灭门,德妃被囚禁,江东孟氏受重创落幕。大公主是这场叛乱的直接筹划和参与者,事败后被看押在铜牛庵,剃度出家。 启明帝责怪皇后以大公主的幸福为太子谋支持,总觉得对不起大公主,却又因她罪重而不能放她出来,也知道铜牛庵对大公主的看押很松散。 听萧怀逸说大公主是败坏温玉嫦的名节、构陷五皇子的真凶,启明帝并不吃惊。这么多年,大公主一直对萧怀逸余情末了,恨温玉嫦也属正常。当年太子叛乱之所以会落败,跟五皇子和温顺侯府出卖太子和皇后有直接关系。 “智儿的事……”启明帝欲言又止,轻叹一声,转移话题,又说:“朕听说水木先生的女学生和你的弃妻是同一个人,就是那天我们所见的江小乔。” “回皇上,臣也是今天才知道,惊诧不已。臣娶她过门时正在漠北边关,仅一个多月,她就被休弃了,从头至尾,臣只见过她一面,说来荒唐。” “朕一见江小乔就觉得她有大家气派,不象婢女,不愧是先生的学生。听说她容貌姣美,故意扮丑就是怕招蜂惹蝶,可见是个安份守礼的人。” “还、还、还行吧!” 萧怀逸不禁皱眉,他进宫一个多时辰了,跟启明帝聊了一个时辰的废话,直到现在也没引上正题。他也知道启明帝不愿意谈及大公主的话题,可也不能这样拖延哪!他也知道温显宗想要明珏的命,会不择手段加以迫害。 他进宫之前,温贤妃、五皇子和温显宗轮流向皇上禀奏明珏败坏温玉嫦的名节、构陷五皇子,意图栽脏皇室的罪名,请启明帝严惩明珏。 启明帝很气愤,也很为难,萧怀逸进宫之前,他正在发脾气。他不只气愤明珏栽脏皇室,更气明珏隐瞒身份,见驾时故意扮丑,这要传出去,朝野都会以为他对水木的女学生有不良企图,才导致明珏出此下策。 栽脏皇室是重罪,若明珏只是家族败落的侯门弃妇,直接处决了事,可她还是水木的女学生,与锦羽国江皇后又有关联,这令启明帝很为难。 “皇上,时候不早,明天还有大早朝呢。”大太监黄有德轻声催促。 启明帝点头长叹,“萧卿,你认为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臣听皇上吩咐。” “朕不想处决水木先生的女学生,又想平复贤妃几人的怨气。” 萧怀逸冷冷呲笑几声,“要说有怨气,他们哪一个比臣的怨气更深?臣的妻子与五皇子的私情虽说是少不经事的荒唐,也传得沸沸扬扬,臣饱众多非议,尚能忍耐,五皇子确有此事,却巴不得闹得要尽皆知。谣言中伤力度很大,而且越抹越黑,事关名节,能忍则忍,臣不知道是他们不懂这个道理还是有意为之。” 启明帝略一思考,就下了定论,“他们是不懂这个道理,太蠢。” “臣也但愿他们是不懂道理,否则就把臣陷于污水之中了。” 萧怀逸明知五皇子等人是想利用此事置明珏于死地,他故意让启明帝下了定论,也给了五皇子等人回旋的余地,他们要是聪明,会见好就收。他也知道明珏不是善辈,只要明珏出来,这件事情说不出子丁卯丑,她不会善罢甘休。 “这样吧!”启明帝顿了顿,说:“让人把智儿看紧些,别让她再无事生非,她也是朕的心病,若当年……你要成了朕的女婿,也就不会有今天了。” “少年荒唐,都过去了,臣也不想再提及当年。” “好吧!这件事你来处理,总体来说要顾及多方颜面就行。” 萧怀逸眸光一转,躬身施礼,“臣明白,臣告退。” 看着萧怀逸离去的背影,启明帝连声叹气,人前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皇帝在处理一些事情上有多为难,只有皇帝自己知道,可有好多人总想迎难而上。 小太监递上宫妃的绿头牌,启明帝看也没看一眼,伸手就掀到了一边。见启明帝生气了,黄有德忙端茶递水,巧言卖乖,低声劝慰。 “你说老五平时对水木先生很尊敬,怎么就对先生的女学生……” “皇上,这种事您心里是明白的。” 启明帝拍着御案,冷哼一声,说:“他妻妾成群,难道让先生的女学生给他做侍妾不成?糊涂,若是让先生知道,他这几年的功夫就白做了。萧卿早就知道那件事是智儿所为,一直想压事,他们非把这件事吵出来,非让朕左右为难。” 黄有德知道启明帝怪上五皇子等人了,乐农节发生的事令启明帝一直对五皇子不满,情况刚有所好转,他们又把这件旧事掀起来了。做为皇上的贴身太监,皇上的表情反映他都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由为五皇子等人捏把汗。 他也不知道五皇子和温家跟明珏怎么会有如此深的怨结,温显宗变态的心理还有当年那段恩怨情仇,现在知道的人太小了,也没有传开。他认为五皇子针对明珏是欲求不满,挟私报复,却不明白温显宗和温贤妃为什么不劝阻五皇子。 “皇上,这件事对您来说不是坏事。” 启明帝见黄有德笑得很狡诈,忙问:“怎么说?” “刘太后七月过寿,她一再强调简办,可也要花两三万银子,您……” “朕会重赏你。”启明帝明白了黄有德的意思,拍着他的肩膀连声夸赞。 萧怀逸走出前殿的宫门,冲等在门口的萧登几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府。 “侯爷,皇上他……” “没事了,明天本侯还要去南郊大营演兵,你去连州城找萧攀。” 萧怀逸摇头冷笑,冲萧登几人低语一番,安排好,主仆才向平北侯府而去。 …… 连州府的公堂比影视上见的更加宽大庄重,衙役威严伫立,刑具阴森罗列。 几个身穿官服的男子按品阶端坐在大堂上,他们身后,日出东方图色彩鲜明,“公正廉明”四个大字粗犷豪迈,却闪露着浓郁的讽刺的意味。 大概是想起到威震慑服的作用,平原让衙役把此次抓来的与明珏相关的人全部带上大堂,涉案之人堂下受审,其他人两侧旁听旁观。 “堂下所站何人?还不下跪。”平原高坐主位,敲着惊堂木威呵。 “威――武――”两排的衙微很有节奏地敲着板子叫魂。 “你瞎了?”明珏冷眼看着平原等人,欲加气愤。 平原敲着惊堂木怒呵:“大胆,给本官打断她的双腿。” 明珏听到公羊白轻咳,示意她下跪,否则这些衙役真会动刑。她冲公羊白点了点头,跪了下去,心里怒骂平原,迟早有一天要打暴这条狗腿子的头。 “带证人。” 岳大姐一家三口被带上公堂,衣饰更中光鲜,威风气势更足,给平原等人行礼,又冲明珏等人轻蔑撇嘴。和岳大姐同来的是萧家的两个管事,一个姓杨,是萧家管奴才买卖的,一个姓张,是管奴才的月例银子的,都与张山保有亲。 昨天,她让张栓给张山保连夜送信,想必张山保已经接到消息了。岳大姐一家的事是这狗奴才叛变卖主,还是疏乎很致,今天就见分晓了。 “岳氏,你告洛氏也就是江小姐败坏平北侯正妻的名节、构陷五皇子,意图栽脏皇室的案子本官接了,有什么证据你尽管拿出来,不要怕,本官为你做主。” 明珏等人都不由一怔,岳大姐昨天本是证人,今天就成了原告,这其中做了多少手脚可想而知。萧家两个管事都出面了,估计平氏等人都等不及了。他们既然有备而来,想必早已串好了供词,比昨天更有必胜的把握了。 岳大姐拉着儿子女儿又一次磕头行礼,满脸谄媚,说:“回大人,小妇人看不惯洛氏肮脏邪恶的嘴脸,特来揭露真相,这是状纸。” 衙役拿过状纸呈上去,平原扫了状纸一眼,脸上露出阴狡的笑容。 没等平原发话,岳大姐忙说:“回大人,小妇人母子三人原来确实是洛氏的奴才,洛氏早就计划栽脏皇室,还常说谋反的言论,被小妇人听到,置疑了几句,洛氏就要让人把小妇人一家害死,多亏恩人相救,小妇人才有机会揭露洛氏的恶行。求大人严惩洛氏,不让她的阴谋诡计得逞,以免带累无辜。” “贱人,贱人,你胡说乱沁,不怕遭天打雷霹,我撕烂你的嘴。”朱艳带头出手,其他几个丫头也怒骂着向岳大姐母子三人扑去,被衙役拦推搡斥呵。 “住手,都住手。”明珏忙拦住丫头,只要她们一闹,平原就会以咆哮公堂的罪名对她用刑,岳大姐这番话就想激怒她们,到时候辩不清道理,白白吃亏。 “二郎,你说。”岳大姐拉着她的儿子,“你告诉大人,洛氏是怎么让狗子传信的,那天狗子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快告诉大人,赶紧让大人判洛氏死罪。” 昨天,平原审问狗子几人,见他们不招,就动了大刑,狗子重伤在身,跪到公堂上,显得羸弱不堪。听到岳大姐让她儿子说话,狗子苍白的脸顿时变成青灰色,嘴唇不停哆嗦,愧疚毁恨的目光看向明珏,嚅嗫着哭出了声。 当初,岳大姐一家被带回洛家村,小院没地方住,二郎就住在狗子家里,二郎比狗子大一岁,两人关系最好。乐农节之后,也就在前几天,二郎来找狗子,问起乐农节的事,狗子把他当好伙伴,也没隐瞒,连明珏让他做的事也说了。 没想到自己错信了人,因为多嘴竟然惹来这么大的祸事,又悔又恨,连累了那么多人,昨天动大刑,他没招认,也没哭没叫,今天却恨得哭出了声。 “回、回大人,洛、洛氏让狗子传递消息,就、就要害人,小、小人……是狗子跟小人说的。”二郎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盘托出。 “大人,我家二郎都说了,是洛氏指使狗子和丫头的,你、你给他们动大刑,打他们才招。”岳大姐笑脸谄媚,卖乖讨好,一听就知道平原答应了他们赏银。 平原冷哼一声,重重敲响惊堂木,“洛氏,你招还是不招?” “敢问平大人,我招什么?”明珏冷笑几声,极度轻蔑的目光扫过岳大姐一家,落到平原身上,“过完元宵节,我就让人把岳大姐一家打发了,大约在二月初,西城郡周大人才跟我说起乐农节可能在西城郡举力。就算我计划栽脏皇室,她怎么会知道?她们一家只是下等奴才,我有谋反的言论会跟她说吗?她只是一个无知妇人,她凭什么置疑我?我拜托你平大人,还有某些心思卑鄙的人想找人做伪证的时候,找一个有水准的,不要什么傻的、蠢的都往公堂上拉。” “大胆,原告证人当前,你还敢狡辩?我看不用刑你是不会招认了。”平原一脸愤恨,重重敲响惊堂木,“来人,给洛氏动刑,先打五十大板。” “平原,今天你敢打我一下,我让你全家不得好死。” “打,狠狠打。”平原丢下刑签。 没容明珏反抗,两个身强力壮的女狱卒就按住了她,几个丫头扑上来护卫,被衙役拉到一边。明珏不能动弹,看着衙役手中的板子抡起,银牙咬碎。 “住手――”就在衙役板子即将落下时,两把银刀飞来,把板子弹开了。 马上就要大功告成,此时被人打扰,平原气急败坏,敲着惊堂木怒喊:“是谁胆敢扰乱公堂,来人,给本官把扰乱公堂者拿下。” “是我。”萧攀萧登齐声回答,带进十几个护卫走进公堂。 “不认识我们兄弟?”萧登拣起银刀,冲平原晃了晃,“平大人办案越来越唐突,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屈打成招,要传出去,恐怕你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你们……”平原摊坐在椅子上,满脸恼恨交织着无奈,去年他在景州任上时,萧攀萧登跟随萧怀逸去南疆平叛,路经景州,曾跟他有数面之缘。 “怎么?平大人,认不得我们兄弟了?” 平原强笑几声,“记得,这是地方小案,涉及皇室威严,还请二位……” “你认为我们管不着,是吧?哼!我告诉你,这事我们管定了。” “洛氏栽脏皇室,罪大恶极,人证物证俱在,罪名已定,你们如何管?” “平大人真是越来越荒唐,凭一个小孩子几句话就能给人定罪?我们想管自然有办法。”萧攀面向平原,突然开口,“杨管事、张管事留步,侯爷有令,今天的事既然你们参与了,说不清之前,你们敢离开半步,格杀勿论。” 杨管事和张管事看到萧攀兄弟来了,就要跑,没想到被萧攀点破拦住。听说侯爷有令,吓得他们再也挪不动脚步,怔立当场,浑身哆嗦。 明珏看到萧攀和萧登,听说他们管定此事,重重松了一口气,拉着丫头的手站起来,冲岳大姐母子三人摇头冷哼一声,又让丫头把受了伤的几个人扶起来。 “二位既然说凭小孩的言论不足以给洛氏定罪,那你们说败坏温二小姐的名节,构陷五皇子的真凶是谁?”平原以退为进,以为这个话题会难住萧攀萧登。 萧攀冷哼一声,“平大人,你真让我们说?” 平原见大势将去,也发威了,“你们知道尽管说,本官自会将真凶捉拿归案,你们要是不知道,就不要阻止本官办案,萧侯爷位高权重,却管不到一府小案。” “哈哈……平大人很慷慨,我说出来,后果你能承担的吗?” “有什么后果,本官自会承担。” “你担得起吗?” “本官为皇室洗冤,就不怕拿身家性命担保,就算本官担不起,还有皇上。” “好,有你平大人这句话就够了,众人也都听到了,你可别反悔。”萧攀清了清嗓子,高声说:“构陷五皇子的人是关在铜牛庵里的大公主。” “什么?你……”平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铁色青白,豆大的汗珠滴落。 “平大人,你虽说是温顺侯的乘龙快婿,却是太子的门生,你可千万不要说你不知道大公主为什么要构陷五皇子,当年的事,你应该很清楚吗?” 明珏吃了一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最后一只黄雀竟然是大公主,想必萧怀逸早就知道。大公主为什么要构陷五皇子?她不得而知,却知道大公主恨温玉嫦即将嫁给萧怀逸,要败坏温玉嫦的名节。 烧毁萧家宅院内的小院,要烧死明珏,想必也是大公主所为,萧怀逸早就知道。她们主仆搬到梅隐居,萧怀逸给了她许多护卫,是为防备大公主对她不利。 由此说来,昨晚想要在牢狱里暗害明珏,被萧攀带人击败的刺客也是大公主派来的。大公主刺度出家,被看押在铜牛庵,没想到还很有势力,耳目也不少。 明珏知道因为萧怀逸,大公主恨上了她,而且有机会就想杀了她,她并不害怕,只是觉得大公主可怜又可悲。曾经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金枝玉叶,却落到这种地步,就是把与萧怀逸相关的女人都杀光,他们仍会此生陌路。 “平大人,你的案子还审吗?” “要审要审,我还有话没说完呢。”没等平原说话,公羊白就推开看守他的狱卒,快步走过来,说:“我还有话没说呢,就在等你们。” “啥事?”萧登冲公羊白抬了抬下巴。 “奴才买卖的事。”公羊白看了看岳大姐一家,“杨管事,听说他们一家已经是平北侯府的奴才了,你把他们一家的卖身契拿出来,我要好好看看。” “拿出来。”萧登直接出手,搜杨管事的身,找到卖身契,递给公羊白。 公羊白打开卖身契,扫了几眼,说:“这几份卖身契不做数,人口买卖事关重大,大家族买进人口,除了有府第的签章,还要有家主的印信,平北侯府也是这样规定的,杨管事不知道吗?这几份卖身契上没有侯爷的印信,是杨管事私自而为。还有,卖奴才的人是张山保,他本身就是洛九小姐的奴才,他有什么资格卖人?平大人看过这几份卖身契,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没看到吗?真是荒唐。” 平原又气又急又恨,却不敢反抗,卖身契的问题他早就发现了,只是装做不知道,故意而为,就制裁明珏,讨好主子,没想到让公羊白揭露了。 杨管事和张管事都吓得浑身哆嗦,两腿间有液体滴落。他们两人都参与了这件事,一旦追究,平氏自身难保,哪里还会顾及他们?萧怀逸要整顿平北侯府内务,正想拿人开刀呢,他们撞到枪口上就是死路一条,家人都要受连累。 岳大姐母子三人一脸懵懂,他们不懂卖身契的条条道道,但见平原一脸沮丧,杨管事和张管事都吓晕了头,他们也知道大势已去,害怕不已。 “你怎么不早说?”明珏抢过卖身契,瞪了公羊白一眼。 公羊白捏了胡子,说:“哎呀!昨晚,护卫和伙计被抓进来,我才听他们说起奴才叛主的事。今天被押上大堂,周围都是身强力壮的狱卒,我手无缚鸡之力,要是开口,让他们打一顿板子岂不是白挨,要怨就怨他们来的太晚。” 萧攀冲平原抱了抱拳,说:“平大人,要是没事我们就把人都带走了。” “不行,洛氏构陷五皇子人证物证俱在,必须将她治罪。”平原重重敲响惊堂木,“温顺侯爷有令,将洛氏拿下,阻拦者一律格杀勿论,来人,动手。” 明珏原有二十余名护卫,全部被抓,加上其他仆人、管事和伙计,连同萧攀萧登带来的人,大概有百余人之多。可平原一声令下,顿时有二三百名官兵冲出来,交公堂围得严严实实,气势汹汹拿刀动杖,扑向明珏等人。 “两位萧兄弟,我只想治洛氏的罪,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平大人真有意思,我们若是不走呢?” “那只好委屈你们了,有话到阴曹地府说吧!他们聚众叛乱,一律格杀勿论。” 萧攀萧登带领护卫保护明珏等人,与官兵对峙,平原一声令下,官兵扑上来,刀兵相见。战斗刚拉开序幕,就见十几个衙役慌慌张张跑进来,边跑边喊。 “平大人,不好了,黑山矿井几百名奴隶包围了连州府,还有许多百姓跟着,大概数千人,说你若不放了洛小姐,他们就冲进来捉拿你,杀死焚尸。” 明珏高声大笑,他们来得太是时候了,她也该反击了,杀死焚尸的主意不错。 ------题外话------ 给明珏的店铺取名在奖的活动结束了,嘿嘿……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报其仇 盛夏将至,新燃料的需求量极速除低,生产处于半停滞状态。奴隶们一般都是歇两天才生产一天,不生产时,他们清理矿井周围的杂草,铲除煤灰,分到土地的到田地里耕种。即使这么轻松自在,明珏也一个月给他们几百文钱花用。 听说明珏被抓,奴隶们都害怕恐慌,怕再回到矿井,日夜劳累,过吃不饱、穿不暖,过难见天日的日子。他们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失去明珏这样的好主子,让他们再过回以前的日子,还不如为救人拼一把,即使死,也比死在矿井里强。 皇朝治下有官府、有皇帝,可官府皇帝没管过他们的死活,就算最后安顿他们,也是明珏牵头。他们觉得为明珏死很值,死不了比现在的日子还好,死了也无所谓,反正没死到矿井里就是命大,能有几天好日子就是命好。他们的想法做法都很简单,谁让他们吃饱穿暖,谁把他们当人看,他们就要替谁卖命。 得知出卖明珏的人是岳大姐一家,恨得他们牙疼牙痒,对岳大姐母子他们还是熟悉的。于是,以孙长寿父子带头,当下就要一起到连州府救人。 紫竹拦住他们,跟他们讲清道理,来报信的人也把明珏的意思转达了。几个管事商量了一下,决定第二天一早到连州城,让官府放人。 从黑山镇到连州城有六十多里路,他们早起吃饱饭出发,紫竹和几个年长的妇女坐车,其他人步行,一个半时辰才赶到连州城。他们怕引起怀疑,从四个城门分头进城,然后在府衙门口集合,分头行事。有人包围府衙,有人堵住前后门,紫竹和孙宝生等人从前面冲进来,正好赶上平原要对明珏等人下毒手。 “反了反了,快来人,截住他们,给我杀,一个不留。”平原见许多奴隶和百姓围住府衙大门,守门的衙役一直往里退,又惊又气,上蹿下跳。 公堂上有明珏和萧氏兄弟等百余人,外面和奴隶和百姓,不下几百人,官兵背腹受敌,陷入被动。但官兵毕竟训练有素,若真动了手,他们这些人不一定是官兵的对手。不管是胜是败,平原都会以此为证,给他们安上叛乱的罪名。 平原下令杀人,官兵都已拿出兵器,时刻准备动手,血流成河的形势一触即发。萧攀萧登等人都很吃惊,他们没想到平原会如此穷凶极恶,不顾后果。 “让开,我有话说。”明珏呵令包围官兵衙役,严实的人墙分出一条路,“紫竹、孙宝生,不准踏进公堂,公堂是审案之地,踏进来就是造反。” 听到明珏的话,紫竹和孙宝生等人突然停下,后面的人来不及脚,多数人拥倒在地。众人起来之后,萧攀指挥他们向门口后退,向两边分散。 明珏来到公堂门口,冲平原冷哼一声,看了看严阵以待的官兵、义愤填膺的奴隶和不明事态的百姓,几句话跟众人说明了情况,虽言简意赅,却掷地有声。 听到这番话,人群中响起怒骂谴责声,直指平原和连州府衙。奴隶们更加气愤,狠啐岳大姐一家,杀人般的目光已经将她们一家千刀万剐。 官兵和衙役们听明珏说了前因后果,对平原等人满心恼恨蔑视,却因有命令在身,不敢疏乎后退。看到明珏一再让孙宝生等人后退,他们也放松了警惕。 “平原想置我于死地,勾结几个恶奴,企图栽脏陷害,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也不想多说。”明珏停下来,登上公堂门口的石案,继续说:“他诬陷我没什么,大不了我一个人死,可连州城的百姓有这样的父母官,苦日子也就来临了。你们若不想在狗官治下受苦,就把他赶出连州城,求皇上另派有才有德的清官来。” 一言掷下,引起人声鼎沸。 “平原,狗官,滚出连州城。”人群里有人喊出这句话,立刻得到诸多响应。 明珏已经把事态讲清,并言明自己只对意图栽脏陷害她的平原。平原来连州府时日不长,还没来得及培养心腹可用之人,多数官员官兵跟他不是一条心。 公堂里被抓的人齐骂平原和岳大姐一家,连杨管事和张管事也牵连在内。奴隶们猛吐口水,骂声不绝,连州城的百姓则大喊大叫让平原滚出连州城。数百名官兵和衙役仍在坚守岗位,却松散了许多,有人干脆收起兵器看热闹。 萧攀抱着肩膀,一脸嘲笑,说:“平大人,真凶是谁你也知道了,是非清白也早已断白,我们要回去向侯爷复命,这些人我要全部走。” “休想。”平原知道此次事情不成,他就成了温显宗的弃子,日子悲惨,前途暗淡,不到最后一刻,他都要垂死挣扎,“来人,快去送信,向北郊大营求援,给皇上送紧急奏折,就说洛氏鼓动矿井的奴隶、扇动连州城的百姓造反。” 萧登撇了撇嘴,接话道:“平大人,北郊大营的兵马只有接到皇上的圣旨,看到侯爷的虎符令牌才出兵,你去求援?呵呵,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明珏冷笑几声,说:“长耳朵的人都听到了,我们这些人只造你平大人一个人的反,把你赶出连州城,换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来。你可以给皇上递奏折胡说八道,这么多人也都能为我做证,皇上是清明的君主,不会听信你一面之词。连奴才买卖这种小事你都弄不清楚,你凭什么做一城的父母官?谁敢信你?” “平原滚出连州城,平原滚出连州城。” 一时间,呼声喊声骂声四起,如山崩海啸一般,震颤了连州府。连州城其他官员摆出事不关己的姿态,官兵衙役也收了兵器,懒洋洋地监守岗位。 明珏看了岳大姐一家三口一眼,给萧攀使了眼色。萧攀会意,拿出令牌,跟官兵统领说了几句话,得到肯定答复后,冲明珏点点头。 “萧家的卖身契不做数,岳大姐母子三人还是我的奴才。”明珏扔掉萧家的卖身契,吩咐道:“孙宝生,你带人给我把张山保那狗奴才揪出来,一并处理。” “主子饶命,主子,奴才被骗了,被骗……”张山保连呼带嚎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十几个男女哭泣讨饶,来到公堂门口,齐刷刷给明珏跪下。 他们一家来得可真是时候,想必他们一家早就在人群里了,正在旁观,看谁胜谁负,再准备投靠哪一方。听说明珏要抓人,赶紧都钻出来了。 张山保跪地讨饶,边哭泣边打自己耳光,“主子呀!红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奴才的,是杨管事的,奴才想把他们一家卖掉,杨管事要买,他骗了奴才。” “呵呵,你倒是对答如流,早准备好答案也不容易。”明珏连声冷笑。 “主子,我爹、我爹只是跟岳大姐有些首尾,没碰他女儿,他们……”张栓很诚实,跪到明珏脚下,“主子,你饶了我爹的命吧!他被杨管事骗了。” “是不是被骗等以后再说,他们一家原来的卖身契呢?” “在、在北郊……”张山保很谨慎,以唇语告诉明珏。 明珏点点头,“张栓,你去拿,先由你收着。孙宝生,你把岳大姐母子三口和张山保全押回黑山镇,关进矿井里。一人关一座矿井,矿井中冤魂恶鬼很多,让他们好好享受,不许给他们吃喝,这里的事情结束,我再审问他们。” 张山保身体哆嗦了一下,什么也没敢说,就让人给他上了绑。岳大姐一家三口知道事情不妙,又被连续发生的事情惊呆了,听说要把他们押走才反映过来。 “杨管事救命呀!平大人,我可都是按你交待的做的呀!救命呀!”岳大姐一声哀嚎,她的儿女也跟着哭泣求救,由始到终,不敢看明珏。 “洛九小姐,要是有多余的矿井,把杨管事和张管事也送进去,单独关。” 杨管事和张管事听说要被押进矿井,两腿间的阀门都打开了,水流更快。听到岳大姐向他们求救,恨恨咬牙,他们都自身难保了,哪能顾得上她。 衙役把岳大姐一家和杨管事、张管事带出来,交给明珏的护卫。孙宝生挑了几个行事可靠、身强力壮的奴隶,让他们把这些人押走。明珏叫过紫竹吩咐了几句,让她一个小丫头回矿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摸清楚。 先把张山保和岳大姐一家关押,摸清情况再处理,现在,她该针对平原了。 “平大人也说了,扇动奴隶和百姓造反的是我一个人,与我下人无关。”明珏冷冷嘲笑几声,吩咐道:“梁成,你带人把受伤的人全部带回去,先安顿在洛家村,请医拿药。梅隐居被封,不能妄入,还要请连州城的大人们去解封。” 把这几件事安排妥当,明珏松了口气,清冷倨傲的目光转向平原,该轮到这件阴谋的主要策划者之一了,明珏心里很激动,也很兴奋。 看到明珏要把人带走,平原急得张牙舞爪,呵令官兵和衙役阻拦。萧攀亮出平北侯府令牌,官兵统领和衙役头目点头会意,把平原的呵令当成了耳旁风。 连州府其他官员见平原处于被动,不理不睬,甚至兴灾乐祸。虽说平原后台很硬,可这上千人围困府衙可不是小事,若闹起来,五皇子和温顺侯能不能摆平还是未知数,就算强压平定,以后平原也难在连州城立足。 众人都见识了明珏行事言谈的风格,在心里也给她下了定论,这人很很厉害,也很难缠,且不说她的后台与背景,单凭她一个,就能让人的好日子过到头。 平原得罪了明珏,就等于得罪了水木,直接关联皇上。再说,今天事情闹得很大,连州城距离京城百余里,很快就会传到京城,连州府要对上面有交待,也需要一个人承担责任。平原后台硬,即使承担责任,结局不至于太惨。 不管是连州城其他官员还是官兵衙役,都明白这个道理,没人敢跟平原统一战线。他们吆喝的声音不小,实际什么也不做,装装样子,保证表面不差就行。 “萧攀,把男子全部带出去,女子不分老幼,全留在公堂内。” 众人不明白明珏要做什么,但谁也没多问,都遵照执行。官兵衙役及连州府其他官员也看不透明珏的用意,连平原也流露出一脸警惕的迷茫。 “杜大人,请留步。” “洛、江小姐,你……” 明珏来到杜大人身边,低声说:“如果你想升任连州城知府,就听我的。” “江小姐,你也知道本官,不,在下朝中无人,你……” “朝中无人更好做官,先退到一边,凡事放聪明些。” 公堂之内除了因明珏之事被抓的丫头婆子和仆妇、农妇,只剩下平原和几个连州府的官员,还有部分衙役、官兵及狱卒,众人目光都集中在明珏身上。 明珏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但很清晰,“平原在抓人的时候调戏了我的丫头仆妇,最初,她们涉及官威,都不敢反抗,现在我要为她们讨个公道。” 为官者调戏良家妇女的罪可轻可重,此时正是紧要关头,被咬出来,哪怕是假的,也会有麻烦。连州府的官员及部分衙役官兵听到明珏的话,互看一眼,面露怀疑,即使他们不相信,也都不约而同往后退,把平原孤立了。 “你、你胡说,你诬陷,你……”平原又气又急,嗷嗷直叫。 “若论胡说、诬陷和栽脏,我应该管你和你的同党叫祖师爷。”明珏冷笑几声,说:“杜大人,你是不是想跟平原一起聚众淫呀乱呀?” “不不不,绝对没有……”杜大人撒腿就往外跑,边跑边撇清自己。 其他几个官员也反映过来了,跟在杜大人身后,一起往外跑,部分官兵衙役也往后退。守在门口,没听清明珏的话,见几个官员往外跑,都不由慌了神。 “平原,你对我的下人用重刑,想屈打成招诬陷我也就是算了。没想到你做为一城父母官,竟敢调戏我的丫头,士可忍孰不可忍,放过你就要遭天谴了。” 明珏声音很大,外面的奴隶和百姓听说平原敢调戏丫头,个个气愤不已,怒骂着就要往公堂里冲。官兵衙役急忙阻拦,连狱卒也被呵令挡到公堂门口。杜大人明白明珏的意思,忙一脸惭愧陪礼道歉说好话,安抚骚动的人群。 “你们跟着我受了委屈,也该出口恶气了。”明珏冲公堂里的下人挥了挥手。 丫头仆妇都明白了明珏的意思,敛裙挽袖,脸上透出神秘的兴奋。平原也明白了明珏的意思,想要往外跑,被几个粗壮的农妇拦住了。 “把他的官服扒了,乌纱帽摘了,咱们都是守法知礼的百姓,不打当官的。” 几个仆妇冲上去,打掉平原的官帽,扒掉他的官服,扔到一边,对他拳打脚踢。平原是书生出身,即使不文弱,他也打不过三四个长年干体力活的农妇。 而此时,丫头婆子、仆妇农妇有二三十人之多,平原连一个回合都没招架住就被推倒了。不管是年老的婆子还是年幼的丫头,都把彪悍泼辣的一面展现出来了。众人谁也不甘落后,一个个气势汹汹,抡拳抬脚,非常客气地“招呼”平原。 “把这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恶贼往死里打。”明珏边喊边平原的衣服团起来。 拳头、小脚如雨点般落到平原身上,即使力度不大,也足够平原难受了。他吼叫求救,见官兵衙役和其他官员都都好象没听到一样,不闻不问,只好连滚带爬躲避。一群女人追着他踢打,好象在驱赶一只过街的老鼠,不停地喊打喊杀。 他钻到桌子底下,瞪着两只被打得青肿的眼睛,恐惧地看着这群疯女人。几个仆妇拿起板子,朝桌子底下没头没脸一顿狠戳,平原又自己爬出来了。 四个仆妇控制了平原的手脚,其他人不管是拿板子还是拿刑具,或是直接用手脚,甚至抓挠撕咬,不遗余力,攻击的目标就是平原的身体。 平原的头发揪散了,衣服被揉搓得凌乱不堪,裤子也蹭掉了,浑身青一块红一块,好几处流了血。他不顾官威体面,护住自己的脸,挣扎反抗,吸嚎求助,胡乱怒骂。这二三十个女人也不甘示弱,打得更起劲,骂得比他要难听得多。 官兵衙役都全力阻拦公堂外面的奴隶和百姓,即使听到公堂里面的声音,也没人回头,更没人干涉,谁也不愿意被当成聚众淫呀乱者,说不定会挨一顿打。 明珏见奴隶和百姓要冲进来了,忙来到公堂门口,拦住大家,让仆妇把平原拖出去。看到平原满脸乌青,遍体鳞伤,即使有人心存疑问,也顾不上多问了。 “大家都看见了,这个人调戏我的丫头,还打人,下人们一反击,把他打伤了。因为他没穿官服,也没戴官帽,打完之后才看清是平大人。” 明珏的话里有很大漏洞,但此时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平原身上,没有人置疑她。即使明知平原冤枉,也没人替他喊冤,反而认为他咎由自取, 平原的官服被脱掉了,只剩了中衣、裤子和亵衣,一番折腾,裤子掉了,露出了屁股。他瘫在地上,听到明珏的话,气得口歪眼斜,外加浑身疼痛,只有出气没进气了。众人看到平原的样子,都觉得可笑又可气,摇头怒恨,骂声四起。 “平原阴险恶毒,却罪不致死,大家放他一条生路,把他赶出连州城,让朝廷再派好官来。”明珏缓了一口气,又高声说:“孙宝生,把我们的人完完整整带回矿井,乡亲们,连州城会有好官来为民做主,你们也会有好日子过。” 说完,明珏给杜大人使了眼色,杜大人把其他官员、官兵统领和衙役头目叫到一边,低声商量。商量完毕,杜大人冲明珏点了点头,暗示她一切妥当。 孙宝生带着几百名奴隶撤退,明珏怕人多出乱子,让萧攀萧登协助指挥。奴隶们退去,百姓们也渐渐散去,公堂内外带有戏剧性的骚乱氛围久久持续。 平原来连州城上任时日很短,因距离京城近,他来时没带家眷,只有一个师爷、两个丫头、四个小厮随行。公堂闹起来时,师爷就不见了,一定是回京城报信去了。丫头和小厮都在连州府的后院,杜大人把他们叫来伺侯平原。 “平大人,您先到后院休息,我派人去请大夫了。”杜大人的语气很真诚。 “回、回京、京城。”平原口眼鼻都没有归位,外加浑身哆嗦,好象中风一样,双手颤抖着一划,把所有人包括在内,“有、有、有你们、你们好看……” 平原结结巴巴说了一句话,好象用尽全力一样,疼得呲牙咧嘴,脸孔更加狰狞恐怖。两个丫头给他擦试嘴角、眼角的血迹,被他推到一边,不清不楚怒骂。 杜大人跟其他几个官员商量是否送平原回京城,平原骂骂咧咧,对他们恶毒威胁,扬言要所有人的命。事到如今,见他如此不可理喻,原本对他有几分惧意尊重的人也不再管他。杜大人等人无奈,只好安排车马送平原主仆回京城。 奴隶们离开连州城,有人回来报信说一切正常,明珏才放下心。她和萧攀萧登及公羊白几人商量对策,公羊白建议她先回梅隐居,看看情况再计划下一步对策。明珏对萧怀逸这个半吊子军师很尊重,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杜大人,刚才你也听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知道栽脏构陷的幕后黑手是谁了。既然我无罪,还请你派人把梅隐居的封条撤掉,我们要回去。” “这……是不是要等平大人?” “等平大人?哼哼!平原明天就不是连州城的知府了,信不信由你。”明珏来到杜大人身边,压低声音,说:“我要去京城告御状,恐怕要牵出很多事,有些事您可是见证者,您杜大人是聪明人,该如何取舍选择,你心知肚明。” “告御状?你……” 明珏摇头冷笑,“不相信?呵呵,那就走着瞧,别多嘴,对你没好处。” 杜大人思虑片刻,点头说:“好,本官亲自带人去给梅隐居解封。” 梅隐居的大门上锁着一把大锁,贴着连州府的封条。杜大人指挥衙役解了封,又砸开了大锁,进到梅隐居,把各个院落、各间房门的封条也都解了。 每座院落都遭遇了抢劫式搜查,日常使用物品被翻得乱七八糟,摆设挂件也被打碎了很多。明珏起居的正院最严重,不管是书房、厅室、卧房还是下人的房间都无一幸免,被翻得七凌八乱,值钱的衣物首饰全部被抄走了。 “杜大人,你也看到了,金殿之上,还烦请你给我做个见证。” “江小姐,这……”杜大人摇头叹气,一张脸看上去沉重恼恨,“昨天搜查是平大人亲自带人来了,在下没参与,不知道怎么就弄成了这样。” “连衣物首饰、摆设挂件都拿走了,更别说我辛苦赚来的银子了,恐怕一文也保不住了。”明珏冷笑几声,吩咐道:“你们把梅隐居内外检查一遍,把丢失、损坏的东西抄录下来,趁杜大人在梅隐居,请他做个见证。” 杜大人叫来衙役头目,“你带人回府衙,把从梅隐居抄走的东西记录两份拿给我和江小姐。还有,平大人的东西就不要动了,不管他走没走。” 平原这次死定了,杜大人也决定向他出手了。这杜大人还真有心计,一点即透,他不让人动平原的东西,不正是给明珏留了栽脏的机会吗? “九小姐,苏嬷嬷请您去书房。” 下人把所有丢失的东西都记录成册,由苏嬷嬷统一交给她。她用于生意周转的金银、梅隐居的日常花销及下人的私房钱财,总共有三千两都被搜得一文不剩,所有抄走毁坏的物品价值六七千两银子,梅隐居总共损失合计有一万余两。 梅隐居有一间秘室,这次修缮完毕才腾出来使用,萧怀逸送她的珍奇宝贝,还有她的所有的契约、银票及价值重大的物品都放在秘室保管,才幸免于难。 “我们丢的东西统共值多少银子?”明珏扬了扬手里的清单。 “一万余两。”丫头婆子长短不齐地回答。 “不,是十万两,都听清楚了吗?”明珏见众人面露迷茫,冷笑说:“听不清楚也没关系,照说就行,谁要是敢说错半个字,那十几口矿井欢迎你们。” 众人都低下头,齐声回答:“听清楚了。” “你们也没怪我心狠,已经出了一个岳大姐,难免不出第二个。” 岳大姐一家受人指使、卖主求荣成了明珏的心病,她感觉自己恨岳大姐一家比恨翠黛、恨青竹、恨碧竹这些卖主求荣的丫头更严重。可能因为那些丫头是洛家的奴才,而岳大姐一家则是她用一腔心血换来的一身狗血。 每每想起,她咬牙切齿,一定不会轻饶他们,不会轻饶每一个害她的人。 “奴婢不敢。”丫头婆子们看明珏脸色不善,都低眉顺眼,齐声回答。听明珏提到岳大姐,她们的心也被狠狠刺了一下,毕竟她们都是受害者。 “重新做一份清单,所有丢失和损坏的东西价值一定要超过十万两,拿给杜大人一份,也给我一份,再整理一份另外留用。”明珏把原来的清单放进秘室,冷静了一会儿,说:“朱艳,请公羊白和萧攀萧登到书房,把梁成也叫来。” 明珏从密室里拿出几件珍稀宝贝和几百两黄金,全部交给杜大人,让他亲自放进平原的卧房藏好。平原去留尚未确定,即使离开,也不可能把所有东西都带走。只要从平原的卧房搜出几件,这价值十万两的物品就有着落了。 杜大人点头应下,“江小姐,在下先告辞,一会儿,我会让衙役送来清单。” “好,杜大人是聪明人,我等你的好消息,等你高升之日,我自有厚礼相赠。” 送走杜大人,明珏把自己关进书房,冷静思考,直到公羊白等人到来。 听说明珏要敲登闻鼓靠御状,所告之人是温顺侯和五皇子,还有平原。公羊白捏着颌下短须时快时慢挪步,萧攀萧登也瞪大眼睛看着明珏。 “洛九小姐,这登闻鼓可不是随便能敲的,你可知道那几个条件?” “我知道。” 敲登闻鼓是黎民百姓直达天听,请皇上申冤做主的唯一途径。登闻鼓一响,不管皇上在做什么,哪怕是在XO女人,都必须停下来,马上升殿临朝。 大秦皇朝还有规定,七品以上的京官和居住京城的有爵之人,听到登闻鼓响,必须第一时间赶赴金殿,听皇上审案,关系到谁,当堂处理。 皇上日理万机,如果每一个人敲响登闻鼓,为一件P大的事都惊动皇上,那皇上就要比风车转得还快。为了给皇上减负,大秦皇朝又对敲登闻鼓有诸多条件限制。到了启明帝年间,条件限制变得很人性化,这其中不乏水木的“功劳”。 第一,敲登闻鼓者必须交一万两白银,做为请皇上审案的辛苦费,这一条就把没钱的百姓限制在外了。第二,必须请京中两位二品以上的大员做保,保证所告之事真实,这一条又把没背景的人限制在外了。第三,所告之事京城顺天府无权处理的,否则就是骚扰皇上,被赶出来不说,还要滚钉板、过刀墙。 公羊白深思片刻,说:“洛九小姐,这银子好说,你所告之事也超出顺天府的审理范围,这做保之人你可想好了,必须是二品大员,还要跟你交情颇深。” “做保之人侯爷可以算一个,还差一个呢,你想找谁?”萧攀面露为难。 明珏轻哼一声,“做保之人绝不找萧怀逸,不但不找他,我还要连他一起告。” “洛九小姐,你要告侯爷?”萧登急得红头胀脸,“侯爷为了你的事从南郊大营赶回来,马不停蹄觐见皇上,还让我们兄弟全程保护你,你还要告他?” “我当然要告他,他是萧氏的家主,萧老太要抢我的麦田,温玉嫦指使人烧掉了我的麦田,平氏和萧家两个管事买通奴才、勾结平原陷害我。我要状告萧家这些人,就算他一身清白,做为家主,他也有治家不严之罪,能逃脱吗?” “这……,你、你也太不讲情面了。” “讲情面?萧家人跟我讲过情面吗?” “那、那也不是侯爷呀?侯爷……” 公羊白制止萧登,说:“我倒觉得不错,你连平北侯都告了,皇上就没法给温顺侯和五皇子脱罪了,不过,你在状纸上不要写五皇子,只写温顺侯和平原。” 明珏会意,忙说:“我明白,多谢公羊先生。” 萧登急了,“老白,你什么意思呀?你鼓动她告侯爷?你吃里爬外呀?” “不许胡说,”萧攀低声斥呵,“侯爷怎么吩咐的?在这里听洛九小姐的。” “他才不是吃里爬外,他收了我的束脩,他妻子儿女拿着我的月钱,现在哪个是里、哪个是外,他分得很清楚。”明珏得意一笑,眼底闪过诡诈精光,“等这件事办完,我――江宇慧要成立江氏财团,把生意做大做强。我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们都可以来投靠我,能带家眷最好,因为我这里女人要顶半边天。” 公羊白连连点头,“看来我是选对东家了。” “那当然,你的选择非常明智,只要忠心耿耿,我不会亏待你们一家。”明珏对萧攀几人划了一圈,“我现在广纳贤良,你们千万别错过机会。” 梁成轻咳一声,“洛九小姐,你还是先说正事,兄弟们都吃饭呢,你……” “哎哟,我早晨都没吃饭,现在都末时了,一提吃饭,我就要饿死了。”明珏捂着肚子,小脸皱在一起,光顾忙碌了,早把吃饭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苏嬷嬷听到她喊饿,忙在门口说:“饭菜准备好了,现在吃吗?” “现在吃,在书房摆饭,我们几人一起吃。” 饭菜摆上,因为时间仓促,准备的吃食并不好,几人都饿急了,也顾不上挑食。胃里有东西垫底,他们吃喝的速度才放慢,边吃边聊。 “洛九小姐,你可以请水木先生做保,他不在山庄,也能……” 公羊白摇头说:“水木先生虽说贵为帝师,却无品无阶,不能做保。保人很重要,你所告之事、所告之人都非同小可,皇上也要看保人的面子。” “我已经有人选了,先吃饭,吃完饭再商量。” 残羹剩菜撤下,明珏让公羊白写状纸,让萧攀萧登协助准备材料,又写了一封密信,让梁成去连州府衙交给杜大人,有几件事情需要提前沟通。 公羊白放下笔,松了一口气,“状纸和证据都准备好了,就差做保之人了。” “做保之人也准备好了。”明珏把刚写好的信递给公羊白,又让人准备银子。 “你跟这两个人交情深吗?他们……”公羊白拿过她的信打开,“你认识镶亲王?听说他很不好打交道。程国公有爵,却是闲职,很少参与国事。” “没问题,如果他们两个不行,我还有两个候选人,一定能行。” 明珏把信装好,又附上一张白纸,如果他们同意,就让他们把印信盖到白纸上。装好之后,她又检查了一遍,才给萧攀萧登一人一封,让他们赶紧去送。 见公羊白满脸疑问,明珏笑了笑,跟他半真半假解释了一通。如果这两个人不行,等她到京城,就去找小乔和秦临庄,刀架在脖子上,也要逼他们做保。 明珏与镶亲王只在乐农节见过,并无交情可言,但她能看出镶亲王是八卦公,喜欢听闲事,对了心思,也喜欢管闲事,而且他对温顺侯和五皇子颇有成见。 她在信上问镶亲王想不想看热闹,想看大热闹就在白纸上盖印签,保证让他大开眼界。她信的落款是江宇慧,她相信一定能勾起镶亲王的八卦神经。 程国公是小乔的老岳父,她在和小乔筹划豆腐坊的时候见过几次。那老家伙很贪财,胆子不大,但若能刮小乔的钱,他会不遗余力,以此为乐。 明珏在给程国公的信里说如果他肯帮忙,她就会从小乔的矿井里挖两成干股奉送。程国公一家有小乔做靠山,根本不会把温顺侯和五皇子放在眼里。而且程国公曾是启明帝少年时的伴读,一起长大的玩伴,怎么也要看几分情面。 “这两个保人都不错,洛九小姐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接下来就是休息,养精蓄锐,天黑之前赶到京城。” “明天不是大早朝,皇上卯正才升殿,你想什么时候敲登闻鼓。” 大秦皇朝开国以来,除了休沐日,天天有早朝。水木被封为帝师之后,建议启明帝劳逸结合,逢十休沐,逢三六九上大早朝,其余日子是小早朝。 大早朝寅时正刻(凌晨四点)开始,要求六品以上京官和有爵之人全部参加。而小早朝卯时正刻(早晨六点)开始,只是一些品阶较高的官员议事。 “寅时初刻。” “好,在下去准备。”公羊白行礼告退。 明珏等人赶到别苑的时候,夜已黑透,萧攀萧登早已等在别苑。两份印签都已盖好,听说程国公还腻歪了几句,怕明珏说话不算数,一再嘱咐送信之人提醒明珏。而镶亲王问也没问,就盖了印签,从始至终,脸上透着神秘的兴奋。 听派去监视的护卫禀报,平原等人也是刚进京城,比他们早一步,去了温顺侯府。明珏不以为然,把众人叫来,又商议一番,一切妥当,才各自休息。 寅时初刻,登闻鼓敲响,震耳欲聋。皇宫内响起警报,九长五短,代表天子威严。就在霎那间,一片漆黑的京城被光芒淹没,陷入喧嚣杂乱之中。 ------题外话------ 这高潮真长…… 明天才能结束。 第一百二十章 大快人心 宫门外停满轿舆车马,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大小官员向金殿跑去,边跑边整理衣帽。品阶较高的官员私下打探消息,都想知道登闻鼓响的因由,是否关系自己。 自水木建议启明帝进一步限定了敲登闻鼓的条件,登闻鼓已经很多年没响过了。登闻鼓一响,皇帝临朝,百官同殿,不管击鼓之人状告何事,哪怕涉及皇室尊严和隐秘,最后如何处理,都要由皇帝亲签诏书诏告天,以儆效尤。 人们一定还有印象,上一次登闻鼓响是程氏家族及其门生故旧状告大公主不守妇道礼法,淫呀荡不堪,气死程阁老,这一晃眼也有七八年了。 现在登闻鼓又响了,而且还是半夜,文武百官能不心生疑虑、满腹惊诧吗? 明珏坐在马车里,手心里冒出冷汗,下意识地裹紧衣服。怕万一到最后滚钉板、过刀墙,她多穿了两套外衫,在仲夏的深夜,她仍感觉到遍体生凉。 内心怦跳,肚子抽缩,要说这时候不紧张,那绝对是骗爹呢。这阵势,她在影视里可是没见过的,没经验可取,只好凭自己一步步走过,哪怕双脚被扎的鲜血淋漓。人都逼出来的,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要想一劳永逸,必须兵行险招。 状纸证据、失物清单和保人证明都递上去了,银子也交了,她现在就等着皇上宣她觐见了。明珏打开她留存的状纸和失物清单,借着微弱的灯光又看了一遍。 皇上见到状纸会怎么样?百官听说她告状会有何反映?她无暇多想。金殿之上如何陈情答复,她也没多做考虑,只能等到时候随机应变,临场发挥了。 “宣江宇慧觐见――宣江宇慧觐见――” 明珏扶着丫头的胳膊下车,双脚发软,两腿也有些的发抖。她在车前立定,仰头望着深邃的黑夜,慢慢闭眼,把满天星辰关入眼帘,轻轻吐纳呼吸。 带路的太监得了银子,才允许明珏带两个丫头进宫,其他人一律在宫门外等候。跟着太监快步如飞,穿梭在昏暗的宫道上,明珏思绪如麻,心慌脚乱。 到了大殿门口,太监去禀报,她站在门槛上,深吸了一口气,仰望着高耸巍峨、金壁辉煌的金銮殿,她的心神渐渐平静,眼底流露出必胜的希望。 “宣江宇慧进殿――” 登闻鼓响,京城之中七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列席听朝,来的人太多,大殿里挤不下,品阶低的官员都排在殿外的台阶上,中间仅留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为了方便行走起立跪站,明珏上身穿了一件中长夹袄,下身是一条小摆凤尾裙,衣饰素净且颜色偏暗。沉暗的夜色浸染了她的衣衫,更凭添几分清凉,夜风拂起凤尾裙的下摆,袂裾轻柔飞扬,点缀森凉威严的夜之宫殿。 进了殿门,明珏昂首挺胸,大步慢行,周身散发着与年龄不符的凛然沉稳的气质。她日不斜视,沉静清傲的目光直视高坐龙庭的君主。 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朝她射来,眼底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各异的心思。明珏暗摇头、深吸气,嘴角噙起凉凉的笑意,成为焦点,她反而更加镇定。 大殿之内金光闪耀,红烛明亮,龙涎香氤氲着清雅高贵的气味。龙台有三尺高、九尺见方,四面各有五个台阶,两个太监分立两旁,垂手伺候。启明帝端坐龙椅之上,神情迷糊,却强做清醒,有些力不从心,神色显得恹恹昏昏。 殿堂之内,文武百官分两队站立,中间有一条三尺宽的通道。百官站立的地方离高耸的龙台有三步远,除了几位皇子,官员按品排列,从高到低。龙台下靠近台阶的地方摆着两把椅子,镶亲王和老汝亲王稳坐听朝。 武官以萧怀逸为尊,文官以大学士民居首,皇子王孙及有爵者分列两旁,后面才是各部的官员。有爵者且手握实权的人很少,但品阶待遇却比官员要高。 明珏三叩九拜,高呼万岁,行礼完毕,直跪殿中,并不多言,而等人询问。 “江宇慧,你为何击登闻鼓?”启明帝没睡够,有点晕,但有人敲响七八年没响过的登闻鼓,他还是很重视,尤其明珏身份特殊,他对明珏印象也很好。 “回皇上,民女要告御状。”明珏一字也不多说,这是公羊白教她的规矩。 “哦,告御状。”启明帝打开状纸,先拿出最上面两张保人证明,看到这两个保人,他心中纳罕,“保人是镶亲王和程国公,你们为何替她做保?” 镶亲王站起来抱拳施礼,看了看明珏,满不在乎地说:“路不平,有人踩。” 程国公出列,向启明帝行礼,附和说:“对对对,路不平,有人踩。” 众人满脸惊疑看向明珏,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值得她半夜三更告御状,而且她居然能请动镶亲王和程国公做保,可见水木这女学生还有非一般硬的后台。 “江宇慧,你要状告何人?”启明帝边问边打开状纸,只扫了一眼,立刻睡意消散。百官见启明帝忽然精神百倍,都睁大眼,恨不得开神目看清状纸。 “回皇上,民女一告温顺侯温显宗勾结连州知府平原诬陷民女,企图置民女于死地。平原指使奴才做伪证,制造冤狱,妄想屈打成招。又以搜查为名,带兵洗劫民女的宅院,致使民女丢失损坏财物达十万两纹银之多。 二告平北侯萧怀逸治家不严,纵容其祖母抢夺民女的麦田,提前收割,导致小麦不能再种。纵容其妻将民女的百亩麦田付之一炬,烧毁民女数月心血。纵容萧家二房平氏联合家奴勾结民女的奴才,颠倒是非,栽脏陷害。求皇上为民女申冤,让温顺侯、平北侯及平原归还民女损失,匡扶正义,清平政治。” 明珏这番话如一块巨石狠力拍进表面平静,内则暗流汹涌的河面,激起硕大的水花。大殿之内,惊叹犹疑声四起,窃窃私语声起伏不绝。 镶亲王满脸兴奋,他盖印信时只知道明珏要告御状一定有大事,却不知道事情这么大,而且有这么大的热闹可看,若不是在朝堂上,他早手舞足蹈了。 程国公暗捏一把汗,昨天他看到明珏的信,心神被两成干股控制,当时没多想。这次事情够麻烦,可一想到银子,而且是从小乔手里刮来的银子,他释然了。 萧怀逸扫了明珏一眼,嘴角挑起淡淡的笑容,他没想到明珏要来靠御状,更没想明珏把他也告了,这小野鬼再一次“惊艳”了他,也震撼了他。 明珏状告他会令萧家有财物损失,也会令平北侯府颜面尽失。但萧怀逸不认为这是坏事,他一向善于把坏事变成好事,至少变成对自己有利的契机,这次也一样。所以,听到明珏要告他,他不诧异、不惊慌,泰然处之,等待机会。 温显宗震惊了,阴狠怨毒的目光投向明珏,恨不得将明珏碎为齑粉,吞噬一空。他的两个儿子、五皇子和平原及温氏一派也都以仇恨的目光注视明珏。 谄害不成,导致平原被打,也败露了温顺侯府对付明珏的恶毒招术。温显宗本想再施阴计,没想明珏没给他缓冲的时间,竟然敲登闻鼓告御状,令他措手不及。而且纵火烧麦田的事,平原并没有跟他提起,他没想到还有这一环节。 明珏告御状的两个保人一个是皇上最为宠信的弟弟,一个是六皇子的岳父,两人都不买五皇子的帐,而且与温氏一派一向是面和心不和。 此次,明珏连萧怀逸也告了,可温显宗知道萧怀逸治家不严都与温顺侯府有关。这次陷害明珏,若不是萧怀逸破坏,他们早将明珏置于死地了。即使与平北侯府联姻,温显宗也没感到萧怀逸倾向于他,反而跟他唱起对台戏。 启明帝看状纸,越看脸色越沉,看完后,他把状纸扔给太监,暴呵道:“念,你们都听听这是什么事,怎么会闹成这样?平原呢?” 平原被打得不轻,昨晚进京,就到温顺侯府汇报情况,被温顺侯夫妇狠狠斥骂了一顿。完事之后,他刚休息了几个时辰,就听到登闻鼓响,即使他是外派官员,只要在京城,就要上朝。没想到明珏要告御状,而且他状上有名。 “臣、臣在。”平原声音微弱,脸上几处贴着纱布,胳膊上也带着伤。他一拐一瘸出列,勉强跪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连行礼都不利落了。 “怎么弄成这样?” “回、回皇上,臣、臣要告……”平原颤微微指向明珏,“臣、臣要告这泼妇,她将臣打伤,民、民打官是死罪,求皇上为臣做主,求皇上……” “平原,她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能把你打成这样?”镶亲王八卦神经大震。 “她、她、她带人,二、二三十人,殴打为臣,求皇上做主。” 启明帝重哼一声,问:“江宇慧,平原身上的伤确实是你所打?” “回皇上,确实是已女带人所打。” “大胆,你可知道以民殴官是什么罪吗?” “回皇上,民女知罪,还请皇上询问民女带人殴打平大人的因由。” 没等启明帝问话,平原就指着明珏高声斥呵:“你、你诬陷。” “我早说过,要论诬陷,我应该管你和温顺侯叫祖师爷。”明珏冲平原和温显宗抱了抱拳,又说:“平大人,你赶紧向皇上禀明我为什么带人打你?” “你、你诬陷,求、求皇上为臣做主。”平原重重磕头,他根本不敢说明珏诬陷他调戏丫头,调戏良家妇女是为官者大忌,越是假的越说不清。 “皇上,平大人不好意思说,还是民女替他说,平大人他……” “你你你住嘴,求皇上为臣做主,臣冤枉,臣……” 镶亲王敲着椅背,咂着嘴说:“平原,你说江小姐带人打你,说她诬陷你,又求皇上为你做主,可你不说因由,皇上怎么做主?快说。” 平原挨打的因由是调戏丫头,确实是明珏诬陷他,可他不敢说。这因由若说出来,不只他颜面大失,让同僚笑掉大牙,还可能失去温顺侯府的倚仗。 “臣、臣冤枉,这泼妇诬陷,她……” 镶亲王得不到更劲暴的八卦,急得皱眉摇头,“唉!不用问,你一定是该打。” 平原跟温顺侯等人只说明珏带人打了他,挨打的原因是明珏扇动造反,今天与明珏面对面,这原因他不敢说,实际因由也不敢说,只能哑巴吃黄连。 温显宗等人见平原不敢指责明珏造反,知道平原挨打另有隐情,都怕碰到钉子上,不敢深究多言,他们恼恨平原办事不利,对他失望至极。 众人都想知道平原为什么挨打,尤其是镶亲王,急得真抓椅子。可挨打的人不多,打人的人也不说,平原白白挨打,这件事就算压下去了。启明帝意料到平原挨打定有不光彩的内情,可做皇上也想轻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没多问。 “求皇上为民女做主”明珏叩拜施礼,和温显宗等人第一回合交锋,她赢了。 启明帝冲平原冷哼一声,“黄有德,念状纸。” 黄有德扯着尖细的公鸭嗓抑扬顿挫念完状纸,众人都明白了事件的前因后果,大殿陷入沉默。本来五皇子与温玉嫦有私情的事早已以萧怀逸娶温玉嫦而结束,没想到这件事又被翻出来,而闹出这件事的人是温顺侯等人。 温显宗和五皇子等人旧事重提,是想给明珏安上栽脏皇室的罪名,从而置明珏于死地。他们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不但没治成明珏的罪,反而还损兵折将、颜面尽失,还要赔银子,事情闹到金銮殿,想压都压不住,能善了吗?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这件事一旦闹开,损失最大的还是温显宗一派。 “众位爱卿,都来议一议,这件事怎么处理?”启明帝满脸阴沉。 “父皇,儿臣有本要奏。”七皇子出列施礼,冷冷扫了明珏一眼,面露阴笑。 明珏一直很奇怪她怎么得罪了七皇子,她没有跟七皇子正面冲突过,可七皇子没少给她使绊子。此时,七皇子冒出来,一定没有好话,肯定又想针对她。 “你讲。” “回父皇,江小姐本来姓洛,是平北侯的弃妻,她还有锦羽国江皇后的侄女这重身份,这些可暂且不提。但她在乐农节之日假扮丑陋婢女,意在欺瞒,不管她是否有心栽脏皇室,也无论她是什么身份,最起码她有欺君之罪。” 乐农节时,见过江小乔的人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她就是江宇慧,更不知她还是平北侯的弃妻。听七皇子当众揭露明珏的身份,殿堂内一片哗然,各色目光投向明珏。许多人都想一睹真容,看看水木的女学生是何等花容月貌。 启明帝听说江小乔是江宇慧故意扮丑,心里很不舒服,再说明珏确实有欺骗之嫌,为此,启明帝心存芥蒂,好象他这个皇上被人有意防备一样。 七皇子当众说出此事,恰恰说中启明帝的心结,令启明帝颜面无光,他心中的不满迅速衍生,更加倾向温显宗等人,看向明珏的眼神带出怒意和气愤。 明珏暗哼一声,见启明帝面色不善,不惊反笑,启明帝越气越好。她心里一次次为自己辩白,这个坑是七皇子自己挖的,也是他主动要跳的,没人推他。 “皇上,可否容民女说几句话。” “说吧!” “多谢皇上。”明珏冲启明帝施礼,瞟了七皇子一眼,啦啦啦……你死定了。 若论胡搅蛮缠,谎话连篇,有我明珏小朋友在,你们都要甘拜下风。明珏心里替自己解释,其实我也想说真话,可有时候真话真的很没用。 七皇子见明珏很得意,心里一沉,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咬牙。若明珏真把那件事说出来,他就完蛋了,他暗恨自己考虑不周,想扳倒明珏,却出师不利。 “皇上,民女故意扮丑、隐瞒身份,并不是有意欺君,确实有欺瞒之嫌,也是善意而为。”明珏见启明帝脸色有所缓解,也松了一口气,继续说:“乐农节前夕,有人见到民女,说五皇子要拿二十名美女向萧侯爷换民女到府里伺候。 民女很害怕,本不打算在乐农节露面,可好多事情是民女一手承办,怕下人做事不稳,冲撞了皇上和各位贵人,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请皇上明察。” 大殿内又一次哗然喧闹,谴责、愤恨、猜忌的目光投向五皇子,而看向萧怀逸的目光则满含同情和无奈。这五皇子也欺人太甚了,他不但跟人家现在的妻子有私情,还盯着人家的弃妻,这样的恶行恶意有几个人能忍受? 象明珏这样没有娘家且身份特殊的女子,即使被抛弃,也不能跟前夫完全脱离关系。有人打她的主意,哪怕是求娶于她,也隐含着对前夫的挑衅。五皇子竟然想拿二十名美女去换她,这不是抽萧怀逸耳光吗? 身为皇子就敢无法无天,不讲礼数,若有一天他登基称帝,岂不是要做淫遍天下的昏君?此时,不只诸多臣子有这种想法,连皇上都有这种感觉。 萧怀逸扫了五皇子一眼,嘴角噙起冷漠的讥诮,眼底的狠厉一闪即逝。五皇子没跟他提过,若不是今天明珏说起,他还真不知道五皇子有这样的想法。若他早知道,五皇子还能象今天这么轻松吗?还能再施诡计陷害明珏吗? 五皇子见自己成为焦点,很多刀子一样的目光向他投来,他心里一沉。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谁会泄露出去并借此针对他?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七皇子。他一向认为七皇子跟他一条心,没想到七皇子早已出卖了他,而他还蒙在鼓里呢。 “父皇,儿臣冤枉,请父皇明察。”五皇子可不敢承认,只能喊冤叫屈。 明珏撇了撇嘴,赶紧跟上,“皇上,民女并非故意欺君,请皇上为民女做主。” 启明帝的头此时一个要有几个大,本来是明珏告御状,处理了就好,怎么又引出这样的事?他本心偏坦五皇子等人,想和稀泥,把明珏告御状的事尽快了结,还不能得罪水木。可五皇子竟然有那样的糊涂心思,还让明珏当堂揭露了,这将置萧怀逸于何种境地?事到如今,让他如何偏坦,真是骑虎难下呀! 镶亲王咳嗽了两声,好象怕别人忽略他一样,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问明珏,“江小姐,老五一个劲喊冤,他要拿二十名美女换你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江宇慧,那些话是谁跟你说的,只要你说出来,朕自会为你做主。” 大殿里安静下来,谁都想知道这话是谁说的,是有人陷害?还是五皇子真出此言?五皇子和七皇子都心如明镜,只不过此时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明珏暗自冷笑,这回她不仅要把七皇子推进坑里,还要让他绑着五皇子一块跳。七皇子看上去很阴,其实是头蠢猪,她应该感谢这头蠢猪,给她提供了一个扳倒五皇子的契机。五皇子自身难保,温显宗等人还能蹦达多久? “回皇上,民女实在不能说出那人是谁,当时,我和他都发过毒誓。民女瞒名扮丑情非得已,民女不想让五皇子误入岐途,求皇上体谅,求皇上明察。” “皇上,豆蔻少女哪个不爱美?江小姐故意扮丑,说明她没有攀龙附凤之心,是安分守己的人,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一直昏昏欲睡的汝亲王开口了。 没等启明帝说话,镶亲王就抬高声音,说:“汝皇叔,你可不能做和事佬,这事弄不清会有麻烦的,老五是不是真冤枉?萧侯爷心里怎么想?要说清楚呀!” 明珏暗自佩服自己聪明,镶亲王这八卦公可算是找对了。他对五皇子和温显宗等人成见很深,平时顾及面子,今天借明珏之事他可要好好折腾一番。 萧怀逸很沉默,配合他被告的心情,倒也熨贴,听到镶亲王点了他的名,他忙施礼说:“皇上,臣也想弄清楚五皇子是否说过这话。先前那件事,臣顾及皇室和自家的名誉,宁可自己受委屈,也想把事情压下去,不想闹开,落了君臣体面。可五皇子并不这么想,乐农节期间发生的事,以臣抱屈结束,他又翻出来了。 本来事情过去了一个多月,臣以为安定了,正暗自庆幸。没想到五皇子等人又说江小姐栽脏皇室,要治她的罪,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实在让臣无法忍耐。五皇子要拿二十名美女与臣交换弃妻之事必须当堂说清楚。否则不知道哪一天五皇子想起来,再旧事重提,又让臣陷于被动之中。” 明珏瞟了萧怀逸一眼,这老家伙太聪明,每一次他都能利用别人横生的事端为自己谋利益,这次也不例外,不知他这次又想达到什么目的。 “萧侯爷说笑了,本王……”五皇子尴尬无奈,不知道该怎么替自己辩解。 “此事关系重大,确实该说清楚,江小姐,你说,皇上会为你做主。”镶亲王一直催促明珏,不管事情闹多大,他都能置身事外,当然唯恐天下不乱。 “江宇慧,你说,朕为你做主。” 镶亲王忙接话说:“江小姐,皇上都说为你做主了,你还有什么不敢说?那些誓言到皇上这里都不起作用,要不,你先把誓言说出来,本王替你排解。” 若不是在金殿上,明珏真想放声大笑。告御状本是不得已而为之,她很紧张,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先是平原那蠢货被她踩在脚下,紧接着又是七皇子这蠢猪横生的枝节,却对她有益无害,还拉着五皇子跳了坑。 既然镶亲王让她说誓言,那她就要好好编排一番,争取把七皇子、五皇子一起深深埋在坑里,免得他们再跳出来为祸。两军交战,双方对垒,无所谓凶狠诡诈。关键时刻,总要不惜手段,争得你死我活,没必要留情面。 明珏表现得很无奈,嚅嗫着说:“回、回皇上,还、还有镶亲王,那誓言很毒,民女……唉!既然皇上和镶亲王要问,民女只好实话实说了。” 七皇子满眼恐看着明珏,他当时跟明珏说那番话的时候,根本没发誓,明珏会说出什么,他不得而知,但他敢肯定,绝对不是好话。此时,他脑海里有两种想法,第一,他希望自己突然学会杀人于无形的武功,灭了明珏。第二,他希望自己会使障眼法,在他给明珏下跪求饶的时候,除了明珏,其他人都看不到。 “当时,那人跟民女说五皇子要以二十名美女跟萧侯爷换民女,民女不相信,并斥责他所言为无稽之谈。那人发誓说如果他胡说八道,他就死爹死娘,自己也不得好死。民女想不出谁会发这样的毒誓,就信以为真,也发誓说如果把他的话告诉别人,就死爹死娘死全家,全家人到了阴曹地府也不得安宁。” 洛明珏的爹娘都死了,洛家长房的人不是死就是被充为官奴,生不如死。他们到了阴曹地府不得安宁,关她鸟事?洛老太太归二房赡养,不在要死的人之列,至于洛明珏那位亲娘,也是个雪花肚肠的女人,不得安宁也不是坏事。 七皇子可惨了,他爹娘可都活着,他要敢咒他爹死,就是蓄意谋反。明珏之所以把誓言说得那么毒,就是想看七皇子的表情,看他有没有勇气跳出来。 镶亲王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混账誓言?江宇慧,敢紧说正题。” “是,王爷。”明珏扫了气得咬牙切的七皇子一眼,学着他的语气神态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又说:“皇上,镶亲王,当时他就是这么说的。” 大殿又一次陷入沉寂,众人都在猜测是谁跟明珏说了五皇子那番话。他怕人不相信,竟敢诅咒爹娘发誓,这要让他的爹娘听到,不气死才怪。 七皇子将杀人般的目光投向明珏,五皇子也同样将你死我活的目光投向七皇子,明珏咬着嘴唇,暗自得意,不时怒视五皇子,三人形成一个怪圈。 老汝亲王又一次睁开昏胀的眼皮,木怔怔地看着七皇子,说:“老七,我听江小姐学那番话的语气,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跟你很象。” 镶亲王吸了一口凉气,抑制不住兴奋,“我也感觉象,江小姐,怎么回事?” 七皇子跳起来,一脚踹向明珏,“你诬陷,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发过毒誓?” 明珏躲避不及,屁股上挨了一脚,疼得真咧嘴。七皇子气疯了,还要对明珏大打出手,被御前侍卫制止,把他拖到一边,按住他下跪。 “你让在场的人评评理,谁听到我说是你了?你要是不承认,谁知道?”明珏缓了口气,又说:“我没提你的名字就是没违背毒誓,是你自己承认的。” 七皇子跪爬几步,指着明珏,带着哭腔,说:“父皇,别信她,她、她诬陷。” 五皇子阴阴一笑,瞟向七皇子的目光闪过恶毒,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人一旦生出嫌疑,信任就会全数摧毁,接下来为保守秘密就是你死我生的厮杀。 “七弟,我只是一句戏言,哪值得你发那么毒的誓?你让父皇和淑妃娘娘情何以堪?”五皇子满脸委屈看向启明帝,故意用强笑掩示,说:“父皇,儿臣该死,拿二十名美女换萧侯爷弃妻的话确实是儿臣所说,儿臣只是一句戏言,决不敢去做。没想到七弟为了让江小姐相信,竟然发毒誓,父皇,您……呜呜……” 看五皇子的神态,听他的语气,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启明帝真被七皇子诅咒死了呢。汝亲王和镶亲王只是猜疑,明珏也没直说,若七皇子能沉住气,不会有事。没想到他自己跳出来承认,五皇子又火上浇油,大部分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除了七皇子,没有人认为明珏所说的话是假的。皇家骨肉情最为薄弱,七皇子表面跟五皇子关系很好,为陷害五皇子,发那样的毒誓也很正常。 “父皇,儿臣冤枉,是那贱女人陷害儿臣,求父皇做主。”七皇子哀嚎哭求。 五皇子冷哼一声,面露阴涩,“七弟,我要用二十名美女换萧侯爷弃妻的事就跟你一个人说过,你不会说那些话也是江小姐冤枉你吧?” “老七,那毒誓真是你发的?你……”镶亲王狠狠跺脚,真的生气了。 “五、五……镶王叔,我、我没发毒誓,我……”七皇子浑身哆嗦。 听到镶亲王跺脚叹气,一直处于愣怔状态、许久没开口的启明帝终于醒过来了。那死爹死娘的毒誓是七皇子发的,诅咒的人是他,刚才他已经被气得处于半死亡状态了。七皇子嘴甜讨喜,比较得启明帝宠爱,没想到竟然咒父咒母。 “畜生、畜生……” 启明帝大发雷霆怒火,气得难以喘气,两个太监忙上前帮他顺气。他稍稍平缓,顺手抓起御案上的白玉镇尺,向七皇子狠力扔来,镇尺砸在七皇子手上,碎为几段。众人见启明帝发怒,全部跪下,高呼万岁,请他息怒保重。 七皇子五体投地跪着,镇尺砸在手上,他哆嗦了一下,鲜血顺着他的五指流开。十指连心,即使痛得浑身发抖,他除了哭泣,一动也不敢动。 “皇上息怒,皇上可否容民女说几句话。”明珏抬高声音说。 启明帝喘了几口粗气,见大殿里跪满了人,让众人平身,“你说、说……” “七皇子当时发毒誓只是让民女相信他的话,不过是顺口一说。民女相信他的话,五皇子也承认曾说过那番话,如此一来,七皇子的毒誓就不做数了。” 镶亲王忙接上话题,“对对对,皇兄息怒,老五既然说过那番话,老七的毒誓就不算数了。老七不过一时情急,怕别人不相信他,你又何必生气呢?” “还有你这个畜生。”启明帝终于想起来了,始作恿者是五皇子,若不严惩他,一来没法向萧怀逸交待,二来他做为皇帝,被儿子咒死咒活,也怒气难平。 “儿臣只是一句戏言,求父皇饶恕儿臣。”五皇子磕头哀求。 启明帝冷哼一声,顺手抓起一方砚台,冲五皇子砸来。他的手真准,一下子砸到五皇子前额上。五皇子前额顿时肿起一片,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把这两个畜生拖出去,不要让朕再看到他们。” 五皇子和七皇子被御前侍卫拖走了,众人松了一口气,大殿又一次陷入沉默。 温显宗等人暗自得意,明珏告御状的事还没有审,这时候把五皇子拖出去恰中一种保护。可启明帝接下来一句话,立刻让温显宗等人灰头土脸。 “萧卿,从今日起,巡城卫由你统领,你外出练兵,可让副将暂代。” “臣遵旨谢恩。”萧怀逸躬身施礼,脸色平静。 巡城卫有几万人之多,负责京城治安,平息太子叛乱之后,一直由五皇子统领。启明帝突然解了五皇子的兵权,令温显宗一派措手不及,感觉到了危机。 萧怀逸只管大营兵马,不干涉城内治安,启明帝让他接管,也算是一种补偿。 温显宗阴毒的目光如两把钢锥刺向明珏,在他的思维意识里,就认为明珏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若明珏乖乖让他们治死,哪会生出那么多事端? 明珏感觉到温显宗对她浓烈的怨恨,微微冷笑,抬起头,给他送上一个明媚的笑容,眼底却流露出诡诈。对付温家人及温氏一派,必须心机用尽,不择手段。 启明帝怒气渐消,长吁几口气,拿起明珏的状纸又看了一遍,“江宇慧,你不惜敲登闻鼓告御状,就是想让平北侯府和温顺侯府偿还你损失的财物吗?” “民女……”明珏一怔,她不明白启明珏帝为什么要这么问,若单纯偿还财物,是不是顺天府就能解决呢?若顺天府能解决的案子惊扰了皇上,是要滚钉板、过刀墙的。启明帝这么问,该不是想给她下套吧?明珏心中犹疑,不敢回答。 听到萧怀逸轻咳一声,明珏匆忙回头,看到萧怀逸冲她点头,明珏心里释然轻松。在大殿之上,若说谁还能让她信任,就只有萧怀逸了。 栽脏皇室的事若是提起,肯定会引出大公主,启明帝不愿意再把大公主推出来,就想把这件事压下去,做个和事佬,抚慰两边,皆大欢喜。 明珏栽脏的罪名不成立,没人能治她的罪,若就此压下去,也不能让企图陷害她的人得到惩罚,她心有不甘。直接让他们赔十万两银子也行,可明珏隐约感觉事情不会这么顺利。果不其然,明珏还没答话,事情就来了。 “皇上,臣有本要奏,请皇上为臣做主。”声音虚弱,却很清晰。 来人是林子悦,由两个人搀扶他走进大殿。他浑身缠满纱布,勉强套着官服,脸上、头上也有几处烧伤,官帽随着他强烈的呼吸颤抖。 “林卿,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伤成了这样?” 明珏惊诧心痛,双手掩住嘴,眼泪不受控制落下来。林子悦为救麦田的火受了伤,没想到伤得这么重,当时火势凶猛,受伤的肯定不只他一人。 从连州府大牢回到梅隐居,明珏一直忙碌,只叫人去麦田看了看。听帮忙救火的村民说火昨晚就扑灭了,小麦损失了几十亩,有几个人受了伤。当时,她没多想,只想尽快把栽脏陷害的事先解决了,再处理麦田的事。 “回皇上,臣是救火烧伤,有几个人比臣伤得还重,险些没了命。” “黄有德,给林卿搬椅子。”启明帝很看重林子悦,“林卿,到底怎么回事?” 林子悦气喘吁吁,说:“回皇上,臣状告平北侯萧怀逸治家不严,纵妻行凶,臣状告温顺侯世子温光曜教女无方,酿成大祸,臣状告连州知府平原为一己私利置官本良心于不顾。这是臣的奏折,请皇上明察,请皇上为臣做主。” 明珏扫了萧怀逸一眼,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们可是原被告的关系呀!她为什么要信任他?萧怀逸不想把事情闹大,可不闹在那些人怎能得到惩罚? “皇上,民女有话要回。” 启明帝刚接过林子悦的奏折,怔了怔,说:“你讲。” “民女宁可一纹银钱的赔偿都不要,也要让行凶做恶之人伏法认罪。” ------题外话------ 这几章是本文中间的小高潮,明天就落幕了,定会大快人心,所有做恶之人都会彻底消停,然后…… 第一百二十一章 损兵折将 “泼妇、泼妇……”启明帝听完林子悦的话,真是气坏了,连为君者的体面和尊严都弃之不顾,高声咆哮,把御案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 文武百官全部匍匐下跪,连大气都不敢出,大殿又一次陷入沉默。朝中官员向来分帮结派,人心隔肚皮,但此时他们的心思和想法是一致的。 平北侯的正妻、温顺侯世子的嫡次女、最得圣宠的温婕妤的嫡妹完蛋了。 敲登闻鼓告御状,皇上审案的过程要诏告天下,能把皇上气得拍案怒吼的事和人能不让天下尽知吗?皇上金口玉言,温玉嫦这泼妇的名称也成了御赐。 不得不承认林子悦很厉害,不愠不火,聊聊数语,就能令启明帝盛怒。林子悦在奏折里写了什么,明珏不得而知,但林子悦说的话都围绕着两种对人最重要的东西――银子和粮食。户部主管皇朝钱粮,他也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 听说先皇昏庸懦弱,朝政腐败,启明帝登基时,国库基本是空的,登基大典办得很简单,好多银钱花用还是礼部和户部出面借的。总体来说,启明帝还是个不错的皇帝,最起码现在国库满当当,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还凑合。 林子悦跟启明帝说温玉嫦烧毁了一百亩地的小麦,每亩产量五六石,这百亩田地就损失了六万多斤粮食。也不知他怎么计算的数据,说这一百亩小麦值银一万两。而且温玉嫦还摧毁了他推广秋种夏收的计划,损失更无法计数。 一个受过穷的皇帝跟一个受过穷的普通人能有多大区别?启明帝能不看重银子和粮食吗?林子悦每一句话都涉及银粮,说得很严重。听到启明帝耳朵里,温玉嫦让人烧了麦田,就是烧掉了大秦皇朝的根本,所以,他才会盛怒不已。 皇上也是人,他看重的东西就是他的软肋所在,林子悦恰恰抓住了这一点。明珏开窍了,她要效仿林子悦,连皇帝都能对付的东西能摆不平其他人吗? 麦田不是林子悦的,他只是提供的种儿,收成怎样与他无关,但他却为了救火伤得这么重,还积极出面,帮她告御状,可见林子悦人品不错,是可交之人。 启明帝怒极骂了温玉嫦,只给她冠名泼妇,她并没有实际损失,也没有说怎么处罚她。若被有心之人遮掩过去,岂不浪费了林子悦的一片苦心? 林子悦是为官之人,同明珏不一样,朝堂之中的关系盘根错节,难保不招致打击报复,从而影响他的前途。听说林子悦与温顺侯府有亲,今日他出面状告温玉嫦,又弹劾平北侯府和温顺府,以后跟温家的亲戚是做不成了。 “皇上,民女有话要讲。” “都起来吧!”启明帝缓了一口气,又说:“江宇慧,你也起来,站着回话。” 还不该让起来了?从进来就跪着呢,一个多时辰了,膝盖都麻了。还好苏嬷嬷考虑周到,听说要告御状,连夜给她特制了一条裤子,在膝盖和臀部处,用皮子裹了棉花,加厚了好几层,就是预防下跪和挨板子用的。 “多谢皇上。”明珏站起来,再次谢恩,轻轻活动着双腿的腰肢,清了清嗓子,说:“皇上,民女有个不情之请,请皇上做主。” “你讲。” “回皇上,民女的麦田原是荒地,即使风调雨顺,一亩地一年也产不了一两石粮食。自去年种了冬小麦,长势极好,一亩地预计产量能有五六石。麦田之所以有高产,和林大人提供的麦种及精良的耕种技术密不可分。” 明珏缓了一口气,又说:“民女那几百亩地全是荒地,户部鼓励开荒,种植荒地不交赋税。民女见麦田长势极好,为感谢林大人及户部诸位大人,就提出麦田的收成与户部平分。民女提过几次,林大人都拒绝了,民女一直过意不去。今日在大殿之上,民女请皇上做主,今年麦田的收成民女一定要分一半给户部。麦田烧毁不要紧,几千两银子民女还是有的,务必请林大人和户部各位大人收下。” 林子悦疑惑的目光扫过明珏,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也想不起明珏什么时候提过麦田的收成要与户部平分。如果明珏真提出来,他是不会拒绝的,别说朝廷六部,就是那些只有三五个人的办事厅,哪个没有小金库? 看到明珏冲他眨眼,林子悦恍然大悟,一半的收成就能把户部绑到明珏这条船上了。温玉嫦烧毁的可是户部的小金库呀!户部那些大人们要是还怕得罪平北侯府和温顺侯府,还想做缩头乌龟,别说同僚,连皇上都会低看他们。 “林卿,江小姐说过要把麦田一半的收成分给户部?”启明帝很怀疑。 “回皇上,江小姐确实提过几次,臣都拒绝了。” “哦,那林卿为什么要拒绝呢?”启明帝心里不满,不停嘀咕:为什么她不说给朕?要说给朕,哪里用她浪费几次唇舌?说一次朕就会同意。 “回皇上,臣只当江小姐是戏言,再说,臣奉公办事,怎么能要这一半的收成呢?若是要,也需户部尚书章大人做主,臣认为不该要,也没和章大人提过。” 说完,林子悦扫了明珏一眼,唱双簧是需要互相配合的,该你上场了。 明珏慧黠一笑,忙说:“请皇上做主,林大人不收,也要请章大人收下。林大人为救麦田的火受了这么重的伤,治伤也要花钱,就当是民女的一份心意。” “好,朕准了,麦田收成不必细分,你支付户部五千两银子即可。”启明帝思付片刻,吩咐道:“黄有德,传朕旨意,凡参与麦田救火失每人赏银十两,受伤的人,每人另赏银五十两,请太医为受伤者诊治,用御药房最好的药。” “臣叩谢皇上,臣代所有参与救火谢皇上隆恩。”林子悦摇摇晃晃跪下去。 “快起来,林卿,你先下去休息,朕接了你的奏折,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多谢皇上。”林子悦施礼告退,给明珏使了眼色,眼底隐含狡诈的笑意。 章尚书和户部两位元外郎亲自搀扶林子悦走出大殿,殷切嘱托,拳拳盛意。明珏和林子悦一唱一和,把户部那些有官有职者,不管是温顺侯一派,还是追随萧家的人,全部逼出来了。此时,他们必须跟林子悦一派,因为这是户部的事。 朝廷六部以尚书为一部的最高掌权人,这些尚书们供奉禄米全算上,一个月也就是七八十两银子,相当于明珏前世的七八万块钱。真的已经不少了,试问她前世的那些省部级官员,写在工资单里的白色收入哪个人一个月能有七八万? 尚书手下的官员们禄米奉银要比一部尚书少得多,至于那些办事跑腿的小官员们,一个月也就是几两银子,试问哪个人怕银子扎手? 天上掉下来五千两银子,砸到户部一干众人头上,他们谁不清楚这银子是因为林子悦才得的?哪怕拿出六成孝敬皇上,户部的小金库也够丰盈了,有了这些钱,以后集体出去吃个饭、嫖个娼,不用任何人掏腰包,方便又实惠。 可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道理别说是混官场的人,就连聪明些的畜生都懂。钱已经给他们了,户部众人都绑在了一条绳上,谁也不能解脱出去。 别说只是萧家和温家的门生故旧及追随者,就连萧家四老爷萧博智这位户部侍郎也和户部众人站在一队里,逼不得已,要跳出来反对他老娘了。 章尚书送林子悦回来,给户部几个人使了眼色,敛襟整帽,匍匐跪地,高呼万岁,“臣求皇上明察麦田被烧之事,还林大人和江小姐一个公道。” “求皇上明察。”能在大殿之内列席的官员品阶都在五品以上,在户部供职者有十几个人,跪满了狭窄的通道,殿外人数更多,乌压压跪了一层。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五千两银子花得太值了,别说这钱最后不会从她口袋里出,就是让她拿出来,明珏也觉得心甘情愿。殿里殿外在户部任职的官员有几十个,齐齐求启明帝明察,人多力量大,启明帝想糊弄偏坦都不行。 “请父皇明察。”一个昏昏懵懵的声音传来,听上去很熟悉。 “你睡醒了?”启明帝一声暴呵,顺手拿东西要砸人,他看了看御案上没有什么东西好用,抓起一只毛笔又觉得力度不够,拿起玉如意笔筒,掂了掂又放下了,这个摔坏了很心疼,跟砸五皇子和七皇子的砚台和镇尺不一样,笔筒很贵。 “回父皇,儿臣没睡,就是不习惯早起,头有点昏。”小乔从一群皇子王孙中挤出来,哈欠连天,一脸倦意,还不忘瞪明珏一眼。登闻鼓响的时候,他刚睡没多久。若不是因为明珏,他现在睡得正香,哪用在大殿上站着喝风? 去年,小乔就调到了户部,供一份连卯也不用点的闲职,反正他也不靠那几两奉禄过日子。习惯早晨睡大觉的人,半夜三更被提来,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他能不恨明珏吗?明珏也回了他一记白眼,若小乔知道他的矿井丢了两成干股,估计想睡都不睡不着了,到时候,不让他把眼珠子瞪出来才怪。 “你……”这回启明帝不心疼了,抓起玉如意笔筒冲小乔砸去。 小乔摇遥晃晃跪下去,看到笔筒迎面飞来,他的头微微一偏,笔筒砸在他肩膀上。他咧了咧嘴,肩膀动了动,笔筒就滚到了他怀里。 “儿臣谢父皇赏。”小乔很识货,这笔筒是羊脂黄玉精雕而成,属稀罕之物,到珍宝古玩店,这只笔筒怎么也要值几百两银子,睡觉都能发财,真幸运。 启明帝瞪了小乔一眼,没再说话,这只笔筒很珍贵,但比起他的目标还相差遥远。刘太后七月过寿,怎么也要花两三万两银子,这笔钱他可不打算从国库里出。他现在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这头不着那头着,笔筒只是诱饵而已。 “老六,你说你没睡,这一个多时辰议的什么你都听清楚了?”镶亲王睃了小乔一眼,心中愤愤然,离镶亲王府最近的豆腐坊明明是小乔开的,这小子非说是别人开的,镶亲王府吃豆腐连一文银子都不少要,镶亲王心里正憋着气呢。 “朕也正想问呢,这一个多时辰议的什么,你听清楚了?” “回父皇,儿臣听清楚了,回镶王叔,侄子听清楚了。” “那你从头到尾说说。”镶亲王成心难为小乔,竟敢不让本王白吃豆腐? “说吧!朕也想听听。”启明帝缓了一口气,“诸位爱卿平身吧!” 章尚书谢恩站起来,很坚定地看了明珏一眼,那眼神很仗义地表达了有福同享、有难你当。并告诉明珏下回再分成直接找本尚书,不要通过林子悦那傻小子。 小乔拧了拧眉头,下意识地看了明珏一眼,说:“回父皇,有些细节儿臣记不太清了,儿臣只记得江小姐的宅院被抄了,损失毁坏的财物达十万两之多。平北侯正妻一把火烧掉江小姐的麦田,酿成大祸,烧伤了救火的人。按林大人的数据,百亩麦田损失一万多两银子,救火的人医治也要花不少钱呢。” “就这些?”启明帝沉着脸松了一口气,小乔把他的思路也整理清了。 “回父皇,有些事情儿臣不便多言。”小乔才不愿意当出头鸟,只想看好戏。 启明帝点了点头,“江宇慧,你有什么想法?” 这不是废话吗?她有什么想法能左右皇上断案吗?启明帝听懂了小乔的意思,用钱平复是最佳解决办法。她只是被冤枉,根本不算大案,不管是平北侯府还是温顺侯府,都不会因为她的事连根拨起,只能伤些筋骨,让他们暂时安份。 明珏也想得很清楚,只要温显宗和萧老太等人受到打压,暂时不再找她的麻烦,给她一段喘气的时间就行。要把他们彻底根除,永绝后患,凭她现在的实力根本做不到,她只能见好就收,时刻保持警惕,随时准备跟他们再开战。 五皇子惹恼了启明帝,要想再获圣宠,也需慢慢筹划,至少要消停一两年。折掉平原这条狗腿,温显宗要想再培养一条,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运用自如的。 温家想通过温玉嫦联姻,从而拉拢萧怀逸,温玉嫦现在被启明帝冠上泼妇之名。萧家和温家都因她丢了脸面,再赔上大笔银子,两家还能容得下她吗?联系两家的纽带都不被两家所容了,平北侯府和温顺侯府还能同流合污吗? 凡事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但该出的气一定要出。 明珏笑了笑,躬身施礼,“回皇上,民女不惜敲登闻鼓告御状,就是因为恶气难平、恶气难出,求皇上为民女做主,还户部诸位大人一个公道。” “朕为你做主,有什么想法你尽管直言。” 启明帝一再让明珏说想法,也是想提醒她见好就收。别说五皇子和温显宗只是指使平原等人诬陷她,就是五皇子和温显宗亲自诬陷她,启明帝也不会因为她砍了这两个人的脑袋。明珏心知肚名,启明帝不可能把每一个人都保住,比如说平原和温玉嫦。让皇上不想保的人承担责任,也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多谢皇上。”明珏微笑的目光扫过大殿众人,抬高声音,说:“回皇上,民女没有栽脏皇室之心,想让平大人还民女一个公道,这全是平大人听信恶奴一面之词所致。平大人带人从民女的宅院损坏抄去金银财物达十万两之多,他曾扬言是得温顺侯和萧老太等人授意,不管是真是假,必须把民女的财物全数归还。” 明珏把矛头指向平原,点明他听信恶奴之词,意图栽脏。平原为官不正,被人告了御状,恐怕这辈子就要与仕途无缘了。平原并没有扬言自己得温顺侯和萧老太授意,这是明珏加上去的,就是想起到含沙射影的作用。 她的话说模棱两可,真假未辨,就等于把温顺侯和萧老太择清了。把这个老货择出去,只是不让他们担栽脏的罪名,却也不能轻饶,要狠狠教训他们。 明珏想了想,又补充道:“平大人曾说抢夺民女的财物是为孝敬温顺侯,皇上是清君明主,处事为人重道讲义,一定不反对温顺侯府和平大人有难同当。” 温显宗扫了明珏一眼,暗自咬牙,阴毒的目光微微颤抖。明珏得皇上授意,把罪责全加到平原身上,为他脱罪,可却让他有难同当,这“难”含义太广了。 启明帝知道明珏听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比较满意。收买恶奴、企图栽脏明珏的人是平原,只不过是打着平北侯府和温顺侯府的幌子而已。至于让温顺侯府赔偿财物,这是不伤根本的事,对温家也是一个教训,启明帝并不反对。 “哼!平原,你可知罪?” 平原一直跪在通道里,成了被忽略的对象,身上疼痛难忍,又担心自己的前途命运,昏昏醒醒,都快魂飘九霄了。听到明珏又提他的名字,而且一口咬定他们从梅隐居抢夺金银财物十万两之多,并再次陷害了他。 他有苦难言,清楚自己彻底栽到了明珏手里,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一言不发。可他此时的姿态,让别人看来,就等于他把明珏的话全数默认了。 “皇、皇、皇上……臣、臣……”平原结结巴巴,竟然哭天抹泪起来。 温显宗狠狠瞪了平原一眼,气得咬牙切齿,栽脏明珏确实是他授意,可他没让平原抢夺明珏的财物呀!现在,栽脏不成,五皇子兵权被解,受到打压,温家脸面丢尽。若再让他和平原有难同当,赔偿明珏十万两的损失,温家可冤死了。 “哭就是在忏悔,他知罪了。”镶亲王满脸同情地看着平原,他也知道平原是替死鬼,很冤枉。可是,要保住温顺侯,案子还要了结,平原是最佳替罪者。 启明帝重重冷哼,“来人,将平原削职为民,押入大牢。” 平原面如死灰,被拖走的时候,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一个狗腿子的职业生涯结束了,他的后果怎样?只能用不堪设想形容。狗腿子就是用来顶罪的,就象死士是用来杀人和和被杀一样,温显宗没有丝毫愧疚,认为理所当然。 明珏就更坦然了,收拾掉了一个,接下来还有很多,会层出不穷。人的IQ在斗争中成长,就象奥特曼打小怪兽一样,需要不断升级。 接下来该说赔偿财物的事了,可皇上沉默了,似乎在考虑很重要的问题。 “皇上,民女的话还没说完。” “哦,你接着说。”启明帝敲着御案,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多谢皇上。”明珏吁了一口气,扫了萧怀逸一眼,高声说:“平北侯府萧老太太提前抢收民女的麦田,导致麦种明年不能再用,给户部和民女都造成了很大损失。平北侯正妻烧了民女百亩麦田,又烧伤了救火之人,酿成大祸,民女要求如数赔偿,并严惩温氏,还民女、林大人和户部一个公道。正如林大人所说,平北侯正妻嫁到萧家只有一个多月,萧家和温家怎么赔偿,还请皇上圣裁。” 萧怀逸冷睃了明珏一眼,这只野鬼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提醒皇上让温家和萧家共同赔偿。可这一共同,是不是平原从梅隐居抢走的财物也要把萧家“共”进去呀?因为萧老太也是授意指使者之一,若真赔估计几万两银子扛不住。 这只野鬼一向见钱眼开,估计她连十万两银子的一成都没损失到,在金殿上居然都敢狮子大开口。萧怀逸虽然愤恨明珏把萧家“共”进去了,不过这对于他是个契机,正好借此整顿内务,萧老太颜面尽失,看看她还有没有脸掣肘。 “臣求皇上严惩温氏,并将泼妇罪行诏告天下。”章尚书带户部众人出列,也把矛头指向了温玉嫦。事到如今,光平原一个人顶罪还不够,再把温玉嫦搭进去份量也就足够了。弃车保帅,温玉嫦身份特殊,这个车也拿得出手了。 “你们都听到了吗?听清楚了吗?回答朕。”启明帝沉着脸发怒了。 众人躬身行礼,齐声回答:“回皇上,听清楚了。” “那你们告诉朕你们想怎么办。”启明帝把林子悦的奏折和明珏的状纸全扔下来,一份扔到萧怀逸脚下,一份砸到温顺侯世子的脑袋上。 萧怀逸拣起奏折,冲启明帝抱拳施礼,“回皇上,臣在漠北时得了治疗烧烫伤最好的药,用百年雪蛤精制而成,千金难求。下朝后,臣会派人送到林大人府上,并请林大人转送其他受伤之人。至于赔偿,平北侯府与温顺侯府如何分担,还请皇上圣断。臣妻确实刁蛮成性,如何惩罚于她,也请皇上圣裁。” “唉!萧卿,朕知道委屈你了。” “臣不委屈,多谢皇上体谅臣。”萧怀逸脸上透出委屈,神态谦恭真诚。 萧怀逸越说不委屈,众人越觉得他委屈,对他又多了几分崇敬。明珏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无利不起早,最会装蒜,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启明帝冷瞥了温顺侯父子一眼,忖度片刻,说:“萧卿,如果你想休了温氏,朕准了,并将她打五十大板,罚入铜牛庵,终身为奴。” 大殿之内顿时毫无声息,只有温氏父子跪地求饶的哆嗦声传来。铜牛庵关押的都是罪臣女眷,启明帝要把温玉嫦关进去,绝不是无心之言。 明珏也吓了一跳,关入铜牛庵、终生为奴惩罚极重,但似乎并不适用于温玉嫦。温玉嫦是萧家的媳妇,可启明帝在惩罚她之前,也言明让萧怀逸休了她。她是温家的女儿,却已嫁为人妇,是同时关联两大家族的重要人物。 启明帝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他想敲打萧温两家?借此警醒众人?可这敲打的方式也太重了。启明帝面色如常,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琢磨不透。 萧怀逸淡淡一笑,“回皇上,温氏是祖母替臣求娶来的佳媳,所谓长者赐不可辞,臣不能休了她,请皇上恕臣不能从命,并令赐惩罚的方式。” 以退为进是大智慧,启明帝让萧怀逸休掉温玉嫦,并罚她到铜牛庵为奴是以退为进,这点萧怀逸很清楚。所以,萧怀逸也以退为进,把萧老太搬出来当挡箭牌。长者挑的媳妇不能随便休弃,不能休,更不能让皇上惩罚她。 温玉嫦现在是萧家的“宝贝”,关系重大,可不能休弃。温玉嫦是萧老太挑中的名门小姐,她未嫁入萧家之前,就名节尽毁,令萧老太很没面子。为此,萧老太总觉得欠了萧怀逸的人情账,才不敢跟萧怀逸要太多的条件。 这次温玉嫦被冠名泼妇的恶名,丢尽了萧家的脸面,即使不遭惩罚,以后再也无法抬头做人。人们奚落讽刺温玉嫦,也会指责萧老太妄做主张、识人不明。有温玉嫦在,就等于在萧老太头上悬了一把利剑,时刻寒光闪闪,伤人于无形。 萧家内院有多乱,萧怀逸了如指掌,白夫人一派因奉国公府的事受了指斥牵连,暂时消沉了,不用多久,就会卷土重来。温玉嫦此次惹下麻烦,正是白夫人等人的大好机会,她们会充份利用,把温玉嫦踩在脚下,牵制萧老太。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不风,而萧怀逸做为风神,一开始就把自己摆在看热闹的位置,等到最后,她们两败俱伤,他坐收渔翁之利。 温玉嫦再成了温家的弃子,又被萧老太埋怨,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萧家上下大多数可都是见风使舵的人,拜高踩低是本性使然,手段心计更是层出不穷。温玉嫦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在这种环境下,能活上两三年,是她命大。 “你不休她,朕就不能罚她,你让朕怎么向江宇慧和林子悦交待?”启明帝表现出无奈,好象萧怀逸偏坦妻子,干涉他替明珏和林子悦做主一样。 “臣替妻领罚,不管罚得多重,都由臣一并担当。” 启明帝点头赞许,冷冷扫了温显宗父子一眼,“萧卿是重情重义之人。” 大殿里响起感慨赞叹之声,众人投向萧怀逸的目光透着崇敬,更多是同情。温显宗父子还在地上跪着,正好让众人一百八十度角俯视。 “江宇慧,你有话要说?”启明帝见明珏很不自在,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 “回皇上,民女常听师傅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知烧毁一百亩麦田,烧伤多人,造成一万多两银子损失的人若是普通百姓,该是什么罪?” “那一万多两银子的损失,朕会做主让他们赔给你。” “好,民女等着他们赔银子,若酿成此祸的人是普通百姓,是不是赔了银子就没罪了?就不罚了?”明珏直视启明帝,想放过温玉嫦,没那么容易。 “你认为还应该怎么罚?萧卿也说了,不管罚多重,由他一并承担。” 明珏眼角的余光瞟了萧怀逸一眼,眼底闪过狡诈,很认真且无奈地说:“不把她放在火堆里,让她尝尝火烧火燎之苦,也要打她五十大板吧!这可轻多了。” 启明帝思虑片刻,轻叹一声,说:“好,那就打五十大板。” “皇上,五十在板由臣来领,臣毫无怨言。”萧怀逸毫不犹豫,神态坚定。 几个御前侍卫来到萧怀逸面前,看向他的目光交织着无奈、同情和崇敬。萧怀逸笑了笑,解下护腕铠钾,摘掉冠帽,准备领刑。 “人们常说子不孝、父之过,这妻不肖、夫之过还是第一次见。”明珏轻蔑长叹,冲镶亲王抬了抬下巴,“您老人家见识多广,以前见过吗?” 镶亲王摇了摇头,“你才活了多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慢慢见识吧!” 听到明珏和镶亲王对话,站在萧怀逸身边的几个武将按捺不住,齐齐出列,替萧怀逸鸣冤。这是萧怀逸的家事,他们不方便插嘴,可温家人品质太差,令他们忍无可忍。温显宗父子虽说跪着,知道萧怀逸要替温玉嫦挨打,连句都不说。 一个年岁较大,品阶很高的武将站出来,“皇上,臣一介武夫,活了半辈子,只听说过子不孝、父之过,没听说过妻不肖、夫之过,敢问皇上听说过吗?” “甘将军,不得无礼。”萧怀逸忙出语制止。 又有一个年轻些武将说:“算了,甘将军,咱们以在战场上拼命为荣,都是要脸面的人。有人就喜欢做缩头乌龟,人家又不是你儿子,你管的着吗?” “老子要有这样的儿子,早就一刀劈死他了。” “劈死就不必了,这里不是战场,杀人要偿命,还是躲远一些。” “赶紧躲,听说缩头乌龟是一种病,会传染。” 温显宗父子本来在文官队列里,因为下跪认罪,才挤到通道里。武将们边你一言我一语嘲弄,边向一侧退去,投向温氏父子的目光饱含蔑视。文官阵营里的人也觉得脸上无光,好象真怕缩头乌龟这种病传染一样,也赶紧向一边退去。 狭窄的通道变得宽敞,温氏父子五体投地跪拜,连头也不敢抬,瑟瑟发抖的身体变得更加显眼。面对众多嘲笑轻蔑的目光,他们比缩头乌龟还胆小几分。 启明帝紧紧皱眉,看向温氏父子的目光透着冷厉的责怪。说来说去,他还是偏坦温家人,可温氏父子实在不给他争气,让他颜面无光。见他们父子被文武官员孤立,启明帝气恼、心痛外加憋闷,越想起恨,却不能冲那些武将们发泄。 萧怀逸被御前侍卫带走,大殿里响起呵骂嘲笑声,镶亲王装模作样哀叹,连启明帝都愤愤冷哼,温顺侯世子实在顶不住压力,爬出来向皇上请罪。 “臣教女无方,求皇上降罪。” 温显宗见儿子爬出去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无奈叹气,好象这儿子没得他真传,很不争气一样。在温显宗看来,只要不吃亏,不管别人说什么,都要沉得住气。哪怕别人把祖坟掀了也无所谓,反正被暴尸的也不是自己。 启明帝松了口气,冷哼一声,怒问:“你也知道你有罪吗?” “臣知罪,求皇上降罪,求皇上……” 萧怀逸刚走到大殿门口,听到温顺侯世子请罪,停住脚步,讥诮一笑,转身说:“皇上,臣刚刚思付一番,觉得很冒失,这顿板子确实不该臣领。臣现在有两个女儿,以后还会有,今天挨板子是小事,只怕将来没法向她们交待。” 明珏咬牙暗笑,这萧怀逸真是奸诈,既做了好人,还不想挨板子。若不是这些人把温顺侯世子逼出来,估计他也有办法脱罪,要不他去领罚也不会这么坦然。最可笑的就是温顺侯世子了,被人骂得七荤八素,这顿板子也要挨了。 听到萧怀逸的话,启明帝不再犹豫,“来人,将温光曜拖出去,重打六十。” 加了十板子,算是启明帝对温氏父子的“奖励”,也为自己挽回了一些颜面。 听说这顿板子落到了自己身上,还加到了六十,温光曜脸色灰白,眼底透着浓重的胆怯,浑身如筛糠一般发抖,两腿也站不起来了,最后是被侍卫拖出去行刑的。跟萧怀逸的坦然无畏大相径庭,大殿里充斥着轻蔑的叹息。 惨叫声从大殿一侧的刑房传来,温显宗的身体不停颤抖,好象板了落在他身上一样。说来说去,还是温家人把自己估得太高,认为有两个女人伴驾,就可以令皇上枉开一面。须知,每一个皇帝都懂得权衡,一味偏宠,除非他不想当了。 不知道宫里的板子什么样,在萧家,女人一般只能挨四十板子,再多就会没命,男人最多能挨六十大板。估计这顿板子下去,温顺侯世子很可能要换人了。 温显宗丢了脸面,折了狗腿,再死了儿子,损失可太大了。就因为温玉嫦烧了麦田,赔了银子,再死了爹,她不成为温家的弃子才怪。 “起来吧!”启明帝见温显宗和次子仍跪着,于心不忍,让他们起来了。 “多谢皇上。”温显宗爬起来,与明珏四目相遇,双手不由收紧,眼神中的恶毒森冷好象来自地狱一般,恨不得把明珏生吞活剥。 明珏不以为然,对他明媚一笑,长吁了一口气,小脸上布满得意。表现得再凶狠有什么用?今天这老王八蛋损兵折将,丢脸赔钱,算是输惨了。 装狠有什么用?姑奶奶不怕,有本事卷土重来,姑奶奶奉陪到底。 “什么时辰了?”启明帝靠在龙椅上,满脸疲倦。 “回皇上,还有一刻钟就到辰时正刻了。” 都快八点了,明珏看了看大殿外面,早已天光大亮。她凌晨三点敲响了鼓,凌晨四点进殿,一折腾多半个工作日过去了,她也疲累不堪了。 明珏提起一口气,跪下去,“求皇上给民女做主,赔偿民女的财物和损失。” 启明帝掐着双额犹豫了一下,双手互相揉了揉肩膀,决定坚持把这个案子审完。敲登闻鼓告御状的案子不能拖延,要尽快结案,接下来只能删繁就简。否则他的身体和精力也难以承受,皇帝不是窝在龙床上睡大觉就能当的。 “江宇慧,朕今天只能让他们赔偿你麦田的损失,至于你的宅院丢失损坏的银钱财物,需要仔细核对,朕会尽快让人去办,早日给你答复。” 不行,绝对不行,十万两数目太大,一拖就会遥遥无期。再说,这十万两的金银财物的损失本来就是她要讹人的,不速战速决,一旦被发现就完了。 她敲登闻鼓可是交了一万两银子呀!还要付给户部五千两,若两家只赔麦田的损失,她岂不是要血本无归,那可就亏死了。就算启明帝让萧家和温家赔偿她银子,不在大殿上把银子拿到手,她就会赔本赚吆喝,那可丢大人了。 怎么办?她决定拼一把,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把银子弄到手。 ------题外话------ 明天还有一章,这个高潮就过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最重的惩罚 麦田的损失共赔付一万两,外加两千两医药费,启明帝已经分配好了。萧家和温家各赔白银五千两,其余两千两由当时没参与救火的官员平摊赔偿。 “江宇慧,朕如此裁夺,你可满意?” “回皇上,民女满意,多谢皇上。”明珏思虑片刻,又说:“民女知道皇上为民操劳,一定很累,也想快一些把事情了结,平北侯府和温顺侯府都在京城,拿银子很方便。民女想让他们把银子拿到大殿上,兑清之后,这件事才算完。” 不当着启明帝和文武百官的面,萧家和温家能掏银子吗?就算是温显宗迫于压力会付,萧怀逸也会使花招,不会让她轻易拿到,所以,必须在大殿上兑清。 明珏这番话说到了章尚书心里,若是大殿上不把银子兑清,下朝之后,他若能从平北侯府或温顺侯府拿到五千两银子,那肯定比考状元还难。 就算两家都肯定出银子,能全数给他吗?谁不知道这是小金库?能拿到十之一成就不错了。明珏分五千两银子给户部,这可是要记账的,很可能还要孝敬皇上。差的银子要让他自己掏腰包了,可亏大了,章尚书越想心里越没底。 章尚书鼓起勇气,说:“臣恳请皇上在大殿上将银子兑清。” “这、这恐怕不行”启明帝紧皱眉头,否决了明珏的想法。 “时候不早,皇上还没用早膳,也该休息了。”镶亲王估计是自己饿了。 萧怀逸挑了挑嘴角,脸上流露出恶做剧的笑容,“皇上英明,五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一时不凑手,臣要等当铺开门,典几件祖辈留下的东西才能支付。” 温显宗黑着锅底脸,咬着牙说:“臣也一样。” 明珏狠狠瞪了萧怀逸一眼,这老家伙不配合工作,还老扯她的后腿,真是欠收拾的玩意儿。等这件事结束,不好好修理他,真对不起他。 “好,既然两大名门都需要典当祖产才能弄到五千两银子,民女若是勉强,就太不通人情了。若是这样,还请皇上下旨,让章大人去收平北侯府的银子,民女收温顺府的银子,其余两千两充做医药费,等民女到连州城再去收。” 启明帝点了点头,“朕准了,黄有德,传旨下去,让他们尽快付清银子。” “奴才遵旨。” 镶亲王咳嗽一声,见明珏看他,忙冲明珏挤了挤眼,又比比划划打手势。他先从脸上抹了一把,接着从胸前划了一道,又指了指嘴,最后冲她抬了抬下巴。 明珏不知道镶亲王什么意思,但她能感觉到镶亲王是在跟她谈条件。如果她答应条件,镶亲王肯定会帮她拿到银子,可她不明白什么意思,能答应吗?镶亲王见她没反映,又比划了一遍,还不以为然地瞪了小乔一眼。 看到小乔挤在人群里冲她抖手帕,又摇头晃脑,明珏明白了,小乔不让她答应。由此可见,镶亲王的条件一定跟她小乔都有关,那一定是豆腐坊了。 回想镶亲王在比划的时候又指嘴又指胸,这说明镶亲王所求的是入口之物,那就是豆腐了。他还指了指胸,难道这个时空的人也知道胸等于“豆腐”? 明珏瞪了小乔一眼,不予理会,又陪着笑冲镶亲王郑重点头。别说豆腐,一间豆腐坊才值多少钱?比起她现在要争取的银子可相差太遥远了。 镶亲王重咳一声,脑袋上插满胜利的红旗,冷瞥了小乔一眼,转向萧怀逸,说:“萧侯爷,听说温家嫁女光嫁妆就价值六七千两银子,温贤妃、五皇子和温婕妤添妆也不少,怎么也有万余两银子吧?还用你卖祖产吗?” 萧怀逸眼底闪过奸诈的笑意,冲镶亲王抱拳,“多谢镶亲王指教。” “温侯爷,你家嫁妆不少,人家平北侯府也有一万一千两的聘礼,你还用卖祖产吗?”镶亲王撇了撇嘴,装模作样叹气,说:“看你们赔几千两银子就说的可怜巴巴,好象皇上少你们奉银禄米一样,本王都听不下去了。人家损失了十万余两的金银财物,本就该你们赔,要让你们赔,你们是不是要卖妻卖妾呀?” 大殿里又一次归于沉默,隐约有轻笑声传来,萧怀逸和温显宗都低着头,无话可说了。启明帝重哼轻咳,毫不隐晦地表现出对萧怀逸和温显宗的极度不满。 明珏咬着嘴唇,强忍笑声,憋得肚子发胀。镶亲王太有用,也太友受了,别说以后让他白吃小乔的豆腐,就是在他府里开一间豆腐坊,明珏都认为很值。 “求皇上为民女做主,让平北侯和温顺侯在大殿上兑清麦田的赔付银子。民女宅院损失的金银财物价值十万余两,系平大人胡乱而为所致,平大人曾说他的所作所为均得平北侯府和温顺侯府授意,听说所抄财物全数孝敬了温顺侯。 利益共享,责任共担,这也是皇上首肯的,请皇上为民女做主,让两府赔偿民女财物。不管他们卖妻卖妾、卖儿卖女还是卖老娘,他们必须如数赔偿民女。” 萧怀逸挑了挑嘴,皱眉瞟了明珏一眼,心里诅咒这只野鬼贪多无厌。让他赔多少银子他都痛快答应,反正他早已决定一文也不从自己口袋里掏。 平北侯府有一份公中的帐,各房还有分帐,哪些产业收入归各房所有,哪些归公中所有明确规定。长房最富有,朝廷对萧怀逸的赏赐,同僚送的礼物多数归到长房。长房的帐由白夫人管,这些天白夫人对谁都笑脸相迎,也没听说她有喜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长房的帐上又有钱了,她又在计划怎么花。 这件事出得太是时候了,不用白夫人计划,这里有个大窟窿等着填。若用白夫人紧握在手里,正做美梦的银子填了这个窟窿,温玉嫦就有“好日子”过了。 温显宗双手紧握,恨不得扑上来咬明珏一口,把她拆筋剥骨。他活了六十多年,今天的跟斗栽得最大,损失惨重,而且是栽到一个毫无防备的毛丫头手里。 此次陷害明珏,五皇子和温显宗等人准备了近一个月,从实施计划到现在三天还不到,温氏一派就损兵折将,颜面也被踩到脚底,败得惨乎惨矣。这次计划得如此周密详细,也费了不少周折,都败得这么快,以后再想动她就更难了。 明珏毫不犹豫跪下去,高声说:“求皇上为民女申冤做主,为民女主持公道,让平北侯府和温顺侯府赔偿民女财物损失十万两。” “这……”启明帝微微皱眉,面露无奈倦怠。 黄有德扫了明珏一眼,低声说:“皇上,您该用药膳了。” “黄公公是想催皇上退朝吧?那民女损失的十万两银钱财物怎么办?” 明珏站起来,扫了启明帝一眼,又看了看文武百官,苦着脸跺了跺脚,一屁股坐在龙台的台阶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数落平原等人烧杀抢掠的恶行。她的哭声时快时慢、时高时低,颇有节奏感,直哭得天地色变、日月颠倒。 姑奶奶活了两辈子,以大妈之心装萝莉之形,容易吗?你们非逼着姑奶奶卖萌,那就让你尝尝后果。大不了打顿板子,反正我穿着特制的裤子,也伤不着筋骨,非跟你们好好折腾一场不行,明珏边哭边想,边哭边给自己加油。 众人各怀心思的目光积聚在明珏身上,大殿里回归了最原始的沉默,连呼吸声都变得微弱了,好象除了哭泣的人,殿中再无他人一样。 启明帝的手在御案上起落两下,还是没拍下去,皱眉叹气。他做了二十几年的皇帝,第一次遇到敢在大殿上哭闹的人,就因为明珏是水木的女学生,他还不能惩罚。若水木未远行,也会出面给他施加压力,为明珏讨还公道。 平原带人抄家时肯定会顺手牵羊,无论他要把财物送给谁。官兵横冲直撞,顺道发财,抄检时损坏掠夺财物再正常不过。萧温两家都间接参与此事,让他们两家赔偿财物并非不可,但毕竟有些牵强,尤其萧怀逸很冤枉。做为皇帝,他既要看水木的面子,又要照顾萧温两家的情绪,确实很为难。 萧怀逸见明珏哭得泪泣横流,他的嘴角掠起笑容,在脸上慢慢扩大,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呀!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看家本事都能运用自如。 明珏绞着泡了辣椒水的手帕,不时往眼上擦一下,眼泪一个劲往下流,再配合她忽大忽小的哭声,要多伤心有多伤心,要多悲凉有多悲凉。可她心里却一直埋怨,怎么就没人劝我呢?可我一个坡好让我下驴了,我可不想再哭了。 看到小乔冲她打手势,明珏松了一口气,还是小乔这样的朋友靠得住,比萧怀逸这老家伙强。她偷眼看着小乔的手势,想悟出其中的深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小乔的手势好象在说:贿赂我、贿赂我,不贿赂我才不管你。 趁火打劫的家伙,有你好看,咱们走着瞧,明珏狠狠瞪了小乔一眼,心里突然开了窍,一急一闹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东西。贿赂小乔哪有直接贿赂启明帝来得实在,启明帝可是受过穷的皇帝,先试试他会不会被金钱打动。 明珏一手举着手帕掩示,一手冲启明帝伸出五根手指,前后翻了翻。暗示启明帝,不管从萧温两家弄多少银子,都跟你五五分,看不懂我的意思,不帮我从两家弄出这笔银子,那你也与财神爷无缘,跟银子擦肩而过,照样吃亏。 过了一会儿,明珏哽咽着瞟向启明帝,想看看这个皇帝够不够聪明。明珏失望了,启明帝端坐在龙椅上,神色不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得了,皇帝与财神爷无缘,不能帮她讨银子了,还是向小乔投降吧! 大太监黄有德轻咳了一声,明珏回头,看到黄有德正冲她使眼色,示意她看启明帝的脚。明珏坐在龙台上,与启明帝的脚平行,很清晰地看到他脚上的动作。 启明帝的脚在地上划字,明珏看到他划了一个“三”、一个“七”,然后双脚踩着“七”,一动不动。明珏明白了,启明帝答应帮她讨银子,条件是银子三七开,他要分七成。明珏暗暗咬牙,这皇帝也太黑了吧!五五已经是明珏的极限了。 明珏使劲抽泣了几声,斜了小乔一眼,发现小乔正一脸同情看着她。她和启明帝那些小动作,别人看不懂,小乔一定明白。做为皇帝,启明帝不象五皇子那么虚伪,也不象七皇子那么阴险,倒跟小乔是典型的父子天性。 皇帝又怎么样?谈条件的双方是平等的,尤其涉及到银子,说不放手就不放手。明珏想坚持,最后还是决定退一步,冲启明帝打出四六开的手势。 听到御案上传来两声轻快的敲击声,明珏知道成交了,她“嗷”得一声又哭起来了,这回是真伤心了,六成银子,有好几万两,就这么没了,丢得太冤了。 “大胆。”启明帝的手重重拍在御案上,大殿里立刻鸦雀无声,“若不念你是先生的学生,与朕有同门之宜,单你在大殿撒泼,就要拉出去打一顿板子。” “皇上,民女……” 明珏跪在台阶上,扁着嘴抽泣,越想越伤心,她很想跟启明帝说你能不能少分点,我半夜三更起来告御状容易吗?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来了,她怕启明帝说朕三更半夜起来审你的案子容易吗?朕是一国之君,没银子拿谁干? “黄有德,把朕的药膳端到大殿上来。”启明帝停顿片刻,又说:“江宇慧,朕念你年纪轻轻,挣些银钱家业不容易,把你事情处理再去休息,你可要……” “多谢皇上,民女、民女一定会重信守诺。” “好,重信守诺就好,做人和做生意一样,重信守诺才能财源广进。”启明帝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说:“传旨御膳房,给每位爱卿都上一碗粥,一碟御制小菜。各位爱卿站了几个时辰,也累了,出去活动活动,一会儿,朕还有话要说。” “多谢皇上。”大殿里响起激跃的谢恩声,众人蜂涌一般往外走,心里都在嘀咕:皇上又赏粥又赏菜,还让出去活动,足见心情不错,难道他发财了? 黄有德叫来两个小宫女带明珏去方便梳洗,又亲自把她领回大殿,给她端来一杯茶。明珏想起外面还有两个丫头等着,让黄有德给她们送些吃食出去。黄有德答应得很痛快,马上去吩咐宫女,看明珏的眼神透出欣喜崇拜。 众人陆陆续续回到大殿,都轻松了很多,启明帝坐回到龙椅,议事重新开始。 启明帝打开明珏那份财物损失的明细,仔细看了一遍,说:“江宇慧,你说平原从你的宅院掠走损坏财物大约价值十万两,可有证据?” “回皇上,民女有证据,民女的宅院共损坏玉器珍宝二十件,丢件二十八件,这些都是水木先生所赠,每一件都价值千两白银。损坏的玉器珍宝民女带来了,就在宫外的车上,皇上可传民女的随从下人觐见,把东西带进来。” “不必了,黄有德,你去宫外查看,看看是不是如江宇慧所说。” “奴才遵旨。”黄有德冲明珏微微点头,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往外走。 “江宇慧,你接着说。” “回皇上,这四十八件珍宝价值白银四万五千两,另外民女丢失银票叁万两千两,黄金一千两,价值六千两银子的古画两幅,民女及下人还丢失首饰衣物若干,价值白银五千两,除了这些,还有损坏的门窗家具,修缮需耗银三千两。” 明珏缓了一口气,又说:“这些东西总共价值白银十万余两,民女来京之前,听连州府的官员说,他们从平大人和一些官兵的住所找到了一些玉器古玩和黄金银票,还有一份送给温顺侯的礼单,价值大概三万两,他们答应还给民女。” “如此说来,现在你的损失大概有七万两?” “回皇上,平大人要送温顺侯的金银财物全是民女的私产,若全数还给民女,现在民女的损失还差七万两。请皇上为民女做主,七万两可不是小数目,民女还靠这七万两重信守诺呢,若是没有这七万两,民女就没诚信可守了。” 启明帝点了点头,他明白明珏是在提醒他,明珏要和他四六开的是这七万两,不包括她找回去的银钱。七万两的六成也不少了,应付刘太后的寿辰足够了。他当然希望更多一点,但太狠了又怕杀鸡取卵,一捶子买卖,从此绝了后路。 “诸位爱卿认为这件事该如何裁夺?” 朝廷自古分帮结派严重,萧家和温家都是名门旺族,除了同族为官者,门生故旧不少,追随者也很多。跟萧怀逸相近的人以武将居多,这些人都有大丈夫情结,多数人对银子的概念不强烈。他们即使觉察到明珏有讹诈之嫌,也不想跟一个弱女子去算细帐,况且萧怀逸看起来似乎愿意掏钱,他们就更没必要多言了。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温显宗一派善钻营取巧,向来被武将轻视,被清贵之流唾弃,跟温家同流合污者以小人之多,或许转眼就会成为仇人。 小人都习惯见风使舵,看到五皇子被解了兵权,有可能失圣宠,温顺侯世子又被打了六十大板,温家失财丢脸,此次的跟斗栽得很大。他们都为自己的前途担忧,有几个人会为温家讨公道?他们都知道明珏是水木的女学生,又得皇上欢心,谁敢去碰钉子?温显宗及其次子都忧心忡忡,哪还有心思顾及银钱? 听到启明帝问话,萧温两家及其关系密切者都不说话,其他人只是扮演看热闹的角色,就更不会多嘴了。众人都瞪着眼睛不出声,大殿又一次陷入沉默。 “皇上。”昏昏欲睡的老汝亲王坐不住了,“江小姐不是说找回了三万两的失物吗?说不定还会找回一些,不如就赔她五万两银子吧!” “那江小姐岂不是要损失两万两?”镶亲王替明珏抱打不平。 “损失就损失了,就当花银子买了教训。”老汝亲王的话说得很中恳。 启明帝没表态,问:“江宇慧,你有何想法?” “回皇上,民女没有想法,汝亲王的话说得很中恳,民女就当买的教训。五万两就五万两吧!民女也只能守五万两的信诺了。” “那、那也好吧!”启明帝心有不甘,赔偿的银子缩水直接关系他的利益。 镶亲王冷笑几声,阴阳怪气说:“要说损失应该萧侯爷最大,江小姐还能得一些赔偿,可没人给萧侯爷送礼呀!白让人家跟着赔银子,遇人不淑呀!” 萧怀逸无奈一笑,“多谢镶亲王体谅,臣治家不严,有过在先。” “你能这么想就好,本王还怕你想不开呢。”镶亲王冲温显宗撇了撇嘴。 启明帝忖度片刻,说:“那就赔五万两吧!两家均分。” 若让萧温均分赔偿的五万两银子,萧家肯定是吃亏,启明帝很清楚。说到平原掠夺财物送礼,温显宗并没有反对,那证明他确实收了平原的礼,而萧怀逸没收。只是因为萧家几个女人参与,惹祸最大的还是温家女儿,就让萧家也赔付一半,确实不合情理。可启明帝又想多得银子,又有私心,不得不这么分。 温贤妃和温婕妤都很得圣宠,这件事一出,这两个女人会不缠不休地撒娇使气折腾一番。启明帝英雄难过美人关,尤其是温婕妤,撒娇的水平可非一般人能比。为了堵这两个女人的嘴,启明帝不得不委屈萧怀逸,只能以后再做补偿了。 “皇上,民女有话要讲。”明珏躬身施礼,态度欲发和气。 “你讲。” “不管皇上如何分配,民女都要在大殿上收银子,不想拖后帐,麻烦不清。” 启明帝更不想拖后帐,他巴不得早点把银子拿大手,以防夜长梦多。于是,他当即做出决定,萧家和温家各取三万两银子,两家的银子不到,就不退朝。 萧怀逸和温显宗一下子成了焦点,快被众人期望的目光盯成万花筒了。到现在,他们已经快站三个时辰了,脚肿腿麻,又饿以累,再站下去,不晕才怪。 “萧卿,温卿,你们……” “臣遵旨。”萧怀逸毫不犹豫,冲启明帝抱拳施礼,转身出去找萧怀迁。萧怀迁是七品闲职,就在殿外,事情经过他也知道,让他回去拿银子正好。 温显宗一动不动,这三万两银子他一文都不想出,当然他也不知道启明帝和明珏的交易。平原确实给他送了不少东西,但远远不值三万两,再说也不都是从明珏手里掠来的。即使都是明珏的财物,他跟斗栽得这么大,再赔钱就亏死了。 听到后殿传来女人的哭声,温显宗眼前一亮,温家的红粉后援军到了。启明帝宠爱温家女儿,能不枉开一面吗?否则他何必费尽心机往宫里送女人呢。 “皇上,是贤妃娘娘和婕妤娘娘,她们说皇上不收回成命,要长跪不起。” 众人的目光在启明帝和温显宗身上游移,即使皇权至上,也难掩他们眼底的轻蔑。公道自在人心,同萧怀逸一比,温显宗简直没有人格可言。事情弄到这种地步,温家的女人竟然跳出来干涉朝政,居然用死赖的方式请皇上收回成命。 镶亲王不阴不阳笑了几声,“江小姐,一会儿萧侯爷拿来银子,你就拿着银子先走,温侯爷的银子还没影呢,其余的事情皇上自会处理。” 明珏一怔,原来镶亲王也知道启明帝的交易,看来摸到启明帝软肋的人很多。 “多谢镶亲王。”明珏扫了启明帝一眼,“皇上,镶亲王考虑很周到。” 一个太监一路小跑进来,“启禀皇上,贤妃娘娘非要进来,说……” “大胆。”启明帝拍着御案暴呵,脸色很难看。 众人吃了一惊,忙躬身施礼,可后殿吵嚷的声音更大,连温婕妤也加入了。 启明帝平静片刻,说:“来人,传旨,贤妃娘娘妇容工整、贤良淑德,堪为女子表率,特赐半副皇后銮驾,按后宫一等赏赐,准许她回温顺侯府省亲。” 听说启明帝要赏温贤妃,并赐半副皇后銮驾,让她回温家省亲,众人都愣住了,这赏赐太重了。温家栽了跟斗,难道皇上想补偿温家?这也做得太明了。 温显宗父子面露得意的笑容,都松了一口气,恶毒的目光盯着明珏。温氏一派也都挺胸抬头,扬眉吐气,每个人看向明珏的目光都如刀子一般。 明珏扫了镶亲王一眼,看到镶亲王没反映,心中不由哀叹,启明帝太偏宠偏信了,这样下去如何服人?难道水木没教过启明帝如何平衡权贵宠辱吗? 启明帝喝了一口茶,扫了众人一眼,又说:“以后温家女儿交给贤妃亲身教诲,温家女儿一日不学成,贤妃就留在温顺侯府,不得回宫。” 众人还没反映过来,就听“嗵”得一声,温显宗倒在地上,脸色灰暗,他的次子扶住他,刚要叫太医,就被他紧紧抓住了,后殿的哭闹声也嘎然而止。 宫妃被半副銮驾送回娘家,美其名曰教养家族女儿,跟普通人家的女儿被婆家嫌弃,送回娘家有区别吗?而且家族女儿学不成,还不准回宫。若温家生一个女儿,温贤妃就教养一个女儿,那她这辈子就别想再回宫了。 难怪听到圣旨,后殿的哭声瞬间消逝,连人声都听到不了。温显宗很不争气倒了下去,本来扬眉吐气,看样子要准备报复了,马上就让别人看了笑话。 启明帝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能不精通帝王权术吗?能收拾不了一个女人吗?赏你一颗红枣,转眼再打你一个耳光,用这一招对付温家,奏效太快了。 “于海,为贤妃准备銮驾,随行伺候。” “奴才遵旨。” “皇上,求皇上开恩,罪在老臣,罪不及贤妃娘娘,求皇上……” 温显宗父子跪地痛哭,磕头如捣蒜,启明帝视而不见,同镶亲王一起很热烈地跟明珏聊天。众人一见此种情景,表情各异,对温家人不约而同抛出满眼轻蔑。 一个男子凑到温显宗耳边,低声说:“侯爷,你还是尽快去准备银子吧!” “银子、银子,你去,快去准备。” 温显宗让他的次子回府准备银子,他伏在地上不停抽咽,众人不理不睬。他跪不住了,自己爬起来,看向明珏的目光透着深重的怨恨,却显得虚弱无力了。 明珏微微摇头,温家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象萧怀逸一样痛痛快快去拿银子,温贤妃哪至于被送出宫?对于温家来说,温贤妃出宫回温家,比把平原打入大牢,打温光曜六十大板要重得多,这可是对温家最重的惩罚。 温家人为人处事很奸诈,却不够聪明,小人心计,得志猖狂,不懂得见好就收,更不善于把握时机。明珏本来把温家当对手、当敌人,现在只能对温氏一派嗤之以鼻。小人的手段虽说层出不穷,却永远也上不得高台面。 接下来事情就顺利了,明珏在大殿吃了一碗御膳房的粥和一碟御制小菜,收了六万两银票,当场给了章尚书五千两,清了一笔帐,她心理也痛快了。启明帝让她先退下,并让太监送她离开,也用眼神提醒她,别忘了给朕银子。 两个小太监得了明珏的重赏,乐得合不上嘴,也佩服她敢告御状的勇气。他们把她的丫头叫来,送她们主仆三人出宫,一路上同她们有说有笑。 “恭喜九小姐,贺喜九小姐。” 等在宫门外的仆从护卫见她们欢天喜地出来,知道事情办成,都围上来道贺。 “九小姐,我们回别苑吗?” “先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等债主。” “等债主?您……” 明珏扫了丫头一眼,丫头立刻打住,不敢再多问了。她思虑片刻,叫来几个护卫吩咐了几句,又打发下人回别苑报信,让苏嬷嬷准备庆功酒席。 宫门打开,文武官员熙熙攘攘,蜂涌而出,宫道上人满为患。明珏忙钻进车里,有些人她还是不见为妙,惹不起,躲得起,免得又招来麻烦。 “九小姐,侯爷来了。” 麻烦来了,想躲就躲得开吗?这人有时候可比狗皮膏药粘多了。 萧怀逸敲了敲车辕,没等明珏应声,就飞身一跃,钻进马车里。明珏蜷缩在车内一角,把自己裹进薄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许诺了多少好处?” “什么好处?” “别装了,你要是不跟皇上谈好处,你哪能这么容易要到银子?你连十万两银子的一成都损失不到,告了御状,还赚了银子,不错。”萧怀逸把明珏从毯子里扯出来,揉搓了几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大到我都不敢想了。” 原来她贿赂启明帝的事萧怀逸也心知肚明,难怪他拿银子这么积极,这样一来,启明帝还觉得欠了他的人情,这老家伙真是精得没边没沿了。 明珏只知道萧怀逸太精,她根本不知道萧家所出的三万两银子,一文也没萧怀逸的口袋里出。因为主要是温玉嫦惹的祸,长房拿了一万五千两,一万两出自长房的公帐,五千两是卖温玉嫦的嫁妆所得。平氏也是主要参与者,二房也拿了一万两,剩下的五千两是从萧老太的私房里出的。 萧怀逸行使家主的权威,做这样的决定没跟任何人商量,直接让萧怀迁回府拿银子。白夫人手里有一万两银子,准备留给萧怀达娶亲用的。听萧怀迁一说,白夫人气气愤愤拿了银子,就带人去找陈氏打架了,估计现在萧家已经翻天了。 “你少管我,躲开,别碰我。”明珏推开他,坐直身体,撇了撇嘴,学着他的声音,说:“臣替妻领罚,不管罚得多重,都由臣一并担当。” 萧怀逸嘴角勾起笑容,捏了捏明珏的脸,问:“吃醋了?” “嗟,吃醋?你想得美?我……” “洛明珏,你给我滚出来。” 听到气急败坏的声音,明珏狡诈一笑,小乔气势汹汹来兴师问罪,难道程国公把两成干股的事告诉他了?萧怀逸也在,正好用来做挡箭牌。 明珏往萧怀逸身边一滚,挽着他的胳膊往车外扯。萧怀逸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帮她理了理额前乱发,同她一起下车面对小乔。 “你为什么要就答应镶亲王白吃豆腐?你知道我一天要损失三十两银子吗?”小乔见明珏一露头,就把她拉下车,两手握着她的香肩,象筛糠一般摇晃。 原来镶亲王又摸脸又指嘴又抚胸的一系列手势是想要白吃小乔的豆腐,明珏为拉拢镶亲王,没多想就答应了。小乔的四家豆腐坊专门供应皇宫和王公贵族的府邸,价格比她的四家豆腐坊要高出两三倍,成本却是一样。 镶亲王府上下一天从小乔的豆腐坊买三十两银子的豆腐,实际也就值十两银子,十两里面还有多一半的利润,小乔也太小气了,而且赚得太狠了。 明珏掐住小乔的手,咬着牙喊道:“我答应镶亲王在他府里开一家豆腐坊,专供皇宫、镶亲王府、汝亲王府和御郡王府,他已经回去准备。” “你怎么能这样?你……” “我什么我?你就是个笨蛋,铜雀大街的铺面离镶亲王府的后门那么近,你把铺面退了,把豆腐坊搬到镶亲王府,省下的房租还不够他们一府上下吃豆腐吗?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再开一家,反正有银子赚。” 小乔狠狠皱眉,“我不愿意跟他打交道,他跟你一样奸诈,光占便宜。” “总说别人爱占便宜,说别人奸诈的人一定是小气鬼。”明珏邪恶一笑,躲到萧怀逸身后,问小乔,“你知道我请程国公做保,答应了什么条件吗?” “什么条件?”小乔浑身上下散发着警惕的气息。 “我把矿井两成干股给他了。” 小乔微微一怔,紧接着眉开眼笑,“好呀!是你自愿给他的,不关我的事,钱又成我们一家的了,改天趁他高兴,我哄哄他,跟他要过来。” 明珏牵着萧怀逸的胳膊,说:“水循环的图做好了,等做实验我通知你。” “你什么时候做?别忘了告诉我。”小乔忙凑过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的矿井里有我两成干股,你矿井里的两成干股我送你老岳父了,你也说了,那是你们一家的,我的水循环与你没关系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小乔自知不占理,难以硬气,可怜巴巴地看着明珏。 “我不想跟他废话。”明珏扯了扯萧怀逸,“你给他指条明路。” 萧怀逸险恶一笑,“不给他指,那图就你我知道才好,不稀罕他那两成干股。” “为什么?为什么?为……”小乔受打击了,扁着嘴,一脸委屈看着明珏,愤愤注视萧怀逸,好象他老婆被人拐走,他要跟奸夫决战,却斗不过对手一样。 “哟!六皇子,您这是怎么了?”黄有德来了,受大债主派谴要债来了。 黄有德和几人寒喧几句,就盯着明珏的荷包,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萧怀逸和小乔互看一眼,明白黄有德的来意,都找了借口离开了。 “皇上说你也可怜见的,你敲登闻鼓交了一万两,再给他两万两就行。” 明珏呲了呲鼻子,启明帝挺有自知之明,这也正是她的打算。她钻进车里,拿出两万两银票给黄有德,犹豫了一下,决定再打赏黄有德一百两银子。 “嘿嘿……江小姐,你还是留着去哄小孩子吧?” “嫌少?”明珏知道黄有德不能得罪,暗哼一声,拿出一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一张一张往上加,直到加到第五张,黄有德脸上才露出笑容。 六万两银子,分给户部五千两,分给启明帝三万两,又被一个死阉货揩走五百两。明珏咧着嘴,又气又恨,捞脏银很痛快,分脏可真是个技术活儿。 “回别苑。” 先回别苑吃午饭,好好睡一觉,养养神,下午把京城的事办清了,明天一早回梅隐居。还有几个恶奴需要处理,对于出卖她的人,宁做恶人,绝不手软。 萧老太、温玉嫦和平氏都在连云山的庄子里,她告御状的事,估计下午她们也就得到消息了。京城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萧老太不会马上回京,一定会在庄子里暂避风头。她要处置恶奴,就连萧老太等人一起处置,让她们知道厉害。 ------题外话------ 终于结束了,高潮写得很累呢,接下来就顺畅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强盗的逻辑 榴花似火,碧叶如翠,氤氲着仲夏微薰的馥郁气息。 天际,夕阳半沉,光芒染就远山近树,霞光鎏金,曼妙纤巧。 明珏躺在罗汉床上,凝望着眼前绿叶红花,高处澄空彩霞,心底涌起暖暖的悸动,神思浮游。异世浮生的日子充斥着酸甜苦辣,凝聚着奔波、劳累、收获和喜悦。每每想起,她不由一声长叹,用以哀悼前生,也算纪念过往。 “九小姐,程王妃派人送来一份契约,还有几样吃食。” “把契约拿给我,吃食送厨房。” 丫头递过契约,明珏一看就忍不住笑出声,这哪是契约呀?这不是小乔对她的声讨书吗?小乔以郑重、严厉而又可怜的语气痛斥了她送出矿井两成干股的恶行,又很无奈地答应再给她两成干股,让她快把水循环图给他。 听说明珏送了程国公两成干股,小乔连府也没回,就直奔程国公府。跟程国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痛陈了矿井股份对他的重要性,并劝说程国公不要矿井的股份,他愿意把京城的豆腐坊全部送给程国公,一个月也赚几百两银子呢。 他磨破嘴皮子,程国公二话不说,除了摇头再也没有别的动作。小乔见此路不通,就回去搓磨程王妃,并一再强调自己要使用家庭冷暴力。 程王妃无奈,就回娘家哭诉求情,程国公没办法,只好答应矿井那两成干股他只收三年股息,就还给小乔,再接手豆腐坊。两边安抚好,程王妃又跑来找明珏,说了矿井的事,并请明珏出面,狠狠“镇压”小乔一番。 谈好之后,送走程王妃,她刚安静了一会儿,程王妃又派人送来了契约。 “程王妃派来的人走了吗?” “还没呢,等您回话呢。” “你告诉他这份契约不行,让六皇子写一份正而八经的契约,送到梅隐居。” “是,九小姐。”丫头愣了一下,说:“九小姐,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萧攀把关在矿井里的杨管事和张管事押回平北侯府了,侯爷让人来告诉你一声,并说他今晚侯爷要来别苑过夜,让您准备……” “什么?他……”明珏跳起来,呲了呲牙,敢占姑奶奶的便宜,找死。 “不、不是。”丫头忙指了指隔壁的宅院,说:“侯、侯爷要来他、他的别苑过夜,让您准备几道拿走菜,要、要和你把酒言欢,庆祝你发财。” “下回把话说清楚,去吧!”明珏坐到罗汉床上,“朱嫂子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她今天就要下厨做饭呢。” “让她先休息,明天一起回梅隐居。” 明珏之所以找程国公做保,除了程国公能做一个合适的保人,还有就是拉拢程王妃。别看程王妃在小乔和程国公之间两面为难,也恰是两面做了好人,心里可高兴呢。她在程国公府哭了一鼻子,来到别苑,跟明珏闲聊,就笑逐颜开了。 听程王妃说玉夫人是贾淑妃堂妹的女儿,因家族败落,才给小乔做了侧室,又生了庶长子,颇得贾淑妃欢心,小乔也很宠她。玉夫人来挑战明珏,不过是充当了一块试刀石,看小乔的面子,明珏现在不想理她,只让程王妃告戒她好自为之。估计这件事小乔很快就知道了,不用明珏出面,小乔也会给她一个交待。 萧怀逸来时,饭菜差不多准备好了,他没跟明珏商量,就让人把饭菜端到他的别苑。回过头来,他又说要请明珏吃饭,一再言明请明珏务必赏脸。 明珏很想赏他脸上一拳头,握着粉拳冲他挥了挥,强硬拒绝,决不去他的别苑吃自己的饭。萧某人顺理成章发挥他狗皮膏药的优势,连哄带劝,连拖带扯,最后干脆就是横腰一抱,不顾明珏挣扎,就扛着明珏去了他的别苑。 两座别苑仅有一墙之隔,墙上铁门大开,明珏被掠到隔壁,墙上的铁门就关闭了。只身入“狼窝”,明珏欲哭无泪,到了目的地,她很快就心情大好了。 萧怀逸的别苑叫沅陌居,一个饱含意味和风情的名字,听说是启明帝为宅院赐的名。沅陌居后花园的东部靠近明珏别苑的地方有一座小湖,小湖四周种满石榴树。五月榴花开,此时,正中枝青叶翠,榴花开得浪漫火热的时节。 湖中有一座木亭,系原木搭造,古朴浑厚,与湖岸木桥相连。亭柱和桥栏上悬挂数盏七彩琉璃灯,光芒柔和明亮,泼洒在湖水中,倒映空中半轮圆月。湖面上清荷娇嫩,翠叶团团,点缀着水纹碎影的明波,泛起涟漪层层。 木亭里摆放着一座大理石精雕细制而成的桌椅,石桌上摆着明珏做了的饭菜。萧怀逸扶着明珏穿过颤悠的木桥,来到木亭,对面而坐,侃侃而谈。 薰风微漾,华灯初上,氤氲着仲夏月夜的缠绵芳菲。 夜空深邃,繁星璀灿,满腹心事哀怨似乎在霎那间化为虚无。心中,清和的暖流渗透淌佯,连心底的激动都变得酥酥软软,如夏夜温热馥郁的清风。 凭栏而立,扬起双臂翩然若飞,一袭倩影衣饰绰约,倒映在清波中,唯美、朦胧且神秘。明珏看着水中的自己,身影时动时静,心中涌起浓浓温情。 “这里有名字吗?”明珏很兴奋,希望自己有给这座园子赐名的机会。 “有呀!叫榴香水榭。” “很好听,肯定不是你取的。”不能给园子赐名,明珏心里有些失望。 “怎么不是我取的?除了我和萧攀几人,还没人来过这里呢。” “你……” “忘了忘了,你也是人,我老忽略这个问题,哈哈……这座榴香水榭怎么样?”萧怀逸倒了一杯果酒递给明珏,眼底的波光堪比明月。 明珏很不满地瞟了他一眼,又摆出一副大肚的样子,煞有介事点头,“景色很美,要再加一个前提条件就能美到不可方物。” “什么前提条件?” “把沅陌居送给我,要不跟我换也行,单把榴香水榭划给我也行。”明珏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在我的打理下,榴香水榭一定能与瑶池媲美。” 萧怀逸的眉头颤了颤,挑着嘴角,问:“这就是能美到不可方物的前提条件?” “你耳朵生茧子了还是脑袋养金鱼了?”明珏很蔑视地看了他一眼,端起一杯果酒一饮而尽,“我这么简单的话你都听不懂?这么简单的意思你都没领会?” 想把这么好的园子据为己有不亚于虎口拨牙,哪那么容易?所以,她要有多张面孔,采取多种手段,多管齐下,软磨硬施,争取一举奏效。 被抢白了一顿,萧怀逸满脸委屈,怔怔看着明珏,直到脸上连最起码的表情都消失。面对某些强盗的强盗逻辑,他勇贯三军的身手根本无法招架了。他的IQ也在斗争中不断成长,这时候对待强盗他自有心得,而且屡试不爽。 “耳朵生茧子、脑袋养金鱼都不可怕,做人吗?难得糊涂。”萧怀逸语重心长,端着酒杯,错开明珏灼灼的目光,轻嘬慢饮,心里告戒自己一定要挺住。 “我喜欢榴香水榭,真的。”明珏见硬的不行,换脸比翻书还快,转瞬间小脸上就流露出谄媚的笑容,明媚的大眼睛饱含火热浓情,噘着红润的小嘴儿,可怜巴巴倾诉她有多么喜欢榴香水榭,多么想把沅陌居的房契揣进自己的口袋。 萧怀逸举杯望月邀嫦娥(月亮里的),对眼前的美人视而不见,当然,对美人喋喋不休的温言细语更是充耳不闻,气得美人边唠叨边呲牙。 “我不吃了。”太失败了,居然没攻下来,明珏放下酒杯,筷子也扔到一边。 “怎么?不合胃口?要不我带你岳阳春酒楼吃?”萧某人的态度非常好。 明珏靠在亭栏上,举目四望,夜色青蓝,似火榴花入目,点缀荒芜暗淡的心田。她很喜欢榴香水榭,可萧怀逸也喜欢,很不幸,喜好撞车了。 沉默半晌,她微微摇头,萧怀逸不是她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把御赐的宅院平白无故送给她?腆着脸索要就是无理取闹,被无声拒绝也属活该。 她皱了皱鼻子,脸上慢慢渗出笑容,凑过来给萧怀逸倒酒夹菜,很想告诉萧怀逸刚才那个傲娇造次的小女人不是她,她突然鬼上身了,现在又恢复了。 萧怀逸酒来就喝,菜来就吃,勉强应付明珏的殷勤攻势,不敢多言,怕不慎重招,悔之晚矣。这只小野鬼变脸太快,他跟不上节奏,只好沉默是金。 “刚才是跟你开玩笑呢,我不想要榴香水榭,就是想试试你。唉!天下美景比比皆是,不可能都据为己有,我很想得开,很大方,不象某些人。” “受教了,我敬你一杯。”萧怀逸态度谦恭到把自己都感动了。 两人边吃边喝边聊闲话,气氛随意和谐,微风拂来,淡淡酒香弥散。 明珏努了努嘴,说:“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 “好吧!我送你。”萧怀逸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回别苑,又嘱咐几句才离开。 躺在床上,明珏苦着小脸对手指,心里埋怨自己唐突造次,不该跟萧怀逸索要榴香水榭乃至沅陌居。又强烈谴责萧怀逸太小气,连一句大方话都不说,太没人性了。每埋怨自己一遍,就要谴责萧怀逸一百遍,直到心理平衡,才睡着。 第二天,她早早起来洗漱收拾,打算回梅隐居,先把那几个恶奴处理了。 他们的车马刚出北城门,就见冬至骑着快马追上来,后面跟着两辆马车。冬至看到明珏主仆,忙停车下马,哭哭啼啼过来行礼。 “冬至,你这是怎么了?”明珏让车夫靠边停车,掀起车帘问。 “昨晚霜、霜降没了,小、小人去庄子上接他的父母家人。” “怎么、怎么没的?”明珏隐约感觉到什么,手不由颤抖。 冬至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救、救麦田的火……林、林大人的随从昨天也没了,六、六爷还不能下床,还、还有好几个人伤越来越重了。” 那天,她目睹火着起来,好象烧在她心里一样。火还没扑灭,她们主仆就被平原命令官兵抓走了,林子悦和萧怀迦几人救火的情况如何,她不得而知。 回到梅隐居,她听说有人受了伤,却不知道伤得那么重,当时忙着告御状,无瑕多问,想不到几天之后会有人因这场火失去年轻的生命。 昨天从金殿回来,她心力憔悴,疲累不堪,又有成堆的事需要处理,竟然忘了派人去看萧怀迦。听冬至说萧怀迦重伤在床,她心中难受难安,无从释放。 “听太医说还会有人死,呜呜……”冬至哭得很伤心。 明珏咬着嘴唇,心如钝刀割磨一般,眼泪滴落,打湿前襟。前世她就听说过,烧伤不同其它,受伤最初没事,过几天可能会没命,那是因为烟进了肺部。这个时空医疗技术有限,只能治疗外伤,不可能洗肺,人往往会因为肺烂而死。 昨天在大殿上,林子悦说没有人被烧死,只是受伤的人不少。就过了一天,就有两个人没了命,霜降跟她们主仆很熟,林子悦的随从她也见过,他们都不到二十岁,还那么年轻。受伤的人这么多,还会有多少人没命,她不敢多想。 要知道救火的代价是人命,还不如任麦田化为灰烬。麦田烧了,明年可以再种,人死了,即使能象她一样复生异世,心中也有难以抚慰的创伤和苍凉。 “我知道了,你去办事吧!别耽误着。”明珏让丫头拿出二百两银子,请冬至转交霜降的父母,又让冬至带了二百两银子给林子悦那个随从的家人。 “多谢洛九小姐,小人告退。”冬至抹着眼泪带人走了。 明珏沉思片刻,吩咐道:“梁成,你拿两千两银子回京城,务必亲自交给林大人,就说这是那两千两的医药费,我提前垫付。皇上说这笔银子由那几个狗官出,我到连州城,就扒了他们的皮,也会把两千两银子一文不少要出来。” “是,小人这就去。”梁成接过银票,调转马头。 “等等。”明珏喊住梁成,又嘱咐道:“让林大人跟太医说烧伤的人最主要是治肺,办清林大人的事,再代我去看看萧六公子,让他好好养伤。” “小人遵命。” 明珏想了想,叫来两个护卫,吩咐他们去查看救火的村民的受伤情况,到连州城请最好的大夫,除了治疗外伤,还要清肺养肺,另外又赏了救火的人银子。 “钱银,你带两个人快马回梅隐居,不管是下人仆妇还是我的雇工,主要是因我做牢的人,把人全都叫到矿井,再去洛家村和北郊镇的豆腐坊把张山保的家人叫上,就说我要处理恶奴,让他们血债血偿,让所有人都去看。” “奴才遵命。” 一路行来,明珏情绪低迷,满心怨恨,就是把这几个恶奴都处死,也难消她心中之恨。手上沾血不可避免,那就让死人也起到最后的作用。 矿井四周聚满了人,除了矿井的奴隶,还有从别处赶来观看的仆从雇工。紫竹把张山保和岳大姐母子三人的供词拿给她,明珏边看边冷笑不止。 狗咬狗一嘴毛,他们现在都想指斥别人,把自己择出来,以求脱罪。若不是因为救火死了人,明珏只想重重惩罚他们,还真没想要他们的命。 现在,她的想法变了,岳大姐母子三人必须死,张山保即使留下命,也不能让他好活。他们都是跟她签了死契的奴才,生死都掌握在她手里。 明珏积足底气,跟在场的人简单说了告御状的经过及那些恶人的结局。既然他们都是参与者,最终的结果肯定要让他们知道,这也是鼓舞人心的方法。 听说告御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众人群情激愤,对明珏的敬仰崇拜无以复加。安抚好众人的情绪,她又告诉大家为救麦田的人有两个年轻人死了,或许还会有人死,她问众人该怎么处理岳大姐母子和张山保,才能给枉死的人一个交待。 “杀了他们、烧死他们……”众人一致让他们死,没有一个人求情。 “紫竹,把他们带出来。” 张山保和岳大姐一家被带出矿井,强烈的阳光晃花他们的眼,几天不吃不喝,早已虚弱不堪,听到众人喊打喊杀的声音,他们摇摇晃晃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紫竹,让人把张山保带过去,跟他的家人见一面。” “是,九小姐。” “主子、主子……”张山保声音嘶哑,爬跪在地上,谢恩又求饶。 明珏来到岳大姐母子面前,与他们面对面,回想这惊心动魄的几天,她不由咬牙切齿。她费尽周折,让奴隶们重见天日,这是人性使然,是最起码的人道,没想过让他们回报。他们给她干活儿,她出工钱,让他们象人一样过日子,这是公平交易。可是,她的人性和善心换来的却是背叛,险些将她置于死地。 岳大姐和红竹看到明珏的目光透着虚弱的恐惧,愣愣地跪在地上,连求饶都忘记了。岳大姐的儿子冷冷看着明珏,眼中流露的仇恨显得很无力。 “你、你不能杀、杀我们,萧、萧家的主子会为我们做主。” “好,我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母子最后见见萧家的主子们。” “真、真的?”岳大姐脸上充满希望。 “当然是真的。”明珏摇头冷笑,轻蔑岳大姐母子她都觉得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直到现在,他们母子还对萧家的主子们抱有希望,真是太可笑了。 “你、你什么时候送我们去?她们、她们很厉害,你、你别乱来。” “我一会儿就送你们去,不过头见萧家的主子们之前,我要告诉你们,杨管事和张管事昨天都被杖毙了,死得很惨。你们一家的供词里,都说是被他们逼着你们出卖我的,若你们没生出卖主的恶意,他们能逼你们吗?” “他们、他们……”岳大姐一脸懦弱犹疑的迷茫。 明珏眯起眼睛看着岳大姐,冷哼一声,说:“烧麦田没人逼你吧?你为了讨好,不是动手很快吗?麦田的大火烧伤了很多人,也有人死的,不让你偿命,他们会死不瞑目。我会带你去找你的主子们,让她们来评评理,看她们怎么说。” “你、你想怎样?你、你杀人要偿命。”岳大姐还在做垂死挣扎。 “杀人偿命?哼哼!你们母子跟我签的卖身死契,别说你们叛主行凶,就是犯了错直接打死,也无须偿命,你的主子们没告诉过你吗?” 岳大姐抱紧她的儿子和女儿,母子几人张大嘴巴看着明珏。她新认的主子们只说把这件事做完,就给他们母子大笔银子,让他们过上富贵人的日子。难道是那些主子们在骗他们母子?岳大姐越想越怕,若被骗了怎么办? 明珏冷笑几声,说:“所有在连州府坐过大牢的女人都过来,岳大姐母子是害你们坐牢的元凶,你们都来出口气。记住两点:第一,别打红竹,她怀孕了,不能让她在这流产。第二,别把人打死,留着他们的命还有用。” 众人早已恨得银牙咬碎,听明珏说可以出口气,都摩拳擦掌,恨不得要了他们母子三人的命。两个仆妇将红竹绑到木桩上,扯掉她的衣服,让人都朝她身上、脸上吐口水。有人解开岳大姐母子二人的绳子,看到松绑了,他们母子第一反映就是逃跑。众多仆妇追逐他们,对他们拳打脚踢,跑得越猛,打得越狠。 “奴才该死,求主子饶命……”张山保看到明珏,就匍匐跪地,哀嚎求饶。 张婆子、张栓、蓝竹和狗子还有张家几个子侄都跪在明珏脚下,替张山保求情。许多仆从下人都跟张山保一家很熟,不敢为张山保求情,也都同情哀叹。 年初,明珏本想把岳大姐一家发卖出去,众人求情,才把他们一家留到北郊的豆腐坊。没想到岳大姐跟张山保有了奸情,被张婆子发现,闹了几场。张山保不得已,把他们母子带到京城,正犹豫是不是要卖他们,遇到萧家的杨管事。 杨管事看上了傻乎乎的红竹,而张山保正好与岳大姐有一腿,两人一拍即合,弄了一份不做数的卖身契,就在京城把岳大姐母女养了起来。 明珏恨张山保做事荒唐,关键时刻考虑自身利益,置主子的安危于不顾。她开始确实想要了张山保的命,若不是他荒唐,也不会惹出这么多是非。可看到他们一家人,她连声叹气,心有所活动,想法也改遍了。 张家这些人和岳大姐母子不同,在明珏的产业刚起步时,他们同她一起创业,也帮过她的大忙。处死张山保,他的家人呢?不可能把他无辜的家人都处死。 “张山保,你年岁不小,也有阅历,我不想跟你多说,就因为你荒唐,惹来多少麻烦?我若是跟你较真,把你们一家人的命都搭上,也抹不平这件事。” “主子,奴才知道错了,求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明珏冷笑几声,说“杨管事和张管事都被杖毙了,他们的家人都被送到漠北石碳矿里做苦力,你也跟他们一起去吧!他们两家都跟你是亲戚,熟人不少,可以相互照应。在漠北呆几年,若是老老实实,我自会放你回来。” “主子,奴才……” “别再多说,这样你的惩罚你要是再嫌重,我看你就是活腻了。” “呜呜……奴才、奴才叩谢主子、叩谢主子不杀之恩,呜呜……” “他们两家的人已经上路了,我让人送你去追他们。” 明珏让人给了张山保些银子,容他跟家人告别之后,就让两个护卫送他走了。 张山保主管明记豆腐坊,手下有十几间铺面,他突然离开,一时很难找到接手之人。明珏思虑片刻,让蓝竹暂时接手管理,其它杂事另行安排。 丫头跑来在明珏耳边低语几句,明珏连声冷笑,叫来下人吩咐一番。岳大姐对她的主子们念念不忘,那就成全他们一家,希望她死后能明白。 …… 横亘千里的连云山起伏绵延,仲夏时节,满目清翠,碧叶如盖。 连云山脚下,矗立着诸多王候权贵家族的宅院,连着南郊的庄子。宅院红砖绿瓦、金壁辉煌,每两座宅院之间都有一条小路,连接通往行宫的官道。 靠近大路的地方,有两座三进的宅院,院落的结构很相近。东边宅院的门楣上,“平北侯府”四个大家异常显眼,西面“温顺侯府”四个大家就显得弱势了。 两匹快马飞奔而来,停在平北侯府宅院门口,两人飞身下马,立刻有小厮迎上来,牵马带路。两人顾不上喘气,神色忧急惊慌,直奔内院走去。 “老太太呢?” “刚吃过午饭,正歇晌呢。” “侯爷让我们来见老太太,快带我们去。” 萧老太躺在凉榻上,唉声叹气,褶皱丛生的老脸好象一朵被霜打蔫的老菊H花。四个丫头为她摇扇,她脸上仍滴落着汗珠,翻来覆去,显得郁躁难安。平氏和温玉嫦在凉榻一旁站立,怯怯的目光不时扫过萧老太阴沉的脸。 平氏脸色苍白,双眼红肿,双手抚在隆起的小腹上。平原被打入大牢,就成了温顺侯府的弃子,二房赔了一万两银子,陈氏和萧怀通都不会轻饶她,她知道萧家和温家全怪上她了。她现在怀了四个多月的身孕,大夫说她肚子里很可能是男婴,失去娘家依靠,孩子是她以后在萧家立足的根本。 同萧老太和平氏相比,温玉嫦就轻松了许多,她也知道祸是她惹出来。听说萧怀逸一再保她,还愿意替她领罚,她欣慰欢悦。只要萧怀逸这座靠山不倒,她无所畏惧,听说她亲爹挨了六十大板,她只挤出几滴眼泪,根本没放在心上。 “老太太,刘管事来了,说有急事回报。” “让他进来,我倒要听听还有多少烦心事,小家雀还真能翻天不成?”萧老太扯着丫头坐起来,扁着松垮的嘴,连声哼哼,越皱眉气越不顺。 明珏告御状的事萧老太昨天就知道了,听说赔了大笔的银子,气得她昏了几次,今天才好一些。论惩罚,温家比萧家重多了,她心里还平衡一些。 刘管事给萧老太几人行了礼,说:“侯爷让奴才来回老太太,贵妃娘娘被皇上送回平北侯府,说是为老太太侍疾,侯爷问是老太太回府还是送娘娘来庄子。” 听说萧贵妃也被皇上送回平北侯府,萧老太一口气没喘上来,憋得红头胀脸。昨天皇上刚把温贤妃送回温家,怎么今天又把萧贵妃送回来了? 给她侍疾?说得好听,还不是惹皇上不高兴,被赶回娘家了,这可是大秦皇朝开国以来都没有的事,萧贵妃和温贤妃都很“荣幸”地中彩了。 “为、为什么?皇上为什么要送贵妃娘娘回来?” “回老太太,麦田着火烧伤了几十人,死了两个,今天早朝,林子悦又把平北侯府和温顺侯府告了。不知贵妃娘娘怎么惹恼了皇上,就被送回来了。” 萧老太拍着凉榻咬牙切齿,声嘶尽竭暴呵:“不就是死了奴才贱民吗?有什么了不起?那些贱人们都死绝了才好,这些该死的贱民,他们……” “回老太太,不好了,外面……”门口的小厮来传话。 管事婆子出去,斥责道:“大呼小叫什么?吓着老太太,要你的狗命。” “什么事?”萧老太的眼皮猛跳一下,她浑身不由一颤,忙站起来问。 “回、回老太太,外面有几百人围了宅院,说、说……” “说什么?” “说、说要让老太太和两位奶奶尝尝被火烧火燎的滋味。” 萧老太又惊又气,牙齿发抖,死命抓着丫头,吼问:“是谁?” “是、是洛氏,带、带来岳大姐一家三口。” 听说明珏找上门来了,萧老太重重坐在凉榻上,又腾得一下站起来,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明珏敲登闻鼓状告萧家和温家,萧老太做为主谋之一,可谓迅速扬名京城,被说成为老不尊,成为大街小巷谈论的焦点,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萧家支付了大笔的银子,萧怀迦又被烧伤了,萧老太知道白夫人、陈氏和袁氏都怪上她了。她不敢回京城,这三个媳妇,哪个也不揉捏。 她想在宅院躲上几个月,正好避暑,等人们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她再回去。那时候,萧怀逸也基本上把事情处理完了,也就不用她操心了。 可明珏居然找上门来挑衅,连条退路都不给她,这不是想把她逼上绝路吗? “都、都跟我出去,看看她想干什么?”萧老太扶着丫头的手冲在前面,一副冲锋在前的气势,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老太的身体在发抖。 刘管事快步走在前面,“老太太,还是让奴才去看看。” …… 明珏打算让岳大姐母子见见他们新主子的嘴脸,再把他们一家处死。她早就知道萧老太几人这些天会躲在庄子,让护卫严密监视,探查萧老太几人的情况。 接到护卫的消息,她跟众人说要送岳大姐母子去见他们的新主子,顺便惩罚他们母子。有可能会打架,还可能会出人命,有愿意去的就跟上。结果,奴隶仆从除了必须留下来守门看家的人,其余全跟上了,队伍绵延数里,有几百人之多。 护卫传报消息说萧家宅院有三四十个护卫小厮,还有三十多个丫头婆子。最初,明珏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跟她来,哪怕是只身一人,她也想找萧老太这罪魁祸首拼一把。现在,有几百人归她调谴,在人力上,她占有绝对优势。 “来人,把大门砸开。” 大门砸开了,明珏给护卫使了眼色,让他们看住角门和后门。她带几个下人走在前面,护卫押着岳大姐母子紧随其后,众多奴隶蜂涌而入,挤满了前院。 萧老太带着几十人迎出来,指着明珏破口大骂:“你、你这个贱人,你……” 两方人马拨弓张弩,大战一触即发。 ------题外话------ 今天字数少了,大高潮过去了,我需要一段缓冲的时间,这几天字数会相对少一些。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喜了,怪事 “主子,主子,救命、救命啊!快把这贱人杀了,主子……”岳大姐母子一脸兴奋,连蹦带跳欢呼嚎叫,好象几匹与狼群失散的恶狼,终于找到了组织。 “给他们松绑,让他们去见他们的主子。”明珏耸眉摇头,现在,对于岳大姐一家她没任何情绪可言,连对他们表现出鄙视憎恶都觉得是高抬他们。 仆妇给岳大姐一家松绑,岳大姐狠啐了明珏几口,拉着儿子女儿向萧老太等人跑去,不成想却被萧家几个粗壮的婆子拦住,连踢带踹推到一边。 岳大姐见势不妙,忙拉着儿子女儿跪下,满脸哀求看着萧老太等人,嚅嗫着说:“老太太、二奶奶、四奶奶,你们让我做的事我都做了,求太太奶奶们给我们一条活路,要不、要不那贱人会、会杀我们,求……” 两个婆子抬来一张凉榻,请萧老太坐下,又支起油伞遮阳。萧老太坐到凉榻上,撑足气势跟明珏对阵,对岳大姐一家的哀告充耳不闻。 她老人家已经决定龟缩在庄子里躲是非了,明珏还不依不饶,竟然找上门跟她决战,她怎么也要争口气,不能让人彻底看了笑话吧! 温玉嫦亲自为萧老太摇扇,满眼轻蔑怨毒注视明珏,脸上充斥着嘲笑。她现在是平北侯正妻,身份显贵,萧怀逸又对她“宠爱”有加,她总认为现在她拥有的东西,明珏遥不可及,即使此次闯下大祸,她也毫不担忧、毫不惊惧。 平氏就没有温玉嫦镇定了,萧家和温家都责怪她和平原办事不利,萧怀通也一直不怎么喜欢她,她自知以后的日子不好过,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已没有任何指望。站在凉榻一侧,她双脚发软,心脏和眼皮跳得她心慌意乱。 萧老太喘了一口气,敲着拐杖指着明珏斥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明珏打开折扇,摇了几下,满脸无辜,说:“这三个恶奴非说你们是她们的主子,非要见你们,我想满足他们临死前的愿意,就带他们来了。” “你、你胡说。”萧老太根本不相信明珏的话。 “我胡说?”明珏冲岳大姐母子努了努嘴,“那你问他们好了。” 大秦皇朝的典法对签了死契的家奴有明确规定,家奴的生死掌握在主子手里,对家奴叛主有狠厉的惩罚。对私藏、买卖、拐带他人家奴者也有诸多惩戒规定。对鼓动、唆使家奴叛主者虽没有惩罚规定,也被道义礼法所不容。 岳大姐母子明明是明珏的奴才,现在他们偏要认萧老太等人为主,这本身就说不通。萧家把私自买卖家奴的罪责推给了下人,杨管事和张管事都被处死了。但萧老太等人也有鼓动、唆使的嫌疑,这要闹起来又是一场是非。 萧老太颤抖着干瘪的嘴唇,咬牙怒斥:“你不要无事生非,我不认识他们。” “老太太,您说过要为我们母子做主,让我们母子把事闹开,把这贱人治死有我们的好处,老太太……四奶奶还说你们才是我们的主子,二奶奶还要送我们宅院铺子,四奶奶,你说句话,二奶奶,你忘了?老太太,你们……” 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岳大姐的哀告声越来越低,母子三人的饮泣声欲加微弱,只有夏蝉的聒噪声不时响起。随着时间的默默推移,岳大姐脸上浓烈的希望慢慢变淡,直到如冰水冲洗一般完全消失,连表情都冻结了。 他们母子不知道皇朝的典法对家奴有什么规定,也不知道象他们这样叛主的奴才该得什么惩罚,但他们知道他们被新主子抛弃了。新主子答应为他们做主,答应给他们宅子、铺子,等他们没用了,那些承诺也变成一句空话。 “难得老太太、二奶奶、四奶奶看中我的奴才,我就把他们卖给你们,免得传出去,有人说萧家鼓动、唆使别人的家奴,这不是丢平北侯府的脸吗?”明珏来到岳大姐母子面前,眼底闪过浓郁的狠厉,高声说:“你们母子为萧家做了那么多事,快求新主子买下你们,只要文书一写,银子一付,你们就自由了。” 岳大姐听明珏这么说,眼里又升起希望,他们母子都知道明珏不可能放过他们,现在只能求萧老太等人,成了萧家的奴才,明珏就不能处置他们了。 “老太太、二奶奶、四奶奶,求你们发发慈悲,买下我们吧!那些事都是你们让我们母子做的,呜呜……她、她不会放过我们,求你们……”岳大姐拉着儿子女儿朝萧老太等人跪爬过来,哀告哭诉,磕头如捣蒜。 “有本事唆使别人的奴才叛主,事情闹开了,就跟缩头乌龟一样,只顾自己缩进龟壳,哼哼!”明珏冷笑轻叹,转身面对她身后的奴隶仆从,说:“你们也看见了,遇上这样的新主子可真悲哀,有用是宝,没用了连狗尾巴草都不如了。” 随明珏来的奴隶仆从指斥怒骂、议论纷纷,对岳大姐母子狠啐唾弃,嘈杂喧闹声嗡嗡作响,斥责吼骂声此起彼伏,吵得人心烦意乱。 “老太太、老太太,求求你……”岳大姐母子仍在哀求,声音嘶哑。 萧老太知道明珏今天兴师动众找上门,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也不是为卖这几个奴才而来。她怕中了明珏的诡计,不管明珏说什么,她沉着脸不理不睬。 明珏看着萧家的下人,唉声叹气,说:“做狗腿子不容易,做萧家的狗腿子更不容易,为没有人性的主子做伤天害理的事,好处拿不到,最后死路一条。” 萧家的下人都知道杨管事和张管事被处死了,家人都被发配到漠北石碳矿做苦力。杨管事和张管事都是有实权的奴才,这两家在萧家的下人中很有体面。平氏掌权拢络了他们,没想到最终却是这样的结局,不得不让人寒心。 “你不要在这里窝三挑四,你到里想干什么?这是萧家的私宅,你带贱民恶奴闯私宅就是死罪,你不要以为我治不了你。”萧老太敲着拐杖冲明珏怒吼。 “我以为你只是心聋心瞎,没想到也耳聋眼瞎,我带这岳大姐母子来找新主子,都说几遍了,你听不懂人话吗?真是白活了一大把年纪。” “你、你……”萧老太气得浑身哆嗦,下人赶紧帮她顺气,哀告劝慰。 “昨天在大殿上,我见识了温家几个雄性缩头乌龟,脸皮厚得惊人。”明珏扫了温玉嫦一眼,又说:“今天又见识了萧家的雌性缩头乌龟,真是要多搭对有多搭对,难怪萧温两家能结姻亲,这才叫天作之合,令人佩服呀!” 温玉嫦早就不愤明珏登门问罪,只是有萧老太在场,她不便于发作。听到明珏直指温家,连她的家人都骂了,她无法再忍,跳出来直指明珏。 “贱人、贱妇,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可是弃妇,你……” 明珏暗笑,终于把温玉嫦激怒了,只要萧家有人跳出来,她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她满脸嘲弄,冲萧家人皱眉一笑,说:“我知道我是弃妇,可弃妇敢来堵你们萧家的门,你们唆使鼓动奴才都不敢承认,不是缩头乌龟是什么?” “你们不是缩头乌龟是什么?说呀!”明珏身后的仆妇丫头也跟着质问。 “你、你……不就是三个奴才吗?我买了又怎么样?”温玉嫦她不想落明珏的口舌,彻底怒了,“翠珠,准备笔墨,写契约,我买了这三个奴才。” 萧老太想阻拦,见温玉嫦话已出口,不便再说什么,只重重冷哼了一声。 明珏耸了耸肩,说:“奴才买卖需要家主的印信,我的印信带来了,你呢?” 温玉嫦得意冷哼,“我是平北侯正妻,难道连侯爷的印信都不能用吗?你开价吧!他们三个人变摆在这里,你看你能开出多少身价银子。” “错了,是四个,红竹肚子里还有一个,不能不算。”明珏冲温玉嫦挤眼怪笑,说:“肚子里的要是不算人就说不通了,你也会有这一天。” 与明珏同来的人把目光全聚到温玉嫦肚子上,又顺便在平氏的肚子上扫了几圈,人群中响起怪笑声,已婚的仆妇开了几个半荤半素的笑话。 “你、你真无耻。”温玉嫦满脸通红,“你开身价银子吧!” 明珏咬了咬牙,痛恨的目光扫过岳大姐母子,说:“岳大姐和她儿子一人六十两,红竹半买半赠,八十两,一共二百两,契约写明,盖好印信,钱人两讫。” 就是在人市上,明珏给岳大姐母子开出的的身价银子也是最高的,尤其红竹这样的孕妇,本来不值钱,让明珏说成买一赠一,好象温玉嫦得了便宜一样。 温玉嫦让下人写契约、备银子,为了证明温家人不都是缩头乌龟,她赌气买下岳大姐母子。萧老太知道明珏会使诈,想阻拦也来不及了,重重叹了一口气。 萧家人都知道明珏开价很高,见温玉嫦执意要买,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契约写好、银子备齐,放到托盘里,温玉嫦让下人把托盘放到院子中间,并没有交给明珏。她给丫头奶娘使了眼色,丫头上前验证岳大姐母子的身份。 “二奶奶,岳大姐母子没问题,只是这红竹……” 温玉嫦冷哼一声,睃视明珏,问:“你怎么知道红竹怀孕了,难道你……” 岳大姐见温玉嫦买下了他们母子,一脸喜色,满眼怨恨扫了明珏一眼,跪爬到温玉嫦脚下,“二奶奶,红竹真怀孕了,快五个月了,生……” “二奶奶要是不信,我们可以证明给你看。”张婆子带着两个五十岁上下的婆子从人群中走出来,给明珏行礼,满脸恨意看着萧老太等人。 听张婆子介绍,明珏才知道这两个婆子一个是杨管事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姐姐。他们一家被送到漠北,因他妻子有病,不能长途跋涉,疏通了管事,就留到庄子里了。张婆子和她们两人对岳大姐一家的恨比明珏尤甚,浑身充满杀气。 “你们怎么证明?能比这东西强?”温玉嫦的奶娘掏出一个纸包,阴阴发问。 不用想,就知道温玉嫦的奶娘拿的是堕胎药,她身上有这种药并不稀奇。 “那药还是留着给你们二奶奶用吧!保证比什么都强。”张婆子嘴很毒。 “你、你……”奶娘气得无话可说了。 原来温玉嫦要买下岳大姐母子,想跟明珏赌口气只是心态之一,她从开始就没想过给他们一条生路,而是想让他们母子死。就象一个心理变态的人,恨极了别人,就想把别人手里的东西高价买下来,再毁掉出气一样。 明珏的双手慢慢握紧,脸上密布阴沉狠厉,她也想杀了岳大姐母子,没想到跟温玉嫦不谋而合。既然这样,现在就以退为进,让他们母子死得更有价值。 “你们去出气吧!要不她们也会动手。”明珏给张婆子三人使了眼色。 温玉嫦的奶娘见张婆子三人过来,也带人扑向红竹,几人争抢起来,一时间,红竹成了香饽饽,两方人马竟然为她大打出手。看到张婆子几人要吃亏,明珏给几个仆妇使了眼色,几个仆妇冲上去助阵,把温玉嫦奶娘等人围在中间。 最初,萧老太见温玉嫦要买下岳大姐母子,以为是她不甘明珏挑衅,冲动妄为,看到她的奶娘拿出药,萧老太才彻底明白温玉嫦的用意。萧老太扫了温玉嫦一眼,心里很不舒服,暗哼一声,不动声色,靠坐在凉榻上,准备看好戏。 平氏也明白了温玉嫦的用意,两额青筋突突直跳,心跳也更加猛烈。她看到温玉嫦手里的纸包,心里萌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那药该不是给她准备的吧! “主子,主子,她们……求你救救红竹,求你……”岳大姐看到红竹被几个婆子制服,爬到温玉嫦脚下求情,被温玉嫦身边的婆子一脚踹开了。 岳大姐被婆子踹得滚了几圈,回头看到张婆子三人给红竹灌下了一瓶药,又见温玉嫦的奶娘把纸包里的东西也塞进了红竹嘴里,顿时吓傻了。她的儿子也傻愣愣看着,母子二人满脸恐惧,除了哆嗦,浑身上下再也没有别的反映了。 温玉嫦兴致勃勃看着红竹痛得满地打滚,脸上流露出狠厉的兴奋,好象红竹怀了是她男人的孩子一样,而在她眼里,痛得互去活来的红竹已经变成了明珏。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惨嚎哀叫的红竹吸引了多数人的视线。明珏带来的人都恨极了岳大姐母子,认为张婆子几人这么做理所当然,是为众人出气。 萧老太和平氏各有想法,对温玉嫦及温家的认识更深一层。萧家的下人被温玉嫦的做法吓呆了,心里都对这位刚过门一个多月的二奶奶震住了。 这正是温玉嫦想要的结果,二百两银子买几个活人弄死,借此震慑明珏,也在萧家立威。明珏告御状的事令她和温家都丢了颜面,她也想借此出口恶气。 明珏趁多数人都在看热闹,叫来下人吩咐几句,既然温玉嫦想做,那她就助温玉嫦一臂之力。下人分头行动,她又来到处于呆傻姿态的岳大姐母子面前,摇头冷哼,跟他们母子低语了几句,听得岳大姐母子心惊胆颤。 “把银子收起来,契约就不要了,反正二奶奶想买的也是死人。”明珏冷冷一笑,抬高声音,说:“替二奶奶取他们的命,也为我们自己报仇,动手。” 温玉嫦意识到不对劲,冲明珏扑来,怒问:“你、你什么意思?” “实话告诉你,我本来就没想卖给你活人,让死人成为你的奴才不是更好吗?”明珏很轻蔑地冲温玉嫦抬了抬下巴,丢下一串笑容,向墙角的树荫走去。 无论前世今生,明珏都不是圣母,更不是小绵羊,对于是非黑白,她有明确有界限。岳大姐母子必须死,她要为自己出口恶气,也要为烧死的人报仇。之所以把他们母子带来,就是想借此再闹一场,让他们死得也有价值。 红竹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张婆子三人仍不罢手,把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怨气全部撒到了她身上。火着起来了,岳大姐和她儿子被烧成两个火人,惨叫着向萧老太等人扑去。萧家的护卫小厮手持木棒阻拦,被明珏带去的奴隶全部控制了。岳大姐母子向萧老太等人扑去,丫头婆子护着她们东躲西藏。 怪叫声、呼救声、哀嚎声交织在一起,两个火人追逐萧家人,几百人缠斗奔跑,院子里乱成一团。前院的厢房和抱厦也着了火,又有许多人跑来救火。 平氏怀有身孕,不敢跑快,被岳大姐抓住,摁倒在地,狠命抓挠嘶咬,火烧到平氏身上。岳大姐不怨自己蠢笨,只想把怨气和仇恨都发泄到萧家人身上。 两个婆子冲过来,用木棒狠力敲打,把垂死的岳大姐拨开,又扑灭平氏身上的火。平氏脸色青黄,抱着肚子滚了几圈,就不动了,两腿之间流出的殷红的血。 保护萧老太和温玉嫦的丫头婆子好多人身上都着了火,萧老太和温玉嫦也被殃及了。几桶水泼在身上,她们浑身都打起冷颤,再也顾不威严体面。 “回去吧!” 明珏重叹一声,扭过头,不想再看那凄惨混乱的场景,即使岳大姐母子都死有余辜,萧老太等人是吓是伤,都是恶有恶报,该得此结果。 她原计划把萧家和温家的宅院全部趁乱烧掉,现在想想还是算了,烧了财产尚可弥补,万一出了人命,也是罪孽昭彰,也会在自己心灵深处留下阴影。 “孙宝生,你带人回矿井,把银子分了,照常休息劳作,有人问起,就按我交待的话答复。若有事,及时来找我,若是我不在,就找公羊先生或是钱银。” “是,主子。” 公羊白已向明珏投诚,除了给多多做先生,还让明珏给他分配一些其它的工作。经过这几个月观察,明珏觉得钱银也不错,想把他提成梅隐居的管家。 这次的事情虽说以她取得最后的胜利结束,可这样的胜利本身就是一种变相的惨败。因为这件事,她手上沾了血,欠了人命,付出的代价也很惨重。事情过去了几天,她仍感觉自己的生活一团糟,不知该如何去调整、去收拾。 火烧萧家的事情过去了七八天,萧家没有任何反映,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象萧老太那么刚愎自用、蛮横强悍的人会吃下这个暗亏吗?明珏一直在等待萧老太反击,等得都耐烦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反而令她烦燥不安了。 “娘,你怎么老不高兴呀?”多多靠在明珏身上,蹭来蹭去。 明珏拉着多多坐在床边,在他的脑袋上揉搓了几下,唉声叹气,“娘正麻烦呢,娘等着人上门来打架,那人老不来,娘都等不及了。” “那、那咱们上门打她,敢跟我娘打架,活得不耐烦了。” 多多一手拿着戒尺,一手拿着毛笔,拉开姿势,小脸上明明带着笑,却故意绷紧脸,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好象随时要冲锋陷阵一样。 “哈哈……好,咱们上门打她,她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明珏一手拿着鸡毛掸子,一手举着枕头,跟多多对阵,两人分别扮演不同角色,连说带笑,连打带闹,折腾得一会儿,累了就倒在床上,听多多讲故事。 郁闷了这么多天,今天开怀一笑,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日子还象往常一样。笑累了,好好休息了一会儿,起来洗澡,又感觉自己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了。明珏有了心得,郁闷,就找多多来,童真无限,很容易感染她的情绪。 手头上的杂事都梳理完毕,也交给人去实施,她只需等结果就行。她培养了许多得力可用的人,产业越来越多,反而觉得需要她经手的事情越来越少了。 矿井有孙长寿和孙宝生父子,大事小情考虑得很周到,燃料生产基本不需要她管。她把黑山镇那一千亩地一分为二,建了两个庄子,一个交给钱金打理,一个交给孙长福打理。虽说是刚一开始,也做得有模有样,无须她多费心思。 北郊这几百亩地连同大棚交给岳嫂子和常东兴她也很放心,经历了岳大姐那事,岳嫂子总觉得愧疚,做事更加勤恳。明珏让黑嫂帮着她,黑嫂主要负责土地的产出,若将来弄出一体化,果实加工必须有专人负责。 京城的豆腐坊有小乔帮趁,她不用操心,那家伙唯利是图,只要有银子赚,他比鬼推磨快多了。豆腐坊越开越多,张山保被发配到漠北之后,明记豆腐坊交给蓝竹打理。蓝竹很能吃苦,总起来她能力有限,又是女人,做起事来很吃力。 明珏和丝菊、风兰主仆三人全力照管豆腐坊,才能正常运转。现在就豆腐坊缺一个总管事,没有可用之人,好多事情都需要她亲自去打理、去照管。 反正她现在除了给水木翻译书籍,就是做水循环的实验,也没什么大事。边管理豆腐坊边寻找得力管事,也不耽误事,正好培养丝菊和风兰。 “九小姐,贺强来了,说是老太太有话告诉你。” “让他到花厅。”明珏好久没接到洛老太太的消息了,心里很挂念。 贺强行礼请安之后,只告诉她说洛老太太很想她,让她不忙了到青州郡去看看。明珏又问了洛老太太一些情况,写了一封信,让贺强找人送到青州郡。 “老太太从小在京城长大,除了祭祖没去过青州郡,这一走快一年了,身边除了李嬷嬷一家,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苏嬷嬷哀声叹气抹眼泪。 明珏忖度片刻,说:“我想把太太接回京城,他们强谴回乡,还有些麻烦。” “估计有两三年就差不多了,到时候请侯爷帮忙疏通疏通。” “等把手头上的事整理清楚,我去青州郡看老太太,我……” “娘、娘,有大事,我跟你说。”多多跑进来,一脸神秘。 “什么大事?你怎么没上课?” 多多拉着明珏坐到软榻上,低声说:“萧叔叔来了,正跟师傅说话呢。” “萧叔叔来算什么大事?” 火烧萧家宅院过去十天了,萧怀逸的人终于上门了,不知会带来什么消息。 “他们要买地,没钱,就找黑师娘要,黑师娘不给,说别三心二意,给人家好好干活儿,又没亏待你,萧叔叔跟师傅就要到暖阁里窃窃私语了。”多多说话的神态很郑重,加重了“窃窃私语”四个字的语气,看上去很紧张、很着急。 明珏听多多一说,就明白了大概,萧攀和公羊白合计买地,黑嫂不同意。现在公羊白除了给几个孩子做先生,还兼任梅隐居的帐房先生,事也不少。 “娘,萧叔叔和师傅买了地就不给咱们家好好干活儿。”多多紧紧拉着明珏的手,绷着小脸,越说越紧张,好象有人出卖他们似的,逗得众人大笑起来。 “别管他们,爱买不买,去上课。” “那是爹的嫁妆,他们要买爹的嫁妆。” “你爹还有嫁妆?谁娶他了?”明珏从多多的话里听出端倪,揪了揪他的耳朵,又说:“你去仔细听听他们说什么,回来告诉娘。” 多多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大概过了一刻钟,就回来了。多多带回来的详细情况就是温玉嫦的嫁妆里有一个庄子不错,萧怀逸要卖掉,价格很便宜,萧攀想买没钱,找公羊白合伙,黑嫂不同意,然后两人就商量怎么弄钱。 “多多,你去告诉萧叔叔,就说娘有钱,问他想不想借。” “好,我这就去。”多多跑出去,一盏茶功夫就带着萧攀和公羊白回来了。 温玉嫦在西城门外的庄子不大,只有三百多亩地,却都是一等田。平时要置办一个这样的庄子至少需要两千两银子,萧怀逸要还债,开价只要一千五百两就卖,熟人会更便宜。钱到交地契,连地里的庄稼和看庄子的奴仆一起卖。 “我不要温家的奴才,一千二百两,问他卖不卖。”明珏早就想在靠近城门的地方买一块地,种植暖棚菜,往京城里送菜很方便。 “你砍价也太狠了。”两人齐声反驳,为萧怀逸鸣冤。 “狠吗?呵呵,你们俩一人出一百两银子,我给你们一人一成干股,平常的打理种植不用你们管,就等年底分红利,有事你们再出面。”明珏观察两人的表情,又说:“我要在这块地种暖棚菜和花生,怎么一年也能赚一万两银子吧!” 公羊白冲萧攀挤了挤眼,说:“庄子这么小,一千二百两银子真不少了。” “确实,洛、洛九小姐出手真、真大方。”萧攀也动摇了。 “我觉得也不少了,太便宜萧怀逸了。”明珏微微一笑,说:“只要给我地契我就交银子,你们两人不用付现银,我从你们的红利里扣,跟你们写正规契约。” 两人一听,齐齐点头,笑逐颜开,萧攀承诺最多三天就把地契拿来。他们心里都明白,反正也不是萧怀逸的庄子,卖得再便宜也亏不到他们。 “契约好写,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公羊白看上去有些为难。 明珏促侠一笑,一本正经地说:“你的条件若是不让我把分你一成红利的事告诉黑嫂,我可以考虑同意,不过你还是要慎重些,因为……” “因为我会告诉黑师娘,我现在就去。”多多刚要跑,被萧攀扯住了。 “就当我没说。”公羊白承诺错误并贿赂了多多一两银子,这件事才算了结。 跟萧攀等人闲聊了一会儿,明珏画出庄子的规划草图给他们看。从今年秋天开始,先种二百亩暖棚菜,错开瓜果成熟的时间,其余土地种冬小麦。温家的佃农仆从一个不用,让黑嫂带几个奴隶过去,在附近村子招一批短工,随时干活。 “洛九小姐,你还用人吗?我有几个军中退下的兄弟,现在没事做。” “我这里随时用人,只要能达到我的要求就行,在我这里,只要干活儿就有钱赚。”明珏想了想,说:“明记豆腐坊缺总事,能给我找一个熟人最好。” “我还真认识几个在军中做过采买的人,改天叫来给你看看。” 明珏点头,“尽快吧!我做事情不喜欢拖泥带水,我现在就是缺可用之人。” 送走萧攀和公羊白,明珏回想萧攀带来的消息,不由暗笑。这段日子,萧怀逸在京郊四个大营练兵,无须他多管,萧家的内院就异常安静。 着火当天,萧家主仆灭火之后,就匆匆赶回了京城,萧老太连惊带吓,又因身上着火,被浇了一桶凉水,回府就病了,这两天才稍有好转。萧贵妃奉旨回家侍疾,萧老太怎能让她闲着呢,赶紧病倒,让她有事可做。 平氏回府就流产了,是一个男婴,萧怀通不体谅她新产体弱,狠狠打了她一顿,陈氏又是斥骂又是埋怨。平氏又惊又吓又心痛,缠绵病榻,一直不见好转。 萧怀逸派人给温家送信,要把温玉嫦送回温家,让温贤妃教诲。温家以出嫁从夫为由,不让温玉嫦回来,并言明由萧怀逸全权处理。萧怀逸让人把温玉嫦关进后花园的一座小院,让她闭门思过,不允许她走出园子半步。 现在,萧家内院的事务由袁氏打理,小白氏帮趁,外院由萧博海和萧怀迁总管。规章制度写得很明白,一旦违背,军法处置。平北侯府现在安静得诡异,主子仆从还有那些半主子们连句大声话都不敢说,更别说谁还敢生事了。 最让明珏担心的人是萧怀迦,他的烧伤好了,仍闭门不出,也很少跟人接触。听萧攀说,很少有人在屋子外面见他,也没人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明珏委托萧攀给萧怀迦带去一封信,良言劝慰,希望他别因此沉沦。 第三天,萧攀给她拿来地契,也带来了几个人。明珏详细了解了这几人的情况,得知他们都曾是萧怀逸的手下,各有所长,可以放心使用,给他们各自安排了位置。有一个叫张洪的采买不错,明珏让他学习几个月,然后接手豆腐坊。 又要给水木翻译书籍,又要做水循环的改进实验,铺子矿井和田庄事儿很多,新买的庄子也有好多事情需要她处理,接连两个多月,明珏忙得不亦乐乎。 中途水木回来了一次,只跟她见了一面,把她翻译好的书籍拿走了。给她带来好稀奇贵重的礼物,当然也给她带来的几箱书,让她接着翻译。 她想找水木好好聊聊,主要问他不翻译行不行。她花费了一番心思组织好语言,兴冲冲来到水木山庄,听说水木又出远门了,而且不知归期。 她总感觉水木在忙很重要的事,似乎关系到他此生的得失成败。水木不想跟她多说,她也不便于多问,隐约感觉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了。 萧怀逸这两个多月一直在四个大营奔波练兵,听说低价买走庄子的人是明珏,他忙里偷闲,趁到北郊大营练兵的时候,跑到梅隐居将她好好搓磨的一番。又以比较特殊的方式惩罚的公羊白和萧攀,并提醒明珏等他闲下来再算帐。 明珏才不怕他,萧怀逸越是狠巴巴就越不可怕,她就怕他仰头望天,面无表情。根据她的观察以及萧怀逸身边人的经验总结,那时候他在想怎么杀人。 清风徐徐,早桂飘香,又到了巧云飘移的季节。 还有几天就到七月二十八了,那是明珏两生两世直到来生都会记忆深刻的日子,那一天,她在这个时空完全清醒,知道自己穿越了,变成了洛明珏。接下来的日子交织着喜怒哀乐,掺杂着喜辣酸甜,她都一天一天、一步一步地走过了。 她决定七月二十八这天放自己一天假,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带足自己喜欢吃食,以独特的方式纪念重生,不跟任何人分享她的秘密。她的计划很美好,可事与愿违,那一天,她被狗皮膏药粘住了,而且属于“中国股市”式套牢。 …… 平北侯府的后花园很大,秋高气爽的时节,最美就是桂园了。园中各式各样的桂花或盛放飘香、或蓓蕾初绽、或含苞待放,桂香氤氲,蜂飞蝶舞。 今年的桂园花开依旧,可有心观赏者却聊聊无几。萧老太的病早好了,可萧贵妃还留在府里侍疾,她几次上折请旨,启明帝都不让她回去。就因为这位“大神”在府里,众人别说赏花,连偶尔出来一次,都怕碰到她不高兴,自找晦气。 温玉嫦就被禁足在桂园旁边的秋菊斋里,这两个多月以来,她天天吵闹着要出来。守门婆子都是萧怀逸亲自挑的,很壮实,也很强悍,每天跟守门的婆子吵闹是温玉嫦的“必修课”,到最后灰溜溜败下阵的人也是她。 “我要到花园散步,让开。”温玉嫦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神情却很凶悍。 “二奶奶,秋菊斋的院子这么大,不够你散步吗?” “我要到桂园去,我要赏桂花,滚开。” “二奶奶,老奴劝你还是消停些,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四奶奶好不容易怀了一个哥儿,没了,现在被关在小佛堂里,二太太连房门都这让她出。贵妃娘娘还在府里,皇上不让回去,日子难过着呢,整天跟老太太以泪洗面。 六公子被烧伤了,伤好了也不愿意出门,心里难受着呢。要说这些事,不都是你惹出来的吗?府里的主子奴才天天骂扫帚星,你还以为是说别人呢?” “你这个狗奴才,你竟敢骂我,你找死。”温玉嫦扑上来要撕打守门婆子,她的奶娘和丫头忙拉住她,又来跟守门婆子陪礼道歉。 温玉嫦气得咬牙切齿,甩开丫头就往屋里跑,双腿一软,晕倒在地。丫头和奶娘忙扶起她,叫了半天也不醒,守门婆子害怕了,忙去给她找大夫。 有一个姓邢的太医来给萧贵妃看病,被守门婆子截住,请到秋菊斋。温玉嫦的奶娘忙塞红包把守门婆子打发走,才把大夫带进来给温玉嫦看病。 “邢太医,我家二奶奶是什么病?怎么突然会晕呢?” “二奶奶身体无恙,是喜脉,情绪一激动,晕倒也是正常的。” 奶娘和丫头都很高兴,温玉嫦怀孕,萧怀逸会让她解除禁足,她们也可以离开这里了。温玉嫦悠悠转醒,听说自己怀孕,喜极而泣。若一举得男,就是平北侯的嫡子,她在平北侯府的地位就稳固了,人们也会忘记她惹下的祸事。 “邢太医,我家二奶奶怀上多长时间了?” “还不到两个月,正是关键的时候,一定要好好休养安胎。” “邢、邢太医,是不是诊错了?我家……”奶娘一脸惊惧看着太医。 “那你们再去请别的大夫吧!告辞。”邢太医很气愤别人置疑他的医术,象怀孕这种小事,连初学的大夫都能诊出来,他做了几十年太医,居然被人怀疑。 奶娘处于惊恐之中,丫头们也一脸猜疑茫然,太医离开,她们连红包都没给。 温玉嫦沉下脸,“奶娘,你怎么了?我怀孕不是好事吗?” “二、二、二奶奶,邢、邢太医说你怀孕不到两、两个月,咱、咱们被关进秋菊斋两、两个半月了,连、连侯爷的面都没见过,怎么、怎么会怀孕?” “不、不可能,不……”温玉嫦浑身轻颤,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低语,“不准、不准,太、太医看错了,太、太医诊错了,快、快请别有大夫。” “二奶奶被禁足后还来过月事的,就、就这次延了……”一个丫头低声说。 奶娘掐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慌乱,“老奴去找乔嬷嬷,她、她懂。” 乔嬷嬷也是温玉嫦的陪嫁婆子,温玉嫦被禁足,只有奶娘和四个丫头贴身伺候,其他人仍留在荣威院里,替温玉嫦看守屋子和嫁妆。 “快、快去。”温玉嫦抓着床沿,眼底一片灰暗,遮盖了希望。 奶娘和丫头没觉察到她怀孕,她自己就更奇怪了。她只记得刚嫁过来几天,每天晚上都迷迷糊糊同萧怀逸缠绵,若那时候怀上,应该快四个月了。 为什么还不到两个月?她也记得禁足之后还来过月事,怎么会这样? ------题外话------ 下、下章某人就出来了,紧连下一个大高潮。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喜了,喜事 秋菊斋里一片死寂,仿佛一池冰冻的止水,禁固了温玉嫦主仆的动作、思维乃至呼吸。她们怔怔地看着沙漏滴嗒,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等待焦急而沉默。 “乔嬷嬷回来了。” 听到下人的喊声,温玉嫦如死水般的脸庞浮现出焦虑的红晕,不顾自己有孕在身,从床上跳下来,趿着鞋就往外跑,边跑边问:“人呢?她人在哪里?” “乔嬷嬷去茅房了,二奶奶稍等一会儿。” “讨厌,烦人,真是懒人屎尿多。”温玉嫦已经忘记自己还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恶俗而真实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那么自然而直接。 乔嬷嬷是温家陪嫁的管事婆子,温玉嫦房中的大事小情都归她料理。得知温玉嫦莫名其妙怀孕之后,奶娘把乔嬷嬷请过来商量。乔嬷嬷详细问了温玉嫦的情况,也没了主意,决定回温顺侯府问计,让温家人帮忙想办法。 听说乔嬷嬷回来了,温玉嫦急不可待,恨不得马上知道温家要怎么处理这件事。那场祸事损失最大的是温家,她做为始作恿者之一,又是罪魁祸首,就成了温家的弃子。自被禁足之后,她再也没有温家任何消息,就象互不往来一样。 “怎么还不来?掉粪坑里了?”温玉嫦急得直跺脚。 “来了来了,二奶奶急什么?”乔嬷嬷边整理衣裙边一溜小跑进来,扫了温玉嫦一眼,无奈叹气,说:“二奶奶就是性急,关键的时候稳不住阵脚,这一点你可不如六小姐,连贤妃娘娘、老夫人和世子夫人都这么说你。” 乔嬷嬷是温顺侯夫人黄氏的陪嫁丫头,自幼伺候黄氏,几十年忠心耿耿,在温家很有体面。别说温玉嫦,就连温玉嫦的父母辈都敬重她几分。 “你……”温玉嫦听说这些人都认为她不如温玉娥,恨得直咬牙,很想大闹一场,发泄心中的郁闷,可想到自己肚子里平白生出的孩子,就什么心思也没了。 奶娘扶着温玉嫦坐下,问:“乔嬷嬷,老侯爷和老夫人怎么说?” “快说,他们怎么说?”温玉嫦抓紧奶娘的手,指甲抠进肉里,渗出血渍。 “老侯爷有客,老奴只告诉了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她们又惊又急,让我先回来,告诉二奶奶稳住心神,跟老侯爷商量商量再答复,最晚明天就有消息了。” “还要等到明天,我……” “二奶奶别慌,听老夫人的意思,这孩子是要留下的,头一胎打掉,以后怕不好怀了。”乔嬷嬷停顿片刻,又说:“侯爷有庶出的长子长女,还有嫡女,身边的狐狸精又那么多,所以说不管男女,二奶奶一定把这孩子生下来。” 奶娘点了点头,又忧心叹气,说:“二奶奶只有新嫁过来那几晚和侯爷同房了,那时候要怀上,到现在应该快四个月了,可现在这孩子还不到两个月。平北侯府上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侯爷也是机警人,这事能瞒得住吗?” “侯爷这几个月一直在京郊大营练兵,就回来过两次,每次都匆匆忙忙。二奶奶怀了孩子,怕小人算计,不敢声张,也说得通。” “可孩子不到四个月和不到两个月不一样呀!有……” “老夫人的意思是……”乔嬷嬷把奶娘和温玉嫦叫到一处,低声嘀咕。 听完乔嬷嬷的话,奶娘连连点头,面露喜色,温玉嫦则面色青白,双手不由自主哆嗦。乔嬷嬷和奶娘都说没事,可温玉嫦很害怕,那毕竟是她的命呀! 一个丫头兴冲冲跑进来,说:“二奶奶,奴婢听鸣泉居的嬷嬷说侯爷回来。” 温玉嫦快步迎过来,抬手给了丫头一个耳光,沉着脸斥骂:“死娼妇,侯爷回来你这么高兴做什么?我告诉你,想三想四也要看我抬举不抬举你。” 丫头脸上暴起五道红痕,微微一怔,立即反映过来,慌忙跪倒,捂着脸饮泣哭诉,“二奶奶,奴婢、奴婢没有那个想法,求二奶奶明鉴,求奶奶……” 没等温玉嫦说话,奶娘就冷哼一声,火上浇油,“要说别人没那想法,我信,要说你珠花没那想法,谁信哪?你娘不就仗着模样标致些,先想着爬老侯爷的床,又想着爬世子爷的床,最后不是拉出去配了个小子吗?哼!” 听人说到她娘,珠花不再哭泣,布满委屈的脸庞闪过几丝狠厉。她依旧跪在地上,向温玉嫦哀求告饶,清冷的目光在温玉嫦的肚子上打转。 乔嬷嬷扫了温玉嫦一眼,又瞪了奶娘一眼,暗自叹息。怀了孕的女人脾气会变坏,情绪也不稳定,这是正常反映,可温玉嫦的变化却让她忧心。本来心里的成算比起温家其他小姐就差,再加上一个不懂事的奶娘,能不让人操心吗? 陪嫁这些漂亮的丫头过来不就是为固宠吗?不就是想把男人拴在自己身边吗?肥水不流处人田,不给这些丫头机会,难道要把男人拱手让给别人?丫头的卖身契和身家性命都在主子手里攥着,还怕她们翻天不成? “珠花,快起来,二奶奶知道你一片忠心。”乔嬷嬷忙打圆场。 “多谢二奶奶,多谢乔嬷嬷。”珠花又抽泣几声,才慢腾腾起来。 温玉嫦狠狠瞪了丫头一眼,冷哼一声,向卧房走去。突然怀上了一个不知道父亲为何人的孩子,扰乱了她全部的心神,乔嬷嬷说的方法可用,但那是拿她的命在赌。萧家能看不出端倪吗?本来就是很冒险的事,哪里能做得天衣无缝? 自己前途未卜、生死难料,哪里还有心情想固宠的事?一想到这些佻佻俏俏的女人盯着她的男人,她就恨得牙根发痒,恨不得把她们都扒皮抽筋。 明天温家才能有消息,还要等上几个时辰,平生以来,她第一次体尝度日如年的煎熬,那是一种心力憔悴的等待,好象永远没有尽头。 …… 鸣泉居的暖阁里,摆设物件稀少,装饰简约雅致。临窗有一架凉榻,晶莹的冰块氤氲着沥沥白气,两只浑厚硕大的陶瓷瓶里插满苍松翠柏。 萧怀逸靠坐在凉榻上,翻阅各地暗卫传来的密报,脸上不时流露出漠然的笑容。今天上午,他刚从沅陌居回来,洗漱更衣之后,就坐进暖阁看密报了。 “侯爷,项妈妈来了。” “让她进来。” 项妈妈是秋氏奶娘梁嬷嬷的长女,是荣威院和鸣泉居两处的管事,深得萧怀逸信任。除了有重要的大事,她从来不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打扰萧怀逸。 “老奴见过侯爷。”项妈妈边行礼边注意萧怀逸的表情,忖度着怎么开口。 “什么事?” “回侯爷,秋菊斋伺候的两个粗使丫头和两个守门婆子昨晚半夜被丢进后花园的湖溏,幸亏暗卫发现得早,救了她们,否则就没命了。” “接着说。” “老奴怀疑是温家的人干的,老奴猜想她们一定是知道了二奶奶的秘密。” 萧怀逸嘴角噙起浓郁的轻蔑,冷冷一笑,问:“知道是什么秘密吗?” “回侯爷,丫头婆子都被人下了谜(迷的同音)药,现在都没醒,老奴还不知道。听说昨天二奶奶晕倒了,请了太医去看,老奴去秋菊斋问病,被二奶奶的奶娘拦住,没让进。后来乔嬷嬷就去了秋菊斋,功夫不大,就回了温家,晌午才回府,又去了秋菊斋。老奴寻思着是不是二奶奶有事,来跟侯爷禀报一声。” “当然有事,还是大事。”萧怀逸挑了挑嘴,问:“萧登,我回来多长时间了?” “回侯爷,半个多时辰了。” “不出一刻钟,你就会知道。” 萧怀逸的话音刚落,就听临海传报,“侯爷,乔嬷嬷求见。” “让她进来,一刻钟还说多了。”萧怀逸想了想,问:“邢太医没事了吧?” “醒了,幸亏暗卫及时赶到,他只是受了些轻伤。”萧登咧了咧嘴,说:“真不知道温家人怎么想的,杀一个邢太医,京城就没别的大夫了。” “脑袋养金鱼了。” 萧登怔了怔,问:“侯爷,脑、脑袋养金鱼是、是什么意思?” 萧怀逸摇头一笑,“我也不知道,大概,可能是说人蠢吧!” 脑袋里养金鱼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没深究过,形容人蠢只是他的猜测而已,也是他极不愿意承认的,因为这句话是明珏用来说他的。 乔嬷嬷喜滋滋进来,见到萧怀逸,脸笑成了一朵花,边行礼边说:“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二奶奶怀孕了,老奴特来给侯爷报喜。” “哦?怀孕了?”萧怀逸脸庞的笑容从嘴角升起,慢慢绽开,眼底却闪过如寒冰般沉凉的轻蔑,“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项妈妈,传令下去,放赏。” 项妈妈微微一怔,忙说:“老奴遵命,老奴恭喜侯爷。” 乔嬷嬷见萧怀逸没有任何怀疑,松了一口气,试探着说:“侯爷,二奶奶怀孕确实是大喜事,老奴求侯爷解除她的禁足令,让她搬回荣威院。” 萧怀逸略一思考,很认真地摇了摇头,说:“暂时不能搬回来,荣威院人多事杂,若是哪个人心怀叵测,想谋害本侯的嫡子或嫡女怎么办?你要知道好多时候是防不胜防的,这个孩子对本侯至关重要,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这……”乔嬷嬷想多说几句,意图说服萧怀逸,苦想半天,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萧怀逸为孩子的安全考虑,若搬回来有什么闪失,谁能担得起责任? “夫人能在秋菊斋怀孕,这说明秋菊斋是她的风水宝地,一定要让她在秋菊斋住下去,直到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从今天起,乔嬷嬷也去秋菊斋伺候。” 乔嬷嬷怔住了,萧怀逸的话听起来很不对劲,可她又说不出哪里别扭。她争取半天,不但没解除温玉嫦的禁足令,让她也到秋菊斋伺候,不等于把她也禁足了吗?看萧怀逸的表情很高兴,怎么就令她心生寒意、遍体不适呢? “项妈妈,以后秋菊斋的一应事务都由你亲自安排,配合乔嬷嬷,一定要谨慎照顾夫人。夫人住在秋菊斋不是禁足,而是不能让她随便走动出入,免得影响胎儿。乔嬷嬷,你也是伺候在夫人身边的老人了,这些道理不用本侯细说吧?” “老奴明白,老奴……”乔嬷嬷连连点头。 “明白就好,快去给老太太报喜,再派人去温顺侯府报喜,都由你来安排。” 乔嬷嬷想提醒萧怀逸去看看温玉嫦,可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项妈妈热情亲切地送出来了。等她回过神来,想再回去,鸣泉居的大门已经关闭了。 萧怀逸脸色沉静,还在查看各地的密报,萧登伫立一旁,浑身不自在,项妈妈沉着脸,眼底隐含怒气。温玉嫦怀孕的内幕萧登一知半解,项妈妈全然不知,而萧怀逸却了如指掌。送走乔嬷嬷,萧怀逸把内幕告诉了他们,二人都很生气。 “侯爷,温家欺人太甚了,混淆血脉是大事,他们既然知道,不悄无声息处理了,竟然还想以假乱真。侯爷若不追究,温家肯定会得寸进尺,这事要是传出去,外面还不知道怎么说呢。”项妈妈越说越气,咬牙切齿唉叹。 “要让温家知道厉害,侯爷,不如……”萧攀捏紧拳头,指节咯咯直响。 “不急,不急,先看看老太太的反映。”萧怀逸放下密报,满脸轻松。 温玉嫦是萧老太千挑万选、三媒六聘的孙子媳妇,婚前,温玉嫦名节尽毁,与五皇子有私情的事传得人尽皆知,就等于狠狠打了萧老太一个大耳光。温玉嫦过门后,萧老太消停了许多,不再象以前那么似无忌惮了。 紧接着,温玉嫦又惹出一场大是非,被皇上骂为泼妇,天下扬名,令萧家赔了银子、丢了面子。萧老太是参与者,受了诸多指斥责骂,又连累了萧贵妃。直到现在,萧老太没病装病,龟缩在崇禧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别说管事了。 若得知温玉嫦怀孕,萧老太一定会觉得大长脸面,第一个跳出来,指手划脚一番,一扫连日来的郁闷憋屈之气,也会借此跟萧怀逸要条件。所以,萧怀逸给她挖了一个比无底洞还深的坑,萧老太一旦掉下去,没有孙悟空的本事,她想再爬上来,恐怕千难万难。万事俱备,现在就等着萧老太上门了。 人是不经念叨的,果不其然,人来了,来得比想像的快多了。 “老奴给侯爷请安。” “哦,郑嬷嬷,快请坐。” 郑嬷嬷间被萧老太派去教诲明珏,也是个人老成精的人物。她现在是崇禧堂的管事嬷嬷,主要教下人学规矩,有大事才需要她出面。 “老太太听说二奶奶怀了身孕,很高兴,特来让老奴给侯爷道喜,老奴恭喜侯爷,贺喜侯爷。”郑嬷嬷举止言行很稳重,连说话边观察萧怀逸的表情。 “嬷嬷太客气了,多谢老太太惦念,有劳嬷嬷。”萧怀逸一脸喜色,亲自给郑嬷嬷倒茶,“我刚回来没多久,手头上有紧要公事要处理,乔嬷嬷已经给我报过喜了。我正想歇口气,等一会儿去给老太太和贵妃娘娘请安时,再给老太太道喜。几个月了,终于否极泰来了,我还想找老太太商量怎么庆祝呢。” “侯爷跟老太太想一块去了,老太太派老奴来,就是要跟侯爷说庆祝的事。” 萧怀逸暗自冷笑,鱼上钩了,他要耐心等待,慢慢收网,争取一网打尽。萧老太要借机翻本,越是大肆庆祝,脸面就丢得越多,跟斗就栽得越大。 “嬷嬷请讲。” “二奶奶怀孕了,侯爷是不是要把她接出秋菊斋,解除她的禁足令。” “那恐怕不行,我现在不是禁她的足,而是要保护她。”萧怀逸把自己的理由讲了一遍,郑嬷嬷也觉得很有道理,就没再多说什么。 “让二奶奶在秋菊静养安胎也好,老奴回去就禀报老太太。” 萧怀逸点点头,边处理公务边说:“老太太还有何吩咐,嬷嬷尽管直言。” 郑嬷嬷笑了笑,说:“转眼快中秋节了,老太太想摆几桌席面,宴请亲戚朋友,席面怎么摆,什么时候摆,亲朋好友怎么请,老太太让老奴听侯爷吩咐。” “有劳嬷嬷辛苦。”萧怀逸给项妈妈使了眼色,说:“项妈妈,安排下去,摆三天流水席,每天不低于一百桌,每桌花费银钱十五两到二十两,先让采买和管事准备。我去跟老太太商量日子,定在哪一天,会提前通知。” “这席面可真隆重,侯爷对二奶奶真是太好了,老太太也该放心了。” 郑嬷嬷来的时候,萧老太交待她若是萧怀逸不愿意大摆宴席也不勉强,只把话带到,把正事办了就行。至于摆宴席庆祝的事,萧老太早有主意,她会亲自出钱安排。郑嬷嬷没想到萧怀逸比萧老太安排得更细致、更隆重,她也好回话了。 “老奴这就去安排。”项妈妈一张笑脸退到门外,马上就沉下脸,恨恨撇嘴。 “侯爷,老太太还让老奴传句话。” 萧怀逸微微一笑,眼底闪过浓重的讥讽,“嬷嬷尽管直言。” “老太太说二奶奶过门快四个月了,又怀了身孕,侯爷也该为二奶奶上旨请封了,按理说二奶奶过门,最多一个月就要封一等侯诰命夫人。” “老太太考虑得真周到。”萧怀逸从几案上拿过两份空白的折子,说:“我想先看完密报再写奏折,一份为夫人请封诰命,一份请皇上收回成命,接贵妃娘娘回宫。一般请封的折子从呈上到批复再到赐封需要十天,今天是七月二十七,呈上折子,等下月初六也就赐封了,不如把宴请的正日子定到初六。” “侯爷虑事真周到,为贵妃娘娘请旨的事老太太让老奴留到最后说,唉!不用老奴说,侯爷就早已开始准备了,老太太也省心了。” 萧怀逸恭敬一笑,“烦请郑嬷嬷去禀报老太太,如老太太另有安排,还请嬷嬷及早告知。夫人有孕是天大的喜事,让老太太费心安排,我感激不尽。” “好,老奴这就去回禀老太太。” 送走郑嬷嬷,项妈妈回来,向萧怀逸汇报安排情况。萧怀逸把心腹下人全叫来,一一吩咐,众人按计划行事,最后,他又留下项妈妈,商量细节问题。 “项妈妈,你找个合适的理由,请温家六小姐过府一趟,你替我见见她,再代我送她一份厚礼。”萧怀逸见项妈妈不明白,低声吩咐了几句。 对付温家的人,他无须亲自出面,交给温玉娥就行。温玉娥是一把好刀,若能运用自如,一定能把温家人连同温玉嫦都杀得片甲不留。 萧怀逸很认真地写奏折,边写边笑,这次的事情不知又要闹成什么样。萧老太和温家都是咎由自取,事情闹开,最后还要由他们夹着尾巴去收场。 他刚写完一份奏折,正琢磨第二份如何落笔,郑嬷嬷又回来了,告诉他说萧老太对他的安排很满意,让他别去请安了,先忙公事,尽快把折子递上去。 “侯爷,老太太让老奴带两个丫头过来服侍侯爷。”郑嬷嬷冲门外招了招手,两个花枝招展的丫头进来,郑嬷嬷一一介绍,“这个是金鸽,那个是银鸽,都是老太太身边得力的人,要不是侯爷,老太太才舍不得给呢。” 萧怀逸扫了两个丫头一眼,心中暗暗冷笑,萧老太真舍得下血本,足见心情很好,不知道十天以后,她老人家还有没有这个心情。 “好,人我收下了,烦请嬷嬷代我谢过老太太。项妈妈,带她们去荣威院。” “侯爷,老太太说让她们在鸣泉居伺候。” “老太太真这么说的?”萧怀逸淡淡一笑,没在追问,又说:“鸣泉居是书房,有许多至关重要的密报,关系皇朝的军政兵马,哪能随便任人出入?若不是老太太派来的人,即使你们能进来,也不一定能活着出去。” 郑嬷嬷不敢多言,讪讪陪笑,说:“老奴告退,老奴送她们去荣威院。” 萧怀逸轻哼一声,挥了挥手,让项妈妈带她们下去了。他皱眉叹气,荣威院已人满为患,萧老太又塞进来两个。若是给些金银珠宝,他看着心里不舒服,不想要,还可以拿去讨好那只见钱眼开的野鬼,给女人怎么处理呀? 那只野鬼已经言明他那群“娘”们,她一个也不要,男人倒可以考虑。现在,别说拖家带口的公羊白,就连萧攀也找理由呆在梅隐居,不愿意回来了。 …… 水循环系统的最精确的一次实验成功了,以后,这个时空也就有了最原始的土暖气。明珏很兴奋,做为一个没有远大抱负的穿越者,能在一个陌生的时空留下印记,也是她的成就所在,洛明珏也会做为一个名人或人名,被写进历史。 无论是出使西域,亦或是漂洋过海,甚至西天取经,都是文明与文化的传播和交流。穿越都做为一个新生代的新事物,不也是异时空的沟通者吗? 明天,是她来这个时空一周年的日子,水循环实验成功,也给她的异域生涯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暮然回首,追溯过往,回想自己曾经走过的路,有辛酸、有甜蜜、有茫然、有希望,但最多的还是充斥心间的浓浓的感动。 “娘,娘,我要站着洗澡。” “傻瓜,那叫淋浴。” 多多拉着她的胳膊扭来扭去,脸在她的手上蹭,“娘,我要淋浴。” 水循环系统在循环加热时可以分流出一部分热水,明珏让人专门盖了几间房子,弄了特制的喷头,把分流出来的热水充分利用,就做成了淋浴房。 夏天只需要冲凉,有时候一天洗几个澡,弄大木桶或大木盆洗太麻烦,有了淋浴就方便多了。这几天做实验,天天让多多试水,他也迷上站着洗澡了。 “你今天都洗几次了,再洗就脱皮了。” “我又出汗了。”多多哈了几声,吐出口水让明珏看。 “呵呵,你属狗的?汗从舌头上出来?快去,让凝梅给你洗把脸。” 实验成功之后,她把系统图和工程图全部整理好,又写好了说明,给小乔派来的人做了演示,又给了他们图纸和说明书,他们拿着图纸到别苑去做实验了。 小乔赚钱一向不余力,他一定会鼓动那些王公权贵安装水循环系统。今年冬天,若有一些大宅院能安装水循环的大锅炉,她的新燃料又要旺销了。马上就要到仲秋时节了,她要提醒孙宝生等人早做准备,以免到时候供不应求。 前些天,萧攀给她带来了几个人,她都给他们安排了合适的位置。其中有一个叫张洪的人曾经做过采买,人品性情都不错,明珏考核了他一段时间,就让他接手了豆腐坊,做了总管事。张洪慢慢上手,许多事情也不用她多费心了。 新庄子也安排好了,由黑嫂主管,一些杂事萧攀帮忙照应。明珏又在矿井里挑了一些奴隶过去帮忙,让黑嫂注意观察哪些人能独挡一面,以便将来可用。 手头的杂事处理完毕,她也可以轻轻松松休息几天。明天是她来这个时空一周年纪念日,她决定给自己放假,让这一天过得有纪念意义。 这几天,她一直琢磨去哪玩,选了几个地方,也没定下来。她想去林地,离着梅隐居,也很熟悉,带足吃喝,安安静静呆上一天也不错。 可她又觉得林地枝繁叶茂、草木葱茏,环境太过幽深,她一个人呆在里面很害怕,身边有人陪着,她又觉得很麻烦,不想让别人分享她的秘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就悄悄起床,轻手轻脚洗漱更衣收拾。趁下人还没睡醒,她写了一封信放在桌上,背起昨天准备好的东西出门。 夜之青蓝悄悄退去,薄淡的浮云游移,朝阳尚未露头,霞光便染红了天际。 明珏穿了一件海棠红镶金边短款夹袄,内穿乳白色中衣,下身穿了一件淡紫色小摆凤尾裙,外面披了一件湖蓝色绣折枝兰花的披风。她今天的衣饰打扮利落清爽,雅致却不失明艳,好象一朵盛开在秋水中的清荷,清澈且鲜艳。 她从梅隐居的角门出来,沿着河岸散步,边溜达边寻思去哪。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太好的地方,最后,她决定沿着林荫路往水木山庄的方向走。自来到北郊,她去过水木山庄很多次,每次都坐车,今天她决定徒步走一次,权当纪念。 红日冉冉升起,澄蓝的天空飘移着赤色的云霞,微风拂来清晨的花香。 她一路哼着歌,投给来往的路人一张明媚的笑脸,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林荫路的尽头。前面就是通往京城的大道了,沿着这条大道再走十几里就是水木山庄。她坐在路边的树桩上吃早点休息,向路的两边张望,寻思着从哪边走。 吃了几块点心,又啃了一只苹果,她拍了拍肚子,拿出水壶,准备喝水。一双戴着皮甲手套的大手伸过来,一把抢走了她的水壶。她抬起头,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男子就站在她身旁,正瞪着一双奇怪的眼睛看着她。 “救――”她吓了一跳,刚想喊救命,嘴被男子捂住了。 男子一把抓起她,身体几次起跃,跳到路的对面,吹响口哨。一匹健马撒花嘶鸣着跑过来,男人横腰抱起她,飞身上马,打马冲连云山奔去。 明珏被男子横在马上,身体随着马蹄飞奔而摇晃,却不能动弹。她的双手被男子禁固,嘴里被男子塞了半个苹果,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也不能开口呼救。 她又惊又急又怕,这男子是谁,要带她去哪里?早晨出来时,她怕苏嬷嬷等人着急,就留的信说不让找她,也不用担心,她出去玩一天自会回来。 这回好了,一封信给自己挖了坑,本想出来散散心,却碰上了强盗。梅隐居的人今天不找她,到了明天,谁知道她的小命还在不在。 ------题外话------ 大姨妈快来串门了,情绪不好,今天少码些。 第一百二十六章 伤心VS吃醋 澄天、淡云、碧水、青山,灿白的阳光肆意泼洒,明净如洗,婉约如画。 如镜似玉般的青波之上,芦蒲丛生,莲荷成片。五颜六色的晚荷点缀着团团翠叶,瑰丽芬芳,清香氤氲,碧青的莲篷颗颗饱满,映衬波光湖影,景致绚烂瑰玮。一艘小船穿梭在荷花荡中,采莲歌起,水鸟飞翔,别有江南水乡风情。 一身黑衣的男子手扶竹篙,站立船头,颀长的身材格外英挺健美。他扫了船舱一眼,俊朗的面庞浮现淡淡笑意,船桨划动,小船在莲荷中快速穿行。 船舱里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秀发披散,衣饰凌乱,她嘴里叼着半个苹果,一动不动,姣美的小脸皱成一团,脸庞密布着怒气,一触即发。 景致优美如画,意趣天成,却隐藏着一颗定时炸雷,确实大煞风景。 “你还不把苹果核吐出来,汁水都吸干了。” 少女腾得一下站起来,银牙在苹果上狠狠咬了一口,半个苹果一分两半,她吐出来,使尽全力向男子扔去,“萧怀逸,我XXOO你全家。” “哈哈……看你那横眉立目的凶狠样儿,很象一匹夺食的狼。”萧怀逸躲过连续飞来的苹果,很谦恭、很好学地问:“XXOO是什么意思?好象……” “你去死。” 明珏狠命在船舱里跳了几下,小船在水里转了几个弯,剧烈晃动起来。萧怀逸手握竹桨,稳立船头,而明珏的身体却随着船身摇动,晃得她不禁头晕。她忙扶着船棚趴进舱里,眯起明媚的大眼睛,满含凶光瞪着萧怀逸。 清波如镜,倒映着她一身狼狈、满脸苦楚,气得她几乎抓狂。她早就计划今天享受一个人的安静和快乐,悄然畅想,细细回味,不成想却遭遇了萧强盗。 这还不算,萧怀逸把她抱上马,禁固她的双手,还往她嘴里塞了半个苹果。她被颠得七晕八素,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因为嘴里有苹果,想吐都吐不出来。 她狠狠睃了萧怀逸一眼,愤愤冷哼,对着水面梳拢头发、整理衣饰。收拾完毕,她倒了半杯清茶漱口,又从食盒里翻出各式各样的吃食,大吃大嚼。 “还想吐吗?想吐就吃些酸东西压一下,呕吐很难受。”萧怀逸满脸关切。 “吐你一脸。”明珏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大声嘟嚷:“靠岸,靠到木桥那边。” 这片水域实际是一个很大的湖溏,有几百亩之广,湖溏四周青山连绵。水面上搭着几座迂回曲折的木桥,将湖溏分成几片,最宽的那片水域直通北郊镇的大河。萧怀逸带明珏游玩的这片湖溏有几十亩,连着一座宅院和大片的水田。 小船靠到木桥边,萧怀逸系好船桨,登上木制台阶,冲她伸出手。明珏四下看了看,眼底闪过狡诈的笑容,她很傲妖地扭了扭身体,噘着嘴冲萧怀逸伸出胳膊,示意萧怀逸抱她。萧怀逸笑了笑,重新回到船头,拉住她的胳膊。 明珏趁他不注意,一脚踹到他腿上,双手抓向他的腋下,脑袋一撞,就把萧怀逸推到了水里,“噗嗵”一声,玉白的水花溅起。看到萧怀逸在水里挣扎,明珏装模做样叉着腰,对着河面放声大笑,又蹲下来,拿起茶盏杯碟往水里砸。 “谁摸我?讨厌。”明珏正蹲在船头看萧怀逸的狼狈样,忽然感觉有双手在摸她的屁股,忙回头一看,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连声怪叫着跳进湖溏里。 萧怀逸浑身湿透,刚抓住木制台阶,拿起船桨,就见明珏掉进了水里。他拄着船桨跳上木桥,任明珏在水里挣扎呼救,也不理睬、不施救。 “萧怀逸,你欺负我,呜呜……我淹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呜呜……” “这里水最浅,还不到五尺深,刚没过你的头,凉快凉快吧!” “你、你想谋杀,你……”明珏前世很喜欢游泳,却因学艺不精,只熟悉狗刨式游法,这里有船,又有桥柱、水草和莲荷,她刨不开,只能在水里蹿。 “是我谋杀你吗?你让大白评评理。”萧怀逸坐到桥面上,吹着口哨拍了拍手,一条浑身雪白、两三尺长的人头鱼跳到他怀里,甩着大尾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不时咧着嘴看水里的明珏,露出两排白牙,咯咯直笑,好象婴孩的笑声。 “妖怪、妖怪……”明珏摇头捂眼,不敢看,刚才在船上摸她屁股的就是人头鱼,她大惊之下,自己乖乖跳到河里,也是人头鱼的功劳。 “大白,下去跟她玩,别让她淹死。” 人头鱼很听话,跳进河里,尾巴拍起水花,围着明珏游戏嘻闹,不时怪叫,就象婴儿在伊呀哭笑。怪鱼的脑袋又尖又扁,却长着人的五官,看上去很恐怖。 明珏很害怕,左躲右闪,上下挣扎,不敢与这条怪鱼对面。怪鱼很听萧怀逸的话,跟明珏玩闹,见她要沉下去,就扎到水中去顶她的屁股,把她托上来。 只要她的脑袋露出水面,怪鱼就会游过来跟她玩,她一沉下去,怪鱼就去撞她的屁股。反复几次,明珏筋疲力尽,只好乖言巧语向萧怀逸求救。 “还暗算我吗?”萧怀逸居然临下,满脸傲慢冲明珏抬下巴。 “爷,你是爷……我再也不敢了,救我上去,呜呜……” 萧怀逸把她抱上来,她趴到桥面上缓神,不停地嗷嗷怪叫,与人头鱼的叫声相互补充,此伏彼长,惊飞的水鸟游鱼,吸引了河工船娘撑船过来查看情况。 “萧侯爷,她、她没事吧?” “没事,她在教大白练声呢。” “哦,怪吓人的,可比大白叫得难听多了,还好是大白天。” “还不起来?听到人家说你了吗?”萧怀逸冲她的屁股轻轻踢了一脚。 明珏安静下来,缓了一口气,趁萧怀逸正拧衣服上的水,没注意她,就扑上去,把萧怀逸压倒,在他身上连踢带踩,抓挠嘶咬,想出一口恶气。 萧怀逸仰面向天,眼底隐含笑意,不挣扎、不反抗,任明珏在他身上恣意揉搓。明珏累了,爬到一边喘气,他才坐起来,继续拧衣服。 “去换衣服吧!浑身温透很不舒服。” 木桥的尽头是一条迂廊,沿着迂廊继续前行,就能到达一座宅院。宅院不大,两进两出的结构,亭台楼阁的构造却是谨致纤巧,富丽堂皇。 听萧怀逸说,围着皇上在连云山的行宫共有四座这样的小宅院,每座宅院都连着七八十亩水域,木桥将水域隔开,每座宅院后面还有一百多亩水田。 这四座小宅院分别属于先太子、汝亲王、镶亲王和御郡王四人。萧怀逸在漠北立了战功,皇上就把先太子的宅院、湖溏和水田赐给了他。 连云山脚下,王侯权贵的宅院和庄子不少,能在行宫附近,且与皇族中的显贵之家毗邻的臣子就萧怀逸一人,可见皇上对他恩宠有加。萧家在连云山还有一座宅院,离这里有七八里远,比起这里,环境景色相差太远了。 进到正院,萧怀逸递给明珏一个布袋,说:“去换衣服。” 明珏看到布袋里面有一套女装,耸着鼻子,问:“你怎么有女人的衣服?” 萧怀逸摇头笑叹,反问:“你是不是心里泛酸?” “你臭美吧!我才没酸呢,只是不知道这衣服是哪个死女人穿过的,不干不净,我不穿。”明珏把布袋狠狠扔在椅子上,满脸挑衅瞪着萧怀逸。 “你说对了,就是一个死女人穿过的,不干不净。”萧怀逸拿过布袋,把里面的衣裙拿出来,扔给她,“随便你穿不穿,我也要去换衣服了。” 这套衣裙上衣主色为桔红,领口、袖口和前襟、下摆镶着湖蓝色花边,颜色对比鲜明,色泽亮丽。裙子则是水绿色,裙摆镶着桔黄色滚梅绣边,软绸面料,触手温润。衣裙里还裹着一套象牙白色中衣、淡粉色中裤和素色的亵衣亵裤。 明珏摆弄这套衣服,越看越觉得眼熟,心中的疑团无限扩大。她寻思片刻,抱起衣服,也没多想,硬生生撞进了萧怀逸正换衣服的房间。 “啊――穿上。” “我还没擦干身子呢,谁让你进来了?”萧怀逸慢腾腾擦拭身体。 “我什么都没看见。”明珏使劲闭着双眼,狠啐了几口。 “你还想看到什么?我穿着裤子呢。”萧怀逸大笑几声,放下毛巾,套上中衣,扫了明珏一眼,说:“你要是早进来半盏茶的功夫,估计你就……” “讨厌。”明珏睁开眼睛,抖着衣裙问:“这套衣服是不是我的?” 萧怀逸很无辜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哪个死女人的穿过的,不干不净。” “你才不干不净呢,就是我的,你怎么会有我的衣服?”明珏早已忘记自己骂过衣服的主人,怒视萧怀逸,好象骂衣服的主人的人是他。 “我神机妙算,知道你出来玩会把衣服弄湿,就提前跟苏嬷嬷要了一套。” “你神机个……”明珏忙闭上嘴,才没把不文明的字眼说出口,她确定这套衣服是她的,愤愤瞪了萧怀逸一眼,很客气地喊道:“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你换吧!我都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你让我看我也不看。”萧怀逸递给她一块干毛巾,大喇喇坐下来,又说:“你换吧!当我什么都看不见。” 明珏咬了咬牙,想冲他竖中指,又觉得自己吃亏,狠狠睃了他一眼,拿着毛巾,抱起衣服出来,钻进旁边的房间,插上门栓,边换衣服边恨恨诅咒某人。 她换衣梳妆之后,心里平静下来,为了让萧某人投降,捧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出来跟他对峙。在她的强势攻击下,萧怀逸不战败北,才告诉她原因。 原来,萧怀逸早就计划今天带她到荷溏里游湖玩乐。她刚从梅隐居出来没多久,萧怀逸就赶到梅隐居,看到她留的信,心里就萌生出吓吓她的想法。若是在水里玩,很容易弄湿衣服,萧怀逸就让苏嬷嬷找了她一套衣服,给她带来了。 明珏暗怨萧怀逸破坏她的计划,心里却也暖暖的,感念他想得很周到。若她一个人出来玩,漫无目的,想必也找不到景色如此优美的地方。 “你别让那条怪鱼上船,我害怕。” “怎么是怪鱼呢?这就是美人鱼,没听过美人鱼的故事?” “长这么丑,还叫美人鱼,哼!” 大白趴在船梆上,大尾巴划着水,嘴里吐着晶莹的泡泡,很不友好地看着明珏。回想刚才的遭遇,明珏忙换了一张笑脸,好女不吃眼前亏,免得再被小人鱼折腾。即使能从萧怀逸身上找回来,她也决定不跟畜生一般见识。 “湖溏里怎么会有美人鱼?” 萧怀逸指着木桥另一边,冲她喊:“快看,快看,小白又撒花呢。” 几米高的水花喷流而起,在阳光下闪耀着白灿灿的银芒,成为青山绿水、娇花碧树之间独道的风景。一条比大白稍小一点的美人鱼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转几圈,落到水中,咿呀怪叫的声音和独特的景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大白,快去。” 大白凌空跃起,翻过木桥,连游带跳,冲小白而去。两条美人鱼在湖面上嘻戏,激起水柱,好象一场银雨飘落,喷洒在碧叶娇花之间,水珠剔透晶莹。 “这两条都是美人鱼吗?你从哪里弄到的?” “都是,跟你玩的叫大白,吐水花的叫小白,是我在南疆平叛时,一个苗人部落的首领送给我的。美人鱼浑身是宝,涎液能解百毒,在南疆也稀缺珍贵。当时我率领的十万大军有一半人中了瘴毒,是大白和小白救了我们。” “大白小白,名字真俗气,一定是你取的。” “是我取的,你不喜欢?” “当然不喜欢,看见心里就犯怵。” “你不喜欢就好,我还真怕你喜欢,非要据为已有呢。皇上想要,我都没给,只同意暂时养在御花园,结果它们晚上鸣叫,就象小孩子在哭。宫里人说不吉利,皇上就让人把它们送到了行宫,美人鱼也喜欢有山有水的地方。自大白和小白养到湖溏里,方圆百丈之内别说有毒蛇蝎子之类,就连一只毒蚊子都很少见。” 明珏努了努嘴,心里愤愤然,是宝贝她都喜欢,可对美人鱼,她只想敬而远之。美人鱼浑身是宝,让萧怀逸养也一样,反正她要用到的时侯,自会来纠缠,拿出她的十八般武艺,外加看家本事,不怕萧怀逸不就范。 “午饭想吃什么?没有下人,你要自己动手。” “我想吃清蒸美人鱼,红烧也行。”明珏装出狠厉的模样,呲了呲牙。 萧怀逸斜了她一眼,说:“大白和小白救过几万人的命,有恩于我,我答应苗人首领好好养它们,再说美人鱼是灵物,不能杀,会遭报应的。” 明珏促侠一笑,撇着嘴问:“你还怕遭报应呀?” “呵呵,不能跟你谈报应,你可是遭过报应的人,要不怎么能变成野鬼呢?” 大哥,我这叫穿越好不好?不懂装懂瞎胡说,一个年近三十的老女人死而复生,变成十几岁的少女,多赚呀!怎么会叫报应呢?这可是老天的厚受。 明珏不想跟萧怀逸探讨这个问题,瞪了他一眼,没多说,指挥他把船划到莲荷丛中,采摘荷花莲叶,又揪了些莲篷,抠出鲜嫩的莲籽,边吃边唱采莲歌。 “你宅院后面的水田怎么荒着?” “不光我的水田荒着,他们的水田也荒着,听说以前种过稻米,颗粒无收,听说因为天气太冷,不能生长,就一直荒着,只能种些莲藕,养些鱼虾。” 种稻米颗粒无收肯定有别的原因,不是水田的问题,也不是因为天气冷。她前世所在的时空,东北地区和西北地区都有鱼米之乡,天气比这里冷多了。她去年种冬小麦时,也有好多人怀疑会把麦苗冻死,今年的收成不也很好吗? 去水木山庄查一些水田种植的资料,再跟林子悦要些稻种,她相信水田一定能种起来,山青水秀的地方种出的稻米一定好吃,鱼虾螃蟹都能在稻田里养。 又要发财了,哈哈……不过,某人比她还奸诈,能让她得便宜吗? “成片的水田竟然荒芜多年,真是暴殄天物,太浪费了,你们这些出生在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哪知道穷人的辛苦?”明珏说得一本正经,看到萧怀逸点头,认同了她的话,她马上换了一张笑脸,说:“把水田佃给我种,你开价吧!” “不用开价,本钱收成全部五五分,不是很方便吗?” 明珏心是愤愤然,本钱收成全部二一添作五,她的负担小了,可收成也锐减了,不太合算。但是跟萧某人谈买卖,想占便宜万难,保证不吃亏就行。 萧怀逸见明珏不表态,又说:“湖溏有八十亩,水田有一百二十亩,能种莲荷,养鱼虾。看到宅院正对着这座山头了吗?皇上也赐给我了,至少比你的林地要大十倍,山脚下靠近南郊镇还有五百亩良田,听说也是一等好田。这些都交给你打理,本钱我提前付给你,能赚多少,你心里有数,同意,今天就签契约。” “湖溏、水田、山头和良田我租赁,一共给你一千两银子,同意就签契约。” “不同意。”萧怀逸回答得很坚决。 “你跟我五五分成,若碰上灾年,说不定你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到。” 萧怀逸眼底闪过狡黠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那我更不能要一千两了,你辛苦一年都赚不到钱,我收你一千两岂不是坑你?你跟我这么熟,我哪能这么做人呢?还是五五分成吧!责任共担、利益共享,这句话不是你说的吗?” “我不想让你担责任,就想直接给你租赁银子,我这可是怕你吃亏。” “我不怕吃亏,真的,话又说回来了,跟你合作,我就没想占便宜,平等就行。”萧怀逸见明珏一脸苦楚,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又说:“就这么决定吧!萧攀对我在连云山的山林土地都很熟,交给他做,你从中指导就行。” 明珏噘了噘嘴,这些产业都是萧怀逸的,她不用买,也不用租,本钱收成直接二一添作五,其实也不错。只是她对萧某人“敌意”颇深,占他的便宜等于为民除害,没占到他的便宜就等于纵容了坏蛋,她心里极度不平衡。 见明珏仍不表态,萧怀逸重叹一声,心中暗骂小野鬼贪多无厌。明珏犹豫不决,证明没占到太多便宜,他暗自庆幸自己英明,对付明珏要以坚守为主。 “这样吧!”明珏站起来,表情很慷慨,做出最后的决定,说:“你要是租给我,我给你一千五百两的租赁银子,现在都七月了,我可以付你一半。你要想跟我五五分成,要先给我五百两银子做本钱,分成从明年开始算,今年要养地。” “五五分成,签好契约,我就给你五百两银子做本钱。” “好吧!”明珏噘着嘴,装得很委屈,小声嘀咕:“我吃亏了。” 萧怀逸笑看着她,眼底隐含着宠溺,“吃亏了?呵呵,想让我怎么补偿你?” “你帮我煮一碗莲籽羹。” “我不会煮,我帮你摘莲篷。” 又多了一条赚银子的捷径,明珏心舒气爽,见萧怀逸自以为占到便宜,很殷勤,她心里更加舒畅,含笑点头,让他把船划到莲篷最多的荷花丛中。 萧怀逸摘了一大把莲篷,拉着明珏坐到他身边,怕她乱动,环住她的腰,帮她剥莲籽。明珏跪在他腿上,指挥他采摘最大最好的莲篷,边剥边吃。 “水蓝蓝水蓝蓝,山青青山青青,鲜花打扮我们青春的倩影……” 清脆歌声悦耳悠扬,点亮青山秀水、蓝天白云,缠绵萦纡,静静莹润心田。 前世,她的生日是除夕夜,而洛明珏的生日是八月初一。七月二十八日是她在这个时空完全清醒的日子,在她心里,这一天才是她在这个时空的生日。 她本想一个人默默度过,不成想萧怀逸突然出现,让她的第一个生日过得意趣横生,充实美满,每每想起,她心中暖流涌动,久久不息。 第二天,明珏让萧攀带她去山头和良田转了一圈,回来时,两人又去了湖溏和水田,见了庄头和管事。明珏拿着一本记事本,边看边用碳笔画图,转完这几处,她脑海中蓝图初步成形。回到梅隐居,她给林子悦写了信,让人连夜送到京城。她在信上说明情况,让林子悦帮她规划,并给她找合适栽种的种苗。 第三天,她带上常东兴、岳嫂子和黑嫂等人,又去这几处走了一趟,让他们一起参谋,集思广义。她把众人建议收集起来,又和萧攀及庄头、管事商量。林子悦很快回信,给她提了一些意见,并答应尽快给她从其它城郡调拨种苗。 她到水木山庄查阅了一些有关种植的书籍,又让胭脂打开库房,找她需要的子种和辅料。她现在来水木山庄要东西毫不客气,俨然成了山庄的半个庄主。 细致的规划图画好之后,她让萧攀把庄头和管事叫到梅隐居,又把常东兴和岳嫂子等人找来,大家坐到一起,商量研究,一致同意,才做出最后的决定。 萧怀逸闲瑕时常到山林中狩猎,山林中栽种的果树不动,只在山脚下成片的空地上种些丈菊和阳姜,可以美化环境,也能有一定的收益。 那五百亩良田一半种冬小麦,第二年的夏茬可以种花生、谷粟和玉米。另一半种油菜养地,第二年油菜成熟后,再种一季大麦或春麦。人勤地不懒,先把地养好,循环种植,间作多茬,保证一季多收,比单一种植收成要好的多。 湖溏里照常种莲藕、菱角,并养鱼虾螃蟹,让庄头专门派人照应。水田受天气限制,只能收一季水稻,要想高产,必须间作。明珏准备水田里搭起简易的暖棚,天暖时种稻米,天冷了可以在暖棚里栽一些适合水田种植的蔬菜瓜果。 明珏给庄头管事分了工,由萧攀总管协调,让他们派专人负责良田、水田和湖溏,并说明让他们也象岳嫂子等人一样到年底拿红利分成。听说岳嫂子一个女人,还是奴籍,一年就能挣千八两银子,众人都眼红了,热情空前高涨。 连续忙碌了五六天,才把萧怀逸庄子里的杂事归整清楚,规划完毕并全部落实,人员调配到位,众人各就各位,只需按计划去做,按规矩去管。 产业越多,她反而觉得自己越轻松,手下有可用之人,凡事不用亲力亲为,只需平时听汇报,给下面的人一些意见,再就是到月底查帐了。 记得前世一位资深管理者曾经说过,管理的最高层次是“无为而治”,产业全部步入正轨,就不需要大包大揽,除非有新项目需要最高管理者来决策。 终于可以歇口气了,洛明珏的生日她在庄子里过的,只吃了一碗面,苏嬷嬷说等她闲下来,一定要热热闹闹把生日补上。众人也一直跟她忙碌至今,轻闲之后,她决定以过生日为噱头,宴请众人,给众人鼓鼓劲,权作慰劳。 “娘,咱们家有喜事。”多多嚷着有喜事,却看不到他高兴,反面有些委屈。 “我过生日算什么喜事?”明珏见多多不象以往欢实,拍了拍他的头,说:“我跟苏嬷嬷说了,把我拣到你的那天做为你的生日,一定给你风光大办。” 多多紧紧抓住明珏的手,轻声说:“不对,娘,是爹有喜事。” “你爹有什么喜事?”明珏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爹要大摆宴席,他家里的娘要有儿子了,是萧登叔叔和师傅说的。” “他家里的娘?” 明珏猜到多多在说温玉嫦,心里很纳闷,难道温玉嫦怀孕了?前几天,她跟萧怀逸在湖溏里游玩了一天,也没听他提半个字。不只没提到温玉嫦,连萧家任何人都没有提起,明珏问起萧怀迦的事,也被他三言两语遮掩过去了。 “就是爹的娘子,师傅管黑嫂叫娘子,爹的娘子要生孩子了。” 苏嬷嬷进来,听到多多的话,马上变了脸,忙问:“温家小姐怀孕了?” 明珏冷笑几声,摇头说:“不知道,没听他说,多多听萧登和公羊白说萧怀逸要大摆宴席庆祝,他的娘子要生孩子了,那还不是说温玉嫦怀孕了吗?” 听说温玉嫦怀孕,明珏脸上的笑容僵化了,心里一阵阵膈应,抵触情绪自心底萌生。她憎恨厌恶温家每一个人,对温玉嫦更是一种蔑视到脚底的恨,可温玉嫦是萧怀逸名媒正娶的妻子,又有要孩子,那可是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命脉。 跟萧怀逸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吃喝玩乐,不管嘻笑怒骂,她从心底就刻意忽略温玉嫦是萧怀逸的正妻,是萧家未来的当家主母,可事实不容更改。 “唉!要是温家小姐怀孕,温家就更有底气了,就……” “有底气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再闹一场,谁怕谁呀?”明珏越想越气愤。 “话不是这么说,侯爷现在跟我们走得很近,对你也不错,连老太太也眷顾着,要是温家小姐生下嫡子,那就是世了,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苏嬷嬷轻声慢语,擦着眼泪,边说边叹气,脸上密布着浓郁的担忧。 “他跟我走近走远是他的事,我不稀罕他对我好,老太太也不用他眷顾。” “话是这么说,可侯爷毕竟是靠山,要是温家……” 明珏皱了皱眉,“行了行了,别再杞人忧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事。” 苏嬷嬷嚅嗫着还想说些什么,看到明珏发脾气,哀叹几声,出去了。 萧怀逸跟她走得近走得远,确实是萧怀逸的事,但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她不讨厌萧怀逸,所以才能拉近两人的关系。去年在萧家,与萧怀逸见第一面就要面临圆房,那时候他还是她的正牌老公,而她只他当成路人甲,毫无印象可言。 今年再见,她的身份是他的弃妻,本来已无相干的两个人,几次接触,距离慢慢拉近。在她的意念里,萧怀逸只是她的一个朋友,但关系却不如她与小乔和秦临庄等人那么纯正,有时候,一些亲昵的举动也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与萧怀逸亲昵,无论是贪恋男色还是其它原因,至少她从心里就不反感跟他在一起。一直以来,两人也就是搂搂抱抱,亲亲吻吻,却没有深层次的接触。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与萧怀逸的身体亲密接触,她受身体限制,对关系深一层发展半推半就。可萧怀逸可是一个成年男人,而且千帆过尽,多次亲密接触,仍保持纯洁的关系,那足以说明萧怀逸对她也没深层想法。 前几天,两人在湖溏游玩,她跪在萧怀逸腿上采莲篷,枕着他的胳膊晒太阳。那种情况下,别说萧怀逸对她用强,就是稍一撩拨,有些事情或许就会发生。 她的身体是萝莉,灵魂可是一个资深老腐女,根本不排斥男女之间的事,而且很容易上道。再说她出不小了,这个时空十三四岁就可以嫁人并圆房了。 之所以没上道,说白了,是萧怀逸根本就没想,等于没给她上道的机会。 MMD,太伤自尊了。这可是她以前从没考虑过的问题,一旦想起,思绪的洪流顿时泛滥,勾起她心里的不平衡,慢慢浸透理智的堤坝。 温玉嫦怀孕,一定是萧怀逸行了为夫之道,尽了男人之责。他们是夫妻,行夫妻之事理所当然,可为什么萧怀逸跟她亲密接触没那样的想法呢?若萧怀逸想要她,凭她这个骨灰级老腐女能看不出来吗?难道她魅力不够? 明珏突然感觉很堵心很难受,心中的疑团无限增大,越想越气恼。萧怀逸把她当什么?又搂又抱又吻又摸,可总是点到为止,只为过过手瘾吗?他家里有一百多个女人等着他摸,等着他宠,他偏来挑逗她,不就是戏弄吗?太过份了。 下回萧怀逸再敢碰她,就剁掉他的爪子,把他阉了。 “娘,萧登叔叔说爹要给他的娘子送宝物。”多多打断了明珏的思路。 “送什么宝物?”明珏暗哼一声,微微皱眉,她有点嫉妒温玉嫦。 “不知道,反正是宝贝。” 多多拉紧明珏的手,贴在明珏身上,小脸上透着委屈和紧张,他管萧怀逸叫爹,若他爹再有了儿子,是不是就不认他了?在他简单的思维里,他意识到自己要失去爹,很惊慌。他紧紧抓着明珏,身体不由颤抖,害怕有一天连娘也失去。 “多多,你这是干什么?” “娘,我怕爹的娘子有了儿子,他就不要我了。”多多的声音里带出了哭腔。 “嗟,咱们还不要他呢?走,娘带你玩去。” 她心里好象压了一块石头,沉重、难受,还有一种难以承受之重。跟多多在院子里玩,她总是心不在焉,多多见她心情不好,情绪也很低落。 “多多,让凝梅带你去前院找伙伴们玩去。” “娘,你是不是生气了?爹的娘子有了儿子是不是就不要我们了?” 明珏勉强笑了笑,拍着多多的头,说:“他要不要你无所谓,你这些日子不都一直跟着娘吗?有苏嬷嬷,还有田妈妈,我们都喜欢你,你还担心什么?” 多多重重点头,寻思了一会儿,脸上露出笑意,拉着明珏弯下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明珏会心一笑,拍了拍他的头,让凝梅带他玩去了。 想到温玉嫦怀孕,她的心里泛起酸涩,靠在床上,不由一声长叹。温玉嫦是萧怀逸的妻子,而她只是弃妻,一个被他休弃,从此背上弃妇身份的女人。 女人该恨抛弃他的男人,可她居然跟萧怀逸关系很近,真是奇葩。 她应该恨萧怀逸,是他让她在人前抬不起头,她以前也曾经这样想。可一想到不管人前人后,她的头都抬的很高,她就恨不起来了。有时候,她反而认为萧怀逸休了她是好事,若一直留在萧家,她即使有命活着,也没现在活得好。 她从不计较自己弃妇的身份,不管面对谁,温玉嫦当面叫她弃妇,她也不在乎。与萧怀逸亲密接触时,她也忘记了自己是被他抛弃的女人。 牙刷与男人谢绝分享,可她跟萧怀逸亲昵,不等于在分享别人的男人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自轻自贱,甚至很“肮脏”,与萧怀逸接触也成了她身上的污点,永远也洗不掉。而最初沾上污点,她浑然不觉,竟然还有点自得其乐。 萧怀逸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认为她自甘下贱?她心底涌起怒火,恨不得马上冲到萧怀逸面前,狠狠扇他两个耳光,把事情问清楚,解开心里的疑团。 冷静、冷静,有想这些无聊之事的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赚银子呢。 她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头上压着枕头,翻滚了几圈,长吁几口气,强烈波动的情况慢慢平静。有些事情迟早要面对,早一天到来不是更好吗? 听说温玉嫦怀孕,伤心了?吃醋了?嫉妒了?或许都有吧! 有些想法本来不该有,现在意识还不晚,正好把那些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跟萧怀逸亲昵,跟他走得很近,说到底,是她的错,她没跟他保持距离,甚至经不起他男色的诱惑,那个男人是他的前夫呀!真是可悲可笑。 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的人是傻瓜,她以后决不会再做傻瓜。 她扔掉枕头,微微摇头,轻蔑一笑,她打开床头的密柜,从里面拿出自己的百宝箱。女人在为男人伤心的时候,数数自己的私房钱,心情马上就会好转。 无论前世今生,用钱财来治疗感情的伤,都是她屡试不爽的妙招。 金银珠宝、房田契约越来越多,只是番邦商人送的宝石又少了一颗。番邦商人共送给她十颗宝石,她送给周夫人一颗,自己用一颗去打了首饰。从湖溏游玩回来,萧怀逸跟她要了一颗,说要送一个很重要的人,并承认是女人。 听多多就萧怀逸要送温玉嫦宝贝,难道就是从她这里要走的宝石,这也太可笑了吧?宝石确实很珍贵,萧怀逸若用她的宝石去讨好温玉嫦,也太不要脸了。 明珏愤愤冷哼,把百宝箱收起来,心里交织着失落、气恼和嘲弄,许多有影无形的事情在她混乱的思维早已演化成证据确凿的事实,搅得她心神难安。 “九小姐,侯爷让萧攀来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明珏心中腾起怒气,问话的声音很大。 “侯、侯爷说他过几天要去漠北演兵,临行之前事多,就不来看你了。他大概九月中旬回来,等他回来给你带漠北的特产风味,让你等着吃,等着玩。” “不用。”明珏沉下脸,见丫头怔怔看着她,问:“还有事吗?” 丫头见她不高兴,忙笑了笑,说:“贺强来了,说您给老太太信已经送到了,老太太没回信,只说让您有时间去青州郡看看她,她一直想着您呢。” 明珏怔愣片刻,吩咐道:“你把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叫来。” “九小姐,叫所有人都来有大事吗?奴婢怕苏嬷嬷问,好答复她。” “我要去青州郡看老太太,叫她们过来商量行程。” 萧怀逸要九月中旬回来,那时候她已经到青州郡了,什么特产风味?她才不稀罕。有一段时间不见,一些事情也会慢慢沉寂,下次再见面,即使生疏尴尬,也不是坏事,至少不会象现在不清不白,让人心里不舒服。 她叫下人们来商量行程,却不听任何人的意见,直接宣布自己的想法,让她马上准备。现在她的产业运作正常,不需要她天天督查询问,有了大事几个管事也能商量解决,再说还有小乔、公羊白和萧攀等人,有事他们会全力帮忙。 平静下来,她写了几封信,让人送走,接下来,她又有新的计划了。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哈哈,出糗了 “一大早急急匆匆叫我来干什么?女人真麻烦。”小乔看上去浑身无力,脸上写满疲倦与不耐烦,走进梅隐居的会客厅,就横眉立眼冲明珏嚷嚷。 “还一大早?都快午时了,没看到太阳呀?你眼睛生蛆了?”明珏毫不示弱。 小乔见明珏气势很强硬,睃了她一眼,撇了撇嘴,扯着嗓门争辩,“我就是一大早起床的,从京城赶路到这里,还用了一个多时辰呢,你不会算呢?” “你……好,我跟你算。”明珏双手叉腰,挑着嘴说:“退回一个多时辰,也是辰时吧!别说是大朝日,就是小朝日,皇上卯时正刻也上朝了,你也好意思说?要是你当了皇上,估计连上朝都要取消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看你那点出息。” “你今天怎么这么厉害?被男人刺激了?”小乔一脸暧昧,见明珏怒视他,忙换上笑脸,可怜巴巴地说:“我最怕早起,我认为最舒服最惬意的事就是一觉睡到午时,谁让我早起,我恨不得扒他们家的祖坟。他们都争着上位当储君,就我不想,就是因为我怕早起。唉!要不是你叫我来,天塌下来我都不起床。” 明珏无奈皱眉,“好了好了,辛苦你,改天好好补偿你。” “改天是什么时候?怎么补偿?”小乔一脸期待,见明珏沉下脸,忙说:“随便问问,嘿嘿,你叫我来干什么,该不是要打听萧家的事吧?” “萧家的事?萧家发生什么事了?”明珏面露迷茫。 “好事,呵呵。”小乔讥嘲一笑,说:“萧怀逸要大摆三天流水宴席,庆祝温玉嫦怀孕,今天是第一天,明天才是正日子,与萧家平时有人情往来的人家都收到请贴了。有人请我去萧家用饭,我不想去,正好你有事,我就借口出城了。” 明珏撇了撇嘴,先前她听多多说萧怀逸要摆宴席庆祝温玉嫦怀孕,被自己的情绪困扰,她根本没多想。回过头来想想,真是可笑,不只是她的思绪可笑,萧家做事也可笑。只是怀了孕,是男是女还不知道,更不敢肯定这孩子一定能保住,居然大肆庆祝,也太浅薄无知了,难道萧怀逸真想用脑袋养金鱼? “怀孕有什么好庆祝的?又不是生了孩子。” “你又是敲闻鼓又是告御状,令萧家和温家丢了面子、赔了银子,一下子消沉了很多。温玉嫦怀孕是喜事,两家想借此热闹一番,一扫低迷晦气。” 明珏撇嘴摇头,萧家和温家都习惯了威威赫赫,风风光光,被打压下去,会觉得寂寞难堪。可怀个孕就要庆祝,若再发生难以预测的事,如何收场? “丢了人赔了钱就应该消停些,就要夹着尾巴做人,让人们渐渐淡忘那些糗事。这萧家倒好,还大摆宴席庆祝,只怕别人不知道曾经出丑似的。” “我也奇怪呢,这种行径可不象萧怀逸的风格,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 还能是哪出问题?当然是脑袋了,萧怀逸的脑袋一定是进水了,否则也不会弄这场热闹。也许那老家伙另有图,他那么奸诈,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萧家怎么折腾与我无关。” 两人又随意闲聊了几句,明珏就跟他说了要到青州郡省亲的事,并言明洛家是强谴反乡,她想把洛老太太接回京城,让他帮忙想办法疏通。 小乔思虑片刻,微微摇头,说:“强谴返乡的罪臣是不能回京的,除非皇上恩准,罪行严重者连离乡外出都受限制。齐国公府所犯的罪行并不重,又都由长房一并承担了,洛家二房被强谴返乡,若没人监督攀咬,过几年就可以自由活动了。现在的关键是温顺侯府同齐国公府有亲也有仇,就怕温家人从中做梗。” 洛家究竟犯了什么罪致使齐国公府被掠爵抄家,长房男子被杀头流放,女眷被充为官妓官奴,二房也被削职,强谴返乡,明珏不得而知。 当时匆匆和洛老太太见了一面,没仔细问,苏嬷嬷也说不清楚。但明珏能感觉到肯定跟温顺侯府脱不了关系,有可能就是温显宗想害洛明珏和洛老太太,才使的毒计。正好齐国公府的子孙也不争气,就连整个家族也搭进去了。 明珏冷哼一声,问:“你知道洛家是犯的什么罪吗?” “不清楚,隐约听说是跟先太子有关,碰巧洛家长房又卷进了一件贪弊案,就一并处绝了。齐国公府祖上也有功于朝廷,论理是判得不轻。哪个名门旺族没一点肮脏龌龊事,多数时候,皇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做人都要装糊涂,何况亿万人之上的皇上。” 小乔感慨颇深,拍着明珏的肩膀,点头说:“其实我很有做皇上的天赋。” “我也看出来了。”明珏拨开他的手,促侠一笑,说:“你不用装就糊涂。” “你……”小乔的最大优点被说中,一脸黑线,愤愤睃视明珏,“还有事吗?” “当然有。”明珏忖度片刻,说:“我此去青州郡不只是探亲游玩,还有把豆腐坊和暖棚菜推广这去,赚些路费银子。我在青州人生地不熟,估计洛家的亲友也不多,我想让你帮我引荐一些人,不管在朝在野,多一个朋友多条路。” “好说好说,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小乔奸诈一笑,伸出两根大拇指做手势,意思是让明珏贿赂他,得不到好处,他才不帮忙。 “门在那边,请。”明珏很干脆地冲小乔挥了挥手,端茶送客。 “真小气,我只要你两成股,你要是把我赶出去,一定后悔的。” “那你就说说吧!我看你值不值两成股。” 小乔抛给明珏一个轻蔑的眼神,做足气势,说:“青州归中南省管辖,中南省的布政史是谭金州,水木的学生,最年轻的封疆大吏,有大事你可以找他。想必他也知道水木有你这么一个学生,你们有同门之宜,他一定会关照你。” “那还用你废话?接着说。” 不用我废话还让我接着说,哼!欺人太甚,小乔心里已经冲明珏抡起了拳头。 “青州城的名门旺族是夏国公府,夏家在青州城人面很广,连知府都敬畏三分。我府上的管家张全和夏国公府的管家赵同是表兄弟,在青州城有事让赵同出面就行。我拿你两成干股也不是我自己要,打发奴才也需要钱哪!” “夏国公府有什么背景和势力?” “夏家也是大秦皇朝的开国功臣,加封公爵,一直沿袭至今。夏家现在没有在朝堂做官的人,只是在儿女姻亲上有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夏国公的嫡长女是四皇子的正妃,现在西北封地,嫡次女是萧怀逸的填房,这你应该知道吧?” 明珏点点头,她知道萧怀逸的第二任妻子姓夏,却不知道是夏国公的嫡次女。听说夏氏死后,夏家把夏氏的嫁妆就要走了,从此夏家跟萧家就断了来往。 小乔又跟她说了一些与青州城相关的事,直到公羊白派人来请她,她才打发小乔走。小乔要两成干股,她答应了,打发奴才确实需要钱。要想让产业在青州站住脚,不管黑道、白道、江湖、朝野,许多人情往来必须做。 此次明珏去青州,要带去的东西很多,她只计划带四个贴身护卫,不管到哪里,直接找镖局押镖保护,来往都很方便。她了解了几家镖局的详细情况,觉得震武镖局不错,恰好公羊白认识震武镖局的总镖头,就替明珏约过来详谈了。 有公羊白做中间人,明珏跟震武镖局谈得顺利,总镖头开价也公道,而且一再承诺要给明珏配备最好的镖师。震武镖局在大秦后朝境内一百多座城池有分号,从青州回京城或是到别的地方也可以请他们押镖,很方便。 “紫竹,传话下去,我们三天后起程。”明珏递给紫竹一本小册子,上面记录着此去青州郡需要带的东西,“再检查一遍,看看有什么遗漏。” “九小姐放心,苏嬷嬷、田妈妈和奴婢都检查几遍了,没有遗漏。” “那就好,你们也早做准备,带足随身衣物。” 这次去青州,她不知道要呆多长时间,决定不带多多去,留下苏嬷嬷和贺妈妈照顾他。梅隐居又买进了十几个丫头婆子,正好留下苏嬷嬷教新人规矩。 明珏此行带了紫竹、朱艳、风兰、凝菊等八个丫头,田妈妈、朱嫂子及八个粗使婆子,还有四名护卫。她带这么多丫头婆子不只为伺候她,这些人之中,好多人都懂新燃料、做豆腐和种暖棚菜的技术,到青州也能发挥作用。 “奴婢们早就收拾妥当了,九小姐,什么时候摘葡萄呀?” 去年番邦商人带过来的葡萄枝桠几乎全部成活,苗株不多,明珏想培植分杈,准备大面积种植,只留一部分枝桠结了葡萄。这些苗株所结的葡萄成熟期也不一样,最早的七月底就熟了,晚的要到九月,早熟的果实总共摘了也没几筐。 众人一人分了一串,只是尝了尝鲜,大部分葡萄都用于酿酒了。她把自酿葡萄酒的技术教给了岳嫂子和黑嫂,准备明年葡萄结多了,就大量酿酒。 葡萄酒在这个时空更是新鲜玩意儿,听说一些番邦小国曾向朝廷进贡,因为量小,被奉为琼浆御液,只有体面的王公贵族在御宴上才能尝道。 园子里还剩了一些果实,她想带到青州郡给洛老太太,为保证新鲜,她让下人临行前再去摘。丫头都惦记着园子里的葡萄,都想亲手采摘,早就等急了。 “葡萄最好是下午剪,起程前一天的傍晚去摘。” “是,九小姐。” 她决定八月初九起程,去年的八月初九,她被萧家送到了庄子里,开始了新的生活。时隔一年,恍若司世,每每想起,万千感慨。她此次青州,她把起程的日子定到这一天,就是希望此行也能成为一个新的开始,给她带来新的希望。 …… 秋菊斋的院子不大,跪了黑压压的一地人,就更显得拥挤不堪了。 “知道什么是妾吗?妾是主母的奴婢,你们一个个倒好,比我这主子可娇气多了。”温玉嫦缓了一口气,冷哼一声,“做妾的不天天到主母房里晨昏定省,不伺候主母起身洗漱更衣梳妆用餐,这是哪一家的规矩?萧家是这样的吗?” 跪在最前排的人以洪姨娘为首,其次是丽姨娘、雪姨娘、杨姨娘、陈姨娘和周姨娘,后面依次跪着侍妾和通房丫头,共有几十人之多。若明珏看到,一定会感慨万千,萧怀逸后院的红粉军团日益壮大,又增编了十几人。 别看这些人跪在这里低温玉嫦一等,也是众人羡慕的对象。能跪在这里的人除了六个姨娘,这些姑娘和侍妾也都是开过脸或爬过床的,都有些体面。那些美人不管是皇上赏赐的还是同僚赠送的,是没有资格跪在这里的。 洪姨娘是贵妾,又是庶长子的生母,比一般的妾室更有体面身份。除了萧怀逸的原配洛明环还令她畏惧几分,后来的填房夏氏,她根本就不放在眼,就更别说洛明珏了。洛明珏嫁过来一个多月,不知在她身上吃过多少次明亏和暗亏。 听说萧怀逸要娶温家女儿,知道温家在朝中势大,她通过平氏极力巴结,也没讨到好。温玉嫦嫁过来,罚过妾室几次,每次都以她为首,一点也不通融。 温玉嫦被禁足换宠,妾室们间断了请安,听说温玉嫦怀孕的消息,即使仍住在秋菊斋里,她们又准时来请安了。温玉嫦嫌她们拜高踩低,小人见识,已经罚过了。今天,有两个姑娘来得稍晚了一些,温玉嫦一生气,就让她们全部罚跪。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不来给我请安,你们把我当什么?”温玉嫦靠坐在美人榻上,双手抚在小腹上,脸上浮现怨毒且得意的笑容,“洪姨娘,你说。” 从温玉嫦嫁过来的第一天起,妾室们天天晨昏定省,风雨不误,即使她们如此殷勤,还挨过重罚。温玉嫦被禁足,妾室们就想踩她一脚,她一直怀恨在心。怀了孕令她扬眉吐气,今天又找到了出气的机会,当然要狠狠折腾她们。 即使她被禁足,不允许妾室们进来,她们也应该在门口请安伺候。就象现在,即使她怀上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也能轻轻巧巧糊弄过去。萧怀逸当冤大头、做铁王八都理所当然,她被禁足期间,妾室们来请也理所当然,不来就是找罚。 因为她怀孕,萧怀逸给她送了许多名贵礼物,还要大摆宴席庆贺,对她宠爱有加。她认为,这些都是她理所当然应该享受的,这是老天对她的厚爱。连老天都这么厚爱她,这些被她踩在脚底的妾室竟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不是找死吗? 洪姨娘偷偷瞄了温玉嫦一眼,嚅嗫着说:“妾、妾身……” 一把宽厚的戒尺抽来,狠狠打在洪姨娘脸上,粉渣粉沫落下一层,洪姨娘脸上迅速泛起青红的肿痕,疼得她吸了一口冷气,眼泪簌簌落下。以贵妾的身份嫁到萧家,挨过几次打,被主母亲手痛打,这还是第一次。 “妾身是你该用的称呼吗?在我面前你要自称贱妾,我说过多少次了?”温玉嫦见洪姨娘抹泪痛哭,更加气愤,抡起戒尺,没头没脸地打在她身上。 “二奶奶、二奶奶,你快住手,别动了胎气。”乔嬷嬷快步跑进来,抱住温玉嫦,瞪了奶娘的丫头一眼,“我刚离开一会儿,怎么又闹起来了?” 奶娘和丫头都低着头不说话,自被禁足,发脾气成了温玉嫦的家常便饭。怀孕之后,她的脾气变得更坏,而且疑心越来越重,动不动就打罚下人。别说是温家送来固宠的丫头,就连自幼伺候她的奶娘前两天都挨了一顿打。现在秋菊斋内除了乔嬷嬷,没人敢在她面前说半个不字,更别说阻拦她做什么事了。 “我在教这些贱人们规矩。”温玉嫦出了一口恶气,舒服多了。 “教规矩让奴才们动手,你现在身子娇贵,可千万别动了胎气。” “好,那就让奴才们动手。”温玉嫦扶着乔嬷嬷的手站起来,对院子里的粗使婆子说:“一人打十戒尺,打脸,谁要是敢出声,敢哭,加倍打。让她们都跪到天黑再起来,中途不准吃喝,不准方便,谁敢晕过去,就卖到窑子里。” 这群“娘”们吓坏了,戒尺打脸,肯定会打掉满口牙,还会留下伤疤。跪到天黑不让吃饭也就罢了,连方便都不许,要是拉尿到身上,是不是还要罚呀? 乔嬷嬷怔住了,这惩罚也太重了,这些姨娘、姑娘们都是以色侍人的娇物,打脸不是要毁她们吗?一直跪到天黑,不准吃喝拉撒,这不是要人命吗?乔嬷嬷心里这么嘀咕,却不敢阻拦,一旦惹温玉嫦不高兴,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俗话说天遭有雨、人遭有祸。这几天温玉嫦的性情脾气变得更坏,简直就是在遭死。怀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心中无愧,反而变本加厉的折腾,事情要闹开,还不知道惹多大的祸呢。乔嬷嬷唉声叹气,陪着笑脸,心里却是这番想法。 “还愣着干什么?怎么不动手?”温玉嫦急着看热闹。 “二奶奶饶命,二奶奶……” 听到有人求饶,温玉嫦寻声一看,立即沉下脸,阴阳怪气地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金鸽姑娘,哼哼,老太太身边的人就可以不讲规矩吗?” “二奶奶,老太太派奴婢和银鸽来服侍侯爷才几天,自奴婢二人来了,天天来给二奶奶请安,一日不误,奴婢不知道哪里的规矩差了,还请二奶奶明示。” 温玉嫦来到金鸽面前,阴森森一笑,说:“等打完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金鸽低下头,咬着牙不敢再吭声,她被萧老太送来伺候萧怀逸,就成了主母的奴婢,温玉嫦摆明不给萧老太面子,这顿打肯定是在所难免了。如此蛮不讲理的当家主母也太可恨了,金鸽心里埋怨萧老太怎么会给萧怀逸娶个这样的女人。 “你们没听到我的话吗?怎么还不动手?”温玉嫦冲粗使婆子怒吼。 婆子们不敢耽误,抡起戒尺行刑,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响成一片。温玉嫦说过出声者加倍,众人知道她说到做到,都咬着牙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一个小丫头匆匆跑进来,凑到乔嬷嬷耳边低语了几句,接着赏银,匆匆离开。 “二奶奶,六小姐来了。” 听说温玉娥来了,温玉嫦冷哼一声,问:“她来干什么?” “今天是萧家大摆宴席的第一天,肯定是世子夫人不放心,派她过来看看。” “哼!她人呢?” 乔嬷嬷支吾几声,低声说:“小丫头说她去了鸣泉居。” 温玉嫦恨恨咬牙,温玉娥去萧怀逸的书房干什么?难道她还不死心? …… 鸣泉居的会客厅内,衣饰鲜艳、妆容精致的温玉娥娴静端坐,优雅品茶。 昨天,萧怀逸通过温玉嫦的下人给她带了口信,要请她过府一叙。她不知道萧怀逸请她来萧家干什么,却知道这样与礼法不合,紧张又激动。 她暗恋爱慕萧怀逸已久,温玉嫦嫁给萧怀逸令她悲切心痛,卧病在床。温玉嫦惹下祸事,被禁足了,几乎要沦为温家的弃子。她正高兴呢,又传出温玉嫦怀孕的消息,令她再一次遭受打击。对于温玉嫦怀孕,她一直心存犹疑,几经明察暗访,终于让她探查到内幕,她恨温玉嫦,从心里替萧怀逸鸣不平。 接到萧怀逸请她过府一叙的消息,她隐约感觉与温玉嫦怀孕有关,暗自庆幸老天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很想见萧怀逸一面,跟他近距离接触,气息相闻。 至于温玉嫦肚子里的孩子是谁播的种,她不得而知,暂时也不想多说。若她能嫁给萧怀逸做平妻,为了自己的名份和地位,她一定会把温玉嫦踩在脚下。 “温六小姐,”项妈妈进来给温玉娥行礼,“老奴姓项,是鸣泉居的管事。” 温玉娥忙上站起来,摒退下人,温柔一笑,回半礼,“项妈妈好。” 项妈妈不想绕弯子,开门见山,说:“今天是大摆宴席的第一天,前院来了贵客,侯爷要见客,不能陪您叙话了,还请您见谅,他让老奴来陪您坐坐。” “有劳妈妈,小女知道侯爷应酬繁忙,本来不该打扰的。” “温六小姐客气了。”项妈妈掏出一只精致的锦盒,打开盖子,双手捧给温玉娥,“温六小姐,二奶奶怀孕了,思念家人,还请您时常过府看看,叙叙姐妹情意,帮二奶奶排解愁绪,这是侯爷劳驾您的心意,还请您务必收下。” 温玉娥怔住了,大如鸽卵的宝石晶莹剔透、华光闪耀、溢彩夺目,一看就知定非凡物。启明帝宠爱温贤妃和温婕妤,各地进贡的宝贝经常赏赐她们,温家也时常有人送来贵礼。她经常进宫,自认很有见识,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宝石。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萧怀逸为什么要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就为让她常来萧家陪温玉嫦说话解闷?打死她,她都不会相信。萧怀逸肯定有事让她办,而且是他无法出面或不能出面的大事。不管什么事,都是一个机会,能拉近她和萧怀逸的关系。 这么贵重稀罕的宝贝她当然要收下,她也相信自己能把萧怀逸的事办好。 “多谢妈妈。”温玉娥没推辞,也没多问,连宝石带锦盒一同装进她随身的荷包,又笑了笑,说:“侯爷有什么交待还请项妈妈直言,小女定当尽力。” 项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一笑,说:“还是二奶奶的事,她怀孕……” 外面传来吵嚷声,打断了项妈妈的话,听到温玉嫦暴怒的声音传来,项妈妈无奈一笑,给门口的下人使了眼色,又跟温玉娥说了几句抱歉的话。 温玉娥看到项妈妈眼底闪过狠厉,心里不由一颤,温玉嫦知道她来了,一定又来“捉奸”了。怀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还真以为把萧家人糊弄了,一点也不知道收敛,等意识到搬起巨大的石头不得不砸在自己脚上的时候,就晚了。 “带她回秋菊斋。”萧怀逸沉凉的声音传来。 “贱人、贱人……”温玉嫦被下人扶走,怒骂声仍断断续续传来。 “温六小姐稍坐,侯爷回来了,老奴去看看。” “项妈妈请便。”温玉娥端坐在椅子上,项妈妈出去之后,她才站起来看向窗外,只可惜萧怀逸走得太快,她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她捏着荷包里的宝石,忽然感觉荷包沉重起来,连心都压得下沉了。萧怀逸早就知道温玉嫦怀的孩子不是他的,却不动声色,还要大摆宴席庆祝。他是要把温玉嫦高高捧起,然后再让她高空跌落,摔得此生此世都不得翻身。 既然萧怀逸打算把温玉嫦捧得高高的,再推下来,从而牵连温家和萧家某些人,他直接动手就行,何必要给她送宝石呢?温玉娥冥思苦想,心里终于有了答案,萧怀逸是希望她给温家加把火,彻底把温玉嫦烧得皮肉不剩。 温玉娥很矛盾,给温家加一把火,烧了温玉嫦,事必会牵连温家。若温家倒霉,她能不受影响吗?可萧怀逸送了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她若不照办,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想起温玉嫦骂她的话,温玉娥下定决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换成温玉嫦,也会选择把她置于死地。 项妈妈回来,又跟温玉娥寒喧了几句,只聊了一些闺阁趣事,没再提起温玉嫦怀孕。温玉娥话里话外已向项妈妈表明态度,她会不遗余力去加这把火。 …… 此次萧家大摆宴席以流水席为主,前院的席面招待男宾,后花园的席面招待女客。许多没有接到请贴的人,觉得跟萧家有交情,或是想巴结萧家,也带了礼物来赴席。来者都是客,萧家为喜庆热闹,不管来宾来了什么礼物,都热情招待。 萌恩堂位于萧家的前后院之间,是一片装饰得富丽堂皇的敞厦,里面可以摆下近百桌席面。萌恩堂正中有一条清溪,小溪岸边花树茂密,形成天然的屏障,溪上小桥相连。小溪将萌恩堂一分为二,正好可以用来招待男女宾客。 凡是萧家下贴子请来的都是重要宾客,全部安置在萌恩堂了。宾客到了之后,都先去萌恩堂后面给萧贵妃请安了,男宾礼到为止,女宾就陪萧贵妃叙话了。 温贤妃也来了,见到萧贵妃,短暂尴尬之后,两人握手言欢,在宫中斗得你死我活,都被送出宫,反而有些同命相怜的味道,两人共同感慨,亲热了很多。 萧家摆宴就是为庆祝温玉嫦怀孕,跟温家有直接关系,萧家的第一份请贴就是给温家的。温显宗心中有鬼,怕万一露馅,不想来,只让黄氏带女眷们来看看,给温玉嫦助助威。温贤妃觉得被送出宫,脸面丢尽,对温家在瞒天过海的诡计心存疑虑,害怕一旦闹出来,会有更大的损失,也不想来。 温玉娥摆事实、讲道理,一番“苦口婆心”的良言劝说,温显宗和温贤妃都来了。看到萧家摆宴隆重奢华,众人对他们恭敬客气,他们都认为来对了。温玉娥也很高兴,只把把温家人都请来,这把火就算是加到位了。 萧老太一身暗红色衣裙,贵气华丽,坐在主座上,接受众人恭贺,褶皱丛生的老脸绽开热烈的笑容。温玉嫦穿了一身正红色的衣裙,华贵亮丽,满面红光,坐在萧老太身旁,跟众人说话。论理温玉嫦只是续弦填房,不能穿正红色,但这套衣裙是萧老太送的,就是想让她今天穿上,一扫连日的阴霾之气。 温顺侯夫人黄氏带温家的女眷过来问侯萧老太,又嘱咐温玉嫦。说到温玉嫦怀孕,黄氏等人略露讪讪之色,见萧家人并没有疑问,就坦然了。 在黄氏等人心里,虽说温玉嫦怀孕能瞒过去令她们感觉庆幸,却在心里将萧怀看扁了。萧老太徒有强名在外,也不会尔尔,照样被温家玩弄于股掌之中。 “几个月了?”好多人凑到温玉嫦身边,都喜欢问这句话。 “快四个月了。”温玉嫦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回答。 众人说了恭喜的话,又告诉了她一些注意事项,目光总喜欢往她的肚子上溜一圈。看到别人盯着她肚子的目光,温玉嫦不由心惊胆寒,生怕别人看出端倪。怀孕四个月,肚子已经鼓起来了,两个月却不胆显,稍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 温玉嫦微微弯腰,就是想让人们忽略她的肚子,言谈之间也总是岔开怀孕的话题。她不知道这个谎言能维持多久,心里没有一点底气,但温家人让她务必坚持,就象真怀了萧怀逸的孩子一样,哪怕多坚持一分一秒,也会有一份胜算。 白夫人坐在一侧的桌子旁,正陪几个贵妇说话,听人们谈到温玉嫦怀孕的话题,她的眼底闪过狠毒阴森的光芒,目光如两把尖利的锥子,在温玉嫦的肚子上打转。若温玉嫦生下嫡子,就会打乱她所有的计划,令她多日筹划,付之一炬。 都怀孕快四个月了,消息才传开,温玉嫦也太有心计,太善于隐藏了。温玉嫦被禁足之前,白夫人等人没发现她怀孕,也没放在心上。她被禁足之后,她们对她放松了警惕,等她们发现时,孩子快四个月了,想动手都晚了。 打扮整齐的下人端着珍馐美味、醇酒佳酿鱼贯而入,菜香酒浓浸人心脾。 萧老太亲自招呼众人用餐,甚至还亲手给一眼熟悉的贵妇把酒,足见她很高兴。温玉嫦是她选中的名门闺秀,迎娶之前出那档子事令她窝心,迎娶之后又惹来了麻烦。为此,她受了很多非议指斥,温玉嫦怀孕了,终于给她争了一口气。 “老太太,皇上派黄公公来传旨了,侯爷让您带女眷到门口,准备谢恩。” “知道了。”萧老太扶着丫头的手站起来,笑脸开花。 萧贵妃和温贤妃互看一眼,都很高兴,温玉嫦怀孕是喜事,皇上有赏赐,又怎能忘了她们呢?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会把她们接回宫。在宫里的日子虽说没她们在宫外过得好,可一个出嫁的女人总住在娘家,总会遭人非议的。 “皇上是不是有赏赐?”贵妇们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萧老太乐得合不上嘴,却很谦逊地说:“侯爷听说嫦儿怀孕很高兴,上奏折请皇上给嫦儿赐封,听说皇上准了,要封嫦儿为一品淑仪夫人呢。我前几天特地让针线房给嫦儿赶做了这身衣服,就是为让她今天穿的。” “要封淑仪夫人?那可是皇上对侯爷的恩宠啊!” 大秦典制对臣子的妻子封诰命夫人有明确规定,象萧怀逸是一品侯,妻子就会被封为一品侯爵夫人。而淑仪夫人的封号只能赐给一品侯夫人,在朝廷中待遇等同于王妃。被赐的女子除了大夫是一品侯爵,有尊荣体面之外,自身必须德才兼备,美名在外,大秦皇朝开国以上,得淑仪夫人封号的女子仅有两人。 众人听说皇上要封温玉嫦为一品淑仪夫人,向她艳羡、嫉妒、猜忌和嘲弄的目光,但更多是觉得不可置信,脸上写满疑问。淑仪夫人必须美名在外,而温玉嫦可是皇上钦点的泼妇,要封她为淑仪夫人岂不是莫大的讽刺。 “听说是侯爷上奏折向皇上请封的,侯爷对夫人可真好呀!” 温玉嫦听说皇上要封她为一品淑仪夫人,自己都不敢相信,大概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封号。可看到众人羡妒的目光,她飘飘然了,暗暗庆幸自己否极泰来。 温玉娥见温玉嫦满脸骄傲,暗自撇嘴,一品淑仪夫人的封号赐给温玉嫦,除非皇上的脑袋有问题。萧怀逸上折子为温玉嫦请封一品淑仪夫人,确实捧得太高了,不知道摔下来会有多么惨,这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踩她一脚。 “老太太,快带人出去吧!黄公公到前厅了,爷们正伺候着呢。”小白氏扶着萧老太往外走,目光不经意间瞥过温玉嫦的肚子,眼底闪过妒恨。 黄公公为方便宣旨,让男宾女眷都听到,就站到了萌恩堂中间的小桥上。他四下看了看众人,眼底闪过浓郁的嘲弄,隐含着兴灾乐祸。 丫头铺好垫子,萧老太带着女眷和女客出来下跪,男宾也都跪下了。萧怀逸带着萧氏一族的子侄跪在最前面,后面的男宾客按品阶排列。 黄公公不是来传圣旨赐封吗?怎么手里只有一个拂尘,没有圣旨呢?众人都觉得很奇怪,明眼人心里敲起了鼓,今天赐封似乎与众不同。 温玉嫦很兴奋,听到黄公公正做宣旨前的准备,她抬起头,看到黄公公身边站着一个男子,很眼熟,仔细一看,原来是邢太医,顿时吓得丢了魂。 邢太医的除了在宫里伺候,只给几家体面的王侯权贵看病,萧家便是其中之一,而温家人品阶没达到,根本不认识邢太医。邢太医给她诊脉的事只有她的几个贴身下人知道,派死士去刺杀他,也只是温家几个人临时决定。 “皇上口谕。”黄公公转向男宾,清了清嗓子,模仿启明帝的语气和神态,开口道:“萧怀逸,你傻了吗?你揣着明白装糊涂耍着朕玩吗?你竟然给温氏请封一品淑仪夫人,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呢?朕说他是泼妇,已经诏告天下,你当朕说的话是什么?朕封她为淑仪夫人,立她的儿子为平北侯世子,你不怕萧家的列祖列宗从坟头里跳出来找你的麻烦,朕还怕他们呢。” 众人都愣住了,皇上这是干什么?萧怀逸垂眼冷笑,他心里清楚得很。 “你要想让朕册封温式,朕就册封她为泼妇,你们萧家要是不怕混肴血脉,朕可以立她的儿子为世子。还有,萧贵妃越老越糊涂了,就让她留下平北侯府侍疾休养。有温家人在场,顺便告诉他们,温贤妃也一样,在家休养吧!” 偌大的萌恩堂顿时鸦雀无声,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准备支起耳朵听下文。 黄公公笑了笑,说:“接下来的事让邢太医说,他比咱家清楚多了。”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孩子的爹竟然是他?! 邢太医聊聊数语震惊了众人,偌大的萌恩堂乃至整个平北侯府陷入死寂,风吹碧叶娇花的声音划过,偶尔几声秋蝉聒噪响起,证明这个空间还有活物存在。 黄公公充满嘲笑的目光扫过众人,把每个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这是启明帝都给他的任务,让他来看一场大笑话,观摩每个人的神态,回去说给启明帝听。 躲过温家死士的谋害,邢太医就将温玉嫦怀孕及他遭遇刺杀的事面奏启明帝。怕牵连太大,邢太医只说刺杀他的人是温玉嫦所派,没提温顺侯府。 启明帝对温玉嫦印象极恶,认为她是泼妇,早已忘记他之所以能白赚几万两银子全是温玉嫦的功劳,虽说温玉嫦的目的不是让他赚钱,他也是歪打正着。 听说这件事,启明帝顿时怒不可遏,当下就要把温玉嫦抓来治罪,被邢太医和黄公公劝下了。碰巧萧怀逸为温玉嫦请封一品淑仪夫人的奏折摆在御案上,启明帝大发雷霆之怒,痛骂萧怀逸糊涂,又亲手将奏折撕得粉碎。 混肴血脉是关系到一个家族的大事,没有温顺侯府撑腰帮忙,凭温玉嫦一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启明帝当然清楚这其中的干系,同时,他也纳闷,凭萧怀逸这么机警睿智的人怎么能让温玉嫦耍得团团转呢?难道另有隐情? 明珏告御状的事已经过去几个月,五皇子和温顺侯府一派这段时间都很低调。启明帝宠爱温婕妤,始终偏坦温家,看温家众人跟小冻猫子似的,可怜巴巴,他于心不忍,正思虑着把温贤妃接回来,给五皇子或温家一个抬头翻身的机会。 没想突然冒出这样一件事,气得启明帝直咬牙,对温家的恨和怜已经演变成忌惮和防备。皇上宠爱臣子,那也是有比较的,同他自身的性命安危和皇族的江山帝业比起来,他对臣子乃至于皇子的宠信如蝉翼疏纱,稀薄不堪。 太医直接关系皇上的身体健康,温家尽敢对太医下手,那是不是有一天温家也敢威胁太医,从皇帝的身体入手,从而让大秦皇朝的江山改名换姓呀? 启明帝意识到危险,想重重警告温家,压制五皇子及温顺侯一派。他不想自己出面,所以就让黄公公在萧家大摆宴席的正日子,带来这样的口谕,不管萧怀逸在这件事中扮演什么角色,萧氏一族都会对温家心存成见乃至两家反目成仇。 “怎么还跪着呀?都起来吧!你们连杯茶都不让咱家喝,咱家也不勉强,走了。”说完,黄公公冲邢太医和两个小太监使了眼色,一阵风似得离开了。 黄公公调侃的话没能缓和气氛,反而令气氛更加凝固压抑,好象暴风雨要来时的天气,连刮过的风都放慢的速度,偶尔飞过的秋蝉都迅速逃离。 萧怀逸站起来,掸掉衣服上的尘土,萧家诸多子侄跟着起来,都密切注视萧怀逸的反映。宾客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思绪仍处于混乱中,还没梳理清。 “温侯爷,这件事你早就知道?”萧怀逸来到温显宗父子面前,面色沉如止水,眼底的目光却如尖刀般狠厉,好象下一刻就要把他们父子千刀万剐一样。 温显宗的肠子都悔绿了,今天真不该来,明知道做了那么大的亏心事,就应该龟缩在壳子里,不露头。来的时候,他们父子心里都有疑虑,惴惴不安,看到萧家一切如常,对他们父子热情有加,警戒之心慢慢放松。 心里平静下来,他们父子就认为施瞒天过海之计混肴萧氏血脉理所当然。正为惊人的谋划得意,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黄公公,外加一个邢太医。他们很清楚状况,别说以后还与萧家做亲,今日想全身而退都难如登天了。 “温顺侯,你这么做也太过份了,你们温家的血脉这么随便吗?”宾客中有人跳出来指责,紧接着斥责、怒骂和置疑的声音响成一片。 萧怀逸劝住宾客,嚅嗫着说:“怪我、怪我,我对不起列祖列宗,我……” 话没说完,他就拨出随身的匕首冲自己的小腹刺去,不只是萧家的子侄,连宾客都急了,慌忙阻拦、劝说、安慰,男宾这边吵吵嚷嘛,乱成一团。 亲随抢过萧怀逸的匕首,几个关系不错的公侯连推带拽,把萧怀逸架到凉亭里。看到萧怀逸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好象再也没脸见人,只想一死泄恨,众人都很紧张,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萧怀逸眼底掠过的冷嘲和讥诮。 怕他再想不开,亲随和朋友都在身边守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萧家的子侄认为这是温家对萧家的侮辱,关系到一个家族的未来,捍卫血脉纯正,义不容辞。他们把温家人团团围住,个个摩拳擦掌,斥责怒骂声响成一片。 萧老太仍跪在地上,脑神经陷于短路状态,思绪中断,好象再也连接不上一样。萧家的女眷和宾客也被突如其来的闹剧撞昏了头,也顾不上萧老太这最高级别的女主人了。看到男宾那边闹起来,才有人想到她,赶紧将她扶起来。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温玉嫦肚子里的孩子到现在只有两个月。两个月之前,萧怀逸正在京郊大营练兵,平均一个月才回府一次,拿些随身用的东西就走,从不过夜,也没宠幸过妻妾,温玉嫦肚子的里的孩子决不是萧怀逸的。 “老侯爷呀!老侯爷呀!你睁睁眼吧!我没法活了,没法……”白夫人尖叫两声,拍着桌子嚎哭,一滴眼泪也没有,满桌杯盘碗碟起舞跳跃,全数遭殃。 萧家女眷和少数女宾劝说白夫人,安慰萧老太,忙得章法全无。多数女宾三个一群、两个一伙聚在一处窃窃私语,详细参谋并补充这场闹剧的每一个细节,准备将其公布于众,为京城的贵妇圈子乃到街头俚巷增加谈资笑料。 温玉嫦还跪在地上,身体缩成一团,正红色的衣裙在阳光下鲜艳亮泽,随着她身体剧烈颤抖,衣衫也簌簌直响,名贵的衣料反射着灿烂的阳光,晃花人眼。 丫头把温玉嫦搀起来,扶着她坐到椅子,刚才珠圆玉润的贵妇,此时脸色惨色,神情呆愣。听到白夫人的尖叫,她的身体顿时如筛糠,眼珠和牙齿都在打颤。 “老天爷呀!你开开眼吧!这是什么世道呀!我……”白夫人哭了老侯爷半天没有反映,又开始骚扰老天爷,哭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句比一句尖细。 白夫人的哭喊声刺激得萧老太连打冷颤,身体有了反映,脸上有了表情,却嘴歪眼斜,好象中风一样,喘着粗气,说不出一句话,急得手脚一齐比划。 “别哭了,住嘴――”萧贵妃发怒了,斥呵白夫人。 “凭什么不让我哭?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不知道?怀孕两个月跟四个月能一样吗?我不相信老太太没看出来。”白夫人缓了一口气,真抹出来了一把眼泪,“要是看不惯我们长房就分家,何必拴在一处,给长房塞个破烂进来是什么居心?我死了怎么见老侯爷呀?要不是老天开眼,就让杂种……呜呜……” 萧老太指着白夫人,气得浑身哆嗦,喉咙里咕噜着,却说不出话,大脑里短路神经已经连接上了。温玉嫦是她挑中的名门闺秀,并做主娶来的。当时白夫人身上有孝,不便于参与喜事,婚事全程由萧老太大包大揽。 婚前温玉嫦名节尽毁,萧老太就觉得在人前抬不起头,消沉了许多。婚后没多长时间,温玉嫦又惹出一场大祸,被皇上称为泼妇,令萧家丢脸赔钱。萧老太暗自后悔,因她个性刚愎自用,不想承认当初逼萧怀逸娶温玉嫦是错误。 听说温玉嫦怀孕,萧老太很高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她要大肆庆祝,萧怀逸不但不反对,而办得奢华隆重。没想到温玉嫦怀的并不是萧怀逸的孩子,而且温家人居然还想混肴萧家血脉,以假乱真,这等于在打萧家人的脸。 连皇上都下旨讽骂了萧怀逸,这件事若传出去,萧家还有什么脸面可言?连祖宗八代的脸都丢尽了,萧老太就是死也难见祖宗,难赎其罪。此时,萧老太真有求死的心,她知道以后就是活着,日子也不好过,可她求死又不甘心。 “老太太,老太太你怎么了?老太太……” 萧老太张着大嘴,胸口起伏,使劲喘气,却仍然气息不畅,好象有人扼着她的喉咙一样。她的脸象抽筋一样哆嗦,眼睛歪斜,眉毛倒立,脸色灰黄。 “快、快叫大夫,老太太、老太太您可要宽心哪!老太太……” 年长的婆子有经验,知道萧老太是气急攻心,忙在她的后背猛拍了一下,又慢慢揉捏。萧老太终于喘过气,眼睛眉头归位,脸庞透出不正常的红色。 白夫人满脸哀切唠叨,表情凄苦,心里却异常高兴。她一直担心温玉嫦肚子里是男胎,将来继承爵位,会打乱她和白家多年的谋划,没想到却是这样一场闹剧。这件事打击了萧老太,也让萧怀逸丢了人,为她出了一口恶气。 “温家小姐是老太太做主娶进来的,我们眼光低,她看不上,她……” “你还不住嘴,现在是埋怨的时候吗?”萧贵妃厉声怒呵,打断白夫人的话。 萧老太看了白夫人一眼,眼底充斥着羞愧,却难掩怨毒狠厉。突然,她张开双手,左右开弓,用力扇自己的老脸,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老太太、老太太您这是干什么?您怒了打人骂人都行,别打自己呀!” 萧贵妃和丫头忙抱住萧老太的手,哀求哭泣,劝阻安慰。萧家的女眷和仆人都围着萧老太跪下了,连白夫人都委委屈屈跪倒,装模作样哭泣。诸多女客围过来,开导萧老太和萧家人,她们刻意避开一些话题,显得很虚伪。 “老太太,你看、你看他们……”丫头指着男宾那边,话也说不完整了。 惨叫、暴呵、打骂、殴斗的声音传来,男宾那边乱成一团,打斗者和劝架者搅在一起。萧家子侄围着温显宗父子及温氏一派拳手脚踢,温家的亲随侍卫出手帮忙,萧家的仆从也不甘示弱,主子打斗,仆从也打在了一起。 萧怀逸坐在一边的凉亭里,时而仰头望地,时而低头看脚,长吁短叹,面无表情。几个品阶较高的公侯围在他身边,劝说安慰,甚至有人怒骂温家。 白夫人见男宾那边打起来了,唯恐天下不乱,半桌的杯盘碗碟、美味佳肴全数落地,瓷渣脆响,汤汁飞贱,喊道:“温家欺人太甚了,我们自家人糊涂,跟人家狼狈为奸,这口气要是不出,活着没法见人,死了也没法见祖宗。” 说完,白夫人一马当行,端起一杯热茶,泼向温顺侯世子夫人。温家几个女眷见温玉嫦怀孕的事被揭露,就陷入恐慌之中,萧家自身乱成一团,她们就想趁机溜走,没想到男宾那边打起来了,温显宗父子挨打,她们也走不成了。 看到白夫人向她们扑来,温家女眷自知理亏,外加少不胜多,不敢应战,慌忙躲避后退。白夫人号召力并不强,除了萧怀菱和她的几个婆子丫头,没人加入战局。白夫人气势汹汹,大旗扯得很高,却被萧贵妃几句话给镇压下去了。 温家女眷不敢还手,挨了几巴掌,又被泼了茶酒汤汁,温贤妃也被殃及了。见男宾那边的打斗已近尾声,温显宗父子都挂了彩,她们缩到一边,不敢动弹。 温玉娥恨恨瞪了尚处于痴呆的状态的温玉嫦一眼,重重冷哼,暗怨温玉嫦惹祸累及家人。看到温显宗父子打,她不心疼,也不惊慌,若当时不是他们非让温玉嫦嫁过来,怎么会闹出这么多笑话?丢尽自家脸面不说,还把与萧家的关系彻底弄僵了,以后她若想再嫁进萧家,这关系该如何缓何? 想起萧怀逸送她的宝石,她心中泛起喜悦,还是有契机的。若不是她得了萧怀逸的厚礼,巧语乖言,劝说让温显宗父子和温贤妃来给温玉嫦助威,温家父子怎能在广庭大众之下丢尽脸面?又被萧家众人怒打?此时,她刻意忽略萧怀逸送她宝石的目的,只想那宝石价值不菲,一心为自己的将来谋划。 “老太太,大夫来了,快给老太太诊脉,快……” 一下子来了两名大夫,都是萧家的主子、半主子和体面奴才专用的,就住在萧家的旁院,医术不错,接触时日较久,深得萧老太等人信赖。 “别给我看,我没病,我死不了。”萧老太握紧双手,咬着牙扫了温玉嫦一眼,无奈闭上眼,喃喃说:“给她看,看看她肚子里的孩子、孩子……” 温玉嫦听说要给她看病,吓得跳起来,“不要、不要……” 几个粗壮的婆子架住温玉嫦,把她按到椅子上,让两个大夫轮流诊脉。萧老太满脸期待看着两名大夫,她多么希望邢太医是误诊,两名大夫给她一个截然不同的结果,哪怕是温玉嫦没怀孕也好,至少可以把这场丢进脸面的闹剧压下去。 “回老太太,二奶奶怀孕了,刚两个月。”一个大夫报出诊断结果。 另一个大夫也报出了相同的诊断结果,试探着问:“老太太,开药吗?” 萧老太咬紧牙,从干瘪的嘴唇中间迸出几个字,“开,流掉。” “不、不,我不要……”温玉嫦尖叫几声,直挺挺晕倒了。 白夫人被萧贵妃的气势压制,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跟人私通,流掉就完事了吗?流掉就不丢脸?流掉就可以当事情没发生过?” “那你说怎么办?”萧老太看白夫人一脸怨毒的兴灾乐祸,气得心尖直疼,当年她逼死秋氏,非让老侯爷重新接白夫人回来,而白夫人重进萧家门,根本不为她所用,反而事事跟她对着干,她此时也恨极了白夫人。 “我说?处死、沉溏,休……”白夫人很忌讳“休弃”这个词,不愿意提起。 萧老太平静片刻,又转向温家女眷,怒问:“你们说怎么办?” 温顺侯夫人挤出几丝讪笑,目光躲闪怯懦,“出嫁从夫,娘家不管。” “把她弄醒,我要审。”萧老太强撑一口气,说话都没力了。 几声厉呵传来,一队侍卫冲进来,老把打群架的人驱开。这队侍卫是萧怀逸的私兵,当然护着萧家的人,萧家子侄将温显宗打得鼻清脸肿、浑身挂彩,又把他们父子丢进小溪里,这队侍卫也装做没看见,嚷嚷救人,却不动手。 萌恩堂的小溪是人工建造的,只有两三尺深,一丈宽,但足以淹没沉身疼痛、无力昏迷的温显宗父子。看到他们已没有挣扎求救的力气了,侍卫才把他们拉上来。正好有两名大夫在场,忙拿着医箱,给挂了彩的人医治、涂药。 “老太太,这边没事了吧?侯爷让孙儿过来看看。”萧怀达慢条斯理走上小桥,笑意吟吟问话,他衣衫整洁,发髻端正,可见他没参与刚才的打斗。 “你来看什么?”萧老太咬牙怒问,看到萧怀达,她就想起白夫人那逼想把她逼死的嘴脸,恨得心疼肉痒,忽然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怔住了。 “孙儿来看……”萧怀达也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心肠,巴不得萧怀逸丢人倒霉,最好早点死掉,让他承袭爵位。在萌恩堂坐席的人都是与萧家有往来的名门旺族,贵妇小姐不少,他来看是想让别人注意他,好做成一门亲事。 温玉嫦悠悠转醒,长舒一口气,发现众人都注视她,一阵紧张,看到萧怀达见在小桥上,忙站起来,朝萧怀达走了几步,又停住了,眼前一阵恍忽。 萧老太抡起拐杖,重重敲地,抚着胸口,喘气说:“事情也闹开了,我也不怕丢人了,你说,孩子是谁的?你给我老实交待。” “是侯爷的,就是侯爷的,呵呵……”温玉嫦疯子一般,边说边笑。 白夫人撇了撇嘴,火上浇油,“问出是谁的有什么用?还不知是哪个奴才秧子的呢,不如连大人带孩子一起处理了,悄无声息的,也少丢些人。” 温玉嫦见白夫人想置她于死地,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到萧怀达身上,心中有了另一番计较,当务之急,先保自己的住命,最好能保住她的孩子。 “是侯爷的,就是侯爷的,我的儿子要当世子,要……” “胡说,你、你太让我伤心了,我想救你也不能了……”萧老太掩面哭泣。 “当世子,呸――你们温家随随便便一个杂种就能当世子吗?”白夫人破口大骂几句,转向萧老太,说:“老太太可别太偏心了,当心死了没脸见列祖列宗,这可不只是长房的事,也关系到整个萧家,人跟畜生不一样,要有点人性。” 萧老太哆嗦着站起来,抡起拐杖砸向温玉嫦,“到底是谁的?说,快说。” 温玉嫦挨了一下,浑身一颤,转向萧怀达,大声哭喊:“你快走,你还想看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说,呵呵……我们的儿子一定能当上世子,放心……” 不管是萧家人,还是来赴席的男女宾客,又一次被震惊了,温玉嫦肚子的孩子是萧怀达的。除了白夫人和萧怀达几人,众人都相信了温玉嫦的话,尽管温玉嫦没说明,但也给人留足了猜想的空间,比直说更接近事实。 萧怀达纨绔成性,淫名在外,无事可做,天天窝在家里与丫头们玩乐。白夫人院子里模样稍微齐整一点的丫头媳妇都跟他有一腿,他仍不知足,一双淫爪到处伸,萧家被他调戏过的丫头不在少数。温玉嫦被关在秋菊斋,受萧怀逸冷落,秋菊斋又地处偏僻。凭萧怀达的性情为人,打温玉嫦的主意,惑奸成孕也很正常。 “你胡说,你……”白夫人跳起来,一巴掌打在温玉嫦脸上,高声暴呵,她和萧怀达的想法一样,想趁今天名门贵妇多,让人给萧怀达张罗一门亲事。这样一闹,萧怀达的名声更臭,想娶门楣高的千金小姐就万难了。 萧怀达从惊诧中醒来,忙摇头挥手,“不是,不是我的,我跟她没事,我……” 他跟温玉嫦还真没事,可以说他对温玉嫦连那样的想法都没有。萧怀逸有两座大院子,住着一百多名美女,萧怀达天天想着他自己承袭了平北侯,怎么和这一百多名美女调情玩乐,而对温玉嫦这个只有中人之姿的已婚妇女还真没兴趣。 温玉嫦没明说孩子的父亲是谁,但众人都想到且愿意相信是萧怀达,谁让他臭名在外呢?连白夫人心里也认为她这个儿子能做出这种事,只是刚才她骂了这么久,现在让人知道孩子是萧怀达的,不等于狠狠打了她的脸吗? 萧老太舒了一口气,眼底闪过阴涩的得意,想起刚才白夫人所说的话,她恨恨咬牙,平静片刻,说:“你说,孩子到底是谁的?说出来我为你做主。” “你还让她说什么?她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老天爷呀!呜呜……”温顺侯夫人也跳出来骚扰老天爷了,她的气场更大,听起来更冤,边哭边喊:“我们温家好好的女儿呀!嫁过来才几个月呀!被你们家搓磨成什么样了?闹出事来是你们萧家的风水不好,怪不得温家呀!小叔子连嫂子都敢逼奸呀!你们萧家这是什么门户呀!你让大家都来听听,都来评评理,是我们温家混肴萧家的血脉,我们早就猜到孩子是他的了,就是怕丢人才遮掩,我们反到被人埋怨哪,呜呜……” 温顺侯夫人更是蛮横彪悍,得理不饶人的泼妇,温显宗父子挨了打,温家丢了脸,她正愁没地方出气呢。萧怀达蹦出来,温玉嫦又话里话外指出孩子是萧怀达的。温顺侯夫人当然要借此闹一场,为温家找回一点脸面。 萧怀达咬牙切齿,指着温玉嫦怒骂:“你这个贱人,你诬陷,我打死你。” “你敢动她一下,我们温家人就全死在你们萧家。”温家女眷闹起来了。 “你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你当时怎么说,你……”温玉嫦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之所以说是萧怀达的,就是想报复白夫人,保住自己的命。诬赖了萧怀达,只能算他倒霉,谁让他这时候跳出来了呢?活该。 “你、你……”萧怀达气得嘴唇哆嗦,无话可说了,只有他确信孩子绝对不是他的,可谁让他臭名在外呢?此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你怎么证明是他的?你……”白夫人又跳出来,却没有一点底气了。 “难道你非逼我说出当时的情景吗?”温玉嫦对白夫人笑得狠毒得意。 萧怀达冲过来,要打温玉嫦,几个婆子挡住他,又有几个护卫把他制住,拉到一边。萧怀达骂骂咧咧,恼恨得想撞墙,伪装的名门公子气质消失怠尽。 萧老太恨恨扫了白夫人一眼,决定重惩萧怀达,给白夫人点颜色看看,“把这下流种儿拉下去,打断他的腿,关进祠堂,没我的话,永远不放他出来。” 萧家的家主是萧怀逸,可他老婆偷人有了孩子,他不方便出面处理,只有萧老太还有这个权威。萧家的护卫见萧怀逸不反对,控制萧怀达,准备行刑。 “死老太婆,你敢打我儿子,你……”白夫人跳起来,准备最后一搏。 目睹这一幕幕,萧贵妃又惊又气又急,若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敢萧家居然乱成这样。表面威威赫赫的名门旺族,内里却一点章法礼数都没有。别说她没皇子,就是有,凭萧家这一盘散沙,能保她所出的皇子上位吗? 萧贵妃心里暗暗埋怨萧老太,好多事情都错在根源,说白了,就是萧老太做错了,而萧老太从不认错,而且一意孤行,越老越固执。等这件事处理清楚,她要跟萧老太好好谈谈话,要不想萧家被毁,必须礼法规矩立起来。 “把她拿下。”萧贵妃威严的目光看向白夫人,她现执六宫凤印,虽说被送出宫了,气势仍很足,见婆子控制了白夫人,她冷哼一声,说:“掌嘴。” 在萧家和在宫里不一样,平日在宫里,抓人惩罚这些事从不用萧贵妃亲自下令,她身边的奴才就办了,到了萧家,宫里的奴才束手束脚,只能听她发号施令。 白夫人和萧怀达的惨叫声传来,萧老太恨恨冷笑,又让人把温玉嫦关进秋菊斋,严加看守,把她身边的奴才全部打发掉了。照温玉嫦所说,她怀的是萧怀达的孩子,也是萧家的血脉,不能流掉,只能让她生下来再做处理。 一顿饭吃到一半,被一场闹剧生生打乱了。宾客见这件事告一段落,再留下来也尴尬,纷纷告辞,准备回去替萧家和温家免费且卖力宣传。 赖上萧怀达,温家人找回了一些脸面,温显宗父子还有几个属于温氏一派的人都是被担架抬走的,受伤的随从小厮也不少,温家肯定是吃了大亏。但孩子的父亲是不是萧怀达,他们心里也没准谱,不敢再纠缠,灰溜溜离开了。 萧老太靠在椅子上呼呼喘气,半晌才说:“去、去叫侯爷来。” 萧怀逸坐在凉亭里,双手捂着脸,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宾客告辞之后,与耸熟识的公侯也离开,他身边只有几个亲随,仍一动不动守卫他。 他很想笑,这场闹剧他是导演、是编剧,更是推动剧情迅速发展到高潮的“观众”。他原来只想对付温家和萧老太,没想到把白夫人和萧怀达也搭上了,这买二赠二的“生意”很合算,连白夫人一并收拾,可少费了他许多功夫。 “老太太。”萧怀逸行了礼,长叹一声,躬身立在一边。 “休了她吧!把她关进家庙,等孩子生下来再处理她。” 萧怀逸冷哼一声,“休她有用吗?休她就能把脸面找回来?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再休了她,岂不又给人们添一条可议论的话题?” 不能休了温玉嫦,休了不用多久,萧老太不知又要逼他娶谁。萧怀逸很清楚萧老太的个性,对付她必须抓住机会,软磨硬施,决不给她再抬头翻身的机会。 把温玉嫦休掉并关进家庙,萧老太眼不见、心不烦,不用多久,心里就痛快了,不用多久就会把这件事忘掉。相反,把温玉嫦留在萧家,对萧老太是一种折磨,让她一想起来,心里就膈应,就恼心,她就再也没心情管别的事了。 萧老太看上去衰老了许多,强撑气势,说:“你要是埋怨我就直说吧!” “埋怨有用吗?”萧怀逸冷笑几声,眼底闪过愤恨,“要不是因为白氏重新回萧家,父亲也不会这么年轻就去了,要不是因为跟温家结亲,萧家也不会丢这么大的脸,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大家都看着呢,我不想多说了。” “你……我知道你心里恨呢,你不说出来,就是……唉!”萧老太希望萧怀逸埋怨她几句,若萧怀逸跟她吵闹,她反而可以拿出长辈的威严,保住仅存的稀薄的脸面,可萧怀逸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真令她窝心又恼火。 “老太太不糊涂,何必让我说?”萧怀逸嘴角挑起讥诮,转向袁氏,说:“我明天起程去漠北,家里的事有劳四婶,老太太年纪大了,就别让她再费心了。” 袁氏忙说:“侯爷客气了,我会尽全力持家。” “你、你……”萧老太听到萧怀逸分解了她的权势,又不敢再用强,心中的一口恶气实在难出。她咬牙切齿,突然用头狠狠撞向桌面,撞得桌子咚咚直响。 “老太太、老太太,您这是干什么?您要想开呀!” 众人连哭带劝,才把萧老太拦住,怕她再想不开,忙扳住她的头。她的额头青肿了一片,有的地方渗出血渍,她哽咽饮泣,浑浊的老眼里充满泪水。萧怀逸扫了她一眼,冷冷一笑,大步离开,萧老太看着萧怀逸的背影,一下子昏厥了。 …… 青州城位于京城正南面,距离京城一千余里,若按正常行程,大约十余天就能到。明珏不着急赶路,她让车马把速度放到最慢,反正给足了银子,镖局也不催她。她此去青州,计划一路以散心为主,顺便考察,看看还有什么可做的生意。 从京城的南城门出来,走了一天,就到了紫竹的家乡――万水镇。明珏非要去看看洛明珏的奶娘,逼着紫竹回家,紫竹无奈,只好把他们带回家。 紫竹的娘是一个素净爽利的女人,听说她在洛家当了三年奶娘,对小明珏很好。现在见到明珏,她很激动,没多说话,只是感慨哭泣了一番。她带着紫竹的弟弟改嫁后又生了一儿一女,后嫁的男人靠佃地耕种为生,日子过得辛劳清苦。 万水镇距离京城五十里,临近通往京城的大路,交通很方便。明珏计划在这个镇子上置买一个庄子,在附近的镇子上开几家豆腐坊。 临行前,她给紫竹娘留了一百两银子,让紫竹的继父带上家人到北郊镇去看看,可以住上一年半载,学着打理庄子,开豆腐坊。等过几年,她在万水镇置办了庄子,开办连锁的豆腐坊,可以让他们一家管理,也有放心的人可用。 紫竹的弟弟小名叫如意,一个很老实很腼腆的男孩,是明珏的奶哥,大明珏三个月。紫竹要把如意带去青州,让他跟着学些东西,明珏和紫竹娘都同意了。 中秋月圆夜,她在沿途一个小镇上渡过,遥望青蓝的夜色,深邃的天空繁星璀灿,月华如水,她对月静坐,遥忆前生,心中又有一番感慨。她不知道两个时空的距离有多远,前世做为一个代名词,以后也只会出现在梦中了。 “九小姐,林大人给你的信。” 临行之前,她给水木、萧怀迦和林子悦各写了一封信,让专人送去。水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京,肯定没收到信,没有回音也正常。林子悦收到信当天就给她回了一封信,把种苗调拨的进展情况告诉了她,这是第二封信了。 萧怀迦收到信,没回音,令她最担心。他救麦田的火被烧伤了,一直休养了几个月,伤早好了,他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水木山庄都没去过。 听胭脂说,萧怀迦经常自怨自艾,认为水木的学生最属他差,连明珏这个寄名学生都比他有成就,他受打击了,觉得没脸见人,就不想出门了。 整天窝在府里,坐井观天,不管是自身的优点还是缺点,又能看到多少?不跟人接触哪能找到自身的不足?每每想起他,明珏还真挺为他担心的。 “紫竹,你带我给林大人回一封信,告诉他种苗到达之后,烦请人他派人送到梅隐居,交给公羊白,公羊白知道如何分配,我来的时候已经告诉他了。” “是,九小姐。”紫竹写好信,派护卫快马送去,有回信也一并带回。 走走停停十余日,明珏一路上在记事本上记下的东西不少,却很少有与生意相关的。这个时空以农业为主,一路行来,主要是关于种田耕地的记录。 前世,她在农村长大,又因为她的堂妹是新时代的地主婆,她积累了许多种田的经验,虽然都是理论上的东西,缺乏实践基础,在这个时空也能派上用场。 多置买一些土地,多建几个庄子也不错,用新兴的技术去耕种,产量自然会高。除了种植,还可以搞采摘和农产品的深加工,都是赚钱的好门路。 世间的银钱是赚不完,所以就不多想了,接下来好好放松休息,一路游玩。 “九小姐,听镖师说过了这个镇子就是中南省地界,离青州还有三百里路。” “知道了,告诉大家不用急,慢慢走。” 还有三百里路,再慢有六七天也就到了,近乡情怯,她现在既想见到洛老太太,又怕见到,若洛老太太也把她当成妖怪,她该怎么面对呢? 都是萧怀逸那混蛋,为休妻找借口,给洛老太太写了那样一封信,妖言惑众。 他要去漠北演兵,他们骑马行程快,估计现在早到了。胡天八月即飞雪,现在漠北肯定很冷了,不知不觉中,她心里就泛起了几丝牵挂。意识到自己对萧怀逸有些惦念,她愤愤冷哼,那老家伙的矿井最大,天越冷,他就会赚得更多。 今天正逢与中南省交界的小镇大集,明珏不想赶集,就吩咐车夫和镖师绕路走。他们的车马从小镇子外围的小路上经过,走到镇子入口,居然看到这里比集市还热闹,一问才知道这里人市,方圆百里的人口买卖都在这里进行。 听贺妈妈说,洛老太太回到青州郡,身边就李嬷嬷一个人伺候。李嬷嬷年岁大了,好多事做不周全,洛老太太也心疼她,日常的小事都亲自动手。 明珏本想到青州,就去给洛老太太买上几个丫头,调教好,随身伺候洛。既然这里也是人市,不如在这里买,一路上调教几日,到青州就能用了。 “紫竹,你跟我去人市,我要买几个丫头,朱艳,你去叫田妈妈,让她也去。” 她从来没进过人市,不了解那种同为人类,却要被人待价而沽的感觉。看到被卖的人彷徨、凄苦和期待的眼神,她心底涌起阵阵酸楚。 她没有强大的能力和实力,不可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只能尽力回报对自己好的人,再对身边的人好一些,哪怕今日一见,此生陌路,或者只是萍水相逢。 “田妈妈,你去里面问价,让紫竹跟你一起去写卖身契。”明珏心里不舒服,不想多看,吩咐道:“买四个丫头,两个小厮,有合适的多买几个也行。” 紫竹和田妈妈点头应声,向人市里面走去,明珏和朱艳往外走,到路口等她们。她们主仆二人刚走到人市的边缘,突然有一个骨瘦如柴、蓬头垢面的女子扑过来,抱住明珏的脚咿呀乱叫,满脸是泪,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谁呀?快躲开,别弄脏了我家小姐。”朱艳急得大声呼叫。 一个大汉过来向明珏赔礼,抬手就给了女子一顿鞭子,打得女子满地乱滚。 “别打了,住手。”明珏很气愤,沉着脸怒斥那个大汉。 “我打她关你么事?要不你买了她,八两银子,跟你说,她可是个哑巴。” 女子连滚带爬,跪到明珏脚下,使劲冲明珏磕头,又有一个满脸伤疤的女子爬过来哀求明珏。大汉说脸上有伤的女子身价五两,会说话,只是毁了容。 一个看上去很斯文的男子走过来,说:“这个哑巴是被人灌了哑药,调养一年半载还能说话,怎么也没以前流利了,这个满脸伤疤的人是治不好了。” “买不买?很便宜了。”大汉很期待地看着明珏。 斯文男子也帮忙说好话,“虽说一个哑一个伤,可以到大户人家做粗使下人。” 听人介绍,明珏才知道这斯文男子是人牙子文书,专门帮人写契约,到官府备案的。写一份卖身契约,他帮忙办好手续,除了必要费用,还要给他一百文钱。 “我的管事妈妈去买人了,等她回来看看,要是她没买到合适的,我就买下。” “两个人,一共十二两,便宜你。”大汉怕明珏不买,自己降价了。 人牙子文书也跟着说好话,明珏被他们说得心动了,她心里也确实可怜这两个女子,就答应十二两买下来,让护卫去拿银子,让人牙子文书跟着办手续。 写好契约,付了银子,明珏让护卫等着拿手续,她和朱艳就带着两个女子回车上。她让朱艳带两人去梳洗,再给她们找两套干净衣服换上。 田妈妈和紫竹回来,她们只买回了四个丫头,没买到小厮。田妈妈把四个丫头教给粗使婆子去收拾,明珏说自己也买了两个,让她们见见。 两个女子梳洗更衣回来,干净齐整了许多,哑巴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伤疤女子年龄大,有二十四五岁了。哑巴女子看到田妈妈和紫竹,扑上来,又哭又笑。 “九小姐,她是翠墨,是翠墨姐姐。”紫竹与哑巴女子抱头痛哭。 田妈妈很激动,哭天抹泪,“翠墨、翠墨可受苦了。” 哑巴女子是翠墨?明珏惊呆了。洛明珏被洪姨娘等人诬陷和小柱子通奸,翠墨维护主子,被卖掉了。从黑山矿井找到了翠墨的家人,没见到她,明珏还以为她不再人世了呢。没想到在这里遇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为什么卖掉她还要给她灌哑药?究竟有什么秘密?那些人也太狠毒了。 路上,翠墨比比划划跟明珏讲述了她被卖这一年多的遭遇,听得明珏心酸落泪。伤疤女子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雪莺,人很沉默,一路上也不说一句话。 田妈妈买来的四个丫头都很伶俐,明珏给她们取名字叫核桃、桂圆、红枣、花生,以后她开点心铺子、卖干果,就让这几个丫头去招待。 五日行程一晃而过,站在青州郡的城门外,明珏怦然心跳,心中暖流涌动。 明珏不让人提前通报,她想给洛老太太一个惊喜,不成想洛家二房却给了她一个“惊喜”,惊得她咬牙切齿。 ------题外话------ 继续……我不知道种子为什么是禁词,“下流种子”骂起来顺耳,但只能写成下流种儿,嘿嘿…… 推荐夜纤雪的好文《百变妖妃》http://read。xxsy。net/info/373063。html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心为你跳,血为你流 靠近青州郡的边缘有几座破败的小院,陈旧的房屋断壁残垣,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垃圾成堆,污水横流,苍蝇乱飞,过往的行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老太太就住这儿?”明珏不敢置信,眉头紧皱,心中涌起酸涩。 明珏对洛家二房印象极其恶劣,不想跟他们有什么牵连。到达青州郡之后,镖师们交接好就离开了,她让梁成找了一家客栈安排众人下榻。 安顿妥当之后,她带着紫竹、田妈妈和两个护卫按贺妈妈给的地址找到了一座两进的宅院,听门人说洛家卖了房子搬走了,护卫到处打听,才找到这里。 洛家也曾是名门旺族,祖上立过功勋才得来世袭的爵位。青州郡是洛家的祖籍,洛家在青州郡有祖宅和田产,历代先人的埋骨之地就在青州郡城外。 大秦皇朝的典法对名门旺族多有优待,除非是灭族的重罪。一般象削爵抄家、流放强返的人家都不查抄祖宅,也不没收祖坟周围的田产。祖上对朝廷有功,皇上就会格外开恩,让儿孙有供养祖宗灵位的产业,有容身之地。 贺妈妈去年来伺候了洛老太太一段时间,听贺妈妈说洛家的祖宅是一座三进的院落,因洛二老爷急需用钱,就把祖宅卖掉,换了一座两进的小宅院。明珏几人按地址找来,才知道两进的小宅院也卖了,换成了一座残破不堪的小院。 护卫叫来几个玩耍的孩子,给了他们几个铜板,打听洛家具体住哪座小院。 “你们是找洛二老爷一家还是找洛老太太呀?” 明珏一怔,忙问:“找谁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洛二老爷一家住城里,挺大的房子,洛老太太一个人住这里。” “知道了,带我们去吧!”明珏心里窝了一口气,不用问,洛二老爷一定是把祖宅卖了,才在青州城买的大房子,一家人搬到青州城,竟然把洛老太太一个人丢在青州郡,住在这么残破不堪的小院子,真是太过份了。 小孩指着最靠边的一座破院子,说:“那就是,洛二老爷一家来看老太太了。” 破院子门口停着两辆华丽的马车,两个车夫和粗使婆子正站在车前聊天。明珏主仆走近,车夫和婆子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没说话,继续闲聊。 护卫走在前面,推开破院子那扇沉重且陈旧的木门,沾了一手木屑。田妈妈在前面引路,紫竹扶着明珏踩着污水上的砖块向院子走去。 院内有三间正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房子都有坍塌的迹象,成了危房,房顶上长满野草。小院里长满绿苔,种着几丛花树,收拾得倒也干净。 “死老婆子,快把银子拿出来,要不就把你打一顿卖了。”一个尖细的声音满含暴怒传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洛家二房八小姐洛明玫的声音。 “李嬷嬷,给她,全都给她,让她们拿了银子赶紧走。”洛老太太的声音低沉嘶哑,隐含着威严,面对强盗一般的家人,显得无力且无奈。 “怎么才这么点?不是有五百两吗?藏哪了?拿出来。”洛明玫又发威了。 “还能藏到哪?还不是都送到京城,去填那个无底洞了。”一个女人冷哼几声,又阴阳怪气地说:“老太太,这一碗水端不平不要紧,但也不能太偏。九妹是你的孙女,八妹就不是你的孙女了?等你老死不还是要指望二房吗?” “你休想指望我们,去指望那个贱人,你不是愿意把她嫁到平北侯府吗?” 房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八小姐透着哭腔的呵骂声随之响起,欲发尖利,穿透破败的房顶,惊飞了秋蝉候鸟,紧接着又有几声不阴不阳的的劝告声传来。 紫竹气得脸色泛青,就要往房里冲,被明珏拦住了。明珏想听听她们还能说出什么,她今天来得巧,正好碰上二房的人,此次来青州,也该跟她们算帐了。 “不是我这个做婶娘的嘴毒,九丫头模样是不错,就是命贱,跟她那死鬼娘一样,她要是能有福气,太阳能从西边出来。”终于轮到洛二太太张氏开口了。 “我不指望你们孝敬,你们拿完银子赶紧走。”洛老太太气得声音发颤。 “就这十几两银子够干什么了?我不信老太太手里只有这点银子。”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饱含着气愤和置疑,“老太太,你费尽心机把九妹嫁进平北侯府,她还不照样被休了,象她那种上不得高台面的人,侯府也是她能呆得地方?你把银子都拿去填补她,她能念你的好吗?能给你争口气吗?” “死老婆子,你别不承认,你就是去填补那个贱人了,贱不死的贱人。” 明珏听到洛明玫声嘶力竭地骂她,并不气愤,反而觉得很好笑。洛家没被削爵抄家之前,洛明玫也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大家闺秀,难道就是这素养? 来这个时空一年有余,她可真正见识了那些锦绣簪缨之门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萧家有萧怀菱,那可是白夫人生产、品质保证,绝非假冒伪劣的产品。白家有白迎芷,温家有“嫦娥”,洛家又有一个洛明玫,这可都是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不都是兰心蕙质、通情达理吗?怎么跟这些小姐们都不沾边呢?还是她穿越的路线不对,倒了八辈子霉,压根就碰不上好货呢?这不是坑爹吗? 张氏装模做样叹了口气,说:“老太太,你也别嫌八丫头说得难听,你太偏心了,我们家现在不同以前了,哪有闲钱再填补九丫头?” “我去填补谁了?老二媳妇,你们摸着良心说说。”洛老太太忍无可忍,一笔一笔算出了细账,“去年萧侯爷拿来了一千两银子,我连一文钱都没见到,你们卖了祖宅,又把那一千两银子添上,不是在青州城买宅院了吗? 今年二月,萧侯爷又给我拿过来了五百两银子,你家老爷谋了差事要打点,我给了他二百两,又给了你一百两的家用,你算算我手里还剩多少。端午节你跟我要了五十两,中秋节你又要走五十两,玮哥儿吵着要去捉妖,又拿走了五十两。你们算算我手里统共有多少银子?现在就剩这十几两了,你们全拿走。” 屋里陷入沉默,一会儿又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质疑声,张氏、洛明玫还有那个阴阳怪气的女人一致认为洛老太太有钱,而且把钱全部填补了明珏。 “抄完家还剩什么,你们都知道,到了青州郡,萧侯爷给了多少银子,怎么花的?你们也知道。除了这十几两银子,我一文也没有了,你们要是不信,尽管搜。”洛老太太缓了一口气,说:“李嬷嬷,我们出去坐坐,让她们搜吧!” 听到洛老太太说要出去,明珏忙谴退护卫,带着田妈妈和紫竹迎上去。竹帘掀起,李嬷嬷扶着洛老太太出来,看到她们,两位老人忙使劲揉眼睛。 “九小姐?是九小姐,老太太,是九小姐。” 洛老太太松开李嬷嬷,拄着拐杖快走几步,哽咽着喊:“九丫头,真是你?” 明珏快跑几步迎上来,扶住洛老太太的胳膊,好象又一次穿越时空,见到前世的老祖母一样,心中五味杂陈,汇成暖流直冲鼻腔,眼泪不由自主喷流而出。 “祖母、祖母,你受委屈了,我……呜呜……” “傻孩子,你哭什么?祖母没受委屈,你受委屈了。”洛老太太把明珏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肩膀,老泪横流,边劝说安慰明珏边给她擦眼泪。 “哟,九丫头,你可是稀客。”张氏睃了明珏和洛老太太一眼,又打量紫竹和田妈妈,见她们上门连件礼物都没带,马上就沉下脸,撇嘴冷哼。 “我说怎么老听到乌鸦叫呢,原来九妹妹要来了。”这说话阴阳怪气的女人原来是洛明玮的妻子岳氏,看她那张尖酸脸,让人就有扇她耳光的冲动。 “贱人,你被人休了,为什么不一根绳吊死?你还有什么脸活着?”洛明玫看到明珏,气急败坏,好象属于她的婚姻和男人被明珏抢夺了一样。 明珏扫了洛明玫一眼,笑意吟吟,说:“我被人休了,证明我嫁过,象你这种人,连嫁都嫁不出去,想被休都没机会,赶紧剃光头发去当尼姑吧!” “你、你个贱人,我……”洛明玫冲明珏扑来,被田妈妈拦住,推到一边。 洛老太太戳了戳拐杖,厉呵:“你们折腾够了吗?也该走了吧!” 张氏给岳氏使了眼色,岳氏返回屋里,过了一会儿,跟两个婆子一起出来。岳氏手里拿一包零零整整的银子,有十几两,还有一些零碎铜钱。一个婆子手里拿着半袋子米面,另一婆子挎着一只竹篮,篮子里有几个鸡蛋,几样鲜菜。 李嬷嬷忙拦住她们,“你们把米面菜蔬都拿走,老太太吃什么?” “老太太有的是银子,我们拿走了,你们不会再买呀?九妹可是老太太的心尖子,老太太一定会大鱼大肉招待她。”岳氏一脸尖刻,边说话边撇嘴。 明珏冷哼一声,不想理会,跟这几人多说一句话,她都觉得浪费唾液。洛家也曾是名门旺族,也曾自我彪炳为诗书大家。一朝落败,这些风光无限的女主子们竟然变成了这副德性,由此可见,这就是她们的本质,只是以前掩示得太好了。 人们总会对穷人乍富、小人得志嗤之以鼻,对富贵之人沦落,即使愤恨,也有几分同情,可象洛家二房这样的富贵之人值得同情吗? 就凭洛家二房这逼德性,洛家若想东山再起,难于登天。换言之,若不是因为他们这副德性,洛家也不可能落败至此,走到今天,全是他们自身的原因。 “李嬷嬷,让她们拿走,全拿走吧!赶紧让她们走。”洛老太太拉着明珏进屋,根本不理会她们,想必张氏几人如强盗一般扫荡也不是第一次了。 明珏冲张氏几人微微一笑,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显露,对于她们来说那是傲然的漠视。张氏和岳氏自然知道她们已把洛老太太搜刮干净,占到了便宜,匆匆离开了。洛明玫一脸挑衅看着明珏,见明珏不理会她,也愤愤走了。 几个月前,洛明玮不远千里去捉妖,结果被关进了大牢,做牢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放他回青州之前,明珏就让人给他打了“预防针”,洛明玮吃尽苦头,回来之后还埋怨张氏多事。今天,张氏几人见到明珏,也不敢说她是妖怪了。 三间正房有一半坍塌,洛老太太和李嬷嬷就住在一间房子里,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硬榻,一张破木桌和几把缺胳膊少腿的椅子。 洛老太太拉着明珏坐到床上,明珏握着洛老太太的手激动无语,洛老太太反过来安慰她,不让她跟张氏等人一般见识。明珏微笑点头,跟洛老太太说了一些宽心话,她也不想提洛家二房,怕洛老太太烦心,有些事情也不便多问。 祖孙感慨一番,李嬷嬷也陪在一旁落泪,田妈妈和紫竹都是洛家的陪嫁,跟李嬷嬷等人很熟,说起张氏几人,气得她们脸色都不好。明珏不想多说自己的情况,怕洛老太太一时难以接受,只默默听她们念叨以前的事。 “洛老太太在家吗?” 听到有人来了,李嬷嬷忙迎出去,带着一个中年妇女近来。 “张嫂子,有什么事?” “我在路口碰到洛二太太,她说你们没钱付房钱,下月就不在这儿住了,还有几天就月底了,我想问问你们什么搬走,也帮着你们收拾收拾。” 洛老太太忙说:“张嫂子,你放心,我有钱,有钱付你房钱。” 原来这座破旧的小院还是租的,连街上玩的孩子都知道洛家二房在青州城有大房子,却让洛老太太住这里。张氏见明珏主仆来了,料想她们是无处可去,投靠洛老太太来了,所以就让房东来撵人,就是想让她们连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张嫂子显然不相信洛老太太的话,干笑两声,说:“我不知道你家里来了客人,要不我明天再来,这小院租得便宜,想住的人也挺多的。” “李嬷嬷,你去银铺里拿钱,再付张嫂子一个月的房租。”洛老太太握着明珏的手,轻声说:“你放心,祖母还藏着一些银子,不会委屈了你。” 明珏不禁心酸,心里憋了一口气,不出不快,真想用银子砸死这些人,她见李嬷嬷要出去,忙拦住,问:“张嫂子,你这样的小院要是卖能值多少银子?” “怎么也值二百多两银子吧!我这两座小院,连上后面那一大片空地,去年有人要买,答应给我五百两银子呢,后来有事耽误了,才没卖成。” “两座小院,连上你说的那块空地,五百两银子,我买了。”明珏掏出一张面值五百两的银票拍在桌子上,又说:“中午之前签契约,我多付你二十两,下午签契约,就是五百两的原价,超过明天下午,我就不买了。另外,如果你我买卖做成,不要告诉洛二太太一家,否则我会让你想哭都哭不出来。” 去年,由贺妈妈出面在京城买的那座小院,只有这座院子一半大,就是房子好一些,也是二百多两银子。这样的小院卖二百多两银子,价位也差不多了。 张嫂子惊呆了,看了看桌子上的银票,确信是真的。又瞪大眼睛看着明珏,这女孩年纪不大,气势却震人,衣服也不光鲜,却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 两座小院连上一块空地能卖五百两银子,价格可不低了,主要是早签约就能多赚二十两,二十两银子也够他们一家几口半年的日常花用了。 洛老太太和李嬷嬷也很吃惊,洛老太太看着明珏,一语不发,眼底闪过精光,李嬷嬷则把求解的目光投向田妈妈和紫竹。见田妈妈和紫竹对明珏的举动似乎习已为常,她们也确信明珏不是在开玩笑,只是奇怪她哪里有这么多钱。 “我、我回家商量商量。”张嫂子一溜小跑出去了。 “祖母,您和李嬷嬷先跟我们一起住到客栈吧!我计划在青州买套宅院。” “好,听你的,李嬷嬷,你收拾收拾东西。”洛老太太拉着明珏坐下,也不多问,唉叹几声,一双枯瘦的手拉着明珏的手,渐渐握紧。 洛老太太没多问,看向明珏的目光饱含信任,令明珏很舒服,也很感动。 她们刚收拾好,张嫂子就回来了,还带来了几个男女,连地保都带来了。张嫂子带明珏去看了另一座小院和那块空地,明珏问了一些重点关心的问题,张嫂子一一解答。明珏又仔细查看了房地契,没发现问题,才让他们重新写契约。 先付了一半定银,契约要去官府备案,拿到官府的证明再付另一半。小院仍由张嫂子出租打理,明珏答应从租金里抽三成给她,张嫂子就乐得合不上嘴了。 明珏带洛老太太和李嬷嬷回了客栈,吃过午饭,安顿好洛老太太主仆,她好好睡了一觉,睡醒之后就陪洛老太太聊天,给她们看她带来的新鲜东西。 护卫送来青州郡郡守付大人的拜贴,付大人要明天登门拜访,请明珏赏脸接待。这位付大人和连州城的杜大人是同一年的进士,只因朝中无人,一直在郡守的位置晃荡。听说明珏要来青州郡,杜大人就给付大人写了信,请他多加照拂。 付大人知道杜大人高升是沾明珏的光,也知道明珏同水木和中南省布政史谭金州的关系,也想搭上明珏的关系,让明珏给他指一条高升的捷径。明珏敲登闻鼓告御状的事已诏告天下,知道江宇慧就是洛明珏的人不多,付大人恰是其一。 不管到哪里,有官府的背景好做事,明珏想在青州多呆一段时间,跟官府打交道在所难免,她思虑片刻,说:“你回贴子,就说明天我去拜访他。” 洛老太太受限制,不能回京城,明珏也想在青州郡住上一段时间。她计划先把豆腐坊开起来,买下的两座小院可以做豆腐坊,另外再看看有什么其它生意可做。她来时带了一万两银子,回去时怎么也要翻一番吧! 第二天,她早早起来收拾,到郡衙去拜访付大人。虽说聊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但付大人对她的敬仰仍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吹捧得明珏有些飘飘然。她很高兴,却又不禁犹疑,暗问自己真有这么完美吗? 听付大人说买走洛家祖宅的人是青州城的商人,几个月前,商人做买卖赔了本,就把洛家祖宅典给了官府。当初,洛二老爷一千八百两卖掉了祖宅,商人一千二百两就典出来了。付大人说明珏可以原价把祖宅典回去,官府不收利银。 一千二百两银子在青州郡买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比梅隐居还便宜,实在是太合算了。况且这是洛家的祖宅,买回来洛老太太肯定高兴,又有纪念意义。 典祖宅,写契约,重新修缮收拾,连他们一行人搬家,仅用了七天,就一切妥当了。明珏让田妈妈再去买一些仆妇小厮,被洛老太太拦住了。 洛老太太不让她买仆妇小厮,要打算添人不如添几房奴才家人。不管她们是一直留在青州郡,还是到别的地方,一家一屋的奴才要好处理得多。 “祖母,从哪买一家一屋的奴才呀?” “一家一屋的奴才一般都是主子犯了事,才被发卖出去,要慢慢对付。你要是嫌院子空,就让李嬷嬷一家全搬来,他们一家人都不错,我是了解的。” 李嬷嬷有两儿两女,娶嫁也都是洛家的家生子奴才,现在都各自成家立业了。 洛家被强谴回乡,他们都跟着回来了,洛家没了以前的排场,用不起这么多奴才。他们就各自分散,大儿子李山在城外佃地种,二儿子李海靠打短工谋生。 “李嬷嬷,让你的儿女们都搬回宅院住,我有事需要他们帮忙。” “九小姐太客气了,我们都是奴才,有事您尽管吩咐。” 搬回祖宅之后,明珏陪洛老太太住正院,身边丫头婆子成群,也不需要李嬷嬷伺候了。让她调教小丫头们学规矩,小丫头们也就顺便伺候她了。 李海熟悉青州郡和青州城的情况,明珏把豆腐坊的筹备交给他们夫妇去做,让风兰和两个丫头帮忙。李山给明珏介绍了一块荒地,有一千多亩,一直没人耕种。明珏去看了看,觉得开荒不错,民荒地买下来,只花了几百两银子。 “梁成,快马加鞭回梅隐居,把信交给公羊白,把常东兴带来,再过几名护卫,让他们先来。公羊白调齐种苗材料,你带人押车过来,快去快回。” “是。”梁成应声而去,他快马回京城,最多两天就能到。 一千多亩地可以建一个大庄子,不只要种植,还可以把养殖也做起来。明珏让李山先带人除草开荒,开沟引水,把地按等级划出来,再做具体规划。 常东兴种地的经验很丰富,又跟明珏学了许多新兴的种植方式,到了青州郡,很快就进入状态,照明珏的规划图,带领李山等人做得有声有色。暖棚建好,冬小麦下种,养地肥田的油菜和苜蓿种植完毕,庄子的房舍全部建好,他才回去。 利用小院原有的房舍,稍加修缮就建起了豆腐坊,设施材料筹办妥当,准备做豆腐开业。明珏想先建一家豆腐坊,看看青州郡的情况,再做打算。青州郡距离青州城只有二十几里路,以青州郡为基础,尽快把豆腐坊开到青州城。 不管在哪座城镇,只要明记豆腐坊一开张,对那里的豆腐行业都会有很大影响,致使同行怨声载道。明珏体谅众人谋生不易,只要别人不难为她,她都想给别人留一条生路。象青州郡这样的小城,最多开两家豆腐坊,规模还不能太大。 开豆腐坊只能利用一座小院,另一座小院和那片空地做什么,明珏一直在思考。小院和空地不能浪费,可这地方实在太破旧,做什么都不好。 “洛九小姐,你要是嫌小院破旧,不如推倒盖新房,两座小院加上那片空地也有五六亩呢,可以盖一座挺大的宅院。”张嫂子积极为明珏出主意。 张嫂子的丈夫是泥瓦匠,包工揽活,明珏在荒地建庄子房舍的活全包给了他们家。他们夫妇把明珏奉为财神奶奶,没事就跟明珏身后,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明珏站在路口,看里面那几座破烂的小院,还有那成片的临时窝棚和堆满垃圾及废砖弃石的空地,心里有了另一番想法。若是推倒重建,不如把这一片旧房烂地全部重建,在异世搞房地产,她也做一只“拆迁狼”,感觉一定不错。 “主意不错,张嫂子,这些小院都是谁家的?卖不卖?” “价格合适就卖,我们家的小院要钱可不算多。”张嫂子大概猜中她的想法。 “你帮我打听打听,我不会亏待你们,将来有张大哥做不完的活。”明珏很会笼络人心,要想做成一件事,有钱是必要的,但不是决定成败的唯一条件。 张嫂子忙奉承应声,“小院倒好说,就是那些窝棚,住得都是穷人,有一百多家,几百口人,要是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地,青州郡会乱套的。” “我知道,你先帮我打听着。” 难怪付大人升不上去,朝廷没人只是原因之一,青州郡这么多流民,足以说明他没政绩。开发改造这片破房烂地是不错,几百口流民怎么安置?这可是令人头疼的事。这件事不急在一时,还需慢慢谋划,她现在手头上事也不少。 “你是不是卖身了?赚了多少男人的银子?又开豆腐坊又买下祖宅,气势可真大,真有钱。”洛明玫带着一个丫头佻佻俏俏走来,满眼鄙视怨毒看着明珏。 “八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别说你跟九小姐是堂姐妹,就是陌生人也不能这么说话呀!”张嫂子听不下去了,冷哼一声,斥责洛明玫。 “谁跟她是堂姐妹?她是被男人休弃的贱妇。”洛明玫瞪着明珏,咬牙切齿。 “张嫂子,你先回去吧!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事,尽快给我答复。”明珏见张嫂子走远,转向洛明玫,灿烂一笑,低声说:“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被休弃了,证明我曾经嫁入侯门,你肯定没机会。不管我怎么赚钱,我能赚到银子,你就是在大街上脱光了,敲锣打鼓叫卖,也赚不到银子,不信我可以跟你赌一把。” 对付洛明玫这种人,无须动怒生气,跟她吵架更不值,一张笑脸就能把她气死。你越笑得开心,她越生气,何必不笑呢?笑是对付她这种人最简单的方法。 果不其然,洛明玫气得呲牙咧嘴,张牙舞爪冲明珏扑来,就要动手。护卫铁着脸拦住洛明玫,洛明玫更加生气,竟然抓挠护卫。明珏给卫使了眼色,护卫一把抓起洛明玫,把她丢进满池乌绿、臭气薰天的污水沟。 水沟不深,只到洛明玫腰部,只因她是躺着进去的,臭水将她全身浸透。她骂骂咧咧呼救,抓着一根枯树枝,挣扎着站起来,不成想却触动了垃圾的底部。成堆的垃圾向臭水沟倒去,散发着腐臭的气味,全部压在她身上。 洛明玫的丫头哭叫呼救,明珏不理不睬,带着护卫和下人离开。这只是对洛家二房的一个小教训,若他们再不老实,就找他们算总帐。 豆腐坊开业了,各种新鲜豆腐令人大开眼界,最初供不应求。没过几天,青州郡就风传明记豆腐坊守着臭水沟做豆腐,不干净,豆腐也没人买了。 明珏听说此事,立刻让李海关闭小院的豆腐坊,在青州郡城里干净敞亮的地方找房子,或租或买,收拾干净,豆腐坊重新开业。最初顾客稀少,李海等人很认真地跟客人解释,再加上明记的豆腐确实新颖好吃,顾客渐渐回来了。 这样一折腾,损失不小,明珏不想深究是谁传出那些话,若她知道谁家的豆腐在那么脏乱的地方生产,她也不会吃,做人做生意都要将心比心。她暗怨自己决策失误,只想着省钱,利用闲置的地方,差点把明记的招牌砸掉。 后来有人告诉她,最早传言明记豆腐坊不干净的是洛家二房的人,明珏并不奇怪,洛家二房见她在青州郡风生水起,不嫉妒生事才奇怪。她暂时不想有什么反映,她要看看洛家二房还能做出什么,一并让他们栽一个大跟斗。 荒地开垦完毕,房舍和棚室全部建好,种苗陆续下种,庄子也成形了。豆腐坊重新开业,生意渐渐好起来,明珏让李海筹划在再开一家豆腐坊。 转眼来青州郡一个多月了,她在忙忙碌碌中渡过,手头的生意和杂事总算告一段落。明珏想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天冷了,她想猫冬,最好冬眠。 “九小姐,家里来客人了,老太太让您去见客。” 明珏正窝在床上看书,伸了伸懒腰,问:“什么客人呀?” “您去了就知道了。” 丫头服侍她起床洗漱,梳妆更衣,又给她端来早点。她随便吃了几口东西,看了看沙漏,已过午时,不早了,心里暗叹,再堕落下去,就跟小乔一个级别了。 她和洛老太太都住在正院,一座两进的院落,洛老太太住在正房,她住在后面的抱厦。从抱厦出来,穿过一座小花园,就是正房的后围墙。 她刚走进小花园,就听到正房里传出说笑声,熟悉得让她心惊肉跳。她怔住了,询问的目光投向丫头,丫头笑了笑,催促她快点去,客人等着呢。 “我不去了,谁要是再找我,你就说我死了,刚埋掉,让他有事烧纸。” “九小姐,这样说不好吧!您……” 明珏冷哼一声,对丫头呲了呲牙,越想越气,连蹦带跳回了卧房。那人是狗皮膏药,肯定会找来,卧房并不安全,她寻思片刻,就一头钻进了厨房。正巧厨房没人,她就拿起一把尖刀劈牛骨,好象砍某人一样解气。 “你在练刀法?”低沉温柔且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尽是调侃。 连声音都充满蛊惑,真是该死,明珏心中恨意浓厚,却不由被声音中的温柔感染,渐渐变淡。想到自己的身份处境及以前的事,她噘着嘴,极力控制自己心房软化。有时候不想恨,却恨得要死要活,有时候想恨,却恨不起来。 “君子远庖厨。”明珏的语气很疏远淡漠。 “哈哈……我不是君子,你没听到有人说我是小人吗?对君子的限定不能控制我。你拿刀的姿势不对,象是在切菜,我教你用刀,保你师到刀成。” “萧怀逸,我警告你,不许靠近我,敢再往前走一步,信不信我砍你。” 把他当好朋友也罢,心中对他有一些别的想法也罢,总之,那段日子跟他相处很愉快。可她一想起温玉嫦,而且温玉嫦怀了孕,萧怀逸又要当父亲,明珏心里很膈应。那种膈应包含对萧怀逸的恨,对自己的怨,还在对温玉嫦的嫉妒。 跟萧怀逸混在一起,她的身份是弃妻,却也象第三者,每每想起,她心里很不舒服。想她堂堂青春无敌美少女,有银子有产业有名声,现在还小,过两年再找男人,到时候肯定一把抓,何必混成小三,自己都觉得自己肮脏龌龊。 “怎么了?两个月不见,你象是变了一个人?”萧怀逸的声音依旧很温柔。 明珏冷哼一声,抬起头冷着脸直视萧怀逸,冲他挥了挥刀,说:“没事,就是不想看到你,你也要有自知之明,月亮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萧怀逸微微皱眉,无奈轻叹,说:“你不想见我是你的想法,或许其中有误解,我想看到你,自然会来看你。你为什么不想见我?说出来,让我明白,是误会就极早解开。我远道而来,就是来看你,你不尽地主之宜,还给我使脸色。” “什么误解也没有,就是不想见,滚出去。”明珏暴呵怒喊,越嚷越气。 “这么大的脾气,还说没有误会,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吧?”萧怀逸慢慢走近明珏,淡淡一笑,又说:“我精于兵法,擅长两军对垒,却最不善于猜女人的心,若让我跟女人对阵,尤其你这样的,我连三个回合都坚持不下来。” “呸――把自己说得跟纯洁的小白树一样,你家里这么多女人,什么样的战争没有?你还不善于跟女人对阵,哼!胡说八道,听你说话才是傻子。” “呵呵,原来是吃醋了,唉!女人哪!”萧怀逸微微一笑,面露得意,他的手搭在明珏肩上,轻声说:“明珏,有些话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在漠北这一个多月,我想了很多事,每天都会想到你。从漠北连夜赶回,我直接去了梅隐居,听说你来了青州郡,我心里很不舒服,到你房里休息了一会儿,才好些。” “你……”明珏冲他挥了挥刀,“手拿开,你以为我真不敢砍你吗?” “砍吧!我心为你跳,血为你流,”萧怀逸的下颌抵在明珏肩上,双唇划过她的耳轮,喃喃低语,“这句话是我刚跟人学来的,用在你身上很合适。” “呸――鬼话,拿去哄你那些女人吧!走开,再碰我就砍你。”明珏心中充斥的恨意中掺杂了愁绪,她撞开萧怀逸,噘着嘴,挥起刀,狠狠砍牛骨。 “小醋坛子,这吃醋的小模样还真让人心疼。” 萧怀逸轻轻拍了拍明珏的肩,手沿着她的背,向腰间滑去,慢慢揽住她的纤腰。明珏一反身,把他推开,见他的手又摸过来,反手一刀,冲他砍去。 “哎哟,啊――” “啊――――” 两声惊叫,一声短促中透着痛楚,后一声则是惊急之下发出的颤音。 萧怀逸的手背上,厚厚的肉皮翻起,一条深长的血口子横穿整个手掌,鲜血喷流而出。他脸色青黄,扫了明珏一眼,眼睛慢慢闭上,直挺挺倒在案板上。 “你怎么不躲呀?快来人哪!快……”明珏扔掉尖叫,抱住他,连哭带叫。 “你好狠毒,竟然……”洛明玫冲进来,大喊:“快、快去报官,她杀人了。” ------题外话------ 计划失误,明天水木才能出来…… 第一百三十章 想说爱你不容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轻没重?那是刀,怎么能真往人身上砍呢?你要是把手掌给他砍断,他不就残废了吗?你想过后果吗?唉!真让人担心。” 洛老太太颠来倒去就这几句话,反反复复训斥明珏,越训越心惊,越训越后怕。要是真把萧怀逸的手砍掉,明珏的命还能保得住吗?朝廷也饶不过她呀! 明珏的头摇得象只拨郎鼓,扁着嘴,带着哭腔回答:“没有……” 被训了很多次,明珏每次都苦着脸回答“没有”,她也说不清是回答自己没想过后果,还是没想过会被狗皮膏药粘得这么紧,总之,她心烦意乱。 现在的后果确实很严重,刀刃砍在手背上,伤口又深又长,流了很多血。大夫说伤了筋脉,如果伤口好了,手指还不能动,这只手有可能就废掉了。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令明珏烦恼的是萧怀逸被砍伤之后晕倒,直到现在还没醒。他气息微弱,脸色蜡黄,连心脏的跳动都比正常人慢了很多。 听萧攀说,萧怀逸打了这么多年仗,从没受过伤,有一次,萧怀逸被马蹄踩伤脚,流了一点血,结果昏迷了半年。萧攀还说,军中流传萧怀逸是天上的神灯转世,不能透风,被针尖扎一下,灯或许会灭,他就有可能丢了命。 洛老太太也忙说她小时候听过一个类似的故事,说一位长胜将军戎马一生,身上连一个针尖大的伤口都没有。将军的妻子不信,趁将军熟睡,在他身上用针扎了一下,想第二天以此说事,证明将军身上有一个针尖大的伤口。结果第二天将军死了,有人说将军是天上的神灯转世,透了风,灯灭了,也就没命了。 明珏才不信这些,她认定萧怀逸想赖她,就去趁探伤的时候抓他、拧他、挠他、捏他,可无论她下手多重,萧怀逸仍没任何反映。若不是洛老太太派李嬷嬷伺候他,明珏真想再捅他一刀,让他想醒也别醒了,彻底死悄悄。 可他老不醒也不行呀!那天萧怀逸受伤晕倒,明珏让人把他抬到她的卧房。萧怀逸占了她的床,她这几夜到处打游击,一直都休息不好,无精打采。 李嬷嬷进来,回道:“老太太,大夫刚来过了,检查了侯爷的伤口,诊了脉。” “大夫怎么说?”洛老太太很紧张。 “大夫说侯爷气息很弱,比以前没好转,再修养几天,吃几副药试试。” “谁在房里伺候呢?” “田妈妈带着花生和桂圆,侯爷两个亲随也在。” 洛老太太点点头,看到洛明玫打扮得花枝招展,带着一个小丫头进来,叹了一口气,说:“八丫头,这里没事了,你也该走了,回青州城吧!” “凭什么让我走?这是洛家的祖宅,我不能在这里住吗?”洛明玫叉着腰怒视明珏,脸部肌肉抽筋,好象明珏占了她的家,要把她赶走一样。 “这里还是洛家的祖宅吗?你不清楚吗?那就回去问你的父母。” “这里为什么不是洛家祖宅?你为什么不赶这个贱人走?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有银子藏起来,不给我们用,就等这贱人来了,把房子典给她住。”洛明玫冲明珏咬了咬牙,说:“我就在这里住定了,谁也休想把我赶走。” 李嬷嬷实在听不下去了,说:“八小姐,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哪?老太太有多少家底你们不清楚吗?老太太要是有钱会住在随时都可能塌的破房子里吗?” “谁要你这个死奴才多嘴?”洛明珏张牙舞爪,要打李嬷嬷,被两个婆子拦住了,她又转向明珏,吼道:“贱人,你听清楚,我就在祖宅住定了。” 之前,洛明玫来过几次,都被门人挡住,不允许她进。萧怀逸来的那天,她不知使了什么花招,就进来了,洛老太太撵了她几次,下人对她也没好脸色。 但她就是不走,天天去看萧怀逸,每次都被萧攀几人挡住,说破大天也不让进。她很坚持,每天都去磨唧,以至于明珏对她持之以恒的精神万分“崇拜”。 俗话说: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不只是洛明玫,整个二房,包括曾经做过京官、拜过金殿的洛二老爷都是无敌之人。 除了萧怀逸的亲随,洛明玫对谁都颐指气使、蛮横无礼。明珏嫌跟她打骂吵闹有失身份,又浪费精力,下人对她挖苦讽刺、冷脸白眼根本就起不到作用,护卫动手都赶不走她。光一个洛明玫就让洛老太太和明珏头疼不已了,要是洛家二房一齐上阵,就要逼明珏拿出杀手锏了,否则真没有好办法。 明珏微笑注视洛明玫,说:“贱人,你听清楚,这套宅子现在我名下,我想让你住,你才能住,我要想把你赶出去,有的是办法,不信你就试试。” 洛明玫毕竟是洛老太太的亲孙女,不管洛家二房做了多少对不起先人祖宗的事,不管他们怎么虐待洛老太太,也是血浓于水的关系。对付洛家二房还看洛老太太的面子,毕竟是一家人,亲情当前,想不被掣肘也不行。 “死老太婆,你给了她多少银子?让她又买宅子又买土地又开豆腐坊,为什么不给我们?我父亲不是你的儿子吗?你偏着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洛老太太长吁一口气,脸上并没有脑怒,沉声说:“把她赶出去。” “你们要赶我走,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明珏冷笑几声,说:“这套宅子是我的,你做鬼也是客居,你敢对付谁?” 先前,明珏怕洛老太太维护二房,毕竟是老人,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孙太不成体统,总想一碗水端平,这种长辈到处都是,让人生气,也没办法。 接触了一段时间,明珏感觉洛老太太还是明白人,不会偏宠偏信,尤其她现在对二房失望透顶。只要老人态度明确,明珏就不会束手束脚了。 “没听到老太太的话吗?把她赶出去。”明珏给婆子使了眼色,又说:“她要在这里做了鬼,你们都给她陪葬,要再放她进来,第一个先让门人给他陪葬。” “贱人,死老太婆,你们不得好死,你们……” 几个婆子不顾洛明玫挣扎吼叫,把她架起来就往外拉,边拉扯边陪着笑脸劝说。走出洛老太太的视线,婆子堵住她的嘴,对她推搡扯拽,拳打脚踢,连她的奶娘和丫头一起打骂。到了大门口,几个人把她们扔出去,就关上了门。 洛明玫爬起来就去砸门,引来好多人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看到门口的人越聚越多,她由脏言秽语侮骂变成好言哀求哭诉,数落明珏的狠毒绝情,吸引了许多同情的目光。人越多,她折腾越欢,气得门人也没办法,只能闭门不开。 她之所以这么闹腾,自有自己的想法,她自幼在京城长大,见惯了京城的繁华富盛,可不想在青州呆下去。她一直对洛家抄家之前,洛老太太没把她嫁到平北侯府心怀怨恨,萧怀逸在祖宅养伤,她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吗?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嫁到权贵家族,享受荣华富贵,过贵妇的日子。不是萧怀逸,是别人也行,只要能达到她的要求,能带她离开青州,并能奏请皇上解除对洛家二房的限制就行。躺在祖宅里的人是萧怀逸,她就更不愿意放手了。 婆子回报洛明玫在门口闹腾,惹路人围观嘲笑的事,气得明珏紧皱眉头,洛老太太也恨得直咬牙。一个丝毫不把自己的脸面当一回事,更不会顾及别人感受的人,软硬不吃,横竖不顺,就跟滚刀肉一样,能用什么方法对付她? “九丫头,象八丫头这种人你觉得该怎么对付?” “我真不知道怎么对付,祖母有什么好办法?”明珏无奈一笑,对付洛明玫这种人,还真没有一招见效的妙法,不知洛老太太想传授给她什么经验。 洛明玫就跟白夫人差不多,对付白夫人就有效的方法就是以泼制泼,以蛮制蛮,可这样的方法本身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没有四两拨千斤的妙法。 “比她还横,压她一筹。” 明珏微笑点头,洛老太太的方法跟她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也不是最好的方法。明珏表现出谦恭受教,不管方法是不是最好,都是洛老太太的经验之谈。 “没被抄家之前,八丫头虽说刁蛮任性,被二太太贯得很不懂事,也不象现在,你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做长辈的,真不知道怎么说她。” “我知道。”明珏明白洛老太太的意思,有些话做长辈的没法说,但明珏不是二房任何一个人的长辈,她不用有长辈的顾虑,也无须束手束脚。 洛老太太长叹一声,说:“我去看看侯爷。” “好,我送您去,紫竹,你扶老太太。” 明珏把洛老太太送到垂花门,回到正房,听门口的婆子说洛明玫还在闹腾。 “九小姐,您看八小姐……” “把她送到官府,跟付大人说明情况,把她关进死囚牢,先关一个月再说。” “是,老奴这就去办。” 现在已是十月中旬,天气越来越冷,把洛明玫在死囚牢关上一个月,就不信她还有闲心闹腾。人心似铁假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让她好好品尝吧! 明珏想了想,思虑片刻,说:“朱艳,让护卫去青州城给洛家二房送信,告诉他们青州郡衙把洛明玫抓走了,让他们去衙门要人,谁去衙门都随时欢迎。” 萧怀逸半死不活,已经够烦人了,洛明玫还来捣乱,不是没事找事吗?对付洛家二房,她是杀手锏就是借衙门的力,不用自己出面,就能把他们制服。洛明玮千里捉妖,在衙门吃了亏,直到现在也没露过面,谁不怕,就尽管来。 “九小姐,张嫂子来了。” “请她到前院会客厅。”明珏寻思片刻,拿着记事本去了会客厅。 前段时间,她让张嫂子打听那几座小院,想全部买下来。张嫂子陆续给她回了话,房主开出的价格都差不多,买下来不成问题,怎么建还需要费一番心思。 张嫂子把最后几家小院的房主开的价报给明珏,又说:“说来说去,还是我们的小院卖得最便宜,你的庄子建好了,我们就没活做了,你还要多关照我们。” “放心,以后肯定会关照。” “呵呵,那我可要谢谢九小姐了。”张嫂子干笑几声,说:“我听李山媳妇说你想在庄子里多建几排房子,想把庄子的外围再扩一扩,都是泥瓦匠的活。” 那一千多亩荒地最初建了一个大庄子,管理起来很麻烦,她想改成两个小庄子,再从四周买些地,扩大范围,再盖几排房子给佃农住。她在庄子里种了一百亩暖棚菜,李山夫妇手下有十来个人,也忙不过来,她也想多招些佃农。 “我想明年春天再建,现在庄子里的活太忙。” “不瞒九小姐说,现在人们都猫冬,短工的工钱便宜,到了春天,工钱就贵了。你现在只要把房子建起来,佃农还不好找?有地方住,来干活的人就多了。” 明珏一怔,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要施行她的想法,必须把庄子里房子建起来。好多流民都缺安身之所,缺生活来源,有地方住,再给他们一些活干,让他们有钱挣,能吃饱穿暖,谁愿意到处流浪。 “张嫂子,你回去让张大哥给我画一份图纸,我要把庄子外围都盖上房子。我把建房子的活全包给你们家,就别让李山一家帮忙了,人全由你们一家找,只需要给我报个价。只要价格合适,下午就签契约,明天备料,后天开工。” 张嫂子很高兴,忙站起来,说“好、好,我马就回去。” 明珏点点头,“你顺便去告诉李山,让他做好准备,给你们腾出一间房子。” 钱袋子又瘪了一些,从梅隐居出来,她带了一万两银票,支付了一路的车马保镖费用,到了青州郡,又买小院,又买祖宅,又买地建庄子、种暖棚,还有这么多人的吃喝花用,洛老太太还有一些礼尚往来的人情帐,都需要钱。 现在青州郡和青州城已经有四家豆腐坊了,豆腐坊赚钱不多,贵在细水长流,一个月下来,除了她们主仆的一切开销,也就有一百多两的赢余。若真把那几座小院都买下来,她的银子就花去一半多了,直到现在,只出不进,让人心疼。 接连几天,她早出晚归,每天都去庄子,查看房子的建造情况,了解暖棚瓜果蔬菜的长势。直到房子的地基打好,正式投建,她才松了一口气。 “九小姐,今天不去庄子了?” “庄子没事,不用我老去,祖母呢?” “老太太去看侯爷了。” 明珏皱了皱眉,问:“侯爷的情况怎么样?” “还没醒,都昏迷七天了,大夫天天来看,也说不出原因。”李嬷嬷叹了几口气,又说:“九小姐,不如到青州城给侯爷请个好大夫,总这样也不行呀!” “好,我这就吩咐人去。”明珏想了想,问:“侯爷现在能吃东西吗?” “能吃一点,喂他一些粥汤,都能吃” 明珏现在很怀疑她砍萧怀逸的那把刀不是刀,而是哈利波特的魔法棒。要不怎么一刀砍在手上,能把他砍成植物人呢?难道萧怀逸的大脑长在手背上? “红枣,你来。” “九小姐,您叫奴婢有什么吩咐?” “你去药房给我买一包巴豆粉,千万别告诉别人。” “九小姐要巴豆粉干什么?连老太太都不能说吗?” 明珏诡诈一笑,说:“我这几天上火了,便秘严重,我不好意思跟别人说,也不想找大夫看,就想喝点巴豆粉,你千万别告诉老太太,免得她为我担心。” “奴婢记下了,奴婢谁也不说。”红枣接过明珏给的碎银子,直奔药房。 捏着巴豆粉,明珏柔媚的大眼睛里放射出绿光,好象一匹暗夜中睃视猎物的饿狼。想着萧某人出糗的镜头,她掩着嘴喋喋直笑,好象一只饿了许久,终于偷到鸡的小狐狸,满脸兴奋得意,又透着恶劣的狡猾奸诈。 看到李嬷嬷亲手把加了“料”的肉沫豆腐羹喂到萧怀逸嘴里,明珏笑得狡诈诡异,激动得搓着手掌,兴奋得肚子直抽筋。这碗豆腐羹吃下去,不让萧怀逸跑上十几趟净房,就白费了她一番心血,肉沫豆腐羹是她亲手做的,味道很不错。 一刻钟就反映了,趁时间还没到,明珏溜到厨房,拿了胡椒粉、芥茉油,又跟婆子要了一些粘鞋底的浆糊。她把胡椒粉和芥茉油掺进浆糊里搅匀,装到胭脂盒里溜进她的院子,看到萧攀、萧登和几个护卫正守在卧房的门口吃饭。 萧怀逸昏迷这七八天,白天由李嬷嬷和田妈妈带丫头轮流照顾,晚上才让他们伺候。院子里丫头多,萧攀等人都很守礼,不管白天黑夜,他们就呆在卧房里不出去,除了吃就是睡,闲着无事就玩马吊牌,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侯爷好些了吗?”明珏声音低沉,语气中透着愧疚和自责。 “还是那样,不见好转。” “你们吃完饭就去休息,下午我来照顾他,庄子里的事已经忙清了。” “多谢洛九小姐。” “别客气,都是我不好。”明珏轻叹一声,说:“你们吃饭吧!我去找些东西。” 明珏到书房找了几本书,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又溜进净房。她捏了捏鼻子,摒住呼吸,打开马桶盖子,拿出胭脂盒,把调好的东西抹在马桶的边沿。 只要某人一座上马桶,就算浆糊粘不住他的尊臀,胡椒粉和芥茉油也会让他痒上一阵子。当时让红枣去买巴豆粉,忘记让她买痒痒粉,只能自己制造一些。 她刚抹完东西,还没来得及盖上马桶盖子,就听到沉重急促的脚步声朝净房而来。她刺溜一下钻进洗澡的地方,与马桶隔了几步远,有一架屏风挡着。透过屏风上的印花纱布,她隐约可以看到净房里的景物,方便的人却看不到她。 净房的门被撞开了,一个高大直挺的身影迈着大步进来,直奔马桶,扔掉马桶盖子,褪下裤子,就坐上去了。紧接着“开闸”的声音传来,先“放水”,随后废物排空的声音铺开盖地传来,一股臭气迅速散开,氤氲了整个净房。 我什么也闻不到,我什么也闻不到,我什么也闻不到…… 明珏抿紧双唇,捂着鼻子,前额抵在墙上,心里不停的自我麻痹。可是,她能闻不到吗?味道这么浓,她突然很想念一种病,希望自己尽快得上――鼻炎。 害人者必自害,真倒霉,还是怪自己办事不够麻利,要是早两分钟,也能从净房跑出去。听说吃多了巴豆粉的人有可能会“九连环”,中间连裤子都来不及提。萧某人要是“九连环”,人家拉不死,也得把她薰死。 本想看萧某人被胡椒粉、芥茉油浆糊粘住尊臀的糗样,可现在不行了,她被困到净房里,必须捂着脸,被薰得没心情看了,真遗憾,白费了她一番心血。 屏风被推开了,萧某人耳力不错,听到里面有人,估计也猜到十有八九是她了。她仍捂着口鼻,面向墙壁,一动不动,心里默念:拒绝锅底脸,拒绝杀人眼。 一双大手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提到净房门口,拉开门,一把将她扔出去。从始到终,明珏一直用双捂着脸,摒住呼吸,闭着眼睛,不看不闻不出气。 紧接着,净房门重重关闭,萧某人又去解决紧急问题了。 明珏从净房里被扔出来,踉跄几步,倒在地上,仍双手捂着脸。听到有脚步声向她走来,她趴在地上,除了大口喘气,身体一动不动。 打死不能承认下药,也不能承认在马桶上“加料”,大不了被人说成是偷窥美男排泄被扔出来了。反正她的名声也不好听,反正她也经常让人看笑话,所以,她满不在乎。不过,真要感谢萧某人,若不把她扔出来,她会被薰得背了气。 好心有好报,老天爷,保佑温氏“嫦娥”之一给萧某人生个大胖儿子吧! “洛、洛九小姐,你这是……” “没、没什么,我再练闭气功呢,你们接着吃饭。” 趁萧攀几人被她唬住,明珏爬起来,一路小跑溜出来,祖宅就这么大,藏在哪里安全些呢?算了,还是出去,去庄子看看,晚上住李山家,不回来了。 她匆忙收拾了几件东西,钻进马车,连过二门时,车一直颠簸,她都舍不得下来。到了大门口,她刚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庆祝胜利,车就被拦住了。 “洛九小姐,侯爷醒了,有事找你,请你回去一趟。” “我庄子里有事,我要去看看,明天再说吧!”明珏很不客气地拒绝了邀请。 “你不说庄子的事忙清了吗?还说下午你要照顾侯爷的?” “计划不如变化,突然有事不行吗?我……” “九小姐,老太太让您回去,她有事找您。”一个小丫头匆匆跑来传话。 明珏掀开车帘,沉着脸,吼道:“庄子里有事,听到没有?我要去看看。” 小丫头看到明珏发怒,忙退到一边,说:“奴、奴婢去买止泄药。” “出发。”明珏放下车帘,催促车夫快点。 “洛九小姐,侯爷说在青州城北面的大青山脚下,有一座露天的小石碳矿,他委托一个朋友买下来了,他还说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他不勉强。” “停车。”一个高亢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没等车停稳,明珏就跳下来了。 回到正院,她感觉气氛不对,犹豫了一下,就迈着碎步贼头贼脑走进正房,刚进房门,一根拐杖迎面过来,轻轻敲在她身上,连打了几下。 “为什么要打我?” 洛老太太绷着脸嗔怪,“你干的好事。” “我……”明珏想狡赖,看到红枣跪在地上,心里一阵唉叹,这丫头一定出卖了她,看到两个小丫头扶着李嬷嬷从净房出来,她忙问:“李嬷嬷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洛老太太抡起拐杖又要打明珏。 李嬷嬷想要阻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踮着小脚又向净房跑去。跟净房排山倒海般战斗了几次,李嬷嬷几乎虚脱了,两个小丫头才扶着她出来。 原来,今天中午李嬷嬷喂萧怀逸吃肉沫豆腐羹,萧怀逸只吃了半碗,李嬷嬷觉得浪费了可惜,就把剩下的半碗吃了,到现在折腾了七八次了。 洛老太太内宅斗争几十年,看到萧怀逸和李嬷嬷的情况,就知道有人做了手脚。得知他们吃了同一碗肉沫豆腐羹,她就毫不犹豫地断定了真凶。她知道真凶会抵赖,就找同谋、找证据,刚开始查,红枣小朋友就顶不住压力,自首了。 “老太太,大夫来了。” “先去给侯爷看。” “老太太放心,小人请来两个大夫,能一起看。” 被罚煎药,明珏噘着嘴,满心愤愤然,若不是青州的石碳矿吸引她,她早往药里继续加东西了,让他想醒也醒不了,那才大快人心呢。 这老家伙装了七八天死,半碗豆腐羹吃下去就醒了,这说明她的方法有效,药到病除。要不是牵连了李嬷嬷,她才不觉得愧疚呢,反而要佩服自己聪明。 萧怀逸披头散发靠在床上,确实憔悴了很多,人看上去瘦了一圈。跟净房战斗了一个多时辰,“泄洪”十几次,就感觉象得了一场大病一样。 这几天躺在床上装蒜,昼息夜出,萧怀逸胖了一些,今天一下子就感觉瘦了许多,这种巴豆粉减肥效果不错,以后要多推荐使用。 “吃药吧!”明珏端着黑乎乎的药汁进来,噘着嘴,满脸委屈。 她不自责、不抱愧,却也觉得心里隐隐不安,暗问自己是不是太阴损了。虽说此次算计了萧怀逸,若让他以后起了戒心,就得不偿失了。 一定要在他面前装得委屈一些,再委屈一些,实在不行,就哭给他看。对付男人最有效的方法不是费心争强,而是聪明示弱,意识到自己错了,就要激发他大男人的心理,让他知道男子汉大丈夫跟小女子一般见识是很丢人的。 明珏扫了萧怀逸一眼,心里嘀咕:萧同志,我都这么委屈了,还请你原谅则个,别揪住我的小辫子不放,你在大青山脚下那座石碳矿分我两成就行。 “药里又加了什么?” “什么也没加,信不信由你。” “我信。”萧怀逸微微一笑,确实显得很虚弱。 明珏端起药碗,搅着汤勺试了试温度,不烫了,才送到他嘴边。萧怀逸没犹豫,也不矫情,接过药碗,一口气就把那碗药喝完了。明珏松了一口气,为奖励他勇敢,递给一块蜜饯,萧怀逸摇了摇头,用清茶漱了嘴。 “好多年没喝药了。” “自找。”明珏绷着脸,表现得理直气壮,脸上一点自责惭愧的表情都没有。 萧怀逸慢悠悠躺下,无奈叹气,说:“跟你这种人真没道理可讲。” 明珏挑着嘴,冷哼一声,高声问:“怪我吗?” “不怪你,我骗了你,你给我下了药,咱们扯平,好不好?”萧怀逸注视着明珏的脸,拍了拍床沿,说:“坐下,陪我坐一会儿,好好说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明珏坐到床上,嘴里嘟嚷。 “你就不想知道大青山脚下那座露天石碳矿的情况?” 前世,她羡慕腰缠万贯的煤老板,也了解过一些煤矿知识,尤其是小型的煤矿。露天煤矿易于开采,一般都不大,产煤量也低。 “不想知道,按契约规定,你要分我两成,别忘就行。” 要两成是契约的规定,如果萧怀逸是她的男人,她可以让他把漠北最大的矿井全部交出来,何况是一座露天小矿。可想到萧怀逸妻妾成群,她心里好象压着一只积年的醋缸,酸涩沉重又憋闷,恨不得一巴掌将罪魁祸首打得稀烂。 “只要两成?我本打算全给你,剩下的八成怎么打发呢?” “我……”明珏见萧怀逸得意微笑,冲他呲了呲牙,不想跟他废话。 既然想保持距离,就不要再象以前那样撒娇痴缠,凡事按契约办,按朋友之间的法则行事。一开始跟萧怀逸走得太近,总是刻意忽略正常的关系,导致自己处于被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何况她现在没“丢羊”,只是陷于半失守状态。 明珏淡淡一笑,坦然开口,“按契约规定,我只要两成,若你真不想要那八成,那就拿去捐给流民吧!我该得的,我自然会要,不是我该得的,我也有过贪心,也纠缠过,可我能意识到不该要,身处悬崖能勒马,还来得及。” 萧怀逸沉默了,他当然明白明珏这番话里的另一重意思,心里涌起浓重的失落和心酸。跟明珏在一起,嘻笑怒骂,打闹纠缠,他很开心,谁会拒绝让自己开心的人呢?两人相处,他也刻意忽略以前的事,把明珏当成别人,而不是他的弃妻,他不愿意想起他的妻妾女人,但有些痕迹难以擦拭,有些过往难以抹杀。 “明珏,你跟我说心理话,有些东西是不是你想要又觉得自己不该要?” “有区别吗?”她当然知道有区别,只是现在不想去区分。 “当然有区别,想要、不该要和你压根就不想要能没区别吗?” 明珏会心一笑,说:“我这人很贪婪,是好东西就想要。” “想要就好。”萧怀逸松了一口气,心里舒服了很多,“一会儿让萧攀把契约拿给你,再带你去见见矿井的管事,两成也好,八成也好,全由你安排。” “好。”明珏也松了一口气,又有大把的银子赚了,她当然轻松又兴奋。 萧怀逸假意伸懒腰,试探着去摸明珏的手,明珏没有紧张,也没有激烈的反映,而轻轻甩开他的手,收拾小几上的药碗。萧怀逸摇头轻叹,无奈一笑,扯起被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贪婪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涌起浓浓的愁绪。 明珏把药碗端出去,在门口碰到萧攀,寒喧几句,萧攀把矿井的契约交给了她。她搬来绣墩做在床前,仔细看契约,听萧怀逸讲矿井的事。看完契约,她对矿井有了大概了解,心里也搭起了框架,如何去做的计划慢慢成形。 “过几天,我要去中南大营,让萧攀留下来帮你。” “好,等你回京城之前,让人再来一趟,我要捎些东西给多多。” 萧怀逸点点头,“明珏,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 “这次见你,感觉你和以前大不一样,是不是就因为你刚才所说的想要与不能要的问题?其实有些事情很好解决,只是时间没到。” “也不完全是想要与不想要的问题。”明珏坐到床尾,与萧怀逸相视一笑,心里骤然轻松,“以前没多想,现在意识到自己错了,以后不想再错下去。” 以前与萧怀逸亲昵纠缠,吵架打闹,她只觉得开心好玩,确实没想太多的问题。洛明珏遗留在身体中的情愫很真实,愿意同萧怀逸接触,而她做为骨灰级腐女江宇慧,调戏美男,有时候也被美男调戏,不排斥,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本身就是灵与肉的结合,她从身到心都不排斥萧怀逸,这是她的真实感受,只属于她――江宇慧式的洛明珏最纯粹的想法。若用贞洁烈女的条条框框来约束她,她还是自己钻到猪笼吧!免得让人绑起来难受。 现在,她意识到好多问题真实存在,想法也随之改变了。在这个时空,她就是另加一百重身份,她也是洛明珏,是被萧怀逸休弃的女人。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就会考虑一些事情该做或是不该做,而不是单纯的想做与不想做了。 萧怀逸是聪明人,好多事情她不用说透,他就能明白,而且也尊重她的想法和决定,这令她倍感欣慰。不用费尽心思把事情挑明,导致关系僵化,而是象最好的朋友一般愉悦相处,以后少了亲昵,多了彼此间的尊重,这是她想要的。 “明珏,其实……唉,好多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心里明白就行。” 明珏郑重点头,“我明白,你无须挂怀,我这个人最想得开。” “这样最好,有些话我想说,却不知道怎么说,想说出口,真的不容易,我不是花言巧语的人,也有很多顾虑。我真怕话一出,覆水难收,将来做不到,失信于你,或许到那时候,我们就不能象现在这样了,你明白就行。” 萧怀逸与明珏微笑以对,沉默无语,眼底两簇火苗升腾而起,火热明亮。半晌,他长叹一声,火苗熄灭,陷于沉思之中,神情变得幽然沉重。 明珏心里微微一颤,紧接着浅浅一笑,心中释然轻松。她知道萧怀逸的身心禁固比她要重得多,有些话他说出来,又怕做不到,还不如不说。这样最好,人与人之间若有了承诺,也就有了限制与束缚,哪还能象现在这般轻松? “你真啰嗦,跟你说多少遍了?我明白。” “我就听到了一遍,嗷,这是第二遍。” “懒怠跟你废话,我让萧攀带我去矿井,晚上回来给你煎药。” “现在都午后了,你还是别去了,免得回来太晚,明天再去吧!” 明珏浅哼一声,冲他耸了耸鼻子,嘱咐了他几句,出去了。站在门口,看澄天湛蓝,寒日清凉,空中几遍残留的黄叶飞舞,别有初冬景致,她浅淡一笑。 事情解决,矿井到手,心事了然,等他们走了,她要好好庆祝一下。 转眼间,萧怀逸已带人离开半月有余,最初的七八天,她在矿井忙得晕头转向。现在,萧攀熟悉了情况,矿井做得很顺利,一切步入正轨。每天早晨,窝在暖热柔软的被子里不起床,掰着手指算计赚了多少钱,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九小姐,下大的雪了,老太太要去花园看梅花呢,你也出去玩吧!” “我才不呢,冷呼呼的,你去折几枝梅花来插瓶。” 她披着棉袄,去净房溜了一趟,又钻进被窝,抱着汤婆子,准备补觉。 “九小姐,九小姐,快起来。” “又怎么了?” “咱们门口聚了好多人,全在大雪地跪着,让你救命呢,付大人也来了。”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彻底做了好人 污白的天空积聚着浓厚的青云,天地之间苍茫茫一片,万物银妆素裹。 鹅毛般的大雪从昨天傍晚开始,整整下了一夜,直到现在,天空还有细小的雪花飘洒。地面上的雪足有一尺多厚,呼啸的寒风卷起雪花,刮面刺骨。 祖宅门口跪了黑压压的一片人,个个夜衫单薄、蓬头垢面,在冰天雪地、凛冽寒风中,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带着对生命的恐惧,凄苦而苍凉。 付大人和师爷幕僚及十几个衙役站在门口,穿着半新不旧的棉衣,也冻得瑟瑟发抖。衙役严阵以待,与跪在前面的几个人对峙,把付大人三人夹在中间。 “付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洛、洛、洛小姐,昨晚雪太大,流民区的窝棚和小院都坍塌了,连冻带砸死伤了不少人,现、现在不知该怎么弄,我、我就想到了洛小姐。” 付大人结结巴巴答话,脸上陪着笑,呵气跺脚,一点为官者的驾子都没有,气得明珏恨不得扇他耳光。流民区的小院破败不堪,房子随时都会塌,那些临时搭建的窝棚比小院的破房子还要简陋,这么大的雪,不坍才怪。 来青州这段时间,与付大人接触过几次,感觉这人还不错,比杜大人的人品要强,民间俚巷也流传着他许多故事,是个不畏权贵不贪财的清官。 但他这个清官却清到自己简朴节约,清到老百姓一穷二白,思想挺丰富,没有实际能力,典型的清流派官员。万历年间的首辅张居正提拨官员言明只用循吏,不用清流,就是要把这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人拒之门外。 明珏皱了皱眉,问:“想到我?付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这……” “好心的小姐,救救我们吧!棚子塌了,家人冻死了,我、我的孩子几天没吃、吃饭了。”带头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话音一落,引来一片哀求声。 付大人忙跟着说:“洛、洛小姐,他们昨晚到、到郡衙,我、我……” “知道了。”明珏扫了付大人一眼,会给流民找“饭主”,付大人也是人才了。 看到众人被生活所迫,满脸悲苦,她的心猛然收紧,哀声长叹,天下可怜人何其多,凭她一人之力能救几个?不管能救几人,既然遇上,她就要倾尽全力。 “都起来,别跪着了。”明珏冲众人挥手,转向门人,说:“把大门打开。” “九小姐,不能打开,这些人……” 祖宅大门紧闭,侧门也只开了一道逢,门人堵在门口,就怕流民闯进来。 “打开,让他们都进来避风取暖。”明珏态度很坚定,低声对丫头说:“告诉护卫守紧内院的门,时刻警惕,别让这些人骚扰到老太太,快去。” “是,九小姐。” 付大人走近明珏,低声说:“洛小姐,这些流民有一百多人,我怕他们会捣乱生事。你、你让他们进到院子,可要千万小心,不得不防。” 明珏轻哼一声,问:“付大人,你带他们来堵我的大门,又跟我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不是说有好几百流民吗?怎么这里才有一百多人?” “老弱病残的安置在难民棚里,有一百多人堵在郡衙门口,还有一些人堵了城里其他富户。我、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让你小心些,这些流民里有刁民。” “付大人,你也设身处地想想,能吃饱穿暖,能过上安逸的日子,你愿意去当刁民吗?做土匪强盗也是有代价的,你只看到贼吃肉,看不到贼挨打吗?”明珏白了付大人一眼,不想跟他客气,也没大道理可讲。 付大人讪讪陪笑,“水木先生的高足果然、果然与众不同,在下……” “把大门打开,让他们到一进抱厦暂避风雪,叫厨娘起火,熬姜汤米粥。” 众多流民听说让他们进去,又有姜汤米粥喝,都很兴奋,你推我挤,乱哄哄向大门口涌去。门人和护卫忙拦住在门口,不敢让人进去,门口闹成一团。 明珏站到门口的台阶上,清了清嗓子,高声说:“不要挤、不要乱,互不相让,谁也进不来,大家一起在外面挨饿受冻,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许吵、不许闹,胡闹乱遭者一律不许进。”付大人也跟着大声吼呵。 冰天雪地中,明珏清傲的神情比冰雪还清寒凛冽几分,不怒而威,带着震慑人心的气质。然而,表面如此沉凉的人却有一颗热心,肯让他们进院避风,肯给他们一口热汤热粥。众人都注视着明珏,慢慢安静下来,听她指挥。 “梁成,吩咐下去,让萧攀马上送几车石碳到青州郡,在前院搭炉灶,让人去买几口大锅,几百副碗筷。再让人把青州郡粮店的米面和店铺的棉衣棉被全买下来,至少要几百套,青州郡不够,就到青州城去买,买好之后,尽快送回。” “是,九小姐。” “乡亲们,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安置你们,会让你们吃饱穿暖,有避风遮雪的地方,还会给你们找活干,让你们用自己的双手赚钱谋生,不要总靠别人施舍。”明珏停顿片刻,又说:“按顺序进去,老弱妇孺优先,十个人一间房子,每间房子里挑出两个管事,负责指挥,谁指挥得好,我会留下他另给差事。如果你们进去惹事生非,付大人在这里,他自会处置,付大人,有劳你安排。” 付大人连忙点头,满脸感动,“我代乡亲们谢过洛小姐,多谢。” 流民又要跪地,被明珏拦住,她跟交待付大人交待了几句,又嘱咐了门人和护卫,到抱厦里转了一圈,查看情况,安排妥当,才回到内院。 听说每十个人中选两个管事指挥,谁指挥得好,就能有差事做,众人都安份下来,按顺序进门。想当管事的人积极踊跃,想好好表现,谋份差事,不想再做流民。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当管事的人也服从命令听指挥,至少进去有饭吃。 把一个阶级分化成两个阶级,让所有的人都看到前途,都得到好处。不用真正的管理者操劳,这些人就能自己管自己,再多的人也容易管理。 明珏回到内院,跟洛老太太说明情况。洛老太太很支持她的做法,吩咐在内院伺候的婆子都出去煮粥,又让几个小丫头跟在明珏身边听调派。 “九小姐,你也赶紧吃早饭吧!” 洛老太太嗔怪道:“懒丫头,什么时辰了还没吃早饭,把鸡肉粥端来让她吃。” 明珏吐了吐舌头,“嘿嘿,我早晨才不愿意起床。” 丫头端来一碗温热的鸡肉粥,四碟小菜,四块枣面发糕。明珏闻了闻喷香的吃食,拿起一块枣面发糕塞进嘴里,刚要喝粥,朱艳慌慌张张跑进来。 “怎么了?”明珏知道又有事,皱着眉头问。 “二、二太太一家在大门口,闹起来了。” “闹什么?”明珏暗暗咬牙,洛家二房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洛明玫还没放出来,其他人又跳出来了,不好好治他们,真是对不起他们了。 “三公子和六公子带着洛家宗族的人堵在门口,不让流民进,说祖宅是清净之地,不允许腌臜人沾污。二太太和三奶奶还有几个女人在门口哭闹,说他们一家也没钱吃饭了,九小姐不管,偏要救济外人装善人,连门人和护卫都打了。” “还有谁?二老爷呢?” “奴婢听门人说还有族里的人,奴婢也不认识,二老爷没来。” “带我去看看。”洛老太太气得直敲拐杖。 “祖母,你别去,还是我去吧!”明珏拦住洛老太太,又问:“付大人呢?” “付大人走了,只留了几个衙役,听说是洛家人,衙役们也不敢管。” “我去,你吃饭,我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明珏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吩咐小丫头给洛老太太拿来棉毛斗篷,又让大丫头贴身伺候,让婆子抬来轿舆,安排妥当,才让洛老太太带人出去。 “朱艳,你过来。”明珏附到朱艳耳边吩咐几句,催促她快去快回。 洛老太太带人出去,明珏无心吃饭,但想想一会儿不知道还要发生什么事,或许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勉强喝了一碗鸡肉粥,其它吃食再也吃不下半口。 明珏抱着手炉在暖阁里挪动脚步,脑海里思虑着很多事,千头万绪,还有一些可恶无聊的人来捣乱,令她心里好象堵了一团乱麻,越理越乱。 “谁在外面?” “奴婢凝菊,九小姐有什么吩咐?” “派人出城叫李山来一趟,顺便把张嫂子夫妇也叫来。” 凝菊应声而去,明珏又派了一个小丫头时刻盯着门口的情况,及时回报消息。 她前些日子又在流民区买下了五座小院,加上最初买张嫂子家那两座,现在一共有七座小院,还有一片空地,这些加起来能占到流民区的四分之一。 祖宅里现在有一百多名流民,加上他们受伤的家眷,大概有二百多人,大概能占到全部流民的三分之一。若能把这些流民妥善安置,把他们的窝棚占地收过来,那么,整个流民区她就控制了一半,另一半怎么收归己有,还需仔细考虑。 流民区占西城郡的四分之一,全部重建可是一个不小的工程,投资也很大。可以先建一半,若另一半不建起来,建起来的房子或租或卖都会有麻烦。 明珏思虑半晌,决定给谭金州写封信,她虽说是水木的寄名女学生,皇上都承认跟她有同门之宜,谭金州也一定听说过她的“事迹”,正常情况下不会冷落她。况且她安置流民是帮官府的忙,索取一个流民区做报酬算什么? 流民区建成巨大的商业区,对青州郡乃至于中南省都有好处,这也是谭金州做政绩的机会。官商勾结好赚钱,遇上她这么智慧忠厚的商人是当官者的福气。 她寻思片刻,提起笔刚写下一行字,就见一个小丫头气喘吁吁跑进来。 “九小姐,二太太把老太太推了一个跟斗,老太太晕过去了。” “那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明珏一点也不吃惊,洛老太太非要出去,想以长辈的身份震慑洛家二房和洛氏宗族的人。洛家二房和宗族的人是为银子而来,根本不怕洛老太太放在眼里。 “大门被洛家宗族的人堵住了,我们出不去,外面的人买了东西也进不来。” “去看看。”明珏气得脸色泛青,她扔下笔,扯起毛氅就往外走。 洛家二房纯粹是没事找事,一点情面都不能给他们留,也该下狠手了。洛家宗族的人她从来没见过,一定是二房勾结来了,这次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刚走出垂花门,就见几个丫头婆子把洛老太太抬回来了。洛老太太尚处于昏迷中,明珏没多问,让两个婆子从后门出去,尽快去请大夫。 明珏来到抱厦,看到几个护卫守在抱厦门口,里面很安静。护卫说有九间房子住上了人,也就是说现在只安置了九十人,还有几十人在门外。这些人安置不好,她的事情也会耽误,必须马上解决,先让外面的人进来。 房子里都生起了炉火,几架大锅里熬着滚热的姜汤,散发着甜辣的气味,只因没有碗筷,不能吃。每间房里的管事都很负责任,对各自房里的人也很照顾,见明珏走近,他们表现更加积极,都带着屋里的人出来谢恩。 “你们在房里暖暖和和,外面的人还在受冻,那里面也有你们的亲戚朋友吧?你们说怎么办?”明珏脸色寒凉,眯着眼睛扫视众人。 “听、听说堵门的是主家,他、他们不让进,我们……”一个管事嚅嗫出语。 “他们是主家,我是谁?主家为什么要呆在门外?”明珏见众人怔住了,冷冷一笑,说:“解决了问题,把外面的人迎进来,中午有肉包子吃。” 明珏给护卫使了眼色,护卫把几个看上去精明的管事叫到一边说明情况。没等明珏吩咐,管事们就挑了几十个身体强壮些的男女,又找来木棒,做好准备。 祖宅的大门紧闭,门人护卫小厮婆子守在门口,时刻保持警惕。门外传来叫骂声和吵闹声,砸门的声音越来越高,衙役的斥呵根本起不到作用。 “开门。” “九小姐,二太太……”门人见明珏脸色沉凉,忙把大门打开。 门外除了几十个流民,还有洛氏宗族的二十多个男子,由洛明玮和一个中年男子带领,挡在门口不让流民进去。几个衙役也堵在门口,一脸怒气,正与洛明玮等人对峙。张氏带着几个女人堵在门口又吵又闹,衙役根本无法阻拦她们。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明珏走出大门,门外的人不由后退几步。 “贱人、贱货,把祖宅交出来。”张氏年岁不小了,跳脚骂街还很强悍。 “我再你们最后说一遍,祖宅被洛二老爷卖出去,又被我典回来的。现在这座宅院不是洛家的祖宅,而是我的宅子,你们凭什么要回去?” 岳氏跳出来,说:“宅子是死老太婆典回来了,凭什么给你?” “死老太婆跟你有什么关系?别说宅院不是老太太典回来的,就算是,她是我的祖母,而是你们嘴里的死老太婆,你们凭什么要回去?”明珏冷笑几声,又说:“都给我滚,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滚不干净,别怪我不客气。” 张氏和岳氏又要跳过来吼骂,被宗族中一个中年男子拦住了,他冷冷扫了明珏一眼,说:“就算宅子是你典回来的,你也应该把你的叔婶哥嫂接回来,让他们侍奉老太太。你父兄不在了,你也应该孝敬叔婶,哪有这么对他们的?” 明珏暗哼一声,强忍怒气,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是你父亲的堂弟,嫡系旁支,你应该叫我三叔。” “哦!三叔,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洛三叔捏着短须,装模作样,说:“把你的叔婶哥嫂都接回祖宅来住,他们在青州城的宅子遇到了一些小问题,你出一千两银子,让他们把问题解决了。” “我要是不呢?” “那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我和你的叔婶对你行家法。” “好,那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明珏给衙役使了眼色,示意他们把流民赶到一边,让门人打开大门,又重重咳嗽了几声。 洛家二房和宗族的人还没反映过来,就有几十个男女手持木棒冲出来,堵在大门口。听到明珏一声令下,他们冲上前,和洛家宗族的人厮打在一起。 “不想替洛家二房卖命的,给我赶紧滚,谁留下来,就跟他们一起进大牢。” 有几个洛氏宗族的男人从人群里挤出来,四散逃去,洛三叔比谁跑得都快。 “洛九小姐,这是……”几个衙役围上来询问情况。 “他们阻止你们办差,应该教训,你们也看好了,别打出人命来。” 洛家宗族的人跑掉了一多半,留下的人更不是这些流民的对手,被打得浑身是血,在雪地里爬来滚去。远远看到付大人带着一队衙役走来,明珏呵令流民住手,门口的衙役也来阻止。停手之后,洛家那些人也被打得爬在地上起不来了。 明珏让流民们回院子,又让人按原来的程序把剩余的流民领进抱厦。她迎着付大人走过去,说明情况,付大人很生气,当即让把洛家二房和宗族的人收监。 “洛小姐,你的宅院还能安排多少人?那些乡坤富户都不让流民进去。” “让进去才怪呢?”明珏轻哼一声,问:“还有多少人没安排?” “还有四五百人。” “一共有多少流民?住在流民区的。” “流民有五六百人,还有一些受雪灾的穷人,也无家可归了。” 明珏皱了皱眉,寻思片刻,问:“城里还有没有典押给官府的宅院?” “有是有,只怕有人听说是流民住过的宅院,就不愿意买了。” “你现在应该考虑你的乌纱帽是不是保得住,而不是考虑宅院以后是否还有人买。”明珏顿了顿,又说:“你先把流民安置了,宅院没人买,就全卖给我。” 付大人连连点头,擦了一把冷汗,叫来衙役、幕僚和师爷,按明珏的意思去办。明珏出人出力出钱出物,协助付大人救灾,当天下午就把流民基本安置了。 明珏派人了解流民的情况,并全部做好了记录,以备查用。这些流民,有的是佃农,有的是工匠,有的是大户人家的仆役,其中不乏有可用之人。 她仔细观察了几天,从中挑出了不少合适的人,有的留在宅院做了仆从,有的到庄子上去做佃农,还有人去了豆腐坊和矿井做工。这样一来,明珏一个人就解决了二三百名流民的安置问题,占到了全部流民的一半。 凡她安置的流民都有了固定的住所,也有事做、有钱赚了,当然不愿意再回到流民区住窝棚,那些窝棚的占地理所当然也就归明珏所有了。四分之三的流民区到手,剩余的就是用钱去买,也花不了多少钱,更不是难题了。 她跟付大人说想重建流民区,罗列了一堆对青州郡和付大人本人的好处。付大人很高兴,高举双手双脚支持,并积极主动给明珏开出许多优惠条件。 没用明珏多说,也没给付大人多少好处,付大人就让人把流民区的契约拿来了,并积极给明珏出谋划策,在与明珏交谈的过程中,屡次提到谭金州。明珏知道付大人的意思,也话里话外承诺帮付大人引荐,但前提是必须有政绩。 接到谭金州的回信,明珏很意外,她没想到谭金州回信这么快,而且还是用专人快马送来的。谭金州在信中肯定了她的做法,还说要向朝廷给她请功,并一再抱歉说没时间过来看她,有什么事让她直接找青州府和青州郡的官员。 水木有三个拜过师的徒弟,万能军师端木轻,封疆大吏谭金州和萧怀迦。谭金州只有二十几岁,是大秦皇朝以前最年轻的布政史,一直被人们称道。二十几岁能当上一省之长确实是奇迹,明珏对谭金州很感兴趣,还真想见见他。 得到谭金州的肯定,明珏没有阻止,大刀阔斧,干劲十足。她画出流民区的规划图,并在青州城和青州郡找了几位擅长建筑的人帮忙参谋。别人提出意见之后,她又做了详细规划,具体到每一个细节。她到官府报备,把流民区改成流金区,这里重建之后,就叫流金商业城,这可是江氏财团的第一座商业城。 冰天雪地,不能破土建房,只拆除旧房,清理垃圾、扩宽街道,把前期准备工作做完,材料备齐,只等明年春暖花开时,就奠基开工。等明年房子建好,是卖是租,如何获得最大的利益,又成了她现在要时刻思考的问题。 岁末天寒,朔风凛冽,礼炮声声炸响浓浓的年味。 “又过年了,这一年一年的,唉!可真快呀!”洛老太太自言自语。 “祖母,过年是不是要拜年哪?”明珏突然想起沉寂了一个多月的洛家二房和宗族的人,他们应该来给洛老太太拜年,到时候不知道又要惹什么事。 “有你在就行,谁也别来给我拜年,眼不见,心不烦。” 明珏努了努嘴,“我更不想见他们,一个也不想见。” 她话音刚落,就有丫头来禀报,说:“老太太、九小姐,二老爷、二太太带着少爷、奶奶和小姐们来给老太太请安了,二老爷在门口跪着呢。” 这人真不是经念叨,尤其象二房这么讨厌的人。明珏初到青州郡,就见贯了二房的嘴脸,象今天这样规规矩矩来请安还是头一次,不知又要出什么妖蛾子。 “九丫头,你不愿意见他们就出去转转,眼不见心不烦。” 明珏正想去庄子,点头说:“祖母,你别跟他们吵,不管他们说什么,你就别理他们。他们要是敢闹,就直接叫护卫仆从打出去,别跟他们客气。” “我知道了,你去吧!” 坐进车里,明珏仍不放心,怕他们软磨硬施,难为洛老太太,叫来几个丫头婆子吩咐几句。今天就腊月二十五了,二房这么长时间没登过门,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他们全家都过来,多半是来要钱的,难道二房连过年的钱都没有了? 明珏暗哼一声,想起二房诸人,她心里就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厌恶。闹腾这么多次,洛二老爷一直没出面,今天居然来请安,倒唱起红脸来了。 祖宅卖了,换了一套小宅院,又在青州城置了一套大宅院。不知道为什么,听说他们差点跟房主打了官司,好象二房赔了一些银子才了事。一家老小都不是善于算计经营的人,只会吃喝享受,房子倒来倒去,只会越倒越穷。 他们在青州置了大宅院,竟然把洛老太太赶到流民区临时租用的危房里,让人气愤。明珏一来,他们一家打骂吵闹,不知惹出了多少是非,两方早已结下难解的仇怨。若不是这样,周济他们一些银子也不是大事,反正她现在也有钱。 到了庄子,明珏先去了安置流民的房子,看到屋里很暖和,家具被褥都很整齐,才放下心。流民们大多数都去暖棚里干活了,房子里只有一些老幼妇孺。明珏跟他们聊了一会儿,了解他们的基本情况,计划明年怎么改才能更好。 除了那几座小院,她基本上没花钱,就把流民区据为己有了。虽说流民区不归那些流民所有,但她答应安置这些人,就要让他们比在流民区过得好十倍、百倍。她暗自庆幸流民区得来很容易,她要感谢那场被人说成天灾的大雪。 庄子上种了一百多亩的暖棚菜,因为是第一年开荒种植,瓜果蔬菜的长势比起北郊那片地差了许多,但多年荒芜的土地能有收获,也是她的成就了。 这一百多亩暖棚菜是分期分类种植,过年这几天大概有三十亩结果成熟,主要以蔬菜为主,草莓、蕃茄和圣女果及几种瓜类也成熟了,但数量不多。 这些稀奇瓜果只打算卖一小部分,其余都用来打点人情,尤其是那些跟她打过交道的官员,送此稀罕东西也是人情往来,比费心准备其它年礼要好得多。前几天,她就挑了最早成熟且最好的瓜果,派人给谭金州送去了几筐。 明天是青州郡年前最后一个大集,她让人今天采摘瓜果,准备明天上市售卖。不只在青州郡,连青州城和附近几个城镇一起铺货,分配到豆腐坊和菜市场。 人们对新鲜稀奇的东西总有兴趣,又赶上过年,图个喜庆,尽管价格高得离谱,也总会买一些尝尝鲜,尤其那些错季成熟的瓜果,定会卖得很好。 “九小姐,您看,真漂亮。” 两只三尺高的大竹篮里,新奇鲜艳的瓜果蔬菜堆成山形,点缀着一些自制的糕点面食,上面用红纸写着大大“寿”字,喜庆又吉祥。 李山媳妇走过来,笑着说:“这叫‘万寿山’,是我们特意准备了给老太太过寿用,老太太年三十寿辰,我们没什么好东西孝敬,就自己动手做了。” 洛老太太年三十过生日?和她前世一天生日,真是缘份。洛老太太从没提起过,大概是看她太忙,不想麻烦她,她也稀里糊涂,根本没问过。 “太好了,年三十你们都回去给老太太过寿,我要大发赏钱,顺便吃年夜饭。” “多谢九小姐。” “这两个‘万寿山’我带回去,你们再多准备几个,贴上春夏秋冬、福寿喜禄,等年三十都带过去,亲戚朋友一起凑凑热闹。” 夕阳西沉,几缕晕黄色的红云悬挂天际,点缀冬日苍茫的暮色。 城门口的岔路上停着三辆半新不旧的马车,人员马匹都风尘仆仆,好象赶远路而来。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披着一件陈旧的棉氅站在路边,仰头望天。面对西沉的红日,连声叹气。寒风吹来,他打了冷颤,裹紧了棉氅,仍就面对夕阳。 男子身形清瘦,衣衫陈旧,站在瑟瑟凛风中,显得孤独萧索,却有一种沉凉暮色难以遮掩的独立于天地间的傲岸气势,令人心不由因他而震慑。 此人定非凡物,只是暂时落迫而已,明珏心里突然涌起这样的想法。她乘坐的马车从男子的车马旁边经过,她让车夫放慢速度,仔细观看,猜测他们的身份。 男子的马车里传来女人的哭声和劝慰声,男子扫了马车一眼,哀声长叹。 “太太也真过份,小姐远道回来给老太太过寿,就因为拿不出一件象样的寿礼,太太竟然狠心连门也不让进,快过年了,再回家来不及了,这去哪儿呀?” “她不是我亲娘,对我好是情意,对我不好是本份,可是爹……呜呜……” 明珏听到这些话,心里涌起无名火,心中替陌路之人抱打不平。妈妈的,后娘不是东西,又碰上一个渣爹,远道而成,竟然被拒之门外,这些人太势利眼了。 “停车。” 车夫突然接到命令,猛刹车,马车还没停稳,明珏就跳下了车,跑到男子的车旁,敲了敲车辕。男子朝明珏走来,他们的车夫仆从也满脸警惕看着她。 “请问小姐有何事?”男子走近,相貌还算英俊,气质清平和润。 “送你一些新鲜东西做寿礼。”明珏转身吩咐婆子,“把两个‘万寿山’拿给他们,再拿来几篮瓜果。这些东西在夏季值不了几个钱,在这时节千金难买。” 婆子把“万寿山”搬下来,又拿下几篮瓜果放到地上。男子注视着明珏,神情依旧清和,眼底却闪过戒备谨慎。马车里的几个女子探出头来,看到新鲜的瓜果蔬菜,都一脸新奇,连声赞叹,明珏半男不女的打扮更吸引她们的目光。 “你们要不要?要就赶紧搬上车,新鲜瓜果太娇嫩,寒风一吹就冻坏了。” “要,为什么不要?快点搬上车。”男子微微一笑,冲明珏抱拳道谢。 车里的女子探出头,冷声问:“你要多少银子?” “一文银子不要,白送给你们,要是觉得奇怪,就当我是天上的仙女,来给你们送福。”明珏连声嘻笑,边说边往车里钻,进到车里,就让车夫赶路。 男子怔了怔,忙问:“仙女贵姓?” “姓洛。” 明珏的马车绝尘而去,男子在寒风中怔立许久,才坐上车,不时往明珏车行的方向张望,眼底多了几缕莫名其妙的情绪,似喜似忧似悲似叹。 做好人不容易,明珏自认不是坏人,很善良,却不会凭白无故做东郭先生一样的好人。可这次她帮助陌路人,却没想过让人回报,彻底做了一次好人。 她没有想到正是今日她凭白无故做了好人,给她以后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影响,把她置于浪尖风口,是灾难,是福泽,更是命运使然。 夜幕降临,明珏主仆才回到祖宅,刚进大门就感觉气氛不对。洛老太太沉着脸,听说连午饭也没吃,下人小心翼翼伺候,每个人脸上都透着愤然之色。 今天,洛二老爷带着二太太、洛明玮夫妇、洛明玫和洛明珩,还有洛二老爷和洛明玮的妾室姨娘,举家出动,一进门,一家老少就哭哭啼啼跪到洛老太太脚下,向洛老太太倾诉日子难过,连过年的钱也没有了,让洛老太太可怜他们。 洛老太太很生气,但洛二老爷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就强忍怒气,跟他们解释明珏产业银钱的来路,一再强调她没给明珏一文钱。别说二太太等人,就连洛老爷都不相信,埋怨洛老太太偏心,跟洛老太太要五千两银子。 一见洛老太太沉着脸说没有银子,洛二老爷竟然要死要活,哭诉老公爷没将爵位传给他,才惹来了削爵抄家之祸,连累他们一家受苦受罪。洛老太太被他们气得晕死过去,他们不闻不问,趁下人忙乱之际,他们一家到处乱翻。 仆从护卫阻拦,洛二老爷竟然带头动手打人。仆从尊重他们是主子的亲戚,不敢还手,有几个人受了伤。明珏的银钱契约藏得很隐秘,他们没找到。只把田妈妈手里几十两的花用银子抢走了,备下的年货也被他们抢了许多。 听下人一说,明珏也很生气,严令以后不管二房谁唱红脸、谁唱黑脸,一律不让进门,谁放人进来,就跟他们一起做牢。可二房根本不怕官府、不怕做牢,除了洛二老爷和那些姨娘妾室,二太太等人都进过大牢,出来还不照样折腾。 他们现在的想法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给他们钱也打发不了,他们一家就是无底洞,永远添不满。对付粗野凶横不要脸的滚刀肉,还真没有最有效的方法,除非把他们杀了。他们也知道明珏不可能把他们根除,所以才一再闹腾。 只要洛老太太在,他们就会闹下去,他们明知道洛老太太没钱,这样闹就是想让明珏不舒服,万般无奈,向他们低头,破财免灾,拿钱给他们。 现有只有对他们一家严密防范,防范再严也不是长久之计。明珏想带洛老太太走,可洛老太太是罪身,不能离开青州,一不小心,就会惹来麻烦。 “九小姐,”李嬷嬷进来,递给明珏一张纸,叹气说:“二老爷现在青城郡衙做师爷,青城郡离青州城几十里,他想调到青州城来做幕僚,需要打点,这是礼单。老太太说不给他打点银子,九小姐人面广,看能不能帮他疏通疏通。” 做儿子的就是再不争气,再不孝顺,当娘的也不愿意看着他到处丢人现眼,还是想帮他。明珏体谅洛老太太一片苦心,若洛二老爷是糊涂人,认为洛老太太偏心,有钱不给他们,倒也好说,想个办法让他们明白过来。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洛家二房包括洛二老爷这曾经为官做宰的人,根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纯粹就是心术不正,这种人能帮吗?若对他们伸出援助之手,他们一家肯定会变本加厉,不知还要搞出多少事来。 “李嬷嬷,你也看到他们一家什么德性了,不是我不想帮他们,你觉得象他们这种人能帮吗?你去跟老太太说,我不会帮他的。” “唉!老奴一直伺候老太太,也都看着呢,以前虽说二太太不情理,也不象现在这样,连二老爷都象变了一个人,老太太也是没有办法。” “我有办法,就是对他们不理不睬,不沾不惹,不允许他们登门,敢闹事就让官府出面。”明珏把礼单扔给李嬷嬷,也没去看洛老太太,就回房了。 回到卧房,明珏越想越气,洛老太太不是糊涂人,现在也被二房这帮人逼得真没办法了,对亲生儿子不忍心不管,可她又能怎么管呢? 明珏思虑半晌,写了一封信,叫来仆从,说:“明天一早,把这封信连同年礼一起送到青州知府家里,这封必须交到青州知府手上,不得转手。” 不愿意在青城郡做幕僚,想回青州城来,容易得很,丢掉青城郡的差事不就回来了吗?想到青州城做幕僚,做梦去吧!能疏通也不帮他们。 郡衙的幕僚一个月也有几两银子,看二房连这几两银子也没有,如何生活?不是她狠心要砸洛二老爷的饭碗,反正他也不想好好干,不如到青州城“休养”。 “紫竹,叫管事们都来,我有话吩咐。” 管事们来了之后,明珏吩咐他们另备年货,年三十还要给洛老太太过寿,把仆从护卫、丫头婆子都聚到一起吃顿年夜饭。另外还让紫竹和田妈妈等人准备了一些过年封赏的节目,务必办得热热闹闹,去去二房诸人带来的晦气。 第二天,她一大早起来,先去看洛老太太,说起二房的事,摆明不帮二房的态度。洛老太太哀叹几声,没有勉强,只安慰了明珏几句。 今天一早,李山就带人将新鲜的瓜果蔬菜送到青州城和青州郡的豆腐坊和集市上,一同售卖。虽说价格很高,却很快被抢购一空,赚来成堆的银子。没买到人预定明天的,买到的人又回来,准备买一些送给亲戚朋友做年礼。 明珏带下人去了青州城,到各处看了暖棚菜的售卖情况,得知形势比预想得还好,很高兴。收了赚来的银子,又买了一些年货,才回青州郡。 回到祖宅,明珏休息了一会儿,听下人说街上挂起花灯,一路灯火通明。她到院子里转了一圈,想清净清净,没带下人,从祖宅的侧门溜了出去玩。 在街上溜达了几趟,她准备回去,听到远处传来糖葫芦的叫卖声。她就寻着叫卖声走去,在街市上找到卖糖葫芦的小贩,才发现自己一文钱没带。 “洛姑娘,是你吗?” 明珏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正笑意吟吟注视她,忙讪笑几声,问:“贵姓?” “在下王谦,感谢姑娘昨日援手之恩。” “噢!原来是你。”明珏拍了拍头,王谦就是昨天傍晚她在岔路碰上,没钱给岳父送礼,被拒之门外,她突发好心,把“万寿山”慷慨相送的人,“有事吗?” “有事,在下有事要求洛姑娘。” ------题外话------ 今天晚了,还要审核…… 第一在三十二章 水木的惊天计划 华灯初上,清冷昏黄的光芒映照在王谦脸上,反射出几缕不自然的红晕。 明珏上下打量王谦,被他孤绝落漠的气质感染,心不由一沉,问:“什么事?” 王谦轻叹一声,仰望深邃凛寒的天际,脸上透出难为情,脸庞的红晕也渐渐扩大。葱花炝锅的香气弥散,腹鸣声不合时宜响起,王谦的脸瞬间红透。 “你中午没吃饭?”明珏话一出口,就感觉唐突,要给大男人留些面子。 “早晨也没吃。”王谦的声音很低,脸庞闪过悲凉,又很快恢复坦然。 “啊?你减肥呢?”明珏打趣了他几句,又说:“想让我请你吃饭就直说。” 昨天傍晚,王谦一行远道而来,因为拿不出象样的礼物,被岳父一家拒之门外。此时天色不早,他竟然连早饭都没吃,一个人在街上转悠,也是想寻一个饭主,好填饱肚子。一个大男人竟然落拓到此,让人不由感慨心酸。 上天给了我一次做好人的机会,我要珍惜,否则我要再等一万年。明珏耸了耸肩,再做一次好人吧!不求回报,希望老天爷别忘记她也做过不计回报的好人。 王谦到底是什么身份?明珏不想多问,昨天路遇,她从王谦眼底看到浓重的戒备,想必他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又何必去揭那层隐秘的面纱呢? “是不是想让我请你吃饭?” “不只是想让洛姑娘请吃一顿饭,还想跟姑娘借几两银子,做回家的路费。” 明珏努了努嘴,低声说:“不是我不想借给你,是我一文钱也没有,不信你可以搜。我可以请你吃饭,要靠我的脸面赊帐,还要看人家肯不肯赏脸赊给我。” “不必了,多谢洛姑娘。”王谦忙冲明珏抱拳,“在下知道姑娘一片热忱,是我唐突造次,我与姑娘本来素昧平生,借钱本来就是无礼之举。” “唉!看你这人还不错,我先请你吃饭。”明珏很大方且大气地冲王谦挥了挥手,“走,吃饭去,谁敢不让我白吃,我大年初一去拆他家的店。” 王谦微笑点头,冲明珏抱拳,说:“你不只是仙女,还是侠女,佩服。” 明珏被奉承得飘飘然,甩起莲青色斗篷的襟裾,呲了呲牙,摆出一副侠女的姿态,带着王谦杀向路边一家特色面馆。这家面馆经常买明记的豆腐,护卫仆从们都喜欢到这里来吃面,听说很实惠,明珏也来过几次。 年节将近,面馆里人不多,只稀稀落落做了几桌客人,吃饭喝酒,倒也热闹。两个跑堂的小伙计都很面生,一个中年妇女站柜台收帐,明珏也没见过这人。 她心里没了底,伙计掌柜都是生人,肯买她的面子赊帐吗?人家要是不肯赊帐,她可赶集掉了爹――丢大人了。那些死丫头们看她不在房里,也不说出来找她,下人一来,就有银子了,哪里还用她腆着脸为一顿饭赊帐? “你吃什么?” 王谦没看菜谱,直接说:“一碗热汤面就行。” “他们这家面馆叫‘十八面坊’,什么炸酱面、刀削面、担担面、油泼面等等,一共有十八种,我不喜欢吃面,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热汤面。” 小伙计过来,问:“二位吃什么面?” “给他来一碗热汤面,我就先不吃了。” “二位,我们这里新换了样式,没有热汤面了,现在都是卤面。面条有杖擀、刀削、手抻,粗细长短,好多种,共有十八种卤,一碗面可以换几样卤吃。” “一碗面换几样卤,你们不亏本?” 小伙计很实诚,“不亏,面条长钱了,卤白吃,不要钱。” “卤不要钱?给他(我)来碗卤。”明珏和王谦异口同声,配合整齐。 “你们……”小伙计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们。 见小伙计抓耳挠腮,两人相视一笑,增加了做“白吃”者的决心。 明珏冲小伙计挑眉一笑,说:“做生意要讲信誉,你刚才说卤不要钱,他就吃一碗卤,怎么?你要赶走顾客?你是新来的伙计吧?呵呵,以后学着点。” 王谦冲明珏竖起大拇指,满脸揶揄的笑容,说:“我就要一碗卤,你也说过卤不要钱,快去端一碗卤来,否则她会砸你家的店,让你们过年都不痛快。” 小伙计大概真是新来的,还没见过无赖,被他们一唱一和,三言两语就忽悠住了。给他们上一碗卤,又觉得他们有心占便宜,不给,真怕他们砸了店。 一碗黑褐色的酱糊糊重重放在桌子上,小伙计连句话都说,扔下就走。明珏本想批评小伙计几句,仔细一想,还是算了,免费的晚餐,能吃上就不错了。 明珏拿来筷子和吃碟,递给王谦,“吃吧!免费晚餐,别有纪念意义。” “确实有纪念意义。”王谦笑得随和温顺,吃了一口卤,顿时乍舌。 “怎么了?是不是特别咸?” 王谦笑看明珏,眼底星火簇簇,异常明亮,“你怎么知道特别咸?” “一碗面让你吃样卤,不咸才怪,我去给你要壶水。” 看着明珏起身离去,王谦眼底瞬间湿润,他低下头,擦了擦眼睛,大口吃着咸到难以下咽的卤,好象在吃珍馐美味,香在口中,暖在心间。 小伙计学精了,明珏来要水,他说什么也不免费让喝。明珏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文钱,还好斗篷的外兜里有一只鸡毛毽子,上面绑着三个铜钱。明珏把毽子丢给小伙计,换来一壶粗茶,给王谦端过来,又拿来杯子,倒给他喝。 她身边伺候的几个丫头真是欠修理,知道她不在家,也没人来找她。她想回去拿钱,让王谦等她,让仆从送过来或是自己再跑一趟,想了半天,又懒怠动。她对王谦了解甚少,知道他决不是普通人,又感觉他人不错,但心里仍有些戒备。 王谦吃了半碗卤,喝了一壶茶,实在吃不下去了,就跟明珏聊天。明珏本想回家拿些银子,可看王谦的样子似乎很不愿意让她走,找了很多内容丰富的话题跟她聊天。明珏也想赌口气,看看到底什么时候才有人发现她丢了,来找她。 两个高大的随从进来,一脸为难,满身狼狈,坐到王谦身边,也不说话。王谦扫了他们一眼,脸上划过悲哀,看了明珏时,又换了一副笑脸。明珏又跟小伙计磨来一壶茶,拿来两只杯子,满脸热情“款待”王谦的随从。 风兰和凝菊跑进来,看到明珏,都松了一口气,“九小姐,你怎么躲在这里呀?我们都找了半条街了,还以为您出什么事了呢,都快急死了。” 明珏嫌下人没时刻关注她,来得晚了,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你们这么多人,要早来找我,把整个青州郡也早翻过来了,还嫌我躲得隐秘呀?” “不是呀!我们早想出来了,二老爷和三公子、六公子带了几个人过来,又闹了一场。老太太出去,要跟他们走,到青州城住,让他们伺候,他们才走了。” 原来如此。二房这块狗皮膏药比强盗顽强多了,软硬不吃,想甩掉可真不容易。明珏心里埋怨下人不知道她没在,其实也埋怨洛老太太没注意她。没想到二房又来捣乱,一定又把洛老太太气得要死要活,哪还有心情顾及她呢。 “他们又来闹什么?” “要蔬菜、要豆腐,还要银子,说没钱过年了。” 明珏冷哼一声,尽量调整情绪,不让自己膈应,问:“你们身上有银子吗?” “有,刚出门碰到李山的儿子来交帐,我就收下了。” 风兰从棉氅里扯出一个布袋递给明珏,明珏掂了掂,大概有五六十两。她的银子就是打了水漂,给了外人,她不会给二房,她就要赌这口气。 面馆的女掌柜看到风兰,忙过来打招呼,风兰管豆腐坊,青州郡饭店食馆的人几乎都认识她。风兰向女掌柜介绍了明珏,女掌柜上下打量明珏,热情得令明珏发晕。就现在有了银子,就把小伙计叫过来,教训了一顿,又点了一桌菜。 “你要这么多菜,还吃得了吗?”王谦笑问明珏,目光柔和若水。 “哈哈……我知道你吃不下去了,让你的随从吃,吃不了你们就打包带走。” 明珏从布袋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冲王谦抬了抬下巴,把布袋递给他。王谦怔了怔,长叹一声,低下头愣了一会儿,才接过袋子,交给仆从。明珏看王谦眼角湿润,不想听他说太多煽情的感谢之辞,嘱咐几句,就带着丫头往外走。 王谦送她们到门口,吸了一口气,说:“今日点滴之恩,他日涌泉相报。” “得得得,别这肉麻,大恩不言谢,听你这么说,我都以为自己是好人了。” “你不是好人。”王谦眼底闪动别样的光彩,说话的声音低沉温柔。 “什么?你……” “你是好仙女,善良美丽,聪慧温婉,娴雅……” “打住。”明珏两指交叉,冲王谦挑了挑眉稍,说:“听你把我说得这么好,我决定收你做小弟,以后我是你的大姐大,跟我混,保你有肉吃、有酒喝、有银子花。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号,保证吓他们一个半死。” 听到她这番话,不只王谦惊诧,两个丫头也瞪大眼睛看着她。 “好,多向大姐大提携,小弟没齿不忘。”王谦冲明珏抱拳道谢,姿态变得慷慨激昂,由感动带来的伤悲此时已演化成浓浓的欢欣和喜悦,温暖心田。 “别这么感动,让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我们走了。” “走好,有缘还会相见。” 明珏让王谦进屋,她带着丫头跑向卖糖葫芦的小贩。一块碎银子,把糖葫芦全买下来,叫躲在暗处的护卫拿着,她们主仆一路玩笑,向祖宅跑去。 王谦伫立在门口,直到明珏的背影完消失在浓浓夜色中,他眼底柔光散去,长叹一声,回到面馆,又吃了一点东西,和仆从计划回家的路程。 …… “小师妹还真是妙人,难怪师傅总夸赞她。” 一辆宽大的马车躲在面馆的暗影里,一个淳厚的男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她是个好女孩,好得让人不愿意去亲近,害怕会伤害她。” “她确实是个好女孩,今冬这场雪灾,她出钱出力出人出物,西城郡的流民和百姓把她奉为仙女菩萨。没花多少钱财物力,只买了一笔人心帐,她就把流民区据为己有了。听说她要在流民区建流金商业城,青州郡郡守和青州城知府都为她争取条件。她做得很顺利,前几天,让人给我送去几筐新鲜的瓜果蔬菜。” “不管她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她,等有一天水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她功能名就,人们说起她,就会想到她是我的学生,这也值得庆幸。” “师傅何必这么说?等我们成就大事,师傅主宰天下,那……” 主宰天下?水木扫了同他一起处于黑暗中的谭金州一眼,暗自轻叹。谭金州与他名为师徒,也是知己至交,但谭金州对他的了解太少了。 “先生,他们出来了。” 水木掀开车帘,看到王谦主仆正在收拾车马,思虑片刻,说:“跟着他们。” 谭金州掀开另一侧的车帘,看了看,问:“师傅,这人是什么来历?” “一定是大人物,要不怎么值得先生费这么多心思呢。”水桃递进手炉,看到空中一串怪异的礼炮发出闷响声,“先生,水木山庄的死士到达了青州,此行他们损失惨重,首领传来信号,请先生安排下一步行动。” “让他们在青州城休整待命。”水木看到王谦主仆的车马要走,忙说:“绕路而行,跟上他们,随时保护,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就要迎接这场恶斗。” “先生,这三人是干什么的?”水杏指着王谦主仆问。 水木见谭金州一脸迷茫,水桃和水杏也满面疑问,微微冷笑,问:“你们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让他知道连中南省的布政史都不认识他,他会怎么想?” “我升任布政史刚两年。”谭金州戏谑一笑,“我敢肯定他也不认识我。” “哈哈……你说对了,他认识的人更少。”水木长叹一声,声调中透出几丝悲凉的意味,“他就是四皇子,封谦王,十二岁就去了西北封地,一直呆在蜀州城。他在蜀州的日子等同于软禁,他的生活连京城那些皇子们底邸里最下等的奴才都不如。当时皇上虽没说明蜀州是他的食邑,但以前去封地的皇子都是以居住的城池为食邑,而四皇子一家一个月只有十两银子的花用。” “怎么会这样?”不只水桃水杏纳闷,连谭金州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西北布政史决定的,天高皇帝远,以布政史为尊,一个毫无势力的皇子算什么?这十几年,四皇子就离开过蜀州城三次,第一次是他娶夏国公的长女做正妃,第二次是他娶侧妃,第三次就是此次陪夏王妃回青州探亲。 萧家的暗卫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十几年如一日,蜀州城到处都是萧家的暗卫,就是为四皇子而设。此次他离开蜀州城,我让水木山庄的死士阻拦了萧家的暗卫,才没人跟踪他到青州,等他回到蜀州,日子会更不好过。” “难怪他跟洛小姐介绍自己叫王谦,原来他是四皇子谦王。” “真没想他是四皇子,原来金尊玉贵的皇子也能落拓到这种地步。”谭金州冷嘲一笑,说:“我为官十来年,很少听同僚说起四皇子的事,只隐约听说他害死了三皇子,才被皇上谴往西北封地,没想到他在封地过的竟然是这种日子。三皇子死了多年,萧家为什么还这么控制谦王?想报仇还不如一刀杀了他。” “他是皇子,萧家只要不想背上造反的罪名,就不能一刀杀了他。” 水桃咧了咧嘴,说:“活着折磨他,比一刀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萧家之所这么对他,这其中另有隐情。”水木见几人都看着他,又说:“四皇子的生母姓宋,是萧贵妃的婢女,世世代代是萧家的家生子奴才。婢女得皇上临幸,又生了皇子,惹恼了萧家,给宋家几十口招来杀身之祸。 四皇子出生,就有相士说他是潜龙之相,将来必定君临天下,招来猜忌。他没有外祖家族的支持,生母不得宠,他也不得皇上喜爱,只有刘太后对他多加照拂。这二十几年,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他现在还能活着,已是万幸了。” 谭金州点头叹气,说:“想必皇上把四皇子谴到封地,也是想保住他一条命,根本想像不到四皇子在蜀州的日子。如果四皇子有一天真君临天下,他一定会将萧家这棵大树连根拨起,萧怀逸能统帅千军万马,也不定能保住萧氏一族。” 水木冷笑,说:“四皇子要怎么报仇都是后话,现在,我要做的事是怎么帮他君临天下,我要保他高座明堂,才能做我想做的事。” “师傅费心谋划,难道是想保四皇子上位?”谭金州面露不解。 “你以为如何?” “我认为只有师傅上位,一统天下,才能完成师祖母的遗愿,为她老人家报仇雪恨,师祖母在天有灵,也愿意看到师傅成就一番大业。” 水木眼底迅速湿润,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脸庞浮现浓郁的悲伤,揉了揉鼻子,哽咽说:“那不是我娘想看到的,她不追逐名利,也看淡了生死。如果她在天有灵,也不愿意让我费尽心机为她报仇,为她雪耻只是我多年的心愿。” 马车内陷入沉默,辘辘车辙辗碎冰雪,得得的马蹄声急促轻快,震颤人心。 “金州,你想为程阁老报仇吗?”缄默了许久,水木轻声问。 “不是想,而是搭上我的性命,我也要为师尊报仇。我自幼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师尊待我如亲生儿子,师兄待我如亲弟,我不能让他们含恨而死。” 谭金州凝视着漆黑的夜幕,眼底的光芒如星火般明亮,又如冰雪般寒凛,充斥着刻骨的仇恨,他紧紧咬牙,低沉出语,“不杀大公主那个贱人和萧怀逸那个奸夫,我谭金州誓不为人,如不能要他们的命,我宁愿追随师尊而去。” 当年,大秦皇朝有两大书香门弟,江东孟氏和中南程家,两家都广收弟子门徒,竟相笼络雅客名士,天下清贵之流皆出于两族门下。谭金州是程阁老的关门弟子,一直颇得程阁老青眼,将平生才学对他倾囊相授。 太子和二皇子的夺嫡战打响,江东孟氏是二皇子外祖家族,二皇子有孟氏支持,颇得天下文士追捧。皇后想拉拢程氏家族,为太子争取文士支持,就逼大公主下嫁程阁老的幼孙,短短一年,程阁老年仅十六岁的幼孙就夭亡了。 幼孙的父亲是程阁老的长子,得谭金州敬慕的师兄。爱子夭亡,他终日思念,愁绪萦怀,消沉饮酒,落下宿疾,仅一年,也与世长辞了。 爱孙长子想继离世,程阁老忧郁成疾,又因大公主声色犬马,不守妇道,不到三年,程阁老就被大公主活活气死了,偌大的中南程家嫡长一脉灭绝。 当时还流传一种说法,说程阁老的幼孙是被大公主害死的,程阁老的长子面奏皇上,反而被斥责。他不能替爱子讨公道,心中憋了一口气,才饮酒度日。传闻程阁老也是被大公主害死的,说程阁老被气死只是大公主的一面之词。 为程阁老报仇,为程氏家族雪冤的呼声震惊朝野,皇上重惩了带头呼冤的人,才有所压制。后来,中南程家与江东孟氏联手,支持二皇子,屡上奏折请皇上废太子。太子的地位受到威胁,皇后一派竟然将二皇子杀死,引发了一场叛乱。 太子和二皇子两败俱伤,江东孟氏败落,中南程家也遭受了致命的打击,都沉寂了。两派门徒弟子在朝廷中为官者不少,象谭金州这样总想为程阁老报仇的也大有人在。因大公主被囚禁在铜牛庵,这几年,声讨她的声势才消沉了一些。 水木本想安慰谭金州几句,可想到自己也是有仇有恨的人,长叹几声,仰望寂寥的夜空,说:“皇上娇宠纵容大公主惹下那么大的祸事,想必他也后悔。” “皇上要是真后悔,就应该让大公主为师尊一家赔命,把她囚禁在铜牛庵,反而是保护她。”谭金州抓住车帘,牙关咬紧,“当年,若不是萧怀逸这个奸夫从中做梗,大公主难逃一死,我希望四皇子能上位,连萧家一起根除。” “金州,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若事败,会怎么样?”水木问得很沉静。 “我无父母亲人,无妻无子无牵挂,事若成,我只想为师傅报仇,了却今生的心愿,事若败,我孤身一人,慷慨赴死,九泉之下,也有脸见师尊。” 水木微笑点头,“我同你一样,无父无母无亲人,无妻无子无牵挂,若不能为我娘报仇,我也慷慨赴死,只希望在另一个世界能见到她。” 两人相视一笑,各有意味,车内又一次陷入沉默,冰冷而压抑。 水杏打破沉默,说:“萧家的暗卫很厉害,若不是水木山庄的死士人多,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萧怀逸不愧是三军统帅,训练出的暗卫也很厉害。” “萧家豢养的死士暗卫众多,各有主子,监视四皇子的暗卫不归萧怀逸统领,而是西北布政史萧伯礼的手下。”水木顿了顿,又说:“萧家表面威威赫赫,其实内里是一片散沙,萧怀逸做为家主,颇受限制。金州,你若只想除掉萧怀逸,为程阁老一家报仇,不用跟我做冒险之事,我送你一计,保证你能除掉萧怀逸。” 谭金州摇了摇头,“即使师傅所做之事冒险,我也会助师傅一臂之力,等四皇子事成,我的仇自然能报,不急于一时,现在最紧要的是师傅的大业。” 水木微笑点头,他知道谭金州另有想法,而且误解了他的想法,他不想多做解释,有些事情没必要说得太清楚。在谭金州看来,他保四皇子上位,是想把四皇子当傀儡,在幕后做真皇帝,而水木的想法并不是这么简单。 他多年谋划思虑,积聚力量,大秦皇朝太小了,不够他伸展羽翼,他的计划大到惊天慑人。若施行这个计划,必需以大秦皇朝为基础,所以,大秦皇朝下一代的统治者必须是他选中的,有潜龙之质,要有暴发力,此人当然非四皇子莫属。 “先生,有人追四皇子的马车,恐怕他们等不及了,要动手了。” “传令在青州城待命的死士,必要里启动水木山庄隐藏的暗卫,全力保护四皇子。”水木掀开车帘,眼底流露出冰冷的凶狠,“挡我者,格杀勿论。” …… 丝丝缕缕的光芒透过茜纱窗棱洒进卧房,照在明珏脸上。明珏双手捂住眼,挡着柔弱的光线翻了身,嘴里嘟嚷几句,扯起被子蒙到头上。 “九小姐,您要起床吗?” “又催起床,天天都催。” “今天您不是要请客吗?好多人都过来了。” “我都忘记了,那就起吧!”明珏双手在脸上揉搓了几把,又趴在床上,前额在枕头上蹭了几圈,接着伸展四肢长呼吸,这是她起床之前的机械动作。 今天是正月十五,过了今天,这个年又过去了。正月十六是各家店铺开门迎业的日子,流金商业城也定在明天动土开工,今天她要摆席面宴请参与商业城施工的工匠。庄子、豆腐坊和矿井大小管事们也都过来,准备明天庆祝开工。 庄子、矿井和豆腐坊的人由管事安排,昨天聚在一起吃喝玩闹了一天,今天休整一天,明天正常开业。各处都有管事和掌柜打理,也不用她操心了,把计划告诉管事和掌柜,就等着听他们汇报,验收他们是否做得合格。 流金商业区要动工,明珏承诺安置全部流民,现在让她费心还是这些人。流民区有五六百人之多,去年她挑了合适的人,连同这些人的家人,安置了一半。剩余的人住在官府闲置的宅院里,吃穿花用由明珏和官府一并供给。 去年冬天,她又从安置在宅院里的流民中挑了一大部分人,让他们收拾流民区,拆旧房、清垃圾、扩街道,备工备料。明珏供他们吃穿,给他们工钱,让他们参与盖流金商业城的房子,并承诺等房子盖好开业,让他们来做伙计管事。 能找一份正经的差事,以后靠双手劳作吃饭,不再缺衣少食、靠别人救济度日、居无定所、到处流浪,对于流民来说就是最好的日子了。明珏让他们看到希望,众人都很积极踊跃,准备盖房子时大干一场,为自己谋一个前程。 按她的规划,流金商业城要盖成统一的小宅院,前面是门脸,后面是两层小楼,楼上住人,楼下当库房,中间带一个小院,两侧有厢房,可以当成厨房和杂物间。这样可以充分利用空间,节约工料,房子无须太豪华,贵在实用。 青州郡只是一个县郡,一个流民区可以盖起五十套这样的房子,一定会让青州郡大变模样。可是,流金商业城盖好如何经营,房子是租还是卖,这成为她目前最操心的事。她想找一个有见识的人商量商量,找谁呢?这又成了问题。 “朱艳,给我找一套端庄素雅的衣服,别找让我穿大红色。” “红色喜庆,过年呢,老太太喜欢您穿红色。”朱艳拿了几套新做好的衣裙过来让明珏挑,“这套湖蓝锦绸褙子和藕荷色长裙是新做的,要不穿这套?” 明珏打开一看,这套衣裙颜色、样式和手工都不错,尤其是刺绣,花样新颖精致,就决定穿这套,她仔细看了看,问:“朱艳,衣服上的花是谁绣的?” “花是翠墨姐姐绣的,雪莺姐姐描得图。” “哦,是她们,我好长时间没见她们了,她们还好吗?” “翠墨姐姐能说话了,就是不太清楚,雪莺姐姐脸上的伤没好转,精神挺好。” 来青州郡途中,明珏找到被萧家卖出一年多的翠墨,又买下和翠墨一起的雪莺。她们一个不能说话,一个脸上有疤,不愿意在人前露面。田妈妈就让她们做针线活,给她们找了一座小院子,派两个小丫头边跟她们学徒边伺候她们。 “雪莺姐姐画图可漂亮了,听翠墨姐姐说她弹琴也很好听。” “才女,嘿嘿。”明珏搓着手,自嘲一笑,知道才女这美称不管她活几辈子都跟她绝缘,她怔了一下,问:“朱艳,雪莺说过她的过去吗?” “没有,翠墨姐姐说她刚认识雪莺姐姐一个月,就遇到了您,一起把她们买下了。紫竹姐姐问过雪莺姐姐,她只说自己是江东人,家里还有什么人,脸上为什么有伤,为什么会被卖出来,她一字不提,看上去很伤心,就没人再问她了。” 明珏点点头,雪莺脸上是烫伤,两边的脸都毁了,但不难看出她眉眼的轮廓不错,没烫伤之前,一定是美女。刚买雪莺回来时,明珏就见过她的字,写得很好。画得很好,又会弹琴,一定也会下棋,一个琴棋书画皆通的美人为什么会被毁了容,沦落为奴?她一定也是有故事的人,明珏只希望她的故事不要太惨。 紫竹进来,见明珏还没洗脸梳妆,笑了笑,说:“九小姐,张嫂子带了好多流民工匠过来,问您什么时候起来,要给您磕头拜晚年呢。” “她怎么知道我没起床?是你说的吧?哼!” “您冤枉奴婢了,是老太太说的,老太太让奴婢催您快点。张嫂子带着一些干净爽利的流民妇女去给老太太请安,正跟老太太说话呢。老太太跟她们说要是没事,辰时之前别想见到您,要是有事,您比谁起得都早。” “没事谁起早?”明珏嘟嘟几句,洗漱梳妆,出去溜达一圈,回来吃早饭。 “九小姐,奴婢刚才看到老太太哭了。”紫竹边伺候明珏吃早饭边说。 明珏怔了怔,沉下脸,问:“为什么要哭?是不是二房又来捣乱了?” 自遇到王谦那天晚上,洛明玮带人过来要银子、要年货,又大闹了一场。明珏先前有交待,让下人无须对二房的人客气,也别把他们当主子的亲戚尊重。护卫、仆从和小厮心里有底,没让洛明玮等人进门,并把他们打骂了一顿赶走了。 从那晚起,二房诸人再也没露过面,连老太太过寿这么重要的日子,洛二老爷都没登门,也没人来拜年。过年这二十天了,二房的人好象凭空消失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即使不是他们惹洛老太太哭,也跟他们脱不开干系。 “不是二房,奴婢听老太太身边的丫头说,张嫂子给老太太送来一封信,是远处来的,带信的人把信送到了流民区的小院。流民区全拆了,又赶上过年,信昨天才到张嫂子手里,她今天就送过来了,老太太看了信才哭的。” “远处?我过去看看。”明珏放下筷子,净走漱口,去主屋看洛老太太。 主屋院子里站满了流民妇女,有几十人之多,张嫂子带几个体面爽利的妇女正在房里陪洛老太太说笑呢。看到明珏进来,这些人迅速分立两旁,无须人有招呼,便一齐跪在地上,谢明珏救命救济的恩情,顺便给她拜晚年。 “赶紧都起来,地上凉,把厢房打开,让她们进屋暖和暖和。” 张嫂子听到说话,忙带人迎出来,要给明珏磕头,被明珏拦住了。明珏跟她们寒喧了几句,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让她们到前院帮忙准备宴席了。 今天,她要宴请参与盖流金商业城的工匠及盖房子时帮工搭下手的妇女,加上庄子、矿井和豆腐坊的大小管事,大概有二百人。明珏考虑到这些干体力活的人食量大,让人准备了三十桌席面,以实惠为主,就摆在前院的抱厦里。要招待这么多人,有张嫂子带人帮忙照应,祖宅的仆妇也可以轻松些。 洛老太太坐在暖阁的软榻上,李嬷嬷和两个小丫头正在一旁伺候说话。明珏进到暖阁,二话没说,就甩掉鞋,爬上软榻,挤到洛老太太身旁撒娇。 明珏见洛老太太眼圈微红,尽管她极力掩示,在人前强坐笑颜,也难掩哭过的痕迹。明珏给紫竹拿了眼色,紫竹把丫头们带出去,只留下了李嬷嬷。 “祖母,我听丫头说你哭了,为什么?” 洛老太太没多说,拿出一封信递给明珏看,信很短,但明珏一看也很惊讶。 “祖母,您有女儿呀?我怎么没听您说起过呀?”明珏话一出口,就知道露了馅,洛老太太有女儿,真正的洛明珏能不知道吗? “你被萧家人折腾了一场,不是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吗?你来了这几个月,天天忙里忙外,我也没跟你说起过,不愿意提,提起来就伤心。” 明珏松了一口气,她与真正的洛明珏大不一样,萧怀逸又暗示说现在的明珏是野鬼,洛老太太能不疑心吗?只是洛老太太从来不多问,这令明珏心安轻松。 “十年大忌?姑姑不在了,她……” “对呀!到今年四月,她就没了整十年了。” 听洛老太太一说,明珏才知道洛老太太有一个女儿嫁到了楚州林家。林家跟洛家有亲,姑姑的丈夫才学渊博,又有功名在身,原是一郡之守,高升为一州知府,在赴任途中,他们夫妇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全被海盗杀死了。 明珏又仔细看了一遍信,问:“祖母,姑姑的婆婆是您的妹妹呀?” “对呀!她是我继母的女儿,嫁到楚州林家做了继室,生了两个儿子,长子考取了功名,她就为长子求娶你的姑姑,要找亲人到楚州跟她做伴。我就把你姑姑嫁过去了,刚嫁过去六年,你姑父高升了,一家人正高兴呢,没想到在赴任途中全被海盗杀了。你姑姑留下一个女儿,跟八丫头一般大,现在也是大姑娘了。” “哦,那应该是我的表姐。”明珏还是很会排辈份的。 洛老太太生母早亡,后来有了继母,生了一个女儿,与洛老太太同父异母,姐妹情意却很深。温显宗是外室所出,是洛老太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狗杂种坏事做尽。估计洛老太太继母的女儿远嫁楚州,也是他搞的鬼。 “是呀!一晃眼我也有十年没见她了。” “祖母,要不我们去楚州看看她们,顺便参加姑姑的十年大忌。” 江东沿海,虽说海盗猖獗,繁华富庶也非其它地域可比。江东最为繁盛的城池是海州,靖海侯水家就在海州,而楚州离海州只有一百多里。 明珏一直想海州,见识见识瀛州大陆最富裕的家族水家是如何威仪排场,等她成了瀛州大陆首富,好效仿水家摆摆排场,争取有一天超越水家。 “去楚州?”洛老太太眼底闪现光芒,她确实想去,趁着还能走动,去见见亲人。她知道明珏有足够的财力,能让她舒舒服服探亲,可明珏有时间吗? “祖母,我跟你一起去,咱们三月出发,边走边玩,四月就到了。” “你这里的庄子铺子矿井怎么办?” “我京城的庄子铺子矿井比青州大多了,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也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唉!我拖累你了。” 明珏噘了噘嘴,靠在洛老太太身上撒娇,说:“祖母别这么说,我知道您最疼我,我们先去楚州探亲,等探亲回来,我就回京城,您跟我一同回京城去。” “我是罪身,不能随便离开青州,你还要费好多周折。” “放心,这点事很好办,我为青州官府做了这么多事,他们也会对我通融。” 洛老太太点点头,正跟明珏低声说话,紫竹跑进来,一脸兴奋紧张。 明珏紧紧皱眉,问:“又出什么事了?” “九小姐,谭大人来了。” “哪个谭大人?” “中南省的布政史呀!已经到门口了,有几十个官员陪着他呢。他说他来看看小师妹,明天流金商业城开工,他要挖第一锨土,还要庆祝。他还说您要不出去迎接他,他就闯进来了,到时候,您可别说他无礼。” 洛老太太忙让小丫头过来收拾,又催促明珏,“快去迎接谭大人。” 明珏拍了拍脑门,苦着脸叹气,还好多准备了几桌席面,赶饭的人来了。 ------题外话------ 今天更新晚一点,为公侯伯子男的爵位分封制度整整查了两个小时的资料,这是中国历史上一直沿袭的。我在文中设了侯、公、伯三爵,以侯为尊,没有子、男两爵,也没按历史上有顺序。 我不反对有亲置疑这个问题,不管谁说什么,现在不能再修改,因为我在章节里写过我所写的皇朝的爵位设定。 再说本文叫《侯门正妻》,当然侯爵是最高的,不是公门,大家就当我设定了一个特殊的皇朝,那个爵位分封就是侯、公、伯。 就解释这一次,如果有人为这个问题谩骂讽刺,删无赦…… 第一百三十三章 糟蹋人的亲事 先前,明珏听说谭金州是大秦皇朝最年轻的封疆大吏,任中南省布政史时间不长,却政绩卓著,颇得民心。今日一见,明珏震惊了,这个时空的布政史相当于她前世的一省之长,可谭金州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也太年轻了。 若没有真本事,别说他只是水木的学生,除此毫无资历背景,他就是皇帝的老子,也做不住呀!一省之长,上上下下有多少事?哪那么容易当。况且谭金州看上去很斯文、很儒雅,说不上英俊,却也是典型的白面书生。 “小师妹,你感觉我们中南省怎么样?” “很好呀!人好、地好、风景好,嘿嘿……” 谭金州连连点头,双眼注视着明珏,笑容温和清朗。但明珏隐约从他的眼底感觉到一股子戾气,让人不敢靠近他,即使他的神情和顺,也能跟他大大咧咧说话、开玩笑,却总让人感觉虚以委蛇,仿佛双方都是彼此应酬。 或许这就是为官者的通性,即使靠得很近,即使一点架子也没有,也能让人感觉到无形无影却清晰易见的疏远,似乎这就是他这个人的气场。 “你能说好我就高兴,毕竟中南省是我的治下,青州的百姓是我的子民。” “正因为是你的治下、你的子民,我才说好呢,要是别人,哼哼!我才懒怠恭维他呢。”明珏姿态神情大大方方,语气里带出一点泼皮无赖的意味。 “啊?原来是恭维,看来我们这些为官者该检讨了。” 明珏和谭金州在前院的内厅品茶谈笑,外厅有许多官员喝茶闲聊,时刻听着内厅的动静。听到谭金州说为官者该检讨了,这些人立码肃静,半点人声全无。他们都知道谭金州做事大刀阔斧,不讲情面,不知谁会撞枪口上,要倒霉了。 “哈哈,开个玩笑,没那么严重。”明珏见谭金州一本正经,忙打圆场。 谭金州依旧一本正经,说:“既然你说是在开玩笑,我就不追究了,去年大雪成灾,师妹肯定伸出援助之手,求济青州的百姓,谭某感激不尽。” 外厅的人听到谭金州的话,都松了一口气,尤其青州官员,听说不追究,都为躲过一劫暗自念佛,当然也有人在心里拜谢明珏。 明珏微微一笑,以坦然沉静的目光注视谭金州,轻声说:“各取所需而已。”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如果在谭金州面前,明珏再说自己可怜这些流民悲苦凄而救济他们,标榜自己只做好事、不问前程,就显得太虚伪了。 她在流民区买下包括张嫂子家的小院在内的七八座小院和空地,花了近两千两银子。这些小院和空地只占流民区的四分之一,若她把整个流民区买下来要花多少钱?至少她要再花五六千两银子才行,这笔帐显而易见。 她安置了诸多流民,解决他们衣食住的问题,给他们请医看病,又让他们在祖宅、庄子、矿井和豆腐坊当差做工,支付工钱,让他们看到生活的希望。 把这些花用加起来,连一千两银子也用不到,可她不但把整个流民区据为己有,还得了人心,也解决了她日益庞大的产业雇用人工的问题。 这里面只有一个区别,那些小院归个人所有,是有房地契的,而流民占着的地方归官府所有,流民没有房地契。她帮官府解决了流民的问题,官员和流民都感激她,同时她也解决了流民区的问题,一举三得,比双赢更高一筹。 这些事明眼人都能一眼看穿,没人说是因为许多人不具备说的资格。流民是得利者,感恩而不置疑。之所以有流民,就是官府不作为,官员更无话可说。 有些嫉妒明珏的人,以商贾为主,跳出来说话,没三言两语就被群殴了,因为当时流民需要救助救济,跪在他们门口,给了他们机会,可他们却袖手旁观。 谭金州不属于这里面任何一类人,无论是以同门的身份还是以中南布政史的身份,他有资格说话,所以,明珏跟他直说各取所需,没必要遮遮掩掩。 “小师妹是聪明人,也是爽快人,师父看好你,我也欣赏你。” 明珏干笑几声,冲谭金州抱拳,“多谢多谢。” “我听说流金商业城要建五十套房子,你想好做什么了吗?” 这个问题明珏考虑多时,始终没有确切答案,一直想找一个有见识的人商量商量。谭金州来得正好,他不只有见识,还有布政史这块金字招牌。 “是卖是租?要做什么?怎么做?我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直到现在也没想好,谭大人见识多广,还请谭大人多多指教,多多帮忙。” 谭金州一进祖宅的院子,就向明珏言明今天来没公事,只是来看看她,凑凑热闹,蹭顿饭吃。最初明珏称他谭大人,被他嗔怪,就改成了师兄,显得亲切了很多。明珏有事需要他指教,有求于人,又称他为谭大人,是想庄重一些。 “小师妹,你不要这么客气。”谭金州扫了外厅一眼,低声说:“青州城地方太小,人太多,比起中南省其它城镇,青州城显得杂乱破旧,很让我费心哪!” 明珏眼前一亮,青州城地方太小,人太多,而青州郡地方很大,固定居住的百姓却少多了。最主要的是青州郡离青州城很近,在两地之间来往很方便。 “那就搬出一部分来,流民区在青州郡南面,靠近南城门,与青州城的北城门离得很近,而且青州城北城门附近都是做日用杂货的,何必挤在一起。” 谭金州拍着明珏的手笑了笑,“小师妹真是聪明人,一点即透。” 一点即透又何止这件事?谭金州给她提供了这么重要的信息,只要明珏点头,他就会督促青州城知府办理,可谭金州帮了她这么大的忙,要她如何回报? “多谢谭大人。”明珏微微一笑,“谭大人需要我做什么,尽管直言。” “小师妹的聪明超乎我的想像,难怪最得师傅青眼。”谭金州冲明珏竖起大指,一脸赞叹,说:“我现在没事让你做,你欠我一份人情吧!等需要你还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能放心才怪,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帐,他说不会勉强,可勉强的标准因人而异。明珏心中发堵,但还为能解决流金区的问题高兴,最大的难题解决,她也轻松了。至于将来谭金州会让她做什么,那是将来的事,只能等将来再说。 谭金州与明珏达成共识,自是心照不宣。谭金州把青州城和青州郡的官员叫进来,商量把青州城做日用砸货的铺面迁出一部分,在青州郡落户。 明珏不想多听官府的决议,找了借口出来,跟各地官员打了招呼,闲聊几句,就向抱厦走去。远远看到洛家二房的人又堵在门口了,忙叫来护卫吩咐一番。 洛家二房今天敢当着这些官员的面儿折腾,或是明天趁流金商业城奠基闹事,那就是找死呢,就是出了人命,明珏也会在所不惜。 “九小姐,二老爷要求见谭大人,说跟谭大人有一面之缘,让给通传一声。” “谭大人正忙,让他改天到官府去见,不许放他们进来。” 明珏来到抱厦,查看宴席的准备情况,让仆从另外准备几桌精致的席面,摆在外厅,招待谭金州等官员,官员们带来的仆从衙役另设席面安排。 还有她今天宴请二百人,怕一些流民食量大,准备了三百人的席面,否则真要抓空了。这么多人来提前连个招呼都不打,搞突然袭击令人措手不及。 “九小姐,谭大人请你过去,要跟你说几句话。” “马上就去。”明珏来到外厅,看到眼前的情景,心中腾起怒火。 洛二老爷和洛明玮躬身站立,长吁短叹,张氏和岳氏跪在地上,哭哭啼啼。谭金州看到明珏进来,无奈一笑,诸多官员也以不解的目光看着明珏。 明珏坐到主座上,冲谭金州笑了笑,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难为你了。” “不难为,家务事也好断,不管清官昏官,理字当先。我在京城述职时,曾与洛二老爷有一面之缘,今天正好碰上,我也帮他们排解排解。” “多谢谭大人。”明珏哼笑几声,说:“来人,把老太太和李嬷嬷请来,把张嫂子叫来,再把老太太住在流民区时的邻居叫三五个人过来。既然今天谭大人和各位大人都在,洛二老爷也是曾经为官做宰的人,就让大家听个明白。” “叫那么多人干什么?”岳氏按捺不住,最先跳出来,“我们缺吃少穿,连过年的银子都没有,你穿金戴银,大鱼大肉,让谁看到能说公平?” 因为贫富有差,就能说不公平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又该怎么说呢?如果刚开始,二房就规规矩矩讲道理,明珏能不帮他们吗?素昧平生的流民还帮呢?何况她与二房一笔写不出两个洛字,是他们做得太过份,却浑然不觉。 明珏冷笑几声,问:“那你想怎么样?” “重新分家,把老太太的银子拿出来分了,你要是不想分,就把流民区的小院给我们二十套,以后就两清了,老太太给你多少银子,我们也不争了。” 谭金州沉下脸,“洛二老爷,你刚才说你们一家想见见老太太,尽尽做儿孙的孝道,说小师妹不允许你们见老太太,怎么成了分家争产业了?” 洛老二爷瞪了岳氏一眼,讪讪陪笑,“不、不是,我……” “我听水木山庄的人说小师妹刚到庄子,日子过得很窘迫,吃了很多苦。后来遇到合适的时机,置了产业,慢慢扩大,到现在确实积聚了不少资财。老太太若真给过她银子,她怎么开始会受那么多苦呢?” 明珏从萧家出来,身上有几十两银子,萧怀迁又资助了几十两,本来日子可以过得很舒服。若不是得知洛老太太无钱看病,她把银子让人捎给洛老太太,当时能那么清苦吗?萧怀逸给了洛老太太一千两银子,都被二房截留了,洛老太太根本就不知道。来青州这些日子,她一直隐忍,有多少笔帐没跟二房算? “我不想多说什么,公道自在人心,一会儿让大家说。”明珏摇头冷哼。 “我听说小师妹改造黑山矿井是水木山庄资助的银子,有了矿井,她的日子才慢慢好起来。至于老太太有多少银子,等老太太来了,一问就清楚了。” 明珏见张嫂子带着几个人进来,李嬷嬷扶着老太太也来了,又让人叫来田妈妈,说:“他们说老太太有钱,认为老太太给了我银子,想让老太太重新分家。你们心里都清楚,当着诸位大人,你们跟他们说,我觉得无聊,不想听了。” “畜生,真是……”洛老太太气得咬牙切齿,明珏侍侯她坐下,就出去了。 谭金州笑了笑,说:“洛二老爷先说,一个一个来,说完好吃饭。” 见明珏出去,张氏和岳氏这对婆媳更加猖狂,没等洛二老爷说话,她们就把矛头指向洛老太太,指责洛老太太有钱给了明珏,对不起二房。 洛二老爷以前也是为官的人,品阶还不低,今日在场的官员都听说过他,有一部分人还跟他见过面,有些交情。看到今日这种场景,众人都朝他投来嘲弄鄙夷的目光,别说洛二老爷,连洛明玮都抬不起头来了。 可是,洛二老爷和洛明玮自从被强谴返乡之后,都变得非常惧内,而且被枕边吹得晕晕乎乎。连他们也认为洛老太太对二房不公平,认为明珏该把钱拿出来让他们吃喝花用。没满足他们要求,他们就满腹怨气,恨上了明珏和洛老太太。 洛老太太说自己没钱,他们不相信,李嬷嬷说洛老太太的情况,反而被他们斥责。张嫂子等人要依靠明珏,不用嘱咐,就会偏向明珏说话。看到洛家二房蛮不讲理,张嫂子和她带来的人都很生气,争着说洛老太太在破旧小院过的日子。 听完张嫂子等人的话,众人投向洛二老爷等人的目光充满鄙视,更包含着愤恨。谭金州不表态,让众多官员集体来断此件家务案,官员对洛二老爷等人指责怒斥、奚落挖苦、冷嘲热讽,张氏和岳氏垂头不语,洛二老爷和洛明玮恨不得找条地逢钻进去。就他们父子的品性,哪个府衙郡衙还敢用他们做幕僚或师爷? 明珏不想被二房的人影响心情,站在外面,听到谭金州让众官员集体断案,不由暗自摇头。洛老二爷自作聪明,趁众多官员都在,让谭金州做主,只说想来给洛老太太请安,表表孝心,没想到被张氏和岳氏泄露了此行的目的。 听到厅内传来张氏和岳氏的哭闹声,明珏转身离开,她们越是哭闹越讨不到好,今天的事一定会到处风传,连张氏和岳氏的娘家都会受到影响。 “朱艳,去把翠墨和雪莺叫到前院花厅,今天和大家一起吃饭,别老闷在小院里,我都不嫌弃她们,谁敢嫌弃她们?顺便告诉雪莺带白纸和画笔过来。” “是,九小姐。” 明珏坐到前院的花厅,让人叫来梁成,说三月初起程到江东楚州,让他联系镖局。又让紫竹在流民中挑些丫头小厮,提前调教,为流金商业城储备人才。 “奴婢给九小姐请安。”翠墨和雪莺进来行礼。 “翠墨,你说几句让我们听听。” “奴婢……”翠墨咳了几声,勉强说出了几句话,嗓音嘶哑难听。 明珏点头一笑,让朱艳带翠墨去找管事婆子,今天人多事杂,让她去照应帮忙。翠墨是洛老太太特意培养的一等丫头,做事沉稳,打理事务驾轻就熟。 “雪莺,我听说你画图不错。” 雪莺点了点头,又慌忙摇头,很紧张,眼底透着戒备。明珏随意跟她说笑几句,缓解了她的紧张情绪,又跟她说了流金商业城的规划,让她画出每间房子的格局,再一一张商业城的整体结构草图,再让她依照草图画几张大幅彩图。 “画这几张图需要几天?” “大概有十天就能画好,九小姐急着要吗?” “好,那就十天吧!”明珏让小丫头去告诉田妈妈,把雪莺的针线活另分派人去做,又对雪莺说:“你搬到我院子的厢房住,你画的图有时候我要看。” “是,九小姐。” “去找翠墨,跟她一起到前院帮忙,我不嫌弃你,没人敢嫌弃你。” 雪莺重重点头,眼里滚动着泪花,明珏肯买下她,令她感激不尽,不嫌弃她的脸,令她感动心酸。但她还是不敢在人前露面,怕吓到别人。她遮上面纱,到前院找到翠墨,说了几句话,就回她住的小院收拾东西,准备画图。 “九小姐,饭菜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席?” “先让工匠们在抱厦坐席,吃完饭,就去准备工具材料,明天开工。”明珏想了想,又说:“嘱咐他们少喝酒,别闹腾,谭大人和各位大人都在呢。” “是,九小姐。” 时候不早,也该款待谭金州等人了。明珏回到外厅,看到洛二老爷等人灰溜溜出来,垂头丧气,满脸羞愧。与明珏面对面,他们连头都不敢抬,侧着身往外溜。凭二房那么“顽强”的意志,到今天这种地步,显然是受了重大的打击。 明珏也没多问,见谭金州等人正在喝茶闲聊,就让仆从赶紧收拾,让丫头传令开席。谭金州请洛老太太坐主位,让明珏一侧陪坐,对她们很尊重。 谭金州把明珏叫到一边,低声说:“青州城北区铺面搬迁的事我跟两城的官员都商量好了,他们马上就着手办理,你不用担心。还有,洛二老爷一家要是来给老太太请安,你就让他们进来,他们不敢再无事生非。” “多谢谭大人,呵呵,多谢谭师兄。” 明珏很感激,谭金州一来给她解决了两个大麻烦。她不用再担心商业城的租卖,青州城北区的铺面搬迁一部分,就能将她这五十套房子占去大半,剩余的不管是租是卖,都好处理了。二房这块狗皮膏药矢志不移地粘了她这么长时间,即使不能完全甩掉,被他们骚扰的日子也能告一段落了。 流金商业城顺利开工,工匠们齐心协力,干劲十足,房子盖得又快又好。雪莺画得彩图美观形象,立体感很强,明珏又让她写了大字,介绍流金商业城。然后把图和字用透明油布封起来,做成广告牌悬挂在几座城门口。 青州府还没正式发城区铺面搬迁的通知,只是提前公布了消息,听说让铺面搬到青州郡,又看到流金商业城的宣传牌,商户们断断续续来问价。 明珏做了细致的核算,因为流金商业城的地价低,一套房子的全部成本只有一百多两银子。明珏思虑再三,决定一套房子卖五百到六百两银子,根据位置调整房价。这五十套房子最多卖三十套,先收回投资,剩余的房子出租或自用。 她在庄子附近又买下了五百亩土地,要在土质不好、种庄稼收成低的地方盖房子,把住在官府宅院里的流民全部安置。让他们有一个栖身之所,以后不管是佃地种,还是外出做工当差,至少有一个家,不用再到处流浪。 生有栖身处,死有埋骨地,这是人类最简单的要求,却也是许多人的梦想。 房子刚开始盖,明珏就让工匠建起了“售房处”,每天有两个护卫、两个丫头带着几个新选上来的小丫头守在这里,答复前来问价的人,介绍房子的情况。 听说明珏在城外买了地,要建庄子,让每一个流民都有坚实的房子住。流民们很感动,干得热火朝天,仅一个月,就有一半的房子封顶了。 青州官府给铺面发下搬迁通知,提前问好价的商户又来到“售房处”,看到有一半的房子已封顶,盖得坚固漂亮,又听说商业城的房子只卖三十套,其余要出租。众人一合计,都觉得买房子合适,五六百银子买商住两用的铺面很便宜。 仅三天的时间,三十套房子就卖完了。来晚的人还想买,找明珏加价,被拒绝,说卖三十套,一套也不多卖,留下二十套房子,以后自有用处。没买到的人后悔不已,只好另想办法,商量着是租流金商业城的房子还是到别外去买。 明珏留下了四套房子,一套做为明珏豆腐坊在青州的大本营,由李海做阵。一套给庄子,卖菜卖粮卖农副产品用,另一套给矿井,卖炉子卖石碳。还有一套则是这些房子的管理处,相当于物业办公室,也找了稳妥的人负责。 还有十六套出租,明珏让“售房处”发下通知:第一年分租一个月十两,整租一年一百两,第二年,价格按一成的比例上调。看到这个通知,众人涌向“售房处”,仅一天的时间,十六套房子全部出租完毕,有好多人为没租上懊恼。 从正月十六正式动土开工,到房子全部租卖出去,耗时一个月零十天。这一段时间,明珏忙到脚跟不沾地,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她也可以松口气了。 “九小姐,小人已经联系好了镖局,起程日期定在三月初三,行程顺利,三月底就能到达楚州。”梁成汇报完毕,想了想,问:“九小姐,此行要带多少人?” 明珏寻思片刻,“青州郡现在有多少护卫?不算萧攀和他带来的人。” “共有十人,先来了四人,又来了六人。” “我估计到楚州也有生意要做,你带三个人随我同行,我们来的时候有多少人,此行一个也不少。另外还要加上翠墨和雪莺、老太太、李嬷嬷,还有伺候老太太的丫头婆子。总共增加了十几个人,你安排好车马,直接报给田妈妈。” 紫竹匆匆进来,沉着脸,说:“九小姐,老太太让奴婢来说句话。” “什么事?” “老太太说此次去楚州,让李嬷嬷留下来看宅子,让把八小姐带上。八小姐要带两个丫头、两个婆子,还嫌伺候的下人少,让老太太分给她两个小丫头。” 自正月十六被谭金州等人收拾之后,二房彻底老实了。洛二老爷丢了差事,整日闷闷不乐,后来还是洛老太太出面疏通关系,让他在青州府衙做了书记官。 每个休沐日,洛二老爷一家都来给洛老太太请安。明珏怕他们一家生事,不敢放松警惕,让他们在前院抱厦里见洛老太太,从来不留他们一家吃饭。 洛明玫经常过来陪洛老太太说话,赖着不愿意走。最初,明珏也不让她进内院,洛老太太嫌往外跑不方便,明珏才让她进来。洛明玫现在总是躲着明珏,偶尔碰面也不理不睬,却不敢再骂人,对洛老太太也客气多了。 “祖母没说为什么要带上她吗?”明珏心里很不高兴。 “老太太说楚州的亲戚让八小姐过去,说是为了亲事。” “知道了,洛明玫还在老太太房里?” “在呢,正跟老太太磨叽呢,要丫头、要衣服、有首饰,烦得下人都不愿意在房里伺候了。老太太现在对八小姐很好呢,不知道要给她定一门什么亲事。” 明珏轻哼一声,说:“你去告诉她,只允许她带一个丫头、一个婆子,给她准备一辆车,她们主仆还有行李一辆车必须装下,否则让她们自己雇车马,我不会管她们的行程。也别避讳老太太,就当面说,告诉她们这是我的意思。” “是,九小姐。” “梁成,你去找萧攀,把我们的行程告诉他,让他帮忙照应这边。后来的六名护卫留下来看宅子,主要关注流金商业区,让他们随时与我们保持联系,汇报房子的建造和装修情况,遇到事情让他们跟李嬷嬷和李山李海兄弟商量。” 梁成点头说:“小人这就去安排。” 临行之前,明珏又把矿井、庄子、豆腐坊还有商业城的管事都叫来,一一嘱咐,让他们各司其职,责任到人。铺子里的掌柜和庄子上的管事及商业城的工匠头目都做了保证,明珏又给他们各自分配了任务,让他们随时和她联系。 三月三,他们一行从青城郡出发,途经中南省、中东省、江北省,直奔江东的楚州。为照顾洛老太太的身体情况,他们的车马行进迅速很慢。明珏正好边走边玩,一路上,她都在宣传她的江氏财团,并了解沿途各行各业的经营情况。 他们此行很顺利,三月底就到达了楚州城,进城的时候已是下午。洛老太太临行前就给林家送了信,可并没有见林家的人来迎接。明珏担心林家没准备好,他们几十口突然去打扰,显得很唐突,就让护卫先安排客栈住下。 江东全线临海,楚州城外十里就是茫茫海域,楚州港也是江东较为繁忙的港口,有直达锦羽国、东瀛国和更远的一些小岛国的船只。 楚州城繁华昌盛、物富民丰,非一般的内陆城市可比。走在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明珏心中感慨万千,很想在楚州大展拳脚。 明珏让护卫找了一家靠近楚州城东城门的客栈,距离海港很近,房子干净整洁。这家客栈很有特色,前面有散租的客房和饭店,后面有小院子,可以整租。 她让人租下了两座小院子,等联系上林家之后,她也想留下一座小院。她们主仆此行除了探亲,还有生意要做,住在亲戚家,进出都不方便。 镖师跟他们结算了此行的费用,就离开了。明珏计划明天再通知林家,她去看了洛老太太,又把下人全部叫来,交待一番,连晚饭都不吃,就去会周公了。 “九小姐,快起床,林家人来接了,正跟老太太说话呢。” 明珏在床上翻来覆去,东蹭西磨,就是不起床,嘴里吭唧嘟嚷,“这么早,我还没派人去说,就来了,也太早了,这么早谁起得来?真是的。” “都辰时正刻了,你没派人去,老太太可派去,快起来吧!都等您呢。” 又与床榻缠绵了一会儿,明珏终于下定决心,让丫头拿衣服,她要起床了。梳洗打扮好,丫头端来早点,一碗鱼蛋粥,一碟鲜虾蒸饺,她吃得很尽兴。 她们主仆收拾好,叫来梁成留在客栈,吩咐仆从几句,去见洛老太太。洛明玫打扮得一身光鲜,正在院子里拈花照影,看到明珏主仆进来,狠狠瞪了她们一眼,眼底充斥蔑视。不用明珏反映,丫头婆子就毫不客气地回击了洛明玫。 明珏进到厅内,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正跟洛老太太说话。与男子人对视一眼,明珏很惊诧,紧接着是欢欣喜悦,男子的表情与她如出一辙。 “林大人,怎么会是你?” “江小姐,不,洛小姐,真没想到。” 林子悦,明珏只听说话他是江东人,没想到他就是楚州林家的人,还与洛家是亲戚。先前,她听说林子悦跟温顺府有亲,原来跟林家老太太有关系。 “你们认识呀?”洛老太太很惊讶。 明珏拉着洛老太太,满脸热切,说:“我跟林大人早就认识,他帮了我很多忙,我一直想重谢他,都没机会,这次不用了,谁让我们是亲戚呢?” “洛小姐太客气了,不用重谢,都是我该做,噢!应该称你为洛家妹妹。” “好呀!我是你的妹妹,以后你再帮我做事,连谢都不用提了。” 洛老太太嗔怪道:“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跟猴子似的,见杆就爬。” “老太太别见怪,我跟洛家妹妹确实很熟,她是好姑娘。”林子悦跟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又说:“老太太,我们出发吧!家祖母一直盼着您老呢。” “好好好,我们出发,我都十年不见她了,唉!” 林子悦出去吩咐车马随从,见他走远,洛老太太拉着明珏进了内厅。 “我看你跟子悦很熟,你觉得他怎么样?” 明珏见洛老太太满脸期待,心中纳闷,随口说:“他人确实很好。” “听说皇上挺赏识他的。” 因为上奏黑山矿井的事,林子悦得启明帝赏识,北郊镇的乐农节办得好也是他的功劳,启明帝很看重他。他现在任司农寺主事,品阶不高,却有实权,也很有前途。明珏跟他接触过几次,林子悦有学识、有见地,人品也很好。 “皇上确实欣赏他,我感觉他很有前途。” 洛老太太拍着明珏的手,说:“我想把八丫头许给他,他祖母也有这意思。” “啊?许给他?太糟蹋人了吧?” “糟蹋人?糟蹋谁?你是说他配不上八丫头?” 明珏脸上挤出几丝笑容,连忙摇头,说:“没有没有,我随便说说。” 洛明玫就是再刁蛮任性不讲理,再泼辣无知,二房就是再不成器,毕竟都是洛老太太的亲人,血浓于水,在洛老太太眼里,他们都比外人好多了。 “洛家曾经是国公府,八丫头也是嫡出的,还是有身份的。子悦不是我妹妹的亲孙子,我妹妹是继室,他是原配的亲孙子,正室嫡出。他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了,只有一个母亲,他订过两门亲事,第一个不知道为什么退了。 第二个都下了大聘礼,那姑娘一场病,竟然没了,就耽误到现在。你认为他配不上八丫头也对,毕竟他订过两次亲,唉!我是看中他的前途。” 明珏干笑几声,实在是无话可说了,把洛明玫许给林子悦,这不是糟蹋林子悦吗?洛明玫容貌不错,可她那种心情、那种人品,她能配得上林子悦吗? “林大人同意吗?” “婚姻大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祖母虽不是亲的,也能做主。他祖母小时候见过八丫头,很喜欢,他母亲是温顺人,对我妹妹很孝顺。” “哦,那你们就做主吧!”明珏突然感觉自己很无力,心里也很别扭。 “等我见到他祖母和母亲,再商量商量,若是没意见,等过了林家的十年大忌,就订下来。那天见到谭大人,我求了他,他说会上奏皇上,等到明年,洛家人就能回京了。到时候我们去京城,直接把八丫头嫁过去,也了去我一桩心事。” 明珏点点头,不想再说什么,“祖母,林大人回来了,我们出发吧!” 林家在楚州也是名门旺族、书香世家,族中子弟为官者不少,在江东颇有名望。林子悦状元出身,一直在京为官,楚州百姓都很仰慕他。 车马行进时间不长,就到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门口。这套宅院不大,是江东盛行的园林式建造,纤巧雅致,透着古朴淳厚的气息。 洛老太太与林老太太姐妹相见,自是感慨万千,哽咽饮泣,互叙问候,又给众人做了介绍。林子悦的母亲柳氏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人很和气,林老太太次子的媳妇江氏也是个爽利人,另外又介绍了江氏的孩子和几个林氏族中的妇女。 众人相见,欢聚一堂,林老太太封赏,又互赠了礼物。除了江氏的两个孩子,其他人都比明珏大,明珏收获不错,荷包里沉甸甸的,就是没有值钱的。 林老太太哀叹几声,说:“黛儿上山为父母守忌,有一个月了,过两天才能回来。她身体不好,一直吃着药,我让她在山上修养呢。” 黛儿就是洛老太太的外孙女,当年,她的父母弟弟去赴任,林老太太留下她陪伴。父母幼弟被杀,只剩下她一人,林家人怜她孤苦,都很疼爱她。 “这就是八丫头吧!一晃眼十年,都长这么大了。”林老太太拉着洛明玫的手,满脸激动,边絮絮叨叨说话边给林子悦的母亲使眼色。 洛明玫规矩行礼,表现得温顺乖巧,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很得林家众人喜欢。明珏躲在洛老太太身后看着她,自愧不如,真感觉自己上得高台面。 林子悦进来,给众人行礼之后,对林老太太说:“孙儿让人准备了宴席,给姨祖母一家接风,祖母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晚上再摆接风宴,中午我们姐妹要好好说说话。收拾一套宅院,离正房近一些,你姨祖母一家跟我见面也方便,再让人上山接你妹妹,让她早点回来。” “祖母费心了,孙儿一会儿吩咐下去,晚上摆宴席,也让人去接妹妹了,宅院昨天就收拾好了,就是正房一侧的海香阁,离正房很近。” “呵呵,太好了,赶紧吩咐下去,让你姨祖母一家搬进去。”林老太太拉着洛明玫的手,又说:“老姐姐,我把八丫头留在正房歇息,你不会舍不得吧?” “舍得舍得,难得你喜欢,让她陪你吧!” 明珏心里也叫好,正不想跟洛明玫住一座宅院,终于有人把她请出去了。 海香阁是一座小院,三间正房,两侧有厢房,收拾得很干净,装饰摆设豪雅纤致。洛老太太住东梢间,明珏住西梢间,没洛明玫碍眼,明珏心里很舒服。 林家对洛老太太祖孙很重视,礼待有加,宴席也很丰盛,还请戏班子唱了几场戏,宾主吃喝玩闹直至半夜三更,才各自回房休息。 在外做客,明珏不敢起太晚,天一亮就起床,陪洛老太太吃早饭,又去陪林老太太说话。起得太早,她显得无精打采,更成了众人忽略的对象。 看到丫头冲她使眼色,明珏忙找了借口,告退出来,原来是林子悦找她。 “什么事?林――嘿嘿,大人。” 林子悦微笑摇头,“我们是亲戚,在家不要称大人,太见外了,叫我表哥。” “好好好,林表哥,什么事?” “我带你去楚州城外的李家村看看。”林子悦顿了顿,又说:“我一直认为你很有见识,与一般的女子不同,李家村也与一般的村庄不同,我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我在村子里发现好多问题,可是,我又说不清楚,你去就知道了。” “李家村?是不是一个村子的人都姓李?” “不是,那个村子里都是各地逃荒来的流民,都无家可归,可他们现在日子过得很幸福。李家村是李夫人建的,全村人奉李夫人为主,说她是菩萨转世。” “李夫人?我认识她吗?怎么感觉很熟悉?” “你不认识李夫人,可你认识她的儿子――水木先生。” “啊?李夫人是水木先生的母亲?我正想找她呢,马上去。” “李夫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她……” “不管死活,我要找她。” 明珏回房收拾了几件东西,匆匆出来,不顾男女之别,拉起林子悦就往外跑。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遭遇海盗 祁云山横亘江东,起伏千里,山青水秀,风景怡人。 李家村位地祁云山脚下,距离楚州城二十里,村庄狭长,绵延到海域。 村庄入口,两根滚圆的大柱子支撑一架高大的牌坊,形状如苍鹰展翅,颇有凌空飞舞之势,圆柱上绘制着男女老少纯朴的笑脸及丰收和悦的景象。 牌坊上雕刻着“李家村”三个大字,正楷书法,浑厚有力。两侧的圆柱上写着类似于对联,又象是宣传口号一样的两句话。左侧为“民不富、心难安,齐力创下千秋业”,右侧为“志未酬、胆欲坚,携手谱就万世名”。 “民不富、心难安,齐心……”明珏嘟嚷着这两句话,越念越觉得熟悉,好象在哪里见过,大概是类似的两句,这辈子她没见过,那就应该是前世了。 林子悦也念了一遍,点头赞叹,“写得很好,很朴实,却能震撼人心。” 明珏心底泛起一股热流,很激动,也很紧张,她咬着嘴唇思虑片刻,冲林子悦挥手,说:“进去吧!我很想知道李家村与别的村庄有什么不同。” 两人来到大门口,立刻有门人迎上来询问情况,林子悦拿出户部司农寺的玉牌,门人放行,并叫来一个小厮带他们去找村庄的管事。 从村庄大门口进来,小厮带着两人沿着一条宽阔的街道向里走。街道两旁是小花园,园内草木繁盛,摆着数排石桌木椅。小花园里主要是老人和孩子,三五成群,有的正说笑玩闹,有的做一些随手的活计,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开心。 村庄内的街道横平竖直,一排排结构统一的小院临街而建,整齐划一,有近百座之多。小院的围墙大门都是统一的颜色,门口写着号码和家主的姓名。 明珏在街道上看到前世司空见惯,却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物件――公用垃圾箱,她心不由一颤。李家村的结构建造都令她感觉熟悉,很象她前世的村庄。 青州郡流金商业城的小院也是类似的结构,那里的小院都是带门脸的二层小楼,比这里要好,街道上也该设公用垃圾箱,方便打扫卫生的人。回头写封信告诉商业城的管事,这是她来李庄家村取的经,看似微不足道,里面却有大文章。 “小哥儿,你去请管事来,我们在这里等。”林子悦拿出一块碎银子递上去。 小厮很礼貌地摇了摇头,说:“你们稍等,我去叫人。” “水木山庄的下人也不收客人的赏银,除非那些腰缠万贯的求助者。”明珏举目四望,只觉得这庄子干净整洁,令她感觉熟悉,没发现其它不同,“李家村与其它村庄有什么不同?你先跟我说说,等我心里有了底,好帮你参谋。” 林子悦想了想,说:“李家村的村民住的房子都一样,听说房内的摆设也大同小异,村民的衣食也是村里统一供给的。每一个村民都有活干,只是男女老少分工不同,有人种田、有人捕鱼、有人打猎,村里除了供给村民衣食,还有一些工具材料之类。不管村民干什么活,每个月村里都会付他们工钱。” 很象八十年代前的生产队,只不过这里的生活供给保证好一些。她前世所在的时空,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还有许多农村也是这种生产模式,村民都为集体劳动,由集体付工资,集体还要保障村民的基本生活物资。 明珏笑了笑,说:“其实做成这样很简单,你要有一个庄子,你也可以这样弄。李家村的村民是为自己干活,有活干就有饭吃,没有贫富差异。而其它庄子的村民是佃地来种,是在为东家干活,要交税赋,要服徭役,一年到头,缺衣少食。这里面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你是不是把村民当人看。” 林子悦叹气点头,“你说得很对,除了李家村,别说大秦皇朝境内,就是整个瀛州大陆,那些庄子的主人根本不把村民当人看,就更别说庄子里那些佃农奴仆了。怎么才能改变这种情况?这就是我叫你来参谋的问题。” “这个问题你还是去跟水木先生探讨,我没法帮你参谋。”明珏摇头轻叹,微微一笑,说:“我也有庄子,在我的庄子里,不管是佃农还是奴仆,我都把他们当人看,只是我没法保证他们过上一样的生活,这里面有好多问题。” “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嘿嘿,水木先生应该收你为徒,改天我给你引荐。” 林子悦斜了明珏一眼,面露不悦,说:“我感觉你是在敷衍我。” “唉!林表哥,我真不是在敷衍你,你带我来李家村,我们了解的只是表像,你也给我一些思考的时间,让我深思熟虑之后再跟你说呀!” “呵呵,是我唐突了,你别介意,等你把问题想通透再告诉我。” 明珏点点头,勉强一笑,心说:不是我想不透,是我无法跟你解释社会主义社会和封建社会的区别,这些问题太深奥了,深到她自己也模棱两可。 “洛小姐,林大人,真是你们?” 小厮没带来管事,却把水桃带来了,水桃见到他们,一脸惊诧,也很高兴。 “水桃?你怎么在这里?先生也在吗?”明珏有些莫名的紧张。 “先生前几天一直在村里,你今天来得不巧,明天锦羽国江皇后过寿,先生去贺寿了,他搭昨天的船走的,你要早来一天就能见到。” “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要过几天,不知他还去不去别处,他计划这几个月都呆在江东。” 明珏松了一口气,说:“等先生回来,你跟他说我在楚州,让他找我。” 水桃点点头,“听说你们想来李家庄参观,我带你们去看看。” 在李家村转了一圈,明珏更坚定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只不过她不想跟林子悦多说。她想快点见到水木,却又怕见到水木,一件在她心里成谜许久的事就要揭开谜底,她紧张、激动,又害怕捅破那层窗纸,揭露她心中仅存的秘密。 从李庄村出来,林子悦大发感慨,计划给启明帝上奏,却不知该怎么写。 “说实话,林表哥,先生真应该收徒。” “我哪有那个福份?我确实很仰慕水木先生,羡慕他的每一个徒弟。” “也包括萧怀迦?”明珏问得很隐晦。 “怀迦也不错,只不过从那次麦田着火之后,他好象变了一个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去找过他几次,他说他心里不舒服,估计是跟萧家人生气,却又无力摆脱。怀迦定亲了,三月初下了小订,过了茶礼,听说八月要成亲。” 明珏无奈一笑,很同情萧怀迦,他个性飞扬、心思淳善,与诸多名门公子大不相同,可他逃不出偌大的家族对他的禁固。他之所以闭门不出,懒于见人,也是在多方考量,他订婚了,证明他已经迫于无奈向家族势力低头了。 “订了谁家的女儿?” “文渊阁大学士的嫡亲孙女,萧老太太看中了汝亲王的孙女,没成。” 萧老太喜欢攀附权贵,而袁氏则看中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孩。此局袁氏胜出,萧老太又受打击了。听陆轻灵说文渊阁大学士的嫡亲孙女体弱多病,只希望她嫁给萧怀迦之后健健康康,让萧怀迦回归普通人的生活,过一份普通的日子。 明珏本想问林子悦的婚事,话到嘴边,又打住了。洛明玫是什么人,什么品性,洛家二房又是什么德性,洛老太太能不清楚吗?这事是林家提出的,林老太太这么喜欢洛明玫,洛老太太乐得顺水推舟,别人说什么都是多余。 如果林子悦真娶了洛明玫,明珏只能替他求求菩萨,再提醒他自求多福了。 走到通往楚州城的官道,听到巨浪拍岸的声音,明珏心潮澎湃,很想到海边看看。刚想跟林子悦说,就见林家的小厮跑来,说林老太太让他们赶紧回府。 回到林府的正房,林子悦和明珏一前一后进到厅内,给众人行礼问安。明珏隐约感觉气氛不对,洛老太太沉着脸,看上去很不高兴,洛明玫则是一脸兴灾乐祸。林老太太和柳氏面露不悦,江氏等人则是很好奇地看着明珏。 林子悦扫了明珏一眼,冲林老太太抱拳说:“洛妹妹是水木先生的高足,孙儿想结交水木先生,想请洛妹妹引荐,就带她去了李家村。孙儿怕祖母担心,没敢提前告知,还请祖母莫怪,也请祖母替孙儿跟姨祖母说说情由。” 林老太太忙笑着说:“没事没事,你姨祖母不会怪你,只是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担心你们。李家村这么远,你跑一趟也累了,快去歇着吧!” “多谢祖母。”林子悦施礼离开。 “你也去休息吧!”洛老太太冲明珏挥了挥手。 明珏向众人行礼告退,走出房门,她重重松了一口气,赶紧向海香阁走去。 林子悦迎面走来,说:“连累你了,真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只是以后我恐怕不能跟你出去了,免得让人说三道四。”明珏说话的语气很为难,心里却不以为然,她才不怕别人说什么。以此为由不跟林子悦出去,省得再去帮他参谋李家村的事,那些都不愿意触及的问题。 “难为你了,这些事也不急,等回京城再说也不晚。” 明珏点点头,又跟林子悦寒喧几句,回到海香阁,洗漱换衣之后,就扑到了床上。刚睡一会儿,丫头就叫她,说林家二小姐回来了,让她去见见。 林家二小姐就是洛老太太的外孙女黛儿,听说是位琴棋书画皆通的才女,又是一位兰心蕙质的大家闺秀,在楚州城乃至江东都小有名气。 “九丫头,快来见礼,这是你玉黛表姐,小名黛儿。”洛老太太抹泪哽咽。 闻名不如见面,林玉黛果然名不虚传,跟林黛玉也太象了。她容貌娇美,也是个多愁多病身,那娇娇柔柔,弱不禁风的气质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美人灯。 林玉黛靠在洛老太太怀里,娇喘吁吁,珠泪涟涟,见明珏粉面柔光,容貌清丽在她之上,不由多看了几眼,姿态盈盈、娇声软语与明珏见礼。 林老太太忙拉过林玉黛,说:“黛儿,你刚回来,一路劳累,赶紧去歇着,我留你外祖母在楚州多住一段时间,有你们祖孙团聚的时候。” “多谢祖母体谅。”林玉黛跟众人行礼告退,深深看了明珏一眼,才出去。 洛明玫看了看洛老太太,又转向林老太太,说:“姨祖母,表妹刚回来,又伤心难受,我去帮她排解排解,免得她把忧郁积在心里,又生病。” “还是八丫头想得周到,去吧!去吧!去跟你妹妹说说话。” 明珏找不到理由离开,只好无精打采站在洛老太太身后,听一屋子女人闲话家常。她也听到了一些有价值的消息,比如温玉嫦上个月给萧怀逸生了一个大胖儿子。明珏曾求老天保佑温玉嫦给萧怀逸生个大胖儿子,还真得尝所愿了。 “为玉瑶的事,我跟他们吵翻了,别说我在青州,就是我在京城,也一直跟他们没来往。从亲妹妹到女儿再到孙女,都送给当今皇上了,他确实得到了荣华富贵,可我都嫌他丢温家的人。那年我跟他吵起来,他说不让我姓温了,要跟我断绝姐弟关系,这辈子形同陌路,还以为谁稀罕他们那一窝子呢?” 要说这温显宗也真是“人才”,启明帝还是皇子时,他就把一母所出的亲妹妹送给启明帝做妾,没几年,他妹妹就死了。启明帝一登基,他又把女儿送进宫,温贤妃年老色衰,他又把孙女送进去,温姨妤又“诞生”了。 明珏暗叹自己跟温氏一族恩怨情仇都深厚,洛老太太和林老太太都是温家的女儿。论资排辈,她是温显宗的外孙女,却跟这老王八蛋有不共戴天之仇。 林老太太叹气说:“不来往就不来往吧!子悦常跟我说起他,说他人品不行,尤其这次被告御状的事闹腾的伤了元气,可消停了好多。” “听说是告御状的人是个女子,这本事可真不小。”江氏满脸佩服。 柳氏轻哼一声,“那有什么用?还不是抛头露面,闹得人尽皆知。” 洛老太太和林老太太也加入讨论组,评说告御状的事。事情传到江东,又过去这么长时间,传言自是五花八门。明珏暗自庆幸,还好她们不知道告御状的人是她。在青州这段日子,她怕洛老太太担心,也没提起过。 “九丫头回去歇着吧!我看你精神不好。”林老太太终于发现明珏了。 明珏如遇大赦,匆匆忙忙跟众人行礼告退,迈着大步直奔海香阁。舒舒服服躺到床上,才松了一口气,洛明玫就杀气腾腾冲进来了。 “贱人,你怎么谁都勾引哪?你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你真无耻。” “来人,把这贱人给我赶出去,真麻烦。”明珏抱着枕头,连眼皮都没抬。 “你跟林表哥出去,你知道林家人怎么看你吗?我的好名声都被你影响了。” “你还有好名声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算了,跟你这种贱人说话我都觉得恶心。”明珏坐起来,冲洛明玫耸肩一笑,说:“你听清楚,如果你回青州不需要我雇车马,不花用我的银子,我就承认你尊贵,否则你就是贱人,至贱无敌。” “你……”洛明玫咬牙切齿,明珏这句话就掐住她的命门。 明珏又躺下,皱着脸,揶揄说:“八小姐,我要是你,我宁愿从楚州爬到青州,也不承认自己是贱人,你有这魄力吗?估计你也没有,赶出去。” 洛明玫很想扑上去抓挠明珏,却有心无力,没用仆人赶,就跺了跺脚,愤愤出去了。她们到林家做客,吃住由林家供给,穿戴和日常花用有由明珏负担。 她也想得很清楚,就算将来出嫁,洛家二房和洛老太太都没钱给她备嫁妆,她的嫁妆银子也要让明珏承担。她虽说不够聪明,这笔帐还是算得很清楚的。 洛老太太回来,直接进了明珏的卧房,坐到床边。明珏要起来穿衣,被洛老太太拦住了,祖孙二人一坐一卧,说着家常话。 “温家的女儿过门还不到一年就给萧侯爷生了儿子,真是个有福气的。” “那又怎么样?” “你也不小了,等安置了八丫头,也该给你张罗亲事了。这次萧侯爷来,我看他对你不错,我忖度着他要是有意,就把你送回去,就怕温家的女儿不容人。” “送回去?”明珏的脑神经飞快工作,才明白了洛老太太的意思,“做妾?” “做妾确实委屈你,祖母是希望你从哪里栽倒的,再从哪里爬起来。” “我也这么想。”明珏咬牙暗哼,她跟萧家还有几笔帐,是该好好算算了。 “要是萧侯爷能提出让你回去就好了。” “我也希望。”明珏满脸委屈无奈,心里却有另一番思量。 真希望萧怀逸能提出让她回萧家做妾的事,她正好借机试试是他萧某人的脑袋硬,还是板砖硬。上次一刀砍在他手背上,那家伙居然昏迷了好几天,若不是给他下猛药,不知道他还要当多少天植物人。若是一板砖拍到他脑袋上,估计他就瘸了,反正他的身体功能也能转移,肯定又会毫不犹豫赖上她。 “等把八丫头的事办清了,我给他写封信商量商量。” 明珏应服着向洛老太太道了谢,祖孙又闲话了几句家常,才各自休息。 林家的十年大祭办得很隆重,宾客来得很多,洛老太太和林老太太一个想女一个思儿,痛痛快快哭了一场,而林妹妹早已哭得花枝乱颤。 大祭过后,林子悦要回京城,想约明珏再去一趟李家村,畅谈一番。林老太太和柳氏都不愿意让林子悦和明珏来往,他只好暗示明珏回京城再说。 林老太太、柳氏和林家众人对洛明玫都很满意,洛老太太和洛明玫也看中了林子悦,听说林子悦对这门亲事也很中意。双方一拍即合,商量着下个月先下小订、过茶礼,等跟洛老爷夫妇商量之后再订下聘礼和结婚的日子。 转眼来楚州十几天了,探访李家村也是十天前的事了,可明珏一直没接到水木的消息。只要水木回李家村,水桃就会把消息带到,水木就是再忙,也会抽出时间见她。明珏预感有些事情水木比她还想知道,除非水木一直没回李家村。 这些天,她不能随便出门,但留在客栈的下人已把楚州城转遍了。他们考察城里各行各业的经营情况,都记录下来,供明珏参考。 截止到现在,明珏主要的产业就是明记豆腐坊、几个庄子、两座矿井,还有一个商业区。她查看下人们记录的行业经营情况,感觉除了豆腐坊,别的产业还不能做。楚州没有矿井,她不想在楚州买土地,更不能建商业城做地产。 在楚州乃到江东做什么能赚到钱?这事令她很挠头,她该找水木商量一番。 花繁叶茂、人间芳菲的四月悄然而过,转眼间,他们到楚州一月有余。这一个多月,水木一直没有消息,明珏自己又去了一趟李家村,不但水木没回来,连水桃也走了,村子里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有什么事。 在林家帮助下,明珏在楚州开起了两家豆腐坊,做一些有江东风味特色豆制品,很受欢迎。豆腐坊开始营业,下人都有的忙,而明珏快闲得浑身长草了。 一直想等水木,跟他商量商量做什么,看样子他是指望不上了。浪费时间等于扼杀生命,最主要的是赚不到钱,没有成就感,就证明她江东之行很失败。 她找各种借口往外跑,洛老太太不拘着她,林家上下看她的目光一直是新奇而漠然,她并不放在心上。走遍楚州城的大街小巷,她收获颇丰,也有了一些简单的想法。落实想法还有一定的难度,不急在一时,她的日子又轻松了。 端午节前夕,在洛老太太和林老太太主持下,林子悦和洛明玫的亲事放了小订,过了茶礼。两家计划等洛老太太回青州后,再确定什么时候下大聘礼,省略中间一些琐碎的环节,等洛明玫明年及笄之后,再定婚期。 “九小姐,老太太让奴婢来问问您准备好了没有?” 来楚州一个多月,两老太太多年不见,也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又是林家大祭,又是洛明玫订亲,一直很忙碌。终于闲下来了,林老太太明天要带众人出海游玩,可能还有在岛上住几天,让众人收拾随行物品,早做准备。 “准备好了。”明珏正在记账,抬起头指了指床上几个小包袱。 “就这么些东西吗?八小姐光自己随身物品就装了四个大箱笼。” 明珏笑了笑,她不喜欢化妆,只带了两套衣服,几件首饰,两个贴身伺候她的丫头除了日用随身物品,也没什么可带,她们主仆当然东西很少。 第二天一早,林老太太带队,两家主仆几十人,很隆重地出发了。他们要去游玩的地方叫花千岛,距离楚州港一百海里,顺风顺水,两个时辰就能到达。 林家提前包下了一艘大船,众人上船后,大船抛锚起航,直奔花千岛而去。 碧海银沙,水平天远,艳阳泼洒灿灿光芒,锦鸥成群,在粼粼波光上滑翔。 明珏站在甲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琐事抛空,身心舒朗。尽情沐浴阳光,她张开双臂,象沙鸥一样扇动臂膀,好象要乘风飞去。 海面上,行进的船只很多,与他们的船走一条航线的也有七八艘,都是商船和游船。与他们离得最近的一艘船的甲板上站着几个年轻男子,正谈笑风生。其中有一个穿鱼白锦袍的男子身材挺拨健美,在碧海蓝空下,格外显眼。游船上有许多年轻女子站在甲板上,象上在看海,其实是在看白衣男子。 因为离得远,明珏看不清他的相貌,但她能感觉到这白衣男子在看她。她今天穿了水红色绣大朵海棠花单袄,藕荷色镶金边长裙,确实很鲜艳。 船舱里传来婉转轻柔的琴声,吟诗声附和琴音响起,别有高雅的意境。弹琴的人是林玉黛,吟诗者是洛明玫,两人一弹一吟,配合巧妙。 明珏暗自感叹,真是两个才女,尤其是林妹妹,这段时间,明珏跟她接触不少,感觉她就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除了琴棋书画,她一概不感兴趣。而明珏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总钻营赚钱,被林妹妹鄙视到了骨子里。 洛明玫与林子悦的亲事订下,本不应该再见婆家人,因她们在林家做客,也无此顾忌。洛明玫与林玉黛互引为知己,大有想见恨晚之意,这些日子几乎形影不离。她们见到明珏,总是淡淡的漠视,神情中透着轻蔑。 丫头给明珏披上一件披风,说:“九小姐,老太太让你到舱里,外面风凉。” 明珏转身看向白衣男子,失望了,她看了人家好半天,人家都没再看她。白衣男子披着一件青白色的披风,正在甲板上慢步,不时眺望远方,好象在等什么。 她进到舱内,陪洛老太太等人说话,听她们唠叨一些闲事。两位才女看到她进来,停止弹琴吟诗,好象那么高雅的节目,象明珏这种俗人不配欣赏一样。 众人正谈笑高兴,船突然停下来,海面上闪现火光,惊喊声响起。 “有海盗――海盗来了――” 林老太太最先反映过来,脸色青白,浑身哆嗦着冲众人招手,示意大家藏起来。林玉黛一声惨叫,洛老太太把她抱在怀里,林老太太把洛明玫抱在怀里,仆人围在主子四周,满脸紧张。明珏被挤到最外面,没人抱着她,心里很不舒服。 外面是什么情况,没人敢出去看,透过舱室的小窗,看到外面的火光越来越烈,不时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刀剑穿透身体的声音震颤人心。沉重急促的脚步声踏在甲板上,海盗叽哩咕噜的说话声传来。 明珏皱眉,海盗的说话声怎么象她前世的日语呀?难道这些海盗是东瀛的倭寇?MMD,小日本真不是好东西,居然在异时空也能为祸。 “不、不要出声,别……”林老太太嘴唇哆嗦,冲众人摆手示意。 海盗没进船舱,船又开始行进了,只是行进的方向改变了。厮杀声被几吹海浪的声音淹没,哭泣和惨叫声欲加清晰,好象就在他们这艘船上。 明珏壮着胆子挪向舱室的小窗,捅破窗纸,看到他们这艘般的甲板上站着好多人,凶猛的海盗正拿刀剑比划,也砍伤了几人,威胁他们不准出声。 同林家的船一起行进的七八艘船,有三四艘停在海面,甲板上堆满死尸,有的船上着起了火。海盗把人都赶到林家的船上,又到那些停止不动的船上搜索抢劫财物,搬到备好的快艇上运走,抢光财务的船就一把火烧掉了。 白衣男子所在的船甲板上也挤满了人,明珏没在人群中看到白衣男子。几艘快艇从白衣男子的船后杀了几个海盗,悄无声息地划走了, 海盗从船舱里押出衣男子,还有几个男子,推到人群当中。白衣男子弯腰抱头,只差跪地求饶了,挺拨健美的风采不再,令明珏心生失望。 沉重的脚步声踏在甲板上,颤颤悠悠,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奔舱室而来,叽哩咕噜叫骂响起。明珏忙缩回头,挤到人群中,捂着嘴巴不敢再出声。 舱室的门被踹开了,几个身材矮小、面容凶悍的男子撞进来,贪婪凶狠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睃巡。看到年轻美貌的女子,他们搓着手,嘴滴涎液,目露淫光。 海盗头目挥了挥手,立刻有海盗过来,抓住明珏、林玉黛和洛明玫和几个漂亮的丫头就往外扯,边扯边纵声狂笑,在她们身上动手动脚。 林老太太扑过来,要抢回林玉黛,被一个海盗狠踹了一脚,昏过去了。洛老太太等人哭喊求救,几把带血的刀架到脖子上,再也不敢出声了。 明珏几人被拖到甲板上,单独把她们围在甲板的一个角落里。林玉黛和洛明玫脸色土白,几个丫头也哆嗦着嘤嘤哭泣。明珏蹲在前面,脸色不好,心里并不觉得害怕,碰上斗智斗勇的机会,意识里反而有一种神秘的兴奋。 舱里的人都被赶了出来,洛老太太走在前面,看到明珏等人,她浑身上下连同目光都在颤抖,但面色仍保持镇定。林老太太昏了过去,被海盗象拖死人一样扯出来。海盗把她们推到人群中,几把刀冲她们比划,没人敢再出声。 白衣男子的船靠近林家的船,一旁还有两艘商船,船里的人全部被赶到甲板上看押。海盗的快艇装满抢劫到的财物,带着这四艘船,向一座荒岛开去。 风吹海浪相互拍击的声音淹没了人们恐惧的哭泣声,只有沙鸥哀鸣惨叫声在空中回荡。四艘大船行进了一段路程,一座墨绿阴森的岛屿慢慢呈现。 四周被一片透着恐怖的死寂包围,海盗见没有人反抗,海面也没有异常的情况,警惕的神经渐渐放松,几个海盗凑到一起嘀咕,象是在商量什么。 海盗头目命人将四艘船全部停到一座礁岛旁边,大船之间连起舢板,海盗分头行动,把年轻女子都抓到林家的船上,把其他人全部赶到另外的船上。 林家船上只剩了十几个年轻的女子,几十个海盗嘻嘻哈哈淫笑着向她们围过来。十几个女子哭泣哀告,你推我挤,拼命后退,向角落挤去。看到女子满脸恐惧,娇柔的姿态令海盗淫性大发,欲加猖狂,淫笑声哄起。 明珏跟着人群后退,她的骨子里就是争峰向前的人,后退的步伐比别人慢了许多,很快就被挤到前面。海盗头目见明珏容貌清美,衣衫鲜艳,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向一边拖去。又有海盗扯住女子,狂笑着往一边拉,很快就把她们分开了。 衣衫撕裂的声音传来,惨叫声随之而起,艳丽的衣衫扔满甲板。明珏看到海盗头目满眼淫光,给她逃跑的机会,又搓着手向她逼近,好象在跟她玩游戏。 此时,明珏确实害怕了,海盗不可能给她斗智斗勇的机会,要见真章了。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才女芳心 插瞎他的眼睛,掰掉他的狗牙,踢暴他的下盘,割下他的…… 此时此刻,明珏才真正知道什么叫有心余而力不足,她心中将敌人打败的方法很多,而且暴虐至极,可她不能附诸于行动,只局限于想想而已。 穿成萝利有什么好?除了年轻一点,这小胳膊小腿儿小身板,整个一个营养不良。她穿来近两年的时间,狠吃狠喝,多走多动,现在才勉强有缚鸡之力。 前世,她身高一米七几,身材略显丰满,身姿健美英挺,人干练飒爽,走起路来呼呼带风,那些个头小的拦路抢劫的强盗都躲着她。 现在跟她对峙的海盗头目也就是二等残废(注:有人说男人身高不足一米六五等于二等残废)的身高,符合小日本的基因。这海盗看起来身手不错,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又混成头目,肯定凶狠成性。若打在她前世的身材,明珏真敢跟他过几招,可现在不行,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呢,不能斗狠,只能智取了。 “哦哈呦,咯啧咿玛斯――”明珏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余音在海面久久回荡。 听这群海盗叽哩咕噜,尽管明珏一句也听不懂,但听他们的口音象日语。她喊出前世了中国式日语,不知这群海盗是不是听得懂。 海盗头目正准备扑向明珏,听到这句话,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明珏。不管是正脱女人的衣服还是正脱自己衣服的海盗,或是衣服脱光准备下一步动作的海盗,都被明珏的话震住了。受辱的女子看着她,被看押的人群也看着她。 杂乱的场景瞬时平静,只有沙鸥的哀鸣和海浪拍岸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知是海盗头目没听懂她的话,还是听得太明白了,万里遇故知,想跟她亲密接触,总之,海盗头目又朝她走来,只不过速度放慢了,眼中透出精光。 明珏想挤出一个汉奸娘们儿的笑脸,热情回应海盗头目,可她突然感觉不对劲。海盗头目在慢慢靠近的过程中,拨出了贴身的匕首,刀刃上还有血迹。在距离她有两步远的时候,海盗头目握紧匕首,一个箭步朝她扑来。 你还是脱我的衣服吧!大不了就是被强,千万别杀我,明珏知道自己此时的想法会被有骨气的贞洁烈女批得头破血流。可是,她本来就贪生怕死,非让她生得伟大、死得光荣,就是反复穿越几生几世,她也做不到。 “巴嘎雅路,巴嘎――你个天杀的王八蛋,来吧!来杀姑奶奶,姑奶奶怕死就不是共青团员。”明珏声嘶力竭叫喊,扯着嗓子破口大骂,向杀红眼的强盗跪地求饶等于跟狼群谈马列主义,还不如临死前怒骂几句,出口恶气呢。 海盗头目又一次停下来,满脸警觉看着她,浑身透着杀气,好象一头遇到强敌,准备全力搏杀的野兽。诸多海盗也被她的喊声和气势震住了,不管正在做什么,都停下来,浑身充满警戒,慢慢向海盗头目靠拢,准备群殴明珏。 被海盗看押的人群都为明珏捏了一把汗,林家人更是担心不已,洛老太太浑身哆嗦,想扑过来却被推倒在地,一把刀压在身上。当然,明珏不知道在被看押的人群中,有一个人被她逗得想笑不敢笑,憋得肚子都抽筋了。 明珏暗自懊恼,真是不该逞强,她连一个海盗头目都摆不平,现在这群海盗把她当成了公敌,他们一齐出手,足以让她粉身碎骨了。 海盗头目给海盗们使了眼色,他们把明珏逼到了一个角落,海盗头目举起匕首,众多海盗都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头目一声令下,他们齐齐向明珏扑去。 一股劲风刮来,一袭白衫划过碧海澄天,矫捷的身形凌空飞起,在灿灿日光下,宛如惊鸿一瞥,又恰似银龙出水。一把青白色的软剑闪动着银光,向众多海盗飞射而去,剑光所过之处,血溅三尺,染红蓝海白沙。 鲜血溅到明珏身上,血腥味道迷散,她一阵干呕,不禁头昏脑胀。刚才透过窗户看到另外几艘船上的死尸,她并没有感觉很害怕,可能离得远,当时也处于半晕姿态。现在,几个海盗倒在她脚下,血染透甲板,她感觉死亡离她很近。 看到那袭白衣,她的脑海顿时清明,没有人(人一样的野兽除外)愿意杀人。可你死我活的紧要时刻,必须让恶敌死,才能保住自己,保住自己要保护人。 转眼间,死伤了十来个海盗,包围明珏的海盗都石化了。海盗头目最先反映过来,知道遇上了强敌,叽哩咕噜指挥众海盗,与白衣男子打在一起。人群中蹿出七八个男子,几个与看押人群的海盗打在一起,还有几个到林家的船上来增援。 明珏看清救她的白衣男子,脸上的笑纹瞬间绽放,心一下子踏实。可她的心思马上又被情绪左右了,早就看到她有危险,这老家伙现在才跳出来,不就是想看她出糗吗?他穿黑衣看上去很沉稳,穿白衣英俊显眼,翩然若仙,连杀人的姿势都那么飘逸帅气,不就是见游船上女孩多,想招蜂引蝶吗?浪人。 “谢谢你救了我,我会知恩图报,回头我祈求老天爷让温玉嫦再给你生个大胖儿子,你的嫡子可是我帮你求来的,你要知我的人情,你……” 萧怀逸被十几个海盗围住,舞动银丝软剑,奋力厮杀。明珏躲在他身后,跟着他的身形转,嘴里不停唠叨,好象萧怀逸不是在杀人,而是在玩游戏。 “住嘴。”萧怀逸沉着脸斥责明珏,并一把将她扔出海盗的包围圈。 “好心没好报,我才懒怠给你求呢。”明珏趴在甲板上愤愤嘟嚷。 林家船上的女孩见有人来救她们,从惊恐中醒来,拼命向远离海盗的角落挤去。她们身上的衣服都被扯得凌乱不堪,大多数春光乍泄,有的已被脱光了。她们都双手抱肩,挤在一起,浑身瑟瑟发抖,还有人失声痛哭。 洛明玫的单袄和裙子都被扯掉了,中衣和裤子也被撕烂了,浑身上下只有一件小衣遮挡。林妹妹比她情况稍好些,下身还穿着半条没了裤腿儿的裤子。 明珏跑进舱室拿出几件披风给她们盖上,又拣起甲板上的衣服给她们。这些女孩大家闺秀的气质一扫而空,也不管衣服是谁的,互相争抢,抓到手里就往身上穿。但最终因为完整的衣服太少,每个人都穿了几件,仍衣不遮体。 海盗有七八十人之多,个个身手勇猛,杀人如麻,在他们心里早已没有了生与死的概念了。萧怀逸只有七八手下,又分散到几艘船上,根本不是这群海盗的对手。他的手下有的受了伤,有的已经倒下了,只有萧怀逸还在拼命搏杀。几十个海盗围住了他,即使他功夫了得,也难以抵挡,呈现败态。 如果萧怀逸几人败了,船上所有被看押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明珏替萧怀逸担心,不想坐已待毙,就是死,她也想有的赚。看到甲板上有一把匕首,她拾起来,没有多想,闭上眼睛,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就向一个海盗刺去。 她的身体被一双大手揽住转了一圈,争开眼睛一看,她的人早已扑到萧怀逸怀中,匕首划破了他的衣袖。原来在她刺来时,包围萧怀逸的海盗就给她让出一条路,让她冲进了包围圈。她冲萧怀逸讪讪一笑,从他怀中出来,与他并肩而立,同诸多海盗对峙。海盗围住他们,停止厮杀,满脸警惕看着明珏,如临大敌。 明珏感觉这帮海盗怕她胜过怕萧怀逸,她心里觉得很奇怪,却也很高兴,勇气如猛火燎原般增长。生死关头,不是好奇的时候,再说被强盗怕也是好事。 她转到萧怀逸身后,靠在他背上,说:“你往前冲,我给你断后。” “能行吗?”萧怀逸问话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试试,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好,那就试试。”萧怀逸抽出一把金鞘短剑递给她,“用这把剑。” 明珏接过短剑,第一印象就是这把剑很值钱,她拨下金鞘,挂在腰间,冲面对她的海盗晃了晃短剑,突然一声怒吼,“巴嘎雅路,混蛋,雅灭爹――” “拜托,你吓不死他们,就把我吵死了。”萧怀逸的语气中透出戏谑,心里却是无尽的感动和钦佩,明珏总会给他惊喜,这次也一样。 “忍着点,不知道大敌当前吗?” “好,我忍着,你害怕吗?” “刚才害怕,现在一点都不怕了。”明珏吸了一口气,大喊:“杀。” 萧怀逸接到命令,抖起软剑直刺海盗头目,式式勇猛,招招狠厉。明珏在他身后,他感觉自己多了臂膀,没有后顾之忧,更加勇往直前。 更多的强盗满脸杀气冲过来,手持刀剑将他们层层围住。明珏和萧怀逸保持了一步的距离,身体跟着他跑来跑去,替他防备身后的敌人,并不主动攻击。她双手握着短剑,目光犀利沉凉,如秋露春花般的脸庞透出震慑人心的神情。 “都站起来,杀海盗――”明珏冲被看押的人群大喊,声音极具穿透力。 海盗有七八十人,七八艘船上所有被看押的人有二三百之多,只不过以老幼妇孺居多,而且他们都已经被海盗杀人吓破了胆,气势上弱了很多。 听到明珏的喊声,他们都明白不反抗必死,反抗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可最先反抗的人死的机率最大,他们即使有此想法,也只是蠢蠢欲动而已。 明珏心中暗叹,若是这些人调动不起来,她和萧怀逸再拼命,胜算的机率也很小。她明白这些人的处境和想法,她想冲出包围圈,去动员他们。 就在她准备往外冲的时候,一个海盗扑上来乱砍,明珏举剑抵挡,短剑被震飞了。强盗们看到明珏的短剑离手,都很兴奋,甚至为刚才被这个小女子吓住懊恼,攻势更勇猛。萧怀逸把明珏护在怀中,手舞银剑,开始四面抵挡。 “我送你出去。”萧怀逸杀出一条血路,把明珏送出来,胳膊上却被海盗划了一刀,鲜血染经了白衫,本来就寡不敌众,这下就更被动了。 “王八蛋,姑奶奶跟你们拼了。”明珏拣起一把刀,咬牙切齿向海盗冲去。 “不许进来,后退。”萧怀逸拼力跃起,银剑卷飞明珏的刀,把她甩到角落。 明珏站立不稳,倒在角落,趴到甲板上喘气。她看到海盗越战越猛,而萧怀逸越来越吃力,身上有几处受了伤,鲜血染透白衫,急得捶着甲板哇哇大哭。 正在关键时刻,十几艘快艇飞快驶来,围住林家的船,二三十个黑衣男子向甲板冲去,跟海盗厮杀在一起。看押人群的海盗知道是萧怀逸的援军,都向林家的船扑过来,连在船舱里抢劫财物的海盗也冲上来,跟萧怀逸等人打成一团。 一杆银枪落到萧怀逸手里,他收起软剑,挥动长短自如的银枪,如虎添翼,异常勇猛。黑衣人以萧怀逸为榜,人人抖擞精神,厮杀欲加猛烈。 鲜血四溅,肢体纷飞,蒙蒙红雾遮天蔽日,染晕碧水蓝空。 明珏看到萧怀逸的暗卫来支援了,松了一口气,爬起来,四下张望。那些女孩仍挤在一起,缩在另一端的角落里,嘤嘤哭泣,瑟瑟发抖。 “走,快走。”明珏冲女孩们挥了挥手,跳到舢板上,让她们快点过来。 女孩们看懂明珏的意思,都爬起来,跟着明珏往另一艘船的人群中跑去。这些女孩平常娇生惯养,又受了惊吓,行动太过缓慢,急得明珏直跺脚。 海盗死伤多半,边战边退,看到女孩们正向另一艘船跑去,他们突然冲过来,抓住四五个女孩,刀架在她们脖子上,要挟萧怀逸放他们一条生路。 洛明玫和林妹妹都在被抓住的人之中,明珏又急又气,暗暗咬牙。要说林妹妹娇柔,跑不动有情可原,洛明玫平日很凶悍泼辣,今天怎么连一点爽利劲儿都没有了?难道跟林妹妹一起装了几天才女,受了传染,本质也改变了吗? 萧怀逸身上几处受伤,他的暗卫也损伤很重,看到几个女孩被抓,他们强忍伤痛跟海盗对峙。萧怀逸给暗卫使了眼色,暗卫改变方向,绕到海盗后面,突然发力。海盗应接不暇,将几个女孩凌空抛下,和暗卫又缠斗在一起。 海盗狠毒,他们将几个女孩重重抛向礁石,一旦女孩摔到礁石上,不死也会残废。萧怀逸带着几个暗卫向礁石扑去,接住了几个女孩,把她们带到人群中。 明珏松了一口气,看到萧怀逸抱着林妹妹过来,冲他皱了皱鼻子。萧怀逸放下林妹妹,冲她点头一笑,又回到林家的船上,与海盗最后厮杀。 穷凶极恶的海盗采取自杀式的反击,他们提前在林家的船上装了火药,打到最后,自知不敌,就引爆了火药。几声巨响,林家的船被炸成几断,都着起了大火。萧怀逸带着暗卫退到人群中,砍断舢板,下令将船开向一边。 “啊――我……”洛明玫要扑向着火的船,被人拉住了,急着她大声哭叫。 明珏暗笑,洛明玫惨了,此次她出来游玩,竟然带了四箱笼随身物品。从青州来时,洛明玫随身衣物首饰不多,跟林子悦订了亲,收了礼金银子,洛老太太给她添置了许多衣物,林老太太和柳氏等人也送了她很多东西。她为了显摆,把值钱的首饰衣物都随身携带,以便替换,现在,她全部的家当都付之一炬了。 江东海防营的几艘大船开过来,船上伫立了整齐威严的海军。统领过来向萧怀逸行礼赔罪,萧怀逸跟他交待了几句,冲明珏点了点头,上了海防营的船。 “快涨潮了,先把人送到岛上。” 这片海域属于花千岛的范围,大大小小的岛屿很多。大的岛屿上有城镇、有村庄,小的岛屿有为数不多的渔民,有的小岛屿就是海盗的据点。 林老太太醒过来,握着洛老太太的手失声饮泣,劫后余生,众人都感慨不已。此行虽说没有人员伤亡,林家的财务却损失惨重,光这一条租来的大船就值大几百两银子。人有惊无险,总是万幸,钱财毕竟都是身外之物。 海防营把众人送到岛上,就离开了,众人互道安慰之后,也分散开了。 明珏捏着自己的荷包,暗暗心疼,出来的时候,她带着几两碎银子,几百两银票。林家的船毁,财物全部损失,这么多人的花用要她负担了。 他们一行从早晨出来,直到现在天快黑了,中间经历一场生死劫难,直到现在水米未进,早已没有力气了。明珏让人搀扶着洛老太太、林老太太和娇娇柔柔的林妹妹,还有失魂落魄的洛明玫向一家小吃店走去。 众人又饿又累,却没心思吃饭,坐在小店里长吁短叹。明珏把碎银子给了紫竹,吩咐了几句,她又随便吃了些东西,带着朱艳出去,想把银票换成银子。 听说这座岛屿上就有两座钱庄,现在天色不早,钱庄早已关门。明珏很着急,带着朱艳准备去钱庄叫门,迎面碰到萧登带着两个护卫匆匆走来。 “洛九小姐,这是侯爷让我交给你的。”萧登递过来一只钱袋。 明珏打开一看,袋子里有零零碎碎几十两金子,心中大喜,“侯爷他……” “侯爷这几天有事,我们也先回去,告辞。” 没容明珏多说,萧登抱了抱拳,转身快步离开。明珏冲钱袋子吐了吐舌头,带着朱艳去找客栈,要安置几十口人,小客栈还真有些困难。明珏主仆转了几条街,又累又急,也没找到合适的客栈,不是只余几间客房,就是客房不好。 “洛小姐,真是你?太巧了。” “水桃?你怎么在这里?先生呢?” “先生又去锦羽国了。”水桃上下打量明珏,惊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明珏把他们此行的遭遇跟水桃大致说了一遍,听得水桃连连咋舌。 “你们有多少人?要不先住到先生的别苑,就别到处找客栈了。” “能行吗?我们有几十人呢。” “有什么不行?我让人给你们安排两座客院。”水桃叫两个随从回去收拾客院,又找来几辆马车,跟明珏一起到小吃店接人。 客院就是一座独立的小院,三间正房,两侧各有厢房,门口有门房。两座小院紧邻,每座院子里就有两个粗使婆负责洒扫收拾看门,一应使用物件齐全。 明珏把众人接到客院,让她们各自安置,就带着紫竹去向水桃道谢了。 两人回来,看到朱艳正在门口生气,一问才知道,洛老太太、林老太太、洛明玫和林妹妹带仆人住一座小院,另一座小院里住着柳氏、江氏和几个孩子及仆人。几间正房里住满了人,明珏主仆只能在外厅搭铺,要不就跟下人挤在一处。 紫竹很生气,“这些人也太过份了,怎么能这样呢?” “算了,一会儿再说。”明珏没说什么,几十口人住两座小院确实够挤。 “表小姐,我家老太太叫你呢。”林老太太的丫头出来招呼明珏。 林妹妹受了惊吓,脸色煞白,昏迷不醒,林老太太和洛老太太守在她床边掉眼泪。明珏主仆进来,林老太太一眼都不看她们,也不给明珏好脸色。 “表姐怎么样了?” 林老太太冷哼一声,冲明珏发难,“你从甲板上跳下来的时候要拉你姐姐一把呢,她也不至于被人提起来往礁石上丢,都吓成这样了。她跟八丫头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吗?你这孩子怎么只顾自己呢,都是亲骨肉,哪能不管不顾?” 明珏怔住了,林老太太是在埋怨她吗?这话从何说起呀?当初,她最先从甲板上跳下来,站在舢板上,扶着好多女孩跳到舢板上,往人群里跑。 洛明玫、林妹妹和几个女孩落到最后,还没来及往舢板上跳,就被海盗抓起来做人质了。这种情况是她能预料的吗?这帮海盗是她能左右的吗?明珏越想越气,当时的情况她们没看清吗?林老太太昏迷不醒,众人也都昏迷了吗? 紫竹气得脸都青了,没听明珏开口解释,她就开口了,“老太太,话可不能这么说,船上这几百人,连萧侯爷等人,哪个不佩服我家小姐聪明勇敢?当时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我家小姐是只顾自己吗?她救了好多人。 表小姐和八小姐跑得太慢,难道让我家小姐背她们、抱她们吗?我们小姐要是也跟她们在一处,一起被抓,都昏了,都病了,这么多人吃什么、住哪里?都在海岸上喝西北风吗?我们小姐又出钱又出力,为找客栈,脚都磨破了。” “你、你这是哪家子的奴才,你……” “紫竹,出去。”明珏不想多说,也不想解释,在楚州,她们毕竟是客人。 洛老太太叹气说:“九丫头,去给你姐姐请大夫吧!门口婆子根本不听使唤。” “我去找人请大夫。”明珏心里憋着一口气,越想越委屈,真想哭一场。 “九小姐,帮我家小姐找点热水吧!她洗澡的水凉了。” 明珏主仆刚走到院子里,洛明玫的丫头追出来,毫不客气地指使明珏。没等明珏开口,紫竹就扑过来,冲丫头连打带骂,话说得很难听。丫头哭喊求饶,洛明玫的哭声传出来,洛老太太出来斥呵她们,院子里乱成一团。 “赶紧回去吧!”明珏看了紫竹一眼,快步向外走,边走边无奈叹气。 水桃听说她们主仆没地方住,忙把好们带到主院,给她们主仆安排了一座小院子,与水木居住的正房一墙之隔,装饰摆设及一应使用物件要比客院好得多。 仆从请来大夫,给林妹妹等人看了病,又拿药、煎药,折腾到半夜才安静下来。忙清之后,明珏才回主院休息,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好象塞了一团湿棉花,湿漉漉的,堵得难受,憋得她透不过气来。 丫头的说话声将她吵醒,明珏翻了身,叫丫头进来问话,得知没事才放心。 林妹妹的病情刚有好转,明珏计划送她们回楚州,没想到洛老太太和林老太太相继病倒,江氏的两个孩子也病了。请医吃药,床前伺候,折腾了五六天,众人总算都好起来了。明珏不敢急着回去了,怕一倒腾,又有人病,就麻烦了。 这几天一直忙着奔波安排、照顾别人,明珏觉得自己比以前更精神了,连懒觉都睡不着了。她暗暗责骂自己命贱,别人都生病,都需要人照顾,就是她身体越来越硬朗,出钱不算,还要跑腿,最让她生气的是费力还不讨好。 “洛小姐,先生给你的信。” 明珏拆开信一看,看到一张纸上就“等我回去,有事”几个字,不禁摇头。 “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他行踪不定,我们也不知道,他知道你在岛上,才写信回来。”水桃想了想,又说:“花千岛景色很美,你们第一次来,一定要好好玩玩,多住几天。” 本来是打算来花千岛游玩,中途遇上这档子事,哪还有心情游玩?众人在这里休整几天,等有了心情,出去玩玩,也不白来一趟。明珏不想管其他人,她倒想出去走走,听说花千岛的珍贵花草很多,说不定能找到商机呢。 “九小姐,奴婢刚听说一件新鲜事。”紫竹和朱艳嘻笑着进来,向明珏行礼。 “什么事?” “八小姐向林老太太和咱家老太太请罪,说被海盗沾污,没脸见人了,要剪了头发出家呢。两位老太太和柳夫人都劝她,说错不在她,这件事也不会让林大人知道。她们刚把八小姐安顿好,林小姐又哭开,说……呵呵。” “说什么?”明珏也来了兴致,她跟林玉黛接触不多,只知道这个美人灯有才女的美称,也很有才女的个性,比红楼中的林妹妹更胜一筹。 “林小姐说侯爷抱了她,要是侯爷不娶她,她就剪了头发当姑子去。两位老太太都说侯爷妻妾成群,又刚得了嫡子,她们劝了她很久,听说她一直哭。” 明珏怔了怔,紧接着放声大笑,心里又觉得愤愤的。萧怀逸一身白衣,潇洒飘逸,翩然若仙,打扮那么帅气,不就是想招蜂惹蝶吗?得尝所愿了。 话又说回来了,这林妹妹也真可笑,她被海盗扔下去,萧怀逸不抱她,也会有别人抱她,否则摔到石上,非死即伤。就因为救她的人是萧怀逸,她就非君不嫁了,海盗扒光她的衣服,早已把她全身摸遍看遍,她怎么不嫁给海盗呀? 碰到萧某人,一定好好恭喜他,刚得了嫡子,又吸引了美人,真是双喜临门。 “洛小姐,门外有人找你。” 明珏出来,看到门外之人,皱鼻轻哼,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你怎么在这里?这可是水木山庄的别苑。” 萧怀逸甩开折扇,“你不知道水木山庄别苑对外出租吗?以后我们是邻居。” “谁跟你是邻居?”明珏见萧怀逸身穿一袭玄青色轻锦镶边长袍,显得庄重威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你怎么不穿白衣服了?” “太过俊逸显眼,怕别人看我,招蜂惹蝶。”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明珏挑着嘴角看他,皱鼻轻哼,眼含蔑视。 萧怀逸笑了笑,说:“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去。” “真不去?”看到明珏头摇得象只拨郎鼓,萧怀逸叹气说:“海盗抢来的宝贝太多,我都不知道怎么打发了,皇上还非要把缴获的东西都赏给我。” 明珏顿时笑脸开花,迈着碎步凑过来,柔媚的大眼睛里晃动着水波,冲萧怀逸点头哈腰,一副十足的狗腿子模样,若不是周围人多,她真想…… “你不去正好,肯定有人想去。” “谁说不去?”明珏忙冲丫头挥手,“快去拿几只布袋来。” 萧怀逸带明珏等人登船,来到前几天他们遭遇海盗的地方。海风微拂、海浪轻涌,蓝空碧水平静如斯,根本看不出几天这里曾是一个血腥屠戮场。大船穿过礁石丛生的小岛,向一座黑绿阴沉的岛屿开去,顺风顺水,很快就靠岸了。 浪洗白沙,锦鸥滑翔,岛上一幕青黛,几排房舍简陋破旧。 “这里是贼窝?” “进去看看就知道。” 房舍堆满了抢海盗劫来的财物,金银财宝、玉器古玩、衣物首饰,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看到诸多财物上沾了血迹,明珏心里猛然一颤,兴趣全无。本来贪心大痴,想到这些财物都纠缠着鲜血人命,她心里很害怕。 “紫竹、朱艳,你们进去看看,有喜欢的就拿,我在外面呆会儿。” “到沙滩上看看。” 萧怀逸和明珏来到沙滩上,两人相邻而坐,沉默无语。回想那日的屠杀,明珏突然感觉很后怕,心不停颤抖,想过好多打趣萧怀逸的话题,此时却一句也不想说了。萧怀逸没问为什么,跟她讲述青州一别的概况,讲笑话逗她开心。 “侯爷,水木先生来了。” 明珏忙站起来,四下张望,“在哪里?人呢?” “在另一面海岸。” 萧怀逸脸上闪过不悦,暗叹一声,恢复如常,“我带你走近路过去。” 水木一身湖绿色的长袍,倒映银沙碧海,格外柔和清目。他的神情依旧温润清朗,只是消瘦了许多,他脸上的笑意很温和,但他眼底隐约的悲痛闪过。 明珏心中的问号无限扩大,看到水木正跟萧怀逸寒喧,她忙叫回两个丫头。两个丫头手中的大布袋都装满了,收获颇丰,还在兴致勃勃议论。 她跟萧怀逸说了几句话,心里惦记水木的事,就同水木一起离开了。萧怀逸站在岸边,默默看着明珏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先生这段时间在忙什么?”明珏试探着问。 水木摇摇头,看似无心地问:“你为什么不叫我师傅?” “我没跟你行过拜师礼呀!” “也是,呵呵,那就不要那些俗礼了,这样也很好。”水木注视着明珏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问:“听说你去了李家村,感觉怎么样?” “很好呀!李家村的村民很有福气。” 水木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带你到花千岛转转,正好说说话。” 据说花千岛有一千座大大小小的岛屿,有半数以上的岛屿上有村庄城镇、渔民百姓。岛上的百姓除了捕鱼,就是种植珍贵稀有的花草,可以做药,也可用做香料脂粉的原料。在水木诸多产业中,有三成跟花千岛的花草有关。 明珏没想到能在这个时空,能在花千岛上见到成片的彩棉,听水木说这些彩棉原是野生的,后来看到那些彩色棉花有用,就把彩棉管理起来种植了。 来到储藏彩棉布料的库房,明珏大开眼界,这里的彩棉比她前世所见还丰富多样。而且这些彩棉布料都是纯手工纺织,比她前世的彩棉衣物还柔软细致。 这个时空的人喜欢穿绫罗绸缎,以缭绫绮锦为尊,彩棉的布料很廉价,只有穷人用来做衣服。明珏脑海里搜罗着有关彩棉的知识,设想拓开这条财路。 “这些彩棉衣料要是没用,就送给我。” “好,你想弄到哪里,直接找水桃就行。” 除了彩棉,明珏还见到了用花草及一些种籽提练的精油,与彩棉一样,各式各样的精油用处不大,不及那些花粉香料有用。对于精油,她了解很多,前世她常做SPA香薰,用精油美体开背,还能疏通精络、调解身体,也能治病。 “先生,不,师傅,这些精油都没什么用处吗?还有那些彩棉。” 水木淡淡一笑,脸上闪过浓郁的悲伤,“应该有很大的用处,只是我娘去的太早了,她把好多知识都带走了。就象当年她带我逃到花千岛,这里长满花草,岛上的人只靠捕鱼为生,认为花草没用。可现在,这些花草给岛上的人带来源源不尽的财富,岛上的人反而不去捕鱼了,他们都感激我娘,甚至奉她为神女。” 明珏看到水木眼底充溢着泪花,不由长叹,低声劝慰他几句。听到水木这番话,她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只是在李夫人背后又有什么故事呢? “师祖母她……” “她是被人害死的,很惨,最可恨的是我连她的忌日是哪天都不知道。”水木饮泣哽咽,突然用力抓住明珏的手,低声说:“帮我,求你。” “你……”明珏不知道水木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我知道你能。” “你想让我做什么?” 水木放开她的手,沉默一笑,说:“只要你答应就行,我会报答你。” “我不要报答,水木山庄帮过我很多,我应该报答你。”明珏冲水木浅浅一笑,说:“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义无反顾。” 明珏贪财小气,好占便宜,但她不会跟水木谈条件,也不会要他的报答。确切地说,明珏事事计较、什么都讲条件、没占到便宜就觉得自己吃了大亏的行径只针对一个人,谁让她是那个人的弃妻呢?占再多的便宜也觉得心理不平衡。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水木并没说让明珏做什么,似乎还没考虑好,他眺望远方,沉默许久,说:“天色不早,你回去休息吧!” 回到别苑,刚更衣洗漱完毕,就有一个小丫头来传话,说两位老太太请她过去。明珏心里隐隐不舒服,她让丫头挑了几样新鲜东西,拿上去了客院。 自那晚林老太太怪罪她没照顾林玉黛,紫竹出语顶撞,她就感觉林家人跟她的关系生疏了很多,连跟洛老太太都不象以往那么亲近了。这几天,她们接连生病,她请医拿药,出钱出力,没日没夜奔波,也没得到她们的好脸色。 丫头把明珏引进卧房,看到卧房里围了一屋子人,明珏不由皱眉。林玉黛躺在床上,蒙着头,轻声抽泣。洛明玫坐到床边,看向明珏的表情透着阴涩。两老太太和柳氏、江氏及几个丫头围在房里,都长吁短叹。 “你去哪了?一出去大半天,找你好几次了。”洛老太太的语气中透着责怪。 明珏没回答,淡淡地问:“有事吗?” “我们本打算明天回楚州,你姐姐的病又反复了,还不能走。” “那就去请大夫吧!” 林老太太皱了皱眉,说:“光请大夫不行,你给我们买来的衣服太粗糙,我们穿没事,你姐姐细皮嫩肉,从小到大穿软锦轻绸,那衣服她穿着不舒服。” “岛上没有软锦轻绸,我买的衣服已经是最好的料子了。”明珏很堵心、很生气,或跟这些人,都是她的亲戚亲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发作。 “那不会让人回楚州城找吗?你面子这么大,连件好衣服都给你姐姐拿不到吗?都是亲骨肉,你现在多照顾你姐姐,你姐姐将来也照顾你,你怎么……” 朱艳挤进人群,打断林老太太的话,说:“老太太,我家小姐也是穿的这衣服,跟你们都一样,为拿衣服就回一趟楚州城,那也是有很大花费的,我……” 明珏沉下脸斥责,“朱艳,出去。” 紫竹拉着朱艳出去,高声说:“人家是千金小姐,尊贵着呢,咱们家小姐是费力花钱不讨好的丫头,人家说病就病,咱们小姐连人家脚趾头都比不上。” 林老太太指着明珏,拍桌怒呵:“这两个贱丫头在说什么?你都不说管管。” “祖母、外祖母,是我不好,呜呜……连累你们了,我还不如死了,呜呜……” 林玉黛嘶哑的哭传来,又一阵干呕,洛明玫忙扶起来她,轻声劝慰,几个丫头也围过去伺候,林老太太狠瞪了明珏几眼,忙到床前哭天抹泪、问长问短。 明珏咬了咬牙,想去安慰林玉黛,有丫头来报说水木回来了,要见明珏。明珏知道水木找她有事,忙让人去给林玉黛请大夫,又交待几句,就出去了。 “这人怎么就这么无情无意呢,你姐姐病得这么重,你就不能照顾呀!水木再好也是外人,他有事就这么重要吗?真是一点骨肉情都没有呀!” 听到林老太太的哭骂声,明珏气得浑身发抖,停下脚步,想理论几句。若是敌人,她会毫不客气回击,却不知道此情此景该跟林老太太怎么说。 洛老太太追出来,跟明珏说了几句话,问:“听说萧侯爷也住在别苑?” 明珏点点头,不想多说,从荷包里掏出几锭金子,塞给洛老太太,说:“是去是留,还是请医看病,你们看着安排吧!我能力有限,照顾不好这么多人。” 紫生跟在明珏身后,走出客院,说:“就是因为侯爷来了,林小姐才病的。” “王八蛋,都是他惹的祸。” 明珏恨恨咬牙,决定等跟水木办完正事,就去找萧怀逸算总帐,都是他皮相太好,到处发浪惹的祸,林玉黛要是犯了单相思病,身体能好才怪。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爱情密码 石门缓缓打开,森寒的气息扑面而来,明珏不由浑身哆嗦,裹紧身上的披风。 偌大的冰室呈现眼前,氤氲着薄薄的沥沥的寒气,冰室四个角落的鎏金灯架上,大如鸡卵的夜明珠散发出灿白的光芒,将冰室照耀得如同白昼。 冰室正中砌着一个大约六尺长、三尺宽的冰台,一口冰棺摆在冰台上,棺中的女子一身淡雅的绿衣,面容栩栩如生,好象熟睡一般。 水木跪在冰棺前,头抵在冰台上,低声抽咽,如泣如诉。听到有人进来,他站起来,擦去眼角的泪珠,长叹一声,转过身注视明珏,一脸沉默。 “我娘喜欢绿色,她说绿色是生命的颜色,不管她心情多么糟糕,只要看到绿色,她就感觉自己看到了希望,从而精神振奋。”水木幽幽出语,声音低沉温柔,“小时候,我常看到她看着一个地方发愣,我问她在看什么,她说她在寻找绿色。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在找生命的希望,想让自己振奋、高兴。” “由此可见,师祖母是一个很开朗、很豁达的人。”明珏轻声叹气,她很想知道李夫人的故事,想知道这个和她来自一个时空的女子有什么样的人生际遇。 做为这个时空的李夫人,如今,她的身体躺在冰棺里,供人绚怀思念,她的灵魂又在何处遨游呢?会不会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又在那个世界追忆这个时空的过往?没有肉身的局限,她永远是她自己,而不再是任何人。 水木慢慢向明珏走来,眼底闪动晶莹的泪花,一只手缓缓拍到明珏肩上,幽然出语,“那年冬天,我三岁,正生着病,水家将我们母子赶出家门。那个冬天特别冷,根本不象江东的天气,临出水家大门时,我们身上的外衣都被仆人扯下了。若不是怕我们赤身果(同某字)体,让水氏家族遭人诟病,连我们的内衣都会被扒掉。那个男人说让她净身出户,别说有傍身的银钱,连衣服都不让她穿。” “怎么这么过份?”明珏一听,气得恨恨咬牙。 她离开萧家时,萧怀菱带人把她们主仆看得过眼的首饰衣物和金钱财物洗劫一空,半新不旧的衣服还给她们留着几套,没让她们只穿内衣离开萧家。即使把她送到庄子上,也有遮风挡雨的房子,而不是把她直接赶出家门。 从另一个世界仓促而亡,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替一个陌生人活着,承载着陌生的恩怨情仇。重活一世,谁不想对酒当歌,仗剑天涯,活得潇潇洒洒?谁不想满眼柳绿花红、阳春白雪,从而让自己的目光远离破败腌臜? 做为洛明珏,她没做到。她一直认为,无论前生今世,李夫人都比她优秀,可李夫人也没做到,而且李夫人比她受过的苦难,受过的侮辱还要多。 穿越者不是万能的,不管是前世今生,只要还是人,就有人的苦怒哀乐,就有人的恩怨情仇,束缚、羁绊永远也无法真正摆脱,直到老死。 李夫人一定也恨水家、恨水融,恨侮辱她、迫害她的每一个人。 幸福永远是个比较级,明珏突然觉得自己对萧家的恨淡了一点。 “哈哈……这就算过份吗?”水木摇头狂笑,笑声狠厉阴寒,透着吞噬天下的怨毒,撼痛人心,“我们被赶出来之后,就有人发下话来,说在海州城谁敢给我们母子一口饭、一口水,谁敢收留我们母子,就让那人家破人亡。我当时正生病,我母亲到处下跪,想给我要一口热水、一口热饭,结果什么也没要到。 迫于水家的淫威,没人敢为抱打不平我们,即使可怜我们也不敢出手相助。几个忠于我娘的仆人被打得遍体鳞伤,从水家逃出来,护送我们母子离开海州城。出城之后,我们混到一群流民之中,靠他们帮助,总算活了下来。李家村全是来自各地的流民,就是我娘为感谢他们曾经帮助,才建起来的。” 明珏拭去眼角的泪珠,哽咽说:“师祖母很坚强,要是我可能活不下去了。” 这就是李夫人的遭遇,彼时彼刻,她大概忘记了自己活过两世,忘记了自己前生今世所有的骄傲和尊严,为了儿子,她要活下去,坚强地活下去。 “我娘活得很坚强,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她怕我介怀、怕我不开心,从不跟我说这些,我也不敢问过去,这些事都是后来仆人讲给我听的。” “师祖母是为你好,有些事情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水木眼底含泪,淡淡一笑,顿有泪水滴落,“冬天过去了,我的病才好起来,我娘带我回外祖家。听说我们的遭遇,我外公带着李氏宗族的几个子侄到水家理论。当时把我们母子赶出家门时,那个人写下了休书,我外公认为我母亲没犯错,不能就这样被休,即使离开水家,也应该和离,要回我母亲的嫁妆。 可他们没讲出道理,却被当成阴谋叛乱者,流放到大西北做苦力。等我娘有些钱财的时候,去大西北找他们,我外公客死异乡,其他人也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李夫人只是乡坤出身的一个弱女子,在强权之下,哪里有她反抗的余地?不但自己受尽了苦,还连累了亲人,想必那时候,李夫人也心如刀绞吧? “水家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他们恨师祖母,可你毕竟是水家的血脉呀!” “听仆人说我娘知道水家的隐秘,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明珏握紧拳头,替水木、替李夫人鸣不平,威威赫赫的水氏家族,位列一等候,被誉为天下财富的集结地,竟然那么无情且无耻。明珏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能理解水木心中浓烈深重的仇怨,也支持他去报复迫害过他们母子的每一个人。 听到水木这番话,她隐约感觉李夫人和水家的事另有隐情,这可能就是水木说得隐秘。而水木这些话就是冰山一角,很难揭开整件事情的全貌。 不管因为什么,水家对水木和李夫人的所作所为确实丧尽天良,对素昧平生的人也不可能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对别人绝情,不给别人留后路,也等于断掉了自己的后路。水家的人想把李夫人和水木置于死地,大概也没想到水木会今天。 “我三岁那年,我们被赶出水家,我十三岁那年,我娘辞世,这十年间,我们一直被人追杀。我娘为躲避他们,只好带我出海,在海上飘流,到很远的地方跟许多国家的人做生意。直到我们有了钱,有了自己的护卫和死士,才不怕他们追杀了。后来,我们在花千岛定居,我娘倾尽平生所学,变废为宝,为这里的人做了许多事。她说过她想做得更好,还没来得及做,就死在了那些人的屠刀下。” 明珏想了想,问:“谁追杀你们?” “汝亲王府的死士和水家的死士。” 汝阳郡主下嫁给水融做平妻,为保住自己的儿子嫡长子的位置,极有可能会对水木下手。可李夫人和水木已经被赶出水家,这样被赶出去,想必也被削了族籍,为什么还要置他们母子于死地呢?难道有非让他们死不可的理由? 李夫人被害死之后,水木才不被追杀,想必那些人是冲李夫人来的。水融为什么非要杀死李夫人呢?结发夫妻,没想到最后竟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就是因为那个隐秘,你们才被人追杀的?” 水木点点头,又摇摇头,示意明珏跟他从冰室的另一扇门出去,来到一座大气雅致的院落。仆人点亮灯火,水木领着明珏进到书房,书房藏书很多,收拾得干净整洁,房间以绿色调为主,让人进来就感觉到神清目朗。 “坐吧!我想跟你多聊一会儿。”水木亲自给明珏泡了茶,他端起茶盏,边品茶边观察明珏的表情,“我母亲说她跟这个世界一般的人不一样,她有一个前生,她常跟我说起她的前生,说好多我在这个世界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明珏轻叹一声,说:“有前生的人都很幸运,大概是老天的厚爱吧!” “你不是一般人,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有这种感觉,怀疑你跟我母亲一样。后来,我让人去了解洛明珏,他们把与洛明珏有关的人和事都报给了我,我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从来没跟人这么详细地说过我母亲的遭遇,你是第一个。” “我也不怕别人知道我有一个前生,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别人去说。”明珏神色淡然,一点也不惊诧水木说破她的身份,“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至少水木比萧某人强,萧某人总认为她是野鬼,附在了洛明珏身上。而水木知道她有一个前生,在李夫人的言传身教之下,水木也能理解她前生的事物。 沉默了许久,水木轻叹开口,“你能跟我说说你的前生吗?我很想听。” “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该怎么跟你说,也不知道你想听什么。”明珏讪笑几声,又说:“就象一只烤乳猪,个头太大,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 水木揉了揉额头,微微摇头,无奈一笑,问:“你还没吃晚饭吧?” 听到水木的问话,明珏的肚子很配合地响起来,她忙佝偻着腰,脸上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从岛上回来,她洗漱完毕,正等着吃晚饭,两老太太就把她叫走了。折腾了半天,水木又找她,一直到现在,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真是抱歉,是我耽误你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没事,少吃一顿饿不死。”明珏大方摇头,又说:“我的前生和师祖母的前生会有很大差异,就象你和洛明珏,虽说生活在一个世界,彼此不可能认识,各自的经历也大有不同。如果你想了解师祖母的前生,等有时间,你可以跟我说说她都跟你说过一些什么,或是给我一些关于她的东西,我或许能帮你。” 水木点点头,从书架后面的暗阁里拿出一只锦盒打开,递给明珏。锦盒里有厚厚一叠记事本,本子里全是用英语书写的东西。李夫人大概不想让人知道她要写什么,才采用这种方式,但她还是把这些东西留下来了。 “这锦盒里的东西是我娘辞世那年写的,除此之外,她还留下了几箱这样的记事本,你先看这些,改天我把那些也拿给你。”水木长叹一声,自嘲一笑,又说:“我本打算自己参悟,可实在没这个天赋,殚精竭力,我也没弄懂多少。” 原来,水木让她翻译那些书籍,是想照她翻译成的语言与记事本上的英语互相对照,来参透李夫人留下的东西。不能否认水木很聪明,可用这种方式就能看懂记事本里写的东西,那必须是比人才多个“二”的人才行。 水木把明珏主仆送到门口,让人送她们回去,并吩咐人给她们送饭过去。 走到小院门口,看到朱艳正靠在墙上打瞌睡,明珏和紫竹都很纳闷,忙询问情况。朱艳接过锦盒,指了指明珏的卧房,带她们轻手轻脚往里走。 卧房里灯火通明,偶尔有摔东西的声音传来,明珏皱了皱眉,推开丫头大步向卧房走去。朱艳很着急,想去拦明珏,没拦住,忙拉着紫竹跟上。 衣物、被褥、书籍扔得满地都是,除此之外,地上还有干鲜果皮和纸屑。床头柜上杯盘狼藉,吃剩下的面汤、喝剩下的茶根,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双手搭在胸前,脸上盖着一本书,一点气息都没有。听到有人冲进卧房,他重重踹着床榻一脚,向来人宣告他还活着。 “你找死呀?” 明珏冲到床前,冲着床上的人一拳砸下,就在她的拳头快落到人身上的时候,床上的人矫捷一闪,她的拳头砸到床上,因用力太大,痛得她呲牙咧嘴。 “萧怀逸,我、我……” “我XXOO你全家,你是不是又想这么骂?”萧怀逸一脸无辜看着她。 “你、你、你给我起来。”明珏跳上床,冲萧怀逸一顿拳打脚踢,又揪住他的衣领往床下扯,“你给我起来,好端端的卧室,都被你糟蹋成猪窝了。” “你也知道你的卧室是猪窝呀?” 明珏缓了一口气,又往拳头上哈气,“看我怎么收拾你,都是你惹的祸。” 被林老太太斥骂了一顿,明珏心里窝火,罪魁祸首就是萧怀逸。要不是他招蜂惹蝶,能把林玉黛撩拨成单相思吗?因为有明珏被休弃的事在前,林老太太和洛老太太都清楚林玉黛不可能嫁给萧怀逸,林老太太才把气撒在明珏身上。 萧怀逸挡住明珏的拳头,“收拾我之前先把肚子填饱,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肚子又一次不争气地鸣叫,明珏收起拳头,歪着脑袋睃视萧怀逸,目光好象要杀人一般。萧怀逸笑了笑,变戏法一样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食盒,打开让明珏看。 食盒里有一大碗鲜鱼汤银丝面,面条好象丝线一样,根根透明,浸泡在乳白色的鱼汤里,汤内有几片笋干,几棵青菜,正冒着腾腾热气,鲜香气味四溢。 明珏舔着嘴唇,小脸笑成一团,五脏六腑开始敲锣打鼓、沙场誓师了。 “饿了吧?” “不饿。” 萧怀逸哼笑两声,拿出筷子和汤勺,拍了拍床沿,说:“坐下,我喂你吃。” “不让你喂。”明珏乖乖坐到床沿上,眼睛看汤面和筷子之间打转。 “先告诉水木找你干什么,为什么去那么久?否则就不让你吃。”萧怀逸端着碗,挑动汤面,在明珏眼前晃来晃去,咂着嘴馋她。 “你凭什么管我?就是不告诉你,不吃也不告诉你。”明珏噘着嘴堵气,看到萧怀逸拈酸吃醋的样子,她心里很受用,越高兴越喜欢耍小脾气。 “先吃,吃完必须告诉我,否则――” 萧怀逸重哼一声,挑起一缕丝面,送到明珏嘴边。明珏冲他皱了皱鼻子,摆出一副给你面子的神态,张嘴就把一缕面吸到嘴里,很满意地冲萧怀逸点头。 “不用你喂,你端着碗,我自己吃。”明珏抢过筷子,直奔面碗。 三下五除二,一碗面转眼就进了肚子,嫌勺子喝汤太慢,她抢过碗,凑到嘴边,咕咚咕咚几口,就喝掉了半碗汤。她缓了一口气,一脸调笑冲萧怀逸挤了挤眼,继续喝汤,很快,一大碗鲜鱼汤银丝面就被吃了一个底朝天。 明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味道不错,我明天还要吃。” “你喜欢吃就好。” 萧怀逸看着明珏,冲她试探着伸出手,很想在她笑容满面、柔光粉嫩的小脸上捏一把。明珏见她抬起手,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沉下脸,一脸挑衅地冲他抬了抬下巴。萧怀逸忙放下手,好象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偷眼看着明珏。 在青州时,明珏和萧怀逸有约定,只许明珏对萧怀逸动手动脚,萧怀逸可以挡,但不许还手,更不能象以前一样碰明珏的敏感部位,否则自断其指。 “九小姐,水木先生派人送饭来了。” 明珏噘了噘嘴,可怜巴巴说:“我都吃不下了。” “奴婢刚看了看,有蟹黄蒸饺、三鲜蛋羹,还有虾仁翡翠汤,您……” “端进来、端进来,赶紧把屋子收拾了。”明珏冲萧怀逸挥了挥手,说:“你可以走了,你在屋里,丫头都不敢进来了,只怕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萧怀逸眯着眼睛,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流露出委屈。这只小野鬼变脸也太快了,有了更好吃的,就要把他一脚蹬走,这个小没良心的,真该好好教训一顿。 明珏意识到自己过河拆桥太快,忙陪笑说:“时候不早,你该回去休息了。” “好,我回去休息,你悠着点,别吃撑了,睡不着觉。”萧怀逸站起来,伸着懒腰,说:“这几天我都在花千岛上,会很忙,想吃银丝面早点告诉我。” “都不知道你在忙什么。”明珏知道萧怀逸此行为清剿海盗而来,海盗那么猖狂,肯定在硬仗要打,许多消息事关做战机密,她不方便多问。 “我还能忙什么?忙着找海盗,那天杀死的海盗只是一个小分队,江东海域象那样的海盗小分队,不下几百只,而且隐藏机密,很难找到他们的行踪。” “辛苦你了。”明珏推着萧怀逸往外走,嘻笑着说:“人民不会忘记你,你的丰功伟绩会载入只册,我相信你会永垂不朽,放心上战场吧!” 萧怀逸哼笑两声,抬起手,在明珏的鼻尖上揪了一下,说:“不是敏感部位。” 见明珏要还手,萧怀逸忙大步离开。看着他的身影融入浓郁的夜色,明珏心里泛起丝丝甜蜜,又吃了一些东西,洗漱之后,倒头便睡,清梦格外甜美。 第二天,明珏早早起来,收拾完毕,吃过早饭,又打发紫竹代她到客院给洛老太太请安。紫竹很快回来,说客院没事,林玉黛病情无好转,洛明玫也病病歪歪。林老太太决定等林玉黛和洛明玫好起来再回楚州,只派人回城送信了。 朱艳低声说:“依奴婢看,侯爷不离开别苑,林小姐的病是好不起来了。” “你算说错了,侯爷要是走了,林小姐会病得更重,这是单相思。”紫竹一脸窃笑,凑到朱艳身边,问:“昨天晚上你怎么在外面打瞌睡?” 此次出来游玩,明珏只带了紫竹和朱艳两个丫头,还有两个婆子,明珏让她们在客院伺候。她们住的小院有水家的仆妇照应,却跟他们少有交结。昨晚她带紫竹出去,留下朱艳看屋子,萧怀逸来了,朱艳只好躲到大门口去。 “侯爷说他每等一盏茶的功夫就扔一件东西,我不敢进去,就在门外等了。” “神经病。”明珏嘟嚷一句,就拿着李夫人的记事本到床上去看了。 紫竹和朱艳把昨天在海盗窝里拣来的宝贝全部拿出来,一一造册登记。 明珏窝在床上,把李夫人的记事本全部摆在床上,共有九本。听水木说,这些是李夫人辞世那年写的,一定是对她对自己二十多年穿越足迹的回忆,这里面有她的恨爱情仇,有她的酸甜苦辣,包含着她这一世人生的全部。 做为后来者,看到前辈的东西,即将揭开李夫人一生的秘密,明珏又紧张又激动,还愤恨。她总认为自己经历离奇,比起李夫人的遭遇,她真是小儿科了。 九本记事本,有八本薄厚一致,样式统一,还有一本比这八本要厚一些,象是写好东西才装订的。明珏打开装订本,才知道里面是信,把信纸剪切整齐,装订在一起,外面又粘上记事本的封皮,便于保存这些信,李夫人可真是有心人。 封皮的内页写着一页英语,是李夫人前世今生的生平,看得明珏心里发紧。 父官母商、家境优厚的女博士到三十八岁仍未婚,在相亲途中遭遇车祸,来到这个时空,变成李家八岁的小女儿。女孩上面有五个哥哥,因身体娇弱,得父母兄长宠爱。三十八岁的灵魂在八岁的小女孩体内重生,她新奇却孤独落漠。 她十岁那年,认识了十三岁的水融,从此生命五颜六色,充满阳光。十五岁与水融订亲,十六岁嫁给他,十八岁生下儿子,直到儿子两岁那年,翻天覆地。 从初识到儿子两岁,这十年,她忘记了自己前生,远离了孤独寂寥,和深爱的男人相依相偎,携手创业,养育儿子,每一天都沉浸在幸福中。 那一年,水家的爵位继承人病逝,当时的水老太太要在众多的庶子选一个过继膝下,承袭爵位。水老太太有一个条件,不管选中哪个庶子袭爵,必须娶她的侄女为妻。在诸多庶子中,水融管理家族的产业游刃有余,成了袭爵者的首选。 当水融告诉李夫人他想做世子时,李夫人心寒了,因为爱,因为孩子,她还是选择了成全。水融多方周旋,水老太太的侄女做了侧室,而李夫人也成了水老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内宅如深海,令不善宅斗的李夫人心力憔悴。 水融成了世子,到京城谢恩,又得汝阳郡主的青眼,汝亲王请先皇把汝阳郡主指给水融做平妻。能结交汝亲王,金枝玉叶只做平妻,水融当然很高兴。而李夫人心如死灰,提出和离,水融不同意,却一纸休书,将李夫人母子赶出家门。 一页英语,承载了一个来自异世的天之骄女的全部悲哀,而悲哀的源头就是因为她爱上了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为了风光荣耀,竟然亲手毁掉了她。 明珏看到这些,气得咬牙切齿,双手双脚对着床榻又砸又踹,两个丫头忙跑进来询问情况。明珏挥手让她们出去,继续看李夫人留下的东西。 装订本里这些信都是李夫人和水融在没成亲之前写下的,寥寥数语,饱含浓情密意,最让明珏感觉新奇的是这些信都是用汉语拼音写的。 李夫人要跟水融交流沟通,又怕被人看破,惹来麻烦。所以,她就教了水融汉语拼音,做为他们互诉衷肠的语言,也是他们的爱情密码。那时,他们在接到彼此情信时,心里有多么激动,情景有多么浪漫,不是外人能想像的。 那八本记事本全是用英语书写,是李夫人对异时空二十多年点点滴滴的回忆,记述了她此生此世的苦难遭遇,饱含她二十几年的辛酸苦辣。 明珏边看边唉声叹气,气愤怨恨交织着同情与钦佩,令她不禁抽泣哽咽。 无论前生今世,李夫人很优秀,但无法弥补她爱情的缺憾。她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女人,有爱她的丈夫,有可爱的孩子,有一个温暖的家。不求飞黄腾达,不想攀龙附凤,只想平安渡日,可这么简单的要求却成了她此生的奢望。 朱艳端来热水,轻声说:“九小姐,奴婢伺候您洗把脸吧!” 明珏擦去眼泪,又拿手帕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点了点头。洗完脸,朱艳帮她重新梳头,化了淡妆,两个丫头又把从贼窝里掠来的宝贝拿来给她看。 “九小姐,奴婢想要一只金猪,奴婢的娘是属猪的。” “拿吧!拿吧!不是让你们处理吗?”明珏大方挥手。 “我想要那只金兔,送给我弟弟,又怕十二只兔子不全,就不吉利了。” “什么十二只?怎么就不吉利了?” “就是十二属相,每个属相又有十二只,共一百四十四只,全是纯金的,每只足有一两重。九小姐是属兔子的,奴婢怕拿一只就不全了,多不吉利。” 明珏来了兴趣,说:“全拿进来,我看看。” 纯金打造的十二生肖活灵活现,神态完全相同,形状大小也无差别。明珏感觉奇怪,谁家的黄金没处用了,要打造成十二属相,每只又打造十二个。 她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发现每个生肖的眼圈都有颜色,共有十二色。她把眼圈颜色相同的生肖排列在一起,又分成了十二排,却与原来的排列并不相同。 明珏感觉打造生肖的人另有深意,好奇心大痴,想参透其中的含义,拿着生肖颠来倒去看。她的手触到生肖的眼圈,“咯噔”一声,生肖尾部打开,露出一张纸条。明珏拣起纸条一看,不禁浑身一颤,脸色大变。 她忙把每只生肖的尾部全打开,有的里面有纸条,有的没有。纸条上的字是用汉语拼音写的,内容简短,却是在跟海盗传递的消息。 江东的海盗屡剿不绝,杀人越货,令人发指,原来玄机在这里。 没语拼音有几个人懂?纸条上的字迹很新,李夫人死去十几年了,这些纸条绝不是她写的。除非还有其他穿越者,否则这个跟海盗互通消息的人不是水木就是水融。有可能就是他们其中一个人组织的海盗,在江东水域为祸。 这两个人一个贵为一品侯,主管江东地域和各国往来的海上贸易,另一个是天下首富,贵为帝师,他们都有组织数万个海盗的能力。 把汉语拼音教给海盗头目,以此传递消息,控制数以万计的海盗烧杀抢掠。即使消息被截获,不懂的人也不知道纸条写的什么,也无法堪破机密。 明珏平静了片刻,问:“紫竹、朱艳,你们在哪拿到这些生肖的?” “就在海盗的房子里,有好多金银财宝,当时萧登正清点登记,让我们随便拿。正好有两个护卫抬着一只箱子出来,奴婢和朱艳见生肖很新奇,就拿了。” “护卫从哪抬出来的箱子?你们看到了吗?” “奴婢没看到,听护卫说是在海盗床底下。” 明珏点点头,心里的疑团渐渐扩大,若用这种方式向海盗传递消息,肯定不只这些生肖,一定还有,至少传递消息的人和海盗都有这十二套生肖。 “紫竹、朱艳,你们记住,生肖的事不准跟任何人提起。” 紫竹和朱艳互看一眼,知道事关机密,忙齐声说:“奴婢遵命。” “把生肖装好,这些生肖不能给你们,你们把那些金银首饰分了吧!” “金银首饰也有很多呢,奴婢和朱艳拿回客栈跟大家一起分吧!” “随便你们。” 两个丫头把生肖装进盒子,摆在床头柜上,又收拾金银首饰,让明珏一一过目。明珏思虑片刻,用汉语拼音写了一张纸条,让朱艳给水木送去。 “紫竹,你去请侯爷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侯爷出去了,奴婢去客院那边请安时,正好碰到他们。” “你去侯爷的院落看看谁在呢,让他去找侯爷回来,就说我有要紧事。” 紫竹应声出去,明珏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又拿出几个生肖,打开尾部,摆弄那些纸条,模仿纸条上的字迹,用汉语拼音写了几句话,比较琢磨。 “哟,一个人发什么呆呢?连请安都让丫头去,哼!老太太还惦记你呢。” 洛明玫进来,打扮得花枝招展,容光焕发,根本不象生病的样子,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她们主仆看到那些纯金生肖,立刻争大眼睛,都围过来。 明珏沉下脸,顾不上收拾那些生肖,先把纸条收起来,揉成团,装进荷包。 “你们干什么?出去。” “你为什么有这么多金子?给我,全都给我。”洛明玫扑上来,不顾明珏阻挡,抓起生肖就往怀里塞,边塞边冲丫头喊:“快抢,谁抢到谁要。” 两个小丫头短暂愣神之后,争先恐后冲上前,跟洛明玫一起抢生肖。紫竹和朱艳都不在,明珏一个人不是她们三人的对手,被她们推倒在地。 洛明玫往身上装了几只,还嫌不够多,干脆连盒子一起搬,两个小丫头也一个搬了一个盒子,就往外跑。明珏爬起来去拦,又被她们连推带撞,倒在地上。 在这座小院里,明珏只有紫竹和朱艳两个贴身丫头,院子里的粗使婆子都是别苑的下人。明珏不敢喊人,怕海盗的生肖在她手里的事让水木知道,她现在还不敢确定跟海盗传递消息的人是水木还是水融,害怕惹来杀身之祸。 看到洛明玫主仆跑出了卧房,明珏急得如被火烧碳烤一般。不管这些生肖让谁拿出去,让有心人看到,都会惹麻烦,闹大了,不知要死多少人。 “你给我站住,拿回来,你想死呀!”明珏即使喊,声音也压得很低。 洛明玫抢到东西,得意洋洋,才不管明珏多么着急。明珏追出来,见洛明玫跑在前面,就要跑出房门,她一下蹿起来,抓起烛台,象洛明玫砸去。 烛台正砸到洛明玫头上,洛昨玫一声惨叫,倒在地上,不再动弹,血顺着头发流出来,她手里的盒子摔到一旁,生肖滚了一地。两个小丫头也停住脚,怔怔看着明珏,手里的盒子也掉到地上。里面的生肖滚得到处都是。 明珏顾不上洛明玫的死活,看到院子里没有别苑的仆人,忙把房门关上,收拾满地的生肖。两个小丫头忙扶起洛明玫,高声哭喊,被明珏呵住,都不敢再出声了。洛明玫摇摇晃晃站起来,冲明珏伸出手指,哼唧两声,又倒在地上。 “九小姐,水桃来了。” “不许进来。”明珏把门打开一道逢,迎出去,看到朱艳和水桃站在门口,正一脸惊诧看着她,她缓了一口气,问:“水桃,先生有事找我吗?” “救命呀!杀人啦!九小姐杀人啦――”房里传出小丫头的喊叫声。 “九小姐,出什么事了?” 明珏给朱艳使了眼色,转向水桃,问:“水桃,你有事吗?” 水桃知道明珏有事,不想让他知道,忙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明珏,说:“先生说夫人在世时没教过他这种文字,他不认识,他说洛九小姐有事尽管直说。” 水木不认识汉语拼音?李夫人没教过他?明珏不敢置信,但还是松了一口气。她当然不希望勾结海盗的人是水木,若是水融,她就无所顾忌了。 “知道了,你跟先生说我没事,把纸条撕到吧!一会儿我去看先生。” “好,小人告辞,洛小姐有事,尽管吩咐下人。”水桃说完,快步离开。 明珏让朱艳进来,吩咐她赶紧把生肖全部收起来,放回卧房,才平静下来。 洛明玫头上的血流到脸上,可她没昏过去,咬牙切齿看着明珏,瞪大眼睛看着朱艳把生肖拿走。若不是实在没有力气,她早就扑上去,跟朱艳抢了。 “金子是偷来的,你、你想杀人灭口,你……”洛明玫还在指责明珏。 这些生肖关系到剿灭海盗的大事,关连着数条人命,不能泄露出去,而洛明玫绝对会到处去说,若是这样,明珏真不介意杀她们灭口。 “九小姐,侯爷来了。”紫竹的声音传来。 “救命呀!杀人了,救命……”洛明玫的呼救声响起,声音欲加高亢。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情爱抉择 “你杀人了?这不还没死吗?”萧怀逸站在门口,戏谑的目光扫过洛明玫主仆,落到明珏身上,抽出随身匕首,扔给明珏,又说:“你没杀她们,她们也说你杀人了,你不如一人再补她们一刀,她们死了就叫不出来了。” 虽说洛明玫现在已跟林子悦订了婚,可她的心一直没安份下来,总认为林子悦配不上她。不管是从相貌身材还是地位家势比较,林子悦都跟萧怀逸不再一条水平线上,无可比性。若有机会钓上萧怀逸,洛明玫会毫不犹豫跟林子悦退婚。 听说萧怀逸来了,洛明玫本想以楚楚可怜的模样向他求救,把这只重量级的金龟抓到自己手里。可是,让她失望了,萧怀逸根本没用正眼看她,更别说被她娇弱不堪的姿态打动,演绎君心我心的际遇,反而鼓励明珏再补她一刀。 不知是洛明玫是意识到自己愚蠢,还是觉得今天时机不合适,想改天再钓金龟。她没用丫头扶,就自己爬起来,捂着头往外跑,边跑边哭。 “别让她们走,我……”明珏话还没说完,就有三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转眼间,洛明玫主仆就软软倒下了,被黑衣人象拖死狗一样拽进了厢房。 “什么事?” 明珏没回答,拣起萧怀逸的匕首,双手高高捧起,象个小狗腿子一样碎步上前,把匕首递给萧怀逸,“我喜欢那把金鞘短剑,就是那天在船上用的那把。” 跟萧怀逸要东西,明珏很内行,只要她腆着小脸一出马,萧怀逸一般情况下都会答应,明珏很有成就感,所以,她会再接再砺,只要看得过眼,她都会要。 “那把短剑杀过不少人,血光太重,改天我让人给你重新打造一把。” “好,我也要金鞘的,纯金的。” 萧怀逸点点头,问:“找我这么急有什么事?” “你进来。”明珏给紫竹和朱艳使了眼色,两丫头会意点头,守住房门。 明珏把一百四十四只纯金生肖拿给萧怀逸看,并打开生肖身上的机关,拿出纸条,念给萧怀逸听。萧怀逸摆弄着纯金生肖,拧紧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江东海域的海盗不只扰乱了大秦皇朝的海防线,还威胁锦羽国、东瀛国及海上一些小岛国,从很远的国度来江东水域贸易的船只也常被他们抢劫。朝廷每隔几年就会重重清剿一次,每剿一次就会消停几年,平时防御海盗就交给锦州白家和海州水家。上次清剿是四年前,很快就死灰复燃,又该全力清剿了。” 萧怀逸想了想,又说:“难怪海盗屡剿不绝,原来玄机在这里。” “我也是猜测,水融能用这种字体书写,水木说他不懂,我不相信。这些字很好学,连海盗都能学会,水木又是那么好学的人,他娘能不教他吗?” “他好不好学你知道呀?”萧怀逸挑了挑嘴角,冲明珏轻哼一声。 “我当然知道。”明珏皱了皱鼻子,问:“你想学吗?我教你。” 萧怀逸一脸怀疑,试探着问:“你想怎么收拜师礼?” 明珏拍了拍萧怀逸的俊脸,嘻笑说:“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力,我也不要别的,不管你剿灭多少海盗,纯金生肖全部最我,缴获的财物让我先挑。” “条件不过份,我全部答应。” 两人达成口头协议,分头行动。明珏让紫竹把纯金生肖收好,让朱艳准备笔墨纸砚、裁纸片。她在纸片上写下汉语拼音中的声母和韵母,并在纸片反面标注字母的发音,比如“CH”,她会在反面写上“吃”,简单又好记。 萧怀逸敛眉沉思半晌,叫萧登进来,吩咐几句。萧登点头出去,让黑衣人放了洛明玫主仆,怕她们走露消息,传令暗卫随时监视她们。 看到洛明玫主仆跌跌撞撞离开,紫竹撇了撇嘴,说:“九小姐,你把八小姐打伤了,她不折腾才怪,一会儿没准老太太就来兴师问罪了。” “来吧!有些话也该说清楚了。” 明珏暗暗冷哼,不管谁来替洛明玫讨公道,她都不会客气,不想再讲情面。 萧怀逸很聪明,举一反三的能力很强,学得很快。明珏只教他声母和韵母拼法,又对照字告诉他拼音的规律,让他自己去琢磨,不懂可以随时问。 “哎,这些就是你们说的‘鬼话’?原来这么简单。” “你才说鬼话呢。”明珏抡起一只枕头向他砸去。 萧怀逸接住枕头,说:“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想不佩服你都不行。” 明珏刚想回击他几句,就见红枣急匆匆忙忙跑进院子,问:“九小姐呢?” 紫竹迎上去,问:“出什么事了?” “告诉九小姐赶紧躲起来,八小姐的头受伤了,说九小姐要杀她,林老太太很生气,非拉着咱们家老太太来为八小姐讨个公道,来了好多人。” “让红枣回去,没事。”明珏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送走红枣,紫竹和朱艳都进来,看着明珏,一脸紧张,又很气愤。明珏满不在乎,继续用汉语拼音拼字,模仿纸条上的笔迹写下来,再去比较。萧怀逸满脸嘲笑,认真学习,不时瞟明珏一眼,摆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两个丫头回来之后,明珏就跟她们讲述了当时的情况,萧怀逸也在场。是非曲直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两老太太都是长辈,也不是善茬子,才令她心里别扭。 脚步声由远及近,交织着怒斥声,声音不高,却饱含气愤。从客院到这边要过三道门,大队人马气势十足杀过来,守门的婆子根本拦不住。 林老太太冲在前面,满脸阴沉,看向明珏的目光满含气恼。最初听说明珏是弃妇,她对明珏的印象就不好,明珏跟林子悦出去了一趟,洛明玫又在她耳边说了明珏很多坏话,令她对明珏的印象更糟糕,只是顾面子没发作。 林玉黛迷上了萧怀逸,有明珏被休在前,好多事情林家没法周旋,洛明玫又扇风点火,激起了林老太太全部怒气,连最起码的脸面都不顾了。 洛老太太唉声叹气,一脸无奈。洛明玫回去哭诉挨了明珏的打,洛老太太清楚她的品性,不问是非因由,就知道洛明玫的错更多一些。 可林老太太不这么认为,听说洛明玫挨了欺负,就兴师动众跑来,要为洛明玫出口气。一边是亲妹子,一边是亲孙女,洛老太太拦不住,只剩为难了。 除了两老太太和丫头婆子,还有柳氏和江氏,病恹恹的林玉黛和受了伤的洛明玫也随后赶到了。洛明玫是林子悦的未婚妻,是柳氏的准儿媳妇,听说她受了欺负,柳氏当然气不过。江氏无所谓,跟着过来,也就是看看热闹。 “九丫头,八丫头是你的亲姐姐,你怎么能下毒手呢?你也太狠毒了。” 林老太太等人站在院子里,明珏和两丫头站在门口,摆出一副对峙的阵仗。 “紫竹,把事情前因后果告诉她们。” 明珏暗自叹息,心里隐隐作痛。今天的事一出,她跟林家就撕破了脸,亲戚就做不成了。她不担心林子悦,知道林子悦是明事理、顾大局的人,不会为家事跟她生疏。就算将来林子悦和洛明玫成了亲,也不会被洛明玫的愚蠢左右。 她担心洛老太太,她在这个时空就没有亲人,总感觉自己孤独无助。洛老太太对洛明珏最好,她也把洛老太太当成亲祖母一样,孝敬赡养,出钱出力,她都不在乎。可到江东这段日子,她总感觉跟洛老太太也不象以往那么亲近了。 林玉黛是洛老太太的亲外孙女,是她的亲女儿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血脉。而明珏只是她诸多的孙男孙女之一,因为怕温家使坏,才多疼了明珏。 手心手背都是肉,若亲孙女和亲外孙女有了矛盾冲突,洛老太太会偏向外孙女,这是毋庸置疑的。明珏也知道林玉黛不喜欢她,伙同洛明玫一起,没少捏她的错处。她跟洛老太太欲加生疏,洛明玫作用很大,林玉黛也“功不可没”。 “你胡说,我没抢东西,你诬陷我,你见老太太疼我,呜呜……她嫉妒,要下毒手杀我。”洛明玫没等紫竹把话说完,就抱着林老太太的胳膊,边喊边哭。 林玉黛气喘吁吁上前,扶住洛明玫,恼恨轻蔑的目光投向明珏。 “你可真不懂事?谁疼谁是缘法,你嫉妒有什么用?”林老太太怨怒斥责。 明珏冷笑几声,说:“我懂不懂事用不着你来评价,就因为你疼她,我就嫉妒她?我就想得那你所谓的缘法?她愚蠢无知,以这个为借口,你也把自己想得太高了。我自认没亏负过任何人,对你们也仁至意尽了,随便你们怎么说。” 洛老太太连声叹气,“九丫头,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这不是你姨祖母吗?” “正因为是亲戚,我才尽力满足你们的要求,对你们一忍再忍,还是那句话,我没亏负过你们任何人,对你们仁至意尽,你们也别想欺负我。” 明珏咬了咬牙,忍着眼泪,说:“在水木先生的别苑,我们都是客居,你们又是生病,又是这事那事,招了多少麻烦?哪件事不是我出钱出力?我对不起你们哪一个?你们这些人,哪个不比我年龄大?你们不是都很懂事吗?我面子薄,我能力有限,我照顾不了你们,我不跟你们做亲戚总归行吧!” “我就想为八丫头讨个公道,就招出你这么多话,你亲祖母也在呢,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林老太太喊得声音很大,气势却弱了一筹。 “你想为她讨什么公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你也听清楚了,她带丫头来抢我的东西,难道还有假吗?不管亲祖母、姨祖母,不情理的长辈,不认也罢。” “你……”林老太太气得浑身哆嗦。 洛老太太听明珏说了狠话,抹泪哽咽,“真是不让人省心呢,你们这……” 明珏积聚多日的怒气终于得已发泄,已经撕破脸,就没必要再顾忌。这些话不说出来,恐怕林老太太等人早已当成傻子了,吃她喝她用她,还要欺负她。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们省心,我出钱出力、出面跑腿,没照顾你们哪一个?别说是人,就是畜生,也不能象你们这样反咬一口吧?别说你们还有一点良心,就是你们还讲一点道理,还清楚你们的身份,你们也不应该一齐来找我兴师问罪。她抢我的东西,我才打了她,难道我冤枉她吗?” 众人见明珏翻了脸,话也说得合情合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洛老太太捂着脸哭泣,林老太太气势也弱了一半,无话也说了。 “我没抢她的东西,我没有,她冤枉我,她狠毒,她……” “为这么点小事唠叨不清,真烦人。”萧怀逸背着手出来,满脸不悦,“明珏,她有抢没抢东西,你把那两个丫头找来,一顿板子下去,不就都清楚了吗?” “我去找那两个丫头。”紫竹冲两个婆子挥了挥手,一马当先。 萧怀逸让人把纯金生肖都搬到院子里,一一打开,让众人随便看,并告诉众人这是从海盗的贼窝里缴获的。众人都睁大眼睛,被黄灿灿的金子吸引了全部目光。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林妹妹,她莞尔温柔,满脸娇羞,看的是萧怀逸。 明珏怕这些生肖现于人前,惹来麻烦,而萧怀逸好象故意让人知道,想必他自有打算。明珏心里憋着一口恶,扰得她心痛难安,也不想多管他的事了。 “这些纯金生肖是从海盗的贼窝里缴获,有人竟然敢抢海盗的脏物,比海盗还猖狂。等那两个丫头来了,先一顿板子让她们招认,再送到海防营祭旗。” “她、她没说是海盗的脏物,我、我不知道,我……”洛明玫害怕了,她不敢再说她没抢,跟海盗沾上边,是抄家灭门的罪,众人都很清楚。 “萧登,人带到后,你来审。”萧怀逸给明珏使了眼色,“我有事找你。” 明珏舒了一口气,“朱艳,传消息回楚州,把我放到林家的东西拿回来。” 说完,明珏没看任何人,就跟萧怀逸往屋里走。人群中响起窃窃议论声,气愤、哀怨、妒恨、怨毒的目光盯着明珏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萧怀逸拿出他的拼音作业让明珏检查,虽说错了大半,明珏还是夸赞了他。做为一个初学者,萧怀逸还真是孺子可教,学东西很快,也用心。 两个丫头被带来,萧登只说了情况,没用打板子,她们就乖乖招认了。萧登让人把两小丫头送到海防营,小丫头知道命保不住了,大骂洛明玫,一字不落地诉说当时的情况。洛明玫想狡辩,却无话可说,低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洛明玫现在是林家的媳妇,洛老太太不好意思再斥责她,气得浑身哆嗦。林老太太脸面全无,一言不发,林家众人也把不满和责怪的的目光投向她。 水桃进来,冲众人抱拳,说:“别苑狭小,我家先生也需要安静,实在无法再款待诸位。岛上中午还有一趟回楚州的船,诸位现在出发,还赶得上。” 众人见水桃下了逐客令,都慌了神,想跟他说几句好话,再逗留一晚,又觉得没交情。水桃也没多说,直接给婆子使了眼色,让婆子赶她们离开。 婆子得令行事,不给林家众人留一点情面,催促她们收拾东西,软硬兼施就往外赶她们。林老太太已经让人给林家送了信,至今还没有回音,也不知道林家人什么时候来接她们。现在赶她们出去,她们身上没银子,又不能回楚州,几十口人只能流落街头,食宿不保,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了。 此事虽说是洛明玫挑起来的,还是林老太太不压事,才导致矛盾激化。林家人的主子们不敢谴责林老太太,都不说什么,仆人们却私下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责怪埋怨,把矛头指向洛明玫,连林老太太也吃了挂落。 “看我这次写得怎么样?做对了几个?”萧怀逸虚心又好学。 明珏窝在床上,无精打采,心情很糟糕,“我不看了,那里有答案,你自己对吧!我总觉得靠字条传递消息并不确切,这里面应该还缺一些东西。” 萧怀逸沉思片刻,说:“我觉得跟时间有关系,一年有十二个月,一天有十二个时辰,这里有十二个生肖,十二种颜色,肯定是有规律的。” “唉!我不想费脑子了,你自己去想,我心情不好,想静一静。” “我把这些都拿走,自己去想。”萧怀逸把写有汉语拼音的纸片、纸条全部拿走了,又让人把纯金生肖全部搬走,“你好好休息,改天我用这种字给你写信。” 明珏会心一笑,点点头,想像着李夫人教水融汉语拼音的情景,她心中充溢着暖流,又想到他们最后竟然是相互残杀的结局,她不由心中酸涩,一声长叹。 紫竹进来,说:“九小姐,都送过去了,她们住到岸边的客栈里。” “好,我要歇一会儿,没事别叫我。” 明珏让紫竹给洛老太太送去衣物、吃食和银子,并让紫竹找一间客栈让她们住进去。别看她们一个个“道行”都不浅,没人照顾,还不知有多惨呢。 诸多杂事搅得她心神难安,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就一个人在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什么也不想,慢慢调整情绪,安定心神。 夜幕降临,明珏仍坐在床上发呆,凝望渐浓的夜色,她很担心洛老太太,知道她们没流落街头,心里仍有不安和歉意。反过来一想,如果无家可归的人是她,别人又会怎么样?她不欠任何人的,这样一想,心里就平静多了。 “九小姐,侯爷让人给你送来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SHAGUACHIMIANBU”,明珏一看,不禁放声大笑,拿起笔在“CHI”上画了一个圈,让丫头给萧怀逸送过去。 “九小姐,这些蝌蚪字都是什么意思呀?” “呵呵,改天有时间教你们。” 萧怀逸让人给她们送来三碗鱼汤银丝面,别苑的厨房又给她们送来饭菜吃食。明珏主仆只挑了几样点心,就把饭菜都赏了婆子,她们只把面吃完了。 洗漱完毕,明珏拿起李夫人的记事本,刚准备详细参谋,水桃就来了,说水木请她去书房。明珏不知水木有什么事,忙更衣换装,带着丫头去了书房。 水木靠坐在软椅上,凝神发呆,脸色庄重且憔悴。看到明珏进来,他慢慢站起来,勉强一笑,递给明珏一只小锦盒,没多说,只让她打开看。 锦盒里有几封信,都是李夫人临终那年写给水木的,全部用英语书写。她明知道水木不懂英语,却写样的信,不是自己跟自己捉迷藏吗? 由此可见,李夫人当时有很重的心事,心神陷于恍忽之中,自己想做什么并不明确。直到她死,她也没放下对水融的爱,痛彻心扉的爱恨贯通她的生死旅途。 明珏把几封信大致看了一遍,重叹问:“你知道师祖母是怎么死的吗?” “中毒而死,是被那个人害死的。”水木捏着桌角,指甲抠进木头里,指尖渗出血渍,却浑然不觉。咬牙切齿,反复重复,说:“汝亲王府和水家的死士追杀了我们十几年,直到我母亲离世,他们为了取她的性命,可谓是费尽心机。” “师祖母确实中毒而死,但她是自杀。” 水木身体一颤,紧紧抓住明珏的手,脸上密布着不可置信,他的眼底充斥红光,交织着怨毒与沉痛,他猛喘了几口粗气,才慢慢平静下来。 “念给我听,求你。” 明珏鼻子一酸,不禁哽咽,她拭去眼底的泪花,扶着水木坐下,念了前几封信。最后还有一封短信,字迹潦草,是李夫人临终前的绝笔。明珏不敢再念,她反复阅读这封绝笔信,心好象被一双大手抓住,灌输着苍凉浓重的悲哀。 李夫人在每一封信里都写了她对水融深厚的情意和浓烈的爱恨,即将离世的遗憾和不舍融汇笔尖。她在每一封信中都写得很明了,因为她走不出深情的囹圄,饱受爱恨的折磨,她认为死能让她解脱,才产生了自我了结的想法。 “那也是他害死的,是他太无情,是他害死的――”水木捶着桌子怒喊,好象一匹暴怒的野兽,随时准备吞噬猎物,把对手撕得粉身碎骨。 “师祖母在信中反复嘱咐你不要去报复,她不想让你挣扎在仇恨中,想让你好好活着,当时她不把水家怎么迫害你们的事告诉你,也是想让你快乐。” 李夫人在给水木的信中说:如果她死了,水融能来,能为她流一滴泪,她就知足了。李夫人的要求很简单,只想让她深爱过的人来见她最后一面。 明珏不知道水融是否来祭奠李夫人,她也不想多问,怕激起他更深的仇恨。 水木摇摇头,阴冷的笑容中透着怨毒,喃喃说:“不报复?呵呵,我娘受了苦,我的恨如何平息?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会明白的。” “我明白。”明珏点点头,水家咎由自取,她没必要给这样的家族说半句好话,也不想讲大道理劝阻,若是她有这样的遭遇,她也会恨,也想报复。 那年在水木山庄,水木就跟她说过,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将他高高捧起,再让他重重跌落。水氏家族对朝廷没有多大的功勋,在水木成名这些年,水家的爵位晋升比古今名人张好古还快,财富也疯狂积累,却不领水木的人情。 水氏家族沾水木的荣光,还浑然不觉,认为水木给他们带来富贵荣华理所当然,还沉浸在醉生梦死之中,却不知这是水木的第一步报复计划。 明珏去年就发现水木不再象以前那么云淡风轻,尤其这次见他,能明显感觉到他挣扎在痛苦之中。他要启动第二步报复计划,如此强烈的仇恨一旦暴发,不知要殃及多少人。要报复别人,自己也会饱受折磨,这是他艰难的心路历程。 “最后一封信里写的什么?”水木问的是李夫人的绝笔信。 “也没什么,都是嘱咐你不要报复,让你快乐生活的慈母良言。” 水木一脸怀疑,长叹一声,问:“不是这么写的吧?” “师祖母说让你找一个好女孩,开心而快乐生活,不要辜负她,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明珏捏着李夫人的绝笔信,编造了善意的谎言,心里很紧张。 “知道了。”水木淡淡一笑,没再怀疑,脸庞泛起几丝红晕。 明珏松了一口气,能骗过水木最好,她实在不敢把李夫人在绝笔信里写的东西念给水木听。李夫人这么写,要让水木知道,该做何感想呢? 李夫人在绝笔信中写到:我的儿子十三岁了,无论相貌性情都象极了他的父亲。我遇到他父亲那年,他父亲也是十三岁,音容笑貌和他现在一模一样。他表面温柔无害,心里却藏着一匹狼,随时都会咬人一口。我害怕想起以前,我不想再见到他,可他是我的骨肉,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想见他,除非我死。 就是因为水木太象水融,李夫人不想看到他就想起以前,才绝然赴死。如果让水木知道这是李夫人的绝笔,深爱的母亲因他而死,让他情何以堪?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放下包袱,师祖母希望你快快乐乐生活,这是她的遗愿。”明珏知道水木要报复,可报复是要快意恩仇,是想让自己快乐。如果想报复别人却令自己痛苦不堪,那又何必费尽心思让自己难过呢? “我明白,谢谢你。”水木点点头,神情轻松了许多,他拿出几个硬皮本递给明珏,说:“这也是我娘留下的,我看不懂,你拿去吧!或许对你有用。” 明珏接过硬皮本,扫了几眼,心中惊诧欣喜。硬皮本里的东西是用英语书写的,有精油的制造应用,有啤酒的酿造工艺,连自行车的生产工序都有,写了很多,也很详细。前世,这些东西都屡见不鲜,可在这个时空却是宝贝。 李夫人记录的生产技术都不需要先进的机械设备,手工就能完成,而且在这个时空也能找到原料。明珏心里激动感叹,这位女博士可真是博学多才,比她强得太多了。只可惜,却为情所困,落到这个下场,真是天妒英才,又妒红颜。 “味道真好闻。”明珏对着硬皮本吸气,问:“这也是岛上配制的香料吗?” 水木接过硬皮本,闻了闻,说:“不是,这是江皇后喜欢的味道,锦羽国皇宫秘制的香料。这几个硬皮本江皇后拿去看了,前段日子她过寿我才拿回来。” 明珏一怔,江皇后懂英语?这几个硬皮本上连一个这个时空的字都没有。若江皇后看不懂,她拿硬皮本干什么?只为追悼李夫人?理由太牵强了。 “江皇后和师祖母认识吗?” “不认识。我娘辞世之后,我很痛苦,江皇后派人来找我,说她想要几种香料,让我亲自给她送去。她想要的香料都是我娘配制的,我去送香料,就认识了她。她对我很好,很照顾,这十几年,她帮了我很多,从不要我回报。” “好人,你真有福气。”明珏脸上的笑容很天真,心里的疑团又增大了一圈。 水木淡淡一笑,长声轻叹,说:“你也是好人,好女孩。”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拿硬皮本回去看看,有心得再告诉你。” “好,我让人送你。”水木声音温柔,笑容清润,好象明珏第一次见他一样。 明珏点头道谢,说:“放下包袱,开心点,不管做什么,这是师祖母的遗愿。” 水木微笑点头,目送明珏出门,抬了抬手,“明珏,你……” “你叫我?”明珏停住脚步,又转身进屋,笑问:“有什么事?” 明珏心里泛起怪怪的感觉,她与水木面对面接触不多,她都忘记水木怎么称呼她了。在她印象中,水木好象没叫过她的名字,就是叫过,也不象这次那么别有意味,令她的心不由轻颤,宛如波动沉静的水面,泛起丝丝涟漪。 水木慢慢象她走来,目光明亮如同暗夜星火,柔和好似春风秋月,他的手轻轻放在明珏肩上,低声说:“我娘希望我快乐,想让我找一个好女孩,照顾她一辈子,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明珏,你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我……”明珏怔住了,头皮不禁发麻且快速扩大,牵动她全身的神经,她整个人渐渐被麻木淹没。水木向她示爱,向她表白,可是,她要如何回答? “你回去想一想,明天答复我,好不好?”水木给了她缓冲的时间。 明珏感觉自己好象一只木偶,紧紧抱着几个硬皮,也不用丫头扶,愣愣怔怔往回走,脚步很快。进到小院,她重重松了一口气,靠在花树上,一动不动。 “九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没病。”明珏轻声短叹,看到卧房里灯烛明亮,她快步进屋,一头扎进卧房,说:“今晚你们都不用上夜,去厢房休息吧!” 紫竹和朱艳互看一眼,见明珏脸色不好,没多说,收拾好铺盖,就出去了。 “九小姐,侯爷给您送来一碗鱼丸粥,让您当宵夜,在食盒里保温呢。” “吃吃吃,他就知道吃。”明珏扔掉硬皮本,重重坐在床上,“你出去吧!” 紧张、激动、羞怯、兴奋交织在心底,又衍升出几缕愤恨与懊恼,明珏坐立不安,苦着脸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把自己转得头昏脑胀才停下来。 水木向她示爱,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为什么会这样?自从听说水木这个人,了解他的事迹后,她就想钓上水木,成为天下第一富人婆。不知做过多少美梦,有过多少次心灵悸动,今晚水木提出来了,她却发起了神经质。 当时在萧家,她受了很多屈辱,日子过得禁固且压抑,她总有跳出那个牢笼的冲动。那时候,水木是她的希望,就象她暗夜独行时的一豆灯火。 到了北郊的庄子,她的日子过得很清苦,她想衣食富足、一生无忧,做一只快乐且安康的米虫,那时,她仍把希望寄托在水木身上。 她有了事业、有了钱财,忙碌奔波,快乐充实,不但让自己过得很好,还帮助了许多人。她异界的人生改变了轨道,她的希望就是她自己,她的目标也改变了。那时候,她把水木当成师长挚友,想去回报他对自己的帮助。 现在,她连嫁人的想法都没有,可是,水木向她表白了,她如何抉择? “早点干什么去了?现在才说,讨厌。”她冷哼几声,重重倒在床上,摆弄着几个硬皮本,她也说不透自己的心思,总之,想起水木她就皱鼻子。 她心里或许是激动紧张,或许是兴奋害羞,但最多的还是迟疑难安,不知等到明天,自己该如何答复水木,面对情意抉择,她反而失去了快刀斩乱麻的勇气。 前世,她曾疯狂迷恋奥巴马,不只一次发誓非君不嫁。估计哪一天奥巴马脑神经短路,代表M国人民向她求爱,她也会是现在这种状态。 “不想嫁人,不想嫁人,不想……”她砸着枕头,一次次表明自己的想法。 不想嫁就拒绝,直接跟水木说以后把他当成老师,请他做蓝颜知己,可她又怕失去一次机会。女人毕竟要嫁的,除非这辈子遇不到自己想遇上人,宁愿一个人过。若是嫁,水木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可她为什么觉得自己很难受呢? 她双手拢着头发,驱赶脑海里的情绪,无论是喜悦还是懊恼。心神慢慢平静下来,她长叹一声,面对难以解决的问题,可以先睡一觉。也许等她睡醒了,一切都有了答案,或许她现在处于睡梦之中,等醒了,才知道自己的情绪只是梦。 折腾了半天,一点睡意全无,身心俱累,唯独肚子不知疲惫,开始敲锣打鼓的造反。她端出食盒里的鱼丸粥,食盒保温很好,鲜香的热气沥沥扑面。她美美地吸一口气,拿出汤勺,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吃完,惬意叹气。 萧怀逸对吃很讲究,也很会吃,象鱼汤银丝面、鱼丸粥之类的吃食都值不了几个钱,却是别具特色的美味,别苑附近没有,也不知他从哪淘来的。 吃饱了,她更不想睡,她直挺躺在床上,身体摆成一个“大”字,对着灯烛挤眉弄眼。不管是想到水木,还是想到萧怀逸,她都打自己一巴掌。 姐不嫁人,姐自梳了,姐有的是钱,姐不想让男人养,谁怕谁呀? 她强迫自己去想前生今世好玩的事情,想想可爱的多多,再想想多日不见的小乔同学,设计了几个欺负小乔同学的方案,心中就畅快无限了。 她长舒一口气,拿起硬皮本,仔细阅读,把李夫人记录的制造工序和工艺应用起来,她又有赚不完的银子了,男人是生活的调味剂和装饰品,不要也罢。 硬皮本的封面是皮制的,她捏着硬皮翻页,感觉硬皮里有东西。她他细摸了摸,果然硬皮里有夹层,她掀开夹层,香气扑面而来,在卧房内氤氲弥散。 这是锦羽国江皇后喜欢的味道,她觉得奇怪,怎么夹层里会散发这种味道呢?她抖了抖硬皮,夹层里掉出一只纸叠的小船,上面写满了汉语拼音。 原来玄机在这里,这位江皇后可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自恋的男人 先前,明珏就确定勾结海盗的人用生肖里面的字条向海盗传递消息的方式并不确切,萧怀逸也认为这里面还应该有其它的规律可寻。 这不,规律送上门来了,真是一个天大的“惊喜”,不只存放在硬皮本夹层里的纸船上写的东西令明珏震惊,叠制纸船的人也令她震撼不已。 叠纸船的纸散发着优雅浓郁的香味,水木说这是锦羽国特制的贵重香料,只有江皇后一个人能用,那么叠纸船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纸船上用汉语拼音写着江东海域的大致情况,还附了一张对应时间和地点的草图。纸船上的笔迹明明是水融的,这又从何而解,明珏心中的疑团又增加了。 明珏了解到海域的情况,又弄懂了草图,开始认真演算,寻找规律。别人一片“好心”,把重要的信息送上门,她不充分利用就是却之不恭。 一年有十二个月,每一个月都有对应的生肖,一个月中的每一天又按天干地支区分开,再对应一天之中子丑寅卯等十二个时辰。把这些东西对照字条里的消息参透,就可以确定海盗哪一天、哪一个时辰会抢劫哪一艘船。 明珏翻出海盗抢劫的案例,和草图及字条里传递的消息对照,准确无误。她把纸船重新叠好,放进硬皮本的夹层,明天把规律告诉萧怀逸,纸船却不能给他。萧怀逸若问,她就说得了神的启发,还不能便宜他,要跟他多要几个条件。 纸船上的汉语拼音是水融的笔迹,生肖里面的字条也是他的笔迹,若按正常推理,有这些就足以证明水融勾结海盗了。可明珏的思路一般情况下不正常,这些证据得来的太简单了,不用她费太多心力,反而引起了她强烈的怀疑。 有人要置水融于死地,甚至连威威赫赫的水氏家族都要连根拨起。这个时空是皇权社会,想杀一个人简单,要想毁灭一个大家族,就要借助皇帝的手,借助朝廷的力。勾结海盗,猖獗为祸,肯定是灭门的重罪,诛连九族也不为过。 水木说他不懂汉语拼音,之前明珏不相信,以为水木故意欺骗。今晚跟水木一番深谈,她相信了水木的话,水木确实不懂。那么用汉语拼音传递消息,勾结海盗的人就是水融,可有一个人比水融懂得还多,这人才是最厉害的人物。 明珏不想卷进是非漩涡,缉拿海盗是朝廷的事,就交给朝廷的人去解决。明天把这些告诉萧怀逸,至于他想怎么做,明珏就不想多管。 即使水融和水氏家族是冤枉的,他们也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这些富贵风光的大家族,哪一家不是腐朽奢糜到了极点?哪一家不草菅人命、为祸百姓?若按大秦皇朝的律法去要求他们,随便哪一家都犯有重罪,大多数人都死有余辜。 萧怀逸的难题解决了,这家伙又要立大功了,可她的难题呢? 水木向她示爱,等她明天答复,她如何答复?是答应还是拒绝,一共十个手指头,明珏不知掰了多少遍,还没想清楚如何抉择。 男权社会,妻妾成群引以为常,一个男人能说出照顾一个女人一辈子,想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勇气。水木能对她说出这句话,也下了很大决心,给了她考虑时间,就证明水木是认真的,她也要给他一个郑重的答复。 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誓言都会变,还有什么能永久?哪怕将来水木这句话会变,明珏也为他曾经说过感动,这也是她人生的足迹,尽管不算辉煌。 她也知道,她之所以不能做出决定,是因为她心里有另一个人的位置。这个人妻妾成群,不会跟他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只会用一碗几文钱的鱼丸粥打发她。 可是,不管是现在的她还是以前的洛明珏,都很贪恋“鱼丸粥”的味道。 水木能给她的,萧怀逸给不了,萧怀逸带给她的东西,也是水木没有的。不管前世今生,她对待感情很理智,她现在跟这两人都没上升到感情层次,首要考虑得当然是条件。两人各有所长,对她都很好,这恰恰是最难以抉择的。 她时而翻来覆去,时而对月凝思,时而沉默无息,直到东方泛白,出海的鱼号想起,她才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把选择权交给老天。 如果明天早晨萧怀逸不给她送鱼汤银丝面,她就答应水木,永远把萧怀逸踢出她的心房。她把选择权交给了一碗鱼汤面,交给了明天早晨的一时冲动。这是一个草率的决定,也是一个简单到不值一提的赌注,甚至有些荒唐。 许多时候,一些简单的选择方法往往会带来惊喜,这就是歪打正着。 一大早,她顶着两只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边发愣。丫头端着热水、拿着妆盒进来,见她神情不悦,也不敢催促,垂手伫立一边等待。 “九小姐,侯爷让人送来鱼丸粥,问您还想吃什么?他让人去买。” “只有一碗鱼丸粥?没有鱼汤银丝面?”明珏站起来,又重得坐在床上,心里有些难过,有些懊恼,还有些后悔,更有尘埃落定的绝然与轻松。 “没有鱼汤银丝面,有三碗鱼丸粥,奴婢们也沾光了。” 明珏点点头,想挤出几丝释然的笑容,却觉得很沉重,“洗漱吧!” 更衣梳妆完毕,她说没胃口,让丫头去吃早饭,她窝在床上看李夫人的硬皮本。她强迫自己不去想昨晚草率的赌注,也不去想将来的生活,把一门心思全投入到研究精油、啤酒和自行车的生产制造工艺上,准备再拓开几条财路。 钱比男人让更女人有安全感,前世她这么想,今生她还要这么想。 不管前生今世,李夫人都比她优秀得多,可一个水融就让这个来自异界的奇女子痛不欲生,活如行尸走肉,实在生无可恋,就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李夫人在绝笔信上说水木和他的父亲一样,表面温柔无害,实际却是一匹狼。 也许李夫人是因为恨水融,才这么说自己的儿子,可是知子莫若母。在她看来,水木很好,可总有她看不到,而李夫人却看得非常清楚的一些东西。 以后真跟水木一起生活会怎么样? 明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去想、不去想,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以后会怎么样,她都不会轻生,都要好好活着,要不,她挣下这么多钱干什么用? “九小姐,水木先生来了。” “啊?哦,请他到花厅。”明珏略做收拾,去了花厅,没有要见意中人的欣喜雀跃,也没有要见人生伴侣的紧张和激动,她很平静、很坦然。 水木倒背着手,正看墙壁上挂的《兰草图》,听到明珏进来,他转过身,淡淡一笑。他的神情憔悴疲惫,眼底布满血丝,想必昨晚也没睡好。 明珏的笑容清朗浅淡,问:“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 “我还没吃,不习惯起太早,还不饿。” 萧怀逸给她送来鱼丸粥,已经自动出局了,以后再想吃鱼汤银丝面,就要跟水木要了。女人就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话很粗,理却不粗。不管是前世的江宇慧,还是今生的洛明珏,她都高雅不起来,自己有钱也要花男人的。 水木笑了,笑容里透出几丝尴尬,长叹一声,欲言又止,“明珏,我……” 明珏想告诉水木,她答应了,让他照顾一辈子,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回头还要告诉萧怀逸,以后要保持距离,原因很简单,就因为一碗鱼汤银丝面。 见水木有话要说,明珏的头低了低,轻声道:“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明珏,我、我……”水木无奈长叹,犹疑片刻,说:“我怕有些事情我做不到,将来会怎么样,我不敢多说,也不敢做出承诺。我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想和你快快乐乐生活一辈子,可是我怕我做不到,还有可能会连累你。” 除了报母亲的报,泄自己的恨,水木还有更大的计划,他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如若失败,肯定会连累妻子儿女,他确实没有必胜的把握,害怕有一天累及明珏。现在,他还不能把要做的事告诉明珏,打算需要她帮助的时候再说。 水木低垂眼睑,又停顿了许久,又说:“明珏,昨晚那些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别当真,以后你愿意称我师傅或先生都行,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吗?” “我……”明珏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早说呀!折磨得我一晚上没怎么睡,连香喷喷的鱼丸粥都不想吃了。明珏紧抿着嘴,心里如是想,却仍投给水木一个明媚的笑脸。 还好她没先出自己的决定,否则她尴尬了,水木也没法下台了。 “明珏,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可我怕辜负你,怕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让你受委屈。我不敢对任何人做出任何承诺,就怕有人会重蹈我娘的复辙。” “师祖母是敢爱敢恨的奇女子,而我做不到,对于她,我只有仰望。” 水木听懂了明珏话里的含义,释然一笑,明珏不放在心上,不会因此而平生心结,令两人以后相处尴尬,他就能宽心了。来找明珏之前,他设想了明珏的多种反映,却没想到是这么轻松的结局,他重重松了一口气。 “明珏,你是个好女孩,以后肯定会遇上一辈子对你好的人。” “嘿嘿,那是以后的事,多想无益,教给以后来决定。” 水木点头一笑,说:“我今天中午乘船去锦羽国,你在别苑有事,就找水桃。” “好,多谢先生。”明珏有些好奇,问:“你去锦羽国会见到江皇后吗?” “会,江皇后的幼子被立为太子,三天后举行册封大典,我去观礼。” “幼子做太子?怎么不是长子呀?” “她的长子几年前被海盗杀了,膝下只剩了一个幼子。” “江皇后一定很恨海盗。”明珏笑了笑,说:“代我向她问好,我还是她的赐姓的侄女呢,一会儿,我备一份厚礼给她,麻烦先生替我转交。” “好,你先准备,一会儿我让水桃过来取。” 送走水木,明珏扒掉外衣,摇摇晃晃倒在床上,连过渡阶段都没有,就睡着了。无事一身轻,最不好抉择的问题解决了,虽说最后出局的人是她,她一点都不在乎。水木提出来,又自己把话收回去,反而欠了她一个人情。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洗漱梳妆完毕,抡起筷子,美美吃了一顿。吃完饭,她在卧房转来转去,琢磨着给江皇后送什么礼物,既要贵重还要别致。 她来江东,除了衣物首饰和日常使用,就带了一些金银,没有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从贼窝里淘到一百多个纯金生肖,还有一些首饰,都很贵重,可这些东西不能送人。现在到街上去买,时间仓促,肯定买不到别致而有特色的东西了。 “紫竹,你去看看侯爷回来没有。”明珏已形成了习惯,遇到为难事就会想到萧怀逸,让萧怀逸帮她给江皇后准备礼物,来换她费神研究的海盗抢劫规律。 “回来了。”萧怀逸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明珏很高兴,忙迎出去,好象就要从萧怀逸身上搜刮到宝贝一样。她已经刻意忘掉萧怀逸不如一碗鱼汤银丝面了,那个草率的赌注千万不能让萧怀逸知道。 “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就是海盗抢劫的规律。”明珏见萧怀逸手里提着一个包袱,忙接过来替他提着,小脸上的笑容如娇花般绽放,透出淡淡的红晕。 萧怀逸满脸怀疑,如果明珏有好消息告诉他,还会对他这么殷勤吗?依以往经验看,明珏象今天这么热情,不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就是有事求他。 当然,萧怀逸不知道,其实这两样都有。 “哦?你找到规律了?呵呵,提你的条件吧!别绕弯子。”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力,嘿嘿……”明珏一脸媚笑,一手扯着萧怀逸的衣袖,掂了掂包袱,问:“这里面是什么?怎么这么沉?” “宝贝,皇上刚赐下来的。” “什么宝贝?我看看。” 明珏一听是宝贝,顿时两眼放光,忙把包袱扔到桌子上,解开。包袱里是一件鱼鳞一样的铠钾,闪耀着银光,如同三春晌午的阳光洒在湖面,晃花人眼。 “哇――真是宝贝,这宝贝叫什么?用什么做的?这么亮,又这么软。” “银鳞铠钾,用千年软寒铁做的,这件铠钾穿在身上冬暖夏凉,还刀枪不入。” “真的?我……”明珏把银鳞铠钾抱在怀里,身体扭来扭去,柔媚的大眼睛满含笑意看着萧怀逸,这要是送给江皇后,绝对贵重又别致。 “别扭了,停住,这件铠钾是皇上刚赐下来的,不能给你。” “哼!讨厌。”明珏把铠钾摔到萧怀逸怀里,跺着冲进卧房,转眼间,又迈着碎步出来了,捧着一张谄媚的笑脸,可怜巴巴问:“没得商量吗?” 萧怀逸摇摇头,“没商量,皇上赐的宝贝哪能随便给人?” “你以前送我的东西不也有皇上赐的吗?” “那些珠宝玉器太普通,赏了谁皇上连问都不问,更不管会送给谁。银鳞铠钾不一样,千年软寒铁极其难炼,打成铠钾更不易,三年才能做一件。不知皇上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就会让我拿出来展示一番,给了你,我拿什么展示?” 明珏噘着嘴,脸上密布怒恨委屈,萧怀逸不给她就自有不给她的理由,讨价还价无济于事。可明珏很想要,所以,不弄到手,她绝不甘心。 “不给算了,当我没说。” “提其它条件,好不好?”萧怀逸问明珏晃了晃手,无奈笑叹。 “我没其它条件,也不会告诉你海盗的规律,就当我不认识你。”明珏皱了皱鼻子,转身进了卧房,跟萧怀逸手里抠宝贝,她还需继续积累经验哪! “这么绝情?除了要银鳞铠钾,就不想要别的了?”萧怀逸笑了笑,跟着进了卧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扔给明珏,“看看喜欢吗?” 明珏接住小包袱,顿觉触手清凉,本是炎炎夏日,指尖的凉意化成缕缕清爽蔓延全身。她心头一喜,忙坐到床上,打开小包袱。小包袱里是五颜六色的珠子,晶莹剔透、圆润滑腻,每一颗都有花生米大小,流光溢彩,绚丽斑斓。 “马马虎虎吧!没银鳞铠钾好,这叫什么珠子?” “五彩冰珠,用寒烟玉磨制成的,不管是镶首饰还是做扣子,夏天戴最好。” “这也是皇上御赐的?” “不是,越国王上送给我的,礼部侍郎要去锦羽国,就一起给我带来了。” “礼部侍郎去锦羽国也是观太子册封礼吧?” 萧怀逸目光变得深刻,注视着明珏,说:“你消息还挺灵通的。” “那当然,我……” “九小姐。”紫竹站在门口,回道:“水桃来问您给江皇后的礼物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他就一并带走,水木先生还让他转告你礼无所谓轻重,心到即可。” “知道了,正在准备,让他稍等一下。” “你要给江皇后送礼?”萧怀逸眸光一转,微微点头,心中了然。 明珏点点头,让丫头找了一个漂亮精致的小锦盒,把五彩冰珠一颗颗装进盒子,排列好,又用红色绸布在盒子外面系了一个精巧的蝴蝶结。 “给江皇后送礼,光这一盒五彩冰珠太寒酸了。”萧怀逸把银鳞铠钾递给明珏,说:“把这件铠钾也一起送了,送礼就要贵重、别致,还要恰到好处。” “皇上赐的宝贝不是不能随便送人吗?”明珏怒视萧怀逸,越想越气。 “你就当江皇后不是人。”萧怀逸捏了捏明珏的鼻子,让丫头去找一个大锦盒,又说:“我来帮你包装,你还要给江皇后写一份别出心裁的贺词。” 明珏听萧怀逸话里有话,见他神色深沉的许多,忙问:“你什么意思呀?” “你不是江皇后赐姓的侄女吗?有当皇后的姑母应该万分荣耀。” “你让我当江皇后不是人,又说她是我姑母,你的意思是说我也不是人了?” 萧怀逸微微一笑,说:“赶紧把礼物弄好,别让水木久等,一会儿再跟你说。” 礼物包装好,明珏用英语、汉语拼音和这个时空的文字各写了一份贺词。不知道江皇后收到她的礼物和贺词会有什么反映,也不敢想像水木会给她带回什么“惊喜”。抛砖引玉也好,投石问路也罢,有什么结果只有等试过才知道。 从萧怀逸口中,明珏得知江皇后是一个铁腕女人,魄力十足,野心很大,锦羽国的皇权掌握在江皇后手里,而锦羽国的皇上似乎可有可无。 短短十几年,几场硬仗打下来,锦羽国周围小岛国慑于江皇后的手段,全部臣服,连一直欺负锦羽国的东瀛国也规规矩矩,不敢再生事端。 听萧怀逸的语气,似乎对江皇后很佩服,有些话萧怀逸说得模棱两可,意味不明。明珏问了一些她感兴趣的问题,总感觉萧怀逸的回答言辞闪烁,有些话说得别有深意。明珏知道有些事情涉及朝廷隐秘,萧怀逸不想说,她也不便多问。 “你该把海盗抢动的规律告诉我了吧?” 明珏点点头,拿出纸笔,边画图边说:“我想要五彩冰珠” “要等明年了,越国的寒烟玉要冬日采撷,春日磨制,夏日佩带。” “好,明年你多送我几盒。” “贪多无厌。” 明珏冲萧怀逸挤了挤眼,嘻笑几声,把海盗抢劫的时间、地点配合纯金生肖传递的消息讲给他听。明珏没让萧怀逸看到放在李夫人硬皮本夹层里的纸船,也没提到水融勾结海盗的事,这些事情玄机太深,她不想多说。 萧怀逸一点即通,很快就摸准了规律,又从中推算出很多东西。他把规律记录下来,叫来萧登和几个暗卫,详细吩咐,让他们分头行事。 交待完手下,萧怀逸回到明珏的卧房,说:“我让海防营的船把洛老太太和那些人全送回楚州了,下午就能到,你就不用担心了。” 明珏促侠一笑,问:“你怎么这么好心?是不是看到美女了?” 萧怀逸轻哼一声,说:“今天早晨,洛老太太来找你,门人不让她进,我正好碰上,跟她说了几句话。海防营统领来报说有几只船上午回楚州港,我就让人把他们都一块带回去了。她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见你,让我代她跟你说一声。” “知道了。”明珏心里仍然很不舒服,以后见洛老太太,也会很尴尬。 “别把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放在心上,洛老太太人不错,对你也很好。”萧怀逸轻叹一声,又说:“有这样的祖母是你的幸运。” “反正比你的祖母强,是人都比你祖母强。” “你别老说实话,哎,你刚才问我是不是看到美女了,什么美女?” 明珏撇了撇嘴,“我是说你这么好心是不是被美女感化了。” 萧怀逸注视着明珏,很认真地说:“在我眼里,没有美女,因为……” “因为什么?”明珏忙追问断萧怀逸的话,心里喜滋滋的,能因为什么?萧怀逸肯定会说天下女子跟她洛明珏比较,都会春花无色,秋月无光。 可是,接下来萧怀逸的话差点让明珏咬掉自己的舌头。 “因为我比那些美女长得漂亮多了。”萧怀逸的语气坦然得令明珏汗颜。 “呸――你、你也好意思说?臭美。” 萧怀逸单手托着下巴,看着明珏,问:“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长得漂亮?” “好好好,你漂亮,我出去还不行吗?” “为什么要出去?不愿意欣赏美男子吗?”萧怀逸的语气自恋到无以复加。 明珏摇头耸肩,“我要是再不出去,真怕被你臊得一头撞死。” 两人说笑嘻闹了一会儿,萧怀逸带明珏出去,吃了鱼汤银丝面,买了许多零碎吃食,又淘到了许多古朴有趣的小玩意儿,直到夜色浓透,两人才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萧怀逸很忙,在花千岛附近,连续剿灭了五个海盗窝点,缴获了许多财物。每一个窝点都有一百四十四只纯金生肖,明珏毫不客气地把纯金生肖全部据为己有,又从缴获的财物里挑了许多东西,可谓发了横财。 水桃带明珏去了花千岛生产香料和精油的作坊,又去了彩棉的织造厂,令明珏大开眼界。精油和彩棉如何更好利用,明珏还需要多费心思去研究。 她心中已经有了初步思路,精油可以做化妆品,李夫人的硬皮本里有化妆品的基本做法。明珏又多了一条财路,也为李夫人这位多才多能的女人感慨万千。 精油还可以做身体理疗、面部美容,用于推拿按摩,还可以治病保健。她计划在花千岛做好实验,培养出相关的人才,回京城后再大展身手。 在花千岛的一座隐秘的分岛上,有水木一家大型冶造厂,厂内以最简单的办法炼铁提钢,打造各种器具,虽是手工操作,工艺很先进、很精确。 明珏按李夫人留下的资料,画出自行车各部分的部件图,让冶造厂打造样品,想试着拼装自行车。自行车的部件要求最高的是就是车链和轴承,最精确的就是转向装置和驱动装置,若能把这几类部件冶造出来,自行车就能造出来了。 在水桃帮助下,明珏打着水木山庄的招牌,在花千岛开了几家豆腐坊。花千岛有千座岛屿,半数以上的岛屿有人居住,建成村庄和城镇的岛屿也有百座。 明珏为减少投资,方便管理,为明记豆腐坊在花千岛广招代理,条件比在其它地方开的豆腐坊更优惠。短短几个月,花千岛上就有几十家明记豆腐坊开业,虽说钱赚得不多,但规模总算成型了,好多地域都可以借鉴花千岛的模式。 冶造厂做出的自行车配件能勉强组装成自行车,也能骑,可工艺上与她前世差了太多。她没有气馁,继续研究改进,冶造出的部件一次比一次精良。 几经努力,一辆相对完美精良的自行车诞生了,明珏很欣慰。她一直考虑自行车应该用在哪里,在没有找到明确的销路之前,还不想批量生产。 水桃告诉她说水木在京城也有冶造厂,若她回京城,可以把图纸和参数教给京城的冶炼厂制造。明珏很高兴,以后在京城也能见到自行车了。 楚州城只留了两个丫头,两名护卫,管理楚州城内的豆腐坊,若洛老太太有事,他们也可以随时跟岛上传递消息。听说洛明玫很规矩,没再生事端,洛老太太回到楚家后病了一场,明珏没回去看,只让人送去了银两和药材。 “九小姐,雪莺姐姐懂医,听说他父亲以前是大夫,她不敢跟您说。” “为什么不敢说?” “听她说她家里犯了事,父亲被抓去处死了,她的家人都被卖了。她现在试着用彩棉做衣服,还有一些针活要做,又怕人说她挑三拣四。” “她也太小心,叫她来,我跟她说。” 叫来雪莺一问,她果然懂很多医学方面的问题,明珏跟她说了精油的作用和用法,让她试着研究,把针线活分给别人,又新买了几个小丫头跟她学徒。 精油的应用由雪莺带人去做,以后这一方面全部交给她。彩棉做出了样式新颖的衣服,明珏准备进一步研究,要适应这个时空的穿衣习惯。自行车也制造出来了,明珏让人把自行车的样品和部件送回京城冶造厂,随时准备批量生产。 在代理和明珏等人的努力下,明记豆腐坊在江东半数的城镇有了分店。赚银子不多,却贵在细水长流,关键是在江东打响了明记的旗号。 明珏同下人一起忙碌奔波,豆腐坊稳定发展,要做的事也有了头绪,她松了一口气。繁忙之中不知岁月长短,好象就在转眼间,已过去了两个多月。 仲秋八月,桂花飘香,明珏来这个时空两年了,回首往事,淡然一笑,积聚酸甜苦辣的岁月如流水般划过,静静追忆,似乎只在转瞬间。 “九小姐,水木先生派人送来几个箱笼,说是锦羽国给你的回礼。” “全部抬进花厅。” 锦羽国太子的册封大典已过去两个多月,江皇后的回礼可谓姗姗来迟。 丫递给了明珏一个厚厚的信封,上面写着让她亲启,明珏捏着信封,激动紧张。拆开信封,却令她失望至极,信封里有一份锦羽国正式回礼的礼单,还有她用英语和汉语拼音写的贺词,原封不动退回,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明珏听水木说江皇后曾借走李夫人的硬皮本,她又在硬皮本的夹层里发现了纸船。纸船上写的东西至关重要,明珏猜测这只纸船是江皇后故意给她的。她心里有两个怀疑,第一江皇后是穿越同仁,第二江皇后和水家有深仇大恨。 她想借送礼的机会去试探江皇后,孰料用英语和汉语拼音写的贺词原封不动退回,江皇后也没有特殊反映,这令明珏反而不敢确定了。 锦羽国给她的回礼很贵重,却没有特殊东西,主要是一些锦羽国织造的名贵布匹,还有一些精致贵重的小饰物,都是女孩家喜欢的东西。 “先把这些东西放到一边,等侯爷过来让他看看。” 送给锦羽国的厚礼都是萧怀逸给她的,有回礼也应该让他先挑。女孩家的东西他用不上,他不是还有那么多妻妾吗?可以拿回去讨好他的女人。 萧怀逸这段日子很忙,明珏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听萧登说他一直在海上指挥江东海防营缉拿海盗,已经端掉了十几个海盗的窝点。 除了缉拿海盗,他还要秘密布防,防备锦羽国对花千岛用兵。花千岛数千座大大小小的岛屿本归大秦皇朝、东瀛国和锦羽国三国所有。这三国数锦羽国的国力最弱,而且锦羽国是大秦皇朝的属国,所辖的岛屿也数锦羽国最少。 之前,江皇后曾给大秦皇朝和东瀛国出具国书,要把花千岛全部划归锦羽国管辖。大秦皇朝和东瀛国当然不同意,东瀛国离得近,反对极为强烈。 没想到江皇后铁腕出击,几次交锋,已经制服了东瀛国,用锦羽国的一片海域换了东瀛国在花千岛的岛屿。现在,花千岛已经有六成岛屿归锦羽国所有了。 大秦皇朝的京城离花千岛太远,朝廷的反映慢了半拍。萧怀逸之所以会出现在江东,除了缉拿海盗,不让锦羽国占领花千岛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萧怀逸说江皇后很强悍,很有手段,若真与锦羽国交兵对阵,还需他费一番心血。 “九小姐,红枣和核桃来了。”丫头的话打断了明珏的沉思。 明珏一怔,这两个丫头是她买来伺候洛老太太的,一直在林家,怎么来花千岛了?她忙让红枣和核桃进来,不禁担心,该不是洛老太太出了什么事吧? “你们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回九小姐,老太太计划过完中秋节回青州,林家要去青州给八小姐下大聘礼,正好送她们回青州,老太太派奴婢和核桃来问九小姐是不是要一起回去。” 明珏在江东的生意主要是豆腐坊,其它生意也没有在江东开展。豆腐坊经营模式成形,交给各处的代理去管理,根本不需要她费心思。 她也计划回去,回到青州看看流金商业城的情况,把经营方案确定一下,就准备回京城了。一晃眼,她离开京城一年有余,估计多多已经想死她了。她的生意主要想回京城做,要想全面展开,现在也该开始筹划了。 “你们回去告诉老太太,让她们先走,我在江东还有事,就不跟她们同行了。” “是,九小姐。”两个丫头退下,去找紫竹等人说话了。 明珏也计划过完中秋就起程回青州,但她临走前想见见水木和萧怀逸,有几件事要跟他们说。这两个人这段时间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找来丫头和护卫,让他们分头准备回去的事宜。她不想跟林家人有任何交接,决定比他们晚几天起程,等洛家二房和林家下聘的仪式结束后再回去。 “九小姐,红枣跟奴婢说了一件事,是听老太太说的。” “什么事?” “侯爷的妻子,也就是温家的二小姐没了。” “什么?”明珏很吃惊,忙问:“温玉嫦死了?” “是啊!红枣听林老太太和咱家老太太说的,还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萧家不让温玉嫦入祖坟,也不让她的儿子入族谱,林老太太大骂萧家,连哭了几场。” 林老太太一直与温显宗一家有来有往,得知温玉嫦早死,肯定会伤心。萧家为什么不让温玉嫦入祖坟?不让她生的孩子入族谱呢?这倒是一件新奇事。 温玉嫦死的消息传到江东,怎么也要用一个月的时间,由此推算她是七月死的。萧怀逸七月一直在江东忙碌,根本没时间回去,这老家伙死了老婆,连面都不露。若交给白夫人去做,温玉嫦和她留下的儿子能有好下场才怪。 “听说萧家六公子原定八月成亲,那女孩生了一场大病,也没了。” “啊?也没了?” 之前就听人说萧怀迦的未婚妻体弱多病,明珏还希望她跟萧怀迦成亲后能好起来,没想到还没成亲,人就没了。萧怀迦同意成亲,不管娶谁家的女儿,就是向家族势力低头了,若平平安安还好,人一死,他一定又受了很大打击。 明珏哀叹几声,说:“紫竹,你催他们准备,我们中秋前回青州。你派人跟老太太说一声,我们路上有生意要做,就不等她们了,再给老太太多留些银子。” “是,九小姐。” 突然,明珏不想再见萧怀逸,她想快点离开花千岛。若见不到水木,只能给他留一封信了,明珏想劝慰他,还有很事情也想跟他说。 ------题外话------ 第三卷完,明天第四卷《顾盼生欢》。 看完这一章,请转回目录继续阅读第四卷,给亲们带来阅读不便,敬请谅解。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杀富济贫 雅菊盛放,晚桂飘香,转眼又到了遍地花黄的九月。 明珏主仆从江东回到青州郡七八天了,一直处于忙碌状态。庄子、矿井和豆腐坊经营稳定,盈利颇丰,也有一些下人难以处理的事情等明珏来决断。 流金商业城已全部投入使用,五十套红砖绿瓦的房子装饰划一,成了青州郡一道亮丽的风景。青州城北区的铺面多数搬到流金商业城,前来买卖的人群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商户日进斗金,商业城被溢为青州郡的流金之地。 庄子、矿井和豆腐坊的棘手之事处理完毕,明珏又叫来管事掌柜,制定了具体规章制度,让他们遇事有章可循。按章程行事,管事和掌柜也能把日常事情全部处理好,不会再积压一些琐事,有大事再由明珏亲自决策处理。 青州的产业都步入正轨,明珏想再观察一段时间,等运作正常自如,她就要回京城了。现在是九月上旬,她让下人早做准备,预计再过十多天就回京城。 “九小姐,老太太让红枣来传话。” “让她进来。” 洛老太太和洛明玫同林家下聘的车辆人马一起回来,就住进了洛家二房在青州城的宅院。明珏买给洛老太太的四个丫头、两个婆子也去二房的宅院伺候了。 红枣一脸委屈,进来给明珏行礼,说:“九小姐,明天是林家正式下聘的日子,二老爷要宴请宗族亲戚,老太太让奴婢问您去不去。” “不去。”明珏回答得很干脆,“紫竹,备一份礼送过去,就按普通标准。” 给洛明玫备礼是看洛老太太的面子,若看洛家二房众人那副德性,明珏才不理他们。她早想跟二房断绝来往,按普通亲戚的标准已经够给他们脸面了。 “九小姐,老太太让奴婢把这把钥匙交给您。”红枣递过钥匙,又说:“这是老太太卧房暗阁的钥匙,暗阁里有李嬷嬷一家的卖身契,她让您收着。” 洛老太太虑事很周到,在明珏的产业里,李嬷嬷的儿子媳妇、女儿女婿都手握实权,掌管重要环节,确实要把他们一家的卖身契拿在手里,才能以防万一。 明珏把钥匙递给朱艳,“去把卖身契取出来,交给田妈妈保管。” 朱艳应声告退,给红枣使了眼色,红枣犹豫了一下,给明珏行礼后跟着朱艳出去。明珏轻哼冷笑,二房一定是欺负了红枣等人,红枣回来求援了。这些小事交给紫竹和朱艳处理就好,这两丫头现在很强悍,尤其对付二房,从不顾及面子。 “什么事?”明珏见红枣走了,紫竹和朱艳进来,便笑着问。 “二太太说老太太不需要四个丫头、两个婆子伺候,要分几个给八小姐。老太太同意了,让花生和桂圆去伺候八小姐,二太太还嫌老太太身边人多,又让红枣去伺候三奶奶,让核桃伺候她。几个人都不愿意,被二太太一人打了一顿,锁进了柴房。老太太让人来传话,二太太才把红枣放出来,那三个还锁着呢。” 明珏冷哼一声,说:“把人要回来。” “奴婢派人送礼去了,让他们顺便把四个丫头带回来,只留下两个婆子伺候老太太。”紫竹想了想,问:“九小姐,还给老太太收拾去京城的行装吗?” 谭金州把洛家的情况上奏了朝廷,朝廷也已批复,到今年十月,洛家回京就不受限制了。现在洛老太太正为洛明玫的婚事忙碌,还不知道明珏要回京城。 明珏原想把洛老太太接到京城赡养,江东之行以后,她的心思就淡了。论理说洛老太太有儿子、有孙子,根本轮不到她这个孙女来赡养照顾。 洛老太太怕人说长道短,总想着让二房争口气,别让人戳脊梁骨。二房才不管这些,只要占便宜,脸面对于他们一家来说,一文不值。 “先别收拾,等八小姐的事办完,去问问老太太,让她自己决定。” 紫竹点点头,笑着说:“奴婢听红枣说二太太一直抱怨说林大人配不上八小姐,嫌老太太妄做主张,被二老爷骂了一顿才不唠叨了。” 明珏撇嘴一笑,不屑评说。这二太太真没有自知之明,别说洛二老爷现在无职无爵,就是齐国公府没被抄家削爵,洛明玫也只是齐国公府的小姐,而不是齐国公的女儿,林子悦有才智、有前途,无论哪方面配洛明玫都绰绰有余。 “林家人还在府里,二太太就到处说凭八小姐的模样才情,应该嫁王侯。” 林老太太看中洛明玫,象亲孙女一样疼爱,真不知道若让她听到这番话,该做何感想。张氏觉得洛明玫嫁给林子悦委屈,洛明玫也有这心思,亲事不顺心,还不知将来怎么闹呢。林家被洛明玫折腾得鸡飞狗跳,也是林老太太咎由自取。 洛明玫的亲事落定,洛明玮就秘密上京了,听说他要到京城为自己和洛二老爷谋份差事,全家计划明春上京。明珏把她要回京城的事告诉洛老太太,洛老太太思虑再三,决定不跟明珏同行,而等到明春再跟洛二老爷一家一起上京。 明珏安排好青州的生意,把各个铺面的管事和掌柜叫来,严格嘱托他们各司其职,有事及时传报消息。又让李嬷嬷随时关注洛老太太的情况,把伺候洛老太太的婆子叫来嘱咐一番,给她们留了足够的银子,才起程回京。 一路行来,明珏在沿途开起十多家豆腐坊,回到京城,已是十月下旬。 “娘,娘――呜呜……”多多迎着他们的车马跑来,边跑边哭。 一年多不见,多多长高了很多,明珏个头长得也很快,可多多都达到她的肩膀了,真是儿大娘小。听到多多叫娘,明珏突然感觉不适应,不禁皱眉苦笑。 看到明珏从车上下来,多多扑上来抱住她,明珏越劝他不要哭,他哭的声音就越大。听到多多哭得伤心,明珏也哽咽落泪,下人们也轻声抽泣。 “多多,你都多大了还哭鼻子?不许哭了,听娘的话。” “娘,我六岁了,我听话,我不哭。”多多抹着鼻子往明珏身上蹭。 “听话就好,回房吧!外面挺冷的。” 去年,水循环系统研制成功,明珏就让人在梅隐居安装了。梅隐居十几座院子,只有几座院子住人,锅炉很大,热水循环很快,每间屋子都很暖和。 明珏把各处的管事叫来,了解京城诸多生意的经营情况,得知一切顺利,她很高兴,又把她接下来的计划告诉了众人,众人都感觉很新奇。下人们都知道只要好好干,不只能挣到银子,还会有不错的前途,个个团结一致,干劲十足。 她好好休息了几天,养足精神,就带人去了京城的别苑,准备落实她在花千岛上制定的计划。她让人用彩棉做了几套衣服样品,放到绸缎庄和成衣铺,人们反映不大。明珏并不失望,这在她意料之中,只能把衣服拿回来留着自已穿。 这个时空做胭脂香粉的技术不错,明珏利用李夫人留下来的资料,把技术加以改良,又加入精油,做出具有美白、保湿等多种类型的化妆品。她给化妆品创了品牌叫“明妆”,在京城开了几家铺子,都叫“明妆斋”。 用精油配合穴位按摩可以疏通经络、保健美容,她想开一家只为女子服务的美容理疗机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大明宫女子美丽会所。 之前,她让雪莺学习了经络疏通和穴位按摩的技术,几个月过去了,雪莺的技术并不过关,带出的几个徒弟更是一知半解。明珏很着急,现在就是让雪莺几人去医馆学习,恐怕一年半载也不行,时间太长,她也耽误不起。 小乔得知她的难处,给她联系了太医院的两个医女。太医院的医女是专为后妃贵妇做日常保健了,熟悉经络穴位,也懂医药学。 两个医女都是三十几岁的年纪,跟小乔称她们一个为芳姑姑,另一个为玉姑姑,显然两人在太医院还是有身份的。大秦皇朝典法有规定,医女在太医院学成,必须服役二十年才能申请离开,听小乔说明年她们两人就都可以出宫了。 明珏跟两个医女详谈一番,也试了她们的手艺,感觉很满意。两个医女开出的条件很高,让明珏给她们一个买一座小宅院,再买几个下人伺候。明珏很痛快地答应了她们的要求,预付了她们一个一百两银子,让她们先教雪莺几人,等她们退役出宫后,宅院下人一起奉上,并请她们到大明宫做阵。 在小乔的运作下,芳姑姑提前一个月出宫,可玉姑姑却没出来。明珏问了小乔,见他含糊其词,知道涉及宫廷隐秘,就没再提起。明珏给芳姑姑买了一座小院,买了四个下人,又修缮装饰,购齐家具摆设和日常使用物品。 “芳姑姑,要不你先住在别苑,别苑很安静,又暖和,比小院要好。” “可以。” 芳姑姑是聪明爽利的人,与宫妃贵妇打交道,受宫廷文化浸淫二十年,看人的目光很准备,知道明珏人不错,但条件也谈得很直接,想要什么也说得明白。 “除了宅院,我还有其它条件。” “芳姑姑,我虽说是你的东家,也是晚辈,你跟我不要客气,请讲。” “你一个月付我二十两银子,我下人的工钱和柴米使用也由你来支付。红包我不争,越多越好,这是一笔良心帐,你给钱多,我做事自然也会多。” 明珏微笑点头,“你的月钱、下人的工钱和日常使用银子我会按月支付,另外,只要大明宫开业,到年底我都会付你一成干股做红包。你需要做什么,契约里写得清清楚楚,你先看看,没问题的话,我们就签契约。” 有小乔做保,芳姑姑信任明珏,跟明珏一接触,她也很喜欢明珏的性格。在宫廷服役二十年,能活着出来不容易,她也想轻轻松松过下半生。 “契约没问题,我签了,你给我的待遇很优厚,比我想要多出太多。以后,我除了帮你管理大明宫、教授学徒,也会帮你做一些私事。” 明珏笑了笑,说:“你帮我保健调理身体就行,我也没别的私事。” “怎么没有?”芳姑姑很认真地看着明珏,说:“你年岁也不小了,等你嫁了人,想自己生儿子,不想让别人生,我也可以帮你。” “啊?何必呢?”明珏干笑几声,不知怎么继续这个问题,忙岔开话题。 雪莺和几个丫头只跟芳姑姑学了一个月,就熟悉了经络穴位和按摩保健的要领,勤加练习,很快就出徒了。雪莺脸上的烫伤疤痕用除疤的精油治疗,也好了很多,脂粉扑得厚一些,疤痕基本能被遮盖,她的心情好了,也敢出去见人了。 明珏在别苑的后院腾出两座院落,加以修缮,装饰得豪雅精致。年底,大明宫女子美丽会所开始试迎业,采用办卡的方式,推出许多优惠制度。 正逢年底,人们都很忙,大明宫人很少,还是以小乔带来的不掏钱的人为主。明珏并不着急,她选择年底开业,就是试运作,通过营业来弥补不足之处。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她吸取了很多教训,并加以改善调整,完善了许多项目。年过完了,大明宫试营业的磨合期也结束了,人慢慢多起来。最初光顾的人感觉到效果,口碑相传,生意做得越来越好,连明妆化妆品都供不应求了。 柳碧杏白,春暖花天,清风和熙的二月轻轻滑来,静静流逝。 大明宫女子美丽会所开业一个月有余,人们的认可程度越来越高,客流越来越大,好多时候都需要提前预约,精油和明妆化妆品的需求量也直线上升。 原来生产精油和化妆品的小作坊就在别苑和梅隐居的院子里,明珏计划把小作坊改造成半流水线作业的小工厂,芳姑姑也动员她再开一家大明宫的分店。 明珏让人在梅隐居后面盖房子,按厂房的构造和模式去盖,用于开生产精油和化妆品的小工厂。洛老太太留下的八间旺铺由萧家租用,崇文路那两间早已收回来开了豆腐坊,去年年底,明珏又把宣武大街那两间收回来了。 宣武大街的两间铺子,萧家经营时一间是脂粉铺,一间是药房。明珏让人把脂粉铺重新装修,楼下卖明妆的化妆品,在楼上和后院开大明宫分店。至于那间药房,明珏目前还没想好做什么,暂时还继续卖一些珍贵药材。 事情安排妥当,下人们各自按分工忙碌,明珏也能松一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了,她让芳姑姑亲自为她服务,做了全身的香薰按摩,好好睡了一觉。 “九小姐,老太太来信了。” 明珏刚睡醒,正在床上撒迷怔,“念,念给我听。” 洛家二房二月初十从青州起程,举家牵往京城。因为行李太多,洛老太太年纪又大了,他们走得很慢,预计二月底才能到京城。洛老太太信里还说林家也由林老太太带队,于二月中旬出发,举家上京,预计三月上旬到京城。 洛明玮现在京城,跟明珏也没有来往,听林子悦说他在京城为自己和洛二老爷各谋到了一份差事,又买了一套宅院,其它情况明珏就不得而知了。 明珏让下人收拾了一套宅院,若洛老太太过来也有地方住,反正别苑闲着好多房子。她不知道洛明玮从哪里买的房子,什么情况,也不打算跟他们来往。洛明玮也没找过她,估计也不想跟她有交往,有时候彼此形同陌路更好。 听说洛老太太在客栈里,明珏吃了一惊,见到人,不禁心疼心酸,年近七十的老人,本来就很苍老,没想到几个月不见,竟然憔悴成了这样。 决定举家上京之后,二房就卖掉了青州城的房子,筹措在京城置办房产的银子。他们一家想趁明珏不在青州郡,搬回祖宅去,结果被门人拒之门外,毫不通融。无奈,他们一家就带着洛老太太住进客栈,连年也是在客栈过的。 京城的房子比青州贵了很多,二房倾尽所有,也只在京城三圈买了一座二进的小宅院。一家妻妾主仆几十口,挤得满满当当,没有洛老太太住的地方。洛明玮就把洛老太太送进客栈,连房钱都没付,就给明珏送信,让明珏来处理。 明珏咬牙暗哼,实在无法评说洛二老爷一家的品性了,百善孝为先,就凭洛二老爷父子这么对待洛老太太,还能做成什么大事吗? “回去吧!我前几天就让下人把正院的主屋收拾好了。” 洛老太太坐着没动,长叹一声,说:“九丫头,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祖母有什么事尽管直说,何必要商量?”明珏挨着洛老太太坐下。 “我听贺强说你在京城有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空闲着几座院落。” 明珏隐约猜到洛老太太的用意,微微摇头,笑了笑,说:“是三进三出,也不算大宅院,只比祖宅大一圈。我在后园开了一家女子会所,占了两座院子,做精油和化妆品又占去了两座。贺妈妈一家和看门的吴伯一家都在宅院里住,还有几十个下人,也没有几座空闲的院落了,祖母有什么安排吗?” 洛老太太又重叹一声,有气无力地说:“你二叔有一妻三妾,玮哥儿有一妻两妾,都不知足,又添人了。珩哥儿也要成亲了,玮哥儿家又添了孩子,乱糟糟的。八丫头今年要嫁了,十丫头也大了,我是觉得这两个大姑娘跟那些妾室通房们挤在一起不好,让人知道也笑话,你的宅院里要是有闲院子,不如……” “呵呵,闲院子是有,就是闲得长了草,我也不让洛明玫住。她是什么品性,祖母也清楚,十妹妹什么性情,我不知道,可我不想理会二房任何人。”明珏冷笑几声,又说:“嫌妾室通房多,为什么不打发了?二老爷不顾自己的女儿,三公子也不管自己的妹妹,祖母都被他们送到客栈来了,还操哪门子心?” “我是操碎了心也没人知道啊!一个个都……”洛老太太哽咽抹泪。 难怪有人说父母都是杀富济贫的好汉,哪个儿女优秀富有,他们就恨不得把优秀者的钱财抢过来,去救济不优秀的儿女,不优秀的反而更不孝顺。 独生子女无法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她前世是独生女,父母都围着她转。她的父亲只有一个弟弟,一家处得很好,可她母亲也没少埋怨祖母偏心二叔一家。 做为洛明珏,她是孙女辈,自己吃苦努力,奔波劳碌,确实积下了不少钱财产业。洛老太太被二房如此虐待,还想让她去帮二房,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您为二老爷一家怎么操心我管不了,以后您就别为我操心了。”明珏站起来,舒了一口气,说:“您要愿意住在客栈,我就多租两间房子,派下人来伺候您,反正也不差那几两银子。您要愿意住到别苑,现在就走,提前说好,我不会让洛明玫进门。我很忙,没时间防备她,不想被她突然咬一口。” “八丫头也是快出嫁的人了,哪能还象小时候?” “小时候?她在江东抢纯金生肖是小时候吗?那好象只是几个月前吧!” 洛老太太抽泣叹气,“你跟八丫头虽说是堂姐妹,以后都成家立业了,也能互相照应。子悦是做官的人,你跟他又有来往,你跟八丫头好,他对你……” “祖母,您多虑了。”明珏打断洛老太太的话,语气生硬,说:“我从青州回京,第一次见林大人,就和他说我跟洛明玫不投脾气,恐怕以后不会跟他们有来往。林大人说他能分清公事、么事,他让我别多想,祖母也没必要多想。” “你把话都说尽了,我也无话可说了。”洛老太太哭成了泪人。 明珏刚想说话,一个青衣青帽的小厮闯进来,一句话也不说,抱住明珏捶了几拳,又哭又笑,把明珏、洛老太太和几个下人都吓呆了。 “你傻了?你真不认识我了?” “十公主?”明珏拍了拍胸口,满脸惊喜,“怎么是你?真吓了我一跳。” “呵呵,我就知道会吓你一跳。”十公主摘下青帽,丢给明珏,又大大咧咧挽住明珏的胳膊,噘着嘴,一脸不悦,问:“你怎么见到我一点都不高兴呀?” “高兴是什么样子的?”明珏捏着自己的脸,咧开嘴傻笑了几声,问:“难道是这样?那不成傻子了吗?你愿意看到别人见到你都成傻子吗?” 十公主摇摇头,也不管明珏有什么事,房间里有什么人,是什么情景,就开始苦着脸倾诉跟明珏一别之后的遭遇,终于唠叨完了,又补充说:“我两年多没出过宫门,都快憋死了,昨天刚行完及笄礼,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了。听六皇兄说你发财了,你要补我一份礼物,祝贺我及笄,礼物必须贵重、精致、有特色。” “好好好,先把我家事处理完,你喜欢什么,只要我有,绝不吝啬。” 在这个时空,她没有亲人,连以前最亲近的洛老太太都变得生疏了许多。她也没有闺密,蓝颜至交还有几只,相处得不错。她跟十公主只见过一面,挺喜欢十公主的脾气,十公主在她面前不客气、不拘束,显然也把她当成了最好的朋友。 听说明珏有事要处理,十公主讪讪一笑,才开始注意房间里的人。洛老太太和下人要行礼,被十公主拦住了,她给明珏使了眼色,就出去了。 洛老太太唉声叹气,是住到客栈还是到别苑去住,也一直不表态。明珏心里很不舒服,也不说话,不管洛老太太说什么,她也不会同意让洛明玫住进别苑。 沉默了半晌,明珏勉强一笑,开口道:“十公主还在等我,不管祖母怎么决定,就吩咐紫竹,我会跟她交待好,有什么事都可以让她安排。” “你去吧!” 直到明珏离开,洛老太太也没说定住到哪里。明珏也不想多说,洛老太太有儿子、有孙子,她只是孙女,照顾赡养已经仁至意尽,为什么还让她去管二房? 明珏跟紫竹交待了几句,又留下几个丫头婆子一起照应,她就去找十公主了。 红枣追上来,叫住明珏,低声说:“九小姐,你可别生老太太的气,都是林老太太不好,总跟咱们家老太太说孙女再亲也亲不过儿子和孙子,还说就是咱家老太太做古了,还是儿子和孙子扶灵柩入祖坟,怎么也轮不到孙女。” “不生气。”明珏停住脚,笑着说:“林老太太说得有道理,你去找紫竹吧!” 女儿再好,也是外姓人,何况是孙女。林老太太说这番话是什么居心,不言而喻,她让洛老太太指望儿子、子孙也是正理。到江东不久,明珏就感觉跟洛老太太不象以前那么亲近了,林老太太的话肯定是起到作用了。 十公主见明珏脸色不好,没多问,把随侍的太临和宫女打发走,就拉着明珏到街上去转。两个买了些吃食、饰品和一些小玩意儿,玩了半天才回别苑。 “我要在你家里住几天,你派人去告诉六皇兄,让他替我掩饰。” 明珏点点头,写了一封短信,说明十公主的情况,让护卫送到小乔府上。又让人把她从江东带来的布料、首饰和新鲜玩意全拿出来,让十公主一一过目。 离开江东时,她把那些纯金生肖委托萧怀逸送回京城,由萧怀逸护送,肯定能完好无损,就是有损失,她也能腆着脸皮让某人丢一赔十。 十公主边挑东西边说:“二表哥又打了胜仗,估计这几天就要凯旋归来。” “不就是剿灭了几个海盗吗?算什么胜仗?”明珏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萧某人的军功章至少有她一半的功劳,不能便宜他,好好想想要什么。 “才不是只剿灭海盗呢,我听母妃说锦羽国的皇后很厉害,想要什么岛,跟二表哥几次交锋,都败了。听说那皇后约二表哥谈判,二表哥端着一碗面,边吃边跟她谈,气得她直跳哥,哈哈……连王八蛋都骂出来了,最后还是……” “还是什么?”明珏见十公主脸泛绯红,心中了然,却一直催问。 “哎啊!你真烦,还是、还是水木周旋的,我父皇说江东能平定,二表哥是首功,水木也有功,要重重封赏他们,估计二表哥要封王了。” “封王?” 大秦皇朝的典法对臣子封爵有明确规定,异姓不封王,但皇朝历史上也出过几个功勋卓著、是侯爵却享受王爵待遇的人,那可真是光宗耀祖、荣光万丈的封赏。萧怀逸是一等侯,皇上再给他王爵的特权和待遇,萧家就更如日中天了。 “二表哥要封王,你高兴吧?”十公主一脸窃笑,语气暧昧。 “我高兴什么?他封什么关我什么事?” 十公主挤了挤眼,说:“我听六皇兄说你跟二表哥老在一起鬼混。” “胡说。”明珏恨恨咬牙,小乔这张臭嘴总胡说八道,迟早有一天给他撕烂。 “不是就不是了,别生气,嘿嘿……对了,萧家十年大祭请你去了吗?” “什么十年大祭?为什么要请我?” “大家族每隔十年都要隆重祭奠一次,要请好多亲戚朋友。二表哥的原配夫人不是你亲姐姐吗?洛家长房除了你再没别人,你要洒土添香的。” 她去林家参加十年大祭,看到凡家族中死去的媳妇,娘家的亲戚都被请来洒土添香。萧老太一颗势利心,两只富贵眼,洛家败落,她还会请洛家的人吗? 明珏正跟十公主说话,紫竹进来说已经把洛老太太接到别苑了,正让雪莺给她调理身体呢。洛老太太让紫竹转告明珏,萧家十年大祭请了洛家二房,洛老太太让明珏去。毕竟洛明环有明珏这个亲妹妹,二房总归是隔了一层。 “萧家十年大祭哪天举行?” “三月十六,还有十几天。” “知道了,还有十几天呢,慢慢再商量吧!”明珏确实想去,与萧家某些人一别经年,还也真“想念”她们了,想去看看她们现在都混成什么样了。 紫竹噘了噘嘴,满脸不悦,说:“九小姐,老太太让备十年大祭的礼呢。” “你来准备,跟老太太商量就行。” “老太太让备两份礼,还说要丰厚些。” 不用问,就知道洛二老爷一家也要去,洛老太太让她备两份礼,就省得二房再花钱了。二房确实穷了,难得有洛老太太这把“杀富济贫”的好刀。 明珏冷哼一声,不想计较,若不是二房的人这么令人讨厌,接济他们一家也没什么。对素昧平生的人还伸援助之手呢,何况一笔写不出两个“洛”字,可洛家二房却不能沾,因为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要反扑过来咬人一口。 “你去准备吧!就按老太太的要求准备两份。” 十公主见明珏不高兴,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听六皇兄说你接济过不少穷人,连我父皇都要记你一功呢,多备一份礼能花多少银子?就当救济穷人了。” 明珏摇头一笑,叹气说:“你真相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能这么想最好。”十公主靠在明珏身上,说:“其实我明天才生日,我也不知道司天监为什么让我昨天行及笄礼,明天我还要过生日,请几个朋友来,痛痛快快玩一天,你做东。唉!我也是穷人,你就当救济我了,嘿嘿……” “好,你想好怎么过,我来安排。” 十公主毫不客气,从江皇后给明珏的回礼中挑了几块布料、几件首饰,言明这些是明珏送她的及笄礼,又挑了一堆化妆品,有自用的,也有打发朋友的。 第二天上午,十公主邀请的朋友聚到别苑,明珏带她们回了梅隐居,做了一个很有特色的生日蛋糕给她们吃,又带她们到河中泛舟,到林地里疯玩。这些女孩虽说都是名门贵女,跟十公主脾气相投,也不拘泥礼法,都是性情洒脱的人。 自到这个时空,她心力憔悴、劳碌奔波,灵魂是三旬熟女,曾一度忘记洛明珏只有十几岁。跟这些女孩在一起,都差不多的年纪,无拘无束,玩得很开心。 女孩们都喜欢吃她做的蛋糕,对她用豆腐做得各类吃食也赞不绝口,以十公主为首,积极动员她开一家蛋糕店,再开一家专用豆腐做吃食的饭店。 明珏认为她们的主意不错,这些名门贵女喜欢吃,她就有了一个很大的固定的消费群体。她想细细筹划一番,在京城开一家特色蛋糕店,再开一家饭店。 林家也到了京城,住到了温顺侯府的外宅里,与明珏的别苑离得很近。林老太太和林妹妹来看洛老太太,明珏没理由阻挡她们,只让丫头招待,她只应付了一次。林妹妹一来,洛明玫有了伴,也跟着到别苑来,倒是规矩了很多。 萧怀逸带兵马凯旋归来,镶亲王带龙仪卫出东城门三十里迎接,仪仗隆重排场,风光无限。启明帝不顾一些臣子反对,直接赐萧怀逸为特等侯,享亲王爵待遇,赏赐财物和银钱更是多不胜数,一时间成为京城热议的话题,经久不息。 皇室子孙封爵一般是按王、郡王、亲王的顺序,除非有特殊功勋,很少有人跳出这个顺序。启明帝直接赐萧怀逸离亲王待遇,可谓连晋三级。 别人认为萧怀逸功勋卓著,启明帝宠信萧怀逸,才给了如此厚重的赏赐。而明珏却怀疑这里面有猫腻,明珏了解萧怀逸的行事方式,也知道启明帝是见钱眼开的皇帝。说不定萧怀逸和启明帝之间有不能见光的交易,才能得如此封赏。 萧怀逸让人把纯金生肖给明珏送到了梅隐居,只有一千四百四十只。而捷报上说萧怀逸剿灭了二十多个海盗的窝点,纯金生肖远不只这些,一定是萧怀逸从中贪污了。明珏也没追问,本来就是不义之财,不能捞太多,以免惹祸上身。 明珏回梅隐居,把纯金生肖锁进密室,查看了厂房的建造情况,处理了矿井和庄子上的一些问题,又吩咐人准备开蛋糕店所需的设备的材料。 一切安排妥当,再回京城的别苑,已是几天之后了。 正房的院子里摆着几只红木箱笼,有的打开了,里面的金银珠宝、玉器古玩和名贵布料华光溢彩、琳琅满目。一些丫头婆子正围着箱子啧啧赞叹,洛明玫、林玉黛,还的二房的庶出女、十小姐洛明珠也在院子里,满眼妒羡。 看到明珏回来,下人们都迎上来请安,洛明玫和林玉黛对明珏不理不睬,只有洛明珠姐姐长、姐姐短叫个不停,一个劲讨好明珏。 紫竹轻声说:“九小姐,侯爷来了,正跟老太太说话呢,这些都是他送你的。” 明珏微微皱眉,正想跟萧怀逸算账呢,他就送上门了。她有些激动,也很紧张,迈着大步直奔花厅,到了门口,她心里一紧,又愣住了。 “这些年承蒙老太太照顾,有些话还真不知该怎么说。”萧怀逸的声音传来。 “侯爷不用客气,在话尽管直言。” “老太太也知道去年温氏没了,我现在无正妻,内院混乱不堪,我想把明珏接回去。她本来就是我的妻子,只要休书一撤,她还是萧家的人。” 洛老太太沉默半晌,哽咽说:“侯爷能许明珏正妻之位是她的福份,可你也知道明珏虽是女孩,也有些本事,我是怕她不服礼法规矩,不如你聘……” “我不会另聘,老太太尽管放心,我会给明珏应得的一切,也能制服她。” “这……” “萧怀逸,我XXOO你全家,你要制服谁?今天姑奶奶跟你算总帐。”嘴牙咧嘴的凶神恶煞一手提着鸡毛掸子,一手抓着笤帚撞进了花厅,一阵狂扫。 顿时,乌云遮避三春艳阳,日月暗淡无光。 ------题外话------ 这一章是本卷的过渡和铺垫章节,精彩稍后展开。 第一百四十章 求爱授挫 清澈的泪珠滑过粉嫩柔光的脸颊,晶莹剔透,悄然滚落。 “你劈头盖脸打了我一顿,我都没说什么,你哭什么?” 当时,明珏冲进来,掸子笤帚齐招呼,打在萧怀逸身上。萧怀逸不躲不闪,无奈笑叹,让她打几下出了一口气,才把掸子和笤帚抢过去,扔到一边。 洛老太太又惊又气,阻拦斥呵,惊动了外面的丫头婆子。下人们跑进来,洛明玫三人也跟着进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如何劝说。 明珏的武器被抢走,人也被萧怀逸一把扔到椅子上,才消停下来,心里仍憋着一口气。听到洛老太太责怪,她“嗷”的一嗓子,就哭起来了。洛老太太接到萧怀逸的暗示,赶紧带人出去,把花厅留给了他们两人。 “我愿意哭,想哭就哭,你管不着。” 吃了亏哭,那是示弱,占到便宜哭,那是战术。 对付萧怀逸,明珏早已上升到战术阶段,而且她十足的经验足够著书立说了。比如现在,萧怀逸见她一哭,又是哄又是劝,又是安慰又是道歉,好象自己做错了事、伤害了明珏一样。这正是明珏想要的效果,其实她心里早就红旗遍地了。 萧怀逸和明珏挤坐在一把宽大的软椅上,遵循不能动手动脚、不能触及敏感部位的规矩,他的身体跟明珏保持了一寸的距离,用团扇拍着明珏的肩说好话。 “我怎么管不着?你哭我不心疼呀?别哭了,听话。” 明珏鼓着嘴,象一只气蛤蟆,一个劲冲萧怀逸呲鼻子,低声抽咽。自江东不辞而别,她经常想起萧怀逸,知道剿杀海盗很危险,也时常为他牵心。 听说萧怀逸要接她回去,她心里涌起无名火,被他休离出门后种种委屈、辛酸和苦楚演化成怒气。听说萧怀逸要制服她,她顿时怒不可遏,恨不得在萧怀逸身上捅几刀。万幸她手头只有掸子和笤帚,没有刀剑,否则非见血不可。 “去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箱笼里的东西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保证你喜欢。” “少废话,我问你。”明珏睃视萧怀逸,“你一共剿除多少个海盗窝点?” “四十六个,江东海域的海盗全部铲除。” 明珏气炸了肺,一把揪住萧怀逸的脖领,咬牙切齿,吼道:“四十六个窝点有多少纯金生肖?为什么只给我一千四百四十个?你贪污了多少?” 萧怀逸满眼宠溺,微微一笑,一根一根掰开明珏的手指,在她的鼻尖上捏了一下,说:“只有二十个窝点有纯金生肖,我怀疑这些纯金生肖根本不是用来传递消息的,那些纸条,还有那些规律都是有人故意送来的诱饵,而且有纯金生肖的海盗窝点一定有奸细,是有人想把我们引上另一条路。” 如果那些纯金生肖和生肖里的纸条及李夫人的硬皮本里那只纸船都是有人设下的诱饵,那么这条嫁祸于人的连环计也太复杂、太隐晦了。纸条上和纸船上写的汉语拼音都是水融的笔迹,无疑,这人是想嫁祸水融。 这一点明珏早就想到了,萧怀逸也想到了。 “接连剿灭了十几个海盗窝点,我感觉太顺利了,就起了疑心。后来,我改变了思路,没拘泥于那些规律,才把江东的海盗全剿灭了。” 明珏沉默半晌,问:“你认为幕后之人想把我们引上哪条路?” 萧怀逸轻嘲一笑,“你不是说纸条上的笔迹是水融的吗?这不是很简单的问题吗?有人想借我的手除掉水融或水家,我不借,也不按那些规律行事。” “你知道是谁吗?”明珏问得很直接,又补充说:“我想不是水木。” “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不管是谁,休想利用我。”萧怀逸冷笑几声,又说:“我跟水家没仇,水融对我一向礼遇有加,我才不会给别人当刀用。” 明珏想了想,面露担心,说:“这人既然设下这条连环计,不达目的不罢休,我觉得这件事还没完,你小心些,别把你牵连其中。” 萧怀逸见明珏担心他,心里很受用,笑了笑,说:“二十个窝点,共缴获了两千八百八十只纯金生肖,我给了你一半,你知道那一半给谁了吗?” “你给谁了?老实交待。”明珏对金子的问题反映速度快得惊人。 “给皇上了,我没多说,让他自己去想,将来有什么事,就与我无关了。” “难怪皇上赐你享受亲王的待遇和特权,原来你贿赂他。” “受你启发,多谢。”萧怀逸挑起明珏的秀发,又说:“以前我认为做臣子要忠于皇上、要讨好皇上,还真不知道能跟皇上赤果果(同某字)的钱财交易。” “哼!你的功劳里至少有我一半,你要谢我。”明珏跳下椅子,拿起鸡毛掸子,架在萧怀逸的脖子上,“老实说,你打算怎么谢我。” “我把你接回去,做我的妻子,我的荣耀全是你的。”萧怀逸的声音很温柔。 “呸!你以为接我回去是谢我吗?”明珏冷冷哼笑几声,撇了撇嘴,说:“我才不稀罕什么一品侯夫人,我现在的日子过得比那些贵妇小姐们好多了,谁愿意钻进牢笼?在别人眼里,你是权倾朝野、高高在上的一品侯,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死过三个妻子的老男人,一文不值,想接我回去?哼!你少做梦。” 萧怀逸推开鸡毛掸子,扁了扁嘴,面露委屈,“你说怎么办?我照做。” “什么怎么办?” “我想让你做我的妻子,跟我朝夕相伴,一直到老。”萧怀逸拉住明珏的手,低沉出语,声音温和且真挚,“明珏,我真的很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哪怕是吵架打闹,我都特别开心,你从江东不辞而别,我难受了好一阵子。” 明珏心底淌过柔柔的暖流,充溢全身,她不禁鼻子酸热,很想哭。可想起自己被陷害、被休弃,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她的心里充满恼恨、辛酸和气愤,哀怨浸染的洪流吞噬了暖流,沸腾而起,演化成不绵不休的怒气。 “哼哼!萧怀逸,你给我听清楚,我不喜欢你,也不贪慕你的权势,更不想跟你在一起。如果你再有接我回去的想法,我马上找个人嫁了,这辈子跟你连朋友都做不成。这些话我就说一遍,你今天所说的话也别让我听到第二次。” “我听清楚了,这些话我不会再让你听到第二次,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萧怀逸低垂着头,神色郑重,一脸痛改前非的样子,可怜到让人心疼,可心里却不以为然。他对敌经验极其丰富,对明珏也很了解,依他的经验来看,明珏是冷静理智的人,凡明珏对一件事表示强烈反对,那就证明她心里很犹豫。在无法决断或做出决断感觉自己委屈的时候,她才会大发雷霆之怒。 他知道明珏一直对被休存有心结,她心里的疙瘩要慢慢解,不能急,这种事要慢工出细活。否则真把她激怒了,她不管不顾嫁了人,自己不就亏了吗? 明珏冷冷睃了他一眼,缓了一口气,说:“听清楚就好,没事了,你走吧!” “我还有事找你商量。” “什么事?”明珏冷眼斜视他,随时准备发飙。 “坐下谈,都说好我们是朋友了。”萧怀逸拉着明珏坐到软椅上,他坐到一边,跟明珏保持了距离,“我想把多多过继到明环名下,给他一重身份,等同于我的义子。你也不小了,将来也会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总让他跟着你。” “你要接多多回萧家?” 萧怀逸摇摇头,说:“我只是给他一重身份,他愿意跟着你也无所谓,明环无后,过继了多多,名下有子,将来也有人给她洒土添香。” 明珏想了想,说:“你安排吧!我不多管,只要不伤害多多就行。” “好,明天我去接多多过来,直接开祠堂,把他的名字写到族谱上。” 听说温玉嫦的儿子都没有入萧家的族谱,萧怀逸却让多多以义子的身份入族谱。由此可见,是不是能入族谱,一个家族的家主就有决定权。 为什么不让温玉嫦的儿子入族谱呢?明珏心里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本是一个打趣萧怀逸的绝佳话题,可她今天没心情,什么也不想多问。 明珏伸了伸懒腰,“我累了,想休息。” 萧怀逸点点头,从腰间解下一把金鞘短剑,递给明珏,“这把短剑用寒铁打造,很锋利,别伤到你,剑鞘是纯金的,还有缕丝花纹,刻制得很讲究。” “谢了,你自己走,我不送你了。”明珏接过短剑,摇摇晃晃扎进暖阁。 目送明珏的背影离开,萧怀逸微微一笑,心中的计划早已成型。在跟明珏“磨细活”的同时,他也要着手清除一切路障,谁挡他接明珏回去,他都不会客气。 明珏窝在暖阁的软榻上摆弄金鞘短剑,听到萧怀逸跟洛老太太说了几句,告辞离开,她朝门口张望了几眼,噘了噘嘴,拨出剑来舞动。 萧怀逸答应以后不再说那些话,两人还象以前那样相处,她心里轻松了,同时又感觉到隐隐失落。她一遍一遍告戒自己,有些事情要顺其自然,多想无益,有为这些杂事劳神烦心的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赚银子呢。 洛老太太送走萧怀逸,进到暖阁,见明珏一副毫不挂怀的样子,长叹一声。 “侯爷要接你回去,又许你正妻之位,这是荣耀风光的事,你怎么就不答应呢?你今年十六了,也该许人家了,你不答应侯爷,再想嫁王侯之门可是万难。” “我才不想嫁王侯之门呢,嫁王侯之门不就是为了住亭台楼阁、享锦衣玉食吗?我不嫁,我的衣食住行、吃穿花用哪一样比那些高门贵妇和小姐差?” “唉!你是有本事的人,可话也不能这么说,女人总归是要嫁人的。” 明珏收起金鞘短剑,很果断地说:“现在不嫁,到时候再说。” 洛老太太坐到软榻上,沉默片刻,问:“你真不想跟侯爷回去?” “不想。” “你既然不想,那我就去跟黛儿的祖母商量,把黛儿许给他。” “啊?把林玉黛许给萧怀逸?” “黛儿的才情模样都是拔尖的,我想侯爷也能看得上,黛儿嫁过去,就是一品侯夫人,身份也高贵,将来你有什么事,她也能照应你。” 林玉黛倾慕萧怀逸许久,若萧怀逸能点头,这也是一桩美事。林玉黛是从小在蜜罐里泡大的娇柔女儿,且不说白夫人和萧老太各成一派,一个比一个蛮横强悍,就说萧怀逸那堆“娘”们,不出一个回合,就能把林玉黛打得落花流水。 听洛老太太一个劲唠叨林玉黛怎么知书达理,怎么兰心蕙质,又说萧怀逸少年英雄,位高权重,好象萧怀逸和林玉黛已成了天下无二的绝配。 明珏暗暗皱眉,听洛老太太的意思,萧怀逸要接她回去,那就是没眼光,放着林玉黛这珍珠美玉不要,偏要找她这死鱼眼睛,从而埋没了才女。 “九小姐,侯爷送来的东西怎么安置?”紫竹来回事,打断洛老太太的话。 “我去看看都是有什么。” 地上铺着一大块白绸布,几口大箱笼全部打开,下人正对着礼单,一件一件清点东西。除了别苑的下人,林玉黛、洛明玫和洛明珠及她们贴身的丫头婆子也在。院子的大门紧闭,每个人都沉着脸,没有说话,气氛压抑沉闷。 “出什么事了?”明珏看到这情景,就大致猜到了,肯定是萧怀逸送来的东西丢了,这人不只是养不熟的狼,还是让人时刻提防,不敢沾边的野狼。 翠墨上前回话,一着急嗓子更加嘶哑难听,“九小姐,箱笼里的东西比礼单上少了两颗夜明珠、一串东珠、一块老坑金镶玉、十二个小金佛,还……” 洛老太太也出来,听到翠墨的话,急问:“都是少了什么?” “还没清点完,现在就差了这几样。” 明珏冷哼一声,问:“当时这些东西拿来,为什么不入库?” “奴婢……” “是我不让她们入库的,侯爷送来东西,碰巧你的姐妹们都在,让她们也挑几件,穿戴出去也象回事。”洛老太太沉着脸叹了口气,“谁知道怎么就丢了那些东西,一定是哪个奴才手脚不干净,挨个打,一顿板子下去就招了。” “这些东西是送给我的,我还没回来,也没看有什么东西,是不是有用,您就让别人挑也不象话吧?”明珏气得心口疼,说话的语气很生硬,“除了新买的几个丫头,这些下人都是跟我共患难的,我不相信她们哪个手脚不干净。” 洛老太太见明珏很生气,她也沉着脸叹气,心里很不舒服。萧怀逸送来这么多东西,确实是给明珏的,都很贵重、很精致。明珏一个人哪里能穿戴这么多衣物首饰?都是亲姐妹,让林玉黛、洛明玫和洛明珠每人挑几件为什么不可以? “搜,一个一个搜,主子奴才都有嫌疑。” “你、你要是敢让人下贱人摸我的身体,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林玉黛气喘吁吁,怒视明珏,好象受了天大的冤枉和委屈。 洛明珠扯着衣角,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洛明玫一脸阴涩的得意,满眼挑衅看着明珏。有林玉黛在前面替她当灾,洛明玫满不在乎,洛老太太和林老太太都把林玉黛当宝贝,肯定不能轻易让她死,明珏也绝对搜不成。 明珏一见林玉黛那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蠢样,恨不得打她两个耳光。可她偏偏自作聪明,以为自己很高贵,动不动就拿死吓唬人。 “好,你既然嫌下人们下贱,我亲自为你们搜身。” 林玉黛气得粉面胀红,香喘急促,“我、我说的就是你下贱,你贱。” “我下贱你来我这里干什么?我去请你了?哼!别跟我要死要活,我不吃你这一套。”明珏咬牙重哼,“翠墨、紫竹,搜身,从奴才搜起,一个也不放过。” “是,九小姐。”两丫头应声就开始搜,下人们都很配合。 洛老太太戳着拐杖叹气,“不就几件东西吗?都是亲姐妹,何必闹成这样?” 明珏冷笑几声,“不是几件东西的事,是人性恶劣、人品太差,若是喜欢就大大方方跟我要,能给的我肯定给,何必偷偷摸摸?” “你、你说谁偷了?谁稀罕你的东西?呜呜……”林玉黛委屈至极,失声痛哭,喘不过气,一阵干呕,她的下人和洛老太太忙去劝慰她。 洛明玫忙劝慰林玉黛,给她擦眼睛,自己也挤出几滴眼泪,眼底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洛明珠依旧低着头,扯着衣角一动不动,身体在不经意间哆嗦。 “不就是几件东西吗?你就当我拿了,我是贼。”洛老太太搂着林玉黛,低声哽咽,“侯爷送来几大箱东西,你也不差这几件,何必闹得鸡飞狗跳?” 明珏又委屈又气愤,明明她丢了东西,还惹出了一肚子气,成了她惹事生非了,她恨恨跺脚,忍不住就哭出声,“滚,都滚,不稀罕都滚,呜呜……” 洛明珠如遇大赦,马上要跑,洛明玫也拉着林玉黛要走,被紫竹挡住了。 “九小姐,下人们都搜完了,谁身上也没有,既然闹开,就都搜一遍吧!” “不用你们搜了。”明珏擦了一把眼泪,说:“告诉护卫去报官,今天在这院子里的人,包括我和老太太,全到衙门里说话,我就不信捉不住这个贼。” 如所料不错,东西就在洛明玫和洛明珠身上,林玉黛不过是被人当枪使。让她们滚,正中她们的下怀,东西被偷走,还受了气。事情既然闹开了,面子也撕破了,就更不能便宜她们了,东西一定要搜出来,还要给她们颜色看看。 林玉黛气得脸色泛青,哭得花枝乱颤,呕出几口粘液,摇摇晃晃快晕过去了。洛老太太抱着她,连哭带叫,嚷着让明珏给她请大夫。洛明玫也哭哭啼啼,抱着林玉黛边哭闹边诉说冤枉,火上浇油,令洛老太太更加生气。 “九小姐,程王妃来了。”二门的婆子来传话。 明珏给紫竹使了眼色,“去请程王妃,她审过宫里的案子,让她来帮我审。” 紫竹会意,问:“是我们自己准备刑具吗?” “请程王妃派人到宫里取,跟她说清楚。” 没等紫竹出门,洛明珠就哇的一声哭起来,从荷包和袖袋里掏出几件东西,捧着跪到明珏面前,一个劲跟明珏求情。明珏给紫竹使了眼色,紫竹接过洛明珠手里的东西,让洛老太太看了看,又让丫头婆子照礼单比对。 “除去十小姐交上的东西,还差两颗夜明珠、一块金镶玉和十二个小金佛。” 洛老太太看到偷拿东西的人是洛明珠,捂着胸口怒骂,差点栽倒,被丫头扶住了。林玉黛也不哭了,一脸气愤看着洛明珠,而洛明玫目光躲闪、游移不定。 “把东西入库,礼单交给翠墨保管。”明珏拿出一副缕丝雕花银镯、一条珍珠银丝项链给了洛明珠,“想要什么就直说,别做上不得台面的事,让人小瞧。” 洛明珠点点头,说:“九姐,是八姐拿了夜明珠、金镶玉和金佛,我看到了。” “你、你敢诬陷我?庶出的小贱人,我让你胡说。”洛明玫装腔做势,却毫无底气,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她扑过来要打洛明珠。 明珏给紫竹和朱艳使了眼色,两个丫头拦住洛明玫,顺便搜了她的身。夜明珠、金镶玉和金佛都在她身上搜出来了,洛明玫哭叫着大呼冤枉。 “庶出的贱人,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一定是你偷了藏到我身上的。” “东西怎么在你身上,你比谁都清楚,你是嫡出的,你高贵,我这里不欢迎你这高贵人。”明珏扫了洛老太太一眼,说:“传令下去,以后八小姐来给老太太请安,就让她到大门口,谁敢放她进来,一并给我赶出去。” 说完,明珏没理会任何人,径自回房,两个丫头跟进去,伺候她洗漱。她收拾完毕,略作休息,稍稍平静情绪,才去见程王妃。程王妃带了两名贵妇来做推拿开背,明珏等她们做完,陪她们喝茶聊天,天黑才送她们离开。 接连几天,明珏一直忙大明宫分店开业的事,每天派丫头去给洛老太太请安。洛老太太病了,直到萧家大祭前夕才好起来,明珏一直没露面,都是下人伺候。 分店开业,由芳姑姑坐阵,教授徒弟、为客人服务和日常琐事都由芳姑姑打理。别苑这边,为客人服务和一些小事由雪莺照管,遇到大事由明珏处理。 梅隐居的小厂房盖好了,正在装修,明珏回梅隐居巡查指导,催促下人先归整好几间,把别苑的两个小作坊搬过去,把两座小院腾出来,她要做点心房。 她要再开点心铺子之前,先把各种点心试做一遍,再带出几个徒弟。不开铺子去卖,放在大明宫里招待那些贵妇,有她们这固定的消费群体,就不愁点心铺没钱赚了。她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铺面,先在别苑里做,也不急着对外销售。 她的点心铺取名稻香斋,她让雪莺按她的意思画了一个图案当商标,又让人专门制作了点心盒子,把商标图案绘在盒子上,标上醒目的大字。人们一看到点心盒子和商标图案就能想到稻香斋的美味点心,也能起到推广的作用。 来大明宫做理疗的贵妇对稻香斋的点心赞不绝口,每次来都会买一些带回府。尤其是用鲜奶、巧克力酱和鲜果做成的蛋糕,更是供不应求。除了点心,明珏又做了披萨、蛋挞和寿司,同点心一起卖,也令人交口称赞。 萧怀逸给多多取名萧敏缮,写进了萧家的族谱,养在洛明环名下。入族仪式结束后,多多到别苑住了几天,萧家大祭前三天,萧怀逸又把多多接走了。 明珏派了两个丫头、两个婆子跟去伺候,又给多多准备了很多东西,嘱咐再三,仍不放心。萧家那池浑水太深,她担心多多一不小心,不知会遇上什么事。 来接多多时,萧怀逸参观的稻香斋,给明珏带来了一笔大生意。萧家十年大祭共准备了一百桌宴席,除了安排好的酒菜吃食,萧怀逸又让明珏做了五十份披萨饼供应男宾席,五十盘鲜奶蛋糕供应女宾席,另外每桌席面上都有一份寿司。 这些东西都做下来,把价钱抬到最高,狠宰了萧某人一笔,统共也就一百多两银子。明珏不嫌钱少,做得很认真,还赠了许多瓜果。稻香斋现在主要以推广为主,以后这些大家族有宴席,以用稻香斋的点心为荣,她就不愁赚钱了。 萧家大祭这天,明珏早早起来收拾,她要化最精致的妆,戴最考究的首饰,穿最名贵的衣服。做为祭日的宾客,衣裙首饰都以素色为主,她也早有准备。 从哪里摔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也许她不会回到萧家,收拾那群曾经对她百般陷害欺凌的女人。但她会趁今天展示自己,让她们知道她走出来,日子过得更好,好到这群女人不敢想像。她们或许猜测这只是偶然,但已经足够了。 她的上衣是一件中长款交领镶边夹袄,没有多余的缀饰,很合体,包裹她玲珑的身材。下身是一条4A型小摆凤尾裙,裙子的样式是明珏自创的,这个时空没有。裙子上绣着小朵的淡雅的海棠花,风吹或走路,裙裾都会有节奏的飘舞。 这套衣服用一整块的浮云锦精工裁制而成,这块浮云锦是江皇后给她的回礼,比水木送给她的浮云锦更华丽名贵。浮云锦以淡色为主,她选的这一块是稍稍偏蓝的素色,好象水洗的澄空,恰有朵朵浮云飞舞,翩然曼妙。 这块浮云锦高妙之处在于变色,在室内或蔽光的地方,衣服就是白色,隐约能看到云朵的花纹。到了阳光下,就会浮现淡淡的蓝色,云朵的纹路也会渐渐加深,微风吹拂,还有光晕流动,好象浮云翩跹游移,溢彩华光、亮丽非常。 她的中衣是浅淡的藕荷色,衣领外露,与白衣相衬,起到点缀的作用。鞋子是淡紫色,绣着若隐若现的花纹,鞋面是镶着两颗东珠,正好画龙点睛。 她头上只戴着一根白金镶钻步摇钗,一根银丝缀珠簪和几只梅花钿,素雅清艳,腕上的缕空镶钻银镯和颈上的东珠项链也件件名贵,以浅淡为主。 “九小姐,翠墨姐姐嗓子不好,还让她去吗?” “她必须去,让她看看那些害过她的人,也让害过她的人都看看。紫竹,你去帮翠墨打扮,让田妈妈做准备,把风兰和丝菊叫来,我有事嘱咐她们。” “是,九小姐。” 此去萧家,明珏带紫竹、翠墨、丝菊、风兰和田妈妈,都是当年在萧家伺候她的仆人。现在,田妈妈是她的得力总管,家务上大事小情都由田妈妈打理。 紫竹帮她的助手,帮她照管全部的生意,计总帐。翠墨回来不久,在明珏身边照应一些琐事,主要调教新来的丫头。而丝菊和风兰协助蓝竹管理京城及周边所有豆腐坊,丝菊负责帐务收银,风兰负责技术推广。 现在,她手下这些丫头,连年纪最小的岳芽儿都是一副总管派头,受人尊敬追捧。这几年,丫头们不只挣到了银子,哪个都有不菲的身价,最主要的是都有一个前途。明珏这么多产业,她们不当丫头了,都能做一个店铺的掌柜或管事。 能给下人一条康庄大道,是她这个主子的成就,也是患难与共的情份。那些卖主求荣,背叛她的丫头不知现在混得怎么样,也该跟她们算算总账了。 明珏对忠于她的奴才很大方,月钱和红包很丰厚,也赏了她们好多首饰衣料。丫头们底气十足,又锻炼了这几年,不管到哪里也不怯场。紫竹很会打扮人,这些丫头装扮好,哪一个的穿戴气势都不比那些名门小姐逊色。 “朱艳,今天你看家,去老太太那里看看收拾好了没有。” 丫头应声出去,紫竹又让小丫头摆早饭,明珏让几个丫头和田妈妈同她一起吃。吃完饭,略做收拾,朱艳回来说洛老太太收拾完毕,众人准备出发。 红枣匆匆跑来,说:“九小姐,老太太让奴婢来问能不能多准备两辆车,老太太说二老爷一家去的人多,太挤,雇的车又不好,怕让人笑话。” “怎么早不说呀?车都该出去了。”没等明珏说话,紫竹又喊开了。 此去萧家,田妈妈让人准备了三辆车,洛老太太带两个丫头、一个婆子坐一辆,明珏带四个丫头坐一辆,田妈妈带着礼物和随行使用物品坐一辆。别苑里还有几辆车,是给临时出门办事的人准备,省得外出雇车麻烦。 明珏皱了皱眉,说:“算了,田妈妈,你去看看还有没出去的车吗?让出去办事的人雇车去,紫竹,你去找芳姑姑,把她的车截下,让她雇车去分店。” “是,九小姐。”田妈妈和紫竹齐声答应,沉着脸出去。 “红枣,二老爷房里都是谁去?” “回九小姐,二太太、三奶奶、八小姐和十小姐原定就要去,后来听说二老爷、三公子和六公子也要去,老太太就怕雇的车不好,才让奴婢来问的。” 萧家把参加十年大祭的请贴给了二房,洛老太太让明珏去,毕竟洛明环是明珏的亲姐。二太太带女眷去也就罢了,洛二老爷、洛明玮和洛明珩几个男人去干什么?洛家败落至此,钻到达官贵人的人群中,还不就想让人笑话吗? 红枣看几个丫头的穿戴,啧啧艳羡,又说:“九小姐,奴婢听说林小姐也去。” “她去干什么?” 明珏也惊诧了,要说洛二老爷一家全去,都是姓洛的,虽说牵强,萧家人也说不出什么。林玉黛去干什么?她是洛明环的表妹,一表三千里,亲戚关系也太远了。就为看萧怀逸,让萧家人顺便看看她,八字还没关撇呢,就相亲了。 “奴婢也不知道,林老太太昨天派人来说话,让咱家老太太带上林小姐。” “知道了,你去回老太太,就说我正让人腾车呢。” 红枣应声出去,紫竹和田妈妈相继回来,跟明珏说把芳姑姑的车截下了,正好有一辆出去办事的车还没走,也截下了,别苑里只能腾出这两辆车。明珏让田妈妈去准备,把给二房备下的大祭礼物也拿给洛二太太,不想跟她们混在一起。 二房只雇了两辆窄小的马车,男女各一辆,看到明珏为他们腾出的宽大的马车,就把雇用的车让给了仆人,钻进大马车,一家人连个谢字都没说。 明珏带了田妈妈和四个丫头,洛老太太带了三个下人,明珏又让八个护卫骑马随行,加上二房的主仆十几口,他们一行也有几十人之多。 从别苑出来,拐弯就是温家的外宅,林老太太和林玉黛早带着仆人等到门口了。车马停下,洛老太太下车和林老太太说话,众人也去给林老太太行礼问安。 林老太太冷冷扫了明珏一眼,没理会,倒跟洛老太太和二房众人亲亲热热说话。明珏暗哼一声,回到车里,冷眼看着他们。 林玉黛穿了一身水绿色的衣裙,淡雅素净,身上首饰不少,倒也雅致。洛明玫一身浅紫色的衣裙,洛明珠则是浅粉色,相比之下,显得鲜艳华丽了很多。 洛明玫珠玉钗环插得满头都是,华丽显眼,其中还有几枝金钗。明珏暗自摇头,丧祭之日穿戴很忌晦,不能穿颜色亮丽的衣服,也不能戴金饰。洛二太太不懂这些规矩吗?洛老太太也没说话,难道没看到洛明玫的穿戴? 明珏从洛明玫身上看到了熟悉的首饰,洛明玫头上的缧丝八宝镶珠金凤和龙纹镶玉金步摇,还有那对白玉绞丝金镯都是明珏在萧家戴过的。 洛老太太临回青州之前,明珏去省亲,使了障眼法,把这些首饰留给了李嬷嬷,让她转交洛老太太,做日后生活之用,怎么都跑到了洛明玫身上?是洛明玫抢去的,还是洛老太太给她的,事情过去这么久,明珏也不想深究了。 这几件首饰都是皇上赐给萧怀逸的,很贵重,她被休离出门时,萧家主要查了这几件首饰的去向。当时,明珏一口咬定丢了,萧家的管事们都知道萧怀菱带人洗劫了明珏主仆的行李,都以为是萧怀菱拿去了,也没仔细追问。 洛明玫戴这几件首饰萧家,不惹麻烦才怪,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来呢。明珏思虑片刻,叫过田妈妈商量一番,又吩咐了几个丫头。 车马绵延数丈,颇为风光排场,向平北侯府杀去。 平北侯府门口积聚着许多车辆人马,把一条街道堵得严严实实。今天最忙碌的人除了接收登记礼物的管事和引路的门人婆子,就是铲马粪的小厮了。 每一家前来的宾客先到大门口前请贴、做登记、放礼物,再领一副牌子。男宾由门人带着从西门入,女宾由婆子带着从东门入,随行的车夫、小厮和护卫由府人管事带人统一安排,贴身的丫头婆子跟着主人进去。 “原齐国公府洛家,侯爷先夫人洛氏的娘家。” 管事念出请贴,立即引来诸多好奇、猜忌和嘲弄的目光,伴有窃窃私语声。 门人引着洛二老爷的马车向西门走,洛老太太忙喊住他们,让丫头拿给了洛二老爷几两碎银子。给领路的人打赏也是不成文的规矩,没银子怎么行? 两个婆子引着明珏等人的车马从东门进,紫竹丢给两个婆子一人一只两钱重的金锭。两个婆子又惊又喜,满脸讨好,殷勤带路,并讲了府内好多规矩。 明珏并不理会这些闲事,她掀起车帘看平北侯府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心中五味杂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MMD,乡亲们,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白姑娘,这边请。” 听到这句话,明珏忍不住咬牙激动又紧张,眼底的精光都升腾成了红色。白迎芷不在家给她老娘和祖父守孝,跑来参加萧家的十年大祭也是为萧怀逸吧? 明珏舒了一口气,稍稍平静情绪,循声望去,还没看到白迎芷,就见到了温家的车马,温玉娥扶着丫头,袅袅婷婷从车上下来,深深看了明珏一眼。 这些老“相好”真是阴魂不散哪!明珏暗自感叹,不由斗志昂扬。 ------题外话------ 标题的受(授)同意,因为受是禁词,MMD 第一百四十一章 浓情密意 家族大祭一般分三部分,第一,由家主带宗族中的男亲女眷祭拜天地祖宗;第二,由儿孙分别祭拜十年之内死去的长辈,再由亲戚轮流祭拜死去的亲人。第三,主家宴请宾客,互相交流交际,联络感情,结交朋友。 萧家的十年大祭在萌恩堂举行,萌恩堂位于前后院之间,是一片金壁辉煌的敞厦。萌恩堂中间有一条小溪,溪岸各有一排花树,将萌恩堂一分为二。前面招待男宾,后面款待女客,中间空场地上搭起临时祭棚,祭棚里摆满祭具香火。 宾客到达时,萧家祭天地祖宗的仪式已结束,正把牌位请到祭棚里。萧氏宗族的子侄女眷也如流水般涌向祭棚,人人面色凝重,却少见哀色。 明珏等人的车马从东侧门进,朝一块存放车马的空场地驶去。领路的婆子得了重赏,对她们热情殷切,一路行来,几个丫头已经跟婆子们混得很熟了。 来萧家之前,明珏就跟下人们说过没必要隐瞒身份,被休并不可耻,尤其她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就更别说萧某人还把她捧在手心里,苦求她回来了。 萧家的下人们都知道有一位被休的二奶奶,但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明珏,却跟丫头们打过照面。尤其是风兰和丝菊,在萧家呆了一个多月,到处打探消息,萧家的边边角角都转遍了,跟一些粗使和在外院伺候的下人都混得很熟。 其中一个引路的婆子原来在园中打理花木,跟风兰很熟,乍一开始彼此都没认出来。认出风兰后,又听风兰介绍明珏,顿时跌破眼珠、跌掉下巴。 不用问明珏现在有多少资财产业,单看她们大方打赏,又看她们主仆的衣饰穿戴,在大宅院里浸淫多年的奴才们就知道明珏有了奇遇且发了大财。这种事往往被人津津乐道,很快,明珏的事就会被人加上多重色彩,传遍萧家大院。 两个婆子把明珏等人领到二门外,仍恋恋不舍,拉着丝菊和风兰,似乎有说不尽的话,对明珏更是满脸尊崇。洛老太太一手扶着丫头,一手拉着林玉黛,见萧家的仆人对明珏主仆客气,很高兴。林玉黛不以为然,高傲到根本不把明珏放在眼里。洛二太太等人就是另一副嘴脸了,尤其洛明玫,脸上交织嫉妒和怨恨。 温家和白家的女眷一前一后跟上来,家家丫头婆子成堆,颇见威仪排场。 白迎芷对明珏视而不见,时隔两年有余,她美艳依旧,个头长高了,人却消瘦了,神情也落漠了许多。一个脸上有一块青色胎记的女孩和一个中年美妇跟在白迎芷身后,与她保持了几步的距离,关系显得疏远生硬。 白家的仆人称美妇为太太,称有胎记的女孩为三小姐,想必美妇就是白迎芷的母亲死后被扶正的宁侧夫人了,而有胎记的女孩就是宁夫人所出的女儿。 虽说温玉嫦新死,温家此次来人却不多,只有温顺侯夫人、温顺侯世子夫人和温玉娥。温顺侯俯自被明珏告御状打击之后,风光大不如前,行事也低调了很多。温玉嫦接二连三传出丑闻,又生了一个生父不知为何人的儿子,温玉顺侯府的面子已经被众人踩到了脚底下,毫无长脸的布什,好象再也抬不起头。 林家此次进京,就住进了温家的外宅,和温家的女眷多有来往。林玉黛去给温顺侯夫人和温顺侯世子夫人请安,又和温玉娥寒喧,好不亲热。洛明玫和洛明珠也挤上去,请安之后,和温玉娥热情攀谈,好象一见如故。 洛老太太与温顺侯夫人打了照面,互不理睬,倒有几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意味。洛老太太冷哼一声,去和明珏主仆说话,温顺侯夫人讪笑两声,后退了几步,也找别人缓解尴尬去了。林玉黛、洛明玫和洛明珠仍旧与温玉娥聊得热烈,没注意也不在乎洛老太太和温顺侯夫人之间浓重的怨愤。 “明珏,你过来。”洛老太太拉着明珏气冲冲来到温家人面前,指着温顺侯夫人说:“你记住,就是这贱货伙同那个外室庶子害死了丹娘、害死了玉瑶。” “害死她们又怎么样?活该,是她们该死,是她们短命。”温顺侯夫人怒视明珏和洛老太太,语气凶横,吸引了诸多猜忌的目光。 “祖母放心,人在做、天在看,冤有头、债有主。”明珏冷冷一笑,转向温顺侯夫人,又说:“你命长,你就好好活着,活到你的子孙儿女一个个在你前面死去,就象温玉嫦一样,反正你命长,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一定也很高兴。” “你、你……我打死你。”温顺侯夫人抡起手要打明珏,触到明珏清傲恼恨的目光,转念一想,害怕再惹是非,又气乎乎把手放下了。 温顺侯世子夫人听明珏拿死去的温玉嫦说事,也气得不轻,狠狠瞪着明珏。 听到她们争吵,温玉娥和林玉黛等人围上来、询问劝解。温玉娥冷眼看着明珏,根本不知道温洛两家的陈年积怨。林玉黛一脸迷茫,更不明所以,只嫌明珏说话难听。而洛明玫和洛二太太深知这段恩怨,却是一脸阴涩的看好戏的神情。 明珏摇头耸肩,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嘻笑着对温顺侯夫人说:“你这老货真不识好歹,你家里人都死了,只有你活着,不是祝愿你长命百岁吗?” “你、你这个贱人,你害我们一家……”温顺侯夫人气得浑身哆嗦。 “我害你们一家?呵呵,那是你们咎由自取。”明珏长声笑叹,又说:“说实话,我真不想害你们一家,谁让你们一家非伸出脖子让我宰呢?下次见我躲远一些,那次的事只是一个开端,你家的人敢再出招,我随时奉陪。” 温顺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再跟明珏较量,她一定会被气死。温顺侯世子夫人愤愤瞪了明珏一眼,忙让人扶上温顺侯夫人,向二门走去,赶紧躲开明珏。 这些人中,大部份人不知道明珏和温顺侯府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更不知道他们的陈年恩怨,都有些迷糊。林玉黛根本不把明珏和洛老太太对温家人的怨恨放在心上,仍和温玉娥姐妹情长,洛明玫也过去起哄,几人都想孤立明珏。 在二门上领路的人是两个媳妇,听婆子说了明珏主仆的事,又得了丰厚的赏银,自是满脸陪笑,小心翼翼伺候。她们给洛老太太要了一顶小轿,抄近路把她们领到萌恩堂后面。明珏刚坐定,就有人来传话,说十年大祭即将开始。 凡与被祭者有亲的家族都出去陪祭,还要为死都洒土添香。婆子领着洛家人往祭棚走,明珏扶着一脸悲切的洛老太太走在前面,林玉黛赶紧跟上来,扶着洛老太太另一手臂。洛明玫扶着哭哭啼啼的洛二太太,岳氏和洛明珠跟在后面。 宽大的祭棚两侧有两排敞棚,是供祭奠亲人的亲友休息的地方。萧家男女老少或跪或站或坐在祭棚里举行祭奠仪式,不时由长长短短的哭声传来。 明珏对祭奠仪式一窍不通,一会儿要为洛明环洒土添香,她怕出糗,瞪大眼睛看着别人怎么做。诸多新奇探究的目光投向她,其中不乏火热情迷,明珏暗哼一声,不以为然,之所以打扮这么漂亮,气势也压人一筹,就是为让人看。 欢迎参观,不收门票,谁跌破眼睛与她无关。 “现任平北侯萧怀逸原配夫人洛氏,原齐国公府嫡女,洛氏……” 司仪捧着册子为洛明环歌功颂德,祭棚里响起一片高高低低的哭声,洛老太太高声哽咽,林玉黛、洛明玫和洛明珠娇娇柔柔抹泪,岳氏边抹泪边装模作样劝解众人,洛二太太哭声最大,好象被祭者不是洛明环,而是她亲妈。 “洛小姐,这边请。”一个媳妇引着明珏向祭棚走去。 明珏咬嘴吸气,大声抽咽,努力半天,还是哭不出来,她对洛明珏没半丝半毫的印象,让她伤心哭泣也确实难为她。没办法,她只好用加料的手帕使劲揉眼睛,很快就双眼通红、泪水涟涟了,手帕上的辣椒水呛得她直想打喷嚏。 祭棚里跪着的都是孩子,以敏纯和敏绚领头,足有二三十个之多。多多捧着一个香炉跪在最前面,看到明珏走来,他噘了噘嘴,吭唧几声。 萧家的男亲女眷按男左女右分列在祭棚两旁,挤得满满当当。萧怀逸一身鱼白色青锦长袍,站在主位上,带领萧家众人向前来祭奠的亲友道致谢。 萧怀逸年近三旬,一身白衣趁得他精神百倍,看上去比实际要年轻很多。这家伙也很臭美,每次到别苑,都会要些润肤美白的化妆品,往脸上涂。外加他英姿俊逸,眉宇间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威仪贵气,更为显眼,难怪会惹来一身桃花。 众人之中只有萧老太一人坐着,因为她哭声太大,一时间成为整个祭堂的焦点。明珏感觉奇怪,萧老太这么喜欢洛明环吗?祭别人的时候没听见她哭得这么厉害呀?洛明环在洛老太太身边长大,可看上去萧老太远比洛老太太伤心多了。 多多递给明珏三柱香,明珏行礼对着洛明环的牌位鞠躬上香,又抓起香炉里的灰土撒到牌位下面。被香的烟气一薰,她的眼泪好象决堤的细流,顺着衣襟流下来。众人都以为明珏哭得伤心,只有她自己暗叹这辣椒水的效力太猛了。 “别哭了,快擦擦眼泪。”多多递上一块青白色的丝帕。 闻到丝帕上熟悉的男人味道,明珏心底一动,半掩着眼睛瞟向萧怀逸。触到萧怀逸满含怜爱、柔情和宠溺的目光,明珏不由粉面飞红,心头泛起暖流。 以前与萧怀逸相处,不管动作有多么亲密,萧怀逸总是目光清平,没有一丝杂质,对她就明对妹妹、对女儿一样,以至于明珏非常怀疑自己的吸引力。 今年再见萧怀逸,明珏感觉与往常截然不同,她从萧怀逸的眼底看到那种属于男人的浓浓的情欲,好象一簇温热的火苗,要将她熔化一样。 自萧怀逸跟洛老太太提出接她回去,明珏明显感觉到萧怀逸的变化。萧怀逸跟她不再象以前那样嘻闹亲昵,而是变得中规中矩,单独相处,也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明珏反而更怕见他了,就是因为他那极具穿透力的饱含柔情蜜意的目光。 男人对女人的情爱总与欲望紧密相连,纯柏拉图式的精神爱恋才没有真实性可言。萧怀逸的改变成充分表露他的心思,而这正是明珏最担心的。 明珏用手帕在眼睛上狠揉了几下,终于止住了眼泪。她长舒一口气,把手帕还给多多,并向多多道了谢。看到多多讨好似的将手帕装进萧怀逸的袖袋里,而萧怀逸似乎很贪恋明珏的味道,忙拿出手帕擦鼻子、擦眼睛。 哈哈,萧某人,这回该你哭了。 果不其然,明珏刚走出祭棚,就听到响亮的喷嚏声,不用看,就知道萧某人现在双眼通红,马上就要鼻涕眼泪一齐流了,想不哭都止不住。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人家伤心呀!人家死了几个老婆,还不允许人家哭一鼻子吗? 日移中天,萧家的十年大祭终于结束了。 萧怀逸带合族的子侄女眷走出祭棚,向宾客致谢,寒喧问候几句,送宾客离开。明珏活动腰肢,想搀扶洛老太太,洛明玫和林玉黛比明珏手脚快,早就一左一右扶住洛老太太,洛明珠、岳氏和洛二太太也围上来,把明珏挤到了外边。 “有劳老太太,辛苦了。”萧怀逸进前冲洛老太太抱拳施礼。 明珏很庆幸,被挤到外面真不错,否则萧某人那双刚流过眼泪、尚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在她身上甩数把眼刀才怪。她躲在众人后面自得其乐,才不管萧怀逸和别人说什么,直到有数道目光冲她射来,她知道自己躲不住了。 “明珏,过来。” 听到萧怀逸柔和且富有怜爱意味的声音,扫到他交织着情和欲的目光,明珏心里一颤。她能看懂萧怀逸的心思,别人也能看懂,那么多花痴女对萧怀逸情有独衷,她可不想成为众人羡慕嫉妒怨恨的焦点,还不知一不小心中了谁的枪呢。 “见过侯爷。”明珏低垂着头,规规矩矩行礼。 萧怀逸知道明珏的顾虑,投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抬高声音,说:“本侯无论在朝在野,治军居家,一向自认公正,没亏待过任何人。若问这些年我对不起谁,对谁心存歉意,那一定是明珏。过去的事大家都清楚,我不想多提,但是非曲直我了如指掌,鬼魅伎俩我也尽数看透,只求公道在人心。 我早就想当着众人的面说开这件事,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碰巧今天人多,请大家做个公正。我萧怀逸向洛明珏道歉,向洛老太太请罪,只求两位多加原谅。” 说完,萧怀逸神色庄重,冲洛老太太和明珏躬身抱拳,萧家众人随着萧怀逸施礼。洛老太太高声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洛二太太等人赶紧劝解。 明珏暗哼一声,说:“改天我重重捅你一刀,再向你道歉。” “可以,我一定会原谅你。”萧怀逸瞟过明珏的目光满含别有意味的笑意。 本来是发狠的话,被萧某人轻轻松松化解,而且就让他的目光神情,让人看来,却满含打情骂俏的意味,谁会相信两人之间清清白白呢? MMD,中计了,萧某人太狡猾了。 明珏暗暗咬牙,萧怀逸在今天这场合向她郑重道歉,已经堵绝了她所有的退路。她原谅正中萧某人下怀,她不原谅,不知有多少人会说她不识抬举呢。 还好萧某人只是向她道歉,没有向她求婚,否则她就别想站着走出萧家大门了。唾液可以淹死人,目光可以杀死人,反正萧怀逸就是不想让她得好死。 “明珏,你是接受我道谢,还是不接受,或是有其它想法,都说出来。”萧怀逸的语气温和坦然,当着众人低头认错,他没有丝毫做作。 接爱和不接受是截然相反的结果,可她却没选择的权利,也没可退之路。 明珏抬起头,淡淡一笑,“侯爷如此真诚,明珏不接受,岂不是成了不识抬举。正如侯爷所出,公道自在人心,而道歉只不过是张口闭口一句话的事。正巧明珏也有话要对侯爷和诸位说,也希望众人做个公正。” “你说。” “道歉不能完全解决问题,还有好多事情需要从长计议。” 萧怀逸明白明珏所指,连连点头,“好,我答应你,你能接受道歉就好。” 趁今天人多嘴杂,萧怀逸放下尊严和架子,向明珏郑重道歉,这并非临时起意,而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他言明自己了解是非曲直,看透鬼魅伎俩,不用刻意去还明珏清白,就能让人知道清者自清,而且还起到了震慑作用。 至于明珏会不会原谅他,会有什么反映,这些都没在他考虑之中。明珏能被感动、能原谅他最好,即使明珏会对他冷嘲热讽、暴跳如雷折腾一场,他也不在乎。他对明珏的策略是慢工出细活,而今天这只是“慢工”的第一步。 堂堂享受亲王待遇的一品侯,当着众多宗亲宾客,向自己的弃妻道歉,足以另人感叹,这若传出去,也是美谈佳话,对他有益无害。 至少洛老太太被他感动了,他若再提出接明珏回来,洛老太太也会站在他这边,给明珏施压。众人即使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看他这么真诚郑重,也会感念于心。若明珏敢负隅顽抗,会成为大众的公敌,很快就要向他举白旗了。 萧怀逸扶了洛老太太一把,说:“快开席了,老太太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多谢侯爷。”洛老太太瞄了林玉黛一眼,轻叹一声,心中又多了一重心事。 林玉黛低垂着头,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扫视萧怀逸,根本没看洛老太太的脸色。她自认美貌才情无双,今天已充分展示,不怕萧怀逸没印象。 明珏从敞棚里出来,正午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浮云锦上云朵的纹路渐渐清晰,淡蓝色的烟雾氤氲缭绕,风吹裙裾,翩然而起,好象流云行空一般。 因萧怀逸向她道歉,她成为众人的焦点,又因她的衣服与众不同,华贵非常,她再一次被众人关注。看到众人投来的各色目光,明珏轻声笑叹,坦然以对。 从人群中看到萧怀迦,明珏的心不由一颤,自麦田被烧,她有近两年的时间没见过他了。没想到他会变得如此憔悴、苍老、沉闷、抑郁,往日的神采消失不见,那云淡风轻、谦和清平的气质似乎也早与他作别多时了。 都是萧老太作的孽,本想毁掉别人,却丢脸失财、累及家人,她还有什么资格做平北侯府的老封君?难怪今日大祭她哭得比谁都伤心,自作自受。 萧怀迁一双媚眼饱含丝丝挑逗,好象一对小钩子向明珏瞟来,苦等小搭子出马。明珏毫不客气,几把闪亮的眼刀甩向他,萧怀迁忙遮起了眼睛。 回京城之后见过萧怀迁几次,没发现他有大的变化,只是人干练了许多。明珏感念萧怀迁当年相助,刻意淡化小白氏事做下的坏事,送了他许多礼物。 萧家这群女人,以萧老太为首,几乎都跟明珏交锋过。明珏暂时不想理会她们,也不想多看她们一眼,尽管她们都很关注她,今天她想收拾得另有其人。 林玉黛、洛明玫和洛明珠见萧怀逸带萧家子侄走了,都甩开洛老太太不管,却找温玉娥说话了。温玉娥身边围着几个女孩,她们互相介绍,很快就熟了。 明珏扶着洛老太太向萌恩堂后院的敞厦走去,进到大门,便有人引领她们入席。敞厦里摆了五十桌席面,洛家不再是名门旺族,连最起码了体面都没有,只被安排在角落里。明珏不在乎,洛老太太很无奈,洛二老太太却是一脸怨忿。 多多跑进来,滚到明珏怀里,低声说:“爹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 “不许招蜂惹蝶,只能看他一个人,要不就把你吊起来打屁股。” “他奶奶……”明珏忙捂住嘴,还好没人看她,忙说:“没事,你出去玩吧!” 萧怀逸不让多多当着生人管明珏叫娘,多多很听话,也很聪明,有萧怀逸关注,在萧家这几天没人敢欺负他,还跟几个孩子玩得很好。 丝菊和风兰过来,凑到明珏身边,压低声音,说:“九小姐,打听到了。” “什么情况?” “紫梅小产了,伤了身体,三爷不喜欢她了,也没抬她做姨娘,听说她现在疯疯傻傻的,被关起来了。碧竹跟了四爷,不知道什么事惹恼了二太太,被狠罚了一次,四爷也不宠她,四奶奶老让她做粗活。青竹跟了七爷,她一直是个有心计的,听说大太太很倚重她,现在七爷房里的事都由她管。翠黛一直跟着洪姨娘,听说侯爷现在很看重洪姨娘,要洪姨娘升侧室,翠黛也要跟着抬姨娘呢。” 大秦皇朝的亲王娶妻纳妾有规定,一般是一妻二侧四妾,这七个妻妾都是朝廷发饷的。萧怀逸享亲王待遇,也要有一妻二侧四妾,他现在妾室不少,谁享受什么份例还没确定。洪姨娘是庶长子的生母,按理说确实应该升侧室。 自萧怀迁知道紫梅是陷害明珏的帮凶,就没再宠过她,她又没了孩子,这辈子休想再翻身。萧怀通妻妾成群,碧竹模样不出色,收她只不过一开始图新鲜,她想获宠万难。倒是青竹和翠黛这对堂姐妹混得不错,都很有前途。 明珏想了想,拿出纸笔用汉语拼音写了纸条,递给紫竹,“让多多交给侯爷。” 多多传递消息很麻利,很快就过来找明珏,凑到她耳边,说:“爹说他现在正忙,没时间理你,后厨有醋缸,让你随便吃,别客气。” “混仗话。”明珏又写了一张纸条,让多多再跑一趟。 她在第一张纸条上打趣萧怀逸,调一妻二侧四妾的待遇,恭喜他并狠狠“恭维”了他一番。第二张纸条,她开门见山,直接向萧怀逸讨翠黛的身价银子。 两年前,小白氏为紫梅支付身价银子五百两,时隔两年,她连同利息一共要收六百两。不只跟萧怀逸收,还有跟萧怀通和萧怀达收,不能让这些人白占洛家养大的丫头。萧怀逸是突破口,他肯付银子,萧怀通和萧怀达就不敢不付。 再让这几个卖主求荣的丫头给她赚一笔银子,银子到手,再收拾她们。先把这几个丫头收拾了,给萧家人敲敲警钟,再慢慢跟她们算总帐。 直到开席,多多也没带回萧怀逸的答复,明珏暗暗着急。一定是这老家伙想耍滑头,知道她想要钱,就不理不睬了,越这样越不能便宜他。 身穿青白衣裙的美艳女子捧着托盘鱼贯而入,呈上珍馐美味,佳酿醇酒。 林玉黛让人来传话,说她和洛明玫姐妹跟温玉娥等人一起入席,洛老太太不放心,非让明珏去看看。明珏一口食物都没吃,心里不情愿,还是去看了。 今天来的贵妇多数是大明宫的客人,都跟明珏热情招呼。明珏也不拘谨,一路谈笑,来到敞厦中间。明珏看到萧家那群女人都在,心中开始琢磨另一件事。 萧老太和几位年老的贵妇同席,边吃边说笑,徐氏在旁边伺候。白夫人、陈氏和袁氏几人都旁边的席面陪客,每一桌都吃得尽兴、聊得热烈。洪姨娘因要抬侧夫人,身份高贵了,自然意气风发,带着翠黛跟白夫人一起招呼客人。 食不言、寝不语,这圣人古训对她们毫无约束力,等同于废话了。 温顺侯夫人坐的席面跟萧老太隔着两排,同桌有几个贵妇小姐,温玉娥、林玉黛、洛明玫姐妹与她们同桌,彼此间亲热和气。明珏扫了她们一眼,不想近前说话,刚要回去,却被与萧老太同桌的一位老王妃拉住了。 “你来了也不说来给我请安,我去大明宫几次都没见到你,听说你一直忙。” 明珏忙向老王妃行福礼,说:“确实很忙,下次您再去,我带着糕点去陪罪。” 老王妃忙指着寿司说:“不要糕点,太甜了,就要这个,我喜欢吃。” “好好好,等忙过这几天,我做几样咸味糕点孝敬您。” “你可说话算数,改天我带几个老姐妹过去吃,没有可不行。” 明珏连连点头,老王妃拉着她,向满堂桌贵妇介绍大明宫的理疗项目和稻香斋的糕点,众人对明珏都很客气,唯独萧老太神色讪讪。萧老太等人坐的席面是主桌,本来就受人关注,因为明珏在场,很快就成了焦点。 婆子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大托盘走近,“老太太,取来了。” 萧老太见到明珏,心里不舒服,又见许多贵妇与明珏交好,她受了打击,更加抑郁,见婆子进来,面露喜色,说:“快打开,这可是皇上新赐给我的。” 托盘里有六只金鸡,就是从贼窝里剿获的纯金生肖,萧怀逸送给了皇上,皇上又赏赐给了萧老太。纯金生肖一个耗金一两,不只金子贵重,更是打造工艺精良细致,栩栩如生。众人看到金鸡,都瞪大眼睛连声赞叹,萧老太觉得很有面子。 明珏撇了撇嘴,清了清嗓子,说:“每只金鸡眼里都有不同颜色,摸它眼底的色纹,底部就能打开,肚子是空的,可以藏一些重要契约和书信。” 听到明珏的话,有手快之人就去摸金鸡的眼睛,底部果然就打开了。众人更加新奇,底部明明没有缝隙,为什么一摸眼睛就能打开呢? “你怎么知道?”老王妃忙问明珏。 “这是纯金生肖,每只耗金一两,精工打造,十二个属相,共有十二只,每只的眼睛里又有十二色,一百四十四只为一套。”明珏扫过萧老太欲渐阴沉的脸色,又抬高声音,说:“这是我孝敬皇上的,共送了他十套,一千四百四十只。” 萧怀逸答应把缴获的纯金生肖全给明珏,后来却只给了她十套,另外十套却送给了启明帝,话说透了,这也等于是明珏送给启明帝的。 老王妃顿时瞪大眼睛,“啊?你送给皇上的?那岂不是一千多两金子?” 众人或是惊奇或是羡慕或是嫉妒,总归兴致都很高,几个人拿着金鸡摆弄,啧啧赞叹,明珏身边围起几圈人,问长问短。萧老太气得无力咬牙,人声早把她淹没了,根本没有顾及她如锅底一般乌黑的脸色。 “王妃属什么?改天我送您几只。” “说好了,你必须真送我几只,要不我买你一套,你少收些银子。” “银子好说好说。” 看到老王妃又让明珏送,又要买,众人议论纷纷。跟明珏交情深的人也嚷着让她送,交情不深的人也有想要的,就直接问明珏价钱了。 老王妃拉明珏坐到她身旁,“来来来,你陪我一起吃饭。” 明珏忙给老王妃行礼,“多谢王妃抬爱,我祖母也在用饭,我还要过去伺候。” “好,那你快去吧!” “我还有几笔账要讨,等讨完再过去。” 老王妃精神抖擞,忙说“跟谁讨账?要我帮忙吗?” 众人跟说明珏要讨账,又一次把目光聚到她身上,悄声议论。萧老太和白夫人等人冷眼看着明珏,与明珏四目相对,她们忙错开目光,心里不由敲起鼓。 “等一会儿请您帮忙做个公正。”明珏慧黠一笑,诡诈沉凉的目光扫过萧老太和白夫人,落到洪姨娘身上,“洪姨娘,过来一下,我们算算帐。” “我、我不欠你的,跟、跟你有什么账?你……”洪姨娘被明珏吓住了。 在座的人都知道明珏的过去,明珏也不避晦,更不以弃妻的身份为耻。 “别这么害怕,欠不欠不是你说了算,自有公道在人心。”明珏笑意吟吟盯着翠黛,高声说:“翠黛一家是洛家的家生子奴才,你把她要了去,怎么也要付我一些身价银子吧?四爷要了碧竹,七爷要了青竹,都要付我身价银子。” 翠黛恨恨怒视明珏,“当时是你赏的我卖身契,凭什么现在要身价银子。” 没等明珏说话,紫竹和翠墨就围住了翠黛。看到翠墨,洪姨娘和翠黛都变了脸,不敢再出声。萧老太冲明珏狠狠咬牙,白夫人和陈氏等人也都瞪着明珏。明珏的话有道理,当着这么多宾客,她们也说不出什么。 洪姨娘鼓足勇气,“你、你想要多少……” 明珏看了小白氏一眼,说:“当年三奶奶为紫梅赎身,付了五百两银子,时隔两年,你们也付我五百两的身价银子,再加一百两的利息,不多吧?” “六百两?你、你疯了?一个丫头值六百两?你……”陈氏率先发威,猛推了平氏一把,“都是你干了好事,去,把那个碧竹叫来,还给她。” 先前,平氏想讨好温顺侯府,陷害明珏,不成想却搭上了爹,又没了孩子。她被关在家庙,直到去年才放出来,现在毫无神采,跟行尸走肉差不多。 白夫人倒没想把青竹还给明珏,也跟着喊:“把青竹给我叫来。” 萧老太既气明珏狮子大开口,又气她的孙子们不争气,冷哼两声,说:“老王妃,你也说句公道话,一个丫头能值六百两吗?” 老王妃拉了拉明珏的手,轻声说:“一个丫头不值五六百两,一房奴才十来口人,能值三四百两银子顶天了,你要得太多,我怎么给你主持公道?” “紫竹,把风兰和丝菊找来。”明珏转向老王妃,笑了笑,说:“若到人市沽价,一个丫头最多也就是值二三十两银子。可我的丫头不一样,您随便问跟我的丫头,她们哪一个一年不挣几百两银子?哪一个没有上千两的身价?有一个姓岳的小丫头跟我离开萧家时还不到十岁,现在她们母女替我管一个庄子、几十亩暖棚,每年都有七八百两的分成,这些管店铺的丫头挣得更多。” 众人听明珏这么说,都惊叹不已,议论声更大。见紫竹几人都很有气势、很干练,又见她们的穿戴比名门小姐毫不逊色,都相信明玉所言不虚。 明珏冷冷一笑,说:“丫头能挣我几百两银子,说明她们给我创造的价值更高,我辛辛苦苦培养的丫头就这样被人占去,您说我亏不亏?” 老王妃寻思片刻,“要照你这么算账,五百两的身价太低,至少要收一千两。” 陈氏气得呲牙咧嘴,“五百两?哼!那碧竹五两银子都不值,我把人还给你。” “二太太,碧竹给四爷做了几年的通房丫头,你还给我觉得合适吗?是不是欺人太甚了?你要能把四爷占去之前的碧竹还给我,我给你五万两,怎么样?” “你、你……”陈氏气得直哆嗦,忙向萧老太求援,萧老太却视而不见。 “谁欺人太甚?要照你这么算账,你现在值多少钱?”白夫人发威了。 明珏笑得欲加灿烂,“我值多少钱你没必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你欠我六百两银子就行。欠债还钱,今天讨不到这三笔银子,我是不会罢手的。” 白夫人冷哼几声,“去告诉侯爷,问他怎么办。” 小白氏凑到明珏身边,满脸含笑,说:“当时我赎紫梅就五百两,现在还是五百两,算来算去还是我亏,我把紫梅还给你,你退我五十两银子,怎么样?” “不行,没商量。”明珏冷冷扫了小白氏一眼,要论人品,小白氏最次,她是白夫人的侄女,又是心腹,这时候不给白夫人帮腔,反而火上浇油。 青竹和碧竹都来了,去传话的婆子也把大致情况都跟她们说了。青竹衣饰光鲜,碧竹的穿戴却很破旧,两人跪到萧老太身边,都不敢抬头。 给萧怀逸传话的婆子回来了,白夫人和洪姨娘忙上前询问情况。 “侯爷说丫头既然归了萧家,确实应该给身价银子,欠债还钱,理所当然,今天是大日子,宾客这么多,别闹出笑话,咱家不差那几百两银子,给她。” 白夫人和洪姨娘听到这话,不服气,却也不好再说什么,都答应给银子。陈氏更加生气,萧怀逸赏赐多,长房有钱,不心疼银子,二房却不一样。白夫人和洪姨娘要付银子,独陈氏不付,会让人笑话,再说明珏也不会饶她。 陈氏向碧竹伸出手,都有抠瞎碧竹眼睛的想法,“去,去拿银子。” “去账上支银子。”白夫人冷冷睃视明珏,高声吩咐。 婆子忙施礼说:“大太太,侯爷说翠黛姑娘的身价银子由洪姨娘付,青竹姑娘的身价银子由七爷付,不能动公中的银子。家里的银子可丁可卯,一大家子人还要花用呢,不能任人胡糟,侯爷还说让老太太和大太太把好关。” 白夫人顿时气炸了肺,“凭什么?账上又不是没银子?” 萧老太被明珏气得咬牙切齿,看到白夫人要赔银子,出糗暴怒,她心里很受用,轻哼一声,说:“侯爷说得有道理,他们娶妻纳妾,凡是过了明路的,银子都可以从公中的账上拿,收个通房丫头,也要从公中出银子,家里有座金山也不够花用。谁让你们愿意收洛家的丫头呢,你们都有月例私房,自己出吧!” “你、你等着,我……”白夫人冲过来,指着明珏咬牙切齿。 明珏把白夫人的手挡到一边,笑着说:“我当然要等着,快去取银子吧!” 白夫人惹不起明珏,看到青竹跪在地上,一脚踹到青竹脸上,怒呵:“滚。” 青竹和碧竹灰溜溜出去了,翠黛也被洪姨娘骂跑了,事情告一段落。明珏笑意洋洋,与被气翻的白夫人、陈氏和洪姨娘对峙。 宾客们边吃边看热闹,萧家十年大祭闹出的笑话,又会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 伺候洛老太太的婆子急匆匆跑来,把明珏拉到一边,说:“九、九小姐,不好了,萧家的人把老太太和二太太全抓起来了,说、说她们是贼,要送官呢。” 明珏还没有反映过来,就见萧怀菱带着人气势汹汹冲进来,高声命令,“给我把洛家的人全抓起来,敢在平北侯府做贼,看我不剁掉你们的狗爪子。” ------题外话------ 加快……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三媒六聘 萧怀菱满脸阴狠的得意,张牙摆爪,叫嚣着让下人把明珏主仆抓起来。 明珏坐在老王妃身边,面色坦然沉静,毫不顾忌众人各色目光,抓起桌子上公用的筷子吃东西。一会儿肯定有一场硬仗要打,不吃饱了,哪有力气? 无凭无据就说洛家人在平北侯府偷东西,多数人都不信,少数人半信半疑。 在场的人恨明珏的不少,此时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明珏生吞活剥的人非白夫人莫属。不管是真是假,白夫人都想用这件事制服明珏,狠狠打击她。 “给我把她抓起来,先打一顿板子,关进柴房。”白夫人命令几个婆子。 老王妃一脸不悦,说:“人家是客人,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哪能喊打喊抓的。” “怎么不清楚?洛家人都是贼,谁敢说不是,就是贼的同伙。”萧怀菱跟明珏积怨几年,就象心里长了刺一样,今日抓住了把柄,迫不急待就要制裁她。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无凭无据就说人家是贼,我说句公道话,你倒跟我动气了。”老王妃生气了,转向萧老太,说:“你家这孙女可真是好教养。” 萧老太恨明珏,对白夫人也是一百个不喜欢,见她们对峙,她心里痛快,想看热闹,没想到萧怀菱惹恼了老王妃,这回热闹看不成,她也难下台了。 “你怎么对王妃说话呢?还懂不懂礼数?王妃是贵人,是你能指责的吗?还不快赔礼道歉。”萧老太沉着脸扫了白夫人一眼,狠狠斥责萧怀菱。 白夫人心里不愤,瞪了萧怀菱一眼,轻斥:“还不快跟王妃道歉。” “请王妃见谅。”萧怀菱委委屈屈陪礼,招来众多嘲弄不屑的目光。 “不用陪礼了。”老王妃轻哼一声,说:“我还说给你保媒,你看这……” 明珏放下筷子,替老王妃拍背顺气,轻声劝解,说:“王妃,有些媒您可千万不能保,这要是嫁过去,一不高兴,摔死庶子庶女,再弄出个老公公和儿媳妇不干不净的事来,多丢人,说起来是你保的媒,不落埋怨才怪。” 白夫人摔死庶长女的事很少有人知道,但奉国公府老公公和儿媳妇不干不净的事早已传遍天下,虽说过去了几年,仍被人津津乐道。听明珏这么说,谁都能想到这是在说白家、说白夫人,有其母必有其女,谁家还敢娶萧怀菱? 茶盏落地的声音传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看到摔杯子的人是白迎芷,众人满眼嘲笑,议论纷纷。想必白迎芷也是一激动才掉了茶盏,可众人却认为她在抗议。跟老公公不干不净的人可是她娘呀!更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白迎芷低垂着头,咬着嘴唇,连大气也不敢出,看上去可怜巴巴。明珏暗自解气,相当初,白迎芷对她可谓手段使尽,这回也恶有恶报了。 “你……”白夫人被揭开伤疤和家族丑事,无言以对,气得浑身直颤。 萧怀菱又羞又气又急,她紧握拳头,恨不得砸烂明珏的脑袋。她已过及笄之年,亲事却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直到现在也没谱。自从白家出了那档子事,萧怀达又莫名其妙成了一个野种的爹,闹得满城风雨,连给她提亲的人都没有了。 而萧怀达已加冠、萧怀菱已及笄,两兄妹都没说成亲事,这恰是白夫人的心病。为了他们的亲事,白夫人不知费了多少心思,这些天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又泡汤了。白夫人不检讨自己,反而认为明珏存心破坏,对明珏恨到无以复加。 一个婆子进来传话,“侯爷问府里丢了什么东西,说今天是大日子,别闹出笑话,没法收场,还说请老太太多费心,别让不懂事的人胡闹。” 温玉嫦接二连三出事,把萧老太威威赫赫几十年积聚的脸面都已当成鞋垫踩在了脚底下。现在,萧老太很低调,事不关己不开口,即使温玉嫦已死,她也最怕别人提起。温玉嫦死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可她还活着,丢人现眼的人是她。 她把内院当家主事的大权都下放了,也不敢再干涉萧怀逸行使家主权利,害怕再栽跟斗。如果萧怀逸点名,客客气气求到她,就象今天这样,她才肯去管。 “到底出了什么事?”萧老太沉着脸问。 明珏冷笑几声,说:“洛家虽说败落了,也不是随便就能被人诬陷的,不是说洛家偷东西吗?我倒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让大家一起审一审。不过,在审偷东西的案子之前,先把四爷、七爷和洪姨娘欠我的银子还清了。” “对,一码说一码,就是应该先把银子还上。”老王妃为明珏帮腔。 白夫人、陈氏和洪姨娘个个又气又恨又无奈,只好让人去拿银子。萧怀菱偷偷跟白夫人说了事情的经过,白夫人自以为揪住了明珏的小辫子,要一雪前耻。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没人回答我?”萧老太发威了。 一个婆子用红漆托盘端来几件首饰,低声跟萧老太讲事情的经过。明珏看到托盘里的首饰,长叹一声,这几件首饰是洛明玫今天戴的,确实是萧家的东西。 这些首饰是皇上赐给萧怀逸的,本应是萧怀逸的妻子佩戴,再说,这么名贵的首饰也是名门旺族的贵妇小姐所有,无论从哪方面说,戴到洛明玫头上都不合适。今天来的时候,她看到洛明玫戴着这些首饰,就怕有麻烦,没想到真出事了。 萧老太扫了明珏一眼,冷笑说:“洛家老太太承认这些首饰是她偷的,送给了自己的孙女佩戴,说要是见官,就让我们送她去见官,挨打挨罚她都领。” 众人惊疑、猜忌、同情和嘲弄的目光落到明珏身上,连紫竹几人都惊诧不已。 明珏气得咬牙切齿,洛老太太真是糊涂到家了,为保洛明玫,自己承认岂不找罪受?由此可见,洛老太太都不知道这几件首饰的由来,更不知道这是省亲当日明珏留给她傍身的财物。难道首饰没到洛老太太手里,就被洛明玫抢去了? 洛明玫真是无可救药,偏偏碰上洛老太太糊涂护短,不想让洛明玫被人当成贼抓起来,怕影响她的闺誉,洛老太太这么做,不影响整个洛家的名誉吗? “人在哪里?我去看看。”明珏站起来往外走。 萧老太轻哼一声,“我们也去。” 萧怀菱跟明珏憋了一肚子气,见明珏要出去,上前拦住她,说:“这些首饰一定是你偷的,你不敢承认,让你祖母替你担罪,你还要不要脸?” “唉!我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蠢,你非犯傻,何苦呢?” 明珏满脸嘲弄,拿起托盘里的首饰,扫了一眼,便随手扔到地上,又拨下头上的白金镶钻步摇钗,冲众人晃了晃,说:“我这根步摇钗上镶的是钻石,比红宝石、蓝宝石都要值钱得多。一颗鸽卵大的钻石至少能值五六千两银子,我用一颗鸽卵钻石镶了三件首饰。这只白金步摇钗做好后,就有人要花两千两银子买走。托盘里这五六件首饰能值一千两银子吗?这账你都不会算,真是蠢透了。” 这只白金镶钻步摇钗做工精细,钗上的钻石跟花生米差不多大,闪耀着灿灿白光,晃花人眼,谁都能看出这只白金镶钻步摇钗价值不菲。 洛明玫和洛老太太等人被关在萌恩堂后面的角房里,林玉黛和温玉娥等在角房门外。林玉黛急得哭哭啼啼,温玉娥挪动脚步,满脸沉思。 婆子带着明珏和萧老太等人走近,林玉黛狠狠瞪了明珏一眼,身体轻颤,似乎更加生气。温玉娥扶着林玉黛给萧老太等人行礼,又轻声劝慰她。 角房的门打开,岳氏和洛二太太就要往外跑,大呼冤枉。洛老太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唉声叹气,洛明珠扶着洛老太太,满脸胆怯,一言不发。洛明玫靠在墙角,披头散发,脸颊红肿、手上有几块淤青,显然是挨了打。 “你这个贱人,那些首饰明明是你偷的,你为什么诬陷我?”洛明玫蹦跳着冲明珏扑来,就要撕打她,被紫竹和翠墨拦住了。 “首饰是我偷的,为什么会戴在你身上?难道也是我给你戴上的?”明珏转向萧怀菱,满脸讥诮,说:“我终于发现有人比你蠢了,你们可以做朋友。” “你……”萧怀菱冲明珏比划了几下,最终因底气不足,不敢出手。 洛明玫甩开紫竹和翠黛,又要扑向明珏,被萧家的婆子推到一边,仍气冲冲怒骂。洛老太太抬头看了明珏一眼,摇头叹气,轻声哽咽。洛二太太和岳氏都摆出一副替洛明玫报仇雪恨的架式,时刻准备跟明珏开战。 林玉黛怒视明珏,“你为什么偷了首饰不敢承认?让别人替你担罪。” 明珏摇头冷笑,冲林玉黛撇了撇嘴,说:“洛明玫想用愚蠢的方式脱罪,萧怀菱想用愚蠢的方式治人,都是半真半假的蠢。而你是真蠢,蠢到你心里连半点是非观念都没有。你十六岁了,可你的脑子连六岁的孩子都不如,真是白活了。” “你……”林玉黛揉着红肿的眼睛,抽抽泣泣哭起来。 温玉娥扶住林玉黛,劝慰几句,转向明珏,说:“洛八小姐那些首饰是跟你借的吧?你怎么会有御赐的首饰?说不出来路,谁是贼大家心里都明白。” “跟我借的?呵呵,你比她们稍微聪明一点,可惜心术不正。”明珏冷眼盯着温玉娥,又说:“我只戴了一只步摇钗、一只簪子和几只花钿,我会把那么贵重的首饰借给她?让她戴得满头珠翠来参加祭礼?你真是只比她们聪明一点。” “我聪明不聪明与你无关,所有证据都指向你,你就是贼。”温玉娥目光阴诈,给洛明玫使了眼色,又握紧了林玉黛的手,想让她们统一口径。 老王妃扯了扯明珏,问:“那些首饰是不是跟你借的?你给皇上送了那么纯金生肖,他赐你几件首饰也理所当然,你不看在眼里,也是情理之中。” “不是跟我借的,是怎么得去的,自有心知肚明之人。”明珏挽着老王妃的手臂,说:“王妃,进去用餐吧!不知是不是萧家风水不好,摆宴席都能惹出这么多事。”明珏又转向萧老太,说:“既然已经抓住了贼,就把无辜的人放了,杀人放火都不连坐,何况偷几件首饰,别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人笑话萧家。” “你说得对,我们进去用餐。”老王妃斜了萧老太一眼,“我来你们家赴过两次席,都在萌恩堂里,每次都闹出这么多事,让人吃不好,真是风水不好。” 萧老太忙满脸赔笑向老王妃道歉,把袁氏叫过来嘱咐几句,就挽着老王妃往敞厦内走去。袁氏让婆子只把洛明玫关起来,把洛老太太等人放了。 洛明玫怒骂的声音传来,明珏不理不睬,向敞厦走去。她本想说清首饰的由来,替洛明玫脱罪,可洛明玫不但不认错,还想诬赖她。再加上一个毫无大脑的林玉黛和一个别有用心的温玉娥,明珏恨不得捅洛明玫几刀,才能解气泄恨。 明珏带着丫头跟白夫人、洪姨娘和陈氏收了银子,又跟老王妃等有闲聊了几句,就回到了她的座位上。洛老太太、洛二太太、岳氏和洛明珠都回来了,洛二太太边吃饭边怒骂明珏,又埋怨洛老太太,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拿出来数落。 “那些首饰到底是怎么回事?”洛老太太一脸无奈,流露出对明珏的不满。 “首饰戴在她头上,我怎么会知道?她一直戴着,难道你们没看到?你们都知道我不会把贵重首饰借给她,也不会认为是我硬戴到她头上的吧?” “不管那些首饰是哪来的,你也要给她脱罪呀!不能不管不顾呀?你们是亲姐妹,她过几个月就要嫁人了,你让她背着贼名怎么嫁人?” 岳氏冷哼一声,说:“九小姐什么时候把我们当亲人?我们可受不起。” 洛二太太咬牙瞪眼,冷笑说:“你不把我们当亲人,我们也不上赶着你,你永远别沾我们才好,以后你再嫁人,就说你娘家都死绝了。” “本来就死绝了。”明珏重重放下筷子,心里憋着一口气,堵得难受,“你们为什么不问她那么多贵重首饰是从哪来的?让我怎么给她脱罪?让我承认那些首饰是我偷的、硬戴在她头上了?谁会相信?谁有那么蠢?” 洛老太太低声抽泣,“那些首饰太贵重,也就是你有,要不她能从哪弄来?” “那你去问她,她肯定知道。”明珏见四周的人都看着她们,叹了口气,捂着胸口,气得心疼,“洛家败落了,你们只嫌不够丢人,非闹出事才甘心。” 洛二太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知道那些首饰的来龙去脉,可她不能说,只能刺激洛老太太,让洛老太太给明珏施加压力,为洛明玫脱罪。 “不管首饰是哪来的,你先替她脱罪,就当我求你了。”洛老太太哭声越大。 “我不知道那些首饰是哪来的?怎么替她脱罪?胡说行吗?”明珏越想越生气,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在心上,唯独受不了洛老太太的态度。 “紫竹,收拾东西,我们回去。” 洛老太太见明珏要走,放声大哭,“她要嫁人了,你帮帮她,让她痛痛快快嫁人不行吗?亲姐妹为什么要闹成这样呢?你怎么就……” 明珏沉下脸,直视洛老太太,说:“我再说一遍,首饰怎么得来的,你去问她,你不知道首饰是怎么得来的,就想让我替她顶罪,亏你想得出来。” 说完,明珏就快步向外走,越想越生气,又委屈,边走边哭,几个丫头跟上来,替她擦泪劝慰。走到门口,与一个人打了照面,明珏吓了一跳,连哭都忘了。 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子递过手帕,微笑着看她。明珏不怕别人看她,而这人跟萧怀逸长得太像了,一张脸美到毫无瑕疵,笑容温柔和顺,让人一见就想亲近。 “你是……” “我是怀蓝。”萧怀蓝搭了搭明珏的肩,轻声说:“我们到厅里坐坐。” 明珏勉强一笑,叹气说:“我情绪不好,想先回去,改天吧!” “也好,我送你出去,改天我去看你。” “多谢。” 两人并肩出来,边走边聊,萧怀蓝问起首饰的事,明珏也告诉她了。萧怀蓝劝了明珏几句,并说这件事交给她来办,她会把洛明玫保出来。 回到别苑,明珏心中抑郁,几个丫头围在她身边说话,逗她开心。雪莺听说明珏生了气,打来药水让她泡脚,并给她做足疗,直到她睡着,丫头们才离开。 明珏睡醒之后,风兰带给她一个惊暴消息,温玉嫦的儿子不是萧怀逸亲生。 温玉嫦一口咬定孩子的父亲是萧怀达,而萧怀达打死也不承认,最后经太医确定,孩子不是萧怀达的。温玉嫦和孩子相继离世,直到温玉嫦死,谁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是谁给堂堂一品侯戴了绿帽子。 别人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萧怀逸一定知道,凭明珏对他的了解,温玉嫦捅下这么大的娄子,萧怀逸绝对是幕后的操纵者。否则有人给他戴绿帽子,他能善罢甘休吗?就算他不喜欢温玉嫦,他也会顾及男人的尊严。 “风兰,这件事不要到处说。” “奴婢明白,就奴婢和丝菊知道,奴婢连紫竹姐姐都没告诉。”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明珏让风兰退下,陷入了沉思,越想心里越别扭。 从萧家回来,洛老太太就住进温家的外宅,和林老太太做伴了,只派小丫头回来和明珏说了一声。明珏没说什么,回不回来是洛老太太的自由,本来洛老太太有儿子、有孙子,就不该她这个孙女赡养,她已经做到仁至意尽了。 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她自认没有亏负过任何人。 明珏知道林老太太一直不喜欢她,肯定会给洛老太太进行新一轮洗脑,以后她们祖孙的关系会越来越生疏,将来走到哪一步,谁也无法预料,只能悉听尊便。 林老太太喜欢洛明玫,洛老太太也想让洛明玫平平安安嫁给林子悦,也了却一桩心事。可洛明玫的样子象是要安安份份嫁人的人吗?别的暂且不提,就说她在萧家十年大祭之日那一头珠翠,她有什么居心不是明摆着吗? 洛老太太也是几十年风浪里闯过来的人,真看不透洛明玫的心思,还是揣着明明白装糊涂呢?或者是希望她嫁人后能安份下来,踏踏实实过日子。 萧家大祭第二天,萧攀就把多多送到了别苑。多多在萧家认识了几个小伙伴,想跟他们一起到萧家的族学上学,不想再回梅隐居。 明珏和公羊白商量,公羊白举双手赞同,他正不想教这群孩子呢。明珏让萧怀逸安排多多进萧家的族学,让公羊白的儿子公羊胜给多多做伴读。就让他们住在别苑,给他们安排了一辆马车,两个婆子伺候,早上送去,晚上再接回来。 公羊白成了业余先生,不能让他轻松,明珏让他负责记矿井、工厂和北郊附近的庄子及豆腐坊的总账,并负责协调各个产业链接的关系,做北郊的大总管。 “娘,我想要一个木马,可以摇、可以走的那种,我想骑木马。” “让吴兴带你去买。” 木马买回来了,很笨重,很粗糙,价格却不便宜。木马靠机关控制,有一个闸门,上足了马力,能走上两三丈远,孩子们都很喜欢玩。 明珏想到了自行车,因为一直没找到销路,自行车的生产也延误了。她从花千岛冶造厂要的部件材料早已运到了京城,一直堆在库房,不如先生产一批儿童自行车,再生产一批成人车,男女式都有,最好能造出三轮车,试着推广。 她把以前的图纸找出来,又画了几份新图,让人带上部件材料,准备去水木在京城的冶造厂。刚准备动身,婆子来传报说萧怀迦来了。 萧怀迦还象以前一样沉闷憔悴,只是精神比大祭那日好了一些。明珏同他热情寒喧,讲了此去青州和江东的见闻,也说了许多鼓励他的话。 “你要出去?” “我要去先生的冶造厂。”明珏把自行车的图纸递给他,又说:“我想把这种东西造出来,部件都备齐了,你同我一起去,反正你也闲着没事。” “这叫什么?”萧怀迦很感兴趣,翻着图纸看得很认真。 “就叫它自行车吧!” “你脑子里怎么总有这些新鲜东西呀?这怎么用?” 明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我的脑袋跟别人的脑袋结构不一样,你跟我去看着生产,等造出来你就知道怎么用了,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萧怀迦点点头,脸上密布笑意,“我正想去散散心呢,我去给你监工。” “也好,你不但要监工,还要帮我想办法往外卖,我付你工钱、分你红利。” “一言为定。” 两人达成口头协议,一起去了冶造厂。这家冶造厂离水木山庄不远,明珏白天在冶造厂监工,晚上到梅隐居过夜,而萧怀迦则去水木山庄住。 忙碌了五天,第一辆儿童自行车诞生了,明珏很高兴,萧怀迦也新奇不已。两人对照图纸,商量着修改了几处,把儿童车改成从六七岁到十几岁的孩子都能骑。明珏想把第一辆车送给多多,就回了别苑,萧怀迦在冶造厂继续监工生产。 起初,多多看到自行车,不敢动,连摸一下都犹豫。明珏教他骑法,他很快就学会了,爱不释手,连上学都要带去,跟他的伙伴显摆。 明珏同意他把车去学校,并说明车的优势,让他宣传。萧家族学里有几十个孩子,多数出身在富贵之家,只要孩子们喜欢,她的儿童自行车就不愁销路了。 “九小姐,老太太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就说我很忙,没时间去请安。” 洛老太太跟温显宗夫妇有很深的仇怨,怎么好意思总住在温家的外宅呢? “九小姐,萧家三小姐来找过您,她说她住在隔壁,让你有时间去找她。” 萧怀蓝住在萧怀逸的别苑,与她的别苑一墙之隔,以后来往就方便多了。 “紫竹,你去告诉她,明天我请她到大明宫做香薰,问她有没有时间。” 紫竹应声退下,朱艳过来告诉她说洛老太太让她过去,有事跟她商量。明珏很犹豫,不想见洛老太太,一直磨蹭,红枣又来催,她才去了。 洛明玫和林子悦的婚期订在六月初九,现在是三月下旬,还有两个多月。这几天,洛老太太和林老太太去庙里求了签,又问了日子,两家就订下来了。 “庙里的师傅说八丫头是旺夫的命格,子悦娶了她,还要高升呢。” “好事,林大人能高升,我也高兴。” “所以说你以后别跟八丫头闹,她是有福气的人,以后子悦也会帮趁你。” “我跟她闹?”明珏一时气结,看来林老太太洗脑又起到强烈作用了,“长眼睛的人都看着呢,是我跟她闹吗?哪次不是她挑事?” 洛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八丫头就是脾气不好,心眼也好着呢,你姨祖母最喜欢她,你要是不惹她,她也闹不起来,你们是亲姐妹,和和气气多好。” “我惹她?”明珏冷笑几声,说:“偷东西的是她,骂人的是她,撒泼胡闹的是她,怎么成我惹她了?她整天闲着没事,我可是忙得很。” “你看,我一说你就急了,唉!真是,难怪你姨祖母说你……” 明珏打断洛老太太的话,“你找我有事吗?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 洛老太太轻叹一声,犹豫片刻,说:“我想给八丫头准备一份嫁妆,你也知道你二叔一家窘迫,从青州往京城搬,把林家的聘礼银子也折腾得差不多了。八丫头连傍身银子都没有,光靠子悦的俸禄,以后日子怎么过?” 原来洛老太太想让她给洛明玫准备嫁妆,真是想得太美了,这一定是洛明玫和二房的意思,其中也不乏林老太太的“功劳”。 就因为洛老太太自幼疼洛明珏,知道洛明珏的嫁妆很差,给了她八间旺铺。她在洛明珏体内重生,她总觉得欠了洛老太太莫大的人情,把这位异世的祖母当成最亲的人。现在,她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凉了,慢慢连余温都会消逝。 “你想给她准备多少嫁妆?” “我算着三千两就差不多了,你姨祖母不让准备嫁妆,我觉得过意不去。” 洛家没被削爵抄家之前,女儿出嫁要准备三千两银子的嫁妆。现在洛家败落至此,还要准备三千两的嫁妆,这笔钱让她来出,真是太过份了。 “我一文钱也不会给她准备,你要是有钱就给她准备吧!” “你……”洛老太太又气又急,“你、你又不是没钱?给她些怎么不行?” “有钱也不给她,我嫌她人品太次,这些你比我清楚,象她这种人就是永远喂不熟的狼。”明珏寻思片刻,说:“紫竹,去把那八间旺铺的房契拿来。” 洛老太太想了想,说:“给她两间铺子也行。” “我把铺子全还给你,怎么分配你说了算。” “那八间铺子是我母亲留下的,是她娘家的产业,我和丹娘是表姐妹。她临终前说留给我和丹娘一人四间,丹娘不再了,一直由我保管。” 丹娘是洛明珏的外祖母,除了洛明珏,她再无直系亲人,也就是说洛老太太这八间铺子里有四间应该最洛明珏所有,另外四间才是洛老太太的。 明珏想了想,说:“这八间铺子有四间在铜雀大街,位置最好,两间在崇文路,位置最差,还有两间在宣武大街,比崇文路好一些。我要崇文路和宣武大街那四间,把铜雀大街那四间还给你,给谁你随便安排吧!” “也好,我给林丫头两间,这些年也没照顾她,给八丫头一间做嫁妆,再给你二叔一间让他们糊口用。”洛老太太想了想,说:“我还是要给八丫头准备些银子,咱们跟林家是亲戚,更不能让人笑话,你二叔一家真给她凑不出钱来。” 二房确实没钱,可如果洛明玫真把她当成姐妹,和气相处,洛明玫出嫁,她出几千两银子心甘情愿,可现在情况不一样,是洛明玫不往人路上走。 紫竹拿走房契,明珏看了一下,给洛老太太四张,说:“这四间铺子一年共有一千六百两的租金,上半年的租金我收了,紫竹,再去取八百银子。” “八百两太少,我给八丫头一间铺子,怎么也要再给她凑两千两银子,唉!我要是手里有钱,我哪用得着跟你说这么多话,现在的日子……” 林老太太为给洛老太太洗脑,真是下了苦功夫,多给洛明玫要嫁妆,将来不也是林家的钱吗?洛老太太没钱,还不就是想让她当出钱的冤大头吗? 明珏站起来,冷笑两声,说:“我再说一遍,我一文钱也不会给洛明玫,因为她人品太次,我看不上她。铺子我还给你了,今年的租金我也你兑清了,四间铺子是我外祖母的,洛家也占了这么多年,往年的租金也没法再算。不管你手头有没有钱,你在我的房子里住,我供你衣食穿戴,但不会拿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去喂那些养不熟的狼。喂饱她,我还要时刻担心她反咬我一口,我又何苦呢?” “你这是什么话?八丫头人不错,我……”洛老太太哽咽叹气。 “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先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呢,哎,你……侯爷什么时候过来?” “不知道,有事你可以让人去平北侯府找他。” 洛老太太站起来,追着明珏过来,说:“你让侯爷过来一趟,我跟他说说林丫头的事,赶紧订下来,今年把八丫头嫁了,也把林丫头嫁过去得了。” 明珏很想笑,也不知道这两老太太是不是脑子都有问题,她们怎么就知道萧怀逸一定中意林玉黛呢?或许两老太太都被林玉黛的脑残传染了。象林玉黛这样的心智,若真嫁到萧家,很快就会变成牌位,被人供起来,享受香火。 “我明后天让人去找他一趟,看他什么时候能过来。” 洛老太太松了口气,想跟明珏唠叨,明珏应付了几句,就走了。今天她才知道,原来脑子进水比禽流感传染还快,杀伤力也很大。 以前洛老太太可不是这样,萧怀逸很尊重她,就是觉得她比一般的老妇人有几分见识,没想到这么快就变异了,传染速度真令人“惊叹”哪! 第二天,萧怀蓝过来看她,两人确实有一见如故之感。 萧怀蓝话不多,表情沉静,笑容温和,她总是很认真地听别人说话,不时问上几句很关键的话,让人情不由衷就产生跟她倾诉的想法。 “我哥哥一直很关心我,以前,他每次见我都问得很仔细,从里到外,从长辈到孩子,事无巨细,他只怕我过得不好,怕我有事瞒着他。这次我见他就截然不同,他只问了我两句话,身体还好吧,路上没事吧,就开始跟我说他的事。说到第三句的时候,就提到了你,说了好多你的事,非让我跟你好好聊聊。” 明珏暗自撇嘴,她了解萧怀逸,那家伙军人出身,说话多数时候象发号施令,简短爽快,不容置疑。如果他想多说话,那就是少数时候了,估计连洛老太太都要甘败下峰。不把人说得头晕脑胀,冲他直翻白眼,他是不会罢休的。 “哦,那他肯定说了我很多坏话。” “没有,他只是在讲你和他之间这几年的故事。” “呵呵,我和他也没什么事。” 明珏不想多提萧怀逸,自萧家十年大祭之后,她一想到萧怀逸,就心里泛酸发热,隐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很别扭的感觉。尤其听说洛老太太决定向萧怀逸给林玉黛担亲,她心中五味交织,感觉很不舒服。 她想岔开话题,问一些萧怀蓝的事,又感觉已了解到萧怀蓝的全部,细致到萧怀蓝的家庭、丈夫、孩子、长辈,不知还能问些什么。 萧怀逸的外祖家是西南的秋氏家族,秋家位列二等侯,也是百年旺族,家族颇有势力,只因离京城太远,跟萧家来往多有不便,也被人忽略了。 秋氏死后,萧怀逸兄妹饱受白夫人迫害,吃了很多苦头。萧怀逸要随老侯爷出征,就把萧怀蓝送到了秋家,她在秋家长大,又嫁了定西侯府的嫡系旁支。 现在,萧怀蓝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又有疼爱她的丈夫,日子过得很舒心。见到明珏,她就把自己的事说出来了,这也是取信于人的一种方式。 “我哥哥想接你回去,他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这是他很认真的决定。” “我不想回去,没意思。”明珏回答得也很认真。 自萧怀逸提出接她回去,她就一直在考虑,一直犹疑不定。对于萧怀逸这个人,她还有一种想亲近的态度,可她确实不想再回萧家。 “女人总归要嫁人,你都十六岁了,也该谈婚论嫁了。” 明珏笑了笑,说:“这个问题我现在还没考虑,到时候再说吧!” “也该考虑了。”萧怀蓝微微一笑,说:“当时你嫁我哥的时候,洛家有事,他也在平叛行军,很仓促。我哥哥跟我说他想接你回萧家,我觉得不妥,女人结婚是大事,我让他三媒六聘重新娶你过门。他同意了,还埋怨自己考虑不周,没顾及你的感受。媒人要选三位,我是男方的媒人,还有女方的媒人和中间的媒人。” “我是女方的媒人。”十公主从屏风后面冲出来,吓了明珏和萧怀蓝一跳。 明珏和萧怀蓝从大明宫做完理疗回来,就到花厅喝茶说话,已经半个多时辰了,十公主什么时候来的?难道一直躲在屏风后面听她们说话? “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你有那么多纯金生肖,我过生日,你也不说送我一只。” 萧家大祭的宴席上,明珏显摆纯金生肖,早在京城的贵人圈子里传开了。十公主来找明珏要纯金生肖,先她们之前进到花厅,把她们的话全听到了耳朵里。 “皇上没送你?” “他?哼!他缺金子,不缺儿女。” 明珏暗笑,十公主真相了,“你突然跑来找我,就为要纯金生肖?” 十公主点头,说:“现在又多一任务,为你保媒,嘿嘿,我二表哥多好,位高权重不高,就说他一表人材,别说当年,就是现在,也有好多人迷他呢。” 好多女人迷萧怀逸不假,可明珏不想听这个话题,一想到这问题就头大。 “谁爱迷谁迷,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怀蓝拍着十公主的肩,说:“你是女方的媒人,我是男方的媒人,我请老王妃做中间媒人,已经说好了,她说只要我这里定下来,就去找她。” “老王妃?她……”明珏惊诧了,原来萧怀蓝早有准备。 老王妃在萧家大祭的宴席上就想买明珏的纯金生肖,明珏答应送她几只,又要请她吃点心。可这几天,她一直没露面,原来已被萧怀蓝动员成中间的媒人了。大媒做成,她就不用花银子买纯金生肖了,所以她沉得住气。 “三表姐,你说这媒怎么做,我听你的。”十公主很兴奋,指着明珏说:“这媒我保定了,你必须听我的,到时候,是不是我想要什么谢媒礼都行呢?” 明珏瞪了十公主一眼,很不客气地说:“你做梦。” “三表姐,你看她,我怎么做呀?” 萧怀蓝笑容更加温和,“慢慢来,别着急,你听我的,今天的事先别跟任何人说,连贵妃娘娘和皇上都不能说半个字,我也嘱咐老王妃了。” 十公主连连保证不跟任何人讲,又表决心,说:“什么时候把大媒做成,我就什么时候回宫,反正这里有吃有住有穿有玩,比宫里好多了。” “你……”明珏狠狠瞪了十公主一眼,把她当成了阶级敌人一般。 老王妃出马,这保媒的大军很强大,别看她活了两辈子,这几人若齐心协力联合在一起,再加上萧怀逸遥控指挥,不出三个回合,就会让她举白旗。 萧怀逸要对她重新三媒六聘,确实对她足够尊重,可她不想回萧家,又想时不时“蹂躏”萧怀逸一番,从萧怀逸落败的神情中寻找她的成就感。 凡事不能两全,她不嫁萧怀逸,想嫁的人多的是,只要萧怀逸再次打上别人的“标签”,她就不能再随便了,这件事怎么做?她心里犹豫且无底气。她很想找一个人倾诉一番,让别人充分理解她的心事,可她不知道找谁。 这时候,她突然感觉自己身单力孤,嫁不嫁,想不想嫁,先放在一边。如果跟萧怀逸和这帮媒人善意争斗,还真没人帮她,连个打诨凑趣的人都没有。 洛老太太一心想让林玉黛嫁给萧怀逸,不知听说萧怀逸要对她三媒六聘会是什么反映。难怪洛明玫这么对她,二房的日子过得窘迫,也不理她,就是想着将来她嫁人会求到他们,毕竟洛家长房没人了,二房也算是娘家人。 萧怀蓝揽着明珏的肩膀,轻声说:“我从没见过我哥哥这么在乎一个人,你可别错过,否则会后悔的,别看是填房,想嫁他的名门贵女可真不少。” “就是。”十公主霸道帮腔,“你怎么说我来着?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明珏很想说谁喜欢谁就嫁,她不稀罕,可话到嘴边,她却张不开口了。 “好了,三媒已经定下了,接下来就让我哥哥准备六聘的事。” “你们……唉!绝对不行。”明珏犹豫半天,才把她和二房的关系及洛老太太想把林玉黛许配萧怀逸的事说出来,也说明了自己的处境和顾虑。 “真是过份,你祖母怎么能这样呢?”十公主满脸怒气,为明珏鸣不平。 “这没什么要紧。”萧怀蓝微微一笑,面带嘲弄,“成亲确实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我哥哥也没父母,终身大事就要自己做主,定下来之后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你也没有父母,不用顾忌别人,商定之后再告诉他们。也不需要他们准备什么,也不让他们参与,到时候,吃不吃喜酒都随他们的便。” 明珏靠坐在椅子上,听萧怀蓝和十公主议论,她一言不发,心中有很深顾虑,突然感觉自己很孤独、很无力,连反对她们的精力都慢慢消失了。 公羊胜跑进来,喊道:“九小姐,你快去看看多多吧!他要杀人了。” “出什么事了?”明珏顾不上萧怀蓝和十公主,跟着公羊胜向外跑去。 多多的小脸上布满怒气,手里拿着明珏那把金鞘短剑,不顾丫头阻拦,就要往外冲。明珏上前挡住他一问,多多就扑到她怀里,委屈得大哭起来。 “敏绚抢了我的自行车,还打我,我要去杀了他,我要剁了他,别拦我。” 没等明珏说话,紫竹过来回话,“九小姐,侯爷来了,说是要向你赔罪。” ------题外话------ 早就听说三媒六聘,我问度娘,有人说三媒是找个三个媒人,我不确定,就暂时这么说了,嘿嘿……有知道亲告诉我一声。 第一百四十三章 苍蝇不叮无缝蛋 敏绚被打了,车也被抢了,他蹲到花树下,好象一只燎了毛的土狗,怔怔看着几个孩子玩闹。他不敢哭,一声也不敢吭,因为抢车的人他爹都惹不起。 萧怀逸得知敏绚抢了多多的自行车,就以赔罪为借口,带着几个孩子来了别苑。听说他来了,洛老太太就派人把他请去了,萧怀蓝也和他一同去了。 照顾孩子们的丫头婆子都去厢房喝茶吃点心了,孩子们在院子里玩闹。明珏靠坐在美人榻上,看别人玩得开心,她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十公主看到那辆儿童自行车,就抢过来玩,还埋怨明珏有好东西不给她。她刚学会,骑着车围着院子转圈,几个孩子跟在车后,追着车跑,谁追上谁就可以骑着车溜一圈。院子里腾起烟尘,沾在众人脸上、身上,浸透在汗水里。 明珏怔怔看着他们,心中管起酸涩的暖流,似在惮憬、似在追忆。恍若前生,她和堂妹还有邻居家的孩子在祖母家的大院子里争抢打闹,嘻笑玩乐。 那是前生,永远隔离在她回忆里的前生。 前生,有把她当成掌上明珠一样疼爱的父母,有把她视如己出的叔婶,有亲密无间的堂妹,有把她挂在嘴边、记在心上的祖母。而今,她远离了他们,一个人在孤零零的世界里,连个可以说句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孤独落漠可想而知。 一双柔嫩嫩的小手拂过明珏的眼角,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劝慰。明珏破泣为笑,在雪团般灵动讨喜的女孩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我叫敏纹,你是多多的娘?” “你是敏纹?”明珏上下打量敏纹,心中欣喜感叹,敏纹是夏氏的女儿,她离开萧家时,这小丫头走路还不稳,一晃几年,敏纹也长大了。 “我是敏纹,六岁了。”敏纹拉着明珏的手,说:“我听多多说你们家里有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他说他最喜欢丈菊花,等丈菊花开了,就带我去玩。” “好,等丈菊花开了,我带你们到乡间玩。” 敏纹点头,靠在明珏身上,不好意思一笑,红着脸,问:“我能管你叫娘吗?” “啊?管我叫娘?”明珏在敏纹脸上捏了一下,大方回答:“可以。” “太好了,哈哈……”敏纹抱着明珏的胳膊,清脆的笑声在小院上空回荡。 几年前拾了一个儿子,一直养在膝下,今天又认了一个女儿,很欣慰。前世,她离世时年近三十,正是母爱泛滥的年纪,而现在她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不知是受前世影响,还是现在心境的改变,她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孩子。 敏纹很乖巧、很懂事,坐在明珏身边,听明珏给她讲故事,明珏让人挑了几样果品给她吃。敏绚见她们说笑开心,慢慢凑过来,盯着敏纹手里的点心发呆。 “去洗洗手,想吃什么自己拿,不用客气。” 敏绚应了一声,跑到屋里洗了手,又连蹦带跳出来,没等明珏说话,一手抓起一把圣女果,一手拿了一块蛋糕,左右开弓,东西很快吃光了,人也打起饱嗝。 明珏看着敏绚,忽然很想笑,敏绚一点也不象萧怀逸,这对父子差距太大。 这些年,萧怀逸南征北战,呆在平北侯府的日子少之又少。敏绚一直养在白夫人身边,能活着就是奇迹,再加洪姨娘教导,养不残才奇怪。萧怀逸很不喜欢敏绚,看到就皱眉,以至于敏绚看到萧怀逸,就跟小冻猫子似的,头都不敢抬。 “白姑姑去跟我娘,不,跟姨娘哭,说自己命不好,一辈子做好事也没好下场,祖母让她嫁给七叔,奉国公府也同意,她不愿意,祖母说她不识抬举。” 白迎芷一辈子做好事?亏她说的出来,这话也就是骗洪姨娘那蠢货。白夫人让白迎芷嫁给萧怀达,都觉得是高抬她,以后白迎芷的日子会更难过。风光得意时手段使绝、坏事做尽,现在不去狠狠踩她几脚,已是厚待她了。 老奉国公和白迎芷的娘有一腿的谣言是明珏一手造出来的,她并不觉得造谣可耻。反攻白迎芷、打击白夫人等人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洪姨娘怎么说?” “陪着哭呗,姨娘是个直肠子,一点心眼也没有。” 明珏深深扫了敏绚一眼,别有意味一笑,她总认为敏绚不聪明,看来小瞧他了。在深宅大院这富贵乡、森凉地长大的孩子活得很难,能是傻子吗?敏绚在心机上比起敏纯差了一些,但他绝对不傻,他今天说这番话用意明确。 “白姑姑说给爹做妾都比嫁给七叔那种纨绔子弟强,姨娘答应帮她。”敏绚说完撇了撇嘴,偷偷看着明珏,想从明珏的脸上看到喜怒褒贬的神情。 萧怀达已过加冠之年,无职无爵,还是一介白身,除了在外面游玩闲逛,包粉头、找戏子,就是在家里跟丫头们鬼混,一点正事也不做。 萧怀逸俸禄高、赏赐多,前来送礼结交的人也不少,萧家长房有钱,不会少了萧怀达的花用。可这种日子又能维持多长时间?白夫人并不是萧怀逸的生母,萧老太一死,萧家就面临分家,到时候萧怀达一无所长、一无所有。 为什么萧怀达不好娶亲?谁都能看明白,白夫人也清楚,只是萧怀达无所谓而已,白迎芷心机深沉,又那么掐尖要强,她会甘心嫁给萧怀达吗? 明珏暗自冷哼,就算她不嫁给萧怀逸,她也不会让白迎芷得逞。白迎芷嫁给萧怀达也是正室,是萧家正而八经的女主子,可白迎芷不配。 几年前,明珏恨透白迎芷时,就曾想过让她跟洪姨娘做伴,一块做妾。可现在明珏不这么想了,因这现在让白迎芷给萧怀逸做妾都是高抬她。 敏绚见明珏沉思,又摇头晃脑,说:“白姑姑跟老太太说六叔不错,老太太没吱声,祖母知道了白姑姑的心思,狠狠挖苦了她一顿。” 看来白迎芷是两手打算,她年岁不小了,不能嫁给萧怀逸做妾,就想嫁给萧怀迦。萧老太两只势利眼、一颗富贵心,白迎芷已从云端跌落,不复当年,萧老太能答应才怪。明珏决定给白迎芷上些“眼药”,趁此机会痛打落水狗。 “敏绚,白姑娘为什么不愿意给你七叔做妻,倒愿意给你爹做妾呢?”明珏微微一笑,又说:“你能答出来,我送你一篮圣女果,一盒蛋糕。” “圣女果和蛋糕吃完就没了,有什么新鲜?听多多说你家做了很多自行车。” “自行车很贵,我计划一辆卖五十两银子,你要是想买,我三十两就卖。” “真的?”敏绚双眼放光,他还是能从洪姨娘身上抠出三十两银子的。 “我骗你干什么?” 敏绚干笑两声,说:“其实白姑姑不是想给我爹做妾,是想做侧室,我爹是亲王待遇,可以娶两个侧室,亲王的侧室每月都能从朝廷领十两的月钱,府里另外还发月钱。嫁给七叔能有什么?七叔是白身,妾室又多,祖母又这么厉害。” 原来亲王的侧室一个月能从朝廷领十两月钱,逢年过节赏赐还不算,太TMD腐败了。启明帝这么贪财,却不知道国库的银子全被一堆又一堆的蛀虫吃光了。 明珏还想问敏绚,看到萧怀逸和萧怀蓝走进院子,就打住了,让敏绚带敏纹去玩。十公主扔掉自行车,迎上去问话,没听清萧怀蓝说了什么,看到十公主瞬间变脸,怒气冲冲,明珏就知道萧怀逸兄妹去见洛老太太并不顺利。 萧怀逸装得很君子,进来只看了明珏一眼,也没说话,就带着几个孩子回了沅陌居。萧怀蓝和十公主低声说了几句话,就同明珏一起进到花厅。 落日的余辉透过茜色窗纱,洒进花厅,光芒带着几分沉迷,柔弱昏黄。花厅里点起蜡烛,明亮的烛光雀跃跳动,暴出一个个灯花,蹦飞的红光满含喜意。 “洛老太太让我哥娶林姑娘,我哥不同意,说要三媒六聘迎你过门,洛老太太很生气,说你们的事她不管,不让跟她说,随便你们怎么办。” 十公主冷哼一声,大声嚷嚷,“不管就不管,反正也用不着她,做长辈的怎能这么偏心呢?林姑娘是什么绝色?洛老太太凭什么说能配得上二表哥?” 明珏微微摇头,没说话,心底好象堵着一团冰块,凉凉的沉闷,又憋气。洛老太太不高兴在她意料之中,她却没想到洛老太太会是这种态度,当着萧怀逸兄妹的面就撂了挑子,这若是传出去,还不知道别人怎么说呢。 “九小姐,奴婢有话要回。”红枣站在门口,一脸焦急。 “进来回。” 红枣应声进来,说:“天都这么晚了,老太太还要去找林老太太,还说……” “还说什么?”明珏问话的声音很低很沉。 “还、还说林姑娘要是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她就不活了。” “随便吧!送她去,送她见到林老太太,你们就回来,不用伺候了。” 红枣不明所以,犹豫片刻,见紫竹跟她使眼色,才说:“是,九小姐。” 洛老太太急着去找林老太太,是诉苦还是商量对策,或者二者兼有,都随她的便。也不让下人跟去伺候了,她愿意回来,别苑的大门向她敞开,不愿意回来也没人勉强她。明珏自认对洛老太太已仁至意尽,不能再屈尊低就了。 明珏沉思片刻,差开话题,问:“沅陌居有厨娘吗?” 萧怀蓝微微一笑,说:“我带来的婆子们都会做饭。” “紫竹,让朱嫂子做几样拿手菜送过去。” “不用麻烦了,一会儿我哥会把孩子们送回府,明天他们还要去学里。” 明珏点点头,“你们留下来用饭吧!紫竹,让朱嫂子加几样菜。” 紫竹应声要出去,又被十公主叫住了,“给我安排一间卧房,我要住几天。” 花厅里一片沉闷,唯有烛光暴响的声音不时传来。明珏和萧怀蓝都低头不语,各想心事,十公主噘着嘴,百无聊赖,东瞅瞅西望望,也一语不发。 萧怀蓝打破沉默,冲明珏笑了笑,说:“别人怎么做怎么说都不重要,关键是你怎么想,之前我们也说了,没有父母之命,婚事也能做成,你怎么想的?” 明珏轻叹一声,摇头说:“我没有想法。” 十公主紧紧皱眉,“你自己的婚事,你怎能没想法?到底行不行?一句话。” 嫁与不嫁,行与不行,她心里没谱,也没有一点想法也没有了。平日处事为人的爽利果断似乎已被抛离到另一个时空,只剩了唯唯诺诺、心无底气。 她很想找一个人,哪怕素昧平生,把自己的心事敞开,可她不知道该找谁。 许久,明珏长叹一声,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考虑,我五月之前答复。” “这么长时间?有这么难答复吗?唉!你可真麻烦,你……”十公主的五官皱到一起,一个劲挠头,只怕这大媒做不成,她的谢媒礼泡了汤。 萧怀蓝制止了十公主的连环炮,说:“你慢慢考虑,越慎重越好,我会跟我我哥说,我预计过完中秋节回去,希望能喝上喜酒,我也能了却一桩心愿。” 明珏点头一笑,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暖意,她突然很羡慕萧怀逸。他们都无父无母,可萧怀逸有妹妹,一个全心全意为他考虑的妹妹。 一个月的时间,她到底能做出什么决定,似乎随机性很大。就象在花千岛上水木让她答复一样,她不知道该如何取舍抉择,就把决定权交给了一碗鱼汤银丝面。先平静一段时间,等媒人们再来催她,她也会把决定权简简单单交出去。 别苑里太压抑,会想好多无聊之事,第二天一早,她就带着贴身下人回了梅隐居。她要到冶造厂、矿井、庄子和各处的豆腐坊去看看,忙起来就没烦恼了。 第一批儿童自行车制造完毕,因部件有限,又受治造技术的限制,只生产了五十辆。这批自行车的车座也调节高低,六七岁的孩子到十几岁的少年都能骑。 明珏把狗子、元宝及钱金钱银的儿女都带到冶造厂,让他们到大路上试骑。狗子几人把试骑自行车当成玩乐,边骑车边欢呼,引来成群的路人驻足围观。 除了这一批儿童车,还有男式车和女式车共五十辆,正在紧张生产中。女式自行车轻盈美观,男式自行车厚实朴素,明珏和萧怀迦试骑,也感觉不错。 “这些天我常见你愣神,是不是有什么事?”萧怀迦这段日子一直在冶造厂监工,慢慢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只是神情中流露出庄重,人也成熟了许多。 “没什么,家里的闲事。” 明珏摇头一笑,不想多说,她在梅隐居住了半月有余,巡查了庄子、矿井和豆腐坊等产业,这些天一直在冶造厂和萧怀迦一起监工。 这半个多月,她没问起别苑的事,萧怀逸也没消息传来,她难得清静。这段日子,她除了忙生意,就是吃喝休息,强迫自己不去想令她为难和伤心的事情。 发现萧怀迦正注视她,目光清平和润,明珏心头一暖,突然产生很想跟萧怀迦诉说的冲动。她想敞开自己的心扉,想跟他倾诉自己的处境、自己的顾虑。 “我有话想跟你说。”明珏笑得很真诚。 萧怀迦点点头,眼底闪过几丝喜悦羞怯,“我也有话跟你说,你先说吧!” 明珏没有犹豫,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萧怀逸要对她三媒六聘以及洛老太太等人的反映全说出来了,她只顾自己说得痛快,根本没注意萧怀迦神色渐渐暗淡。 “说完了,就这么点破事,却让我很为难,这段时间快憋死我了。”明珏长吁一口气,见萧怀迦脸色不好,也没在意,问:“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萧怀迦勉强一笑,低声说:“也没什么。” 他本想告诉明珏说他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不在乎曾是被休的弃妇,如果她愿意,他会说服家中长辈,迎娶她过门。他让明珏先说,而明珏却把萧怀逸的决定和想法告诉了他,令他心底好象突然破了一个洞,灌入了彻骨的寒风。 不论权势地位,无论钱财功名,他也无法与萧怀逸抗衡,至少萧怀逸可以完全不顾家中长辈和族中长老的决定,任意行事,而他永远做不到。 “有话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萧怀迦犹豫片刻,说:“我想去趟江东,看看师傅这些日子在忙什么,我能不能帮他的忙。水桃来信说自海盗完全剿灭之后,好多远洋的船又能来江东海域贸易了,带来了许多新鲜玩意儿,我想去看看,顺便买些东西。” “太好了,我缺了好多东西,也想添些新鲜玩意儿,正计划派人去一趟江东呢,你能去最好,一会儿我让人写一份单子给你,你帮我带回来。” “好,你写得详细些,方便我采买。” 明珏点头,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我想明天回府收拾,后天出发。” “这么快?”明珏不知道萧怀迦的心事,没想到他说去江东,就这么急。 “自行车快造完了,有你在这里,我也没什么事,早去早回。” “好,我今天晚上写详单,明天一早交给你。” 明珏让下人去准备银子,又跟萧怀迦闲聊了一会儿,日落西山,她才回梅隐居。下人告诉她说萧怀逸来了,等了她一个时辰,不见她回来,就去了庄子。 “九小姐,侯爷让老奴告诉你明天上午别出去,他找你有事。” “知道了。” 萧怀蓝答应给她一个月的时间考虑,时间的期限还没到,这老家伙就按捺不住了,一定是来催她早做决定了,是不是她不答应,他马上就要别聘别人了。 第二天,明珏早早起来收拾,穿了日常的服饰,连妆都不想化。她先到暖棚里看了看,跟岳嫂子闲聊了一会儿,又到生产精油和化妆品的工厂里检查。下人来报说萧怀逸来了,她心中发堵,犹豫了半天,才磨磨蹭蹭回来。 萧怀逸一身玄青色轻锦长袍,正站在院子里摆弄她养的牡丹花,见明珏回来,他微微一笑,底里满是欣喜,饱含着浓浓的情意。明珏刻意回避他的目光,轻叹一声,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只冲他挥了挥手,就进了暖阁, “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明珏淡淡一笑,轻声说:“老样子。” 以前见到萧怀逸,无论高兴或不高兴,不管是缠着他索要东西,或是闲得无聊折磨他、挖苦他、讽刺他、打趣他,都有说不完的话。 可现在,她没有心情跟他象以前一样玩笑打闹,连靠近他的想法好象也突然消失了,心中也没有喜怒嗔怨,似乎一切都变得生疏浅淡了。 “明珏,那件事就这么难考虑吗?”萧怀逸看着明珏,开门见山发问。 “什么事?”明珏抬起头,触到萧怀逸温柔的目光,忙将头转向一边。 萧怀逸笑了笑,向明珏走来,站到她边,注视她,低声说:“明珏,不管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妻,我都希望你向以前一样,开心快乐,没有这么重的心事。这些天我也在想以前,如果当时你不离开萧家,我们会怎么样。 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得很透彻,舍弃你确实情非得已,是我对不起你。事情已经过去了,总想以前与事无补,不管你想不想做我的妻子,我都会补偿你。” 明珏神色淡然,摇头轻叹,说:“要说对被休不介怀绝对是假话,我也经常想如果当时我留在萧家会怎么样,估计有没有命活着都未知。在深宅大院中,不管如何挣扎,也不会象我现在一样拥有自己的资财产业,有全新的生活。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日子过得舒心了,介怀的情绪慢慢也就淡了。现在我不怕任何说我是弃妇,因为能比过我这个弃妇的女人,天底下也没有几个。我也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我不会纠结以前,萧家大祭那日,我已接受你道歉了。以前的事不要再提起,至于以后让你如何补偿,我还没想,想好了再告诉你。” 萧怀逸松了口气,“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我希望你和我还能象以前那样。” “以前什么样?” “你不记得了?”萧怀逸微微一笑,眼底满含宠溺,在明珏的鼻尖上捏了一下,轻声说:“我喜欢你无拘无束、撒泼耍赖、任意胡闹,最怕你跟我生疏。” “嗟,我什么时候跟你撒泼耍赖、胡闹妄为了?”明珏一脸不满,冲他呲了呲鼻子,“我没感觉和你生疏,是你非装成正人君子,让人别扭。” “哈哈……那我就不装正人君子,我……” 趁明珏不注意,萧怀逸一把将她抱起来,举着她转了几圈,又轻轻把她放到软榻上,他的身体拢上去,将明珏圈在身上,火热的目光注视她,摸抚亲吻。 明珏霎那间恍忽,但马上恢复神智清明,使足全力将他掀到一边,噘着嘴怒视他,问:“你在青州时答应过我什么?如若违反怎么办?” 萧怀逸坐起来,低着头,苦着脸,好象一个做错事等待处罚的孩子,说:“我萧怀逸如若再对洛明珏动手动脚,就自断其指。可、可那时候我是在装正人君子呀!你不是说装正人君子让你别扭吗?我不想让你别扭,所以就……” “就你个大头鬼呀!”明珏狠狠在他肩上拍了两巴掌,吼道:“我警告你,你答应我的话永远有效,如若违反,绝不姑息,这次先剁掉你一根手指头。” 明珏摸向腰间,才想起那把金鞘短剑放到了别苑,想砍掉萧怀逸的手指头也没工具了。她从软榻上跳下来,顺手抓起苏嬷嬷会针线活的剪刀,毫不留情地刺向他的手。萧怀逸轻轻一拨,剪刀掉下来,他又拾起剪刀,扎到墙上。 “你自己立的规矩你不想遵守,是不是?”明珏一手叉腰,一手拍着几案。 “不是不是。”萧怀逸双手抱头,唯唯喏喏说:“我有两个问题。” “有什么问题?快说。” “第一,这条规矩在入洞房之后还有没有效?第二,自断其指太严重了,能不能换别的?比如我要是违反了,可以用金子或做其它事交换我的手指。” “你做梦。”明珏心中好笑,却绷着脸怒喊。 “我问了两个问题,该不会每个的答案都是做梦吧?” 见萧怀逸装得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明珏心里忽然轻松了许多,咬嘴忍笑,说:“第一问题,我当你没问,赶紧收回去,第二个问题,答案是你做梦。” 萧怀逸连连点头,“我记下了,今天真要断手指吗?” 明珏想了想,说:“今天可以不断手指,我有其它条件。” “什么条件?” “敏纹要认我做娘,我答应了。” 想起敏纹为她擦眼泪、劝她不要伤心的小模样,明珏心里总会泛起几缕甜甜的暖意。童真无瑕,或许感动只是在霎那间,却能让人永远铭记。 “好,我正愁没人带她呢,正好把她送去让你教养。” 真是天赐良机,正愁跑去会佳人没充分理由呢,以后能以看女儿为由头了。 “我带敏纹没事,你少给我打歪主意。” 明珏靠在软榻一角,思虑杂事,不时扫萧怀逸一眼,心绪宁静平和,眼底的笑意慢慢积聚。她忽然想答应嫁给萧怀逸,就这样跟他一起生活,有喜有怒,有乐有悲,不也能过得很好吗?至少自己心里也是喜欢的。 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只要这个男人心里有她,对她一心一意,都不是问题,两人可以联手解决。现在令她头疼的就是萧怀逸那堆“娘”们,至于那些迷恋他的花痴女,她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因为萧怀逸对她根本就不上心。 萧怀逸靠在软榻另一角,也陷入沉思,偶尔看明珏一眼,四目相遇,他都会笑得很愉悦。慢工出细活,他现的工确实太慢,细活却出得不多,不过,他很开心。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这么牵挂,即使繁忙心乱,想起她,也觉得很轻松。 他不想让明珏想以前,可他却时常想起以前,甚至想当时若三下五除二,直接圆了房多好,省得现在受煎熬。若当时不把明珏休离出门,他或许永远看不到这女孩的另一面。现在不是很好吗?认识她很久,而他却感觉永远如初见一般。 “明珏,想什么呢?” “没什么。”明珏笑了笑,问:“你现在的花园里有多少女人?” “花园?呵呵,还有一百多个吧!这次回来,又有人送来几十个,我大多数都退回去了,也送了朋友许多,比原来应该少了一些吧!我没数过。” “你准备给她们养老?” “我倒是想处理呢,唉!一直没顾上,把她们卖掉又怕人笑话,毕竟都是人送的,除了赏手下、送朋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明珏想了想,说:“送我二十个,我要十六七岁的,机灵爽利,身体结实一些,不要美人灯。大明宫第二分店刚开起来,客人天天暴满,芳姑姑非让我开第三个店,我还想开特色糕点店,还要开一家饭店,现在最缺的就是人。” 萧怀逸微笑点头,“回头我让管事嬷嬷把名单整理好,你自己去挑。” “我想用这些人,又怕她们有背景,将来惹麻烦。” “放心,你把她们带过去,不会立即让她做活,总会有一个考察的过程,我会派人监督,有背景的很快就会显露出来,到时候由我来处理。” “好,呵呵,你让我随便挑,要挑了你的心尖子,你舍得给我吗?” “你可不可以认为你是在吃醋?” 这一百多个女人若说他一眼没看过,那是假的,若说对她没任何想法,那绝对是真的。屋里屋外到处是女人,他早烦透了,恨不得早点打发出去。 “呸――我是替你解决问题。”明珏掰着手指算了算,说:“这样吧!我挑一个人,你付我一百两银子,你也别认为我是想占你的便宜。” “不是占我的便宜?那我应该怎么认为?”萧怀逸皱眉一笑,心里高兴,处处想占便宜耍赖的明珏才是最真实的,他不在乎银子,而在乎心动的感觉,“你不付她们的身价银子也就算了,我为什么还要给你一百两银子?”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明珏叉着腰,挑起嘴角,满脸不愤的轻蔑,“你算算,这些人多数是你从漠北凯旋归来别人送的吧?到现在两年了,她们哪一个不领月钱?哪一个不吃喝穿戴?一个人至少一年一百两银子。你送给我一个人,再支付我一百两银子,以后你岂不是省下好多钱?这帐你都算不明白吗?” 萧怀逸瞪大眼睛看着明珏,满脸不可思议,难怪这小野鬼短短几年就能发了大财,原来她的账这么算。若这么说,买奴才为什么还要付身价银子呢?娶媳妇为什么还要下聘礼呢?我为你解决困难,为你养人,你应该给我银子才对。 可萧怀逸知道他把那些女人给明珏,明珏是这种说法。如果卖家是明珏,就会换另一种说法,要不,象翠黛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丫头怎么会值六百两银子呢? 这才是真实而让他心动的明珏,多少次都让他欲罢不能。 “怎么?这么简单的账还没算清呀?” 萧怀逸连忙点头,“算清了,你什么时候领人,我就什么时候付你银子。” “这还差不多,算你聪明。” 明珏笑脸开花,又白赚了几千两银子,还解决了人的问题,自己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人要是财运旺了,想挡都挡不住,真该好好得瑟一下。她自顾得意,根本不在乎萧怀逸苦楚的神情,反而认为萧某人做了冤大头,应该倍感荣幸。 “洛老太太回别苑了吗?我听怀蓝说她去了温家的外宅。” “不知道,我来梅隐居快二十天了,一直没回去,也没问过别苑的事。”明珏叹了口气,说:“回不回去是她的自由,随便吧!” 洛老太太永远是明珏的心病,可明珏真不想被她牵制,只能置之不理。 “洛老太太也很疼她的外孙女。” 听萧怀逸这么说,明珏腾起怒火,还不都是他招蜂惹蝶,令林玉黛痴迷到要死要活。他长了一张妖孽脸,招来这么多花痴女,惹了这么多麻烦,真是该死。 “还不都是你,那日在船上,谁让你抱她了?她说你碰了她的身体,她非你不嫁,你要是不娶她,她就寻死,谁不怕她要死要活的折腾?” “我当时若不接住她,她肯定会摔死,你没见礁石表面有多么尖利吗?”萧怀逸沉下脸,无奈叹气,“我碰了她的身体?海盗没碰她的身体吗?她怎么不嫁海盗呀?洛老太太也糊涂了,不扼制她的心思,还为她开路,真不知怎么想的。” “你别管人家怎么想的?要不是你招蜂惹蝶,会让她有想法吗?”明珏越说越生气,“当时在萧家,白迎芷费尽心机害我,还不都是你惹来的?” “你讲不讲道理?我去招惹她们了?”萧怀逸板着脸,心里也很不高兴。 明珏气不打一处来,嘴着嘴唇,怒问:“我怎么不讲道理了?不是你招惹她们吗?苍蝇不叮无缝蛋,她们怎么不围着别人转?为什么都想着你?” 萧怀逸怒哼一声,跳下软榻,一手拉起明珏,“走,我告诉你。” “放开我,你不守规矩,我剁掉你的手指头。” “就是让你剁掉手指头,事情也要说清楚,你也要讲道理。”萧怀逸真的很生气,他愿意看明珏为他吃醋,但不能把这种事的因由都归在他身上。 不由分说,萧怀逸拉着明珏来到梅隐居的后花园,推她坐到石椅上。又四下看了看,飞身跃到树上,从鸟窝起掏出两个鸟蛋塞给她。 “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看看这鸟蛋有没缝。” 明珏见萧怀逸这么认真,心里充溢着甜蜜喜悦,但仍绷着小脸,表现得满脸委屈,咬牙切齿看着他,大声问:“鸟蛋有没有缝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看清楚。” 萧怀逸拿起鸟蛋,向四周看了看,把鸟蛋放到一堆散落凋零的花叶上。几只蜜蜂嗡嗡飞过,又有几只花蝶飞来飞去,一会儿就有几只苍蝇落到了鸟蛋上。 “看到了吗?那是不是苍蝇?鸟蛋有没有缝?你说。” 明珏伏在石桌上,见萧怀逸气得脸色苍白,她早已笑得花枝乱颤,连气都喘不上来了。萧怀逸冷哼一声,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提起来,让她看得更仔细。 “看清楚了吗?说话呀?” “哈哈……我开个玩笑,还值得你这么生气呀?”明珏甩开他的手,又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两下,“不理你了,小气鬼,明知道是开玩笑还恼羞成怒。” 跟萧怀逸认识很久了,什么时候见他都是云淡风轻,不管她怎么闹,他都不生气。今天见萧怀逸恼了,而且是为一点小事,明珏心里有愧,忙跟他认错。 “苍蝇叮无缝蛋吗?说。” 明珏干笑几声,低声说:“那几只苍蝇是瞎子,看不到蛋是不是有缝。” “哼!胡搅蛮缠。” “我才不是胡搅蛮缠呢,有人对你发花痴,你肯定也有错,要不他们怎么不对别人?再说,我受了那么委屈,哪一件的起因不是你?你还生气。” 萧怀逸轻哼一声,脸上流露出笑容,见明珏一副做错的事的模样,眼底的宠溺欲浓,柔声说:“我不生气了,你以后也不许再为这样的事胡搅蛮缠。” “哼!那要看我高兴不高兴,我……” 明珏刚想打趣萧怀逸几句,忽然看到狗子气喘吁吁跑来,后面跟着几个惊慌失措的下人,她心里一沉,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主子,你快去看看,矿井死了几十个人,他们……” “矿井怎么了?为什么要死人?” “是、是官兵,他、他们说是抓叛贼,你、你快去。” 萧怀逸见明珏身体发颤,忙握住她的手,说:“别怕,去看看,有我呢。”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洛明玫退婚 白灿灿的光芒泼洒而下,炙烤着成片的鲜血,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血腥气味。 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有正值壮年的男女,有白发老者,还有垂髻孩童。初夏的阳光炽热照耀,却好象有一种来自地狱的冰冷气息令人彻体阴寒。 夏季来临,新燃料的需求量骤降,矿井的奴隶只有一个班在做日常生产,其余的人有下地做农活的,也有到豆腐坊或是餐馆帮忙的。 本是其乐融融的日子,人们在享受温暖的阳光,谁会想到灾祸从天而降? 黑山镇矿井的豆腐坊由翠墨的娘打理,原来只在镇子上开了一家,因为生意好,她又在矿井旁边开了一家,出事的地点就在矿井豆腐坊前面的空场地上。 矿井的奴隶和管事、豆腐坊的人及庄子上的佃农都被官兵押起来了,豆腐坊、店铺和民居都被翻得乱七八糟,说是在搜查一件机密的东西。 明珏看到眼前血腥残忍的情景,顿时脸色苍白,牙齿也不由打起哆嗦,她紧紧抓住萧怀逸的手,嘴里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时候,她把萧怀逸当成依靠,想在他的臂膀下求一席安稳清平。若是没有萧怀逸,遇到这种事,她也会挺起胸膛,强迫自己去面对、去解决。 而今有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男人在场,她希望他能象一颗巨树,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撑起一片天。对于女人来说,依靠是习惯,没有强者和弱者之分。 “不用怕,没事,萧攀,去叫官兵的头领来。” 萧怀逸握住明珏的手,冲她淡然一笑,目光里满是安慰,令她的心渐渐放松。 “要是官兵搜查矿井,还用叫吗?听说萧侯爷驾到,早就象哈巴狗一样来请行礼请安了。”秦临庄倒背着手慢步走来,神情冷漠倨傲,隐约透着一股戾气。 明珏看了看死去的人,眼含热泪,心痛生命消逝,见秦临庄神态从容,并没有因屠杀无辜而痛惜,她气怒至极,想冲上去质问,被萧怀逸拦住了。 “原来是庄王爷。”萧怀逸嘴角挑起讥诮,戏谑道:“官兵的头目会向哈巴狗一样来给本侯请安,庄王爷却不来,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庄王爷不如哈巴狗呀?” 秦临庄扫了明珏一眼,见明珏一直抓着萧怀逸的手,两人神态亲密,他愤愤冷哼,说:“萧怀逸,你别得意太早,一会儿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说完,秦临庄给手下使了眼色,他的手下从一座小院内拖出七八具尸体,都是二十几的年轻男子,穿着奴隶的衣服,即使已死,神情也与奴隶不同。 又有两个手下从豆腐坊里抬出一具女人的尸体,明珏看到死去的女子就是几年前多多救下的女奴,顿时浑身轻颤,原来秦临庄等人是为这女奴而来。 “我本打算处理完手头的事就是去京城请萧侯爷,没想到萧侯爷先知先觉。” 萧怀逸看着那七八具年轻男子的尸体,紧握明珏的手慢慢放松,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明珏见这些年轻男子的手臂上都有一个玉质的印记,与萧攀、梁成等人的印记一样,这说明他们是萧怀逸的手下,这些人为什么会被杀? “怎么回事?”萧怀逸神情中透出了然,却也不敢置信。 秦临庄没回答萧怀逸的问话,竟自走向明珏,深深看着她,嘴角噙起淡淡的嘲笑,“你知道这些奴隶是怎么死的吗?想知道他们因何而死吗?” 明珏眼底闪现浓重的哀色仇怨,那是对生命最基本的感觉,对屠杀无辜者恨入心肺的怨憎。秦临庄就象一座冰山,给人的感觉总是阴寒森凉,但明珏得到过他的帮助,一直觉得他人不错,就象小乔一样,她把他们当朋友。 她是恩怨分明的人,秦临庄帮她的时候是朋友,她也回报过他。但这些奴隶死在了他的手下,他们都是无辜者,明珏或许不能为他们报仇,但她会恨秦临庄。 “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明珏看向女奴,这女奴从铜牛庵逃出来,是多多救了她,前几天,多多还念叨要来看她,若知道她死了,多多一定会伤心。 “我杀的。” “为什么?”明珏咬着嘴唇,泪流满面。 秦临庄深深看了明珏一眼,不答反问,“你认识她?” 明珏微微一怔,不能承认当时是她和多多救了这个女奴,否则不知会沾惹什么麻烦,“她在豆腐坊做工,我当然认识,矿井里哪个奴隶我不认识?” “她不是矿井的奴隶,她是铜牛庵诈死出逃的女奴。”秦临庄冷冷一笑,又说:“她的真实身份想必你也不知道,她就是德妃娘娘,二皇子的生母。” 德妃娘娘?明珏惊呆了,曾为一宫之主,尽享荣华富贵的德妃娘娘竟然被人灌了最毒的哑药,永远不能开口讲话,而且脸上被人划得伤痕累累。 落佩的凤凰不如鸡,金枝玉叶一朝势败,被羁为奴,苦不堪言。她在豆腐坊做工很踏实,肯吃苦,这说明她只想要一份属于普通百姓的安定的生活。 可是,只有两年,她向往的生活连同她的生命一起结束。 “我不管她原来的身份是谁,皇权争斗与我无关,我只知道她在豆腐坊做工,一直吃苦耐劳,你们为什么就不肯放她一条生路呢?” “我查到她,她就想毁掉日月令,我必须杀了她。”秦临庄神情坦然。 明珏一怔,忙问:“日月令是什么?” “让萧侯爷讲给你听,你们不是很亲密吗?”秦临庄的语气里透着阴酸味。 “亲密不亲密用不着你管,你杀了这么多人,就为日月令?” 秦临庄轻哼一声,说:“那些奴隶不是我杀的,是这七八个人杀的,而这七八个人和那女奴才是我的人杀的,这七八个人是什么身份,你可以问萧侯爷。” 明珏知道这七八个人是萧怀逸的手下,他们来矿井干什么?这些人都穿着奴隶的衣服,说明他们早就混进来了,“还请庄王爷先把我的人放了。” “不能放,日月令还没有找到,我会把他们一个个脱光了检查。” “你……” “庄王爷,你恐怕要”惊喜“了。”萧怀逸掀起女奴的衣袖,说:“她不是德妃,德妃左手臂上有火凤凰胎记,日月令也不在她身上,你在矿井也搜不到。” “你怎么知道不在她身上?” 萧怀逸晃了晃手中的玉牌,“你不知道日月令对王侯将相的玉牌有感应吗?” 秦临庄检查了女奴的左手臂,沉郁的脸变成青色月,他冷脸沉思片刻,叫来手下,说:“把她的尸体抬走,回京处理,把矿井的人都放了。” 明珏很气愤,“你想抓就抓,想放就放,你把人命当什么?” “我抓人放人自有道理,我再说一遍,那些奴隶不是我杀的,相反,我救了他们,恰好我及时赶到,否则矿井就成停尸场了,你想知道是谁杀了他们吗?” “是谁?” “我的人杀死的这七八个年轻男子是萧侯爷的死士,你应该知道吧?” 萧怀逸脸色寒凉,沉声问:“他们也是来抢日月令的?” “呵呵,萧侯爷,你恐怕也要‘惊喜’了,你派死士保护大公主,大公主派他们来抢日月令,他们杀了十几个奴隶,令洛小姐气愤难安。这还不算,恐怕明天弹劾你和大公主狼狈苟且,草菅人命,抢夺日月令的折子又要堆满御案了。” 在矿井屠杀无辜的人是大公主派来的死士,而这些死士是萧怀逸派去大公主的,矿井的人不能无故被杀,可这笔帐该怎么算?这个仇该如何报? 明珏狠狠瞪了他们两人一眼,去安抚被抓的人,让他们埋葬死者。凄惨悲切的哭声传来,明珏的心好象被尖刀剐削一样,血淋淋的痛。 翠墨娘满脸惊恐悲愤,把明珏拉到一边,塞给她一包用黑手帕包裹的东西,说是女奴让转交给她的。明珏打开手帕,看到里面有半根断裂的金簪,有两个小银铃铛。金簪里面塞着一个小纸条,纸条上面画了日月,写着多多的名字。 多多在救下女奴的时候,女奴给了她一块有日月纹路的银皮,难道那就是日月令?秦临庄在找日月令,大公主也在找,日月令究竟是什么宝贝? 两个小银铃铛做工精致,里层刻了一个小小的“镶”字,明珏不知道什么意思,也没多想,就把银铃铛和半根断裂的金簪一起收起来了。 女奴的尸体被秦临庄的手下带走了,明珏叫来孙宝生,让他负责好好安葬死者,发放补助银子安抚生者,又让他们给女奴立了一座衣冠冢。 “主子,他们为什么要随便杀人?奴隶的命就是贱,也不应该……” “奴隶的命不贱,只不过奴隶是人,而他们不是。”明珏微微闭眼,截住就要溢出的泪水,又说:“我来处理,你把矿井的人安抚好。” 指使杀人的主谋是大公主,而大公主派来的人是萧怀逸的死士。朝臣怎么弹劾萧怀逸和大公主,明珏不想多管,她只知道这两个人是残杀无辜的真凶。 孙宝生带人抬走奴隶的尸体,清扫地上的鲜血,萧家死士的尸体也被萧攀带人抬走了。秦临庄见明珏走来,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就带着手下抬着女奴的尸体离开了。萧怀逸站在被死亡和血腥包围的空地上,无奈长叹、面色沉重。 萧怀逸追上明珏,“你要回去吗?我送你走。” 明珏冷笑几声,“大公主被关在铜牛庵里,你还派死士保护她,考虑得真周到的。大公主用你的死士杀了我的人,这笔帐我是不是要记到你身上?” 刚到矿井,看到惨烈的场景,她紧紧抓住萧怀逸的手,那时候,她真想跟萧怀逸在一起,把他当成终生的依靠。可现在,她的心慢慢冷却,甚至衍生出强烈的恨意。萧怀逸可以不在乎别的女人,但对大公主不一样,那曾经是他的梦。 萧怀逸低声长叹,“我不是也让梁成带人保护你了吗?” “我让梁成去杀人了?”明珏冷声怒问,重哼一声,又说:“在林地里嫁祸温玉嫦和五皇子,烧掉萧家宅院里的小院,想把我烧死,在连州府的大牢里,又要刺杀我,今天又杀了矿井的奴隶,这些都是大公主指使你的死士做的。” “我让萧攀把人全都撤掉了,以后不用再出这种事。” “哼哼!以后?你还赶紧回去看看朝臣们怎么弹劾你和大公主苟且通奸吧!” “明珏,你……” 明珏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坐上管事给她准备的马车,回了梅隐居。萧怀逸在空场上站了很久,才向路口走去,到了路口,他犹豫了很久,回了京城。 回到梅隐居,明珏洗漱完毕,倒头便睡,可脑海里总洗不去那血腥的场景。想起萧怀逸,就会想到大公主,她的心里泛酸发堵,眼中更是一片灰暗。 男式女式的自行车也造好了,明珏让人把自行车全部送到梅隐居,要给车做木栅包装。另外又找人缝制彩绵短裤,每辆车配两条,做为赠品。这些自行车的车座是皮制的,穿绫罗绸缎的衣服骑上去打滑,很不舒服,不如彩棉做的衣服。 “九小姐,六皇子来了。” “让他进来。”明珏不禁暗笑,好长时间不见小乔了,还挺想他的。 她来梅隐居快一个月了,矿井屠杀的事也过去七八天,她没回过京城,也没问京城的事。答应萧怀蓝的考虑期限马上就到了,她不再烦恼,因为她决定拒绝。 小乔一脸怒气,迈着大步冲进来,不由分说,抓起明珏的肩膀,象摇拨郎鼓一样晃动,“为什么有赚钱的生意不告诉我?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六皇子,我家小姐这几天不舒服。”紫竹急了,忙扳住小乔的胳膊。 明珏狠命推开小乔,捂着胸口,怒问:“你琼瑶(穷摇)奶奶附身了?” “为什么有新玩意儿不告诉我?为什么有新生意不照顾我?我摇死你。” 小乔恶狠狠扑上来,又要摇她。明珏在他的肋间猛捶一拳,趁他吃痛,从他腋下钻出去了。别说钻腋窝,真到了情急之下,她连某处也敢大胆的钻,没韩信本事大,装的比韩信清高有P用?她一向是很务实的。 “我有生意就一定要告诉你?这是商业机密,你懂不懂?”明珏见小乔气急败坏,很想咧开嘴大笑几声,“你跟我混赚了那么多银子,还说我不照顾你?” 朋友就是用来开心了,小乔一来,嘻笑打闹一番,连日来的郁气消失怠尽。 “洛明珏,你给我听清楚,废话少说,给我二十辆车,少一辆我摇死你。” 明珏大笑几声,毫不犹豫地说:“那你还是赶紧摇死我吧!” 小乔冷哼一声,抓了一大把瓜子,装进自己的口袋,竖起一根手指,“十辆。” “行,给你十辆,我卖六十两一辆,十辆收你五百两,折扣价。” “我月初刚给你结算了几千两银子,你还要收钱?” “你在塞北的矿井有我两成干股,那几千两银子是股息,买自行车另收钱。” “我算是看透你了,小人,看财奴。”小乔愤愤冷哼,要用最毒的话戳破明珏的厚脸皮,“我要是男人,绝不娶你,娶了你,也要把你休了。” “休呗!谁怕谁?我现在的日子过得不是挺好吗?” 小乔见硬的不行,马上换了笑脸,扯了扯明珏的袖子,忸怩两下,推着明珏坐到椅子,“我答应我儿子跟你要车,你还让我花钱买,我多没面子。” “你回去骗你儿子,就说白送的,小孩子怎么知道?” “那我也感觉自己没面子呀!”小乔可怜巴巴看着明珏。 “我给你点儿面子,你有几个儿子?” “三个,还有三个女儿,有一个太小,你给五辆就行。” “紫竹,让钱银先装五辆给六皇子,再送十条裤子。” “是,九小姐。” “难得你不要我的银子,万分感谢。”小乔占到了便宜,很激动,也很兴奋。 “不用感谢,只是不让你掏现银了,我从你豆腐坊的分成里扣。” “什么?你……”小乔呲牙咧嘴,又要摇明珏。 “打住打住,跟你开玩笑呢,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不跟你要钱了。” 小乔停下来,大喇喇坐到椅子上,两条大长腿翘到桌子上,“问吧!你问之前我先跟你说几件事,免费赠送,不收你的银子。” “说。”明珏知道小乔会说萧怀逸,她不想问,可她也想知道。 “这些天,御史弹劾萧怀逸的折子满天飞,说他纵容大公主草菅人命,还说他跟大公主苟且通奸。皇上解除了萧怀逸对巡城卫的统领权,交给了老五,又罚他在家思过。现在平北侯府闭门谢客,萧怀逸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活该,咎由自取。” “确实是活该,皇上罚了萧怀逸,又把大公主接出了铜牛庵。” 明珏心中堵得难受,冷笑说:“萧家风头太劲,也该打压了,等打压到极限,再把大公主赐婚给萧怀逸,这是帝王的平衡术,也能成全一对苦命鸳鸯。” “哈哈……这是你的想法?” “什么叫我的想法呀?听说皇上最疼大公主,这样不是正好吗?” 小乔连连摇头,说:“你懂什么?文阁老要致仕,皇上要启用程家的人,以后朝宫的文官又是程家一派了。大公主现在的身份是程家未亡人,皇上把她接出来,是让她为丈夫守孝,要给程家一个交待。大公主派人在矿井杀人,皇上也知道与萧怀逸无关,打压他是警告,同时也是安抚程家人。” 明珏冷哼一声,不想再说什么,矿井里死了十几个人,杀他们的死士也被秦临庄的手下杀了,这件事就算找平了。没人去追究大公主的罪责,皇上反而借这件事打压萧怀逸,借机拢络程家,大公主又何尝不是皇上用来利用的工具? “朝廷的浑水太深了,谁是谁非根本没有定论,不提也罢。” “我也不想提,麻烦,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我想问你日月令是干什么的。” 小乔脸色一紧,“你问日月令干什么?” “秦临庄没跟你说大公主为抢夺日月令才在矿井杀人吗?” “看来大公主还是不死心呢。”小乔轻蔑一笑,想了想,说:“你听说过金翎卫吧?金翎卫分三等,分别是隐卫、明卫和暗桩,等级最高的是隐卫。隐卫可以不听金翎卫首领的命令,特殊情况下,连圣旨都可不遵,只听令于日月令的调谴。 太子叛乱之前,金翎卫由二皇子掌管,日月令也在二皇子手里。二皇子死后,日月令就失踪了,隐卫也成了一片散沙。秦临庄接手金翎卫之后,一直在寻找日月令的下落,直到现在毫无消息,没想到大公主也在找日月令。” 明珏眼底闪过狡黠冷笑,很随意地问:“日月令什么样?” “我也没见过,听说是鎏金做的,可以溶进皮肤里,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 “嘿嘿,日月令不是丢了吗?说不定哪天我财运旺,一不小心拣到呢。我可以卖给秦临庄,一万两银子,这不是一笔大财吗?” 小乔干笑两声,说:“如果你真拣到,十万两银子他也会买,也就仅限于你,换成别人,一旦拣到,肯定会死在他手下,别说要银子,连命都丢了。” 听小乔一说,明珏确定女奴交给多多的银皮就是日月令,原以为是一件普通玩意,没想到意义重大。女奴很聪明,戴在她身上,很容易被人找到,交给多多一个小孩子保管,谁又能想到调谴数千隐卫的令牌在一个孩子身上呢? 多多很有心,除了明珏,他没跟任何人说过日月令。这么珍贵的东西明珏才不会卖掉,更不会白白交出去,等遇到困难,能调集隐卫帮忙,多方便。 跟小乔说了许多话,多半是关于生意的,两人又达成了新的合作意向。小乔以陪她聊天为名,毫无客气地留下来吃了两顿饭,才带着几辆车回京城了。 明珏闲着无事,把庄子、矿井和豆腐坊的掌柜和管事都叫来,跟他们说明自己的新思路,又让他们见识自行车这种新生事物,以便口碑相传。 自行车的包装全部打好了,彩棉短裤也完成了,北郊的各类产业都正常稳步发展,明珏来梅隐居一个多月了,也没什么事,准备带着自行车回京城。 快过端午节了,明珏计划在端午节前后推广她的自行车,现在正着手准备。 萧怀蓝给她的考虑期限早到了,也没来催促她,连十公主都没露面。萧怀逸被解除部分兵权,又被罚思过,想必萧家也受了打击,顾不那些闲事了。 这样也好,矿井屠杀之后,她已决定拒绝,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正不知道怎么说呢,萧怀蓝不再问,都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免得尴尬。 “紫竹,你去安排,让钱银多备车马,把自行车全带上,我们明天回京城。” “奴婢和苏嬷嬷都把房里的事安排好了,告诉钱银就行。” 榴红似火,叶碧如翠,微薰的风吹拂着夏日的馨香。 别苑的花园里种了一片石榴树,正是花开缤纷的季节,红绿相映,绚丽多姿。 明珏喜欢沅陌居的榴香水榭,想据为己有,萧怀逸不允,但答应给她在别苑建一座榴香水榭,就让人先种了这片石榴树,计划等树长好了,再引水搭桥。 回到别苑,她洗漱收拾,听说后花园的石榴花开得漂亮,正好下人和管事有事要回,她就让人搬着美人榻和桌椅板凳去了花园,边赏花边议事。 自萧怀逸求亲的那天傍晚洛老太太负气出走,去了温家外宅,明珏撤掉伺候她的丫头婆子,她就没再回来。听说她先跟林老太太做了几天伴,又住进二房的宅院,日子过得可想而知。贺妈妈隔三差五去请安,每次回来都难过好长时间。 “九小姐,要不,咱们把老太太接回来?”贺妈妈试探着问。 “你不是去了很多次了吗?她要想回来早跟你回来了,她没提就证明她不想回来。二房都有她的重孙子了,她含饴弄孙多好,住在别苑多没意思。” 洛老太太在二房的宅院里过得什么日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估计连别苑的粗使婆子都跟不上。洛老太太心中堵着一口气,想让明珏接她回来,明珏心里也憋了一口气,是不会去接她的,反正别苑的大门敞开,她回不回来都随便。 就因给林玉黛向萧怀逸提亲不成,萧怀逸要三媒六聘迎娶明珏,洛老太太一气之下,撂挑子走人。既然当时不管不顾走了,想回来就要自己低头,明珏不会给她台阶下。不管对老人还是孩子,都不能纵容,人都有得寸进尺的习惯。 “九小姐,端午节怎么过?” “往年怎么过,今天照旧,你们安排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管事下人们应声退下,各司其职,按安排行事。小丫头们支起纱帐,罩在美人榻上,隔离蚊蝇。明珏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脑海里思虑着诸多杂事。 “九小姐,林大人派小厮送来端午节的礼。” “告诉田妈妈加倍还礼,重赏小厮。” 婆子放下两个礼盒,应声退下。明珏让紫竹打开礼盒,里面都是过端午节的吃食使用物品,没有稀奇珍贵的东西,却是林子悦的一份心意。 林老太太同温家来往密切,愿意住在温家的外宅,宅院大,进出也方便。林子悦在城边上有一套二进的小宅子,平日他就住在自己的宅院里。他的母亲随侍在林老太太身边,因为离得很远,他逢休沐日才会过来请安。 听说林子悦的宅院已装饰一新,家具置办齐全,等成亲之后,就把林母和林老太太接过去。林老太太还计划等洛明玫生下孩子,办完喜酒,再回江东去。 刚听说两老太太要把洛明玫和林子悦撮合在一起,明珏就替林子悦惋惜。洛明玫和二太太还瞧不上林子悦,明珏就更为他不值了,这不是糟蹋有为青年吗? 林子悦也知道洛明玫和明珏的关系不好,逢年过节总会给明珏备一份礼,就是想缓和关系。明珏知道林子悦一片苦心,公事配合很好,礼也回得丰厚。 明珏从礼盒挑出几样果品,就让紫竹把礼盒收起来。她随便吃了几口,折了几枝石榴花摆弄,又躺到美人榻上,琢磨满脑子的闲事。 “你看她多会享受呀!” 一顶小轿抬着老王妃摇摇颤颤朝石榴林走来,萧怀蓝跟在轿旁,边走边跟老王妃说话。明珏知道她们为何而来,心里一沉,忙迎上去,向两人行礼问安。三人寒喧几句,还没坐定,十公主就骑着一辆女式自行车冲过来了。 萧怀蓝笑了笑,说:“你答应五月之前给我答复,明天就五月初一了,我本打算明天再来问你,老王妃明天要进宫,我们就今天来了。” “我总想跟你说说,来了好几次,都没见到你,听下人说你去庄子了,你答应给了做的点心呢?”老王妃绷着笑脸,装出很不满的样子看着明珏。 明珏给老王妃奉茶,陪笑说:“点心还没做,不过有一样新东西,保您喜欢。” “什么新东西?”没等老王妃问话,十公主就冲过来,满脸兴奋询问。 “朱艳,让吴兴把那辆三轮车推过来。” 这辆三轮车是明珏特意让冶造厂给洛老太太造的,想做为端午节送上,可洛老太太或许以后都不再回来了,明珏打算把这辆车送给老王妃。 三轮车和童车都是三点支撑,一般情况下,车不会倒,也摔不伤人。这辆三轮车很大,车厢里可以做两三个人,做得很舒服,装饰得也华丽。 明珏让老王妃上车,要亲自蹬车说带她溜一圈,老王妃有点害怕,不敢上车。 十公主满脸新奇,扔掉自行车,不管不顾跳上车,就让明珏骑车带她玩。明珏带十公主溜了一圈,又让萧怀蓝也上来,带她们俩围着园子转了几圈。 老王妃见她们玩得高兴,也没见有什么不妥,这才敢上车。明珏和十公主一左一右护卫老王妃,让吴兴蹬车,带她们到平坦的地方来回转了几圈。 “你要把这辆车送给我?”老王妃摸着三轮车,爱不释手。 “对呀!您派两个婆子来,我让人教她们蹬,没事也可以带您去处溜弯。” “好好好,我正愁没的玩呢。”老王妃很高兴,赶紧派两个婆子跟吴兴学,又拉着明珏,说:“那件事就这么定了,不用你祖母出面,我全权做主。” “什么事?” “别跟我老婆子装糊涂,我找人看过了,五月初六是好日子,我做主让萧家行六聘礼。谢媒礼要送四样,这辆车算一样,你准备三样就行。” “不,我……” 明珏想说自己不愿意,齐大非偶的理由早就找好了,可老王妃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要替她全权做主。萧怀蓝给十公主使了眼色,十公主比老王妃还强硬,连利诱都省略了,直接威逼,而且理由充分得让明珏汗颜,可见早有准备。 萧怀蓝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说:“这是我哥写的,她知道你因为那件事不高兴,他本想等你气消了亲自跟你解释,现在又被皇上禁足了,只能给你写信。” “也不是因为那件事,是我觉得不合适,再说我也不想嫁。” “为什么不想嫁?我年纪跟你祖母差不多,经得事比你多,看人比你准,我说合适就合适。”老王妃很专权,停顿片刻,又说:“大公主就是个蛆心孽障,要不是皇上想给她留一条活路,别说程家人恨她入骨,皇族不知有多少人都想扒她的皮呢。你别把她放在心上,别看她出来了,她的身份是程家未亡人,不敢再生事。再说,萧侯爷就是跟她有什么,也过去十几年了,那时候还没生你呢。” 明珏冷笑几声,说:“我根本就不怕大公主,也知道她恨我,她做了那么多坏事,害死那么多人,还差点置我于死地,都是借萧家死士的手。因这件事心存怨愤的也不是我一个人,明知道她的为人,还给她派人,那不是故意的吗?” 老王妃冷哼一声,说:“这件事我知道,不怪萧侯爷。大公主在铜牛庵也不安份,到处嚷嚷有恶徒想沾污她,可怜巴巴求人保护。皇族没人理她,萧侯爷于心不忍,才给她派了死士。他把人派出去,也不可能随时监督,死士会听命于新主子。十公主为笼络死士,连自己的身体都搭上了,她就是个下作货,哼!” 萧怀蓝叹了口气,说:“我哥被罚了,死士全部撤回来,也都处绝了。” “那有什么用?死士是他的人,那些人做的坏事呢?能这样遮过去?”明珏越想越生气,心中对萧怀逸的怨愤也越来越强,语气也生硬起来了。 老王妃知道明珏的心结,叹了口气,没说话,萧怀蓝和十公主也沉默了。 “你先看看我哥写给你的信,你看完信若再拒绝,我们就无话可说了。”萧怀蓝把信塞到明珏怀里,又说:“老王妃说五月初六是好日子,不能错过,端午节有龙舟会,我来找你出去玩,那天你再答复我,也错不过初六去。” 明珏接过信,顺手放到几案上,轻叹一声,默默喝茶。老王妃又劝慰嘱咐了明珏几句,就拉着十公主坐进三轮车,让新学会的婆子带着她们溜圈。 众人又喝茶闲聊了许久,老王妃要回府,把三轮车也戴上了。几人送走老王妃,萧怀蓝也要回平北侯府,而十公主毫不客气决定住到别苑。 萧怀蓝揽着明珏的肩膀,微笑着说:“好好想想,端午节那天我来找你。” “没什么好想。” “三表姐放心,有我呢,她一定想得通。” 送走萧怀蓝,明珏和十公主到房里说话,十公主催促明珏看萧怀逸的信,明珏没兴趣,闲得无聊,就跟十公主说话,讲一些有趣杂闻逸事。 “九小姐,十小姐来了。” “她来干什么?”明珏也不喜欢洛明珠,但还至于想起就怨恨,“让她进来。” 洛明珠一脸惊慌,匆匆跑进来,喊:“九姐,你快去看看吧!家里闹起来了。” “为什么?”明珏一点也不着急,二房闹起来关她什么事。 “八姐要退婚,老太太不同意,八姐就寻死觅活折腾,上吊了,刚被救下来,太太埋怨老太太给八姐找的婆家不好,非逼老太太去林家退婚,就连老爷、三哥和三嫂也跟着埋怨,都让老太太去林家退婚,老太太气晕了。” 在青州时,洛二老爷和洛明玮都同意跟林家的亲事,只是洛二太太埋怨。现在,他们一家来了京城,长了见识,肯定想攀高枝,连洛二老爷和洛明玮都认为林子悦配不上洛明玫了,估计是想借洛明玫的婚事谋个前途。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林子悦做的好事不少,所以才这么有福气。 洛明玫为退婚都寻死了,可见退婚的意思很强硬。现在二房一定闹得鸡飞狗跳,不知林老太太听说洛明玫退婚,该有什么反映?哈哈,看热闹去。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命犯桃花 落日的余辉穿透房间树影,洒下丝丝缕缕的光芒,一片柔黄染透暮色黄昏。 明珏和十公主乘坐的马车刚拐上通往二房宅院的胡同,就听到高亢尖利的的哭闹声传来,几乎要响彻云霄。明珏掀起车帘,面向夕阳,美美地闭上眼睛,聆听二房的宅院里传出的悦耳的“音乐”,享受柔光的照耀,立有惬意无限。 二房的宅院门口停着两辆华丽的马车,看到马车上有温顺侯府的徽标,明珏的脸上浮现冷笑。难怪洛明玫退婚的想法这么坚决,闹得也这么激烈,不只洛二太太支持,连洛二老爷和洛明玮、岳氏等人也支持,原来有了强大的后盾。 温家的马车旁站着几个丫头婆子,正闲聊谈笑,见明珏和十公主从马车上下来,她们一脸冷漠。明珏对那几个丫头有印象,她们是伺候温玉娥的下人,温玉娥今天来了二房的宅院,想必洛明玫退婚的事就是她一手策划的。 “九小姐,快去看看吧!唉!家里可闹翻天了。”何姨娘站在大门口,好象就是在等明珏,满掩急切却难掩兴灾乐祸。她是洛明珠的生母,明珏跟她并不熟稔,她鼓动洛明珠向明珏投诚,并索要一些金银财物,明珏才认识她。 “为什么会闹起来?” “十小姐没跟你说吗?我让她去给你报信了。” 接到洛明珠报信,明珏就知道这其中有大热闹可看,她预料到自己今晚会兴奋得睡不着觉。若林老太太睡得着,她会很不平衡,所以,她打赏了洛明珠五两银子,并详细交待了一番,让洛明珠去请林老太太,就说洛老太太昏倒了。 “你再跟我说说。”明珏手里捏着一个五两的银锭。 何姨娘大喜,忙把明珏拉进门房,把洛明玫要退婚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告诉明珏,又补充说:“温家小姐在里面调停呢,咱八小姐可要嫁富贵之家了。” 原来,温顺侯世子的嫡长子相中了洛明玫,想娶她做贵妾,并答应等袭爵之后立她为侧室。别说洛二太太,就连洛二老爷父子都贪恋温顺侯府荣华富贵,支持洛明玫退婚。洛老太太不看好温顺府,不同意退婚,这一家人就闹起来了。 “确实是大喜事,值得庆祝。”明珏把银锭甩给何姨娘,说:“进去看看。” 明珏和十公主刚走到二门,就见满脸气恼的温玉娥扶着哭哭啼啼的洛明玫走出来。温玉娥看到十公主,忙过来行礼,洛明玫听说是十公主,也擦干眼泪来行礼,十公主怒哼一声,没理她,她又回来怒看明珏,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贱人,你来干什么?” “我来恭喜你退婚哪!贱人,听说你要嫁富贵之家了,我来凑趣讨喜气。” 温玉娥满脸轻蔑,撇着嘴冷笑几声,说:“你可真是商人本性,低贱又唯利是图,以前你对八小姐不理不睬,甚至栽脏陷害,现在听说她有好人家可嫁,你又赶紧贴上来,是不是怕八小姐将来有好前途为难你呀!” 洛明玫听到温玉娥这话,大有扬眉吐气之感,忙擦去眼泪,露出满脸阴涩涩的得意,“贱人,你给我听清楚,我生来就是要享受荣华富贵的,你连我一个脚趾头都跟不上,休想让我帮趁你,这里不欢迎你,带着那个死老太婆滚。” 十公主沉下脸,要训斥洛明玫,被明珏拦住了。明珏倒希望洛明玫骂洛老太太的声音再大一些,希望她把要嫁富贵人家的话说得更绝对。洛老太太是晕是醒她不知道,估计林老太太快到了,最好让两老太太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老太太是猪油蒙了心,蜜水淹了眼,而洛老太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洛明玫退婚的事闹得越大越好,让两老太太得到刻骨的教训,最好让她们自扇耳光。 明珏睃视温玉娥,摇头冷笑,“难为我?连威风八面的温顺侯府跟我较量都赔了银子、丢了面子,栽了大跟斗,京城有哪一家个族比温顺侯府还不知天高地厚,尽管放马过来,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温顺侯府不服气,可以再试试。” “你……”温玉娥怒视明珏,眼底积聚着怨毒的阴狠。 “凭我女儿的才情样貌,怎么也要嫁王侯,都是你这个死老太婆自作主张给他订了一门穷亲,这不是糟蹋我女儿吗?死老太婆,你给我起来,别装死,赶紧去把婚退了。”洛二太太尖刻的叫骂声在宅院上空回荡。 洛老太太的悲恸的痛哭声传来,紧接着响起洛明玮的高声吼呵和洛二老爷的斥责埋怨声。洛老太太只哭了几声,就嘎然而止了,想必又晕过去了。 明珏并不着急,洛老太太这段时间太糊涂,行事也没了章谱,也该受些刺激打压了,让洛二太太狠狠折磨她一场也好。若不把她心中对二房一丝一毫的希望都掐灭,她还会心疼洛二老爷,认为洛明玫只是脾气不好,人品不错。 “死老太婆,你给我退婚去,我踹死你,踹死你……” 洛二太太踢打洛老太太的声音传来,洛二老爷、洛明玮和岳氏等人都在院子里,却没人劝阻。洛老太太哭声又一次传来,想必晕过去,又被洛二太太打醒了。 “竟敢打骂老人,还懂不懂孝道礼法?”十公主忍无可忍,怒呵着冲进院子。 温玉娥忙追上十公主,陪着笑脸讲述事情经过,洛明玫仍满脸阴森怒视明珏。 “紫竹,去请大夫。”明珏低声吩咐了紫竹几句。 “老爷,林家老太太和太太来看咱家老太太了。”何姨娘的声音传来。 林家人终于来了,也该让林老太太看场好戏了,明珏决定再加一把火。 明珏怒视洛明玫,眼底却满是笑意,她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音,说:“祖母为了你的亲事,千里迢迢跑到江东,你嫌林家穷,林大人配不上你,以为自己一定能嫁王侯之门,怎么当时不说?想退婚为什么你们自己不去找林家说? 何必又打又骂折磨祖母?我要是你,就自己找林家去退婚,林家敢不退,就闹他们家一个鸡犬不宁,谁让他们林家男女老少瞎了狗眼,看上你了?活该。” 洛明玫知道明珏是想激起她的怒火,让她在林家人面前表现出本性,若是以前,她肯定不会上明珏的当,反而让明珏当了恶人。可今天不一样,她必须马上跟林家婚退,把订过婚的事处理干净,才能保证她和温玉娥的计划顺利进行。 这件事的成败不只关系到她一个人,还关系到洛二老爷和洛明玮的前途,为了退掉林家的婚事,她都肯寻死,还怕得罪林家吗?等她嫁入王侯之门,享受荣华富贵,威仪排场,封诰萌子,林家在她眼里又能算什么? “哼哼!你说对了,我就嫌林家穷,林子悦就是配不上我,我就是要嫁王侯之门。我本来就不乐意这门亲事,吃饱了撑的那老太婆非跑到江东给我说亲,林家人要求娶我就是瞎了狗眼,打骂那个死老太婆又怎么样?我恨不得杀了她。” 洛明珠去温家外宅报信,林老太太听说洛明玫要退婚,半信半疑,还以为是林家做得不好,让洛家二房的人挑了礼,就带着林子悦的母亲和林玉黛过来询问情况。听到明珏的话,她又惊又气,听到洛明玫的话,她就气得浑身哆嗦了。 “八、八丫头,你、你怎么……”林老太太一口气憋住,差点背过气去。 洛明玫一脸冷笑注视林老太太,“我怎么?我要退婚?你没听清楚吗?你们林家有什么?凭什么要求娶我?我是旺夫旺子相,就要嫁入王侯之门,你们林家算什么?要不是那死老太婆非给我订婚,你们林家给我提鞋都不配。” 林母气得脸色发青,扶住浑身哆嗦的林老太太,说:“婚订了,哪能说退就退?聘礼你们收了,婚期都订了,是你一句话就能退的吗?” “我说退就要退,你们不退,我就寻死,你们家娶个死尸过去。” “退婚也要退聘礼吧!林家连下聘带办事,也为你花了几千两银子呢。”明珏知道二房把林家的聘礼差不多花用完了,故意让洛明玫难堪出丑。 林玉黛气呼呼冲到明珏面前,娇喘吁吁怒呵:“你为什么逼八表姐退婚?她退了婚对你有什么好处?象你这么无耻下贱的人,我哥哥退了婚也不会娶你。” 明珏“惊艳”了,以前,她经常怀疑林玉黛脑袋里的脑白质是不是比正常人少,现在,她开始怀疑林玉黛的脑袋是什么做的,为什么如此与众不同?林老太太几人进来的时间不短,又听了那么多话,难道林玉黛直到现在还没明白状况? “你、你真是贱人,你、你为什么逼八表姐退婚?”林玉黛上前撕扯明珏。 “你TM就是个十足的傻货,白长了脑袋。”明珏见想甩开林玉黛,而她却紧抓着不放手,明珏扬手扇了她一个耳光,才把她甩倒在地上。 林老太太见林玉黛挨了打,顾不上跟洛明玫理论,忙扑上来扶起林玉黛,怒斥明珏。明珏冷哼一声,弹了弹衣袖,一脸兴灾乐祸的冷笑回敬林老太太。 “大秦皇朝以孝治天下,你们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孙,为逼老太太去退婚,竟然对她又打又骂,天底下有你们这么忤逆不孝的人吗?这件事本公主管定了。” 十公主气呼呼出来,连走边怒斥,温玉娥忙跟在她身后讨好,两个婆子把洛老太太抬出来。洛二老爷、洛二太太、洛明玮和岳氏等人跪爬着出来,个个战战兢兢,痛哭流泣。林老太太看到这种情景,直挺挺昏倒了,把林玉黛也拽倒了。 洛老太太披头散发,褶皱丛生的脸庞密布泪渍和肿痕,手上青了几块,衣服被撕扯得凌乱不堪,身上有几个脚印,象是洛二太太踹的。洛老太太大口大口喘气,四肢僵麻到不能伸缩,她还醒着,却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来人,拿我的玉牌到顺天府报官。”十公主把令牌扔给了随从太监。 “公主饶命呀!公主饶命……”洛二老爷等人痛哭讨饶。 明珏想拦住十公主,想了想,还是让官府出面来处理。洛老太太经历了这次的事,也该接受教训了,也要借此事让二房的人尝尝厉害。 “他们跟温顺侯府有勾连,此事不宜闹得太大。”明珏拉着十公主,低声说。 十公主点点头,说:“我知道是温家给他们撑腰,你放心,我心里有谱,那个竟敢恶妇踢打老人,怎么也要让衙役把她的双腿打断,其他人就算了。” 温玉娥讪笑几声,凑过来,说:“十公主,您看这事……” “他们竟敢打骂老人,是不是温顺侯府给他们撑腰?” “怎么会呢?谁家没有老人哪?还请公主明鉴。”温玉娥忙弯腰行礼。 十公主冷哼一声,问:“你还想留下来看热闹吗?” “不不不,玉娥告退。”温玉娥给洛明玫使了眼色,带着丫头婆子离开。 洛明玫见温玉娥离开,底气慢慢消失,忙陪洛二老爷等人跪到地上,向十公主求情。温玉娥暗示她照计划进行,可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紫竹按明珏的意思请来两个大夫,主要是想做个见证,就是不报官,也要给二房一点儿颜色看看。两个大夫都给洛老太太诊了脉,验了伤,建议把人抬到医馆去观察一夜。大夫又给林老太太诊了脉,救醒她,开了药,让她赶紧回家调养。 明珏让下人把洛老太太抬到医馆,刚走到大门口,碰到十公主的随从带衙役回来,十公主跟衙役交待几句,明珏留下紫竹和一个大夫跟衙役说明情况,都去了医馆。几个大夫轮流诊治,得知洛老太太身体无大碍,明珏才放心。 十公主回了别苑,明珏带了几个下人一直陪在医馆。洛老太太发起高热,昏昏醒醒,一个劲说胡话,折腾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清醒了。见洛老太太清醒了,明珏才松了一口气,让人拿了药,带洛老太太回别苑休养。 衙役把洛二老爷、洛二太太和洛明玮夫妇全带到了顺天府衙,因为天色不早,没人审理,就直接把他们一家扔进了大牢。第二天,顺天府尹只问了大概情况,就让衙役把洛二太太的双腿打断了,对其他人只斥责了几句,就放回来了。 洛二老爷写了要退婚的文书,让人送给林子悦。按程序和习俗,要等林子悦答应了,双方退了信物,再清算聘礼和其它银钱账务,才能彻底解除婚约。 无论订婚退婚,都应该由媒人出面周旋,为两方撮合或调解。两老太太分别是林了悦和洛明玫双方的媒人,中间媒人是林家族中的人。中间媒人在江东,不可能为退婚的事来京城,只能由林洛两家协商解决。 按约定俗成的规矩,女方提出退婚,就要把聘礼银钱全数赔给男方,有的还要赔偿些损失。若退婚的是男方,聘礼有的全部不要,有的会索要一部分。 洛明玫要退婚,按规矩应该把林家的聘礼全数还上,顾及亲戚的面子,还要有所补偿。可是,二房又回到京城定居,又买宅子,一大家子主仆又要生活,早把洛明玫的聘礼折腾光了,根本没钱退还林家的聘礼。 虽说洛二老爷和洛明玮都谋到了一份差事,但他们父子又一人添了两房小妾。两人一个月也有十两银子的收入,要养活这么多人,根本没富余。 连同聘礼和茶礼的银钱财物,林家聘洛明玫大概花费四五千两银子,还不算林家送的物品。这些银子若全让洛家赔上,卖了二房几十口人都凑不够。 二房不想退聘礼,可又怕不能顺利解除婚约,影响洛明玫嫁入王候之家的大计。一家人多次商量,也无结果,更没有好计策,急得团团转。温玉娥来找洛明玫,得知二房的烦心事,一条妙计令二房众人喜笑颜开。 林家现在一团糟,林老太太和林子悦的母亲得知洛家要退婚,还被洛明玫骂了一顿,又羞又气,又窝心又窝火,都郁结于心,卧病在床了。林玉黛被明珏打了一巴掌,受了些闲气,见林老太太和林母病倒,她也赶紧跟着病倒了。 林子悦听说洛家要退婚,觉得颜面尽失,吃惊又生气,看到三个病人,更是着急上火。他请了假,带着几个下人照顾三个病人,忙得不可开交。接到洛家的退婚的文书,他也没顾得上看,就丢到了一边,也没给洛家回信。 洛家见林家没有反映,又要过端午节,也没再催促林家,退婚的事就暂时压下了。温玉娥给洛家出了“好主意”,能让洛家不还聘礼,可洛家终究心中没底。 回到别苑,又调养了几天,直到端午节前一天,洛老太太才能下地走动。明珏派丫头婆子仔细照顾,她忙着端午节送礼的事,也没去看洛老太太。 听丫头说洛老太太请她过去,明珏轻哼一声,继续忙碌手头的事。洛老太太让她过去一定为二房的事,明珏懒怠理睬,看来洛老太太还是放不下二房。 “都是那个外室庶子的孙女把八丫头带坏了。”洛老太太很气愤,也很心疼。 “人以群分,物发类聚,那个外室庶子的孙女怎么没把我带坏?” 洛老太太寻思半晌,说:“你去跟你二叔说说,别让他听那些胡言乱语,就一门心思想退婚,庙里的师傅都说八丫头是旺夫旺子命,子悦也真没福气。” 明珏冷笑几声,说:“我跟林大人私交不错,对他很了解,他有才华,品性也不错。我一直认为洛明玫能嫁给他,是洛明玫的福气,洛明玫退婚是林大人的福气。你是洛明玫的祖母,被她一口一个死老太婆骂着,你高兴,你愿意听,人家可不愿意。所以,听说洛明玫要退婚,我一直替林大人谢佛祖,真是好人有好报呀!二房的事我不管,你要想管,我就送你过去,再被打了,别来找我。” “你……唉!” “呵呵,可怜天下父母心哪!听说二太太打你的时候,二老爷和三公子就在旁边,连管也不管,谁让你自作主张给订下了林家呢。洛明玫扬言自己要嫁王候将相,你大概还不知她要嫁谁吧?她要嫁给温顺侯世子的嫡长子做贵妾。” “那怎么行那?那外室庶子的子孙能有一个好人吗?” “那你去跟二房一家人说吧?我让人安排车马送你过去。”明珏站起来,又说:“那天二太太打骂你,洛明玫骂你,寻死觅活撒泼,林老太太正好带人过来,都是听得清清楚楚,也看清了她们的真面目,说不定林家会主动退婚呢。” “林家人怎么会来?”洛老太太可不想让林家人看到二房的真面目。 “你去问林家人。”明珏走到门口,又转身笑了笑,说:“温顺府的人恨你,一直想看你的热闹。你被二太太打了,亲生儿孙也斥骂你、埋怨你,不知他们多解恨呢,说不定这就是人家的计策,偏遇到二房愿意听他们的话。二老爷和二太太都知道你和温家的恩怨,还跟温家来往,这就不能埋怨温家了。” 说完,明珏头也没回,就快步离开了洛老太太的院子。最初,看到洛老太太偏宠二房,过份包容洛明玫,她心里很不舒服,现在,她毫不在乎。洛明玫和温玉娥混到一起,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到最后不吃苦头才怪。 洛老太太让红枣安排车马去二房,又让核桃去稻香斋拿两盒糕点,装了一篮粽子、一篮鲜果,要带去给二房当节礼。核桃不敢自作主张,又不敢问明珏,只能跟紫竹说。紫竹只让人装了两篮连下人都不吃的粽子,糕点、鲜果都没给。 萧怀逸让萧攀带人送来端午节礼,足足装了四个箱笼,都是御赐的新鲜稀罕的吃食使用物品。明珏嫌他的礼送得晚了,没回礼,只让人重赏了萧攀等人。 明珏又拿出萧怀逸给她写的信看了一遍,感觉好笑,心里又很不是滋味。这家伙把他八岁认识大公主,直到前些天矿井出事,这二十年里发生的大事小情全部罗列出来,事无巨细,只怕明珏不深刻,特殊事件上还加了他的感慨。 这封信用小楷书写,字迹清晰端正,显然写得很认真。他认真回顾自己走过了每一步,是对一段感情的追忆,更是以一种特别而郑重的方式告别。 第一次看这封信,明珏边看边哭,她能深刻理解彼时彼刻萧怀逸浓重的悲哀、愤恨、伤感及无奈。每个人的生命历程里都会有那一步,只不过萧怀逸走得比别人更艰难。了解萧怀逸的过去,感慨自己的前生,明珏有泪无话,声声长叹。 听丫头说洛明珠来了,明珏心里一颤,难道洛老太太又被气晕了?问了洛明珠,得知洛老太太无事,她松了一口气,看洛明珠神态忸怩,她便明白了。 “十妹有话尽管直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都会尽力而为。” “也不是我的事,是姨娘的事。”洛明珠顿了顿,说:“姨娘的弟弟带家人来投奔姨娘,姨娘哪有能力照管他们?就让我来问问九姐。姨娘的弟弟以前在官宦人家做过管事,还想找份这样的差事,只要身价银子合适,一家人都卖身也行。” “不能留在我这儿,要是二老爷、二太太知道了,肯定会给你和姨娘惹麻烦。前几天我听说仁王府的外宅要买几房家人,先让他们在客栈住下来,等过完端午节我再安排。至于身价银子,那肯定是有定例的,王府也不会亏待人。” “多谢九姐。”洛明珠很高兴,犹豫片刻,又说:“九姐,我还有件事告诉你。” 明珏给紫竹使了眼色,紫竹从钱盒子里拿出几个两钱重的金锭,放到桌子上。洛明珠给她们送消息一向明码标价,什么消息值多少钱,两人心里都有数。 洛明珠盯着金锭,再也错不开眼,凑到明珏身边,压低声音,说:“九姐,八姐要退婚,根本不是嫁给温顺侯世子的嫡长子,那是幌子,用来骗林家和老太太的。他们实际的打算只有老爷、太太、三哥和三嫂知道,姨娘今天早晨才打听到,就让我来告诉九姐,这可是件大事,要是成了,八姐就真有福了。” “说说看。”明珏塞给洛明珠一只金锭。 “温家想请皇上给温六小姐和萧侯爷赐婚,温六小姐听说八姐是旺夫旺子命,就想让八姐嫁给萧侯爷做平妻,一起侍奉萧侯爷,还答应等事成之后,温六小姐会请温侯爷出面,给老爷和三哥谋一官半职,洛家就又是官宦人家了。” 原来温玉娥和二房打的是这个主意,难怪连洛二老爷都积极支持洛明玫退婚呢。温玉娥痴迷萧怀逸多年,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也想交结萧怀逸,直接请皇上赐婚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拉上洛明玫呢?就因为洛明玫旺夫旺子?鬼才相信。 温玉娥可比温玉嫦狡猾多了,不知她和温家又在打什么主意。温玉嫦给萧家惹下了那么多祸事,还生了一个不知父亲为何人的孩子,温家竟然还想请皇上赐婚,再把女儿嫁过去,这脸皮厚度,可真非一般人能比呀! 别说萧怀逸和萧家族中长者不会同意,就是一心攀附权贵的萧老太现在仍对温玉嫦的事心有余悸,也不敢答应呀!皇上宠信温家两个女人,因为对温玉嫦印象极恶,也牵连了温家其他的女儿,这婚皇上能轻易就赐吗? 明珏又拿起一个金锭塞给洛明珠,点头说:“八小姐可真是有福了。” 洛明珠连忙向明珏道谢,又说:“八姐要退婚,老爷、太太却不想退林家的聘礼,温六小姐给他们出了主意,让他们逼着林大人退婚,男方提出来,就可以不退聘礼。听说明天林大人会跟几个朋友去诗社,三哥、三嫂和八姐也去,装做无意碰上,狠狠奚落林大人,让他当着朋友颜面尽失,再逼他退婚。” “这主意虽不高明,却够阴险。”明珏丢给洛明珠一个金锭,又说:“回去告诉何姨娘,她弟弟的事包在我身上,有什么消息你及时来告诉我。” “多谢九姐,九姐放心,我和姨娘有什么事都不会瞒九姐。” 打发走洛明珠,明珏思虑片刻,给林子悦和萧怀蓝各写了一封信,让下人赶紧送去。这两封信送出去,她就只等看热闹了,不只是二房的热闹,还有温家。 她把温家要请皇上指婚的事写在信中,让萧怀蓝代她“恭喜”萧怀逸,不知到萧某人听说这件事脸会变成什么颜色。她又把二房的计划告诉林子悦,嘱咐他沉住气,就是退婚,聘礼也一定要讨回来,否则就做了冤大头。 林子悦接到信,没什么反映,想必他正跟洛家人生气,连明珏也牵连了。萧怀蓝当天就回信了,纸上只有“做梦”两个字,看字迹,不是萧怀蓝写的。 问送信的人才知道,萧怀蓝进宫给萧贵妃请安了,收信的人是萧怀逸,听说他当时有客人,正忙于应酬,只写了两个字,就让人给明珏带回来了。 洛老太太捧着一张阴沉无奈的脸回来了,也没跟明珏说话,就进屋长吁短叹去了。明珏问红枣,才知道洛老太太根本劝不动洛二老爷等人,洛二太太揪着洛老太太为洛明玫订婚的事不放,让洛老太太自己出钱反还林家的聘礼。 明珏忖度片刻,说:“老太太要找我,就说我这几天正忙,别给她传话。” 二房没钱还林家的聘礼,居然想让洛老太太还,真不知道二房众人的脑袋怎么长的。洛老太太顾及与林家的亲戚关系,又要保住脸面,肯定会想办法反还聘礼。明珏不想当冤大头,更不想多费口舌去拒绝洛老太太,只好躲避不理。 果不其然,明珏刚回到卧房,准备休息一会儿,洛老太太就亲自来了。紫竹挡了驾,得知洛老太太果然来跟明珏“借”银子,要还林家的聘礼。紫竹三言两语,就把洛老太太咽得无话可说,连明珏的面都没见到,就哽咽着回去了。 端午节,萧怀蓝约明珏去看赛龙舟,十公主也带着几个朋友一起去了。她们看了赛龙舟,又去逛了庙会,痛痛快快玩了一天,才回来。 萧怀蓝送明珏到别苑门口,问她到底怎么想的,最后的期限已经到了。明珏没有犹豫,只说明天是好日子,她不想错过,几人皆大欢喜。 答应嫁给萧怀逸,从明天开始行六聘的程序,明珏下定决心时,没有再深思熟虑,却并不感觉突兀,仿佛是一切都水到渠成,自然到无以复加。 五月初六是大朝日,皇上下旨解除萧怀逸的禁足令,并让他统率龙仪卫。因大公主派人在矿井屠杀,皇上解除了萧怀逸对巡城卫的统领权,却把龙仪卫交给了他。龙仪卫虽说没巡城卫人多,却很尊贵,王侯将相的子弟若想挂职挂名在军中锻炼,都愿意进龙仪卫当差,而巡城卫只是出身平民和寒门的子弟。 萧怀逸被打压,萧氏一派和诸多依附者都很低调,甚至流露出沮丧,与萧怀逸不合的人正准备找机会踩一脚。脚还没伸出来,皇上就解除了他的禁足令,并把龙仪卫交给他统领,这令他的地位再高一层,萧家又扬眉吐气了。 大秦皇朝的习俗中,六聘的程序分别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合完男女的生辰八字之后,有的人家会下小订礼和茶礼,表示重视。 五月初六上午,萧怀蓝和老王妃就带着厚礼上门提亲了,十公主也兴冲冲赶来。萧怀逸没告诉萧老太和白夫人,明珏也没洛老太太说,不通过长辈,也少了掣肘和约束。他们双方的长辈都可有可无,起不到大作用,甚至不起好作用。 老王妃很会省事,连同写着萧怀逸姓名排行、生辰八字的大红庚贴也一同带来了。没等明珏开口,老王妃就催促她写自己的生辰八字,马上要请人去占算。 连一刻钟都不到,纳采和问名两项程序就结束了,顺利得象儿戏,却饱含郑重的意味。前两项程序结束,下面那些程序就更顺理成章了。 “我过两天就去庙里找方丈大师给你们占算,你们都没有父母,长辈对你们也漠不关心,我就全部包揽了。”老王妃很热心,也很慷慨。 萧怀蓝看了明珏一眼,说:“王妃,我陪您去。” 明珏会心一笑,她知道只要萧怀蓝去,那八字肯定是百分之一千的合适。她也希望合适,也希望自己是旺夫旺子的命格,很怕那些大师们算出不好的结果。 “我也去,正想到庙里上柱香呢。”明珏很关心洛明珏的命格。 十公主听说大家都要去,忙喊:“我也去,我也去。” 京城西南有一座谛音寺,是皇家挂名的寺院,殿宇巍峨,香火旺盛。 据说谛音寺的主持方丈善看姻缘,求他占一卦的起价是十两银子,寻求破解之法另外加钱。不只是富贵人家,只要能付给他十两银子,都可以请他占算。 老王妃为表虔诚,到了寺院门口,就停车下马,要步行进庙门。萧怀蓝和十公主扶着她,明珏和几人贴身的丫头婆子跟在后面,连走边高念佛号。 听说老王妃驾到,主持方丈带几个弟子迎出来,与老王妃热情寒喧。老王妃管方丈叫了然大师,明珏上前施礼,看到了然大师,她不禁暗自发笑。 这了然大师果然够一目“了然”,他黑黝黝、光秃秃的头皮上长着几根白毛,好象沾上去的一样,颌下还有几缕花白的胡须,他的五官足可以用尖嘴猴腮来形容。可他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真正让人体会到什么是双目如电。 “男子是您什么人?”了然大师捏着萧怀逸的庚贴问老王妃。 “算是世侄孙吧!” “哦,他可真抢手,端午节之后我就给两个人合过他的八字,以前还更多。” 老王妃一惊,扫了萧怀蓝和明珏一眼,说:“今天五月初八,端午节才过了两天,谁来合他的八字了?告诉我,我看看是哪家在打他的歪主意。” “人家只是来合八字,问是不是嫁给他能旺夫旺子、一生富贵,又不象你们拿大红庚贴来,你着什么急?再说,那些东西是要保密的,我怎么能给别人看呢。” 明珏暗笑,来合嫁给萧怀逸是不是旺夫旺子的人一定是温玉娥和洛明玫,她们竟然都在庙里合了八字,这一步走得也太快了,想必她们都对指婚胸有成竹。 老王妃拍了拍桌子,开口道:“五十两银子。” 了然方丈抓了几下手心,表示能成交,干笑几声,说:“事关女孩的闺誉和家族的名声,我不能告诉你是哪家女孩,只能告诉你结果,嘿嘿……” 萧怀蓝忙让下人奉上五十两银子,了然大师大师的弟子递上贴子,上面遮盖了女孩的姓名排行和生辰八字,只有萧怀逸的生辰八字和结果。 明珏暗自摇头,五十两银子就能看到两个人的占算结果,她怀疑这了然方丈空有虚名,借此敛财,根本就不会占算。洛老太太和林老太太也是来谛音寺为林子悦和洛明玫占算了,说不定那旺夫旺子的命格也是花银子能买到的。 “你这老秃驴搞什么鬼?怎么她们都是大富大贵、旺夫旺子的命格?还都跟我这世侄孙琴瑟合鸣、一生平静无波,你怎么占算的?” “哎呀!老王妃,这是她们想要的结果,我不这么算,她们能给我银子吗?” “你、你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倒好,借人家女孩的婚姻胡说八道赚银子,你就不怕佛祖怪罪你?哪有你这么占算的?” 了然大师脸不红、心不跳,根本不认为自己欺心,仍旧笑嘻嘻说:“出家人打诳语,佛法不容,佛祖肯定是要怪罪的。可是,佛祖要塑金身、庙宇要修缮装潢,满寺僧众要吃饭穿衣,没银子行吗?我看到我头上这几根烦恼丝了吗?又长出来了,唉!发愁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佛祖要怪罪,我就全力承担。 再说,那些女孩也想要这结果,我就成全她们,这是善意的谎言。但我都嘱咐她们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能不能把握福泽,就看她们心术和造化了。” 明珏真想冲了然方丈竖大拇指,对他的敬佩都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了。了然大师说了不错,出家人也要吃饭穿衣,也有衣食住行需要银钱花费,能适当捞些银子,佛祖要怪罪,人家也会提肩担当。 再说,世间万物都处于运动之中,都有不可预测的变术,唯心术不变,才有造化永恒。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是人活一世乃至万世永远不变的定数。 “你这老秃驴,什么时候都是花言巧语,唉!”老王妃绷着脸嗔怪了然大师几句,又把明珏的八字递上去,“赶紧给我占算,看看这两人怎么样。” 了然大师接过明珏的八字,脸微微一沉,马上又换了一张笑脸看向明珏,如电双目闪烁灼灼精光,指着明珏问:“这是她的八字?” 老王妃忙回答:“是啊!她的命格怎么样?两人合不合?” “这命格太好了,大富大贵、旺夫旺子,贵人之命,两个人太合了。” 萧怀蓝和老王妃看了看明珏,都笑起来,萧怀蓝赶紧让人又奉上五十两银子。 明珏的心慢慢下沉,很为自己和萧怀逸的前途担心。了然方丈不是徒有虚名,而是要取悦于人赚银子,听他那千篇一律的大富大贵、旺夫旺子,就知道是假话。 “王妃,我想跟这位女施主说句话,求您行个方便。”了然大师指了指明珏。 老王妃点点头,又拉着明珏说:“千万别再给钱,一百两银子已经够多了。” 了然大师带着明珏进到一间佛室,关闭了门,一言不发,静静看着明珏。 许久,他长叹一声,说:“你能活着,是个奇迹,真是天数造化呀!” 明珏心里一颤,她异世穿越瞒不过了然大师那双眼睛,“你都知道是个奇迹了,还说什么大富大贵、旺夫旺子,有意思吗?谁喜欢听你胡说八道?” “你想听实话?” “当然想听。” “一百两银子,不二铁价。”了然大师想了想,又说:“听说那种五香微辣的豆腐干是明记生产的,你让人每天给我送两包,我吃着比肉还香,适合下酒。” “你……没想到你不只打诳语,还是个酒肉和尚,哼!” “呵呵,我就当你答应了,你给我银子别让老王妃知道,我也收银票,那老虔婆太唠叨。”了然大师掠着他那几缕胡须,说:“咱们言归正转。” “说吧!我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是听,不是看,话哪能看得见呢?” 明珏忍不住笑出声,刚才心情很不好,听了然大师几句话,就云开雾散了。 了然大师笑了笑,便绷住脸,说:“按你的生辰八字,你活不过十二岁,不只是你,你的外祖母、你的母亲,与你有直系血缘的女子,没有能活过二十岁的,个个红颜薄命。你的来历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清楚,这也是天意,无人能改。” “我现在已经活过十二岁了,以后会怎么样?” “天机不可泄露,我只告诉你两句话。” “什么话?”明珏很急切,也很激动。 了然大师扬了扬萧怀逸的庚贴,说:“他是你的贵人,你们能白头到老,富贵双全,子孙也旺。你们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以后还会有风浪,也都能化险为夷。还是那句话,你记住,放正心术,但行好事,无须占卜前程。” 明珏敛眉低头,很虔诚地说:“我记下了,第二句呢?” “你命犯桃花,改变命格也不行,你命中还有一次桃花劫,你好自为之吧!” 她确实命犯桃花,上辈子因为窥到活春宫,含怨不甘而死。这洛明珏也是因被陷害与奴才有奸情而死,既然命犯桃花,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桃花灿烂呢。 “了然大师,我……”明珏想问得更清楚,最好问出解法。 “去吧!你是聪明人,不懂的东西要自己去悟。” 了然大师没多说,把她领到门口,冲她拈了拈了手指。明珏会意,从荷包里掏出一百两银票拍到他手上,又给了他一块刻有“明记”的玉牌。拿这块玉牌在明记豆腐坊一天消费一两银子的豆制品会免单,五香豆腐干才二十文一包。 老王妃和萧怀蓝见她出来,忙迎上去,明珏拍了拍自己的荷包,没说话。老王妃知道了然大师又跟明珏要银子了,怒嗔几句,又安慰明珏。 几人到各个大殿烧了香,留了香火银子,又到寺院后面玩一会儿,准备回去。 刚走到庙门,就见几个年轻男子拥着一个尼姑走过来。尼姑看到明珏,二话没说,就恶狠狠冲她撞过来,嘴里不干不净怒骂,并呵令男子抓住明珏。 明珏冷哼一声,这大公主真是不可救药了,这种人就是欠收拾,给脸不要脸。 ------题外话------ 调整了卷序,亲们注意啦! 第一百四十六章 竞争上岗 拥簇着大公主的年轻男子个个吊儿郎当、贼眉鼠眼,都是混迹市井的无赖之辈。其中有的与大公主勾肩搭背,神态暧昧,显然关系很不一般。 听到大公主的呵令,几个年轻男人冲明珏涌来,见明珏脸上毫不畏惧之色,神态清傲,衣饰华贵,知道她身份非富则贵,围住她,但都不敢动手。 大公主抬脚踹到一个男子的屁股上,吼呵:“抓住她,你们几个把她奸了。” “我们还是奸你吧!你比她有味。”为首的男子嘻皮笑脸凑过来,跟大公主说着荤话,立刻引来一阵附和声,有人甚至在大公主身上捏捏摸摸。 明珏皱眉撇嘴,满脸轻蔑嫌恶的冷笑,低声说:“大公主果然有味,一身的骚味,哪个正经男人敢接近你?都怕你薰倒?象你这种人,活着就是耻辱。” “你、你敢骂我?你……” “蛆心孽障,你要干什么?又要发什么疯?”老王妃和萧怀蓝在庙门口碰到几个贵妇小姐,正在说话,听到明珏和大公主等人吵闹,才出来。 大公主看到老王妃,冷笑几声,骂道:“死老太婆,你怎么还没死呀?” “你、你……”老王妃缓了一口气,长声唉叹,“那个悍妇生了你这么没羞没臊的孽障,活该她不得好死,死了也被人嘲笑,你就活着丢人现眼吧!” 太子叛乱事败,皇后被废自尽,老王妃做为皇族长辈,不但不避讳,反而要拿这件刺激大公主,可见当年皇后也混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老死婆子,我丢不丢人、现不现眼关你P事?那悍妇早该死,她死了我也天天诅咒她千鬼骑、万鬼压,转世成人就在最下等的窑子做妓女,她……” 大公主除了骂老王妃,还诅咒死去的皇后,污言秽语连续出口,一气呵成。听说当年帝后把大公主捧在手心上宠爱,她怎能这样咒骂自己的亲生母亲? 萧怀蓝抓住明珏的手,面露戚色,哽咽长叹,“大公主怎么变成了这样?” “人都会变,尤其是经历大风大浪,走不出心中的困境。”明珏也跟着叹气。 “当年,父亲长年离家征战,我和哥哥无亲无故,祖母又不喜欢我们。若不是大公主仗义相救,我和哥哥几次都险些死在白氏和萧怀远手里。”萧怀蓝拭去眼角的泪花,边哭边说:“大公主对我们兄妹有恩,那种情意……” 明珏替萧怀蓝擦泪,轻声说:“我知道,我能懂。” 白夫人刁悍凶狠,萧怀远阴险狡诈,再加上一个偏宠偏信、屈心恶毒的萧老太,老侯爷常年征战,无瑕顾家,萧怀逸兄妹无亲人照拂,童年生活阴暗森凉。 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大公主不计较他们兄妹身份低微,对他们仗义相助,仿佛无间黑暗中的一缕光芒,照亮萧怀逸的心扉,也打开了他少年的情怀。 患难与共或险境相助中积累的感情无人能比,明珏能理解萧怀逸对大公主念念不忘,那不只是年少初恋的爱情,更是深深刻于骨血的恩情。大公主被囚禁于铜牛庵内,萧怀逸接济她的生活,派人保护她,这也是偿还当年厚重恩情的方式。 或许萧怀逸对大公主的男女之情早已消失怠尽,但他没忘记当年的深恩。他不会因为大公主被万人踩于脚下,沦落失势而弃之不理,相反,他能不顾自己的声名,去报答、去相助。哪怕有些事他明知是错,但他仍会变通一种方式去做。 前世,她曾看过一个情感调查的问卷,说你丈夫或男友的初恋情人找上门求助,你怎么对待?不同品性或不同处境的人总会有不同的答案,你可以不帮,但需要谨慎对待。最忌讳的就是有个风吹草动就喊打喊杀,这样往往会把自己陷进去。而最失败的就是男人想帮,而女人拈酸吃醋、撒泼耍横扯后腿。 “你、你真是……皇家怎么会出你这种人?” 老王妃骂不过大公主,气得浑身哆嗦,伺候老王妃的人多数领教过大公主的厉害,没人敢跟大公主对骂,只能劝慰老王妃宽心、不生气。 “死老太婆,你别没事找事,装大尾巴狼,当心哪天我一高兴,把半男不女的御王叔勾上手,让我这几个兄弟好好跟他玩玩,再把他阉了。” “你、你……”老王妃气得浑身哆嗦。 据说御郡王年幼时好男风,后来慢慢转变成男女通知,现在儿孙成排仍不改风流本色,尤其对菊H花欲加热衷喜爱。这是老王妃最怕提及的事情,如今却被大公主在广庭大众之下当成笑话一般说出来,能不令老王妃窝心上火吗? 老御郡王与先皇一母所出,虽说封爵不是最高,却颇得宠信。老王妃是当今皇上的亲婶,而大公主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随意侮讽谩骂。 寺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听到吵闹声,都围过来看笑话,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议论。王府的护卫和随从斥呵驱赶,仍远远围起了一圈人。 看到庙门口聚着一圈人,十公主从庙里兴冲冲出来,看到大公主,顿时沉下脸,轻哼一声,躲到萧怀蓝身后,显然对大公主避如恶疾。 明珏上前扶住老王妃,掏出一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甩给大公主,“拿去。” 大公主接过银票,脸上的哀色一闪即逝,冷哼一声,说:“你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会领你的情,你白给银子,我当然要,孩儿们,老娘请你们吃饭。” 几个年轻男子看到大公主有了银子,嘻嘻哈哈拥簇着她离开,看热闹的人群也意犹未尽散去了,今天这场闹剧又将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大公主自被从铜牛庵放出来,时日不长,就惹下了诸多是非,被当成话题人物追捧。而大公主早已成为大秦皇朝有史以来第一位“淡定姐”,根本不在乎。 老王妃无端生了这场闲气,令明珏过意不去,连声跟老王妃好言道歉。 “我进宫找皇上去,非好好奚落他一顿,养了一个什么下流坯子。”老王妃很生气,拉着明珏的手,说:“让你受委屈了,这皇家有这么个蛆心孽障,不知要惹出多少事端来,你不该给她银子,她那种人没脸没皮,更没人性。” 明珏笑了笑,说:“我也是想早点打发她走,不想惹麻烦。” 接过别人满含嘲弄、蔑视和憎恨甩出的银子,即使最沉沦到底端、毫无人格可言的人,只要这人还有心,就会难受。大公主曾是天之骄女,一朝沦落,她那颗心还是高高在上的。明珏甩给她五十两银子,她明白那不是善意的同情,即使她掩盖得很好,可她的心也在滴血,这就是对她最为深刻的还击。 今天发生的事,萧怀蓝会一字不差地告诉萧怀逸。明珏知道萧怀逸会很感动,也会感激她,因为她在以德抱怨,替萧怀逸偿还曾经的恩情。 大公主被囚禁铜牛庵,虽说皇家没削她的族籍,也掠了封号,她没俸银禄米可享。现任的程阁老把她接到程家外宅守孝,一个月只给她一些使用银钱,她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能用钱摆平的人根本不足为患,大公主也一样。 况且,她给大公主的银子绝不会白出,萧怀逸要领她的情,她还要让萧某人加倍还银子。银子萧怀逸出,好人好事她来做,这生意似乎也很合算。 萧怀蓝扶着老王妃,边走边劝慰,“真没想到大公主会变成这样子,太让人失望了,皇上放她出来,她应该谨记教训,依附程家人好好过日子,唉!” 老王妃连声冷哼,“她好好过日子?哼!放她出来还不知要惹多少事呢?让她活着都是错误,活该皇上被人诟病,活该那个悍妇死了也丢人现眼。” 十公主上前说:“叔祖母,您别生气了,跟她那种人生气不值得,我听我母妃说皇上和太后都被她污言秽语骂过,差点没把太后气死。” “皇上被骂才活该,谁让他从小就宠到心尖子上呢。” 大公主现在就是破罐子破摔,反正她已沉沦到底层,没有脸面可言了。可与她相关连的人都身份显贵,她埋汰自己,只是想让这些人丢脸而已。可她没有想到当这些人都放弃她,她就会永远沉沦在底层,连根救命的稻草都没有了。 老王妃也是性格爽朗的人,一路上气得呼呼喘气,明珏几人轮流劝慰。到了别苑,明珏把她请到大明宫,找人给她掐头按摩,亲自做了几种点心款待她,又让人到酒楼要了好饭她菜送到别苑。一顿饭吃得很舒心,老王妃喜笑言开,早已把挨骂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又开始发挥中间媒人强大的作用了。 “八字也合了,接下来就该议婚了。” 萧怀蓝忙说:“真是劳烦老王妃了,我们兄妹感激不尽。” “不用感激,我答应出面,就会把事情做成,还要做好。”老王妃看了明珏一眼,笑着说:“我们商量怎么过小订和茶礼,你要是不想听,就出去。” “我去煮薰衣草茶。”明珏拿着茶壶走出花厅,就把茶壶交给丫头,让丫头去煮茶,她摇摇晃晃回到卧房,倒头躺下,蒙被就睡。 好长时间不见萧怀逸,还真有点想他,肯定他也想得更厉害。她决定跟萧怀逸梦里相见,可辗转半天,也睡不着,只好平躺在床上,望着承尘发呆。 大秦皇朝婚聘程序中没有小订和茶礼,一般是根据地方习俗来决定,男女为表示重视这桩亲事,小订和茶礼都要过。放了小订、过了茶礼,这婚事就算订下来了。纳徵(过大礼)就要写婚书,那就等于领了结婚证,受法律保护了。 老王妃是爽利人,做事更是快刀斩乱麻,很可能明天就让他们放小订、过茶礼。他们提亲、议亲,前三步程序都走完了,萧老太、白夫人和洛老太太都不知道,怕她们找麻烦,暂时不想公开,等放了小订,就能告诉她们了。 萧老太因温玉嫦的事,现在不敢掣肘萧怀逸,但决不会心甘情愿让萧怀逸娶她,肯定会暗地里出妖蛾子,但不敢做在明处。至于白夫人,萧怀逸手里握着萧怀达的前途和萧怀菱的婚配,她就是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任意胡为。 二房和林家的事不知还要有多少波折,就是不参与,心情也会受影响。明珏最担心的是洛老太太,她现在越来越糊涂,真怕她为二房的事走极端。 温玉娥想通过皇上赐婚,嫁给萧怀怀逸,而洛明玫竟然想借助温家给萧怀逸做平妻。洛明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根本不知道温玉娥是在利用她。 林玉黛对萧怀逸痴心不改,两老太太疼她,又怕她要死要活,一心为她谋划保媒。即使她们都异想天开,萧怀逸不鸟她们,这也是明珏要面对的麻烦。 皇上有温玉嫦的教训在前,就是想赐婚,也会提前跟萧怀逸商量好。温家可以让萧怀逸去拒绝,洛明玫和林玉黛呢?这两人可都她的亲戚呀! “九小姐,那事定下来了吗?” 明珏坐起来,笑了笑,说:“没呢,等定下来我告诉你。” “今天奴婢让人把我们从江东带回的那匹大红绮锦布料找出来了,用来做嫁衣正好。贺妈妈问我干什么,我说看看,她不相信,一会儿又去问朱艳了” 贺妈妈和苏嬷嬷都是自幼伺候洛老太太的奴才,若她跟洛老太太离了心,也要防备她们。苏嬷嬷是梅隐居的内院总管,贺妈妈打理别苑的大小事务,这两个人都至关重要,真怕有一天,她们会从她的得力帮手变成致命的隐患。 田妈妈是洛大太太留下的人,现在倒一心一意追随明珏,明珏身边的事务都是她负责打理,可她一个人没有三头六臂,也管不了几处的事。 明珏想了想,说:“你千万别表现出防备她,别让她多心。” “奴婢明白。”紫竹递过衣服样本,“九小姐看哪一套合适,奴婢早做准备。” “你看哪种样式适合我,就做哪种,反正我的里外衣服都是你做。”明珏想了想,噘嘴一笑,说:“我不能穿大红,又是续弦,又是……” “奴婢看过了,那匹绮锦是深红浅红变色的,烛光下才是大红色。” “那就做吧!”明珏缓了口气,问:“老太太这几天忙什么呢?” “她天天去看二太太,让贺妈妈买鸡买鸭买猪排牛骨,让朱嫂子炖了,拿去给二太太补身体。听红枣说老太太进到院子,三奶奶连房门都不让她进,抢过东西就往外赶她。老太太不气不恼,隔着窗户跟二太太说不能退婚,结果还被二太太骂了一顿。”紫竹摇头叹气,又说:“奴婢七岁就被卖到洛家,在老太太的院子里长大,什么时候见老太太受过这种气?现在她可真是自作自受。” 二房没钱还聘礼,想让林家主动退婚,就能赖掉聘礼。而林子悦现在悄无声息,连林老太太都没动静,也不提退婚的事。双方陷入僵持状态,估计林家也想退婚,现在是拖着二房。现在,洛老太太一人奔走,两方游说,却都不领她的情。 明珏冷笑几声,说:“我不心疼买鸡买鸭买猪排牛骨的钱,就是觉得这事让我很不痛快,让人吃了喝了,也落不下好,还不如喂了狗。” “这几个月,别苑的用度都超了,奴婢说贺妈妈了,她就说老太太让买东西。” “你处理吧!”明珏思虑片刻,冷笑几声,说:“叫洛明珠来一趟,马上。” 紫竹应声出去,明珏想了想,给林子悦写了一封信,让人马上送去。她和老王妃、萧怀蓝商量,等下了小订就公开两个的婚事。林子悦和洛明玫退婚的事不能再僵持下去,必须在他们的婚事公开之前退掉,让洛明玫鸡飞蛋打。 洛明珠很快来了,明珏跟她交待的一番,让她回去照说。何姨娘的弟弟到仁王府外宅的二门当管事,因为是明珏介绍过去的,有几分体面。何姨娘和洛明珠有了依仗,根本不把二太太母子几人放在眼里,对明珏却言听计从。 丫头来传话说老王妃请她到花厅,明珏微微一笑,略做收拾,就过去了。 见明珏进来,老王妃满脸笑容,拉着明珏的手,说:“我们商量好了,五月十一下小订,五月十九过茶礼,六月下大聘礼、写婚书,七月成亲。” “啊?这么快?不是说单月不让成亲吗?” “那就六月成亲,下完大聘礼就成亲。”十公主是典型的急性子。 “六月天成亲才不好,热乎乎的。” “那你认为什么时候成亲好?” 明珏皱眉微笑,前世,别说结婚,她连恋爱都没正而八经谈过一次。重活一世,听说要成亲,她心里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还有些隐隐的欣喜和雀跃。 见明珏笑而不答,萧怀蓝替她解围,说:“王妃,不如先下了小订、过了茶礼,再商量下大聘礼和结婚的日子。我哥嘱咐我不要操之过急,一定要配合王妃把事情办到最好,绝不能让我的新嫂子受半点委屈。” 明珏自认脸皮厚度绝对过关,可此时也脸红了,娇嗔了萧怀蓝几句。 “好好好,那就十一下小订,十九过茶礼,都各自准备吧!” 送走老王妃,明珏和萧怀蓝、十公主到榴香水榭赏花、喝茶、聊天,直到日影西斜,才各自离开。临走前,萧怀蓝转告明珏说萧怀逸让她尽快去萧家挑人,他想尽快把那些女人打发了,这一百多人如何处理,找把他烦透了。 十公主回宫了,明珏还感觉空落落的,没人做伴,连吃喝都觉得无聊。人是依赖群体的动物,她在这个时空太缺朋友和亲人了,总感觉很孤单。 洛明珠办事很麻利,二房众人当天就知道萧怀逸要娶亲了,选了几家的姑娘,正在挑最中意的。这消息来源于仁王府,可信度绝对是百分之百,二房急了,忙去找温玉娥商量。温家也很担心,一边进宫求赐婚,一边催促洛明玫快点退婚。 二房一家商量到半夜,终于做出最后的决定,婚必须马上退掉,聘礼死赖着不还。他们一家决定拉上洛老太太去跟林家闹,就说洛明玫跟林子悦订婚是洛老太太一个人的意思。若林家不退,他们就告到顺天府,搞臭林子悦。 林家耽误了洛明玫的好亲事,也影响洛明玫的名声,所以洛家不还聘礼,那些聘礼就当成对洛明玫的补偿,否则就跟洛老太太要。反正他们以后也不想再跟林家做亲戚,撕破脸也无所谓,等洛明玫嫁到王侯之家,林家还要仰其鼻息。 第二天一早,二房除了双腿被打断的洛二太太,连洛二老爷和洛明玮的姨娘妾室和通房丫头都来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挤到别苑门口,大有破门而入之势。 明珏接到通报,就猜到了二房众人的来意。她来到门口,看到他们的神情姿态,摇头冷笑,不问他们为何而来,只跟他们漠视对峙。 “贱人,你快让那死老太婆滚出来。”洛明玫一马当先冲进来。 “来人,打断这贱人的腿,把这些人全给我赶到街口。” 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提着木棒走在前面,十几个护卫和院丁拿着刀剑紧随其后。婆子举棒要打,洛明慌忙逃蹿,二房的人也向街口退去。 洛二老爷沉着脸过来,“你叫老太太出来,我有话跟她说。” “去请老太太。” 婆子、护卫守在别苑大门口,在门前一丈处画了一条白线,不允许二房的人踏入白线,否则打无赦。二房的人满脸怒气,骂骂咧咧不断,却没人敢踏过半步。 洛老太太来到门口,看到二房众人的架式,就知道他们铁了心要退婚。她扶着门框哽咽,想责骂洛二老爷几句,还没开口,洛明玫就一口一个死老太婆骂开了。洛明老爷和洛明玮逼着洛老太太去退婚,岳氏和丫头妾室也跟着损骂讽刺。 明珏对洛老太太有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不想给她过多的同情和怜悯,冷笑几声,说:“老太太,你还是跟他们去退婚吧!别让他们在我的门口折腾。大明宫的总店就在别苑的后花园,我不想因为别人的破事影响生意。” “不能退婚,不能相信温家的人,怎么就……呜呜……” “八小姐是旺夫旺子、大富大贵的命,是要嫁王侯封诰命的,你凭什么挡人家的前途?只让她嫁个芝麻官,难怪骂你是死老太婆,你也真是找骂,做长辈的人哪能不顾及儿孙的前途?”明珏强忍笑意,高声吩咐:“红枣、核桃,你们扶老太太到门口,桂圆、花生,却给老太太搬椅子,拿一把遮阳伞。让二老爷好好跟老太太讲讲道理,这老人糊涂也真没办法,瞎操心还不讨好。” 听明珏这么多,二房众人慢慢安静下来,连洛二老爷和洛明玮那阴沉的脸也缓和了。洛明玫斜视明珏,满脸傲慢阴涩的得意,好象她已经成了贵夫人一样。 明珏叫来护卫,低声说:“去请林家的人,就说老太太有请。” 丫头搬来椅子,放到白线之内,扶洛老太太坐下,二房众人站在白线之外跟洛老太太对峙。洛二老爷先是跟洛老太太房讲道理,后来就变成了争吵。 这座别苑周围都是富贵人家的别苑或外宅,一般主子不住在这里,只有一些看宅院的家人,听到这边聚了很多人争吵,都围过来看热闹。 林老太太和林子悦的母亲带着几个奴才过来,满脸的怒气与悲愤,表情也象要吃人一样。明珏让人搬来几个小杌子,给她们都预备了座位,又让人端来茶点果品,让三方人马坐下来,有吃有喝,象开茶话会一样,痛痛快快吵成一团。 大明宫第三店马上要开业,现在的两个店人员一分流,缺可用之人又成了大问题。她跟萧怀蓝约好,今天去萧家挑人,萧怀逸和萧怀蓝都在府里等她。从这一百多名美女里能不能挑出能用之人,明珏心里根本没谱。 明珏带着朱艳和雪莺女扮男妆去了萧家,四名护卫随行保护。萧怀蓝迎出来,跟下人说明珏是她婆家的表弟,上京做生意,萧家的下人对明珏主仆很热情。 “去鸣泉居吧!我哥在书房等你呢。” “先去挑人吧!不是说人都在丽春园吗?” “丽春园哪住得下?丽芳园都住满了,荣威院还有几十个。皇上赏赐和京城达官贵人送的都在荣威院住着,你还是从丽春园和丽芳园挑,那都是外埠的。” “明白。”明珏努了努嘴,先去了鸣泉居。 萧怀逸见到她,眼底积聚兴奋的柔情,上下打量,嘴角挑起戏谑的笑意。 “你看什么?没见过吗?” “这身打扮不错,象个斯文英俊的贵公子。” 明珏轻哼一声,以上下打量的目光回敬他,心里嘀咕:难道他对菊H花也有兴趣?这可不是好现象,跟女人竞争男人很兴奋,跟男人竞争男人很恶心。 “老实交待,你是不是被御郡王传染了?” 萧怀逸放声大笑,捏着她的鼻尖,说:“御郡王不喜欢我这样的,当然,我对他也敬而远之,若你真是男子,御郡王一定会喜欢。” 原来男女通吃的御郡王是个攻,这样也不错,不耽误传宗接代。 明珏推开他的手,问:“看你笑得那么开心,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能有什么好事?见到你就开心。”萧怀逸拉着她进到暖阁,两人面对面坐到软榻上,萧怀逸倒了杯茶给她,又说:“要说好事还真有一件,被我推了。” “皇上跟你说了?你怎么推的?”明珏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 萧怀逸的嘴角挑起讥诮的冷笑,“皇上被温家在后宫的两个女人缠得没办法,叫我过去问问。我说怕再闹出家门不幸的丑剧让人笑话,治不好家怎么卫国,让他赐给五皇子。皇上对温家这几个女孩都不看好,总说她们比不上温婕妤。” “要让我说温家人都是一路货色,只不过那两个女人在深宫里,学聪明了。” “你把你的老祖母也骂进去了。” 洛老太太是温显宗的异母姐姐,林老太太是温显宗的异母妹妹,两人都是温贤妃的嫡亲姑姑,温婕妤姐妹的嫡亲姑奶奶。以前,明珏总想报恩,对洛老太太很尊敬,自从林老太太出现,又发生了那个么多事,明珏发现她们跟温家人真的很相似。那才是血脉相连的天性,只不过不同的人表现方式不一样。 明珏微微摇头,面露无奈,轻声说:“我倒忘记她也姓温了。” 萧怀逸冲明珏宽慰一笑,抓住她的手,许久才说:“谢谢你。” “跟我别这么客气。”明珏推开他的手,慢慢品茶。 “怀蓝跟我说起寺院门口发生的事,我也很惊诧,她怎么变成了这样?简直不可救药了。”萧怀逸面露悲色,无奈长叹,沉声说:“当年,我和怀蓝被白氏关在黑屋里,衣不遮体,食不裹腹,而她是被皇上皇后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她来萧家玩,发现我们,不嫌弃我们身份低微,不顾一切帮我们跟白氏斗。 自我母亲去世后,白氏回来,除非我父亲在家,我和怀蓝才能过上人一样的日子。认识她之后,我们的日子好过了很多,以后,她也经常帮我。那时候,我认为除了我母亲和怀蓝,这世上最亲最近的人就是她,比我父亲还重要。” 看到萧怀逸眼底充溢着泪花,明珏很想陪他痛哭一场,可她忍住了。萧怀逸能跟她说起以前,就是对她莫大的信任,也是对她善待大公主的回报。 “我跟她不可能再有什么,我只是想让她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偿还她当年那份深恩厚意。昨天下午,老王妃带御王妃进宫见皇上、见太后,哭闹了一场。皇上很生气,当即传来程阁老,让程阁老对她严加管教,并给巡城卫下旨,不允许她踏进皇城半步。她变成这样,我很心痛,想帮她,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明珏长叹一声,说:“她在铜牛庵,你还能帮她,可现在不一样,她是程家的未亡人,身份很尴尬,你帮她会惹来很多是非。还是让我来做,程阁老要对她严加管教,她就没机会再胡闹了,我时常派人去看看,资助她一些银钱。” 大公主从铜牛庵出来,比以前更任性胡为、放荡荒唐,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实力和勇气了。她想以彻底沉沦的方式麻醉自己,可她身份特殊,即使混迹底层,却连堕落的资格都没有,让人不得不替她悲哀。 谁会把这样的人当成对手呢?给她一些银钱资助,对明珏来说不损毫发,却能帮萧怀逸还一份恩情,以后她也成了萧怀逸的人情债主。 “谢谢你,明珏。”萧怀逸说得很真诚、很动情。 “不用谢,我会给你记账,你十倍还我。” 萧怀逸笑了笑,抓住她的手,慢慢握紧,柔声说:“我的一切全是你的。” “才不是呢。”明珏甩开他的手,呲鼻轻哼,“你的女人我不要。” “不要不行,必须归你处置,走,我带你去挑人。” 明珏带着朱艳和雪莺与萧怀逸兄妹一起去了荣威院。荣威院是萧怀逸的宅院,除了他那堆“娘”们,还住着皇上赏赐和京城达官贵人赠送的几十个美人。 萧怀蓝怕这些人里有奸细,送到明珏的店铺做工,会对明珏不利。萧怀逸的想法恰恰相反,他想借这次机会大清洗,把隐藏的奸细全部揪出来。 荣威院是一座四进的大宅院,主院空着,温玉嫦只在主院住了一个多月,就被萧怀逸送进秋菊斋,直到死也一直住在秋菊斋里。 萧怀逸带明珏主仆去主院转了一圈,问明珏如何修缮装饰主院,他也好早做准备。明珏想起曾在主院住过的人没几年就死,认为主院的风水不好,不想住在这里。萧怀逸也不喜欢荣威院,很痛快地决定再翻盖修缮一座院落给她住。 洪姨娘带那群“娘”们迎出来,娇娇媚媚行礼。萧怀逸说想从那堆姑娘里挑几十个人,送给他的朋友,让洪姨娘把人带到荣威院的小花园里。 听说女扮男妆的明珏是萧怀逸的朋友,那群“娘”们都过来见礼问安。明珏装模作样摇着折扇,挨个夸赞她们,以至于她肚子里那些形容女人美好的词语都不够用了。明珏从人群中看到金鸽和银鸽,都梳着妇人的头饰,不禁暗自摇头。 荣威院的姑娘全部带来了,有三四十人,个个姿容娇丽,衣饰鲜艳。看到明珏这位儒雅俊俏的贵公子,也知道萧怀逸要把她们送给这位公子,其中就有人冲明珏抛出了媚眼。明珏无瑕调情,一直在算计养活这些闲人要花多少银子。 “呃,萧兄,小弟有话要说。” 萧怀逸听到这称呼,怔了怔,又赏了她一个大白眼,“什么事?” 明珏啧啧赞叹,说:“我看这些姑娘个个花容月貌、风姿绰约,但不知才情如何。小弟用人也要择优而取,不如考考她们,看看是否合适。” “怎么考?” “萧兄风流倜傥,器宇轩昂,与这些姑娘都很般配。”明珏满脸坏笑,想了想,又说:“我想让她们以萧兄为目标,给她们一个竞争上岗的机会,看谁能把萧兄勾引到手,就算我不能用她们,你也能封她们一个姨娘什么的。” 萧怀蓝和朱艳、雪莺都把头转向一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萧怀逸满脸黑线,狠狠瞪了明珏一眼,但在明珏挑衅的眼神下,很“光荣”地屈服了。 明珏折扇掩面,低声坏笑,说:“姑娘们,侯爷同意了,你们准备接客吧!”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订婚退婚 如果是前生跟她那帮损友们玩这个游戏,她一定会加上限定条件,比如几个回合让男人某处撑起“遮阳伞”,或者几个回合让男人红头胀脸喘粗气。 现在她不能限定,若她真敢说,估计萧怀逸不是休她,而是直接废掉她了。 那群“娘”们早被萧怀逸赶回房了,小花园里只剩了萧怀逸、萧怀蓝和明珏主仆三人及那堆姑娘。姑娘们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个个笑容娇媚,热切且哀悯的目光在明珏和萧怀逸身上游移,眼底交织着担忧、焦虑和不安。 萧怀逸斜了明珏一眼,坐到椅子上,姿势端正庄重,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仿佛这堆姑娘都是妖精鬼魅,哪怕是看她们一眼,都会扰乱他的心神,一不小心,就能丢掉他几千年辛苦修为一样。 明珏咬紧嘴唇,强忍笑容,不敢看萧怀逸的神情姿态,就怕忍不住,会露了馅。若不是当场有这么多人,而且她还有正事要做,她早笑得去撞墙了。 “你到底想怎么弄?”萧怀逸不耐烦了。 怎么弄?明珏还真没有具体思路,今天的竞争上岗纯属她的即兴发挥。一个一个轮流挑逗太费时间,而且她也怕萧怀逸罩不住。要是一群人一起上,那岂不成了大锅饭,谁水平更高也没有充分发挥的环境,岂不埋没了人才。 明珏挠头苦想片刻,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干笑几声,支吾道:“我、我……” “浪费时间。”萧怀逸抛给明珏一个不屑的白眼,转向那群姑娘,冷声发号施令,说:“三人一组,自主搭档,听我号令,迅速分开,一、二、三。” 听到萧怀逸的号令,触到他犀利的眼神,这群姑娘只有少数镇定,马上按要求找自己的搭档,多数都慌了神,象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乱抓。 萧怀逸眼底积聚着精光,每个人在听到他的命令时的表情和表现全部映入他的眼帘。他了解到大致情况,心里有了谱,该怎么处理还需费一番心思。 明珏见萧怀逸让姑娘们自主分组,觉察到他别有用意,忙问:“你要干什么?” “帮你挑人哪!我有一个好办法,保你能挑到合适的人。” “什么好办法?”明珏很警惕,看萧怀逸的神情就知道他没好主意。 萧怀逸走过来,拍了拍她的手,嘴角挑起玩味戏谑的笑容,很认真地说:“她们现在是三人一小组,再让她以小组为基础,分成两大队。我和你一人带一队,就用你那个什么竞争上岗考核,看哪一队表现优秀,再看看你和我,呵呵,谁能真正坐怀不乱。你光让她们勾引我没意思,不如比赛,你也参与进来。” “不玩。”明珏高声反对。 明珏可以向如来爷爷、观音奶奶保证,她绝无蕾丝边倾向,半点都没有。可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尤其是她更喜欢欣赏那些令人赏心悦目的美男美女。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看到美男,她满心欢喜,目露色光,看到美女,她也能笑脸相迎,尽管心中拈酸嫉妒。这群姑娘中,还真有几个她看着顺眼的绝色尤物,而且这些姑娘被做为礼物送来,就为取悦于人,她们欲拒还迎、挑逗勾引的本事绝对一流。 她虽说活了两辈子,前世是老处女,没什么经验可吸取。今生,她可是青春无敌美少女,虽说现在她的沙糖桔已经长成广柑了,可还是半生半熟。别看都是女人,她真怕自己顶不住,败下阵来,萧怀逸一定会抓住她一辈子的把柄。 而萧怀逸则不同,他可是饱经云雨、千帆过尽的老家伙。别说他现在位高权重,就单凭他那张俊脸,不知经历过多少诱惑,抵抗的经验和能力肯定超强。 他身边女人极多,可他并不是好色之人,即使意乱情迷时,他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若真跟他比定力,三个回合下不来,就会败给他。 所以,萧怀逸提出让她参与游戏,她毫不犹豫拒绝,因为她怕输。 “为什么不玩?”萧怀逸眼底含笑,冲她挑了挑眼角。 明珏吐了吐舌头,撒娇说:“我想让你玩,我欣赏。” “好,我就大方一次。”萧怀逸痛快答应,凑到明珏耳边,说:“这三十六个人中,有十人今天就要死,你别害怕,陪我演好这场戏。” 明珏一怔,忙看向那群姑娘,神情不由紧张,惊问:“为什么?” 这句话问出来,明珏就后悔了,这不是向萧怀逸表白自己的智商等于零吗?萧怀逸让她大张旗鼓挑人,又答应她那么荒唐的竞争上岗条件,不是想陪她玩游戏,而是想借这件事除掉某些权贵埋在平北侯府的奸细和眼线。 “怀蓝,叫管事进来,通知萧攀带隐卫埋伏。” “哥,这些人……”触到萧怀逸的眼睛,萧怀蓝欲言又止,赶紧出去传话了。 明珏的脸色慢慢苍白,心也慢慢下沉,艳阳当空,她却感觉自己周身泛起冷气。这群姑娘大的二十岁上下,小的只有十六七岁,个个花容月貌,正是如夏花绽放一样的年龄。想到她们其中有十人马上要变成冰冷的尸体,她不由心颤。 “我、我还是改天再挑人吧!你、你先忙正经事,”明珏打了退堂鼓。 “你的事比什么事都正经,知道吗?” 面向明珏,萧怀逸笑得很温柔,眼底的浓情令明珏心酥心动。转向那群姑娘,他依旧在笑,可眼底的冷意足以令人心惊胆颤。 明珏点点头,轻缓了一口气,马上要见识萧怀逸辣手摧花了,即使萧怀逸提前对她百般宽慰,她仍然紧张,此事关系重大,由不得她怯场。 萧怀逸坐到椅子上,冲明珏使了眼色。明珏平静心神,长吸一口气,冲姑娘们打了手势,宣布比赛规则,让她们一组一组轮流来,每组的成绩属于大家。 这群姑娘们看看萧怀逸,再看看明珏,似乎觉察到不对劲,不象刚才那么欢欣雀跃、娇柔妩媚了。她们之中有些人能保持镇定,多数人面露胆怯,手足无措。 明珏一再催促,才有一组主动上前,她刚宣布开始,还没进入正题,为首的女孩手里突然多了一根绿荧荧的尖细竹签,直插萧怀逸的后颈。 “啊!小心――”明珏惊叫出声。 萧怀逸稳坐椅上,面无表情,好象没听到明珏的叫声,毫无反映。竹签触到他的后颈,他的头一偏,抬手勾住那女子的手腕,沿着她的胳膊向上,手过之处,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他又一把提起女子,把她丢出去。 萧攀带着几个黑衣人从房顶跃下,又从这群姑娘中提出了九个,都折断了臂骨,丢到凉亭里。其余的姑娘退到角落上,浑身瑟瑟抖动,连牙齿都打起哆嗦。 管事带着几个婆子一路小跑进来,向萧怀逸施礼,看到那群姑娘,不由脸色大变。萧怀逸拿过这些姑娘的花名册,低声跟管事和萧攀交待了几句。 “吓到你了吧?”萧怀逸走过来,笑容温和,低声宽慰。 明珏摇了摇头,她没被吓倒,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若不是她在场,萧怀逸要照顾她的情绪,肯定会当场就取了这十人的性命,而不是只断了她们的手臂。 萧怀逸揽了揽她的胳膊,轻声说:“走吧!你要的人我已经准备好了。” 荣威院的姑娘都是皇上赏赐和京城达官贵人送的,各有背景,之前萧怀逸打发过一批,这是余下的。萧怀逸也没想让她从这些姑娘里挑人,只是演场戏逼出奸细。明珏突然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心里隐隐产生排斥,心情也不由沉重了。 “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到鸣泉居坐坐,我有话跟你说。”萧怀逸的目光中透出恳求。 明珏轻叹一声,“我还是去看看你给我选的人吧!” 萧怀逸点点头,领着她向丽春园走去,边走边说:“明珏,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总想揪出混在这群人里的奸细,又怕打草惊蛇,一直想不出好办法。你来挑人,又弄出一个什么竞争上岗,我顺水推舟,就是想捅破这层纸。 别说揪出十个奸细,就是揪住一个,事情闹开,我也有足够的理由处理这些人。我交待了管事,不出三天,这一百多人就能全部处理掉。以后也没人敢再用这种方式往平北侯府安插眼线了,我不用白养这么多人,省下银子全给你。昨天我让管事算了算,养这些人一年差不多需要两万两银子,想想就心疼。” “哼!谁你的鬼话?”明珏起初心里窝火,听他这么说,心情也就放松了。 萧怀逸见明珏脸色好转,松了一口气,问:“为什么不信?” “这一百多个处理了,荣威院里还有几十个呢。” “不着急,慢慢来。”萧怀逸拉了拉她的手,轻声说:“你脸上都出汗了,先到鸣泉居喝杯茶,避避暑气,时间还早,一会儿在去丽春园看人。” 明珏点点头,跟萧怀逸并肩向鸣泉居走去,边走边轻声说话。到了鸣泉居门口,她才发现朱艳和雪莺不见了,以为她们跟萧怀蓝在一起,也没太在意。 坐到暖阁的凉榻上,吃着萧怀逸亲手削的瓜果,喝着他倒的凉茶,听他说着甜言密语,明珏心里舒服了很多,刚才的事情她似乎已经淡忘了。 “那些奸细是谁派来的?” “多数是五皇子和温顺侯府的人,也有汝阳王府的,具体底细我要慢慢查。” 温家居然还想让皇上把温玉娥赐婚给萧怀逸,面温玉娥还想拉一个旺夫旺子的洛明玫一起嫁入萧家,真不知道他们的脑袋怎么长的?萧怀逸把温家都当成劲敌了,他们居然还做梦呢,跟白迎芷没区别,祖父和亲娘被杀,都不醒悟。 “快到午时了,去看人吧!一会儿我就要回去呢。” “留下来陪我吃顿饭吧!我让厨房准备了。”萧怀逸的声音快柔出水来了。 “不行,我回去还有事呢,改天吧!”明珏狡黠一笑,不知道别苑门口那场三方“茶话会”开得怎么样了,她急需知道结果,一想起来心中就不由窃喜。 萧怀逸想再挽留,见明珏神色坚决,只好做罢,“我给你挑了六十个人,这六十人背景相对干净,你再从这六十人里挑你认为合适。等你挑好了人,我让管事带到沅陌居观察几天,没问题,你再培训,看看能做什么。” 明珏点点头,跟着萧怀逸走出鸣泉居,刚要往丽春园走,就见朱艳慌慌张张跑过来。明珏皱了皱眉,低声询问,朱艳给萧怀逸行了礼,把明珏拉到一边。 “出什么事了?雪莺呢?” “奴婢走出荣威院,就发现雪莺姐姐不见了,奴婢回去找,也没见人。后来碰到一个人,那人说她叫金鸽,告诉我说雪莺姐姐去找雪姨娘了,让我来给小姐报信。那人还说让小姐记她一个人情,有机会把她也要走,她在这里快闷死了。” 金鸽是聪明人,知道给萧怀逸做通房丫头,这辈子恐怕难有出头之日,就想给自己找条退路。可她是萧家的家生子奴才,又曾经是萧老太房里的丫头,有几分体面。萧怀逸可以不碰她,却不能把她送人,更不能把她卖出去。 “她只跟你说雪莺去找雪姨娘了,没说其它吗?” 朱艳摇了摇头,说:“她不让奴婢去找雪莺,说是怕有麻烦。” 明珏思虑片刻,嘱咐道:“雪莺去找雪姨娘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说。” “奴婢记下了,雪莺姐姐说自己无亲无故,怎么会认识侯府的人呢?” 雪莺是她在去青州时买下的人,怎么会认识雪姨娘呢?明珏心里也有疑问。 雪姨娘不是简单人物,明珏第一面见她,就有一股强烈的恐惧感,来源于洛明珏留在身体里的细胞记忆。萧怀逸身边各种势力的奸细、暗探和眼线不少,不知雪姨娘属于哪一派,她的背景估计很深,不知萧怀逸是否清楚。 萧怀逸站在路边等她们,随手扯起花叶,神情凝重,若有所思。明珏又嘱咐了朱艳几句,换上笑脸,同朱艳一起向萧怀逸走去。萧怀逸笑容清朗,并没问她有什么事,带着她们往丽春园走,边走边给她讲笑话,神情看上去很轻松。 明珏问了一些有关雪姨娘的事,萧怀逸知无不答,明珏从他的话里没发现有价值的信息,很失望,就以很隐晦的方式提醒萧怀逸注意雪姨娘。 她从丽春园里挑了四十个人,这些姑娘年纪都不大,看上去身体壮实,机灵爽利。她挑好了人,萧怀逸就把这些人的卖身契和花名册给了她,又给每个人付了一百两的使费银子,并安排管事将这些人送到沅陌居,仔细观察。 她们打算回去,雪莺才和萧怀蓝一起过来。雪莺说是迷了路,后来碰到萧怀蓝,才把她带回来,明珏笑着嘱咐了几句,也没多说什么。 萧怀逸和萧怀蓝把她们送到门口,看着她们上了车,车马前行,两人才回去。 别苑门口的三方茶话会已接近尾声了,看样子还没谈妥,连看热闹的人都意犹未尽。明珏急切地想知道结果,而且还准备了一桶上好的福临门。 二房只剩了洛二老爷、洛明玮、洛明玫和岳氏,还有两个姨娘,都是骨干。林老太太不见了,只剩了林子悦的母亲和两个仆人,洛老太太依旧坚守岗位。 明珏从侧门进院子,刚下车,紫竹就兴冲冲来汇报。不只二房要退婚,林家也要退,洛老太太慑于两方强大的攻势,屈服了,只好同意退婚。 三方已经谈定了退婚,聘礼的问题却没谈清楚,仍处于僵持中。林家不但让二房返还聘礼,也让二房还订婚的花费使用银钱,共计五千六百两银子。而二房说林家影响了洛明玫的闺誉,聘礼分文不退,双方就闹着要报官。 顺天府尹纪大人是军中文士出身,萧氏一派,曾追随萧老侯爷多年。二房认为洛明玫之所以跟林子悦退婚,就是用洛明玫旺夫旺子的贵人命格去旺萧怀逸和萧家,纪大人一定会为他们做主。说不定萧家或萧怀逸为使洛明珠这颗明珠不旁落,会出面为二房荡清障碍,不但不让二房还聘礼,还会把林家杀个落花流水。 而林子悦虽说品阶不高,也是户部有实权的人物,又颇得圣宠,争相巴结的人不少。二房退婚已经令林子悦没面子,聘礼再不退,林家不是太窝囊吗?林老太太和林子悦的母亲很强硬,已经放出话来说一家死在京城,也不受这口气。 在聘礼的问题,洛老太太没发言权,一边是亲妹妹,一边是亲孙女,两边都不听她的话,她也都压不住。主要是她没银子,她要是有银子,早就把问题解决了。所以,看到明珏回来,她很兴奋,大财东来了,事情有办法解决了。 紫竹丫头先知先觉,“茶话会”刚开始,她就让人叫来两个大夫,给了高额诊金,让大夫等在别苑里,一旦有人昏厥,随时准备救治。 洛二老爷和洛明玮有强硬的后台撑腰,蛮不讲理,洛明玫和岳氏带着那些姨娘姑娘们轮流对洛老太太、林老太太和林子悦的母亲破口大骂。 洛老太太久经毒骂考验,抵抗力很强,虽说气昏了两次,都救醒了。林老太太也气晕了两次,第一次救醒了,第二次怎么也不醒,被抬到医馆去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林子悦的母亲也被气得口吐白沫,只是迫在得已,必须坚守到底。 最可笑的是林老太太,看到洛明玫的本来面目,大骂自己猪油蒙了心、瞎了狗眼,自己抽自己耳光。据紫竹隔着门不完全统计,林子悦的母亲和林家的下人一直阻拦,洛老太太也不停劝慰,林老太太尚抽了自己七八个耳光。 林老太太第一次昏倒是自己打得自己,被救醒了。第二次是跟洛明玫争吵,又被二房一群女人围骂,还被洛明玫打了一个耳光。林老太太大哭,说自己这辈子没挨过打,这是第一次。她要教训洛明玫,结果被洛明玫推倒,摔晕了。一直醒不过来,甚至有一时半刻都断气了,大夫赶紧让人把她送到医馆去针灸了。 明珏大声叫好,非常解气,只是她不方便在家看戏,才躲出去,错过了精彩细节。听紫竹等人一说,她拍手称快,希望这样的细节能重演一次。想起林老太太对洛明玫的宠爱以及这老太婆子做的那些昧心事,明珏高呼大快人心。 “吃饭去,吃完饭看热闹。”明珏想了想,吩咐道:“紫竹,让厨房给他们准备包子,再备些绿豆汤,拿碗筷出去,让他们吃饱喝足继续吵,我们好看戏。” 紫竹放声大笑,“是,九小姐。” 红枣慌慌跑来,说:“九小姐,老太太喊你呢。” “什么事?” “为聘礼的事,老太太说要把聘礼算清,让您出去。” 明珏已经猜到洛老太太请她就是让她去当金主,她早想好了对策,“你去告诉老太太,就说我忙了一上午要吃饭,让他们也先吃饭,吃完饭再解决。” 吃完饭,明珏想午睡,可心里惦记着即将开锣的好戏,连眼闭不上。她躺在床上,养了养神,就让下人带着茶点果品、美人榻和遮阳伞来到门口。 林老太太又回到了战场,精神萎靡,看向二房众人的眼神却异常犀利。二房的人员增加了,可能听说有免费包子吃,可以省下自家的粮食,又都回来了。 听红枣说洛老太太一口包子也没吃,只喝了两碗绿豆汤,吃了几片瓜果。林家的下人正喂林老太太喝绿豆汤,她吃不下包子,为保持战斗体力,不得不强吃了几口。林子悦的母亲不习惯这种吃饭方式,吃得很慢很斯文,边吃边叹气。 二房众人大不一样,想必他们认为胜利在望,连洛明玫都吃了三四个拳头大的包子。其他人更象贫下中农吃地主一样,恨恨的,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嚼。 明珏来到门口,笑脸如花,问:“老太太,你找我?” 洛老太太长叹几声,让两丫头扶她起来,进到大门,来到外厅里,才说:“林家也答应退婚,以后就是做不成亲戚,聘礼至少要退一半,我算着大概有三千两银子。你二叔家里是什么状况,你也知道,这三千里银子还要冲你说。” “凭什么冲我说?”明珏问得很不客气。 “唉!你有银子,你要是拿不出几千两银子,我也不跟你张这个口。现在闹成这样,毕竟是一家子,骨肉相连,他们丢人,你也跟着没脸面哪!” “闹成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怎么闹是他们的事,我不觉得丢脸,再说他们把我当过一家人了吗?”明珏轻哼一声,说:“洛明玫要嫁到温家去,既然温家支持她退婚,还林家聘礼的钱就让温家来出,我又不娶她,凭什么让我出?” “你……唉!温家的人能靠得住吗?能嫁吗?” 明珏不由笑出声,“别这么说,你和林老太太都是温家的人。” “我……”洛老太太重叹几声,“那你说没钱还聘礼怎么办?” “那是二房的事,你不是还有四间铺面吗?” “那四间铺子不能动,唉!我准备给林丫头两间,这些年也没照顾她,算是补偿她。想给你二叔家一间,以后他们一家也有钱维持生活,还想给八丫头一间做嫁妆。他们家里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以后拿什么给她当嫁妆?” 明珏气得咬牙冷笑,“你愿意补偿林表姐,我没话说,可她毕竟是林家的人,你就是补偿了,这件事闹开了,林家还把你当不当亲戚,谁也不敢说。二房不管你的死活,都闹成了这样,你还想给他们留维持生活的钱?洛明玫不顾及你这张老脸,要死要活退婚,就为嫁到王候之家做妾,你还想给她添嫁妆? 我外祖母和你一人有四间铺子,这些年,洛家收我外祖母那四间铺面的租金,足够养活我了吧?我把你那四间铺子也还了,你什么也不给我就算了,你还好意思跟我要钱去替二房赔聘礼?二太太怎么就没打死你呀?你怎么就没被他们气死啊?今天索性我也把话跟你说清楚,我品性好,并不代表我傻。你要愿意在我这里住,我好吃好喝伺候你,不愿意请便,想跟我要钱替二房还债,没门。” “你、你怎么能……” “我怎么了?我敢拍着胸口说我从没亏负过任何人,你敢吗?”明珏重叹一声,又说:“老太太,我觉得你越来越象温家人了,真的。” 说完,明珏转身走了,她快步来到花亭,越想越生气,紫竹和朱艳在一旁劝慰。听门人说外面又吵开了,她的心情顿时大好,带两丫头出去看热闹。 梁成迎面走来,说:“九小姐,侯爷派人送来了四十个姑娘,就安置在隔壁的沅陌居,管事说他们都安排好了,让您有时间过去看看。” “知道了,你跟管事说先让她们安定几天,我要仔细看看她们的花名册。” “好,九小姐,侯爷还让管事带来一句话。” “你说。” “侯爷说雪姨娘在青楼为妓时名叫雪飘香,听一直伺候她的下人说她的真名叫雪雁,不知道姓什么,侯爷说他要整顿内院,会让人去查她的底细。” 明珏点点头,萧怀逸整顿内院也是大刀阔斧,一番整改,希望他能荡清萧家内院的乌烟瘴气,将来等她嫁过去,管家理事,也能省去好多精力。 雪雁、雪莺,看来还真要好好查查这两个人的底细,尤其是雪姨娘,若真是有隐情,也太危险。不过,雪姨娘是敏维的生母,她不会不顾及自己的女儿。 “梁成,你认识顺天府衙门的人吗?” “认识,府衙的宋师爷是小人的同乡,经常聚在一起喝酒。” “你去请宋师爷来一趟,他要是正忙,你让他派一个,就说有好戏看。” 梁成会意,笑了笑,说:“小人马上就去。” 明珏忖度片刻,叫过紫竹,让她找妥善的人盯好雪莺,并仔细吩咐了几句。 “紫竹,你去安排吧!朱艳,咱们去看好戏。” 林老太太沉着脸,态度强硬,根本不管什么亲戚不亲戚,就让二房赔五千六百两银子,少一文都不行,不顾洛老太太劝阻,豁出去要跟二房打官司。 “聘礼还上,我们林家不会耽误你家姑娘攀高枝。还不上聘礼,婚退不成,我还要把这事嚷出去,不管你家姑娘嫁到哪一家,我也让她到婆家难做人。” 洛二老爷冷哼一声,“跟你家订婚毁了我家的名声和我女儿的名誉,你们林家该赔偿我们才对,这些聘礼就算你们家的赔礼,我们就不再追究了。” 洛明玮也跟着说:“你们林家毁了我妹妹的闺誉,你们林家应该赔我们银子。” “放P,谁毁你家名声了?谁毁你家女儿的闺誉了?退婚可是你们家提出来的。”林老太太强撑一口气,“订婚也是你们家同意的,不还聘礼就不行。” “死老太婆,你放P,你们全家都放P。”岳氏带二房的女人一同大骂。 洛明玫呲牙咧嘴怒骂,还嫌不解气,拣起一个掉到地上的包子,冲林老太太砸去,正好贴到林老太太嘴上,包子馅散落,溅了她满头满脸,又落到身上。 林老太太吐掉包子,林家仆人为她擦掉包子馅,她嘶哑尖叫一声,瞪向洛明玫的眼睛都快渗出血渍来了。她些时一定悔绿了肠子,当时瞎了狗眼,一见就很喜欢洛明玫,好东西不知送了多少,全都喂了白眼狼,到现在还反咬了她一口。 “你、你……就凭你的教养,你还想嫁到王侯之家,你也配。”林老太太喘了几口粗气,转向洛老太太,怒喊:“你别装死,你说这事怎么办?” 洛老太太脸色苍黄,也气得只剩喘气了,“聘礼、聘礼要还……” “还有你这个老不死的老贱婆子,谁让你给我订这门亲事了?死老太婆,我砸死你。”洛明玫拣起半个沾满尘土的包子,向洛老太太扔去。 红枣手急眼快,给洛老太太挡住那半个包子,馅也溅得到处都是。洛老太太看二房那么对她,放声大哭,林老太太也跟着哭起来,边哭边骂。 明珏站到门口,笑嘻嘻说:“都别哭了,有事说事,又哭又闹让人笑话。你们都往两边退一下,让萧家的马车过去,别让人家看热闹。” 听说萧家,洛明玫一激凌,二房的人也都看过去。距离这边不远的座宅院门口停着十几辆马车,正是萧怀逸派来给明珏送姑娘的车。 萧家管事见这边正热闹,喊道:“不用让了,我们绕道回去。” “怎么有这么多车?干什么的?”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明珏给朱艳使了眼色,朱艳会意,抬高声音回答:“那座宅院是皇上新赐给萧侯爷的外宅,听说萧侯爷要娶亲,怕妻子不乐意,就要把达官贵人们送给他的女人全部打发掉,先安置在外宅,过几天再决定是卖还是送人。” 听到朱艳的话,二房众人面露喜色,尤其是洛明玫,早已飘飘然,仿佛已经嫁到萧家一样。皇上还没下指婚的圣旨,想必萧侯爷知道是温家的女儿,格外重视,才要打发那些女人。对温家女儿好,对洛明玫这个由温家引荐的平妻能坏吗? “你们赶紧把事情处理好,别闹腾太欢,隔壁就是平北侯府的外宅,让萧家的管事传回去,还不知道人家怎么说呢,闹得沸沸扬扬,大家丢人。” 二房众人听明珏这么说,洛二老爷忙给众人使了眼色,二房的人渐渐安静下来。洛明玫一下子变成了温柔女儿,只差在路边盖间闺房,马上吟诗做赋了。 梁成带着宋师爷走来,先去给明珏见礼。明珏跟宋师爷说明情况,让他权衡处理。宋师爷也说不退聘礼绝对不行,只是退多少的问题。 “两家都是亲戚,请你来,就是想让你帮忙周旋,尽可能公道,有劳了。” 宋师爷明白明珏的意思,请官府的人出面周旋,两家都得不到多少好处。而出面的人肯定是有好处可捞,请熟人周旋此事,不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明珏又跟几个手下交待一番,就回卧房等消息了。她躺在床上,拿着那些姑娘们的花名册看,一会儿就睡着了,朱艳兴冲冲进来,才把她叫醒。 “九小姐,老太太要卖铺子呢。” “啊?卖铺子?宋师爷怎么调停的?” “最初林家非让二房赔五千六百两银子,宋师爷也没办法。咱家老太太拿出四间铺子的地契,给了林老太太两份,说是给林姑娘的。林家人看到房契,才松了口,让二房赔三千五百两银子,宋师爷让二老爷付二百两的什么费用。二房没钱,林老太太就要打官司,咱家老太太没办法,就说要卖掉两间铺子。二老爷想要铺子,又不想出银子,逼着老太太跟您来要钱,被宋师爷斥骂了一顿。” 明珏冷哼一声,想了想,说:“让梁成和紫竹出面,三千五百两把那两间铺子买下来,多一文都不买,宋师爷要的那二百两的费用让二房出。” “是,九小姐。”朱艳喜滋滋出去传话。 这四间铺子是洛老太太傍身的根本,她既然愿意就这么卖掉,明珏也乐得买下来,三千五百两银子买下两间旺铺太便宜。洛老太太以后什么都没有了,明珏并不在乎为她养老,那才能花多少钱?可谁又能忍受她这么吃里扒外呢? 直到天黑,两家才完全谈妥,契约也都写清了,由宋师爷拿到官府备案。二房东拼西凑,才给宋师爷凑了二百两银子,宋师爷转手给了梁成一百两。梁成拿着银子来问明珏怎么处理,明珏让他留一半,用另一半给宅院的仆人放赏。 婚退了,二房和林家都轻松了,洛明玫和温玉娥继续施行计划,听洛明珠汇报说她们进行得很顺利。洛老太太病倒了,二房没人朝面,明珏去看了几次,让下人精心伺候。请医吃药,折腾了十来天,才慢慢好起来,仍唉声叹气不断。 听说林老太太回到家,当着林子悦的面,又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大骂自己瞎眼。得到两间旺铺,二房退了三千五百两银子的聘礼,林家人上下仍然很窝火。林老太太病了,林子悦的母亲也病了,林玉黛又抓住了机会,也跟着病了。 五月十一,老王妃和萧怀蓝带来了萧家放小订的礼,除了头面首饰和衣物布料这些小订礼必备的物品。萧家另外给了一千零一两银子,一两一只的银锭装了两大箱,还有六盒五彩冰珠,颗颗颜色鲜艳、圆润光滑、晶莹剔透。 老王妃连连夸赞五彩冰珠不错,明珏送了她一盒,又送了十公主一盒。两人都很高兴,都说这算一份谢媒礼,谢媒礼都是四样,明珏还差她们一人两样。 三大媒人一致商量通过,五月十九过茶礼,六月初六纳徵(过大礼),写婚书。迎娶的日子再商量,老王妃认为八月是红鸾月,建议把婚期订到八月。 按大秦皇朝的习俗,过茶礼前一天,男方摆小宴席,请媒人和本家亲戚,对外正式公布婚事。过茶礼当天,女方摆宴席,宴请媒人、本家和男方来送礼人的。 过完小订礼,萧怀逸就跟萧家人说了要娶明珏的事,并让管事准备过茶礼之前的宴席。他又给皇上递了折子,写清过茶礼和大礼的日期,皇上当即就赐了赏。 萧怀逸要再娶明珏过门的消息如一枚重磅导弹在萧家炸响,短短几天的时间就波及整个京城,不只权贵之家争相议论,同时也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萧老太和白夫人等人即使有一万个不愿意,也无话可说。过小订礼她们都不知道,过茶礼要摆宴席了,才告诉她们,把她们摆在什么位置,显而易见。 洛老太太还在生病,下小订礼她不知道,要过茶礼,明珏也没跟她说,直接交给下人准备。她在京城的本家只有二房,她才不会请二房的人,只把京城及四周各类产业的管事们全请来了,让他们一起凑凑热闹,添添喜气。 过茶礼之前,洛老太太病渐渐好起来。明珏跟她说明了跟萧怀逸的婚事,她很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连连叹气,连句祝福的话也没有。 明珏也不计较,洛老太太就是个摆设,根本不需要她做为什么,只要不扯后腿就行。田妈妈和紫竹等人办事很认真,其他手下也很得力,公羊白夫妇和岳嫂子母女听说之后,都提前几天进京来帮忙,其他人也都做了准备。 过茶礼前一天,老王妃从萧家吃完饭,就杀到明珏的别苑,跟她说萧家宴请的热闹事。白夫人装病,压根就没出面,也没人问起她。萧老太一直沉着脸,也不招呼宾客,席还没开,就被萧怀逸以吃药为由,请回房了,再也没出来。 “六月初一祝太妃过寿,皇上要大摆宴席,我带你进宫去贺寿,你也有个准备。”老王妃笑了笑,又说:“这可是萧侯爷的意思,她把你交给我了。” 祝太妃无子,只生两位公主,一直追随刘太后,人很本份,很得皇上尊敬。 明珏有些犹豫,“我就不去了,进宫的都是贵人,我去干什么?” “你不是贵人?萧侯爷可是享亲王待遇和特权的侯爵,等你们成亲后,皇上会赐封,你享受亲王妃的待遇,比我还高一级,京城有几个人能比你尊贵?” “现在又没成亲呢。” “没成亲才让你跟我去呢,怎么也要去长长见识,以后少不了应酬。” 明珏点点头,“好,我给祝太妃备一份厚礼。” 老王妃想了想,说:“我想起来,祝太妃还跟洛老太太沾亲呢,我提前跟祝太妃提提,让你祖母也一起去,都是积年的老人,聚在一起好好聊聊。” “好,我跟祖母说一声。” 送走老王妃,明珏查看了明天过茶礼的准备,又寻思着如何给祝太妃备礼。 洛明珠匆匆跑来,向明珏传递消息,说二房众人昨晚商议到半夜,洛明玫哭了一夜。今天一早,除了洛二太太,洛二老爷几人都去了温家,现在还没回来。 明珏冷笑,她和萧怀逸的婚事传开,二房没反映才奇怪。想必现在温家也炸了锅,他们聚到一起,能商议什么,无非就是怎么出妖蛾子罢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们不怕死,那就来试试吧! ------题外话------ 又该第二大高潮了。 亲们,咱商量商量,元旦这三天我不断更,少更些,好不好? 祝亲们元旦快乐----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才女遐想 浓云积聚,夜黑风闷,天际点缀几颗昏黄的星星,稀疏寥落。 一道纤细玲珑的身影融入浓浓夜色,在后花园跳跃起落,向别苑的后门奔跑而去。黑影一身夜行衣,可她的后背却闪耀着五彩荧光,好象背着成堆成群的萤火虫,形成暗夜里独道的亮点,格外显眼,除非瞎子看不到她。若仔细分辨,就能看出黑影后背上的荧光歪歪扭扭拼成“雪莺”二字,出卖了黑影的身份。 明珏和两个丫头站在阁楼上,临窗而立,对夜品茶,注视着后花园的情况。 “呵呵……九小姐,你看。”朱艳指了指背着荧光的黑影,笑得肚子都疼了。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紫竹忍笑推了朱艳一把,又说:“让你在她的夜行衣上粘些珠粉,你干吗写上她的名字呀?雪莺要是知道,不气死才怪。” “那是九小姐的主意,让我做个明显的记号。” 萧怀逸给的小订礼中有六盒五彩冰珠,是用漠北特产的寒烟玉磨制而成。明珏新近发现这五彩冰珠不只能防暑降温,在夜间闪耀五彩荧光,还能起到照明的作用。而在日光或灯光下,就看不到五彩荧光,而是淡淡的彩晕。 明玉闲着无事,碾碎了几颗五彩冰珠,掺在透明胶水里,在卧房的墙上写字,用于夜间照明。监视雪莺的人汇报说她做了一套夜行衣,明珏就让朱艳用掺了冰珠粉沫的胶水在夜行衣的背面做个记号,朱艳就写上了雪莺的名字。 朱艳做得仔细,雪莺在灯光下拿出夜行衣,根本看不出衣服上有字,穿上之后,熄灭灯,字在背部,她也不会注意,可别人就容易看到她了。 “谁?站住。”梁成带两个护卫挡住了雪莺,早知身份,却明知故问。 雪莺用黑巾蒙着脸、蒙着头,看到梁成三人,不由分说,扑上去就与三人打到了一起。这些护卫个个训练有素,但若跟雪莺单打独斗,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 紫竹比划了几下,说:“真没想到雪莺的功夫那么好。” 朱艳一脸疑惑,“不对呀!九小姐,咱们在去青州的路上买下她和翠墨姐姐时,那个人牙子打得她满地打滚,她有这么好的武功,怎么不反抗呢?” 明珏冷笑几声,说:“那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跟我们在一起都快两年了,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练得武功。” “朱艳,你没听说练武的人都是半夜里练,就是不想不让人看见。” 明珏轻哼一声,“紫竹,通知梁成住手,放雪莺走,跟着她,不能打草惊蛇。” “是,九小姐。”紫竹拿出一只青笛,轻轻吹了几声。 梁成听到笛声,给两个护卫使了眼色。两个护卫会意,又跟雪莺打斗了几个回合,卖了破绽,先后倒下了。梁成跟雪莺打得激烈,雪莺洒出一把粉末,梁成避过粉末,却装成迷了眼睛,正在揉眼之际,抬了雪莺一掌,也倒下了。 雪莺见梁成三人都倒下了,四下看了看,发现周围很安静,随即奔向后门,跃墙而出。她跳出去以后,梁成几人起来,又有几个护卫,众人分头跟踪。 明珏掩着嘴打了哈欠,说:“睡觉去。” 一身疲倦,瞌睡连天,可她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说什么也睡不着。 三天前,萧家过了茶礼,确定六月初六过大礼、写婚书。过了小定礼,她和萧怀逸的关系就公开了,又过了茶礼,她现在的身份是萧怀逸的未婚妻。等到六月初六,过了大礼、写了婚书,她就成了萧怀逸法律上的妻子了。 初定八月成亲,老王妃说等过完大礼再去看喜日,确定哪一天迎娶。还有两个多月,她就要为人妻了,夜半醒来,枕边有人,可以相依相偎,谈笑嘻闹。每每想起,她心里总有些紧张、有些激动,还有些欣喜,有些不安。 都说婚前琐碎烦人的事很多,她却感觉没什么事。紫竹带着几个绣娘给她做嫁衣和成亲需要的衣物铺盖,田妈妈带人清点她的财物,从中挑嫁妆。不管萧家给多少聘礼,她都全部带过去,自己再添一些珍贵的物品,嫁妆肯定不少。 公羊白住到了别苑,成了她备嫁的总管,负责跑外。苏嬷嬷也回来,梅隐居的琐事交给紫竹娘打理,别苑里的一应杂事全由苏嬷嬷负责。岳嫂子和几个丫头也很得力,众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配合得也不错,事情做得井井有条。 洛家长房没人,过茶礼,她没请二房的人,二房也没来纠缠,过大礼和成亲她也不会请他们。现在洛家只有一个洛老太太,等于她的娘家没人,只有她那些奴才和手下。洛老太太现在多半时间闭门不出,跟明珏连最简单的交流都没有了。 洛老太太在京城的亲戚就是林家和温家,她跟温家早就反目成仇了,根本不来往,再说明珏跟温家仇怨也很深。林家本来和洛老太太不错,因为洛明玫的事现在也成了仇家。过茶礼,林子悦派人送来一份厚礼,人没来,这是他和明珏的私交,与林家没关系。娘家没亲戚,礼少事也少,也省得她为闲人闲事麻烦。 她把成亲也当成工作,过茶礼前后,一连开了几天的会,终于把事情都理清了,人也都安排好了。她给手下和奴才做了详细分工,列出了计划进度表,他们只需按计划行事。遇到大事,再一起商量,下人忙而不乱,她也省得操闲心。 她跟萧怀逸的关系公布后,萧家炸了锅,偌大的京城,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黎民百姓都津津乐道。可是,二房很安静,温家也不动声色,洛老太太几乎成了不存在的人,林老太太也没反映,这些人才是令明珏最不放心的。 温家不会就此罢手,二房唯温家命是从,洛老太太风向不定,而林老太太则成了定时导弹,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妖蛾,她必须要起精神防备。 “九小姐。” 明珏处于半睡半醒之间,脑海里堆积诸多杂事,忽然听到房顶传来声音,仔细一听,是梁成。紫竹也醒了,忙来伺候她穿好衣服,主仆二人去了外书房。 “有什么发现?” “回九小姐,雪莺去了程家的外宅,找了大公主。大公主被程阁老关在一座小院里,有人严加看守,不允许随意出入,雪莺要救大公主出去,反而被大骂了一顿。从程家出来,她又去了平北侯府的后门,被萧家埋伏的暗卫捉住了。” “雪莺是大公主的人,那么雪姨娘应该也是,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大公主为日月令在矿井滥杀无辜,萧怀逸调走了她的人,她又被程阁老关起来了。估计她此时身心疲惫,也没有东山再起的雄心雄胆和魄力了。 可当年太子一党经营了这么久,一定还有潜藏的人马,时刻准备为他们效命,就象雪莺和雪姨娘。叛党余孽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她倒无所谓,萧怀逸在朝廷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一旦跟这些人粘上,就会惹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侯爷也在追查,他们抓住了雪莺,明天就会有消息。” 明珏点点头,“梁成,你明天去趟侯府,跟侯爷说明情况,听他怎么说。” “是,九小姐。” “去休息吧!天快亮了。” 从外书房回来,明珏心里安定了许多,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踏实、很香甜,大雨倾泻而下的声音吵醒了她,她搂着绒毯翻了身,看了看沙漏,已经午时,粗使里的仆妇正商量着吃午饭呢。 她坐起来,揉着眼睛撒迷怔,坐了一会儿,又躺下了,接着睡。在自己宅院里,这里只有她一个主子,她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嫁为人妻,哪里还有这么自由?除非把萧家完全变成自己的家,就跟在她的别苑里一样。 又躺了大约半个时辰,外面的雨停了,一阵清风吹过,浓云飘移,慢慢变薄断裂,赤红柔和的光芒从云缝中挤出来,洒在被雨水清洗过的碧叶娇花上。 “九小姐,梁成带雪莺回来了。” “让他们在外书房等我。” 丫头伺候明珏洗漱更衣,收拾完毕,主仆三人来到外书房。雪莺伏跪在地上,满身泥水,头发散乱,夜行衣有多处裂开,正往外渗着血水,显然是受了很重的伤。听到明珏三人进来,她哽咽几声,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明珏扫了雪莺一眼,没说话,只给紫竹和朱艳使了眼色,两人带雪莺去换衣清洗。几人离开之后,明珏四下看了看,示意梁成同她到外书房的阁子间。 “怎么回事?” “雪姨娘是废太子埋在侯府的眼线,行事诡秘,隐藏太深,这么多年,侯爷都没发现端倪。这段时间侯爷在府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正好雪莺出现,雪姨娘和雪莺是亲姐妹,就让雪莺去救大公主,意图起事。您提醒侯爷之后,侯爷故意打草惊蛇,让他们自己暴露,昨晚已经全部剿杀,有十几人之多。” 明珏见梁成脸色很不好,问:“还有什么事吗?” “雪莺不能留了,侯爷说雪莺是你的人,让你处理。” “为什么?她不是第一次参与吗?她……”明珏很吃惊,她想把雪莺留为己用,雪莺武功不错,这两年一直很安份,若不是遇到雪姨娘,估计也不会有事。 “昨晚剿杀废太子的作党,庄王爷也参与了,象他那种人,做战杀敌没什么本事,行事却阴损狡诈又狠毒。他要把敏维小姐抓起来,说雪姨娘死了,敏维会为母报仇,一定先斩草除根。侯爷怒骂了他一顿,两人争执很厉害,估计他今天就会上奏折弹劾侯爷,还不知道以后他会有什么极端行径。” “他有病呀?他娘有罪,也牵连他吗?真是的。”明珏心烦长叹,这秦临庄一直是很古怪的人,高兴了一个样,不高兴了一个样,行事为人太自我。 “他还说迟早他会把敏维小姐杀了,不杀敏维小姐,废太子的余孽不算剿杀完毕。侯爷很担心,派一个卫队保护敏维小姐,连雪姨娘的死都不敢让她知道。” 明珏烦心又担心,她想留下雪莺,又怕惹来麻烦。秦临庄一向话不多,但从来都是说到做到,敏维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她很担心敏维的安危。 上次大公主在矿井屠杀,本来萧怀逸没多大干系,秦临庄组织几个人上奏折弹劾萧怀逸。碰巧皇上为安抚程阁老一派,也想打压萧怀逸,才惹出那场麻烦。 如今,她跟萧怀逸成亲在即,这是她此生一辈子的头等大事,真怕再遇上什么事,影响婚事,也会影响心情,毕竟这是喜事,不吉利她心里会有忌讳。 “梁成,你先去休息,让我想想。” 明珏思虑半晌,决定去找秦临庄说明情况,放过雪莺,别危害敏纹。秦临庄行踪不定,一年有十一个半月不在镶亲王府,想找他很困难,能最快找到他的人就是小乔了。明珏给小乔写了封信,让护卫马上送到仁王府。 护卫很快就回来了,带回来的话气得明珏牙根痒痒。小乔让护卫转告明珏说秦临庄住在仁王府外宅,若是为萧怀逸的事找秦临庄,还是算了,因为秦临庄今天一早就把弹劾萧怀逸的奏折递上去了。奏折里写萧怀逸藏匿废太子余孽,勾结大公主,岂图阴谋做乱,知道事情败露,萧怀逸又斩杀废太子余孽灭口。 皇上若看到这份奏折,明知罪名牵强,心里也会有疑虑,若是再闹起来,萧怀逸就不是被掠去兵权和禁足那么简单了。以前,秦临庄与萧怀逸关系一般,现在越来越不对盘了,象这次就是红口白牙的诬陷,恨不得置萧怀逸于死地。 “这秦临庄真是疯了。”明珏暗暗怒骂。 她决定去找秦临庄,就是跟他讲不出道理,说不出所以然,也要痛痛快快骂他一顿。她对秦临庄印象不错,一直觉得他不是行事草率的人。困境之时,秦临庄曾对她有相助之恩,她也从小乔身上搜刮了银子,加十倍还上了。 “九小姐,雪莺怎么处置?”紫竹进来问。 “她人呢?” “伤得很重,昏过去了。” “先把她关起来,让梁成带人看守,别再闹出事来,你跟我去仁王府的外宅。” 明珏带人收拾好,来到大门口,迎面碰到两个小太监,跟她们打听洛老太太。 “两位小公公,有事吗?”明珏心生疑虑,让紫竹打赏了小太监银子。 小太监拿到银子,很高兴,其中一个说:“祝太妃六月初一过六十六岁大寿,派我们给洛老太太送来一份请贴,几样礼物,初一那天请老太太进宫说说话。” 洛老太太与祝太妃沾亲,却是不远不近的关系,洛家鼎盛时,逢年过节也有走动。掠爵抄家之后,洛家就被踢出了贵人的圈子,二房又回京城,肯跟他们来往的权贵之家很少,连洛二太太的娘家和二房的儿女亲家都跟他们断了来往。 她要嫁给萧怀逸,无形中提高了洛家人的地位。老王妃曾说跟祝太妃提提洛老太太,积年的老人去说说话,祝太妃过寿请洛老太太也有给萧家面子的意思。 “紫竹,你带她们进去见老太太,让朱艳跟我去仁王府外宅。” “是,九小姐。”紫竹领两个小太监进去,边走边跟他们热情说话。 估计是小乔提前给秦临庄送了消息,明珏主仆来到仁王府外宅,门人连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直接把她们领进外厅,连通报都免了。 秦临庄一身白衣,比八月清秋雨后的云朵还要洁净几分,那张脸更如寒冬冰雪般沉凉。他站在窗前,举杯品茶,明珏进来,他连个招呼都不打。 明珏也不想跟他废话,开门见山,说:“两年前,我买下一个丫头叫雪莺,昨晚被当成废太子余党,我想来跟庄王爷讨个人情,饶她一命。” 秦临庄背对着明珏,一动不动,半晌才开口说:“你要做一品侯夫人了,我不知道该送你一份什么厚礼,现在有谱了。萧怀逸勾结废太子的余党,企图做乱,有可能被抄家掠爵,甚至流放杀头,这份厚礼怎么样?是不是很贵重?” “你有毛病呀?你身边隐藏什么人,你可能尽数知道吗?” “萧怀逸和大公主一往情深,因大公子和废太子而死,他也心甘情愿。”秦临庄转过身,脸上的冷笑尖刻怨毒,“反正你也愿意嫁给他,估计为他守望门寡你也高兴,萧怀逸成了太子的余党,难保不牵连你,到时候你再来求我。” 明珏恨恨咬牙,她不愿意用“变态”两字形容秦临庄,可他此时此刻的言语行径有违常理,让人如同被狂风卷吹一样不舒服,不想承认他变态都不行。 “乱党隐藏在人群中,额头上又没贴着标签,谁在不明身份的情况跟乱党有来往,就是乱党吗?要让你评断是非,不知有多少人被冤枉呢。” 秦临庄并不回答明珏的话,也不跟她争论,慢慢向她走来,许久才说:“当年,你就是被雪姨娘和她的同党吊到凉亭的横梁上,要说你的命也真大,吊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能活过来。你的丫头雪莺是雪姨娘的亲妹妹,萧怀逸的庶长女是雪姨娘的亲女儿,雪姨娘死了,你可以杀她们报仇,你还想让她们活着?” “敏维才十多岁,雪姨娘做什么事会告诉一个孩子吗?我为什么要难为一个孩子?自从我买下雪莺,她一直很踏实,这次也不过是被人利用,我为什么要杀她?都说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要牵连无辜?这就是你的思维?” “你为取悦萧怀逸,不惜为他的庶长女来向我求情?你真大度。” 明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看到秦临庄脸上弥散冷冷的笑意,她无奈长叹,“看样子我真是来错了,其实我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秦临庄的语气中透着期待,“你该不是知道萧怀逸马上要倒霉了,就想来投靠我吧?我恐怕不能娶你做正妻,贵妾是没问题。” 秦临庄冷眼注视明珏,看到明珏生气,他心里悸动兴奋,就喜欢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尤其是萧怀逸即将倒霉,她为萧怀逸着急生气,就更有看头了。 “你真有毛病。”明珏气得嘴角直抽抽,她知道跟秦临庄这样纠缠下去也说不出所以然,平静片刻,问:“查清那个女奴的身份了吗?” “哪个女奴?” “在黑山镇豆腐坊做工的女奴,你说她是从铜牛庵诈死跑出来的。” “扔到乱葬岗了,估计早被野兽吃了,你连她的尸骨都找不到了。” “我不想找她,她临死前有两件东西让我保管。” 秦临庄很警觉,忙问:“什么东西?” “反正不是日月令。” 明珏从袖袋里掏出一对银铃,半根折断的金簪,递给秦临庄。银铃的内则刻着一个“镶”字,若不是十公主提醒,她还想不到这跟镶亲王府有关呢。 女奴很可怜,死得凄惨,她最后留下的东西,一定是她想用命保护的。她让人交给明珏是信任,明珏怀疑女奴另有身份,一直想将这两件东西交到镶亲王府。 秦临庄脸色大变,不由分说,一把提起明珏,怒问:“你从哪里拿到的?” 明珏被他提在手里,很难受,拼命挣扎叫喊。秦临庄抢过她手里的东西,又一把将她扔到地上,一句话都没说,就握紧东西出去了。 “神经病,变态。”明珏爬起来,揉着吃痛的屁股,愤愤怒骂。 白来一趟,比不来找秦临庄求情还让人难受,跟这种人真是无道理可讲。 朱艳进来,告诉她说秦临庄象疯子一样冲出门了,问接下来怎么安排。明珏想了想,决定先回去,又叫来护卫去平北侯府,看看萧怀逸的情况。 亮白的日头从云层中挤出半边,慢慢向西山游移,乌青色的云朵沾染上霞光。 回到别苑,明珏下了车,刚想松一口气,就见紫竹匆匆过来,满脸怒气。 “怎么了?” “老太太接到祝太妃请贴,很高兴,就让人把林老太太、林小姐和八小姐都请来了,商量进宫贺寿的事,奴婢说了两句,老太太还跟奴婢发了一顿脾气。” 明珏不禁笑出声,问:“林老太太跟洛明玫还能见面?” “见面了,八小姐只是给林老太太行了礼,没说话,就和林小姐去了小花园。” 真佩服她们的心胸和气度,以前她只佩服洛老太太,被二房的人又打又骂折腾了多少回,也不伤心,更不记仇。现在,她也很佩服林老太太,还跟洛明玫见面。要是换成她,关系闹到这么僵,一辈子都不想见面,看来她真是小肚鸡肠。 祝太妃看老王妃和萧家的面子才给洛老太太下了请贴,若不是老王妃提起,她又跟萧怀逸定了婚,祝太妃会邀请洛老太太吗?在深宫里能混几十年,又活成了太妃,祝太妃能是简单人物吗?能不懂得看形势吗?能不见风使舵吗? 接到请贴,就以为人家给了洛家莫大的面子,也不想想其中的原由。洛老太太不糊涂,难道她不明白?不低调从容,反而大张旗鼓,真不知她怎么想的。 “老太太问奴婢说祝太妃过寿,您备了什么礼,奴婢说备了六十六只纯金生肖、一盒五彩冰珠。老太太说礼太薄,让您再添一些,连她的礼也一起备,再替二房和林家准备两份。奴婢说了几句,就被老太太骂了一顿。” “我替她备上礼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替二房和林家备礼?我的财物都是大风刮来的吗?”明珏越想越生气,洛老太太把她当什么?冤大头也没这么捉弄的。 “奴婢也是这么说,才被老太太骂的,林老太太也跟着帮腔。” 明珏冷哼一声,说:“你去告诉老太太,就说是我说的,我不是面团泥人,不会被人随便揉捏。她要去,礼我可以备,她要是有钱,让她给二房和林家备礼。” 紫竹见明珏生了气,忙应声说:“九小姐别生气,奴婢这就去传话。” “去吧!朱艳,我们回房。”明珏本想去看看洛老太太,问她一些祝太妃的事,听到紫竹的话,她也没心情了,气呼呼带着朱艳往她的院子里走。 她们沿着迂廊走到前后院交结的小花园,听到袅袅琴音和吟诗声传来,明珏不禁皱眉,这林妹妹可真有才情,洛明玫又跟她混到一起装才女了。 小花园正中有一个小湖溏,一场暴雨,湖溏的水与湖岸平行,风吹波涌,荡起层层水纹。岸边种着几棵低矮的石榴树,榴花半落凋红,榴叶清新如碧。 林妹妹一身白衣,裙裾飘飘,翩然如仙姬临凡,正在石榴树下抚琴。洛明玫一身红衣,靠在岸边的石榴树上,倒影临风,正在满脸幽怨吟诗。 两个呆的位置距离迂廊有两丈远,明珏不想理她,轻步快行,想从一边绕过去。迂廊的拐脚处有一个小丫头,好象是林家的下人,看到明珏便拦住大喊。 朱艳推开那小丫头,怒骂了几句,还是气不过,想打小丫头几下,被明珏拦住了。想必这小丫头是林玉黛和洛明玫设下的眼线,就是来查看明珏是否回来。 丫头的喊声惊动了林玉黛和洛明玫,琴声诗音嘎然而止,几声冷笑传来。 这是她的宅院,在她的家里,林玉黛竟然敢设下眼线监督她,不就是想挑衅吗?这些人真是给脸不要脸,越来越象温家,个个都无可救药了。 明珏暗哼一声,沉下脸,迈着大步迎着她们走去。林玉黛走在前面,一脸大无畏的神情,看向明珏的目光满含轻蔑和挑衅。洛明玫走在后面,一脸阴涩,到了拐角处就停下了,显然是想看热闹,才鼓动林玉黛冲锋在前的。 林玉黛柔弱的面孔显得很狰狞,“你为什么要躲开我?觉得没脸见人吗?” “我为什么要躲开你?你傻了吗?这是我的家,说好听些,你是客人,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我没脸见人?我看你是给脸不要脸。”明珏仍觉得不解气,抬高声音,说:“愿意呆就老实点,不愿意呆给我滚出去,别没事找不自在。” “象他那么英雄侠义的人,如高山流水般的才情,怎么会看上你这么庸俗无知的女人?你自己觉得配吗?我不管你施什么手段迷惑他,我劝你尽早收手,别到时候悔之晚矣。”林玉黛娇喘几声,眼底泛起泪花,幽怨开口,说:“真是造化弄人,迟早他会后悔,你也没好日子过,何必害人害己呢?” 明珏很想大笑几声,看着林玉黛那张如娇花般的脸,叹了口气,说:“林才女,你如高山流水般的才情让我仰望,只是我不明白,我配不上萧怀逸,你觉得谁能配得上他?是你还是另有其人?我凭什么说我害人害己?难道我和他订婚成亲害某些人得了相思病吗?那可是咎由自取,因为单相思的人很愚蠢。” “你……”林玉黛揉着鼻子,竟然嘤嘤哭泣起来。 洛明玫躲在迂廊拐角处,不出声,狠狠咬着银牙,一脸怨毒揪着花叶。她今天与以往不同,不见到明珏就喊打喊杀,破口大骂,这反而令明珏担心。 “八小姐,那棵花很值钱,你揪花叶泄愤无所谓,别忘了赔我银子。” 没等洛明玫说话,林玉黛就开口了,“你除了钱还知道什么?做为女子,竟然抛头露面经商,谁不笑话你?谁看得起你?你一身铜臭,凭什么配他?” “就凭我一身铜臭,谁让他喜欢呢?”明珏促侠一笑,说:“林才女,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说不定我能把你的意思转告给他。” “林表妹,别跟这种俗人废话了,我们回去吧!免得被她沾染了俗气。” 明珏强忍笑声,说:“高雅的八小姐,我确实是俗人,可我这俗人也有大开眼界的时候。比如三方退婚那天,我看到你吃包子,一口气大概吃了四五个,别说,你吃包子的动作还真高雅。还有,你扔包子砸人的水平绝对是大秦皇朝一流,尤其你砸林老太太,那姿势比天女散花还优美,哎哟,真令我回味无穷。” “你……哼!”洛明玫扯掉一根树枝,狠狠丢到地上,转身离开了。 林玉黛没跟洛明玫一起离开,大概真想跟明珏好好谈谈,倾诉对萧怀逸的思念。明珏不禁摇头,这帮人真是千奇百怪,什么货色都有,不服不行。 “你们的婚姻不是父母之命,是你自己做主的,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真的不合适。”林玉黛的语气像个长者,饱含苦口婆心的意味,“他应该找一个女子陪他登临高山、面朝大海,弹琴做赋,远离尘世的喧嚣,远离俗人的腌臜,那才是人生的美景,他能不喜欢那样的日子吗?你能给他吗?而你只适合在市井奔波,为一些蝇头小利,混迹在一帮污商俗贩里面,熙熙攘攘,一点高雅的意境都没有。” “这……”明珏确实无话可说了,原来萧怀逸喜欢远离尘世的生活,她还真不知道,估计连萧怀逸自己都不知道,改天跟他好好交流一番。 “两袭白衣,翩然若仙,弹琴舞剑,品茶畅谈,这其中的美好是你这样的俗人能体会的吗?”林玉黛微闭双眼,满脸遐想,正当明珏想体会一下的时候,她突然争开眼,怒向明珏,“你懂什么?你会什么?你凭什么配他?哼!真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别人都认为你配不上他,你为什么没自知之明呢?” “呃,林、林才女,小女俗陋,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象你这种人还能问出什么高雅问题。” 明珏满脸陪笑,说:“你们白衣翩翩,远离市井,面朝大海,弹琴舞剑,渴了可以将就着喝海水,要是饿了怎么办?难道两个人都张开嘴,面朝西北,大口大口喝西北风吗?林才女,我不知道你喝西北风的水平怎么样,但我告诉你,萧怀逸可是吃饭无肉不欢,他就是死,也不会陪一个疯子到高山上喝西北风的。” “你、你……”林玉黛双眼含泪,怒指明珏,娇躯轻颤,花容失色。 朱艳实在忍不住了,放声大笑,园外粗使仆人听到明珏的话,也跟着笑起来。 明珏并不觉得可笑,反而觉得很可悲,林玉黛跟她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永远无法理解她的生活,而萧怀逸能理解,也很容易走近她的生活。 林玉黛看到仆人都在笑她,冲明珏咬了咬牙,一句话没说出来,就摇摇晃晃晕倒了。正在这时,一个婆子来传话,说洛老太太叫明珏和林玉黛过去呢。 明珏无奈叹气,又要有一肚子闲气受了,碰上这些极品,真是流年不利。 ------题外话------ 昨天真是停电了,我的笔记本电池不行,只能用一个小时,亲爱的们,我没必要找这个恶俗的借口,可怜见的。 祝大家元旦快乐。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人身保险 两个婆子用一只无顶小轿把处于昏迷中的林玉黛抬回洛老太太的院子,林家几个下人跟在轿子后面,大呼小叫,仿佛林玉黛被明珏一刀捅死了一样。 明珏也带着丫头进到院子,看到林玉黛晕倒在轿子上,仍装腔做势,恨不得狠狠扇她几个耳光,把她打醒,再打出她脑子里的污水。 洛明玫躲在花树后面,正跟一个小丫头嘀咕,看到林玉黛被抬回来,“哇”的一声哭起来,大声喊叫表妹,好象林珏黛已经香魂飞逝了。 两老太太听说林玉黛晕过去了,大喊着心肝宝贝肉,争先恐后踮着小脚跑出来。听林家的下人说林玉黛是被明珏骂晕的,院子里炸了锅。 洛老太太看到明珏,沉下脸,不询问原因,也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她。而林老太太更是不管不顾,直接冲明珏撞去,非要死在明珏面前。林家的仆人见林老太太要寻死,也都是跟着闹起来了,别苑的仆人阻拦,两家的人竟然动起了手。 明珏躲过林老太太的攻击,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真想在她身上狠踩几脚。林老太太倒在地上,拍着地面,嗷嗷直叫,边叫边痛诉明珏的恶行。 “朱艳,叫护卫和院丁,把她们全赶出去,以后没我的命令,谁放这些人进门,全给我乱棒打死,白活了这么大岁数,真是为老不尊。” 听到明珏喊呵,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林老太太咽住了,不敢再哭闹,林家人都好象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只有洛明玫还在高声哽咽。 “赶紧去请大夫,她要有个闪失,我也不活了。”洛老太太趴在轿子上哭喊。 “你拿不活吓唬谁呢?你的儿子孙子都不顾念你的死活,对你又打又骂又折磨,你拿死活要挟我?哼!你死在这里,看我会不会眨一下眼睛。”明珏冷脸怒视洛老太太,又说:“她们在这里要死要活折腾,你不阻拦,还帮趁她们,你把我的宅院当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你有儿子、有孙子,理当他们赡养你。 我养你是情意,不养你是本份,你就是死在街上,人家也只会笑话你的儿孙,谁能说我什么?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是最后一次,你以后再招她们来我这里闹,我就把你送到顺天府,让顺天府的衙役把你送回二房,要死你就死在他们家里。我品性善良、顾念情意,并不代表我傻,不代表我可以随便让你们揉圆搓扁。” 洛老太太满脸仓惶不安,扶到轿子上,低声饮泣,“她醒不过来,就……” “两个耳光就醒了,不信就试试。” 明珏扫了林玉黛一眼,气得心直疼,也不得不佩服林太黛,看她的样子,多半是装晕。林老太太摔倒,洛老太太被骂,她还可以坦然晕在轿子里。整天装出一副才女的样子,故做柔弱,骨子里有多么寒凉,人性有多么自私,显而易见。 林老太太扶着下人起来,老腿蹒跚,来到轿子前,一手抓着洛老太太,一手抓着林玉黛,痛哭哀嚎,“黛儿,我的黛儿呀!你可不能丢下我呀!呜呜……” “这是怎么了?又哭又闹的。”紫竹进来,笑嘻嘻地问。 明珏没看到朱艳带人回来,忙问:“朱艳呢?” 紫竹冲明珏挤了挤眼,说:“奴婢没看到朱艳,侯爷来了,让奴婢来传话。” “他来干什么?”明珏心里犹疑,在平北侯府剿灭十几个废太子余党,萧怀逸被秦临庄参了一本,有什么后果不得而知,他现在应该最紧张的时候。 听说萧怀逸来了,洛明玫双目放光,好象发现猎物的野兽。林玉黛“嘤咛”一声,抓住轿栏,幽幽转醒,立刻双目生辉,就要下轿,被丫头拦住了。 明珏瞪了院子里的人一眼,冷哼一声,和紫竹一起向前院走去,看到紫竹一脸坏笑,明珏就知道她在撒谎,也没多问,出来正好透口气。 不过,这句谎言的威力真大,林玉黛没用请大夫就醒了,而且一下子容光焕发。一句“侯爷来了”竟然胜过两老太太寻死觅活、又哭又闹的折腾,真不可思议。明珏不得不再次佩服林玉黛,她的脑袋究竟是什么材质和构造。 “到底谁来了?” “萧攀来了,侯爷让他送来东西。” 明珏加快脚步,恨不得马上见到萧攀,打听萧怀逸的情况,她真的很担心。 “萧攀,侯爷怎么样了?昨晚的事……” “侯爷没事呀!昨晚的事很顺利,皇上要记侯爷一功呢。”萧攀想了想,又说:“你别担心庄王爷那些奏折,这次没人附和他,皇上不糊涂。” “那就好。”明珏松了一口气,心也一下子敞亮了,问:“你找我有事吗?” 萧攀拿出一只小锦盒,递给明珏,说:“还有七八天祝太妃就要过大寿了,侯爷怕你没有合适的礼物,让我送来一颗夜明珠,听说是稀世珍宝。” 明珏满心欢喜,忙接过来,打开锦盒,夜明珠大如鸡卵,圆润通透,华光璀灿,令她喜不自胜,“代我谢过侯爷,紫竹,准备几盒点心给侯爷当宵夜。” 送走萧攀,明珏轻哼一声,拿着夜明珠又回了洛老太太的院子。她要去跟林玉黛等人炫耀,象她这么“俗气”的人,不会陪萧怀逸登临高山、面朝大海去喝西北风,可萧怀逸还会送她夜明珠,这绝不是林玉黛所说的“明珠暗投。” 洛老太太站在院门口,见到明珏,忙问:“侯爷走了?他来有事?” 洛明玫、林玉黛和林老太都瞪大眼睛看着明珏,希望看到明珏脸色苍白、神情沮丧。恰恰相反,明珏满脸幸福的娇笑,令她们顿时颓败下去。 “你们希望他来干什么?不会希望他来退婚吧?嘿嘿,让你们失望了。”明珏拿出夜明珠冲众人晃了晃,说:“他怕我去参加祝太妃的大寿没拿得出手的礼物,特来给我送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这颗夜明珠就是卖给不识货的人,也能值一万两银子吧?他对我这个俗人太大方了,我真感动呀真感动。” 说完,明珏傲娇一笑,不顾某些人铁青的脸,拿着夜明珠比划了几下。夕阳挤出云层,落日的金辉洒在明珏明媚的笑脸上,如金辉流光般迷离曼妙。 洛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跟你商量给祝太妃备寿礼的事。” “不用商量了,祝太妃知道你初到京城,就被儿子孙子赶到了客栈,现在住在我这里。我准备的寿礼中包含你的,你就不用操闲心,我也不会给那些不相干的人准备礼物,你还是省省吧!”明珏冷哼一声,扫了众人一眼,转身便走,走到大门口,又说:“紫竹,送客,今天我心情好,就别用大棒子往外赶了。” 林玉黛仍在轿子里坐着,轻声哭泣,林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饮泣哽咽。洛老太太唉声叹气,无话可说,而洛明玫则是一脸怨毒的仇恨。 明珏为祝太妃准备了四样礼物,六十六只纯金生肖,一盒五彩冰珠,一套老年人用的明妆化妆品,另外她打算亲手做一个松鹤延年图案的生日蛋糕。这四样礼物说不上多么贵重,却也都是新颖别致的东西,祝太妃一定会喜欢。 萧怀逸怕她舍不得准备好东西,给她拿来一颗夜明珠,就是想让她把礼物送得贵重些。她握着夜明珠,犹豫了半夜,还是决定不送了,自己留起来。 纯金生肖和五彩冰珠她已经准备好了,化妆品也提前包装好了,生日蛋糕她想临去前再做,有一个时辰就做好了,过寿当天早起一会儿就行。 这四样礼物当她和洛老太太两人的,也足以拿的出手了。让她给二房和林家准备礼物,真不知道洛老太太怎么想的,她心里实实在在憋了一口气。 “九小姐,雪莺醒了,想见你。” 雪莺受雪姨娘之托,去救大公主,没救出人,回到平北侯府,亲眼目睹雪姨娘被杀,她也受了重伤,昏倒在雨中,回来之后,昏迷了三天三夜,现在才醒。 “你让朱嫂子给她炖些汤喝,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再去看她。” 芳姑姑一直督促明珏开大明宫的第三家分店,明珏让她培养人,她刚培养出一个得力手下,雪莺又出了事,只好让她的手下接替雪莺。无人可用,第三家店就不能开了,明珏跟芳姑姑商量许久,才达成先育人再开店的共识。 稻香斋在京城多了两家分店,生意火爆,尤其那些新鲜糕点,出炉即卖空,象生日蛋糕之类的糕点必须提前几天预定,才能准时吃上。之所以不能再开分店,主要原因还是缺可用之人,生意太好,银赚得太多,人手反而供不上了。 明记豆腐坊现在已开遍了京城方圆百里的大城小镇,有自己开的,也有加盟的。做豆腐本来是小本生意,只因明记的豆制品种类多,每一家的生意都很好。 受翠墨娘的启示,明珏动员懂做菜的人在豆腐坊附近开以豆腐为主要原料的小饭店。菜品不多,以物美价廉为主,统一店名叫九九豆味。 岳嫂子的娘家人从家乡来到京城,他们以前都跟朱嫂子一起开过小吃店,做菜的手艺都不错。九九豆味的小饭店主要由他们一家打理,目前在连州城已经开了四家。明珏让他们到京城来开,也因找不到可用之人,一直没有进展。 从萧家带回的四十个姑娘听说买她们来并不服侍人,有的很高兴,有的不适应,有的心存怀疑。明珏跟她们讲清江氏财团下属的各类店铺,主要跟她们讲了月钱和分成,告诉她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前途。她们慢慢转变观念,高兴的更加高兴,怀疑的也打消了疑虑,努力接受正规培训,刚开始就被各家店铺预定了。 这四十个姑娘缓解了用人紧张的形势,明珏感觉效果不错,关键是这些不要钱反而有银子可赚的人她都很喜欢。萧怀逸借明珏买人对那些姑娘进行了大马阔斧的清洗,处死打罚卖掉了三十多人,给了明珏四十个,处理了一半的美人。 到现在,萧家还有六七十个姑娘,明珏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去挑几十人,只要背景干净,其它方面都可以慢慢整改,因势利导,都能成为可用之人。 只要解决了人员的问题,她就可以继续扩大生意的范围,有机会赚银子,她当然不会放过。不过,这几天她常在自己身上闻来闻去,总闻不到铜臭味,还令她有些失望。是林才女的鼻子坏了,还是她的鼻子坏了,这问题不好断定。 她起草了一份下半年的生意计划书,让紫竹带人抄好,给自类产业的管事掌柜一人发一份。让他们了解她的动态和生意的进展,提提意见,再开会通过。 “紫竹,抄好后尽快发下去,让他们三天之内给我反馈意见,要书面的。那几个象我一样写字不好看的,让他们全部加班加点练字,别向我看齐。” “是,九小姐。”紫竹现在带了几个女孩,专门写字抄东西,相当于秘书。 “朱艳,我们去看雪莺。” 雪莺看到明珏进来,忙从床上爬起来,跪到明珏脚下,失声痛哭。雪姨娘与她姐妹相认,就讲了自己和明珏的恩怨,雪莺也知道雪姨娘差点杀了明珏。明珏对她有恩,她这雪姨娘等人办事情非得已,总觉得愧对明珏。 “九小姐,我姐姐差点害死你,她死了,我替她赎罪,你让我死,我也无怨。” “你跟你姐姐不一样,她是她,你是你,别说这些了,都过去了。” 明珏当然不会告诉她,若不是你姐姐和人把洛明珏勒死,我现在说不定早成孤魂野鬼,之所以能异世一游,还要谢谢你姐姐,我当然不会恨她。 “雪莺,我不管你是不是废太子的余党,你现在是我的奴才,就要听我的话。” “奴婢听话,九小姐请讲,奴婢万死不辞。” 明珏想了想,说:“你先到矿井里躲一段时间,有人问起,我就说你死了。等风声过了,你就留在北郊,打理梅隐居的琐事,还要管起化妆品工厂。过一份正常的人生活,比当暗桩不好吗?你不能再出事,否则新账老账我跟你一起算。” “九小姐,奴婢不是暗桩,奴婢只是想帮姐姐……” “好了,我没时间听你讲来由,快点收拾,今晚我让人送你走。” 苏嬷嬷来京城替明珏备嫁之后,梅隐居由紫竹娘管理。明珏想把紫竹娘接到别苑,毕竟贺妈妈和苏嬷嬷都是洛老太太的人,若有变故,她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安置了雪莺,她也去了一块心病。此次清洗废太子余党并不激烈,她主要是怕秦临庄乱加攀咬,听说这些天秦临庄突然消失了,她心里也安静了。 “九小姐,老太太来了,非要见你。” 明珏皱了皱眉,犹豫片刻,说:“带她到卧房后面的暖阁等我。” 洛老太太靠在凉榻上,紧皱眉头唉声叹气,看到明珏进来,她的神色顿时清明,忙说:“我知道你忙,要不是真有事,我也不愿意找你。” “有事就直说吧!” “洛家落难前几个月,我就觉察到了。五丫头大你两岁,还没许人家,八丫头大你几个月,十丫头比你小几个月,你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要把你嫁到萧家吗?” “我最弱呗!”明珏微微苦笑。 洛老太太长叹一声,说:“当时大太太、二太太、五丫头和八丫头这些人都恨我,就是因为我偏疼你,就和你现在恨我偏疼她们一样。” 明珏也叹了口气,一本正经说:“我没恨你,只是生气,觉得你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软弱的时候你疼我,我没象洛明玫那么骂你吧?没象二房的人那样对你吧?我生气归生气,可还是那句话,你只要在这里住,我就好喝好吃好住供养你,你别弄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让我没法收场就行。” “你二叔一家不争气,可他们也是……” “你别说他们是我的亲人,没有伤不透的心,他们做过什么,你都亲眼看着呢,他们是什么品性,你也知道,你是老人,我不会象照顾你一样照顾他们。” “那你说怎么办?看着他们一家不成人,我能不着急吗?”洛老太太哽咽长叹,“八丫头退婚,林家损失几千两银子,亲戚之间,还怎么好意思呀?” “你不知道你怎么办,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能怎么说?十根手指头,谁的也不一般长,可这十根手指,随便咬哪一根都疼,这个比喻你能懂吧?”明珏顿了顿,又说:“我确实不差那几两银子,素昧平生的人我还救济呢,可我不会拿银子去喂白眼狼。林家损失几千两银子,我只能说活该,林老太太多么疼洛明玫呀!这不是养了白眼狼了吗?她的脸不被包子打开花,对得起她吗?” 说完,明珏不禁笑出了声,与洛老太太唉叹抽泣配合得恰到好处。 “我想带八丫头和林丫头进宫,你姨祖母也想跟去,她也认识祝太妃。” 明珏把礼单递给洛老太太,说:“你随便吧!反正我不会再添礼物。” 洛老太太扫了一眼,问:“你不送夜明珠?” “不送。” “八丫头和林丫头都不小了,林丫头好说,林家人也给她张罗。八丫头闹出这档子事,以后还怎么找婆家?温家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嫁,会害死她的。” 明珏想把洛明玫与温玉娥勾结,想通过温家嫁给萧怀逸做平妻的事告诉洛老太太,仔细一想,还是算了。此次进宫,温家一定会出妖蛾子,事情闹开,闹得越大越好。到时候没法收场了,再把洛明玫的目的公开,效果会更好。 这四样礼物若是只有洛家人进宫也行了,林家人也跟着,可就显得薄了。洛老太太见明珏不打算再添礼物,也没办法可想,只好叹气回去。 接下来几天,明珏忙里忙外,转眼就到了六月初一,六月初六也快到了。 一早想来,朱嫂子和岳嫂子带几个厨娘齐动手,做了一块糕坯,直径都有两尺长。明珏往糕坯贴奶油,又按提前画好的图案,喷汇画图,又雕了水果。栩栩如生的老寿星一手捧着寿桃,一手拄着长寿拐杖,在松林伴鹤,煞是喜庆喜人。 明珏让人准备了三辆马车,洛老太太带两丫头坐一辆,明珏带四个丫头坐一辆,田妈妈和贺妈妈带着礼物坐一辆。她们的马车刚出来,洛明玫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带着一个丫头一个婆子过来,没理会明珏,就上了洛老太太的车。林老太太和林玉黛带着几个下人正坐在车里等他们,等她们过去,林家的马车才跟上。 到了皇宫正门,交了请贴,做了登记,引路的小太监得了好处,很殷勤。沿着宽阔的宫道来到后宫大门前,来人全部下车,身份尊贵的人就换成了轿子。 明珏一行无轿可乘,两老太太不用人搀扶,脚步都很爽利。在后宫入口将人员、礼物和所带物品都做了详细登记,才有宫女引着来人往里走。 后宫门口有一条路,路口注明“男子专行”,这条路直接通往今日摆宴的椿萱殿。女子则先入后宫的殿宇,给刘太后、祝太妃等人请安之后,才到宴请之地。 紫竹和朱艳抬着大蛋糕,田妈妈和贺妈妈抬着纯金生肖,丝菊拿着五彩冰珠和蛋糕的纸制吃碟及红蜡烛,风兰拿着化妆品紧跟在明珏身后,随时听从使唤。 明珏带人走在前面,紫竹几人拿着礼物走到后面,她们穿过一个小花园,迎面碰到两个中年太临,其中一个太监给明珏使了眼色。明珏看到中年太监手里有一块玉佩,正是小订时她送给萧怀逸的,就知道是萧怀逸找她。 “这位姑姑,我想方便一下。”明珏往领路的宫女手里塞了一个小金锭。 宫女点点头,“你们在路边等一会儿,你跟我来。” 中年太监绕了一个圈,跟明珏汇合,把她引到花园一角的小房子里。萧怀逸正在房间挪步,看到明珏进来,温柔一笑,二话没说,就往她嘴里塞了几个小药丸。药丸刚吃到嘴里腥味很浓,融化后便有甘甜的味道入腹,清凉舒爽。 “你给我吃了什么?你怎么到后宫来了?” 好长时间不见萧怀逸,明珏很想跟他撒娇,见他面露急色,又忍住了。 “能解百毒的药。”萧怀逸满眼宠溺,在她鼻尖上捏了一下,说:“我来给贵妃娘娘请安,皇上正等我呢,我必须马上走,你等一会儿再走,万事小心。” “好,你也小心。” 目送萧怀逸离开,明珏微微一笑,在房间里稍坐了一会儿。她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刚要出来,迎面碰到一个人进来,霎那间,她柔弱的双肩倒霉了。 “你要开小吃店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跟我合伙?” “你有毛病呀?快放开我。”明珏照小乔的软肋狠砸了一拳头。 小乔松开她的双肩,“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想砸死我呀?我诅咒你还被休。” 明珏赏了他无数记洁白的眼刀,“躲开,我要回去了。” “你准备在京城开多少家九九豆味?分成我两成干股,我缺银子用。”小乔扯着明珏的衣袖,可怜巴巴,又说:“我派人帮你打理生意,分我两成吧!” “我在京城呢,不用你帮我打理生意。” 小乔哀求不成,绷着脸说:“哼!那我去砸你店,你开一间我去砸一间。” “你敢砸?镶亲王说了,他会帮我摆平京城的大小麻烦,只要一成干股。” “老不死的,专跟我对着干,我也要一成,也帮你摆平京城的大小麻烦。” 明珏见门外的宫女等急了,忙说:“你保我今天在宫里平安无事,我的小吃店分你一成干股,我还要开一家大型自助餐店,允许你入股。如果我在宫里出了事或损失了名誉,哪怕少一根头发,你根据情况,至少赔我两千两,最多一万两。” 小乔眉头紧皱,“你这算什么?” “人身保险,反正皇宫也是你们家的,能不能赚到钱,要看你的财运和能力。” 明珏说完,狡黠一笑,转身就往外走,同宫女一起离开。小乔尚处于迷糊之中,等他回过神、算清账,明珏已经走出很远了。他寻思了一会儿,觉得合算,忙叫来随行的太监写契约,安排情况,又让人赶紧给程王妃送信,做好准备。 祝太妃寝宫里,无论殿外院中,都挤满了贵妇小姐。一些有脸面的贵妇正陪着祝太妃、刘太后和各宫的娘娘及皇子王孙的妃嫔们在正殿看众人送来的礼物。 满院衣鲜饰艳、珠摇玉翠,满殿花枝招展、脂粉飘香。 听说明珏等人来了,寝宫的总管太监陆公公带人迎出来,看到大蛋糕,都啧啧赞叹。明珏趁人不注意,塞给陆公公一百两银票,陆公公喜笑颜开,忙指挥太监把明珏带的礼品直接拿到正殿,并大声吆喝让众人小心,好象礼品特别金贵。 明珏等人进到殿中,先给祝太妃贺寿,又给刘太后及各宫的娘娘和皇子王孙的妃嫔行礼。祝太妃对洛老太太和林老太太很热情,忙寒喧赐座。陆公公叫人搬来两把舒服的软椅,请她们坐下,两老太太都是白身,能有座位就是万分荣宠。 陆公公把礼单交给祝太妃,明珏的礼物并不是多么稀奇珍贵,却很得祝太妃欢心。她看礼单,满脸欢喜,又把礼单给刘太后等人看,众人边看边赞叹。 老王妃把明珏拉到身边,问:“这块生日蛋糕是多大的?” “回王妃,这蛋糕是十八寸的,双层奶油鲜果,配松鹤延年图。” 紫竹和朱艳将蛋糕抬到桌子上,打开包装,甜香清新的气味弥散,清晰优美的装饰和图案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连祝太妃和刘太后都凑过来仔细看。 “真不错,真不错。”一直面带微笑却很少开口的刘太后连连赞叹,众人见她高兴,也都跟着凑趣,祝太妃觉得有面子,对洛老太太和林老太太更加热情。 老王妃忙问明珏,“用蛋糕怎么过生日?上次听你说过,我忘了。” 明珏冲众人浅施一礼,微笑回答:“在蛋糕上点好蜡烛,一般是多大年龄就点多少只,过寿的人对着蜡烛许愿,然后吹蜡烛,大家分吃蛋糕。” 刘太后忙拉着祝太妃的手,说:“要不我们这些人先给你过寿吧!” 这意思很明确了,我们先给你过寿,见识见识新型的过生日的方式,把蛋糕分吃了。刘太后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众多附和声,祝太妃更加高兴,赶紧答应。 小太监拿来一大包花型红烛,明珏微笑摇头,她随蛋糕一起准备了蜡烛,共六十六根。明珏亲手插蜡烛,边插边数,却只有六十四根,少了两根。 明珏心里“咯噔”一声,蜡烛少两根,肯定不吉利,再被有心人一扇动,这不是自找难堪吗?做好蛋糕,她亲自数的蜡烛,不会少,谁做了手脚?她知道现在不是考虑谁做手脚的时候,必须想办法救场,否则不知会惹上什么麻烦。 “陆公公,有劳您给我拿两根蜡烛,一青一白,要花型的。” 老王妃一怔,忙问:“你不是带了六十六根小红烛吗?” 听到老王妃的问话,祝太妃和刘太后等人都凑过来,众人也上前看究竟。 一个姿容娇丽、身穿华丽宫装的年轻女子双手抚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娇笑几声,说:“哟,怎么只有六十四根蜡烛?少两根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纯心的?” 老王妃沉下脸,“温婕妤这是什么意思?她纯心少拿两根蜡烛找不自在吗?” 原来这就是温婕妤,果然是温家人的“风范”,迫于不急待要踩她几脚。明珏扫到洛明玫和温玉嫦站在众人身后看热闹,猜到是她们做的手脚,暗自咬牙。 洛老太太着急担心,林老太太也一脸忧色,她们都知道祝太妃过大寿出了问题,事情不能善了,她们今天丢人是小事,以后不知会被人怎么踩踏呢。 明珏扫到洛明玫满脸无辜的神情,心中长气,今天她丢了人,洛家和林家都不能全身而退,洛明玫不懂这个道理吗?在寿礼上做手脚,不给自己找麻烦吗? “红蜡烛不是六十六根吗?”洛老太太心里清楚,咬着牙低声问明珏。 陆公公拿来一青一白两根蜡烛,递给明珏,众人的目光也落到明珏身上。明珏面带微笑,脸色坦然,将一青一白两根蜡烛插到蛋糕正中,将蜡烛全部点燃。 “我故意带了六十四根小红烛,正是八八大吉之数,再加一青一白两根大蜡烛,蕴含什么意思,不用我明说,大家也清楚,我们开始给祝太妃贺寿吧!”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认同明珏的意思,附和赞叹,有人因没看上明珏的笑话而愤愤气恼。洛老太太松了口气,一手抓着林老太太的手,一手忙拿手帕擦汗。 “你在说她清白吗?哎哟,天塌了。”老王妃故意歪着头,表示极不认同。 刘太后忙打圆场,嗔怪老王妃,“你这老货,心里清楚就行,干吗非说出来?” 祝太妃起初见少了两根蜡烛,觉得堵心,很不高兴,暗暗怪上明珏。见明珏插上一青一白两根蜡烛,听完明珏的话,她脸色缓和,心里也舒服了。听到老王妃和刘太后的话,她知道她们在打趣她,刚才心中的不快消失怠尽。 “我怎么不清白了?你这老货,给我说清楚。”祝太妃扯了明珏一下,笑着说:“你一定要帮哀家想个办法收拾这老货,要不哀家可不饶你。” 明珏知道躲过了这场麻烦,心里轻松了,忙冲祝太妃行礼,说:“蛋糕上面的奶油会沾上烛油烛灰,一般是不吃的,涂在脸上,又白又嫩。” 祝太妃会意,盯着老王妃,说:“好好好,快给我切一块。” 老王妃轻哼一声,嗔斥明珏,“你竟然给她主意,忘记我对你好了?” 明珏忙陪笑说:“怎么会?王妃的好处我一辈子不忘,这主意是给大家出的。” 众人嘻笑凑趣,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就拥簇着祝太妃许愿。祝太妃双手合十,对着蜡烛,闭上眼睛,嘴里喃喃低语,说是许愿,那样子倒象祈求保佑。 许完愿之后,众人一起帮她吹蜡烛,高声贺寿的声音响起。祝太妃激动得老泪涟涟,冲众人摆手道谢,又给刘太后行礼,对明珏又是赏赐又是重谢。 明珏行礼谢赏,又说了一些吉利话,拨掉蜡烛,就开始切蛋糕。她把蛋糕上层中间的老寿星完完整整切下来,捧给祝太妃,又把一松一鹤切下来,捧给刘太后。祝太妃和刘太后都很高兴,对明珏大加赞赏,多数人也附和她们称赞明珏。 顶层的蛋糕切成小块,明珏依次捧给老王妃、汝王妃、萧贵妃等人。上面那一层分完,祝太妃就让一个宫女来切,分给来贺寿的贵妇小姐们。 众人捧着蛋糕,都没吃,又一次齐声给祝太妃贺寿。祝太妃向众人道谢,再次给刘太后行礼,刚抬起头,就被老王妃抹了一脸奶油。 “祝愿你这张老脸又白又嫩,今天六十六,明天十六。” “你这老货,看我怎么收拾你,哈哈……”祝太妃抹了一把奶油就还击了。 众人又是互抹奶油,又是嘻闹说笑,殿中乱成一团,笑声回荡在整个后宫。 明珏趁乱出来,在门外透了口气,紫竹匆匆过来,把她拉到偏殿的小花园内。 “九小姐,偷蜡烛的人不是八小姐,是林小姐的丫头咏诗。奴婢和朱艳打了她一顿,都问出来,林小姐让她把所有蜡烛都折断,她没来得及,就偷了两根。” “这蠢货,真该死。” 难怪洛明玫一脸无辜,偷蜡烛的事还真不是她干的。洛明玫恨明珏入骨,却也知道今天送的寿礼关系到洛林两家的进退,也包括她的休面。 林玉黛可不管这一套,看明珏为难出丑她就高兴,也不考虑是否关系到自己的面子,也不想自己的处境如何,一点大局观念都没有的人真是蠢到家了。 “紫竹,你告诉丝菊几人一切小心,回头再收拾她们,先别表现出来。” “是,九小姐。” 程王妃匆匆过来,也没说话,塞给明珏两张纸,笑了笑,就离开了。明珏打开纸,看到是一份契约,上面写着“人身保险”几个大字,不由发笑。这小乔把她的话当真了,还立了一份正式的契约,今天她的安危可有保障了。 太监来传话,请祝太妃、刘太后等人移驾椿萱殿。众贵妇小姐拥簇着祝太妃、刘太后等人出来,上撵上轿或是步行,迤逦绵延向椿萱殿走去。 温玉娥扶着温婕妤,洛明玫扶着温贤妃,温顺侯夫人等人跟在后面,一行人边走边低声说话谈笑。走到椿萱殿门口的花园,她们停下来,装模作样赏花。洛明玫只是原齐国公府旁支的小姐,却得温贤妃青眼,确实羡煞好多人。 洛老太太和明珏并肩走在前面,林老太太和林玉黛跟在后面,与一些贵妃小姐们一起走来。来到椿萱殿门口,林老太太带林玉黛去温贤妃等人行礼打招呼。洛老太太冷哼一声,沉着脸,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就拉着明珏就往椿萱殿里走。 明珏微微摇头,心中冷笑,看来她们还有大计划,偷蜡烛只是前奏。想到小乔赚不上银子,还要赔上几千两银子,明珏哑然失笑,心是并不紧张。 ------题外话------ 太妃如何自称,我没查到,有称“我”的时候,有称“哀家”的时候,谁知道告诉一声。 …… 还有一件事,我父亲身体不好,这个月该复查了,我不知道哪天去,提前跟亲们说一声,如果我哪天没更新,或是更得少,那就是陪父亲看病去了。 第一百五十章 害人反害己 椿萱殿是一座庞大的散落式宫殿,本是大秦皇朝开国皇帝禅位后携妻养老的殿宇。因太上皇和皇太后都喜好热闹,宫中逢年过节、添丁过寿常在这里大摆宴席。太上皇和皇太后仙逝后,椿萱殿也就成了宫中专门摆设宴席的地方。 后妃女眷从后宫出来,沿着宫道从椿萱殿的右门进入右偏殿,男子则从后宫正门的通道直接进入左偏殿。两座偏殿之间隔着两排木槿树,正是枝繁叶茂、花开烂漫的季节,这两排木槿树就成了隔开男宾女眷的天然屏障。 左右偏殿顶头是正殿,也是敞厦式结构,是帝后宫妃入席落座的地方。正殿后面有一座小湖溏,一条迂廊围绕湖溏,对岸则有诸多房间,供宾客休息之用。 一路行来,明珏见洛老太太一直绷着脸,半言不发,不禁心中暗笑。洛老太太要带洛明玫进宫,是希望洛明玫退婚之后能另聘权贵之家。 可洛明玫根本不买账,跟温家人搅到一起,与温玉娥情同姐妹,又得温贤妃和温婕妤青眼,早已把亲祖母抛到九霄云外了。要说这洛老太太也真是怪人,一心为洛明玫及二房操心,挨打挨骂受虐待都在所不惜,真是母亲中的模范。 林老太太也跟温顺侯夫人及温贤妃等人热情攀谈,林玉黛也同温玉娥讲起私密闺语,根本不理会洛老太太。林老太太可是个有心人,住在温家的外宅,跟温家来往频繁,又跟洛老太太不断交往,保持中立不尴尬,反而游刃有余。 明珏想讽刺打趣洛老太太几句,转念想起洛老太太之所以跟温家决裂,是因为洛明珏的外祖母和母亲,更是为保护洛明珏所致,就于心不忍了。 陆公公迎上来,给明珏和洛老太太行礼问安,把她们引到右偏殿的主座。刘太后、祝太妃正和几个王妃贵妇闲谈,看到明珏进来,忙让她坐下。 经刘太后恩准,洛老太太也被安排到主座,与身份显赫的贵妇坐在一起,她顿觉恩宠加身。洛家没被削爵之前,她是二等公爵夫人,参加宫中的宴席,也轮不到她坐主座。虽说没人理她,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明珏身上,她仍觉得很有面子。 “洛小姐,你家亲戚在外面,想跟你说句话。”陆公公轻声说。 明珏一怔,她的亲戚就是林家和洛明玫,这几个人是不会找她,那会是谁? 祝太妃见明珏犹豫,忙说:“去吧去吧!快点回来。” “多谢太妃。”明珏跟陆公公来到右偏殿后面的小花园,看到黄公公正和几个小太监说话,她皱了皱眉,问:“黄公公,你啥时候成我家亲戚了?” “哟,你要做一品侯夫人了,就看不起咱家了?” 明珏睃了他一眼,轻斥:“有话就说,别装神弄鬼,胡说八道。” 她跟黄公公并不是很熟稔的关系,两年前,她告御状,黄公公总算帮过她一点小忙,也从她手里卡走了五百两银子。她再回京城做生意之后,黄公公碰上休沐日常出来跟她闲聊,带给她一些用处不大的消息,从她这里打打秋风。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人家一品侯夫人这语气。”黄公公用拂尘扫过几个小太监,又说:“要不是为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我用得着低声下气求人吗?” “干爷爷,您不也有事求洛小姐吗?一块说不就行了?”一个小太监插嘴说。 “你这小兔崽子,你……”黄公公连声讪笑。 明珏知道黄公公求她的事很为难,忙说:“黄公公,有事就说,跟我别客气。” 黄公公指着几个小太监,陪笑说:“这几个小兔崽子家里有亲戚朋友想到京城谋份差事,求我帮忙,我寻思着不能都让他们进宫当差,就想到了你。” “就这点事呀?你找算找对了,我正缺人手用呢。十岁以上、六十岁以下,无论男女,只要身体健康、不呆不傻,都能从我那里谋到差事。只是有一点,不管是谁引荐的,必须服从命令听指挥,我保证他们能挣到银子,也能谋到前途。” “听到了吗?你们小兔子崽子有福气,还不快谢谢洛小姐。” 几个小太监听到明珏的话,都很高兴,忙冲她施礼道谢,又问了一些做工的情况。明珏一一答复,简单说了薪金待遇,还有生意的扩展和做工者的前途。小太监们更加高兴,争先恐后向明珏引荐亲戚朋友,黄公公和陆公公也连连点头。 “他们的问题解决了,黄公公,你还有什么事?” 黄公公陪笑说:“我有一个庄子,五百亩地,二等田,想包给你种。” “你要多少钱?”明珏现在要种的农作物太多,买了几个庄子不够用,又承包了几个庄子,农作物的种植面积再扩大,还需增加土地,她正想置办庄子呢。 “听说镶亲王府有一千亩沙荒地包给你,你一年还给他一千两银子呢,我那五百亩都是二等田,比他的地可强多了,你怎么也要给我八百两吧!”黄公公边说边观察明珏的脸色,越说越没底气,只怕明珏一口回绝,让他没面子。 镶亲王府那一千亩沙荒地靠近北郊大营的马场,又背山临河,位置不错。明珏接受黑嫂的建议,把那一千亩地开成了牧场,搞牛羊养殖和放牧。 去年她在江东时,黑嫂写信告诉她的,她觉得其中有利可图,就靠书信遥控公羊白和黑嫂,包下了镶亲王府的荒地,建成牧场,现在已初具规模。 明珏笑了笑,把那一千亩荒地的情况讲给黄公公等人听,又说:“那一千亩荒地虽说土质差,种牧草正合适,比良田收益高多了。五百亩地的庄子,别说是二等田,就是上等好田,一年有多少收益,想必黄公公比我清楚。” 黄公公当然清楚,他的庄子里皇上赏的,他的表侄帮他打理。风调雨顺的年景,能给他三百两银子顶天了,遇到灾年,不赔银子就是好事。他听说镶亲王府一千亩荒土都能赚一千两,就硬着头皮来找明珏,没想到那一千亩荒地另有优势。 “那、那你包五百地的庄子都是给多少钱?” “你自己算,比你自己打理多加一二百两银子就行了,毕竟不用你操心。” “这个,我……六百两怎么样?”黄公公主动降价了。 “行吧!你先自己琢磨,回头再说。” “那就五百两吧!都痛快点。”黄公公心里没底,怕明珏不包他的庄子,直接把价位砍了一小半,四百两是他的心理价位,能给五百两,他就占了便宜。 明珏能接受五百两的价位,虽说包下这庄子赚钱不多,毕竟是人情关系。黄公公颇得皇上信任,在宫里是实权人物,在朝堂上也有几分体面。 “好等你再休沐去找公羊白签契约,今年过去了一半,我付你三百两。” “好好好,等你成亲我给你送份厚礼。”黄公公有了面子,又得了实惠,满心欢喜,向明珏道了谢,又跟陆公公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几个小太监拥簇着黄公公向正殿走去,边走边奉承说笑,迎面有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过来,差点撞到黄公公,被众人吼呵骂了几句。 “小王八崽子,你跑什么跑?一点规矩没有,不知道今天有喜事吗?” “干爷爷,是、是温贤妃,她……”小太监凑到黄公公耳边低声嘀咕。 听完小太监的话,黄公公脸色大变,喃喃说:“真阴毒,这还了得?” 一个小太监听到几句,挠着头,一脸为难,脸色忙问:“干爷爷,她、她们要、要对付洛小姐?我、我们的亲戚还能给洛小姐做工吗?” 另外几个小太监也很关心这个问题,都满脸殷切盯着黄公公要答案。 “不许胡说。”黄公公沉着脸寻思,这件事关系重大,一旦发生,好多事情都无法挽回,害了明珏,他会失去一个大钱东,可他又不想得罪温贤妃。 “小桂子,你过来。”黄公公叫过一个机灵的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你去找洛小姐,把事告诉她,别把话说得太满,再给老陆提个醒,让他压制。” “是,干爷爷。” 陆公公也想置办一个庄子养老,觉得黄公公和明珏这种稳赚不赔的包租的方式不错,也想效仿。可他跟明珏今天算第一次见面,并不熟,就多聊了一会儿。 见时间不早,两人才一前一后向右偏殿走去,走到拐角处,看到小桂子匆匆跑来。陆公公猜到黄公公有事找他,让明珏自己回去,他迎上去问话。 明珏看到小桂子冲她打手势,暗示她别走,就知道黄公公让小桂子来给她传话。她点点头,就躲到右偏殿一侧的花树后等小桂子。 “洛小姐,我正找你呢。”给她和萧怀逸传话的中年太监匆匆走来。 “什么事?”明珏笑了笑,又问:“请问这位公公,小女该如何称呼您?” “我姓唐,跟萧侯爷很熟。”唐公公看看四下无人,掏出一小包药粉递给明珏,说:“这是迷智粉,侯爷怕有人暗算你,让留着防身用。” “多谢唐公公。” 没等明珏多说,唐公公就匆匆离开了。明珏收起迷智粉,不由暗笑,萧怀逸想得真周到。她知道迷智粉是萧攀配制的,内含少量春C药,只要沾在人身上,不但能让人迷失心智,还能起到兴奋的作用,最适合稀里糊涂发情用。 陆公公神色沉着,冲明珏摆了摆手,就快步进了右偏殿。小桂子迎着明珏走过来,在明珏耳边低语了几句,听到小桂子的话,明珏气得咬牙切齿。 这帮人太可恶了,她也是时候反扑了,一定让她们尝尝什么是害人反害己。 “桂公公,我想麻烦你几件事。” “洛小姐太客气,叫我小桂子就行,有事你尽管说,我以后还仰仗你呢。” 明珏思虑片刻,低声跟小桂子交待了几句,又塞给他两只金锭子。小桂子乐得合不上嘴,连声向明珏道谢之后,就去办事了。明珏漫步忖度了一会儿,又把紫竹等几个丫头叫来,说明情况,主仆细细商量了一番。 启明帝驾到,先给祝太妃拜寿,又给刘太后行礼,在正殿落座,众臣子命妇参拜天子,给祝太妃贺寿,又给刘太后及各宫娘娘行礼。 司仪太监宣布宴席开始,彩衣宫女端着托盘鱼贯而入,美味佳肴罗列桌上。 明珏和洛老太太同老王妃等几位贵妇坐到主座上,温顺侯府的女眷离主座很近,洛明玫、林玉黛和林老太太则被安排到最后面的角落上。 十公主和几位公主有气无力进来,坐到明珏等人后面的桌子旁。十公主只冲明珏摆了摆手,连一句话都懒怠说了,显然是累到了极点。听老王妃说未嫁的公主从今日子时开始,就都去佛堂替祝太妃抄经诵经了,一直到午时才结束。 “吃吧吃吧!别客气。”老王妃微笑着冲众人摆了摆手,招呼大家。 每一位贵妇小姐身后都有一个丫头布菜,紫竹为明珏布菜,朱艳则伺候洛老太太。洛明玫装腔做势走来,让朱艳退下,她要伺候洛老太太。明珏给两丫头使了眼色,二人会意,紫竹笑了笑,就退下了,留下朱艳伺候明珏。 洛老太太见洛明玫转了性,很高兴,夸赞洛明玫,并向同桌的贵妇介绍。同桌的人都跟明珏熟稔,对洛老太太只是应付,更把洛明玫当成了空气。洛明玫并不气恼,笑脸温声,细致周到地照顾洛老太太,对同桌的人更是礼貌有加。 “祖母,您喝碗汤吧?” “好,盛半碗就行。” 洛明玫拿起明珏的碗,就盛了半碗汤,小心翼翼递给洛老太太。 明珏推过一只碗,说:“你拿的是我的碗,这才是祖母的。” “对不起,我没看清,我以为这只碗是祖母的呢。”洛明玫陪着笑脸,向明珏诚恳道歉,“要不你和祖母换碗用,要不让宫女再给你拿一只碗来。” 老王妃看了看她们,说:“不能吃到一半换筷子换碗,那可不吉利。” 洛老太太也忙说不吉利,把汤推给明珏,“这汤味道不错,你喝这碗汤吧!” 明珏和洛老太太的座位相邻,明珏要喝汤,自己端过来或洛老太太推过来都行。可洛明玫手很快,忙端起汤碗,在众人头顶上绕了一端,才递给明珏。 不知洛明玫给她下的什么药,明珏接过碗时,药已经完全融化在汤里了。洛明玫故意拿错碗,不就是想借机下药吗?若不是明珏早有防备,还真会中计。看着明珏喝完汤,洛明玫重重松了口气,给邻坐的温家女眷使了眼色。 过了一会儿,明珏装得昏昏沉沉,掐着额头,目露迷离,说:“我有点头晕。” 老王妃忙说:“头晕就去歇一会儿,正殿后面的房间都是供人休息的。” 洛老太太也说让明珏去休息,明珏愣了一会儿,让朱艳去取她的随行使用物品。朱艳离开之后,明珏装出半昏迷的样子,洛明玫自告奋勇,要扶明珏去休息。 明珏迷迷糊糊冲洛明玫伸出手,要是不给她机会,怎么能让她自食其果呢? 洛明玫扶起明珏往外走,洛老太太不放心,要跟着去,被洛明玫拦住了。洛明玫扶着明珏来到右偏殿门口,给一个小太监使了眼色,小太监会意点头,匆匆离开。洛明玫冷哼一声,神情怨毒阴狠,扶着明珏向正殿后面的房间走。 萧怀逸往明珏嘴里塞的能解百毒的丸药确实很好,明珏知道洛明玫等人给她下的毒很厉害,可她现在只感觉小腹微微发热,头一点也不晕。她装出昏昏迷迷的样子就是想引诱她们上钩,把她们一网打尽,让她们尝尝害人反害己的滋味。 正殿后面的房间,每一间的门上都挂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梅兰竹菊杨柳榆桐等字样,以做区别。据说开国皇帝性喜花树,才以植物花草给房间命名。 洛明玫四下看了看,把明珏扶进一间挂有“兰”字标牌的房间。进到房间,她关上门,将明珏一把推倒床上,她松了一口气,就去撕扯明珏的衣服。 “贱人,我今天就要置你于死地,你死不了也休想清白,凭你也配嫁给萧侯爷?哼!你做梦吧!只有象我和温小姐这样出身高贵的人才能配得上萧侯爷。” 明珏身上只剩了一件水红色抹胸,一条软绸灯笼裤,其它衣服都被洛明玫扔到地上,踩得乱七八糟。洛明玫见明珏昏睡不醒,又咒骂了几句,才打开门。 一个小太监跑来跟洛明玫低语了几句,又匆匆离开了。洛明玫忙关上门,捅破窗纸往外张望,好象在等什么人。明珏轻轻从床上爬起来,悄悄穿上衣服和鞋子,踮着脚向门口走去。洛明玫听到声音,猛一回头,明珏冲她洒出了迷智粉。 “你、你……贱人。”洛明玫指着明珏,头晕脑胀,摇摇晃晃倒在地上。 迷智粉的药效真不错,可惜给洛明玫用的量太大了,反而浪费。明珏把洛明玫扯到床上,也把她的衣服脱掉了,连裤子和抹胸都没剩,又给她盖上了薄毯。 明珏隔着窗户往外看,见宫女打扮的紫竹朝这边跑来,才打开门叫她过来。 “九小姐,皇上喝多了,温贤妃让太监扶皇上过来休息呢。” “知道了,你先躲到‘梅’字房间,有事我叫你。” 温贤妃和温婕妤灌醉启明帝,洛明玫给明珏下药,把启明帝和明珏弄到一个房间,让启明帝沾污明珏。萧怀逸做为臣子,不可能跟皇上抢女人,只能退掉婚事。就算明珏勾引皇上不被处死,启明帝准许她入宫为妃,她失去自由,份位也不会高。温贤妃和温婕妤联手略施小计,就能轻而易举将她置于死地。 这就是她们的全部计划,连二房的人都参与了,不可谓不歹毒。 温贤妃等人早已计划好,只要启明帝一喝醉,温贤妃就会派心腹太监把启明帝扶到“兰”字房间,促成明珏和启明帝行奸,然后再来捉奸。 明珏看了看房间门口的兰字标牌,寻思片刻,将“兰”字和隔壁的“竹”字掉换了。她这样一换,启明帝就不能与洛明玫同处一室了。 本来明珏计划让洛明玫代替她,同启明帝行奸,可启明帝若真让洛明玫入宫为妃,洛明玫就会成为温家助力,明珏也会为自己埋下隐患。 换好标牌,明珏进到挂有“竹”字的房间,轻轻关上门。洛明玫酥臂雪胸半露,满脸潮红,正处于昏迷之中。明珏冷哼一声,今天的事一出,她和洛明玫及二房都会积下深仇大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洛明玫尝尝失去清白的滋味。 窗外,温显宗同几个中年男子走过来,边走边谈笑。看到温显宗不时朝“兰”字房间张望,神色阴沉暧昧,明珏就知道他是带人来捉奸的。 明珏看了看昏迷在床上的洛明玫,又扫了温显宗一眼,心中暗自冷笑。想让洛明玫失去清白,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呢,温显宗既然送上门,那她就不客气了。洛明玫想嫁到王侯之家,又和温家人相处得很好,这可是天作之合。 她思虑片刻,打开门,敲了敲“梅”字房间的窗户,紫竹开门把她迎进去。明珏附到紫竹耳边低语几句,紫竹立刻睁大眼睛,脸上布满快意恩仇的兴奋。 紫竹敛襟低头,从温显宗身边经过,脚下一滑,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忙躬身赔礼道歉。温显宗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冲紫竹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紫竹穿着宫女的衣服,姿态神情也很象宫女,温显宗也没有注意她。 “温侯爷,你怎么了?” 温显宗看了看太阳,说:“我头有些晕,可能是中暑了。” 紫竹低着头,就站在离温显宗等人不远的地方,象是在站岗执役,听到温显宗的话,她忙过来问:“温侯爷,婢女扶你去房间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我很好。”温显宗是来看戏兼捉奸的,戏没开场,他可舍不得走。 旁边一男子说:“温侯爷,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你先去歇歇。” 温显宗感觉头晕难耐,看到皇上还没过来,决定去歇一会儿。他冲紫竹招了招手,紫竹忙过来扶住他,把他扶到“竹”字房间门口。在进门之前,紫竹又在他身上洒了大量的迷智粉,足够他进到房间就迷失本性了。 扶着温显宗进了房间,紫竹把他摔到地上,又往他脸上洒了几滴水。水能解迷智粉的毒,却不能解春C药的毒,一会儿,温显宗就会醒过来,自己爬上床。 紫竹从“竹”字房间出去,转动外面的门栓,将门反锁,这样人们就会知道这间房子有人。她敲了敲“梅”字房间的窗户,暗示明珏事情办得很顺利。明珏捅破窗纸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离开,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一个中年太监领着两个小太监扶着启明帝过来,朝“兰”字房间走去。中年太监是温贤妃的心腹,温贤妃告诉他“兰”字房间有女人,让他亲自安置启明帝。 中年太监让两个小太监在门口守着,他亲自扶启明帝进了房间,没看到房间里有女人,他心想可能侍驾的女人还没到,要赶紧去告诉温贤妃。 “你们两个好好在门口守着,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听到了吗?” “是,杜公公。” 明珏在“梅”字房间里往外张望,听到小太监管中年太监叫杜公公,明珏狠狠把杜公公诅咒了一遍。杜公公让小太监守着门,她怎么把“兰”字标牌和“竹”字标牌掉换过来呀?温贤妃会到“兰”房间捉奸,不换过来哪有大热闹看? 杜公公刚走到正殿后面的迂廊,就被萧怀逸的心腹唐公公带人拦住了。不由分说,唐公公就把杜公公制晕,让他的随从把杜公公抬走了。 “两个小兔崽子,‘兰’字房间和‘竹’字房间的标牌掉换了,你们没看出来吗?应该是梅兰竹菊,现在成什么了?梅竹兰菊,你们就是欠打。” 唐公公走过来,轻斥两个小太监,又把两个房间的标牌换回来了。两个小太监不知温贤妃的计划,看到唐公公换房间标牌,只讪讪陪笑,也没说什么。 明珏松了一口气,这位唐公公真是救星,改天和萧怀逸说说,一定要记唐公公一功。明珏当然不知道紫竹离开这里后碰到了萧怀逸,就把温贤妃等人的计划告诉了他。萧怀逸气得心肺欲裂,让人马上送紫竹出宫,又让唐公公过来帮明珏。 黄公公抡着拂尘一路小跑过来,太监端着醒酒汤、宫女捧着洗漱用品跟在他身后,直接进了启明帝休息的房间。杜公公交待两个小太监不许任何人进去,可两个小太监都知道黄公公的身份,借他们一百个胆,他们也不敢拦黄公公。 一会儿,温贤妃和温婕妤就带着几个妃嫔贵妇和成堆的太监宫女朝这边走来。温贤妃眼底透出阴险的得意,却也交织着担忧和焦虑,她不敢保证她们的计划万无一失。她派杜公公来安置启明帝,杜公公却没回正殿跟她汇报。她有些担心,可时间到了,她又怕错过好戏,只好带人先来捉奸。 “奴才给贤妃娘娘、婕妤娘娘请安。”黄公公带太监宫女给温贤妃等人行礼。 温贤妃轻哼一声,指着“兰”字房间,问:“谁在这间房里?” 黄公公满脸陪笑,躬身施礼,说:“回贤妃娘娘,奴才不知道。” 守门的两个小太监刚想告诉温贤妃说皇上在“竹”字房间,被黄公公狠狠瞪了一眼,乖乖退后,谁也不敢再出声,连眼神都凝固了。 温婕妤见黄公公瞪小太监,阴测测一笑,凑到温贤妃耳边低语几句。温贤妃松了口气,确定“兰”房间里就是启明帝和明珏,暗自庆幸阴谋得逞。 “房间里是什么声音?”温婕妤皱着眉头问。 “兰”字房间里传出女人猫叫一样的低吟声和男子快活的粗喘声,在热风倘佯的午后,扣人心弦。在场的人仔细一听,顿时面红耳热,都知道房间里面在做某种运动。 温贤妃的眼底闪过阴涩得意,沉下脸,说:“今天是祝太妃的寿日,宫闱圣洁之地,怎能容无耻之人亵渎?太没规矩了,把门打开。” “贤妃娘娘,千万不要,这、这本是休息的房间,要是……”黄公公表现得很为难,温贤妃等人的计划全在他掌握之中,可他不知在房间里行淫的人是谁。 温婕妤冷哼一声,说:“黄公公,你是不是知道房间里是谁呀?” “回婕妤娘娘,奴才不知。” “你既然不知,为什么不让打开门?” 黄公公忙弯腰行礼,“奴才是怕……” 温贤妃冷笑几声,说:“本宫不管你怕什么,椿萱殿可是我大秦皇朝开国皇帝的安居养老之地,本宫绝不容无耻之人亵渎,不管房间里是谁,都严惩不怠。” “贤妃娘娘,奴才求您三思而后行呀!”黄公公诚恳苦求,不管打开房间看到谁在行淫,他的表现都无可挑剔,将来温贤妃也没理由怪罪他。 “把门打开。”温贤妃冲她的心腹太监挥了挥手,高声命令。 “是,贤妃娘娘。”两个小太监上前开门。 “贤妃,你在干什么?”启明帝从“竹”字房间出来,一脸迷茫看着众人。 温贤妃和温婕妤等参与阴谋者看到启明帝从“竹”字房间出来,都脸色大变。 正在这时,“兰”字房间打开了,离门不远的大床上,温显宗正赤身果(同某字)体抱着一丝不挂的洛明玫快活行淫,已经快达到高潮了。 看到有人撞开门,温显宗不想放弃最后冲刺的强烈快感,大动了几下,终于一泄千里。他喘着粗气,看了看撞门的人,脸上只有快乐,没有惊惧。 片刻功夫,温显宗反映过来,看到一群人堵在门口,才吓了一跳,从快感的昏沉中清醒过来,忙扯起薄毯盖到自己身上,露出洛明玫全裸的身体。 “你们……温、温侯爷……” 听到有人喊温侯爷,温贤妃顿时脸色铁青,忙冲到“兰”字房间门口,看到温显宗正在穿裤子,而洛明玫正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还处于半昏迷之中。 “啊――可恶。”温贤妃咬牙切齿,一拳砸到门框,手上渗出了血渍。 温贤妃等人设计了阴谋,却不成想把自己套到圈套里,这回温家又面临完蛋了。温家本想利用洛明玫害明珏,却不成想最后被害的是温家和洛明玫。 洛明玫听到温贤妃的喊声,突然清醒过来,感觉到自己下体的疼痛,看到自己身上的抓痛吻痕,又看到温显宗刚穿上裤子,顿时全明白了。她“嗷”的一声惨叫,回忆之前发生的事,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顿时脸如死灰,昏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明珏从“梅”字房间走出来,面露迷糊。 温贤妃全明白了,忙关上门,转向明珏,怒骂:“贱人,你……” 明珏一脸无辜,“小女怎么得罪了贤妃娘娘,值得贤娘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小女破口大骂,小女身份低微,贤妃娘娘可是一宫之主,皇上可看着呢。” 唐公公冲明珏挤了挤眼,指了指“兰”字房间,说:“温侯爷在里面,他……” “温侯爷怎么在里面?我八姐在里面休息呢?”明珏面露慌乱,不理睬温贤妃,撞开“兰”字房间的门,顿时大喊大叫,紧接着又大哭起来。 众人都知道温显宗在“兰”房间行淫,听到明珏叫八姐,就都知道与温显宗苟且的女子是谁了。有人知道温洛两家的关系,顿时瞪大眼睛,继而悄声议论。 也有人想到与温显宗行淫的女子是倍得温贤妃和温婕妤青眼的洛明玫,都惊得跌掉了下巴,原来身份尊贵的温贤妃对洛明玫青目有加另有隐情。 不管人们如何猜测,这件事马上会传遍整个后宫,很快就会传遍京城,温家将再次被推上浪尖风口,成为众人轻蔑议论、愤恨唾弃的焦点。 启明帝知道温洛两家的亲戚关系,也听人说起过两家的恩怨,家族琐事不关朝廷,他也没放在心上,可今天在宫里出了这种事,他怎么解决? 明珏敢敲登闻鼓告御状,虽然他分到了大笔的银子,也知道明珏有多么诡辩难缠。现在明珏又成了萧怀逸的未婚妻,身份与以往不一样了,这件事又关系到了萧家的体面。做为皇帝,他深知这几方都不能得罪,可这件事如何收场? “皇上,皇上――求皇上为小女做主呀!欺人太甚了,呜呜……”明珏很后悔今天没带泡过辣椒水的手帕,流不出眼泪,只能扯着嗓子干嚎了。 “别哭了。”启明帝呵斥明珏,又说:“事关洛家女子的清白,你又哭又闹也会影响你自己的名声,朕把你姐姐赐给温侯爷做妾,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启明帝知道温洛两家的亲戚关系,也清楚洛明玫和温显宗的辈份差距。若洛家还有公爵在身,他做为皇帝,也不敢轻易做这个决定,毕竟此事关系到人理伦常。可现在洛家无职无爵,他揣着明白半糊涂,只想快点了结此事。 温顺侯夫人带着温玉娥等温家女眷过来,一路上听到人们议论,也大概明白事情的经过了。听到启明帝要将洛明玫赐给温显宗做妾,温顺侯夫人身体摇晃了几下,白眼一翻,昏倒了。温家人忙着救治她,又担心温显宗,顿时乱成一团。 洛老太太、林老太太和林玉黛听说了洛明玫和温显宗的事,也跑过来。听到启明帝要把洛明玫赐给温显宗做妾,洛老太太顿觉气血攻心,昏死过去,林老太太尖叫一声,也跟着晕了,而林玉黛则成了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明珏心中大笑,暗自佩服启明帝是人才中的天才,这个决定也太牛叉闪闪了。 “不行呀!皇上――求皇上做主,呜呜……”明珏可不想轻易放过温家,她要继续火上浇油,大喊道:“别说要赐我姐姐到温家做妾,就是温顺侯夫人突然死了,温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娶我姐姐到温家做正房夫人也不行呀!皇上,我们的嫡亲祖母姓温,是温侯爷的嫡亲姐姐,我们姐妹的父亲都管温侯爷叫舅舅,我们姐妹都管他叫舅爷呀!两家血脉相连呀!怎么能结这种亲事呀?” 有些人不知道温洛两家的关系,听明珏这么一说,都清楚了。有人暗自窃笑,打算看温家的热闹,也有人高声指斥,怒骂温显宗禽兽不如。就连属于温氏一派的臣子,也羞于与奸污孙女的畜生为伍,都不敢抬头了。 温贤妃和温婕妤听到启明帝要把洛明玫赐给温显宗做妾,都松了一口气。只要先把这件事压下去,保住温家残存的脸面,将来收拾洛明玫不是小菜一碟吗? 可明珏不同意,又揭出了温洛两家的陈年旧怨,此事不好收场了。她们也都知道明珏难缠,而今天这事也一定是明珏做了手脚,可她们无话可说。 启明帝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你说,那该怎么办?” 明珏握紧双拳捶了捶自己的前额,表现得很悲愤,高声说:“大秦皇朝一向讲礼仪、重伦常,典法上确实没有写明父奸女、爷奸孙该怎么处决。可这种事发生了,就不能稀里糊涂,让人笑话大秦皇朝的君臣百姓。我以前也听说过这样的案例,事关血脉亲情人道,犯行奸罪的人要枭首示众。温侯爷该怎么处决,谁心里不清楚?难道就因为他是温贤妃的父亲、温婕妤的祖父就放过他吗?” 启明帝无话可说,咬牙怒呵:“为老不尊,真是为老不尊,枉他……” “被奸污的人应该是你,不是八表姐,为什么你不被奸?”林玉黛突然蹿过来,抓住明珏,发疯式的喊叫,打断了启明帝的话,也惊呆了众人的眼球。 明珏大吃一惊,林玉黛这天杀的傻逼可真没救了,这回该她考虑如何收场了。 ------题外话------ 洛明玫这个结局-- 第一百五十一章 彻底解决了 众人听到林玉黛的话,猜到此事另有隐情,各色目光投到明珏身上。本来今天的事热闹就够大了,又要暴出隐秘,人们都抑制不住兴奋,低声私语议论。 明珏暗暗咬牙,恨不得把林玉黛千刀万剐,这件事真闹出来,不知要波及多少人。而林玉黛不是参与者,充其量是知情者,似乎并无罪责。 触到启明帝的恼怒的眼神,明珏提起一口气,暗自决定把事情闹得更大。有时候事情闹大了,涉及的人多了,尤其牵扯到皇家的脸面,收场反而会更简单。 “为什么是我?你胡说什么?”明珏本来跪在地上,被林玉黛抓住,身体偏向一边。她甩开林玉黛的手,站起来,怒视林玉黛,高声吼呵。 温贤妃一把抓住林玉黛,指着明珏,怒呵:“是不是她设计陷害自己的亲姐和温侯爷?你说,是不是?不要怕她,你说出实情,本宫为你做主。” 明珏看到小乔和几个皇子站在启明帝身后,活动了一下臂膀,冲小乔伸出两根手指。她跟小乔的人身保险里包括名誉受损,最低赔付是两千银子。小乔的脸顿时变青,这件事闹开,他损失的不只是银子,更是大好的赚钱机会。 “父皇,您看……”小乔想请启明帝压制此事。 启明帝脸色阴沉,冷哼说:“让她说,让她们对质,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温贤妃冷笑几声,对林玉黛温和了许多,“你说,是不是洛明珏想害温侯爷?” 明珏轻哼一声,缓了一口气,说:“林表姐,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当着众人全说出来,为什么被奸污的人应该是我?不是八姐。” “你说,是不是洛明珏设计了洛八小姐和温侯爷?” 林玉黛本来就不擅长勾心斗角,更不懂得权衡利弊得失,也不考虑自己的处境。她的脑子里除了她那些“才华”,真正能跟人交往和相处的东西少之又少。 温贤妃和洛明玫等人的计划她隐约猜到了一些,她恨明珏恨得要死,希望明珏被奸污。明珏被污就不可能嫁给萧怀逸,她认为自己就又有机会了。看到被奸的人不是明珏,她愤恨气恼,怨天不公,才有了刚才失态的言行举动。 看到这么多人都盯着她询问,林玉黛脸色青灰,浑身颤抖,脑神经完全处于短路停电状态。此时,她的思绪已成了一团乱麻,不知该怎么回答问题。 “你说,是不是洛明珏要设计陷害?”温贤妃狠狠扯起林玉黛的胳膊。 “林表姐,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皇上会为你做主,是谁要沾污我?” 林玉黛喘了几口气,忽然发疯似的大喊:“是皇上,是皇上沾污……” 两记重重的耳光打在林玉黛脸上,她的脸瞬间肿起,嘴角鼻腔流出血迹。 出手的人是小乔。 因为半路杀出一个林玉黛胡言乱语,小乔同学丢了生意、赔了银子,心里郁闷气愤。听到林玉黛说要沾污明珏的人是皇上,小乔再也按捺不住满胸怒气。皇上不只是君主,也是他爹,他现在已是士可忍、孰不可忍,才出手打人。 又要被温家牵连,五皇子躬身站在墙角,象死人一般一动不动。皇子中扛大梁的人成了小乔,见小乔给了林玉黛两个耳光,七皇子不甘示弱,也打了林玉黛。紧接着八、九、十等四五个皇子也都出手了,林玉黛的脸成了他们公用的靶子。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林玉黛的脸就挨了十几个大耳光。她的牙齿被打飞的几颗,整张脸成了青紫色,脑袋涨成了猪头,鲜血从鼻子嘴巴里往外冒。 见林主黛倒在地上,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几个皇子仍满脸愤愤之色,好象并不解气。他们都想在皇上面前露脸,也都想维护自己的爹,都争着表现。 启明帝盯着林玉黛,不怒反笑,“想不挨耳光就实话实说,你知道什么?” 林玉黛的脑神经本来就处于短路状态,又被打了一顿,更不转弯了。听到启明帝的问话,她掀了掀肿胀的眼皮,指向温贤妃,“是她、她陷害……” “你胡说八道什么?”温贤妃怕林玉黛说出实情,她和洛明玫等人的诡计若大明于天下,别说连累五皇子,再搭上温氏一族几百条命都不够。 温贤妃抬起脚,没头没脸冲林玉黛踹去,踢得她满地打滚,昏死过去,边踢边喊:“你诬陷皇上,诬陷本宫,这是欺君之罪,要诛你林家九族。” 明珏靠在雕栏上,看到林玉黛被打,她一点也不心疼,反而觉得解恨。林玉黛这次就是死不了,也要脱层皮,这是致命的教训,人一辈子都要走这一步。 “温贤妃,你就是踢死我表姐,别人也只会认为你想杀人灭口。” “你……”温贤妃停住脚,咬牙怒视明珏,“你、你胡说。” 明珏冷笑几声,扶着昏死过去的林玉黛靠在墙上,说:“我是不是胡说大家心知肚明,今天这件事来龙去脉如何,聪明人早就清楚了,只是难得糊涂而已。” 启明帝肯定是聪明人之一,听了这么多,看了这么久,他也大概清楚了。温贤妃等人想用阴招陷害明珏,破坏明珏与萧怀逸的婚事。还想把他这一国之君卷进去,压萧怀逸一头,让明珏和萧怀逸有冤无处诉,这计策可谓狠毒之至。 可是明珏的诡诈也非一般人能比,轻轻松松化险为夷,反攻了与温家勾结的洛明玫,还把温氏一族的家主搭上了,又一次让温家丢了大人。 整件事的经过启明帝已猜到了,他知道温贤妃想利用他,并不生气,反而感觉可笑,因为温贤妃此次损失已大到不可估量了。连皇上都敢设计,温家人的胆子太大了,又该压制了,不过,这次温家可是自取其辱,真是报应。 启明帝知道明珏不会善罢甘休,他不急着处理温家,自有明珏跟温家较量,他还要恰到好处帮明珏一把,这样才能看到大热闹,才能让温家自食其果。 在场众人之中,不乏聪明者,也都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众人的目光聚到启明帝身上,连大气都不出,都想知道启明帝怎么处理这件事。 黄公公扫了启明帝一眼,指了指林玉黛,说:“来人,把她押下去。” 洛老太太和林老太太听说温显宗奸污洛明玫,启明帝要把洛明玫赐给温显宗为妾,她们连惊带气带吓,都昏过去了。几个下人刚把她们弄醒,看到林玉黛的脑袋被打了成了猪头,又听说要把林玉黛押下去,两人又一齐昏倒了。 几个太监上前要抓林玉黛,明珏情急之下松手,林玉黛又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求、求皇上赦免我表姐,她、她神智不清。”明珏忙跪倒在地,又说:“我表姐有疯癫之症,她一着急就会犯病,口不随心,常胡说八道。” “哼!本宫看她也不正常,一看就是疯子。”温贤妃扫了明珏一眼,轻轻松了一口气,与明珏达成了共识,把某些不想泄露的事推到林玉黛身上。 温贤妃不想让启明帝派人审林玉黛,虽说此次温家又吃了亏,但某些事不能揪出来,否则更难以收场。明珏也不希望这件事闹大,如若启明帝追查,虽然她陷害温显宗和洛明玫是被逼无奈,事情闹开,她也难逃惩罚。 此时,明珏和温贤妃和想法一样,都想把事情压住,不能牵连太深,所以,林玉黛倒霉了。堂堂江东有名的才女,现在已经成了她们嘴里的疯子了。而且,林玉黛要想不死,就要一辈子背着疯名,再也正常不起来了。 萧贵妃一直冷眼旁观,早知事情端倪,听到明珏和温贤妃的话,忙说:“明知她有疯病,还让她进宫,真是没规矩,来人,把她和她的家人全赶出去。” 两个太监拖着昏迷的林玉黛,又有太监扯着温死过去的林老太太,把她们一起弄出宫了。洛老太太还在昏迷中,红枣和桂圆两个丫头一脸忧急,精心伺候。 半路杀出的林玉黛已象死狗一样被拖走,小插曲结束,人们可以当林玉黛没出现过,接下来事情会怎么样,连启明帝、温贤妃和明珏这些主要人物都想知道。 “呃,这事……”启明帝心中解恨,想看热闹,可又不得不开口平息此事。 明珏冷哼一声,不理会启明帝,一脚踹开“兰”字房间的门,让温显宗和洛明玫现于人前。刚才被林玉黛打断了,她更加生气,要接着收拾温显宗。 洛明玫醒了,她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她紧紧抓着床帐,瞪着床顶的承尘,目光空洞呆滞。窗外一片喧闹,明珏撞门进来,她连一眼也不看,好象都与她无关。 温显宗脸色灰暗,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最可笑的是人们刚开始进来时,他只穿了一条裤子,直到现在,身上还只穿着一条裤子。 林玉黛这段小插曲从开始到结束有半个时辰,时间不短,温显宗却连衣服都没穿好。连最起码的仪容仪表都顾不上了,可见他多么担心自己的结局。 “老畜生,你还是人吗?”明珏骂出一句废话,又喊:“你还我八姐清白。” 不等启明帝表态,更不等温显宗反映过来,明珏就从一个太监手里抢过一把拂尘,冲温显宗扑去,二话不说,抡起拂尘就冲他没头没脸打去,边打边骂。 指尘的柄是用枣木做的,很坚硬很结实,打在人身上,绝对打一下一道杠。 温显宗自知被人陷害,做下有违伦常的亏理事,深知此事不能善了,正烦闷恼怒于心,又连惊带吓,怨恨且气愤,此时,他的心智处于半痴呆状态。 看到明珏冲他扑来,拂尘落在他身上,他感觉到疼痛,才反映过来。拂尘打下来,他下意识护住头部,看向明珏的眼神饱含愤恨,却显得虚弱无力。 明珏咬牙切齿,手臂抡成满弓,枣木柄“啪啪”连声,落到温显宗身上。温显宗如死鱼肚皮一般青白的背部刻上道道红痕,有的地方渗出血渍。 温显宗跪在地上,背部重得挨了几下打,他才起来,狠命推挡明珏。同一个年过六旬的老男人比起来,明珏毕竟年龄小,力气也小。温显宗抬起手臂连挡带躲,明珏招架不住了,被温显宗推了一把,拂尘的毛须也被他揪住了。 情急之下,明珏松开拂尘,趁温显宗没注意下面,她使足全力冲温显宗两腿之间踢去。“噔”得一声,温显宗一声惨叫,双手捂住某处,倒在地上。明珏拣起拂尘,松了一口气,挽住拂尘的毛须,又一次冲温显过打去。 温贤妃见温显宗挨了打,众人都在一旁看热闹,没人劝架拉架,气得她直咬牙,委屈哀求的目光投向启明帝。启明帝瞪大眼睛,却对温贤妃的恳求视而不见。 无奈之下,温贤妃大喊:“住手,你这个贱人,给我住手。” 启明帝满脸不耐烦,睃了温贤妃一眼,忙来到门口,冲温显宗挥手,说:“温卿,快跑呀!你还躺在地上等着挨打呀!别跟小女人一般见识,赶紧跑。” 温显宗接到启明帝的“圣旨”,从地上爬起来,扯着裤子就往外跑。众人听到启明帝的话,赶紧登到雕栏上,或退进房间,把迂廊让出来,供温显宗逃跑用。 明珏在心里为启明帝竖起大拇指,暗叹这皇帝可真是人才中的天才。她在宫里殴打大臣,启明帝不但不呵止她,更不将她治罪,反而动员温显宗逃跑。 说到底,启明帝恼恨温贤妃用他来陷害明珏,心中憋了一口气。可这件事若真一查到底,会闹得太大,他不想在祝太妃的寿日给自己添堵,令祝太妃和刘太后都不高兴。明珏一闹,正合他的心思,让温家吃亏丢人,他也出口气。 祝太妃过寿就应该热闹,增加些笑料正中众人的下怀。所以,启明帝摆出一副惹不起明珏、很无奈的神态,给温显宗出了最馊的主意――逃跑。 “你给本宫站住,给我住手。”温贤妃让温显宗跑出去,咬着牙拦住明珏。 “你让你爹还我八姐清白,我就住手,要不你替他还。”明珏趁温贤妃的注意力都在拂尘上,就抬起脚,冲温贤妃的脚狠狠踩起来,疼得温贤妃连声尖叫。 温贤妃不顾体面,又哭又喊:“皇上,求皇上做主,呜呜……” 启明帝沉着脸冷哼,怒斥明珏,“贤妃让你住手,你没听到吗?还不住手。” 明珏当然明白启明帝的心思,启明帝恼恨温家众人,想看热闹,才不希望明珏住手呢。他之所以呵止明珏,不过是想给温贤妃等人一个台阶下而已。 “皇上金口玉言,您让民女住手,民女理当遵旨。”明珏重重扔下拂尘,又说:“只是民女想问一句,您也有女儿吧?您也有舅舅吧?你舅舅若是……” “住嘴。”没等启明帝开口,小乔就呵止明珏,并冲她使眼色。 明珏知道小乔暗示她可以继续追打温显宗出气,冷哼一声,拣起拂尘,异常气愤,说:“我也知道象温显宗这样的畜生天底下没有几个,但我把丑话说到前头,谁敢阻拦我,我就日日夜夜诅咒他的女儿被他舅舅毁了清白。公公们要是觉得这辈子不会有女儿,我就诅咒你们下辈子、下下辈子,诅咒你们的姐妹。” 听到明珏这番话,不管男女还是太监,都呼啦一声,给明珏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谁都怕被沮咒,关键是温显宗确实没做人事,让人不得不恨。小乔扶着启明帝躲到一边,父子两人见明珏不听话,唉声叹气,眼底却都充满笑意。 温显宗裸露背部,从房间跑出来,才知道自己多么与众不同。看到明珏手举拂尘,恶狠狠追来,他顾不上羞耻,提着裤子围着迂廊转圈跑。他六十有余,跑起来并不利落,而明珏身形伶俐,很快就追上了他,抡起拂尘就打。 明珏边跑边打边怒骂:“老畜生,你给我站住,你还我八姐清白。” 这样一闹,谁都知道温显宗毁了明珏八姐的清白,也知道明珏的八姐是温显宗的外甥孙女。众人理清份辈,咬牙愤恨,或明或暗骂温显宗是畜生。所有的人都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津津乐道,没有一个人敢阻挡明珏打骂温显宗。 温显宗又被打了几下,头上背上都流出了血,实在招架不住,就跳到了小湖溏里。明珏在岸上转圈,怒骂温显宗,又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向他砸去。温显宗的头砸破了,血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流下来,在湖面上荡开,他的身体也往下沉去。 “住手,快住手,不能再打了。” 镶亲王、御郡王等几个王公权贵和成群的宫女太监拥簇着刘太后、祝太妃和老王妃走来。看到温显宗浮在小湖溏里,已经半死不活,众人都一脸惊奇。 刘太后沉脸叹气,“赶紧把温侯爷救上来,大喜了日子别出了人命。” “到底是怎么回事?”祝太妃脸色很不好看。 这件事发生时,刘太后、祝太妃、老王妃及镶亲王和御郡王等人去御花园看戏了。听说椿萱殿闹出大笑话,他们才赶回来,正好碰到明珏追打温显宗跳湖。 听小太监讲了事情的经过,别人都又气又恨又觉得可笑,不愿断论其中的是非。只有镶亲王呲牙咧嘴,后悔得捶胸顿足,恨不得让明珏等人把经过重演一遍。为看戏错过了这么大的热闹,对于一个性喜八卦的人来说,可是天大的损失。 “为老不尊,怎么会出这种事?真是……唉!”刘太后很生气。 启明帝也沉着脸,带着妃嫁、儿孙和臣子来给刘太后和祝太妃行礼请安并认罪。刘太后和祝太妃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看向温贤妃和温婕妤的脸色很不善。 “求太后娘娘、太妃娘娘为民女做主。”明珏还不准备善甘休。 “这、这怎么做主呀?事情闹成这样,唉!”祝太妃今天第一次见明珏,对她的印象非常好,忙扶起她,同老王妃一起揽着她,轻声劝慰。 刘太后轻哼一声,问:“皇上,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回母后,儿臣原想把洛八小姐赐给温卿为妾,听洛九小姐一说,又觉得不妥。儿臣对臣子太过纵容,才会出这种有失伦常的事,请母后责罚。” “这件事怎么能怪皇上?”刘太后忖度片刻,又说:“本来就是爷孙辈,赐到做妾确实不妥,除非治温侯爷的罪,让洛八小姐削发出家,唉!” 温贤妃忙拉着温婕妤跪爬过来,哭求道:“求皇上做主,求母后明鉴,臣妾的父亲与洛老太太并非一母所出,不算近亲血缘,只是有违伦常情理。臣妾愿替父亲做主,迎洛八小姐为贵妾,求皇上、母后开恩,饶过臣妾的父亲。” 温婕妤捂着肚子,高声哽咽道:“求皇上开恩,求母后明查。” “明珏,哀家想跟你说句话。”刘太后直呼明珏的名字,显得很亲切。 “请太后娘娘直言。”明珏上前给刘太后施礼。 刘太后轻叹一声,扶起明珏,说:“既然你们跟温侯爷不是血缘近亲,温贤妃又替温侯爷做主,要迎你八姐为贵妾,你就答应了吧!” “民女上有祖母叔婶,论理此事不该民女来管,只是今天八姐同民女一同入宫,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民女无法向长辈交待,求太后娘娘做主。” “你祖母呢?哀家去跟你祖母说,将你八姐赐温侯爷为贵妾,就这么定了。” 洛老太太见林玉黛挨打,又要被押走,第二次晕倒。在红枣和桂园精心照料下,刚醒过来,听到刘太后也要将洛明玫赐给温显宗做贵妾,她想痛哭一场。第一声哭出来,声音很大,就象唱歌一样,头起得太高,第二声就咽住,又晕了。 刘太后忙吩咐太监说:“快把洛老太太扶进房间,赶紧去请太医,这么大岁数,气急攻心,担心受怕,哪承受的住?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调养几日。” 明珏忙说:“多谢太后娘娘,民女记下了。”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吧!事关皇家体面,别闹得太过火。”刘太后又轻叹一声,拉着明珏的手,说:“我们去看看你八姐,哀家给她做主。” 温显宗被太监从湖溏里捞出来,咳出肚子里的水,又被抬到了太医院。温顺侯世子带几个子侄去了太医院,处于半昏迷的状态的温顺侯夫人带着女眷留下来了。听说刘太后要把洛明玫赐给温显宗做贵妾,温家女眷又羞又气。 明珏让朱艳和洛明玫的丫头帮洛明玫穿衣服,洛明玫好象死人一样,任她们摆弄。穿好衣服,又帮她梳了头,明珏才带刘太后等人来到门口。房间充斥腥臊的淫靡味道,刘太后皱了皱眉,没进去,只在门口随便说了几句安慰话。 “八姐,太后娘娘和皇上做主将你赐给温顺侯做贵妾了。” 洛明玫身体一颤,目光仍呆滞空洞,脸上交织着凄惨和怨毒,忽然大笑起来。 “八姐,你有话就说,别这样,把你赐给温顺侯也是太后娘娘和皇上的一片苦心。你素日是心高的人,一心想着嫁王侯,这也等于全了你的志向。你是旺夫旺子、大富大贵的命格,温顺侯迎你过门,一定能多活个三年五载。” “你们满意了?满意就好,呵呵……”洛明玫坐在床上,连声冷笑。 明珏坐到床边,压低声音,说:“这是你应得的下场,你不是想害我吗?自食其果了。你跟温家人狼狈为奸,她们需要你里高应外合,你去温家做贵妾,她们会恨死你。你要想在温家多活几年,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做。” “你好狠、好毒,呵呵……”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是你应得的下场,希望你以后还有机会跟我继续斗。”明珏站起来,抬高声音,说:“八姐,你千万不能寻死,我会全你的体面。” 明珏大声哽咽,揉着眼睛出来,冲众人摇了摇头,伏在门框上放声大哭。 “别哭了,你八姐怎么说?” “我八姐是好强的人,说没有体面,她宁死不嫁。”明珏狠狠吸着鼻子,抽泣几声,又说:“求太后、皇上做主,让温家在这里的人跟我八姐见礼,全了她的体面。我八姐是贵妾,嫡出子女见她要行半礼,她又是太后和皇上赐给温侯爷的,身份更加尊贵,温贤妃和温婕妤也要给她行半礼吧!” “这……”启明帝有些为难,斜了温贤妃一眼,看向刘太后。 “应该。”刘太后点点头,吩咐道:“叫温顺府的女眷都过来,把事情说开。” “多谢太后,多谢皇上。”明珏要行礼,被刘太后拉住了,她揉着鼻子冲房间里喊道:“八姐,你别伤心,太后、皇上都给你做主了。以后,温贤妃见你要叫姨娘,温婕妤见你要叫姨奶奶,她们都要给你行半礼,这可是莫大的体面。你放心,温家没人敢欺负你,更不敢少你的吃穿用度,你就去温家享福吧!” 温贤妃和温婕妤的脸都涨成了冰冻的茄子,但还是强作笑颜,进到房间给洛明玫见了礼,说了一些吉利话。温顺侯世子夫人等人也给洛明玫见了礼,在明珏的要求下,温玉娥和温玉婷姐妹三叩九拜,给洛明玫行了大礼。 “八姐,温家晚辈了的礼你都受了,你也该给温顺侯夫人去行礼了。”明珏扶着洛明玫下床,又说:“八姐,你放心,你跟温六小姐是香闺密友,温顺侯夫人一直把你当孙女看,你跟她共侍一夫,她不知多高兴呢,决不会亏待你。” 洛明玫牙齿直颤,但还是在明珏连拉带扯搀扶下,给温顺侯夫人行了礼。温顺侯夫人脸上带笑,眼底积聚深恨,嘴唇却一直哆嗦,表情极不和谐。 明珏暗笑,这群狼狈为奸的人终于反目成仇了,真应该好好庆贺一番。洛明玫想通过温家引荐,嫁给萧怀逸为平妻,直接嫁到温家,更省了大事。 看到洛明玫同温家人互相见了礼,刘太后松了一口气,嘱咐几句,同祝太妃一起摆驾回宫,皇上和温贤妃等人也回去了,看热闹的人群也散了。 躬送刘太后和启明帝等人离开之后,明珏托唐公公带洛明玫的丫头出宫给二房的人报信。明天晚上,温家会派轿子去接洛明玫过府,要让二房提前准备。 洛老太太还没醒,太医正在给她针灸,今天连晕三次,洛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堪忧。施针完毕,明珏重谢了太医,想等洛老太太清醒后再回去。 洛明玫晕晕沉沉,好象行尸走肉一般,弄到这种地步,也是咎由自取。她到了温家能有好日子过才怪,明珏一眼也不想看她,连嘲笑她都觉得费劲。 明珏感觉四肢无力,腰酸背痛,挨打难受,打人也不舒服。她有气无力靠坐在椅子上,想睡一会儿,刚闭上眼睛,就被人捏着肩膀摇醒了。 “银子,银子,谁让你骗我的银子?我摇死你。”小乔嘴牙咧嘴,一脸怒恨。 “人死账不烂,你摇死我有什么用?我名誉受损、又打人打得腰酸背痛,我不愿意跟你废话,你赔我五千两银子就行,少一文没商量。” 小乔欲哭无泪,嘴里碎碎念:“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诅咒你再次被休。” 明珏哑然失笑,用团扇在小乔脸上拍了两下,“你的诅咒能不能有点创意?” “我诅咒你被你舅爷……” “你敢说出来,我就废了你,你信不信?”明珏重哼一声,说:“五千两银子是你赔偿我的人身保险金,我拿到银子,就跟你合伙开饭店。” 小乔满脸兴奋,凑到明珏身边,问:“赔五百两行吗?” “做梦。”明珏挑起眼角睃了他一眼,说:“人贵在言而有信,谁让你当时答应我了?早一天拿来银子,早一天签契约,就早一天有钱赚,你自己看吧!” “赚不到银子,我就把你卖了。”小乔狠狠丢下一句话,愤愤离开。 洛老太太醒了,呆呆看着明珏,一言不发。明珏也不多说,直接把洛明玫拉过来,让她们说说话,诉诉祖孙的情意,她带丫头去办理出宫的事。 洛明玫坐到床边,什么也不说,洛老太太也不说话,一直到明珏回来,两人都没开口。明珏暗自冷笑,彻底解决了洛明玫,才不管洛老太太怎么想。 她们的车马到了宫门口,萧攀带人迎上来,说是奉萧怀逸的命令,送她们回别苑。萧攀告诉明珏,萧怀逸让她随身保护明珏,以后他会住到别苑。明珏很高兴,萧攀武功、人品和办事能力都不错,是个很出色的助手。 先把洛明玫送回家,她们才回到别苑,明珏洗漱完毕,准备休息,听丫头说洛老太太又晕过去了。她忙让人去请大夫,又亲自去看,嘱咐丫头精心伺候。 第二天,洛老太太醒了,要见明珏。明珏刚要过去,就听门人来报,说洛二老爷带二房的人在别苑门口闹腾。明珏派人把洛二老爷等人全部请到洛老太太的房里,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昨天发生的事,只把给洛明玫和温显宗下药隐去了。 “你们都听清楚了吗?一个个的,别装聋作哑、揣着明白装糊涂,想揪我的错,你们还不够资格。”明珏连声冷笑,怒视房间里躺着、坐着、站着的几十口人,又说:“洛明玫确实着了道,因为六皇子答应保我在宫中平安无事,谁让洛明玫和温家人勾结,想害我,六皇子没要好的命,已经算是轻饶了。” 明珏把设计温显宗和洛明玫的事推给了小乔,反正小乔也是不仁之辈,毫不在乎。她也不怕穿帮,二房的人也就是骚扰她,哪有胆子跟皇子对质? “洛明玫明知我跟萧侯爷有婚约,还勾结温家,想通过温家引荐给萧侯爷做平妻,哼!洛二老爷、洛三公子,你们敢说你们不知道这件事?”明珏逼视洛二老爷,又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在你们跟林家退婚之前,你们跟温家有什么计划我就知道了,是你们想害人,自食其果是活该。” 洛二老爷低着头,嚅嗫道:“你,你早就知道?才逼我们退婚……” “我逼你们退婚,你说这话真是亏心不要脸了,这是老天爷的意思,因为洛明玫根本配不上林大人。”明珏重哼一声,又说:“你们居心不良,活该你们丢人现眼,以后你的亲舅舅管你叫岳父,你还有脸活着吗?” “你、你……” “我什么?哼!都给我滚,免得脏了我地方,来人,都赶出去。” 仆人挥动木棒,连推带搡,将二房的人全部赶出去了。 明珏来到洛老太太床前,说:“我怀疑洛明玫和温家人害我,林老太太和林玉黛都参与,我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这件事我不想再追问。还是那句话,你愿意在这里住着,我好吃好喝供养你,不愿意住,我随时都能把你送走。你要是想勾结他们来害我,我也不会客气,洛明玫和林玉黛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说完,明珏转身离开了,房间里传来洛老太太的哭声,明珏冷哼一声,毫不理会。也是时候给洛老太太打“预防针”了,免得她心太偏,一时失足千古恨。 六月初六转眼就到,这一天是明珏和萧怀逸纳徵过大礼的日子。 萧家给了一万零一两银子的聘银,预示着万里挑一。明珏很高兴,但仍觉得基数小,要是十万或百万挑一就好了,反正她绝不会嫌银子多。 除了银子,另外还有一百只箱笼,里面全是玉器古玩、珠宝首饰。明珏只看了看礼单,连东西都懒怠看了,萧怀逸这些年积下的把压箱的宝贝全给她了。 反正她也没娘家人,这些东西都要原封不动带回萧家,不过是由萧怀逸的私藏变成了她的嫁妆,以后这些财物的支配权就归她了。 在婚书上签上名字、按上手印,婚书就生效,就等同于结婚证到手了。只可惜,象领“结婚证”这么大的事,她和萧怀逸都不能见一面,这就是规矩。 过完大礼,老王妃率领另外两大媒人押着明珏去见了然大师,让他给测算婚期。了然大师定了八月初六和八月十六两个日子,萧怀逸说哪天都行,而明珏想八月十六。三大媒人一商量,不经明珏同意,就把婚期订到了八月初六。 明珏把给她备嫁的几大总管叫来,给他们连开了几次会,制定了计划书。总管们按计划行事,她反而成了最轻松的人,一心料理生意。 夏夜燥闷,不易睡眠,明珏浅眠半夜,忽然听到异响,吓了一跳,忙睁开眼睛。她的床前站着一袭白影,一片洁白上去却沾染着触目惊心的血红。 “啊――白……”明珏刚想喊白无常,却被那人捂住了嘴。 “跟我走,离开这里,好不好?” 还没容她回答,皇城的方向传来沉闷重响的鼓声,震慑人心。那是大秦皇朝出了重大事件,皇上召集臣子上朝的声音,明珏的心顿时提到了上嗓。 朝廷会有什么事?她想到萧怀逸,心里一沉,突然很想哭。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御赐宝贝 借着朦胧的月色,明珏看清来人是秦临庄,更加吃惊。秦临庄一身风尘,满脸憔悴,白衣上沾满大片血污,眼底交织着疲惫、无助、愤恨和凄凉。 沉重的鼓声再一次传来,响在耳边,却好象敲在心头一样。下人们听到鼓响,都轻手轻脚起来,轻声询问情况,担忧和无奈的叹息声响起,令气氛更加诡异。 紫竹提着琉璃灯进来,还没来得及问话,就被秦临庄打晕了。明珏正在穿衣服的手不由哆嗦,这鼓响肯定也跟秦临庄有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秦临庄一把抓住明珏的手,恳求道:“跟我走,离开这里。” “跟你走?怎么可能?我是有婚约的人,还有一个多月就成亲了。”明珏甩开秦临庄的手,又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或许能帮你。” “你想报答我吗?想报答我就跟我走。”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报答你,我……”明珏无奈叹气,秦临庄在她困难的时候帮过她,若说人情账,她也偿还,现在她把秦临庄当朋友,而不是债主。 “呵呵……我杀了好多人,好多人,连皇上……他们都该死,都该死……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份,我也知道你不会同意,可我还想来试试。” “你杀了皇上?你……” “哈哈……他该死,他该死……”秦临庄的话没说完,就跳出窗户,消失了。 明珏呆呆坐在床上,脑思维好象冻结一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闷鼓声第三次响起,脚步声好象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样,震得人头皮发麻。人喊声、马嘶声、脚步声乱成一团,王公大臣的车马好象潮水一般涌向皇宫。 “紫竹,紫竹。”明珏跳下床,趿着鞋把紫竹扶起来,搀着她坐到床边。 “九小姐,奴婢、奴婢的头好疼,好疼……” 明珏叹了口气,轻轻为紫竹揉头,又吩咐朱艳去取止痛药。紫竹服下药,朱艳扶她躺在明珏床上,主仆三人都忧心忡忡,不时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此时,时间不再象流水一样匆匆滑过,而是象冰块堵塞了河道,一直流不走一样。外面的喧嚣渐渐变小,深夜如死寂一般沉静,困惑着每个人的心。 “九小姐,时候还早,您再睡一会儿吧!” 明珏点点头,“朱艳,你扶紫竹去睡,她的头肿了,明天找大夫来看看。” “是,九小姐。”朱艳没多问,扶着紫竹到上夜的外间休息。 到底出了什么事?朝廷的情况怎么样?因为有萧怀逸,又涉及秦临庄,明珏很担心。若秦临庄杀了皇上,命肯定保不住,朝堂也会乱起来。 睡意袭来,她忧心更甚,睡睡醒醒,满脑子的梦,天明时,才睡踏实了一些。 清晨,阴云袭卷,一场疾雨滂沱而落,浇去了盛夏的沉闷和烦燥。 天过午时,大雨刚停,雾蒙蒙的天空依旧阴云积聚,压顶欲摧。皇宫里传出两个消息,忧喜掺半,第一,刘太妃薨了,第二,温婕妤为皇上诞下十六皇子。 刘太妃是镶亲王的生母,刘太后的堂妹,先皇在位时,颇受宠爱,与刘太后虽为姐妹,关系却生硬得很,甚至有一段时间不相往来。 皇上平安无事,镶亲王府却出了大事。镶亲王受伤了,听说伤得很重,他的正妃和一个侧妃极两个嫡子、几个嫡女全死了,整个镶亲王府死伤主仆几十人。 皇宫里伺候刘太妃的老宫人也死了不少,有一位正侍寝的美人也死了。除了这些人,被程家拘禁的大公主和被圈禁在郊外的废太子一家十几口也被杀了。 听说这些人都是秦临庄所杀,明珏心惊胆寒,唉声长叹,这秦临庄真是疯了。 秦临庄是镶亲王元配正妃所出的嫡子,先王妃死后,一直被镶亲王的妻妾儿女排挤,也不得镶亲王喜爱,直到他统领金翎卫,镶亲王对他的态度才有所改变。 镶亲王帮过她的忙,明珏对镶亲王印象也不错,听说镶亲王府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明珏心里隐隐难受,连声唉叹,这回镶亲王还有心情听八卦吗? 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秦临庄下毒手,必有隐情,或许是积年恩怨或陈年血案揭露了。秦临庄出身高贵,颇得皇上宠信,事关重大,可他也性命堪忧。 “九小姐,大夫说紫竹姐姐没事,给了两剂药,说休养几天就好了。” “知道了,这几天让紫竹休息,派小丫头伺候她,让凝梅同你一起上夜。” “是,九小姐。”朱艳见明珏脸色不好,行礼告退。 “朱艳,等一下。”明珏想了想,说:“你让萧攀请侯爷过来,就说我有事。” 天色将晚,萧怀逸才拖着一身疲惫过来,吃了一些东西,又喝茶休息了一会儿,才跟明珏说话。听到萧怀逸的话,明珏身上泛起鸡皮疙瘩,连声唉叹。 秦临庄从她的别苑离开,就去皇宫投案自首了。本来被判了斩监候,刘太后亲自上金殿为他求情,说明原委,求皇上酌情考虑。君臣商议许久,才决定把他逐出皇族,刺字流放漠北,永远不准回京城,他的子孙也不准踏入京城半步。 “他也太莽撞、太手狠了,干吗要杀这么多人?” 萧怀逸微微摇头,低声长叹,说:“我一直很不喜欢他那种人,觉得他尖刻毒辣。不过,他此次做的事让我佩服,我要是他,或许也会这样做。” 原来,多多救下的女奴是镶亲王原配正妃,出身江东孟氏,与德妃是关系亲密的堂姐妹。孟王妃是刘太后做主嫁给镶亲王的,一直不得刘太妃喜欢,受了很多委屈。在秦临庄六岁那年死去,实际上,她并没有死,而是被人毁容毒哑关进了铜牛庵。制造这起阴谋的人是刘太妃、皇后和镶亲王的两个侧妃。 时间流过近二十年,掩埋冲洗了这件陈年积案,永远留在了某些人的记忆深处。因为明珏给秦临庄的两只银铃和半根折断的金簪,秦临庄才知晓内情。 时过境迁,皇后死了,留下废太子和守寡的大公主,刘太妃也垂垂老矣。而镶亲王的两侧妃一个升了正妃,一个仍是侧妃,她们的子女也颇得镶亲王欢心。 秦临庄在孤独中长大,养成邪肆阴冷的性格,因为刘太妃不喜欢他,镶亲王府的主仆都与关系疏远。他接手金翎卫,本来做得有声有色,得皇上宠信,破格封了王。可是,为了日月令,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生母,还抛尸乱葬岗。 这段陈年仇怨揭开,他心中积聚的怨恨不可估量,才引发了这场血案。 “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不能跟任何人说。”萧怀逸表情很神秘。 “什么事?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其实越是隐秘事越有跟别人说的欲望。 “秦临庄是皇上的私生子,以前只是道听途说的猜测,今天我肯定了。” “啊?这……”明珏差点惊掉了下巴,“那、那秦临庄知道吗?” 听说是这样的事,明珏的心敲起警钟,这种事她可不想跟别人分享。最主要的是说这事对她没好处,还会招来灾祸,跟故意给别人造谣不一样。 “估计最近才知道,而皇上早知道。”萧怀逸摇头一笑,又说:“昨晚他差点杀了皇上,皇上用侍寝的美人挡了一剑,美人死了,皇上受了轻伤。皇上本不想让秦临庄死,而镶亲王坚持要处死他,刘太后说情,皇上才判他流配。” 昨晚,在秦临庄剑下,连死带伤近百人,除了一些奴才,其余都是皇族里有身份和地位的人。秦临庄之所以如此暴怒,可见当年那段隐晦的宫闱密案确实伤透了他的心。他在杀这些人的时候,也抱了必死的决心,也想跟他们同归于尽。 明珏很感动,秦临庄在最困惑落漠时能来找她,这是难得的信任。可他居然想带她一起走,一起亡命天涯,又令明珏有些气愤,也很无奈。在不久之前,秦临庄很风光的时候,曾经说过可以娶她,但只能做贵妾,不能做正妻。 “大公主死了。”明珏默默看着萧怀逸,低声轻叹。 萧怀逸苦苦一笑,无奈长叹,眼底积聚着哀伤和痛心,更有一种如释负重的轻松与落漠,低声说:“当一个人只剩下为别人活着的时候,死是一种解脱。” 明珏点点头,陪他叹气,说:“改天我陪你去祭奠她。” 对于一个已经变成牌位的人,不管曾经有多么重要,也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沉默许久,萧怀逸才说:“她是程家妇,我没理由去祭奠她。” “那就只想过去美好的岁月,忘掉一切不开心、不愉快。” 萧怀逸握住明珏的手,长叹点头,沉声说:“谢谢你,明珏。” 明珏拍了拍他的手,笑着说:“说些高兴的事,听说温婕妤生下了十六皇子。” “那算什么高兴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十六皇子不是温婕妤第一皇子,更不是皇上第一皇子,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皇上都没表现出高兴来。” 听说孟王妃是名扬江东的美女兼才女,仰慕追随者颇多,当今皇上也算其中之一。男人对自己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总寄托两份感情,所以皇上宠信秦临庄。 而温婕妤只是皇上诸多女人之一,因为年轻,又有点小聪明,才比较得宠。皇上正为秦临庄的事烦心难受,温婕妤生下皇子,他能高兴才奇怪。 温家可是最不要脸的,合族上下文不成、武不就,对朝廷更没有什么功勋可言。却靠给皇上送女人,而温家的女人又都能生皇子,就晋升到了侯爵。 祝太妃过寿那日闹出的笑话,令温家上下和五皇子一派倍受打击,都低调得很。刚过去半个月,温婕妤又生下了皇子,温家的势力又要抬头了。 一定要再找个机会,把温家人彻底踩在脚底,否则不知哪天风向一顺,温家又冒出头,总会成为她的隐患,就象一颗不定时的导弹,不知哪天就会爆。 萧怀逸把她拉到怀里,柔声说:“有我呢,别担心温家,他们玩不出新花样。” “他们玩花样没事,我正想跟温显宗那老王八蛋算算总账呢。” “算总账会有机会,现在皇上对五皇子也不象以前那么宠信了。秦临庄出事后,五皇子想接手金翎卫,温氏一派也在争取。皇上却把金翎卫交给六皇子和七皇子统一管辖,他们还会追查日月令。”萧怀逸想了想,说:“太子叛乱之前,金翎卫由二皇子统领,太子杀死二皇子逼宫叛乱,日月令落到德妃手里。 德妃临死之前把日月令交给孟王妃,也就是在矿井豆腐坊做工的女奴。日月令在孟王妃手里消失了,皇上责令六皇子和七皇子全力查找,他们还会把目标放到矿井。你提前做好防范,别引出事端,此事关系重大,别到时候不好收场。” “那就让他们找呗,大不了让他们把人全都扒光,一个个检查。” 萧怀逸拍了拍明珏的头,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说:“你的脸皮就是厚。” 只要不是阴涩歹毒的五皇子接手金翎卫,她就不担心,七皇子也很阴,但有小乔坐阵,七皇子就是再次跟五皇子勾结,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她知道日月令的秘密之后,就跟多多要回了日月令,并告戒多多跟任何人不准说起,包括萧怀逸。多多是个有心的孩子,对明珏言听计从,不会乱说。 现在日月令是就在她身上,听萧怀逸说日月令对王侯将相的玉牌有感应。多多说女奴曾告诉他,日月令埋在土里一天一夜,沾染土气,一年之内都不会被感应到。每一年埋一次,需要的时候,直接用清水冲掉土气就行,方法很简单。 日月令放在多多身上,明珏很不放心,也怕给多多惹来麻烦。她藏在自己身上,可等她跟萧怀逸成了亲,被扒光合情合理合法的时候,日月令还能藏得住吗? 小乔接手金翎卫,跟七皇子分庭抗礼,忙着熟悉情况,没时间跟她合伙开饭店了。但也派人拿来本金和契约,让明珏务必将生意分他一半,六四开也行。 明珏计划在豆腐坊旁边开用豆制品为主要原料的小吃店,再开一家大型自助餐店。小吃店交给岳嫂子的家人去做,她只负责大型自助餐店的筹备。 开自助餐店的筹备很繁琐,明珏也不着急,只用心打理原有的生意。现在她的心思全放到备嫁事宜上,等嫁过去之后,还有继续做自己的生意。 侯门贵妇不方便抛头露面,她手下自有可用之人,也无须她亲历亲为,做阵指挥即可。在深宅大院对诸多生意运筹帷幄,还要跟一帮女人斗,辛苦呀! “九小姐,大明宫里有一位客人找你,说有生意跟你谈。” “什么客人?” “一位贵妇,她说她姓宁,还在一个女孩,两人在做香薰美体呢。” 明珏冷冷一笑,说:“让她们做完后,到大明宫的会客厅等我。” 现在奉国公的正妻宁夫人找她,要谈一笔生意,估计宁夫人是想把白迎芷卖了。宁夫人出身寒门,而白迎芷的生母冯氏出身江湖豪门,一妻一妾斗了这么久,最终冯氏腌臜而死,宁夫人被封为一品夫人,可见,宁夫人决不是简单人物。 当然,宁夫人是有助力,明珏也是她的助力之一。 “洛小姐要当新嫁娘了,难怪气色这么好,人越来越漂亮了。” 明珏冷笑轻哼,“宁夫人有话尽管直说,我和你似乎没有聊闲天的交情。” “马上就会有,我们要成为亲戚了。”宁夫人笑嘻嘻看着明珏,眼底浅含讥诮,又说:“我女儿也要嫁给萧侯爷,做侧室,已经订下来了。” “那我应该恭喜你,宁夫人。”明珏微微一笑,神色无懈可击,说:“不过有句话宁夫人说错了,侧室也是妾,哪个王侯权贵之家把妾的家人当亲戚?更不能算是正妻的亲戚。宁夫人是做过侧室的人,想必这些规矩要比我清楚得多。” 宁夫人脸一红,眼底闪过气恼,又马上恢复了笑容,“洛小姐可真大肚,堪称女人的榜样,你喜欢的男人要娶别的女人,你竟然无动于衷,真让人佩服。” 明珏很不喜欢宁夫人阴阳怪气的样子,既然她想斗嘴皮子,那就好好斗斗吧! “论大肚,我可比不上宁夫人你,你青梅竹马的恋人娶了别的女人,你屈居人下,心甘情愿做了二十余年的妾室,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终于成了正妻,尝到了甜头。所以,也想让你自己的女儿来做侧室,熬上二三十年,熬成侯爵夫人。 但不是人人都这么幸运,金馅饼砸到你头上,却不一定会砸中了你女儿。就算是砸中她,她有没有福气享受还是另一回事,被金馅饼砸傻的也大有人在。” “你……”宁夫人被明珏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明珏洋洋得意,干笑几声,说:“宁夫人既然来找我谈生意,有话就尽管直说,若论斗嘴皮子,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不信,等有时间我们比试比试。” 宁夫人怕了明珏,不想再卖关子,思量片刻,说:“奉国公府要跟平北侯府维系亲戚关系,想把白家的女儿嫁给萧侯爷,选来挑去,就选中我的女儿。我家姑太太手里有萧侯爷的把柄,只要一拿出来,萧侯爷一定会娶白家的女儿。” 白夫人手里有萧怀逸的把柄,想借此威胁他娶白家的女儿。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威胁萧怀逸,让白家的女儿做正妻呢?何必屈居侧室,估计还是把柄份量不够。白夫人行事阴毒狡诈,若她手里真有把柄,会放过惩治萧怀逸的机会吗? 萧怀逸究竟有多少把柄露于人前?处处受人威胁。当时洛老太太把洛明珏嫁给他的时候,也认为手里有他的把柄。结果,萧怀逸直接承认洛明环就是他杀的,他敢大方承认的事,能成为他的把柄吗?看来白夫人和洛老太太犯了一个错误。 明珏明白了宁夫人的意思,问:“你不想让你女儿嫁?” 宁夫人叹气点头,说:“正如你所说,我做二十余年的妾室,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可我不敢保证我女儿有这样的福气,我怕她熬不过去。” 说完,宁夫人让守在门口的丫头叫来一个女孩,这女孩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眼长得很漂亮,就是脸上有一块胎记。萧家大祭那日,明珏见过这个女孩,今天才知道这女孩叫白迎蓉。因脸上有胎记,觉得没脸见人,很自卑。 萧怀逸身边美女如云,白迎蓉给萧怀逸做侧室,若想出头,比登天还难。白夫人自以为有萧怀逸的把柄,就能逼他就范,答应娶白迎蓉并宠爱她。 宁夫人出身低微,没有娘家支持,底气不足,不敢违逆奉国公的意思,更惹不起刁横泼辣的白夫人。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做侧室,无路可寻,才找上了明珏。 “奉国公为什么让你女儿做侧室,而不让白迎芷嫁?” “白迎芷倒是想嫁给萧候爷做侧室呢,姑太太想让她嫁给达哥儿,达哥儿也喜欢她,可白迎芷看不上达哥儿,一百个不愿意,现在他们正闹呢。” “你为什么不让你女儿嫁给萧怀达呢?萧怀达虽说纨绔成性,不求上进,但也是侯门嫡子,将来也会有前程,嫁给他做正室可是一房主母呀!” 宁夫人叹了口气,撩起白迎蓉的头发,露出胎记,“这是我的心病。” 不用问,白夫人和萧怀达看不上白迎蓉,都喜欢才貌双全的白迎芷。而白迎芷心高气傲,对萧怀逸倾慕许久,根本不屑于看萧怀达一眼,更别说嫁。 “胎记可以变浅的,我有一个女仆满脸伤疤,用精油治疗了一年,都快平了。” 白迎蓉抬起头看着明珏,眼底充满欣喜和希望。明珏和宁夫人、白迎蓉商量几句,让丫头带白迎蓉去找芳姑姑,看看有没有办法治疗。 明珏笑了笑,问:“宁夫人,你想让你女儿嫁给萧怀达吗?” 宁夫人讪讪一笑,说:“我哪能做主?我家姑太太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白迎芷年纪不小了,不能嫁给萧怀逸做侧室,就会退而求其次,嫁给萧怀达为妻。明珏嫁给萧怀逸,就会与白迎芷成为妯娌,将来肯定少不了矛盾。 凭白迎芷的个性,就算委委屈屈嫁给萧怀达,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给自己留后路。留着白迎芷永远是个祸害,再加上白夫人助利,会更麻烦。 奉国公府被造谣所害,就等于明珏已经结结实实踩过白迎芷一脚了,看来要踩第二脚了。这一次,一定要把白迎芷踩到地下,让她永远不能翻身。白迎芷野心太大,又精明,也做下了不少恶事,该到让她连本带利归还的时候了。 明珏眼底闪过诡诈,阴涩一笑,说:“萧怀达垂涎白迎芷的美色,如果白迎芷能给萧怀达做妾,萧怀达一定愿意娶你的女儿做正妻。” 宁夫人一怔,瞬间眼底充斥着刻毒的兴奋,抓住明珏,问:“你有办法?” “正在想,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定能想到。” 算计白迎芷,宁夫人与明珏不谋而合,很快两人就达成了共识。送走宁夫人母女,明珏冥思苦想,用什么办法让白迎芷给萧怀达做妾,让她一辈子难抬头。 暮色染蓝,明珏才从大明宫出来,看到芳姑姑居住的偏院里亮着灯,似乎有争吵声传来。她心中犹疑,想进去看看,刚走到门,跟一个衣衫华丽的婆子撞到了一起。婆子怒气冲冲,张口就骂,见明珏脸色不善,才匆匆离开了。 “那人是谁?怎么这么凶横?” 芳姑姑冷哼一声,说:“汝亲王府的管事嬷嬷,是我的同乡。” “找你有事?” “来要假孕药,我没给她,就吵翻了。”芳姑姑也没瞒明珏。 明珏一怔,忙问:“假孕药是什么?” “就是让人假怀孕的药呗,她不知又想算计谁,跑来找我要。”芳姑姑很生气,又说:“我不给她,她还跟我翻脸了,说我发财不认老乡,不得好报。” “哈哈……象她们这种天天算计人的人才怕不得好报呢。” 芳姑姑叹了口气,说:“我让丫头煮了五行粥,拌了小菜,一起吃吧!” 明珏点点头,随芳姑姑进屋,说:“给我弄些假孕药。” “你要假孕药干什么?我正想给你配些调理身体的药材呢,等你把身体调好,再配些容易怀孕的药,争取今年怀上,明年最好生一胎。” “明年?呵呵,太小了,明年我虚岁才十七。”明珏的脸微微泛红,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成亲了,成婚后,很快就要生孩子,想晚生可不行,免得让人诟病。 芳姑姑见明珏不愿意回答为什么要假孕药,也没多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她拿了一粒,又告诉了她用法。陪芳姑姑吃过饭,明珏回到房里,忖度思虑片刻,给宁夫人写了一封信,把假孕药包好,让人趁天黑一起给宁夫人送去了。 时光匆匆滑过,转眼到了初秋时节,七月流火,彩云纤巧。 距离出嫁不到一个月了,备嫁顺利进行,也不用明珏操心,她只是天天算日子。心里充满紧张、激动,有几分期待,有几分怯意,也有几分欣喜。 除了她的下人,没人分享她的心情,她的思绪以至于一切,都属于她一个人。 洛明玫嫁到温家为妾,据洛明珠汇报,温显宗很宠她,日子过得不错。洛二老爷和洛明玮都借温家的势力谋了份不错的差事,成了温家的走狗,除了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其它也没什么。只是二房更恨明珏,大有跟她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林老太太带林玉黛来京城,主要是给林子悦办婚事,其次是想给林玉黛在京城找一户好人家。婚事退了,林家赔银子丢面子,已经够林老太太上火了。林玉黛的婚事更成了大难题,因为她有“疯病”,在京城根本找不到好人家了。 林家认为洛家是他们的克星,林子悦和林玉黛都被洛家连累了,就跟洛家断了来往,林老太太都不理会洛老太太了,更别说跟明珏还有什么交往。 洛明玫嫁给她舅爷为妾,得了不少实惠,二房的人也跟着沾了光。可洛老太太却受了强烈打击,病了好长时间,现在才好,仍闭门不出,除了唉声叹气,跟谁也没话说。明珏也不去看她,就当她不存在,备嫁的事也不想跟她提。 出嫁这么大的喜事,除了下人和朋友,没有亲人可分享,她也时常感觉落寞和孤单。总在幻想前生,若是她要出嫁,家里会是什么情景,会有多么热闹。 “九小姐,你来试试嫁衣吧!” “不是说嫁衣不能试穿吗?” “还没做好呢,做好就不能试穿了,现在做了一半,试试大小就行。” 当时,紫竹拿来嫁衣的样子让明珏挑选,明珏选了最简单的。可最简单的嫁衣做成后仍然很繁琐,穿起来前襟后摆好几层,纽扣、挂饰、缎带都很多。 这件嫁衣刚缝好衣身,还没缀饰、刺绣和镶边,穿在身上,已经足够华丽隆重了。在室内,衣服是深红色,光线洒照,衣服就变成了鎏金般的浅红,如行云流水般的纹路清晰易见,闪耀着淡淡的金芒,如灼光溢彩般华贵富丽。 明珏将嫁衣套在身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整个人就好象被富贵喜气包围一样,映衬她粉面柔光的姿容,更显华美绰约、妩媚绝伦。 “九小姐本来就漂亮,穿上这件嫁衣,就更漂亮了。” “嘿嘿……哪有呀?其实,嘿嘿……说实话,我也觉得自己挺漂亮。”明珏换着姿势摆了几个POSE,感觉确实不错,就很不客气地卖起瓜来了。 紫竹拿过样本,说:“九小姐,你看这些花边和绣样,觉得哪个好?” 明珏没看,说:“衣服的布料太华美,那些缀饰刺绣镶边都用简单雅致的。” “奴婢先和绣娘商量,选出来再拿给您看。” “好,我……”明珏听到院子里传来风兰急促焦虑的喊声,忙出去询问情况。 “九小姐,巡城卫说我们的豆腐不干净,把豆腐坊封了,人也抓走了。” “巡城卫?”明珏怔了怔,“就算豆腐不干净,也轮不到巡城卫抓人哪?” “确实是巡城卫抓的人,奴婢看到他们的玉牌了。” 巡城卫主管京城治安,豆腐不干净自有顺天府来管,若说豆腐不干净影响京城治安,也太牵强了。除非五皇子脑子进水了,否则他不会管豆腐坊的事。 听说洛二老爷和洛明玮都在巡城卫营中谋了份轻松体面的差事,投靠子五皇子。不用想,就知道温家要报复她,跟二房勾结,要利用巡城卫找事了。 明珏冷笑几声,并不担心,问:“六皇子那四间豆腐坊封了吗?” “没有,听说六皇子没在京城,仁王府的于管事去交涉,巡城卫根本不买帐。” “不用去交涉了,既然封了门,就先休息几天。他们封了门,你就在封条上贴上‘东主有喜,暂停营业’,再贴一份告示,让顾客到另外四家豆腐坊去买。” “奴婢遵命。”风兰回答得有气无力,又问:“九小姐,我们怎么办?” “把被巡城卫抓走的人照顾好就行,其它事你不用管,有事我自会找你。” “是,九小姐,奴婢告退。”风兰见明珏坦然淡定,也不象刚才那么慌张了。 明珏思虑片刻,说:“朱艳,去叫萧攀和梁成来。” “回九小姐,萧攀跟侯爷去西郊大营了,后天才回来,梁城在呢。” 难怪巡城卫敢封门抓人,他们早知道小乔和萧怀逸都不在京城。这是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诡计,冲她来的,就是想趁她现在没有倚仗,借机打压她。 “叫梁成来。” 因为秦临庄那场屠杀,人们转移了议论话题,渐渐淡忘了温显宗在祝太妃寿辰上的丑事,温婕妤生下十六皇子,温家的势力又呈现抬头之势。 按常理来说,温家这次又吃了大亏,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不会这么快想翻本。因为温家和五皇子一派都知道明珏是敢打敢拼不要命的难缠人物,现在又有萧怀逸为她撑腰,再加上小乔这损友,现在京城之中,敢挑衅她的人绝无仅有。 温家这么快杀回来,定有隐情,照目前形势分析,温家有条件要跟她谈,利用巡城卫抓人,不过是想掣肘。她只需沉住气,不急不慌,温家的狐狸尾巴很快就会露出来。到时候,她就能抓住他们的狐狸尾巴,变本加厉揪毛摔打。 梁成来见,明珏把他带进花厅,密议了一会儿,商量好对策,两人分头行事。 …… 庄严肃静的御书房里,启明帝伏案沉思叹息,将身体埋进成堆的奏折里。 “启禀皇上,温淑媛求见。” 温婕妤生下十六皇子,启明帝赏赐了她,又抬了她的份位,现在称温淑媛。 启明帝微微皱眉,“你问她有什么事?朕忙于国事,无瑕分心。” “回皇上,奴才问了,温淑媛说她体谅皇上连日劳累,亲手煮了羹汤,给皇上送来了,又带十六皇子来给皇上请安,请皇上百忙之中见她一面,松松心。” “让她进来。”启明帝很清楚,温淑媛有事来求他,听温淑媛把话说得知冷知暖,又带来十六皇子,他也想见上一面,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答应她即可。 温淑媛抱着十六皇子,小宫女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有一只瓷盖碗,进来给启明帝行礼。启明帝扶起温淑媛,给她赐了座,又接过十六皇子逗弄。温淑媛见启明高兴,冲御书房内侍候的太监宫女使眼色,让他们全部退出去。 “皇上,这是臣妾亲手炖的清元汤,解暑补气的,您尝尝。” 启明帝把十六皇子递给温淑媛,端起瓷盖碗闻了闻,扫到御案上堆着许多弹劾温氏一派的奏折,又放下了,说:“你找朕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温淑媛脸上闪过讪讪之色,赶紧抱着十六皇子跪下,揉了揉泛红的眼圈,竟然马上流出了眼泪,她哽咽几声,说:“臣妾想向皇上讨一个恩典。” “你想讨什么恩典?”启明帝扶起温淑媛,说:“朝堂上的事……” “皇上,臣妾谨遵后宫不得干政的古训,臣妾要讨的恩典也不关朝堂之事。” 启明帝松了一口气,“你说吧!” 温淑媛又抱着十六皇子跪下,高声抽泣,泪流满面,哭着说:“求、求皇上救救臣妾的小妹,臣妾的小妹命入膏肓,随时都可能没命,求皇上……” 十六皇子听到温淑媛哭,也跟着大哭起来,启明帝忙扶起温淑媛,让十六皇子的奶母进来。温淑媛把十六皇子交给奶母,让她带十六皇子出去,她伏到启明帝怀中,又低声哭起来,哭得启明帝面活心软,揽着她连声劝慰。 “跟朕说说你小妹到底得了什么病,朕派医术最好的御医去诊治。” “皇上,别说是御医,就是神仙也治不好我小妹的病。” “她到底怎么了?朕没听说她有什么宿疾呀!”启明帝满脸疑问。 “皇上,臣妾的小妹不是宿疾,不是,呜呜……” “那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温淑媛边哭边偷眼观察启明帝的脸色,又高声哽咽了一会儿,才说:“皇上别见笑,臣妾的小妹迷恋、迷恋萧侯爷,发誓非卿不嫁。听说萧侯爷要成亲,她茶饭不思,人也憔悴了,本以为开导她能好起来,没想到她竟然一病不起,大夫说她是心病,没有心药医治,随时都可能丧命。臣妾斗胆求皇上开恩,把她赐给萧侯爷做妾,哪怕她没了命,臣妾心无遗憾,也成全了我们姐妹的情意。” 启明帝松开温淑媛,扶她坐到椅子上,长声笑叹,说:“朕还当你有什么大事呢,你小妹也是嫡出,怎能做妾?朕马上下旨,把她赐给萧怀逸做平妻。” 见温淑媛哭得泪水涟涟,伤心欲绝,启明帝要一口答应要把温玉娥赐给萧怀逸做平妻。此时此刻,他早已忘记被他封为泼妇的温玉嫦也不温淑媛的妹妹了。 “不行呀!皇上。”温淑媛又跪下了,一脸恳求看着启明帝。 启明帝将她扶起来,问:“怎么不行?朕御赐的宝贝萧怀逸能不收吗?” “皇上,不是萧侯爷的事,萧侯爷是仗义明理之人,肯定会接受皇上御赐的宝贝。可皇上也知道洛家小姐蛮横泼辣,要是皇上下了给萧侯爷赐婚的圣旨,她一气之下,再敲登闻鼓,闹到金殿找皇上评理怎么办?听说萧侯爷很怕她。” “大胆。”启明帝一巴掌拍到御案上,“她若敢因朕给萧怀逸赐了平妻闹上金殿,朕马上下旨让萧怀逸休了她,并赐她削发出家,永不还俗。” 温淑媛暗哼一声,眼底闪过阴涩毒辣的喜悦,忙跪地谢恩,说:“皇上,依臣妾之见,不如先把洛九小姐宣进宫来,臣妾亲自求求她,让她可怜我小妹一片痴心,同为女子,不要见死不救。只要洛小姐同意,萧侯爷不用顾虑她,肯定也会同意。跟他们二人说通之后,皇上再下旨,此事就圆满了。” 启明帝点点头,说:“也好,高福全,马上宣洛明珏进宫。” “多谢皇上。” “你去见她,跟她把情况说清楚,把朕的话也告诉她,如果她嫉妒强拒,借此生事,朕不会顾念她是水木先生的学生,直接赐她落发出家。” “多谢皇上开恩,我小妹不用死了,我小妹有救了,呜呜……” “起来,别哭了,等洛明珏进宫,赶紧去跟她谈正事吧!” 温淑媛再次向启明帝谢恩,又跟启明帝撒了一会儿娇,才告退离开。她走出御书房的门,她冷哼一声,脸上密布阴涩的冷笑,眼底充斥着阴狠恶毒。 洛明珏,你只要进宫来,我要不了你的命,也让你脱层皮,让你再也无法嫁给萧怀逸,到时候,我们温家女儿就会成为侯门正妻。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这就是惹姑奶奶的下场 明珏跟着小太监在深宫之中七拐八绕,越走越心惊,越看越胆寒。金壁辉煌的宫室掩映之下竟然还有如此荒凉破败的地方,此处草木深秘、断壁残垣,正是杀人害命的最佳场所。很可能在下一个瞬间,她就会变成一缕久居于此的冤魂。 “小公公,你要带我去哪?”明珏给了小太监丰厚的赏银,从小太监脸上也看不到慌乱与狠毒,她的心稍稍安定,继续跟他走,心中苦想应变之策。 “马上到了。” 小太监又带她转了一个弯,迎面看到唐公公走来,明珏重重松了一口气。唐公公是萧怀逸在宫中的暗线,主管后宫太监的份例用度,在宫中很有实权。 “洛小姐,温淑媛让皇上宣你进宫没安好心,她在宫中布置了人手,你要小心应变。”唐公公塞给明珏一包东西,示意小太监赶紧带她离开。 明珏打开那包东西,看到里面有一个小荷包,还有一块绣有小动作图案的手帕,带着奶香味,顿时明白了唐公公的用意,忙把东西收进自己的袖袋里。 小太监把她带到温淑媛的寝宫门口,讪笑几声,给她使了眼色,示意她给温淑媛宫里的太监宫女打赏。明珏摇头冷哼,温淑媛是这些人的主子,她就是给他们最丰厚的赏银,他们为她得罪温淑媛吗?打水漂的银子她才舍不得。 今天来见温淑媛,她就预料到有一场恶仗要打,起初她没有胜算。唐公公给她的东西至关重要,现在,她稳操胜券,更不会白花银子。 温淑媛寝宫的太监见明珏不给赏银,让她在门口等着,不给她通传。明珏满不在乎,等在宫门口,神态坦然淡定,站姿稳如泰山。 等了一会儿,里面出来一个宫女,看到明珏在门外,立刻让小太监带她进了偏殿。温淑媛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一群宫女正给她摇扇按摩。 “跪下。” 明珏刚踏进偏殿的门槛,就有几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婆子扑上来,抓住她的双臂,强迫她下跪。温淑媛睁开眼睛,冲明珏阴笑几声,制止婆子,向一个宫女摆了摆手。宫女端出一托盘瓷器碎片,洒到地上,婆子按着明珏跪到了瓷器碎片上。 膝盖传来隐隐痛感,明珏暗暗咬牙,也暗自庆幸,还好她早有防备,知道温淑媛叫她进宫就没安好心,来时她穿上了厚厚的皮棉护膝。 “皇上宣我进宫见温淑媛,就是任由温淑媛滥用私刑吗?” 明珏恨恨咬牙,即使她嫁给萧怀逸,成了身份尊贵的侯门正妻,温家宫里这两女人也是她的心腹大患,令她防不胜防,毕竟她们份位都很高,也都很得宠。 她跟温家的恩怨积聚了几代人,就算她安居一隅,不想为洛明珏的母亲和外祖母报仇,温家人也不会放过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必须要一决高下。 “你这个贱人,你敢置疑本宫,给我掌嘴,打烂她的脸。” 温淑媛脸上透出怨毒的冷笑,恨不得把明珏碎尸万段。祝太妃寿辰当日,温显宗乃至温家都受了奇耻大辱,温顺侯夫人才把温家和明珏的恩怨在家族内部公开。温家人不会去过问谁对谁错和恩怨是非,他们只知道一辱俱辱。所以,明珏已经成了温氏一派的公敌,人人都想得而诛之,诛而后快。 明珏还没来得及开口,脸上就挨了两巴掌,火辣辣的疼。接到启明帝召她入宫的口谕,她就在计划怎么跟温淑媛斗智斗勇。看来她高估了温淑媛的智谋,温淑媛不会给她斗的机会,就不顾后果,要狠狠给她一个下马威了。 “给本宫打,打烂这贱人的脸,看她还怎么嫁人。” 婆子们出手更狠,转眼间,明珏脸上已经挨了七八个耳光,双颊红紫肿胀。 “今天这顿打,姑奶奶要加十倍百倍找回来,让你们温家人都不得好死。” 唐公公给了东西明珏本打算到最关键的时候再拿出来,起到决胜的作用。温淑媛既然直入正题,她也就没必要再顾虑,一个回合即决胜败。 “我们温家人好得狠,本宫先让你死,看你还怎么嫁萧侯爷。” “那你就试试吧!”明珏猛然挣脱婆子的手,扯出那包东西,丢给温淑媛。 温淑媛正得意洋洋看明珏挨打的惨样,见到明珏丢过来的东西,她突然怔了神,脸色顿时苍白。打明珏的婆子忙住停手,宫女也赶紧围上来询问情况。 “快、快叫人把十五皇子,还、还有十六皇子抱来,快、快去……”温淑媛的牙齿直哆嗦,连目光也在打颤,十五皇子的小荷包和十六皇子的手帕都是她亲手绣的,这两样东西从明珏手里丢出来,她的两个孩子呢? 宫女跑出去,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脸上密布惊恐之色,“回、回淑媛娘娘,奶娘说是淑媛娘娘派人把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接走的,这是他们要换的衣物,奶娘让奴婢捎回来,说一会儿就过来接人。” “快、快去找人,快去……” 婆子、宫女和太监都争先恐后往外跑,要去找人,温淑媛怔了怔,又把他们拦住了。温淑媛不傻,她知道皇子失踪的事若是闹开,两皇子肯定没命。 “回来,都、都回来。”温淑媛拦住下人,平静片刻,说:“退下,都退下。” 明珏坐到椅子,揉着膝盖,咬牙冷哼,又拿出她准备好的消肿止痛软膏涂在脸上。挨了十多个耳光,嘴角和鼻子都打破了,这个仇不报,她会郁结于心。 偏殿里就剩了明珏和温淑媛两人,明珏膝盖和脸部火辣疼痛,神态却坦然若定。而温淑媛却象一只无头苍蝇,慌乱忧急,却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你、你把我的儿子、儿子弄、弄哪去了?快、快说,谋、谋害皇子是、是灭九族的重罪,你、你敢……”温淑媛抓住明珏的衣袖,一脸惊惶神色。 明珏甩开温淑媛的手,又在她身上踹了一脚,冷笑问:“你想知道?” 温淑媛跪到明珏脚下,嘴角哆嗦,说:“快、快告诉我,快……” “你不用着急,他们现在还没死,再过一时半刻,我就不敢说了。”明珏冷冷哼笑,“诛我九族?我在你有寝宫里,正在挨你的打,你的儿子丢了,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劫持了他们?死两个皇子顶多有几个奴才陪葬,挺合算的。” “你、你想怎么样?” “先说你招我进宫来干什么?”明珏站起来,活动双腿,照温淑媛的肚子狠踹了几脚,说:“你说一句,就打自己一个耳光,等你打够一百耳光,两个皇子自然会回来。你要是不想打,就把这件事吵出来,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清楚。” “你、你这个贱人,你不、不得好死,我……”温淑媛缓了一口气,两皇子暂时没生命危险,她稍稍放心,可明珏提的要求也令她难做。 “我实话告诉你,只要你们温家人死绝,我就是不得好死,也认了。”明珏脸上浮现狠厉的冷笑,说:“你既然不愿意自扇耳光,那我就去告诉外面的人说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让奴才劫持了,请皇上调御林军救人。” “不,不要……”温淑媛扯住明珏,连声哀求,若打草惊蛇,两皇子必死。 明珏把温淑媛甩倒在地,她坐到椅子上,冷声说:“我也不想拿无辜的孩子做筹码,可对付你们温家人,就要不择手段,就要狠下心。” 本以为启明帝宣她入宫见温淑媛,温淑媛就不会把事情做得太过份,以至于让启明帝没法收场。可她高估了温淑媛的智慧,温淑媛依仗自己受宠,根本就没考虑皇上的立场,认为借皇上的手杀一个平民百姓的弱女是小事一桩。 还好唐公公早有准备,否则明珏要吃大亏,说不定真把小命丢了。如果她真被温淑媛害死,皇上会杀温淑媛替她申冤吗?她没有亲人,谁会替她报仇? 今天有惊无险,虽说挨了十多个耳光,吃了小亏,总算把决胜权握到了自己手里。从今天开始,她跟温家人的斗争也升级了,她知道这场斗争不会持续很久。 温淑媛被逼无奈,只好按明珏的要求做。她赶走宫人,亲自关上殿门,一边打自己耳光,一边说启明帝要把温玉娥赐给萧怀逸做平妻的事。 明珏咬牙冷笑,原来是为这事,温玉娥倾慕萧怀逸多年,不会因不她要和萧怀逸成亲就善罢甘休。有温玉嫦的丑剧在前,温家不敢再指望萧老太等人,更不敢直接跟萧怀逸说,就花言巧语求启明帝,想给温玉娥打上御赐的“标签”。 启明帝宣她入宫,是想让温淑媛跟她把御赐平妻的事说开。没想温淑媛在启明帝面前巧言令色,实际是想把明珏骗进宫,直接除掉,给温家解决大麻烦。 “哼哼,事情我听清楚了,可你才打了自己五十多个耳光,接着打。” “你、你……”温淑媛又惊又怕、又气又急,已经说不出话了。 “贤妃娘娘驾到――”太监高亢尖长的声音传来。 温淑媛顿时大喜,一下子蹦起来,呵骂明珏,“你这个贱人,你等着。” 明珏轻蔑冷笑,说:“要说你这人可真蠢笨不堪,温贤妃有五皇子,你儿子的死活关她P事,说不定,她还怕你儿子挡五皇子的路呢。” “你、你胡说。”温淑媛骂得毫无底气,她再不聪明,也知道皇位只有一个。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想,去迎接温贤妃吧!我奉劝你最好放聪明些。” 温贤妃进来,看到明珏大喇喇坐在椅子,揉着微肿的脸,满眼狠厉,而温淑媛的脸都肿胀成了青紫色,虚弱无力的眼神透着胆怯和慌乱。温贤妃猜到了大概情况,狠狠瞪了明珏一眼,看向温淑媛的目光也透出不悦。 温淑媛向温贤妃行礼,嚅嗫道:“娘娘……姑母这边做。” “你好大的胆子,见到本宫竟敢不行礼?”温贤妃怒斥明珏。 明珏冷冷一笑,“你可以让你的人也打我一顿,最好把我打死,让你们温家那一窝子杂碎还有某些刚会吃奶的小崽子全给我陪葬。” “你……”温贤妃怒气腾起,“来人,给本宫将这贱人拿下。” 温贤妃带来的宫人恶狠狠向明珏扑来,明珏坐到椅子,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温淑媛挡住那几个宫人,向温贤妃痛哭求情,她的表情令温贤妃担忧惊诧。 “你们都退出去。”温贤妃呵退宫人,问温淑媛,“到底怎么回事?” 温淑媛跪到温贤妃脚下,哀求说:“姑母息怒,侄女不、不会说话,不会……” “洛小姐,你不介意告诉本宫是怎么回事吧?”温贤妃换了一张笑脸,她知道明珏和温淑媛有事隐瞒她,温淑媛不想说,是在防备她,她只好问明珏。 “不介意。”明珏冷笑几声,说:“皇上要把温六小姐赐给萧侯爷做平妻,我同意了,温淑媛一高兴,就和我打赌,结果她输了,要自抽一百个耳光。” “是、是……姑母,我、我和她打赌,我输……”温淑媛惊泣出声。 “胡说。” 温贤妃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们不可能是打赌,她很生气,气明珏态度嚣张狂妄,更气温淑媛不跟她说实话。现在温家对明珏的措施是能避就避,先把温玉娥嫁给萧怀逸再说。而温淑媛一定若恼了明珏,被揪住了把柄,才这般德性。 明珏捏了捏袖袋里的荷包和手帕,长叹一声,说:“温淑媛,我都同意你们温家女儿给侯爷做妾了,你也要愿赌服输,你不抽自己耳光,我也不讲信用了。” “我……”温淑媛双手颤抖,她不想自抽耳光,可她两个儿子在明珏手里,一旦吵出来,两皇子肯定没命,对明珏一点影响都没有,她这一辈子可就完蛋了。 “快抽,姑奶奶可没时间等你。”明珏顺手抓起一把镇尺冲她比划。 “胡闹。”温贤妃嘴角抖了抖,看到温淑媛很听话地自己抽耳光,气得她一脚踢开温淑媛,低声怒呵:“洛明珏,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那你们叫宫人再把我打一顿,我保证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唉!你们都是有皇子的人,不讲信用可是要遭雷霹的,说不定还会累及下一代。” “不、不……我抽……”温淑媛不敢看温贤妃,呜呜咽咽抽自己耳光。 温贤妃气急了,踹了温淑媛一脚,又扑向明珏,怒呵:“洛明珏,你……” “皇上口谕:宣洛小姐和温淑媛见驾。”太监尖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姑母,求姑母……臣妾不敢见驾,不敢……”温淑媛失声痛哭。 “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温贤妃咬牙怒视温淑媛,狠毒的目光又转向明珏,冷哼一声,打开偏殿的门,说:“去回皇上,温淑媛染恙,本宫代她见驾。” 明珏揉了揉肿疼的脸,冷笑几声,抓起镇尺砸向温淑媛,“你我两清了。” 鲜血顺着温淑媛的前额流下来,温淑媛身体摇晃了几下,坚持没晕过去。温贤妃见明珏打了温淑媛,气得浑身哆嗦,不骂明珏,反而骂温淑媛无能。 温淑媛见明珏要走,忙一把抓住她,哽咽嚅嗫,“求你,你……” “求我什么?大声说,你怕温贤妃听到吗?” 温贤妃生气又心痛,她知道温淑媛根本不信任她,她又何尝信任过温淑媛呢?姑侄共侍一夫,她要顾全大局,给温淑媛开路,可她从心里排斥抢她丈夫的女人。温淑媛宁愿跟明珏妥协交易,也不跟她说实话,她早憋了一肚子怨气。 “有话快点说,别让皇上久等。”温贤妃怒气冲冲走在前面。 明珏冷哼一声,把小荷包和手帕塞给温淑媛,压低声音,说:“我平安出宫,他们自会回来,你放聪明些,我不保证没下一次。当今皇上光生下来的皇子就有十六个,已经有六个不在人世了,说不定你的两儿子会成为第七个和第八个。” “你……不要,我决对不会说、不会……” “放聪明些,你就是把两皇子都拴在你的裤腰上,你也有眨眼的时候。”明珏冷哼一声,一把推开温淑媛,转身离开偏殿,大步跟上温贤妃。 启明帝从成堆的奏折中抬起头,看到明珏的双颊红肿,满面怒气,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他皱了皱眉,又讪讪一笑,给温贤妃和明珏赐了座。 温贤妃跟启明帝说温淑媛偶感小恙,由她代为回话,并说明珏同意萧怀逸娶温玉娥做平妻了,又陪着笑请启明帝下圣旨,尽快成全好事。 “萧怀逸现在西郊大营演兵,明天回来,朕提前要跟他打招呼,以免唐突。” “臣妾糊涂,请皇上恕罪。”温贤妃满脸笑容,看向明珏的眼神很友好。 “贤妃何罪之有?只是太急躁了。”启明帝站起来,扫了明珏一眼,说:“贤妃先回宫吧!朕有话跟洛小姐说,等明天萧怀逸回来,朕再招你来商量。” 温贤妃见启明帝要撵她走,很不愿意,愣了片刻,说:“臣妾告退。” 明珏冷着脸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也不行礼恭送温贤妃。她心里憋着一口气,琢磨着怎么出这口气呢,不管启明帝说出什么,她都有话对付。 “刚才五皇子来请罪,说巡城卫昨天误封了明记豆腐坊,错抓了人,他今天刚听说,是把豆腐坊解封了,把人也放了,还主动赔了三百两银子。” “您信这些话?”明珏轻哼一声,说:“温贤妃刚才跟我说,我若不同意萧怀逸娶温玉娥为平妻,或是以后不向温玉娥低头,巡城卫会天天在我的店铺寻衅滋事。既然大秦皇朝的巡城卫是为温家养的走狗,为温家办私事用的,那以后让温家养他们,我不会再交税赋,我不想拿自己的银子喂温家的走狗。” 启明帝微微摇头,并没有恼怒,问:“你知道什么是平妻吗?” “不知道。” “呵呵,平妻在妾室面前是主,所出子女皆为嫡系,在正妻面前则是妾。你要愿意向温玉娥低头,朕无话可说,只是以后你就别说是水木先生的学生了。” 启明帝这不是鼓动她跟温玉娥对着干吗?不让她再说是水木的学生,那就是嫌她斗不过温玉娥丢人呗,不把温玉娥斗败,启明帝也就跟她没有同门之宜了。 温玉嫦闹出这么大的丑闻,启明帝又把温玉娥赐给萧怀逸,明珏起初认为他昏庸无道、精虫入脑,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她突然想到了更深的一层,心不由一颤,启明帝太善于玩权谋了,不但玩朝堂,连内院他都想玩上一把。 “他们用强权压我,我能不低头吗?所谓民不跟官斗。我今天刚一进温淑媛的寝宫,还没开口,她就呵令奴才打了我几十个耳光,皇上不会看不到吧?” “你也没吃亏,要不温淑媛怎么突然染恙了?别人打你十个耳光,你多打回一个,就算占到了便宜,明白吗?”启明帝说话慢条斯理,根本不判断是非。 明珏拧着眉头,无话可说,不管她说出什么,启明帝自然有一套话等着她。 启明帝从奏折下面翻出一张纸,说:“朕打算保留八套纯金生肖,现在八套也凑不全了,差了十只鸡、八只狗、十二只猪,还有……反正一共差八十二只。” 这死皇帝太可恶了,这时候还想着索贿,姑奶奶的银子是这么容易赚的吗? “哟!八十二只呀!那可是八百多两银子,加上手工费至少要一千两。”明珏阴涩一笑,又说:“这一千两银子够养多少巡城卫了?够封多少间豆腐坊了?” “呵呵,账可不是你这么算的,你要算总体合不合适,不计较一朝得失。” “您是皇上,我是奸商,当然账算得不一样了。” “不管你是什么,你跟朕都有同门之宜,你要成亲,朕除了例行封赏,还要送你两份厚礼。”启明帝从成堆的奏折中找出一份折子,说:“这是罪奴司的折子,要例行放一批罪奴,朕想起洛家长房的女眷还关押在铜牛庵,就下旨将她们一起放还了。洛家虽说无爵,也不再是罪身,你的身份也抬高了。” “什么?”明珏回过味,一下子站起来,满脸惊诧看着启明帝,一个洛老太太已经够她烦心了,还要她的嫡母许氏等人放回来,这不是添乱吗? “朕知道你很高兴,你也不用重谢朕。”启明帝把那张写有所差生肖的纸递给明珏,又说:“还有一份厚礼,保证你大开眼界,一会儿朕让黄有德拿给你。” 明珏苦着脸,说:“皇上,我不要厚礼行吗?一份也不要。” “不行。”启明帝又拿出一份奏折,说:“听说你要成亲,谭金州都为你上折请赏了,朕准备封你为一品淑仪夫人。大秦皇朝开国数百年,有些封爵的者也不过区区几人,你要接纳平妻,善待庶出子女,赡养嫡母长辈,才能得此封爵。” “我……”明珏终于知道什么叫有苦难言了,可能是她跟启明帝的代沟已经跨越了时空,根本不可能逾越,可圣旨当前,有些东西由不得她不接受。 “你跪安吧!朕还有国事要忙。” 从御书房出来,明珏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有了今天的教训,温淑媛不敢再对付她。把温玉娥交给萧怀逸,是接受是拒绝,由萧怀逸最终做主。五皇子让巡城卫封了明记豆腐坊,这件事交给小乔去交涉,也不用她多操心。 细细思量,今天她确实没吃亏,可总觉得心无底气,在强权之下,她感觉自己很弱小。她要树立一品淑仪夫人的典范,温玉娥也打上了御赐的标签,由不得她不接受。启明帝摆了她一道,还要索贿,她还要乖乖谢恩,这真是没天理了。 黄公公把她带到厢房,让小太监搬来几只大锦盒,打开给她看。锦盒里共有六十四只玉碗,每一只都盈润碧绿、晶莹剔透,无一丝杂色,更无一丝杂质。 明珏今天心情很糟糕,可看到这些玉碗,心好象被那抹绿色浸染一样,慢慢平静宁和。穿越到这个时空,她要守好多礼法,有诸多禁忌,好多事情不得不违心去做。可她长了见识,那些金银玉器、珠宝古玩,可是前世想都不敢想的。 “这套玉碗是越国刚进贡来的,名叫温玉盏,这六十四只碗一块整玉磨成,连一丝杂色都没有,盛放吃食果品冬暖夏凉,皇上都没用,就赐给你了。” “皇上要用过我还不要呢。”明珏毫不客气地顶了黄公公一句。 黄公公讪笑几声,忙让小太临把玉碗包装好,送到明珏的马车上,又亲自送她出宫。一路走来,他不只一次提到纯金生肖,明珏不理不睬,坚决不给。黄公公知道明珏挨了温淑媛的打,正在生气,只陪着笑脸劝慰,没再多说。 回到别苑,明珏去找了芳姑姑,让芳姑姑给她配药抹脸,又给她用精油消肿按摩。明珏跟芳姑姑说起今天进宫的事,芳姑姑无奈叹气,一个劲安慰她。 脸不疼了,肿也消了,明珏又把田妈妈和紫竹等下人叫来,说启明帝要把许氏等人放出来。她让田妈妈来安排,田妈妈是许氏的陪嫁丫头,伺候了许氏几十年,了解许氏的个性,一些“丑话”她也提前说开了。 “九小姐放心,老奴伺候大太太几十年,知道她是个直性子,没心眼。”田妈妈叹了口气,又说:“这次洛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也该接受教训了。” 想起嫁妆惹出的那档子事,明珏冷笑几声,许氏要是敢闹事,她也不会客气。 “田妈妈,你把内院的事务交给紫竹娘,由你先照顾大太太等人一段时间。” “老奴……”田妈妈知道明珏变相掠掉了她的权力,很惊慌,也很无奈。 明珏淡淡一笑,说:“田妈妈,我想带你去萧家,之前,必须安顿好大太太。” 田妈妈连连点头,她明白明珏的意思,安顿好许氏等人,明珏才会把她带到身边。如果她办事不利,许氏等人惹出是非,别苑的事务已交给紫竹娘,她就成了闲人。不被主子信任,别说有丰厚的红包和油水,连最起码的体面都没有了。 吃过晚饭,明珏仍感觉堵心郁闷,她谴退丫头,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画暴力黄图。她画了八张图,四男四女,每张图上都写着“温”字,上面的人物都脱光衣服,绑到最显眼的高处,女人的胸部和男人的两腿间都画着一把刀。 她要把温家的男人都阉掉,女人都割掉咪咪,让他们赤身果(同某字)体供人参观。她翻着这些图,踩着温家人的脸,同时阿Q自己,脸上慢慢泛出笑容。 “娘,我能进来吗?”多多站在门口,往里张望。 “进来吧!”明珏把那些暴力黄图塞进中衣袖袋,问:“你的功课做完了吗?” 多多怯生生走进,低头说:“明天是休沐日,不用做功课。” “胡说,前天刚休沐,明天又休沐?” “嘿嘿……娘,我想看看银皮。” “等做完功课再看。”明珏不等多多再说话,就让下人把他带走了。 多多所说的银皮就是日月令,明珏摸着日月令,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日月令是许多人想得到的宝贝,若不挥些作用,岂不浪费了。 亥时正刻,一个人影从别苑后门溜出来,来到一棵大树后面。她看了看四下无人,打开包袱,拿出一套夜行衣,脱下褙子长裙,换上夜行衣。又从包袱里拿出一把金鞘短剑、两把菜刀,一把劈柴斧,三把剪子,全部挂在身上。 一个浑身挂满兵器,走起路来叮当直响的另类侠客横空出世了。 用任何金器划动日月令都能召集隐藏在附近的金翎卫隐卫,小乔带人出京找日月令,萧怀逸在西郊大营演兵,明珏想趁这两个人都不再京城,试试日月令。 不能跟任何人分享这个秘密,也不能带上多多,只能她自己硬着头皮去做。 站得越高,日月令声响的波及范围就越大,去哪里找制高点呢?不能在另苑附近,必须走得更远些,这三更半夜的,一个孤身女子独行,真够吓人的。 明珏拿黑巾蒙上脸,边走边找制高点,路上行人稀落,她心里害怕,很想回去。几个市井混混看到她,都愣住了,正当明珏想后退的时候,那几个混混撒腿就跑,转眼就没影了。明珏心中大喜,原来她的造型过关,不用再怕别人了。 大概走出二里路,她来到一块空场地,登上一个小土坡,长舒了一口气。她拿出一个金锭划响日月令,如虎啸龙吟般的声音传来,震颤人心。只划了一下,她就害怕了,不敢划,她蹲到土坡的背面,决定就等一刻钟。 时间还没到,就听到几阵风响,她抬头一看,忙捂住嘴,才没有叫出声。有几个人向她走来,每个人都身披宽大的黑色披风,头带鬼面,在距离她几步的地方停住了。他们都静静看着她,不敢出声,明珏也吓得不敢说话了。 沉默半晌,明珏耗不住了,怕人发现她实际不是日月令的主人,一刀咔嚓了她。她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她试探着迈出几步,发现那些人并没有要追她的意思。她提起一口气,撒腿就跑,感觉到自己掉了东西,她也不敢停下去拣了。 她一口气跑到别苑后门,那速度没法跟刘翔比,也可以算的上是刘翔第二了。 回到卧房,她清点东西,才发现她画的那八张暴力黄图丢了。当时,她把图装进中衣袖袋里,看到几个鬼面隐卫,她逃跑时掉了东西,应该就是那几张图了。 掉了就掉了吧!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东西,她没在意,也没多想。 有了今夜的历险经历,她很兴奋,也很疲惫,倒在床上,蒙头便睡。她睡得正香,突然感觉到有人摇她,她忙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是风兰。 “又怎么了?” “九小姐,你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 明珏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抓起衣服,问:“出什么事了?快说。” 紫竹套着衣服进来,问风兰,“到底出什么事了?问你半天也不说。” 等她们都穿好衣服,风兰连脸都不容她们洗,拉起来她们就往外跑。看到风兰脸上没有慌乱忧急,反面有一种神秘的羞怯的兴奋,明珏松了一口气。 从别苑后门出来,穿过一条街,就有一个很大的集贸市场。市场顶头有一块空场地,是巡城卫集合练兵的校场,校场上有八根两丈高的旗杆,是巡城卫插旗演兵用的。巡城卫的旗帜早升晚降,现在时间还早,还没人来升旗。 校场的旗杆上没有旗帜,却绑着八个光溜溜的人,四男四女。每个人的肚皮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温”字,男人两腿间绑着一把刀,女人胸部绑着一把刀。 温家男人两腿间那把刀绑得很考究,无论是充血或是尿急,只要某物一抬头,肯定会搭在锋利的刀刃上,就会被咔嚓掉。所以,绑在旗杆上的温家男人都夹紧双腿,连P都不敢放,只怕一不小心,把某物震起来,这辈子就与男性拜拜了。 明珏和几个丫头来到校场入口,看到绑在旗杆的一丝为不挂的四男四女,明珏一声尖叫,捂住了眼,几个丫头也都背过脸去了,不敢看。 “小蹄子,这就是你说的大事?”紫竹斥问风兰。 风兰双手捂着脸,笑而不答,丫头们躲到校场对面的店铺里,想看又不敢。 明珏觉得校场很眼熟,忽然想起昨晚她就是在这里见的那些隐卫。她平静片刻,以欣赏“艺术”的目标去看绑在旗杆上的温家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她觉得旗杆上的人物姿态很眼熟,跟她的某项“杰作”很相似。 校场上围满早起的商贩,散步的路人,都品咂着旗杆上的活物,指指点点议论。几队巡城卫恶狠狠冲过来,驱散人群,不惜拨掉旗杆,才把温家人解救下来。 被绑在旗杆上的人是温显宗、他的两个嫡子和一个得他喜爱的庶子及他们各自的夫人。据早起的人说,他们一家是半夜被绑到旗杆上的,不知道谁干的。 明珏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双手合十,心里一遍一遍替自己辩白。我那八张图真是画着玩呢,我也不是故意把图丢给隐卫大哥的,我只是想试试日月令是不是真能招来人,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我真没想到那些隐卫大哥这么听话。 她接连辩白了几遍,都快口吐白沫了,想想今天早晨看到的那一幕,再想想那几张图,她又忍不住放声大笑,连结实的木床都随着她的笑声乱颤。 妈妈的,这就是你们温家人惹姑奶奶的下场,下回就给你们全割掉。 不管是市井俚巷的黎民百姓,还是朝堂宫闱的尊男贵女,互相见面,脸上都透着隐晦神秘且兴奋的神情,低声议论校场旗杆上那令人“惊艳”的一幕。温家又一次被推上了花边娱乐的浪尖风口,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天说地的焦点。 很快就有人传言制裁温家是金翎卫隐卫所为,能调动隐卫的就是日月令,这说明日月令就在京城。小乔和七皇子都赶回京城,带领金翎卫开始了隐秘的排查。 很不幸,小乔同学成了替罪羊,被启明帝很骂了一顿。以五皇子为首一派开始抨击他,说制裁温家是他所为,小乔同学无奈执泪眼,神态比窦娥大冤。 那晚回来,明珏就把日月令埋到了花树下,除非金翎卫将偌大的京城掘地三尺,否则他们根本找不到,因为日月令在土里,就如同凭空消失一样。 “九小姐,萧攀回来了。” “知道了,让他先去休息吧!”明珏依旧趴在床上,嘴角泛出了白沫。 萧怀逸回京城了,启明帝会召他进宫,跟他说明御赐平妻的事。不管他如何决定,明珏都不想干涉,两个人的世界容不下第三个人,就看萧怀逸怎么想了。 ------题外话------ 这张有些恶搞,别拍我,嘿嘿……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又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御书房内,萧怀逸与启明帝对视而坐,脸上泛着一层薄怒。 听说温家求启明帝把温玉娥赐给他做平妻,萧怀逸的第一感觉不是愤怒,而是惊诧。当然还有一丝丝感动,这温家也太大度了,大度到让他难以想象,更难以接受。温玉嫦的事情闹得还不够丢人吗?温家还想把女儿嫁给他? “臣已有妻,再多一个平妻恐怕不妥,求皇上体谅臣的难处,臣不想……” “无须顾虑,温家女儿被贤妃教育好了,放心娶。”启明帝的神情很郑重。 温贤妃面露讪色,陪笑说:“本宫昨天把洛小姐请进宫,跟她说明皇上要给侯爷御赐平妻的事,她答应得很爽快,一看就是大肚能容之人。” 启明帝瞟了温贤妃一眼,脸上闪过隐晦且略带揶揄的浅笑。昨天,温显宗和他的三个儿子及他们各自的妻子被脱光了绑到校场的旗杆上,肚子上写着大大的“温”字,身体某处挂着刀,这事他在上早朝之前就听说了,当时天还没亮。 他确定是温家人在闹笑话,但他没让人马上去解救,而是说天太黑,不明情况,等天亮再去救人。结果,天亮后,温家那八尊光人就成了众人眼中的裸模。 这其中的环节温贤妃当然不知道,只是她看启明帝的眼神有些怪异,心中暗恨,恨她父母兄弟丢人,更恨那个把温家人扒光了挂到旗杆上的恶人。 “她同意了?” 萧怀逸眼中怒气更盛,明珏同意他纳平妻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明珏被温家人威逼,不得不权衡选择。其二是明珏没安好心,知道温玉嫦曾闹出那么大的丑闻,还同意温玉娥进门,是想把烂摊子交给他处理,想看他的笑话。 启明帝点点头,说:“朕告戒她要接纳平妻妾室、善待庶子庶女、赡养嫡母长辈,她都答应了。朕赐了赏,也答应要赐封她为一品淑仪夫人,享亲王妃的特权和待遇,旨意已拟好,你们成亲第二天会连同赐赏圣旨一起颁下。” “皇上要封她为一品淑仪夫人?”温贤妃很吃惊,眼底闪过强烈的嫉妒。 “是啊!她的品性和作为也堪当此封了,萧卿还有何话说?” 温贤妃很不愤,若不是温家连续闹出丑闻,又被金翎卫隐卫盯上了,需要暂避风头,她肯定会指使温氏一派的御史言官上折子弹劾。可现在,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连自己的P股都擦不干净了,哪还有闲心顾及别的事情。 萧怀逸嘴角挑起若有若无的笑容,眼底的轻蔑一闪即逝,想了想,说:“既然是皇上御赐的平妻,臣谢恩接受,但臣有几句话要说清楚。” “什么话?”温贤妃很紧张。 启明帝抬了抬手,“你说。” “刚才皇上也说过平妻相当于妾,那就必须遵守为妾者的本份和规矩,还要守家法妇道。除此之外,臣还想强调一点,臣的平妻不能升为正妻。” “那要是你的正妻……”温贤妃急了,有些口不择言,温氏一派计划只要温玉娥嫁过去,他们就会对明珏出阴招,害了明珏,然后把温玉娥抬成正妻。 萧怀逸扫了温贤妃一眼,脸上浮现怒意,沉声说:“洛氏是臣的最后一个妻子,若没有了她,臣此生绝不再娶,更不会再抬任何人为正妻。” “这……”温贤妃知道萧怀逸说到做到,忙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启明帝。 “这是萧卿的家事,朕不能过多干涉。”启明帝扫了温贤妃和萧怀逸一眼,脸上闪过别有意味的神色,又说:“朕还有很多奏折要批,你们跪安吧!” “臣告退。”萧怀逸二话没说,行礼退出。 温贤妃想再跟启明帝磨叽几句,被启明帝撵出来了。走出御书房,她想找萧怀逸套套近乎,太监说萧怀逸出宫了,她只好愤愤回宫,计划着去找温淑媛算帐。 …… 听说萧怀逸没拒绝温玉娥做平妻,明珏心中气愤郁结,可她很快就想开了。男人可以对你好,可以跟你柔情密意,但这同他要享齐人之福不冲突。 而她不会跟任何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不管是身还是心。她不要求男人认识她之前是白纸一片,她可以包容男人的过去,因为那时候他们还是彼此的路人甲。 但有了她之后,男人再有别的女人,她绝不会接受。这是她的不二原则和不可挑衅的底限,与别人的女人共侍一夫比天方夜谭还不可思议。 萧怀逸曾跟她商量处理那些妾室的事,她也确定萧怀逸会为她肃清那些碍眼的花红柳绿。可温玉娥不同,温玉娥是御赐平妻,也代表五皇子一派势利。 朝堂风向变幻莫测,迄今为止,五皇子在众皇子中仍有首屈一指的地位,很可能会登临大宝。萧怀逸立身朝堂,必须倾轧算计,他不可能跟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完全反目。明珏能理解萧怀逸不拒绝御赐平妻,但并不代表她要接受温玉娥。 她跟萧怀逸婚书已写、婚期已定,事到如今,她不可能因为一个御赐平妻就闹腾着要退婚,那样做被人指斥笑话的人是她,而且她也要失去很多助力。 她左思右想,权衡再三,决定先嫁过去,看看萧怀逸怎么对温玉娥及温氏一派。她有资财、有产业、有朋友,嫁人只是趋势,她根本不需要依附男人生活。 尤其现在,她还能调动金翎卫隐卫,萧怀逸若敢做得过份,说不定某一早晨被挂到旗杆上做裸模的男人就是他。跟温玉娥斗只许胜利、不许失败,这可是启明帝的意思。启明帝的手已经伸到了内院,目的不言而喻,由不得她退缩。 继续筹备,接着嫁人,明珏暗暗冷哼,眼底闪过几丝绝然的意味。 将温玉娥赐给萧怀逸做平妻的圣旨颁下之后,满京哗然,关于温家和萧家的各色传闻铺天盖地。温家接连闹出丑闻,一直处于舆论的浪尖风口,赐婚的圣旨下来,被隐晦灰暗包围许久的温家,终于拨天见日,浸染了几丝亮色。 明珏和萧怀逸的婚期订在八月初六,温氏一派极力要求把温玉娥和萧怀逸的婚期订到八月初二,想比明珏提前四天过门,被萧怀逸一口否决。 温氏一派无奈,只好按萧怀逸的意思,将婚期订到八月十二,比明珏晚了六天。婚期订下,温家忘记连续发生的丑事,一家主仆都进入紧张备嫁状态。 荣威院是萧怀逸妻妾们居住的院落,那一百多名姑娘已被萧怀逸肃清,只剩了六个姨娘,还有几十个侍妾及通房丫头。温家以温玉娥的命相必居主位才能旺夫旺子为由,游说萧氏一派的长老族人,想让温玉娥住荣威院主院。 萧怀逸很痛快就答应了,温家自认胜了明珏一局,到处宣扬,好象温玉娥没过门就已固宠一样。其实萧怀逸在向明珏求婚之后,就让工匠在他的书房鸣泉居旁边盖了一座三进的院落,取名沐雪斋,打算给明珏住。 跟萧家见面接触、协商备嫁由公羊白全权做主,公羊白只跟明珏说为她新盖的院落,也没说得太具体,明珏并不清楚。听说温玉娥居荣威院主院,明珏心里憋了一口气,见温家到处宣传,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就更令她堵心了。 明珏思虑再三,决定写一份婚前协议,逼着萧怀逸再入洞房前签字。婚前协议洋洋洒洒写了几页,权利义务规定了几十条,但基本宗旨很简单,即我是你老婆,哪怕只是名誉上的,你必须供我花用,你的钱是我的钱,我的钱还是我的钱。 写完婚前协议,明珏仔细检查了一遍,长长松了一口气。她工工整整抄了一遍,一式两份,签上名字,盖上印信,同她最私密的嫁妆收到一起。这份婚前协议不能让丫头知道,她的丫头都是小富婆,将来都效仿她,就麻烦了。 紫竹进来,递过一份名单,说:“差役把大太太那些人送来了,请您签收。” 明珏看到名单上有许氏、康氏和几个姨娘及洛家一些体面仆人的名字,冷笑几声,说:“紫竹,你告诉田妈妈,把大太太等人安排在老太太的院子里。那些仆人,老实本份的留下,给她们安排活做,喜欢挑三窝四的立即卖掉。” “是,九小姐。”紫竹促侠一笑,应声退下。 婚期一天天临近,明珏开始时悸动紧张,还有一些不安和欣喜。现在,她慢慢平静下来了,平静到好象不是她出嫁一样,反正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萧怀逸乖乖听话,好好善待她也是就罢了,否则她会让萧某人和温玉娥共同为人体艺术贡献一把。而她则放了萧某人的鸽子,卷铺盖走人,把钱财全卷走。 几个备嫁的管事聚到一起,又把明珏请去,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跟她讲了一些注意事项。离婚礼还有几天,今天定下的事情都是最终的决议了。 公羊白拿过整理好的嫁妆单子让明珏过目,几十页的嫁妆单子看得明珏连连咂舌。这些嫁妆从装房家具到珠宝玉器,从挂饰摆设到房产田契,大到拨步床和十六扇围屏,小到针线顶针和花边扭扣,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富贵人家的女孩从几岁开始攒嫁妆,置办一份象样的嫁妆最起码要三年五载。公羊白给她置办这份嫁妆也就用了三个月,居然置办得那么齐全周到。明珏很想称赞公羊白几句,可想到这么多东西都要抬到萧家,她就说不出来了。 “真是辛苦你们了,也忙活得差不多了,好好休息几天吧!” “我的九小姐,奴才们哪还有功夫休息?今天都八月初一了,满打满算还有四天。”贺妈妈拍了拍明珏的手,满脸感叹,又说:“等忙清了再休息。” 明珏心中感动,微笑点头,说:“好,等这件事办完后论功行赏” “多谢九小姐,恭喜九小姐。”众人都很高兴,齐声向明珏道喜道贺。 紫竹进来,说:“九小姐,老太太找您。” 自祝太妃寿日那天洛明玫被温显宗奸污、又被指给温显宗为妾,林玉黛也闹出了很大的丑闻,洛老太太一天之内晕倒了几次,回来就病了。 明珏让下人请医拿药、精心照顾,这场大病持续了半个月才慢慢好转。病好之后,洛老太太天天闷在房里,偶尔到院子里转转,跟任何人都无话可说,连明珏出嫁备嫁这么大的事她也不闻不问,同明珏好象陌路人一样。 整整两个月了,洛老太太没理会过明珏,今天又让她过去,明珏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洛老太太在这个节骨眼上扯后腿,明珏会很难受,也会很生气。 “什么事?”明珏问得很生硬。 “老太太说有东西给您。” 苏嬷嬷忙笑呵呵说:“老太太一定有压箱底的宝贝想给九小姐,快去拿吧!” 明珏摇头苦笑,别说洛老太太现在一无所有,就是有,也不会给她。她现在有资财、有产业,日子过得很好,又要嫁一个位高权重的夫婿,可谓里子面子全有了。象洛老太太这样的长辈就是典型的杀富济贫,绝不趋炎赴世。只要洛老太太不想从她这里掠夺些什么,明珏就心满意足了,可不敢压望什么压箱底的宝贝。 刚走进垂花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激烈且压抑的争吵声,是大太太许氏和洛老太太的声音。见明珏进来,两人的声音嘎然而止,都换了笑脸看向她。 田妈妈的思想工作做得不错,许氏自住到别苑,很规矩,闲得无聊时,还帮下人们做些轻活。她让田妈妈让向明珏表心迹,说只要明珏肯养她老,她就把明珏当亲生女儿看待,绝不惹事生非,否则就让明珏再把她丢回铜牛庵。 洛家败落,长房获罪,许氏经历了家破人亡,丈夫和长子死于非命,五小姐音信全无、凶多吉少。她从富贵显赫的公爵夫人沦落成任人打骂的女奴,尝尽人情冷暖,看贯世态炎凉。明珏不计前嫌,肯收留她,她已经感激泣零了。 “出什么事了?” 许氏看了洛老太太一眼,冷哼一声,说:“老太太想给你找个姐妹,我说不行,她老人家就恼了,说我不识抬举,不体谅你,正跟我摆婆婆的谱儿呢。” 明珏微微一怔,顺口问:“什么姐妹?” “还是让老太太跟你说吧!那些话我说不出口,怕风删掉了舌头。”许氏冲明珏使了眼色,暗示明珏不要理会,见明珏没反映,就坐到一边吃瓜果去了。 洛老太太长叹一声,拿出一封信递给明珏,说:“你看吧!” 这封信是林玉黛写的,只有聊聊数语,明珏只扫了一眼,就耸起了眉头。信没说是写给谁的,大致意思是萧怀逸抱了她的身体,如果萧怀逸不肯娶她,她会死在萧怀逸迎娶明珏的花轿前,让萧怀逸和明珏后悔愧疚一辈子。 明珏把信丢给洛老太太,双手握紧,很想扇林玉黛几个耳光。祝太妃寿辰那日,林玉黛闹出这么大的事,险些连累整个林氏家族。事情刚消停了几天,她居然又打起了萧怀逸的主意,真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顽强得令人汗颜。 “不知老太太给我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洛老太太哽咽长叹,“你总不能看着她死吧?” “那你说怎么办?”明珏沉下脸,暗自咬牙,“还有五天就是婚期,我现在退了婚,换成林玉黛嫁过去?就算我同意,萧怀逸同意吗?”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看着她死啊!呜呜……”洛老太太坐在地上就哭。 明珏气得咬牙切齿,怒呵:“你不想看着她死,那你就跟她一起死,你们一起死在花轿前,我踩着你们尸体照样上花轿,一个个的真是知道什么玩意?” 林玉黛虽说不聪明,却也多才多艺、温柔可人,可骨子里却是变态的自私和极端的冷漠。她明知事情已不可改变,却以死来逼洛老太太,也不考虑洛老太太的处境,一味任性强求。哪家父母长辈若是碰上这样的儿女,却是遭了八辈子孽。 许氏吐掉果核,冷哼一声,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当年,林姑娘的母亲看到林家公子俊秀,非要嫁给人家,否则就要跟人家私奔。老太太腆着脸去求林家老太太,也不知费了多少周折,才把那位大小姐给嫁出去。” 听到哭闹声,苏嬷嬷和贺妈妈等人进来,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埋怨林玉黛不懂事。洛老太太听到她们也在埋怨,哭声更大,声音透着痛心和无奈。 明珏又气又恨,来到洛老太太跟前,说:“林玉黛不懂人事,要死要活逼你,你不劝她,不制止她的歪心思,反而又哭又闹逼我。成亲是儿戏吗?她想嫁谁就能嫁吗?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也不懂人事吗?我看你是越活越糊涂了。” 洛老太太的哭声越来越无力,她知道林玉黛的性子很偏执,过份的要求简直是无理取闹。可她怕林玉黛说的出、做的到,到时候不只林玉黛丢了命,明珏的婚也没法结了。林老太太现在不管林玉黛的事,林玉黛只能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我不能留你在别苑住了,你令我太失望了,你也太烦人了,我要成亲,你是祖母,不帮忙也就算了,还给我找事,我对你真是仁至意尽了。”明珏咬牙叹气,顿了顿又说:“你也别怪我把你赶出去,你不是替林玉黛逼我吗?我倒要看看你离了这里,林玉黛有没有本事养活你,想寻死,你们随便。” “哟!这是干什么?要嫁入侯门,也不至于连老祖母都不认吧?”林玉黛的奶娘朱嬷嬷从房里出来,想必她早来了,信也是她送的,一直在房里偷听呢。 “你这是在指责我吗?”明珏的肺快气炸了,声音也抬高了八度。 朱嬷嬷轻哼一声,“指责你?我可不敢,你是多么有身份的人哪!真不知道我家小姐哪里不如你,你做正妻,她甘愿做妾伺候你,你也不能接纳她吗?” 原来给萧怀逸做妾是林玉黛的底限,可明珏敢肯定萧怀逸不会答应。萧怀逸接受温玉娥做平妻那确实有多方考虑,而对于林玉黛,他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 洛老太太扶着贺妈妈的手站起来,踉跄几步,朝明珏走来,呜咽道:“你就让她陪你过去做妾,也全了她的心志,就当我求你了。” “不行。”明珏回答得干脆坚决,冷笑说:“林玉黛是多么执拗自私的人,你不是不清楚,她今天逼着你求人成全她做妾,明天就要逼着你成全她做正妻。你这个外孙女真是神人,她也不想想你的本事有多大,只知道提无理的要求。” 朱嬷嬷撇着嘴,连声冷笑,“我家小姐哪点不比你强,你……” 明珏眼底闪过狠厉的光芒,怒声道:“来人,给我把这老婆子打三十大板赶出去,苏嬷嬷,帮老太太收拾东西,把她送到林家去,把我的刚才话如实转告。” 听说明珏要赶她走,洛老太太也不哀求留下来,只是嗓子都哭哑了。明珏阵阵辛酸,遇到二房那一窝子,洛老太太已经够遭心了,二房刚消停下来,又加上这个P事不懂、天生傻逼的林玉黛,谁遇上这样的人,不为难才怪。 “我去送老太太,那些话我也替你代给林家小姐。”许氏放下瓜果,冲明珏抛来安慰的眼神,又说:“我无儿无孙,投靠女儿过日子也是没办法的事。老太太有儿有孙,连重孙子都有,投靠孙女过日子,你的儿孙也不怕被人笑话。你靠孙女也就算了,规规矩矩过日子,少惹闲事,可你偏偏身在福中不知福。” 打板子的声音和惨叫声传来,掺杂着洛老太太无力且无奈的哭声。明珏不想再听,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了,贺妈妈追出来,为洛老太太求情。 “先让老太太出去住一段时间,成亲是大事,我真怕她惹是非。”明珏想了想,又说:“我成亲之后,就让老太太搬到最早买下的那座小院里去,派两个婆子去伺候她,日常花用就从别苑里出,我也交待紫竹娘常去看看她。” 洛老太太被送到了林家,许氏也把明珏的话添油加醋带过去了,林玉黛没来闹腾。明珏不放心,让梁成做了周密的布置,免得大喜的日子闹出事来。 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成亲的日子,明珏的心养起了兔子。 ------题外话------ 本来这一章该是洞房花烛夜了,我没心情写高兴事,先发半章上来,明天调整好情绪,再写洞房花烛夜。 亲们一定要注意身体呀!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成亲了 成亲前一天,女方要宴请宾客,还要抬家具摆设到男方准备的新房里铺床。 明珏缠绵床榻,翻来覆去,午时将近,也不想起。明天不能睡懒觉,后天也不能,恐怕以后想睡懒觉就难了。想到这些,明珏百般不情愿,觉得自己同意嫁人是个错误决定。而且自己后知行觉,就要上花轿了,才意识到错误。 “九小姐,快起床,家具归整好了,一会儿要送去萧家,苏嬷嬷让你去看看。” “好吧!”明珏长吁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精工细作的各式各样的家具摆满了前院,颜色以红、黄为主,华贵厚重,散发着淡淡的木香。黄梨木的拨步床、临窗大炕、带抽屉的炕几、雕花炕屏、镶玻璃镜的梳妆台、带穿衣镜的内室衣柜,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上等楠木打制的书架、书厨、书桌、画桌、琴台,香樟木打制的大立柜、储物柜、衣架、小箱柜、雕花铺纱屏风、雕漆长方匣,有数套之多,酸枝木的桌椅板凳也有好几套,核桃木的马桶、子孙桶大大小小也有十几个。 明珏就是再外行,对木头疙瘩再不感兴趣,也知道这些家具不同于金银珠宝和布料衣饰等嫁妆,不是几个月就能打制好的,短短几个月,有可能连木头都备不齐。现在,这么多家具就摆在她眼前,准备送到她的新房去,令她惊诧不已。 “公羊白,准备这些家具花了你不少精力吧?”明珏试探着问。 备嫁管事花费精力心血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明珏没看到有这笔银子的支出记录,这么多上等木材制作的家具怎么也要几千银子吧! 对钱敏感是明珏自认为最大的优点,备嫁过程中,凡花银子超过五两的支出紫竹都另记了一笔帐。自温玉娥成了御赐的平妻之后,明珏每天看紫竹的秘密账本,琢磨着怎么从萧某人手里把这些银子变本加厉搜刮出来。 紫竹的账本上没有这笔支出,买木材、做家具的银子从哪来的? 公羊白笑了笑,说:“也没花多少精力,新居刚开始盖,侯爷就让京城最好的家具铺子准备家具了,木材也是侯府早就备下的,要不哪能这么快做好?” “哦!原来是这样。” 明珏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上小小激动了一下,心里却不以为然,不但不感动,反而有点怨气。萧怀逸为自己娶老婆准备家具,若娶的不是她,自会有别人使用,又不是专门为她准备的,银子理所当然不是她付。 “九小姐,你来看看这些。”公羊白带她走到一套用油布包裹的家具前,解开油布,说:“这套家具是摆在内室的,用金丝楠木混合特等楠木打制而成。” “啊?金丝楠木?”明珏大吃一惊,金丝楠木可是御用木材,臣民擅用就是僭越之罪,萧怀逸竟然用金丝楠木打制家具,若传出去不惹麻烦才怪。 “九小姐勿惊,皇上接到侯爷和您订婚的奏折,御赐了几块金丝楠木让侯爷打制家具。侯爷怕被人诟病,才混合了特等楠木,打了一套内室的家具。” 明珏摸着金丝楠木,心中感慨,果然是从古到今最金贵的木材,手感都与众不同。前世,对于金丝楠木,她只限于听说而已,今天又开眼界长见识了。 苏嬷嬷进前,说:“九小姐,按理说采买木材、打制家具的银子该我们付。” “真的?”明珏明知故问,毫无底气,这么多名贵木材打制的家具需要不少银子呢,若不是苏嬷嬷提起来,她肯定装做忘了,她才不想付这笔银子。 “呵呵,当然是真的了,这些家具要从我们家送到萧家去的。” 明珏点点头,干笑几声,说:“先记账,等以后再说,反正也不差这笔银子。”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决定把这笔钱赖掉了,萧某人敢跟她要钱吗?借他十个胆。要也不怕,明珏最擅长算账,保证能把萧怀逸算得想去跳楼。 中午宴请宾客和备嫁、送嫁的人,明珏没请洛老太太过来,也没理会二房的人。除了她的下人、朋友和邻居,许氏和康氏的娘都来了不少人。 许氏是明珏的嫡母,却因无夫无子,又是罪身,不能为明珏去送嫁。康氏是明珏的长嫂,跟许氏的情况一样,不吉之人不能出现在婚礼上。 明珏从下人和邻居中挑了几个人为她送嫁,许氏认为不妥,这些人的身份都太低,也没出入过王侯权贵之家,怕一时难以适应,到时候会闹出乱子。许氏和康氏就从她们娘家的亲戚中请了几位见贯大排场的贵妇过来撑场面。 洛家没落了,许氏和康氏娘家那些亲戚也都跟洛家断了来往。听说许氏和康氏放出来了,明珏收留了她们,日子过得挺滋润,而且明珏又将嫁入侯门,被封为一品淑仪夫人,许氏和康氏娘家那些亲戚也就都来锦上添花了。 许氏的顾虑正是明珏烦恼的问题,无论她多优秀,萧怀逸有多么喜欢她,娘家无人也令她为难。许氏帮她解决了大问题,明珏心存感激,对她这位嫡母也客气了很多。在诸多宾客面前,这一副母慈女孝的场景也感动了某些人。 下午,负责铺床的喜娘带着家具摆设装饰物品去萧家,很快就回来了。听说铺床很顺利,萧家人很配合,那些名贵的家具和精致的饰物令他们惊叹不已。 萧怀逸不惜重金、提早准备,就是想让明珏脸上有光,让萧家任何人不敢轻视她。明珏确实感动了一把,也更坚定了不还萧怀逸银子的信念,她长了脸也是萧怀逸的面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所以,打制家具的银子还是她收着最好。 一直忙碌到傍晚,明珏最后一次查看了准备情况,一切妥当,才放下心。吃过晚饭,活动了一会儿,吃了几丸安神助眠的药,就去会周公了。明天她唱主角,要早起、要劳累,一点也不能马虎,她必须保证自己吃好喝好休息好。 刚进寅时,紫竹就叫醒了明珏,要薰香洗澡、铰面梳头、穿衣打扮。明珏估算时间还很富裕,让紫竹一个时辰之后再叫醒她,掉头就又睡了。刚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苏嬷嬷和许氏就来了,好说歹说,非让紫竹从床上把她扯起来。 被扒光衣服抬进浴桶里,氤氲着香气的温热的水洒在身上,明珏长吁一口香气,才算彻底睡醒了。洗完澡,丫头又把芳姑姑特配的香脂在明珏身上涂了薄薄一层,轻轻按摩,直至完全吸收。穿好亵衣中衣,喜婆开始给她铰面梳头,边梳头边念叨着吉祥话。洗漱梳妆完毕,到许氏特设的小祠堂里拜祖宗,添香祈福。 “苏嬷嬷,为什么一口东西也不让我吃呀?”明珏捂着肚子抗议。 “从蒙上红盖头到送入洞房挑下盖头这段时间是不能如厕的,怕泄了喜气。” “现在不是还蒙盖头吗?” “可你刚吃了,也不可能马上就……”苏嬷嬷很为难,有些话她不方便说。 明珏看了看沙漏,满脸宽慰看着苏嬷嬷,说:“苏嬷嬷,你放心,我一定把最后的‘肥料’留到自家,绝不便宜萧家,你要相信我是很会过日子的。” 苏嬷嬷想笑没笑出来,一口气憋住,连声咳嗽,忙出去叫来丫头吩咐了几句。 一会儿,紫竹给她端来一碗荷包蛋,上面盖着一层丝面。明珏深吸了一口气,先喝汤,边喝边扭腰揉肚子,等她吃完最后一根面条,她的肚子就有了反映。她很高兴,忙往净房走去,终于可以把最后的“肥料”留到自家了。 送嫁的喜娘和伴娘都准备妥当,聚到明珏的院子里,萧家传来消息,说迎亲的队伍已经上路了。从平北侯府到别苑的路程不近,怎么也需要半个时辰。 田妈妈喜滋滋进来,手里拿着一本春宫图,谴退房里的丫头,搬来绣墩坐到明珏床边。明珏暗笑,这差事又轮到田妈妈了,真没新意,也不说换个人。几年前,田妈妈可是给她过人伦大道的,口舌费了不少,一点实用性的东西都没有。 明珏窃窃一笑,问:“田妈妈,你经验是不是特丰富?怎么又让你讲?” “老奴……”田妈妈羞红了脸,讪笑几声,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好吧好吧!你讲,我洗耳恭听。” 田妈妈听明珏这么说,无奈笑叹,微微皱眉,确实觉得没什么好讲了,只应付着说了几句,就把春宫图塞给明珏,让她自己悟去了。 明珏翻开春宫图,不禁连声赞叹,这本春宫图可比三年前田妈妈给她的那一本精美生动多了,图解详细,人物清晰,连某些三级器官都看得很清楚。 前世,三级电影和AV录像她看得不少,不管是古代的云雨二十四式还是现代的爱爱四十八式,具体到《色戒》弯弓式、《玉蒲团》坐莲式,她都很清楚。 若说理论经验,十个萧怀逸也不如她丰富,别看萧怀逸千帆过尽,熟练的姿势肯定超不过四个。一想到萧怀逸还需她调教,明珏很兴奋,很有成就感。再想至今晚她可能就要变理论经验为实践过程,又不禁紧张得手心出汗了 门人传报说花轿到了胡同入口,明珏一紧张,又去净房打发了“肥料”,才让喜娘给她盖好红盖头,丫头帮她整理好嫁衣,扶她坐到床边。 吉利喜庆的话语排山倒海般向她涌来,说得明珏头昏脑胀,心底涌出慷慨的意味。若在萧家她过得没这些人说得好,岂不凭白浪费了这多人的美好祝愿。所以她要努力,拿出经商赚银子的智谋,将萧某人降服,压到身下。 直到坐进花轿,她仍有些昏头燥脑,思绪凌乱飞升。花轿一路四平八稳进入平北侯府的大门,听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明珏长吁一口气,总算清醒了。 被一根红绸牵着、两个丫头扶着过了高高低低数个门槛,总算到了喜堂。在司仪满含喜气的吆喝声中拜完堂,又穿门槛、踩台阶,走了很久,才入了洞房。 恭贺喜庆的话语再一次铺天盖地涌来,欢笑声声,祝福连连,令明珏心中泛起无尽的喜悦和甜蜜。前世,她是熟女兼剩女,今生,她做了新娘,这就是成就。 丫头扶着她坐到喜床上,她松了一口气,身体的疲惫很快就消失了。身边坐了一个人,即使隔着厚厚的红盖头,她也能闻到熟悉的气味。感觉到身边人正看着她,明珏心里涌出浓浓的踏实的归属感,只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掀盖头了。” 萧怀逸点点头,站起来,满脸欣喜,接过喜娘递来的称杆,小心翼翼挑起红盖头。他有一段日子没见过明珏了,昼思夜想,心如猫抓,今日终于得尝相依相偎的心愿。以后的日子朝夕相伴,携手并肩,直到白首话夕阳。 终于重见天日了,明珏长叹一口气,很大方地抬起头,见萧怀逸正满目柔情看着她。她故作羞涩一笑,偷偷冲萧怀逸挤了挤眼,满眼电光令他微微一颤。 “新娘子真漂亮,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喜娘话音一落,新房内外随即响起恭维道贺声,甘甜如蜜的言语浸润心田,久久淌佯。 “哈哈……本侯的娘子能不漂亮吗?”萧怀逸满目含笑注视明珏,手指不经意间划过明珏的脸,轻声嘟嘟道:“你脸上的粉太厚了,一会儿赶紧去洗洗。” 明珏很不客气地剜了他一眼,要不为跟你成亲,天生丽质、姣美无双的姑奶奶我用涂这么厚的粉吗?让你看,你还便宜卖乖,欠收拾的小人。 “侯爷赶紧和新夫人坐下,撒果子喽!” 两人刚并肩坐到床边,喜娘就抓着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向他们洒来,边洒边说吉利话。喜娘洒了几把,新房里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抓起果子向床上洒。 萧怀逸接了两颗红枣,塞到明珏手里,低声问:“累了吗?” 明珏微微摇头,触到萧怀逸灼热喜悦的目光,丝丝红晕爬上明珏那张厚厚的“白面脸”。与他并肩而坐,气息相闻,明珏似乎又回到了很久前,只是感觉不尽相同。那时候两人很亲近,不管是她还是萧怀逸,同现在比起来,都很纯洁。 接下来,又一片喜庆中喝了交杯酒,吃了子孙饺子。当明珏咬开一个子孙饺子,很痛快地说“生”时,萧怀逸揽着她的腰,头伏在她的肩上,放声大笑。 洞房的程序进行完毕,萧怀逸轻声嘱咐了明珏几句,就去陪客了。男方的喜娘又一番恭贺,明珏让丫头给了她们丰厚的红包,送她们离开。女方的喜娘陪明珏说了几句话,嘱咐了一些洞房的禁忌事项,就被萧家的管事婆子请去吃饭了。 新房里就剩了明珏主仆,明珏站起来,活动四肢,让丫头帮她打水净面。整整端进三盆清水,端出三盆浊汤,总算把她那张脸洗干净了。 “什么时辰了?”明珏四下看了看,新房里没有沙漏,她连时辰都不知道。 窗外阳光灿烂,明亮耀眼的光芒被清爽的秋风吹进新房,顿觉舒适惬意。 “回九小姐,末时初刻了。” 贺妈妈忙说:“以后不准再叫九小姐,要叫二奶奶。” 明珏紧紧皱眉,很想大喊:谁敢管我叫二奶奶,我就捅了她(他)。可是萧怀逸排行第二,平北侯府里的主子都以太太奶奶称呼,不叫她二奶奶叫什么? “你们就叫我九小姐,不用按照萧家的规矩称呼。” 下人们见明珏一本正经,也没多说什么,就各自出去了。明珏一个人在新房内,她才不想老老实实坐在床上,闲行无聊,就这里转转,那里看看。 这个时空,结婚当天对于女人来说是极其不人道的,女人也真没地位。这么早起来洗漱收拾,化妆穿衣,怕泄了喜气,还不让吃喝。上午抬过来,洞房的程序进行完毕,就把新娘晒起来了,也不给送一些吃食过来。 一直到晚上,新郎入洞房,夫家才会送酒席进来,让新郎新娘共进一餐。有的人家中午会让人送一些吃食来,多数人家则不会,越是高门大户,规矩就越严。 新娘主仆也不方便去要,就怕落人口舌,招来白眼,大喜的日子自寻晦气。整整一个白天,新娘主仆能有茶喝就不错,这也是夫家给新娘的一个小小的下马威。这似乎是约定俗成的习惯,再刁横的新娘也不会去挑这个理。 男方中午主要招待女方送嫁的宾客和一些不方便晚上赴席的女眷,男方的宾客一般要等到晚上才招待。有的人家要摆一下午的流水席,以示隆重热闹。 送嫁的人吃完饭,来和明珏说话,明珏交待了一些重要问题,就让他们回去了。嫁为人妇,她的生意不能落下,好多事情还需要慢慢适应安排。 紫竹端了一壶茶进来,给明珏倒了一杯,说:“还好能烧水泡茶。” “能煮面吗?熬粥也行。” “听朱嫂子说二进里有一间大厨房,收拾得很干净,只是没有锅碗瓢盆。” 明珏冷哼一声,撕开一只红枣塞进嘴里,“这座院落什么样?我出去看看。” “不行,九小姐,新娘子不能出房门。”紫竹递给明珏几颗花生,又说:“这座院子是新盖的,听朱嫂子说不错,奴婢在内房伺候,也没出去看。” “爱什么样就什么样吧!”明珏摸了摸肚子,接着吃红枣、花生和桂圆。 “哎哟,我的小祖宗呀!这些东西怎么能随便吃呢?”田妈妈进来,看到明珏正在吃枣,忙一脸慌张跑上前,把她手里的红枣全抠出来,又拿出手帕让她把嘴里正嚼的全吐出来,“这些东西吃了不吉利,紫竹,你不知道吗?” 紫竹一慌,忙跪下,说:“奴婢不知道,奴婢……” 上一次明珏出嫁,紫竹只是三等丫头,根本不能进房伺候,也不知道洞房里的规矩。这一次,原来伺候过明珏的人只剩了翠墨,而翠墨嗓子不好,认为自己是不吉之人,连新房都不进,陪嫁过来,就跟朱嫂子在外面收拾。 田妈妈也忽略了这个问题,主要因为明珏嫁过一次,这些还不知道吗?上一次,她抱着一只公鸡老老实实坐了一天,晚上让吃饭都没吃几口。而这次,明珏根本不管不顾,只想填饱肚子,才不管什么早生贵子的吉祥喻义。 “为什么不能吃呀?丢掉岂不是浪费。”明珏的眼神就象一只护食的小狗被更强大的狗抢了口中食一样,不满、气愤、委屈却无可奈何。 “怎么会丢掉呢?这要放到子孙桶里,还要……” “你吃什么了?”萧怀逸提着一个食盒进来,冲明珏眨了眨眼。 “侯、侯爷,您怎么来了?”田妈妈暗自着急,又一个不讲规矩的人,新郎喝完交杯酒出去,晚上入洞房才能进来,哪个新郎这么着急来看新娘了? “我给你们拿来一些吃食,萧攀在外面,你们也去吃饭吧!” 田妈妈满脸无奈,拉起紫竹,两人忙告退出去,留下明珏和萧怀逸独处。 萧怀逸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食物一样一样罗列到方几上,问:“饿了吧?” 四盘精致的菜品、一碟蒸枣豆糕、一碟三鲜虾饺,还有一碗皮蛋豆腐羹。明珏看着精美的吃食,食欲大旺,满脸欣喜,抓起筷子就要吃。 “我喂你,张嘴。”萧怀逸从明珏手里拿过筷子,与她并肩坐在床上,挑她爱吃的菜,往她嘴里放,边喂她吃东西,边给她讲婚宴上的新鲜事。 明珏微微低头,错开他温柔炽热的目光,轻声说:“不要了,我自己吃。” 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萧怀逸面露不悦,放下筷子,打开门,是萧攀。萧攀跟他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萧怀逸嘱咐了明珏几句,也匆匆走了。 “紫竹,外面出什么事了?”明珏很饿,却没心情再吃东西。 “听说温家人在闹事,让侯爷把迎娶温六小姐的酒席换成八珍席。” 大秦皇朝的王侯权贵之家摆宴席也有约定俗成的习惯,一般是四珍席、六珍席和八珍席。皇宫摆宴才能用十全席,百姓之家最多能摆两珍席或是普通席面。 平北侯娶正妻摆八珍席符合礼法规矩,温玉娥虽说有御赐标签,充其量是平妻,迎娶她也让萧家摆八珍宴席,温家这不是叫板吗?难道温家人喝的酒和茶没进肚子,而直接进了大脑?或温家又有了新的筹码,按捺不住了。 温玉娥嫁进门,跟她肯定会有恶战,明珏也做好的全力迎战的准备。萧怀逸对她们的态度直接关系到她们的胜败输赢,温家这时候难为萧怀逸,绝非明智之举,难道这里面另有隐情?或是有人推波助澜,想帮明珏一把,也未可知。 明珏冷笑两声,说:“去打听,我要详细消息。” “贺妈妈派人去了。” 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把得到的消息详细告诉明珏主仆。 原来几个皇子来赴宴,都喝了不少酒,吃完饭,就开始闲聊。小乔听说萧家迎娶温玉娥要摆六珍席,就埋怨萧怀逸不上道,不会拍五皇子的马屁,冷落五皇子的表妹。五皇子知道小乔是激将法,故意让他难堪,也不理会。 温氏家族几个子侄也来喝喜酒,听说这件事,仗着几分酒气,就闹开了,非让萧家把迎娶温玉娥的酒席换成八珍席。温家人一闹,五皇子没法收场了,就找萧怀逸商量,要出一些银子,让萧家把迎娶温玉娥的席面也换成八珍席。萧怀逸不想闹出事来,只能息事宁人,就答应了温家人和五皇子的要求。 前些天,五皇子令巡城卫查封了明记豆腐坊,抓了人。只封了两天,豆腐坊就开门了,五皇子还赔了几百两银子。明珏小小报复了温家一把,也就把这件事放下了。小乔却耿耿于怀,今天与五皇子对阵,显然是别有用心。 可五皇子的处理方式很玄妙,不去压制温家人,反而跟萧怀逸谈条件。是五皇子的脑子进水了,还是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温家人真不要脸,连酒席都争。” 明珏微微摇头,她才不想多管这样的闲事,萧怀逸答应了五皇子和温家人,对她没影响。萧怀逸被逼无奈,把平妻跟正妻抬平,她毫不在乎,但平北侯府会落人口舌。萧怀逸心里不痛快,温玉娥能有好日子过吗?这是温家自寻窄路。 “别谈论这些闲事,与我们无关,我要睡一会儿。”明珏伸着懒腰,刚想躺下,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说笑声,萧氏家族的妯娌婶娘来看她了,她睡不成了。 这些人一直跟她谈笑闲聊,直到天近黄昏,前院开始摆席,她们才离开。明珏又吃了一些东西,感觉很疲惫,一头倒在床上,就睡了。 “侯爷来了,快出来伺候。” 明珏睡得正香,听到院子里传来说话声,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她刚整理好衣服,就有两个丫头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萧怀逸进来。萧怀逸闭着眼睛进来,脚步虚浮,踉踉跄跄扑到床上,叫着明珏的名字,睡着了。 两个丫头忙帮萧怀逸更衣清洗,明珏看到萧怀逸被她们摸来摸去,心里很不是滋味。萧怀逸以前都是贴身随从伺候,他要成亲,怕明珏的丫头不方便伺候,才新挑了两个丫头。这两个丫头一个叫莲心,一个叫莲叶,都是花容月貌的美人。 萧怀逸睡沉了,两个丫头还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明珏感觉自己多余了,就去了净房。紫竹进来,沉着脸训斥了她们一顿,两丫头才委委屈屈离开了。 明珏不想面对那只醉鬼,在净房里磨蹭,田妈妈催了她几次,她才慢腾腾进了卧房。刚转过屏风,她就被人一把抱起来,狠亲了几口,轻轻放到床上。 “你没醉呀?” “我不装,他们能放过我吗?等我一下。”萧怀逸又吻了她几下,去了净房。 看到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床单上铺着洁白的元帕,明珏的心一阵颤栗。她并不怎么害怕跟萧某人做某事,那是夫妻双方的义务,做为一个很腐很潮的异时空剩女,她对这种事的态度很客观,甚至还有一种很坦然的期待。 可若真做了,没有落红怎么办? 明珏发现自己有多疑性精神病的潜质,连这个都担心,简直不可思议。可她认为自己的担心很有道理,至少是有科学依据的。她不是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她天天奔波忙碌,又是好动少静的性格,那层膜在不经意间破了,也很正常。 这个时空,无论男女,都很重视这层膜,没落红后果怎么样,她不敢想。今晚不能做,改天找个有经验的稳婆偷偷检验一下,确定了以后再说。 洛明珏的身体很期待与萧怀逸接触,而江宇慧的灵魂也对美男垂涎三尺,迫不急待要“助纣为虐”,可做为二者的结明体明珏小朋友却有更深一层的顾虑。 怕自己没有落红只是她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以此做为推迟与萧怀逸交欢的理由。实际上,她真正在乎还是几天以后,有一个“合法”的第三者会在她和萧怀逸之间横插一脚。与别的女人共同睡一个男人,想都是不要想,根本不可能。 男人总想成为女人的第一个男人,而女人则希望能为男人的最后一个女人。 她不是萧怀逸的第一个女人,但她想成为最后一个,有了她,萧怀逸就不能再有别人。可是,六天之后,他要迎娶温玉娥为平妻,他们之间能不能爱爱吗? 放弃,明珏在短时间内做出决定,不管是怕没落红还是心里膈应。可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她不履行夫妻之间的义务,萧怀逸对她用强怎么办? 她刚想到这个问题,某人就来了,很猛烈,激情四射,真正如排山倒海一般。 ------题外话------ 这几天先更新八千,等情绪调整好了,再万更。 另外,这个洞房是我是按我们这边的习俗写的,可能与太多的地方不一样,亲们别多疑。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结婚协议 “停――”明珏很敏捷地滚到床角,两指交叉,冲萧怀逸做出暂停的手势。 萧怀逸站在床前,注视着蜷缩在床角的明珏,脸上流露出痴迷的媚态。他坦胸露背,健美结实的肌肉轮廓分明,下身穿着一条大红色软绸长裤,散发艳冶的光彩。几缕头发随意散乱,一张俊脸半遮半露,凭添蛊惑的性感。 这副神情,再加他这身装扮,美感自然而然流露,当然,也很骚包。明珏挑着眼角注视他,咽下口水,这么俊美无俦、浪态毕露的男人不扑倒可惜了。 可是,再过几天,他又会被别的女人扑倒,真要跟人分享吗?不行,绝对不行。这么优质的特等货摆在眼前,秀色可餐,却只能看,想吃又不能吃,欲罢不能,想想又恶心,活了两辈子,才知道这种感觉真TM别扭到极点了。 “明珏,这些日子我很想你,别害怕,过来,到我怀中来。” “哼!我才不怕你,到你怀中去?我傻呀!” “不来就是傻。”萧怀逸坐到床边,哄慰明珏放松警惕,慢慢向她挪移。 “打住,不许过来。”明珏冲他呲了呲牙,找出她起草的结婚协议书,递给他,说:“先看看,没意见就签字,有意见,哼哼!请保留。” 萧怀逸接过结婚协议书,只扫了一眼,就笑了,说:“我同意。” “同意就签字。” “没有笔墨,这时候让下人拿笔墨进来,会招人闲话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还好我早有准备。”明珏递过一只碳墨笔,又说:“你看好了,将来我用这分协议对号入座,一不小心,说不定会赔死你。” “不要紧,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反正这辈子我是赖定你了。” 萧怀逸在接碳墨笔的时候,顺便在明珏手背上捏了一把,看到明珏白嫩的手背上泛起红印,他的眼里充溢着得意温情的笑容。他很痛快地在结婚协议上签了字,并在明珏的指导下,自己保留了一份,供以后参考。 “还有事吗?” “有,我想跟你说……” 明珏话还没说完,萧怀逸就扑到床上,双臂拢起她玲珑的身体,把她压在身下,细细看着她,连她眨眼的动作和睫毛的抖动都不错过。 “明珏,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从没这么想过一个人,确实是昼思夜想。” “你……”明珏想揭露他的情史,想了想,还是算了,想他过去那些事不等于给自己添堵吗?过几天,还有一个大麻烦需要她面对,她哪有这么多精力? “明珏,想你有时候很高兴,有时候也很难受,总想把你早点娶进门。” “想我?哼!再过几天,你又要趴到温六小姐身上,对她说这番话了。” 萧怀逸腾得一下起来,蹿到床边,扯了一块湿巾捂到嘴边,干呕了几声。 “是不是想吐?喝那么多酒。”明珏坐起来,在他背上捶了几下,低声埋怨。 “我没喝多,刚才是装醉,是你总恶心我,大喜的日子,影响心情。”萧怀逸紧皱眉头,一脸不耐烦,眼底的柔情和喜悦也荡然无存了。 明珏横眉立目怒视他,冷哼一声,怒问:“我影响你的心情?怨我吗?你过几天要另拥佳人,这么大的喜事,谁不知道?难道你还怕人提起?” 萧怀逸抓住明珏的手,揉摸了几下,柔声哄劝,又拍了拍她的肚子,以示安慰。听到明珏冷哼叹气,萧怀逸看着她,也陪着她装模做样叹气。 先前,五皇子给萧怀逸送来几十名美女,这些美女有一半是暗探、眼线和奸细,有人甚至想对萧怀逸下毒手。清除这些人之后,萧怀逸不留半分情面,就让人把这些美女的尸首送到了五皇子府上,说是给五皇子的“厚礼”。 五皇子看到“厚礼”,一句话也没说,就让人把那些尸首丢到了乱葬岗,对萧怀逸也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和安慰。萧怀逸认为用这么直接的方式揭露了五皇子的阴谋诡计,一定会令五皇子颜面大失,从而触怒温家人和五皇子一派。 如果温家人和五皇子一派思维正常,应该暂避风头,慢慢缓和与萧怀逸的关系。不成想,事情过去还没有多长时间,温家就求皇上把温玉娥赐给萧怀逸做平妻。这令萧怀逸很惊诧,一开始听到这件事,他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是温家人和五皇子一派对温玉娥特别有信心,还是他们的脸皮已经厚到锥子都扎不透了呢?或是五皇子一派另有诡计,萧怀逸很想知道。 接受温玉娥做平妻,萧怀逸另有打算,若五皇子真能上位,他也给自己和明珏留了一条退路。明珏肯定会为这件事心里不舒服,萧怀逸目前还没想到最好的办法解除明珏的心结,只能软磨耍赖,让明珏慢慢相信他。 “明珏,你是聪明人,有些事情我不说得透,你也明白。”萧怀逸躺到明珏身边,低声说:“明珏,除了你,我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相信我,好不好?” “不好,我恶心。”明珏回答得很干脆。 “我也恶心。”萧怀逸紧贴在明珏身上,笑着说:“你我真是夫妻同心。” 明珏轻哼一声,没说话,她憧憬了两辈子的洞房花烛夜,就因为温玉娥要插一脚,就好象在她心里扎了一根软刺,拨不出来,又不能忽略,令她极不舒服。 见明珏没开口,萧怀逸嘴角挑起一抹柔媚的笑意,手脚并用,慢慢朝明珏靠拢。明珏瞪了他一眼,扭动身体,朝床角退去,直到无路可退。 “明珏,我真的喜欢你,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相信我。” 萧怀逸喃喃着甜言密语,身体罩在明珏身上,双手轻轻梳拢着她的秀发,在她的额头、眼角、脸颊和芳唇上烙下串串吻痕。见明珏闭着眼睛,毫无反映,萧怀逸微微一笑,手伸进明珏的中衣里,认真而热情地摸索。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几番周折,能娶明珏为妻,他心里的愧疚喜悦掩盖了。 明珏没有沉沦在柔情密意中,反而更加清醒,也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半推半就,趁萧怀逸意乱情迷,正准备和她做最亲密的接触时,她突然用力,一把推开他,坐起来。萧怀逸还没反映过来,明珏就亮出尖利的小虎牙,在他手上“舔”了一下。萧怀逸手指吃痛,身体不由一颤,指尖就流出了鲜血。 鲜血洒落在洁白的元帕上,如冰雪中绽放的红梅,点缀得妖娆且冰冷。 “落红了,你的任务完成了,我要睡觉,请勿打扰。” 说完,明珏没看萧怀逸的表情,闭上眼睛,倒头便睡。骤然间,她的心里好象缺失了一块,空落落的,透进凉风,吹得她如同在风雨里飘零一般。 指尖仍在滴血,萧怀逸好象没有感觉一样,默默注视着明珏,眼底充聚着无奈的痛意。刚才热情如火,此时好象被冰水浸透,遍体生寒,渐渐凉到心间。 “明珏,你……” “我很好,我不想跟你在一起,我不喜欢你,行了吧?”明珏睁开眼睛,看到萧怀逸的手仍在流血,无奈长叹,忙拿了手帕和药粉帮他止血包扎。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不勉强。”萧怀逸躺在床上,与明珏保持了距离。 欲火中烧很难受,今晚又是洞烛夜,明珏总觉得这样做亏欠了萧怀逸。她可以不跟萧怀逸行夫妻之事,但也要充分照顾萧怀逸的情绪,做到夫妻和睦。免得落人口舌,侯府内外强敌环绕,一不小心,被有心之人利用,就悔之莫急了。 “侯爷,我有话跟你说。” “说吧!”萧怀逸紧闭眼睛,面色沉到毫无表情。 “让莲心和莲叶伺候你吧!外面的大床也是黄梨木的,很结实,房间也隔音。” 萧怀逸眼角眉稍泛出笑意,又不由笑出了声,仍闭着眼睛,眼皮都没有掀一下,说:“赶紧睡吧!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祭祖呢。” 明珏见萧怀逸没生气,心里踏实,轻轻舒了一口气,面向萧怀逸躺下。萧怀逸掀起眼皮扫了明珏一眼,翻了身,毫不客气地给了明珏一个背。明珏知道萧怀逸在赌气,笑了笑,也不在乎,在他的背影笼罩下,很快进入了梦乡。 感觉到明珏睡着了,萧怀逸翻过身,扯过一条薄毯搭在明珏和自己身上。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明珏的发梢、睫毛、鼻翼和唇角,眼底充溢着宠溺的笑容。他在明珏的脸颊落下温柔一吻,拥着她的身体,闭上眼睛,享受痴爱的甜蜜。 “侯爷,夫人,该起床了。” 听到喊声,明珏刚要怒呵,想到不是在自己家,咧了咧嘴,吭唧几声,手脚扭来扭去,浑身不自在,又抱着薄毯和枕头与床缠绵斗争一番,她才睁开眼。 萧怀逸已穿好中衣,正坐在床边,见明珏睁开眼,笑着说:“起床了。” 明珏裹着薄毯坐起来,噘了噘嘴,说:“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我出去?你怕我看你?”萧怀逸的嘴角挑起狡黠的笑意,一把扯掉明珏身上的薄毯,一本正经说:“昨晚你睡着了,你身上该看的我全看了,该摸的我全摸了,该做的我也做了,怎么?你没感觉?噢!我昨晚点了你的穴道。” “什么?你……”明珏顾不萧怀逸还在房间里,忙扯开自己的衣服,做全身检查,看到自己身上并没有欢爱的痕迹,她仍一脸狐疑,对萧怀逸一百个不放心。 萧怀逸见明珏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放声大笑,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她。明珏没有躲避,蜷缩在他怀里,长叹一声,心中踏实却也充满疑虑。 “侯爷,夫人,奴婢能进去吗?” “进来。”萧怀逸放开明珏,冲她挤了挤眼,坐到床边。 莲心和莲叶拿着萧怀逸的衣服、鞋袜,端着洗漱用品进来,给他们请了安,就伺候萧怀逸到净房梳洗了。紫竹和朱艳进来,看到明珏满脸愣怔坐在床上,衣衫凌乱,忙伺候她穿衣,又看到床上染血的元帕,两个丫头顿时羞红了脸。 萧怀逸洗漱梳妆完毕,回到卧房,坐到软榻上喝茶。明珏穿好衣服,刚要去净房洗漱,收元帕的婆子进来了,给明珏和萧怀逸行礼请安。 婆子拿起染血的元帕,喜笑颜开,忙行礼说:“恭喜侯爷,恭喜夫人” 明珏咬着嘴唇,强忍笑声,很大方地挥手,说:“紫竹,厚赏。”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老奴恭喜侯爷和夫人早得贵子。” “借你吉言,只要侯爷……呵呵,早生贵子绝无问题。”明珏得意狡笑,睃了萧怀逸一眼,脸上浮现慧黠的快慰,心中的不悦早已烟消云散。 萧怀逸看到明珏挑衅的眼神,嘴角抽了抽,比锅底还黑的脸庞挤出几丝笑容。 明珏冲萧怀逸眨了眨眼,摇头晃脑,真想大笑几声,再窃几首古人的诗词发一番感慨,装一把才女,赞叹某人滴在元帕上的指尖血。 啊!狗血,你真是万能的,没有时空的界限,不服不行,啊! 梳洗更衣完毕,明珏与萧怀逸面对面坐到软榻上,喝养胃的红茶。饭菜陆续摆上,看到荤素凉热搭配得当的精致早餐,明珏胃口大开。 “侯爷,姨娘和姑娘们来请安了。” 明珏微微皱眉,放下茶盏,对着满桌可口的饭菜,心中发堵,毫无食欲了。 萧怀逸看了明珏一眼,说:“让她们外面伺候。” 莲心莲叶伺候萧怀逸用饭,紫竹和朱艳给明珏布菜,餐厅内外还站着好多丫头婆子。明珏不习惯这么多人看她吃饭,又被莲心莲叶身上的香味呛得头晕,更没胃口了。萧怀逸每吃一口就看她一眼,见她没胃口,他反而吃得更香了。 “紫竹,给莲心莲叶一人拿一套明妆化妆品,再加口脂面脂和一瓶香水,年纪小,皮肤嫩,不能用铅粉,味道又呛人,对皮肤也不好。” “去洗。”萧怀逸面无表情下令。 莲心莲叶听到萧怀逸的话,忙下碗筷,向明珏谢赏后,匆匆去了下人的净房。 吃完饭,萧怀逸回到卧房外面的软榻上,半躺半坐看书。明珏把翠墨和田妈妈等人叫来,吩咐了几件事情,让她们分头去做,尽快熟悉侯府的生活。 “去见你那帮‘娘’们吧!” “什么?”萧怀逸挑了挑眼角,抛给明珏一个很不友善的眼神。 明珏干笑两声,抬高声音,说:“去见那些姨娘姑娘们吧!听不懂话吗?” 萧怀逸斜了明珏一眼,趁她不注意,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双手箍住,没等明珏反映过来,火热的双唇就吻上来,狠狠吸住她的嘴瓣,用力吮吸。 “你放开,讨厌。”明珏推开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走,先去把她们打发掉。” 缕缕朝霞透过茜色窗纱,洒下桔色金芒,丝丝缭绕生辉。徐徐金风拂面,飘来丹桂的香气,和煦舒爽,吹起清晨的薄雾,摇曳着满地的树影。 明珏来到外厅,见院子里景色不错,想出去透口气,看到那群“娘”们堵在门口,顿时没了心思。时隔三年,这群女人仍不会安份,好在她已不再是昔日吴下阿蒙。萧怀逸把处置她们的权力交给了她,明珏心中有底,正好跟她们斗斗法。 萧怀逸和明珏端坐在外厅正中的椅子上,让那帮“娘”们进来施礼请安。珠摇玉晃,脂粉飘香,看得明珏眼花缭乱,薰得她连连皱鼻。姨娘和姑娘们齐声恭贺他们新婚之喜,又卖乖讨好说了很多吉利话,就准备轮流给明珏敬茶。 几十个人,一人敬一杯茶,每杯喝一口,也足够她多跑几次净房了。不想跟她们浪费时间,也不想对她们客气,直截了当处理了完事。 “五位姨娘敬茶就行,姑娘们就由金鸽全权代表,喝一杯就行。” 那几十个姑娘多数没在萧怀逸面前露过脸,今天想借敬茶的机会给他留下一点印象,都在积极准备,细细思量如何在不被明珏觉察的情况下,让萧怀逸多看她们一眼。听到明珏的话,她们好象刚出温室就被霜摧日晒的娇花,蔫死了。 洪姨娘带头,规规矩矩给明珏和萧怀逸敬茶行礼,半点也不敢马虎,从始至终,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其他几个姨娘效仿洪姨娘,低眉顺眼,敬茶的程序一丝不苟。她们都知道明珏卷土重来,必是来者不善,就怕被她揪住一丝错处。 轮到金鸽敬茶了,触到金鸽眼底有些慷慨绝然的意味,明珏轻叹一声,给她使了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昨天,她刚嫁过来,金鸽就让人给紫竹递了一人小纸条,哀求明珏把她放出去,或是变换一种方式把她买出去。 敬茶完毕,明珏扫了萧怀逸一眼,捧着一张笑脸,给姨娘姑娘们讲了一堆妻妾和睦的大道理。这群“娘”们都听得热血沸腾,连连点头,唯独萧怀逸晕头转向,一脸沉重。因为明珏这番话里反复强调的是雨露均沾,这男人一夜也不能闲。 萧怀逸叫来管事,让他们把妻妾的花名册和他这一房的帐本都拿给明珏,又把管事们叫来,连同那些“娘”们一起训了话,并吩咐他们配合明珏管家。 “回侯爷、夫人,绚哥儿、维姐儿和纹姐儿来请安了。” “让他们进来。” 敏绚、敏维和敏纹进来,给明珏和萧怀逸行大礼请安,萧怀逸沉声训导了他们几句,明珏让他们起来,赐了座,并让丫头给他们封了红包。 三人谢了赏赐,规规矩矩坐到一边,有萧怀逸在场,他们都垂头敛眉,连大气都不敢出。敏绚就象一只小冻猫子,端坐在椅子上,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敏维对明珏很冷漠,不时偷眼看萧怀逸,眼神中透出恐惧和怨恨。大概是被萧怀逸杀雪姨娘等人的场景吓坏了,她的表情总有些愣怔。倒是敏纹很可爱,总冲明珏笑,触到萧怀逸的目光,又赶紧低下头,连表情都没有了。 管事婆子进来回话,说:“太太问什么时候去敬茶,别耽误了祭祖的时辰。” 萧怀逸微微皱眉,说:“辰时正刻才祭祖,不会耽误。” 明珏冷笑,现在才卯时正刻,离祭祖还有一个时辰,白夫人就等不急了。估计是白夫人设好了诡计,想算计她,急着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呢。有萧怀逸给他撑腰,明珏根本不在乎白夫人,对付白夫人等人,她也无须多费心神。 “夫君。”明珏脆生生、清甜甜叫了一声,又抛出一个明媚的笑脸。 萧怀逸心里一颤,眼眉也跟着跳了一下,绷着脸,问:“什么事?” “妾身想让金鸽到我房里伺候,把敏维和敏纹带到身边教养。” “这些小事随你安排。”萧怀逸站起来,冲明珏笑了笑,说:“去给太太敬茶。” 姨娘姑娘们一脸艳羡看着金鸽,心不甘、情不愿告退离开,走出院门,就开始叽叽喳喳议论。她们在屋里的时候,明珏就细细品咂每一人,除了金鸽,确实没有可用之人,要处理她们,除了发卖出去和关进庄子,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明珏出去透了口气,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边走边跟管事婆子说话,了解萧家的大事小情,把田妈妈等人介绍给萧家的管事们。她不想刚进门就接手当家大权,但她带来的下人必须管理事务,一旦有风吹草动,她也能先知先觉。 跟着萧怀逸身后进到安宁院的大门,成堆的丫头婆子前呼后拥,明珏感到威仪排场,心中涌动着喜悦,今非昔比,卷土重来的感觉真的不错。 安宁院正院的外厅里,白夫人端坐正中,沉着脸,正摆刁横婆婆的谱儿。几年不见,白夫人还是这副德性,表面毒辣,内心更凶狠,真正表里如一的人。 萧怀迁和萧怀达坐在白夫人左首下边,白迎芷、萧怀菱和萧怀菁坐在白夫人右首下边,徐氏和小白氏还有几个姨娘站在白夫人身后伺候。 今天是明珏进门第二天,给婆婆敬茶的日子,在场者都是萧家长房的人。白迎芷是亲戚,又是未嫁的女眷,她这时候出现在这间屋子里,和萧怀迁兄弟对面而坐,有悖礼法。看来,她有些迫不急待了,急切盼望明珏出丑,她好取而代之。 看到萧怀逸和明珏走进院子,萧怀迁忙起身迎接,给他们行礼问安。小白氏也忙迎上来,给他们行礼,热情招呼,一张笑脸比夏日正午的阳光还灿烂几分。 小白氏是典型的笑里藏刀、口蜜剑腹之人,比白夫人那团滚刀肉更难以对付几分。萧怀迁为人不错,小白氏暗中做恶,表面上还是很敬畏萧怀迁的。 几个姨娘打起帘子,说着吉祥话,把萧怀逸和明珏迎进去。徐氏站在白夫人身后,轻轻给白夫人摇扇子,也不看萧怀逸和明珏。 徐氏是长嫂,本不该出来迎接萧怀逸和明珏。可萧怀达和萧怀菱也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见他们进去,也不行礼让坐,根本就不把萧怀逸放在眼里。萧怀菁站起来想行礼,被萧怀菱瞪了一眼,又赶紧坐下了,怯怯地看着他们。 萧怀达的双眼象两把小钩子,在白迎芷身上瞟来瞟去。白迎芷扫向萧怀达的目光充满嫌恶,看到萧怀逸和明珏进来,却面带温柔的笑容,盈盈施礼。 萧怀逸也不给白夫人行礼,竟自坐到萧怀迁身边,两人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明珏夫唱妇随,也不理会白夫人,直接坐到白迎芷上首的位置。 白夫人恨恨咬牙,扫了明珏一眼,转向萧怀逸,说:“老侯爷去得早,让你袭了爵,到现在,我连一杯媳妇茶喝不上,这就是萧家的礼法?” “太太千万别讲理法,太太讲理法就显得不伦不类了。”萧怀逸笑容如春风一般,眼底却充斥着狠厉的轻蔑,“长房有太太做当家主母,就没礼法可言了。” “你……”白夫人紧紧抓着椅背,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白夫人一向视萧怀逸兄妹为眼中钉、肉中刺,连同她教育出来的萧怀达和萧怀菱对萧怀逸也愤愤不满,根本不敬萧怀逸为长兄。萧怀逸兄妹对白夫人也有深刻的仇恨,根本不把她摆在母亲的位置上,小时候是这样,长大后更是如此。 而白迎芷却仰慕萧怀逸,一直想嫁给他,为此施进手段诡计。且不说萧怀逸和奉国公府的仇怨,单凭萧怀逸和白夫人的关系,他可能娶白家的人吗? 一团乱麻般的关系,本身就纠缠不清,白迎芷偏置身三角恋中,真是可悲。 明珏站起来,微微一笑,说:“夫君,妾身确实该给太太敬茶,给弟弟妹妹做好表率。太太是长房的当家主母,而夫君是萧氏一族之主,弟弟妹妹不懂礼法,不敬兄嫂,不只是太太疏于教诲,也有夫君言传身教的责任。” 萧怀菱蹦起来,冲明珏怒喊:“你胡说什么?你再说一句,看我不撕你的嘴。” “太太,这就是你的礼法?”萧怀逸冷睃了白夫人一眼,又转向萧怀菱,满眼阴沉冷厉,“你确实太欠教诲了,太太已经把你教得不成人样,再不好好管管你,你非赴白家人的后尘不可,将来不知还会做出什么丑事,丢萧氏一族的脸。” “你……”白夫人很生气,却自知理亏,不敢跟萧怀逸较真。 白迎芷瞪了萧怀菱一眼,又冷冷扫过白夫人,心中暗恨。她本想给萧怀逸留一个好印象,为她下一步计划铺路,没想被萧怀菱一闹,又勾起了白家的丑事。 萧怀菱听萧怀逸说要教诲她,知道今天这顿罚难免,忙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白夫人。看到白夫人不理她,其他人也不看她,她气呼呼甩手就走了。 “先敬茶吧!”萧怀逸冲明珏笑了笑,眼底流露出调笑的意味。 丫头端了一杯滚烫的热茶进来,跪到明珏脚下,请明珏接茶。若按正常敬茶程序,明珏应该先给白夫人行大礼,然后下人端茶进来,她再给白夫人敬茶。 不按正常程序来,必有猫腻,这其中一些常见的招术田妈妈早就教过她了。明珏的手触到茶杯,就感觉到油腻滑手,有人在杯子上涂了油,只要她端起这杯茶,杯子一滑,这杯热茶就会洒到她的手上、身上,将她烫伤。 明珏暗哼一声,笑意吟吟跪到白夫人脚下,示意丫头将茶盏端过来。明珏刚端起茶盏,丫头就飞快地撤走了托盘,明珏故意尖叫一声,将茶盏抛出去。 紧接着,白夫人嚎叫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双手慌忙揉向肚子。原来明珏在抛茶盏的时候,已经选好了方向和目标,就是白夫人的小肚子。 仲秋节气,天还很热,白夫人只穿了两层衣服,这杯滚烫的茶泼上去,肯定能将她的细皮嫩肉烫出一片血泡,说不定还会溅到私密处,给她烫红烫烂。 徐氏等人反映过来,忙上前帮白夫人收拾,询问情况。萧怀逸忙拉住明珏的手,查看伤情,紫竹和朱艳进来,见明珏烫伤了,忙去拿药。 明珏并没有烫伤,冲萧怀逸眨了眨眼,高声说:“杯子上有油。” 白夫人早就知道萧怀菱和白迎芷在杯子上动了手脚,本想看明珏的热闹,却没想到烫了她,气得她愤愤怒骂,几个丫头忙扶她回房换衣服了。 萧怀逸冷哼一声,说:“时候不早,先去给老太太敬茶,准备祭祖,不能耽误祭祖的吉时。杯子上的油是谁涂的,一会儿就能水落石出,回头再处理。” 说完,萧怀逸没理会白夫人,拉着明珏往外走,叫过管事吩咐了几句。萧怀迁和小白氏等人也怕耽误祭祖,都跟着出来了,只留下白迎芷去伺候白夫人了。 众人到崇禧堂给萧老太请安,明珏给萧老太敬茶。萧老太挤出几丝笑容,对明珏神色淡淡,却也按规矩喝了明珏的茶,没出妖蛾子,还赏了明珏一个红包。 平氏把碧竹给了萧怀通,萧家大祭时,明珏向萧家二房讨了碧竹的六百两身价银子,为此,陈氏恨上了明珏。今天,明珏给萧老太敬茶,也会给她们这些长辈奉茶。看到袁氏接了明珏的茶,给了明珏一个红包,陈氏也只好忍气照做。 有十几个孩子进来,规规矩矩给明珏行礼,明珏赏了他们每人一个两钱重的小金锞子。族中的妯娌小姑也来跟明珏见礼,众人互赠了礼物,随意说笑了几句。 吉时已到,萧怀逸带众人到祠堂祭祖,白夫人和萧怀菱缺席,令萧老太很不高兴。听说白夫人烫伤了,萧老太责怪了几句,对萧怀菱无故不来就更生气了。 明珏以萧家的媳妇的身份拜祭了祖宗,名字写入萧氏的族谱,听萧怀逸宣读萧氏家规,又被萧老太训导了一番。又是跪拜,又是磕头,折腾得头晕脑胀才起来。家族祭祖的仪式庄严隆重,每个程序都一丝不苟,足足一个时辰才结束。 祭祖刚结束,黄公公就带着几个小太监来传圣旨,封明珏一品淑仪夫人,并赏赐了许多贵重的东西,黄公公自己又送了明珏一份厚礼。明珏名利双收,风头正劲,妒煞了众人,连萧老太听说明珏被封为一品淑仪夫人,眼底都喷火了。 往杯子上抹油的人查出来了,一个小丫头做了替罪羊,被打了一顿,发卖出去了。萧怀菱不敬兄嫂,不参加祭祖,按家规被打了二十戒尺,又被关进祠堂思过了。萧老太派人来申饬了白夫人,气得白夫人真跳脚,在安宁院一番乱砸。 萧怀逸往明珏手上吹了几口气,说:“娘子,以后长房的家务帐目都由你来打理,你可想好怎么对付疯子了?为夫可不想看到你被她们咬一口。” 明珏促侠一笑,说:“放心,老祖宗立下那么多规矩,就是供子孙后代参考的,凡事按家规办,绝不会出差错。每个人都有月钱,砸坏东西照价赔偿,月钱不够赔,就从年底庄子铺子的分红里拿钱赔,反正不能亏公中。” “娘子,你真是为夫的贤内助。”萧怀逸强忍笑容,对屋里屋外的管事婆子们说:“都听到夫人的话了吧!从今天起,长房内院就以夫人的话为准。” “老奴遵命。”几个管事婆子齐声答应,按明珏的要求去传话了。 明珏才不怕白夫人,有萧怀逸给她撑腰,她不怕得罪萧家任何人。女人的底气就来源于男人,萧怀逸做为萧氏的家主,对她足够重视,萧家上下敢不听话吗? 到了晚上,明珏很别扭,不知该怎么拒绝萧怀逸,心里插着一根刺,又无法说服自己答应他。萧怀逸并没有纠缠她,与她同枕而眠,手脚不是很老实,却没有过火的举动,也没强迫她,两人相拥而卧,倒也是一夜好眠。 接手长房的家务,明珏有打理产业的经验,并不感觉难做。她和萧怀逸每天都有各自的事要忙,闲瑕时,两个扮扮嘴,磨磨牙,也有许多乐趣。 三朝回门日,刚吃过早饭,许氏就派她娘家的侄子许越带人来接明珏和萧怀逸了。回门日本该是娘家的兄弟接,明珏无亲兄弟,又跟二房没来往,许氏只好从娘家叫人。许氏的娘家没在京城,倒有许多族中的叔伯兄弟在京城做官,自许氏被放出来,又跟他们有了来往,许家人在明珏出嫁时也帮了不少忙。 明珏提醒田妈妈,此次回门继续给许氏做思想工作,深刻敲打她。只有让许氏完全认清形势,不再有出乱子的心,明珏才放心把别苑交给她。 把京城店铺的管事掌柜都叫来,明珏做了详尽的安排,又调整了一些人员的岗位。把生意上的事交待好,请许氏照顾别苑的事务,许氏满口答应。 按萧家的份例,明珏应该有四个一等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四个管事婆子和八个三等丫头,另外院子里还有粗使的丫头婆子数名。 按这个标准,明珏身边的下人还差很多,她不想用萧家的人,只好把她自己原有的下人带过去,重新调整丫头的岗位,再往别苑添补一些人。 明珏把多多接到了萧家,在沐雪斋的三进院落里给他安排了一个小院,派几个婆子伺候,每天和敏绚等人到族学里读书,也方便了很多。明珏又让人在二进院落里安排了两座小院,给敏维和敏纹住,按份例派丫头婆子贴身照顾。 温玉娥嫁到萧家头一天,温家派人送来家具和摆设,又派喜娘来铺床。明珏又憋闷又愤恨,但表面上不能让温家捏住错误,派了几个有经验的婆子接待。 “二奶奶,温家送来一位陪嫁姑娘,喜娘问安排在哪?” 大秦皇朝有送陪嫁姑娘的习俗,一般是女方认为高攀男方的情况下,女方会选出嫁者的庶出姐妹,身份低一些,送到男方做陪嫁,身份等于妾,其实就是一件嫁妆。陪嫁姑娘又称试房姑娘,在婚礼头一天送来,要先试试男人的床上功夫。 温家对萧怀逸也太重视了,嫡出女做了平妻,还觉得高攀萧怀逸,又送一个陪嫁姑娘过来给萧怀逸暖房,多送女人就能控制萧怀逸吗?也不尽然吧! 明珏见萧怀逸回来,忙说:“温家送来一位陪嫁姑娘,我正想去看看呢。” 萧怀逸皱了皱眉,冷呲一声,说:“我陪你一起去看。” “妾身要恭喜侯爷,今晚侯爷可……” “住嘴。”萧怀逸想了想,说:“就把人安排在荣威院,一定派人看严了。” 明珏同萧怀逸一路说笑来到荣威院门口,看到温家送来的陪嫁姑娘,她先是一怔,紧接着就有打自己两个耳光的冲动。看到萧怀逸的脸瞬间变色,明珏心中小小感动了一把,估计萧怀逸跟她的感觉和想法一样,果然夫妻同心。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致命的打击 满身喜庆的林玉黛婷婷走来,冲萧怀逸盈盈下拜,轻启朱唇,娇羞无限,却不理会明珏。有人提醒她要给夫人行礼,她才满脸不悦地对明珏福了福。 林玉黛是温家的陪嫁姑娘?明珏不敢相信,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总算没掉。 温家对付明珏早已上升到战术和战略的高度了,尤其是现在,他们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统一战线,以给明珏添堵为目标,争取早日将明珏的有生力量一举歼灭。当然,换成明珏理解就是温家单打独斗会OVER,所以才广结同盟。 温家的喜娘上前行礼,陪笑问:“侯爷、夫人,陪嫁姑娘怎么安置?” 萧怀逸面色沉凉,冷声说:“由夫人安置。” 明珏睃视萧怀逸,眼底闪过几丝促侠的调笑,“侯爷忘记了吗?陪嫁姑娘也是试房姑娘,你让妾身如何安置?明天温家小姐就要嫁过来,今晚……” “安排在荣威院主院。”萧怀逸吩咐了管事几句,转身走了,也没理会明珏。 林玉黛满脸温柔娇笑,痴痴注视着萧怀逸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回过神来。转向明珏,她立刻换了一张阴狠的冷脸,好象明珏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在荣威院主院二进里收拾一座小院子,去安排吧!” “是,夫人。”管事婆子转向林玉黛,说:“林姑娘,还不快给夫人行礼道谢。” 林玉黛斜了明珏一眼,好象没听到婆子的话,满脸高傲,一动不动。明珏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林玉黛非撞进她的手心让她收拾,她就不客气了。 说来说去,陪嫁姑娘就是女方的一件活嫁妆,也可以说是女方送给男方的一件礼物,用于固宠。陪嫁姑娘试房后,男人喜欢就会抬成妾,不喜欢,就跟通房丫头一样了。只是通房丫头是一房主母的奴婢,都是有卖身契的。 温玉娥最先拉着洛明玫对付明珏时,许诺了洛明玫平妻之位。现在,温玉娥降成了平妻,又把林玉黛拉来当陪嫁姑娘,能抬成妾室就到头了。 洛明玫想嫁到王侯之家,享受荣华富贵,才贪恋平妻之位。林玉黛的目的更单纯,就是爱慕萧怀逸,知道做妻无望,不惜通过做陪嫁姑娘,从而升成妾室。 林家在江东也是名门旺族、书香门第,除了林子悦,林氏家族还有几个为官者。读书人最重清名,为官者的家族中不允许出现奴籍之人。否则,被人笑话是小,一旦被人弹劾,事情闹大,甚至会关系到一个家族的生死存亡。 林玉黛脑子不转圈,个性也很偏执,枉有满腹的才华,骨子里却是一个凉薄自私的人,动不动就要死要活,为达成目标,不顾及任何人的处境和想法。 温家让她来做陪嫁姑娘,等于给了她一个给萧怀逸做妾的机会。凭温家的处世方式,绝不会便宜林玉黛,肯定会对她的一定的控制。 林子悦和林老太太等人不知道吗?会放任她任性胡为吗?从陪嫁姑娘升成妾,就算得到萧怀逸的宠爱,达到目的,也永远要被温家攥在手心里。 洛老太太一直很疼洛明珏,为了给洛明珏的母亲和祖母讨个公道,才和温家反目成仇。明珏一直想报答洛老太太对洛明珏的恩情,直到现在,她对洛老太太也心存感激。洛明玫给温显宗做了妾,对洛老太太已是致命的刺激,再让她知道林玉黛给温家做了陪嫁姑娘,她会怎么想?能承受这个打击吗? 明珏想问一下林玉黛的情况,为什么会变成温家的陪嫁姑娘?两老太太是不是知道?看到林玉黛的脸上交织着轻蔑、冷漠和怨毒,明珏也不想理会她了。 管事婆子陪笑问:“夫人,陪嫁姑娘房里的摆设、用度和月例如何安排?” “今天先按姨娘的标准,具体的标准等平夫人过门之后再定,先把人安置了吧!”明珏为林玉黛悲哀,根本不想难为她,也不想和她计较。 “算你识相,哼!”没等林玉黛说话,她的丫头咏诗就冒出了一句。 明珏让给林玉黛按姨娘的标准,已经高抬她了,她连半点感谢的意思都没有,还冷着一张脸装清高,看主子眼色办事的管事婆子们已经看不惯了。 听到咏诗的话,没等明珏开口,管事婆子就斥责林玉黛教奴不严,又要打罚咏诗。明珏没说话,只轻哼一声,她越是不表态,咏诗也将会被罚得更重。 林玉黛抛给了咏诗一个安慰鼓励的眼神,没为她的丫头求情,她一脸轻蔑看向明珏,仿佛在看一个暂时得志施威的小人。几个粗壮的婆子走过来,咏诗冷笑几声,很痛快地伸出手臂,一脸大无畏神色,好象根本就不在乎打罚。 有其主必有其奴,林玉黛主仆又以另类的倨傲给明珏上了生动的一课。明珏佩服得五体投地,对林才女的仰慕越发不可收拾了。 看到明珏带人离去,林玉黛几乎银牙咬碎,也暗下决心,一定要爬上萧怀逸的床,与温玉娥配合,把明珏踩到脚底下,极尽能事的羞辱。 明珏带丫头婆子回到沐雪斋,听说萧怀逸正在发脾气,她摇头一笑,这回温家要弄巧成拙了。萧怀逸是谁都能摆布的吗?温家塞一个平妻进来,萧怀逸多方权衡考虑,勉强接受,现在又弄来一个陪嫁姑娘,而且还是萧怀逸很反感的人。 “你这些姐妹一个个的都是什么货色呀?真让人恶心。”萧怀逸阴沉着脸在卧房挪步,看到明珏进门,不由分说,就劈头盖脸骂开了。 “我的姐妹?我……”明珏无话可说了,不管是洛家的,还是林家的,亦或是温家的,确实都和她的身体有血缘关系,都是她的姐妹。 萧怀逸见明珏生气了,忙在她鼻子上刮了两下,把她拉到怀里,柔声说:“还好你跟她们不一样,要不,我会成为第一个被女人恶心死的男人。” 明珏推开他,轻哼一声,愤愤说:“活该,谁让你有女人缘呢?” “你气我呀?哼!”萧怀逸拍了拍明珏的肩膀,说:“你是本侯的正妻,我把她们都交给你处理,我女人缘强不是坏事,只要你不怕头疼就行。” “我才不怕,雨露均沾,一人一晚,绑在床上,一整夜,可以随便用。” “绑在床上,一整夜,随便用,这主意不错。”萧怀逸突然出手,一把将明珏抱起来,不顾她挣扎踢打,直接把她扛到床上,扯下床帘,就要绑她。 明珏裹着床帘滚到床角,用床帘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萧怀逸扑到床上,把明珏罩在身下,揭开她身上的床帘,在她脸上烙下一串串吻痕。 “明珏,我想了,特别想,我现在就想要你。” “我不想,今晚让陪嫁姑娘伺候你,明晚又有平夫人了,你……” 萧怀逸微微皱眉,对准明珏的唇瓣猛然啃上去,手伸入她的衣服,在她身上揉摸,呼吸欲渐加粗,两腿间坚硬的某物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明珏肯嫁给他,肯与他同床,却不愿意与她行夫妻之事。萧怀逸知道明珏的顾虑,不想勉强她,只想慢慢解开明珏的心结,冲淡的顾虑。可是,他是一个正常又强壮的男人,能看能摸却不能做,欲求不满很难受,对他也是一种折磨。 真正认识明珏三年多了,与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他都记忆犹新。最初,他接近她,对她动手动脚,只是想挑逗她,想知道这个小野鬼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当心房慢慢打开,在撩拨别人时,也在不知不觉中沦陷了自己的心。 喜欢的最初只是想接纳一个人,直到现在,渐渐铭心刻骨。哪怕得不到她的身体,也一时一刻不想与她分开,这样的心路历程有泪有痛有快乐。 “明珏,除了你,我不要任何人,相信我。”萧怀逸呼了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又吻下去,先是轻柔欢快的舔舐,紧接着就是狂风暴雨式的掠夺。 他手握重兵,位高权重,是大秦皇朝的中流砥柱,却也是皇权统治之下的臣子。人在朝堂,身不由己,他不可能不管不顾、任性胡为。他是一个皇朝的臣子,就要遵从为臣之道,他是一个家族的家主,就要担当家族复兴的重任。 接受温玉娥,是被逼无奈之举,照目前的形势,五皇子很可能会上位,他必须给萧家、给他自己和明珏都留一条退路。五皇子一旦上位,温家肯定会对付明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明珏就是再有本事,又能逃到哪里? 把明珏护在他的羽翼之下是最安全的,五皇子不可能为温家一些家族的小恩怨失去他这样的重臣,做为一个上位者,五皇子能不清楚得失利弊吗? 明珏没拒绝温玉娥做平妻也有自己的考虑,她是聪明人,懂得审时夺势,能看清现在的处境,也为将来留下了后路。对于明珏的理解和支持,萧怀逸也心存感激,两人同心同力,就算温家得势,高高在上,他们也不至于被踩到谷底。 “娘子,我们行夫妻之礼吧!你还欠我一个洞房呢。”萧怀逸换了称呼,见明珏一时迷糊,忙吻住她的眼睛,上下其手,去解她的衣服了。 重物压在身上,如火碳一般,撩拨她的身体,炙烤她的心智,如轻波柔雨一般浸透她的心田。欲望之海无尽漫延,她没有孤舟直上的力气,只好慢慢沉沦。 洛明珏的身体期待萧怀逸的暧(同音)抚,江宇慧的灵魂对美男早已垂涎三尺,恨不得吃而后快。身体和灵魂都喜欢,新婚夫妇行夫妻之事也顺理成章、合理合法,直接扑倒,再痛快不过,吃干抹净,皆大欢喜。 但身体和灵魂可以无所顾忌,而她做为二者的结合体,却是一个被境遇禁固的活人。想起即将插足的温玉娥,她就把自己关入了心牢,永无解脱。 明珏错开萧怀逸的脸,抓住他的手,长叹一声,幽幽出语,“有我之前,你有多少女人我都可以不去想,可你以后还会碰别的女人,我宁愿不要。” “明珏,你相信我,绝对不会,我发誓,我……” 院子里传来吵闹声,伴有轻声哭泣,萧怀逸紧紧皱眉,誓言吞进肚子里,某处也慢慢缩小变软。明珏不禁笑出声,忙推他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 “什么事?” “随平夫人陪嫁过来的林姑娘要见侯爷,被嬷嬷姐姐们拦住,就闹起来了。” 明珏暗暗摇头,林玉黛也太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她现在只是一个陪嫁姑娘,连妾室都不算,就敢在当家主母的院子里大闹,要见萧怀逸。就算温家给她打足了底气,她出身名门世家,连妻妾嫡庶的礼法都不懂吗? 别说她只是一个陪嫁姑娘,还没过明路,就象温玉娥这样用花轿抬过来的平夫人也不敢当家主母的院子里撒野呀!这林玉黛真是太欠收拾了。 “去传话,说侯爷正忙,没时间见她,赶她出去,否则家法伺候。” “是,夫人。” “回来。”萧怀逸喊住丫头,嫌恶皱眉,对明珏说:“我们一起去见见她。” 院子里站着许多丫头婆子,沐雪斋的丫头婆子与林玉黛的下人冷脸对峙。温家的婆子声音很大,看到萧怀逸和明珏出来,吵闹声才嘎然而止。 林玉黛一身水红色衣裙,鹅黄色交领中衣,颜色亮丽、艳冶秀美。她梳着妇人的头饰,头上几根名贵的钗环点缀,又透出几分妇人的矜持柔美。 她扶着丫头的手,身姿柔柔弱弱,珠泪涟涟,一脸幽怨,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她的丫头、奶娘,还有温家两个婆子都气势汹汹,个个都一副替她抱打不平的模样。她们每个人脸上都透着轻蔑愤恨,与下人争论的言语说词直指明珏。 “怎么回事?”萧怀逸沉着脸,声音透出威严。 “侯爷。”林玉黛上前几步给萧怀逸浅施一礼,未开口说话,先拭去眼角的珠泪,哽咽几声,娇喘吁吁,美目痴痴,轻启朱唇,说:“妾身初来乍到,人地两生,想见侯爷一面,就来了,不成想却被下人拦住,口出粗言,妾身……” 话未说完,林玉黛就泣不成声了,看向萧怀逸的眼神满含柔弱娇羞,投向明珏的目光却是委屈恼恨,好象是明珏不让她见萧怀逸一样。 萧怀逸捏了捏两额,嘴角挑起讥嘲的笑意,继而笑出了声,又给明珏使了眼色。内院出了这种事应该明珏来处理,萧怀逸毫不留情就把明珏推出去打前阵了。 看到萧怀逸笑了,林玉黛紧张激动,想到今晚就要跟萧怀逸行夫妻之事,她媚眼柔光、粉面含羞。只要萧怀逸宠她,把明珏踩在脚底下羞辱指日可待。 明珏哼笑两声,不想跟林玉黛白费口舌,说:“田妈妈,你来告诉林姑娘。” “是,夫人。”田妈妈面无表情,说:“林姑娘是平夫人的陪嫁姑娘,在没有开脸过明路之前,还属外姓女,求见侯爷有违礼法、有失妇德,会落人口舌,还请林姑娘自重。即使将来被抬成姨娘,有事求见侯爷,也需通传。象今天这样本没大事,就在当家主母的院子里吵闹着要见侯爷,有违家规,需家法处置。” “你、你……”林玉黛怒视田妈妈,身体晃了晃,就象萧怀逸倒去了。 萧怀逸轻轻一闪,转到明珏身后,躲过了林玉黛身体的侵袭。林玉黛没扑住萧怀逸,也站立不稳,踉跄几步,隐些摔倒,被她的奶娘扶住了。 明珏轻哼一声,问:“林姑娘,你听清楚了吗?” 对于林玉黛这种弱智兼脑残,明珏实在无话可说,只能用规矩把她压得死死的。一旦触犯规矩,就狠狠惩罚,没必要跟她绕弯子,也不能有缓和的余地。 林玉黛恼羞成怒,恶狠狠瞪向明珏,“贱人,你……” 管事婆子扬起手,两记重重的耳光落在林玉黛脸上,在她柔滑的粉面上印下五道重重的指痕。林玉黛被打懵了,怔怔看着在场的人,眼神透出幽怨委屈。 “林姑娘,你斥骂当家主母,不懂尊卑嫡庶,打你耳光只是小小教训。” “侯爷,妾……”林玉黛娇娇柔柔转向萧怀逸,嗷得一声,痛哭起来。 萧怀逸揶揄一笑,说:“林姑娘,规矩你也学了,该说见本侯什么事了。” 林玉黛听到萧怀逸的话,忙擦干眼泪,酝酿感情,看了看众人,哽咽说:“妾身有话想对侯爷说,只是这些人在场,妾身……” “你想说什么?”萧怀逸打断林玉黛的话,哼笑几声,问:“是不是想说本侯在江东从海盗手里救你的时候抱了你,你就非本侯不嫁了?” 明珏拍了拍脑袋,这些话是她告诉萧怀逸的,可他怎能当着这么多人如此直接问出来呢?看来萧怀逸也对林玉黛了解透彻了,跟林玉黛说话不能绕弯子。如果萧怀逸用含蓄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嫌恶,林玉黛有可能看不懂,只能直截了当。 萧家的仆人不知道萧怀逸和林玉黛之间还有这段情缘过往,都一脸兴致勃勃,睁大眼睛看着林玉黛,想听她如何回答。明珏微微皱眉,心里却为了然的答案悸动,萧怀逸已经把话说透,不管林玉黛如何回答,都会反自取辱。 林玉黛拭去眼角的泪珠,柔柔注视萧怀逸,就要真情告白。明珏忙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别当着仆人的面胡说八道,到时候自己无法下台,连最起码的体面都没有了。林玉黛看到明珏冲她使眼色,认为明珏安了坏心,视而不见。 “侯爷,她们……” “你怕人多就不要说了。”萧怀逸转身就往房里走。 “侯爷留步,妾身……”林玉黛上前几步,追上萧怀逸,想表白又觉得当着这些人难为情,不表白又怕错过机会,犹豫片刻,她下定决心,说:“自那日被侯爷触及身体,妾身就发下重誓,若不嫁侯爷,情愿削发为尼或以死明志。” 听到这番话,明珏的下人表现出不耻,萧家的下人满脸惊奇,林玉黛的下人则唏嘘感慨,啧啧赞叹。温家送林玉黛来做陪嫁姑娘就是想给明珏添堵,温家的婆子听到林玉黛的话,忙互相配合,大赞林玉黛一片真情。 “林姑娘,当时本侯若不抱你,结果会怎样,你应该清楚吧?” “妾身清楚,妾身感念侯爷救命之恩,日日夜夜……” 萧怀逸冷哼一声,打断林玉黛的话,沉下脸,说:“林姑娘,因本侯救你而触及了你的身体,你就非本侯不嫁,还要以死明志,可见你是贞烈女子,本侯很佩服。只不过本侯有一个疑问,在本侯抱你之前,你就被海盗撕破衣衫,亵渎了一番。若你发誓要嫁触及你身体的人,应该嫁给海盗,而不是本侯。” 众人听到萧怀逸的话,各色目光投向林玉黛,嘻笑声和窃窃私语声响起。道理确实如此,即使萧怀逸说得直接且无情,也不会遭人非议。 林玉黛羞得粉面通红,咬唇哽咽,“侯爷,妾身……” “林姑娘,你若是贞烈女子,应该嫁给海盗,而不是本侯。海盗都死了,你可以为他们殉情,不管是活殉还是死殉,本侯都可以成全你。温家让一个被海盗沾污过的女子来做陪嫁姑娘,是对本侯侮辱和挑衅,本侯自会跟温家算帐。” “侯爷,你……”林玉黛又羞又急又惊又气,身体晃了几下,晕倒了。 “把她弄走,本侯不想再看到她。”萧怀逸重哼一声,大步走向房间。 温家的婆子和林家的下人把林玉黛扶走了,直到她们离开,看向明珏的目光仍一脸愤恨。明珏不以为然,不用她多说,萧怀逸就给她解决了一个麻烦。若林玉黛再纠缠不休,凭萧怀逸的性子,是不会介意辣手摧花的。 明珏回到房间,看到萧怀逸躺在床上,仍一脸怒气,她不想触霉头,随手拿了帐本就出去了。到前厅处理了几件家务事,下人传报要摆晚饭,她才回来。 同萧怀逸一起吃过晚饭,两人就到小花园里散步,连散步边说笑。明珏挖空心思讲笑话,看到萧怀逸心情好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男权社会,一夫多妻引以为常,但嫡不嫡、庶不庶的平妻在这个时空仍属于新鲜事物。大秦皇朝的礼法典制和约定俗成的习惯对娶平妻也没有明确规定,有的人家也象娶正妻一样三媒六聘,有的人家则连迎亲和酒席都省略。 温玉娥是御赐的平妻,又是望门贵女,身份高贵了许多。萧家对迎娶温玉娥也很重视,聘礼、酒席等全是比照明珏的标准减半来准备的。 吃过早饭,萧怀逸又跟明珏嘻闹纠缠了许久,才去迎亲。送他到门口,看他恋恋不舍的样子,明珏的心空落落的发堵,突然很想拦住他,痛哭一场。 与萧怀逸朝夕相处了几天,虽说没行夫妻之事,却有一种很浓厚的感情自然而然衍生。两个人的世界,即使空间再大,也容不下第三个人横插一脚。 萧怀逸不正眼去看他的姨娘姑娘们,明珏也无须把她们放在心上。可温玉娥与她们不同,她有强大的娘家,有御赐的标签,还代表了一方势力。 如果她排斥温玉娥,肯定会令萧怀逸为难,坦然接受,她也无法说服自己的心。如何与温玉娥相处,平衡家庭的关系,还需她大费一番心思。 摆宴席待客无须她出面招呼,为了避嫌,她连院门也不出,只等明天温玉娥来给她敬茶。多多和敏纹进了学堂,敏维跟几个族里的女孩去学女红了。房间里除了丫头婆子,也没有可说话的人,她闲得百无聊赖,就想找点事做。 庄子里昨天送来几筐葡萄,明珏吩咐丫头送到各房里,让人们尝尝鲜,到最后还剩了一筐。闲着无事,她让人把那筐葡萄抬到正房,想亲手做些葡萄酒。 “夫人,听说宴席上闹出了笑话。” “什么笑话?” 温家好象跟丢人出丑闹笑话特别有缘,一次又一次被推上舆论和丑闻的浪尖风口,温家人久经沙场,已经不在乎了。每次出丑之后,很快就会有与温家相关的正面消息传出来,起到洗白的作用,人们也就把丑闻忽略了。 “您大婚那天,五皇子同侯爷商量要自己补贴一些银子,把迎娶温家小姐的席面也改成八珍席。结果今天宴席摆上,就是普通席面,连原来的六珍席都没有了。温家人不吃饭,要求换席,五皇子很生气,正跟侯爷交涉呢。” 明珏冷笑几声,说:“让人打听得详细些,回来告诉我。” 五皇子一向以风雅自居,不干涉俗事,怕影响他的清名。可这段时间,五皇子言行举止一反常态,不象以前那么低调了,也扯掉了风雅的外衣。温家人似乎也按捺不住了,好象有了足够的筹码一样,难道他们确信五皇子能上位? 温家虽说位列侯爵,也是百年功勋之家,自温显宗袭爵,现在的温顺侯夫人治家以后,就再也没有那种名门旺族自内而外散的威仪气势了。 一家上下都有一股小家子气,甚至还有点不顾脸面的泼皮行径。可温家的女儿会生皇子,都得圣宠,不管是机缘还是福气,由不得别人不叹服。 打听消息的人带回的消息令明珏啼笑皆非,明珏也为萧怀逸捏了一把汗。 原来,五皇子让萧怀逸把迎娶温玉娥的酒席改成八珍席,怕落人口舌,就同萧怀逸商量,每桌酒席由他贴补五两银子,萧怀逸也答应了。 结果,萧怀逸让人把原来的酒席换掉,用五皇子给萧家的银子办了酒席。五两银子一桌的席面,在王侯权贵之家看来,就是最普通的宴席了。 萧怀逸这一招也太损了,直接用五皇子给的银子办酒席,连原来准备的席面都省下了,这不等于狠狠扇五皇子耳光吗?五皇子此次赔了银子、丢的面子,干涉萧家的私事还会遭人议论,吃了这样的亏,他只能哑巴吃黄连。 接下来的事情更有意思,萧怀逸向五皇子赔礼道歉,说那天喝多了酒,听错了话,以为五皇子让办五两银子一桌的酒席呢。他正想给皇上递奏折,盛叹五皇子俭朴呢。五皇子无奈,让萧家换酒席,萧怀逸很痛快地答应了,并很客气地让温家先把温玉娥带回去,等过几天他置办好酒席,再去娶一次。 温家人听萧怀逸这么说,都不敢较真了,连五皇子也不便再说什么。温玉娥嫁过来,再接回去,过几天再嫁过来,那叫什么事?温家人对被人议论笑话早已习以为常,可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好忍气吞声,吃普通酒席了。 今天的事很快就会传遍京城,温家又要“红”一把了,不知这回要用什么事漂白。温家和五皇子门下数百清客没白养,关键时候总能派上用场。 夜色弥漫,华灯初上,一轮椭月时隐时现于云层之中,洒下昏黄的光芒。 明珏独坐床边,望着跳动的红烛发呆,直到更鼓敲响。早上送走萧怀逸,一天没见他的人影,估计这时候也该去入洞房了,他此时一定很兴奋吧! 鸣泉居的书房里,萧怀逸正和几个心腹手下密议,话题就是关于温家和五皇子的。五皇子反常的举动引起了萧怀逸的注意,只是他现在无法断定五皇子是对上位胸有成竹,还是另有隐情,或者是五皇子在试探他。 “侯爷,平夫人听说您喝醉了,让下人送来了醒酒汤。” 萧怀逸借口喝醉了,没去入温玉娥的洞房,也没去找明珏,直接回了鸣泉居。 “萧攀,你去接,仔细查看。” 萧攀端着醒酒汤进来,脸色凝重,众人见他神态异常,都很吃惊。萧怀逸在迎娶温玉嫦的洞房夜,温玉嫦让人送来一缕头发,里面含着桑血红、映阳草,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毒药,温玉娥这碗醒酒汤里不知又有什么猫腻。 “有什么玄机?” “这碗汤里有桑血红、映阳草,还有那种不知名的毒药,又加蔓萝春。我想那种不知的毒药应该和蔓萝春类似,就是控制人心智的毒药。” “萧攀,这种东西都有什么作用?”旁边一中年男子问。 “桑血红是春C药,量很小,不易被察觉,药性也不是很强。映阳草本身没毒,可习武之人服用了映阳草,体力会慢慢变差,武功也会慢慢变弱。蔓萝春最厉害,每个月服一次,只要连续服用七次,就会被下毒之人控制,按下毒之人的意思去办事,就好象蛊毒一样,那种不知名的药毒应该也是类似的毒药。” “太阴毒了。”中年男子一拳砸到桌子上,愤愤怒骂。 另一谋士满脸忧思,沉声说:“侯爷,温家会不会也给别人下这样的毒?温家这些年给王侯权贵送去的嫡支庶女或旁支嫡庶女可不少。上个月,温家刚给程阁老送去了一个庶女,跟平夫人是同父姐妹,听说很得程阁老宠爱。” 萧怀逸慢慢挪动脚步,思虑片刻,说:“派人查一下温家最近五年送出了多少女儿,都送给了谁,是否得宠。本侯最担心的是温家宫中那两个女人,有这样的毒她们怎能放过皇上呢,调动宫里的暗卫,严密监视温贤妃和温淑媛。” “侯爷,这难道就是五皇子的筹码?我们如何应对?” “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不能打草惊蛇,或许温家想用本侯试药。”萧怀逸轻蔑冷笑,端起醒酒汤闻了闻,说:“本侯中毒了,入洞房去。” “侯爷,还按原来的布置吗?” “只能如此了,去布置吧!唉!太没新意了,不符合本侯一贯做事的标准。” 当年,萧老太非逼他娶温玉嫦,他为对付萧老太,也想给温家一个教训,就让人代他入洞房,与温玉嫦颠鸾倒凤。娶温玉娥也是无奈之举,他本打算把温玉娥娶进门就束之高阁,只要不影响明珏,他大可以不理不睬。 他也不想让明珏发现他以前对温玉嫦做的事,以免明珏不耻他的行径,对他产生恶感,从而影响他们的夫妻感情。可温家人非逼他用最阴损的的绝招,他无奈而为,只好再次对温玉娥出手了,只希望明珏知道别多心。 一谋士想了想,问:“侯爷,我们已做过一次,温家是不是已经警觉了?” 萧怀逸微微点头,冷笑说:“看来今晚本侯要舍生取义,要亲自入洞房了。” ------题外话------ 禁词呀禁词,我折服了。 就佩服我们这里经常停电一样。 第一百五十八章 洞房好戏之二 烛光摇曳,浓香弥散,火红热烈装点的房间流露出冰冷的意味。 温玉娥洗去浓郁的妆容,脱掉繁重的嫁衣,只穿了一套粉红色的中衣裤。她面容娇俏、身材玲珑,脸上却没有新嫁娘的喜庆,而隐约浮现出阴涩的寒意。 她掐着手指在房间里挪步,看到红烛滴泪,她的眼底交织着怨毒、哀凉和无奈。如果今夜不能与萧怀逸行房,她乃至于温家的精心准备都会前功尽弃。 想到这些,她就恨透了明珏,若不是明珏先她几天嫁过来,横在她和萧怀逸之间,又和萧怀逸情深爱浓,萧怀逸能不猴急着入她的洞房吗?她一直认为如果没有明珏,凭她的魅力和温家的实力,将萧怀逸搞定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得知萧怀逸在书房,并没有去明珏那里,她的心稍稍安定。否则,她会不顾一切,调动温家派给她的死士直接把明珏砍碎剁烂,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恨。 出嫁前一天,温显宗夫妇把她叫去,细细教诲嘱咐了一番,把温家与洛家和明珏的恩怨全告诉了她,连温家以前做下的孽都没对她隐瞒。 温玉娥并不觉得温显宗夫妇对明珏的外祖母和母亲有什么亏欠,换成她,她也会这样做。要想让自己活得痛快,就要把一切敌人和拦路者都踩在脚底下,无须区分善恶。明珏的外祖母和母亲境遇凄惨,只能说她们活该,不值得同情。 最初,温家计划只要萧怀逸接受她做平妻,就派人杀掉明珏,把她扶上正妻之位。萧怀逸提前说明,如明珏有闪失,他终身不再娶,更不会再有正妻。 为此,温家改变了策略,不管用什么手段,先得到萧怀逸的心,让萧怀逸废掉明珏。如果萧怀逸不再保护明珏,除掉一个毫无家族势力的弱女易如反掌了。 春C药和毒药都是温顺侯夫人交给她的,只要她能让萧怀逸服下去,就会有一个圆满的洞房夜。这几种药每月给萧怀逸服一次,连服七次,萧怀逸就会唯她的命令是从。到时候,她想除掉明珏,无须她动手,萧怀逸就会代劳。 听温顺侯夫人把这几种药说得神乎其神,她并不十分相信。当时,温玉嫦也给萧怀逸下了这几种药,为什么没起到作用呢?她问过这个问题,温顺侯夫人说温玉嫦太蠢,没毒倒萧不逸,反而把自己搭上了,又一再提醒她小心应对。 醒酒汤送去了,她害怕被萧怀逸或别人发现,心里没底,她坐立不安。派出好多丫头婆子去打探,直到现在也没结果,听到三更鼓响,她更加焦躁了。 婚期确定之后,温顺侯夫人找来医术高超的大夫和经验十足的稳婆给她看过,并服药调整了受孕期,如果今晚行房,她一定能怀孕,而且有八成把握一举得男。三更了,萧怀逸还没来,没人跟她行房,她总不能跟空气生孩子吧? “六小姐,侯爷来了,侯爷来了。” 温玉娥微微一怔,紧接着喜形于色,忙三步并做两步跑出去,要亲自迎接萧怀逸。她的奶娘刘嬷嬷拦住她,让她到卧房去等,新娘子要矜持一些。 刘嬷嬷边帮她准备边说:“听说侯爷喝醉了,喝下你让人送去的醒酒汤才清醒了一些,就急着过来了。你可是初夜,别由他猛折腾,第一次不能伤了身体。” “嬷嬷,瞧你说的,我……” “说什么呢?”萧怀逸大步走进卧房,打断了温玉娥的话。 温玉娥粉面通红,满脸娇羞,给萧怀逸施礼,低声呢喃:“没、没说什么。” 刘嬷嬷给萧怀逸行礼后,退到门口,说:“侯爷和夫人早点安置吧!” 萧怀逸挥了挥手,示意刘嬷嬷出去,看到卧房的门轻轻关上,他的嘴角闪过冷蔑的笑意。他到窗前长吁一口气,又坐到床上,满脸含笑注视着温玉娥。 “妾身叫丫头进来服侍侯爷洗漱更衣。” “洗漱就不必了,你来伺侯本侯更衣。” 温玉娥努了努嘴,娇媚一笑,慢步过来,刚伸出手,还没来得及解衣服,就被萧怀逸一把提起,丢到床上,紧接着,萧怀逸也向床上扑去。 还没触及温玉娥的身体,萧怀逸就吸了一口气,眉头皱起,重重倒在温玉娥身边。温玉娥微闭着双眼,满心期待萧怀逸能压在她身上,结果希望落空。 “侯爷,您、您怎么了?” “头晕,头晕得厉害,这、这是怎么了?真扫兴。” 温玉娥忙爬起来,倒了一杯茶递过来,萧怀逸喝了半口,咳嗽几声,茶水全呛出来了。温玉娥蹙了蹙眉,忙替萧怀逸擦洗收拾,悄声询问。 看到萧怀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泛黄,温玉娥很气恼。若萧怀逸今晚掉链子,会更扫她的兴,她会恨死温顺侯夫人给的那几种毒药。 “侯爷,您先休息一会儿,妾身让下人再给您煮一碗醒酒汤。” 萧怀逸摇了摇手,掀了掀眼皮,说:“不用了,本侯酒已经醒了,突然又头晕,先休息一会儿,洞房花烛夜,不能委屈你守空房。” “侯爷,看您说的,妾身……” 低低的敲门声传来,温玉娥愤愤紧皱,看到萧怀逸仍处于昏迷之中,她才轻手轻脚去开门。刘嬷嬷进来,递给她一个小瓷瓶,低声交待几句,就出去了。 温玉娥回到床上,在萧怀逸耳边低声呼唤,见他仍一动不动,才拿出小瓷瓶打开,放到萧怀逸鼻子下面。萧怀逸猛然坐起来,打了几个喷嚏,没睁眼,就又直挺挺躺下了。温玉娥解开萧怀逸的衣服,偎到他怀里,双手在他身上游走。 “侯爷,侯爷,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嗯,能……” “你是不是头很晕?” “是,头晕,很晕……” “你听我说话,只要你听我的话,头就不晕了。” “好,你说,说……” 温玉娥凑到萧怀逸耳边,咬紧银牙,面露阴狠,低声说:“洛明珏是个贱妇,你要把她休掉,要杀了她,把她碎尸万段,听到了吗?” “听到了,休掉洛明珏,杀了她,杀了她……” “你把你的妻妾全除掉,扶温玉娥为正妻,上奏折求皇上封温玉娥为一品淑仪夫人,上奏折求皇上立五皇子为太子,听到了吗?” “听到了,把妻妾全除掉,扶温玉娥为正妻……立五皇子为太子……” 温玉娥阴阴冷笑,面露满意,刚想再说话,忽然惊叫一声,昏过去了。萧怀逸睁开眼,目光狠厉森凉,满脸嫌恶,把她推到一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他拿起小瓷瓶,仔细看了看,丢到一边,两指狠狠冲温玉娥的脖子捏去。快触到温玉娥脖子的时候,他停住手,冷哼一声,转身下床。 他吹灭了蜡烛,到窗前轻轻咳嗽了两声,听到房顶上传来咳嗽声,他飞身跃出,直上房顶。看到萧攀等人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悄声吩咐几句,示意他们动手。 女人高亢的申吟声、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肉体强烈的磨擦声从温玉娥的房间里传出来。一波刚息,紧接着一波又起,欢爱的男女似乎无所顾及,声音越来越大,疯狂的交欢声在荣威院上空回荡,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伺候温玉娥的丫头婆子都惊醒了,每个人都一脸暧昧,不时扫向温玉娥的房间,眼底透出艳羡。荣威院那些干涸几年的姨娘姑娘们听到如此剧烈的声音,不顾夜色深重,都不约而同出来,堵到主院门口,恨不得冲进来取温玉娥而代之。 夜深人静,萧怀逸和萧攀几人沿着小路来到荣威院后面的小花园,连走边低声说话。听到行房的声音,萧怀逸冷哼一声,跃墙而出,直奔鸣泉居书房。 路过沐雪斋的大门,他想进去看看明珏,又怕收拾温玉娥的行径败露。他让萧攀几人先回去,犹豫片刻,他跳上院墙,来到沐雪斋主院,看到明珏的卧房里熄了灯,没有异常的动静,他松了一口气,才回了书房。 昏黄的月光透过茜色窗纱洒进卧房,更显晕暗,房间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半夜三更,明珏毫无睡意,她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的昏月,连声长叹。在她熄灯躺下的时候,她一直在想,如果今晚萧怀逸过来,她就跟他行夫妻之事。 萧怀逸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丈夫,今晚是他另一个洞房夜,她没有理由阻止他与别的女人交欢行房。即使她心里如剑穿刀割一般难受,在诸多妾室仆人面前,她也要强露笑脸。幸福快乐乃伤心惆怅都是她一个人的感觉,她必须独享。 她静静躺了两个时辰,萧怀逸仍没有过来,她的心慢慢变凉,隐隐刺痛。这几夜,她习惯了萧怀逸在身边,此刻,她真正体会到孤枕难眠的滋味了。 四更鼓响,她长叹一声,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许想任何事,必须睡觉。没有萧怀逸在身边,她也要睡好,因为他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依靠。 感觉到一双手正在她身上、脸上乱摸,明珏从床上跳起来,狠狠甩开那双手。 “眼圈怎么青了?没睡好?”萧怀逸笑脸温柔,声音质感。 明珏很想痛骂他一顿,甚至对他大打出手,想了想,还是算了。就因为男人一晚上不再枕边,她就睡不好,男人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没事,我睡得很好,你怎么过来了?你的新娘子呢?”明珏揉着眼睛,边做眼保健操边说:“去洗漱吧!你的新娘子一会儿该来敬茶了。” 萧怀逸微微一笑,伸着懒腰躺在明珏腿上,闭上眼睛,手在她身摸抚。见明珏没躲闪,他如吮糖吸蜜一般,甜到了心底。因为他一晚上没在,明珏就憔悴了很多,这证明他深爱的女人很在乎他,有比这更令他开心的吗? 明珏重理推开他的手,轻叹一声,沉下脸,说:“我以后就是你名誉上的妻子,永远不会跟你有夫妻之实,也不在乎你有多少妻妾。从今天起,不许你再跟我动手动脚,这话我就说一次,希望你记住,否则,后果自负。” “吃醋了?呵呵,就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萧怀逸坐起来,满脸调笑冲明珏挤了挤眼,他不想跟明珏说昨晚的事,就想看她因他而失落气恼的样子。 “我不会吃醋,我嫁给你之前就知道你妻妾成群,已经嫁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明珏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为妻者的本份,会做好你的贤内助。” “唉!明珏,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跟你说,以后你自会明白,不管别人怎么说,你记住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妻子就行了,别耍小性子了,好吗?” 萧怀逸的手拢起明珏的头发,把她揽在怀里,嗅着她的长发,眼底充溢着温柔。他昨晚才得知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阴谋,不能让他们得逞,他必须全力以赴对付他们。这件事不能告诉明珏,只能先把她蒙在鼓起,暂时让她受点委屈。 他知道明珏不是小性子的女人,会识大体、顾大局,不会因为受了冷落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越是这样,他越感觉对不起明珏,越为自己不得不忍耐温玉娥而心痛。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好过,他会用最致命的方法折磨她,但不是现在。 明珏刚才警告萧怀逸不许碰她,嫌他沾了别的女人,可被他揽在怀里,她感觉很踏实、很温暖,她很贪恋他的怀抱,把自己刚才说的话也尽数忘记了。 “我去洗漱更衣。”明珏推开萧怀逸,轻叹一声,又说:“一起吧!” 萧怀逸在明珏的鼻尖刮了一下,说:“好,我帮你梳头。” 两人洗漱完毕,到小花园散步,呼吸清晨新鲜的空气,随意说了些闲话。只因他们都有心事,不能象以前那样欢快畅谈,气氛也显得有些凝重了。 早饭摆上,前来请安的姨娘姑娘给他们行了礼,明珏挑了几个人伺候他们吃早饭,其余在外面伺侯。这些姨娘姑娘们昨晚被刺激得不轻,都没睡好,看到萧怀逸,想像他昨晚在温玉娥床上雄风万丈的样子,心中眼中早已激情荡漾了。 “回侯爷、夫人,平夫人来请安了。” 明珏看了萧怀逸一眼,说:“让她进来。” 萧怀逸用筷子敲了敲碗碟,低声斥呵:“什么时辰了?怎么现在才来?” “平夫人不如侯爷体质那么好,昨晚太过劳累,想多休息一会儿也在情理之中。”明珏一脸恶做剧的笑容,心底却在不经意间被醋意浸透了。 那些姨娘姑娘们听到明珏的话,满脸羞涩,眼底充斥着浓郁的嫉妒。她们都住在荣威院,却也买通了下人听房,知道明珏的洞房花烛夜很含蓄。 温玉娥却大不相同,叫得声音这么大,搞得那么激烈,明知她们一个个欲求不满,这不是存心跟她们过不去吗?总之,她们现在都恨上了温玉娥。 “让她在外面候着。” 听出萧怀逸对温玉娥请安来迟的不满,明珏淡淡一笑,不以为然,或许萧怀逸是故意做给她看,也算是对她的安抚,她就无须介意了。 那些姨娘姑娘们听到萧怀逸的话,感觉出了一口恶气,不用吩咐,就去传话了。她们不管仲秋露浓,拦住温玉娥,让她在院子里侯着,气得温玉娥直咬牙。 吃完饭,明珏和萧怀逸来到外厅,并肩而坐,让温玉娥进来行礼敬茶。那些姨娘姑娘们都拥簇着出来,看到这些女人,明珏头晕眼花,苦想怎么打发。 温玉娥扶着丫头的手颤悠悠走进来,娇声婉转,姿态盈盈,给明珏和萧怀逸行礼。她一身亮色衣衫,周身透着浓郁的喜气,满脸餍足的表情,眼角眉梢流露出媚态,好象一朵被过度浇灌的鲜花,滋润饱满,却根基坍软,显得有些虚浮了。 明珏心底泛起酸酸的凉意,交织着隐隐的痛感,她极不友善的目光扫过萧怀逸,发现萧怀逸正看她,眼底透出讥嘲调笑,她轻叹一声,忙收回目光。不能表现出醋性,没意思,有些事情早知要发生,没必要放在心上,给自己添堵。 萧怀逸扫了温玉娥一眼,眼底闪过狠厉的蔑视,这女人太阴毒了,先让她自以为得宠,猖狂几天,把她捧高,再把她从云端推下去,给她一个致命的打击。 “平夫人,请接茶。”丫头端着两杯茶过来给温玉娥行礼。 温玉娥绞着手帕,暗暗咬牙,昨晚与他纵情交欢的男人此时与另一个女人坐在夫与妻的位置上,而她只被称为平夫人,要给她恨极的女人敬茶。她一再强迫自己忍耐,告戒自己这一切只是暂时的,可她仍觉得无法咽下这口气。 刘嬷嬷见温玉娥咬牙发呆,忙捅了她一下,示意她赶紧敬茶。温玉娥忙换了一张笑脸,规规矩矩跪下,端起一杯茶,举过头顶,先敬萧怀逸,再敬明珏。 两人喝完茶,明珏象征性训导的温玉娥几句,又让洪姨娘全权代表姨娘姑娘们给温玉娥敬茶。敬茶礼毕,萧怀逸嘱咐了明珏几句,就出去了。明珏给了温玉娥一个红包,又带她去给白夫人和萧老太等人去行礼。 白夫人在荣威院安插了眼线,早就得知昨晚萧怀逸和温玉娥激战了一夜,心里很气愤。白迎芷和萧怀达在场,对温玉娥更是一张冷脸,隐含浓重的恨意。 明珏敬茶那日闹出不愉快,直到现在,萧怀菱还被关在祠堂里。白夫人不敢再造次,喝了温玉娥的茶,连一句话都没跟她们说,就把她们打发了。 温玉嫦的事给萧老太留下了浓重的心里阴影,她现在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对温玉娥也极不喜欢。听说温玉娥来敬茶,她借口有客人在,只让人给温玉娥送出一个红包,连房门都没让她们进,就把她们打发回来了。 从荣禧堂出来,温玉娥和明珏并肩往回走,两人各怀心事,虚以委蛇。 “你我没必要装姐妹和气,太虚伪了。”温玉娥冷哼一声,先发制人。 明珏微微一笑,说:“不是姐妹和气,是妻妾和气,别忘了你的身份。我只提醒你一次,平妻在正妻面前相当于妾,皇上也强调过,当时温贤妃也在场。” 温玉娥狠狠咬牙,低声怒呵:“我看你还能猖狂几天。” “呵呵,哪怕是一天,至少我猖狂了,恐怕你连一天的机会都没有。” 萧怀逸接受温玉娥做平妻本来就心不甘、情不愿,憋着一口气,在宴席上又闹出了不愉快,令萧怀逸对温家成见更深,从而也影响了他对温玉娥的看法。 男人在床上宠一个女人,那时候都是用下半身考虑。当然,有的男人活着就是用下身考虑问题的,但萧怀逸绝对不是,公私利弊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分得很清楚。所以,明珏并不担心萧怀逸会把温玉娥宠得无法无天无规矩。 “哼哼!那就看我和你谁能先生下嫡子吧!” 明珏抛给温玉娥一个不以为然的微笑,说:“我希望你能快点生下嫡子。” 她跟萧怀逸没有夫妻之实,恐怕以后都是名誉夫妻了,她跟谁生孩子?这个问题现在考虑为时过早,孩子要生,至于跟谁,等过几年,看情况再决定。 温玉娥见明珏根本不在乎谁先生嫡子的事,心中犹疑揣测,生下儿子只是多了一重筹码,有明珏在,她根本不可能成为正妻,这才是她最重的心结。 “二奶奶留步。”萧老太房里的丫头春杏追上来,说:“二奶奶,徐家老太太来了,老太太让您准备几桌席面,中午在桂花园赏桂宴客。” 明珏点点头,问:“徐老太太是哪一房的亲戚?” “徐老太太是大奶奶的亲祖母,是咱家老太太的亲姐姐。” “明白了,你去回老太太,我马上去准备。” 徐老太太是徐氏的祖母,是萧老太的亲姐姐,原来她们是这种亲戚关系。 春杏看了温玉娥一眼,冲明珏陪笑,说:“听说徐老太太家里跟平夫人的娘家沾亲,老太太让平夫人去崇禧堂,见见客人,陪着说说话。” “知道了。”明珏转向温玉娥,说:“你去吧!别让老太太久等。” 温玉娥给明珏行了礼,跟春杏去了荣禧堂,两人边走边说话,很快熟络了。 不知温玉娥又跟徐老太太扯上了什么关系,看样子,温玉娥很快就会跟萧老太结成同盟。明珏根本不在乎,因为她有最强大的同盟军,那就是萧怀逸。 明珏正指挥仆妇收拾宴席,小白氏来了,听说是萧老太让明珏收拾宴席,她一脸拈酸,不咸不淡说了几句“指导性”的屁话,就悻悻离开了。 现在,平北侯府内院由小白氏来当家,袁氏负责内院对外交际活动,其他人各有分工,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属小白氏权重差肥。 萧怀逸是萧氏的家主,他的妻子理应当家主事,论理明珏过门,小白氏就要乖乖放权。可哪一个舍得放下重权呢?被人前呼后拥、阿谀奉承习惯了,有几人能忍受权不在手的失落?那不只是失去了丰厚的油水,更会失去存在的价值。 小白氏才舍不得把当家大权交出来,只要萧怀逸和明珏不正面提出,她能拖一天是一天。明珏计划先慢慢摸清平北侯府的内务情况,适应一段时间,就要逼小白氏交权。小白氏重权在握,做下的孽不少,恶有恶报,也时候该到了。 午时刚过,萧老太、温玉娥等人带着客人和成堆的丫头婆子进到桂花园。明珏迎上去行礼,徐老太太神色淡淡,送了明珏见面礼,应付着说了几句闲话。 伺候徐老太太的中年妇女姓黄,是她的大儿媳妇,徐氏的大伯母。黄氏是温顺侯夫人的堂侄女,因为她关联,徐家与温家沾了亲,得了温家不少好处。 大概是遗传了温顺侯夫人的长相,黄氏跟温玉娥长得有几分像。她们的眉眼分开看都很娇俏,长在一张脸上,就好象五官挤在了一起,还算漂亮,却透着一股小家子气。笑起来还好些,若是绷着脸发狠,活像一副干枣木雕刻。 听洛老太太说,黄家原是流民,常做一些偷鸡摸狗不上台面的事情。后来靠在河底淘金、在山上挖青盐赚了大钱,黄氏一族发了家,才买了个小官做。 到温顺侯夫人这一代,刚第三代,虽说混迹官宦贵妇之中,那种流民的泼皮无赖行径劣根极深,难以洗去。温显宗本是外室庶子,身份极低,否则也不会娶黄家女。两人到了一起,倒是脾性相投,颇有默契,才一起做下了那么多坏事。 洛老太太和林老太太都出身温家,容貌比温玉娥等人姣好不说,行为举止也比温家女高雅贵气许多。说到底,就是因为温顺侯夫人的遗传基因太差,才导致温家女质量下降。而黄氏整个一温顺侯夫人的翻版,一看就跟温玉娥是近亲。 明珏给黄氏行礼,黄氏装做没看见,不理会她,依旧和温玉娥等人说笑。明珏暗哼一声,去招呼别人了,黄氏看向明珏,满脸尖刻的轻蔑。 “哟,这一品侯夫人可真会摆谱儿,见人连礼都不行,我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吧?连你的礼都受不起吗?”黄氏向明珏发难,撇着嘴高声挑剔。 又一个给脸不要的货色,明珏本不想理会,她非伸出脑袋,准备挨宰。 “黄夫人,您还是找个大夫去看看眼睛,这么年轻眼睛若瞎了,就太可惜了。” “你、你怎么说话呢?有你这么跟客人、跟长辈说话的吗?”黄氏横眉立目发威,“看来这娶媳妇身份低可真不行,没的影响子孙后代不懂礼数。” “黄夫人说得太对了,难得黄夫人知道自己是客人、是长辈吗?来别人家做客,不懂为客之道吗?”明珏看了看众人,微微一笑,说:“我是公爵府的庶出女,嫁入侯门确实高攀,可比起流民出身的嫡女,自认高贵许多。” 黄氏眼目欲呲,恨恨看着明珏,“你……” 徐老太太见黄氏丢了脸,瞪了她一眼,忙一张笑脸转萧老太,差开话题。温玉娥斜视明珏,目光怨毒阴狠,又满脸含笑劝慰黄氏。 萧老太扫了众人一眼,面无表情,说:“都入席吧!” 众人点头应声,互相谦让几句,陆续入席。萧家的女眷除了被关在祠堂的萧怀菱,都到齐了。客人就是徐老太太和黄氏,外加比主人还硬气的白迎芷。 白夫人、陈氏和袁氏陪萧老太、徐老太太和黄氏坐主座,黄氏拉着温玉娥也坐到主座上,另外萧老太又点了几个人,陪她们坐到一起。 萧老太冲明珏挥了挥手,不阴不阳说:“你也坐吧!” 主座是十个座位,已经坐满了,哪里还有她的座位?想起几年前也是在这园中坐席,被萧老太赶到妾室的座位上,明珏心里憋着一口气。 “不知道自己该坐到哪吗?”明珏沉着斥问温玉娥,“下去。” 温玉娥坐在主座上,一动不动,咬牙切齿怒视明珏,眼底的怨毒之色如火似痴。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也没人为她求情,她才恨恨起身,到妾室的席面上。明珏讨厌黄氏,与人换了座位,众人才依次坐下。 黄氏冷笑几声,说:“一品侯夫人可真有排场。” “这也算排场吗?嫡庶不同席,哪家妾与正妻同席而坐了?”明珏笑得温和无害,又说:“黄夫人若觉得这里坐得不自在,我可以给你安排与平夫人同席。” “你……”黄氏气得无话可说。 徐老太太敲了敲茶杯,低声斥呵黄氏,“怎么哪里都有你?多嘴多舌。” 黄氏更加气愤,却不敢违逆徐老太太,她怒视明珏,不再说话,咬着牙喝茶。 门人传报说奉国公府的宁夫人亲自来给萧家送中秋节礼,萧老太很高兴,忙令小白氏出迎,又让明珏别添席面,准备招待宁夫人等人。 明珏暗笑,宁夫人已经算准日子,大有来意,今天这顿饭又要闹出大笑话了。 怕临时有客来,明珏让预备席面时,多让人准备了一桌,正好用来接待宁夫人母女。明珏分了几个人与宁夫人同席,仍把温玉娥撇在了妾室的坐位上。 名门旺族口头上天天叫嚣规矩礼法,实际上,规矩礼法对她们有多大的约束力有待考量。既然明面上讲规矩,那就用表面上的规矩把人压死。 温玉娥虽说是御赐平妻,在明珏面前,她是妾,就是低人一等。不管她多么不愤,她接受了这重身份,就要接受这个现实,想翻身抬头万难。 宁夫人带着白迎蓉进来,先给萧老太行礼请安,又给徐老太太见礼,再依次见过白夫人等人。明珏安排她入席,她客气道谢,扫了白迎芷一眼,给明珏使了眼色。明珏会意,眼底闪过诡诈的笑容,叫来贴身丫头吩咐几句。 白迎蓉打扮得很漂亮,她脸上的胎记自用精油治疗后浅淡了许多,芳姑姑给她在脸上纹绘了精美的图案,加了些装饰。本来她的眉眼长得很漂亮,胎记治疗有成效,她的精神也好了许多,这块胎记此时倒成了她妩媚的点缀。 “蓉蓉,快给洛夫人行礼。”宁夫人低声吩咐白迎蓉。 “我已经给洛夫人行过礼了,倒是母亲给洛夫人准备的厚礼该拿出来了。” 宁夫人笑了笑,说:“我已经让丫头送到你的院子了。” 明珏忙说:“多谢宁夫人,让您费心了。” 白迎芷见明珏和宁夫人母女交好,冷眼生恨,暗自咬牙。她睃视一圈,与独坐气闷的温玉娥四目相对,彼此阴笑,心意相通,结成了对付明珏的同盟军。 萧老太冲明珏笑了笑,说:“传令开席吧!” 这老虔婆很识时务,明珏此次又嫁萧家,她没给明珏出过难题。虽说跟明珏不亲切,表面还过得去,本来两人心结很深,能维持表面的和气就不错了。 “我让人做了醉蟹,快蒸好了,先摆上点心果品,大家点补点补。” 萧老太点了点头,“有螃蟹好,今年还没吃呢,正好尝尝鲜。” 点心果品、香茶醇酒依次摆上,众人刚品尝了一些,下人说螃蟹蒸好了,先把姜醋端上来了。姜醋连同吃螃蟹的工具每人一套,摆到桌子上。 白迎芷坐到了温玉娥身边,两人谈笑亲切,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昨晚,温玉娥和萧怀逸酣战半夜,白迎芷最初恨温玉娥恨得咬牙切齿。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为对付明珏,她只好暂时与温玉娥尽释前嫌,搅到了一起。 “白姑娘,您的姜醋,平夫人,这一套是您的。” “放下吧!”温玉娥挥了挥手,让丫头赶紧走开。 白迎芷刚想说话,闻到姜醋的味道,突然腹内翻腾,干咽呕吐,脸色也变得苍白了,她肚里无食,连吐了几口黄水,仍止不住干呕。 众人都看向白迎芷,连忙询问,尤其是已婚女人,对她呕吐的模样惊诧不已。 萧老太微微皱眉,“白姑娘这是怎么了?快去请大夫看看。” 白迎蓉怯生生凑到白迎芷身边,高声问:“姐姐,你是不是怀孕了?” “你这个贱人胡说。”白迎芷可是未婚呀!听到白迎蓉的话,顿时气急败坏。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成全美事 大夫触到白迎芷的脉,就断定她怀孕了。可见她梳着未嫁女的头型,衣饰容貌不俗,又在平北侯府内,知道她必是大家闺秀,事关名节,不敢乱说。 白迎芷躺在美人榻上,隔着一层软帘,隐约看到大夫脸上的忧疑惊诧,她的心慢慢下沉。这几天,她经常头晕,干呕过几次,月事已经两个月不正常了。她觉得自己的异常是因明珏嫁过来而堵心所致,并没有放在心上。 听到白迎蓉说她怀孕了,联想这几天连续呕吐、月事未至和这段时间的异常反映,她惊急不已。她还没成亲,也没与男人行房,怎么会怀孕呢? 萧老太面露担忧,忖度片刻,问:“大夫,她到底患了什么病?” “回老太太,容小人再看看。”大夫反复诊了几次脉,不想开口,众人一再催促,他才嚅嗫着说:“这位小姐脉相平和,没病,是、是滑脉。” 女人没病而被诊出滑脉,即可判断为妊娠,而且怀孕已两个月以上了。 园中之人,除了年幼无知者,即使未嫁的姑娘也懂最起码的常识,知道大夫说白迎芷是滑脉,暗示怀孕,都半信半疑,惊诧不已。 “你胡说。”白迎芷气急怒喊,又一把扯下软帘,坐起来,瞪着大夫,冷笑几声,怒问:“是不是有人跟你串通、收买你,让你来诬陷我?你说。” 大夫面露恼怒,说:“为医者自有医德,我不会跟谁串通,还请姑娘莫屈枉小人。小人医术不精,也请贵府另请高明,如果小人诊错了,愿自砸招牌。” 说完,大夫背起药箱,转身就走,连诊金都没收。事关重大,萧老太忙跟白夫人和宁夫人等人商量了一下,让下人多请几位大夫来。 宁夫人让丫头扶白迎芷回房休息,等一会儿大夫来了,直接到房间诊治,以免影响众人饮宴,太过丢人。白迎芷一向看不起她这个继母,认为这次她怀孕是宁夫人施的诡计,不想回房,她怒骂丫头,又当众顶撞宁夫人。 白夫人神情狡狯阴涩,狠厉的目光睃过众人,落到明珏身上,阴毒一笑。她皮笑肉不笑地劝慰了宁夫人几句,也不让白迎芷回房,要让大夫当众诊断。 不管白迎芷怀的谁的孩子,白夫人都计划推到萧怀逸身上。白迎芷一直想嫁萧怀逸,甚至不惜想屈尊做妾室,她想借这个机会闹一场,达到自己的目的。给明珏添堵只是她的目的之一,关键是她想让白迎芷取代明珏,嫁给萧怀逸。 与平北侯府联姻是奉国公府这几年的交结策略,也是白家巩固势力的方式之一。只有帮娘家达成目的,才能得到娘家更多的支持,为萧怀达谋个前程。白夫人知道萧怀达喜欢白迎芷,她也希望白迎芷成为她的儿媳,却不得不忍痛割爱。 明珏知道白迎芷怀孕的内幕,她一句也不多说,只等看好戏。触到白夫人诡诈的目光,她便知道白夫人的打算,也想好了应对策略,一定让白夫人鸡飞蛋打。 白迎芷坐在凉亭里,双手抱膝,警惕的目光看向众人,阴冷怨毒。她不相信自己怀孕,可等待大夫来诊治,就象死囚徒等待宣判一样,绝望且紧张。 温玉娥挑了几样菜品点心,让丫头端着去给白迎芷献殷勤,想说几句宽心话,巩固她和白迎芷的同盟关系。白迎芷正为自己找退路,心烦意乱,冷言冷语斥了温玉娥几句,闹得不欢而散。温玉娥热脸蹭了冷屁股,讪笑几声,满脸悻悻之色。 萧老太好象没事一样,不理白迎芷,热情招呼众人用餐。众人见白夫人、宁夫人都在场,不方便议论此事,只好把注意力转向鲜香诱人的螃蟹,大块朵颐。 “回老太太,王太医来了,另外请了两位大夫,也到了。” “你去招呼,领他们给白姑娘诊断。”萧老太把这份“美差”交给了明珏。 “老太太,还是换别人去吧!孙媳和太医不熟,怕招呼不周。”明珏抱歉一笑,她才不想趟这池浑水,她今天只想看戏,关键时刻可以客串龙套配。 萧老太微微点头,冲小白氏挥了挥手,说:“你去吧!也宽宽你妹妹的心。” 几位大夫轮流诊断,一致确定白迎芷怀孕了,而且成孕两月有余。若说一个大夫可以与人串通,想陷害白迎芷,不可能这么多大夫都被人收买了吧! 这回众人惊呆了,白迎芷懵头了。 白迎芷不相信自己会怀孕,她不回房,反而当着众人让大夫诊治,就是想要一个清白。好几个大夫都证明她怀孕了,如何收场,她心里也没了主意。她的脸埋在膝盖上,低声饮泣,苦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也想不通因果原由。 在场之人除了下人奴仆,都是萧家的亲眷,众人不便议论,只好故意差开话题。联想到几年前白迎芷的母亲冯氏和公公不干不净的传闻,众人看向白迎芷的眼神渐渐带上颜色。有其母必有其女,白迎芷若是清白规矩之人,怎么会怀孕? 送走大夫,众人无心用餐,注意力都集中在白迎芷身上,希望能探出究竟。 明珏指挥下人把宴席撤掉,换上茗茶果品,坐到一旁休息,准备看热闹。 宁夫人沉着脸叹了口气,低声说:“孩子到底是谁的,你说出来,我写信给你父亲,让他尽快来京城为你做主,都两个多月了,不能再拖了。” 白迎芷瞪着宁夫人,咬牙怒斥,“贱人,你别在我面前充好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诡计,今天这事肯定是你害我的,你……” “姐姐这话才是胡说,母亲不是姐姐的亲娘,却也是女人,试问女人怎能让姐姐怀孕呢?”白迎蓉神态娇憨,言语直接,立刻引来一阵哄笑声。 “你也是个贱人。”白迎芷抓起茶杯狠狠向白迎蓉扔去,被一个丫头挡住了。 白迎蓉仍一脸憨态,眼底却闪过阴测的兴灾乐祸,笑嘻嘻说:“姐姐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坏,尤其是这段日子,是不是也跟怀、怀孕有关系,要是……” “蓉蓉,住嘴。”宁夫人低声斥责白迎蓉,又沉着脸叹了一口气,转向白夫人,说:“后娘难做,她不听我的话,还是姑太太跟她说吧!” 白迎芷是心高气傲的人,又才貌双全,一群人聚在一起,她成为焦点人物引以为常,自有风光无限。今天,她再一次成为焦点,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不是因为出色,而是因为莫名其妙怀孕,这样的耻辱将跟随她一生一世。 面对各色目光,白迎芷突然感觉自己很无力,除了哭泣和打骂下人出气,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可她越是这样,就越会被人笑话。 白夫人巴不得被推出来解决这件事呢,她早有计划,一定要把萧怀逸拉进来。 “你先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吗?”白夫人递给白迎芷一块手帕,给她使了眼色,拉着她的手,说:“你告诉姑母孩子是谁的,不管是谁,我都让他明媒正娶,迎你做正妻。一个大男人,敢做这种事,就要担这个责任,你说吧!” “是、是……呜呜……” 白迎芷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有孩子,能知道孩子他爹是谁才怪。她清楚白夫人的用意,白夫人让她诬赖萧怀逸,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嫁给心爱的男人了。可萧怀逸能认吗?要是不认,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呢。 “你要是不愿意当着众人说,就偷偷告诉姑母,姑母替你做主。”白夫人摇了摇白迎芷的手,凑到她身边,再一次给她使了眼色。 “是、是侯爷的,是他……”白迎芷下了决心,不管成不成,她都要试试。 众人听说白迎芷肚子里的孩子是萧怀逸的,又一次被惊呆了,猜疑的目光投向明珏,又移到温玉娥身上。白迎芷怀孕两月有余,在这两个月里,萧怀逸娶了正妻,又娶了平妻,还搞大了一个大家闺秀的肚子。堂堂一品侯,妻妾成群,却不守礼法,若传出去,弹劾萧怀逸的奏折又要超越漠北寒冬的雪花了。 白夫人装模做样,高声怒喊:“下流种籽,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我们白家的清白女儿怎么任由他糟蹋?侯爷呢?叫他来,我让他三媒六聘娶你过门。” 萧老太看了看白夫人,又扫了明珏一眼,眼底闪过别有意味的笑容。她虽然不喜欢萧怀逸,但很清楚他的为人,要说萧怀逸搞大了白迎芷肚子,打死她也不信。可是她乐得看热闹,不管白夫人与明珏谁胜谁败,她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自萧家大祭之后,白迎芷就客居萧家,一直住在安宁院里,让她怀孕的男人除了萧怀达绝无二人。白夫人要诬赖萧怀逸,自有如意算盘,帮白迎芷出气只不过是借口,握住萧怀逸的把柄、使其就范,才是白夫人的最终目的。萧老太看透了白夫人的心思,如意算盘能不能打响,要看白夫人的造化了。 “你来处理这件事。”萧老太冲明珏挥了挥手,说:“别让人家看笑话。” 明珏暗自冷笑,这老虔婆把这份“美差”交给她,目的不言而喻。既然老虔婆想看笑话,那她就把事情闹得更大,到时候把萧老太也推出来。 “是,老太太。”明珏不紧不慢嘬了口茶,放下茶盏,说:“田妈妈,去请有经验的稳婆来,要多请几个,免得一个人说不准,无法服人。” “是,夫人。”田妈妈冲明珏使了眼色,稳婆早就准备好了。 白夫人跳起来,直冲明珏,怒呵:“你请稳婆有什么用?你赶紧把侯爷叫来。” “请稳婆自有妙用,太太也特焦燥了,难怪不被人信服。” “你……” 明珏轻哼一声,打断白夫人的话,说:“太太,老太太让我处理这件事,还请你稍安勿躁,事情黑白曲直,不能凭你一人之言定论。” 温玉娥恨明珏,本想跟白迎芷结盟,共同对付明珏。得知白迎芷觊觎萧怀逸的正妻之位,还弄出个孩子来,她更恨白迎芷,转头就跟明珏统一了战线。 白迎芷用力掐着额头,扫到明珏精明慧黠的目光,她心中怨恨更深,可却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也知道孩子不可能是萧怀逸的,把这件事闹开会有什么结果,她不敢想,心中没主意,只好按白夫人的授意去做。 “洪姨娘,我听说你答应白姑娘要帮她成为侯爷的侧室,可有此事?”明珏沉着脸突然发问,令众人很惊诧,也吓了洪姨娘一跳。 “没、没有。”洪姨娘连忙摇头,白迎芷确实求过她,她也答应了,可白迎芷今天突然搞出个孩子了,她怕事情闹大会牵连她,就不敢承认了。 “没有就好,我希望这种事永远不会有,否则……”明珏话没说完,冷哼一声,眼底凝聚狠厉,明媚的脸庞尽染寒霜,吓得洪姨娘脸色瞬变。 田妈妈带着几个稳婆子过来,说:“夫人,稳婆找来了。” “好,让她们给白姑娘看看。” 白迎芷看到几个稳婆冲她走来,忙挥手大喊:“不要,我不让她们看。” 明珏抬高声音,斥问:“你为什么不让她们看?不让她们看怎么断定你什么时间怀孕?怎么能知道是不是侯爷的孩子,除非你心里有鬼,不敢让她们看。” 白夫人心里也没底,要阻拦被宁夫人拦住了,推到一边,商量具体问题。白迎芷无人撑腰,又心无底气,挣扎几下,就被按住了,只好让稳婆轮流来看。 几个稳婆分别汇报了诊断的结果,有些偏差,但总体一致。白迎芷怀孕的日子大概是六月初十左右,迄今两个月零几天,很可能是男胎。 “洪姨娘,我听说侯爷每天在哪里,大概做了些什么,你都有记录。”明珏不等洪姨娘回答,又问:“六月初十侯爷在哪里?你老老实实回答。” 洪姨娘自知避不过,不敢撒谎,忙说:“侯爷六月初七去西郊大营演兵,六月十五才回来,这件事府里的人都知道,管事也记录了。” “侯爷中途有没有回府?” “没有,绝对没有,府里的下人都可以做证。” 白夫人听到洪姨娘的话,心里一颤,暗暗埋怨自己太大意。听说白迎芷怀孕,她就知道孩子不可能是萧怀逸的。可是,她一心想着借机生事,自以为找到了筹码,就得意忘形了,想诬赖萧怀逸,却忽略了时间的问题。 诬赖萧怀逸不成,她还有退路,反正怀孕的人不是她,说来说去,她也是处理事情的人,可这件事闹起来,就把白迎芷逼进了绝境。 孩子的父亲是谁,白夫人心如明镜,除了萧怀达,别人机会不大,也不可能做这种下流事。赖不上萧怀逸,直接把白迎芷许配给萧怀达,也可以借此机会杀杀白迎芷好高骛远的心。不管事情归终如何结局,反正白夫人自身都没损失。 明珏冲白夫人和白迎芷笑了笑,高声说:“行了,我不多说了,你们自己处理吧!我只要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侯爷的就行。至于是谁的,想必大家心里都清楚,只不过不愿意说出来,可不说出来,此事没法收场,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明珏回到主座,向萧老太等人汇报了处理结果。因为有徐老太太婆媳二人在,萧老太不方便多说什么,只轻声嘱咐了明珏几句。 “送稳婆回去。”明珏吩咐了下人几句,又转向白夫人,说:“太太,事情既然闹开了,就要查清楚,白姑娘怎么办?想必太太比我着急,她在我们家出了这种事,我们也要给人家一个交待,再好的亲戚也不能伤了脸面。” 白夫人冷哼一声,说:“不用你废话。” “我也不想跟你废话,但白姑娘在安宁院出事,事关萧家长房的名誉,我不可能置身事外,有些话必须说清楚。”明珏扫了低声饮泣的白迎芷一眼,脸上闪过狠厉神色,又说:“宁夫人,我会给白家一个交待,我们分头查问吧!” “好,我现在就查。”宁夫人叫过随侍的婆子,吩咐了几句。 白迎芷抬起头,怔怔的目光看向白夫人,她对白夫人也不信任,可除了白夫人,更没有人为她做主了,哪怕能为她说句话的人都没有。看到明珏和宁夫人之间的默契,她感觉自己象一只待宰的羔羊,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了。此时,她感觉自己的思绪好象冻结了一般,除了等待,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太太,安宁院的事还是由你来查,我的手不能伸这么长。”明珏吩咐白夫人做事,口气不容置疑,“我们同宁夫人一起查,双管齐下,想要结果很容易。” 宁夫人长叹一口气,眼底闪过狠厉狡诈,被白迎芷的生母冯氏欺凌了这么多年,冯氏死了,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可白迎芷处处跟她做对。她要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将白迎芷踩在脚下,让冯氏母女连本带利一起还。 白迎芷误服了假孕药,她早就算准了日子,今天这场戏也是她一手导演的。她现在要算计白迎芷很容易,白迎芷贴身丫头的身家性命攥给她的手里,敢不听她的话吗?与丫头里应外合,一定让白迎芷从云端跌落井底,再砸上几块石头。 “查吧!”宁夫人叹了一口气,转向白夫人,说:“麻烦姑太太了。” “不麻烦,她在平北侯府出了这种事,我也有责任。”白夫人对明珏万般不愤,却不能阻止宁夫人清查这件事,毕竟事关白家的名声。她已想好退路,到时候把白迎芷推出去,她顶多是丢丢人,遭人非议几句,反正她也习惯了。 事情很快查出了眉目,结果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六月初十,萧怀达宠爱的一个丫头过生日,那天晚上,萧怀达把白迎芷、萧怀菱和萧怀菁都请去喝酒了,结果几人都喝醉了。白迎芷的院落离萧怀达的院落很远,没回去,就宿在萧怀达院里,至于那晚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白迎芷的贴身丫头交待的,也得到了安宁院诸多下人的证实。白夫人也知道这件事,至于那天晚上萧怀达和白迎芷有没有行房,贴身的人都喝醉了,谁也说不准。若不是跟萧怀达行房,白迎芷的孩子是哪来的?小厮又不能进内院。 白迎芷的贴身丫头还说,白迎芷上个月没来月事,丫头要给她找大夫看,她推说心情不好,影响了月事,拒绝了,这个月又没来,她仍不让找大夫。 众人听到这番话,心里一致推断白迎芷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怀孕,不敢找大夫来看,也知道喝醉那晚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只有白迎芷自己才清楚,萧怀逸连娶两妻对她打击很大,她担忧自己的前途,苦苦筹划,根本没注意月事。 萧怀达的丫头过生日那晚,白迎芷因为萧怀逸给明珏下了大聘礼,心中酸涩悲愤,想借酒浇愁,结果醉得不省人事。在她的昏沉记忆中,她没跟萧怀达发生什么,可如果没发生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哪来的? 此时,白迎芷用力揉着脑袋努力回想那天晚上是不是跟萧怀达行了夫妻之事,她觉得没有,可越想越晕,到最后,她自己也不敢确定了。 明珏笑了笑,来到白迎芷身边,问:“白姑娘,你怎么想?” 白迎芷目光空洞,连对明珏浓烈的恨意都变得虚弱了,她凄惨一笑,幽幽开口,说:“我没想法,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你尽管随便。” “为什么是我为刀俎?”明珏笑容平和浅淡,看上去很无辜。 白迎蓉凑到白迎芷身边,一脸憨态,说:“姐姐,洛夫人怎么会是刀俎呢?也是女人,又不能让你怀孕,是萧表哥让你怀孕的,萧表哥才是刀俎。” “贱人。”白迎芷想踢打白迎蓉,被丫头狠狠拉住,推搡到一边。 “谁是贱人谁知道,怀孕的不是我。”白迎蓉仍一脸娇憨,眼底却闪过狠毒。 “宁夫人,你认为这件事该怎么办?”明珏给宁夫人使了眼色。 “嫁吧!我回去就给他父亲写信。” 明珏点点头,转向白夫人,问:“太太,你呢?” 白夫人冷哼一声,说:“嫁与娶我们自会商量,不用你多嘴。” “呵呵,我也不想多嘴,老太太把这件事交给我,又事关平北侯府和侯爷的名声,我就要把事情弄清楚。”明珏松了一口气,又说:“七爷虽说是无职白身,可萧家是名门旺族,德行有亏的人不能做正妻,这也是侯爷的意思。” 白迎芷一下子跳起来,狠狠抓住明珏,没说话,又软软松开了。她的眼底交织着惊恐、怨毒和愤恨,但很快就消逝了,慢慢被空洞、呆滞和无力取代。 做为奉国公府的嫡女,又是名门淑媛,虽说被她母亲的名声影响,却还有几分体面。莫名其妙怀孕令她如高空跌落,惊惧万分,要嫁给她一直看不起的萧怀达,又令她痛心不已。可嫁给萧怀达都不能做正妻,如此一来,会令她生不如死。 明珏哼笑几声,躲开白迎芷,说:“你们商量吧!我向老太太复命去。” 萧老太坐在主座上,和徐老太太等人聊天不过是个幌子,她一直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进展,也知道了大概情况,只是不便于表态。听到明珏汇报,她点了点头,也说白迎芷德行有亏,不能做正妻,只能给萧怀达做妾。 白迎芷的嚎哭声传来,萧老太怕白迎芷求到她,忙让人伺候她和徐老太太等人回房。送走萧老太几人,明珏叫来管事婆子交待几句,也回去了。不能呆在这里引火烧身,她回去坐等收场,不管她们最后如何决定,有些事必须经她点头。 萧怀逸午睡刚醒,正躺在床上看书,见明珏回去,就要缠着她亲热。明珏把她推开,与他并肩坐在床上,跟她讲了刚才发生的事,听得萧怀逸连声冷笑。 “明珏,我想抱着你呆一会儿。”萧怀逸伏在她身上,乱亲乱摸。 明珏也不想推开他,努着嘴问:“你没公事要做?” “一会儿再去做,不着急。”萧怀逸一把将明珏扯到怀里,闻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享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心里异常踏实,日子平静安和。 明珏依偎在他怀里,两人相拥而卧,沉默不语,彼此的心灵在进行无声的交谈。两个人的世界已经很丰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横插一脚。 亲热许久,明珏送萧怀逸去了书房,同时也等来了白迎芷的最终结局。 白迎芷寻死觅活,想打掉孩子,被人拦住了,宁夫人让人把她关起来,严加看守。宁夫人请来白氏族中在京的几位贵妇,把这件事说开,同白夫人一起商议办法。这几位贵妇都得了宁夫人的好处,当然按宁夫人的意思去周旋。 未婚先孕,不管因为是不是酒后行淫,都德行有亏,不能做正妻。明知孩子的父亲是萧怀达,却想攀高枝,嫁祸萧怀逸,品性恶劣,也不能做贵妾。 事到如今,白迎芷不得不屈就萧怀达,但她想做明媒正娶的妻,最起码还是一房主母。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萧怀达身上,非让人把萧怀达叫来,让萧怀达娶她。萧怀达听说此事,心里有另一番算计,根本不顾及白迎芷的感受,并摆出一副孝顺的模样,让白夫人全权做主,把白迎芷气得晕了过去。 白夫人怜惜白迎芷,直接给她开脸做了姨娘,身份却不高贵,而且今晚就放到了萧怀达房里。别说三媒六聘,连几桌席面都省略了,还不如丫头开脸升姨娘。 白迎芷怀孕了,萧怀达房里不能没有当家主母,再说他年纪不小,也该成亲了。可他纨绔之名在外,不好说亲,又有了白迎芷这未婚先孕的美姨娘,就更难了。于是,几位贵妇一同做媒,难得宁夫人也不嫌弃,就把白迎蓉许给了萧怀达。 萧怀达和白迎蓉的婚期订到九月下旬,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很紧张。从明天开始按程序行六礼,白家和萧家也要全力准备嫁娶了。 明珏暗自冷笑,她饱受白迎芷的心机陷害,历经三年,终于把白迎芷踩下去了。白迎蓉给萧怀达做了正妻,会继续踩蹋白迎芷,不死不休,白迎芷肯定没好日子过。她再找机会制造“流产”事件,恐怕白迎芷这辈子再也不能抬头了。 洛明玫嫁给温显宗做妾,很得宠爱,洛二老爷和洛明玮也跟着谋到了一份好差事。可是,温显宗年轻貌美的女人太多,洛明玫总担心被淘汰,精神紧张。据说温显宗那次被赤身果(同某字)体被吊到旗杆上,伤了男根,不能用了。 温显宗本来年纪就大,满足不了洛明玫等人,这回完全没有了,那群美女都饥渴得跟绿眼狼似的。温顺侯夫人怕这些女人不安份,万一忍受不住,与人偷情通奸,会辱没家门,就把她们全关进家庙了,让她们陪伴佛祖修心养性去了。 白迎芷被踩到谷底,洛明玫也蹦不起来了,这就是跟她做对的下场。无论前世今生,明珏都不是恶人,她这么做,纯属被逼无奈,也是她们咎由自取。 “夫人,老太太请你到崇禧堂。” 明珏微微一怔,问:“什么事?” “听说是商量七爷订婚娶亲的事。” “知道了,马上就去。”明珏暗自冷笑,萧老太突然这么重视她,令她难以适应。根据以往经验,萧老太又要耍花招,重视她只不过是麻痹她的手段。 萧老太让明珏负责萧怀达成亲的全部事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袁氏,并嘱咐小白氏全力配合。小白氏认为明珏接到一份肥差,满脸妒羡,明珏却不这么认为。这要是美差,萧老太就不会交给她了,她不相信萧老太会跟她尽释前嫌。 明珏想了想,问:“老太太,七爷娶亲的用度银子参照什么标准?” 白夫人冷哼一声,高声斥呵:“你装什么蒜?当然是参照侯爷的标准,侯爷刚娶了亲,你不知道吗?侯爷娶你全部算下来不少于五万两银子。” 萧怀达是白夫人所出,又要娶她的亲侄女,她当然希望风光排场,肯定会不眠不休争取用度。萧老太把明珏推上来,就是想看到这个结果,这也是明珏的顾虑所在。有白夫人掣肘,事情办砸了,人们只会非议她办事不利,不会深究原因。 “参照侯爷的标准?呵呵,侯爷还娶了平妻呢?太太是不是也想给七爷娶平妻呀?”明珏扫了萧老太一眼,冷眼注视白夫人,又说:“侯爷袭了爵,有功于朝廷,皇上给平北侯府多少赏赐,都入侯府公中的账。除此之外,侯爷的奉禄及皇上给侯爷个人的赏赐都记到了长房的账上,下属同僚孝敬的财礼银子也记到长房的账上。这些银子有多少,太太心里有数,换句话说,长房花用的银子都是侯爷挣来的。七爷已过加冠之年,年纪不少,整天做些什么,太太心知肚名。 七爷活了这么大,为长房做过什么?为平北侯府做过什么?他除了饮酒狎妓、吃喝玩乐,他还会做什么?参照侯爷的标准?哼哼!太太说这话也不怕现世打嘴。不说别人,就说现在正读书八爷(萧家四房庶出子),去年还考中了秀才,点了廪生,一个月朝廷还给他二两银子呢,七爷有吗?” “你敢指责我?”白夫人跳起来扑向明珏,被下人拉住了,“他袭爵是……” “呵呵,太太,就你这为长不尊的德行,指责你,我都怕丢人现眼。”明珏冷厉的目光转向萧老太,眼底隐含挑衅,又说:“有人不愤侯爷袭爵,我真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子怎么长的,是不是她长脑袋只是一个摆设?侯爷排行第二,也是嫡出,大爷没了,理应他袭爵,何况他有战功在身,是皇上亲封的威武将军。 不让他袭爵,随便揪出一个人来就能袭爵吗?如果不是侯爷用命去拼,短短几年,平北侯的爵位能连晋两级吗?现在大秦皇朝那些家族,包括皇室王府,哪一个敢跟萧家比威仪排场?这些体面凭七爷整天嫖美妓、包粉头能得来吗?” 袁氏满脸微笑,端了一杯茶递给明珏,说:“行了,别说了,快喝杯茶润润嗓子,这些不用你说,明眼人都看着呢,大家都清楚。” 萧老太低头喝茶,沉着脸不动声色,她当然听出明珏有些话是在指责她。她很气愤,可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因为她手里没有足够的杀手锏,只能暂忍。 白夫人无话可说,气得脸色泛青,直喘粗气,恶毒的目光直视明珏。徐氏阴沉着脸凑到白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又轻轻为她顺气,似乎另有打算。 小白氏看够了热闹,捧着一张笑脸虚腔做势劝慰,说着不痛不痒的淡话。 明珏冷笑几声,说:“我本不想说,可有人总把我当傻子,不如开诚布公把话说清楚,谁也别自认聪明,长了一颗龌龊心,天天想把别人当傻子算计。” “呵呵……老太太,您倒是说句话呀!”小白氏跑到萧老太面前献媚,“你既然让二嫂管事,就要把实底给她交待好,别让二嫂认为我们欺负她。” 萧老太强笑几声,说:“哪给我说话的机会了?我还没来及说就吵起来了。” “有些事大家清楚就行,没必要吵,您说吧!”明珏也对萧老太陪上笑脸。 “让四太太说吧!这些事她比我清楚。”萧老太冲袁氏抬了抬手。 袁氏笑了笑,说:“府里娶嫁的花费用度有账可查,爷们娶亲一般嫡子是八千两,庶子是六千两。侯爷娶妻记到帐上的银子是一万六千两,娶平妻记到账上的银子是五千两。没人能与侯爷比,还是参照府里先前的标准。” “不行,八千两绝对不行。”白夫人没反驳的理由,只横眉立目发狠。 萧老太轻叹一声,说:“这是侯府公中要出的银子,长房有钱可以添补。” 白夫人冷哼一声,咬牙说:“至少再给我添补八千两银子。” 明珏冲白夫人撇了撇嘴,不屑于理会,转向小白氏,说:“三奶奶,你当侯府内院的家,长房的账你也管,你来处理吧!有钱就拿,别亏了就行。” 小白氏斜了明珏一眼,只好接下这块烫手的山药。当年,萧怀迁娶她只花了六千两银子,一切按庶子的标准,白夫人还嫌花得多,唠叨了许久。现在,萧怀达娶亲,按嫡子的标准,白夫人却嫌少,让添补八千两,真是太过份了。 “呵呵,长房的家应该二嫂来当,我只是暂时管着。”小白氏不敢在明面上得罪白夫人,想了想,陪笑说:“要不就添补一千两银子吧!” “不行,一千两银子够干什么?”白夫人冲小白氏发难。 “确实不行,一千两银子也不够干什么?”明珏冷冷扫视白夫人,又说:“纯哥儿绚哥儿都不小了,三爷和四爷膝下嫡子庶子都四五个,过几年也要娶亲。七爷破了府里的例,将来他们娶亲怎么办?府里年景好,有富余银子可以添补,要是哪一年收成不好,没银子添补,我们做长辈怎么跟他们说?” 萧老太郑重点头,“说得对,确实如此,老祖宗的例不能破,达哥儿不能比侯爷的标准。你们各自去准备,就按八千两的份例,白家也有祖例,不会挑饬。” 小白氏装模做样打自己的脸,陪笑说:“看我这张嘴,不考虑清楚就胡说八道,还是二嫂有主意,还是老太太英明,唉!我还要学呀!” “你这张猴嘴,就会花言巧语。”萧老太满脸含笑嗔怪小白氏,又转向明珏,说:“你把好关口,有什么事跟迁哥儿媳妇和四太太商量,实在不行就来问我。” “是,老太太。”明珏暗哼一声,冲萧老太浅施一礼。 白夫人无理也无力反驳这些人,气得牙目欲呲,瞪着房间里每个人,好象这些人都是她的仇人一样。徐氏在白夫人耳边低语几句,象是在劝慰,但看她的眼神,就能猜出她绝对没说好话,不知又要出什么妖蛾子了。 过完中秋节,萧怀蓝要回家,明珏恋恋不舍,送走她,好几天都不适应。 再嫁萧怀逸,主要是萧怀蓝牵线,自嫁到萧家,她跟萧怀蓝最亲密,有些话不方便跟萧怀逸说,她会告诉萧怀蓝,两人是姑嫂,情意堪比姐妹。 自娶温玉娥进门,萧怀逸白天会跟她在一起,晚上就去温玉娥房里酣战,弄得侯府人尽皆知。明珏慢慢适应了孤枕独眠,心也渐渐变凉,对于萧怀逸跟她亲热也变得很排斥。她忙着萧怀达娶亲的事,感觉跟萧怀逸的关系也越来越冷淡了。 白迎芷不慎摔了一个跟斗,“流产”了,血流了一天一夜,昏迷几天才醒过来。白夫人嫌见血不吉利,让白迎芷搬出安宁院,在一座偏僻的小院子安顿了她。 萧怀达一门心思想着娶亲,正高兴呢,根本不在乎白迎芷的死活。自白迎芷给他做了妾,就以怀孕为由,不想跟他欢爱。萧怀达很生气,他都不确定白迎芷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当了软王八,还要禁欲,也太不公平了。他才不顾及白迎芷怀孕,夜夜强迫白迎芷跟他交欢,这些天也玩够了,兴趣索然了。 明珏在袁氏帮助下,给萧怀达准备娶亲事宜,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了。她给自己备嫁,有得力的手下和管事可用,她只协调大局,感觉根本没费多少心思。 可娶亲与备嫁不一样,萧家的管事们她用起来很不顺手,累身累心,天天忙得不可开交。好在白夫人不敢挑大毛病,其他人也没生事,她总算能舒心一些。 萧怀达的婚期将近,娶亲的事也理出的眉目,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就在这时候,传来一个令她震惊心痛的消息,温玉娥怀孕了,明珏要做嫡母了。 ------题外话------ 亲,现在潇湘推出了手机3G版,可以随时随地看V文,非常方便。手机输入:g。xxsy。net即可访问 第一百六十章 不想被――上 温玉娥靠坐在软榻上,双手抚在小腹上,脸庞流露出阴涩的得意和兴奋。 这个月,她又顺利地萧怀逸下了药,明显感觉到萧怀逸和明珏的关系冷淡的许多。那些药有了效果,令她很高兴,又怀孕了,更令她兴奋不已。 以前,萧怀逸白天除了忙于公务,就是跟明珏在一起亲昵谈笑,几乎形影不离。晚上到她房里,跟她酣战半夜,天一亮就悄无声息溜掉。 明珏这段时间忙碌萧怀达娶亲的事,还要操持长房的家务,打理她自己的生意,没时间陪萧怀逸。现在,萧怀逸除了会客访友忙公务,连用餐都在书房,很少到明珏的院落。温玉娥想趁这个机会把萧怀逸紧紧抓在手里,药的效果加上她个人的魅力,另外又有怀孕的筹码,假以时日,一定能取明珏而代之。 刘嬷嬷端了一碗汤药进来,笑吟吟说:“夫人,喝安胎药吧!” 温玉娥接过药碗,小口喝完,嘴里含了一块蜜饯,脸上泛起忧虑,说:“都说酸儿辣女,我现在怎么一点也不喜欢吃酸的?嬷嬷,我不会……” “我的夫人,你千万别胡思乱想,一定要好好安胎。”刘嬷嬷知道知道温玉娥的心思,又轻声安慰,说:“老夫人让人测算过你成亲的日子,是旺子的吉日,你提前也吃药调养了,老夫人说你这次怀的八成是男胎,你一定要精心调养。” “八成?为什么只有八成?”温玉娥从软榻上跳起来,抓住刘嬷嬷的手,说:“我要一举得男,我要生下嫡子,我不要八成把握,我要十成,嬷嬷,帮帮我。” 刘嬷嬷又担忧又着急,赶紧扶着温玉娥,软言劝慰,“夫人,你别着急,老夫人说八成是男胎,其实就是十成把握,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快说。”温玉娥又一次激动焦躁。 刚怀孕一个多月,别说大夫只是凭肉眼和经验,就是最精密最先进的B超都无法断定是男是女。成亲之前,温顺侯府到处找人,又是测算又是诊断又是调养,却也只有八成把握,不敢保证温玉娥这一次怀的一定是男胎。 刘嬷嬷轻叹一声,揽着温玉娥的肩,安慰说:“也没什么,就是能确定是男胎,把不能把话说得太圆满,怕犯了忌讳,老夫人一向稳妥,夫人尽管放心。” 温玉娥安定下来,点点头,说:“我也知道祖母行事稳妥,可我很担心,我一定要生下嫡子,若生不下嫡子,不只是我,家族的大计都会受影响。” “夫人尽管放心,老夫人天天为你求神拜佛呢,老夫人心诚,菩萨一定保佑。” “我知道祖母疼我,嬷嬷,一般怀孕几个月能判断怀的是男是女?” 刘嬷嬷寻思片刻,说:“好大夫和经验十足的稳婆四个月就能看出来,到时候老夫人会找人来给你看的,你千万别着急,现在先好好安胎。” 温玉娥点点头,这一次她必须生下嫡子,若生不出嫡子就前功尽弃了。怀孕四个月才能看出来,她只能再等几个月,到时候再做具体计划。 丫头进来,说:“平夫人,林姑娘求见。” 刘嬷嬷沉下脸斥责,“怎么还叫平夫人?不是说过让你们改口吗?” 自温玉娥怀孕后,刘嬷嬷就给温家陪嫁的下人传了话,直接称温玉娥为夫人。 “奴婢该死。”丫头忙施礼请罪,“夫人,林姑娘求见。” 林玉黛做为温家的陪嫁姑娘,是来帮温玉娥试房,继而帮温玉娥固宠的,换句话说温家让林玉黛陪嫁过来,就是来给明珏添堵的。 可是林玉黛却没起到作用,因为自陪嫁过来的第一天,被萧怀逸狠狠打击了一顿,她就病了。病榻缠绵一个多月,直到现在才慢慢好起来。 温玉娥嫁过来就受宠爱,她自认为已经对明珏构了威胁,根本不需要林玉黛这个同盟者了。可陪嫁姑娘不能放出去,得不到男人,只好默默等死了。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在温玉娥眼里一文不值,就象现在林玉黛一样。她本打算不见,被刘嬷嬷拦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才让人传林玉黛进来。 现在,温玉娥怀孕了,不能再与萧怀逸同房,要想把萧怀逸拴到身边,就要给他找女人。温家陪嫁了几个貌美如花的丫头,就是用来做通房的。 得知她怀孕,萧怀逸仍夜夜宿到她的院落,这几晚,她接连给萧怀逸送上了四个丫头。萧怀逸夜夜玩双飞,甚至打群战,似乎仍不满足。没有新货色了,男人可以随时弃她而去,她必须补充新鲜血液,林玉黛就有利用价值了。 “妾身给平夫人请安。”林玉黛刚要施礼,就被刘嬷嬷笑着扶住了。 “嬷嬷,快让林姐姐坐下,翠金,给林姑娘泡一杯祛秋燥的茶来。”温玉娥很客气,招呼林玉黛坐到软榻上,就开始倾诉姐妹情深。 陪嫁过来的第一天,林玉黛被萧怀逸阴损一顿,落下了话柄,萧家的下人们对她恨般蔑视,她在萧家受了不少白眼和冷落。看到温玉娥对她这么好,她感激得直抽咽,心里暗暗发誓,士为知己者死,她要唯温玉娥马首是瞻。 “林姐姐,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林玉黛擦去眼角的泪珠,凄然一笑,摇头说:“不怪你,是我命不好。” 温玉娥陪林玉黛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问:“林姐姐,你有什么打算?” 做了陪嫁姑娘,就跟嫁人一样,只不过没有名份,也不能被放出去另嫁。如果男人不宠爱,生不下一子半女,也不能抬姨娘,只能在深宅大院独自过活,直到红颜老死。还有一条路,就是出家修行,说不定机缘巧合,能被放出去。 萧怀逸那番话已深深刺激了林玉黛最脆弱的神经,她得不到她所爱之人的心,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该怎么办。她要死要活折腾多次,需要她以死明志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寻死的勇气。她来找温玉娥,就是想商量她将来怎么办。 “林姐姐,都是我害了你,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都倾尽全力帮你完成。” 林玉黛听到温玉娥真挚体贴的话语,似蜜水浸润,如温泉暖透心田。若问林玉黛的打算,第一,她希望得到萧怀逸的爱,哪怕与诸多女人争宠,她也不在乎。第二,如果实在得不到萧怀逸的哪怕一点点爱怜,她想离开这里,别谋新生。 此时,她很犹豫,不敢直言不讳说出自己的打算,怕伤害温玉娥。温玉娥把她当亲姐妹,又知道萧怀逸宠爱温玉娥,她怎能跟主动跟温玉娥分宠呢。温玉娥还呆在萧家,她若说想离开萧家另谋新生,是不是太不仗气了? 刘嬷嬷给温玉娥使了眼色,又长叹一声,握住林玉黛的手,说:“林姑娘,我家小姐把你当亲姐妹,有什么话你就跟她吧!别憋在心里。” “是呀!林姐姐,有什么话你就跟我说吧!我肯定帮你。” 林玉黛重重点头,感动得泪流满面,犹豫片刻,嚅嗫着说出自己的两个打算。 温玉娥揉着微红的眼睛,眼底闪过阴寒轻蔑,她知道林玉黛喜欢萧怀逸,也知道林玉黛空有花容月貌,却没半点心机和脑子。温家让林玉黛陪嫁到萧家,不过是想让明珏呕心,凭林玉黛的心计,居然想跟她争宠,简直是做青天白日梦。 可现在她怀孕了,不能再与男人行房,她想把萧怀逸留到她房里,只能给他找其他女人。这样既可以留住男人的身和心,也显示她贤慧无妒。等到她生下孩子,身体恢复,再把这些觊觎萧怀逸的女人一个个全除掉。 “林姐姐,你这样打算应该早告诉我,我见你病着,不敢问你,害得我虚惊一场。”温玉娥握紧林玉黛的手,满面含笑,又说:“我带你到萧家,就是因为我们姐妹情深,想与你相互帮扶,共侍一夫。姐姐,你放心,我会劝侯爷好好对你,争取到明年,你也为侯爷生下一男半女,我们姐妹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林姑娘,我家六小姐自幼贤慧淳良,是大肚能容之人,你一定要与我家小姐相互帮扶,不负她一片真心对你。”刘嬷嬷好象很激动,装模作样擦眼泪,又说:“我家六小姐跟姓洛的贱人不一样,那人谁也容不下,心思歹毒着呢。还好侯爷眼明心亮,现在不宠她了,要不你这辈子也休想有出头之日了。” 林玉黛恨恨咬牙,“那个不得好死的贱人,有朝一日,我一定把她踩到脚下。” 温玉娥与刘嬷嬷互看一眼,脸上闪过鄙夷的笔容,庆祝林玉黛掉入她们的圈套。林玉黛很好利用,别看她很愚蠢无知没大脑,却是一把杀人的好刀。 “林姐姐,回头我跟侯爷说说,让他到你房里过夜。” “这……行吗?他那天说的那些话,我……”林玉黛激动兼羞愧,又哭了。 “林姑娘呀!不是老奴说你,你怎能信侯爷那时候说的话呢?当时,姓洛的贱人在场,他想讨好姓洛明珏,才说那番话打击你的,你千万别当真。” “是呀!姐姐,你千万别当真,都是洛明珏怂恿侯爷这么说的。” 林玉黛重重点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说:“我确实不应该当真,是我自己太傻,以为侯爷讨厌我呢。现在,我恨不得打暴洛明珏的头,把她永远踩在脚下。” “姐姐不用急,一定有机会的。” …… 深秋时节,落叶飞舞,清凉的风吹来满目苍黄。 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穿行在人群接踵的街道上,混迹在人声鼎沸之中,幽幽叹息从马车里传出来,凭添几分索然离群的意味,令人心酸。 明珏掀开车帘,看着街上喧嚣的人群熙熙攘攘,淡然一笑,神情落漠。她放下车帘,靠坐在软垫上,从袖袋里拿出一封信,凝神细看。 信是水木写的,遵照他一贯的风格,只有寥寥数语,却表达了多重意思。水木同萧怀迦一起回京城了,谭金州也调任了京城要职,想约她到明月茶楼一见。 接连忙碌了一个多月,萧怀达已经成亲了,她如释负重,松了一口气。本想痛痛快快睡上几天,养养精神,听到温玉娥怀孕的消息,她就毫无睡意了。 她接手萧怀达娶亲的准备事宜,又有长房许多事务需要安排,再加上她自己的生意需要打理规划,她天天忙得不可开交。萧怀逸白天上朝会客忙公务,晚上跟温玉娥酣战半夜,来陪她的时间慢慢减少,两人的交流也越来越少了。 温玉娥怀孕之后,萧怀逸仍流连在温玉娥的院子,把温玉娥的几个丫头也搞上手了。温玉娥又怀孕又得宠,外加她有强大的家族支持,目前在平北侯府风头正劲。不只在平北侯府,连京城都有传言,很快她就会取明珏而代之。 最初,明珏很失落,饱尝了辛酸痛楚,但她的心灵自愈功能很强大,短短几天时间,她就不以为然了。这段时间,虽说萧怀逸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对她仍和以前一样,没有冷落她,给她的尊重更多,致使侯府的人不敢轻看她。 明珏早有打算,即使温玉娥生下孩子,也不可能轻易取代她。如果温玉娥敢恃宠生骄,触犯尊卑嫡庶的规矩,而萧怀逸又不加以压制,她也自有办法对付。 现在是她冷落了萧怀逸,先是因为忙碌,后来因为嫌恶他很脏,就对他施行了冷暴力。这几天,她闲下来了,也不理萧怀逸,而且还对他冷淡、放任、疏远、轻视及漠不关心,见到他就皱眉,不理不睬,弄得萧怀逸也很无趣。 距离产生美,她决定先冷漠萧怀逸一段时间,等她心情平静下来再说。 “夫人,明月茶楼到了。” 马车停到明月茶楼门口,丫头给明珏戴上帏帽,扶着她的手下车。看到水桃站在门口迎接她,明珏轻轻一笑,没打招呼,就直接跟水桃进了雅间。 水木和谭金州正对坐品茶闲聊,见她进来,二人都起身迎接。与水木一年多未见,他的气质仍清平和润,只是眉宇间多了几丝苍凉深沉的意味。水木看向明珏的目光很温和,带着丝丝笑意,令明珏心头一暖,烦躁的思绪渐渐平静。 谭金州调任京城,接任礼部尚书一职,由最年轻的封疆大吏转变成最年轻的六部尚书之一,他更加意气风发,将为官者高高在上的威仪发挥得淋漓尽致。 明珏含笑上前,给他们行礼,与他们热情寒喧,还象未嫁时一样无拘无束。嫁为人妇,她觉得自己的心苍老了,见到他们,忽然感觉自己还和以前一样。 “我该叫你洛夫人还是该叫你萧夫人?”谭金州给明珏倒了一杯茶,语气里带出调侃的意味,投向明珏的目光与以往大不相同。 “叫我小师妹。” “哈哈……还是师傅英明,让我给你准备一份厚礼。”谭金州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给明珏,说:“小师妹,打开看看吧!” 锦盒里是一颗大如鸡卵的东珠,晕华璀灿、晶莹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萧怀逸给她的聘礼中有几盒东珠,共几十颗,大小都与这颗差不多,她觉得并不新鲜。可谭金州好心好意送给她,还还是真诚道谢,兴高采烈收下了。 “谭大人这颗东珠只送给小师妹,不是送给什么夫人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谭金州点点头,想了想,问:“小师妹还记得欠我一份人情吗?” 当年在青州郡,谭金州帮过她的大忙,她无可酬谢,就欠了他一份人情。明珏也知道人情债最难还,她也知道谭金州是心机深沉的人,不好打发。可赖账一向是她的强项,又有水木在场,明珏并不担心谭金州难为她。 明珏干笑几声,“谭大人帮过我的大忙,我确实欠了一份人情,人情债最难还,不过我不担心,能还则还,不能还谁也没办法,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谭金州眼底闪过一抹森凉的凝重,继而换了一张笑脸,说:“小师妹太认真了,我在跟你开个玩笑,你能记住最好,我可没说让你还,师傅做证。” 水木一直沉默不语,静静听他们说话,听谭金州提到他,他才笑了笑,对明珏说:“你还和以前一样,听说你成亲了,我真担心你会变一个人。” “我也想变,但不知变成什么样。”明珏的语气里流露出几丝撒娇的意味。 “不要变,这样很好。” 明珏含笑点头,沉默片刻,问:“先生找我来有事吗?” 没等水木答话,谭金州就笑着问:“师傅只想请你喝杯茶,不方便吗?” “很方便,我不是来了吗?”明珏的语气变得一本正经。 水木神色淡淡,说:“他跟你开玩笑呢,我们在等一个人。” 明珏刚想开口,就见林子悦匆匆进来,先喝了一杯茶,缓了口气,才跟众人道歉,解释为什么晚到。看到明珏在场,林子悦脸上闪过几丝讪色,又马上恢复正常了。他又喝了一杯茶,才给水木和谭金州见礼,跟明珏互道安好。 自洛明玫嚷嚷着要退婚,明珏就没再见过林子悦。转眼几个月过去了,林子悦显得更精神了一些,除此没什么变化,只是跟明珏不象以前那么熟络了。 “原来师傅在等林大人。” 水木点点头,说:“子悦,你跟明珏说吧!” “洛夫人,在跟你说正事之前,我想先跟你就些私事。”林子悦语气中透出勉强的意味,他怕明珏对他有成见,想说开,涉及体面,又有些犹豫。 明珏知道林子悦想跟她解释林玉黛的事,做陪嫁姑娘关系到一个家族的名声,如果林子悦提前知道,肯定不会让林玉黛做出这么荒唐的决定。不知道林老太太和洛老太太是不是提前知道,总之这件事会对林家的名誉有一定的影响。 萧怀逸那天已经把话说绝,他不喜欢林玉黛,也不会接受她。林玉黛现在萧家无名无份,月例用度同那些通房丫头是一样的。她是大家闺秀出身,又才貌双全,沦落到这种地步,确实悲哀。明珏一直想找一个机会放她出去,重获自由,平静一年半载,她就可以名媒正嫁,另聘他人,也不至于连妾都不如。 “林大人,我们是亲戚,我也想跟聊一些私事,我有一桩美事要找你呢。今天先生和谭大人在场,我们先谈正事,谈私事不如改日再约。” 林子悦松了一口气,说:“好,那就改天再约。” 明珏点点头,看了看水木和谭金州,说:“林大人,说正事吧?” “你还记的李家村吗?在楚州时,我带你去过,这两年我一直在想李家村的事,跟先生也探讨过很多次,先生要找个机会跟你交流。” 李夫人建了一个李家村,类似于小康社会的模式,又象一个物资相对富裕、生产力水平较高的生产队。水木想在大秦皇朝境内乃至瀛州大陆广建李家村,再也李家村的模式为基础,建立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 林子悦对李家村很感兴趣,一直至力于研究李家村的模式,他本身也是思想开明的有志之士,跟水木交流了几次,两人就有了志同道合的默契。 水木知道明珏跟李夫人来自同一个时空,就想跟明珏交流探讨,今天才把她请来喝茶。林子悦说完之后,水木又做了几点补充,然后才问明珏的意见。 前世,她对政治一直不“感冒”,对哪种社会形态、什么阶段、共不共产没任何兴趣。穿越到这个时空,她仍是个独善其身、小富即安的人,守护一个家、守着一个丈夫、几个孩子过一份安宁的日子。她没有李夫人的雄心壮志,也没有福泽天下的宽阔胸怀,林子悦要跟她探讨这些问题,基本等于对牛弹琴。 “明珏,你怎么看?”水木直接对她提问了。 明珏挠了挠头,水木问到她,她怎么也要应付,哪怕是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屁话,也要拿出一些新思想来,证明她还有资格抱李夫人的大腿。 她想了想,说:“我认为一下子把整个大秦皇朝乃至瀛州大陆建成李家村的模式不现实,要制定计划,哪一年建成什么样,需要慢慢来。还要注意几个问题,第一,要有资财为基础,李夫人建立李家村,从盖房子整地到安置那些流民的生活,也花了不少钱。第二,必须有上位者支持,如果没有当权者支持,被人误解就说不清了。第三,我建议找一个小地方做试点,一步一步推进。” 水木连连点头,说:“跟我想法大同小异,子悦,就按明珏说的做,你先制定一份计划书出来,我们以花千岛为试点,一步一步来做。” “好,我过些日子上折子请求调任江东,还请先生和谭大人帮忙周旋。” 谭金州忙说:“没问题,我和师傅都会全力支持你。” 林子悦要调任江东,林老太太等人肯定要跟他回乡去。明珏寻思着要尽快找个理由把林玉黛放出来,让她回江东去,遗忘京城这段往事,她还是倾慕者众多的江东才女,总比在萧家无名无份,守侯一个总远不可能得到的人要好。 几个又闲谈许久,才一起从茶楼出来,互相道别,准备各自回家。 明珏来到马车前,看到车夫脸色怪异,没多想,扶着丫头的手上车,刚踩上车辕,就被一只手拉进车内,扑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紫竹和朱艳互看一眼,示意车夫赶紧驾车回府,她们二人又雇了一辆马上紧跟在后面回去。 “跟谁喝茶了?”萧怀逸紧紧抱着明珏,一脸拈酸不悦。 “你夜夜宿在温玉娥房里,让她怀孕了,还把她的几个丫头搞上手,我管你了吗?”明珏挣脱萧怀逸的拥抱,冷眼看着他,又说:“我不干涉你,你也别管我,我做人清白自重,不象你,脏的臭的都往床上拉,跟公共厕所一样。” 萧怀逸见明珏冷着脸,却不愠不恼,一副要跟他冷战决裂的模样,他心里隐隐作痛。可他现在还不能把真相告诉明珏,必须再坚持几天,消息绝密,暂时不能泄露丝毫。她不是怕她守不住秘密,而是怕她担惊受怕,从而影响心情。 他知道明珏的心事,也知道她现在很难受,但辛酸伤痛总比时刻担忧死亡的威胁要令人坦然从容得多,所以,他强迫自己忍耐,再忍几天就可以了。 “我知道你做人清白自重,你也要相信我,对了,什么是公共厕所?” 明珏忍俊不住,本不想回答,见他满脸求教的神情,嘻笑几声,说:“厕所就是五谷轮回之所,公共厕所就是公用的,就象你现在一样。” 萧怀逸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揉着明珏的肩,说:“记住,那叫公用茅房,不叫公共厕所,不许侮辱我,我可不是公用茅房。” “哈哈……贫嘴,哼!”明珏把他推到一边,说:“我跟你说一件正事。” “什么正事?” “林子悦要调任江东,家人都要回去,我想把林玉黛放出去,让她也回江东。” “她以陪嫁姑娘的身份进到萧家,就等于嫁了,要放她出去,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把她撵出去。”萧怀逸停顿片刻,又说:“我担心她跟温家有协定,否则温家也不会让她陪嫁,这件事要通过温玉娥,必须从长计议。象她那种糊涂人,你帮她,她也不会认为你为她好,说不定还以为你安了坏心呢,别理她。” 明珏思量片刻,说:“回去再说吧!我先想想。” 沐雪斋的院子里摆着十几个箱笼,是水木让萧怀迦带给她的礼物,都是名贵的布料首饰。田妈妈正带人清点,见明珏和萧怀逸回来,把礼单呈上来。 萧怀逸醋性大发,连声重哼,看向明珏的眼神如一把把闪着寒光的酸刀。守着这么美丽聪慧的妻子,却只过了手瘾和嘴瘾,每每想起,郁闷得心疼。自己的老婆总被别人惦记,即使她清白自重,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明珏把礼单还给田妈妈,说:“入库吧!等我想好了,再回礼。” “是,夫人。” 没等明珏再说话,萧怀逸就连扯带拖,最后干脆就是抱,把明珏弄进卧房。 明珏坐在床边缓了一口气,斥问:“你有毛病呀?干什么?” 萧怀逸与明珏并肩坐在床边,看到外面进进出出那么多下人,想深层次亲热一番的想法欲加炽热,却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用灼热的眼神表示。 “呵呵,神经病。” 明珏见萧怀逸闷头吃醋的模样很可爱,对他也不象前些天那么冷淡了,跟他唠叨了一些闲话。触到他发情的眼神,明珏心底充溢着温暖,很想放声大笑。她忍住笑声,却有些手痒,实在忍不住,就在萧怀逸脸上满带调戏地捏了一把。 萧怀逸顺手抱住明珏,紧紧抱在怀里,却装出一副君子模样,虚心求教,“航海司主事大人取洋名中P。T,贤妻通洋文,可知何意?” 明珏想笑,却装出一本正经,阴涩回答:“P。T的意思是英勇,现在朝中流行取洋名,夫君不如也取个洋名,依妾身看就叫W。C,意思是宽容,夫君以为如何?” “W。C?跟我玉树临风气质很相配吗?”萧怀逸揽着明珏站起来,在镜子前左瞻右顾,越看越觉得自己英俊潇洒,很满意,但他知道W。C决不是好话,扫了明珏一眼,自恋奸笑,说:“W。C不错,贤妻博学多才,为夫佩服。你我成婚多日,至今未圆房,为夫委曲求全,马上跟你行房,当成对贤妻的奖励,如何?” 没等明珏反映过来,萧怀逸就将她拦腰抱起,放到床上,卸下几层厚重的床帘,不顾她挣扎反抗,就为她宽衣解带,极尽温柔的摸抚亲吻。美妻当前,他早已欲火中烧多日,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行夫妻之道,其它杂事全部退后。 明珏手脚并用,踢打挣扎,但很快就被他的热情薰染,慢慢放弃了反抗,心里腹谤哀嚎:我不上公共厕所,不――我不想被公共厕所上。 正当萧怀逸的手伸进明珏的亵衣,准备解开,进一步入巷的时候,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听声音这么急,就知道有急事,必须马上处理,不能继续了。 萧怀逸象一只瞬间泄气的皮球,愤愤倒在床上,满心不甘看着明珏。明珏大笑几声,拍了拍他的脸,柔声劝慰几句,整理衣服下床。 “快去快回,一会儿继续。” “继续什么?还不知道什么事呢。” 明珏打开门,看到紫竹气急恼恨站在门口,忙让她进来,询问什么事。 “奴婢和朱艳在大门口看到几个管事婆子正在人,一问才知道被打的人是来投靠夫人的。那人说她叫秋月,是三姑奶奶让她来的,这是三姑奶奶给您的信。” “秋月?她怎么来了?”萧怀逸满脸疑问,忙过来跟明珏一起看信。 秋月是萧怀蓝丈夫的堂妹,秋氏嫡系旁支的女儿,父母双亡,新近又被人退了亲,打算进京投靠萧怀蓝,正巧在路上碰到萧怀蓝要回西南去。秋月不想再回西南,萧怀蓝就写了一封信,让她进京来找明珏,并请明珏收留安顿。 萧怀逸看完信,忙问:“秋月人呢?” 紫竹忙施礼说:“回侯爷,门人不让进来,说是平夫人的意思。” 明珏气得咬牙,“真是太过份了。” 这段日子,明珏忙碌萧怀达的婚事,顾不上多问府里的杂事。温玉娥趁此机会,替换了好多府里的下人,给她的陪房家人全安顿了要职肥差。府里的下人知道她得宠,又怀了孕,多数都投到她的门下,大有唯令是从之势。 “去看看。”萧怀逸掏出自己的玉牌递给紫竹,“先把人接进来。” 荣威院的小花园里,温玉娥和林玉黛正同几个姑娘弹琴赏花、吟诗做赋。看到明珏和萧怀逸一起进来,温玉娥脸色阴沉,却强装一副笑脸,上前施礼请安。 “平夫人,来找我的人是你下令殴打驱赶的?”明珏开门见山。 温玉娥娇媚的目光瞟了萧怀逸一眼,转向明珏,阴涩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问:“什么人呢?我一直呆在房里,刚出来透口气,不知道谁打人了。” “你少装蒜,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勾当我不知道,纵容你几天,你就无法无天了。”明珏很气愤,正好以秋月被打为由头,先收拾温玉娥安排的下人。 下人搬来两把椅子,一把放到萧怀逸身后,另一把放到温玉娥身后。萧怀逸扯过温玉娥身后的椅子递给明珏,两人坐下说话,让温玉娥在一旁站着。 温玉娥身体晃了晃,装出柔弱头晕的样子,一手掐着额头,一手搭在肚子上,满脸委屈看着萧怀逸,哽咽低语,“侯爷,妾身不知此事,妾身……” “身体不舒服是吧?那就回房休息吧!以后少管闲事,别太过劳累。”萧怀逸根本不看温玉娥的肚子,跟她说话的声音也淡漠到没有任何温度。 刘嬷嬷给温玉娥使了眼色,示意她赶紧回房,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不管明珏怎么折腾,最后充其量找几个下人顶罪,根本伤不温玉娥的根本。 明珏见萧怀逸让温玉娥回房,很气愤,问:“侯爷,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谁说就这么算了?你同意本侯也不同意,在平北侯府的门口,打了本侯的表妹,这若传出去,外人还以为平北侯府内宅妇人能翻天,本侯只是摆设呢。” 听到被打的人是萧怀逸的表妹,温玉娥和刘嬷嬷等人都很吃惊。此时,让温玉娥回房,她也不敢回去了,忙垂手侍立一边,谨慎应对。 最初,她们听说一个漂亮女子来投靠明珏,就以为是明珏找来迷惑萧怀逸的。趁明珏没在府里,温玉娥就下令把人打一顿,赶不出去,借此向明珏挑衅。 明珏听萧怀逸这么说,轻哼一声,说:“还请侯爷安排。” 萧怀逸扫了温玉娥主仆一眼,冷笑几声,说:“传本侯的令,把打人者和传令者全带到荣威院,本侯亲自审问,准备板子刑凳,一会儿当众行刑。” 温玉娥摇摇晃晃跪下,眼圈泛红,轻声抽咽,嚅嗫说:“侯爷,妾身确实不知是谁打了侯爷的表妹,请侯爷不要听信一面之词,妾身……呜呜。” 话没说完,温玉娥竟然双手掩面失声痛哭,透过指缝看明珏的目光满含怨毒。 刘嬷嬷赶紧跪下向萧怀逸求情,扶着温玉娥,高声说:“平夫人快起来,怀孕之人不能伤心受气,更不能动不动就跪,不能委屈了侯爷的骨肉。” 明珏撇了撇嘴,揶揄一笑,说:“侯爷,还是让平夫人起来,免得……” 萧怀逸眼底闪过恶作剧的调笑,打断明珏的话,斥呵:“谁说怀孕不能跪?本侯的母亲在怀本侯时经常被老太太罚跪,不也把本侯生得俊逸英挺吗?可见怀孕之人应该多跪,平夫人今天一跪,说不定能生出象本侯一样的英俊男儿来。” 为了生出象萧怀逸一样英俊的男儿,温玉娥只好规规矩矩跪着,一声也不敢再吭。刘嬷嬷听萧怀逸这么多,眼珠子晕了几圈,不敢多言,只好陪跪。 明珏端坐在椅子上,想笑却不敢出声,听说秋月进来,她忙迎到门口,掩嘴大笑。看到秋月发髻凌乱,脸上有几块红肿阏青,她又笑不出来了。 秋月给明珏行礼,明珏拉起秋月,刚想好言安慰,萧老太就派丫头来传话了。 “二奶奶,二公主回京了,现在进宫给皇上和贵妃娘娘请安了,老太太让您赶紧派人收拾一座院子,今晚就把二公主接过来和侯爷圆房,明天再补办酒席。” ------题外话------ 亲,现在潇湘推出了手机3G版,可以随时随地看V文,非常方便。手机输入:g。xxsy。net即可访问 第一百六十一章 风浪再起 明珏带着秋月主仆进来,把萧老太的话如实转告,皮笑肉不笑地恭贺萧怀逸一番。又让下人赶紧安排,收拾一座院落,准备今晚萧怀逸和二公主圆房的事宜。 二公主来萧家的身份是萧怀逸的侧室,这是萧怀逸几年前答应的,平北侯府上下都知道此事。温玉娥和林玉黛等人听说二公主今晚要和萧怀逸圆房,都有强烈的危机感,独明珏无所谓,仿佛萧怀逸有多少个女人与她无关一样。 萧怀逸见明珏坦然淡定,眼底积聚着嘻笑,没有一点拈酸伤心,他心里愤愤不平。明珏今天去见水木和谭金州了,看明珏的表情淡然,他心好象泡在醋缸里一样。他喜欢的女人不在乎他有别的女人,这只说明一个问题,事态很严重。 秋月来给萧怀逸行礼,彼此问候寒喧,感慨唏嘘一番。他们虽为表兄妹,却也多年未见,显得很生疏,秋月举止端庄大方,礼节上客套有度。 明珏看了看西移的日影,说:“侯爷去准备圆房吧!这里交给妾身处理。” “圆房不需要准备,随时都可以。”萧怀逸抛给明珏一抹愤愤的讹笑,沉下脸,斥呵:“今天本侯要亲自处理这件事,也借机立立府里的规矩。” 温玉娥和刘嬷嬷听说萧怀逸要亲自处理这件事,互看一眼,都很担心。刘嬷嬷阴狠的目光扫视四周,落到温玉娥两个陪嫁丫头身上,冲温玉娥微微点头。这两个丫头都得了萧怀逸的宠幸,有些按捺不住了,幻想着封姨娘呢。 明珏猜不透萧怀逸的想法,但看样子他不会坦护温玉娥,她稍稍安心。萧怀逸要亲自审理也好,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明珏都会趁此机会反扑一把,捅破温玉娥新织的关系网。她要让平北侯府上下都知道她才是萧怀逸的正妻,有正妻的气度,也要有正妻的威严。有些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眼,但规矩是不能亵渎的。 “难得侯爷能抽出时间打理家务,有劳侯爷。”明珏冲萧怀逸客气施礼,又说:“妾身带秋表妹去更衣收拾,顺便帮侯爷准备圆房美事。” 萧怀逸非常不愤地挑了她一眼,挥了挥手,说:“去吧!” 秋月很漂亮,属于那种外柔内刚型的女子,跟萧怀逸兄妹长得有几分象。长途跋涉,又在门口受辱挨打,她仍淡定有礼,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明珏很喜欢她。人以群分,惺惺相惜,能得萧怀蓝青眼的人肯定颇有内涵风韵。 明珏让人把秋月主仆安置在沐雪斋二进的一座小院里,房内的摆设器物和日常使用月例都比照她的标准,秋月很感动,对明珏也倾心相交。 听秋月说她十五岁那年准备成亲,父亲突然去逝,她要为父守孝三年,男方退了婚。她父亲的孝期过后,秋氏家族的族长又给她订了一门亲,不成想她母亲又去逝了,她又要为母亲守孝三年,男方勉强答应。 今年八月,她孝期刚满,男方又以她妨父克母为由退婚了。迄今,她二十有余,又被人退了两次婚,心灰意冷,想找个远离家乡的地方落发修行。她想起萧怀蓝的娘家在京城,就来投靠萧怀蓝,想安定一段日子再找间寺庙栖身。萧怀蓝在给明珏的信里写明秋月的想法,让明珏阻止她出家,并尽力给她订一门婚事。 明珏跟秋月闲谈许久,感觉秋月各方面都不错,主要是人品过关,心里不禁拍掌叫好,她正想给林子悦撮合一门亲事呢,老天就送了人来,真是有福不用忙。 林子悦出身江东世家,虽说林家日渐没落,可他是有志之人,前途光明,颇得一些中等家族青睬。陈氏想请明珏做媒,把娘家侄女许给林子悦,还没明说。 明珏见过陈氏的侄女,感觉那女孩还不错,但她不喜欢陈氏,想探探林子悦的口气再说。秋月来了,跟林子悦很般配,好姻缘当然就轮不到陈氏的侄女了。 安顿好秋月主仆,明珏去了荣威院,想看看萧怀逸审理的结果,也该她出手了。刚穿过通往荣威院的迂廊,就被匆匆走来的田妈妈拦住了。 “夫人,你先别去,侯爷正发怒呢。” “怎么回事?” 原来,温玉娥一口咬定不知道下人殴打驱赶秋月主仆的事,萧怀逸叫几个下人来对质。温玉娥见逃不过去,又把责任推给了她的两个丫头,刘嬷嬷也为她做证。这两个丫头都爬过萧怀逸的床了,却没能幸免,被活活杖毙了。 两个丫头被冤枉,无处申诉,挨板子的时候大声怒骂温玉娥,把温玉娥自幼做过的坏事都捅出来了,临死前还诅咒温玉娥不得好死。温玉娥被吓昏了,抬回卧房就癔语不断,请了几个大夫,连萧家家庙里的法师都请来了。 因为殴打驱赶秋月主仆,又牵出了其它几件事,萧怀逸下令严查严惩。温玉娥的两房陪房家人被牵连,每个人都被打了板,一房被发配到漠北,一房被赶到了庄子里。刘嬷嬷因教下不严,被打了二十大板,温玉娥也被禁足在主院里。 “田妈妈,把大门、二门和内院的管事全叫来,也该敲打敲打他们了。” 今天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佳的处理方式就是找几个仆人顶罪,打顿板子,再给秋月陪礼道歉,事情也就解决了,不至于闹出人命。 秋月是来投靠明珏的,挨了打也伤了明珏的脸面和威严。萧怀逸把这件事情闹大,借机打压温玉娥,也申明了明珏在平北侯府不可取代的地位。 萧怀逸借此事为她立威、消除她的心结,明珏很感动,决定好好“报答”他一番。君子有成人之美,明珏一脸奸笑,她要做君子中的君子。 给管事们训完话,又把几个管事的职位做了调整,下人们的具体安排交给田妈妈去做。安排妥善,她又给心腹管事下令,彻底清洗听命于温玉娥的下人。 明珏让人把二公主安排在丽春园主院,丽春院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院落,与荣威院一墙之隔。二公主房间内的摆设器物参照温玉娥的标准,月例用度比温玉娥低一等。二公主身份高贵,却是再嫁之身,又是侧室,标准也能与身份匹配了。 夜色弥漫,一顶青花小轿将二公主悄无声息地抬进了平北侯府,没有任何喜庆的仪式。二公主只带来四个丫头、两个婆子,一些随身使用的衣物用品。明珏派人接引,直接把她们主仆安排到丽春园,先让她们洗漱用餐。 当今皇上后宫无主,萧贵妃执六宫凤印,又有萧氏家族这强大的后盾,可谓风头无二。可她所出的二公主先是背井离乡合亲,夫死归国,无处安身。曾是养在深宫的金枝玉叶,而今沦落到与人为妾,却是这般潦草仓惶,哀凉可见。 明珏回到沐雪斋,看到萧怀逸正靠坐在软榻上发呆,揶揄一笑,说:“我把二公主安排在丽春园的主院,酒席也摆上了,去圆房吧!” 萧怀逸叹了一口气,一把将明珏拉到怀里,紧紧抱住她,说:“明珏,你听我说,我不会跟她圆房的,三年前,我就跟她说清楚了。当年,她去合亲也是因为我,狄赛隆死了,我想接她回来,给她一个安身之所,只能这么做。” “你喜欢她吗?”明珏转身面向萧怀逸,盯着他的眼睛问。 “跟喜欢怀蓝是一样的。” 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如果不是把一个男子爱到了骨血里,肯为他背井离乡几千里去合亲吗?北狄和大秦皇朝这些年战火不断,二公主在北狄的日子能好过吗?去合亲不只是勇气,更是一种慷慨赴死的绝然,那是爱情的力量。 她现在跟萧怀逸是夫妻,如果让她为萧怀逸付出全部,她一定会说NO,因为她做不到。她也喜欢萧怀逸,但喜欢和爱是两个概念,至少是现在,她不可能为萧怀逸毫无保留付出。二公主对萧怀逸的爱很深刻,深到她望尘莫及。 萧怀逸位高权重,朝堂倾轧、敌我对阵,心机手段自不可少。但若与女人对阵,他肯定会失败,别看他身边女人很多,这是他的弱项,恐怕毕生都无法弥补。 她很喜欢萧怀逸这个弱项,尽管会惹来一定的麻烦。但总比一个在女人堆里混得风生水起的花花公子要好,至少他不会花言巧语的欺骗女人心。 明珏叹了一口气,推开萧怀逸的双臂,问:“那你为什么要给她希望?” “给她什么希望?”萧怀逸有些茫然。 “把她接回来,纳她做侧室,这不是给她希望吗?” “我跟她说清楚了,只是想把她接回来,给她一个安身之所,我……” “你这不是废话吗?”明珏毫不客气打断了萧怀逸的话,狠狠剜了他一眼,说:“如果她对你不抱希望,她肯定不会回来,因为她已经嫁到北狄了。你接她回来,要纳她为侧室,她会怎么想?甘心做你有名无实的侧室吗?” “明珏,我……唉!”萧怀逸高大的身体打了几个弯才伏到明珏怀里,在她胸前嗅来嗅去,无奈叹气,许久,他松开明珏,说:“我再去跟她说一次。” “回来。”明珏看天色还不晚,就拉着萧怀逸做到软榻上,说:“我不知道你们当年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你。” 做为一个异时空的灵魂,穿越到一个一夫多妻的社会形态中,她不会跟任何女人分享男人,对觊觎她和男人和她的位置的那些女人,她要时刻防备,但二公主是一个例外。一个结能不能轻松解开,她做为正妻,不只有气度,还需有手腕。 萧怀逸很高兴,也很激动,他有自己处理事情的方式,不需要明珏帮忙,但明珏能这么说,足以令他感激不尽,不是困境,却有相濡以沫的感情油然而生。 当年,萧怀逸自十岁起就随老侯爷出征,也立过一些小小不言的功劳。十三岁那年,他带几十名飞骑突围成功,对一场战争的最后胜利起了决定性作用。 大军凯旋归来,老侯爷举贤不避亲,为他请功,皇上很高兴,封他为飞骑小将军。他是嫡次子,有了功劳,就有资本,等于压了长子一头。 萧怀远体弱多病,连马都不会骑,嫉妒萧怀逸的功劳,想伙同白夫人置他于死地。不管萧怀逸做多好,萧老太都对他百般不喜,这更助长白夫人母子的淫威。 宫中赐御宴为老侯爷庆功,萧怀逸赴宴途中,被萧家仆人骗到御花园后面的假山下。看到萧怀远和三皇子把四皇子吊到假山上,随时都会摔下来,有性命之忧,萧怀逸又惊又急。他与四皇子私交不错,与三皇子争吵几句,决定救人。 萧怀逸爬上假山,却踩中了三皇子让人设下的机关,同四皇子一起被吊到假山上。萧怀远和三皇子砍掉绳锁,想把萧怀逸和四皇子一起置于死地。萧怀逸和四皇子抓住石崖,互相帮扶,拼命挣扎,四皇子先摔下去。 四皇子摔下去,无声无息,萧怀逸以为他死了,情急之下,抓住三皇子的腿,用力一扯,想上去,被萧怀远踩了一脚,就连同三皇子一起摔落到假山下。 结果,四皇子摔断了一条腿,萧怀逸摔断了胳膊,而三皇子摔丢了命。此事一出,萧怀远就跳出来,证明萧怀逸同四皇子一起设置机关,想害死三皇子。 其实,萧老太和萧贵妃同谋,想设计想害死四皇子,因为四皇子是萧家贱奴所出,又有潜龙之相,萧老太和萧贵妃认为四皇子会威胁到三皇子的地位。 三皇子得知萧老太和萧贵妃的阴谋,瞒着萧老太和萧贵妃,和萧怀远商量提前出手,害死四皇子。萧怀远让人把萧怀逸叫来,是想等四皇子死了,再嫁祸给萧怀逸。利用这一处机关,连四皇子和萧怀逸一起除去,完事大吉。 得知三皇子的死讯,萧老太和萧贵妃昏厥过去,醒来之后,听信萧怀远的一面之词,以死相逼,恳求皇上处死萧怀逸和四皇子,替三皇子报仇。 老侯爷要为萧怀逸求情,被萧老太指责为忤逆不孝,当众斥骂,萧老太甚至逼老侯爷亲手杀死萧怀逸。皇上本来就不喜欢四皇子,在萧老太和萧贵妃要死要活的折腾下,不顾萧怀逸和四皇子大呼冤枉,就要把他们押到刑房杖毙。 二公主跑来为萧怀逸和四皇子求情,说明当时的情况。原来,三皇子和萧怀远设计时,二公主正和几个宫女在假山后面采花捕蝶,洞悉他们的全部计划。 那时候,北狄挑衅大秦皇朝,战火将起,朝廷决定让一位皇室贵女去合亲。北狄挑中了大公主,皇后不同意,皇上也舍不得大公主。二公主怕真相救不下萧怀逸和四皇子,就增加筹码,说如果皇上能主持公道,她愿意替大公主去合亲。 皇上下旨放了萧怀逸和四皇子,三皇子害人反自害,他的死不了了之。萧老太和萧贵妃恨透了二公主,没等二公主及笄,萧贵妃就请旨让她去合亲了。 狄赛隆喜欢大公主,得知前来合亲的人是二公主,对她百般虐待。皇上嫌二公主合亲没起到大秦皇朝和北狄和平的作用,对二公主处境不管不顾。二公主在北狄的日子很不好过,这些年,除了萧怀逸,从来没人管她的死活。 听完萧怀逸的讲述,明珏连声叹息,生在辉煌宫室、长在锦绣殿堂的金枝玉叶却有这般凄惨的遭遇,面临的倾轧算计令人心寒。 如果不是还有一点爱情的信念,二公主被亲人所弃,背井离乡,恐怕活着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压力。可是,当信念被完全摧毁,她又该如何去面对以后的路? 萧怀逸凝望窗外,沉默许久,问:“明珏,你相信我吗?” “相信。” “真信还是假信?”萧怀逸的头枕在明珏肩上,见明珏点头,又说:“你要是真信我,今晚我们圆房,我去看看慧悦(二公主闺名),回来我们就圆房。” “那我还是不信你了。”明珏推开他,轻叹一声,说:“我们就做有名无实的夫妻吧!这样,不管你找谁,跟谁生孩子,我都不会在乎。我不是大肚的人,我不允许我的男人在有了我之后还能有别的女人,还不如不圆房,就这样。” “我知道,我……” 敲门声打断了萧怀逸的话,明珏推开他,问:“什么事?” “回侯爷、夫人,老太太派丫头来传话,请侯爷快点去二公主房里,别让二公主久等,还让丫头告诉夫人说做女人要大肚些,要有容人之量。” 明珏暗自咬牙,心里咒骂萧老太,却投给萧怀逸一个明媚的笑脸,说:“赶紧去,别让老太太再派人来催,我可是很大肚、很有容人之量的人。” 萧怀逸轻哼一声,说:“我去去就回来。” 对于萧老太横插一脚,萧怀逸心中恼恨,死灰又将复燃,还需他费些手段。 “去吧!不许回来。”明珏把萧怀逸扯下软榻,把他推到门口,看他往丽春园走去,她心里并没有象以前那么失落,反而觉得有些恶搞的轻松。 这么多年,萧老太和萧贵妃对二公主的死活不闻不问,可见她们还深恨二公主。萧老太也不喜欢萧怀逸,更怨恨明珏,可今天萧老太对二公主和萧怀逸的事表现得异常积极,这老虔婆无利不起早,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二公主所居的丽春园与萧老太所居的崇禧堂相隔很远,萧老太怎么知道萧怀逸还没去跟二公主圆房?二公主知道自己不讨萧老太喜欢,不会亲自或派人去跟萧老太诉苦。二公主带来六个下人,哪个是萧老太和萧贵妃的耳目,有待清查。 明珏毫无睡意,一个人在软榻上静坐独思,手里拿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秋月得知萧怀逸走了,就来找明珏,两人喝茶聊天,其乐融融。 …… 二公主听说萧怀逸来了,顿时双颊绯红,坐立不安,心如脱兔般跳动。她想迎出去,被她身边的祁嬷嬷拦住了,低声指教劝慰了几句。 萧怀逸进到卧房,看到容颜苍老到与年龄极度不符的二公主穿了一身浅红色的衣裙,喜极而泣,他的心里泛起浓重的苍凉,连悲伤都变得柔软了。 “二表哥,你、你能来太好了,我……”二公主快步上前,抓住萧怀逸的胳膊,好象在茫茫海域沉浮,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惊喜激动,失声痛哭。 “慧悦,别哭了,我有话跟你说。”萧怀逸拿开二公主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的手,扶着二公主坐到椅子,犹豫着怎么跟她开口。 二公主见萧怀逸脸色凝重,眼底交织着无奈与不忍,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她的心沉到谷底,即使她回来,成为他的妾室,面临的仍是那个结果。 “二表哥,你想跟我说什么,就说吧!” “慧悦,我决定纳你做侧室是想让你回来,给你一个安身之所,我不会跟你圆房,这些我以前跟你也说过。”萧怀逸叹了一口气,又说:“等你安定下来,我从萧氏宗族的旁支里过继一个孩子给你,将来你也就有了依靠。” “二表哥,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呢?呜呜……我不在乎你有多少女人。” 萧怀逸递给二公主一块手帕,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在乎,我现在只想守护一个人,跟她好好生活,可我现在身不由己,不得不伤害她、欺骗她。即使这样,她也没跟我哭闹过,也没要求过,总想帮我的忙,替我分担。” “二表哥,我知道我谁也不如,没有大皇姐,还会有别人,我不配站到你身边,只能远远看你。”二公主面浓重的痛楚,声音幽然凄凉到让人心碎。 “慧悦,别说这些了,我会给你一份安定的日子,让你好好生活。”萧怀逸又劝慰了二公主几句,说:“天色不早,你长途劳碌,好好休息,我要回去了。” 二公主想阻拦,嘴唇哆嗦了半天,好象没有力气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跟着萧怀逸走到院门口,一直在低声饮泣,哭声中透出令人柔肠百转的辛酸。她在门口站着,直到萧怀逸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她仍不愿意回去。 “二公主呀二公主,你让老奴怎么说你呢?”祁嬷嬷拍着大腿叹气,“老太太和贵妃娘娘怎么教你的?你的脑子怎么就不转弯呢?侯爷他……” “嬷嬷,他不喜欢我,你让我怎么办?他说过很多次,在他心中,我跟怀蓝是一样的,她们教的那些东西,我觉得不合适,我不敢用,我害怕。” 祁嬷嬷高声长叹,拉着二公主回卧房,低声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不能守一辈子活寡,这样的日子不是人过的,你听老奴的,我们从长计议。” 二公主眼底升起几丝希望,但转眼又暗淡了,萧老太和萧贵妃教的东西她不能用。她很清楚前面是悬崖,一步踩下,或许就是万劫不复,永无回头的余地。 萧怀逸踩着幽暗深凉的夜色,慢步而行,一路叹息。来到沐雪斋大门口,他缓了一口气,快步进去,刚走到垂花门,就被一个婆子拦住了。 “侯爷,秋姑娘跟夫人躺在床上说话,说着说着,两人都睡了,您看……” “我走。”萧怀逸淡淡一笑,没说什么,转身出来,向书房走去。 今天,他利用秋月主仆被驱赶之事弹压的温玉娥日渐嚣张的气焰,彻底撕毁她在萧家编织的关系网,若温玉娥识相,或许她能在萧家多活一些日子。 自得知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计划之后,他就传令暗卫清查温家这些年送给王侯权贵的女子,得到的结果令他心惊。温家文不成、武不就,却善于闺阁后院的战术。这些年,温家给身负要职文武官员、王侯将相送出的女人有数百人之多。 这些女子都受过特殊训练,有一些还擅长武功、暗器和用毒,她们有的在表面活动,有的藏得很深。这几百名女子哪怕只有少数得手,假以时日,她们对朝廷也会构成威胁,或许能为五皇子夺嫡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目前,他只需要掌握温家的动向,把情况了解清楚,有备无患。他暂时还能挖掉温家埋下的红粉暗桩,只要不埋在他的范围之内,也威胁不到他,他不准备干涉五皇子用这种方式夺嫡,如此一来,也能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温玉娥暂时不想除掉,也没到让她从高空跌落的地步,但萧怀逸已经摸准了她的脉门,不想再跟她分身周旋,这一次就不能让她再有翻身抬头的机会。这女人竟敢给他下毒,竟然想把他当成傀儡操纵,要付出代价当然会惨重些。 刚进到书房,几条黑影就悄然降落,细细密语,象他汇报了机密消息。萧怀逸轻哼一声,嘴角挑起森寒冷厉的笑容,又要起风浪了,对手很强大。 听到秋月起床离开的声音,明珏在床上翻滚几圈,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又闭上了,决定再睡一会儿。自嫁到萧家,每天卯初起床,一大清早就有很多事要处理,一个懒觉也睡不成,每天丫头叫她起床,她都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女人不能出嫁,尤其在这个出嫁从夫的时空里,又碰上一个习惯早起的萧怀逸,真不适应。在自己的别苑里,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多自由。 “夫人,二公主来请安了。” 明珏刚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正在穿衣服,听说二公主来,她紧紧皱眉。今早她刚睁开眼,丫头就跟她汇报说昨晚萧怀逸歇在了书房,根本没跟二公主圆房。 “她干吗来这么早?请她到外厅稍坐。” 二公主和别的妾室不一样,她就是再不得皇上和萧贵妃喜爱,也是皇家公主。 “她要来伺候您穿衣梳洗,奴婢拦了。” “拦得好。”明珏不喜欢别人伺候她穿衣服呢,她怕被看光。 她洗漱更衣完毕,刚进到外厅,萧怀逸就来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看到明珏,他微微一笑,眼底透出几丝倦色,象是彻夜不眠一样。 外厅里,除了温玉娥一房的人,其他都到齐了,花花绿绿一屋子人。她们大概是想瞻仰二公主这位金枝玉叶的风采,结果让她们失望了,也高兴了。 二公主身穿一套浅红色的衣裙,只有七八成新,样子也很陈旧了。听丫头说昨天傍晚她进来时就穿着一套半旧的浅红色衣裙,该不是同一套吧? 她头上只戴了几枝简单廉价的钗环,头发干枯毛躁,梳成发髻也不好看。她容貌姣美依稀可见,却已是昨日黄花,苍老到再无颜色。大漠风沙在她脸上留下深刻的印记,她的眼神流露出无助和悲伤,更显苍桑凄凉。 不管是容貌还是穿戴,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姨娘姑娘们比较,都相形见绌。二公主也看到了这个事实,她低垂着头,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姨娘姑娘们给明珏和萧怀逸行礼,二公主按规矩给他们敬茶。看到二公主端茶的手不停颤抖,明珏心中暗叹,勉强喝了她了茶,又赏了她一个红包。 明珏吩咐管事婆子给二公主及她的仆人按份例裁制衣裙,发放用度和月例银子,又让丫头从自己的私房财物里拿出几件珠钗、几块布料送给二公主。 二公主离乡十几年,从漠北匆匆赶回,萧贵妃连一套衣服都没给她准备,就把她送进了萧家。别说是母女,就是普通亲戚也不可能这么绝情,可见恨之深。 喝完茶,萧怀逸跟明珏说了几句,也没同她一起吃饭,就去书房了。那些姨娘姑娘们见萧怀逸走了,也没兴趣再留下来,都准备起身告退。 “娘、娘――”多多一阵风一样冲进来,扑到明珏怀里。 “你怎么不去上学?” 多多摇着明珏的手撒娇,噘着嘴,说:“今天是休沐日。” “胡说,大前天才休沐了,怎么今天又休沐呀?” 敏绚来给明珏施礼请安,说:“今天不是休沐日,先生有事,让明天再上学。” 明珏点点头,帮多多整了整衣服,让他跟敏绚先做功课,做完功课才能玩。 “娘,我想买一个大木马,能跑能跳,还能装弓箭和战刀。” “那种战马一个二两多银子呢,哪有那么多钱?”敏绚看着明珏,一脸期待。 “我娘有银子,有好多银子。” 众人见多多绷着小脸,一脸认真的模样,都笑起来。那些姨娘姑娘们都知道多多记到了洛明环名下,享嫡子份例,又很得明珏宠爱。听说他要买木制战马和战刀,都来恭维凑趣,笑脸奉承,多多的脸埋在明珏胳膊上,笑得很不好意思。 明珏捏了捏多多的脸,问:“你娘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娘,大风能刮来银子吗?嘿嘿……”多多在明珏胳膊上蹭来蹭去,两只大眼睛乌溜溜看着明珏,跟明珏纠缠大风刮银子及买木马战刀的问题。 “行了行了,别撒娇了,你先去做功课,一会儿让吴兴给你去买。”明珏见敏绚一脸讨好,又说:“给敏绚也买一套,用我的私房银子,都出去吧!” 敏绚忙拉着多多给明珏磕头道谢,又施礼告退,象一溜烟一样跑出去了。 二公主怔怔看着多多,一阵阵失神,捂着胸口,不由浑身发颤。明珏以为她不舒服,忙让下人带她回房休息,请大夫给她调养身体。 吃过早饭,处理了一些家务事,明珏去找秋月,说出要给她做媒的想法,并详细介绍了林子悦的情况。秋月是爽利大气的人,说只要林子悦不嫌弃她被人退过两次婚,不信她妨父克母的流言,她也愿意找一个能终生依靠相托的男子。 明珏也是爽朗之人,张口就说林子悦最早订婚的女子去逝了,又订了两次婚,也全被人家退了婚,比秋月还多一次,没理由嫌弃她。 秋月很不好意思,但也答应了,要写信给秋氏家族的叔伯长辈。明珏很高兴,立刻给林子悦写了一封信,让下人送去,要约林子悦见一面。 林子悦回信很快,说这几天他很忙,见面要等三天后,他安排好时间地点再通知明珏。他也要跟家中长辈商量,并委婉暗示最好能把秋月带出来见一面。 西南流行相亲,秋月很痛快就答应见面了,明珏又给林子悦写了信,让他安排。大媒做到“八”字马上就要有一撇,明珏很兴奋,当媒婆也很过瘾。 萧怀逸会客回来,听说二公主来找了他几次,犹豫半晌,去了丽春院。二公主靠坐在软榻上,神色如死灰一般,见萧怀逸进来,也一动不动。 “慧悦,你怎么了?” 二公主好象突然惊醒,从软榻上跳起来,一把抓住萧怀逸的手,满脸急切地问:“多多,不,敏缮,他、他是不是我的孩子?是不是?” “是。”萧怀逸回答很痛快,眼底闪过无奈的悲哀。 “他也是你的孩子,你的亲骨肉,是不是?” “不是。” “为什么不是?为什么不是?你骗我,他是……”二公主紧紧抓住萧怀逸的胳膊,嚎啕大哭,边哭边说:“你说过他是我们的孩子,我才把他生下来,为什么你又说不是?二表哥,你骗我,他是、他是……他是你的儿子。” 萧怀逸掰开二公主的手,递给她一块毛巾,长叹一声,说:“慧悦,你听我说,多多不是我的孩子,他是狄赛隆的孩子,当时我骗你说他是我的孩子,是怕你要堕胎伤害自己。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如果他是我的儿子,我敢做就敢当,一定会认他。现在,即使他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会抚养他长大成人。” 明珏很喜欢多多,萧怀逸有时候会把多多当成他跟明珏的孩子,就象纽带一样。明珏不愿意理他时,他会以多多为话题,总会勾起明珏很多话。 二公主伏在软榻上,哽咽许久,说:“他是我的亲骨肉,把他还给我,我不要过继萧氏家族旁支的孩子,我要我自己的儿子,把他还给我,呜呜……” “我无法把他还给你,他已经记在洛明环名下了。” “为什么?你可以不跟我圆房,为什么让我们母子近在咫尺不相认?” 萧怀逸摇头哀叹,见二公主哭得伤心,他劝慰了许久。可二公主仍执意要回多多,不肯过继宗族子弟,这令萧怀逸很无奈,也很生气。 “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的亲骨肉,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慧悦,我知道你很苦,有些话我不愿意说你,可你……”萧怀逸掐着额头叹了一口气,说:“你现在想要回他,说他是你的儿子,是你的亲骨肉。当年你把他丢向狼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是你的亲骨肉?如果当时不是我赶到,他还有命在吗?我把他送回去,你答应把他养大,却又把他丢掉了。让他在难民营里活了三年,你不闻不问,那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你的亲骨肉? 狄赛隆以为多多是我的儿子,抓住他,以他的性命威胁我退兵。我让梁威带人突围把他救出来,想送回京城抚养,他们一路上遭狄赛隆的人追杀,死了十几个人。梁威疲惫至极,也不知道在哪里把多多丢掉了,为此,我打断了梁威的两条腿。后来我才知道明珏拾到了他,收他为义子,一直养在身边。” 二公主听完萧怀逸的话,愣怔了许久,嚅嗫说:“我、我想要回他,我……” “不行。”萧怀逸回答得很坚决,“我一直没告诉明珏多多是你的儿子,就是怕她心里不舒服,她拾到多多,又养了这么久,感情很深。我把多多记在洛明环名下,就是想给多多一重身份,明珏也可以名正言顺抚养他。” “你总怕她心里不舒服,有没有想过我?” “慧悦,我希望你好好生活,安安定定过一份日子,别再纠缠这些事。”萧怀逸拍了拍二公主的肩膀,又说:“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些了。” 说完,萧怀逸转身离开,二公主又一阵撕心裂肺嚎哭,哭得几乎气结。祁嬷嬷进来询问,听她断断续续讲述了多多的身世,眼底闪过几丝阴诈。 祁嬷嬷见二公主伤心欲绝,不但不劝慰,反而恶语刺激。二公主听到祁嬷嬷的话,更加寒心,又大哭了一阵子,就昏死过去了。祁嬷嬷见二公主昏过去,也不理睬,让丫头去请大夫,她看院子里无人,就溜出去了。 …… 明珏带秋月去跟林子悦见了面,两人都很满意。回来之后,秋月又给秋氏族中的长辈写了信,让人送往西南。林子悦也跟他母亲和林老太太说了,又回话给明珏,说林母和林老太太都满意,想见见秋月,把事情尽快定下来。 大媒将成,明珏更加兴奋,找来田妈妈等人,为秋月准备订婚聘嫁事宜。这一天,几个人正在商量,敏绚慌慌张张跑来,说多多被侍卫抓走了。 “为什么被抓?是谁抓的?”明珏很惊诧,也很着急。 “回、回母亲,儿子不知道,他、他们什么都不说,就、就抓走了。” “快去找侯爷。” 多多是萧怀逸的义子,又记在原配名下,敢抓他的人,必定大有来头。 明珏带人刚走出沐雪斋,迎面看到萧攀急匆匆过来,告诉她说萧怀逸被皇上囚禁了,罪名是忤逆不孝、不守礼法,在老侯爷新死孝期,与人私通,生下多多。 上奏折弹劾萧怀逸的人是程阁老、谭金州等人,都是朝堂的实权派人物。萧老太也来凑热闹,她竟然面见皇上,告萧怀逸蔑视国法家规、忤逆不孝。 敌对弹压之下,如罪名坐实,等待萧怀逸将是严惩不怠,最轻也要削爵流放。 ------题外话------ 多多刚出来时,有亲猜到他是二公主的儿子,我说过有奖,如还在追文,留评给我,我不想再去翻评论了。 别为这件事纠结,解决了,会搬倒最大的敌人,哈哈……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万事俱备 马车停在明月茶楼门口,明珏从沉思中转醒,眉宇之间透出凛然之色。谭金州约她来明月茶楼一聚,明珏不清楚他的用意,但也慷慨赴约。 萧怀逸被囚禁几天了,多多也被抓走几天了,平北侯府也乱了几天了。这几天,她马不停蹄奔波,在林子悦和小乔帮助下,终于摸清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以次弹劾萧怀逸的人是以程阁老、谭金州为主的文官一派,包括朝廷半数的御史言官。他们群策群力、来势勇猛,大有不拿下萧怀逸不罢休的决心。 当年,因为大公主骄纵轻狂,萧怀逸又念及旧情,与程氏一派积怨很深。现任程阁老是当年那位程阁老的堂弟,谭金州则是当年那位程阁老的得意门生。大公主已死,程氏一派仍不解恨,就合力把矛头对准了萧怀逸。 第一个揭露多多的身世并以此为由弹劾萧怀逸的人叫徐文炳,也属于程氏一派,新近才被调任御史司。他连续上了多份奏折,每一份的内容大同小异,皇上本打算把此事束之高阁,可程氏一派倾巢而动,皇上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这徐文炳和萧家渊源颇深,萧老太的亲姐徐老太太是徐文炳的亲祖母,萧怀远的遗孀徐氏则是徐文炳的堂妹,跟温顺侯夫人沾亲的黄氏则是徐文炳的生母。 最初,徐文炳在折子里只写多多是萧怀逸在老侯爷孝期跟人私通所生。老侯爷先逝后,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下葬,安葬老侯爷之后,萧怀逸就奔赴漠北了。按时间推算,老侯爷下葬不足半个月,萧怀逸还在重孝期就跟人苟合,玉种蓝田了。 徐文炳没写清多多的生母是谁,程氏一派铺天盖地加入之后,才有人指出多多的生母是二公主。萧怀逸在孝期抗击北狄期间,狄赛隆曾以二公主为质,抵抗萧怀逸的进攻。一经探查,此事就被多方证实,成为攻击萧怀逸最有力的证据。 朝堂闹得天翻地覆,萧老太火上浇油,亲自上金殿,告萧怀逸忤逆不孝,要求削去萧怀逸的爵位,将其逐出萧氏家族,流放到千里之外为奴。 萧怀逸还没被削爵,萧老太和白夫人就因平北侯的爵位由谁承袭的问题产生了分岐。萧老太提出由敏纯袭爵,敏纯是萧怀远的遗腹子,萧怀远死的时候已被立为世子。若不是因为萧怀逸横插一脚,老侯爷去逝,爵位就应该由敏纯承袭。 而白夫人认为敏纯还小,不能独挡一面,爵位应该由萧怀达承袭。敏纯是白夫人的亲孙子,萧怀达是白夫人的亲儿子,谁袭爵她都是受益者。可白夫人也有自己的考虑,若敏纯袭爵,首功应该是徐氏和萧老太,轮不到她掌控大权。 现在,朝堂之上保萧怀逸的人和程氏一派闹得不可开交,连皇上都为此事挠了头。平北侯府内部更是一团糟,萧老太和白夫人一致对付萧怀逸和明珏,却也为袭爵之事争执不休。陈氏和袁氏本是旁支,对她们不理不睬,乐得看热闹。 朝堂之上、侯府之内都需要明珏力挽狂澜,她现在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压得她几乎难以喘息,很想念有萧怀逸在身边的日子,那时候有人为她遮风挡雨。 “夫人,到明月茶楼了,下车吧!” 明珏点点头,戴上帏帽下车,走进茶楼,便有人引领她进了二楼的雅间。谭金州一人在雅间内独坐品茶,神态悠闲,看样子象是来了很久了。 谭金州见明珏进来,微微一笑,起身相迎,“小师妹来晚了,呵呵,请坐。” “是谭大人来得太早了,约定的时辰还没到,想必谭大人有事找我。”明珏淡淡一笑,坐下来,喝了一口茶,说:“谭大人有话尽管直说,我也知道你约我不是为闲聊品茶,你我现在都身份敏感,开门见山讲话最合适不过。” “师傅不会管这件事,他回水木山庄了,不想被朝堂的乌烟瘴气薰染。” 明珏本来就没想让水木插手这件事,萧怀逸和水木没有任何私交,水木也知道这件事的内幕,也不想卷进来,单凭她的关系,请水木出面也不合适。 得知这件事,她先找了林子悦,又找了小乔,有他们俩人帮忙了解情况和事态发展就行。她想把事情了解透彻,再着手解决,现在还没到解决问题的时候。 “先生本是高人,此举明智。”明珏的语气悠然轻松,没有一点失望之意。 谭金州是水木的学生,两人一向私交不错,而她是水木的寄名女学生,又是萧怀逸的妻子。水木选择两人都不帮,远远躲开,是明智之举,更是无奈之举。 “你没想过让师傅帮忙保住萧怀逸?”谭金州问得别有用意。 明珏摇了摇头,故作高深一笑,说:“这点小事无须劳烦师傅。” “小事?”谭金州嘴角挑起嘲弄,“小师妹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有违礼法、忤逆不孝的罪名大到可以砍头夺命,削爵流放还是轻的。” 现在,明珏还不知道谭金州为什么事找她,她必须沉住气,不动声色。谭金州暴露目的之后,她思量忖度,获取有价值的消息,再对症下药。 “有违礼法、忤逆不孝者大有人在,不多萧怀逸一个,也不少他一个。”明珏语气淡定,对于不涉及主题的问题,她只是随口应声。 “有违礼法、忤逆不孝者确实大有人在,可民不告、官不究,若没人揪着不放,皇上也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会自找麻烦,有人揪可就不一样了。” 明珏清冷一笑,“依谭大人之言,揪着萧怀逸的小辫子不放的人才是最厉害的人,不管这些人是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吹毛求疵,都能左右皇上的意思?” 谭金州轻哼一声,面露沉冷的笑容,说:“你很聪明,一语中的,但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萧怀逸有小辫子可揪,就不能怨别人了。” “我明白了,这次的事对我也是个教训,不管萧怀逸此次是死是活,还是削爵流放,我都不会埋怨谭大人率众揪他的小辫子,谁让他有小辫子可揪呢。” 明珏嘴上这么说,语气也很真诚,心里却有另一番计较。你们不是揪萧怀逸的小辫子吗?回头我把他的头发剃光,没小辫子,我看你们还能揪什么? 跟谭金州互相试探的闲谈令明珏确定了思路,她要剪掉萧怀逸的小辫子,让这些人措手不及,只要能把萧怀逸保出来,还击就交给他来做。 谭金州对明珏的态度很满意,点头说:“小师妹,你可以趁此机会离开萧怀逸,换一重身份另外生活,比做一品淑仪夫人要轻松得多。” “我知道谭大人是为我好,可我不敢认同,刚才谭大人还跟我讲礼法,丈夫未死我就生出另嫁的心思,那岂不是又让谭大人有小辫子可揪了。” 不管谭金州绕多大弯子,费多少口舌点缀,明珏现在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谭金州不想让明珏参与这件事,一来是看水木的面子,他不想把跟明珏的关系弄得太僵。二来谭金州怕她出面,如果她出面乱搅,肯定会给程氏一派添好多麻烦。 “你想帮萧怀逸?”谭金州的语气里透出寒意。 “这就是谭大人请我来的目的?”明珏笑容灿烂,语气温和却有力,“萧怀逸是我丈夫,我的荣耀完全来自于他,他处于困境,我能对他弃而不管吗?” “你们没有夫妻之实,何必这么认真?” 明珏微微一怔,谭金州连她和萧怀逸是有名无实的夫妻都能看出来,本事不小。不过,不管谭金州和程氏一派有多么神通广大,胜负未决之前,她不会放弃萧怀逸。她和萧怀逸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夫妻,而且萧怀逸对她不错。 “我们有夫妻之名,这就足够了。” 谭金州惋惜摇头,“我真不想看到你和他一起被流放。” 看来谭金州和程氏一派及萧老太等人还真有必胜的把握,可见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多多是不是萧怀逸的孩子、萧怀逸有没有在老侯爷者孝期有没有与二公主私通,这些事都有待确实,他们为什么就有十足的把握呢? “谭大人敢肯定萧怀逸一定能被流放,想必把握十足。” “小师妹还是回去想想我的话吧!朝堂的事不是你能参与的。” “多谢谭大人,告辞。” “小师妹别忘了还欠我一份人情。” 明珏大笑几声,说:“我没忘欠谭大人的人情,但谭大人似乎忘了我的话。” 谭金州的脸庞闪过几丝怒意,“什么话?” “人情能还则还,不能还,呵呵,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明珏的笑容温和明媚,心里却涌起浓重的苍凉,她决定赖帐,也知道谭金州不会善罢甘休。 皇权至上的社会形态,一个人荣辱贫达就凭上位者一句话。谭金州和程氏一派这么有把握,那只能说明皇上猜忌萧怀逸手握重兵,想借这件事除掉他。现在天下太平了,象他这样的武将利用价值不大,留着只会功高震主。 回到平侯府,来来往往的仆人对她再也不象从前那么殷切奉承,而是带着一些冷落的敬而远之。一个人从高位跌落,不能适应的反而是别人的变化。明珏理解做为下人的无奈,很淡定地接受他们的态度,但她做不到真正的宠辱不惊。 所以,萧怀逸不能败,他有爵在身,而明珏永远是平北侯府的女主人。 她靠坐在软榻上凝神冥思,把与这件事有关系的人连在一起,梳理思路。用英语写出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即使被人看到,也没人知道她要做什么。她想放手一搏,不想依靠任何人,更怕连累不相干的人,因为这件事很麻烦。 “夫人,平夫人求见。” 温玉娥自前几天被萧怀逸禁了足,连仆人都窝在主院,大门不出。平北侯府乱成一团,萧怀逸的妾室都受到波及,却好象与她毫无干系一样。 程氏家族号称天下读书人的典范,以气节风骨著称,向来看不起温家人。此次谭金州及程氏一派和萧怀逸对阵,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保持中立,仍处于观望之中。胜败将分时,他们才会决定倒向哪一边,根本不顾及别人轻蔑的态度。 可是,温玉娥嫁给萧怀逸做平妻,等于把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绑到了萧怀逸这条战船上。若是萧怀逸败了,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想倒向程家,恐怕也不会被接受。 明珏不屑轻哼,问:“她来干什么?” “她没说有什么事,奴婢看她脸色不好。” “让她进来。”明珏端坐在软榻上,寻思着温玉娥的来意及对付的办法。 温玉娥慢步进来,给明珏浅施一礼,靠在软榻上,轻叹一声,许久也不开口。 “紫竹,给平夫人看坐。”明珏扫了温玉娥一眼,说:“我很忙,你有话就说。” “也没别的事,父母怕我在平北侯府无法安胎,想接我回娘住几天,调养一段时间再回来。”温玉娥话音很轻,似乎心无底气,又满腹无奈。 这就是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如意算盘,温玉娥在平北侯府做平妻,温家就等于绑到了萧怀逸的战车,若萧怀逸真被削爵流放,温家也会受到牵连。 把温玉娥暂时接回娘家,如果萧怀逸平安无事,温玉娥有孕在身,还有回来的筹码。如果萧怀逸败了,温玉娥将成为家族的弃子,随便给她找一座寺院,就可以让她了此终生。这样一来,不管萧怀逸是胜是败,对温家都没有影响。 听温玉娥的口气,似乎不愿意回去,大概也害怕回去的后果,她也知道她的荣辱也系在萧怀逸身上。萧怀逸败了,她会被家族抛弃,日子会过得很惨。萧怀逸胜了,知道她只能共享乐,不能共患难,也会对她有看法。 明珏想了想,说:“你有孕在身,我不能准许你回娘家,侯爷不在,若万一有什么闪失,这责任我担不起,你还是留在平北侯府安胎吧!” “我回家是无奈之举,平北侯府正是多事之秋,不利于我安胎。” 说完,温玉娥错开明珏的目光,绞着手帕,长叹一声。温家为什么要接她回去,将来面临什么,她心知肚明,可她不敢不听从家族的安排。 “平北侯府现在确实是多事之秋,可你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府里的事对你安胎能有什么影响呢?你是有孕之身,侯爷的安危无须你费心。” 明珏暗哼一声,温玉娥回温家安胎也罢、暂避风头也罢,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可她不会轻易放温玉娥走,她可不想将来被温玉娥反咬一口。 温玉娥皱了皱眉,不想跟明珏再废话,直接说:“府里不适合我安胎,娘家要接我回去,你没理由阻拦我,腿长在我身上,你也拦不住。”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确实无理由反驳。”明珏冷笑几声,又说:“但我要强调两点,第一,我就当你没跟我说过,你可以回娘家,私自出府,去哪都行。第二,你若是非走,我可以答应,但你写下保证书,你的安危与我、与侯府无关。” “我给你写保证书。” 温玉娥二话没说,转身出去,萧怀逸前途未卜、荣辱不明,即使写保证书她也要回娘家去,这是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意思,由不得她选择。 一会儿,温玉娥的丫头就送来了一份保证书,并说温玉娥已经动身了。明珏哼笑两声,接过保证书看一遍,教由紫竹妥善保管,谨防温家借此生事。 明珏捂额思虑,清理思路,寻找谭金州等人的漏洞做为突破口。又让人把萧攀叫来,详细询问萧怀逸被囚禁的情况,想去见萧怀逸一面。她打算怎么做必须让萧怀逸知道,免得到时候两人行事偏差,会自找麻烦。 萧怀逸被囚禁在刑部的办事厅里,象待审的罪犯了一样,不能随便见人。萧攀说能带她进去,令明珏稍稍安心,决定今晚去见萧怀逸。 “夫人,二公主回来了,想要见你。” 明珏轻哼一声,说:“我没时间见她,让她去休息,有事我自会找她。” 萧怀逸弹劾之后,萧贵妃就以养病为名派人接二公主入宫了。紧接着就传出多多是萧怀逸同二公主私通所生的孩子,皇上就直接下令将萧怀逸囚禁了。二公主说了什么,萧贵妃又在这里面起了什么用,就不言而喻了。 萧贵妃无子,有再强大的家族支持也用不上,所以,她对萧怀逸向来不冷不热。在萧贵妃看来,萧怀逸是害三皇子丧命的真凶,即使三皇子咎由自取,她也恨萧怀逸。萧老太出面状告萧怀逸忤逆不孝,萧贵妃当然鼎力支持。 二公主的遭遇很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被萧老太和萧贵妃利用了。事态恶化到现在这种地步,就算她醒悟了,也与事无补。 “紫竹,你去告诉二公主,让她把嘴巴闭严,我不希望府里传出谣言。另外你问她在宫中这几天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字不差告诉我。” “是,夫人。”紫竹刚出去,又折回来,说:“夫人,秋姑娘来了。” 明珏笑了笑,亲自迎出去,把秋月领进卧房的外间。萧怀逸被囚之后,她孤立无援,还好有秋月在,帮她出了不少主意,又成为她和林子悦之间的信使。林子悦是官身,这时候很敏感,不能跟明珏来往,信都是通过秋月转交的。 “林大人又写信给你了?” “没有没有。”秋月脸一红,拿出一封信递给明珏,“是写给你的。” 林子悦在信中说萧怀逸忤逆不孝、有违礼法之事不算大案,且证据确凿,无须通过刑部三堂会审。为公平起见,又事关礼法孝道,只需礼部走一个过场,就会定罪。除此之外,林子悦又跟明珏说了朝廷各派的态度和反映,仅供她参考。 这封信中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那就是皇上忌惮萧怀逸手握重兵,想借此机会打压他。谭金州和程氏一派摸准了皇上的心思,给萧怀逸安不上更为严重的罪名,才抓住一件有违礼法、忤逆不孝的小事,下大力度攻击。 狡兔死,走狗烹,这是上位者最现实的御人之法。 只拿下萧怀逸,不会掠去萧家的爵位,萧老太和萧贵妃等人乐得参与。反正萧怀逸也是她们的眼中钉,能有机会让他永为翻身,她们当然不会放过他。 这件事居然要交给礼走个过场,皇上可真会选人,也自有微妙的用意。谭金州是礼部尚书,又是他带头弹劾萧怀逸,让他审理萧怀逸的案子,不等于送羊入虎口吗?想必谭金州和程家一派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不会给萧怀逸反击的机会。 萧怀逸被囚禁几天,也没什么反映,林子悦怕萧怀逸乖乖认罪,很担心。他建议明珏再敲登闻鼓告一次御状,把这件事闹大,诏告天下反而不是坏事。 明珏也想告御状替萧怀逸鸣冤,可萧怀逸囚禁这几天太过安静,依明珏对他的了解,这老家伙决不会俯首认罪,一定是成竹在胸,准备到时候反手一驳。 “秋姐姐,代我给林大人写封信道谢。” “不用你吩咐,早已写好让人送去了。”秋月仪态端庄,大方一笑,说:“我也支持你告御状,但你决定之前应该先跟表哥商量一下,看他想怎么做。” 明珏点点头,“我让人去安排了,今天晚上去见他。” 深秋之夜,露重星寒,尖细的月芽儿昏黄如灯。 夜深人静,几个黑衣暗卫拥簇着明珏行走在深长幽暗的小巷。小巷子的尽头有一座四合院,院门口站着几排侍卫,萧攀对了暗语,侍卫马上就撤到了一边。 原来以为囚禁萧怀逸的地方一定很隐蔽,且防守严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些守卫看起来威风八面、尽忠职守,估计早被萧怀逸拿下了。守卫完全归萧怀逸操控,他被囚禁就跟渡假一样,想出来做什么不是易如反掌吗? 这座小院不大,收拾得很整齐,摆设灰暗简朴,却很干净。明珏安心了,萧怀逸被囚禁的日子过得不错,想必他根本就不把这次弹劾当一回事。 萧怀逸靠坐在软榻上看书,明珏进来,他一点也不吃惊,好象就在沐雪斋的卧房里碰到一样。见萧怀逸的精神状态很好,明珏松了一口气,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许多。如果不是胜眷在握,他不会这么轻松,这也正是明珏喜闻乐见的。 “坐过来。”萧怀逸扯住明珏的手,一下子把她拉到怀里。 明珏满脸委屈,努了努嘴,坐到他的腿上,在他背上狠捶了几下,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跟他耳鬓厮磨亲昵一番,才低声问:“这几天你没事吧?” “除了想你,没别的事。” “哼!外面都闹翻天了,你倒悠闲自在,让我到处奔波,还以为……”明珏说不下去了,轻声哽咽,萧怀逸把她抱紧,细语安慰。 明珏跟萧怀逸讲述了这几天侯府内外发生的事及她的想法,又问了萧怀逸的打算。萧怀逸只说了一些简单扼要的情况,有些事情他不想多说,明珏也理解。 “林大人说谭金州和程氏一派之所以揪着这件小事就想治你的罪,是因为皇上忌惮你。我担心皇上给他们交了实底,让他们放手去做,他们才敢这样的。” 萧怀逸冷笑几声,说:“现任的程阁老一直在野教学,谭金州刚从外埠调入京城,两人跟皇上接触都不多,太不了解皇上了。皇上不是有大智慧和狠厉手段的君主,却不糊涂,一些小聪明、小伎俩玩得非常到位。现在,比方说你跟皇上暗示想弹劾谁,恰巧皇上也觉得这人该打压一番了,肯定会全力支持你。 两边闹得不可开交,互相牵制,不影响朝局稳定,皇上乐得看热闹。闹到最后,两派人都讨不到好,皇上再跳出来收场,同时压抑两派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明珏松了一口气,问:“这么说皇上不是真的忌惮你?” “皇上忌惮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是一直很好吗?他知道我会保他的皇位,我也了解他的脾性。”萧怀逸在明珏鼻尖上亲了一下,高深一笑,又说:“身处高位,要事事谨慎,但也要把握时机暴露一些短处和把柄,让皇上牵制,这样皇上才能放心。今年我总体还很顺利,得了皇上太多的封赏,皇上心里早就不舒服了。不出这件事,我也想找些事,露一些把柄,让皇上打压一番呢。” “这就是皇上帝王心术?” “呵呵,这不只是皇上的帝王心术,也是我的为臣之道。” 明珏暗自点头,不只是在这个皇权社会,就是她前世所在的时空也一样。无论是在单位还是公司,有人的地方都如此,人至察则无朋,把事情做得太好,会招致嫉妒,会惹来麻烦。适当暴露一些无关紧要、不伤大雅的缺点和短处,给别人找些平衡,这样反而更能融入人群,不会被排斥和众人合力打压。 “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林子悦建议我再告御状替你鸣冤。” “不用。”萧怀逸递给明珏一叠写满字的萱纸,笑了笑,说:“我前些天就知道程阁老要施诡计,就派来搜罗他的把柄。先让他得意几天,等到审理我之前那一刻,再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保证让他乖乖退场。这些把柄若是公开,他们程家在朝野的清名就会尽数摧毁,他决不会拿一个家族的名声跟我开玩笑。”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威胁他?还闹得被囚禁?多让人担心。”明珏翻着写满程家把柄的萱纸,震惊不已,没想到一向以礼仪诗书著称的程家也肮脏至此。 萧怀逸阴涩一笑,说:“不能早拿出来,我被囚禁,受些打压,可以顺皇上的气,消除皇上的心病。至于程阁老,他不是想弹劾我、出口恶气吗?我要让他这口气出到多一半,以为大功告成时,再捏住他的喉咙,你猜结果会怎样。” 结果会怎么样?那还用问,肯定会憋得要死要活,比不出这口气更难受。 “阴险。”明珏想了想,问:“其他人怎么应对?老太太铁了心要对付你。” “别理会那个老太婆,她不是铁了心吗?我把她的心摘掉,还要让她好好活着。”萧怀逸冷哼一声,说:“最让我担心的人是谭金州,他无妻子父母,又不贪财、不好色,整个人就是铁桶一块,一点把柄都没有,无欲则刚,无法逼他就范。” “他这么好?”明珏果断推开萧怀逸,说:“我去勾引他。” “你敢。” 萧怀逸一把将明珏提起来,轻轻放到软榻上,高大的身体罩住她,满脸寒光逼人。明珏放声大笑,双臂勾住他的脖子,推他起来,又依偎到他怀里。 “我问你,多多到底是不是你儿子?”明珏揪住萧怀逸的衣领,气势汹汹。 “不是。” “二公主既然是多多的生母,她难道不知道谁是多多的亲爹?她为什么说是你?你被囚禁当天,萧贵妃就接她进宫了,今天刚回来。” 萧怀逸皱了皱眉,说:“当年,狄赛隆以她为人质跟我对阵,把她关进一座茅屋里,给她下了迷毒,想引我过去。我识破狄赛隆的阴谋,就让萧攀也给他下了迷毒,把他扔进茅屋,我把他的人马全部杀光了,他还没醒。狄赛隆都不知道多多是他的儿子,慧悦一直认为那天晚上是我,她怀孕以后,我怕她堕胎,就骗了她。等她生下孩子之后,我跟她说明了,她就丢弃了多多。” “二公主也真是,她做证说多多是你的孩子,不也把自己抹黑了吗?她就不清楚老太太和萧贵妃在利用她吗?把你毁了,她有什么好处?太蠢了。” “这就是老太婆的高明之处,不能轻看。”萧怀逸冷笑几声,问:“你知道洛明环是怎么死的吗?那时候的情况比现在还危急。” “你不是说她是被你杀的。” “其实算不上我杀她,唉!也是因为我而死,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吗?” 明珏斜了萧怀逸一眼,反问:“我是神仙吗?” 萧怀逸把明珏抱得更紧,给明珏讲述当年往事,听得明珏连声叹息。 萧怀远是嫡长子,得萧老太宠爱,又有白家和白夫人倚仗。可他身体不行,从没上过战场,这对于以军功在朝堂立身的萧家来说是一个隐患。而萧怀逸战功赫赫,老侯爷有意立萧怀逸为世子,遭到萧老太和白夫人的强烈反对。 老侯爷无奈,只好上奏折立萧怀远为世子,并把萧怀远带上战场。大军行进的路上,萧怀远水土不服,又不堪劳累,上吐下泄。他怕众人嫌他无能,就让心腹手下买来泄药,想让萧怀逸吃下去,跟他一样上吐下泄,被人耻笑。 萧攀发现萧怀远的阴谋,告诉了萧怀逸,萧怀逸略施小计,就让萧怀远吃下掺有泄药的食物。结果,萧怀远水土不服加重,没几天就死了。 萧老太和白夫人一口咬定是萧怀逸害死了萧怀远,非让老侯爷将萧怀逸处死。老侯爷不同意,她们又没有证据,闹腾了许久,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萧老太和白夫人并没有放弃,到处寻找证据,想置萧怀逸于死地。 当时,萧怀逸跟洛明环成亲两年了,也娶洪姨娘过门了。洛明环无出,而洪姨娘进门一年就生下了敏绚,洛明环要把敏绚记在名下,萧怀逸不同意。 为此,他们夫妻之间矛盾很深,萧老太就以处死洪姨娘,把敏绚养在洛明环名下为诱饵,让洛明环去找萧怀逸害死萧怀远的证据,洛明环竟然同意了。 老侯爷已上奏折要立萧怀逸为世子,正是考核阶段,对萧怀逸至关重要。可洛明环竟然被萧老太和白夫人利用鼓动,去萧怀逸的书房偷证据,还真找到了包泄药的纸。洛明环的丫头,也就是现在的陈姨娘把这件事告诉了萧怀逸。 洛明环拿到所谓的证据,要向萧老太去告密,被萧怀逸追上,一脚把她踹进了河里。当时正值深冬,洛明环恰巧掉到冰窟窿里,挣扎呼救很久,才有下人把她救上来。获救之后,洛明环就病了,缠绵病榻一段时日,就死了。 听完萧怀逸的讲述,明珏感觉不可思议,洛明环的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就是恨萧怀逸、恨洪姨娘,关键时刻,也要跟萧怀逸夫妻一心呢。萧怀逸被立为世子,她就是世子夫人,就算她自己不能生,也不要洪姨娘的孩子,还有别的妾室会生孩子呢,想过继一个还不容易吗?何必要听萧老太的话、搭上自己的命呢? 不知萧老太怎么给洛明环做的思想工作,果然高明,能让他们夫妻反目,帮着外人害自己的丈夫,萧老太下迷魂药的功夫真不容小觑。 二公主不也一样吗?她对萧怀逸情深意重,她就不知道把多多的事闹开会害了萧怀逸吗?为什么还听萧老太和萧贵妃的话呢?这其中又有什么奥妙? 明珏叹了口气,说:“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 “不管她们,只要你跟我同心就行。”萧怀逸把明珏压到软榻上,在她身上揉摸亲吻,见明珏没反对,就想进一步深入,“明珏,我们今晚圆房吧!” “谁跟你同心?谁跟你圆房?哼!”明珏一把推开他,坐起来,说:“现在我帮你,就是念及夫妻情份,你若真败了,我马上就改嫁。” 萧怀逸捏着明珏的下巴,一字一句说:“我不会败,没有真假。” “把你的打算告诉,我想想该怎么协助你,我也不想让某些人得逞。” 两人边商议边亲昵,详细沟通了各自掌握的情况,确定了如何着手反击。东方泛白,萧攀等人才护卫明珏回到平北侯府,又分头去准备了。 回到卧房,明珏困乏至极,倒头便睡,一觉就睡到了午时。睡醒之后也不想起床,她把自己卷到被子里,仔细琢磨她和萧怀逸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夫人,风兰来了,说是六皇子有消息给你。” “让她进来。”明珏卷了卷被子,并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小乔这些天也帮了她不少忙,他有消息就让人送到豆腐坊,再通过伙计转交风兰,然后送到明珏手里。当然,小乔也不白帮忙,他每帮一次,都会跟明珏提一堆条件。明珏一概答应,等这件事平定之后,她准备一起赖账。 风兰告诉明珏,说谭金州和程阁老一派向皇上保证不会给萧怀逸妄加罪名,要让萧怀逸心服口服,他们要滴血认亲,确定多多是萧怀逸的儿子。 这件事主要牵头的人还是徐文炳,徐文炳属于程家一派,又跟萧老太等人有亲。徐家人倾尽全力支持徐氏,为了让敏纯袭爵,可谓费尽心血。 在明珏前世的时空,滴血认亲的科学根据很低,在这个时空却很先进。既然他们想玩高科技,就陪他们玩,谭金州难对付,她也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萧怀逸昨晚给了她一些机密资料,里面有徐文炳的履历。明珏仔细翻看了几遍,嘴角挑起诡诈的冷笑,你们要玩滴血认亲,可别怪我这招太毒。 “紫竹,替我写一份折子,总被皇上利用讹诈,我也该提些要求了。” “夫人想怎么写?” “简单些,就写我想请皇上主持公道,派黄公公监审此案,注明有惊喜哟。”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又多了一个儿子 听说萧老太有请,明珏冷冷一笑,正想去会会这老虔婆呢,看她又要耍什么花招?对这个老虔婆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去会她也要做足准备。 她让萧攀给她派了几个暗卫,免得萧老太对她下毒手,只要不危及她的人身安全,那些挑衅言词和冷嘲热讽都无关痛痒,她可以毫不在乎。 就象萧怀逸对付程阁老一样,先忍耐,让对手出一口气,当他那口气出到最关键、最销魂的时候,下一个瞬间就要达到高潮,浑身舒爽,那时候去掐他的喉咙。那口气会上不来、下不去,不把他憋死,也会把憋得走火入魔。 有一种阴阳合一的运动与整人出气相仿。据说男女正在疯狂冲刺,下一刻就是高潮,这时候被突然打断,男人可能会终生不举,女人可能会变成X冷淡。 现在,合力对付萧怀逸的人都准备最后冲刺了,等明天萧怀逸的案子审过之后,有几个会终生不举,有几个会变成X冷淡,就看他们各自的功能了。 她思虑片刻,叫来心腹下人吩咐一番,又平静心绪,稍做收拾,以坦然大气的心态去会萧老太等人。敏感时期,她要防患于未然,必须时刻做好准备。 二公主正在大门口跟守门婆子好言哀求,她要见明珏,婆子们推三阻四,不给她通报。她急得手足无措,却拿不出一点公主的威仪,任凭下人奚落讽刺。 紫竹上前呵问:“怎么回事?” 守门婆子陪笑跟紫竹讲述情况,把不给二公主通报说成误会。二公主也不跟婆子们计较,慌慌张张朝明珏走来,连问安都变得语无伦次。 “二表哥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消息?” 明珏微微皱眉,装出一脸沉重,说:“昨晚我去看他了,他被打得浑身是伤,此事证据确凿,明天礼部走个过场,就结案了,他会被削爵,流放到漠北去。” 二公主怔了怔,随后双手掩面,失声痛哭,边哭边说:“他被流放,我就跟他去漠北,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他,求你替我照顾多多,呜呜……” 就凭这智商,也在危机四伏的深宫里呆了十三四年,她怎么长大的?明珏以非常奇怪而新鲜的眼神看着二公主,好象在看一个举世无双的奇迹。 林玉黛真有伴了,她们俩人的大脑是一个型号,构造也差不多。不过,二公主的品性要比林玉黛好,至少不象林玉黛那么清高自大、凉薄自私。 自古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萧怀逸是享亲王待遇的一品侯,别说只是有违礼法、忤逆不孝,就是真犯有重罪,也是直接砍头,而不能用刑。 明珏只是开玩笑说萧怀逸被打得遍体鳞伤,二公主居然信以为真了。她远赴漠北十几年,难道连脑细胞都被漠北肆虐的风雪的冻结了吗?就她这点的脑子,谁要是不想利用她,谁都觉得对不起她,难怪堂堂公主竟然混到这种地步。 “听说漠北的日子很苦,你好不容易回到中原,竟然想去照顾侯爷,可见你也是有情有意之人。”明珏感觉自己的牙齿都被酸倒了,但有些话还是要跟二公主说透,“你既然对侯爷情深意重,为什么要伙同那些人栽脏陷害他?就为跟他一起去漠北共患难?向众人展示你对他的情意?你不觉得这样做代价太大吗?” 二公主慌忙摇头,低声饮泣说:“我想要回多多,也想让他认下多多,以后我们母子在平北侯府里就有了保证,她们说二表哥不会有事,只是想帮我。我回来之后才听说二表哥被囚禁了,才知道他要被削爵流放,我……” 萧老太的攻心计真不简单,她知道二公主最想要什么,也知道该如何入手说服二公主。结果二公主被她鼓动欺骗了,弄得惨乎惨矣,发生这种事只怪萧老太阴毒吗?二公主被蒙在鼓里,被骗得死死的,骗了傻子,萧老太才不会自责。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也不知道那些人跟你说了什么,多多现在侯府里没保证吗?他是我的养子,又记在侯爷的原配夫人名下,谁敢轻视他?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又对侯爷有恩,就算只是侧室,你没保证吗?” 明珏长叹一声,直视二公主,问:“你究竟想要什么保证?那些利用你的人要保你成为侯爷的正妻吗?她们要是顾及你,会把你推到浪尖风口吗?你有没有想过事情闹起来的后果?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和侯爷私通生下了孩子,侯爷被削爵流放也就罢了,你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多多以后怎么生活?” 明珏越说越气,看向二公主的眼神寒厉,满含恼恨。二公主人品不错,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在漠北十几年的苦日子,为什么她就不接受教训呢? 这件事不管最后无论收场,二公主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即使明珏和萧怀逸还对她一如既往,那些想利用她的人没达到目的,会让她好过吗?多多肯定不会认她,甚至会恨她,侯府那些势利心、富贵眼的仆人不难为她才怪。 二公主泪流满面,身体随着她低声饮泣微微颤抖,眼底满含凄凉无助。她离开京城十几年,好不容易回来了,憧憬着和萧怀逸朝夕相处的日子,她满心期待却弄成了这样。明珏的话警醒了她,她也慢慢想通了,明白了。 她被人利用了,利用她的人是她的亲生母亲,萧贵妃还在恨她。她本以为十几年过去,她在漠北受了那么多苦,萧贵妃不会再跟她计较。可她想错了,现在也想明白了,萧贵妃和萧老太对当年的事并没有释怀。萧贵妃恨萧怀逸误伤了三皇子的命,也为没解决四皇子这个隐患恨着她,刻骨铭心的仇恨如何能解? “夫人,我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挽回?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做。”二公主抓住明珏的手,呜咽痛哭,“夫人,我想救二表哥,你帮帮我,帮帮我……”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我能怎么帮你?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就看他的造化了。多多被抓起来,已经几天没消息了,你现在不担心你的儿子吗?”明珏甩开二公主的手,摇头叹气,以看怪胎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冷哼一声,说:“侯爷一直对你心存感激,知道你在漠北的日子不好过,他想尽办法让你回来,没想到你却生出这样的心思。此次,不管侯爷会不会被流放,他都不会原谅你。” 二公主浑身一颤,脸色在霎那间苍白,眼泪大滴滚落,眼神欲渐空洞。明珏不想跟她浪费时间,轻哼一声,转身要走,又被二公主一把拉住。 “夫人,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我……” “我怎么帮你?你自己惹下是非就自己解决。”明珏叹了一口气,说:“你去寺庙祈福吧!祈求侯爷和多多平安无事,希望他们不恨你。” 明珏见二公主目光呆滞,空洞的眼底隐约透出绝望,长叹一声,不想再跟她废话,转身就走。还有去会萧老太,那老虔婆不知又要出什么妖蛾子了。 走出一段路,明珏停住脚步,思虑片刻,说:“紫竹,你去查查随身伺候二公主的那几个下人的底细,看看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一经查准,严惩不怠。” “是,夫人。” 深秋的晌午,阳光正好,澄空明净如洗,数片苍黄的落叶翩跹飞舞。 萧怀达正和几个姨娘丫头在路边的小亭里喝酒取乐,看到明珏主仆走来,他都一脸轻蔑。萧怀达迎娶白迎蓉过门之后,除白迎芷以外,白夫人又一口气给他抬了五个姨娘,添了七八个通房丫头,大有跟萧怀逸的“娘”们媲美之势。 洛家陪嫁过来的丫头青竹和几年前伺候明珏的翠丝都被抬成了姨娘,大有和白迎芷分庭抗礼之势。见明珏走近,那些丫头姨娘们要行礼,被萧怀达拦住了。 “来来来,我们喝酒,谁喝得多,本侯重重有赏。”萧怀达饮尽杯中酒,搂抱着他的姨娘们恣意欢乐,还将一只酒杯扔到明珏脚底下。 听到萧怀达挑衅性的自称,明珏暗自摇头,萧怀逸只是被暂时囚禁,萧怀达就做起来了封候的美梦,做美梦的人还不只他一人,还有一个萧敏纯。 如果一品侯只靠家族萌恩就谁都能当,萧怀逸还用去战场浴血拼命吗?不知道萧老太怎么考虑这个问题,难道老虔婆的脑袋也生锈了?敏纯只有十四岁,心机很深,却文武不通,即使萧老太想拢权,朝堂上的事如何应付? 崇禧堂的小花园内,几片晚菊嫣然盛放,淡雅的花香装点丝丝清寒。 花园正中的凉亭里摆着一张矮脚方桌,萧老太、徐老太太、黄氏及两个不知姓名老妇正围桌而坐,闲聊喝茶,徐氏和小白氏在一旁伺候。明珏进来,给萧老太和徐老太太等人行礼请安,几人装做没看见,不理不睬。 明珏暗哼一声,也不跟她们多言,就到凉亭外面的湖溏边喂鱼。她捏起鱼食洒向湖溏,数条锦鲤蜂涌而来,追逐抢食,自由嘻戏。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她长叹一声,心里涌起浓重的悲哀,又抓起一把鱼食洒向湖溏。突然,她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正要回头,就有一双手拼力推在她的后背上。她站立不稳,身体向湖溏倒去,一条黑影凌空跃下,将她提起,放到湖岸上。 敏纯怒视明珏,脸上的阴鸷、眼底的刻毒与他的年龄极度不符。他突然跑过来,想把明珏推下湖溏,危急时刻,提前埋伏下的暗卫救了明珏。 这小崽子真是欠收拾,听萧怀逸说现在的敏纯和当年的萧怀远一模一样,都阴险狠毒,萧怀逸小时候可没少吃萧怀远的亏。若敏纯老老实实,做为叔叔,萧怀逸不会亏待他,可他居然痴心妄想袭侯爵,还生出杀人害命的歹毒心思。 不能留他了,让他活着,将来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父债子还,萧怀远做下那么多坏事,死得太容易了,也该让他儿子变本加厉偿还了。 明珏差点落水,她的丫头婆子全上前询问情况,贴身伺候。可萧老太几人照常喝茶闲聊,好象没事一样,黄氏还把敏纯叫到身边,不停夸赞。 “老太太叫我来,就是想用这种方式要我的命?”明珏满脸微笑扫了萧老太等人,眼底却隐含着刀锋剑刃一样的寒光。 “要你的命又怎么样?你现在死了多痛快,总比以后生不如死强。”徐氏抛给明珏一个阴冷的笑容,没等萧老太开口,她就跳出来了。 徐氏守寡多年,性情阴郁沉闷,除了萧老太和敏纯,她跟谁话都很少。听说萧怀远死时,她怀了七八个月的身孕,孩子没保住,她也受了刺激。后来把通房丫头所出的敏纯养在名下,一直悄无声息过活,也没掀起过什么风浪。 可今天,徐氏明显与以往不同,不再象以前那样沉默不语,急着跟明珏争峰对峙,似乎也有些按捺不住了。萧怀逸被削爵,萧怀达和敏纯都想袭爵,有萧老太和萧贵妃支持,敏纯的把握更大,徐氏也就不必象以前那么隐忍沉默了。 明珏重哼一声,脸上的微笑慢慢变冷,说:“别说现在侯爷安然无恙,就是侯爷被削爵流放,皇上没下旨掠去我的封号,我仍是一品淑仪夫人,平北侯府的女眷还是我的封诰最高,你们要我的命?想得也太简单了吧?” 萧老太沉着脸,问:“你男人的爵位都保不住了,皇上还会保留你的封诰吗?” 现在,萧老太连萧怀逸的名字都不叫,直接称他为明珏的男人,可见她有多么恨萧怀逸,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也确实为她出了一口恶气。 黄氏嘬了口茶,很不屑地扫了明珏一眼,满脸紧张,对萧老太说:“听炳哥儿说皇上嫌萧侯爷居功自傲,早就对他不满了,还好他闹出这档子事,只削他的爵,流放他一个人,要是再严重了,说不定会牵连平北侯府。” 徐文炳是第一次递奏折弹劾萧怀逸的人,明珏没见过他的人,看黄氏这副小家子的德行,她的儿子又能好到哪去呢?估计他们母子是一路货色。 萧老太点头叹气,满脸虔诚感激,冲皇宫的方向行礼,说:“皇上英明。” 黄氏率先开口,讨论萧怀逸功高震主遭猜忌的事,边说边替萧老太念佛。徐老太太和另外两个老妇人很快就加入进来,一起对萧老太又恭贺又劝慰。 萧怀逸功高震主,遭皇上猜忌,这样的话题连长舌妇都随便议论,可见早已传遍京城。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萧怀逸能保住命就不错,被削爵流放已是皇恩浩荡。这些人之所以敢这么闹腾,都认为萧怀逸得罪了皇上,一定会被治罪。 黄氏等人对明珏一脸蔑视嘲弄,说话似无顾忌,好象萧怀逸已被拉上断头台一样。没有萧怀逸,明珏还有什么资本腾达?早已被某些人攥到手心里了。 徐氏和敏纯并肩而站,母子二人满脸挑衅看着明珏。徐氏一直认为是萧怀逸害死了萧怀远,老侯爷死后,爵位应该由敏纯承袭,不管那时候敏纯多大。 这些年,就象是萧怀逸夺走他们母子的东西一样,迫于压力,他们母子一直敢怒不敢言,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爵位要物归原主了。他们母子计划只好萧怀逸被流放,他们就找人杀了萧怀逸及明珏等人,替萧怀远报仇雪恨。 萧老太扫了明珏一眼,说:“你男人被流放,我会让萧氏族中的长老把他逐出家族,以后就与萧家无关了,你就带着你房里的姑娘姨娘们削发出家吧!” “那也要等皇上下了圣旨再说,我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希望你们也一样。” “哼哼!明天你就落泪了。” 明珏想狠狠挖苦她们,警告她们别痴心妄想,彻底击碎她们的美梦,但她咬牙忍住了。萧怀逸的案了明天开审,先让她们自以为诡计得逞,得意忘形。等到最关键的时候再掐住他们的喉咙,让她们体会前功尽弃、生不如死的滋味。 敏纯仍阴冷森寒注视明珏,好象要把通天的仇恨都发泄到明珏身上。明珏不记得怎么得罪过敏纯,可能她只是被迁怒了,敏纯恨的是萧怀逸。 明珏满脸笑容回敬敏纯,她很想把这个小崽子推进湖溏,最好在他身上绑上几块石头。这种事还是交给暗卫去做,免得脏了她的手,坏了她的名声。 “老太太既然没什么事,我就不奉陪了,回去等削爵流放的圣旨。” 走出崇禧堂的大门,明珏缓了一口气,脸上密布寒霜。萧老太叫她来,是要给她下最后的通牒,告诉她萧怀逸的处境和结果,让她做好削发出家的准备,并没有难为她,大概觉得她已经沦落底层,不值得再跟她浪费精力了。 若明天的情景完全出乎她们意料之外,又会是什么情景呢?明珏决定今晚还去看萧怀逸,把府里的笑话告诉他,这么有趣的事一定要跟他分享。 明珏冲空中招了招手,两条黑影飘然落下,与明珏低语几句,就离开了。她本不想跟一个孩子计较,可敏纯不一样,这孩子太阴险,让他活着就是隐患。敏纯的死活留给萧怀逸决定,明珏只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尝尝掉下湖溏的滋味。 远远看到萧怀迁迎面走来,冲他抱拳施礼,明珏忙加快脚步迎上去。萧怀逸被囚禁这几天,平北侯府对外的事都是萧怀迁打理,他也帮了明珏很大的忙。 “二嫂,礼部派人来传话,说侯爷的案子明天开审,让府里派人去。” “我是肯定要去的,你去告诉老太太,估计她也会去,想看热闹的人可不少。” 萧怀迁冲明珏躬身施礼,媚眼含笑,“我去禀报老太太。” 明珏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带丫头回沐雪斋。听到丫头喊萧怀迁掉东西了,她回头看到萧怀迁经过的地方有一包东西,而萧怀迁快步如飞,没听到丫头的喊声,早走远了。明珏让丫头去拿那包东西,回头再给萧怀迁送去。 那包东西用手帕包着,小丫头拣起来,手帕就松开了,露出里面的东西。小丫头一看,顿时惊叫一声,羞红了脸,忙歪着头拿过来给明珏。 里面的东西是八张暴力黄图,四男四女赤身果(同某字)体,女的两乳之间画着一把刀,男人两腿根之间画了一把刀,每张图上都写着一个“温”字。 丫头们羞红了脸,都避开了,婆子们讪骂几句,也不好意思看。明珏想装纯情小女人,又觉得与她泼辣的气质不符,很大方地翻一遍,包起来递给婆子。 她微微皱眉,这八张暴力黄图不是她的杰作吗?那晚,她召集金翎卫时不慎遗落。金翎卫的兄弟以为这些图是任务,就把温家八口光溜溜挂到了旗杆上。 这些图应该在金翎卫的隐卫手里,怎么会从萧怀迁身上掉下来?还掉到了她能看到的地方,是无意掉落,还是萧怀迁有意为之,在试探她? 明珏很快给了自己答复,萧怀迁是金翎卫的隐卫,故意掉落这些图,就是想试探她。明珏感觉不可思议,听说金翎卫的隐卫藏得很深,没想到就在她身边。 小乔接手金翎卫,花费了很多心思,一直在找日月令。日月令在她手里,除了多多,没有人知道。事关重大,她不敢泄露丝毫,只能跟萧怀迁装傻。反正日月令埋到土里,是不会被查到的,除非她或多多无意之间泄密。 “夫人,这些图画怎么处理?” 明珏狡黠一笑,说:“还用手帕包好,马上给三奶奶送去,就说是三爷丢的,请三奶奶收藏转交。这些东西是你们拣到的,我没看到,知道该怎么说吗?” “是,夫人,老奴知道该怎么说。” 回到沐雪斋,紫竹迎上来,告诉明珏说二公主从漠北没带回仆人来,这四个丫头、两个婆子都是萧贵妃和萧老太替她安排,也是她们埋下的眼线。明珏让紫竹再给二公主安排几个丫头婆子,把她原有的仆人监视起来,慢慢收拾。 听说二公主去家庙了,要戴发修行替萧怀逸祈福,明珏并不吃惊。侯府上下千余口,个个都被浸淫成玲珑七窍心了,不是二公主能适应的。永远留在家庙里或许是她的出路,否则凭她的脑子,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 对于二公主,明珏实在无话可说,真是觉得她很可怜。她让紫竹挑了稳妥下人跟去家庙伺候二公主,留心照顾,按原有份例用度供给,不允许任何人苛扣。 丫头传报说秋月来了,正在暖阁等她,明珏笑了笑,换好衣服就去了暖阁。 林子悦给明珏送来消息,说萧怀逸的案子明天在礼部办事厅正堂审理。谭金州主审,程阁老陪审,皇上派黄公公来监听,可能还有一些人要来凑热闹。 萧怀逸已经有对付程阁老的办法了,不用明珏分心,黄公公是她给皇上递折子请来的,到时候自有妙用。谭金州心机深沉,也是个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人物,又因大公主的事深恨萧怀逸,确实是一个难对付的人物。 “表嫂,听林大人说外面都在传表哥功高震主,遭皇上猜忌,我觉得很蹊跷。” 明珏微微一笑,问:“为什么觉得蹊跷?” “这时候传出这些话不蹊跷吗?传出这些话的人真是用心良苦。” “你认为是谁传出这些话的?”明珏暗自佩服,秋月确实是聪明人。 秋月嘬着茶,笑得很爽朗,说:“我认为是你故意传出去的。” 明珏坦然一笑,痛快承认,“也不全是。” “那一定还有表哥,你们真是夫妻同心,谁也不会想到对表哥最不利的传言竟然是你和他传出去的,这些话传得沸沸扬扬,皇上怎么就不表态呢?” “皇上很聪明,现在表态还为时过早,听到一点传言就自乱阵脚的人能当皇上吗?皇上会在最关键的时刻跳出来收拾乱摊子,也会坐收渔翁之利。” 最初,明珏听说萧怀逸被囚禁,就认为萧怀逸功高震主,遭皇上猜忌了。她故意传出这些话,是想给皇上施加舆论压力,希望皇上对这件事慎重决定。 与此同时,萧怀逸也故意让人放出他功高震主、遭皇上猜忌的话,除了想给皇上施加压力,也起到了烟雾弹的作用,用来迷惑麻痹某些人。反对他、愤恨他的人都信以为真,纷纷跳出来,对他弹劾打压,想置他于死地。 象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这样想保持中立的人也按捺不住了,怕萧怀逸被削爵流放连累他们,陆续倒戈,都想尽办法和萧怀逸划清界限。 这正是萧怀逸想看到的,一个人处于高位时,阿谀奉承、争相巴结者多不胜数,谁也不会轻易与他为敌,风光正劲时,很容易被人迷惑。当他摇摇欲坠,谁会帮他一把,谁会踩他一脚,谁会对他置之不理,就都显现出来了。 等萧怀逸过了这一关,一定会反扑,所以,他现在不动声色,好象真的重罪加身一样,先让那些人兴奋几天,很快他就会扼住他们的喉咙。 “表嫂,你做好准备了吗?” 明珏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好准备的,我人去就行。” 秋月点点头,看明珏满脸无谓坦然,知道她已做好准备,高悬的心也放下了。 第二天,明珏早早起来,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一切妥当,才带几个心腹下人出发,萧攀带护卫随行,直奔礼部办事厅的正堂。 礼部走过场审案,不象公堂,两旁没有威武的衙役,只有几个办事人员侍立两帝,一队侍卫守在门口。正堂顶头正中有三个座位,分别是程阁老、谭金州和黄公公。两边有几排椅子,分男左女右,坐着来听审和看热闹的人。 右边挂着一张软帘,帘后有十几张椅子,只有明珏一人就坐,紫竹和朱艳两边伺候。明珏感觉人少寂寞,让紫竹和朱艳坐在她两边,陪她说话。 徐文炳进来,跟谭金州等人禀明情况,又商议几句,谭金州就传令带萧怀逸和多多进堂。正在这时,徐氏、白夫人陪萧老太进来,三人满脸喜色,边走边轻声说笑。黄氏、徐老太太还有两个不知名的老妇也喜滋滋来看热闹了。 明珏迎上去给萧老太等人行礼请安,在礼部正堂内,她就是千般不愿,礼数也一丝不苟。萧老太沉着脸冷哼一声,扶着徐氏就坐,几人都对明珏不理不睬。 萧怀逸进来,一副坦然轻松了样子,一点也不象要受审的人。侍卫搬来椅子请他就坐,他坐在正堂中间,与谭金州等人对峙,成了正堂的焦点。 他扫了明珏一眼,点头一笑,暗示一切在掌控中,明珏也松了一口气。只要控制了程阁老,谭金州就会有所顾忌,一个徐文炳根本就翻不起风浪。 多多被带进来,怯生生看着众人,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茫然之色。被关了这几天,他圆乎乎的小脸瘦了一圈,显然受了很多委屈。 明珏心底一酸,忙迎过去,看到萧怀逸和明珏,多多嚎啕大哭。萧怀逸摸着多多的头,叹了口气,没说什么,眼底闪过狠厉。明珏揽着多多的肩,给他擦去眼泪,轻声劝慰,又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直到他破泣为笑,才回到座位。 谭金州一脸寒凛,清了清嗓子,直入正题,说:“萧侯爷,有人弹劾你在令尊重孝期间与二公主私通,生下萧敏缮,有违礼法孝道,你可认罪?” 萧怀逸坐姿端正,微微一笑,说:“谭大人,你的玩笑开大了,我为什么认罪?就凭你们的一面之词?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信口胡说你跟别人生过儿子呀?” “萧侯爷,你的狡辩太拙劣了,没有足够的证据会审你吗?”谭金州直视萧怀逸,轻哼一声,说:“把二公主的证词呈上来,让萧侯爷看看。” 明珏暗暗皱眉,萧贵妃和萧老太游说二公主写下这样的证词,白纸黑字,咬定多多是萧怀逸的儿子,就是想给萧怀逸加上有违礼法、忤逆不孝的罪名。 如果今日把这份证词推翻,二公主以后如何自处暂且不说,萧贵妃如何下台?可能萧贵妃和萧老太认为这次一定能搬倒萧怀逸,就算累及名声也认了。 萧怀逸仍一脸坦然,也不接那份证词,睃视谭金州,说:“谭大人,这样的证词没必要拿出来,一点份量都没有,更不可信。我也可以随便找一个女人,带上几个孩子,弄一份证词,告你抛妻弃子,保证连五两银子都花不了。” 谭金州紧紧皱眉,说:“萧侯爷,真没想到你还如此精通无赖的行径。” “彼此彼此,对于那些无赖行径,以后本侯还要跟谭大人多切磋。” “你……”谭金州暗自咬牙,以前他跟萧怀逸没正面接触过,只听说无论阴谋阳谋,萧怀逸都玩得很精通,却没想到萧怀逸还有泼皮无赖的潜质。 程阁老沉着脸拍了拍桌子,说:“萧侯爷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 萧怀逸笑了笑,说:“程阁老此言差矣,谁说见到棺材就一定要落泪呢,比如你见到我的棺材或我见到你的棺材,那肯定是要笑出来的。” 明珏暗笑,跟萧怀逸朝夕相处几个月,对他也了解颇深了,他不是巧嘴多言之人,但有时候他那张嘴很毒,连明珏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程阁老气结了,平静片刻,说:“即使萧侯爷对二公主的证词不屑一顾,老夫也能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请太医来,滴血认亲。” 听说要滴血认亲,萧怀逸身体一颤,顿时脸色微变,坐立不安,看上去很害怕。他看向明珏,眼神慌乱躲闪,一脸恳切,象是在向明珏求助。又该夫妻同心一把了,明珏忙慌慌张张站起来,又惶恐无力坐下了,也满脸害怕。 看到萧怀逸和明珏的表现,萧老太和徐氏等人脸上流露出大功告成的兴奋,凑到一处悄声议论。徐文炳冲萧老太等人打了手势,积极准备滴血认亲的事。 程阁老暗哼一声,面露喜色,跟谭金州低语几句。谭金州点点头,扫了萧怀逸一眼,松了一口气。黄公公扫视明珏和萧怀逸,暗暗为他们捏一把汗。 看到太医带着滴血认亲的使用器物进来,程阁老眼底闪过得意,站起来,准备迎接。这时候,有人送进来一包东西,说是给程阁老的,让他打开看看。 程阁老没多想,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阴狠的目光投向萧怀逸。萧怀逸冲他抱拳一笑,程阁老一下子坐到椅子上,捂着胸口,身体微颤。 “程阁老,程阁老,您怎么了?”谭金州等人忙扶住程阁老,急切询问, 太医刚到,正好派上用场,过来给程阁老诊脉,说程阁老气急攻心,需要休息。谭金州忙让人把程阁老抬回后堂,另找太医诊治,又让人通知程阁老的家人。 看到程阁老昏过去,手里还紧攥的那包东西,谭金州狠厉警惕的目光落到萧怀逸身上。他猜到这包东西是程氏家族的把柄,也知道是萧怀逸在威胁程阁老。 程氏家族很大,虽说是书香门第,族中子弟也良莠不齐,被人揪住把柄很正常。可谭金州自认没把柄,他不怕萧怀逸的阴险手段,要继续审理此案。 “王太医,开始滴血认亲。”谭金州冷冷一笑,转向萧怀逸,“萧侯爷,我谭金州做人光明磊落,你那些鬼魅伎俩不能左右我,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谭大人,我被囚禁期间曾三次滴血认亲,今天还要重演吗?” “为稳妥起见,才三次滴血认亲,萧侯爷既然知道结果,为什么不认罪?” 萧怀逸歪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说:“再验一次吧!” 多多看到又有人要扎他的手指,忙满脸恐惧瞅向明珏。明珏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害怕,又给紫竹和朱艳使了眼色,主仆三人过来看结果。 清澈的瓷碗里,萧怀逸和多多的血很快溶到一起,又慢慢散开,血丝浸润。 王太医端着碗让众人看,说:“血型相合,父子之证。” 谭金州点了点头,冷笑问:“萧侯爷,你还有什么话吗?” 萧怀逸揽着多多靠在他身上,低垂着头,说:“无话可说,这儿子我认了。” “萧侯爷,你认下儿子,就代表你认罪了,但在场的人都想亲耳听到你认罪。” 嘲弄、愤恨、惋惜的目光投向萧怀逸,正堂内外的人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谭金州冷眼逼视萧怀逸,又一次提醒他认罪,并强调他不认罪,也可以判他的罪。徐文炳志得意满,萧老太和徐氏等人得意洋洋,凑到一起低声密议。 “萧侯爷,我再问一句,你可认罪?” “我、我认……” “你敢认?你认了回去我就罚你跪搓板。”明珏大步走出来,睃了萧怀逸一把,拉过多多,说:“滴血认亲就能确定父子关系吗?那我们可要多试几次。” 谭金州冷眼盯着明珏,问:“你想干什么?” “滴血认亲哪!谭大人不想配合?”明珏走向谭金州,转头说:“早就听说王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首屈一指,今天我要请你帮忙做个见证。” 明珏不顾男女之别,一把抓住谭金州的手,没容他反驳,一根银针就扎到他的指尖上,血珠滚出来,滴落在丫头提前准备好的水碗里。 “自己扎。”明珏又拿出一根银针,扔给萧怀逸。 谭金州和萧怀逸的血在水碗里慢慢融合,众人都惊呆了,瞪大眼睛看着。 萧怀逸满脸无辜,忙说:“贤妻,你听我说,谭大人真不是我儿子。” 明珏咬着嘴唇,强忍笑容,说:“滴血认亲的结果摆在这里,你怎么解释?” “贤妻,你别生气,听我说,我……好吧!我承认,我一出兵经常一年半载不回家,难免寂寞,我、我确实荒唐过,可我都给了银子,那些女人都是心甘情愿的,我确实不知道哪个是谭大人他娘,你一定要相信我。” 萧怀逸冲明珏挤了挤眼,一脸坏笑,“贤妻,要不咱们也认下谭大人?其实多一个儿子也没事,他一年也几千两银子的俸银禄米呢,我总不能看着他……” 谭金州气得咬牙切齿,“你、你们……萧怀逸,你就是畜生。” 众人见谭金州不顾形象,斯文扫地,又一次瞪大眼睛,窃笑私语声响起。 “皇上驾到――” 明珏耸了耸肩,启明帝这老滑头终于来了,好戏也该正式开幕了。 ------题外话------ 哈哈……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又解决掉一帮 启明帝便装简行,只带着贴身太监和护卫走进正堂。众人赶紧离坐起身,启明帝示意众人免礼。黄公公跑过来,跟启明帝禀明情况,听得启明帝两眼发直。 明珏、萧怀逸和谭金州把启明帝当成空气了,启明帝走近,几人都不鸟他,更不行礼。启明帝示意众人别出声,他背手站在一旁,认真听他们说话。 萧怀逸依旧故做无辜、可怜巴巴跟明珏解释他忘记什么时候上过谭金州的老娘了,更不知有谭金州这么大的儿子流落在外。那语气、那表情、那神态充分向众人表明不是我日了你老母不敢承认,而是我确实忘记什么时候日过了。 谭金州自幼读圣贤书,即使混迹官场,也是斯文儒雅之人,哪怕跟一个下人都彬彬有礼。可此时,他气急败坏,呲牙咧嘴,被萧怀逸逼得破口大骂,连他老娘的某个器官和他爹娘造他时的某种运动都骂出来了,仍觉得不解气。 明珏当时拉着谭金州滴血认亲,只是想向众人证明血型相合,血就会融在一起,并不一定是父子。没想到萧怀逸借题发挥,很大方地承认多多和谭金州都是他儿子,那一脸坏笑结合他忏悔的言词把谭金州气得几乎要吐血了。 本以为谭金州是铁板一块,无欲则刚之人,没想到这一针扎下去,就变成了一个满口粗言秽语的市井莽汉。萧怀逸揪谭金州的小辫子,耍戏恶搞,要痛痛快出口恶气,决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打趣阴损谭金州的机会。 “洛明珏,我再说一遍,你要是防碍我认儿子,不想给谭大人当嫡母,我就休了你。”萧怀逸软硬兼施,吼呵几句,马上换了一张恳切的笑脸,说:“贤妻,认这儿子不亏,给他娶房妻子花不了多少银子,正二品大员当你的庶子,你……” 实在无话可说了,明珏强忍笑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今天,她又认识萧怀逸的另一面。听说萧怀逸要休了她,她长了一肚子气,却骂不出半句话了。 “萧怀逸,你这个王八蛋,混蛋,你……”谭金州气得红头胀脸,张牙舞爪冲萧怀逸扑来,就要跟他抓挠撕打,边动手边大骂:“萧怀逸,我X你母亲。” 明珏“惊艳”了,在她心目中,谭金州和水木是一类人,只不过水木更和润些,而谭金州偏于深沉,但他们温尔儒雅的气质很类似。可此时,在萧怀逸泼皮行径的的挑衅兼挑逗之下,谭金州把形象的外衣抛到九霄云外,原始了,真相了。 萧怀逸武功很好,身手敏捷,轻轻一闪,便拨开谭金州的攻击,又指了指白夫人,说:“想X就去,在那边,随便,不收你银子。” 众人围成了一圈,把启明帝和他的亲随圈在里面,启明帝拈着短须,一脸随和看热闹。众人强忍笑声,小心伺候,见他们越闹越烈,才有人好言劝解。 在场的人大多数都知道白夫人是萧怀逸的嫡母,看到萧怀逸指向白夫人,又听到他的话,再也忍不住,都哄堂大笑,连启明帝也跟着笑起来。 明珏忍笑忍得胸口疼,不想再忍,她给紫竹和朱艳使了眼色。两丫头拨开人群,她拉着多多冲出包围圈,回到她们的座位上,纵声大笑,两丫头和多多也跟着笑起来。多多是小孩子心性,边笑边学萧怀逸说话,早忘了刚才的委屈。 “那些脏话不能乱学,听到没有?”明珏低声斥呵多多,又忍不住笑起来。 徐氏、白夫人和萧老太等人见明珏主仆笑得欢快兴奋,都阴沉着脸。她们只知道萧怀逸和谭金州闹起来了,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担心。有启明帝在场,徐文炳也不敢给她们传递消息,她们好象睁眼瞎子一样愣愣等着。 看到萧攀冲她招手,明珏让朱艳照顾多多,她带紫竹过去了。萧攀问滴血认亲的事,可能一会儿还要用到,明珏会意,低声吩咐几句,让萧攀去准备。 谭金州看向萧怀逸的眼神向两把火热的尖刀,听到萧怀逸阴阳怪气的笑骂声,他忍无可忍,冲开劝解之人,再次骂骂咧咧扑向萧怀逸,被萧怀逸伸腿轻轻一绊,他就摔倒了。几个人扶起来他,把他拉到椅子上坐定,打浑劝解。 萧怀逸也坐下来,满脸嘻笑,看向谭金州的神情象是在看一个不孝子。今天能占到谭金州的便宜纯属意外,他能出一口恶气,也一个大大的惊喜。 本来他跟明珏计划由他搞定程阁老,明珏搞定徐文炳,跟谭金州打个平手,他们就稳赢,没想到事情比他们的计划要顺利得多,真是大快人心。 “萧卿、谭卿,朕记得你们同龄,怎么成父子了?这也太滑稽了。”启明帝看够了热闹,拈着胡须做了总结性发言,说出一句很给力的大实话。 “皇、皇上,臣、臣羞于……”谭金州连喘粗气,似乎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谭卿,你是主审官,不要意气用事,做事要有始有终,接着审。”启明帝连声安慰谭金州,又说:“他说是你父亲就是吗?不要信他胡言乱语。” 明珏咬着嘴,以万分崇敬的目光看向启明帝,好吧!皇上就是用来顶礼膜拜的。只是她很怀疑,启明帝最后一句话是在安慰谭金州吗?怎么听着不象。 启明帝扫了明珏一眼,沉着脸,问:“这事又是你搞出来的吧?” “臣妇……”明珏忙向启明帝施礼,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 萧怀逸过来给启明帝行礼,把明珏挡于身后,说:“臣被妄加罪名弹劾,谭大人几次让臣和臣的养子滴血认亲,非逼臣认养子为亲子。臣的妻子不过是仿照谭大人的办法,又一次滴血认亲,没想到谭大人也是臣的儿子。若她知道谭大人跟臣血型相合,有父子之相,她也不会闹出这场闹剧,还请皇上明察。” 谭金州刚缓过气来,听到萧怀逸的话,腾得一下站起来,“萧怀逸,你……” “谭卿,休要冲动,有话好说。”启明帝安抚谭金州几句,又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总要弄清楚,你们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不能拿弹劾当儿戏,接着审。” 徐文炳鼓足勇气,拿着二公主的证词,冲启明帝施礼,说:“皇上,证据确凿,无须再审,萧侯爷的养子确实是萧侯爷在重孝期间与人私通所生。” 谭金州长舒一口气,说:“皇上,萧敏缮的身世已确定,可以结案了。” 萧怀逸面露嘻笑,不急不慌,说:“皇上,那样的证词臣只需花几两银子就弄出来,我可以轻易证明谭大人和徐大人都有私生子。滴血认亲的结果也摆在这里了,若让臣认养子为亲子,臣请皇上做主,让谭大人认祖归宗,绕臣膝下。” “萧怀逸,你、你混蛋,你……” 启明帝忙冲谭金州摆了摆手,拈着胡须犹疑不决,“这……” 徐文炳听到咳嗽声,忙转向萧老太等人,看到徐氏冲他竖起两根手指,他点头阴涩一笑,冲启明帝施礼,说:“皇上,还是请二公主上堂指认。” 谭金州也施礼说:“臣恳请皇上请二公主上堂。” 明珏和萧怀逸互看一眼,都没表态。二公主是萧怀逸的侧室,也是启明帝的女儿,二公主上堂丢了脸面,第一个受人指责的是皇上,而不是萧怀逸。 启明帝眼底闪过不悦,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无法再遏制,只好让人去请二公主,他忖度片刻,转向明珏,问:“滴血认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问题还是请王太医回答,他比臣妇更有发言权。” 王太医战战兢兢,萧怀逸和谭金州血型相合的事把他吓倒了,他不知该跟启明帝怎么说。医书上有关于滴血认亲的记载,据说很灵,可他第一次使用就出了乱子。以后,别人置疑他的医术倒无关大碍,卷进党争之中,可就麻烦了。 “王太医,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回皇上,臣只是按医书记载操作,具体方法是……”王太医怕皇上信不过他,忙从药箱里拿出厚厚一本医书,双手捧给启明帝。 启明帝冷哼一声,指着明珏,说:“还是你来说吧!” “臣妇遵旨。”明珏扫视徐文炳,眼底闪过诡诈的笑容,谭金州不敢再跟萧怀逸对阵,再收拾了徐文炳,象萧老太等人就都是小菜一碟了。 萧怀逸冲明珏宽慰一笑,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明珏瞪他了一眼,说:“臣妇请皇上帮忙,请王太医操作。” 启明帝和王太医都答应了,明珏又冲躲在角落里看热闹的小乔招了招手。小乔知道明珏不会放过他,忙快步上前,给启明帝行礼,等待明珏指挥。 明珏让王太医取了启明帝一滴血,又取了小乔一滴血,滴到盛满清水的瓷碗里。两滴血很快融在一起,合成一滴,许久,也没有扩散开。明珏又让王太医取了萧怀逸和多多的血,两滴血也能相融,但很快就扩散开了。最后,明珏让王太医取了黄公公和谭金州的血,两滴血在水碗里飘浮着,根本融不到一起。 “王太医,你让大家都看看,一会儿我再解释。” 王太医在每只碗上都贴上小标签,放到一个托盘里,端起来让在场的人每一个人看。众人都很惊奇,低声议论,都把求解的目光投向明珏。 启明帝冲明珏挥了挥手,“说说是怎么回事。” 明珏拿出一本古英语的医书,让众人看了看,说:“这是水木先生航海带回来的,番邦的医书,里面有关于血型和滴血认亲的记载。这本医书里面将人的血型分为四种,分别是A、B、AB、O,天底下这么多人,血型只有四种,相同血型的人很多。滴血可以认亲,但这里面有差别,大家也都看向这三只碗了。 皇上和六皇子的血融在一起,一直不扩散,这说明他们血型相同,而且是父子,这就是所谓有父子天性。萧侯爷和萧敏缮、和谭大人的血也能相融,但融了很快就扩散开了,这说明他们只是血型相同,而没有血缘关系。谭大人和黄公公两人的血根本不相融,这说明他们血型不同。滴血认亲没有错,但也有界限,如果所有血型相融的人都是父子,那天底下会有多少父子?” 象什么O型血是万能输血型,和什么血型都相融,而AB型血则是万能受血型,这些问题就没必要跟他们详细解释,今天的问题解决了,就完事大吉了。 启明帝点点头,“这么说萧卿和萧敏缮根本就不是父子,只是血型相同。” 明珏笑了笑,说:“如果萧侯爷和萧敏缮是父子,那么萧侯爷和谭大人也是父子,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父子,这样一来,就麻烦了。” 徐文炳见众人相信了明珏的话,很着急,说:“这些根本就不可信,有二公主的证词在这里,二公主白氏黑字写明萧侯爷是萧敏缮的生父。” 萧怀逸冷哼一声,说:“徐大人刚开始积极准备滴血认亲,现在又说滴血认亲不可信,二公主的证词可信。如果凭一份证词就可以确认父子,本侯敢保证不到天黑徐大人的儿子能挤破你家的门庭,个个手里都有证词。” “等、等二公主来了,自会指认,到时候,我看萧侯爷还怎么狡辩?” 徐文炳知道大势已去,仍不想放弃,本来证据确凿,他也向萧老太等人拍着胸脯保证能扳倒萧怀逸,如果达不到目的,萧老太和徐氏答应他的条件也不能兑现了。皇上忌惮萧怀逸,趁此机会除掉萧怀逸,皇上不也高兴吗? 启明帝满脸不悦扫了徐文炳一眼,说:“证词确实不可信,还要别的证据。” 这句话间接表明了启明帝的态度,启明帝很清楚,二公主来了也是走一个过场,滴血认亲证明萧怀逸和萧敏缮根本就不是父子,二公主还能怎么指认萧怀逸吗?胜败将分,做为皇上,他也该压制两派,坐收渔翁之利了。 程阁老是天下文人的领袖,该得一个教训,谭金州初到京城为官,这次的事等于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而萧怀逸功劳太大,虽说是可信的臣子,也该打压他一番,免得他得意忘形。这两派掐了一架,最终谁也讨不到好,这正是启明帝喜闻乐见的。等这件事结束以后,他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再好好收拾他们一番。 谭金州也知道单凭违礼法、忤逆不孝的罪名扳倒萧怀逸似乎不大可能了,他心中阵阵发紧,表面强做镇定。他接任礼部尚书时间不长,想闹些动静为自己立威。恰好碰到萧家内部的人揪住了萧怀逸的把柄,而萧怀逸又跟程氏一派积怨很深,最主要的是萧怀逸功高震主、遭启明帝猜忌,他们才敢向萧怀逸出手。 萧怀逸不是遭皇上忌惮吗?怎么不象呢?皇上不给他们撑腰,他们拿什么扳倒萧怀逸?现在,打死他,他也不知道萧怀逸功高震主、遭皇上忌惮的传言是明珏和萧怀逸故意放出来的,就是用来迷惑他们,引他们上钩的。 谭金州思绪百转,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似乎从一开始他们就走入了一个很从的误区。事到如今,没时间考虑哪里不对劲了,他要想办法全身而退。 萧老太和徐氏等人面面相觑,滴血认亲和证词都不可信,二公主就成了她们唯一的筹码,二公主会不会按先前说的去做,她们心里没谱。如果这次扳不倒萧怀逸,她们就麻烦了,萧怀逸肯定会反扑,有什么后果她们都不敢想。 众人安静下来,正堂里陷入沉默,等二公主到来的过程令人焦虑心烦。 明珏见笑了笑,打破沉默,说:“这里还有几碗水,大家可以试试自己的血型,医书上说血型相同的人都有缘,很容易成为相知之人。” 启明帝积极响应,伸出手,说:“先给朕试。” 王太医给启明帝、几位皇子、萧怀逸和谭金州等人测验血型相合的人,得出的结果令启明帝很高兴。皇上高兴,众人也轻松了,积极配合王太医取血。 明珏给紫竹使了眼色,紫竹会意,端来几碗清水,明珏取出银针,给黄公公和几个小太监测验。众人当成玩笑,但都很期待结果,想知道和谁有缘。 “徐大人,朝堂之事无须介怀,滴血认亲可以当成游戏,不防也与众人玩乐。” 紫竹笑意吟吟奉上一碗清水,冲明珏眨了眨眼。明珏会意,抽出一根银针,冲徐文炳笑了笑。徐文炳正为扳不倒萧怀逸烦心,可启明帝在场,他也不敢表现出不悦,明珏要给他测验血型,他也只有答应,伸出手。 明珏从徐文炳手上取了一滴血,转了一圈,冲黄公公招了招手。黄公公没介意,把手伸过来,让明珏取血,和徐文炳的血滴到一个碗里。 “哟!怎、怎么会这样?” 众人见明珏一脸惊诧盯着水碗,都过来询问。明珏示意众人看,水碗里,黄公公和徐文炳的两滴血融在一起,合成一滴,久久也不扩散,是父子的血型。 黄公公和徐文炳是父子?众人都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都想知道最终的答案。徐文炳认为明珏在耍他,一脸怒气,而黄公公则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启明帝让人把水碗端到他面前,又看了看黄公公和徐文炳,问:“怎么回事?” “回皇上,有可能弄错了,要不在测一次。”明珏面露脸怯。 徐文炳想拒绝,可见启明帝点了头,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让人取血。黄公公扫了徐文炳一眼,积极让人取雪,眼底隐约透出期待。又测验了三次,结果一样,黄公公和徐文炳是父子相融的血型,可这结果太让人震惊了。 明珏不好意思一笑,试探着问:“黄公公,难道那件事是真的?” “什么事?”启明帝一脸好奇害死猫的模样,兴趣极高。 黄公公挤出几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奴才也不知道淑仪夫人在说什么事。” “就是陆公公说的那件事,你忘了?祝太妃过寿那天他打趣说的那件事。” “什么事?”启明帝又一次追问,对明珏说:“你来告诉朕。” “臣妇无法启齿,还请皇上问黄公公。” “黄有德,你有什么事瞒着朕?” 黄公公忙跪下,嚅嗫着回答:“就是奴才年少失德那事,皇上是知道的。” 明珏见徐文炳一脸迷茫怒色,冷哼一声,说:“皇上,徐大人祖籍毫(HAO)州,黄公公失德也在毫州,此事关系重大,臣妇倒希望医书上记载的东西不准。” “淑仪夫人,咱家、咱家失德在亳(BO)州,不是毫州,怎么会呢?”黄公公一张苦脸,三十多年了,他失德之地是亳州,还是毫州,他也模糊了。 “臣妇也不知道,总之‘亳’和‘毫’长得很象,人总会记住自己风光荣耀的时候,一些对自己伤害很深的事,能忘就忘了,有时候……” 徐文炳听懂了大概,怒视明珏,恨不得给她一巴掌,“你、你什么意思?” 明珏讪讪一笑,说:“徐大人,你不该问,你问黄公公,令堂也知道。” “你胡说,你……”徐文炳咬着牙向明珏抬起手。 萧怀逸把明珏护于身后,轻轻一带,徐文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萧怀逸哼笑几声,说:“徐大人,失德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吧!黄公公在你的出生地毫州失德,你又跟黄公公是父子相合的血型,这些还需要本侯细说吗?” 众人瞪大眼睛,惊奇的目光在黄公公和徐文炳身上游移,这消息虽说没被百分百证实,可劲暴程度绝对超过萧怀逸一案。不知是谁说徐文炳的母亲黄氏在女席听审,众人的目光都投向黄氏,连启明帝都兴致勃勃看着黄氏。 黄公公趁众人注意力转移,忙把明珏拉到一边,又兴奋又紧张又害怕,说话都结结巴巴,“淑、淑、淑仪夫人,这、这可能吗?我、我不敢相信。” “黄、黄、黄公公,我更不敢相信,可是验血的结果摆明了,我能怎么说?” “当年的事,唉!三十四年了,我、我……” 明珏摇头一笑,说:“徐大人正好三十四岁,你自己看着办,不过我提前跟你说清楚,他带头诬陷萧侯爷,罪名肯定轻不了,你好好想想吧!” 太给力了,太可笑了,明珏和萧怀逸对视一眼,脸上闪过狼狈为奸的笑容。 祝太妃过寿那日,明珏听陆公公打趣黄公公,说他是不干不净的太监。因为黄公公十六岁那年,曾在亳州强JIAN过一个新嫁娘,被人家阉了,才进宫做了太监。徐文炳出生在毫州,至于黄氏有没有被人强JIAN过,她就不得而知了。 想给人造谣不能太确切,越是似是而非的结果越能收到最好的效果。黄公公年少失德,不管是亳州还是毫州,反正滴血认亲的结果已经说明了一切。明珏看到徐文炳的履历之后,又想起黄公公的事,就挖好了这个坑,果然有人跳了。 徐文炳盯着水碗里紧紧相融的两滴血,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徐家在毫州也是名门旺族,他们这一脉是嫡系旁支,这一房就有他一个男丁。徐氏的父亲和他的父亲是亲兄弟,徐氏父亲早逝,他的父亲前几年也去逝了。 突然之间,他就姓黄了,这对于徐老太太来说不是一个晴天霹雳吗?他怀疑这是明珏做的手脚,可是,两滴血融在一起又怎么解释呢?这是滴血认亲哪! 黄氏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见众人都瞅着她,羞涩如二八少女。隐约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惊又气又急,脸色慢慢苍白。 徐文炳愤愤看了明珏一眼,跪到启明帝脚下,要弹劾一品淑仪夫人。他刚开口,给二公主传话的人回来了,没带来二公主,只带来了二公主的头发。 二公主昨天到家庙戴发修行,为萧怀逸祈福,今天,她剃度了,不再干涉凡尘杂事。这消息震惊了在场的每个人,包括明珏和萧怀逸。 壮士断腕,确实悲壮。这件事毁了二公主的名声,萧怀逸不原谅她,多多以后也会被人指指点点,她绝望了,才会剃发出家。不知道该怎么说二公主,只能为她的遭遇扼腕叹息,事情闹到现在,非她所愿,她也只能逃避了。 明珏咬了咬牙,神情愤慨,她拿起那包头发扔到启明帝脚下,又把那些装满清水的碗全部推到地下,摔得粉碎,血水流得到处都是。太监护卫、正堂的侍卫和几个皇子围在启明帝前面,启明帝满脸惊怒,同众人一起沉着脸与明珏对峙。 萧怀逸站在明珏身旁,冷眼看着启明帝等人,护卫明珏,见明珏摔东西,他不劝慰不阻拦,摆明态度,支持明珏所做的一切。二公主不想再面对这些事,居然选择剃度出家,这激起了他心中沉重的悲哀和气愤,绵涌不绝。 “皇上要是觉得二公主不是你亲生女儿,大可以滴血认亲,不必纵容这么多人想尽办法欺侮她。她十几岁合亲北狄,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对大秦皇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有人说她跟侯爷私通生下了孩子,这不是在给皇家的颜面抹黑吗?皇上是君主,也是父亲,别人侮辱你的亲生女,你竟然看热闹? 侯爷费尽周折把二公主接回来,委屈她做侧室,不就是怕她一个在漠北孤独终老,想让她跟亲人团聚吗?你们是皇上、是皇子,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你们怎么对待自己的女儿、对待自己的姐妹了?你们还有人性吗?” “你胡说什么?”小乔推了明珏一把,怕她激怒启明帝,忙给她使了眼色。 明珏砸了小乔两拳,狠命推开他,接着怒吼:“二公主是侯爷的侧室,是我们家的人,你们把她逼得走投无路,逼得她剃度出家,还不许我和侯爷为她讨个公道吗?今天这件事说不清楚,我就去敲登闻鼓,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让天下人都知道堂堂金枝玉叶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我要告的人是皇上,如果不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敢这么欺负一个公主?” 多多吓坏了,跑过来抱住明珏,哇哇大哭,“娘、娘,不生气……” “怎么能不生气?”明珏缓了一口气,拉着多多,说:“多多,你看看,这些人是你的外祖父、是你的亲舅舅,有人欺负你娘,他们居然看热闹。” 萧怀逸拿起那包头发,脸上森寒密布,浑身泛起杀气,直视启明帝,说:“二公是我的侧妻,她剃度出家有损我的颜面,挑起这件事的人是在挑衅我。想解决这件事只有一个方法,挑事者把二公主这些头发全给她接上,少一根我会杀他家一个人。我萧怀逸是带兵之人,一向言出如山,皇上不信,可以拭目以待。” 有大公主出生在前,颇得启明帝宠爱,二公主就成了被忽略的人。三皇子未去逝之前,萧贵妃的心思全在三皇子身上,二公主可有可无。三皇子去逝,又是二公主做证保下了四皇子和萧怀逸,萧贵妃恨二公主入骨。 二公主合亲北狄,去时完全按公主出嫁和合亲的用度份例,可二公主回来的时候,就剩了孤身一人,只带回了几件衣服。二公主合亲这些年,大秦皇朝和北狄的边境很少安定,这些年仗没少打,劳民伤财也花了很多银子。 启明帝一直生二公主的气,认为她没起到作用,对她更加不喜欢。他知道最初闹出这件事是萧贵妃和萧老太的主意,又鼓动了一些朝臣,想利用此事扳倒萧怀逸。他不加以压制,反而纵容,想利用此事,从根源上来说是不喜欢二公主。 听到明珏的怒呵吼骂,启明帝很生气,但也触动了他最深的情结,令他全面沉思。二公主就是再不讨喜也是他的女儿,这件事关系到皇家的颜面。若传出去,会给皇室抹黑,第一个受众人指斥的人就是他,他以后如何面对臣子百姓? 萧贵妃和萧老太想做什么,启明帝很清楚,她们恨二公主,对她没半点亲情可言。不管她们怎么恨,二公主和她们、和皇室也血脉相连,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皇上的女儿被亲人和臣子逼的出了家,这不是在打皇上的脸吗? 启明帝喘着粗气,狠狠砸着桌子,暴呵:“查,查,这件事究竟是谁挑起来的,给朕查清楚,黄有德,传旨,一经查准,严惩不怠,严惩不怠――” 除了明珏、多多和萧怀逸,正堂的人全跪下恳求启明帝息怒。启明帝平静片刻,也不理会众人,转身就向外走,走到正堂门口,他愣住了,回头冲多多招了招手。明珏拉着多多跟上去,嘱咐了几句,就让多多跟启明帝走了。 多多在宫中住了五天,黄公公亲自把他送回来了,带回了许多赏赐礼物,还有一道旨意。启明帝问多多喜欢哪个地方,多多说喜欢西城郡,那是明珏拾到他的地方。启明帝加封多多为郡公,食邑就是西城郡,还是世袭罔替的爵位。 这五天,萧怀逸不上朝、不处理公事,每天给启明帝写一份奏折,求启明帝还他清白,还二公主公道,并大张旗鼓派人查这件事,准备大开杀戒。 明珏松了心,好好睡了一觉,之后,她每天的事情就是想尽办法奴役萧怀逸。因为萧怀逸说明珏是功臣,可以满足她一切要求,任凭驱使,绝无怨言。丫头们轻松了,明珏早晨穿衣、晚上洗脚,连同简单的梳妆,萧怀逸全包了。 启明帝下了正式的圣旨,要彻查栽脏萧怀逸、逼二公主出家的主谋。这件事摆在了明面上,是谁所为,很快就有了眉目,启明帝又下旨重惩。 程洛老是此事的主谋,可他年纪较大,审案当天又被气晕了,只罚了他三年的俸禄。谭金州连降五级,从正二品的礼部尚书降成从四品的礼部员外郎,又被皇上狠狠申饬,可谓丢官丢人丢银子,损失惨重。 徐文炳被削职为民,流放到漠北做三年苦役,刑期三年。萧怀逸给漠北的暗卫下了令,不想再从京城看到徐文炳,让他在漠北永远消失。朝堂中,除了这几个主要人物,所有上奏折参与弹劾的人都受到了处罚,最轻都罚三个月的俸禄。 萧贵妃被夺了凤印,启明帝念她长年操劳,给她找了一处安静的宫院,让她颐养天年,说白了,就是打入了冷宫,只是没削她贵妃的封号。启明帝下旨斥责了萧老太等人,都是内院女人,就把处罚她们的权利交给了萧怀逸。 黄公公是徐文炳生父的流言在京城风传,黄公公躲在深宫,装做什么也听不到。黄氏就没那么幸运了,徐文炳被削职流放,对她是致命的打击,又加上流言风传,她不堪受辱,上吊了。她跟温顺侯夫人同族,脸皮却比温家薄多了。 徐老太太因此事也受了很大打击,徐家被传言包围,黄氏又死了,萧老太和徐氏也一败涂地了,她一气之下就中风,瘫痪在床,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这些人都处理了,皇上怎么也不说给些封赏安慰你呀?” 萧怀逸正给明珏揉腿捏脚,趁她一注意,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说:“不会给我封赏了,多多被加封为郡公,这可是难得的殊荣。” 郡公品阶不高,食邑不大,却很稳当,多多年龄还小,这也确实是难得的殊荣。那些皇子们儿子好多都是比多多年龄大,受封赏的不少,却没有哪一个被封郡公。多多被封,是皇上对二公主的补偿,而受益者却是明珏和萧怀逸。 明珏想了想,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老太太和徐氏?” “方法多的是,等皇上把朝堂上参与这件事的人处理清楚,我再着手,免得处理太急,招来闲话。”萧怀逸眼睛搜巡一圈,问:“多多呢?我怎么没见他?” “今天他休沐,我让他去看二公主了,吃完中饭再回来。” 二公主在家庙戴发修行,为事态所逼,又结识了一位云游的师太,就剃发出家了。她想先在尼庵修行一段时间,明年春天,她就打算跟那位师太去云游。 如果没有二公主出家的戏码,萧怀逸的案子也不会这么顺利,启明帝处理那些人也不会那么果断。明珏很同情二公主的境遇,对她报以叹息,又怜又恨。前几天,明珏去看了她,为她哭了一鼻子,今天又让多多去看她了。 萧怀逸长叹一声,说:“慧悦是可怜人,她很软弱,也很倔强。” “为她报仇,一定要让那死太婆付出代价。” 萧老太从礼部听审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家庙,说是静心念经,其实是在躲避。徐氏和白夫人这几天也没有动静,连一口大气也不敢出,都在战战兢兢等待惩罚。平北侯府比以前平静了许多,但不能因为暂时消停就放过她们。 “我去召集族中长老议事,商量该怎么处置她们。” 明珏想了想,说:“不能留敏纯和徐氏了,他们母子藏得太深,留着是隐患。” 萧怀逸点点头,跟明珏嘻闹调笑一番,刚要出去,紫竹沉着脸进来回话。 “回侯爷、夫人,温顺侯府派人来传话,请侯爷去接平夫人回来。来传话的嬷嬷说温顺侯夫人已经找高人确认了,平夫人怀的是男胎。” 明珏撇了撇嘴,说:“去接吧!别到时候别说我不认你的儿子,又要休我。” 萧怀逸挥手示意紫竹出去,又趁明珏不注意,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身体罩在明珏身上,问:“贤妻,我们什么时候圆房?你什么时候给我生儿子?” “圆你个头呀?我才不给你生儿子。”明珏心里愤恨,刚安定了几天,温家又要卷土重来,萧怀逸也知道温家接走温玉娥的用意,就看萧怀逸怎么处理了。 萧怀逸哼笑几声,问:“谁在外面?” 紫竹进来,说:“奴婢在,请问侯爷有什么事?” “温家派什么人来传话了?” “伺候平夫人的两个嬷嬷。” 萧怀逸面带嘲笑,思量片刻,说:“把传话的婆子一人打四十大板,再拿平夫人房里的一部分不值钱的嫁妆,一同给温家送回去,什么也不要说。” 紫竹见明珏点头,忙应声说:“是,侯爷。” “你这算什么?要休了她?” “不能休她,休了她就太便宜她了。” 萧怀逸冷哼一声,眼底闪过狠厉的笑容,温玉娥竟敢给他下毒,休了她岂不等于给了她活命的机会。温玉娥现在又怀了杂种,如果真生下来,岂不让他想起来就恶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温玉娥腆着脸回来,慢慢接受他的反攻式折磨。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埋下的暗桩他也尽数掌握了,这些红粉暗桩有些就埋在了他政敌的身边,比如说程阁老,现在已经温家送去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了。 这些暗桩人数太多,力量也不小,不能清除,还要加以利用,所以,他暂时要留着温玉娥。等他把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暗桩控制了,温玉娥也就报废了。 明珏不知道萧怀逸的计划,但她知道温家在萧怀逸处于困境时弃之而去,反而向程阁老一派投诚,已经毁灭了温家在萧怀逸心中辛苦树立的形象。即使温玉娥怀有身孕,萧怀逸也会考虑温玉娥的忠诚度,不会对温家全身心投入。 此时,跟萧怀逸圆房不再是一个遥远的话题,温玉娥又要回来给她添堵,这就要看萧怀逸的态度。只要萧怀逸支持,弹压温玉娥不成问题,即使温玉娥怀了男胎也不会增加多少筹码。孩子一般人都会生,但夫妻同心的赤诚不是谁都有的。 萧怀逸摸了摸明珏的脸,说:“我去议事,等我回来吃饭。” “去吧!我也有事要做。” 明珏刚处理完几件家务事,秋月就来看她了,给她带来林子悦的书信。林子悦在信里说他请求调往江东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听吏部官员说江东有部分官员明年三月就到了任期,不出特殊情况,林子悦就要调任江东。 他希望在去江东之前跟秋月成了亲,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希望明珏帮忙准备打理。林子悦还在信中提到要把林玉黛接走,到江东以后另行聘嫁。 “秋姐姐,林大人说明年三四月他要调任江东,想临走之前成亲,时间并不充裕,你们也该行六礼了,你自己先安排吧!我让下人协助你。” “我自己安排?那怎么行?我……” “怎么不行?我成亲就是自己安排的,我把有经验的下人借给你用。” 秋月的亲事好办,她和下人都有经验,可以全力帮忙。林玉黛的事怎么办?要面对林玉黛,明珏不禁头疼,那可是神人一枚,不能用人的思维应对。 ------题外话------ 本来今天打算揭露替萧某人行房的替身,字数太多了,明天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替身现形 明珏思量再三,硬着头皮把林玉黛叫来,又请秋月来陪她一起跟林玉黛说。 果不其然,林玉黛听说明珏让她离开平北侯府,顿时气得红头胀脸,若不是有妻妾嫡庶的规矩压制她,她早对明珏破口大骂了。明珏一再强调这是林子悦的意思,林老太太和林子悦的母亲都要回江东去,不愿意把她一个人留在京城。林玉黛相信了明珏的话,仍满脸敌意,好象明珏要把她推向火坑一样。 “我就是陪嫁姑娘,也已嫁为人妇,也要守妇道,能随便离开呢?”林玉黛撇了撇嘴,抛给明珏一抹冷艳的嘲笑,好象根本不屑于跟明珏谈女戒妇德。 明珏暗自叹息,真不知道怎么跟林玉黛去说,有些话只能暗示,不能明言。萧怀逸跟女人打交道不善于谋略,向来是有一说一,他说过不碰林玉黛,就一定不会碰她。为一个都不想碰自己的男人去守妇道,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且不说你跟我是表姐妹,就单凭你是林大人的堂妹,我也会掏出真心来对你。”明珏缓了一口气,又说:“我希望你离开萧家,回到江东另行聘嫁,是为你好。你是江东小有名气的才女,林大人又要高升,保证你能另嫁高门。” 林玉黛撇嘴讽笑,仿佛听到天下最大的冷笑话,轻哼一声,说:“别说你掏出真心来对我,也别说你把我当表姐,更不要说看我堂哥的面子。你就是把我当侯爷的妾室,也不应该总把侯爷霸到自己房里,不让他进别人的门。你希望我离开萧家另行聘嫁,还不是因为你善妒不容人,怕我有才有貌取代你。” 明珏头一晕,心头一热,一股甜腥的味道冲向喉咙,原来被气得想吐血是这个滋味。明珏怕有才有貌的林才女取代她吗?估计只有老天能回答。 陪嫁姑娘算什么身份,明珏也弄不清楚,如果生下一子半女,抬成姨娘,那就是良妾,不能随便打发出去。可现在林玉黛只是姑娘的身份,和那些被主子握着卖身契的通房丫头是一样的。大家闺秀沦落到这种地步,与出身贫贱的奴籍女子同种身份,她为什么还不想离开?青春耗尽,等待她的就是凄苦和悲凉。 “让你离开萧家回江东聘嫁绝对是为你好,天地良心,随便你怎么想。我要认为我让你离开是我善妒不容人,你就留下来,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侯爷不会碰你。留在萧家,你将面临孤独终老,等你成为昨日黄花,后悔就晚了。” 林玉黛的心突突直跳,萧怀逸不会碰她,她将孤独终老,不难想像她将来面临什么境况,那将是她人生的死局。离开萧家、另行聘嫁就会有海阔天空吗?她不敢想,或许此生此世她都不会再碰到象萧怀逸这样的男人了。 “侯爷不碰别人你就高兴了,真没见过哪家的正妻象你这么善妒不容人,一点肚量也没有,还……”林玉黛高声哽咽,泪流满面,边哭边数落明珏的恶行。 “林妹妹,快别说了。”秋月拉着林玉黛的手苦劝,又给明珏使了眼色。 “随便你怎么想。”明珏丢下一句话,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回到卧房,明珏越想越生气,躺到床上皱眉凝思。初见伊始,林玉黛就跟她彼此不喜欢,加上洛明玫和温玉娥的离间鼓动,林玉黛又迷上了萧怀逸,跟她起了几次冲突。闹到现在,让林玉黛相信她一片苦心,恐怕是不可能喽。 萧怀逸进来,见明珏不高兴,没说话,陪她躺在床上,静静握着她的手,享受彼此心跳的沉默,由心而生的默契令他们如沐清风,似润温泉。 明珏见萧怀逸满脸不悦,打破沉默,问:“出什么事了?” “我正召集族中长老议事,商量怎么处理二公主那件事,众人都同意逐敏纯出族,将徐氏关入家庙,弹压老太太和白氏。皇上突然赐下几本金装经书,说是赏赐老太太的,并允许明日老太太进宫谢恩,探望萧贵妃。” 启明帝明知二公主之事是萧老太挑起的,赏赐了多多,又要保萧老太,这不是成心添乱吗?这次若不把老虔婆弹压到底,让她死灰复燃,以后肯定还会有麻烦。由此可见,萧老太给萧怀逸和明珏找麻烦恰是启明帝喜闻乐见的。 当年,启明帝还是皇子时,并不得先皇宠爱,也没有实力。佟氏家族五个女儿,分别嫁了四个皇子,先皇后是侧出,身份不高,嫁给当今皇上做了正妃。萧老太独具慧眼,把嫡出的萧贵妃嫁给当今皇上做了侧室,把萧家绑到了当今皇上夺嫡的战车上。就因为这份知遇之恩,启明帝很敬重萧老太,对她赏赐也很重。 不能动萧老太了,明珏和萧怀逸都很郁闷。这次的事令萧怀逸和萧老太彻底翻脸了,这老虔婆只要缓会气来,肯定还会给他们添堵。 明珏躺在萧怀逸肩膀上,轻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萧怀逸咬牙冷哼,脸上的阴寒之气令人心颤,他对萧老太的恨积聚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却不能痛痛快快出口气,心里的憋闷可想而知。 “摘掉她的心,给她一个血腥的教训。” “除掉敏纯和徐氏?”明珏怔了怔,问:“不是要逐敏纯出族,让徐氏出家吗?还怎么除掉他们?要了他们的命怎么跟族中长老交待?” “自有办法,等明天老太太进宫谢恩回来再说。”萧怀逸一把将明珏搂到怀里,贴到她身上,问:“是不是那白痴才女又给你气受了?” 明珏无奈叹息,跟萧怀逸说了劝林玉黛离开萧家、另行聘嫁,没得感激、反遭猜疑的事。萧怀逸劝慰她几句,揽着她靠坐在床上,闲聊家长里短的闲话。 吃过晚饭,秋月给明珏带来一个好消息,林玉黛同意离开萧家,和林老太太等人回江东了。明珏松了一口气,让秋月给林子悦写信,把这消息告诉他。 不成想到了第二天,林玉黛就反悔了,让人来告诉秋月说她不会离开萧家另行聘嫁,象那种有违妇道、有失妇德的事情只有明珏这种人才做的出来。 昨天,秋月跟林玉黛说定以后,就给林子悦写了信,已经送出去了。她向林子悦保证一定还他一个完整的堂妹,结果林玉黛突然反悔令她措手不及。秋月很生气,也很无奈,怕引起误会,忙向明珏求援,请明珏出面跟林子悦解释。 明珏安慰了秋月一番,让她先不要给林子悦写信,看林玉黛的情况再决定。 秋月仍很气愤,说:“真闹不清她怎么想的,明明昨天都说好了,也就是碰到了你这样的当家主母,要不谁会管她的闲事,一片好心反到被她埋汰了。” “别生气了,不管她愿不愿意离开,我都会让林大人记你一功。” “记功就算了,我只是觉得这么好的机会失去了可惜,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反悔。”秋月粉面泛红,轻声说:“我还想到了江东有伴呢,她又不愿意回去了。” 明珏笑了笑,没解释秋月的疑问,就差开了话题,引到备嫁事宜上。林玉黛为什么要反悔,明珏很清楚,温玉娥回来了,又给林玉黛做了思想工作。 温家派来通知萧怀逸去接温玉娥的两个婆子被每人打了四十大板,连同温玉娥一部分廉价的嫁妆被送回了温家。两国交兵,不斩使者,明珏以为温家会跟萧怀逸赌一口气,没想到温家什么也没说,就把温玉娥悄悄送回来了。 温玉娥回到平北侯府,借口怀孕身子重,没给明珏来请安,只派一个婆子过来说了一声。她又把安插在侯府的心腹下人叫去询问情况,积极准备“复出”事宜。林玉黛盼来了知音,激动万分,三言两语就被温玉娥说服了。 她们房里这些妻妾杂事秋月不知道,她只为林玉黛不知好歹心痛,又为错失这次机会惋惜。明珏知道秋月对林玉黛一片苦心,劝慰她许久,才解开她的心结。 萧老太从宫中谢恩回来,萧怀逸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就召集萧氏宗族的长老子侄及女眷到祠堂,并严令无故缺席者一律重惩不怠。 祠堂很大,分内外两厅,内厅摆着牌位、香案和供品香烛及平日祭祀所需的物品。外厅摆满桌椅,是族中出了大事,家主和长老商量决议的地方。内外厅旁边还有几间小房子,族中子侄女眷犯了错,关入祠堂,就是关进这些小房子里。 萧怀逸、萧老太及族中几位长老坐在外厅顶头正中,子侄女眷按男左女右入座。萧怀逸率众人按固有程序知会了祖宗,又宣布了家主和族中长老的决议,将萧敏纯逐出萧氏家族,责令徐氏剃度出家,立刻引起激烈的骚动。 徐氏和敏纯大呼冤枉,痛哭流泣,跪爬到萧老太脚下求情。萧怀逸让族中一位长老公布徐氏和敏纯的罪行,并按族规对号入座,将矛头直接指向萧老太。 “我不同意、不同意――”萧老太眼目欲眦,戳着拐杖暴呵大喊。 萧怀逸微微一笑,眼底充斥寒意,说:“这是家主和族中长老的决议,由不得你,皇上赐下经书,你以后还是拜佛念经,修心养性,族中之事无须你再操心。” 今天萧老太进宫谢恩,没见到皇上,只跟刘太后和祝太妃闲聊了一会儿,二人都劝她拜佛念经、修心养性,她能不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吗? 她又去看萧贵妃,萧贵妃正抄颂经文,房间里堆满了经书,也都是皇上赐下来的。萧贵妃抄经书有任务,已经没心情和精力再挑事了,萧老太能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至少是现在,她和萧贵妃都大势已去。 “你、你……”萧老太指着萧怀逸,身体摇晃了几下,晕倒了。 徐氏和敏纯见萧老太没用了,又过来求白夫人,让白夫人替他们出面求情。 白夫人讪笑几声,后退几步,躲开了他们母子,没跟他们说话,更不会为他们求情。敏纯虽说是白夫人的亲孙子,有萧老太疼爱,跟她这个祖母并不亲。徐氏对她这个婆婆在尊敬上远不如萧老太,甚至对她阴奉阳违。白夫人对徐氏母子憋了一肚子气,只不过有萧老太横在中间,她无法摆婆婆和长辈的谱儿。 萧怀逸被弹劾,有可能被削爵流放,白夫人想让萧怀达袭爵,这跟萧老太和徐氏产生严重的分岐。萧怀逸被放回来,白夫人知道知道萧怀逸会反扑,她们都会受惩罚,就放下架子,去找萧怀逸交待罪行,并把萧老太和徐氏推到前面。 这件事白夫人不是主谋,萧老太等人闹腾起来,她才赶紧加入了。萧怀逸此次只想解决萧老太和徐氏,就答应饶白夫人这一次,并警告她再有下次,必会重惩。白夫人现在急着保命,亲孙子她也不会帮,反正她还有萧怀达这个儿子。 徐氏和敏纯又硬着头皮去求萧怀逸,抱着萧怀逸的腿大声哭诉。萧怀逸让下人把他们拉到一边,请族中年纪最大的长老执行族谱除名的仪式。看到长老的笔落下去,徐氏晕倒了,敏纯满脸绝望,看向众人的目光透出无力的怨恨。 族谱除名之后,按萧氏宗族的规定,被削去族籍的人必须被逐出家门。下人给敏纯收拾了随身物品,要赶他出去,被萧怀逸拦住了,他让人把敏纯带到善堂去。善堂在祠堂后面,没有具体作用,有时候族中子侄女眷犯了罪会在善堂受罚。 徐氏被强行剃掉头发,仍处于半晕半醒之中,也被人带到了善堂。萧老太面如死灰,也在善堂里,看到徐氏和敏纯被带来,她一脸惊恐。 宗族中的子侄女眷都各自散去了,萧怀逸只留了几个心腹手下,同他一起去了善堂。明珏本想痛打落水狗,刺激徐氏一番,想出一口恶气。她来到善堂,就被挡在了门外,萧怀逸跟她说了几句,就让她回了沐雪斋。 敏纯死了,死因不详,据说是自杀,就死在萧老太的眼皮子底下。徐氏被挑断手脚筋,刺瞎了双眼,扔到城外一座破旧的尼庵里,去修行了。萧老太惊急心疼之下,昏厥了好长时间,太医都让准备后事了,她又醒了。 萧老太醒来之后,面露绝望,目光呆滞,重病了一场。在病榻上缠绵了两个多月,直到年节将至,她才慢慢好起来,仍跟丢了心一样,这就是后话了。 当年,萧怀远在萧老太护佑下,不知栽脏陷害了萧怀逸多少次,两兄弟之间早已结下了深仇大恨。萧怀远死后,萧怀逸抛开怨恨,从没亏待徐氏和敏纯母子。若他们母子不生出狼子野心,想暗害于他,萧怀逸是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的。 平北侯府安静下来,萧老太重病在床,白夫人消停得好象死人一样。小白氏把长房的持家大权交给了明珏,连同平北侯府内院的账本也一同移交了。 明珏自己生意上的事很多,她也不想多费心,就只接了长房的持家大权,平北府的家务事还交由小白氏和袁氏共同掌管,外院则是萧怀迁打理。 一切步入正轨,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油然而生,明珏的心也慢慢平静了。 立冬节气刚过,一夜凛风卷来几团浓云,天空飘起细密的雪渣,寒气浓郁。 沐雪斋里装了水循环系统,黑山矿井的石碳大量供应,每座院子的暖气都很热,还有充足的热水可用。一直跟明珏的下人不觉得水循环有什么新鲜,平北侯府的主仆都觉得大开了眼界,不用烧碳,屋里就这么暖和,都羡慕不已。 萧怀逸把书房搬到沐雪斋的外院,明珏让多多搬到主院的厢房,腾出一座院子,又收拾了几间房子供萧怀逸的随从护卫居住。平时,萧怀逸就跟明珏在卧房和暖阁处理一些杂事,有大事要处理或有客要会,他才到书房去。 “半夜三更不睡觉,你要干什么?真烦人。” 明珏睡得正香,被萧怀逸刮着鼻尖折腾醒了,她一脸警惕,紧紧揪着被角守卫自己的阵地。见萧怀逸并没有钻进她的被窝侵犯她的意思,她才松了一口气。 “穿衣服,起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去。”明珏甩了他一片白眼,又闭上眼睛要睡觉。 “我今晚睡不着,你要是不陪我出去玩,咱们就圆房吧!”萧怀逸的手在她身上摸了几把,趁她慌忙抵挡,身体很灵活地钻进了她的被窝。 夜深人静,卧房外面有上夜的丫头婆子,明珏不敢反抗得太激烈,怕别人误会,在萧怀逸欲加猛烈的攻势下,只好屈服。她心里憋了一口气,揉着惺忪了眼睛,扁着嘴穿好衣服,披上毛氅,轻手轻脚跟着萧怀逸溜出了沐雪斋。 “去哪?”明珏靠在萧怀逸身上,几乎是被他推抱着行走。 “去秋香阁赏梅、看温泉,我前几天刚让人修缮好。” 秋香阁是萧怀逸的母亲秋氏生前居住的地方,秋氏去逝后,秋香阁惨遭白夫人“屠戮”,住过一些下等仆人。萧怀逸长大后,又把秋香阁按秋氏在世时的风格重新装饰修缮,一直空着,萧怀蓝回来省亲,就住在秋香阁。 “秋香阁有梅花的温泉吗?” 明珏嫁到平北侯府,常到秋香阁找萧怀蓝闲聊,却没在秋香阁游玩过,不知道哪里有梅花和温泉,想必这些都是萧怀逸儿时的记忆。 “在后花园呢。” 萧怀逸抱着明珏翻墙而入,没惊动秋香阁上夜的婆子,就带她去了后花园。 椭月低悬,夜色清寒,满天星斗闪耀着凉淡的光芒。 秋香阁西北角搭着一间宽敞的围棚,棚内高悬着数盏琉璃灯,桔黄色的灯光洒下满棚暖意。围棚内,一片梅树正含苞吐蕾,暗褐色的虬枝上脂红点缀。一条清溪氤氲着沥沥白雾,如玉带一般迂回缠绕在梅林之中,棚内朦胧着薄薄水气。 围棚入口有一间角房,房内有桌椅暖榻和一些摆设器物,收拾得整整齐齐。 萧怀逸帮明珏系好毛氅,轻轻裹紧,把她抱到暖榻上,又从暖榻底下拿出一碳盆点燃。明珏蜷缩在毛氅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珠子跟着萧怀逸转。 “深更半夜不睡觉,讨厌。” “一会儿你就不睡了,给你弄些好玩的东西。”萧怀逸从暖榻底下拿出一堆杂物,收拾好,一手拿着杂物,一手抱着明珏走出角房,直奔清溪的源头。 清溪的源头有一个很小的湖溏,湖水不深,清澈见底,水面袅袅升腾着淡淡白雾。走近湖溏,便被一层又一层扑面而来的温暖的气息包围。 “水是温的。”明珏蹲到岸边,撩着湖水,清洗手脸。 “这是暖泉,京城共有九眼暖泉,五眼分布在皇城内,暗示九五腾龙之气。” “暖泉的水是不是能洗澡呀?” “皇上和后妃都用暖泉的水泡茶,皇宫贵人们的一应饮食也用暖泉水。” “以后咱们也用暖泉的水泡茶饮食。”明珏笑了笑,问:“会不会僭越?” “僭越什么?除了皇城内的五眼暖泉,另外四眼暖泉就分散在京城内。前朝时,京城只是一个小城,暖泉都分布在寻常百姓家。太祖皇帝在这里建都后,就把另外四眼暖泉分别赏赐了四位开国功勋,平北侯府只是其中之一。” “别人不知道秋香阁有暖泉吗?为什么不争着住在这里?” 秋氏死后,白夫人重回侯府掌权,只在秋香阁安排了一些下人,就闲置了。 “秋香阁离平北侯府的中心太远,太偏僻。最初,母亲嫁过来,就住在安宁院里,听说府里有暖泉,很喜欢,父亲就在这里盖了秋香阁,让母亲住。” 明珏吐舌一笑,说:“公公对婆婆真好。” 萧怀逸脸庞密布沉思,微微摇头,说:“没我对你好。” “哼!我怎么不觉得?”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萧怀逸拉着明珏来到清溪岸边,说:“水里有虾。” “哪有?我怎么没看到?” “生在暖泉中的虾叫白虾,与水同色,身体是透明的,白天不仔细看都看不到,更别说夜里了。”萧怀逸拿出丝网和竹篓,边布网边说:“听奶娘说我小时候特别淘气,我母亲给我做一次椒盐白虾吃,我就能老实几天。” 萧怀逸神往凝思,满目温柔中透出淡淡的哀伤和失落,沉浸在追忆的幸福中。 明珏心头泛起辛酸的暖意,很不是滋味,她轻叹一声,靠在萧怀逸身上,勾了勾他的手,低声说:“我也会做椒盐白虾,你要是听话,我也给你做。” “我听话。”萧怀逸把明珏紧紧抱在怀里,下颌抵在她头顶,喃喃低语,讲述童年的往事,听得明珏心酸伤怀,依偎在他怀里,轻声安慰。 茫茫夜色,两人溪边紧密相依,互诉衷肠,隆冬寒夜,遍生暖意。 萧怀逸在清溪里布了几只丝网,穿梭在梅林里拾网捞虾,让明珏拿着竹篓紧跟着他。白虾个头不大,却很灵活,捞上来,要立即放到竹篓里,还有赶紧盖上竹篓的盖子。否则白虾就会跳出来,蹦得到处都是,一网就白捞了。 两人边捞虾边玩乐,直到东方泛白,才捞了半篓虾,也够做几次椒盐白虾了。 明珏又困又累,手里提着竹篓,身体晃来晃去,都快睡着了。萧怀逸把明珏抱到角房的暖榻上,裹好她的毛氅,让她先歇一会儿。又把围棚收拾好,他才一手提着竹篓,一手抱着明珏翻墙而出,回到沐雪斋。 “满身腥气,真难闻。” “去洗个澡,接着睡觉。” 萧怀逸放好热水,让明珏洗澡,并纠缠着要跟她一起洗鸳鸯浴,被明珏以三年不圆房威胁,赶出去了。明珏洗完澡出来,看到萧怀逸早已在外间的软榻上睡着了。明珏怕他睡冷了,给他盖了两层棉被,又生了一个火盆,才回床睡觉。 日上三杆,明珏才睡醒,仍与床榻依依不舍缠绵,舍不得离开。她脑子里琢磨着椒盐白虾的做法,回想昨夜温馨的情景,嘴角挑起柔柔的笑意。 “夫人,平夫人和林姑娘来了,要见您。” “不是说我起晚了就免去请安吗?让她们回去,不用请安了。” “来请安的姨娘和姑娘们早就被奴婢打发走了,平夫人和林姑娘都没来,也没派人来说话,她们这时候过来,说是有事要见夫人。” 明珏暗哼,温玉娥不知又要挑什么事,平北侯府若是有她在,再加上一个脑残的林才女,一天也平静不下来,看来要早点也把她们除之后快。 “让她们在外厅侯着。” 慢条斯理洗漱完毕,又吃了早餐,明珏才来到外厅。温玉娥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抚着小腹,正跟林玉黛和贴身丫头说话,见明珏进来,她脸上流露出阴涩得意的笑容。林玉黛和温玉娥的丫头碧珠一脸柔光媚意,脸上透出羞涩娇笑。 温玉娥和碧珠应付着给明珏行礼请安,林玉黛一脸冷嘲怨恨,好象没看到明珏,一动不动。下人提醒林玉黛请安,她才撇着嘴冲明珏福了福,一句话也没说。 “姐姐也别怪林姑娘,她……” 明珏哼笑两声,打断温玉娥的话,说:“我记得平夫人比我年长,以后不要叫我姐姐,我不习惯,就叫我夫人,我只提醒一次,你可要记清楚。” “呸――你有什么了不起?”林玉黛跳过来,一扫往日的柔弱才情,冷眼瞪视明珏,咬牙切齿,“叫你姐姐是抬举你,你何德何能做正妻?你有什么了不起?” “掌嘴。”明珏声音不高,语气中的寒意足以震颤在场的每一个人。 两个婆子进来按住林玉黛就要打,温玉娥瞪了林玉黛一眼,忙上前软语求情。 林玉黛拼尽全力挣脱了婆子的手,从袖袋里掏出一块沾了几滴血的白绫,冲众人抖了抖,怒呵:“谁敢打我?昨晚侯爷宠幸了我,这是证据。” 众人惊呆了,也被林玉黛的举动“振奋”了,连温玉娥都睁大眼睛看着她。林玉黛松了一口气,面露冷笑,冲明珏扬了扬染血的白绫,又小心翼翼收起来。 “我再跟你说一遍,侯爷昨晚宠幸了我,就在平夫人的厢房里。”林玉黛冲明珏冷哼一声,得意挑衅,“你不是说侯爷不会碰我吗?你不是说我将孤独终老吗?哼!那只是你善妒的想法,侯爷宠幸了我,还答应抬我为姨娘。” 难怪林玉黛手里的白绫不是正规的元帕,原来是从床单上撕下来了。她大概是怕萧怀逸不认帐,才没把这块白绫交给管事婆子,这林玉黛还有点小聪明。 温玉娥从震惊中醒来,扫向林玉黛的目光透出崇拜的神色,笑意吟吟转向明珏,说:“侯爷昨晚宠幸了林姐姐和我的丫头碧珠,都答应封她们为姨娘。我今天来就想跟夫人商量这件事,请夫人做主为她们开脸,封她们为姨娘。” 昨天下午,萧怀逸处理完公事,就回到明珏的卧房,两人商量给秋月置办嫁妆的事。吃完晚饭,又一起出去散步,直到爬床睡觉,都几乎寸步不离。睡到半夜,萧怀逸又把她折腾起来,到秋香阁玩闹捞虾,天色将明才回来。 明珏洗澡时,萧怀逸在外间的软榻上睡着了,明珏回卧房睡觉,那时候两人才分开。难道趁她睡着了,萧怀逸偷偷爬起来,溜到温玉娥的院子里开荤了?天都快亮了,他还一下子宠幸了两个,这王八蛋也太能“干”了,也太过份了。 这就是男人的本性,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还是好样子,萧怀逸是连锅带碗一起吞。跟她在一起时,他情话温存,软语缠绵,转眼就去宠别的女人,还一下子宠了两个。明珏心底涌起浓重的酸意,暗暗咬牙,越想越不是滋味。 温玉娥见明珏面露怒色,阴阴一笑,与林玉黛互看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浓浓的得意。林玉黛怕挨打,没敢再挑衅明珏,却反复冲明珏抖落那块白绫。 紫竹凑到明珏耳边,低声说:“侯爷昨晚睡在外间的软榻上,辰时初刻才起来,就去外书房洗漱了,早饭也是在外书房用的,他还嘱咐奴婢们别吵醒您。” 明珏细细思量,越想越不对劲,心底泛起淡淡的愧疚。从他们回来到萧怀逸起床离开也就是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萧怀逸居然跑到荣威院宠幸了林玉黛和碧珠,他想女人想疯了?如果他真这么想女人,肯定会挤到床上去骚扰她,过手瘾和嘴瘾,跟她折腾,就不会嘱咐丫头不要吵醒她了。 想到某些问题,明珏脸色渐渐疑重,心也慢慢往下沉。 “夫人,抬个姨娘还用这么认真考虑吗?” “当然要认真考虑。”明珏掐着额头,想了想,问:“侯爷昨晚什么时候去了你的房间?又是什么时候宠幸了林姑娘和碧珠?弄不清楚行吗?” 温玉娥面露嘲讽冷笑,阴涩的眼神逼视明珏,抬高声音,说:“昨晚,侯爷四更天到了我房里,说是处理公务太累,让我伺候他休息。我身怀有孕,不能服侍侯爷,就让人叫来林姐姐,侯爷先宠幸了碧珠,又跟林姐姐双宿双飞了。” 四更天的时候,她跟萧怀逸正在秋香阁捞虾,她记得很清楚。四更的梆子声传来,萧怀逸见她昏昏欲睡,反复在她耳边学梆子声,吵得她耳膜直疼。 去温玉娥房里的人绝不是萧怀逸,那又会是谁?戒备森严的平北侯府,一个陌生男人不可能随意出入,难道萧怀逸会分身之术?这也太诡异了。 明珏一脸凝重,又问:“平夫人,侯爷什么时候离开的?” “夫人没伺候过侯爷吗?连他的作息习惯都不知道。” “我在问你,你就老实回答。” 林玉黛得意冷笑,触了触温玉娥的手,说:“平夫人,你还是如实回答夫人的问话吧!免得让人家有机可乘,蓄意栽脏,没肚量的人怎容侯爷宠幸别人呢?” 明珏不想借下人之手,就想亲手狠狠打林玉黛几个耳光,这傻女人对温玉娥的诡计一无所知,还自以为得了萧怀逸的宠幸。没了清白之身,她这辈子也别想离开萧家了,陪嫁姑娘和通房丫头一样,抬不抬姨娘就是当家主母一句话。 “平夫人,我再问你一句,昨晚侯爷离开你的院落是什么时候。” 温玉娥撇了撇嘴,说:“侯爷上朝的日子,要提前准备奏折材料,都是丑时正刻(凌晨两点)离开。不上朝的时候,都是寅时初刻(凌晨三点)离开,他说喜欢独睡补觉。每次都是萧攀或萧登带人在外面等侯,同侯爷一起去书房。” 明珏确定昨晚在温玉娥房里宠幸林玉黛和碧珠的人不是萧怀逸,她原以为是温玉娥安排了男人,代萧怀逸行房,意图耍阴谋诡计。听温玉娥说每次都是萧攀或萧登在外面等侯接应,明珏的心好象被硬物敲击,重重一颤。 成亲几个月,萧怀逸多半时间宿在她房里,从没听说萧攀或萧登半夜三更不睡觉,会在外面等侯他。上朝的时候,萧怀逸由丫头叫醒起床,奏折材料无须他亲自整理。不上朝的时候,萧怀逸会同她一块起床,也没有独睡补觉的习惯。 萧攀和萧登兄弟追随了萧怀逸二十年,忠心耿耿,借给他们十万个胆子,他们都不敢往内院随便带男人。那么,耍诡计捉弄温玉娥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明珏有些惭愧,误解萧怀逸了,这家伙离种马的标准还差得太远。随后她又很气愤,萧怀逸找替身跟温玉娥等人行房交欢,竟然将她瞒得死死的,害得她拈酸吃醋。可见,萧怀逸根本就不信任她,这么有趣的事为什么不跟她分享呢? “夫人还有什么问题吗?”温玉娥双手抚在小腹上,满脸炫耀的得意。 温玉娥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萧怀逸的,还想生下嫡子,真是太可笑了。若有一天温玉娥得知实情,会不会惊得屁滚尿流,一头扎进马桶浸死呢? 明珏咬了咬嘴唇,心里憋了一口气,冷冷说:“没问题了。” “那什么时候摆宴席给林姐姐和碧珠开脸,封她们为姨娘呀?抬她们的份位可是侯爷答应的。”温玉娥停顿片刻,又说:“侯爷现在享亲王的特权和待遇,内院应有一妻二侧四妾,都是朝廷发放月银禄米,夫人也应该早早明确出来。” “呵呵,是应该早早明确,可我不知道是不是要把你归为侧室?” 温玉娥满脸阴沉,眼露怨毒,“我是御赐平妻,你凭什么把我归为侧室?” 林玉黛冷哼一声,咬牙银牙跳出来,说:“平夫人有孕在身,早已确定是男胎,生下来就是侯爷唯一的嫡子,你凭什么把她归为侧室?依我看你应该让出正妻之位,扶平夫人上位,你就应该去做一个下等的奴婢。” 没等明珏说话,田妈妈就挥了挥手,几个粗壮的婆子冲进来,不顾林玉黛拼死挣扎,把她拖到门外,噼哩啪啦的耳光声和林玉黛的哀嚎声传来。 温玉娥扫了门外一眼,脸上闪过不悦,林玉黛真是沉不住气,难成大事。 一个丫头进来,冲明珏施礼,说:“夫人,侯爷派人来传话,问椒盐白虾做好没有,还说他早就饿了,就等着吃您做的椒盐白虾呢。” 明珏咬了咬牙,说:“做好了,让他赶紧回来吃。” 温玉娥眼底闪过阴毒的嫉妒,说:“夫人,林姑娘……” “你还好意思向我提出要封林玉黛为姨娘,她懂尊卑礼数吗?亏你说的出口。”明珏站起来,怒视温玉娥,冷哼一声,说:“来人,送平夫人回去。” 赶走温玉娥和林玉黛主仆,明珏正沉思气闷,就听到了萧怀逸说话的声音。 明珏哼哼冷笑,萧怀逸,今天姑奶奶不给此颜色看看,就对不起你。 ------题外话------ 今天晚了,再有一两章就到结局卷了,亲们别急。 春节期间我尽量不断更,但更新字数会降低,嘿嘿……过年呢,我也想歇歇,我正月初一的生日。 第一百六十六章 温情如斯 萧怀逸迈进门槛,很温柔地叫着明珏的名字,嗅了几口气,没闻到椒盐白虾诱人的香味,反而闻到一股浓重的腥气。一只竹篓从天而降,倒扣在他头顶,竹篓滚落,满篓子的白虾蹦出来,在他头上、脸上、身上热情跳跃,庆祝重见天日。 丫头婆子们看到这情景,呼啦一声全部撤退了,这时候不跑还想留下为卖乖讨巧,那就是傻子,因为谁跑得慢谁就有可能成为炮灰。这样的炮灰两面受罪,最后的结果肯定是灰飞烟灭。 事实证明,没人想死,在生存的本能反应面前,没有精与傻的分别。 士可杀不可辱,萧怀逸心里想到这句话,脸上立刻泛起一层薄怒。当他看到站在椅子上的人,那张需仰视才见的脸上怒意正盛,他立刻挤出一张笑脸。他不想承认,但他必须承认,他的爱妻连发怒都美到别具一格,令人兴奋。 萧怀逸弹掉身上的白虾,抛给明珏一个嗔怪的白眼,说:“疯婆娘,这么新鲜的白虾全让你给糟蹋了,快下来拣虾,好不容易捞到的。这虾可是大补,好端端的,可不能暴殄天物,那可有罪。” 明珏站在椅子上,怒视萧怀逸,见他小心翼翼将白虾一只一只拣到竹篓里,她心中的怒气慢慢消逝,被一片酸涩的柔软取代。萧怀逸对她隐瞒自有道理,她不也有事情瞒着萧怀逸吗?再亲近的人也要保留自己的私密空间。 看到萧怀逸蹲到地上拣白虾,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宽容和珍爱,明珏心底泛起暖流,鼻子一酸,除些落泪。凭心而论,萧怀逸对她真的很好了,他们只是这一世普通的夫妻,没有生离死别、三生相许,只有朝夕相处中慢慢衍生的感情。 嫁给萧怀逸,并不是跟他情深爱重,而是忖度条件是不是合适,为嫁人而嫁人。他身处高位,也是个普通的男人,有恩怨情仇,有七情六欲,不能把他当成一个纤尘不染的神。萧怀逸为她付出了很多,她也因为他包容了不少,他们就是一对平凡的夫妻,彼此都懂得宽容珍惜、互敬互爱就以足够了。 “下来,去做椒盐白虾。”萧怀逸叫来几个胆大的丫头,让她们把白虾拣起来,送到厨房去。 “就不。”明珏的嘴高高噘起,仍摆出一副我很生气的模样。 萧怀逸仰望明珏,微微一笑,突然出手,抱住她的腿,将她扛到肩,直奔净房。明珏把半篓子白虾倒在他头上,弄得他头上滴水、满身腥味,他生气了,但只气了几秒钟就释然了。他知道明珏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就是偶尔跟他发脾气,也为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而且他很喜欢明珏跟他发些小脾气。 明珏用力挣扎,两手捶打他的背,双脚不停踢腾,也没挣脱,只好平静下来,任他扛进净房。萧怀逸进了净房,用脚重重关上房门,又把明珏放到一张高脚椅上,手嘴并用,揉捏了她一番,才打开水循环系统里的热水,准备洗澡。 “一身腥味,讨厌死了。” “还不是因为你。”萧怀逸的语气里透着柔柔的怪罪,边数落她边脱衣服。 “不许脱,你再脱我……”明珏要出去,被萧怀逸一把抓回来,按到椅子上。 萧怀逸身上只剩了一套中衣中裤,轮廓分明的胸肌配合他扭腰的姿势清晰欲现,再配上他挑逗的笑容,一种只能意会、不便言传的性感魅惑乍现。 如果眼前这个上演脱衣秀的男人不是她的夫君,而单纯到只是一个男人,恰好她只是一个想欣赏美男的色女,欣赏完毕,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不带走一片云彩。她会强烈要求萧怀逸快点脱光,别磨磨蹭蹭耽误时间,扫人兴致。 可现在不行,这男人是一直想把她吃干抹净的丈夫,却一直没得手。这几个月,她都在钓萧怀逸的胃口,看他脱衣服是对他的奖励,让他占了大便宜。 说白了,明珏嫁过来这段日子,因为有温玉娥,有那群“娘”们,她就想跟萧怀逸、也跟她自己赌一口气。她对美男垂涎三尺,很想把他脱光洗净,大快朵颐。但她一直没下定圆房的决心,其实她是想馋自己,也馋萧怀逸。 原因很简单,她心里不平衡,萧怀逸千帆过尽,而她两辈子都是处儿,差距太大了。最公平的方法就是她去找个小处男破了身,然后再跟萧怀逸,可这个方法她仅限于想想而已,活跃在意淫空间,根本没有行动的基础和勇气。 知道跟温玉娥行房及跟她的丫头打双飞的男人不是萧怀逸,明珏的心慢慢平衡了。可她又衍生出另一种气愤,为什么萧怀逸不早告诉她?让她这些日子那么堵心。与美男同床而眠,却因要赌一口气而压抑自己的欲望,这也太不人道了。 萧怀逸解开中衣纽扣,冲明珏挑逗一笑,问:“明珏,我的身材不错吧?” 以前,萧怀逸很自信,尤其对自己男性的魅力已经上升到自负的阶段了。袭爵之前,他就是三品武将,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威武将军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让女人惊呼,让男人羡妒,被女人也不乏男人爱慕、痴迷的目光层层包围。 时至今日,他用尽办法展现魅力,却攻不下自己心爱的女人,搞不定自己明媒正娶的老婆。成亲几个月,还仅限于手和嘴的阶段,圆房还是任重道远的问题。这要传出去,他十几年的树立的男女通杀的形象不毁于一旦才怪。形象毁了,好吧!他还可以忍受,可是有牺牲却没得到,这就让他士可忍孰不可忍了。 禁欲很难受,美人在侧,他却要做苦行僧,那种滋味如火烧火燎。但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即使被欲望煎熬,他也没想过去找别人发泄一通。他早已下定决心,不沾任何人,非跟她慢慢磨,迟早会攻下来,快活享受胜利的果实。 “不错个P,谁想看你?” 明珏狠啐了他一口,见他脱掉中衣,半裸出镜,手又向裤带划去,她忙低下头捂住眼,说不看就是不看,不能长针眼。听到重物落水的声音,她长舒一口气,睁开眼,不禁高声尖叫,这回要长针眼了,两只眼睛都不能幸免了。 全裸的美男扶桶而立,嘴角挑起勾引的笑容,姿态妖娆媚惑。他英挺的身材很结实,四肢修长匀称,细腰乍背,浅麦色的皮肤闪着莹莹光芒,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果然是武将的身材,明珏今天可开眼了。 萧怀逸从浴桶拿出一只瓢,丢到一边,冲明珏眨眼,问:“看够了吗?” “呸――谁看你?”明珏跺了跺,大步向净房门口走去。 “回来,必须让你看。” 明珏走出净房,脑袋探进来,冲他勾了勾手指,坏笑说:“你出来。” “等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快去洗,别着凉。”明珏重重关上的净房的门 “马上洗好。”萧怀逸跨进浴桶,说:“明珏,去给我拿衣服。” 明珏平静片刻,打开衣柜,找出萧怀逸里外常穿的衣服,又拿了一件皮毛斗篷,进了卧房。她坐在床上,双手搓了搓脸,捂额长叹,轻轻摇头。 萧怀逸不喜欢温家的女儿,不管是温玉嫦还是温玉娥,都到了令他厌烦的地步。他人在朝堂,身不由已,要考虑权衡几方面的关系,可是,即使把她们娶进来有许多不得已的理由,找替身跟她们行房是不是太过阴损了? 温玉娥不知实情,终于嫁给自己爱慕已久的男人,她心满意足,得意洋洋,幻想生下嫡子,想方设法染指正妻之位。若有一天她知道跟她交欢的男人只不过是萧怀逸找来的替身,她会不会恨到想把萧怀逸千刀万剐? 明珏噘了噘嘴,脸上浮现浅浅的柔笑,如她此时的心怀一般柔软清澈。她抱着萧怀逸的衣服,长叹一声,心里又不由泛起几缕酸涩。 萧怀逸曾经跟她说过,有了她就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她相信萧怀逸言出必行。温家给温玉娥打上御赐的“标签”,非把温玉娥塞进平北侯府,由不得萧怀逸不接受。他只能出此下策,表现出很宠爱温玉娥,又不会有损对明珏的承诺。 他这样做令明珏很感动,但更多的是担心,此事虽说做得严密,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萧怀逸是在拿自己前程功业去赌。在他心里,没有考虑值与不值,这是他对明珏的付出,厚重到无可替代。 “夫人,侯爷让你给他送衣服进去。” “知道了,你去告诉朱嫂子,午餐再添一盘椒盐白虾。” “是,夫人。” 明珏进到净房,笼旺碳盆,把萧怀逸的衣服放到暖炉上温热,又在他的浴桶里加了热水。她搬来椅子坐到浴桶对面,默默看着萧怀逸,一言不发。 “有什么事?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答应林子悦放林玉黛出去,这回她彻底出不去了。” 萧怀逸嫌恶皱眉,说:“别为她那种人费心,你一片好心她肯定会当成驴肝肺,你又何必呢?你跟林子悦实话实说,这是林玉黛自己选的,谁也管不了。” 都说胸大无脑,有一得必有一失,这也平衡。可象林玉黛其人,绝对是柳条一样的身材,她的大脑没充斥了两胸,难道都长屁股上了?她的屁股也不大呀! 而今,林玉黛完全被温玉娥玩弄于股掌之中了,自己不觉,好人的话还不听。 “秋月劝她,她答应出去了,可不知温玉娥跟她说了什么,她又反悔了。本来我打算冷落她一段时间,让她看不到任何希望,自然也就不想留下来了。可你偏偏给她希望,宠幸了她,她现在已经断了回江东的念想了。” “昨晚的事情是意外。” “为什么说是意外?是不是因为我知道了?” “我先出来,一会儿再跟你细说。” 明珏点点头,递给他一条厚厚的绒毯,又把碳盆推到淋浴间,“去洗头吧!” 萧怀逸洗完澡,非让明珏伺候他穿衣服,顺便展示他健美英挺的身材,使出浑身解数诱惑明珏。明珏的目光只在他腰部以上徘徊,对某些器官视而不见。穿好衣服,明珏又给他擦头发,两人聊着闲话,都刻意回避了替身行房的问题。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还是先吃饭吧!你不是早就饿了吗?又洗澡洗头折腾了这么半天。”明珏捏了捏萧怀逸的手指,轻声说:“我让朱嫂子做了椒盐白虾。” 萧怀逸心间一暖,点点头,揽着明珏,在她额头上印下吻痕。他不愿意把找替身跟温玉娥行房的事告诉明珏,有两个顾虑。第一,这件事涉及朝堂势力,关系重大,他不想让明珏担心。第二,他也知道这么做有失厚道,虽说对温家的人使这样的手段不过份,他还是怕明珏嫌他行事太过阴损,不想让她知道。 明珏知道了,只发了一顿脾气,就过去了,并没有闹得太激烈。反而又帮他洗澡洗头,做他受吃的东西,对他体贴入微,这令他很感激。明珏喜欢他、心疼他,又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这就足够了,他对于妻子要求并不高。 吃完饭,萧怀逸带明珏去了鸣泉居书房,让萧攀打开密室,带出一个年轻男子。这个男子几年前曾是淫名满天下的采花贼花满楼,淫奸过不少良家女子,也是作恶多端之人。花满楼百毒不侵,只怕媚毒,萧怀逸就把他抓来给萧攀试药了。 此次,萧怀逸被弹劾,温家要向程阁老一派投诚,就把温玉娥接回去了。因温玉娥回娘家小住耽误了给萧怀逸第三次下毒,刚回来,她就迫不急待出手了。 萧攀见温玉娥这次给萧怀逸下的毒很重,就直接把毒用到花满楼身上,引发了花满楼身上的媚毒。没有女人,花满楼就会没命,萧攀辛苦多日的研究就会前功尽弃。萧攀没来得及通知萧怀逸,就把花满楼带以温玉娥的院子里解媚毒了。 本打算找温玉娥的丫头,那几个丫头都把花满楼当成萧怀逸,跟他XXOO过。没想到温玉娥把林玉黛也找去了,花满楼见到一个鲜嫩嫩的美人,当然不会客气。萧攀也很讨厌林玉黛,也没阻止,就成全了他们的好事。 “温玉娥给你下的什么毒?” “有一种春C药,量不大,有一种抑制武功的药,还有一种控制人心神的药,另外还有一种,萧攀也不知道是什么,正用花满楼试呢。” “你没中他的毒吧?”明珏面露担心。 萧怀逸揽着她的肩,宽慰一笑,说:“没有,她刚过来第一个月,我装成中毒,天天到她房里,她也信以为真了,昨天已经下了第三次。这种毒下七次就能完全控制一个人,我必须在她下第七次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除掉。” 明珏脸上的担忧更浓,五皇子要夺嫡,就要完全把控萧怀逸,即使除掉温玉娥,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也会再出妖蛾子,而且肯定会一次比一次麻烦。 “看情况再定吧!有些事情计划总赶不上变化。”明珏靠在萧怀逸肩上,轻叹一声,说:“我是你的妻子,你要把我当成心腹,以后有事不要再瞒我。” 萧怀逸知道明珏想替他分担,很感动,紧紧抱住她,说:“以后再也不会瞒你了,我的心腹贤妻,你也不太担心,我做事一向以稳妥为主。” 明珏点点头,她知道萧怀逸怕她担心,一些事情才向她隐瞒。可她是萧怀逸的妻子,担心自己的丈夫是份内之事,彼此漠不过关心,那还能算夫妻吗?萧怀逸对她还是不够了解,她宁愿为自己的丈夫提心吊胆,也不愿意堵心。 温玉娥过门后,萧怀逸假装中毒,让替身夜夜宿在她的房里,跟明珏也刻意疏远了。那段时间,明珏正在筹备萧怀达的婚事,忙起来就忘了自己的心事,一旦闲下来,心里就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很沉重,又堵得难受。 “温玉娥让我给林玉黛和碧珠开脸,抬成姨娘,还让我把一妻二侧四妾明确出来。”明珏套住萧怀逸的胳膊,促侠一笑,说:“二公主侧室的份位要保留,还有一侧四妾共五个名额,怎么安排?要不还竞争上岗?就比谁能把你勾到手。” 内院一妻二侧四妾是亲王的标准,萧怀逸早就享受亲王的待遇和特权了。明珏过门后,那一妻二侧四妾的奉银禄米已经发下来了,被明珏贪污了。那些姨娘姑娘们私下没少议论这事,却没有一个人跳出来跟明珏理论。 温玉娥过门第一夜的大战刺激了那些姨娘和姑娘们脆弱的神经,勾住了萧怀逸的心,又怀了孕,她已经成为那些“娘”们的公敌。因为没有合作的基础,那些“娘”们都没向温玉娥投诚,所以,到现在这件事也没掀起风浪。 “竞争上岗就不必了,你愿意安排谁就安排谁,林玉黛的事我来处理,你跟林子悦说清楚,别到时候等秋月过了门,林家人给她气受。” 明珏松了一口气,点头一笑,说:“我知道。” 第二天,林玉黛和碧珠被温玉娥送到家庙为她肚子里的胎儿祈福了,其中的原因明珏不得而知,但她知道这是萧怀逸的意思,温玉娥不敢不听。碧珠是温家的家生子奴才,不敢不从,林玉黛不愿意去,几句话就被温玉娥拿下了。 现在,萧怀逸房中还有五个姨娘,姑娘N个,其中生过孩子且活着的就洪姨娘一人,而且还是庶长子的生母。洪姨娘认为侧室的位置非自己莫属,明珏却令有打算,她跟洪姨娘之间积怨很深,收拾洪姨娘是迟早的事。 她把这群“娘”们叫到沐雪斋外厅,给她们开了一场动员大会,一侧四妾的位置让她们公平竞争,年后由众人评选决定,每个人都有权投票。朝廷的奉银早就发下来了,明珏答应等人选确定之后,会按份位把朝廷发下的银子补上。 明珏的意思很明确,侧室的位置不一定是洪姨娘的,众人都有机会,就看表现了。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那群“娘”们都卯足劲想要争一把,没人敢再扎堆挑事,给了她们一个竞争和奋斗目标,后院一下子就清静了。 她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针对洪姨娘。洪姨娘是庶长子的生母,在萧家十几年,资历最老,也有一定的人脉。接到这个讯号,洪姨娘不会甘心,肯定会跳出来搏一把。明珏暗中布网,只要揪住洪姨娘的小辫子,把痛快除掉。 那群女人都围着明珏卖乖讨巧,连沐雪斋的粗使婆子都成了香饽饽,也有人争相巴结,希望能通过她们跟明珏身边的大丫头说上话,能美言几句。 接下来的日子,平北侯府很平静,一切按部就班,哪一房也没有再生出事端。明珏松了一口气,安静的日子要继续维护,她又开始做新的计划了。 暮色渐浓,夜空深邃,漫天星斗闪耀寒光,寒风吹起细小的雪粒,扑面阴凉。 萧怀逸半推半抱着全身缩进裘皮斗篷里、只露出一双坏坏笑眼的明珏回来,过门槛的时候,一把将她抱起来,扛进了卧房,放到软榻上。 前几天下了一场雪,明珏一直琢磨着要去打一场雪仗,可萧怀逸很忙,没时间陪她。今天萧怀逸才闲下来,吃过晚饭,明珏就拉着他去了沐雪斋的后花园。 无论打什么仗,若萧怀逸全力以赴,明珏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好在明珏早有准备,一个回合没结束,萧怀逸就掉进她让下人挖好的雪洞里。冰雪很滑,萧怀逸试了几次才爬上来,就说什么也不跟她玩了,非拖着她回来。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明珏来到外厅,听心腹管事汇报情况,又查看府里这一天的收支,记总账。萧怀逸也到外书房处理公务了,直到夜深人静才回来。 洗漱完毕,萧怀逸就爬到床上,抱着汤婆子暖被窝去了,先把明珏的被子温热了,才能进自己的被窝,这是入冬以来,明珏又给他分配得新工作。 完成不好,明珏就会往床中间放一碗水,一夜下来,水洒出一滴,她就再次拖延圆房的时间。所以,萧怀逸尽职尽责,每天都很积极,工作完成得很出色。 “暖和吗?” “马马虎虎吧!” 见明珏没去端水碗,萧怀逸松了一口气,琢磨今晚亲哪摸哪,要步步为营。 “赶紧钻进来,别着凉。” 明珏钻进被窝,萧怀逸给她掖好被角,又在两人的被子上搭好压风被,放下床帘,就开始往明珏的被窝起进攻,两个被窝合二为一,下一步侵略开始。 “你别摸了,咱俩说说话。” 萧怀逸躺平身体,让明珏枕着他的胳膊,把她搂到怀里,问:“说什么?” “说你,嘿嘿,想吗?” “你说呢?”萧怀逸拉着明珏的手往下走,“你摸摸,我的心比火热。” “我不摸,嘿嘿……其实我摸过,那时候你睡着了,不知道。” 其实现在明珏想跟萧怀逸圆房,他们经历了男女之间产生感情的过程,交欢行爱水到渠成。之前,她因萧怀逸和温玉娥的事有很重的心结,现在,她的心结解开了。再馋自己、再压制自己的欲望、委屈自己,那不成有病了吗? 萧怀逸喘着粗气,满眼火热的恳求,“明珏,让我做吧!保证不让你疼。” 明珏犹豫了一下,果断拒绝,“不行,我还没准备好。” “你要准备什么?” “我……反正就是没准备好,再过几天才行。” 她活了两辈子,灵魂是一枚熟透的老剩女,可这身体才十六岁,还太嫩,交欢可以,但她不想怀孕,她的身体还没长熟,怎么能孕育孩子呢? 前天,她去大明宫找芳姑姑,想让芳姑姑给她配一些避孕的药丸,她想拖上几年再要孩子。芳姑姑回乡探亲刚回来,药丸明天才能准备好,那药丸要提前服用三天。她癸水结束十几天,正是受孕危险期,她可不敢冒险。 “明珏,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不好?” “不是呀!你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跟你在一起。” 萧怀逸捧着明珏的脸,认真看着她,眼底充斥迷茫委屈,“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行夫妻之事?我们是夫妻,交欢是必须的。要说以前你为温玉娥烦心,那是我的错,我没告诉你。现在你不是都清楚了?为什么还不愿意?你知道吗?我憋得难受的时候,真的不想再忍了,跟你用强,又怕你不高兴,伤害感情。” 明珏掰着手指,低声说:“今晚不行,还要再过三个晚上。” “为什么要再过三个晚上?给我个理由。” 怕怀孕的事不能告诉萧怀逸,他没嫡子,确实也盼望她能有孩子。如果得知明珏现在不想怀孕、不想要孩子,萧怀逸肯定不同意,还有产生矛盾。 “没有理由,除了今晚,必须还要等三天。” 萧怀逸瞪着眼睛看明珏,眼底闪过怒色,转瞬间又被无奈取代了。成亲几个月,没行过夫妻之事,仅限于同床而卧,摸摸捏捏,亲亲吻吻,他一直承受禁欲的煎熬。而在这座大宅院里,还有几十个女人望穿秋水般盼着他。 感情没有公平可言,男女之事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深深爱上一个女人,愿意为她一叶障目,就要日日夜夜忍受欲火攻心的滋味。 “明珏,为什么还要等?你必须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否则――”萧怀逸的腿压在她的腰上,说:“我宁愿让你明天恨我,我也不会再忍。” “理由就是――” 明珏手脚并用,猛然用力,掀开萧怀逸,毫不客气压在他身上,搓热两只柔嫩的小手,在萧怀逸背上又掐又捏又抓又挠。明珏心里憋着一口气,越折腾越气大,干脆站起来,用脚踩他,专踩他敏感的穴道。 “哎哟,啊――你别这么用力,轻点,再轻点,啊――你年纪不大,劲儿倒不小,往上点,就是那儿,这两天有点痒,哎哟——”萧怀逸眯着眼睛,一脸享受,明珏越是用力,他就越觉得舒服。 前生,有一段时间,很短,明珏迷上了弹钢琴,找了老师,勤学苦练的几天,就荒废了。此时,她又找到了当年弹钢琴的感觉,着实认真了一次。只不过,换一时空,她弹“钢琴”连脚都用上了。 可是,被她弹的那架“钢琴”感觉就不那么好了,别看明珏年纪不大,手劲儿却不小,捏得萧怀逸麻疼酥痒。 “我不玩了,这么呆着腿酸脚疼,手也麻了,我要睡觉。”明珏躺平身体,很舒服地伸着懒腰。 “不许停,不许……” 明珏扯回双手,活动了一下,说:“一会儿再继续,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快点问。”萧怀逸脸上交织着急切委屈的神情。 “好,我现在就问。”明珏扯着被子压到他身上,“你多长时间没女人了?” “我不是天天有女人吗?就是不能……” “我是问你有多长时间不……哼!就是你有多长时间不跟女人那个了?” 萧怀逸的双手在明珏身上游移,敛眉说:“我算算。” “还用算吗?” “时间太长了,当然要算了。”萧怀逸抱过明珏,狠狠亲了几口,说:“自去年到江东剿海盗就没有了,快两年了,夜夜欲火中烧,我多可怜哪!” “可怜个P,我再问你。”明珏推开他,问:“没女人怎么解决?” “没女人解决什么?有时候……” 明珏一手抓住他一只胳膊,绷着脸,问:“用左手还是用右手?” “臭丫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萧怀逸压住明珏,身体罩在她身上,又一阵猛亲,“你怎么知道用左手用右手?你还知道什么?告诉我。” “哈哈……我什么都知道。” 明珏放声大笑,别看萧怀逸X经验丰富,充其量是幼儿园大班水准,估计用的最多的就是阳上阴下式,这么传统姿势一点创意都没有。 就要担当调教萧怀逸的重任,明珏激动紧张又兴奋,要化理论经验为实战了。 “老实交待,你还知道什么?”萧怀逸又抓着她的手向他两腿间移去。 “我知道得太多,以后慢慢告诉你,你先说你是用左手还是右手。” 萧怀逸屈服了,偷偷看了明珏一眼,嚅嗫着说:“习惯用左手,有时候也用右手。” 明珏咬着嘴唇大笑,又绷住小脸,扯出萧怀逸的胳膊,以看情敌的目光看着他的两只手,恨恨地说:“把两只手都砍掉,我不想看到它们。” “哈哈……你连手的醋都吃呀!”萧怀逸把明珏揉到怀里,调笑说:“先办正事,一会儿再说砍手的事。” “笨蛋,别看你是棵老菜,技术差太远了。” 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堆的,经验也不是一朝一夕积累了。 前世,她为看《色戒》未删减的劲爆镜头,她不惜自费跑了一趟香港,就看了一场电影。花了几千块,她心疼了几个月,现在想来,那钱可真没白花。 腐女不是谁能当的,看过几部三级片和一些小攻小受的小说,YY几次,又有一些腐化意识,就认为自己是腐女吗?跟江宇慧小朋友比,简直是天地之差。 萧怀逸终于尽兴了,兴致勃勃收拾残局,看向明珏的目光满含崇拜。他十几岁就女人了,到现在千帆过尽,却没经验可谈。现在看来,他这十几年真是白混了,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呀! 自那晚以后,不管中午还是晚上,只要两人一躺到床上,萧怀逸删繁就简,多余的环节全省略了,前奏也没有,就拉着明珏直入正题。 芳姑姑配的避孕药丸送过来了,明珏也吃了,三天转眼过去了,到了她跟萧怀逸约定的日子,即使她经验十足,又满心期待,真正面对的时候,也很紧张。 萧怀逸也在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好不容易把这几天盼过去了。虽说这几天他体验到新花样,正在兴头上,但她还是想真正占有他的女人,以他为主导的占有。 ------题外话------ 第一百六十七章 怀迦亲事 以往,吃过晚饭,萧怀逸都会陪明珏去散步。之后,他会到外书房处理公务,或是和萧博智、萧怀迁等人谈论江湖庙堂的局势及侯门公府的逸闻。 今天与以往不同,晚饭前,他就把公事交给了幕僚,并责令任何人都不许打扰他。吃过晚饭,明珏要去散步消食,萧怀逸就拥着她往卧房走。两人僵持不下,最后石头、剪刀、包袱,三局两胜,明珏赢了,萧怀逸只好苦着脸陪她散步。 晚饭后散步本是轻松惬意的休闲,可此时对于萧怀逸来说却是折磨、是煎熬。本来是两条走路,中间多出半条,撑起高高的小帐篷,放左边或放右边都不合适。拖着两条半腿走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可萧同学决定忍了,谁让他输了呢。 终于结束了艰难的散步旅程,萧怀逸连拖带抱,把明珏弄回了院子。他先去净房洗头、洗澡,又剪指甲、刮胡子、换衣服,比大姑娘上轿还认真。他洗漱完毕,又把明珏拉到净房,让明珏洗漱收拾,他就爬到床上暖被窝去了。 “我癸水来了。”明珏披着斗篷进到卧房,往床边一坐,就跟萧怀逸公布了这个具有震痛、驱邪、避雷功能的消息,把萧怀逸惊得满脸迷茫。 好半天,萧怀逸才反映过来,送给明珏一脸夸张的笑容,很认真地说:“来了也不要紧,反正你也没落红,就当是落红了,我不会介意的。” 女人的荣耀完全系于男人的社会形态,以夫为纲的伦理深入人心,男人会不介意女人初夜没落红吗?那纯属扯蛋话,即使他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有疙瘩。 听到萧怀逸这句话,明珏觉得受了侮辱,很不高兴,但也庆幸终于又有萧怀逸的话柄可抓了。她不敢肯定自己一定有落红,整天东跑西奔操劳忙碌,又骑自行车,还帮着下人干过一些体力活,一层薄膜,说不定早破了。 如果她真没有落红,她会拿萧怀逸话说事,即使没有底气,也会说得萧怀逸自觉惭愧,至少表面不跟她计较。她新婚之夜后已经交过元帕了,尽管那上面滴的是“狗血”,除了萧怀逸,别人根本就不会知道,拿下他就完事大吉了。 “P话,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当然知道。”萧怀逸不屑于解释,丢给明珏一个背影,嘟嚷道:“你对房事那么精通、那么熟悉,说你还有落红,谁会相信?反正我不信。” 向十方三界的各路神佛发誓,她两辈子都是处儿,那层膜绝对是原装的。妈妈的,就因为她对房事精通熟悉,萧怀逸就敢说她不是处儿,太伤自尊了。她决定以铁打的事实告诉萧怀逸,吃过猪肉和看过猪走路是两回事。 明珏站在床前,翻着白眼,咬着牙根,问:“我要是有呢?” 萧怀逸的激将之计即将得逞,眼底闪过得意的奸笑,但一再提醒自己要压住阵脚,不能前功尽弃,他仍背对明珏,轻叹说:“我们夫妻感情这么深,有没有无所谓,我不计较,真的,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保证这事就你我二人知道。” “少说P话,我问你,我要是有你怎么办。” “有是正常的,应该有。”萧怀逸躺平身体,媚惑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明珏,又说:“没有我也不怪你,虽说没你经验丰富,可我也不是第一次,平衡了。” 这还是句人话,听着顺耳些。 虽说萧怀逸千帆过尽,被她称为公共厕所,可若论房事的经验,萧怀逸比她可差了一大截,水平也有待提高。前世,她可是真腐女,在她还不知道女人排泄和XX不是一个地方的时候,就看过足本的《金瓶梅》了。其实,腐化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她可是经历过AV和三级片的大浪淘沙,千锤百炼苦修身,留得珍珠光明在,那经历,难与人言,极其难受。 “明珏,我是爱你的,我真不在乎,能跟你在一起我就高兴。”萧怀逸侧躺在床上,单手托着下巴,一脸暧昧痴笑,冲明珏大抛媚眼。 明珏皱鼻轻哼,低声说:“看你那骚包样,浪人。” “有没有无所谓,我真不在乎,明珏,怎么你才能相信我说的是真话呢?” 别说她现在处于男权社会,女人要以夫为天,就是她前世所在的时空,一直提倡男女平等,可男女之间哪有公平可言?造物主造人时,造了处女膜,没造处男膜。所以,男人要以落红判断女人是否纯洁,而男人是否纯洁怎么判定? “你要是再答非所问,我就把你光溜溜拖出去,让下人轮流参观。”明珏被他激怒了,单膝跪在床上,怒呵:“我再问你一遍,我要是有怎么办?” 火候差不多了,萧怀逸心里笑开了花,但仍以痴迷包容的眼神看着明珏,向明珏宣告他不在乎明珏并非处女,反正自己也不是处男,找到平衡了。 明珏心里窝火,面对萧怀逸那么宽容的眼神,她连发作的底气都没有了。现在,最直接、最简洁的方法就是证明自己是处儿,让萧怀逸低头认错。 可她不可能用手指证明自己有落红,女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交给手指太可惜了。若是证明,她只能让萧某人帮忙,这正中他的下怀。证明会中萧怀逸的激将之法,不证明她又咽不下这口气,最后,她决定证明,但不能便宜萧某人。 “我问你话呢,你哑巴了?” “你想怎么办都行,但前提是必须证明你有落红,我……” 明珏甩掉斗篷,直挺挺冲萧怀逸砸去,结结实实压在他身上。萧怀逸舒舒服服喘了口气,一把将明珏扯进被窝。 “别动,放下床帘……” “我来。”萧怀逸下床拣起明珏的斗篷,搭到衣架上,问:“你要喝茶吗?” 明珏用被子蒙上头,从一角掀开一逢,露出一双眼睛,说:“喝,要清茶。” 萧怀逸给她倒了一杯清茶,尝好温度,坐到床边,伺候她喝完茶,又倒了一杯茶自己喝了,才放下床帘,跟明珏钻进一个被窝里。亲吻、揉摸、挑逗、撩拨这些环节太熟悉了,没有挑战的欲望,所以,萧怀逸决定直入主题。 从本心来讲,明珏有没有落红,他真的不会在意。之前,他阅女无数,却没有想把全副身心交给一个女人的想法。现在,他竟然有了这种想法,对一个小他十多岁的小女孩有了这样的想法。 男人也需要安全感,他位高权重、手握雄兵,也有身心沦陷的时候。 他双臂撑着床,把明珏罩在身上,温热的大手沿着她的鬓角慢慢向下,划过她柔媚的眼睛、粉嫩的脸颊、圆润的隆鼻,落到她柔美的唇瓣上,轻轻拨弄。他看向她的目光灼热如火,好象在下一个瞬间就要将她烘干熔化。他的手轻轻指划弄她如芙蓉玉一般晶莹润红的脸蛋,趁她闭眼之际,又重重吻上去,似乎要痴缠一世。 看到萧怀逸这一次那么投入,那么深刻,明珏有点懵圈了。今天,这厮动了真格的,她必须打起万分精神应对。她可是打了一辈子“雁”,前世,虽然仅限于脑海,但绝不能到了另一时空,就被“雁”啄了眼。 做人做事都要讲究策略,此时也一样。 在两世对男人这种生物的印象里,她认为他们喜欢若即若离、欲拒还迎。有朝一日,萧怀逸对她的感情或许会变,但作为男人的本性永远不会变。所以,凡事都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就是折磨。 “停――” 萧怀逸突然停住,在她头上弹了一下,问:“怎么了?不舒服?” “我要喝水,渴了。” “我去给你倒清茶。”萧怀逸微微皱眉,披着衣服钻出被窝,在她的粉颈上揉了一把,说:“我倒茶的时候,你自己把衣服脱了,否则……” 明珏冲他吐了吐舌头,嘻笑着说:“否则怎么样?你要是不给我倒茶喝,我口渴了就不配合你,我才不自己脱衣服呢,我穿着衣服你能做,就随你的便。” “傻瓜。”萧怀逸按了她脑袋一下,就去倒了一杯茶来,端给她喝。 “你才傻瓜呢。”明珏坐起来喝茶,一杯茶下肚,她扁了扁嘴,说:“我饿了。” 萧怀逸揪了揪她的耳朵,放下茶杯,端来一碟蛋糕,放到床上,用湿毛巾给她擦了手,又给她披上一件外衣,在床上铺了一块毛巾,才让她吃蛋糕。 明珏柔媚的大眼睛里荡漾了浓浓的笑纹,窝在萧怀逸怀里吃蛋糕。接连吃了两块,第三块吃了一半,吃不下去了,就塞到了萧怀逸嘴里。萧怀逸吃了她剩下的半块点心,给她擦了手,拿走蛋糕和毛巾,又倒来清水让她漱了口。 “想去净房吗?” “不想去。”明珏小脸笑成一团,使劲摇头。 “必须去,你也吃了、也喝了,再找借口肯定是去净房。” 萧怀逸披上衣服,又扯来一件棉斗篷放到床上,不由分说,就把明珏从被窝里扯出来,用棉斗篷紧紧裹住她,抱着她去了净房。 明珏坐到马桶上,吃吃直笑,她本想等萧怀逸渐入佳境时,再以排泄为理由打断他。萧怀逸洞察先机,提前把她抱到净房,逼着她解决。 上夜的丫头醒了,提着灯出来,看到他们这身打扮,忙以迅雷速度消失了。 “行了吗?别着凉。”萧怀逸见明珏摆出要在净房过年的架式,忙催促她。 “你在净房看着,我……出不来,嘿嘿。” “快点。”萧怀逸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宠溺一笑,快步走出净房。 明珏怕冷,赶紧排泄完,裹着斗篷从净房出来。萧怀逸拦腰抱起她,把她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才返回净房去,解决他腹内的秽物。 看着萧怀逸的背影,明珏甜甜一笑,幸福由心而生,交织着浅浅的悸动,如甘泉蜜水一般浸润心田。她知道萧怀逸是真的疼爱她,一点小事、一个细节,对她都周到用心。无须做作,不用应酬,一切都透着由内而外的自然。 比起那些洞房夜才第一次见面的夫妻,他们是幸运的。离也好,合也好,至少他们先前就认识,知道彼此长什么样。吵也罢、闹也罢,至少相识几年,他们还有感情基础。两厢情愿,两情相悦,才再做夫妻,行嫁娶大礼。 但他们始终是一对普通的夫妻,没有一见钟情的浪漫开端,没有生死相许的深情厚意,却在平实的生活中,培养出相濡以沫的感情,爱由心生。 今晚,她要把自己两世的清白之身交给萧怀逸,郑重且自然。一次甜蜜的欢爱,便是人生的分水岭,从此她是女人了,是那个深爱她的男人的女人。她期待、她向往,她的心里交织着感动和激动,人生两世,此夜最难忘。 “你吃了、喝了,也撒了,还有什么事吗?” 明珏冲萧怀逸挤眼吃笑,摇了摇头,身体一缩,被子就蒙住了头。萧怀逸笑了笑,解开外衣放好,放下床帘,钻进明珏的被窝,对她开始新一轮的攻击。 这次,萧怀逸只在明珏头上、脸上啄了几下,就直接去解她的衣服了。脱掉她的中衣,又对她自制的纹胸研究了片刻,才在明珏的引导下,解开了盘扣。 萧怀逸脱掉自己的中衣,连同明珏的衣服一起折叠整齐,放到枕头旁。他的手拢进明珏的头发,静静欣赏,这一刻他眸如清水,融化了一切。 “我跟你说件事。” “又怎么了?想吃?想喝?还是想排泄?” “都不是,是那天……” “明天再说。”萧怀逸吸住她的唇瓣,连她未出口的话也吞进嘴里。 “不、不、不,我必须要说,我要说……是温玉娥,不,是林玉黛的事。” 此刻天王老子的事也不重要,就算皇上亲自来传旨,也要先躲到厅里喝茶去。 “明珏、明珏……”萧怀逸喃喃低声,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明珏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细细品味,轻声答应,“嗯,怎么……” 女人这辈子总会痛一次,与其被动承受,不如主动迎合。床上,尤其他们是夫妻,没有低贱高贵之说,女人很矜持,很被动,就显得自重尊贵吗? 明珏不这么认为,第一次,她不可能主动,但她也不会如木头一般默默等待。即使如撕裂般疼痛,也是她人生两世的宝贵经历,值得她用心去体尝。 前世,她可是生在社会主义、长在红旗下,三讲四美五热爱的好少女。如许多女强人一样,男人在她的生命里份量并不重,但这不影响她审美,更不耽误她看美男。最终,因为一个如此不堪的男人,她粉身碎骨,摔得老惨了。 她珍爱今生,此时此刻。 …… “这是什么?” 洁白的床单上,几点猩红如开在冰山雪岭的红梅,色泽鲜艳,乍眼生动。 明珏见萧怀逸一脸窃笑,不说话,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又问:“这是什么?” “傻丫头。”萧怀逸轻轻掰开明珏的手,在她头上、脸上、身上烙下重重的吻痕,顺势把她压到床上,热烈亲昵,低声私语,说:“你想怎么办都行。” “你竟敢侮辱我,决不轻饶,等我想好怎么办再说,现在,嘿嘿,我……” “现在想要什么?说吧!我都答应。” 明珏的手指在萧怀逸的俊脸上划弄,低声呢喃,“我现在想……” “是不是现在还想要?以这个做为惩罚,我愿意让你夜夜罚我。” “呵呵……你做梦。” 重重的喘息声交织着细细的申吟声充斥着卧房,满室旖旎风情柔醉人心。 是夜,身酥心醉,相拥无梦。 身体麻酥酸软,两腿间仍在痛感传来,明珏轻轻活动身体,紧紧贴在萧怀逸身上。她双手搓了搓脸,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萧怀逸鼾声匀称,睡得正香。 明珏轻叹一声,脸上泛起笑纹,对着萧怀逸的嘴角,轻轻吻上去。昨夜,两情似火,激荡人心,柔情密意,海誓山盟,犹在耳边颤响。 萧怀逸醒了,两人又亲昵一番,才准备起床。她真的很累,身心酥软充实的累,她刚撑起身体坐到床边,又躺下了。 丫头来敲门,明珏不让进,免得让丫头们看到一些少儿不易的场景。受林玉黛的启发,她要自己把这条床单收起来,妥善保存她初夜的记忆。萧怀逸刮着明珏的鼻子笑了笑,把两人的中衣中裤捂在被子里,温暖之后,两人穿衣离床。 洗漱完毕,明珏对着镜子发呆,一笑一悲一皱眉,容貌与原来没什么不同,但她总感觉自己眉宇之间透出一股浓浓的媚意,这就是少女和少妇的区别吧! 用过早餐,萧怀逸打发走下人,拉着明珏到卧房,又甜言密语一番,才去了外书房。看着萧怀逸的背影,明珏耸了耸鼻子,由心而生的甜笑密布脸庞。 “夫人,老太太请你去崇禧堂。” 明珏微微皱眉,自敏纯自杀、徐氏出家以后,萧老太就重病在床了。不知今天让她去做什么,老虔婆也是一只打不死的老小强,要时刻提防。 “知道为什么事?” “听说是为了六爷的亲事。” 原来是为萧怀迦亲事,前几天就听说他要订亲了,不知要订哪一家的女儿。 明珏和萧怀逸订婚之前,萧怀迦就去了江东,一个月前才和水木一起回到京城。回来当天,他到平北侯府给萧老太和萧四老爷夫妇请了安,连饭都没在府里吃,就去了水木山庄。听下人说他很忙,有好多事要做,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之前,萧怀迦订过一门亲事,是前任文渊阁大学士府里的小姐,大聘礼都下了,女孩却因病去逝。他因这些事受了打击,有些心灰意冷,亲事也耽误了。而今,他已过加冠之年,比他小几个月的萧怀达都成婚了,他确实该订亲了。 萧怀迦出身名门旺族,相貌不俗,又温尔儒雅、风度翩翩。他是水木为数不多的学生之一,与当今皇上同门,又是一重无形又璀灿的光环。她是萧贵妃的嫡亲侄子,一母所出的姐姐又嫁给了八皇子做正妃,两重皇亲抬高了他的身份。 他十几岁就考中的秀才,虽说现在不是官身,也有功名在身。凭他的身份和资历,若想求个一官半职,不管是通过家族,还是通过水木,都易如反掌。京城是显赫之地,出身望门的贵胄子弟不少,有他这般身价的人却少之又少。 明珏收拾完毕,刚要带人去崇禧堂,就听下人传报袁氏来了。明珏知道为萧怀迦的婚事,袁氏可能有不愿意让萧老太知道的话,要单独跟她说,才过来的。 “四太太安好。”明珏迎着袁氏行礼,见袁氏双眼通红,显然是刚哭过,她心里不由长气,一定是萧老太从中做祟,这老虔婆真是活着多余了。 袁氏扶住明珏的胳膊,轻叹一声,说:“无须多礼。” 明珏把袁氏请进花厅,下人摆上果品茶点,两人对座饮茶,聊了一些家常闲话。她对袁氏印象很好,见袁氏脸色很难看,欲言又止,就讲逸闻趣事宽慰她。 “四太太找我有事吗?”明珏给丫头婆子使眼色,让她们全部退下。 袁氏叹气说:“我找你是为迦哥儿的婚事,想请你从中周旋。” “周旋?六爷订下了哪家的女儿?” “上一次订下前任文渊阁大学士家的小姐是我的主意,四老爷依了我,说服了老太太,谁知道那女孩是个命短的。为这事,我没少吃老太太的挂落,四老爷也埋怨我。这次有人向四老爷提亲,女孩是老汝亲王府的八小姐,她父亲是侧室所出,与汝阳郡主同母。四老爷想答应,就直接找了老太太,都不跟我说。两人商量好了,才来告诉我,怕迦哥儿不同意,非让我去说服他。” 老汝亲王的正妃生下嫡长子就去逝了,嫡长子因体弱多病,一直不得汝亲王宠爱。几十年以来,老汝亲王专宠王氏侧妃,王侧妃一直没扶正,却把握了汝亲王府的当家大权。这位王侧妃就是汝阳郡主的生母,也是那位八小姐的亲祖母。 京城早有传言,王侧妃所生的长子,也就是这位八小姐的父亲要取代嫡长子被立为世子。消息传出来就不了了之,嫡长子的世子之位仍没有被撼动。原因就是汝亲王已逝的正妃与刘太后有亲,若不是刘太后压制,王侧妃早就翻天了。 汝阳郡主是水融的妻子,因当年的家族恩怨,与水木积怨很深,而萧怀迦是水木的学生,给他订下汝阳郡主的亲侄女,会令他左右为难。 萧老太一双富贵眼,早几年就有与汝亲王府结亲的意思,萧四老爷也愿意,二人都怕萧怀迦不同意,就让袁氏去说服他。袁氏知道萧怀迦肯定不同意,也知道他的脾气,就想请明珏出面周旋,促成这门亲事,免得再被萧老太奚落。 “四太太,我听说汝亲王府这位小姐凶蛮刁横,闺誉不好。” 袁氏重叹一声,说:“我也听说过,好多人都说她和汝阳郡主一样,人确实聪明乖巧,就是心性不好。她在王府里身份很尊贵,礼法规矩上却差了好多。听说她在身份高贵的人面前很会说话,颇得汝亲王和王侧妃宠爱,我遇到过她几次,她横眉冷眼、不理不睬的,谁家娶了这样媳妇,能容人才怪,我是不愿意的。” 明珏进宫也遇到过汝亲王府那位八小姐,对她印象很不好,嫁给萧怀迦,简直是对萧怀迦的埋汰,明珏想了想,说:“四太太,不如跟老太太实话实说。” “我早就跟老太太说过了,老太太说规矩是人立的,还嫌我多事。”袁氏顿了顿,说:“我是两面为难,就想让你先去跟迦哥儿说说,听听他的意思。” 明珏不喜欢汝亲王府那位小姐,让她去周旋,她也不想昧着良心说话。可她说不成,萧老太就会放弃吗?不知还会整出什么事端来呢。 一个丫头进来,说:“四太太,夫人,管事嬷嬷来报,说六爷回府了。” 袁氏一脸恳切看着明珏,重叹一声,说:“这件事麻烦你了。” 这事确实是麻烦,多半年不见萧怀迦了,跟他说这事,明珏心底根本没底。 ------题外话------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亲事落定 萧怀迦依旧温尔儒雅、云淡风轻,平润的笑容如三春煦风,令人心海微荡。 明珏笑容开朗,好象遇到久别的知已,很想跟他热情攀谈一番。萧怀迦对她也很尊敬,可神情中却透出淡淡的疏离,保持了分寸与距离,令明珏不敢靠近。 “有一段时间不见先生了,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明珏感觉到萧怀迦的变化,心底泛起酸楚苦涩,萧怀迦对她的态度能折射出水木对她的态度。 萧怀逸被谭金州和程阁老等人弹劾,面临被削爵流放,做为妻子,她肯定会跟自己的丈夫共渡难关,从而不得不与谭金州站到对立面。谭金州功成名就有赖于水木的辛苦培养,是水木在朝堂上树立的风标,也是他的心血凝聚。 然而,朝堂争斗向来是你胜我败,必见分晓,进退一步或许就是贫达生死之界。此次,谭金州连降五级,栽了大跟斗,这也等于打了水木的脸。 若不是因为有明珏帮助,萧怀逸就不会胜得那么顺利,而谭金州也不会败得那么惨。换言之,水木能因谭金州的事挨上这个耳光,也是拜明珏所赐。 明珏和水木有师徒之名,水木对她有恩惠,她也欠过谭金州一份人情。可萧怀逸是她的丈夫,以夫为纲的社会形态,萧怀逸也是她全部的荣辱所系。 她必须帮自己的丈夫,不会因为情与义的取舍而犹豫。 萧怀迦温和一笑,说:“先生没生气,他能理解你,谭师兄却气得厉害。” 做为平北侯府的旁支,萧怀逸被削爵,换成别人袭爵,对二房和四房影响不大,对远离朝堂的萧怀迦更影响甚微。萧怀迦听说这件事很气闷,不是气明珏和萧怀逸反击,而是气萧老太和萧贵妃等人,为私仇私利置一个家族于不顾。 一个大家族要败总会从内部开始,慢慢向外,他认为萧老太懂这个道理,但此次弹劾萧怀逸最初就是由萧老太引起的。做为一个家族最年长的人,竟然不顾家族的安危,为了一己喜恶,勾结外人,将一个家族推向狂风巨浪之中。 因为他是萧家人,谭金州也跟他大发雷霆怒火,若不是有人阻拦,早就对他大打出手了。水木要照顾谭金州的情绪,劝他隐忍,别伤了同门之宜。他要忍谭金州,也要忍萧老太,左右为难时,他很气愤,却感觉自己很无力。 明珏听萧怀迦这么说,心里很不舒服,却表现得不以为然,她认为帮自己的丈夫没有错,“能理解最好,不能理解我也没办法,谭大人生气我也无法平复。” “你不用放在心上,师傅也劝戒谭师兄了,他现在的情绪平复了许多。” 明珏点点头,说:“见到先生,代我道声谢谢。” “我会的。”萧怀迦注视着明珏,问:“你找我不只为向师傅道谢的事吧?” “还为你的亲事。”明珏直言不讳,把与萧怀迦成亲有关的事全部告诉了他。 萧怀迦对自己的亲事漠不关心,浅浅一笑,问:“你要做媒?” “做媒还轮不到我,四太太让我劝你,别为亲事惹老太太和四老爷不高兴。” “不会的,你不用劝我,我同意。” 本以为萧怀迦会拒绝,甚至生气发怒,没想到他很痛快就答应了,并请明珏代他劝慰袁氏。明珏始料不及,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汝亲王府那么位小姐外界风评不好,你不再仔细考虑一下吗?” “亲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有什么好考虑的?”萧怀迦微微摇头,脸上透出几缕苍桑,说:“与谁成亲都无所谓,反正我也不会喜欢。” 明珏紧紧皱眉,问:“不喜欢为什么要答应?为什么要成亲?” 萧怀迦脸上爬上自嘲的笑容,摇了摇头,问:“你喜欢侯爷吗?” “喜欢。”明珏回答得很干脆、很坚定,又补充说:“他也喜欢我。” “那就好。”萧怀迦说话的声音很轻,对他自己来说却如同震耳欲聋的响雷。 他喜欢的女人所爱之人不是他,这是萧怀迦早就知道的结果,可听明珏亲口说出来,他的心紧紧一颤,心房如同一个捅开的风口,寒风呼啸。 他想跟明珏说我喜欢你,不管你是不是已为人妇,已心有所属。可是,每次话到了嘴边,他就没有张口勇气了,他害怕说出来,心房从此坍塌。 不能和自己喜欢的女人相伴此生,但他必须要成亲,那娶谁又有什么相干呢?听说汝亲王府的小姐名声不好,他毫不在乎,反而想见识一下。这位小姐是萧老太看中的,把她娶回来,让她好好“孝敬”萧老太,不也人尽其用吗? 萧老太从小就很疼他,虽说比起疼萧怀远和萧敏纯父子还差了一些,却也很得他尊敬爱戴。以前,他认为长辈的话不可违背,长辈的意思不可忤逆。现在却不一样,好多事情他看透了,自己抹不开脸面去做,有人代劳也不错。 “你答应这么干脆,四太太也放心了。”明珏顿了顿,说:“你也知道先生和李夫人同汝亲王府的恩怨,你娶汝亲王府的小姐不会引起误会吧?” 萧怀迦怔了怔,问:“又不是什么大事,能有什么误会?” 明珏想了想,说:“我建议你还是先跟先生打个招呼,听听他的意思。我去告诉四太太,就说你打算考虑一下,三天之后再答复,好不好?” “有意义吗?何必麻烦?师傅不会干涉我的私事。” “当然有,我是为你好。”明珏不想多做解释,有些话她现在也不方便直说。 当年,李夫人和水木被赶出水家大门,就为一重嫡长子的身份,汝阳郡主调集汝亲王府的死士追杀了水木母子多年,这么深重的仇怨水木能不报吗? 如所料不错,水木此次回京,就为向汝亲王府讨债而来。谭金州能调回京城任尚书一职,位高权重,也是水木一手运作的,就是为报当年之仇。可惜,谭金州出师未捷,因弹劾萧怀逸而被降职,前功尽弃,也延误了水木的计划。 萧怀迦点点头,说:“好,我这就回山庄去,跟师傅说说,听听他的意思。” 从沐雪斋出来,走在洒满冬日阳光的迂廊里,萧怀迦周身懒洋洋的,有气无力,连下人跟他行礼请安他都视而不见。回想明珏的话,他感觉自己心里的风口越裂越大,不只刮进了寒风,还塞满了冰雪,凉得透骨,堵得窝心。 明珏让他把跟汝亲王府的小姐订亲的事告诉水木,自有顾虑和想法,可他不以为然。汝亲王府的小姐嫁给他,而他却认为是他在为萧老太等人娶亲。 萧怀迦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四房的院落走去,穿过小花园时,看到袁氏正同郑嬷嬷在凉亭里说话。他上前去给袁氏行礼,郑嬷嬷忙陪着笑给他行礼请安。 “老奴正和四太太说六爷呢,六爷就来了,真是巧。”郑嬷嬷现在成了萧老太房里的管事婆子,颇得平北侯府上下的敬重,比一般的主子还有几分体面。 “说我什么?” 郑嬷嬷扫了袁氏一眼,说:“老太太先前就看中了汝亲王府的小姐,听说那位小姐花容月貌,也是爽利乖巧的人,想为六爷求亲,却耽误了。前些天,汝亲王府托人跟四老爷说,四老爷答应了,老太太很高兴,就等六爷的消息了。” 萧怀迦笑了笑,说:“我也很高兴。” “这么说六爷同意这门亲事了?” “我为什么不同意?婚姻大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得老太太肯为我操心。”萧怀迦轻叹一声,转向袁氏,说:“还请父亲、母亲多多费心。” 袁氏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萧怀迦,上一个与他订亲的女孩未过门就病逝了,再跟他说成亲的事,他就皱眉。这一次却转了性,没想到答应得这么痛快,可见明珏的话走到作用了。袁氏松一口气,心里一块悬浮很久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恭喜四太太,恭喜六爷。”郑嬷嬷一脸喜色,冲萧怀迦和袁氏行礼,“老奴这就去告诉老太太,让她高兴高兴,没准她的病能马上好起来呢。” “我也正想去给老太太请安呢。”萧怀迦扶住袁氏,说:“母亲也一起去吧!” 袁氏连忙点头,“好好好,我们一起去。” 萧怀迦往沐雪斋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摇头,脸上流露出自嘲的笑容。明珏让他先跟水木打声招呼再答应这门亲事,而他却认为成亲是他的私事,没必要知会水木。把长辈们看中的女孩娶进家门,以后他会少很多麻烦,也轻松了。 诡谲朝堂,风起云涌。萧怀迦万万没有想到,就因为他没听明珏的话,直接答应了这门亲事,给他自己乃至萧氏家族惹来了很大的麻烦。 萧老太想与汝亲王府联姻,也深知水木与汝亲王府仇怨很深,怕萧怀迦不答应。又因为汝亲王府的女孩闺誉不好,她的态度也不敢太强硬,一直为此顾虑重重。没想到萧怀迦答应得这么痛快,而且还催着他们快点把亲事订下来。 萧怀迦与汝亲王府小姐的订亲事宜进行得很顺利,直到下小订礼,明珏才听说。此事与她关系不大,她也只是帮忙应酬,也没问得太详细。 麻烦来临,她才知道萧怀迦根本没知会水木,也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题外话------ 推荐月光晒谷的好文《老师,请宠我》,异能重生文,都市高干女强文,首页有链接。 这几天先三千更新吧!等过完年再补回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腐女情结 暖阁内洋溢着浓浓暖意,与窗外漫天飞雪、森寒充斥形成鲜明的对比。 明珏拿着一本明细账,舒舒服服靠坐在温暖结实的“人墙”上,边品茶边理账。萧怀逸靠在软榻一角,一手抱着明珏,一手端着茶盏,时刻预备着。 两人的手势和暗语早已勾通多次,非常熟悉了。明珏抬左手代表想喝茶,抬右手表示饿了,在萧怀逸身上蹭两下表示怀里的暖炉该加碳了。萧怀逸被明珏训练多时,非常上道,脸上总透着深深的宠溺的笑容,乐得为爱妻效劳。 萧怀逸在明珏轮廓如花、微微泛红的耳垂上烙上一吻,又轻轻含住,上下游走,哈出的热气令明珏脖颈温热酥麻,渐渐漫延全身。 明珏偏开头,推了他一把,低声喃喃:“不要了,不要……” “不要什么?”萧怀逸俊眼含媚,声音极具蛊惑。 “讨厌。”明珏丢下账本,转向萧怀逸,又拿过他手里的茶盏,放到方几上,双手揉着他的脸,说:“不要再挑逗我,还不到中午呢。” 萧怀逸刮了刮明珏的鼻子,低沉磁性又充满媚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吹起她鬓角的发丝,拂乱她的心,“很快就到了,想好用什么姿势了吗?” 明珏微微皱眉,面含羞涩,娇嗔出语,“滚远点。” 前世,对房事和床功极具经验且已经上升到纯研究水平的江宇慧同学曾自发自费做过一项调研,调研对象是资深腐女。这些腐女年龄容貌身材职业三围大小各不相同,但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见到美男不调戏,接触三天之后还和美男保持纯友谊关系,就象被金元宝绊了一个跟斗却没拣起来一样懊恼惋惜。 明珏的前世江宇慧大朋友在资深腐女里小有名气,见到美男第一时间就下手调戏。但她原则性很强,把对“床上用品”的研究上升到了理论的高度,为科学研究只奉献精神,不奉献身体,也可以说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奉献身体的对象。 虽说上辈子没亲身体会,但她曾跟诸多腐女深切交流女人的第一次,感同身受。腐女们一致认为第一次就能跟男人配合得默契和谐,而且能达到高潮的情况少之又少。有人虽说对姿势掌握得很熟悉,配合得却很不到位,白白浪费热情。 她跟萧怀逸的第一次就是少之又少的典型,疼也疼了,飞也飞了,很过瘾。 初尝云雨,吸髓知味,她感觉自己经历了第一次就迷上了,而且越来越放不下。尤其花样一多,她更欲罢不能,想把自己前世没体味的快乐全补回来。 萧怀逸常年征战在外,家里女人成堆,荤腥开得不少,尽兴的时候不多。自把明珏放到心里独一无二的位置之后,就想为她守身如玉,茹素已久。他把明珏的反映看在眼里,很高兴,每一次都极尽所能让她快乐,保证让她高潮迭起。 两人干柴烈火,一个理论指导,一个实战操作,不保留丝毫,配合得要多默契就有多默契。自初夜开始,若萧怀逸第二天上朝或出城练兵,两人一般两次就完事休息。若第二天萧怀逸无公事可办,他就象一台开足马力的发动机,直到明珏实在坚持不住,睡过去为止,而且第二天中午午睡时肯定要加班奋战。 明珏很喜欢那种浑身放松、遍体酥麻、娇喘轻吟、随时都会飞上天际、遨游云海的感觉。但每次前半个时辰,她都会变幻花样调情,费尽心思指导,兴高采烈配合。超过半个时辰,她支持不住,就想消级怠工,有时候她还会哥哥弟弟乱叫,哭爹喊娘求饶。不超一时半刻,就不出声了,那一定是累得睡过去了。 有公事要做,听到她一求饶,萧怀逸就会放过她,两人紧紧相拥而眠,无公事可做时,就会到明珏昏过去为止。萧同学不做处男十几年,跟明珏在一起才知道什么叫真男人,也想把自己这十几年没受过的刺激、没尝到的乐趣全补回来。 男欢女爱是男女交往的大道之行,而床上的和谐则是交欢的至高境界。如今,明珏和萧怀逸如胶似漆,纵情享受彼此的身体,都好象干渴了几十年一样。 情爱如花,欢爱如水,再美的花也需要水来浇灌,再真的情爱没有性也不能维持。十几天的时间,萧怀逸夜夜劳累,却日日神采奕奕,如沐春风。而明珏那如美玉般的小脸白里透红、柔美鲜泽,就如吸足甘泉的夏花一般娇嫩。 “快说呀!用什么姿势?” 明珏两手捏着萧怀逸的脸,轻哼一声,说:“我要来癸水了。” “不是说明天才来吗?先选好今天中午和晚上的姿势。”萧怀逸一边说话一边在明珏全身上下其手,改良了明珏教他的挑逗方式,又全部回报给了明珏。 “别闹了、别闹了,我跟你说正经事。” 萧怀逸无奈停手,很扫兴,问:“什么正经事?” 明珏拿过明细账本,说:“怀蓝来信说让我们按四千两的标准给秋月准备嫁妆,秋氏家族随后会把银钱财物送进京城。我觉得太麻烦,不如我们直接给秋月采买嫁妆,让秋家把银钱交给怀蓝。我看府里的明细账,怀蓝出嫁,府里就给准备了三千两的嫁妆。她现在有三个孩子,光靠秋家妹夫的俸银禄米养家,日子过得确实紧张。这些年,你这做亲哥的也没说贴补过她,这些银子就当我们给她了。” “怀蓝出嫁那年,我和父亲在边关,她的嫁妆是白氏和徐氏一手操作的,实际拿到手的东西根本不值三千两,这些年,我还真没想到过贴补她。” “你一个大男人,又不管家,哪会留意这些事?这正是个机会,就当我们给了怀蓝四千两的银钱财物。听怀蓝说,她初到西南,一直是秋月的父母教养,我计划给秋月按五千两的标准备嫁妆,也当我们替怀蓝还一份人情。” “好,你给怀蓝写信说明情况,再让秋月给秋氏族长写封信交待一下。”萧怀逸枕在明珏肩上,轻轻磨蹭她的粉颈,低声呢喃:“明珏,我感觉你对我太好了,为我做了很多事,除了做那事让你满足,我真不知道怎么回报你。” 明珏把他的头推到一边,翻了个白眼,说:“那事是男人都会做。” “是男人就会做?黄公公会做吗?听说他后来又出来了半个。” “你……讨厌,滚一边去。” 萧怀逸紧紧抱住明珏,没头没脸一阵猛亲,被明珏一把推开,照后背给了两巴掌。萧怀逸噘了噘嘴,满脸委屈冲她抛媚眼,他俊眼狭长,明眸闪亮,微挑的眼角满含风情,尤其是委屈时,那可怜巴巴的媚眼如丝任谁都会心动心软。 “不许看我,浪人。”明珏拿起账本拍在他脸上。 “不看你看谁?好吧!以后绝不看你一眼。”萧怀逸扯过明珏的胳膊,一头扎进她怀里,又磨又蹭,说:“看一眼太亏了,要没完没了使劲看。” 明珏把他推到一边,说:“不许再闹,我还有正经事跟你说。” 萧怀逸坐正身体,给明珏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点点头,“说吧!” “你跟汝亲王府交结多吗?” “不多,汝亲王世子身体不好,很少参与国事,一向深居简出。汝亲王侧妃所出的大公子在朝堂上很活跃,却是文不文、武不武,自立一派,其他几位公子也没什么建树。我刚从江东剿拿海盗回来,汝亲王府想投向我,被我冷落了。” 汝亲王侧妃所出的大公子就是汝阳郡主的同母胞兄,萧怀迦未来的岳父。他虽说出身皇族,在朝堂上扮演的角色却类似于温家,也属于两面倒的人。 萧怀逸停顿片刻,又说:“自四房跟汝亲王府订亲之后,汝亲王府跟我们家走得很近。前几天,四老爷还说这位大公子要取代世子,请我帮忙游说,被我警告了几句,就没再提起。我一直不看好跟汝亲王府这门亲事,你怎么看?” 明珏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为什么不看好这门亲事?” “水木和汝亲王府的恩怨你知道吧?”萧怀逸把明珏拉进怀里,说:“水木这段时间在朝堂上活动的力度很大,手已经伸向六部了。昨天早朝之后,皇上把我留下问端木轻的事,问得一堆话。端木轻一直追随我父亲,最初名不见经传,水木成名后,他拜到水木门下,与水木有师徒名份之后,才平步青云。 听皇上的语气,肯定是要提拨端木轻,而且是高位。从御书房出来,黄公公送了我几步,我才知道原来兵部的甘尚书明年想致仕归乡。前几天,兵部左侍郎被皇上斥责了,端木轻很可能先取代左侍郎,再升尚书之职。” “那也升得太快了,端木轻现在是几品?” “他在军中是四品,相当于朝堂的五品,左侍郎是从四品,也不算快。水木得皇上信任尊敬一如既往,他想往朝堂安插自己的心腹之人很容易。还有林子悦,虽说跟水木没师徒之名,那也是水木的铁杆追随者,言听计从。” 萧怀逸提到水木,不时斜明珏一眼,语气中透着浓浓的酸味。明珏知道他在吃水木的醋,瞪了他一眼,不予理会,她也在考虑水木的事。 水木一向以无冕之王自居,一介白身,却名扬天下,贵为帝师。他以前除了为皇上解答安邦治国平天下的疑难问题,但从来不参与朝堂之事。现在,他迫不急待从幕后到台前,费尽心力往朝堂关键位置塞人,所图非浅。 萧怀迦以前很得水木器重,现在却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疏远了很多。明知道水木与汝亲王府有积怨,肯定会报仇雪恨,可萧怀迦却要娶汝亲王府的小姐。不知道萧四老爷和萧老太是怎么想的,这样不是把萧家划到水木的对立面吗? 她一再嘱咐萧怀迦跟水木说说要娶汝亲王府小姐的事,不知道萧怀迦是怎么说的。可能水木也认为这是私事,不便于干涉,但他会冷落萧怀迦。 现在萧家和汝亲王府已经过了茶礼,大秦皇朝的习俗是腊月不订亲、正月不娶亲。这个月没大好的吉日,两家就把过大礼的日子订到了明年二月,三月迎娶。 本来萧家和水木就互无交集,谭金州的事又把矛盾升级了,若萧怀迦再娶汝亲王府的小姐,萧家想在水木等人和汝亲王府的斗争中保持中立都难了。 明珏跟水木私交很好,萧怀逸是她的丈夫,关键时刻她肯定要帮萧怀逸,水木能理解她,不至于让她左右为难。好在萧怀逸不买汝亲王府的帐,到时候还有回旋的余地。朝堂各派的关系盘根错节,斗争更是刀光剑影,哪有净土可寻? 萧怀逸见明珏发呆,在她粉嫩的小脸上揉了几把,问:“是不是在想水木?” “是又怎么样?” “没什么。”萧怀逸的语气拈酸无力,“我知道你跟他不会有什么,但还是希望你别想他,多想想我,我是你的丈夫,你最应该疼我,就象我疼你。” “真肉麻,我在想与水木有关的事情,你以为在想男欢女爱呀?” 萧怀逸让明珏躺到他的怀里,微微一笑,说:“那些大事你没必要多想,朝堂向来明争暗斗,关系错宗复杂,不是你能干涉的,多想无益。” 明珏点了点头,轻叹一声,说:“好吧!我不想了,是该想些别的。” 两人聊了些家常理短的闲话,主要在商量秋月的婚事,如何备嫁。明珏叫来几个管事婆子,让她们按五千两的标准列一份嫁妆单子。秋月和林子悦的婚事已经订下了,过大礼的日子也要等到明年二月了,迎娶的日子订到三月,具体的日子还要等秋家来人再商量。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也该着手准备嫁妆了。 紫竹进来,说:“夫人,卢嬷嬷求见。” 卢嬷嬷是白夫人房里的管事婆子,一直被白夫人引为心腹,很得信赖。以前明珏跟白夫人闹得很激烈,也没少吃白夫人房里这帮奴才的亏。又嫁给萧怀逸之后,明珏的身份今非昔比,白夫人房里这帮奴才轻易不敢在她跟前露面。 “先让她在冰天雪地里等上一刻钟,再让她进来。” “是,夫人,奴婢也是这么想的。” 萧怀逸的眼睛追着紫竹出去,又转向明珏,说:“我想跟你要个人。” 明珏撇了撇嘴,问:“想要通房丫头?” “是应该找几个通房丫头,你教了我这么多姿势,总往你一个人身上用,怕你承受不起。”萧怀逸勾了明珏一眼,说:“紫竹不错,给我吧!” “去找你那帮‘娘’们吧!我的丫头不会给你做小,连问都不用问。”明珏淡淡一笑,脸上的神情不以为然,又说:“等着你的女人多了,赶紧去吧!” “明珏,你是不是吃醋了?” 明珏摇摇头,甩给他一片白眼,说:“我才不吃醋,你找一个,我找两个。” 对于萧怀逸想要通房丫头的事,明珏不置可否,因为她知道萧怀逸在跟她开玩笑。她坚信自己的魅力,萧怀逸对她还没这么快审美疲劳。 萧怀逸一把搂住明珏,把她团到怀里,气呼呼问:“你敢红杏出墙?” “为什么不敢?”明珏笑意吟吟,语气比说今天吃什么菜还正常坦然。 “你生气了?我逗你玩呢。”萧怀逸软言细语劝慰明珏,又信誓旦旦保证绝绝不敢出轨,见明珏笑了,才说:“我想给紫竹做媒,却不知道怎么说。” 萧怀逸这句话提醒了她,她的丫头们都不小了,她光顾自己成亲,享受男欢女爱,却忽略了这些丫头们,也应该是时候给她们说婆家了。 “做媒?你想把紫竹说给谁?” “我想……”萧怀逸刚要说话,在冰天雪地中冻了一刻钟的卢嬷嬷哆哆嗦嗦进来给他们施礼请安,也打断了萧怀逸未说出口的话。 卢嬷嬷带来了一个令明珏和萧怀逸都震惊的消息,白夫人要把萧怀菱许配给水融的第四子,汝阳郡主所出的次子水行雷,奉国公府保的媒,要议婚了。 ------题外话------ 祝亲们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推荐月光晒谷的好文《老师,请宠我》,链接在书页上。 第一百七十章 有污点的男人 水木和汝亲王府的积怨朝廷官员尽数皆知,私下也有人议论水木会针对汝亲王府。萧怀迦跟汝亲王府的小姐结亲,已经把萧氏家族推向水木的对立面。 争斗尚未开始,但凭水木多年谋划,汝亲王府必败无疑。平北侯府由长房掌控,即使汝亲王府惨败,只有四房这门亲事,萧怀逸还有回旋的余地。 若萧怀菱嫁给汝阳郡主所出的次子,就直接把萧家长房跟汝亲王府及水家挂上了钩,等于把萧家绑在汝亲王府的战车上,再也没有退路和回旋的余地。 水家和萧家同属一等侯,又有奉国公府保媒,白夫人对这门亲事很中意。萧怀菱本来闺誉就不好,又受白家的影响,为给她议亲,白夫人费了不少心思。能与水家结亲,门当户对,颜面有光,白夫人一定会紧紧抓住这个机会。 已经开始议亲了,现在才告诉萧怀逸和明珏,只是知会一声,根本不想让他们出面,出银子就行。白夫人这么做,想必受“高人”指导,心里有另一番算计。 “告诉太太,我不同意这门婚事。”萧怀逸语气很轻,却态度坚决。 “回侯爷,汝阳郡主明天就到京城了,她专为给六小姐过礼而来。” “这么说,这门亲事早就开始议了?” 卢嬷嬷不敢扯谎,陪笑说:“回侯爷,七爷成亲时,白家送亲的人跟太太提的,太太就上心了,忖度着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就答应了。” 萧怀达九月底成亲,到现在快两个月了,萧怀逸连点风声都没听到,白夫人的嘴够紧。议亲由白夫人和奉国公府一手操作,一直瞒着府里的人,连萧老太太都不知道,要过小礼才公开,可见白夫人有顾虑,难道这门亲事另有隐情? “不是还没有议亲吗?让太太推掉,我前几天为六小姐选中了几家门户相当的公子,正想给太太商量呢。”萧怀逸面色凝重,一副当家人的口气。 “已经合过八字了,大师说六小姐大富大贵,旺夫旺子,汝阳郡主很高兴。” 明珏暗笑,一定又是谛音寺的了然方丈合的八字,和洛明玫的八字如出一辙。 萧怀逸刚要开口,明珏给他使了眼色,又转向卢嬷嬷,说:“卢嬷嬷,麻烦你转告太太,这门亲事需要再商量,等我和侯爷商量好,自会去禀报太太。” “是,老奴告退。”卢嬷嬷向萧怀逸和明珏行礼后,由紫竹引领走出暖阁。 “此事无须商量,我让人去告诉白氏,让她务必把亲事推掉。”萧怀逸脸色沉凉,显然很气愤,又说:“我不能干涉四房与汝亲王府订婚,长房的事我必须做主。我跟水木一派不和,并不代表我会跟汝亲王府和水家合作。” “人家斗起来,你想怎么样?” “他们打他们的,咱们看咱们的,比看戏过瘾。” 明珏摇头一笑,说:“恐怕这门亲事推不掉。” 萧怀逸明白明珏的意思,冷哼一声,眉头不由紧皱,“此事还须仔细谋划。” 奉国公府与水家和萧家都有亲,乐得为萧家和水家牵线搭桥,联姻合作,把三家紧紧绑在一起,再加上汝亲王府的势力,足以威赫朝堂。 水木成名后,虽说认祖归宗,却跟水家的关系疏远生淡。水家借水木的威名连连晋爵,但水融和汝阳郡主享受水木的福泽并不踏实。当年的事他们并没有忘记,也知道水木迟早要跟他们算这笔帐,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 尤其这几个月,水木的言谈举止很高调,积极参与朝堂的事务。水家和汝亲王府都经营多年,对朝廷的风向很敏感,能不明白水木要做什么吗? 去年,萧老太为萧怀迦求过汝亲王府的小姐,汝亲王府一直拖拖拉拉,没一句准话,萧怀迦才订下前任文渊阁大学士府里的小姐。萧怀迦虽说没娶亲,但与他订亲的女孩病逝,他也会背上克妻之名,遭人非议。而汝亲王府却拖人跟萧四老爷提亲,要把王府最受宠的小姐嫁给萧怀迦,这不也是未雨绸缪吗? 萧怀菱年纪不小,名声不强,又被白夫人娇惯得一无所长。汝阳郡主一向很强势,若没有她提前点头,奉国公府敢给水行雷和萧怀菱保媒吗?估计这桩亲事就是汝亲王府和汝阳郡主的意思,否则,凭萧怀菱是无法攀上水家的。 汝亲王府想通过姻亲把萧家紧紧拽在手里,统一战线对抗水木。萧老太没有一点危机意识,白夫人更是蠢货一枚,两门亲事议成,等于表明了萧家的立场。 虽说萧家和水家都是一等侯,萧怀菱的身份却比水行雷差了一大截,高嫁低娶,白夫人和奉国公府都不会放过高攀水家的机会。平北侯府的立场和萧氏家族的退路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这也正是有些人喜闻乐见的。 萧怀逸思虑许久,说:“看来我要进宫去见见皇上了。” 水木谋划多年,此次手笔很大,一定会在朝堂掀起狂风巨浪。萧怀逸手握重兵,不想倒向任何一边,那只能向皇上暗示他的立场,以求危急时刻,保萧氏家族全身而退。皇上对这件事会有什么态度,也会关系到萧怀逸的决定。 “什么时候去?” “下午。” 明珏点点头,说:“时候不早,我去吩咐一声,让厨房马上摆饭。” 吃过午饭,萧怀逸稍稍休息,跟明珏交待了几件小事,没纠缠明珏,就去了外书房。明珏送他出去,心高高悬浮,想午睡,躺到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夫人,你睡了吗?”紫竹的声音传来。 “没有,你进来吧!” 紫竹送卢嬷嬷出去,吃午饭都没过来伺候,听朱艳说她跟田妈妈领了对牌出府了。她这时候才回来,想必是有重要的消息要汇报。 明珏套好外衣,坐到临窗的软榻上,示意紫竹坐下,问:“有什么事?” “卢嬷嬷不想让她孙子在府里当小厮,觉得没前途,又不愿意到庄子上去当差,就求奴婢给她孙子找份差事,以前说过好几次,奴婢都没理她。今天听她的语气,好象有太太房里的私密事要说,条件是让奴婢必须把她孙子先安排了。奴婢想着我们好多店铺都缺人,就安排她孙子去九九豆味做伙计了。” “你把握分寸吧!太太攥着他们一家的卖身契,我们还是少理为好。” “奴婢明白,奴婢把他安排到最小的店,说是先熟悉一两年,做得好,就升他做管事,又让岳大哥盯着他。卢嬷嬷很高兴,跟奴婢唠叨了太太屋里一堆事。” 明珏笑了笑,等着紫竹说下文,卢嬷嬷不可能拿孙子的前途开玩笑,给的消息肯定有份量。再嫁萧家,与三年前截然不同,她和她的下人也都成熟了。 三年前,她们的小院里布满眼线,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们。现在不一样了,沐雪斋铁桶一个,任何人别想窥到她的隐秘。而白夫人穿了什么颜色的底裤,温玉娥穿着什么花样的肚兜,只要她想知道,就不用费吹灰之力。 “卢嬷嬷说太太去年就拖奉国公府的人给六小姐说水家这位公子,汝阳郡主眼皮子高,根本就不理睬。没想到两个月前,汝阳郡主反拖奉国公府的人来跟太太说,要为她儿子求娶六小姐。太太很高兴,也觉得蹊跷,就拖人到处打听,原来水家这位公子很不成器,上个月刚从牢里放出来,就来京城跟六小姐议亲了。” “刚从牢里放出来?他犯了什么事?” 凭水家在江东乃至大秦皇朝境内的影响力,又有汝亲王府帮趁,若水行雷犯的是小事,能做牢吗?难道这是水木计划的一段小插曲? 紫竹摇了摇头,说:“卢嬷嬷说连太太都不知道这水公子犯了什么事,水家口风很紧,把事情压下了。太太不想愿意,可六小姐说几年前在汝亲王府的花宴上见过水家这位公子,觉得不错,当时就动了心,听说是他求娶,非要同意。七爷也说不错,太太思量了很久才答应,就瞒了府里的人,怕打听出丑事来。” 萧怀菱泼辣蛮横,闺誉很差,汝阳郡主求娶,她就自以为拣到了宝。水行雷犯了什么事,有多大的污点,白夫人母女一无所知,可这件事迟早要传开。 靠水家一个德行有亏的儿子,就想把萧家绑到汝亲王府和水家的战车上,汝阳郡主也太精于算计了。偏偏碰上白夫人母女这样的蠢货,明明知道内幕,却想掩耳盗铃。到最后,不只搭上自己的名声,也会把平北侯府推入险境。 “夫人,我们要不要给江东的店铺写封信,让他们打听一下水家的事?” “不用,侯爷进宫了,一会儿就会知道。”明珏让紫竹坐到软榻上,又递给她一碟糕点,说:“今天闲着无事,咱们不拘主仆,随便聊聊天。” 紫竹看向明珏的目光有些不安,“夫人有什么话就说吧!” 明珏笑了笑,说:“侯爷要给你做媒,我没来得及问他想说谁,就被卢嬷嬷打断了。我对你们关心不够,从来没问过你们个人的事,你有没有中意的人?” “奴婢……”紫竹俊脸飞红,刚开口就被匆匆进来的朱艳打断了。 “夫人,安宁院闹起来了,太太被气昏了,七奶奶请你过去主持公道。” “什么事?”明珏气定神闲地问。 “说是七爷的哪个姨娘流产了,七奶奶骂了几句,惹恼了太太。” 明珏连声冷笑,她正想收拾某些人呢,机会来了,“我们过去看看。” ------题外话------ 初六恢复更新,现在只能做三千党,悲摧呀! 第一百七十一章 水家内幕之一 安宁院的事很简单,只不过有人把事情搞复杂了,这正中明珏的下怀。想混水摸鱼的人当然希望水越浑越好,明珏要捉的这条鱼不大,也费了些心思。 目前,萧怀达有一个正妻,还有包括白迎芷、翠丝、青竹在内的六个姨娘和通房丫头N个。除了白迎芷,其他五个姨娘都是丫头开脸封的姨娘,是贱妾。 白夫人一直希望萧怀达能超过萧怀逸,哪怕是一点点,也能为她找到些心理平衡。萧怀达自幼被白夫人娇惯,极不上进,更不争气,直到现在还是白身。白夫人知道萧怀达这辈子不可能超过萧怀逸,所以就给萧怀达塞了一屋子女人。她希望这些女人多生些孩子,将来萧怀达的子孙能比萧怀逸多。 一个康姓姨娘昨天才被诊出怀孕,今天就流产了,速度快得惊人。明珏询问了传话的下人,稍加思索,就知道主谋是白迎蓉,正妻没生下嫡子女,怎么能让贱妾生孩子呢?白迎蓉调转矛头,想嫁祸白迎芷,就请明珏来帮忙了。 萧怀达十一二岁就有女人了,又长期浸淫在酒色之中,导致身体渐垮,想生儿育女很困难。他没日没夜耕种,却因为种籽质量太差,能发芽的少之又少。除了白迎芷那次不明不白怀孕,萧怀达诸多女人里,就康姨娘怀孕了。 白夫人清楚萧怀达的身体状况,可悔之晚矣,只能将错就错。加大力度遍地撒种,总有能长芽开花的,哪怕结出歪瓜裂枣,也是对白夫人的一点安慰。白夫人很在乎康姨娘的孩子,可孩子跟她无缘,刚一个多月就流掉了。 听说康姨娘流产了,白夫人心痛着急,问明情况,斥责了白迎蓉几句。不成想一向娇憨的白迎蓉颇有白夫人狠辣凶横的风范,根本不把婆婆放在眼里,一口咬定白迎芷谋害了康姨娘的孩子,还要死要活逼着白夫人处理白迎芷。 白迎芷本是名门闺秀,莫名其妙怀孕致使她不得不给萧怀迦做妾,心里早就窝了一口气。白迎蓉大闹,挑起她的怒火,两姐妹争吵打骂,各显其能,一起折腾白夫人。白夫人实在顶不住,除了晕倒,大概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萧怀达正在家里和丫头们喝酒取乐,见他的妻妾们闹起来,把白夫人气得半死,他管也不管,甩手就走了,到外面另找乐子去了。 见明珏来了,白迎蓉过来,哭哭啼啼请明珏做主,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白迎蓉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跟下人说得截然不同。明珏早辨出了是非,心里也有了主意,安慰了白迎蓉几句,又同她一起去看了半晕半醒的白夫人。 白夫人见明珏一张笑脸,心里更加不舒服,应付着说:“你处理吧!” “多谢太太信任,我会处理好的。” “二嫂,你要给我做主呀!我的日子没法过了,呜呜……”白迎蓉又哭开了。 明珏递给白迎蓉一块手帕,说:“这本来就是你房里大妻小妾的事,论理我不该管,你非把我叫来,太太又说让处理,要是管不好,你可别怪我。” 白迎蓉听出明珏话里的意思,冷笑两声,说:“二嫂一定能管好。” “呵呵,我勉为其难,你把姨娘姑娘们都叫来,我要好好审审她们。” 除了刚流产的康姨娘卧床休息,萧怀达的五个姨娘、N个通房丫头袅袅婷婷走来,个个都低垂着头,各怀心思,苦想说辞,关键时择清自己。 明珏坐在上座首位,白迎蓉在一旁陪坐,亲自奉茶。这群“娘”们进来,白迎蓉就呵令她们全部跪下,又让几个婆子搬来刑凳,预备好刑杖。 除了白迎芷,其他“娘”们全跪下了,偷眼看着明珏,一脸怯色。白迎芷又气愤又委屈,可在明珏面前,她仍摆出一张冷脸,撑着她残存的骄傲。 她现在的身份是妾室,即使是贵妾,比正妻也低一头,比明珏这平北侯府的女主人,身份就不知低多少了。她嫁给萧怀达做妾后,得了一段时间的宠爱,流产之后,下体一直淋漓不清,萧怀达尝够了新鲜,现在根本就不理她了。 “贱人,你给我跪下。”白迎蓉端起一杯热茶向白迎芷泼去。 冬装厚重,白迎芷没被烫伤,却也被气出了内伤。白迎芷的生母在世时,白迎蓉只是庶出的,脸上有胎记,相貌丑陋,根本无法与她相比。那时候,她肯欺负白迎蓉,众人都觉得那是对白迎蓉最大的抬举。 世事无常,今非昔比。 如今,白迎芷沦落到给她一直看不起的人做妾,而白迎蓉却是正妻,结结实实踩到她头上。白迎蓉和明珏交好,两人若想联手制裁她,易如反掌。 她认为明珏会利用这件事对付她,会报当年的仇。但她并没有从明珏脸上看到嘲弄和轻蔑,而是看到满脸清浅的笑容,和对其他妾室一样。 白迎芷自幼受尽万千宠爱,骄傲的个性早已根深蒂固,不会因为她沦落而改变。她宁愿被人仇恨,也不想被人忽视,明珏淡漠的态度令她更心痛。 自明珏穿越而来,白迎芷就是她最强大的对手,费尽心机谋害她。明珏吃了不少暗亏,也不择手段反扑,白迎芷有今天,也是拜她所赐。 对付一个骄傲的人,把她踩在脚底,抹杀了她的骄傲、践踏她的尊严,要留下她的命,让她享受失去一切的悲哀,这就是对她最大的折磨,比死更惨。 明珏淡淡一笑,说:“白姨娘,你还是跪下吧!别惹七奶奶生气了。” “你们、贱……”白迎芷想骂人,却被婆子堵住了嘴,狠狠按到地上。 “何苦呢?七奶奶是宽容良善的人,不象我。”明珏微微摇头,清凉的目光扫过萧怀达的姨娘姑娘们,目光落到青竹身上,也该收拾她了。 白迎蓉冷哼一声,说:“还是二嫂心疼我,这帮贱人见我宽厚,一个个都想骑到我头上,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她们真不知道嫡庶尊卑了。” 明珏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鼓动性的话语,只有充分激起白迎蓉的怒火,才有助于她行事。等白夫人怪罪下来,有白迎蓉挡着,也怪不到她头上。 “七妹妹。”明珏拉着白迎蓉的手,称呼亲切,说:“不如让她们把自己知道的、看到的、听到的都说出来,咱们也来个当堂公断。” 白迎蓉怕这些人说漏了嘴,交待了她的罪行,不赞同明珏的做法,看到明珏给她使眼色,她才勉强答应下来,仍心里没底。 “七奶奶才是你们的主母,你们要是不想让我听,就去跟她说,她是个宽厚人。”明珏转向白迎蓉,说:“七妹妹,你挨个审问,有了结果告诉我,我处理。” “真是麻烦二嫂了。”白迎蓉松了口气,叫来心腹下人吩咐了一番。 “七妹妹,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二嫂客气了,你有话尽管跟我说。” 明珏扫了青竹一眼,又给了白迎蓉使了眼色,说:“我想跟青姨娘说几句话。” 白迎蓉听懂了明珏的弦外之音,明珏要收拾青竹,而她想除掉白迎芷。这件事不是白迎芷做的,白迎芷绝不会坐以待毙,肯定有一场恶斗,说不定到时候得不偿失。不如卖一个人情给明珏,除掉青竹也一样,收拾一个少一个。白迎蓉稍加思索,冲明珏眨了眨眼睛,两人眼神交流,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凭二嫂的尊贵身份,能和一个贱妾说话是抬举她。”白迎蓉微微一笑,扫了故做镇定的青竹一眼,说:“青姨娘,一品淑仪夫人要跟你说话,快来谢恩。” 明珏摆了摆手,说:“谢恩就不必了,青姨娘跟我来,我们踏雪赏梅。” 青竹很有心计,自出卖明珏之后,颇得白夫人赏识,她被萧怀达收了房,又成了管事丫头,她的父母哥嫂也都得了肥差,在卖主求荣的几个丫头中混得最好。 紫梅被小白氏收买,给萧怀迁做了通房丫头,一直没混成姨娘。怀孕六七个月,又流产了,疯疯癫癫的,在萧怀迁院子里做粗活,父母兄弟也受了连累。 碧竹被平氏收买,模样一般,不得萧怀通宠爱,又没家人帮扶,早被陈氏发配到洗衣房了。翠黛投靠了洪姨娘,身份是萧怀逸的通房丫头,这几年,萧怀逸也没正眼看过她。连洪姨娘都攥在明珏手里,翠黛在明珏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紫竹十九岁了,丝菊和风兰也都十六七岁了,她们都跟明珏有患难与共的情份。明珏想给她们说门好亲事,现在只是计划中,还没询问她们。在给这几个丫头说亲之前,她要把青竹除掉,卖主求荣的奴才还在逍遥,大家心里都会膈应。 得来全不费功夫,今天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青竹警惕性很高,不想跟明珏出去,白迎蓉派婆子堵住她的嘴,押着她跟在明珏身后。明珏来到小花园的凉亭里,示意众人全部退下,只留下青竹。 明珏扫了青竹一眼,冷笑问:“青竹,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 “奴婢不知。”青竹惊慌张望,她知道明珏不敢在安宁院杀她,还是很害怕。 “侯爷要给紫竹说门亲事,我听说你跟紫竹一般大,可现在你都是侯府半个主子了。你是聪明人,混得好理所当然,可卖主求荣的人混好了,会使世风日下。” 青竹避开明珏的目光,咬牙说:“夫人可以把紫竹给了侯爷,抬了姨娘,就比奴婢份位高了。奴婢是七爷的人,七爷是主子,却总不比侯爷低一等。” “这主意不错,可紫竹不象你眼皮子这么浅,只想混个姨娘当当。别说紫竹,连丝菊和风兰现在都有银子有产业,她们都想嫁个如意郎君,做当家主母。” “那奴婢就恭喜她们了。”青竹很沉得住气。 “恐怕你没机会恭喜她们了,一会儿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了。” 一个婆子来报说白迎蓉审完了,请明珏回房去。明珏冲青竹摇头一笑,让婆子带青竹回去。刚到门口,就有几个婆子扑上来,把青竹绑得结结实实。 触到明珏狠厉的眼神,青竹就明白了明珏的意思,她确实没机会恭喜紫竹几人了,因为今天就是她的死期,可她是冤枉的,她不想做替死鬼。 “七奶奶,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呀!七奶奶……” “冤枉?哼哼!翠丝,把证词念给她听,让她心服口服。” 翠丝是白夫人的大丫头,几年前,因监视明珏有功,白夫人让她给萧怀达做了通房丫头,萧怀达成亲后,又封了姨娘。翠丝只是眼线,没参与陷害明珏,她向在又投靠了白迎蓉,扳倒青竹,她还算个“功臣”。 十几份证词都指向青竹,证明她是谋害康姨娘腹中胎儿的真凶。青竹大呼冤枉,极力狡辩,白迎蓉根本就不理睬,直接让人将青竹杖毙,将她的家人卖掉。 白夫人听说青竹要被杖毙,披头散发跑出来,呵令下人停手。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得用的心腹,白夫人可不想让青竹就这样丢了小命。 白迎蓉把证词扔给白夫人,责令下人不许停手,直到把青竹打死为止,又重重顶撞了白夫人。万般无奈,心力憔悴,白夫人又“光荣”地昏倒了。 青竹被活活打死了,尸体抛到乱葬岗,家人被卖到漠北为奴,又牵连了另外两个姨娘,也被白迎蓉打了一顿板子,发配到洗衣房为奴了。 明珏冷冷一笑,松了口气,让人把安宁院的下人叫来,说:“太太病了,你们以后尽量少打扰她,一些小事就直接让七奶奶处理,都听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 除掉了白夫人的心腹,又震慑了下人,白迎蓉成了安宁院的当家人,对明珏满心感激。明珏跟她闲聊了一会儿,又从她嘴里得到很多有价值的消息。 天色泛黑,明珏带人回到沐雪斋,萧怀逸已经回来了,正坐在软榻上喝茶呢。 明珏脱掉外衣,钻到萧怀逸怀里,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不是进宫见皇上了吗?情况怎么样?” 萧怀逸笑了笑,说:“我跟皇上禀报了府里新近要订的亲事,皇上只说等他们成亲都有赏赐,就差开话题,非拉我跟他下棋。皇上的棋艺比我高多了,可今天下了三盘棋,开始厮杀惨烈,到最后却都成了和局,皇上用心不浅哪!” 启明帝已经暗示了萧怀逸,不管水木和水家及汝亲王府如何厮杀,到最后都是两败俱伤的和局,除非水木还有更隐秘的筹码,否则他就是白折腾。 凭水木的机谨睿智,能看不透启明帝的心思吗?他会削弱自己的力量,白白给启明帝做嫁衣吗?水木现在这么高调,说明他手里还有更具分量的筹码。 至于水木的筹码是什么,明珏不想多费心思,水木的事不是她能干涉的。启明帝已经暗示了萧怀逸,这就说明萧家不会有太大风险,她也就放心了。 “皇上想削弱他们的势力,让他们两败俱伤,萧家如何自处?” 萧怀逸搂紧明珏,说:“以不变应万变,你也无须为这两门亲事多费心思。” “那就好,我正想歇歇呢。”明珏跟萧怀逸讲了安宁院发生的事,又说:“我把安宁院交给白迎蓉,她也是个泼辣人,由她掌管安宁院,就能牵制白氏。” “怀菱的婚事你也不要多管,就让白氏安排吧!” 明珏点头,又问:“听说水行雷坐过牢,刚放出来,你知道因为什么吗?” “奸YIN,惹了江东孟氏,这还是今天下午进宫,皇上跟我说的。” 江东孟氏是已故德妃的娘家,是大秦皇朝第一书香门第,比中南程家更高一筹。受废太子和二皇子那场厮杀叛乱影响,江东孟氏日趋败落,却也风范犹存。 去年,水融和汝阳郡主为水行雷求娶江东孟氏旁支嫡女,两家均有意,正在议婚时,水行雷利用送节礼的机会,奸了所娶女孩的妹妹,惹恼了孟家。 两家解除婚约,孟家合族出动,到处告状,将水行雷送进了大牢,仍不依不饶。老汝亲王出面求启明帝平定此事,启明帝给了孟家一个封赏,水家赔了孟家十万两白银。两个月前,这件事才解决完毕,水行雷才被放出来。 明珏连声冷笑,“水行雷奸了孟氏的女儿,坐了大牢,刚放出来就向萧家求婚。水家把萧家摆到什么位置了?萧家人很贱吗?汝阳郡主打的好算盘。这件事迟早要传开,到时候萧家如何自处?不被别人戳脊梁骨才怪。” “传开是好事,我倒希望这个消息尽快传开,方便我行事。”萧怀逸轻哼一声,说:“你把这消息私下告诉白迎蓉,再跟老太太房里的人透露一些。汝阳郡主明天到京,很快就会上门求亲,消息传开,我自有妙用。” “明白,我明天就去找白迎蓉。”明珏思虑片刻,叫来田妈妈吩咐几句。 ------题外话------ 一年之际在于春。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丫头们的亲事 冬阳低悬,寒风微拂,朵朵红梅迎风怒放,点缀在晶莹洁白的冰雪之中。 明珏剪了几枝梅花,边插瓶边跟丫头们聊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听下人来报萧怀逸回来了,她微微一笑,把花瓶交给丫头,亲自迎到垂花门外。 萧怀逸享亲王待遇,只逢三六九大早朝的日子才上朝。每次上朝,他半夜起来,怕吵醒明珏,总是轻手轻脚。明珏觉得过意不去,每次都说要亲自伺候他上朝,每次都睡不醒。只能等萧怀逸下朝回府去迎接他,给他一些心理安慰。 “今天家务杂事不多?”萧怀逸看到明珏迎出来,抛给她一个灿烂的笑脸。 “怕耽误迎接你,我早起了半个时辰,家务事已经处理清了。”明珏为自己能早起半个时辰自豪不已,喋喋不休表功,直到遭遇了白眼,才委屈住嘴。 “真难为你了,早起半个时辰比打一场胜仗还值得骄傲。” “不难为、不难为,嘿嘿……”明珏多数时候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萧怀逸宠溺一笑,揽着她进到卧房,坐到软榻上,就要亲昵,被明珏拦住了。 “先别,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萧怀逸把明珏搂到怀里,猛亲几口,“府里的事吗?” 明珏倒在他怀里,舒舒服服靠在他身上,说:“你上次说要给紫竹做媒,也不知道是谁,我见你这几天很忙,也没顾上问。我这几个丫头年纪都不小了,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我都问过她们了,谁也没中意的,都让我全权做主。” 几个丫头中,紫竹年龄最大,是她的得力助手,婚姻大事也最令她忧心。三年前,明珏就觉察到紫竹迷恋萧怀迦,她问过几次,紫竹一直矢口否认。 若嫁给萧怀迦,紫竹只能做妾,而且还是奴籍贱妾,就算赏了卖身契,也无法消除她曾经为奴的身份。四房和汝亲王府的亲事已经落定,汝亲王府那位小姐是颇有汝阳郡主之风,泼辣刁横,能容忍萧怀迦纳妾才怪。 即使是贤慧大度能容人,那也是表象,哪个女人不排斥分享她丈夫的女人呢?除非那女人一点点也不在乎自己的丈夫,随便他找谁都无所谓。 萧怀逸轻轻扣紧明珏的手,说:“你直接问,她们有中意的也不会告诉你。” 明珏努了努嘴,说:“我都问过几次了,她们不说,都让我全权做主,到时候我乱点鸳鸯谱,她们也不能怪我,我都给她们选择的机会了。” “你这几个丫头都是老实本份的,都被你调教得很能干、很规矩。” “是不是嫌没人对你抛媚眼、没有对你有企图,心里不平衡呀?” 萧怀逸微微皱眉,没回答她的问题,冲她飞了一串白眼,说:“前几天,萧攀跟我说梁成和萧登都喜欢紫竹,两人要比武决斗,被萧攀拦住骂了一顿。” “萧攀真没劲,为什么要拦?要是我肯定鼓励他们决斗。”明珏坐到萧怀逸大腿上,冲他噘了噘嘴,嘟嚷道:“怎么就没人为我决斗呢?这些男人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真羡慕紫竹,我去告诉她,让她鼓励他们决斗一场,胜者为婿。” “为你决斗?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 明珏捏住萧怀逸高挺的鼻梁,恨声怒呵:“什么意思?看上我的人都是傻子吗?老实交待,你是傻子还是压根就没看上我?为什么不为我决斗?” 萧怀逸掰开明珏的手,下颌抵在她的额头上,低声说:“不是说看上你的人是傻子,是说敢为你挑衅我、跟我决斗的人是傻子,明白了吗?” “这还差不多,没人跟你决斗,你就是傻子。” 明珏依偎在萧怀逸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眼波流转,脸颊泛起红晕。 “你觉得萧登和梁成哪个好?”萧怀逸感应到明珏的爱意,轻轻抱紧她。 “我觉得萧攀最好,人稳重踏实,处事周全,你为什么不给萧攀说亲事?” 萧怀逸叹了一口气,说:“萧攀成过亲,也是洛家一个丫头,叫玉梅,是苏嬷嬷的干女儿。玉梅临产之前,萧攀跟我去了边关,不成想玉梅难产,大人孩子都没保住。萧攀伤心自责,都十年了,他从没说过再娶的事。” “唉,真是痴情之人,比你强,改天我问问萧攀,一定要给他撮合一门亲事。” “明珏,若是没了你,我绝对不会再娶,你信不信我?”萧怀逸轻轻揉捏明珏的玉指,把她揽到怀里,心中感慨无限,“人生一世,有情人最难得。” “拜托,别肉麻了,好不好?” 明珏相信萧怀逸的话,没有她,萧怀逸或许不会再娶,但他没说绝不会再有女人。对于男人来说,娶妻和有女人是两个概念,无法合二为一。 “明珏,你不信我的话?”萧怀逸说的是真心话,见明珏不信,有点伤情 “当然信。”明珏不想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差开话题,说:“我现在有六七个成年丫头,除了朱艳,别人都没婆家,你要帮我细细寻思一番。” 去年,明珏主仆刚回到京城,常东兴和岳嫂子夫妇就来为冬至提亲,朱嫂子同意,朱艳自己也愿意,这门亲事就做成了,今年下了小订礼,准备明年成亲。 冬至是常东兴的侄子,比朱艳大两岁,父母都在水木山庄当差。他原是萧怀迦的奴才,一直呆在水木山庄,后来,萧怀迦就把他的卖身契交到了水木山庄。 除了朱艳,还有翠墨、紫竹、丝菊、风兰、凝梅和绽梅六个丫头,其中翠墨最大,有二十二岁了,绽梅最小,也十六岁了。这些丫头都不错,把她们都配给小厮,明珏舍不得,再说这几个丫头也都有些本事,自己也不会心甘情愿。 “翠墨不错,紫竹也不错,把你这两个丫头给我吧!” “好,我先恭喜侯爷,都给你收了房,开脸封姨娘。”明珏满脸皮笑肉不笑。 萧怀逸莫名其妙看了明珏一眼,嗔笑说:“醋坛子。” “我不当醋坛子,我去叫她们,当面锣对面鼓,敞开天窗把话说清楚。” “胡闹什么?我说我要收房了吗?”萧怀逸见明珏一脸醋意,心里很受用,嘲笑了她几句,又说:“翠墨年龄最大,也是有心思的人,跟萧攀能合得来。梁成稳重,紫竹活跃,也挺相配。这两个丫头我要了,其他你来安排吧!” 明珏白了他一眼,为自己无故吃干醋而懊恼,“萧登呢?他也喜欢紫竹。” “萧登年纪还不大,脾气太暴燥,锻练他两年再说亲事。” 即使给下人安排亲事,也要遵从自愿,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就分头行动了。 萧怀逸到外书房,找来萧攀,把事情说清楚,让他安抚萧登,告知梁成。明珏把田妈妈叫来,说出她跟萧怀逸的决定,让田妈妈先跟翠墨和紫竹去说。 明珏怕紫竹迷恋萧怀迦,不想嫁给梁成,跟田妈妈说清自己顾虑。听了田妈妈一番话,明珏才知道紫竹并不是迷恋萧怀迦,而是喜欢以前在萧怀迦身边伺候的惊蛰。惊蛰订过亲,去年又被放出去了,只是紫竹的心思还没完全消去。 “田妈妈,你开导开导紫竹,梁成在我身边伺候两三年了,我感觉他人不错。” “夫人放心,紫竹是明白人,再说梁成确实不错。” “好,你劝劝紫竹,再跟翠墨说说,她们要是同意,就放她们几天假,各自回家准备。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正月不娶亲,要不就让他们年前把喜事办了。” “老奴这就去安排。” 明珏想了想,叫住田妈妈,说:“丝菊和风兰都没家人,我想让她们认你做干娘,你帮她们操持婚事,将来也让她们好好孝敬你。” “多谢夫人。”田妈妈感激泣零,跪地谢恩,洛家遭变,她的家人都被卖掉了,直到现在也无音讯,认下两个能干又有钱的干女儿,将来对她也有照应。 萧怀逸回来,跟明珏说萧攀很高兴,萧登有情绪,被萧怀逸斥责几句,又被萧攀骂了一顿。萧怀逸答应萧登过两年给他选个更漂亮的,总算安抚下来了。 吃过午饭,田妈妈带翠墨和紫竹来谢恩,明珏训导了她们几句。又让人把丝菊和风兰叫来,说让她们认田妈妈做干娘,两人也很高兴。众人互相道贺,皆大欢喜,明珏让田妈妈准备几桌席面,晚上把喜讯公布出去,再庆祝一番。 田妈妈带丝菊和风兰给明珏磕了头,明珏又让丝菊和风兰给田妈妈磕头行礼,确实母女名份。丝菊年纪不小,明珏让田妈妈留意,尽快给丝菊找个中意的人,争取明年出嫁。风兰小一些,先让她在明珏身边伺候两年,再谈婚事。 翠墨出嫁之后,仍和萧攀住在府里,还能在明珏身边伺候。紫竹成亲后,就和梁成住到别苑,主要打理明珏的生意。丝菊、风兰和凝梅被提成一等丫头,和朱艳一起留在明珏身边伺候。绽梅、凝菊、绽兰和红枣提成二等丫头,等朱艳几人嫁了,再让她们替补。明珏又吩咐田妈妈继续调教丫头,保持她的下人梯队。 紫竹和翠墨出去备嫁了,明珏又让岳嫂子和黑嫂等人留意机灵能干有前途的小伙子,给其他丫头备用,争取明年把丝菊和凝梅也嫁掉,早点开枝散叶。 丫头们的亲事订下,明珏身边又有妥当的人选接替,她也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萧怀逸刚处理完公务回到沐雪斋,就有荣威院的婆子来报说温玉娥动了胎气,疼得满地打滚。温家陪嫁的丫头婆子跪到沐雪斋门口,哭哭啼啼非让萧怀逸去看看温玉娥,并扬言说萧怀逸不去,她们就跪死在沐雪斋门口。 明珏挥手让传话的丫头退下,问:“是不是又该给你下药了?” 萧怀逸点点头,眼底闪过森凉狠厉,说:“我还要继续装中毒。” “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那种毒下七次就能完全左右一个人的思维,下到第五次就能控制一个人了,等温家认为能控制我的时候,我再让他们鸡飞蛋打,还有一个月。” “你都一个月没进过荣威院的大门了,装中毒温玉娥会信吗?” 萧怀逸阴险一笑,说:“想让她信任还不容易?又不光她会下毒。” 应付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很辛苦,萧怀逸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明珏知道他自有全盘计划,也进行了充分安排,仍不由为他提心吊胆。 “别担心,你就当我们再跟温家玩游戏。”萧怀逸握住明珏的手,轻声安慰一番,又说:“明珏,委屈你再忍耐一段时间,下个月就见分晓了。” “我没事,我只是怕你忧心烦恼。” 朱艳进来,回道:“侯爷、夫人,刘嬷嬷跪求侯爷去看看自己的儿子。” 明珏冲萧怀逸吐舌一笑,说:“侯爷正在看自己的儿子,夫人我也怀孕了。” 昨天刚送走对她恋恋不舍的“大姨妈”,今天就怀孕了,这速度比雌雄同体的生物还快。明珏此举是想抛砖引玉,能不能钓到大鱼,就看某些人的造化了。 “奴婢明白。”朱艳会意,刚要去回话,又被明珏叫住了。 “朱艳,你叫刘嬷嬷进来,我有话要问她。” 萧怀逸见丫头出去,一把搂住明珏,说:“这个月再辛苦我也让你怀上。” 明珏干笑几声,差开话题,问:“温玉娥为什么这么肯定她怀的是男胎?” “我说她怀的是女胎。”萧怀逸冲明珏挤了挤眼,“你说呢?” “夫唱妇随,我听你的。”明珏会意,明媚的脸庞流露诡诈的笑容。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所求难得 明珏让丫头叫刘嬷嬷进来,同萧怀逸一起询问了温玉娥的情况。刘嬷嬷心不在焉,回答问题结结巴巴,犀利躲闪的目光直往明珏肚子上瞟。 “刘嬷嬷,平夫人动了胎气,去请大夫了吗?” “没、还没……”刘嬷嬷触到明珏的眼神,不由惊慌,她在内宅浸淫已久,面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总不由心慌。 “为什么没去?动了胎气不请大夫,却来请侯爷,侯爷会安胎吗?” 明珏面露窃笑,斜了萧怀逸一眼,丢给他一个满含“你本事不小”的眼神。 “去、去请了,老奴来的时候,大夫还、还没到。”刘嬷嬷见萧怀逸一点都不着急,忙跪地磕头,哽咽说:“请侯爷去看看平夫人,平夫人很辛苦、很难受,只求侯爷安慰,才……” 萧怀逸扫了刘嬷嬷一眼,依旧埋头看书,很诚恳地说:“本侯确实不会安胎。” “侯爷,平夫人她……”刘嬷嬷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刘嬷嬷,你还是先回去照顾平夫人吧!” 听明珏下了逐客令,刘嬷嬷心中暗恨,仍很小心地陪着笑脸,一动不动。 温玉娥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但她给刘嬷嬷下了死命令,让刘嬷嬷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把萧怀逸请到荣威院。刘嬷嬷毫无办法,只好拿温玉娥肚子里的孩子有事做借口,请萧怀逸念及孩子,去看看温玉娥。 可进了沐雪斋就听说明珏怀孕了,而且是男胎,这令刘嬷嬷惊急交加。正妻生育的子女那是堂堂正正的嫡出,平妻所出子女也为嫡出,身份却差了一大截。 明珏若是怀孕,萧怀逸肯定会守护她,温玉娥的肚子就不金贵了。若明珏一举得男,温玉娥所出之子会身份骤降,肯定会影响温顺侯府的计划。 刘嬷嬷垂头抬眼,怔怔看着明珏的肚子,脑子里苦想落胎流产的毒招。她的目光犹如两尖刀,好象随时都会将明珏剖腹挖心,掏空她的肚子一样。 “刘嬷嬷,你在看什么?” “老奴、老奴听说夫人身怀有孕,正、正想恭喜侯爷和夫人呢。” 明珏往肚子上放了一个枕头,故做羞涩一笑,说:“多谢刘嬷嬷。” 对于怀孕的事,明珏不承认,也不否认,将来生不出孩子,她也进退自如。 “夫人若能给本侯产下嫡子,确实可喜可贺。”萧怀逸看着明珏的肚子,笑得很夸张,冲刘嬷嬷挥了挥手,说:“你去告诉平夫人,本侯一会儿再去看她。” 打发走刘嬷嬷,萧怀逸一把扯掉明珏肚子上的枕头,轻轻向明珏砸去。明珏抢过枕头,重重还击,两个人嘻笑打闹,在软榻上滚成一团。 萧怀逸把明珏罩在身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上下其手。明珏心里有事,想对他做出反应,却身不由心。 “这个月必须怀上。” “要是怀不上呢?” “天天耕耘,怎么会不发芽呢?”萧怀逸面露担心,“一定是你那块地有问题了。” 明珏不想跟萧怀逸深入讨论怀孩子的问题,这个身体只有十六岁,还未发育成熟,怎么能孕育孩子?她吃了特制的避孕药,想过几年再生。若萧怀逸夜夜耕耘播种,她若怀不上,肯定会引起怀疑,到时候如何解释,这令她很忧心。 …… 听说明珏怀孕了,而且是男胎,温玉娥不顾自己怀孕三个多月,身子渐重,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她一脸阴狠,在房间挪步,指甲抠进手心,渗出血渍,却浑然不觉。刘嬷嬷忙扶住她,好言劝慰,积极帮她出主意想办法。 刘嬷嬷的主意全被温玉娥否定了,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心中忧急不已。下人要摆午饭,被温玉娥怒骂了一顿,她一直挪步沉思,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夫人,不如咱们回府求老夫人想想办法。” “回府回府,你就知道回府求助,哼!洛明珏什么时候怀上的,我们提前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回去不被祖母骂才怪。”温玉娥停住脚步,转向刘嬷嬷,一脸阴涩,问:“我们在沐雪斋安插的人呢?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送来?” “我们安插的人都在二门外,想得到里面的消息很困难,自侯爷把书房搬到沐雪斋,许多随从守卫在二门外,她们都不敢打探消息了。” “那么多银子喂了她们,连点消息也送不来,要她们干什么?”温玉娥咬牙切齿,一把抓住刘嬷嬷的胳膊,恶狠狠说:“给她们银子,只要能得到消息,花多少银子都无所谓。实在不行,就调动保护我的死士,把沐雪斋那些婆子的家人全绑了,威胁她们,拿不到可靠的消息,就把她们家人全杀了。” 自温玉娥嫁进来,为买通沐雪斋的下人,确实花了不少银子。到现在,也只买通了几个大门外传话的婆子,连二门都进不去,更别说打探可靠消息了。 沐雪斋二门上的媳妇婆子有明珏带来的,也有平北侯府里家生的奴才,她们的家人都在明珏的产业铺子里谋了一份体面且薪酬丰厚的差事,谁会为要温玉娥一些银子砸了家人的饭碗?再说明珏对这些人也有一定的控制力度。 别说温玉娥统共就有几千两的嫁妆,就整个温家的资财加起来,能有明珏银子多吗?若跟明珏比着给下人赏银子,把温家的产业都搭上也不够。 刘嬷嬷唉声叹气,“夫人,银子恐怕……” “死士呢?全给我调进来,让、让他们把洛明珏剁碎子喂狗。” 温家为行事方便,给每一个嫁出去且有前途的女儿都配了死士,温玉娥的死士最多,有十几人,可根本就进不了平北侯府的院墙,只能在外面传递消息。 “我的夫人哪!你又糊涂了,平北侯府内有多少护卫?又有多少暗卫?那些死士根本就进不来,上次他们来送消息,人全死了,还差点没暴露了。” 温玉娥重重甩开刘嬷嬷,恨呆呆地说:“祖母千挑万选,把你派给我,就是来协助我的,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让洛明珏流产,你听清楚了吗?” “夫人,你容老奴想想办法,老奴以为还是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老夫人。” “你安排吧!”温玉娥缓了一口气,倒在软榻上,“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老奴让人去给夫人准备几样可口的吃食。” 见丫头进来传话,温玉娥以为萧怀逸来了,忙坐起来整装。听丫头报洪姨娘和周姨娘来看她,她皱了皱眉,脸色灰暗,刚要说不见,被刘嬷嬷拦住了。 温家为温玉娥准备了四个貌美如花的丫头,用于固宠,还有林玉黛这陪嫁姑娘。因秋月之事杖毙了两个丫头,萧怀逸又让她把林玉黛和碧珠又被送进家庙祈福。温玉娥手下无人可用,就开始拉拢荣威院那帮“娘”们。 截止到现在,只有洪姨娘和周姨娘与温玉娥统一了战线,这两人都是贵妾。 洪姨娘先前就与明珏有积怨,知道明珏迟早要收拾她,不想坐以待毙,就投靠了温玉娥。她是庶长子的生母,父亲在军中效力,品阶不高,却颇有实权。 周姨娘的父亲是南疆有名的商人,家中资财丰厚,与地方官员交往较多。直到现在,周姨娘也认为当年害她流产的人是明珏,对明珏恨得挖骨挠心。看到温玉娥对她示好,她就迫不急待投靠过来,想借温家的威势报复明珏。 除了这两个贵妾,象丽姨娘、陈姨娘和杨姨娘都是丫头开脸封的姨娘,同为妾事,月银份例无多大差别,身份却比贵妾差了一截。温玉娥拉拢她们,明珏对她不理不睬,她们没有依仗和底气,不敢明目张胆投靠温玉娥。 刘嬷嬷让丫头把洪姨娘和周姨娘请进来,她给温玉娥使了眼色,又一张笑脸迎出去,“两位姨娘真是稀客,平夫人刚才还念叨你们怎么不来看她呢。” 洪姨娘和周姨娘都很纳闷,明明她们昨天还来了,怎么这么快就成稀客了? “夫人怀孕了,听说是男胎,平夫人准备给夫人送礼,想找你们来商量呢。” 听说明珏怀孕了,洪姨娘和周姨娘的笑脸倏而不见,洪姨娘一脸忧急警惕,而周姨娘则满眼恨意,两人急忙询问,想听到最确切的消息。 刘嬷嬷把经过加工润色的半真半假的消息告诉她们,见两人的脸庞密布寒霜,她暗哼一声。不管明珏怀的是男是女,比温玉娥早生或晚生,温家都不会让明珏生下孩子,肯定会想出应对措施,让明珏滑胎,最好一尸两命。 现在情况不明,萧怀逸又将明珏护卫得很紧,温家不能冒然出面,正好鼓动洪姨娘和周姨娘打前锋,探探明珏的底细。能让明珏流产更好,不能成事,即使被发现,也会牵连温玉娥,自有洪姨娘和周姨娘挡在前面。 她们当然不知道明珏根本没怀孕,放出谣言的同时,也撒下了网,就等大鱼入网呢。就算网不住温玉娥,钓到别人也一样,除掉一个少一个。 刘嬷嬷把洪姨娘和周姨娘领进暖阁,给温玉娥行礼请安,几个寒喧一番,许题言不由衷就扯到明珏怀孕的问题上。刘嬷嬷忖度洪姨娘和周姨娘的心思,知道她们都不想让明珏生下嫡子女,就代温家和温玉娥表明态度。几人一拍即合,密议了许久,商量了许多办法,直到暮色弥漫,才各自兴冲冲分开。 “夫人,侯爷朝荣威院来了。” 温玉娥一脸喜色,忙扶着丫头的手迎出去,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温家送来四个固宠的丫头,现在只剩下一个,名叫玲珠,也是最规矩胆小的一个。 “你们都退下,叫刘嬷嬷进来。” 刘嬷嬷刚吃完饭,正跟两个二等丫头说话,听说温玉娥叫她,忙带两个丫头进来。温玉娥正为今晚谁伺候萧怀逸发愁,见刘嬷嬷带人进来,松了一口气。 “玲珠伺候过侯爷,留下一个同玲珠一起服侍侯爷。” “好,老奴去告知玲珠。”刘嬷嬷选好人,就带她们到外间做侍寝的准备。 听到脚步声朝卧房走来,温玉娥娇媚一笑,迎到卧房门口。一股温热的香气传来,温玉娥深吸一口气,双目欲渐迷离,匆匆扑到了萧怀逸怀里。 温玉娥就把萧怀逸扶到床边坐下,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几种毒药。萧怀逸很规矩,任凭温玉娥摆布,两人亲昵一番,她才让人把萧怀逸扶进丫头的房间。 一男两女,半夜迷情,诡异迷色遍染隆冬寒夜。 …… 与此同时,沐雪斋主院的卧房内也柔情正劲,桔黄的烛火朦胧欲醉,细细密语暖化人心,扣动人类最原始的神经,撩人心弦。 哪怕只是在床榻的方寸之间,也是女人对世人的宣誓,这个男人是她的,不容任何人侵犯。萧怀逸紧紧抱住他的爱妻,行使男人劳累在先的权利,享受男欢女爱的快乐。 明珏好不容易抛弃心中一切杂事,进入了状态,享受被男人疼爱的愉悦的快感。可是,萧怀逸很不配合,或者说他是故意为之。 “你要干什么?关键时刻撂挑子,太讨厌了,你……” 这是萧怀逸突发奇想的妙招,正在试用,看看能不能逼明珏就范。总让一个小女子要挟,而且每次都是他举白旗,这可不是他的风范,他怎么说也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在家里,他也想摆正自己的位置。 “很难受吧?”萧怀逸一脸调笑,“我是你丈夫,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要占据主动。” “讨厌,你快点行不行?”明珏知道萧怀逸故意折腾她,可此时她身不由己,“你要是……算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进去。” “什么条件?快说……”明珏咬着酸软的牙根,不敢说不答应。她经常威胁萧怀逸,没想到这时候被“雁”啄了眼,竟然被他威胁了。 “明年生孩子,年前一定怀上。” 这算狗P条件呀?还值得破坏欢爱的美好和谐,这时候要挟她,太过份了。 明珏张开嘴在萧怀逸肩膀上咬了一口,恨恨点头,“好,明年生……” 萧怀逸见这招奏效,很高兴,“一定要多生几个。” “你当我是猪吗?”明珏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我就当你是猪。”萧怀逸长长叹了一口气,“母猪多厉害,一窝十几个,你要是能……” “去死——”明珏见萧怀逸一脸认真,很勉强地举了白旗,“好吧!我答应。” 提条件、答应条件、运动,再提条件、再答应条件、再运动。到最后,明珏干脆闭着眼睛装死,她昏昏乎乎,早已形成条件反射。只要感觉到萧怀逸要耍大牌,她绝不等他提出条件,更不会过多考虑,就直接答应他,反正…… 前半个时辰,她在欲求不满,极其难受的情况下答应了诸多要求和条件。后半个时辰,她在极其满足,累得疲惫眩晕的情况下又答应了一堆条件。 萧怀逸的条件既全面又个性,大到让明珏给他生一堆孩子,不许再勾搭水木等人,小到让明珏给他绣一块手帕,做一个荷包。千奇百怪,无所不有,有些条件一点份量没有,偏这时候提出来,好象给交欢增加调味剂一样。 明珏根本就不多想,反正她也决定赖帐了,跟萧怀逸耍赖爽约是她的特色专长。现在,她要考虑的问题是萧怀逸抓住她在床上的弱点,总用这种方法要挟她怎么办?一些小小不言的杂事答应无妨,真遇到原则性的大问题呢? “讨厌。”明珏睁开惺忪的睡眼,活动酸软酥麻的肢体,看到萧怀逸穿好衣服坐在床边,正满脸含笑看她,她愤愤冷哼,一脚冲他的臀部踹去。 萧怀逸握住她的脚,塞进被子里,压到她身上,双手轻轻梳拢她的秀发,嘻笑说:“你答应今天比我早起的,又没起来,说吧!怎么罚你?” “哼!罚我?你那些狗P条件我全忘了,不算数。” “不算数是吧?你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明珏连声冷哼,头扭向一边,抛给他数把洁白闪亮的眼刀,不予理会。萧怀逸尝到甜头,今晚肯定会有同样的方法折腾,怎么才能化被动为主动呢? 穿衣起床,明珏活动身体,去了净房,洗漱完毕,对镜梳妆。镜中美人秋波流转,粉嫩空灵,象一颗被雨露充分滋润过的水蜜桃,鲜泽诱人。 她轻吐兰香,对萧怀逸的一肚子怨气也消失怠尽了,管他提什么条件,先尽情享受再说。条件可以答应,履行或不履行,主动权在她手上。 “夫人,姨娘和姑娘们来请安了。” “让她们到外厅。” 明珏从净房出来,经过外厅,闻到一股浓郁冷冽的香气,顿觉气血上涌。看田妈妈脸色不对,明珏就知道这香气的作用了,用香料致人滑胎,这方法太老了。 有人愿意玩,她会奉陪到底,瓮口大开,就等捉鳖呢。 ------题外话------ 争取明天恢复更新。 第一百七十四章 流产事件 浓郁冷冽的香味弥散外厅,令闻者气血上涌,顿觉精神舒爽,开塞散瘀。若怀了孕的人闻到这种味道,会全身血流加快,在不知不觉中滑胎。 明珏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血气充裕,昨夜酣战劳累,现在也精神了许多。看到田妈妈冲她使眼色,明珏会意点头,暗示两个大丫头随她一起进到花厅。 从田妈妈口中得知这种香料叫沉龙醉,用麝香和冰片以秘方配制而成,是番邦属国进贡的香料,很名贵,流于皇宫和王候将相的府邸,民间少见。 朱艳进来,低声说:“源头在周姨娘身上,昨天她薰的不是这种香。” 田妈妈皱了皱眉,说:“周姨娘和洪姨娘这段时间与平夫人关系很近,周姨娘出身商贾之家,不可能有名贵的沉龙醉,依老奴之见,这应该是平夫人给她的。” 直到现在,周姨娘还认为三年前她落胎是明珏所为。象她这种一点判断是非的能力都没有的人,活该被温玉娥推出来当“探测器”。温玉娥想知道明珏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就让周姨娘来试探,既然如此,明珏也乐得顺水推舟。 明珏冷笑几声,问:“平夫人没来请安吗?” “回夫人,她打发丫头来传话,说身体不适,不来请安了。” “朱艳,你去请平夫人到沐雪斋,就说侯爷请她来共进早餐。”明珏思虑片刻,又说:“风兰,你让朱嫂子多送些粥汤,再加几个清口的小菜。” 田妈妈明白明珏的用意,忙阻拦道:“夫人,不能这样,若平夫人在沐雪斋闻周姨娘身上的气味,动了胎气,她肯定会把责任推到您身上。” “我倒希望她推到我身上。” 明珏狡黠一笑,冲田妈妈和丫头们招了招手,几人围到她身边密议几句,就分头行动了。明珏在花厅挪步深思,下人要摆早饭,她才回到暖阁。 萧怀逸端坐在暖阁的软榻上,正准备吃饭,见明珏进来,他笑脸开花,笑容里满含得意暧昧,说:“昨晚你答应喂我吃饭,休想再赖帐。” “你几岁了?还让人喂你吃饭,傲娇。”明珏坐到软榻上,冲他飞出嗔怪的笑眼,说:“我让人去请平夫人了,一会儿让那些姨娘姑娘们喂你吃饭。” “请她做什么?”萧怀逸嫌恶皱眉,满脸不耐烦。 “山人自有妙用。”明珏挑嘴一笑,高声吩咐丫头,说:“请姨娘姑娘们来暖阁服侍侯爷用餐,平夫人来了,直接请她到暖阁来。” 那群“娘”们袅袅婷婷进到暖阁,满室珠摇翠晃,脂浓粉香。沉龙醉的香气与多种薰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也能让有心之人清晰闻到。 萧怀逸坐在主座上,迷茫的目光扫过这群“娘”们,微微皱眉。明珏坐在左边,笑容温婉明媚,与萧怀逸四目相遇,她的眼底闪过狡狯。 饭菜吃食陆续摆上,温玉娥却迟迟未到,朱艳也没来回话。萧怀逸面露不悦,拿起筷子给明珏夹菜,示意她吃饭,不要再等温玉娥。 明珏笑了笑,说:“洪姨娘,你去看看平夫人为什么还没到,侯爷用完早餐还有公事要办,让她快一些。杨姨娘,周姨娘,你二人来服侍侯爷用餐。” 洪姨娘见萧怀逸沉着脸,不敢多言,忙应声去请温玉娥。杨姨娘自幼伺候萧怀逸,熟悉他的饮食习惯,而周姨娘则把目标对准明珏,在她身边布菜伺候。 萧怀逸吸了一口气,扫了周姨娘一眼,眉头紧皱,问:“什么味道?” 明珏给萧怀逸使了眼色,笑着说:“薰香的味道,很好闻。” 周姨娘松了一口气,避开萧怀逸的目光,暗暗观察明珏。孕妇吸入沉龙醉的香味,最早也要半个时辰才有反映,反映越晚,就越难以抢救。想到明珏即将落落胎,她心中畅快,即为自己报了当年的仇,又能讨好温玉娥,一举两得。 温玉娥姗姗来迟,紧紧扶着丫头的手,身体轻摇慢晃,好象随时都会昏倒一样。她一脸病恹恹的娇弱,眼底却不时有阴厉的精光闪现。 萧怀逸抬了抬手,示意温玉娥坐到明珏对面,有平起平坐之意。温玉娥冲萧怀逸妩媚一笑,娇声道谢,又抛给明珏一张阴涩得意的笑脸。 明珏不以为然,说:“周姨娘,你伺候平夫人用餐,陈姨娘,你来伺候我。” “婢妾遵命。”陈姨娘规规矩矩过来,为明珏布菜。 “我……”周姨娘面露惊慌,沉龙醉是温玉娥给她的,让她薰了香来给明珏请安,意在试探,她没想到明珏会把温玉娥请来,若是影响了温玉娥的胎儿,她如何退步抽身?看到温玉娥给她使眼色,她的心才稍稍平静。 温玉娥来时便接到了洪姨娘的暗示,知道周姨娘薰了沉龙醉。传话的丫头说是萧怀逸要请她共进早餐,她也猜到是明珏的主意,心里也有了应对的措施。 她怀孕三个多月,胎儿并未坐稳,闻沉龙醉的味道超过一刻钟,就有可能滑胎。她并不知道这顿饭要吃多长时间,为保护自己,她必须把事情闹起来。 “这是什么香味?好霸道的香味。”温玉娥双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又给周姨娘使的眼色,急怒的目光转向明珏,冷笑问:“夫人没闻到奇怪的味道吗?” “什么奇怪的味道?”明珏一脸茫然,“侯爷闻到了吗?” 萧怀逸点头说:“是薰香的味道。” 明珏满脸含笑,“薰香的味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平夫人也太紧张了。” 温玉娥重重放下筷子,怒声道:“这是沉龙醉的味道,夫人闻不出来吗?沉龙醉能导致孕妇滑胎,夫人请我共进早餐就是想让我闻沉龙醉的味道吗?” “沉龙醉是什么?我没听说过,侯爷知道吗?”明珏一脸无辜,笑得很清白。 萧怀逸不悦的目光扫过温玉娥,说:“沉龙醉是番邦进贡的香料,皇族专用,很名贵。每逢过年,内务司会按例赏赐,你过府时日不长,有可能不知道。” 温玉娥微微皱眉,她想闹起来,嫁祸给明珏,萧怀逸竟然说明珏有可能不知道,那她还进行下一步计划?一计不慎,把自己搭进去就不合算了。 “妾身孤陋寡闻,确实不知道这种香料。”明珏脸上的笑容比小白花还纯洁一百倍,“平夫人误会了,今天是侯爷请你来共进早餐,难道侯爷本让你滑胎?” “你、你……”温玉娥站起来,双手摸着小腹,委屈的目光投向萧怀逸,哽咽说:“侯爷,夫人的房间里确实有沉龙醉的味道,请侯爷为妾身做主。” “本侯不喜欢薰香,也不善于辨别香料,有谁薰了沉龙醉吗?” 温玉娥冷哼一声,说:“这是夫人的院落,这也应该问夫人。” “问我?呵呵,我这几天伤风鼻塞,什么味道都闻不到,若真如平夫人所说,我也吸入了沉龙醉的气味,也应该不舒服呀!我怎么没反映呢?” 明珏揉着鼻子深吸了几口气,皱眉说:“田妈妈,你熟悉香料,赶紧闻闻房间里有没有沉龙醉的味道。天天让你们严查严守,有人把沉龙醉带进沐雪斋,你们就没觉察到吗?害我是小,若平夫人跟着遭秧,你有十条命也不够赔。” 说完,明珏双手捂着肚子,一脸紧张向四周张望,与周姨娘恶毒无知的目光相遇,明珏暗自摇头,死期将近,毫不觉察,真是蠢货一枚。 田妈妈陪笑上前,吸了口气,说:“这不象沉龙醉的味道,倒象是普通的沉香,是周姨娘薰的,夫人别担心,这种香料不会影响小世子的安康。” 温玉娥听到田妈妈的话,阴狠的目光瞟向明珏的肚子,她感觉到自己的小腹有些坠痛,又惊又急。周姨娘身上明明薰的是沉龙醉,为什么田妈妈说是普通的沉香?难道田妈妈根本没闻出来?或者明珏另有计划? “刘嬷嬷,你来闻闻。” 刘嬷嬷给温玉娥使了眼色,吸了一口气,说:“老奴闻着是沉龙醉的味道。” “田妈妈熟悉香料,不会闻不出沉龙醉的味道吧?是夫人的身体不怕沉龙醉的味道还是夫人另有计划呢?”温玉娥的语气咄咄逼人,转向萧怀逸,说:“妾身有孕在身,不能闻沉龙醉的味道,请侯爷为妾身做主。” “你怎么样?”萧怀逸拍了拍明珏的手,问她眨了眨眼。 “有劳侯爷挂心,妾身没事,早起吃了侯爷给的药,胃口好得很。”明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边吃边说:“平夫人草木皆兵,是不是太娇气了?太医院的医女说胎儿三个月就能感知母体的变化,母体的情绪、所生的心思,都能影响到胎儿。府里的人都知道侯爷喜欢女儿,平夫人可别拿姐儿的安康开玩笑。” 田妈妈忙陪笑说:“请侯爷放心,这种香料不是沉龙醉,夫人腹内的小世子和平夫人腹内的小姐都安然无恙,明年侯爷会新添一对儿女。” “太好了,本侯确实喜欢女儿,无儿袭爵也不行,儿女双全可是喜事。”萧怀逸满脸喜色,对明珏说:“本侯高兴,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提前放赏。” 明珏忙点头应声,“是,侯爷。” “多谢侯爷。”下人听说要放赏,不管伺侯哪个主子的,都齐声道谢。 温玉娥听田妈妈说明珏怀的是儿子,而她怀的是女儿,很气愤,偏偏萧怀逸信以为真,这令她又惊又急。虽说萧怀逸喜欢女儿,但她必须生下儿子才能在平北侯立足,继而谋夺正妻之位,才有助于温家的计划,这跟喜欢是两码事。 温顺侯夫人请多方高人测算诊断,都说她怀的是儿子,田妈妈怎么就红口白牙说是女儿呢?刘嬷嬷曾经说过高人推算也只有八九成的把握,孩子还没生出来,谁也不敢确信是儿子,难道萧怀逸也找人推算过,确定她怀的是女儿? 沉龙醉的味道源源不断袭来,她小腹坠痛加剧,心烦意乱,人却没有眩晕的感觉,再呆下去,肯定会影响到胎儿。萧怀逸请她共进早餐,若她执意告退,肯定会引起萧怀逸的怀疑。此时,她进退两难,求助的目光投向刘嬷嬷。 刘嬷嬷知道温玉娥的处境,也很着急,思虑片刻,给温玉娥使眼色,狠厉的目光投向周姨娘,同流合污的伙伴就是用来出卖的,何况周姨娘这蠢货。 她们原本计划嫁祸给明珏,可明珏根本就不知道沉龙醉是什么,闻了也没反映,若平白嫁祸,肯定会惹来更大的麻烦,一旦追查,肯定会牵连广泛。 温玉娥与刘嬷嬷目光交流,主意已定,趁周姨娘夹菜,她挥手打碎吃碟,一把将周姨娘推开,哽咽说:“侯爷,周姨娘确实薰了沉龙醉,她想害妾身腹内胎儿,她肯定知道夫人伤风鼻塞,想连夫人一起害,求侯爷做主。” 萧怀逸沉下脸,说:“平夫人,好不容易共进早餐,你就别无事生非了。” 刘嬷嬷忙跪到萧怀逸脚下,说:“侯爷,周姨娘确实薰了沉龙醉,她居心不良,就是想害夫人和平夫人。若侯爷不信,可以让府里懂香料的嬷嬷来闻闻。” 周姨娘昏了头,一脸懵懂,不是约定好要嫁祸给明珏吗?怎么蓄意谋害的人变成她了?她就是再蠢,稍加思索,也能明白,她被温玉娥出卖了。 “侯爷,妾身……”周姨娘又惊又急又怕,嘴唇哆嗦半天,也说不出半句话。 萧怀逸皱了皱眉,问明珏,“你没事吧?” 明珏面露茫然,感觉了一下,说:“妾、妾身想去净房,肚子沉。” 田妈妈拉住明珏的手腕,顿时脸色大变,颤声说:“快、快去请大夫。” 萧怀逸很吃惊,忙问:“怎么了?” “我、我想去净房。”明珏面露痛色,双手捂着肚子,见众人一脸紧张,她咬紧嘴唇,只怕自己笑出来,忍了这么半天,确实想排泄了。 “快、快扶夫人去净房。”田妈妈凑到周姨娘身边闻了闻,又跪到萧怀逸脚下,呜咽说:“老奴该死,老奴确实没闻出周姨娘薰了沉龙醉,请侯爷降罪。” 明珏捂着肚子,显得很难受,几个丫头小心翼翼扶着她向净房走去,众人见她满脸痛楚,各怀心思,目光追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萧怀逸一拳砸到桌子上,问:“平夫人,你怎么样?” 温玉娥正为明珏闻沉龙醉时间较长且后知后觉庆幸得意,听到萧怀逸的问话,她回过神来,刚想开口,腹内一阵剧痛,她惊叫一声,倒在地上。 从她进到暖阁闻到沉龙醉的味道,到现在虽说没一刻钟,也时间不短。她一直关注明珏肚子里的孩子,延误了时间,现在才意识到危险。凭她再狡诈,她也想不到明珏混乱她的思维,麻痹她,就为拖延时间,让她自食其果。 “扶平夫人到软榻上休息,再派人去催大夫快点来。”萧怀逸转向战战兢兢的周姨娘,满脸怒气,“把她拖出去,关进柴房,传令下去,立刻搜查荣威院。” “侯爷、妾身、妾身冤枉,妾身……”周姨娘哭得梨花带雨,大呼冤枉,可萧怀逸根本不给她辩白和说话的机会,直接让人拖出去关押了。 当年,萧怀逸中了周姨娘父亲的奸计,正好他也需要一个让御史言官弹劾的理由,以免功高震主被猜忌,才临阵纳妾,以贵妾身份娶周姨娘进府。 周姨娘很愚钝,却喜欢自作聪明,根本不得萧怀逸喜欢。最近,她又跟温玉娥勾结在一起,更令萧怀逸厌烦,利用这件事除掉她,也折断了温玉娥的臂膀。 温玉娥很难受,也很紧张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根本顾不上其它事了。刘嬷嬷听说要搜查荣威院,怕隐秘泄露,又见温玉娥痛楚不堪,她分身无术,很着急。 刘嬷嬷四下张望,惊急的目光落到洪姨娘身上,忙使眼色,请她帮忙,可洪姨娘却视而不见。洪姨娘知道温玉娥的计划,也知道她们为掩饰自己出卖了周姨娘。她不想再被温玉娥利用,反正她也早有准备,事情查起来,不会牵连她。 那群“娘”们全被萧怀逸赶到外厅,个个精神紧张,窃窃私语,又期待结果。 萧家常用的两个大夫全请来了,一个到暖阁给温玉娥诊断,一个去卧房给明珏诊断。萧怀逸坐到外厅等消息,脸色凝重,看向那些“娘”们的目光隐含恼怒。 半晌,给温玉娥诊断了大夫出来了,说温玉娥只是出了一点血,情况不算严重,需要休息。大夫给开了药方,萧怀逸吩咐人拿药煎药,却没让温玉娥回去。 给明珏诊断的大夫迟迟没有出来,一会儿,田妈妈出来,脸色凝重,请萧怀逸到卧房。又过了一会儿,大夫出来了,灰头土脸,匆匆离开了。 那群“娘”们都想知道明珏的情况,听大丫头说要拿止血的药,她们就知道明珏情况不妙。她们庆幸,也很担忧,事情若闹大,保不准会牵连谁。 去荣威院搜查的管事婆子回来了,将结果密报给萧怀逸,把搜查到的东西呈上。萧怀逸让把从温玉娥房里搜出的东西交给心腹管事,格外放置细查,不许声张。他只让管事婆子公布了搜查沉龙醉的结果,并带来了证人和证物。 管事婆子共搜出两包没龙醉,一包从周姨娘房里搜出来的,另一包则从丽姨娘房里搜出来的。周姨娘乖乖认罪,交待了沉龙醉是刘嬷嬷给的,并讲出温玉娥的全部计划。丽姨娘知道是洪姨娘搞的鬼,要陷害她,连哭带嚎,大呼冤枉。 萧怀逸进到卧房,跟明珏说明情况,商议好处理方法,说:“你来处理吧!” 明珏懒洋洋地嗑着瓜子,说:“我是小产妇,大夫让我好好休息,不能操劳。” “唉!明珏,我真的很佩服你。”萧怀逸在明珏脸上拧了一把,嘻笑说:“你的脸皮厚度真让我羡慕不已,想不佩服你都不行。” “嘿嘿……不用客气。”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萧怀逸出来,让人送温玉娥回房后,就去外书房处理公务了。明珏从床上爬起来,叫来心腹下人商量一番,让田妈妈公布处理结果。 “夫人,丽姨娘要以死鸣冤。” “那又能怎么样?沉龙醉可是在她房里搜出来的,又有她的丫头做证。” 明珏很清楚丽姨娘是被嫁祸冤枉的,也知道罪魁祸首是洪姨娘,可人证物证俱在,丽姨娘难逃惩罚。正如明珏常说的一句话,有时候要推谁下水,不是因为谁该死,而是看谁站在河边。机缘巧合,这件事牵连到丽姨娘,就没有道理可讲。 丽姨娘原是夏氏的丫头,夏氏去世多年,她却在平北侯府混得不错,可见她不是省油灯。这群“娘”们留着始终是祸患,除掉一个少一个,无公平可言。 周姨娘是贵妾,不能发卖处死,按家规将她打了四十大板,送到塞北的庄子里。也本是金闺花柳,塞北天寒,又有伤在身,能熬过这一冬的可能性不大。 明珏念及丽姨娘确实被冤枉,且留着她还有用,就让人打了四十板子,除去把她姨娘的份例,送了她一些伤药,让人将她关到洗衣房为奴了。 事情告一段落,尽管萧怀逸下了封口令,有关明珏流产的事还是在平北府传开了。对此,明珏不做反映,休养了几天,又欢蹦乱跳了,一点悲色也没有。 “夫人,就这么放过洪姨娘?” “不急,这次没揪住她,还有下次,再留她一段时间。” 洪姨娘嫁进萧家十几年,生了庶长子,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对她不能轻举妄动。她自认除掉了明珏的孩子,又见温玉娥翻脸无情,不管是求自保,还是为自己的儿子谋出路,她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温玉娥,决不会让温玉娥生下儿子。 温玉娥被沉龙醉的味道刺激,下体出血痉挛,休养了几天,才缓过神来。听说明珏流产了,她太过兴奋,差点跳起来,又动了胎气。 此次搜查,管事婆子从她房里搜走很多隐秘东西,萧怀逸却不动声色,这令她忧心不已。府里下人都议论说她怀的是女孩,这更牵动了她最敏感的神经。她认为明珏的孩子没保住,自己更要一举得男,才能巩固地位,有助于温家的计划。 “嬷嬷,我不想生女儿,我一定要一举得男,你回府去见祖母,求她帮我想想办法。”温玉娥得了孕妇焦虑症,每天见到刘嬷嬷,就是这句话。 刘嬷嬷听这句话听得耳朵生茧,强忍麻烦,安慰温玉娥,“我的夫人哪!老夫人请人测算过了,说你怀的是男胎,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不是说才有八九成把握吗?还有一两成的可能是女儿。” “等过了四个月,有经验的大夫和稳婆就都能看了,你再忍耐一段时间。” “还有二十天才到四个月,我怎么忍耐?”温玉娥双眉紧蹙,胎儿是男是女已经成了她的心病,一天不能确定,她就一天也安静不下来。 “夫人哪!老夫人说有八九成把握,其实就是确定了,你放心好了。” 温玉娥很生气,摔掉手里的茶杯,怒呵:“你每次都是这句话,只有八九成把握,又不是十成把握,怎么能确定呢?不行,你去请大夫来。” “夫人哪里不舒服?” “我没不舒服,我就想多找几个大夫看看我到底怀的是男是女。” “这……”刘嬷嬷见温玉娥很执拗,不敢再说什么,问:“夫人想请哪位大夫?要不让人给老夫人传话,求她请太医过来给夫人看看?” “萧家也能请太医,何必去麻烦祖母?你就去请萧家专用的大夫,我记得上次给我诊断的大夫姓李,给洛明珏诊断的大夫姓王。你去把姓王的大夫请来,多给他银子,让他看看我怀的是男是女,再让他给我讲讲洛明珏流产的趣事。” 刘嬷嬷无奈,只好让人领了对牌,去请王大夫。她亲自到院门口等着,见到王大夫忙奉上二十两银子,让王大夫安慰温玉娥,王大夫满口答应。 进到卧房,刘嬷嬷先让王大夫讲明珏流产的事,逗温玉娥开心。王大夫说得含糊其词,大致意思就是明珏小产伤了身体,要恢复一两年才能再怀孕。温玉娥很高兴,让刘嬷嬷再次重赏了王大夫,才让王大夫给她诊脉。 “大夫,我怀的是不是男胎?” “回平夫人,你怀孕时日还浅,我只有五成把握确定是男胎。” “你才有五成把握?那不是废话吗?不是男就是女,谁都有五成把握。”温玉娥气炸了肺,却不糊涂,越想越气,越气越心惊,狠狠斥骂了王大夫。 王大夫满脸陪笑,思虑片刻,“平夫人,可否再让小人看看脉。” “有什么不对吗?” 温玉娥忙伸出手腕让王大夫诊断,刘嬷嬷也一脸紧张,慌忙询问。见王大夫脸色越来越凝重,温玉娥的心好象被一只大手抓住,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了。 “平夫人,小人建议你多找几个大夫诊脉,小人医术不清,恐怕诊断不清。” “到底有什么问题?王大夫,你快说。” 王大夫长叹一声,说:“现在是男是女不重要,关键孩子要健康,就算生下男孩,若痴傻残疾,平夫人也……沉龙醉这种香料歹毒霸道,不能沾哪!” 温玉娥明白王大夫的意思,越想越害怕,瞪大眼睛尖叫一声,直挺挺晕倒了。 ------题外话------ 渐渐多更,嘿嘿…… 第一百七十五章 遭遇戏弄 送走王大夫,明珏越想越有趣,不由冷笑出声。 任温玉娥再狡猾,她也想不到王大夫的一番言词是明珏授意的。明珏在宣武大街的铺子开了特色的医馆和药房,王大夫和李大夫及京城多数小有名气的大夫都是顾问。这些大夫们既得银子又能交流医术,早已向明珏投诚了。 太医院与萧家和温家常打交道的太医也有十几个,明珏不想费尽心思左右他们,以免动静闹得太大,被人觉察,适得其反。温玉娥生性多疑,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一个大夫,肯定会多找大夫诊断。只要有一半大夫说她腹内胎儿是女孩,不健康,就足以让她心神不宁,越是半信半疑,越能收到最好的效果。 接下来的日子,温玉娥会在忧虑恐惧中渡过,她担忧孩子是男是女,又惶恐孩子不健康,再加上她现在有孕妇焦虑症,假以时日,她自己就会把自己逼疯。 萧怀逸也不想让温玉娥生下孩子,但也不能让温玉娥无缘无故落胎,免得引起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警觉,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以温玉娥现在的精神状态,孩子的情况堪忧,若温玉娥自己不小心落了胎,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温玉娥现在把明珏视为强敌,要除掉她这个拦路虎,而明珏对温玉娥的策略则是避其锋芒。她不想正面和温玉娥交锋,只须在关键的时候加把火,让温玉娥自己赶鸭子上架。她只需控制火候,就能把温玉娥烤得外焦里嫩。 丽姨娘和周姨娘获罪后,她们用来固宠的丫头或是发卖,或是配人,也全部处理了。现在萧怀逸的后院还有一个正妻、一个平妻、三个姨娘及一堆姑娘。 明珏现在是御赐一品淑仪夫人,大秦皇朝当今仅此一位,是天下贵妇的典范和风标,必须起到模范带头的作用,天下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呢。 男权社会,以夫为纲。 即使萧怀逸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他的后院也不可能一枝独秀,必须百花齐放。因为她的俸银禄米和威仪荣光都是朝廷给的,而朝廷是由男人组成的。她必须讨好这帮死男人,让他们认为她温厚容人,能与小三、小四以及小N相处和睦。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就要被拍死在沙滩上,所以,必须随时推陈出新。 萧怀逸的后院该清理了,除掉旧的,再封新的,一妻二侧四妾的份位要一个萝卜一个坑,空得太久会遭人非议,明珏还是很顾及公众形象的。 温玉娥贴着御赐的“标签”,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除掉的。再说明珏也需要一个敌人时刻提醒她保持战斗力,人的IQ在斗争中成长,她的大脑还没到退休的时候。温玉娥现在是她和萧怀逸共同的敌人,她只需照萧怀逸的想法行事即可。 三个姨娘中,杨姨娘自幼伺候萧怀逸,懂得规矩本份,陈姨娘是洛明环的陪嫁丫头,在明珏面前一向很恭敬。一品淑仪夫人不能背上妒妇的恶名,她要把杨姨娘和陈姨娘留下来做“滥竽”,将她们收归己用。 洪姨娘是这群“娘”们的领头雁,若没有洪姨娘,这群“娘”们就象无头的苍蝇,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洪姨娘跟明珏之间积怨很深,明珏卷土重来,会和洪姨娘新账老账一起算,两人不可能尽释前嫌,洪姨娘心里也很清楚。 明珏思量半晌,说:“田妈妈,你过几天去见见丽姨娘,给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再派人盯紧洪姨娘,我要掌握洪姨娘每天的动向,要详细的消息。” “是,夫人。” 田妈妈跟明珏汇报了府里各房的动向,又讨了明珏的主意,才去安排。明珏又把几个贴身大丫头叫来,跟她们公布了近期的计划,让她们随时按计划行事。 “夫人,侯爷回来了。” 明珏点点头,笑意盎然,她揽镜自照,略做收拾,就去迎接萧怀逸了。萧怀逸远远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如同春风拂波,一层又一层泛起,令人欣喜不已。 两人在诸多下人仆从拥簇下一路回来,聊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中间保持三尺的距离。他们彼此间谦恭有礼、相敬如宾,浓情蜜意和隐秘情事靠眼神交流,即能会意。回到卧房,下人们端来茶点,退到门外伺候,两人才能纵情亲昵。 萧怀逸边喝茶边问:“白氏没派人来请你?” 明珏微微一怔,“没人来请,有什么事?” “汝阳郡主过府,商量给怀菱过礼的事,本是家务事,白氏非让我出面。” “男方给女方过礼,中间有媒人周旋,又有规矩礼仪可依,何须当婆婆的人亲自跑过来?白氏叫你出面,肯定是汝阳郡主的意思,要商量的也不是家务事。” 萧怀逸不想管白夫人和水家的闲事,要让下人去回话,推说公务繁忙,被明珏拦住了。汝阳郡主登门,肯定会带来有价值的消息,不如先去听听。 “我去看看,白氏没叫你,你就别露面了。” 明珏点点头,说:“我出去逛逛。” 送走萧怀逸,明珏叫来丫头吩咐几句,就让人拿了几个花样去找秋月了。听丫头说秋月去了梅林,并且是温玉娥约她出去的,明珏心中生疑,微微皱眉。 “我们也去梅林看看。” 梅林位于荣威院和安宁院之间,数百棵梅树虬枝蜿蜒、错落有致。时值隆冬,满树寒梅迎风怒放、傲雪吐艳,红白两色梅花与晶冰莹雪交辉相映。 明珏主仆沿着小路向梅林中间的凉亭走去,边走边采撷梅花、收集冰雪。骄霜傲雪的寒梅撩动了明珏的情思,跨越时空的永恒盛景令她诗兴大发。她摘梅在手,刚想对景吟诗,慌乱的脚步声和轻浮的调笑声搅乱了她的思维。 两个丫头扶着秋月跌跌撞撞跑来,主仆三人钗环凌乱,满脸羞怯惊慌。看到明珏等人,两丫头惶恐跪下,秋月抓住明珏的手,哽咽出声。 “出什么事了?”明珏冲两个丫头抬了抬手,“都起来,地上太凉。” 秋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一个身穿赤红锦袍的年轻男子从梅林间的小路上跑出来,他满脸淫邪之气,边跑边叫喊心肝宝贝肉儿,满口荤话。 两个婆子拦住红袍男子的去路,“大胆狂徒,竟敢在内院撒野。” “内院?哼哼!萧家的内院破旧不堪,小爷我在这里玩,能让平北侯府蓬荜生辉。”男子推开婆子冲秋月招手,“小美人,过来,爷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明珏给下人使了眼色,又有几个婆子上前挡住男子,两个丫头悄然离开。趁婆子阻拦男子,周旋呵问之际,明珏向秋月询问了情况。 原来,今天用过早饭,温玉娥派丫头给秋月送来两本精装诗集,并邀请秋月踏雪赏梅。秋月很喜欢那两本诗集,又难却温玉娥的一番盛情,就带着丫头来赴约了。不成想,她在约定的地点没见到温玉娥,却遇到红袍男子,遭遇调戏。 “你先回去,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明珏拍了拍秋月的手,以示安慰,又转向秋月的丫头,冷脸沉声,问:“今天你家小姐来过梅林吗?” 两个丫头怔了怔,同时回答:“回夫人,没有,我家小姐一直在闺房绣花。” “马上回去。” 秋月咬了咬嘴唇,冲明珏深施一礼,“多谢表嫂。” 明珏让婆子送秋月主仆离开,先把秋月安顿好,才方便她接下来行事。打理梅林和在附近执役的婆子媳妇见明珏来了,都陆续过来,听候差谴。 红袍男子见秋月要走,忙用力推开婆子,就要去追,又被几个粗壮的婆子拦住了。男子纤瘦,不如几个婆子力大,折腾半天,也没冲开包围圈。 不用问,就知道今天这事是温玉娥的诡计,她知道秋月和明珏交好,想陷害秋月,挑衅明珏。只是这红衣男子是谁?怎么能进萧家内院?又是怎么和温玉娥约定的?只要能抓住温玉娥勾结外男的证据,任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明珏冷眼端详红袍男子,发现他竟然跟水木有几分象,气质却不及水木万分之一,便确定了他的身份。汝阳郡主身份尊贵,亲自登门,要见萧怀逸,可见有难事相商。可这水行雷竟然敢在萧家内院调戏秋月,真是死性不改,欠教训。 “你们今天见到表小姐来梅林了吗?”明珏冷眼扫视诸多仆人,沉声问。 众仆人互看一眼,齐声答道:“回夫人,没有。” “那就好,我不想听到乱七八糟的话,否则家法处置。” “是,夫人。” 明珏点头一笑,松了一口气,秋月老实本份,待嫁闺中,不能坏了她的名声。 “小娘子,你放走了小美人,是不是想侍候小爷我呀!”男子冲明珏招了招手,嘻笑几声,浪声浪气,说:“你不是处儿,小爷不喜欢,你要是……” 明珏冷哼一声,低呵:“掌嘴。” 几巴掌落到水行雷脸上,他的脸泛起清晰的肿痕,火辣辣的疼。水行雷气急败坏,骂骂咧咧,狠力推打婆子,要找明珏算帐。却因他长期浸淫酒色之中,精血力气亏空厉害,连两个婆子都扭不过,三下五除二,就被推倒在冰雪中。 水行雷的几个贴身小厮横冲直撞,跑来助阵,指斥婆子,高声呵骂,都被丫头叫来的护卫按在雪堆里。水行雷见势不妙,转身要跑,被几个婆子拦住了。 “你敢拦小爷我,我是水……” “不管你是谁,你此时就是一个登徒子。” 明珏给婆子和护卫使了眼色,几个婆子蜂涌而上,押住水行雷,把他绑起来,堵住了嘴。护卫把他的几个小厮绑在梅树上,堵住嘴,木棒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如果明珏不知道红衣男子是水行雷,只是来萧家做客的人,她或许顾及情面,会枉开一面。既然是水行雷,那就决不轻饶了,打他一顿板子是轻的。她这么做并不只是替秋月出气,更想给水家一个警告,让汝阳郡主知道萧家不是面团。 “这恶贼闯入萧家内院,竟然调戏侯爷的平夫人,你们都看到了吧?”明珏面如寒霜,语气森凉,狡狯冷厉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到水行雷身上,重哼一声。 下人和护卫都明白了明珏的意思,齐声回答:“看到了。” “好,侯爷是一家之主,这恶贼竟敢调戏他的平夫人,你们说该怎么处置。” “乱棒打死。” 明珏点头冷笑,“好,把调戏平夫人的恶贼绑起来,先打四十大板。” 梅林里没有刑凳,倒有几堆冻得坚实的冰雪,婆子把水行雷摁在冰雪上,扯掉他的外衣,开始打板子。护卫把水行雷的几个小厮一齐按倒,更是一顿饱打。 “打,给我狠狠打,在平产北侯府竟敢调戏侯爷的平夫人,难道你不知道平北侯的平夫人是温贤妃的嫡亲侄女,温淑媛的亲妹妹吗?” 水行雷听明珏口口声声说被他调戏的人是平北侯的平夫人,心里很纳闷,秋月明明梳的是未嫁女的发髻,怎么成了萧怀逸的平夫人了?若他知道他所调戏的人是萧怀逸的平夫人,又是皇亲国戚,借给他十万个胆,他也不敢。 汝阳郡主此次带他回京,向萧家求亲不过是借口,主要目的是向以萧家为主的名门旺族求助,希望能跟这些家族结盟,共同对抗水木一派。大事当前,荣辱一念,水行雷就是再淫肆好色,也不敢在萧怀逸头上动土。 “风兰,去给侯爷传话,就说有一个登徒子调戏了平夫人,险些导致平夫人坠胎。我要严惩这个登徒子,平夫人却远远躲开了,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因由。” “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告知侯爷。” 水行雷双手双脚被绑,被摁在雪堆上,板子劈啪落下,他身体不能动弹,只能摇头晃脑磕冰雪,嘴里堵着破布,不能出声,呜呜咽咽为自己辩白。 温玉娥和白迎芷带着几个丫头婆子就躲在上夜的角房后面,距离明珏所处的位置不远。听明珏张口闭口指斥水行雷调戏了平夫人,她怒不可遏,若不是刘嬷嬷一直讲道理、说好话,拼命阻拦她,她早冲出来与明珏对质了。 刘嬷嬷人老成精,她很清楚若温玉娥若这时候跳出去,不管是跟明珏吵闹,还是辩白,都会成全了明珏红口白牙说出的瞎话,做实了温玉娥被水行雷调戏的事实。谣言四起,毁了名声,还会引起萧怀逸的猜忌,有百害而无一利。 沉默是金,谣言止于智者。刘嬷嬷希望温玉娥沉默,更希望萧怀逸能成为智者。否则温玉娥会处于被动,再引出秋月的事,麻烦就更大了。 温玉娥听到明珏让丫头去告诉萧怀逸,气急交加,狠命推开刘嬷嬷,连骂带吼冲出来。她喘着粗气、捂着肚子,也不用丫头搀扶,大步向明珏走去。 “你胡说八道,你栽脏陷害,你哪只眼睛看到他调戏我了?你说。” 明珏微微耸肩,面露诡笑,她早就知道温玉娥在附近躲藏,才使用信口胡说的激将法,果然起到了作用。温玉娥忧急成疾,得了孕期综合症,脾气暴躁、性情冲动,跟以前大不一样,大脑经常处于缺氧状态,比较容易上当。 “我胡说八道?呵呵。”明珏转向众多仆人,指着水行雷厉声斥呵:“你们是不是看到这个恶贼调戏平夫人了?说,谁敢说假话,家法伺候。” 众仆人看看明珏,又看看温玉娥,说:“奴婢看到恶贼调戏平夫人了。” 在深宅大院讨生活的下人都会看风向,懂得见风使舵,这是他们最基本的求生本事。别看温玉娥怀了孕,在平北侯府的势头、在萧怀逸心目中的地位都比明珏差得太远。有些话明知是瞎说,她们也要跟有权有势的主子保持一致。 “洛明珏,贱人,你……”温玉娥气得脸色苍白,大口喘气,身体摇晃了几下,险些摔倒,被她的丫头婆子扶住,又是顺气,又是劝慰。 白迎芷妖妖俏俏走过来,冷笑说:“一品淑仪夫人可真会栽脏陷害,又会收买势利仆人,这件事要是传到那些御史言官耳朵里,恐怕……哼哼!” 明珏微微一笑,问:“白姨娘没看到恶贼调戏平夫人吗?” 没等白迎芷说话,萧怀达不知从哪跳出来,冷脸指斥明珏,说:“水公子根本没调戏平夫人,是你买通仆人栽脏陷害,我可是一直在这看着呢。” 正在这时,听到下人高喊:“汝阳郡主来了,太太来了。” ------题外话------ 昨晚看电影看到太晚,今天更新少,还请亲们原谅则个,明天努力。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举三得 如此说来,秋月被水行雷调戏的时候,萧怀达就在附近,也许他就在场。看到秋月被水行雷追赶戏弄,他不但不加以援手制止,反而看热闹。 秋月是萧怀逸和萧怀蓝的表妹,白夫人根本不把她当亲戚,再加上萧怀达本来就品性不端,没打秋月的主意,见别人调戏秋月,他袖手旁观,已经不错了。 白迎芷的姐姐白迎芙嫁给了水行雷的哥哥,白迎芷和水行雷先前就认识,她也深知水行雷的本性,才伙同温玉娥约秋月出来,加以陷害,借此挑衅明珏。 众口烁金,温玉娥成了被调戏的对象,很快就会传遍平北侯府,不出几天就会传遍京城,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她已自食其果,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能便宜了白迎芷,怎么处理她?还需要明珏细细忖度一番。白迎芷已经被踩到了脚下,可是,只要她不死,总会冒出头来腻歪人。对付她这种人,就要象打地鼠一样,只要她一出头,就要出手稳准狠,一下子打得她晕头转向。 白迎芷冷冷一笑,说:“我和七爷都看到淑仪夫人指使仆妇栽脏陷害平夫人了,我们会为平夫人做证,汝阳郡主和太太来了,淑仪夫人还是想想怎么跟她们解释吧!汝阳郡主所出的贵公子是你想打就能打的吗?” “正如你所说,我是一品淑仪夫人,打罚一个在内院调戏女子的登徒子还需要跟谁解释吗?白姨娘做了妾,连为人之妇的本份都忘了吗?真是自轻自贱。” “你……”白迎芷气得咬牙切齿,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萧怀达见明珏斥骂白迎芷,指着明珏威胁道:“汝阳郡主来了有你好看。” 明珏毫不在乎,冷哼一声,说:“朱艳,去请七奶奶,就说她房里的白姨娘不懂为妾者的本份,勾结恶贼入内院,调戏侯爷的平夫人,让她来处理。” “是,夫人。”朱艳快步离开。 “白姨娘,七奶奶可不象我,会跟你笑着说话。”明珏睃视白迎芷,又斥呵道:“给我狠狠打,把这个勾结白姨娘,调戏平夫人的恶贼乱棒打死也不为过。” 听到明珏让丫头去请白迎蓉,白迎芷的身体微微一颤,眼底闪过惧色。现在,白迎蓉是妻,她是妾,白迎蓉好象要把以往受的委屈全找回来一样,稍有不慎,就会对她非打即骂。今天又落到白迎蓉手里,还不知道白迎蓉要怎么折磨她呢。 白迎芷也知道明珏将矛头对准了她,摆明了就是陷害,给她乱扣帽子而不需要任何证据,气得她花枝乱颤,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萧怀达。 萧怀达讪笑两声,对白迎芷求救的目光视而不见,找借口要离开,被明珏让婆子拦住了。对付萧怀达,就要请白迎蓉出马,保证手到擒来。 白迎蓉嫁过来没几个月,之所以能把萧怀达吃得死死的,还要感谢明珏。 明珏把这个时空的高人绘制的春宫二十四式加了旁白注解,又增加了来自异时空的欢爱姿势和心得体会,制成了一本小册子,成了她和萧怀逸的闺房密籍。 男欢女爱是全人类的话题,不分男女,更没有时空的界限,连玻璃和蕾丝也自有兴趣所在。明珏“无意”间让白迎蓉看到了这本闺房密籍,并很大方地送给了她。白迎蓉对闺房密籍的悟性很高,找萧怀达一试,二人都感觉美妙无比。 以前,萧怀达嫌白迎蓉脸上有胎记,不愿意跟她同房。自白迎蓉得了闺房密籍的真传之后,萧怀达夜夜睡在她房里,体会新鲜刺激,欲罢不能。以至于萧怀达那些姨娘姑娘们某个地方闲得都快长草了,对白迎蓉嫉妒且好奇。 白迎蓉来了癸水,萧怀达仍宿在她房里,对他那群“娘”们期待饥饿的眼神视而不见,简直不离不弃。对此白迎蓉自有心得体会,只要飞机打得好,男人想赶都赶不跑。白迎蓉尝到甜头,努力研究闺房密籍,且跟明珏加大了交流力度。 萧怀达长期被酒色浸淫,别看正年轻,X能力却很一般。做十次,他和白迎蓉也就是有三四次同时达到高潮,多数时候,他满足了,白迎蓉却还差火候。 欲求不满,白迎蓉不吵不闹,只有那张脸拉得比驴脸还长。这时候,萧怀达就象一个犯了错仆人,满脸陪笑,点头哈腰,连大气也不敢出。久而久之,两人之间就形成了习惯,萧怀达总觉得低白迎蓉一头,却又对她难舍难分。 白迎蓉常跟明珏分享闺房密事,尤其讲萧怀达的丑态,令明珏耳熟能详。 明珏见萧怀达一副软弱的淫邪相,冷哼一声,说:“七爷说水公子没调戏平夫人,是我买通仆人栽脏陷害,我也不跟你多说,就请七奶奶来评评理。” 昨晚,萧怀达又在最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白迎蓉一直绷着脸,正愁没借口发作呢。遇到这事,白迎蓉正好发泄一番,肯定会对他轻则怒骂,重则动手。 萧怀达知道明珏难缠,又惧怕白迎蓉,吭唧几声,说:“水公子调戏谁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他调戏的,你们房里的事,别把我扯进去。” “谁把你扯进去了?是你跳出来要做证的。” 看到白夫人和白迎蓉陪汝阳郡主匆匆走来,萧怀达瓮声瓮气说:“我忘了。” “七爷既然忘了,就证明我没栽脏陷害,水行雷确实调戏了侯爷的平夫人。” “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 白迎芷见萧怀达变脸比翻书还快,早知道不能指望他,仍又生气又憋闷又失望。嫁给萧怀达是被人暗害的结果,可老天就是不想帮她出这口气。 温玉娥听明珏一口咬定水行雷调戏的人就是她,又把白迎芷卷进来了。汝阳郡主和白夫人来了,她也说不清楚,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她气得脸色泛青,嘴唇咬出了血丝,想找明珏理论,却头晕目眩,倒在了刘嬷嬷怀里。 明珏微微一笑,说:“刘嬷嬷,平夫人被调戏,气恼攻心,你扶她回房休息,等我处理了调戏她的恶贼,把这件事报给侯爷之后,自会对她有一个交待。” 刘嬷嬷咬牙叹气,“回夫人,老奴不敢遵命,平夫人身体无碍,请夫人放心。” 温玉娥在最不该出面的时候跳出来了,已经做实了被调戏的事实,若此时回去,那就是躲避风头,更要遭人非议,还不如留下来坦然面对。 “随便你,照顾好平夫人就行,平夫人若有闪失,我唯你是问。” 刘嬷嬷恨得直咬牙,面对如此强势的明珏,她毫无反抗的余地,只好唯唯喏喏应下。看到伏在她怀里急促喘气的温玉娥,她皱眉长叹,心里更憋气。 温玉娥伙同白迎芷设计秋月,借此挑衅明珏,刘嬷嬷并不支持,认为她们太过冒险,就是做成了,也没多少好处可得。可温玉娥根本就不听她的良言劝,执意而为,到现在,温玉娥把自己的名声搭上了,恐怕这件事还不算完。 “住手,快住手――” 一个容貌姣美、衣裙华贵、满脸凶横之气的中年女子跑在前头,想必就是汝阳郡主了。她见水行雷挨打,就好象一头护崽的母兽,就要扑上去撕碎动手的人。 明珏冲婆子挥了挥手,说:“停手,行刑之人下去领赏休息。” 截止到现在,水行雷挨了有四十板子,已经昏过去了。他嘴被堵住,外衣被扒掉,隔着两层棉内衣仍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渗入冰雪,格外显眼。 汝阳郡主扑到水行雷身上,抹着眼泪低声呼唤,见水行雷昏迷不醒,她咬牙搓齿,看向明珏的目光犹如两把烧红的尖刀。她指挥随身下人把水行雷抬入梅林的角房,让人去拿伤药、请大夫,又追进角房去看水行雷的伤。 白迎蓉扶着白夫人落在后面,白夫人一脸急切,连跑边大喊住手。听到明珏让行刑的人去休息领赏,白夫人不分青红皂白,就高声斥骂明珏。 明珏冷哼一声,说:“府里有客人在,还请太太自重。” 白夫人捏紧拳头,怒声呵问:“你知道你打的人是谁吗?” “一个闯入平北侯府内院,调戏侯爷的平夫人的恶贼,打他有什么不对吗?” “你胡说,他没调戏我。”温玉娥攒足力气,高声怒呵。 “我胡说?呵呵。”明珏转向一个婆子,说:“杜嬷嬷,你是梅林的管事,你说说当时的情况,一定要让太太听明白,说得越清楚越好。” 杜姓婆子根本不是梅林的管事,只是负责洒扫的人,梅林也没有管事。听明珏这么说,众人都明白,以后杜婆子就是梅林的管事,月钱比现在涨五倍。 “回、回太太,老奴看到平夫人和白姨娘与恶贼说了几句话,就……那恶贼就开始调戏平夫人,管平夫人叫心肝宝贝,还……”杜婆子要升管事,激动得话都说不完整了,但还是详细讲述了当时的情况,只不过把秋月换成了温玉娥。 “太太听清楚了吗?”明珏冷笑,问:“都有谁看到恶贼调戏平夫人了?” “奴婢(老奴)看到了。”诸多下人虽说撒谎的底气不足,也做足了证据。 “你、你胡说,你诬陷,你……”温玉娥摇摇晃晃,倒在丫头身上。 刘嬷嬷想为温玉娥辩冤,看到这么多人都做伪证,她反驳只会招来更激烈的攻击。敌众我寡,相差悬殊,只能少数服从多数,因为不服从的后果会更严重。 白迎芷高声冷笑,说:“水公子是不是调戏平夫人,等他醒来一问就……” “贱人,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白迎蓉抬手狠狠打去,白迎芷脸上迅速泛起五道红痕,“贱人,你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做的好事,你勾结水公子,引他到梅林调戏平夫人,不罚你,你就不知道什么是礼法规矩了。” “姑母,我……”白迎芷忙向白夫人求助。 白夫人瞪了明珏一眼,怒斥白迎蓉,“还没问清呢,你罚她有什么用?” 白迎蓉毫不示弱,声音比白夫人还高,“我怎么没问清楚?这个贱人去过水家,认识水公子,今天也是她约平夫人来梅林的,不是她从中做祟,怎么会出这种丑事?太太还想听什么?想听到这贱人怎么爬上水公子的床吗?” “你、你……”白夫人浑身轻颤,狠狠瞪着萧怀达,希望儿子能说句公道话。 萧怀达不想让白夫人失望,叹气说:“人家房里的平夫人被调戏,我们操什么心?水公子被打,汝阳郡主自会处理,也不需要我们多事。” 白夫人怒视萧怀达,“你、你怎能这么说?水公子要与你妹妹订亲的。” “不是还没谈订亲的事吗?”萧怀达小声嘟嚷。 白迎蓉抛给萧怀达一个满意的媚眼,说:“这就是太太为六妹妹选的好亲事?不说也罢,二嫂房里的事自有二嫂处理,太太无须多操心,还是先管好我们自己吧!来人,先把白姨娘打二十板子,关进柴房,看她还敢不敢勾三搭四。” 白夫人很不顺心,越想越生气,怒呵白迎蓉,“迎芷是你的亲姐姐,委委屈屈做了妾,别人说她勾三搭四,你就信吗?你怎么能对她下毒手呢?” “太太嫌她委屈,大可以让七爷休了我,把她抬成正妻,让人都知道七爷的正妻未婚先孕。”白迎蓉斜了白夫人一眼,冷笑说:“我们房里的事太太还是少费心,有心气管管六妹妹的亲事吧!这水公子可真了不起,跟孟家订了亲,奸了女孩的亲妹。刚跟萧家说亲,就勾结姨娘,调戏平嫂,水家这是什么教养?亏太太还整天巴结着跟水家订亲,这要是传出去,萧家的脸都让太太丢尽了。” “你、你……你要是教养好,有、有你这么对婆婆说话的媳妇吗?”白夫人气急败坏,打了萧怀达一巴掌,怒呵:“连你媳妇都管不住,你真是白活了。” 白迎蓉的泼悍胜白夫人一筹,见白夫人打萧怀达,她也找到了出气桶,顺手抄起一根木棒,冲萧怀达打去,边打边骂:“都是你这个贱坯子,酒醉乱性,奸了奉国公府金尊玉贵的二小姐,委屈她给你做妾,她看不上你,能不勾人吗?” 萧怀达抢过白迎蓉的木棒扔到一边,怒呵了几句,见明珏在一旁看热闹,他又气恼又憋闷。是不是他酒醉奸了白迎芷,直到现在他心里也没准谱。白夫人和白迎蓉都说白迎芷给他做妾委屈,他还为自己当了缩头王八委屈呢。 “来人,白姨娘勾三搭四,把她打三十板子,关进柴房。”萧怀达下了处罚白迎芷的命令,又高声怒喊:“都回房去,少管别人房里的闲事。” “姑母、姑母救我,救……”白迎芷听到萧怀达让人打开,吓昏了头,忙向白夫人求救,“姑母,我冤枉,七爷,妾身没有勾三搭四,没有……” 白迎芷见汝阳郡主爱子心切,本想趁机把事情说清楚,破坏明珏的计划。不成想折腾半天,最终的结果却是萧怀达下令打她三十大板,关进柴房。 若白迎蓉下令打她,那是妻欺负妾,还有人同情她。萧怀达是她的丈夫,下令打她,她只会被人嘲笑。而且萧怀达下令,白夫人不可能强硬阻拦、为她得罪自己的儿子。见明珏的笑容得意冷漠,她突然感觉她眼前的一片天塌陷了。 萧怀达见白迎芷昏倒了,毫不在乎,仍让人将她拖回去打板子、关柴房。白迎芷总觉得给萧怀达做妾委屈,总回避跟萧怀达的房事。在床上,她就好象一根中间剜了一个洞、上面雕了两个波的木桩,令萧怀达兴趣索然。 男人是下半身考虑的动物,尤其萧怀达这种贪淫好色的人。白迎蓉能让他在床上体会新鲜刺激,夜夜性趣无穷,白迎芷在他心里早已一文不值。 “回去吧!”萧怀达冲白夫人和白迎蓉嘟嚷几句,转身就离开了。 白迎蓉洋洋得意,跟明珏热情闲话,讲述白迎芷的恶行。白夫人气得直喘粗气,若不是怕汝阳郡主生嫌,影响萧怀菱的婚事,她早大发雷霆之怒了。 明珏微微一笑,说:“事情都弄清楚了,刘嬷嬷,送平夫人回去,没让她动了胎气。人是我下令打的,我会等汝阳郡主发话,肯定会给平夫人一个交待。” 温玉娥见明珏很强势,而她现在是处于弱热、被欺压的一方,早已气得说不出半句话。两个丫头扶着她,边走边晃,主仆几人灰头土脸回房了。 大夫来了,检查了水行雷的伤势,只是一些皮肉伤,没伤及筋骨,给他开了一些外用内服的药。汝阳郡主见水行雷伤势无大碍,松了一口气,气乎乎出来了。 白夫人迎上去,讪讪陪笑,嚅嗫着说:“郡主,这、这件事是个误会,您……” “误会?哼哼!误会就能把汝亲王的外孙、静海侯的嫡子打得皮开肉绽吗?这是你们萧家的待客之道?萧家如此不上高台面,也配跟水家结亲?” “郡主,这跟亲事有什么关系呢?只是一点误会。”白夫人听汝阳郡主说萧家不配跟水家结亲,又气又慌,忙赔礼道歉,保证严惩打水行雷的人。 明珏和白迎蓉互看一眼,都撇嘴摇头,白夫人明知道水行雷恶行不改,还上赶水家,想把萧怀菱嫁给水行雷,能不被汝阳郡主抓在手里吗? 萧家和水家都是一等侯,水家的威望却比萧家差得很远,萧家的爵位是靠军功实打实拼来的,水家则是沾水木的光。白夫人自甘下贱,以为能结一门好亲事,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呢?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是白夫人咎由自取。 汝阳郡主冷哼一声,看向白夫人的目光满含轻蔑,又怒视明珏,眼神恶毒。 明珏冲汝阳郡主浅施一礼,微微一笑,没说话,不屑于跟汝阳郡主解释为什么要打水行雷。她明知水行雷的身份,却不留情面,严惩重打,就是想给汝阳郡主一个警告。不管萧家会不会与水家合作,她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淑仪夫人,你就对本郡主没一个解释吗?” “解释什么?还请郡主明示。”明珏一脸迷茫,却不掩讥嘲笑意。 “你……哼!汝亲王的外孙、水家的贵公子是你说打就打的吗?” “哦!原来是这事呀!”明珏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笑了笑,说:“在萧家内院,汝亲王的外孙、水家的贵公子调戏平北侯的平夫人,只打了他几十大板,太便宜他了。我最初不知他的身份,都打了几十板子了,才听七爷房里的白姨娘点明他的身份。若我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就不知打他几十板子这么简单了。” 明珏见汝阳郡主气得直咬牙,白夫人也对她一脸恨意,摇头讥笑,又说:“汝亲王的外孙调戏平北侯的平夫人,别说礼法规矩,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若提前知道他的身份,我会让人把他绑到汝亲王府,跟汝亲王要一个说法。要是汝亲王护短,我会去找皇上,皇上要是知道了,可就不是四十板子这么简单了。 孟家败落了,他奸了孟家的小姐,还坐了一年大牢,赔了十万两银子呢。对于这种死性不改的人,皇上也会给他一个狠厉教训,最轻也会判他流放。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多说,侯爷受侮,心里也会憋一口恶气。平夫人是温贤妃的嫡亲侄女、温淑媛的亲妹,因被调戏险些坠胎,汝阳郡主还是想想怎么安抚吧!” “你、你……”汝阳郡主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见白夫人示弱,本想倒打一耙,借亲事要挟明珏,没想到明珏根本不买她的账。 她此次回京的目的就是交结名门旺族,结成统一战线,未雨绸缪,对抗水木一派,保住水家和汝亲王府的荣华富贵,找一条退路。萧怀逸位高权重,萧家就成了她重点结交的家族,只要跟萧怀菱订下亲,萧家被绑上了水家的战车。 不成想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水行雷竟然调戏萧怀逸的平夫人,这不是授人以柄吗?汝阳郡主爱子心切,却也恨水行雷不争气,即使水行雷吃了亏,这件事也不会善罢甘休。又牵扯到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事情就更麻烦了。 “时候不早,我就不留汝阳郡主了,告辞。”明珏福了福,转身离开。 白迎蓉撇了撇嘴,说:“我也告退,去看看那个勾结水公子的贱人死了没有。” 汝阳郡主怒哼一声,恶狠狠奚落了白夫人一顿,让下人抬上水行雷回汝亲王府了。正如明珏所说,水行雷伤得这么重,可她还要考虑怎么安抚萧家和温家。 白夫人赔着笑脸,又是道歉,又是讨好,送走汝阳郡主,她才愤愤松了一口气。看到萧老太房里的郑嬷嬷迎着她走来,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上嗓。 郑嬷嬷来替萧老太传话,让白夫人慎重考虑萧怀菱的婚事,就是嫁到贫寒之家,也不能嫁一个恶名昭彰的登徒子。白夫人陪笑送走郑嬷嬷,越想越窝囊,心里又憋闷又担忧,萧怀菱看上了水行雷,非君不嫁,又让她如何周旋调停? 明珏回到沐雪斋,听丫头说萧怀逸早已回来,在暖阁等她。她去了暖阁,见萧怀逸靠坐在软榻上沉思,脸庞密布忧郁,也没说话,就静静坐在萧怀逸身边。 萧怀逸抓住明珏的手,把她拉到怀里,问:“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大事,是我想借题发挥,把事情闹大了。”明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打水行雷的目的全告诉了萧怀逸,连她栽脏嫁祸的邪恶心思都没保留。 “还是我的贤妻会行事,一举两得。” 明珏很感动,不管她做什么,萧怀逸都会给她支持肯定,不会埋怨质疑,也不多问因由。夫妻之间,哪怕是藏有些许私心,最重要的还是互相信任。 “怎么是一举两得呢?” “教训了登徒子,警告了汝阳郡主,还可以借此表明萧家的立场。”萧怀逸停顿片刻,又说:“此事会让水家和汝亲王府跟萧家产生嫌隙,是好事。” “那应该是一举三得。” “对对对,真是一举三得,贤妻这么聪明能干,我要好好奖励你。”萧怀逸解开明珏的外衣,紧紧抱住她,好象要把她镶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明珏知道萧怀逸有心事,只不过故意调解气氛,她并不急着点破,陪萧怀逸嘻闹了一会儿,才问:“汝阳郡主带来了什么消息?重要吗?” 萧怀逸叹了口气,说:“水木跟四皇子联系上了,他要保四皇子上位。” “你也说过四皇子品性才智都不错,他上位不比五皇子上位强吗?” “他上位确实不错,可你知道四皇子在去封地之前说过什么吗?” 明珏心中一紧,忙问:“说过什么?” “他说若他能再回京,定灭萧家满门。”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夫妻之间 萧怀逸幼年丧母,白夫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又被萧老太嫌恶,也不得萧贵妃喜欢,萧怀远和三皇子关系亲密,对他更是百般排斥。 因萧怀远和三皇子之故,致使萧怀逸被名门子弟疏远,形单影只。四皇子是萧家贱婢所出,地位卑微尴尬,倍受轻视,也不得皇上宠爱。 大秦皇朝有逢年过节贵族子弟进宫朝贺的习俗。萧怀逸进宫,只和无人理睬的四皇子躲到偏僻的地方畅谈游玩,久而久之,两人相交莫逆。 四皇子遭萧怀远和三皇子暗害,萧怀逸出手相助,导致三皇子丧命,两人也受了重伤。萧贵妃不依不饶,四皇子重伤未愈,就被谴送到离京几千里的西北封地。他恨透了萧贵妃、萧老太以至萧家,临行前才发下要灭萧家满门的重誓。 萧怀逸做为萧氏家族现任家主,他肩负着家族昌盛荣达的重任,四皇子的重誓也就成了他的心结,十几年岁月荡涤,这句话令他时时记忆犹新。 一边是相交甚笃的挚友,一边是血脉所系的家族,义孝之间,他却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不会让萧家败在他手里,所以,他必须和四皇子站在对立的两面。 一个沉淀在他记忆底层的人又被提起,而且即将东山在起,萧怀逸听说这个消息,不禁心潮翻滚。水木身份显贵、财力丰厚,又谋划多年,足有实力将四皇子捧起来。四皇子也是言出必行的人,一旦回京,对付萧家是迟早的事。 明珏扣紧萧怀逸的手,笑语温柔,轻声问:“你与四皇子多少年没见了?” “十五六年了。” “人生能有几个十五六年?说不定四皇子早就忘记当年的重誓了。” 萧怀逸摇了摇头,叹气说:“四皇子刚出生时,京城曾一度传言他是潜龙之相,贵妃娘娘忧心忡忡,尤其三皇子死后,家族对四皇子太过防备了。” “怎么防备?”明珏对四皇子这个苦娃子的翻身事件极度热衷。 “二老爷在西北接连做了两届布政史,到明年就十年了,西北大营的驻军将领都是父亲在世时安排的,是萧家的忠心追随者。若没有水木出谋划策、接应支持,四皇子这辈子休想离开西北封地,他这条潜龙不知要潜到什么时候。照现在水木跟他的配合来看,他们联系也有两年了,二老爷和西北驻军将领浑然不知。” 大秦皇朝的封疆大吏在一个地方为官最多做一届,也就是五年。萧二老爷能在西北做两届布政史,那也是皇上点头的,西北大营驻军将领都是萧氏一派,皇上能不知道吗?由此可见,当今皇上也在防备四皇子有朝一日腾渊而出。 水木贵为帝师,颇得启明帝敬重,他一向秉承低调做人,高调赚钱。而今,他在朝堂高调活动,安插自己的人,启明帝能看不出来吗? 启明帝要防备四皇子,而水木要支持四皇子,启明帝和水木的意见如何统一?难道这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隐秘?或是说水木和启明帝之间有约定。 对于这个问题,明珏考虑得很深刻,但她不想跟萧怀逸多说,以免增加他的心理负担。做为妻子,她只有力所能及去帮助他、开导他、宽慰他。 明珏思虑片刻,说:“你不必担心,四皇子不得皇上宠爱,突然得了水木青眼,皇上能不防备他们吗?我们不必急着倒向水家和汝亲王府,只需静观其变。” “我也这么想,先隔岸观火,不动声色,有了确切的消息再做打算。”萧怀逸箍紧明珏,说:“你今天重惩水行雷,确实帮了我的大忙,我要重谢你。” “象我这么聪明的人一向是有先见之明的,嘿嘿……”明珏笑脸开花。 “有先见之明是好事,行事周全,就不会授人以柄。”萧怀逸揪了揪明珏的鼻尖,宠溺一笑,说:“接下来你还要多费些心思,做好两件事。” “哪两件事?” “第一,注意汝阳郡主下一步动作,想好应对之策,我担心白氏不死心,仍想跟水家结亲。第二,温玉娥被水行雷调戏的事很快就会传遍京城,你要想好怎么消除恶劣影响,别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以免你一品淑仪夫人的美名被抹黑。” 明珏郑重点头,水行雷很快就会知道他调戏的人不是温玉娥,以调戏温玉娥为借口怒打了他,肯定会留下隐患。当务之急,她必须考虑怎么防患于未然,怎么消除恶劣影响。敌不动、我不动,就看汝阳郡主接下来如何出招了。 “要不你去安慰安慰温玉娥,这次她有冤无处诉,不气个半死才怪。” 萧怀逸皱了皱眉,说:“不用,她竟然敢打秋月的主意,我不教训她,已经宽容她了。这件事出得正好,你也做得好,我会让她知道挑衅你就等同于挑衅我。” 听到这句话,明珏浅浅一笑,很欣慰。她窝在萧怀逸怀里,象一只柔顺的小猫,数着他的胡茬,与他耳鬓厮磨,心中自有万千感慨。 一夫多妻的社会形态充分膨胀了男人原始的劣根性,农民多打两石粮食,都想讨个小老婆。一个英俊倜傥、位高权重的男人身边能没有莺莺燕燕吗?社会动态如此,男人有多少女人都不稀奇,关键是那些女人在他心目中处于什么位置? 在萧怀逸心目中,明珏相信自己独一无二,这是她的魅力所在,更是萧怀逸对她的爱。其他女人对于萧怀逸来说可有可无,让她们做点缀,也算人尽其用。 夫妻既是一个合二为一的整体,又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有共同的空间,也有各自需要面对的人和事。但行事,莫相问,是夫妻间各自行事的至高原则。 彼此间行事,都相信对方是为自己或是为大局,不会多问为什么。哪怕是做错了,也会共同努力向好的方面去扭转,而不是质疑和猜忌。 重打水行雷,将矛头指向温玉娥,事情闹得很大。明珏也知道这么做会有麻烦,还真怕萧怀逸责怪她,她相信这么做利大于弊,也想好了怎么解释。而萧怀逸根本没多问,而是指点她接下来该考虑什么,怎么圆这个场。 明珏相信萧怀逸爱她,但最大的爱不是宠,而是信任。 “我还真有些担心汝阳郡主不依不饶,温家听说实情,也不会无动于衷。” “放心,有我呢,谁也不敢动你。”萧怀逸把明珏揽在怀里,又说:“汝阳郡主来京城求人,必须吃这个亏,至于温家,只要他们敢动,我绝不轻饶。” 明珏蹭着萧怀逸的脸,说:“温玉娥这颗棋子暂时还有用,不能掐得太紧。” “我明白。” 两人相视点头,随即默契一笑,无须密语甜言的交流,就自有浓情无限。 吃过午饭,明珏让人把秋月请来,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况,又安慰了她。秋月知道给明珏惹来了麻烦,懊悔不已,一直跟明珏道歉,暗恨温玉娥。 “表嫂,我想去家庙看看林家妹妹,不知是否方便?” 林玉黛被送进家庙一个多月了,好象凭空消失一样,再也没听到她的消息。家庙的日子很清苦,她自幼娇生惯养,不知她经历此次的磨难,会不会有所悔悟? “林大人又问起她了?” 秋月点头轻叹,说:“林大人想把林姑娘接过回去,可林家老太太说她既然是陪嫁姑娘,又承宠了,断然没有再接回去的道理,林大人为这事很伤脑筋。” “确实让人头疼,我一直想让她离开萧家,她却认为我善妒不容人。我本打算跟林大人商量好,用强硬手段送她出去,谁知道她又承宠了。” 明珏停顿片刻,又说:“你去看看她也好,问清她的打算,才好做计划。以前听说做陪嫁姑娘的人都是一个家族中身份低微又不得宠的庶出女,我一直迷糊她怎么就成了温家的陪嫁姑娘了,想帮她,也要把这其中的原由问清楚。” 秋月明白明珏的意思,忙说:“表嫂放心,我会跟林家妹妹细说。” 送走秋月,明珏让人挑了几样贵重器物,派田妈妈带两个大丫头给温玉娥送去,权做安慰。田妈妈几人很快就回来了,贵重器物也原封不动退回了,又带回来一个极具震颤的消息,温玉娥的大丫头玲珠和林玉黛都怀孕了。 明珏紧紧皱眉,心中不禁生疑,温玉娥在深宅大院长大,饱受宅斗浸淫,在她还没有生下孩子之前,会让她用来固宠的丫头怀孕吗? 就算防备不当,丫头怀孕了,按常理来说,她会想办法暗自处理掉,根本不会让人知道。如今,她大张旗鼓宣扬,只怕别人知道,肯定另有目的。 萧怀逸不会让温玉娥生下孩子,更别说她的丫头了。等时机一到,不用明珏费半点心思,萧怀逸就能把事情处理好,而且神不知、鬼不觉。 要说这林玉黛可真让人非一般的头疼,好象麻绳一样,偏拧着这股劲。明珏让秋月去看她,问清她给温家做陪嫁姑娘的因由,希望她在家庙过一段清苦的日子能有所悔悟。然后再跟林子悦商量,想想用什么办法送她离开萧家。 不成想她又怀孕了,怀孕对于别人来说是好事,对于她来说确是灾难。 萧怀逸没说还要跟温家周旋多久,但明珏感觉最晚到年底,萧怀逸就会处理温玉娥。温玉娥都自身难保了,等待林玉黛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夫人,平夫人已经派人把林姑娘从家庙里接回来了。” “知道了,红枣,你去告诉表小姐,别让她去家庙了。” “是,夫人。”红枣应声去传话。 田妈妈见明珏一脸愁绪,试探着说:“平夫人请夫人做主给玲珠和林姑娘开脸封姨娘,还说她心里很憋闷,怕影响胎儿,正好有喜事可以开解。” 温玉娥成了被调戏的对象,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心中不憋闷才怪。她提议给玲珠和林玉黛开脸封姨娘,不过是想跟明珏要条件,为她被冤枉找些心理平衡。 “风兰,你去告诉平夫人,开脸封姨娘需经侯爷同意,让她耐心等待,可以另找喜事开解。实在找不到喜事,不防到家庙里逛逛,肯定有惊喜等着她。” “是,夫人。” 明珏沉思许久,问:“田妈妈,你觉得这事是不是有蹊跷?” “老奴怀疑玲珠和林姑娘根本没怀孕,这是平夫人的障眼法,她又要使计。” “明白了,既然她想引蛇出洞,我们不防推波助澜。”明珏冷冷一笑,跟田妈妈和几个大丫头耳语几句,嘱咐她们按计划小心行事。 萧怀逸回来,明珏把玲珠和林玉黛怀孕的“喜讯”告诉他,听得他连连皱眉。 “平夫人要给玲珠和林姑娘开脸封姨娘,妾身不敢做主,要讨侯爷示下。” “有什么不敢做主的?让她们等到年底,过年开脸封姨娘也喜庆。”萧怀逸揽住明珏,耸眉一笑,说:“整天烦不胜烦,也真该清静清静了。” 明珏点点头,也没多问,心中不由暗叹,按萧怀逸的计划,最晚留温玉娥到年底。萧怀逸不跟她明说,就是怕这其中会有变数,从而影响他的决定。 “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喜讯?”萧怀逸捧着明珏的脸,烙下滚烫的吻痕。 “什么喜讯?”明珏躲避他撩火式热吻,明知故问。 “我希望我有一天从外面回来,你跟我说你怀孕了。” “面包,会有的,嘿嘿……”明珏推开他的手,重重坐在他腿上,捏起他的下巴,说:“从怀孕到生产,至少有一年不能同房,你怎么解决?” “谁说不能同房的?也就是有两三个月不能行夫妻之礼,我正好休养生息。” 明珏松了口气,说:“你是该好好养养,也该好好补补。” 萧怀逸一把捏住明珏的手,咬着她的耳朵,说:“我倒挺怀念你这双小手的,你不是说你有好多方法吗?我都想试试。” “我、我说过吗?” 明珏不记得什么时候跟萧怀逸交流得那么深刻透彻,连她压箱底的“技术”都说出来了,但也不敢否认自己没说过。别看萧怀逸X经验有十几年了,跟她比确实是小儿科,这么新奇刺激的方式估计以前他闻所未闻。 每当两人欢爱正劲,在她即将接近高潮时,萧怀逸会嘎然而止,或是在她被折腾得昏昏欲睡时跟她提条件,逼着她答应某些事,还会问她一些私秘,每次她都比被严刑逼供回答得还痛快。而萧怀逸抓住了她这个弱点,屡试不爽。 前世,她这个5A级资深腐女没白混,知识面太广,理论联系实际的能力又很强。现在,她跟萧怀逸闺房乐趣无限,美好奇妙,她才不想怀孕呢。 有时候,这种事不是她想与不想就能控制的。身为女人,不管是哪个时空,生儿养女是责任。这就面临着一个问题,她怀了孕,不能同房,就要为自己的丈夫安排别的女人,这是她最厌烦、最排斥的。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所以,即使有孕,她也要帮男人解决,她体会不到乐趣,就看男人享受。那些“技术”暂且保留,等她怀了孕,再拿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吃过晚饭,萧怀逸省略了散步和处理公务两个环节,拉着明珏钻进床帐,威逼利诱、软磨硬施,并以每天让她达不到高潮威胁,非要尝试一番。 明珏被逼无奈,只好答应,前提是先用正常方法做一次,再抽签决定试哪一种做法。萧怀逸很积极,立刻爬起来去写签条,共有四个,让明珏抓,结果明珏抽到了“乳”。萧怀逸盯着明珏的胸,满脸怀疑,热诚探讨,气得明珏直翻白眼。 人们常说:时间就象32A的胸,挤挤总会有的。 明珏终于相信这是一句至理明言了。她现在的身体只有十六岁,幼年时发育不好,致使身体纤细瘦弱。她继承这身体三年多,又是进补,又是运动,加上萧怀逸的各种按摩方式,胸总算有了起色,但按尺寸量,只有32A。 还好只是32A,萧怀逸尝不到乐趣,或是不尽兴,也就没有下次了。若是换成她前世的38D,估计萧怀逸会乐不思“蜀”,那她这个人就要闲得长草了。 低垂的床帐内,娇影晃动,欢呼声声,卧房内,红烛跳跃,满室旖旎。 第二天一早,明珏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萧怀逸早已穿好衣服,正坐在床边看她。这家伙身体精力太过旺盛,不管晚上如何疲累,睡一两个时辰就能缓解。 “快起床,下雪了。” 明珏噘了噘嘴,在被窝里翻滚了几圈,仍挣扎着起来了。 萧怀逸和白夫人势如水火,连表面上的和气都没有,萧家上下人尽皆知。她沾萧怀逸的光,自嫁到萧家,就没在白夫人房里站过规矩,连安都不去请。 白夫人很清楚自己以前做过什么,又有萧怀达的前途和萧怀菱的嫁妆握在萧怀逸手里,她根本不敢要求明珏给她请安站规矩,更不敢在人前胡言乱语。 萧老太没病之前,明珏每天都会过去请安,有二房和四房看着呢,她要顾及面子。萧老太生病之后,她以不打扰萧老太休养为由,把长房的请安免了。但每天也会派管事婆子或大丫头去看看,问问情况,萧老太也挑不上理。 虽说上面有婆婆和太婆婆,不用天天请安站规矩,可以多睡一会儿。若不是那群“娘”们每天早早都来给她请安,明珏的日子会过得更滋润。 陪萧怀逸吃过早饭,送他去了外书房,明珏伸着懒腰回到卧房,打算再歇一会儿。丫头正收拾卧房,看到丫头拿着萧怀逸昨天写的签条,明珏脸红心热,忙拿过来。她把四张签条都打开,顿时气得直咬牙,因为四张签条上都写着“乳”。 “夫人,平夫人派人来问能不能先给玲珠和林姑娘按姨娘的月例。” 今天早晨,温玉娥派丫头过来替她请安,萧怀逸当着那群“娘”们,让丫头带话给温玉娥,说到年底再给玲珠和林玉黛封姨娘,又赏赐了一些东西。 年底才开脸封姨娘,现在就要按姨娘的份例,看来温玉娥此次所图不浅。 萧家对妾室的月例用度规定得很清楚,开了脸的通房丫头每月二两月钱,无子的姨娘每月三两,有子的姨娘每月五两,使用器物也有区别。 玲珠和林玉黛现在只是怀孕,份例只能按无子的姨娘,给她们每人加一两银子倒不是大事。只是不知道温玉娥此举的目的,令明珏多少有些担忧。 明珏叫来心腹管事和丫头,商量一番,责令她们都打起精神。又让田妈妈亲自去传话,她答应温玉娥的要求,并给玲珠和林玉黛补上这个月的月钱。 温玉娥不会白白吃亏,她一定有更精细的计划,但她不会轻举妄动。明珏只需静观其变,让下人多长一双眼、一只耳,盯紧她,谨防其变。 重打水行雷、构陷温玉娥、得罪汝阳郡主之后,萧怀逸让她做两件事。第一要注意汝阳郡主的动向,阻止水家和萧家结亲,想好应对之策。昨晚,萧怀逸就召来暗卫,把任务交给他们,让他们有消息直接报给明珏,并听她号令。 第二,萧怀逸的平夫人被水家公子调戏,肯定会在京城引起风波,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实情到底如何,也很快就会传开,这会对明珏很不利。萧怀逸让她想方设法消除恶劣影响,就是让她及时漂白自己,堵住一些人的嘴。 怎么及时树立正面形象,以至于实情被揭露,都没人非议指斥她呢?明珏左思右想,始终不得要领,列举了几个办法,想等萧怀逸回来细细商量。 “夫人,紫竹姐姐回来了。” “她怎么回来了?快让她进来。” 紫竹和梁成的婚事订到下月中旬,她交接好明珏房里的事,就出去备嫁了。 “奴婢给夫人请安。”紫竹要下跪,被明珏拦住了。 明珏和紫竹闲聊几句,问“出嫁的事准备妥当了吗?回来有事吗?” “那事正在准备,奴婢回答拿几件东西。”紫竹含羞一笑,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明珏,说:“这是公羊先生给夫人的信,他还说前几天北郊下了一场大雪,我们好几个庄子遭了灾,佃农的房子都塌了,他要申请一千两银子救灾。” “给他支银子。”明珏想了想,问:“北郊的雪那么大吗?” “奴婢听公羊先生说京城往北四十里,直到连州城,这些地方雪下得很大,大多数村镇都受了灾,他回京时,看到好多灾民都往京城的方向来了。” 明珏沉思片刻,说:“紫竹,你先去收拾东西,一会儿我再跟你说话。风兰,你去外书房找萧登,让他派暗卫通知公羊白来平北侯府,我有要事找事。” “是,夫人。”紫竹和风兰齐声答应,各自忙碌。 萧怀逸让她漂白自己,消除温玉娥被调戏带来的负面影响,她正愁不知道如何入手呢,事情就来了,有什么比救灾安民更得民心的?在青州,她不惜银钱救济灾民,做了实事,还名利双收,此次又是一个一举两得的机会。 在她前世的法治社会,有人偷税漏税一千万,拿出五百万来用于赈灾或捐给希望工程,人气指数就会飙升,即使国家在审查,也会考虑民意影响。 她现在所处的社会形态,同为人种,却有高低尊卑之分,没有平等可言。一品淑仪夫人若拿出银子救济灾民,那些负面影响就会微小到不值一提。 救助灾民是好事,她不缺银子,拿出一些帮助别人,且不论得失利益,这也是一笔良心账,她乐于去做。如果她不是一品淑仪夫人,她根本不会多费心神思量,可现在她有顾虑,明明做了好事,却要考虑会不会惹来麻烦。 萧怀逸手握兵权,位高权重,平北侯府如日中天,却处境敏感。救灾本是善举,要是被有心之人加以渲染利用,说萧怀逸借此收买人心,甚至会传出他有不臣之举。若是这样,好事就会变成坏事,还会遭皇上猜忌,惹来朝廷非议。 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居心叵测之人,所以,她必须多方考虑,慎重行事。 正当她举棋不定时,秋月来看她,得知她的顾虑,给她出了一个好主意。两个商议一番,意见一致,都认为可行,明珏不由拍掌欢呼,秋月真是聪明之人。 明珏思虑许久,动笔给水木和林子悦各写了一封信。她本想以一品淑仪夫人之名给皇上递一份陈情的折子,又怕有邀功之闲,只好做罢。 听说明珏想救灾,公羊白抚掌感叹,他让紫竹带给明珏的信里,主要写的是有关救灾的事宜,明珏匆忙之中,根本没看信,不成想却统一了想法。 公羊白细细跟明珏说了雪灾的情况,明珏把自己的想法也告诉了他。又把紫竹叫来,让她兑现银子,准备采买救灾的物品。现在此事只在计划中,还不便公开,连明珏房里的管事婆子和大丫头都不知道,前期必须秘密行事,以防有变。 正当明珏忙碌时,温玉娥房里传来一个令人震撼的消息,玲珠和林玉黛都流产了。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才女丢脸 从传出玲珠和林玉黛怀孕的消息到现在只有两三天的时间,这么快就流产了。就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至于是谁动的手脚,马上就要揭晓。 “夫人,平夫人又派人来请了,说流产的事必须请夫人公断。” 明珏紧紧皱眉,救灾事宜刚准备就绪,还没有正式开始,她在做最后的查漏补缺,快忙到脚跟不沾地了。那群“娘”们外加温玉娥却吃饱喝足没事做,不无事生非才怪。该给她们找事做,免得别人累死累活,她们闲得直长草。 寒冬腊月,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灾民已向京城靠拢了。救灾如救火,耽误一天半日,就可能丢一条人命。街头巷尾已经传出平北侯的平夫人被水家公子调戏的风言风语,也有人说是明珏恶意构陷,矛头已指向了萧怀逸和平北侯府。 不管哪种社会形态,都不乏仇富者、仇官者和愤青派。所以,名门旺族的丑闻陋事传播速度快得惊人,今天刚冒头,不用一两天就会人尽皆知,而且越演越烈,越传越偏离事实。必须趁这件事传开之前,把救灾的举措推出去,争取民心。 明珏本打算今天下午开始设粥棚、动员有钱有势者捐财捐物。若被这件事耽误,只能明天开始了,晚一天就会有晚一天的代价,损失不可估量。 玲珠和林玉黛怀孕是真是假暂且不论,这是温玉娥计划的一部分,也是她埋下的定时导弹,尽早会爆。早爆会更好,早点过去,就不用再为这事分心了。 “夫人,依奴婢之见,还是别去理会她们了。” “我也不想理她们,可不理她们,她们就会没完没了。”明珏思虑片刻,吩咐道:“田妈妈,你亲自去一趟家庙,我记得当时被温玉娥送去家庙的除了林玉黛,还有一个叫碧珠的丫头,多找一些人,问问她们的情况,快去快回。” “是,夫人,老奴这就去。” 明珏又让人叫来几个可用可信的管事婆子,跟她们说明情况,同她的几个丫头一起制定了三套计划。约定等到了荣威院,根据情况变化,按计划行事。 “丝菊和风兰留下看门,随时传报情况,朱艳和疑梅跟我去荣威院。”明珏冲几个管事婆子挥了挥手,等她们各就各位之后,明珏才带人去了荣威院。 她们走上通往荣威院的青石小路,迎面看到萧怀逸沉着脸带着随从快步走来,洪姨娘带着几个通房大丫头紧紧跟在后面,边走边跟萧怀逸卖乖讨巧。 洪姨娘在萧怀逸落拓的时候嫁过来做妾,又生下庶长子,十几年了,不管遇到什么事,萧怀逸都会给她几分面子。今天这场戏,若说温玉娥唱主角,那么洪姨娘就是不可或缺的女二号,配合温玉娥,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玲珠和林玉黛同时流产,肯定是被人陷害所致,事情严重。萧怀逸在外书房处理公务,洪姨娘亲自去请他,事情又闹得很大,他不管多忙,也会过来看看。 明珏冷冷一笑,放慢脚步,说:“朱艳,洪姨娘参与了,还是重要角色。” “奴婢明白,执行第三套计划。” “先别忙着传话,你心里有底,到荣威院看看情况再说。” “是,夫人。” 萧怀逸冲明珏挥了挥手,皱眉一笑,问:“你的事忙清了?” 明珏给他行福礼问安,回答说:“没有,准备就绪,本打算今天施行,平夫人房里又出了这种事,我做为这一房的当家主母,不来看看也说不过去。” 随从下人给明珏和萧怀逸分别施礼请安,洪姨娘和她的几个丫头也应付着给明珏行礼。从洪姨娘等人的脸上,不难看出她们自认已胜券在握了。 “我去就行,你回去准备吧!”萧怀逸听说玲珠和林玉黛同时流产,就猜到这是温玉娥的诡计,冲明珏来的,他不想让明珏参与,以免影响心情。 洪姨娘忙走上前,陪笑说:“夫人是我们这一房的当家主母,婢妾们都想请夫人主持公道呢,夫人就是有再大的事,也要先把这件事处理了。” 以翠黛为首的几个大丫头都想在萧怀逸面前露脸,忙满脸巧笑附和洪姨娘。 “平夫人有孕在身,听说玲珠和林姑娘也怀孕了,妾身很高兴,想着明年绚哥儿就要有三个弟妹了,没想到两位妹妹的孩子都没保住。”洪姨娘捏着手帕装腔做势抹眼泪,随即恶狠狠地说:“这杀千万的也太恶毒了,怎么能下手呢?” 明珏微微一笑,问:“洪姨娘认为玲珠和林玉黛是被人暗害流产的?” “难道不是吗?夫人想必也清楚吧?”洪姨娘的语气很强硬。 “是就好,我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很快就会清楚。”明珏笑得很灿烂,又吩咐道:“凝梅,你去把李大夫和王大夫都请来,再从外面请两位大夫进来。” “是,夫人。” 洪姨娘撇了撇嘴,轻嘲冷哼,“夫人请这么多大夫来,难道还能把流掉的胎儿弄到肚子里?依妾身之见,严惩那个善妒恶毒的女人才是首要。” 明珏冲众人笑了笑,问:“洪姨娘知道下毒手的是女人,想必也知道是谁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洪姨娘满脸得意,一副很有把握的模样。 萧怀逸走在前面,转过头,冷脸斥呵:“还有完没完?” 众人都不再出声,跟在萧怀逸身后,进了荣威院,直奔温玉娥所居的主院。 得知玲珠和林玉黛怀孕,温玉娥就把她们安置在正院的西厢房,让下人精心伺候。西厢房共有三个房间,玲珠和林玉黛各住一间,中间有一个厅是共用的。 温玉娥听说明珏和萧怀逸来了,扶着丫头的手出来迎接,揉着红肿的眼睛行礼,继而泣不成声。她幽怨的目光瞟向萧怀逸,转向明珏,就是阴涩的恶毒。 “妾身没照顾好两位妹妹,致使她们遭人暗算,流掉孩子,请候爷责罚。” 萧怀逸面无表情,目光清冷,只说了一句“不碍事”,就再无二话了。 明珏咬着嘴唇,微微低头,掩示眼底的笑意,若有朝一日温玉娥知道玲珠和林玉黛以及她怀的孩子都不是萧怀逸的,她该怎么想?有朝一日或许还很远,因为温玉娥知道真相的时候,肯定也就是她命丧黄泉的时候。 “平夫人认为玲珠和林姑娘流产是遭人暗算?” 温玉娥直视明珏,眼底闪过阴毒,反问:“难道夫人认为不是吗?” “我刚到,还不清楚情况,不敢下定论,有劳平夫人给我和侯爷讲述因由。” “还是让刘嬷嬷说,她比我清楚。”温玉娥给刘嬷嬷使了眼色。 听刘嬷嬷说,昨天下午,温玉娥叫大夫进来给她诊脉,顺便也给玲珠和林玉黛诊了脉。两个都怀孕一个多月,胎未做稳,脉相却很平和,只需静养即可。 今天早起两人还一切正常,吃过早饭,玲珠感觉不舒服,就卧床休息了,没想到刚躺下就出血了。紧接着林玉黛也腹痛难忍,疼得在床上直打滚,下休也出血了。温玉娥得知情况,忙让人去请大夫,大夫来时,两人就都流产了。 萧怀逸长吁一口气,满脸不耐烦,冲明珏使了眼色,示意她来全权处理。 明珏点点头,沉思片刻,问:“她们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由谁伺候?” “回夫人,她们的吃喝饮食与往常一般无二,都是心细的嬷嬷伺候。”刘嬷嬷回答得很流畅,又把伺候玲珠和林玉黛的下人全叫来,说:“玲珠和林姑娘流产后,老奴和大夫详细检查了她们的吃喝饮食,确定问题不是出在饮食上。” “昨天来诊脉是哪位大夫?今天来的又是哪一位?” “回夫人,是济仁医馆的张大夫,这几天一直是他给平夫人诊脉。” 明珏点点头,思量片刻,又问:“为什么不用府里常用的王大夫和李大夫?” 刘嬷嬷扫了温玉娥一眼,回答道:“济仁医馆的张大夫是温顺侯夫人推荐来的,他医术很高,平夫人在温顺侯府就一直用他,很熟悉了。” “马上去请张大夫,我让人请了府里常用的王大夫和李大夫,又让另请了两位大夫。”明珏给管事婆子使了眼色,示意她们到处看看。 温玉娥目光阴沉,眼底闪过警惕,问:“请这么多大夫干什么?” “会诊,一个大夫说得不准,所以要多请几个。” 洪姨娘看了温玉娥一眼,轻哼一声,说:“两位妹妹一天流产,谁都知道是遭人暗害,请这么多大夫过府诊断,人多嘴杂,夫人是想把丑事全传开吧?夫人可是御赐的一品淑仪夫人,要是传出闲话,丢脸是小,恐怕……” 明珏冷笑几声,说:“我不认为这是丑事,也不怕传开。” 平北侯府两们怀孕的姑娘同一天流产,而且是被人暗害,能不是丑事吗?明珏想知道温玉娥和洪姨娘合谋,把矛头指向了她,不把她拉下马,也会让她脱层皮。若她们构陷成功,她会恶名远扬,这一品淑仪夫人的封号恐怕就保不住了。 她请这么多大夫来,会诊只是目的之一,之二就是戳穿温玉娥的诡计。至于丑事外传,她并不担心,反正也要漂白,漂一件事跟漂几件事没区别。 她制定了三套计划方案,也做好了反攻准备,至于执行哪一套,把谁搭进去看情况而定。她清冷的目光扫过温玉娥和洪姨娘,暗哼一声,心里有了谱。 洪姨娘撇了撇嘴,说:“夫人把什么都不当丑事,却平白丢了侯爷的脸。” 萧怀逸扫了洪姨娘一眼,面露不悦,说:“进去看看。” 明珏笑了笑,不打算跟洪姨娘争辩,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放她一马吧! “我现在越来越健忘,朱艳,你来伺候我的时候是十……三、三岁吗?”明珏掐了掐额头,加重了“三”字的语气,给朱艳的使了眼色。 朱艳会意,扫了四周一眼,高声说:“是三、三,对不起,夫人,是十三岁。” 明珏提到“三”,就是暗示她的心腹下人要执行第三套计划,提醒她们各自准备。混在人群中的管事婆子互相点头,有的悄离开,有的留下来谨慎听令。 别人不明白明珏和朱艳对话的暗意,连萧怀逸都以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听说玲珠进府伺候平夫人时就是十三岁,四五年了,主仆情深呢。”明珏扫了故做悲伤的温玉娥一眼,长叹一声,说:“平夫人尽管放心,玲珠对你一片忠心,我不会让她白白流掉孩子,一个会还她一个公道。” 温玉娥阴涩一笑,行了福礼,说:“妾身代玲珠多谢夫人。” 萧怀逸不想听这些女人聒噪,进到了厢房的正厅,查看厅里的装饰摆设。这间厅堂的摆设器物很普通,独佛龛里一尊白玉送子观音格外显眼。这尊观音像雕刻生动,通体洁白,下面有一块大约一寸厚的红木方台,与观音像镶在一起。 明珏进到厅里,看到萧怀逸正在看那尊观音像,也走上前去看。一股甜香气味弥散萦绕,类似于茉莉花香,好象是从观音像身上发出来的。她对气味一向很敏感,确定茉莉花香只是混合掩饰,为遮盖一种很霸道的气味。 萧怀逸扫了明珏一眼,脸上泛起浅淡的讥笑,说:“把观音像取下来。” 仆人小心翼翼把观音像取下来,轻轻递到萧怀逸手里。萧怀逸接过观音像,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手摸观音像脚下的红木方台。“咯噔”一声,红木方台打开了,露出里面的暗阁,暗阁里面有一个纸包,甜香气味更加浓郁。 温玉娥满脸惊诧,忙问:“侯爷,暗阁里面是什么?” 萧怀逸没说话,摸向红木方台下面的机关,轻轻一扣,暗阁又合上了。如果不是仔细看,又触到红木方台底下的机关,根本不知道红木方台有暗阁。 “这暗阁设计得不错,是神锁方家的技艺。” 听到萧怀逸的话,别人没反映,独洪姨娘变了脸。神锁方家是大秦皇朝有名的造锁、开锁,设计明暗锁的家族,而洪姨娘的外祖家正是神锁方家的旁支。 洪姨娘低垂着头,警惕的目光扫过萧怀逸,眼底闪过惊慌。萧怀逸一语道破暗阁的设计者,是不是开始怀疑她了?可这个暗阁还真不是她让方家人做的。 温玉娥娇娇柔柔挤到萧怀逸身边,问:“侯爷,方家是做什么的?” “就是做这个的。”萧怀逸又一次打开暗阁,让众人看清楚。 明珏听萧怀逸提到过神锁方家,知道方家跟洪姨娘有亲。萧怀逸发现红木方台上的机关,本来可以掩饰过去,可他却打开让众人看。一旦深究起来,洪姨娘与方家有亲,就难逃干系了,看来自作聪明的洪姨娘已经惹恼了萧怀逸。 这些年,萧怀逸几次娶妻,妾室众多,除了洛明环在时,洪姨娘生下庶长子,雪姨娘生下庶长女,接着就是填房夏氏生下嫡长女,就再也没孩子了。萧怀逸耕耘播种的时间不充裕只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就是洪姨娘的一片“苦心”了。 萧怀逸不管内院的事,但他不糊涂,洪姨娘做过什么,他能不知道吗?十几天的夫妻,就是没有爱情,也有这么多年培养起来的一份感情。又有敏绚在,萧怀逸对洪姨娘讲情份,也很宽容,好多事情根本就没追究过。 上一次,她们在明珏房里用沉龙醉,还有明珏是假孕,温玉娥却受了罪。洪姨娘为逃避罪责,嫁祸丽姨娘,萧怀逸心知肚名,虽说没追究,却也忍耐到了极限。这一次,洪姨娘又积极参与,已触动了萧怀逸的底限,不会再留她了。 真是夫妻同心,明珏要执行第三套计划,就是针对洪姨娘的。因为现在针对温玉娥时机还不成熟,毕竟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正呈上升的势头。这次把洪姨娘搭进去,少了一个大麻烦,也为真正的洛明珏报了仇、雪了恨。 温玉娥眼底闪过阴毒,皱了皱眉,问:“送子尊观音像的红木方台里为什么会有暗阁?刘嬷嬷,这尊观音像是哪来的?怎么会摆到这里?” 刘嬷嬷忙道:“回平夫人,这尊观音像是侯爷听说玲珠和林姑娘怀孕后赏赐下来的,两人都想一举得男,就让老奴把观音像摆在厅里,保佑她们。” “哦,刘嬷嬷,暗阁里面藏了什么东西?是你弄的吗?” “不是老奴藏的,老奴不知,请侯爷、请平夫人明察。” 萧怀逸拿出暗阁里的纸包,打开闻了闻,顺手扔给刘嬷嬷,说:“纸包是香料,沉龙醉和茉莉香混合在一起,茉莉香的味道很浓,遮盖了沉龙醉的味道。” “观音像是侯爷赏赐的,暗阁里却藏了混有茉莉香的沉龙醉,沉龙醉能让孕妇坠胎,侯爷怎么会害自己的亲骨肉呢?”洪姨娘自作聪明提问,引出矛头。 没人理会洪姨娘的愚蠢问题,众人的目光扫过刘嬷嬷手里的纸包,都集中在萧怀逸身上。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萧怀逸下令赏赐几样贵重物件,而观音像却是从沐雪斋的库房里拿出来,经明珏的手赏赐下来的。萧怀逸不会害自己的亲骨肉,那么最有可能下毒手暗害玲珠和林玉黛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几位大夫都到了,他们也从医学的角度上确定纸包里是沉龙醉和茉莉香。玲珠和林玉黛是不是因为纸包里的沉龙醉坠胎,几个大夫意见不统一。 济仁医馆的张大夫认为就是沉龙醉导致坠胎的,而王大夫和李大夫则认为沉龙醉的寒性与茉莉香的温性中和,不可能致使孕妇坠胎。另外两位大夫有一个保持中立,正在琢磨,还有一个支持张大夫,两方势均力敌,各抒己见,争论不休。 一个婆子匆匆进来施礼,说:“侯爷,夫人,老太太听说玲珠姑娘和林姑娘都流产了,派了几位伺候过孕妇的嬷嬷过来,太太也派人过来看了。” 萧老太重病在床,仍不消停,还想着见缝插针,借机生事。白夫人巴不得萧怀逸的“娘”们都不能怀孕,怀上的都流掉,生下来的都死掉,当然要来看热闹。 萧怀逸冲刘嬷嬷挥了挥手,说:“让她们都看看。” 刘嬷嬷把纸包让萧老太和白夫人派来的嬷嬷们看,又跟她们讲述了情况,还不忘跟她们强调这尊观音像是萧怀逸下令赏赐,而通过明珏赏下来的。 结果在预料之中,这些伺候过孕妇、对生孩子养孩子有经验的嬷嬷一致认为是纸包里的沉龙醉导致玲珠和林玉黛流产,并把谴责怀疑的目光投向明珏。 萧攀悄然进来,听到众人的议论,明白事情的因由,来到萧怀逸跟前,拿过刘嬷嬷手里的纸包,看了看,轻声说:“侯爷,属下看这个纸包很熟悉。” “哦?你见过?”萧怀逸看向萧攀,眼神别有用意。 “萧登可能知道,属下这就去找他。” 萧怀逸冲萧攀使了眼色,点头说:“快去快回。” 听到萧攀的话,看到他和萧怀逸之间的眼神来往,明珏心里很感动。就算萧登当了替罪羊,替她挡去非议责难,她也不会善罢甘休,更不会放过洪姨娘。 洪姨娘挤过来,得意的目光扫过明珏,转向萧怀逸,说:“这尊送子观音像是从库房里拿出来的,暗阁里怎么会有使孕妇坠胎的沉龙醉?请侯爷明察。” “洪姨娘不知道吗?这恰是观音菩萨的慈悲之处。”明珏的话说得很深奥。 萧怀逸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目光沉静幽深,心中早已有定论了。 温玉娥手帕掩面,高声抽泣,扑到萧怀逸身边,几乎在倒在他怀里了,继而泣不成声,说:“妾身请侯爷做主,还两位妹妹一个公道。” 明珏笑了笑,看了萧怀逸一眼,说:“去看看玲珠和林姑娘。” 萧怀逸点点头,跟着明珏先去了玲珠的卧房,温玉娥和洪姨娘等人也跟进来了。玲珠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目光呆滞,脸庞密布着浓郁的哀凄之色。 听说萧怀逸和明珏来看她,玲珠忙爬起来行礼,被明珏拦住,只在床上给他们磕了头。萧怀逸沉着脸没出声,明珏嘱咐了她几句,众人就一起离开了。 明珏走在前面,又带着众人去了林玉黛的房间。林玉黛脸色不好,身体显得很虚弱,脸上泛出丝丝红晕,没有一点刚刚流产的悲哀之色。 在深宅大院里,不管是妾室还是通房丫头,陪嫁姑娘也一样,有了孩子就有了傍身的资本。生过孩子的妾室,不管之前身份多低贱,也会母凭子贵,不能随意打骂发卖。失去孩子,等于失去了全部的希望,能不悲哀吗? 玲珠的悲哀不是装出来的,那确实是失去孩子、希望毁灭的真正的心痛。而林玉黛连装都懒于去装,这说明什么问题?真流产和假流产不是明摆着吗? 温玉娥哽咽几声,说:“林姐姐,侯爷看你来了。” 林玉黛从床上跳起来,连鞋和外衣都不穿,就要向萧怀逸扑去,看到明珏等人在场,又愣住了,紧接着就扑向明珏,破口大骂,才女风范荡然无存。 “你这个婊籽(同音)养的贱人,你害我流产,我不会放过你,贱人。” 几个婆子忙上前把林玉黛拉开,见她用力挣扎,仍不干不净怒骂,就把她按在床上,堵住了嘴。林玉黛咬住婆子的手,看向明珏的目光饱含深刻的怨毒。 在林玉黛看来,凭她出色的才貌,却得不到萧怀逸的受怜,完全因为明珏这只拦路虎。所以,她对明珏的恨比山重、比海深,那种刻毒就是你死我活。 温玉娥忙上前求情,“侯爷,求您让她们放过林姐姐,林姐姐之所以冲撞侯爷,是因为她好不容易怀了侯爷的骨肉,却被人暗害流产,求侯爷为她做主。” 林玉黛嗷嗷大哭,却只挤出了几滴眼泪,“侯爷,求侯爷做主,洛明珏这个贱人害了我们的孩子,杀了她,求侯爷杀了她,为我们的孩子报仇,孩子……” 几声轻蔑的笑声传来,田妈妈带两个衣衫破旧的婆子进到厅里,高声说:“夫人,老奴刚从家庙回来,带来在家庙伺候的嬷嬷,她们有话要跟侯爷和夫人说。” 明珏会意,冷笑说:“让她们到林姑娘的卧房里,有话当面说。” 田妈妈带两个婆子进到卧房,让她们给萧怀逸和明珏等人行礼请安。两个婆子请安之后,说出令人震惊的一句话,林玉黛半个月前还来过癸水,根本不可能怀孕。林玉黛跟家庙的下人说自己受过宠幸,还因来了癸水懊恼了几天。 林玉黛停止哭闹,瞪大眼睛看着两个婆子,回过神来,以将疑问的目光转向温玉娥。假装怀孕又流产的主意是温玉娥出的,温玉娥认为光玲珠一个人怀孕流产份量不够,不足以扳倒明珏,若在加上林玉黛这陪嫁姑娘,筹码会更重。 温玉娥也愣住了,在她导演这场戏之前,就让温家的死士除掉了在家庙里伺候林玉黛的婆子,怎么还有人知道这件事?若让萧怀逸知道林玉黛假孕流产是她设下的计,再牵出以前的事,这次萧怀逸绝不会轻而易举饶过她。 “朱艳,把五位大夫都请进来,轮流诊治,是不是因为沉龙醉混合茉莉香导致流产可以分辨不清,是不是真怀孕而流产也不分清吗?”明珏冲温玉娥耸肩一笑,又说:“若是连真怀孕都分不清,这样的大夫连江湖游医都不如,怎么给人看病?不误诊才怪。先让他们都进来给林姑娘诊脉,怎么处理一会儿再说。” 众人离开林玉黛的卧房,站到厅里等大夫的诊断结果。萧怀逸面无表情,明珏云淡风轻,温玉娥则面露焦虑,洪姨娘等人也表情不一。 几位大夫很快就出来了,连温玉娥找来的张大夫都确定林玉黛没怀孕,更谈不上流产了。别人报出这个结果很坦然,唯独张大夫低垂着头,唯唯喏喏。 萧怀逸冷厉的目光转向温玉娥,沉声说:“你把这件事处理了。” 温玉娥高声抽泣,眼角带泪,“侯爷、妾身、妾身也被骗了,求侯爷……” “去处理。”萧怀逸又强调了一遍,一脸嫌恶扫向林玉黛的卧房。 隔着厚厚的棉帘,听不到林玉黛卧房里的声息,众人不知道她被查出假孕流产会有什么反映。但都知道林玉黛此次丢尽了脸面,有可能性命不保。 “侯爷,妾身不知如何处理,不如……”温玉娥嚅嚅喏喏。 萧怀逸没多说,只是又一次强调让温玉娥处理。可见林玉黛假孕已经触动了他的底限。温玉娥明白萧怀逸的意思,努力择清自己,能轻饶林玉黛吗? 厅里沉默了片刻,林玉黛的痛哭声传来,似乎还有含糊不清的辩白声。温玉娥一惊,忙给她身后的婆子使了眼色,双手狠狠握紧。几个婆子进到林玉黛的卧房,没听到其它响动,只是林玉黛的哭声嘎然而止,再也没发出半点声响。 凭温玉娥的狠毒心计和手腕,能放过对她的诡计尽数皆知的林玉黛吗?就算萧怀逸不要林玉黛的命,林玉黛有没有命活着不要看天意了。 温玉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揉着眼睛,哀哀凄凄抽咽,嚅嗫说:“侯爷,妾身真不知道林姑娘没怀孕,是张大夫说的,他们骗妾身,求侯爷明察,妾身……” 明珏打断温玉娥的话,说:“李大夫、王大夫,你们去给玲珠诊脉,看她是不是真的怀孕流产了。田妈妈,派人送另外两位大夫回去,加倍付他们诊金。” “是,夫人。” 李大夫和王大夫很快出来,确定玲珠真的怀孕流产了,气血两虚,建议进补。 张大夫见势不妙,不由害怕,他也知道温玉娥会把他推出来做挡箭牌,受人钱财,为人消灾,他不敢多说,想趁混乱溜走,却被几个婆子拦住了。 明珏冷哼一声,扫了温玉娥一眼,说:“张大夫,都说医者父母心,你是什么心,我不想多说了,但我不想看到你再顶着大夫的头衔为祸。来人,把济仁医馆砸掉,拿上我的玉牌把张大夫送到顺天府衙,取消他行医的资格。” “是,夫人。” 张大夫听说要送他去见官,忙向萧怀逸和明珏哀求讨饶,又温玉娥代为求情。温玉娥正在忖度怎么保住自己,当然不会管他,反而怒骂他医术不精,混人钱财。 洪姨娘给温玉娥使了眼色,得意的目光扫过明珏,凑到萧怀逸身边,哀哀切切说:“侯爷,林姑娘是假孕流产,可玲珠流产是真,还请侯爷还她一个公道。大夫和嬷嬷们都说是沉龙醉导致玲珠流产,观音像红木方台的暗阁里怎么会有沉龙醉?这尊观音像是夫人赐下来的,夫人也要给玲珠一个说法才是。” “给玲珠说法很简单。”明珏笑了笑,不理会温玉娥,直接吩咐仆人,“刘嬷嬷,从今天起,玲珠的月例用度按姨娘的份例,等她身体好起来再摆酒席开脸。” “光给她一个姨娘的份位有什么用?玲珠的孩子没了,是谁下的毒手显而易见,何必装糊涂呢?”洪姨娘直指明珏,语气咄咄逼人,又故做哭腔,说:“侯爷,求您给玲珠一个公道,恶毒善妒的女人怎么当家理事?” 洪姨娘已经把话说明了,矛头指向明珏,她房里以翠黛为首的几个大丫头也高声附和,跪爬到萧怀逸脚下,哭哭啼啼求他处理明珏,给玲珠一个公道。 温玉娥见萧怀逸一直不表态,给她的下人使了眼色,她的下人也一起跪在雪地里,求萧怀逸给玲珠一个公道,处理明珏这个恶毒善妒的女人。 明珏笑意吟吟,看她们演戏,坦然无惧,给田妈妈和朱艳使了眼色。只有让她们把戏做足,到情景峰转直下的时候,才能收到绝好的喜剧效果。 萧怀逸见明珏胸有成竹,刚想开口,就见萧攀带着一脸别扭的萧登匆匆进来。 “侯爷、夫人,观音像暗阁里的沉龙醉和茉莉香是萧登放的,他是无心之举。”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贼喊捉贼 明珏知道萧怀逸的良苦用心,很感动,却也暗自皱眉。 这尊送子观音像是明珏和萧怀逸成亲第二天皇上赏赐的,因赏赐的贵重物品较多,就全放到了前院,由萧登带人整理之后,才搬到沐雪斋。 众人都知道这尊观音像最初由萧登经手,让他承认是无意之间放进去的,很牵强,由他来认罪,也可以稀里糊涂将事情压下去,可这样能服众吗? 导致玲珠流产,后果很严重,萧登至少要挨顿板子,这样做有意义吗?温玉娥和洪姨娘等人是冲她来的,扳不倒她,她们会善罢甘休吗?一定会卷土重来。 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 洪姨娘和温玉娥等人拧成一股绳,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前浪推后浪,不达到扳倒她的目的誓不罢休。明珏很聪明、很强悍,也很狡诈,但母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强敌环绕,随时伺机而动,她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把她们一一摆平。 萧怀逸看在眼里,恼在心中,对于后院这些属于他的女人,没犯重罪,他不可能果断杀伐,只能先把事情压下去。萧攀之所以看到暗阁里的纸包就推出了萧登,是因为之前就得到了萧怀逸的暗示,让萧登顶罪,把事情抹平再说。 明珏和萧怀逸的立场和处境都不一样,对事情的看法不一样,应对举措也大不相同。明珏计划利用今天的事情对付洪姨娘,看出萧怀逸对洪姨娘的忍耐和厌烦,更坚定了她要把洪姨娘推下河的决心,反正洪姨娘就是死也不冤。 先揪出致使玲珠流产的“真凶”,把事情暂时压下去,平静之后再说,这是萧怀逸的计划。可明珏不想这么做,她要变不利为有利,先把洪姨娘置于死地。 温玉娥意识到萧登要揽下这件事,以无意而为的因由替明珏顶罪,她又气又急。大好的机会扳不倒明珏,岂不白费了她多日谋划的一番心血? 萧攀和翠墨的亲事订下,很快就要成亲,明珏对他们的赏赐也很重。温玉娥知道萧攀感激明珏,才把亲弟弟推出来替明珏顶罪,却没想到这就是萧怀逸的意思。她恨到极点,绝不会让明珏逃过此劫,哪怕把所有的同盟者都搭上。 洪姨娘也不想放过把明珏从正妻之位上拉下来、踩在脚底的机会。相比温玉娥阴险沉着,她就显得毛燥了许多。看到萧登要替明珏顶罪,她就按捺不住了,忙给她的丫头们使了眼色,又让人取过那尊观音像,装模做样查看。 “你来处理。”萧怀逸冲明珏点点头,眼底闪过歉意和无奈。 明珏自从嫁给他,就没一天消停日子,里里外外这么多事,都需要明珏与他共同承担。每每想到这些,萧怀逸总觉得过意不去,觉得愧对明珏。 “是,侯爷。”明珏冲萧怀逸宽慰一笑,示意他不要担心,又问“萧登,你为什么要往暗阁里放沉龙醉和茉莉香?知道后果吗?” “回、回夫人,我……”萧登面露为难,但很快转归沉着,说:“秋天容易犯困,有几个护卫跟我要提神醒脑的香料,我就给他们找了沉龙醉和茉莉香,本打算给他们,后来不知顺手放哪儿了。今天听大哥一说,我才想起当时整理御赐的贵重物品,顺手放到了暗阁,没想到惹出了大祸,请侯爷和夫人责罚。” 萧登将沉龙醉和茉莉香放进暗阁,不过是疏乎所致,本不是大事,却后果严重,不责罚不足以平民愤。萧攀和萧登都知道进温玉娥的院子、和她们主仆及林玉黛交欢的人根本不是萧怀逸,孩子也不是萧怀逸的,却不敢表现出丝毫。 明珏轻叹一声,说:“侯爷,萧登已认罪,如何责罚,还请侯爷定夺。” “萧攀,你来处理。” “是,侯爷。”萧攀冲门口的护卫挥了挥手,说:“把他拉下去,打四十军棍。” “四十军棍?”明珏吓了一跳,军棍比板子厉害多了,四十军棍打下去,萧登不丢半条小命才怪,让萧登无故挨罚,明珏心里很歉意。 明珏微微皱眉,说:“侯爷,萧登即是无意而为,何必惩罚这么重?不如……” “夫人此言差矣。”温玉娥打断明珏的话,轻咳一声,说:“难得玲珠能怀上侯爷的骨肉,就这样落胎,不等于要她的命吗?萧登只挨四十军棍算什么?既然萧登愿意认罪,想必也做好了挨罚的准备,谁还能赦免他不成?” “把萧登拉下去。”萧怀逸给明珏使了眼色,说:“我回外书房了。” 事情就这样结束,很仓促,但每个人都有了结局。沉龙醉和茉莉香是萧登无意放进暗阁的,萧登受了惩罚,这件事与明珏无关,她也无任何罪过。 玲珠流产了,却封了姨娘,即使她心里有恨,也不能再说什么。至于那个假孕假流产的蠢蛋才女,温玉娥自会处理,肯定不会让她有好下场。 温玉娥和洪姨娘等人辛苦谋划许久,却被萧怀逸三言两语解决了。她们无所得,也无所失,搭上林玉黛这蠢货,并不可惜,只是白忙活了一场。 萧攀监刑,又知道萧登是替罪羊,不可能重打,只是做做样子。可明珏心里很不舒服,萧怀逸这样含糊了事,是为她好,但也会影响她的计划。 “侯爷请留步,妾身觉得事情并没有弄清楚,还有话要说。”明珏拦住萧怀逸,又让萧攀把萧登带进来,忖度着下一步该怎么行。 “夫人跟我想法一样,我觉得事情也没弄清楚。”温玉娥忙表明态度。 洪姨娘见萧怀逸要压下此事,心有不甘,听明珏说事情没弄清楚,又见温玉娥也表明了态度,忙说:“谁都知道萧登是替人顶罪,那人也太恶毒了,打掉玲珠的孩子,又让萧登替她挨四十军棍,居然无动于衷。不把那人揪出来,怎么服众?侯爷是萧氏一门的家主,房里出了这种事,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吗?” 萧怀逸冷厉的目光扫过洪姨娘,眉头微微皱起,洪姨娘点明萧登是替人顶罪,口口声声斥骂真凶,还不是谴责他包庇明珏吗?他确实在坦护明珏,但又何尝不是在顾及洪姨娘呢?洪姨娘一次又一次触动他的底线,实在让他太失望。 他不知道明珏接下来有什么计划,但他知道明珏会反攻,只要明珏出手,第一个倒霉的人肯定是洪姨娘。他之所以想把这件事抹平、遮过去,就是不想看洪姨娘替温玉娥顶罪,落个悲惨的下场,可洪姨娘死期将近,却浑然不知。 明珏微微一笑,说:“侯爷,大家都认为这件事没弄清楚,就重新审吧!” “你审吧!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妾身马上审理,不会耽误侯爷太长时间,还请侯爷留下来做个见证。” 萧怀逸轻叹一声,点点头,说:“好吧!麻利些,别拖泥带水。” 内院不清,总会不断产生麻烦,温玉娥就是麻烦的根源。时机未到,还不能同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翻脸,就要留着这个大麻烦,这是最令他头疼的问题。 “妾身明白。”明珏笑容灿烂,转向萧登,说:“谁都知道沉龙醉是御赐的名贵香料,民间不会有。府里的库房确实储存了一些,我昨天还查过库房的出入明细,根本没领用记录,萧登,你的沉龙醉是从何处得来的?” “我……”萧登支吾半天,才说:“是从平夫人东厢房的碧纱厨里拿的。” 众人惊诧的目光落到萧登身上,又移向了温玉娥,脸上写满疑问。平北侯府的库房里没沉龙醉的领用记录,温玉娥的沉龙醉又是哪来的?周姨娘和丽姨娘都因沉龙醉被打罚贬谪,却没有详查沉龙醉的来由,会不会跟温玉娥有关系? 刘嬷嬷不等温玉娥发话,忙说:“萧登,话也不能乱说,平夫人……” “我可没乱说,不信你们去看看。”萧登脸上闪过恶意的笑容,又说:“我常来接侯爷上朝,有时候来早了,就到东厢房的碧纱厨里避风。碧纱厨里有一个红檀木衣柜,在柜子顶层的暗阁里有一个锦盒,里面全是名贵香料。” 萧登接送假候爷,常来温玉娥的院子,有时候等得无聊,就到处走走。东厢房里没住人,只是存放了一些东西,倒成了萧登避风休息的地方。 看到碧纱厨里有许多名贵香料,萧登就挑了几种打算讨好紫竹,其中就有沉龙醉。紫竹不喜欢薰香,不收他的香料,还奚落了他一顿,弄得他很没面子。偷拿香料的事他没跟任何人提起过,正好今天说起沉龙醉,他就交待了。 温玉娥和刘嬷嬷都知道碧纱厨里那些名贵香料多数是香料也是药毒,就象沉龙醉一样。上次因周姨娘之事清查荣威院,这些香料藏在暗阁里,很隐秘,并没被查出来。没想到早就被萧登发现了,她们还暗自庆幸,掩耳盗铃呢。 被萧登道破隐秘,温玉娥和刘嬷嬷都很担心,碧纱厨的香料药毒多数是致女人流产或不能怀孕的,还有一些闺房私秘物品。那些东西在名门旺族的内院里屡见不鲜,没人追查无所谓,一旦追究起来,就会惹来大麻烦。 明珏暗自得意,真是天助我也,她冷冷一笑,说:“田妈妈,传令管事嬷嬷搜查荣威院。各房派两个丫头跟随,免得到时候搜出一些东西不认帐。” “是,夫人。”田妈妈知道明珏的用意,准备行动。 “朱艳,你也去,跟着做记录。”明珏给朱艳使了眼色。 朱艳会意,忙行礼说:“是,夫人。” 那群“娘”们听说要搜查荣威院,都暗自捏一把汗,不知又有什么是非,心底没底。深宅大院,处处充满算计,清者未必自清,丽姨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刘嬷嬷,你在碧纱厨的暗阁里都藏了什么东西?赶紧拿出来向侯爷和夫人认罪。”温玉娥绞着手帕,一脸愤然之色,毫不犹豫地把刘嬷嬷做了挡箭牌。 做为奴才,被主子推出来当替罪羊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道理可讲。刘嬷嬷听温玉娥这么说,并不惊诧,忙向萧怀逸和明珏告了罪,去东厢房拿东西。 明珏给心腹管事婆子使了眼色,管事婆子带两个丫头跟刘嬷嬷一起去了东厢房,把碧纱厨的暗阁搬出来,里面的东西一样不落,全呈到萧怀逸和明珏面前。 暗阁里东西不多,每一样都很名贵,那些香料药毒多数有致孕妇流产或女人不孕的作用。除此以外,还有一些闺房调情的春C药、令男人兴奋的迷香粉之类。里面也有沉龙醉,很小的一包,和这么多香料混在一起,并不显眼。 管事婆子阴损一笑,问:“刘嬷嬷,这些东西该不会都是你自己用的吧?” 温玉娥咬着嘴唇,尽量保持平静,怒问:“刘嬷嬷,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 刘嬷嬷跪爬在地上,那张老脸涨成铁锈红色,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把所有罪名揽到自己身上,择清了温玉娥,一直向萧怀逸和明珏求饶。 萧怀逸面沉如水,冷厉的目光在温玉娥身上久久停留,却一直没开口。他转向明珏,微微摇头,给了明珏一个暗示,眼底闪过冷嘲的笑意。 明珏知道萧怀逸的意思,现在还不到制裁温玉娥的时候。再说凭私藏一些违禁物品,又没有她利用这些东西害人的证据,根本不可能治她的罪。 “平夫人,我要把这些东西没收,你没意见吧?” “夫人这是哪里话?奴才私藏这些东西我根本不知道。”温玉娥挤出一张笑脸,又说:“夫人不但要把这些东西没收,还要狠狠治这奴才的罪。” “平夫人所言极事,难得平夫人通情达理。”明珏夸张一笑,说:“来人,把这些东西都没收了,交到库房,把刘嬷嬷押下去,打三十大板。” 管事婆子按明珏的命令行事,把违禁物品拿走,又把刘嬷嬷押下去打板子。 “侯爷,妾身有一事要禀。”温玉娥扶着丫头的手,柔柔弱弱上前。 萧怀逸面无表情,眼底闪过几丝讥笑,挥手说:“你讲。” “妾身比夫人晚六天嫁过来,萧登在夫人嫁来的第二天整理御赐物品时,误把沉龙醉和茉莉香放进观音像的暗阁里,那时候妾身还没有嫁过来,萧登怎么能说他放入观音像暗阁的沉龙醉是从妾身的碧纱厨里拿的呢?” 温玉娥娇喘几声,又说:“奴才瞒着妾身确实藏了违禁的东西,妾身治下不严,很惭愧,本不想多说。萧登的沉龙醉不是妾身房里的,到底是哪来的?这件事不说清,冤枉妾身是小,无法还玲珠公道是大,还请侯爷明察。” 明珏也没忽略这个问题,温玉娥比她晚六天嫁过来,萧登在她嫁过来第二天整理御赐物品,顺手把沉龙醉和茉莉香放进观音像的暗阁,那些沉龙醉就不是温玉娥的。温玉娥虽是平妻,也是主子,萧登是奴,以奴咬主也是重罪。 萧怀逸微微皱眉,看向明珏的目光透出无力。内院之事令他烦不胜烦,他知道明珏非让他留下来做见证,就有意难为他,可他不敢不答应。 明珏见萧怀逸满脸无奈,邪恶一笑,眼底闪过得意。她把萧怀逸留下来,就是等一会儿想让他看一场好戏,这场戏不能少了他,毕竟他是一家之主。 “侯爷,平夫人辩白的理由很充分,你看如何处理?”明珏问得很客气。 萧怀逸没再问,直接下令,“萧攀,将萧登拖下去行刑,打四十军棍。” 打萧登四十军棍,处罚很重,以奴咬主的罪行也就遮过去了,温玉娥不敢再纠缠。她现在明白是萧怀逸在坦护明珏,更加不甘心,怨恨更烈。 明珏拦住萧攀,转向萧怀逸,说“侯爷,萧登举报刘嬷嬷有功,应该减刑。” 萧怀逸掐着前额点头,“有道理,萧攀,打他二十军棍。” 萧登被拉下去行刑了,刘嬷嬷被打了三十大板,抬回来了。事情再次告一段落,沉龙醉究竟是哪来的?玲珠究竟因何坠胎,直到现在也没弄清楚。 温玉娥在萧怀逸面前笑脸温顺恭敬,暗自却将银牙咬碎了。明珏把萧怀逸留下来,两人一唱一和,再加上萧登搅局,明珏毫发无损,很轻松地跳出了她和洪姨娘费尽心血设下的圈套。如果不是萧怀逸控制大局,明珏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吗?她恨死明珏,也暗怨萧怀逸,心里也疑惑为什么她给萧怀逸下的毒没起作用。 萧怀逸喝了一杯茶,站起来,扫过他众多妻妾,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起,都各自回去吧!我也要回外书房,还有公务要处理。” 明珏暗自皱眉,她知道萧怀逸早就不耐烦了,可田妈妈和朱艳搜查荣威院还没回来,她接下来的好戏没法开场,可这场戏又不能缺了萧怀逸这龙套配。 她刚要强留萧怀逸,就见洪姨娘跟温玉娥互使了眼色,捧着送子观音像凑到萧怀逸身边低语了几句,并打开观音像的暗阁让萧怀逸看。 温玉娥阴酸冷笑,高声问:“洪姐姐,观音像的暗阁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还是大问题。”洪姨娘狠狠扫了明珏一眼,目光恶毒,满脸得意的笑容,抬高声音,说:“我的外祖家是神锁方家的旁支,我外祖父和舅父都精于此技,我在外祖家长大,对于设计暗阁很熟悉。我刚才仔细检查了观音像的暗阁,确定这个暗阁的设计时间是五天之前,而不是御赐下来就有。 由此可见,暗阁里的沉龙醉和茉莉香不是萧攀放的,而是另有其人。我记得那天传出玲珠妹妹的喜讯,侯爷只说赏赐贵重物品,并没有说赏赐什么。赏赐这尊送子观音像是夫人的主意,里面为什么会有使孕妇落胎的香料,还用多问吗?” 明珏听到墙外传来田妈妈和朱艳的说话声,暗自松了一口气,“观音像的暗阁里为什么会有使孕妇落胎的香料,我不明白,还请洪姨娘解释。” 洪姨娘咬牙冷哼,恶狠狠说:“洛明珏,你好恶毒,观音像的暗阁就是你让人设计的,沉龙醉也是你放进去的,你就是不想让她们生下孩子。三年前,你设计打掉周姨娘的孩子,今天又害玲珠落胎,其实你最想害的人就是平夫人。” 温玉娥见洪姨娘发威了,忙帮腔说:“夫人,真没想到你这么恶毒,原来你想害的人是我。事情败露,你让萧登替你顶罪,居然毫无愧色,还好洪姐姐戳穿了你的阴谋。玲珠是我的丫头,我不为她讨这个公道就天理不容了。” 明珏不慌不忙,无惧无惊,笑意吟吟看着她们,心里琢磨着她们演技上的缺漏。此时一定要沉住气,让她们以正义人士的嘴脸站在最高处,把戏做足,过把瘾。因为她们马上就要跌入深渊,摔得头破血流,甚至丧命。 萧怀逸微微摇头,掐着前额轻叹一声,洪姨娘一次又一次让他失望,他也一直没下定处决她的决心,这一次撞到明珏手里,可是她自寻死路。若是温玉娥能自寻这样一条死路,萧怀逸会很高兴,换成洪姨娘,他心里还有些难受。 温玉娥高声哽咽,做势要下跪,“请侯爷为玲珠做主。” 洪姨娘给她的丫头使了眼色,跪到萧怀逸脚下,“求侯爷给玲珠做主。” 她的丫头一齐跪倒,高呼:“请侯爷给玲珠做主,严惩真凶。” 厅堂内外除了明珏、温玉娥和洪姨娘及她们各自的下人,就是那群“娘”们和她们的随身丫头了。见洪姨娘和温玉娥主仆都求萧怀逸给玲珠做主,要求严惩明珏,这群“娘”们反映不一,她们都很清楚,只要跟对主子才能讨到好处。 这些妾室、侍妾和姑娘们之中,份位最高的是洪姨娘,其次是陈姨娘和杨姨娘。现在温玉娥和洪姨娘占了上风,明珏处于败势,需要抉择追随谁的时候到了。 有半数侍妾和姑娘跟着跪下哀求,请萧怀逸严惩明珏。杨姨娘搓着手,目露焦虑,有一些跟她交情不错的侍妾和姑娘也跟着担心。以陈姨娘为首的部分侍妾和姑娘则犹豫不决,目光在明珏和温玉娥身上游移,不知道该如何决定。还有一部分不属于任何一派,她们则满脸兴奋,悄声议论,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架式。 明珏给她的丫头婆子使了眼色,让她们记下这群“娘”们各自的表现,以便日后酌情处理。一夫多妻的社会形态,觊觎她丈夫的女人要留一些,后花园不能一枝独秀,会惹人非议。但留什么样的人,做为当家主母,她还是有决定权的。 “哟,洪姨娘这是请罚呢?”田妈妈带人走进,恶意打趣洪姨娘。 洪姨娘狠狠瞪了田妈妈一眼,恶毒得意的目光扫过明珏,见萧怀逸不表态,又高声说:“求侯爷为玲珠做主,为平夫人做主,严惩洛明珏这个妒妇。” “唉!洪姨娘,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田妈妈她们搜查的结果吗?”萧怀逸来到荣威院有一个时辰了,终于说出一整句话,语气透着无奈和沉重。 温玉娥反映很快,忙看了看明珏,又将警惕谨慎的目光投向田妈妈等人。她见明珏波澜不惊,萧怀逸无奈沉默,想到明珏另有计划,她心里咯噔一下。她扶着丫头后退几步,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随时准备出卖同伙,保全自己。 洪姨娘的反映要迟钝许多,她和温玉娥的计划万无一失,萧登跳出来替明珏顶罪只不过是个偶然。她随机应变,指出暗阁的设计时间,又一次将矛头狠狠指向明珏。听到萧怀逸的话,她怔了怔,没想到明珏还有翻身的余地。 让林玉黛假孕很流产,除掉玲珠的孩子,从送子观音像的红木方台上设计暗阁,装入沉龙醉和茉莉香,这些事都由温玉娥亲自督办、刘嬷嬷亲力亲为。洪姨娘觉得温玉娥此次计划周全,不会失败,才与温玉娥合谋陷害明珏。 田妈妈低声跟明珏讲述的搜查的经过,朱艳又把记录拿给明珏过目。明珏微微一笑,一切都在计划中,她低声吩咐了她们几句,让她们各自行事。 明珏冲萧怀逸狡黠一笑,说:“侯爷,还是让洪姨娘起来吧!证据确凿,我也会给洪姨娘申辩的机会,现在还没定罪,还是让她等一会儿再跪吧!” 洪姨娘听到明珏的话,意识到不对劲,满脸惊疑,“你……” “田妈妈,把人带进院子,你来细说。” “是,夫人。”田妈妈让人带进几个五花大绑的婆子丫头,跪到院子里。 在场的人大多数都知道被绑的丫头婆子是洪姨娘院里的,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洪姨娘看到被绑的人,脸色大变,想跳起来跟明珏撕闹,被婆子按住了。 明珏摇头一笑,“田妈妈,你来告诉侯爷和众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妈妈让婆子把被绑的人带过来,又让丫头拿出几个杯盏,高声说:“回侯爷、夫人,导致玲珠流产的因由并不是藏在暗阁里的沉龙醉,正如李王两位大夫所言,沉龙醉的寒性与茉莉香的温性中和,孕妇总闻这种气味对胎儿有害,却不至于流产,真正导致玲珠流产的是用特等藏红花泡制的漱口水。” 听到田妈妈道破玲珠流产的真正原因,温玉娥心里猛颤,她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还是被田妈妈等人发现了。漱口水是刘嬷嬷亲自泡制的,观音像的暗阁是她找人制做的,都没有假手洪姨娘,怎么会被人发现呢? 萧怀逸阴沉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到温玉娥身上,冷声道:“接着说。” “是,侯爷。”田妈妈拿出几个杯盏,又说:“藏红花又寒又烈,做胎还不稳的孕妇沾一点就能流产,玲珠早饭前后都是用藏红花水漱的口,早饭之后很快就流产了。老奴仔细检查了杯盏痰盂,又经王大夫确认,才确定了流产的原因。” 发现玲珠流产真正原因的是王大夫,他给玲珠诊脉之后就感觉奇怪。就算沉龙醉能让孕妇流产,也不会这么快,而让孕妇在沾到以后很快流产的药物就是藏红花。趁外面闹得正欢,没人注意他,他检查了玲珠使用的所有物件,发现了端倪。他见萧怀逸和温玉娥等人在场,不敢跟明珏说,就去找了田妈妈。 明珏的第三套计划就是要从洪姨娘房里搜出东西,和玲珠流产挂钩,把罪责推给洪姨娘。田妈妈原计划在洪姨娘房里放一种香料或药物,听王大夫说明玲珠流产的真正原因,她才决定在洪姨娘房的隐蔽处放藏红花。 藏红花稀缺名贵的药材,民间很少见,恰好芳姑姑从御药房里得了一些,送给了明珏,就放在沐雪斋的库房里,正好可以拿来用。她让朱艳取来藏红花,设计调开洪姨娘房里的人,重新布置,再搜查,才耽误了时间。 温玉娥避开萧怀逸的目光,身体微微颤抖,她强迫自己保持镇静,苦想脱身之计。藏红花是温顺侯夫人给她的,让她用来对付明珏,她想嫁祸明珏,就把藏红花交给了刘嬷嬷,不知道刘嬷嬷是不是把用剩下的藏红花处理好了。 丫头凑到温玉娥耳边,告诉她说田妈妈绑的是洪姨娘房里的人。温玉娥知道绑了人,并不知道是哪房的,听说是洪姨娘,她松了口气,心里有了主意。对于她来说,同流合污的伙伴就是用来出卖的,没有半分情意可讲。 明珏看着洪姨妇,微笑摇头,说:“侯爷,还是你来处理吧!刚才那么多人都听到洪姨娘指斥妾身了,妾身怕背嫌疑,惹人非议。” 萧怀逸点点头,“把人带进厅里来审,把门打开,让所有的人都听听。” 田妈妈说藏红花是从洪姨娘房里搜出来的,不用严刑逼供,洪姨娘房里的下人也承认了。在场的人听到这个结果,各怀心思,与洪姨娘交好的人都震惊了。 洪姨娘感觉自己的头顶突然响起晴天霹雳,好象被雷昏一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房里确实有藏红花,得知明珏“怀孕”后,她花了好多银子,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到,想给明珏用。没想到周姨娘薰了沉龙醉,就令明珏“流产”了。 确定明珏“流产”之后,她怕惹麻烦,就让心腹婆子把藏红花全部处理掉了。怎么又从她房里搜出了藏红花,还成了导致玲珠流产的原因? 她意识到被人陷害了,高声嚎哭,大呼冤枉,可人证物证俱在,谁又会听她喊冤呢?况且她也不冤,她嫁祸丽姨娘时,不也是把她房里的东西藏到丽姨娘房里吗?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轮到她被陷害不是很正常吗? 明珏沉脸冷哼,说:“洪姨娘,你口口声声说是恶毒善妒的女人导致玲珠流产,原来是贼喊捉贼。你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会被查出那个阴险善妒的女人就是你吧?你设下连环诡计,就是想嫁祸给我,真是胆大包天。” 洪姨娘万分惊恐,跪爬到萧怀逸脚下,哀恸哭嚎,“侯爷,妾身冤枉,求侯爷为妾身做主,呜呜……求侯爷明察,是洛明珏这个贱人害我,冤枉我……” 萧怀逸目光沉痛,面冷如冰,抬起脚,狠狠踹到洪姨娘脸上。洪姨娘的鼻子和嘴角顿时鲜血迸流,一她双眼垂泪映衬,好一副血泪交流的“惨景”。 这一脚踹出了萧怀逸全部的怨痛和无奈,也踹尽了他和洪姨娘十几年的夫妻情份。洪姨娘长他三岁,在他最落拓的时候嫁给他做妾,又生了庶长子,没有爱情,也有感情。这十几年,他对洪姨娘很包容,可洪姨娘一次又一次让他失望。 他知道洪姨娘不是聪明人,却没想到她蠢到这种地步。就象此时,她居然还咬着明珏不放,认为明珏陷害她,却不想想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如果她这时候咬温玉娥,能把温玉娥拉下水,就算不能治温玉娥的罪,能起到警告作用,明珏也会考虑放她一条生路。她直到现在还识人不明,如此愚蠢,真是死有余辜。 一个管事婆子进来,回道:“侯爷、夫人,丽姨娘求见。” 萧怀逸紧皱眉头,问:“什么事?” 明珏给管事婆子使了眼色,说:“侯爷正忙,没时间理她,问她有什么事。” 管事婆子应声出去,萧怀逸和明珏刚要审问洪姨娘,婆子又匆匆回来了。 “回侯爷、夫人,丽姨娘说她要举报洪姨娘十条大罪,都有证据。当年夏夫人头一胎流产,生下纹姐儿后殒命,周姨娘流产,诬陷夫人等许多事都是洪姨娘一手策划的。她请侯爷、夫人重惩洪姨娘,否则她宁拼一死,也把这些秘事公开。” 明珏扫了萧怀逸一眼,说:“请丽姨娘进来。” 洪姨娘听说丽姨娘手握她全部罪证,要举报她,意识到自己在劫难逃,有可能性命不保。她浑身颤抖,满眼惊恐看着萧怀逸,嚅嗫着哀求。 温玉娥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跪到萧怀逸脚下,失声痛哭,说:“妾身年幼糊涂,识人不明,呜呜……被洪姨娘蒙骗,误会了夫人,求侯爷责罚。” 萧怀逸冷哼一声,眼底闪过讥讽,“平夫人,你识人不明不是一次了吧?” “妾身糊涂,妾身没想到洪姨娘这么恶毒,求侯爷责罚,呜呜……”温玉娥用力擦眼睛,终于挤出了眼泪,她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昏倒了。 明珏挑嘴冷笑,说:“平夫人有孕在身,不能伤心,快扶平夫人回房休息。” “既然这么糊涂,以后不许再出房门,免得再识人不明,惹下祸端。”萧怀逸给温玉娥下了禁足令,不是把她禁在院子里,而是连房门都不让她出了。 “妾身遵命,呜呜……”温玉娥如遇大赦,扶着丫头的手匆匆离开。 洪姨娘怔怔看着温玉娥离去了背影,终于知道自己被人卖了,而且也帮人数钱了。她现在想咬温玉娥,可为时已晚,丽姨娘要指出她的罪证,不会有人再听她辩白。若她以前做下的事被一一查证,她死罪难逃,还会连累敏绚。 丽姨娘进来,扫了明珏一眼,见明珏冲她微笑点头,她放心了。自被洪姨娘陷害、贬到洗衣房为奴,吃了几日苦头,她也想开了。给萧怀逸做妾,又碰到明珏这样的当家主母,话说她们不苦不累,衣食无忧,却永远也没出头之日。 她以洪姨娘的十条大罪为条件,求明珏赏了她卖身契,把她送到庄子里,允许她自行配嫁。明珏答应指证洪姨娘之后,就把她送走,还会给她找份差事。 洪姨娘见丽姨娘进来,怔怔转头,看向丽姨娘的目光满含哀求,只差开口求丽姨娘不要说了。丽姨娘满眼刻毒的得意,洪姨娘刚陷害了她,马上就步了她的后尘,而且比她还惨。这个结果令她很痛快,也很心惊,结局似乎是必然的。 丽姨娘交待了洪姨娘的罪行,证据确凿,每一条大罪都牵扯到家规国法。萧怀逸做为家主,不敢妄断,让人召集族中长老,商量处理洪姨娘的事宜。 明珏找出强悍的理由,让人先打了洪姨娘四十大板,关进柴房,等侯族中长老公议后处罚。萧怀逸去外书房和族中长老议事了,荣威院的杂事留给明珏善后处理。明珏把管事婆子和内院管事全叫来,详细商议一番,分头行事。 这件事终于画上句号,明珏心中畅快,伸了伸腰,刚想松口气,就见婆子匆匆来报,说有太监来传皇上口谕,宣她和萧老太即刻进宫。来传旨的太监跟明珏有过几面之缘,得了赏银,不用明珏问,就说出皇上召她们进宫的原因。 十公主拒嫁,离宫出走,萧贵妃又气又急,痰痈滞塞,昏迷不醒。 ------题外话------ 收拾掉洪姨娘,决斗要等到结文了,嘿嘿…… 第一百八十章 募捐VS处死 启明帝要将十公主赐婚给程阁老的嫡长孙,十公主说什么也不同意,被启明帝和萧贵妃训了一顿。闹腾了几天,眼看赐婚的圣旨就要颁下,她才安定下来。 昨天,十公主告诉萧贵妃说她愿意嫁,萧贵妃很高兴,就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今天一早,伺候十公主的宫女来报,十公主离宫出走了,还留了一封告别信。 萧贵妃严令伺候十公主的宫女太监不得外传,又将事情密报给启明帝。经详细查问,确定十公主是乘运送尸体的车辆从北宫门出宫的,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这个时空,男婚女嫁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室儿女的姻亲更是皇上一句话。十公主拒嫁离宫出走,涉及皇室隐秘,又关系到皇上的威严。启明帝很生气,怒斥了萧贵妃,并下令小乔率金翎卫秘密查探,必须把十公主带回宫。 皇家丑闻不可能让朝臣命妇知道,可萧家是十公主的外祖家,事关重大,即使知情,也会严守隐秘。启明帝让太监传口谕宣明珏和萧老太进宫,一来是想从她们口中探查十公主的行踪,二来是探视昏迷不醒的萧贵妃。 萧老太尚在重病之中,明珏本想替她告假,一个人进宫。萧老太听明珏说了因由,干嚎了几嗓子,挣扎着起来,非要带病进宫去看萧贵妃。 明珏调令车辆人马,伺候萧老太进宫,先去给启明帝请安,启明帝以国事忙碌为由,没宣她们觐见,直接让太监带她们去了萧贵妃的寝宫。 萧贵妃躺在床上,脸色枯槁苍白,仍处于昏迷之中,太医正给她针灸。一副针走下来,她才幽幽转醒,见到萧老太,她“嗷”的一声,没哭出来,又昏了。 “你出去歇会儿吧!我陪陪贵妃娘娘,等她醒了,跟她说说话。”萧老太不想让明珏知道她们说什么,也不想让明珏看到萧贵妃的狼狈相,才要把她支出去。 明珏很识趣,当即告退,跟宫女去了偏殿,闲来无事,就跟宫女闲聊,从宫女口中得到了很多消息。她坐得屁股快生茧子了,萧贵妃才请她到寝室去。 萧贵妃靠坐在床上,脸色憔悴、双目无光,轻声哽咽,大滴眼泪滚落。萧老太强撑身体,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揉着红肿的眼睛,陪萧贵妃落泪。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儿女怎么就……呜呜……”萧贵妃边说边失声痛哭。 在诸多宫妃中,萧贵妃儿女最多,可能她真是做了孽,报应不爽,儿女都与她生离死别。她嫁给启明帝一年,就生下了三皇子,一举得男,兴奋不已。三皇子很聪明,又有萧家做后盾,本是诸皇子中最有潜力的夺嫡人选,却年幼丧命。 二公主被逼合亲北狄,母女一别十几年,刚回来没几天,就剃度出家,现在不知在何方云游。六公主下嫁佟氏家族的嫡系旁支,佟家是先皇后的娘家,威威赫赫数百年的家族,却因太子叛乱受到牵连,死的死,流配的流配。六公主的附马没获罪,却被贬为庶民,强返原籍,远离京城几千里,山高路远,回乡不易。 现在萧贵妃身边只有一个十公主,萧贵妃左挑右选,实指望给十公主结一门好亲。程家是数百年的书香门第,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程阁老又是朝廷的文官之首。萧贵妃对这门亲事很满意,没想到十公主却离宫逃婚,下落不明。 “臣妇给贵妃娘娘请安。”明珏给萧贵妃行了礼,又冲萧老太福一福。 萧贵妃止住哭声,冲明珏抬了抬手,说:“赐座。” 明珏谢恩落坐,不敢提十公主离宫逃婚的事,只轻声安慰萧贵妃。对于萧贵妃,明珏实在提不起友爱,单看她对二公主,就知道她是一个凉薄无情的人。只因为同是萧氏一门,萧贵妃又是萧家的荣耀所系,必须荣辱与共。 “听说你与慧忻(十公主闺名)相识多年,脾气性情很合得来。慧忻性子傲气,又在皇宫之中众星捧月般长大,那些名门千金能入她眼的人不多,难得你能和她相处。你在京城这一年,她只要偷偷溜出宫,肯定是去找你了。” 萧贵妃这番话很别扭,乍一听象是夸她,仔细一想又不是,却也让人摸不着头绪。明珏暗自皱眉,象萧贵妃这种在深宫浸淫多年,又爬上高位的女人,说话是很有“水平”的,一句话拐弯抹角,会表达出多种意思,让人费心琢磨。 “十公主是金枝玉叶,臣妇身份卑微,能得十公主青眼,确实荣幸之至。” 既然摸不到萧贵妃的准脉,就用谦恭的套话应对,说出来很客气,不会失礼,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萧贵妃不直来直去,想兜圈子,那就陪她兜上十万八千里。明珏手头大事小情一堆,很忙很烦,进宫一趟权当消谴,也不错。 “慧忻除了跟你合得来,还跟陆国公府的一个丫头挺投脾气。这几年,你跑里跑外,事情很多,没时间陪她闲闹。陆国公府那丫头家里也有许多七拧八绕的闲事,现在没了千金小姐的身份,进宫不易。慧忻跟她皇室的姐妹们只是表面和气,后来又交了几个名门闺秀,我看她一点也不上心,还是愿意跟你们相处。” 陆国公府的丫头就是痴迷于萧怀迦的陆轻灵了,明珏在水木山庄见过她一次,对她印象很深刻。陆轻灵的父亲原是陆国公府的世子,身份尊贵,后来她父亲犯了事,被掠去世子之位流放了,世子之位由她叔叔承袭。 陆家费尽心思四处活动,陆轻灵的父亲已回京,但变成了一介白身,陆轻灵的身份也一落千丈。现在她是陆国公府的旁支小姐,父亲还犯过事,她早已淡出了京城名媛的圈子,更没有资格再进宫跟十公主玩乐。 明珏干笑几声,说:“十公主是性情中人,交友结朋不论门第,只论心中喜好,否则象臣妇和陆家丫头这种身份的人也不能入她的贵眼。” 萧贵妃又围绕着十公主的话题兜了几个圈子,明珏谦恭有礼,应对有度,其实一句有用的话也没说。萧贵妃见明珏不卑不亢,总是跟她保持距离,眉头不由皱起。这么半天,明珏都没说出半句她想听的话,早已令她急不可待。 她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可没心情跟明珏聊闲天。可她套话套了这么半天,明珏就不顺着她的思路,她又气又急,不便发作,只好慢慢靠近正题。 “洛家获罪的前几个月,洛老太太带你进宫请安,想求祝太妃给你指一门好亲事。你在御花园落水,还是慧忻带人救你上来的,我听说你们聊了许多私秘事。” “臣妇不记得了。”明珏面无表情,回答得很干脆。 当时,萧贵妃肯定派人监视洛明珏和十公主了,要不怎么知道她们聊了许多私秘事呢?被诡诈寒凉的深宫薰染多年,无论主子奴才,都已混成了人尖子,而萧贵妃却是人尖子中的极品,连亲生女儿和朋友说些闺阁密话都要监听。女儿在亲生母亲面前成了完全透明的,能自在吗?难怪十公主会离宫逃婚。 萧贵妃浅淡柔弱一笑,问:“你怎么会不记得呢?” “臣妇几年前被逼得走投无路,上了一次吊,险些丧命,醒来之后好多事情都不记得的。”明珏知道萧贵妃在引她的话,十分谨慎,一个字也不多说。 萧老太见明珏和萧贵妃一直在绕弯子,她插不上嘴,很着急,听到明珏这么说,她忙问:“当时十公主跟你说了很多心里话,你怎么就会不记得呢?” 明珏笑了笑,说:“我若记得,就不会隐瞒,贵妃娘娘不防给我提个醒。” 萧贵妃犹豫片刻,长叹一声,“慧忻有所恋之人,你知道是谁吧?” 能不知道吗?三年前,她刚穿越而来,在桂园聚会上,十公主就当着许多人公开宣布了她喜欢水木、求皇上指婚被骂的事。哪怕与十公主有一面之缘人,十公主若没告诉人家她喜欢水木,那肯定是那人跟她有深仇大恨。 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费了这么多口舌,原来是想问一句别人都听得耳朵生了茧子、不想再提起的话,浪费精力和时间,有什么意义呀?难道说话痛快些就是不矜持、没有城府吗?跟萧贵妃这种人打交道真没劲,她身边这样的人真不少。 明珏淡淡一笑,说:“臣妇有耳闻,老太太应该记得三年前的桂园聚会。” 萧老太嘴唇哆嗦了几下,唉声长叹,“当时觉得她只是小孩子的玩笑话,无心之言,谁知道她真存了这样的想法,女孩家,怎么能……唉!” 十公主是重情重义、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她痴恋水木多年,已把对水木的感情当成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根本不以暗恋水木为耻,也不怕天下人都知道。她早已心有所属,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她是绝不会屈服下嫁的。 相比十公主的坦诚磊落,萧贵妃那种藏着掖着的说话方式就显得很小家子气,让人看不起。骨肉相连的母女,性格却有这么大差距,真是悲哀。 “我也当她随便说说,哪知她这么不知羞耻,竟然留书私奔,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来。我请皇上跟水木去谈,哪知却被皇上狠骂了一顿。” 不骂你才怪,明珏睃了萧贵妃一眼,脸上闪过冷嘲。萧贵妃竟然认为十公主和水木私奔了,真不知道她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她也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据明珏所知,十公主只是迷恋水木,根本没向水木表白过。象水木这样的人,一天不知接多少秋波,惑多少芳心,根本不会注意十公主对他的感情。 十公主不想嫁给程阁老的嫡孙,自己逃婚离宫,肯定不会去找水木。萧贵妃竟然请启明帝跟水木谈,那不是找骂吗?难道萧贵妃急昏了头,心里连这点成算都没有了?或者这些在深宫中勾心斗角的女人只是各乱一经,那些心思根本不入人流。可见这些玩宫斗的“精英”们,在某些事情上还是很白痴的。 明珏面露浅笑,轻声说:“贵妃娘娘快别这么说,依臣妇之见,十公主只是一时不能接受要出嫁,耍小脾气,出去散散心,很快就会回来。贵妃娘娘都认为她留书私奔、伤风败俗,传到别有用心之人的耳朵里,还不知道会说得多么难听呢。十公主赌气逃婚,皇上也很着急,贵妃娘娘自己要宽心,还要宽慰皇上才是。” 萧老太叹气说:“逸哥儿媳妇说得对,十公主自幼锦衣玉食,哪能过得贯宫外的日子?又寒冬腊月的。你别担心,也别胡猜乱想,过几天,她就回来了。你着急生气担心,皇上也一样,闹出这种事,不埋怨你埋怨谁?你别放在心上。” 萧贵妃开了窍,重重点头,又一次哽咽流泪,对明珏说:“你是水木的寄名女学生,设法帮本宫打探打探慧忻的行踪,我真怕他们……” “贵妃娘娘,请恕臣妇直言。”明珏打断萧贵妃的话,站起来冲她施礼,说:“十公主迷恋水木先生只是小女儿的心思,水木先生根本不知,臣妇去打听,岂不惹来是非?臣妇敢担保,十公主逃婚离宫,决不会去找水木先生。您没必要担心,十公主和水木先生都是知礼守法的人,不会有什么荒唐之事发生。” 萧老太忙附和明珏,说:“确实如此,你还是放宽心吧!” 明珏再次纳闷萧贵妃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她怀疑十公主和水木私奔也就罢了,居然还怀疑他们做出有违礼法之事,她信不过水木,还信不过自己的女儿吗? 在深宫中混了半辈子,爬上高位,能是蠢人吗?可萧贵妃的思维让明珏无法恭维。难道萧贵妃把她们当成可亲可近的娘家人,才会无所顾及的表露自己的弱势。但愿如此吧!人不可能靠运气生活一辈子,总有撞到石头的时候。 萧贵妃连声怨叹,说:“程阁老的嫡长孙虽然没有功名,可程家是百余年的书香门第,诗礼之家,是名扬朝野的清贵之流。慧忻以公主之尊下嫁,身份也尊贵,程家敢委屈她吗?可她非迷恋上不得高台面的东西,能不让人忧心吗?” 原来在萧贵妃心目中,水木贵为帝师,却只是上不得高台面的东西。这是萧贵妃的心里话,萧老太是她的亲生母亲,这话她也只能跟萧老太说,绝不会让皇上或是外人知道。至于她能当着明珏的面说,用意很明了,是警告,也是讽刺。 明珏做为水木的寄名女学生,又是没落家族出身的庶女,就能上得去高台面吗?能嫁入侯门做正妻,又是御封的一品淑仪夫人,在萧老太和萧贵妃等人看来,这绝对是天上掉下的金馅饼,而明珏走了狗屎运,才被金馅饼砸中了头。 程氏家族是书香门第不假,若说程家是诗礼之家,一门清贵,那可是言过其实。程阁老年近花甲,被温家和五皇子一派送去的美女侍妾迷得神魂颠倒,夜夜畅游红粉阵。这在朝堂人尽皆知,议论不绝,萧贵妃就没有耳闻吗? 当时,因多多的身世公审萧怀逸,程阁老中途退场,不就是因为萧怀逸掌握了程家肮脏的把柄吗?清贵之族若不藏污纳垢,程阁老怎么会被萧怀逸威胁? 明珏认为跟萧贵妃多说一句话就是浪费唾液,若不是事关十公主的声名,明珏肯定会往萧贵妃心里扎一根软刺,让她万分难受,却也拨不出、磨不掉。 萧老太一直软语温言安慰萧贵妃,而明珏则闷头喝茶,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言不发。萧老太又累又乏,说不下去了,拉着萧贵妃的手,母女相对哽咽。明珏不理不睬,端着茶盏数里面的茶叶,一遍又一遍,数得茶叶都要抗议了。 内侍报启明帝驾到,萧贵妃挣扎着下床,扶着宫女迎出去,明珏摆出一张笑脸,扶着萧老太接驾。礼毕之后,启明帝落座,安慰了萧贵妃几句,就转向明珏,询问十公主的事。启明帝很直接,开门见山就问明珏有没有收留藏匿十公主。 明珏并不吃惊,十公主逃婚,不可能漫无目的,若找落脚点,十公主不会去找她那些名门闺秀的朋友,唯一可以投靠的人就是明珏了。可明珏提前没接到一点暗示,真不知道十公主的行踪,回答启明帝的问话很坦然。 “你看看这个,唉!”启明帝拿出一封短信递给明珏。 不孝女亡命天涯,勿念。 这封信只有聊聊数字,连称呼都没有,可见十公主根本不在乎宫外险恶。 明珏刚喝了一口茶,看到十公主留下的书信,差点把茶水全喷出来。她强忍着,呛得连声咳嗽,心里不住感叹:十公主,真乃人才也。 “皇上,臣妇认为十公主只是小女孩的心思,很快就会回来,还请皇上宽心。” 之前,启明帝暗示过程阁老,要把十公主赐婚给程家嫡长孙。程阁老很高兴,程氏一族也荣光无限,没想让又闹出了逃婚的事。 大公主曾下嫁前任程阁老的幼孙,惹出了许多是非,程氏家族一气之下全部辞官。时过几年,启明帝请了几次,程家一派又回朝为官,朝廷多了许多治士能臣。十公主逃婚,肯定会再次影响程家与皇室的关系,会再次掀起风波。 “唉!但愿如此吧!” 启明帝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有价值的消息,便不想再跟明珏废话了。他以处理灾情为由,要回御书房,把寻找十公主回宫的事交给了萧贵妃。 “朕听说你在青州时救助过因暴雪受灾的难民,也没花多少银子,就安置了很多人,还安置得很妥当,你怎么做的?”启明帝走到门口,又转回来问明珏。 明珏听出启明帝的话外之音,要解决灾民的问题,妥善安置,银子花得越少越好。启明帝贪财,一点小钱也计较,最好是一文钱不花,就能把灾民全部妥善安置。这正中明珏的下怀,她也在筹划救助灾民、为萧家和她自己挣美名的事。 “回皇上,其实安置灾民根本不需要花多少银子,难民流离失所,对救助要求很低,只求一席安身之地,饱暖即可,而且灾民之中也有很多可用之人。” 启明帝叹了口气,说:“这些朕都知道,只是今年好多地方都报了灾情,朝迁光救灾就花去了三十万两银子。京城北部又发生的雪灾,太突然了,户部预算还要花七八万两,朕让他们把皇室过年的银子先拿一半去救灾,还不充裕。” 明珏就是傻子也听得出来,启明帝为救灾连皇室过年的银子都挪用了,多么清正贤明的君主啊!做臣子的必须为君分忧,你不拿银子能好意思吗? 这几年辛苦奔波、经营有道,明珏也是京城小有名气的财阀了,拿出几万两银子伤不到皮毛。启明帝今天宣她入宫,除了打探十公主的行踪,安慰萧贵妃,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发扬水木的先进思想,要在特殊时期跟明珏“共产”了。 既然启明帝把话说明了,明珏也乐得顺水推舟,拿些银子帮别人渡难关没什么,但她不想做无名英雄。温玉娥被水行雷调戏的丑闻正以暴风的速度袭卷京城的街头巷尾、犄角旮旯,她需要搏一个美名,为平北侯府及她自己漂白。 “皇上,若想做好救灾,不能光凭朝廷之力,要动员大众都参与,人多力量大。要想多调动人手,就要公布灾情,开展募捐,让更多的人出一份力。” “募捐?这倒是个好主意,朕马上召集户部臣工商量。”启明帝又捧出一张笑脸,安慰了萧贵妃几句,匆匆离开,还不忘嘱咐萧贵妃给她们一些赏赐。 被明珏和萧老太劝慰一番,又得了启明帝的笑脸,萧贵妃很高兴,心里也舒服了。她让宫人赏了明珏和萧老太一些东西,说了些闲话,就让人送她们出宫了。 宫人给萧老太要了一顶轿子,明珏带领下人步行侍候。众人刚走出后宫的大门,就见黄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不急不缓走来,见到明珏,马上笑脸开花。 “咱家给淑仪夫人请安。”黄公公上前施礼。 明珏知道黄公公有备而来,冲仆人挥了挥手,让她们侍奉萧老太先出宫,又微微皱了皱眉,说:“我可当不起黄公公的礼,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你先看看这是什么,这可是皇上送给你的。” 小太监托着一个大号朱漆托盘上前,托盘上盖着一块红布,薄薄的一层。 明珏心中犹疑,启明帝要送给她什么?看样子不象金银珠宝、玉器古玩,难道银票?除了银票,什么是薄薄一层呢?启明帝会送她银票?刚才见启明帝,没发现他的脑袋被驴踢或是被门夹呀!那送她银票的可能性就等于零。 “这是什么?” “看看不就知道了。”黄公公揭去托盘上面的红布。 托盘里有一叠红纸,每加红纸上都用黑笔写了大大的“募捐”两字,红纸一角还盖着启明帝的私印。明珏不禁皱起眉头,这启明帝也太奸损了,这是象她募捐呢。也好,她把这些红纸派上用场,打着皇上的旗号化“布施”去。 明珏拿过红纸,递给随身丫头,说:“黄公公,代我谢过皇上一片苦心。” “不用谢不用谢。”黄公公满脸陪笑,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说:“皇上的纯金生肖又差了六十个,都是缺什么,皇上都记到这张纸上了。” “皇上的墨宝可真便宜呀!”明珏撇着嘴说。 “哟,淑仪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皇上的墨宝也是一字千金,千金都难求。” “皇上给写了十二张红纸,每张纸上两个字,只要六十只纯金生肖,合六百两银子,一个字才值多少钱?字不值钱,可这片苦心无价呀!” “嘿嘿……淑仪夫人知道就行了。”黄公公干笑几声,说:“咱家也快过生日了,咱家是属狗的,皇上也不知道要赏咱家些什么,淑仪夫人的纯金……” 明珏重咳一声,打断黄公公的话,说:“京城北部遭了雪灾,我租种镶亲王府、御郡王府,还有黄公公你的庄子都在北部,遭灾不小。利益共享,责任共担,我跟他们两家都商量今年租金减半,共同抗灾,他们两家都同意了。好不容易今天遇到黄公公,我也跟你说一声,你那个庄子可是重灾区,银子……” “时候不早,皇上正等咱家,银子的事以后于说,咱家去忙了。”黄公公把记录启明帝所差纯金生肖的纸递给明珏,带着小太监一溜小跑离开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黄公公阴损贪财,喜欢占小便宜,整个是启明帝的缩影。好在他们都还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否则朝廷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呢。 因为明珏那次的滴血认亲,徐文炳成了黄公公的儿子,徐氏家族就削去了徐文炳一家的族籍。徐文炳被削去官身,流放漠北,至今生死不明,徐文炳的母亲黄氏上吊自杀,等着发丧,徐老太太重病在床,等着医治。 徐文炳的妻子走投无路,就去带着几个孩子跟黄公公认亲了。黄公公对滴血认亲的结果一直半信半疑,可儿媳妇和孙子孙女找上门来,他不能不收留。 现在,徐文炳的妻子带着孩子就住在黄公公的宅院里,真把黄公公当公爹伺候了。黄公公现在不再是光杆一个,花用很大,越来越贪财了。 明珏带人来到宫门口,得知萧怀逸来接她,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她欣慰一笑。萧老太被萧怀逸派人提前送回府了,少了这尊神,明珏心里也畅快了。 萧怀逸扶明珏坐上车,拿出一盒小点心,问:“饿了吧!” “你说呢?”明珏抓起点心大吃大嚼,从吃过早饭处理玲珠流产的事,又进宫陪萧贵妃兜圈子,到现在已过末时,她水喝了不少,一口东西也没吃。 “慢点吃,别吃太多,难得出来一趟,我带你去岳阳春吃水晶肘花。”萧怀逸搂紧明珏,轻叹一声,脸上的神情并不是很喜悦。 明珏知道洪姨娘的事影响他的心情,问:“长老会议怎么决定的?” “处死,我已让人把她关进了善堂,今晚处决,也通知了洪家。”萧怀逸犹豫片刻,说:“你还要多为敏绚费些心神,总让你受委屈,我也过意不去。” “我没觉得自己受委屈。”明珏依偎在萧怀逸怀中,陪他叹气,说:“改天再去吃水晶肘花吧!先回府,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还有敏绚的事。” 不管是洛明珏还是她,都吃过洪姨娘的亏,得知要处死洪姨娘,明珏的心底仍涌起丝丝缕缕的苍凉,她不喜欢与人结生死怨,有时候确实情非得已。 但不管怎么样,洪姨娘要被处死就是她的胜利,至于敏绚,她肯定会费些心思。她不会背上虐待庶子的罪名,敏绚年纪小,制服他的办法有很多。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王妃示好 回到沐雪斋,明珏随意吃了些饭菜,稍做休息,让人传公羊白等人到平北侯府,确定救灾的方案,商量募捐之事,准备从明天开始投入工作。 此次雪灾的重灾区在京城北部,受灾人口有五六万人,灾民由北向南,正朝京城方向涌来。天寒地冻,灾民们露宿街头,衣不遮体、食不裹腹,随时都可能没命。性命堪忧之际,人们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能吃饱穿暖,能活下去。 要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解决五六万人的衣食住问题,确实有难度,只能分期分批进行。之前,明珏听说雪灾严重、准备救济的时候,就给水木和林子悦各写了一封信。向他们说明自己的想法,也向他们寻求帮助,毕竟有人才有力量。 衣食住三大方面,先要解决住的问题,有一个遮风挡雪的住所,就能大大降低被冻死的机率。灾民太多,天气又冷,住所就成了最大的难题。 准备救灾之前,明珏给水木和林子悦各写了一封信,在每一封信中,她都大致说明自己打算救济灾民的程序。在给水木的信中,她提出要租借水木山庄后面的闲散房子,大概有几百间之多,用于安置灾民。在给林子悦的信中,她让林子悦和户部尚书出面,向豪门大族租借他们庄子里的宅院,只用前院来安置灾民。 水木很痛快,当天就回了信,并让胭脂和香粉立即组织人手布置,保证取缓和衣食。林子悦功业心很强,又受水木思想的影响,觉悟很高,对于救灾很积极。 可林子悦资财有限,官职也不高,林家在京城也没名气,京城的名门旺族根本不买他的账。他和户部户部尚书去几家,磨破嘴皮子,一座宅院也没借到。他把这种情况写信告诉明珏,字里行间都透着沮丧,明珏少不了回信安慰他一番。 明珏在连州北面靠山地段买了上千亩荒地,又租种了镶亲王府近千亩,建了一个牧场。牧场里养了很多牲口,房子也不少,还有窝棚,可以安置不少灾民。 黑山矿井周围的几个村也空置着许多房子,稍加收拾,就能安置大几千人。明珏原来有几个庄子,这一年又添置了几个,现在,她共有八个庄子。每个庄子里都有一座大宅院和数座零散小院,收拾出来,也可以安置几千人。 水木山庄后面的闲散房子加上牧场、矿井和庄子上的房子,大概可以安置两万多人。此次受灾的百姓大概有五六万人,她只能解决少一半灾民的住宿问题。除了住,还有吃和穿,胭脂等人和她的手下同步,已经开始准备了。 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正是发卖屠宰牛羊的旺季,牧场里很需要人手。此时也正是新燃料需求的旺季,生产很忙,也急缺生产劳力。靠近京城的几个庄子里种了暖棚菜,有上千亩之多,鲜菜瓜果正准备上市,也需要人打理。 安置这些难民需要耗费她不少银钱和精力,但也能解决年底她的产业缺少人手的重要问题。明珏已经跟公羊白交待好,把灾民收留安置好之后,有伤的治伤,有病的治病,无病无痛的休养两天,就分配到各处去干活,和原有的人手一样拿工钱。机灵麻利表现好的人就留下来,反正明珏产业很多,随时需要人手。 明珏倾尽全力,也只能安排少一半,剩下的多一半就交给户部去做了。启明帝说为救灾连皇室过年的银子都挪用了,不管中间有多少关卡,至少也有一半能用到灾民身上。她给了林子悦一份救灾计划,若能施行,安置五六万人没问题。 救灾方案确定下来,从明天开始,牧场、矿井、庄子及水木山庄开始接收灾民。每间房子都有煤炉,燃料由黑山矿井提供,这样一来,住的问题就解决了。 她的庄子产粮很多,储备的粮食不少,就目前备下的粮食计算,足够由她安置的灾民吃到明春了。再加上户部和朝廷的救济,吃的问题也解决了。 现在,最棘手的就是穿,把衣料铺子的棉衣都买来,也只有一小部分。棉花布料很充足,短时间内做几万套棉衣出来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她提议募捐,启明帝很支持,又贡献了墨宝,棉衣的问题只能靠募捐解决了。 明珏给公羊白等人各自分配了任务,让他们各司其职,按计划行事,诸事妥当,她松了一口气,说:“公羊白,你马上派人给胭脂送信出去,再给牧场、矿井和各个庄子的管事去传话,让他们再检查一遍设施,从明天起接收灾民。” “是,夫人。” “你们再各自检查一遍,看看还有什么问题,马上查补。”明珏想了想,又说:“公羊白,你回梅隐居坐阵,具体问题由你解决,及时跟我通报消息。” 公羊白点头应声,“我马上出城,夫人尽管放心。” “好,时候不早,恐怕出城天就黑了,我让萧攀给你安排几名护卫。” 让人送走公羊白,明珏思虑片刻,又说:“紫竹、翠墨,你们备嫁的事后延几天,都留到府里帮我,让人送消息给梁成,别苑那边由他全权做主。” “是,夫人。”紫竹和翠墨各自应声,去做自己的份内事。 明珏拿过启明帝送给她的十二张写着“募捐”二字的红纸,轻哼一声,嘴角挑起讥笑。她寻思半晌,心里有了主意,眼底闪过诡诈的笑意。 林子悦积极筹备救灾,想跟那些名门旺族租借他们在城外的闲散宅院,这些人居然不买他的账。启明帝的墨宝派上了用场,拿着红纸去跟他们租借,看他们给不给面子。再去登门求他们,就太便宜他们了,让他们自己送上门。 她给林子悦写了一封信,写清自己的想法,一再提醒林子悦要摆足替皇上募捐的架子。又拿出六张红纸,同信一起包好,让人马上给林子悦送去。 她让人做了几个募捐箱,又管事给她准备了几辆车备用。从明天开始,她要打着启明帝的旗号去跟那些旺门豪族的贵夫人们去讨布施。 积极参与救灾,其一是出于人道,其二是为她自己和平北侯府搏来美名。有关平北侯府的流言飞语四起的时候,她积极参与救灾,肯定能赢得民心,压制传言。流言压下去,会不会惹来有心之人的非议?她毕竟已嫁为人妇,需要权衡。 她是御赐了一品淑仪夫人,除了亲王正妃,京城贵妇属她品阶最高。由她一个人出面募捐,那些贵夫人们肯定会有闲言碎语,怎么才能做到尽善尽美,堵住所有是非之人的嘴,让任何人说不出什么闲话,还需要她费一番心思。 她拿出碳墨笑和记事写,用英语和简体汉字写下她的计划和决定,也列明她的顾虑。又想出许多应对之措,写在记事本上,准备对号入座,一一思量。 “朱艳,敏绚和多多快放学了吗?” “管事嬷嬷已经派人去接了,估计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回来。” 明珏点点头,轻叹一声,说:“你让人拦住敏绚,直接把他带到我房里。” “是,夫人。” “让人去给杨姨娘传话,就说我找她,让她尽快过来。” 朱艳应声出去,明珏考虑诸多杂事,掐着额头,在房间里挪来挪去。萧怀逸进来,看到明珏陷于忧虑之中,无奈一笑,上前揽住她的肩,满脸心疼。 萧怀逸的下颌抵在明珏额头上,说:“你事太多,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明珏勾住他的脖子,身体压在他怀里,舒舒服服伸了懒腰,轻声说:“光计划中的事哪有这么累?主要是突发的事情太多了,让人应接不暇。” “真是太委屈你了。”萧怀逸紧紧搂着她,下颌在她额头上磨蹭,低语呢喃宽慰她,“我让人把岳阳春的特色菜全买回来了,今天好好慰劳你。” 从宫里出来,萧怀逸提议要去岳阳春酒楼吃饭,明珏很高兴,早就嘴馋岳阳春的精品菜了。可因为今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连两人一起去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萧怀逸觉得过意不去,就让人订下岳阳春全部特色菜,送回府来吃。 “太好了,我早就想吃岳阳春的特色菜了,想想都流口水。”明珏窝在萧怀逸怀里撒娇,说:“我喜欢忙碌一些,忙完之后痛痛快快吃一顿,舒舒服服睡一觉。其实我不觉得自己委屈,想过什么日子,我都可以自己决定,没委屈之说。” 萧怀逸抱起明珏,放到软榻上,说:“你替我分担了太多,我很感激你。” “我是你的妻子,我不替你分担谁替你分担?难不成你还想再有别人?”明珏见萧怀逸微微皱眉,笑了笑,说:“有件事我正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 “我想削去杨姨娘的奴籍,提她的份位,把她抬成侧室。一妻二侧四妾,你比别人特殊,又加了一个平夫人。妻有了,侧室是二公主和杨姨娘,四妾有陈姨娘和玲珠,还要再提两个,你看谁合适?一并提了份位。” 杨姨娘自幼伺候萧怀逸,对萧怀逸绝无二心,也是规矩本份的人,不会滋生事端。秋氏的奶娘梁嬷嬷是杨姨娘的外祖母,这么多年,梁嬷嬷一门众人追随萧怀逸,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份殊荣也是他们该得的。 “你觉得谁合适尽管安排。”萧怀逸轻轻扣紧明珏的手,脸上愁绪尽释。 “还有一件事。”明珏喝了几口茶,又说:“洪姨娘被削去贵妾的份位,会影响敏绚的身份,我想把敏绚过继到杨姨娘名下,以后他就是侧出,身份也高了。” 在洛明环嫁给萧怀逸之前,杨姨娘就是通房丫头了。洛明环嫁过来之后,给杨姨娘等丫头灌下了藏红花水,杨姨娘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孩子。只要她本本份份在内院呆着,起到滥竽充数的作用,给她过继一个儿子,也等于给了她希望。 萧怀逸点点头,说:“你来安排吧!敏绚肯定一时不能接受,还要你多费心。” 明珏轻轻拍了拍萧怀逸的脸,说:“只要你信任我,就尽管把心放进肚子里。” “我当然信任你。”萧怀逸欣慰一笑,慢慢搂紧明珏。 丫头来传报,说:“侯爷、夫人,杨姨娘来了。” “你们记住,以后要称她为杨侧夫人,让她进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请杨侧夫人。” 在深宅大院里,别说是由丫头开脸抬成的姨娘,就是用花轿正而八经娶进来的贵妾,也只能算半个主子。她们的身份比仆人高贵,但在正妻面前,她们就是奴婢。侧夫人就不同了,虽说份位比正妻低,那也算是完完整整的主子了。 杨姨娘从丫头口中提前得到了消息,满脸喜色,激动得直搓手,走路都不自然了。进到暖阁,没开口,先落泪,喜极而泣,对明珏和萧怀逸三叩九拜。 “田妈妈,把杨姨娘和她父母兄嫂弟妹的卖身契找出来,明天让人拿到顺天府削籍。让管事给她的父母在铺子里安排差事,以后就不用在府里伺候了。” “是,夫人。”田妈妈转向杨姨娘,笑着说:“老奴恭喜杨侧夫人。” 杨姨娘的生母杨妈妈是鸣泉居的管事婆子,父亲是萧怀逸外书房的管事,兄嫂的差事也很体面。放他们一家到铺子谋份差事,杨姨娘在深宅大院里就等于断了翅膀。有梁嬷嬷一家的卖身契握在手里,有备无患,不怕他们掀什么风浪。 “侯爷、夫人的恩德婢妾没齿不忘。”杨姨娘捂嘴哽咽,又一次下跪拜行礼。 明珏冲杨姨娘抬了抬手,说:“你先起来,我还有一件喜事告诉你。” “夫人,婢妾……”杨姨娘听说还有喜事,满脸感激看着明珏。 “族中长老公议,要削去洪姨娘贵妾的份位,今晚处死她。她失去姨娘份位会影响敏绚的身份。我和侯爷商量要把敏绚过继到你名下,你膝下有子,敏绚成了侧出,身体也提高了,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以后教养敏绚还需你费心。” “多谢侯爷,多谢夫人,婢妾一定好好教导敏绚,请夫人放心。”杨姨娘轻声抽咽,再一次给明珏和萧怀逸行贵拜大礼,说了一些表忠心的话。 杨姨娘几岁就进到平北侯府做丫头,虽说没有狡诈的心思,却也不傻。她很清楚洪姨娘为什么会沦落到被削去份位、以家规处死的地步。 明珏抬了她的份位是示好,提到对洪姨娘的处分也是对她的警告,她很清楚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也暗自庆幸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候跟对了人。 洪姨娘虽说是贵妾,却因生下庶长子,嫁进来时间又长了。萧怀逸经常没有正妻,又常年在外,这一房唯洪姨娘独大,她可是要风得风、要雨行雨。可结局她竟然这么惨,还不是因为她挑衅了不该挑衅的人吗? “这几天府里的事很多,我太忙了,等忙过了这段日子,事情理出头绪,头过年之前,我挑个吉日,请亲戚朋友都过来,摆酒席替你庆祝。” “多谢侯爷,多谢夫人,婢妾……”杨姨娘又要跪拜,被明珏拦住了。 杨姨娘每次道谢都把萧怀逸摆在前面,但她不敢看萧怀逸,目光只在明珏身上。她与萧怀逸同龄,已年老色衰,再也没有勾引男人的资本了。现在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份位,是月例,是老来有靠,而不是最靠不住的男人。 “敏绚快放学了,杨侧夫人,你去接敏绚,跟他说说洪姨娘的事。”明珏拿出写有洪姨娘十条大罪的纸递给杨姨娘,又嘱咐了一番,说:“朱艳,今晚就把杨侧夫人的喜讯公布出去,叫沐雪斋的下人到外厅给杨侧夫人行礼。” “是,夫人。” “多谢侯爷、多谢夫人,妾身告退。”杨姨娘一脸谦恭,慢步退下。 明珏嘬着茶水,跟萧怀逸聊了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又把救灾的计划告诉了他。萧怀逸很赞成明珏的做法,并保证随时随地给她提供最有利的支持。 朱艳进来,回道:“侯爷、夫人,绚哥儿放学回府了,不知是谁跟他说了今天的事,他不进内院,非哭闹着要见洪姨娘,杨侧夫人已经过去劝他了。” 萧怀逸紧紧皱眉,怒问:“是谁告诉他的?” 明珏给朱艳使了眼色,说:“把今天的事告诉他的人肯定不会实事求是,就是想挑拨他,不过迟早也要让他知道,通过哪种途径知道,结果还不是一样?” “能一样吗?他年纪还小,事先有人挑拨,肯定会在他心中先入为主。”萧怀逸捏着眉峰重重叹气,“府里人多嘴杂,真应该好好清理清理了。” “朱艳,你告诉管事嬷嬷私下打听,看是谁告诉敏绚的。” “回侯爷、回夫人,奴婢问过了,管事嬷嬷说是洪姨娘房里的姑娘们凑银子买通了跟车的粗使婆子,说洪姨娘被侯爷和夫人冤枉了,要处死,让绚哥儿在侯爷面前求情。绚哥儿开始不信,回府后得知洪姨娘被关进善堂,才闹起来的。” 明珏冲朱艳赞赏一笑,朱艳知道她的心思,回答问话天衣无缝。洪姨娘房里用来固宠的通房丫头有四五个,爬过床的就有两个,这几个丫头不除掉,留着永远是祸害。刚除掉洪姨娘,再把这些丫头都打发了,肯定会有人非议她。 那些丫头见洪姨娘获罪,都老实了,心里肯定另有小九九。朱艳一句话,就把挑拨敏绚的罪名安到那些丫头身上,大合明珏的心思。萧怀逸想亲自跟敏绚说洪姨娘的事,敏绚提前知道,萧怀逸很被动,肯定不会轻饶她们。 “别生气了,不管谁说的,敏绚迟早会知道,我们都不想瞒他,只是想让他清楚是非曲直。”明珏笑容温柔,拍着萧怀逸的手,轻声安慰。 萧怀逸沉着脸,眼底密布狠厉,说:“朱艳,去告诉萧攀,让他把洪姨娘房里的大丫头全部关进善堂,下人全部关进柴房,明天一并处理。” “是,侯爷。” 萧家的善堂在祠堂旁边,叫善堂,却不是布施行善的地方。平北侯府的男女主子或是有身份地位的仆人犯了死罪,会关进善堂,也在善堂处绝。 明珏见萧怀逸要对洪姨娘房里的丫头下狠手,面露冷笑,摇头说:“今天在荣威院,你也看到了,那些姑娘的侍妾们有一半都跟洪姨娘步调一致。洪姨娘在平北侯府经营十几年,人脉复杂,追随者很多,处死她,也难保能消除全部隐患。” 萧怀逸点点头,说:“闲人太多,闲事就多,好多事情总是防不胜防。” “你要是舍得那些软玉娇花般的美女,就处理,我举双手支持你。”明珏冲萧怀逸挤眼一笑,嘴角挑起冷嘲,也是时候该肃清后院这群“娘”们了。 “我有什么舍不得?你来处理,最好一个不留,免得我心烦。” 萧怀逸知道明珏想借这个机会清理后院,要借他的手对那群女人开刀。他也知道明珏做什么事总喜欢找到最充足的理由,留足退路,以便进退有度。既然信任明珏,他就不会多问半个字的因由,就交给她放手去做。 做为妻子,明珏确实为他分担了很多,也跟他受了很多委屈。至于明珏生些小心思,他会视而不见,这是夫妻之间最起码的信任和包容。 明珏点点头,说“先把洪姨娘房里的大丫头处理掉,其他人我还有用。再考察她们一段时间,正好救灾也需要用人,若哪个人可用,我就收下了。” “随你吧!” 做为正妻,打罚发卖房里的婢妾本不是大事,但明珏还是当今绝无仅有的一品淑仪夫人,要顾及体面和形象,处理婢妾也让萧怀逸开口,不是更好吗? 明珏拉起萧怀逸的手,说:“我们去看看敏绚。” 萧怀逸点头,“莲叶,让杨侧夫人把敏绚带到沐雪斋的外书房。” “是,侯爷。” 两人刚要去外书房,就见田妈妈匆匆进来,明珏知道有事,忙询问因由。 “禀侯爷、夫人,五皇子府派了两位管事嬷嬷过来,要求见夫人。” “五皇子府嬷嬷要来求见我?她们说什么事了吗?” “回夫人,老奴问了,她们很傲气,就说有要事,跟老奴只字不提。” 明珏心中犹疑,她和温家及五皇子一派处于对立已经好几年了,五皇子府的下人求见她干什么?现在天色已晚,访客有违礼数,明珏决定不见她们。 “告诉她们,有话留下,我自会处理,天色不早,无话送客。” “是,夫人。” 萧怀逸叫住田妈妈,对明珏说:“去见见她们,说不定会有好事,有惊喜呢。” “我才不相信温家或五皇子一派的人找我会有好事。” “呵呵,相信奇迹。”萧怀逸笑得很深奥,“我去外书房看敏绚。” 五皇子府的两个嬷嬷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衣饰得体,干净利落,一看就知道是府里很有体面的奴才。两人给明珏行礼请安,神态谦恭,言行举止却不卑不亢。 明珏让丫头给两婆子看座,含笑问:“两位嬷嬷天黑造访有何要事?” “这是王妃娘娘给您写的信,您先看看。”一个婆子很客气地递上一封信。 五皇子正妃姓宋,出身大秦皇朝三大士家之一的宋氏家族,是宋家这一任家主的嫡长女。五皇子是诸多皇子中唯一加封亲王爵的人,也是皇子中最有潜力的夺嫡人选,宋王妃出身极其高贵,又妻凭夫贵,在皇室颇有身份,人也很傲气。 当今皇室只有三位亲王,即汝亲王、镶亲王和荣亲王(五皇子封号),按理也应该有三位亲王正妃,份位待遇等同于后宫中的三品妃嫔。 汝亲王的正妃辞世多年,汝阳郡主的生母王侧妃觊觎正妃之位多年,一直没转正,汝亲王府正妃之位一直空悬。镶亲王府的正妃几个月前被秦临庄突然给咔嚓了,镶亲王受打击颇深,这段日子连大门都不出,更没有心情续弦了。 如此说来,除了宫中三品以上的娘娘们,皇室之中属宋王妃品阶份位最高。 萧怀逸享亲王的特权和待遇,他的正妻品阶份位等同于亲王妃。明珏与宋王妃平起平坐,京城中的贵妇属她们二人身份最高。 明珏被封为一品淑仪夫人只有几个月,逢节日礼日进宫朝贺,与宋王妃有过几面之缘。宋王妃很倨傲,却对谁都摆出一副虚假的客气模样,热情寒喧,但语气冷漠,令人很不自在。明珏跟她说过几次话,多数时候对她敬而远之。 即使如此,京城的贵夫人们对宋王妃争相巴结讨好的人甚多,忠心的追随者也不少,毕竟五皇子最有夺嫡的潜力。宋王妃经常邀请一些身份显贵的夫人和小姐,开展各种竞赛和聚会,为五皇子拉人气票,从后院中获得支持者。 明珏也接到过宋王妃的请贴,因与温家及五皇子一派有隙,再说她也不喜欢跟那群闲得无聊的女人相处,每一次都找借口婉拒。几次之后,宋王妃就不再邀请她了,有关她孤芳自赏、冷傲无礼的闲言碎语在贵妇圈子中广为流传。 之前,明珏想打着启明帝的旗号,在京城贵妇和小姐中开展募捐,却一直有顾虑。就是因为她在京城贵妇中份位品阶很高,人气却不高,甚至常遭有心之人的非议。由她出面搞募捐,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肯定还会掀起风波。 “宋王妃有何指教?还请两位嬷嬷直言,信我就不看了。”明珏把信放到桌子上,笑意吟吟着两婆子,不拆宋王妃的信,也表示了疏远的意思。 两婆子互看一眼,其中一个站起来,冲明珏福了福,说:“王妃娘娘得知您要募捐救灾,想助您一臂之力,您需要王妃娘娘帮什么忙,尽管开口。” 宋王妃会帮她的忙?明珏确信自己没听错,却满心怀疑。想必五皇子得知明珏将出面救灾,就动员宋王妃来横插一脚,帮忙是假,分功是真。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向来被明珏归为小人一类,却是人生的舞台上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遇到坏事推得一干二净,遇到好事及时见缝插针,关键时刻,为择清自己,不惜出卖所有盟友,为达目的,不在乎代价,更不怕声名狼藉。 不过,明珏有时候还是挺佩服他们的,他们反映很快,又善于漂白自己。 此次准备募捐救灾是明珏的主意,启明帝贡献墨宝,就表示他全力支持。明珏从宫中出来刚两个时辰,五皇子一派就得到了确切消息,迅速做出反映,不计前嫌,向明珏示好,就为抓住这个能得民心、也能讨好启明帝的机会。 五皇子只会附庸风雅,没有真才实学,却在诸皇子中爬得最高。这些年,温家闹出的丑闻不计其数,却依旧保持名门旺族的声望和威仪。这些成绩就归功于他们遇事反映快,只要有好处可捞,不在乎脸面,而且善于美化名声。 他们的丑事一旦被揭露,还没有传开,马上就有压过丑闻的正面消息蜂涌而起。相对于议论丑事,人们还是容易被正面消息感化,所以他们对漂白屡试不爽。 明珏客气一笑,说:“难得五皇子和宋王妃善心善意,募捐说起来好听,其实就是腆着脸皮跟别人讨财讨物,跟乞丐似的,这种事怎么敢劳驾宋王妃?” “淑仪夫人快别这么说,您身份尊贵,要不是为了灾民,哪用跟别人腆着脸要东西?五皇子听说您要募捐,很感动,忙把王妃娘娘、几位夫人和管事奴才叫到一起,讲了您的善举,让主子和奴才们算一笔良心帐,让众人都跟您学呢。” 另一婆子忙接着说:“王妃娘娘还让我们转告您,明天,她带两位侧妃登门拜访,商量募捐的事,您有什么需要嘱咐的,尽管让我们带回去。” 萧怀逸清楚五皇子一派为人处事的方式,刚才他让明珏见五皇子府的人,说可能会有好事、有惊喜,想必他已猜到五皇子派人来的目的了。 对于出面募捐之事,明珏一直有顾虑,就怕有些是非之人借机生事。有宋王妃参与进来,和宋王妃交好的贵妇们就不敢多生事端了。募捐当然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何况是有身份的贵人,这对于明珏来说确实是好事。 她决定接受五皇子和宋王妃的示好,合作只是暂时的,先把募捐的事做完再说。但她要控制主动权,不会把功劳和好处拱手送给五皇子。 明珏轻声笑叹,感动不已,“难得五皇子和宋王妃一片善心,这是灾民的福气,也是天下的福气。不瞒二位嬷嬷,皇上确实说过救灾之事做好,他会论功行赏。皇上一再嘱咐让我做这件事,还写了墨宝,我怕宋王妃参与进来,皇上会不高兴。皇上最宠爱五皇子,到时候若影响了五皇子,整个平北侯府也担不起。” 想必五皇子最在乎的就是论功行赏,明珏即拿启明帝来压他,又给了他一颗甜枣。这样一来,宋王妃在救灾中扮演的角色只是参与者,而不是领导者。 “淑仪夫人多虑了,王妃娘娘在信里写得很清楚,您还是先看信,明天王妃娘娘登门,会跟您细谈。时候不早,我们该告辞了,打扰淑仪夫人,还望见谅。” “两位嬷嬷走好,请二位转告宋王妃,平北侯府随时恭迎她大驾光临。”明珏送两婆子到门口,又让田妈妈亲自带人送两婆子离府。 有与人为善的机会就不与人为恶,有双赢的可能就不损人利己,这是明珏前生今世一贯的宗旨。两人同赢比一个单赢多一倍的好处,也是一笔人情账,哪怕单赢的人是她自己,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同时,她会选择双赢。 相比五皇子夺嫡的大业,温玉娥这个用来联姻的平妻就成了小菜一碟。利用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手,起到压制温玉娥的作用,这样的“买卖”很合算。 明珏拆开宋王妃的信,仔细看了一遍,脸庞泛起冷冷的讥笑。宋王妃在信中一再阐明她和五皇子可怜灾民,要帮明珏的忙,供明珏调谴。却在字里行间不忘强调五皇子有功于民,让明珏和萧怀逸记得五皇子的好处。 受宋王妃的启示,明珏又有了新的思路,必须把首功据为己有。她叫来贴身丫头,准备写一些募捐倡议书,先在主要位置盖上自己的印信,等明天宋王妃过府再商议。至于宋王妃的印信盖在哪里,就看宋王妃想要多大的功劳了。 她让丫头按她的口述写倡议书,还没写完,就见杨姨娘慌慌张张撞进来。 “又出什么事了?” 杨姨娘抹着眼泪,说:“夫人快去看看,侯爷生气了,要把绚哥儿杖毙呢。”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自做孽,不可活 萧怀逸在军中手握虎符,重为三军统帅,在朝堂,被誉为中流砥柱,位极人臣,在家中,也是偌大家族的当家作主之人。不能说这种人没心计、没手段,没本事,否则他也不会爬上高位,但这种人也有明显的缺点。 他只会大局着眼,发号施令,不会以温存的方式向手下灌输自己的思想。在军中,攻心为上、攻域为下,自有军师制定细节攻略。在朝堂,倾扎打压、成帮结派,自有幕僚设计深入。在府里,还有大大小小的管事具体执行他的指令。 敏绚已经十二岁了,懂事了,处死洪姨娘能对他没有触动吗?何况他之前就听了别人的挑拨之言。萧怀逸再以命令的口吻跟他说话,即使是父子,敏绚也难以接受。敏绚若不服气或出语顶撞,激怒萧怀逸,后果可想而知。 明珏来到外书房,看到敏绚被绑到刑凳上,瞪着惊恐的眼睛,低声抽咽,诸多管事护卫连同多多都跪在萧怀逸脚下求情。萧怀逸怒气冲冲,脸上泛着森寒之气,再次呵令将敏绚杖毙,护卫动作磨蹭,遭他冷声斥责。 “都起来。寒冬腊月的,别动不动就跪。”明珏冲跪在地上的管事护卫抬了抬手,又把多多拉起来,说:“你们都退下吧!我去跟侯爷说。” 多多扯了扯明珏的衣袖,指着刑凳,说:“娘,让人把敏绚哥哥放了吧!” “先别放,咱们听你爹怎么说。” 如果明珏进来,不问因由就让人放了敏绚,别说其他人,就连敏绚也会认为她要收买人心。要想收服一个人,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比单一套路更有效果。 敏绚毕竟年纪还不大,有叛逆心,却还不强。他平日见了萧怀逸,就象一只小冻猫,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今天忤逆萧怀逸,也是有人离间所致。 先绑着他,让他害怕,给他根据挑拨之人的言辞讲道理,引导他分清是非,问出是谁挑拨生事,再放了他,好生安抚,事情也就解决了。 “侯爷,把绚哥儿教给我,你放心好了。” 萧怀逸掐着额头,叹气说:“就是该好好教训他,唉!麻烦你了。” “为什么说麻烦我?跟我何必这么客气?”明珏明白萧怀逸的心思,微微一笑,说:“岳阳春酒楼的菜快送来了,多多,陪你爹去看看。” “好。”多多忙拉着萧怀逸就往外走,“爹,咱们出去看菜。” 洪姨娘此次获罪,罪有应得只是原因之一,明珏设计嫁祸是之二,也是主要原因。凭萧怀逸的睿智机谨,能不知道洪姨娘是被明珏陷害了吗? 人类的恩怨没有公道公平可言,明珏被洪姨娘害了几次,真正洛明珏殒命跟洪姨娘的阴谋陷害分不开,明珏替自己、替真正的洛明珏反击,只一次就把洪姨娘推进了死境。萧怀逸在明知原因的情况下,能顺应她的意思,明珏很欣慰。 接下来的事情,她会去善后,帮萧怀逸处理得妥妥当当。 书房里只剩了绑在刑凳上的敏绚、明珏和杨姨娘。杨姨娘要放敏绚下来,被明珏制止了。跟个半大少年斗,也要沉得住气,毕竟他是洪姨娘的儿子。 “绚哥儿,你要听侯爷的话,夫人是来救你的,你快求求夫人。” 敏绚听说洪姨娘是被是明珏陷害的,见明珏冲他走来,眼里交织着恨意和恐惧。听到杨姨娘让他求明珏,他想求饶,又气闷,呜呜痛哭。 “夫人,绚哥儿他少不经事,听别人几句话就……” “你无须多说,我明白。”明珏蹲下来,与敏绚目光平行,沉声说:“求生的路很宽,你若自寻死路,没人能救你,这句话你能听明白吧?” 敏绚瞪着眼睛看着明珏,嘴张了张,没说话,又闭上了,哭声更大。 “你都十二岁了,也该懂事了,不能别人说风就是雨,听到别人的话,自己要在脑子里问个为什么。”明珏见敏绚哭声慢慢降低,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你读了几年书,也应该知道什么是嫡庶尊卑、君臣礼法,嫡子袭爵是法典订下的规矩。你也知道自己是庶出,如果一个人老跟你说你应该袭爵,你觉得她是为你好还是要害你呢?这跟怂恿一个臣子弑君夺位有区别吗?这是害你,你明白吗?” “姨娘、姨娘她……” 明珏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笑了笑,又说:“嫡子袭爵,就象你父亲一样,庶子袭爵的情况也有,却少之又少。但庶子可以管家,就象你三叔一样,把侯府对外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谁敢轻看他?你要是不懂这个道理,就会象你七叔一样,都妻妾成群了,还是一介白身,浑浑噩噩过日子,府里的下人都看不起他。 如果你想被人看得起,就要懂是非,犯了罪必须受惩罚,这样才能服众。将来侯府会由你来管家,你稀里糊涂,分不清对错,你父亲怎么放心把家交给你?” 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功利心,最无能的人也不想被人看扁。给他一个奋斗的目标,再拿很差劲的人跟他比较,很容易就能引导他。 “母亲,我不想被人看不起,我……” 明珏点点头,拿出记录洪姨娘罪行的纸,拣重要的念给敏绚听,问:“如果将来你当家,有一个人犯了这么多重罪,你会怎么处理她?” “按家规处罚,处死。” “这些罪都是洪姨娘犯下的,她是你亲娘,你若管家应该怎么做?” “敏绚哥哥,你要大义灭亲。”多多冲进书房,在明珏身上滚一圈,又伸出肥嘟嘟的小手给敏绚擦眼泪,“今天夫子讲了,要大义灭亲。” 明珏拉着多多站起来,“敏绚,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若管家该怎么做?” “回母亲,处死,大义灭亲,呜呜……” 多多来得很是时候,搬进侯府这几个月,他一直跟敏绚一块玩乐上学。若明珏提出让敏绚大义灭亲,敏绚肯定另有想法,多多说出来,情况就不一样了。 “多多,去给哥哥解开绳子。”明珏和多多一起给敏绚解开绳子,让杨姨娘去给敏绚打水拿衣服,她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问了敏绚好多话。 原来,买通跟车婆子、给敏绚传递消息、挑拨离间的人是白迎芷。白迎芷跟洪姨娘私交不错,痛恨明珏,能说出什么好话吗?好在跟车婆子懂轻重,不敢把白迎芷的原话全数告诉敏绚,否则敏绚就不会这么容易劝解了。 白迎芷前几天刚被打了三十大板,刚缓过气来,又要无事生非,不能留她了。 多多扶着敏绚起来,杨姨娘亲自服侍敏绚洗脸,给他换了外衣。明珏让丫头婆子送敏绚和多多去正房,嘱咐敏绚给萧怀逸赔罪,并让多多劝慰他。 明珏把杨姨娘留下来,跟她商量怎么处理追随洪姨娘的姑娘和侍妾们。杨姨娘受宠若惊,很积极地给明珏出主意,却因做法过于软弱,明珏不想采用。 “侯爷让岳阳春酒楼送来了特色菜,你跟我们一起用餐,顺便照顾敏绚。” “多谢夫人。” 两人回到主院,看到岳阳春的特色菜已经送来的,下人正往餐厅摆。明珏让杨姨娘帮忙安排,她回到卧房,寻思片刻,拿了一粒小药丸装好,才回到餐厅。 岳阳春酒楼共有三十六道特色菜,道道精致,珍馐美味,色香俱全。 明珏深吸一口气,冲萧怀逸笑了笑,说:“这么多菜,咱们也吃不完,现在正是摆饭的时候,不如给老太太和长房几个屋各送几样,二房和四房就算了。” 萧怀逸见明珏高兴,舒了口气,点头说:“你来安排吧!” “给老太太送六道,挑酥软的东西,给太太送四道,三爷房里有孩子,也送四道,给七爷房里送两道。他们若是问,你们就说是铺子里孝敬侯爷的,分给各房里尝尝。若吃着不错,过年的时候把厨师请进府来,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做什么。” “是,夫人。”田妈妈带丫头分菜,又叫来几个婆子,准备去送。 明珏拉了拉敏绚和多多,低声说:“你们想吃什么就去挑,不管分好准备送给谁,都给你们留下,再给他们换别的,叫敏维和敏纹也来挑。” 敏绚满脸悲色,仍在伤心,看到这么多美味佳肴,他已变成咽三口唾沫,哽咽一声,肚子也跟着鸣响。听明珏说让挑喜欢吃的菜,他揉了揉鼻子,脸上露出笑容。他拉上多多,又叫过敏维和敏纹,挤到桌子前去挑菜了。 看到萧怀逸正注视他们,敏绚顿时手足无措,藏到多多身后,向明珏投来求助的目光。明珏给萧怀逸使了眼色,萧怀逸到一边喝茶,他才敢挑菜。 “把那道蛋花乳鸽汤端给我。”明珏坐到萧怀逸对面,手里捏着那颗药丸。 蛋花乳鸽汤是用沙锅经文火熬制而成,汤浓白鲜香,乳鸽金黄酥软,上面飘着一层用蛋青铺成的花纹,青菜香葱切成碎沫撒在汤上,另外配有三碟小料。 明珏端起一碟小料往乳鸽汤里倒了一半,顺手把那颗药丸也扔进了汤里,轻轻搅动。又舀起一勺尝了一口,大呼“好香”,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给太太和七奶奶房里的菜送去了吗?” “回夫人,刚去送。” “叫她们等等,把乳鸽汤分一半给七奶奶,听说要怀孕的人喝乳鸽汤最好。” “是,夫人。” 见丫头端着分好的乳鸽汤出去,明珏长舒了一口气,嘴角划过阴涩的冷笑。 萧怀逸碰了碰明珏的手,说:“以后让岳阳春酒楼每天给你送一份乳鸽汤来。” 明珏柔媚一笑,摇头说:“每天送一份会吃腻的,七天送一次就行。” “娘,这些特色菜七天送一次行吗?”多多满脸期待等明珏回答。 “你做梦。”明珏斜了多多一眼,说:“岳阳春酒楼不敢跟侯府要高价,这三十六道特色菜一共还花了三百多两银子,七天给你送一次,你想得真美。” 多多噘着嘴,脸上交织着委屈和期待,嘟嚷道:“我和敏绚哥哥都爱吃。” 敏绚低垂着头,轻声说:“可以一次只要几样菜,轮流吃。” “这主意不错。”明珏投给敏绚一个夸赞的笑容,又说:“你们现在呆在暖和的屋子里,吃得饱穿得暖,城外还有好多人饥寒交迫,随时都可能被冻死。” “母亲,我们去给他们送吃的。”敏纹粉嫩的小脸上充满怜悯。 “对,我们去给他们送吃的、送穿的。” 敏绚、多多和敏纹都注视着明珏,期待她的回答,唯独敏维一言不发。 明珏说这些,主要是想分散敏绚的注意力,让他从洪姨娘被处死的阴影中走出来。看到别人遭受更大的苦痛艰辛,就能冲淡自己的小痛苦,重新认知幸福。 “我想想,要不这样吧!明天,敏绚和多多就别去学里了,我让人送你们去找梁成,让他送你们出城住几天,看看那些无家中归的人怎么活着呢,了解到他们过得日子,看你们以后还挑不挑食。等从城外回来,敏绚写一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文章交给夫子,夫子就不会因你们不去上学罚你了。” 听说明天不用上学,可以到城外去玩,多多第一个跳起来,凑到敏绚耳边说悄悄话,大概是计划明天怎么玩,听得敏绚笑声不断。 “母亲,我呢?我能出城去玩吗?”敏纹眼巴眼望地问。 “你跟我一起,有时间就出城去,敏维就别出府了,还去跟七太太学女红。” “是,母亲。”敏维低头垂眼,答话的声音很低。 “侯爷,吃饭吧!再不吃菜就凉了。” 岳阳春酒楼送出的菜都用特制的保温碗盛放,寒冬保温也可长达两个时辰。 明珏边跟众人说明天的计划,边亲自端着那半份蛋花乳鸽汤走向餐桌。她不小心滑了一下,人险些摔倒,手里的沙锅抛出去,摔碎了,乳鸽汤洒了一地。 杨姨娘忙带丫头上前帮忙收拾,好在沙锅扔得远,汤没洒在身上。丫头给她擦了擦手,扶着她走向餐桌,杨姨娘又指挥婆子把沙锅碎片和羹汤收拾干净。 “真没口福。”明珏无奈叹气,一脸惋惜。 萧怀逸笑了笑,眼底闪过嘻然,说:“明天出府直接去岳阳春酒楼吃。” 明珏见萧怀逸的神情,心里一颤,难道萧怀逸发现她在汤里下药,又故意把汤洒掉了?萧怀逸很在乎她,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也善于观察她,很容易发现她的秘密。跟聪明的男人最好少耍花招,以免得不偿失,影响他们的感情。还是跟他坦白吧!不过不是现在,是爬到床上,熄灯之后,什么话都好说。 “都吃饭吧!没事了。”明珏冲众人挥了挥手,微笑淡然。 敏绚与萧怀逸同桌吃饭,不敢抬头,连菜也不敢夹,杨姨娘也很不自在。明珏让人又搬来一张桌子,让杨姨娘带着多多和敏绚去另一张桌子上吃。 刚才让挑爱吃的菜,敏绚挑了四样,都是味道很重、很油腻的荤菜,多多挑了两样。明珏让把他们挑的菜都端到另一张桌子上,又分了一些菜给他们。 敏维、敏纹和明珏、萧怀逸同桌用餐,两个女孩都斯文稳重,各自的奶娘丫头照顾周到,几人吃得尽兴安静。杨姨娘带着多多与敏绚和他们大不相同,多多有些挑食,拣来拣去,也不正而八经吃。敏绚就不一样了,他不用下人布菜,都是自己夹,最后干脆扔掉筷子,直接用手,以实际行动阐释了化悲痛为食量。 这顿饭吃到一半,别人就吃不下去了,目光全集中在敏绚身上。萧怀逸沉下脸,想要训斥敏绚,被明珏拦住了。杨姨娘怕敏绚吃坏了肚子,又不敢劝他,向明珏求援。明珏示意她不要管,让下人帮敏绚准备帮助消化的药。 敏绚终于停住了胡吃海喝,喘着气靠在椅子上,双手揉着肚子发呆。明珏让丫头给他拿来帮助消化的药丸,看他吃完药,又让多多陪着他在房里走动。 “朱艳,你去告诉敏绚的奶娘,让她给敏绚收拾铺盖衣物,今晚搬到多多的院子里住。多多的院子里有三间正房,让他们一人住一间,中间给上夜伺候的婆子住。今晚先让敏绚和多多睡一张床上,下人也将就一下,明天再收拾。” “是,夫人。” 杨姨娘凑到明珏身边,低声说:“夫人,敏绚房里没婆子,全是年轻丫头。” “怎么没婆子?小姐少爷房里不都有四个丫头、四个婆子吗?这是份例。” “洪姨娘把婆子都撵出去了,全换成了丫头,大的有十五六岁,小的也有十二三岁,敏绚平日都是丫头伺候,连教养嬷嬷都不用。” “真是该死。” 明珏不能接受男子房里放通房丫头,认为这是在不负责任地糟蹋女人,敏绚刚十二虚岁,洪姨娘现在就想让他通于人道、传宗接代吗?可这个时空有钱有权人家的少爷,房里没有通房丫头会被人笑话,连长辈们也不同意。 “敏绚还太小,要读书识礼,不能让他被丫头耽误了。”明珏想了想,对杨姨娘说:“把那群丫头全处理了,你私下问问敏绚,看他有没有被勾引。你给他挑几个婆子伺候,等十五六岁再往房里放丫头,现在可不能让他跟丫头胡混。” “妾身遵命。” 吃完饭,下人们收拾杯盘茶盏,敏维和敏纹就告退回房了。萧怀逸坐到临窗的软榻上喝茶,目光不时瞟向明珏,似乎若有所思。明珏坐在方桌旁,杨姨娘侍立一边,正跟明珏说着府里的私密事。敏绚一直在厅里不停走动,脸上的神情仍是茫然交织着痛楚。多多象跟屁虫一样跟着他,畅想着明天出城去玩的趣事。 “母亲,我……”敏绚说话声音很低。 “什么事?” “我、我想去看看姨娘。” 洪姨娘今晚子时将被处死,若敏绚不再提她,也不想去看她,只能说明两点。第一,敏绚是凉薄的人,连亲娘的生死都不顾及。第二,敏绚心机很深,暂时隐忍,等于埋下的隐患。如今,敏绚直接提出要去看洪姨娘,明珏倍感欣慰。 明珏点点头,看了杨姨娘一眼,说:“多带一些人过去。” “要不妾身陪他一起去。”杨姨娘的话说得很勉强。 “也好,你给他多安排几个人。” 善堂靠近祠堂,府经常有人在善堂被处死,那里是平北候府最荒凉诡异的地方。大白天都没人愿意去善堂,何况现在天已黑透,胆小的人根本不敢去。 “娘,我跟敏绚哥哥一起去。”多多自告奋勇,他出生之后就被抛弃了,在军中的难民营里长到几岁,见惯了流血死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因生死害怕。 敏绚想去看洪姨娘,却也很害怕,只是硬着头皮说出那句话,希望明珏多给他派些人。听说多多要跟他一起去,他松了一口气,拉着多多,感激动容。 婆子带敏绚回房拿了些东西,杨姨娘又让人准备了酒菜带上。明珏送他们到沐雪斋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融入浓重的夜色中,她长叹一声,才回房。 萧怀逸靠坐在软榻上,捧着一本书,却心不在焉,见明珏进来,他招手示意明珏过去。明珏坐到软榻上,他把明珏揽在怀里,两人相对沉默,各有所思。 不管明珏做什么,萧怀逸都相信明珏不会平白无故害人,更不会害他。但信任,莫相问,他一直秉承这个原则,哪怕心里不舒服,也会说服自己。 明珏猜到他心中所想,窝进他怀里,把在乳鸽汤里做的手脚告诉了他。人与人相处总有心结,夫妻之间更是如此,能把握时机把心结解开就好。 两人紧紧相拥,聊着家常里短的闲话,说到情动处,各自沉默,相对无言。 …… 荣威院主院的暖阁里,温玉娥深思挪步,阴沉的脸映衬着红彤彤的烛光,显得异常诡异。听说洪姨娘由族中长老公议,今夜要被处死,她为自己及时出卖盟友庆幸,也不禁心惊胆颤,她总觉得自己跟洪姨娘离得很近。 丫头进来向她报告说明珏抬了杨姨娘为侧夫人,气得她咬碎银牙。亲王的内院是一妻二侧四妾,根本没平妻这个份位,她不过是皇上随意添加的。 侧夫人的份位比她低不了多少,就拿月银来说,正妻是二十两,侧室是十两,而她做为平妻,只拿十二两,这是萧氏家族的长老们公议的。 有二公主比较,她觉得自己很高,金枝玉叶为侧室,低她一头。可杨姨娘只是世世代代的家生子奴才,几乎要与她平起平坐了,她觉得这是对她的侮辱。 一个婆子进来,说:“夫人,林姑娘嚷嚷着要把我们的秘密全吵出去。” “邓妈妈,我有秘密吗?” 刘嬷嬷被打了板子之后,趴床休息,房里的事务由温玉娥的奶娘邓妈妈接手。 “秘密不被碍事的人知道,就没秘密了。” “你说得对。”温玉娥冷笑,问:“邓妈妈,你认为该怎么做?” 邓妈妈附在温玉娥耳边,低语几句,温玉娥连连阴笑点头。两人仔细商议一番,分头准备,准备好之后,两人去了林玉黛的卧房。 林玉黛被绑床栏上,嘴里塞着一条毛巾,她喉咙里呜咙着,满眼是泪,正在挣扎。看到温玉娥的下人对她的眼神和举动,她就是再傻也知道温玉娥不会再“善待”她。她不怨温玉娥抛弃她这个同盟,反而怨明珏拆穿她假怀孕的诡计。 温玉娥和邓妈妈带着几个心腹婆子进来,林玉黛看到了希望,忙冲温玉娥眼神致意。温玉娥冷哼一声,让邓妈妈扯下林玉黛的堵嘴布,并松开她的手。 “温家妹妹,我知道你会放了我,都是洛明珏那个贱人不得好死。” “你不是要把我的秘密全吵出去吗?怎么不吵了?” “温妹妹,你放了我,我不会说一个字,我……” 邓妈妈打了林玉黛两个重重的耳光,林玉黛的脸瞬间红肿,满眼恐惧看着温玉娥主仆。她情急之下,说要把温玉娥的秘密吵出去,温玉娥恐怕不能轻饶她。 “温妹妹,我……” “叫夫人,你这个贱人,听到没有?”邓妈妈接二连三打林玉黛耳光。 “住手。”温玉娥呵止邓妈妈。 林玉黛双脸青肿,泪流满面,见温玉娥呵止仆人打她,眼里流露出感激的神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温玉娥递给邓妈妈一把鸡毛掸子。 “邓妈妈,从我生下来,你就照顾我,也是尊贵人,当心伤了你的手。” “多谢夫人体谅。”邓妈妈拿过鸡毛掸子,没头没脸抽打林玉黛。 冬日衣衫较厚,邓妈妈不打林玉黛的身体,只打她的头和脸、手和脚。一顿暴打,林玉黛的脸上和手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肿痕,疼得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温玉娥拿出两张写满字的纸,满脸阴笑走到林玉黛跟前,冷声说:“林姐姐,你在这张纸上按下手印,我就送你到一个好地方,有吃有喝有男人。” “什么?我……”林玉黛张大嘴,快喘不过气来了。 “这是你的卖身契,你自卖自身,甘愿与我为奴,我再把你卖到青楼。” “不――不――”林玉黛认识到温玉娥的阴毒,拼命挣扎。 “不?哼哼!恐怕由不得你。”温玉娥脸上泛起嗜血的笑容,刻毒诡异,“官宦之家三代不能出奴籍之人,你卖与我为奴,我会把你卖到下等妓院。然后找人弹劾林子悦,他还能保住官位吗?这就是林子悦与温家做对的下场。” 林玉黛吓坏了,林家在江东也是望门旺族,在各处做官的人不少。被家族众人看好、官职最高、最有前途的人就是林子悦,若是因她卖身为奴毁了林子悦的前程,她将成为家族的罪人,而且她就是活着,这辈子都休想再倚靠家族。 “夫、夫人,你、你说过我们姐妹情深,求、求你不要……” “姐妹情深?我呸,你知道做陪嫁姑娘是干什么吗?是与我抢男人。你愿意陪嫁,还不就是想抢走我的男人吗?你不得宠,还有什么用?我能饶你吗?” 温玉娥把卖身契扔给邓妈妈,邓妈妈指挥婆子压住林玉黛的手,在卖身契上按下手印。林玉黛看到卖身契上鲜红的手印,眼前一黑,昏倒了。 “都安排好了吗?” “夫人放心,门上的人都打点好了,外面有死士接应,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好,太好了。”温玉娥捂着肚子,咬牙切齿,发出喋喋的阴笑声。 …… 善堂融入森冷漆黑的夜色中,如同一只庞大的怪物,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几个护卫提着灯笼前面开路,多多跟在后面,边走边玩。敏绚拉着杨姨娘跟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很害怕,走得很慢,身后跟着七八个战战兢兢的丫头婆子。 来到关押洪姨娘的房间门口,护卫打开门,在门口挂起灯笼,又递给敏绚一盏琉璃灯,让他进去。敏绚吓得骨酥筋软,犹豫半天,拉着多多一头扎进去。 洪姨娘先被打了四十板子,皮开肉绽,昏过去了。下人把她送回房,给她涂了伤药,让她休息,她醒来之后,连喊带骂。族中长老公议要把她送进善堂,子时处死,她连喊冤叫屈的力气都没有,只想保住一口气,多活一会儿。 看到有人开门,又有火光,以为处绝她的人来了,她窝在柴草上不敢动弹。听到敏绚和多多说话,又见灯笼接近,她拼尽全力,“哇”的一声哭出来。 在侯府做妾十几年,她的路走得很顺,一直被捧得很高,从没感觉象此刻这么孤绝无助。敏绚是她多年的心血所聚,一定是来救她了,她很高兴很欣慰。 “绚、绚哥儿,娘、娘在这儿,快救娘,快……” 敏绚流泪哽咽,跪在洪姨娘身边,还紧拉着多多的手不放。多多无奈,叹了口气,也陪着敏绚跪下了,他根本不看洪姨娘,眨巴着大眼睛四处张望。 多多养在洛明环名下,成了洪姨娘的心病,有明珏和萧怀逸护着他,洪姨娘暂时不敢对他下手,也趁人不备,对他百般呵责,以至于多多非常讨厌洪姨娘。 “绚、绚哥儿……救、救娘……” “姨娘,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跟你告别的,你放心去吧!呜呜……” 洪姨娘听到敏绚的话,眼底刚升腾起的希望瞬间消失,“你、你不孝……” 敏绚失声痛哭,边哭边说:“姨娘总想让我当世子袭侯爵,母亲说这是不懂嫡庶尊卑、仁义礼法,就跟让臣子弑君夺位一样。姨娘犯了十条大罪,害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坏事,自做孽、不可活,就是我当家也会处死姨娘……” “你、你住嘴,你、畜生,你……”洪姨娘张大嘴巴看着自己的儿子,忽然用力大笑起来,她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竟然不如明珏说几句话,她不服气。 “把酒菜拿进来。” 两个婆子端着酒菜进来,放到洪姨娘面前,都没把盘盏打开,转身就往外跑。 敏绚从衣服拿出一条床单,盖在洪姨娘身上,又给洪姨娘倒酒夹菜,让她吃喝,仍旧边说边哭。洪姨娘冷冷看着敏绚,不吃喝、不开口,只是冷冷看着。 多多感觉到冷,又烦闷,不想再听敏绚和洪姨娘没完没了说话,想走,又觉得丢下敏绚出去不仗义。他噘了噘嘴,狡黠一笑,瞪大眼睛,看着房间一角。 “哥哥,你看那边。” “哪里?怎么了?”敏绚一脸惊恐,抓紧多多的手。 “房梁上吊着两个姐姐,嘴里流血,吐着舌头,正冲咱们招手呢。” 敏绚不敢看房梁,一下子跳进来,大喊“有鬼”,向门外冲出去,连多多都不顾了。门外,杨姨娘和丫头婆子听到他的喊声,不约而同,撒腿就跑。 多多的小脸笑成一团,不紧不慢出来,关上门,和几个面露惊怕的护卫一同往回走。走到内院的角门,他才追上杨姨娘和敏绚等人,被婆子洒了一身香灰。 洪姨娘上吊了,用敏绚给她留下的床单,她怎么吊死自己的,无人知道。 仆人传言善堂有鬼,明珏不以为然,她是魂穿者,是最大的那只鬼。府里谣言四起,没人敢靠近善堂,萧老太让人先后做了几场法事,才消停了。 明珏叫来管事婆子,让她们配合杨姨娘处理洪姨娘房里用来固宠的丫头,把整治那群“娘”们的权利交给了杨姨娘,她一心投入到救灾募捐中。 分配完府内杂事,明珏在暖阁整理募捐倡议书,等宋王妃上门。心腹婆子来报说林玉黛和她的两个丫头昨夜偷逃出府了,温玉娥正派人四处查找。 林玉黛是温玉娥的陪嫁丫头,这又是温玉娥房里的事,明珏厌烦林玉黛,不想多管,只让人把这个消息连同她的顾虑都告诉了秋月,她相信秋月会处理好。 仆人传报有客上门,但来的不是宋王妃,而是汝阳郡主,似乎来者不善。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温玉娥惨了 水家不愧是天下第一富族,出手阔气得惊人。五千两足赤金锭,装在十只红漆木箱里,齐齐打开,映衬着冬日的寒阳,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明珏听说汝阳郡主带重金登门,金子抬进平北侯府的大门,人却坐在马车上不下来,马车正堵在侯府的正门。明珏摇头讥笑,汝阳郡主还是想争些脸面,看金子的薄面,她决定退一步,亲自到门口来迎接她,给她一个高高的台阶下。 汝阳郡主面如寒霜,满脸阴涩的倨傲,看向明珏的目光如两把寒光闪耀的尖刀。她一再提醒自己此次登门是为向平北侯府赔礼而来,不能冲动,如不能与平北侯府和解,后果很严重。但她心里憋着一口恶气,不发作出来,会忍出内伤。 看到明珏出来,汝阳郡主两把眼刀在明珏身上捅了千疮百孔之后,才挤出一张笑脸,下车和明珏见礼。明珏贪婪狡狯的目光扫了扫那十箱金锭,笑容欲加灿烂,对汝阳郡主很客气,宾主互到安好,自是表面上维系的一团和气。 汝阳郡主咬牙冷笑,语气中透着浓重的寒意,说:“我儿子被你诬陷,打成重伤,脸面大失,我还要抬着重金来赔罪,这世道哪有公理可言?” “郡主言重了,识时务、顾大局永远是公理,不是吗?呵呵。”明珏的笑容好象三春艳阳,热烈明媚,低声说:“郡主今日登门,想必已经知道那日事件的详情,也应该知道我一片苦心,我也是无奈而为。让平夫人背了黑锅,也影响了侯爷的名声,对令公子的处置确实重了些,这样才能把事情遮过去。” “温家那贱人是背黑锅?那是她罪有应得。” 听到汝阳郡主尖利压抑的怒骂声,明珏心中大声叫好。温玉娥和白迎芷设计水行雷去调戏秋月,两人最终的结果都是得不偿失。汝阳郡主有身份,也有实力,更有手段,引导她去对付温玉娥,可是让明珏省心省力的美事一桩。 明珏轻叹一声,说:“损人不利己的事谁也想发生。” “你不要为温家的贱人开脱,我不信你们妻妾和睦。” 那日,汝阳郡主让人将打得皮开肉绽的水行雷抬回汝亲王府,当即就调动了水家在京城的暗卫,又向汝亲王府借用死士,要为水行雷报板子之仇,为自己出口恶气,被老汝亲王拦住了,劝解许久,总算压住了她的怒气。 老汝亲王毕竟活了一大把年纪,处事沉着冷静,他认为明珏为人聪明,不会徒生是非。于是,他派人调查了几天,又逼水行雷说实话,才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经老汝亲王和汝亲王世子等人细致分析,一致认为明珏为水家好。 他们都知道被水行雷调戏的人实际是秋月,秋月寄居萧家,身份也不容小觑。她是镇南侯府的嫡系旁支,萧怀逸的表妹,她还有一重敏感而重要的身份,就是林子悦的未婚妻。而林子悦是水木除了端木轻、谭金州以外,最看好的后起之秀。 若让人知道水行雷调戏了秋月,传出去,毁了秋月的名声。秋家不会轻饶水家,萧怀逸也不会善罢甘休,最主要的林子悦间接受辱,会成为水木向水家宣战的导火索。到时候,水行雷恐怕就不是挨一顿板子了,还会牵连水家和汝亲王府。 就这样,明珏成了水家和汝亲王府的恩人,理应重金答谢。汝阳郡主出五千两黄金很窝囊,但不出会有更大的麻烦,所以,她强忍怒气来谢明珏了。 明珏活了两辈子,性格一向很鲜明,两世俱带的显著特点都很多。而明珏自认为她身上最为显著的特点就是她对美男与金钱的抵抗力和免疫力。 不管前生今世,她都腐到了骨子里,对美男的免疫力指数绝对是零。虽说她现在只和一个正牌男人有X关系,其他都停留在只能看、不能摸的阶段,但YY无罪。而对于金钱,她的免疫力指数已经到了负数,至于比零低多少,有待考究。 汝阳郡主带了着五千两黄金,等于五万两白银,大概等于她前世的五千万人民币登门,她能拒绝吗?用屁股蛋儿想都知道答案是绝对不会。 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明珏一直很君子,所以,她要为自己心安理得收下这五千两金子找出充足的理由。关键是给汝阳郡主找一个出气筒,于是,她故意提起温玉娥。汝阳郡主知道那日水行雷调戏秋月是白迎芷和温玉娥设计陷害的结果,也恨上了温玉娥。 可温玉娥只是萧怀逸的平妻,身份比明珏和汝阳郡主差了一大截,给汝阳郡主当出气筒份量还不够,也只能暂时将就着用。正当明珏为把温玉娥交给汝阳郡主出气的事犹疑不绝时,份量足够的出气筒来了,时间卡得刚刚好。 门人来报,说:“夫人,宋王妃到。” 汝阳郡主正跟明珏炫耀那十箱金子,听到门人的话,皱眉问:“她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给你当出气筒了,明珏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露半个字。见明珏面露犹豫,汝阳郡主抓住她的把柄一样,使劲追问。明珏装出无可奈何,把宋王妃表面要帮她救灾募捐、实际是来分功的来意很隐晦地告诉了汝阳郡主。 “郡主,请您先到厅堂坐,我既然在门口,就去迎迎宋王妃。” 汝阳郡主哼笑两声,说:“我同你一起去迎宋王妃。” “这……”明珏知道汝阳郡主要迎接宋王妃的用意,面露犹豫,拿宋王妃给汝阳郡主出气也要等进了厅堂,在她们在大门口言语冲突,萧家也不长脸。 “我不该迎接宋王妃吗?萧侯爷享亲王待遇,你与宋王妃平起平坐,还要迎接她。水家只是一等侯,可不是亲王待遇,我更应该去迎接她了。” 明珏应付一笑,说:“应该,郡主请。” 老汝亲王与先皇同父异母,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论辈份,五皇子应该称汝阳郡主为姑母。皇家为君,水家为臣,且水家只是侯爵,汝阳郡主的份位就比宋王妃低了很多。但汝阳郡主一向骄纵,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根本不入她的眼。 宋王妃容貌娇艳,雍容华贵,却神情冷傲,与人淡漠,好象一朵开在隆冬时节的芙蓉花,美则美矣,却不搭调。五皇子的两侧妃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衣衫华丽,满头珠摇玉晃,周身透着俗艳,头却抬得很高,很明显的目中无人。 明珏暗自庆幸,汝阳郡主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来访,很冒昧,不成想却帮了她的大忙。她懒于应酬宋王妃和五皇子的两侧妃,正好交给汝阳郡主打发她们。 宾主互相见礼后,明珏引领她们来到外院的会客厅,下人奉上茶点果品。宋王妃第一次登门,汝阳郡主也来意不善,不方便请她们到沐雪斋登堂入室。 “郡主也来拜访淑仪夫人?”宋王妃问话的语气很淡。 汝阳郡主嘬着茶,说:“我是不想来,可不来不行,没想到会遇上你。” 温玉娥是温贤妃的嫡亲侄女,温贤妃是五皇子的生母,宋王妃是五皇子的正妃。份辈一经排列,汝阳郡主就把温玉娥和宋王妃划上了等号,能客气吗? 明珏见火药味欲浓,忙圆场说:“郡主知道我要救灾,专程来送金子的。” 宋王妃对汝阳郡主露出笑脸,神态也客气了很多。水家有钱,人尽皆知,而钱能买鬼、钱能通神。五皇子夺嫡争位,缺兵权护佑,就拉拢萧怀逸,缺文人清流支持,就拉拢程阁老,也缺银子,就想拉拢水木或水融。 水木和水融虽说是父子,却是冤家,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想脚踩两只船,把水氏父子全收归旗下。结果,水木和水融都对五皇子心生嫌隙,敬而远之了。 听说汝阳郡主来为救灾送金子,宋王妃认为这是一个缓和五皇子与水家关系的机会。忙一改冷傲,跟汝阳郡主故做热情寒喧,却被汝阳郡主的冷脸打击了。 “听说朝廷救灾只准备花七八万两银子,我此次给淑仪夫人送来了五千两金子,宋王妃不奇怪我为什么一下子送这么多金子吗?” “水家是天下第一富族,郡主也是大方爽利之人。”宋王妃的语气很温和。 明珏知道汝阳郡主已把宋王妃当成出气筒,她们很快就要开战,虽说她是主人,却也扮演了看热闹的角色,所以她不出声,低着头数茶叶。 “天下第一富族就平白无故送人五万两银子吗?你当水家的钱财是大风刮来的?我告诉你原因。”汝阳郡主狠狠看着宋王妃,喝了口茶,说:“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调戏了萧侯爷的平夫人,我带五千两金子来赔罪,破财免灾,我没办法才给平北侯府送钱的。呵呵,要说温家的小姐我也见过,那姿色连我们水家的三等丫头都不如,真不知道我儿子为什么不调戏别人?偏偏跑到萧家来调戏她。 要说这男人的口味也真是奇怪,就象我儿子非调戏孕妇一样。唉!象淑仪夫人这模样才情在京城也属一属二,可怀孕的是温家小姐。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什么绝色美人没有?可得宠的还是温家的小姐。当今皇上未登基之前,温顺侯就把妹妹送给他做妾,皇上刚登基,温顺侯又送上了自己的女儿。 女儿年老色衰,他又赶紧送上孙女,听说温顺侯的重孙女也十岁多了,不出两三年,估计他的重孙女也会进宫伴驾,这么多女人护佑,五皇子能不得圣宠吗?前几天我见过五皇子,他身上的阴气很重,估计是一直沾女人的光所致。” 明珏心里大呼过瘾,这番话除了汝阳郡主,估计没人敢说了。汝阳郡主也是性情中人,只可惜她爱上的水融,在水家内院的残杀中,她得罪了水木。 宋王妃气得暗自咬牙,她身边的两侧妃也脸色不善,只是不便于发作,心里却都把汝阳郡主忌恨上了。她们来的时候,五皇子一再嘱咐,让她们想方设法拿到救灾募捐的主动权,占据首功,把明珏推到替她们跑腿的位置上。 有汝阳郡主在,而且汝阳郡主处处针对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如此一来,要想达到五皇子的目的就有难度。除非汝阳郡主走后再谈,可时间不充裕,救灾募捐必须马上开始。但看汝阳郡主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不准备告辞。 宋王妃强忍怒气,笑对明珏,说:“淑仪夫人,我们还是商量募捐的事吧!” 明珏点头说:“好,我之前也有所准备,请王妃过目。” 丫头拿进募捐倡议书和募捐箱,还有启明帝的墨宝,一一摆到桌子上,让宋王妃等人过目。看到募捐倡议书的主要位置盖上了明珏的印信,宋王妃脸色很难看,暗恨明珏不把重要位置留给她。明珏也没跟她商量倡议书的内容,就直接写好了,这样做就是不打算听五皇子的话,到时候能有五皇子的功劳吗? 宋王妃拿过倡议书,和两侧妃一起仔细看了一遍,又互使了眼色,说:“淑仪夫人,我想把倡议书拿回府请五皇子过目,看哪里有需要改动的地方,也请他参谋。另外,皇上的墨宝还请淑仪夫人给我几张,我一并拿回去交给五皇子。” 明珏暗自冷笑,宋王妃这是要撇开她单干,把功劳全部据为己有。她之所以在倡议书上提前盖好印信,就是不想让宋王妃吞功,决不能便宜五皇子一派。 “王妃可以把倡议书拿回府请五皇子参谋改动,皇上的墨宝却没有多余人给王妃了。皇上共给我写了十二张墨宝,我给了户部六张,让他们向大家族租借城外的庄子和宅院用。我让人做了四只募捐箱,每只箱子上都贴了一张,还剩余两张,要留下来备用。万一突然要用,不能随便求皇上,正好派上用场。” 宋王妃听明珏说得头头是道,不便强求,便挤出一张笑脸,询问明珏有关募捐救灾的事,想从中打探更多的消息。明珏很热情,跟她说了很多,无非是一些良心呀!民心呀,社稷安定之类的,语气慷慨,实际有用的内容很少。 汝阳郡主见自己成了被忽略的对象,心中郁气更盛,她对募捐良心墨宝之类一概不感兴趣,她只想出口恶气。刚才说温家,把宋王妃气得脸都青了,她心里着实畅快了一把。但相比她忍得那口气,儿子挨打,又送人金子,这远远不够。 “五皇子得圣宠,让他进宫求皇上再写几张不就行了?皇上要是不同意,就让温贤妃和温淑媛到皇上面前摆红粉阵,再叫上温顺侯的重孙女,能求不来吗?” 宋王妃咬牙说:“郡主可真会高抬人,可惜不象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 明珏怕她们打起来,赶紧两边陪笑劝阻,差开话题,总算暂时压住了。明珏见宋王妃阴沉着脸,无奈之下,只好跟她交了些实底,让她出气筒也有代价。 “听你们说了这么半天,我总算明白了,这募捐救灾就是你们打着皇上的旗号跟别人要银子,然后再分给那些难民,让人念你们和皇上的好,说白了,这就是你们沽名钓誉的手段。”汝阳郡主冷哼一声,又说:“你们的功劳不好分,就象做贼的人分脏不均一样,要说淑仪夫人和五皇子本是亲戚,又何必斤斤计较。” 宋王妃不知明珏与温顺侯府的恩怨,满脸疑惑看着汝阳郡主。明珏知道汝阳郡主会挑事,不想理会,正想怎么应付,忽然看到朱艳正冲她招手,一脸急切。 “王妃、郡主,我先失赔一下。”明珏来到门口,问:“什么事?” 朱艳忙施礼回话,说:“夫人,狗子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找你。” 狗子人机灵,又踏实肯干,这几年也长出息了。他一直在梅隐居当差,现在也成了一个小管事,手下有四五个小厮供他差谴,事情做得一直不错。 “他跟谁一起来的?有什么事?” “回夫人,他一个人来的,奴婢问他有什么事,他支支吾吾不肯说。” “叫他到门房里等我。” 朱艳应声去传话,明珏叫过丫头婆子嘱咐了一番,就去了门房。狗子见到明珏,恭恭敬敬行礼,明珏让他起来,问他有什么事,他左张右望,仍不肯说。 明珏冲房里的丫头挥手,示意她们退下,又问狗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狗子拿出一只用红布包裹的紫晶琉璃钗,递给明珏,说:“这个……” 这只紫晶琉璃钗是十公主今年及笄生日时,明珏送给她的礼物,十公主很喜欢。十公主还真会找地方,居然跑出城,藏到了梅隐居,好吃好喝好住,还不用担心被抓。小乔这几天率金翎卫搜查京城的青楼客栈,还封锁了交通要道,派人到处打探十公主的消息。他就是抓破脑袋想,也想不到十公主藏到了梅隐居。 自得知十公主离宫出走,明珏就一直担着心,怕她遭遇不测,这回总算能放心了。十公主拒嫁程家,不想回宫,怎么安顿她,还需明珏费一番心思。 “她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住在你的院子,就我和雪莺姐姐两人知道她在梅隐居。” 明珏点点头,说:“你告诉雪莺要好好照顾她,保守秘密,还有事吗?” “她说让你有时间去趟梅隐居,她有事跟你商量。” “知道了,等忙过这几天我去看她,你让她自己小心些。”明珏想了想,又说:“多多和敏绚要到梅隐居住几天,你让雪莺提前安排,别让他们发现十公主在梅隐居。你去别苑看看梁成是不是已经出城了,要没有,你跟他们一起走。” “是,主子。” 明珏让朱艳送狗子离开,又让仆人将汝阳郡主送来的金子抬到沐雪斋,安排妥当,她才回会客厅。会客厅里气氛不对,汝阳郡主阴沉着脸,好象一只险胜一局的公鸡,得意却警惕。宋王妃和两侧妃脸色铁青,不用问是知道她们败了。 见明珏进来,宋王妃挤出几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拿起一份倡议书,匆匆跟明珏告辞。明珏也不留她们,只告诉她们时间紧迫,她想马上开始募捐。 宋王妃要回府跟五皇子及诸多幕僚商量,让明珏等她回话,最晚到午时,就让人带话过来。明珏同意了,满面含笑,很客气地送她们离开。 汝阳郡主见明珏回来,冷哼一声,说:“金子你收下了,我的条件呢?” “什么条件?” “你跟我兜圈子吗?”汝阳郡主脸上滑过阴毒尖刻,冷笑说:“别说现在外面传言我儿子调戏了萧侯爷的平夫人,就是调戏了你,也不值五千两金子。你收下金子,就证明水家和萧家的亲事结成了,以后就在一条船上了。” 萧怀菱喜欢水行雷,白夫人也想跟水家做亲,而萧怀逸不同意,现在暂时压住白夫人母女,萧怀菱年龄很大了,迟早这件事还会吵出来。 看金子的面子,明珏想促成这门亲事,反正也没有害处。至于萧家跟水家坐不坐一条船,等金子到手,她会想办法让萧家仍保持中立,才不去管水家的闲事。水家只抓着一个萧怀菱,说话根本就没份量,筹码很轻,也不足以威胁萧家。 明珏笑了笑,说:“我不敢跟郡主兜圈子,至于那件事,我会尽力而为。水家要娶萧家的女儿,也要三媒六聘,按规矩来,不是你我一说就行的。” “知道了,结亲的事我自会准备,不会委屈萧家的女儿。”汝阳郡主起身告辞,又说:“转告那位平夫人,我会诅咒她生一个比她还丑的女儿。” “呵呵,诅咒要常挂在嘴边上,还要跟众人说才有效果,否则就是白诅咒。” 汝阳郡主嘴角挑起刻毒的冷笑,她把水行雷挨打的恩怨记到温玉娥身上,恨透了温家人,刚才又跟宋王妃和两侧妃闹得很不愉快,就更恨温玉娥了。 温玉娥最担心自己会生下女儿,最害怕自己生下的孩子不健康,这已经成了她的心病。每天都会让大夫来看,每次都会问她怀的是男是女,根本不嫌烦。 汝阳郡主会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温玉娥怀的是女孩,这等于把温玉娥逼上了绝路。充分利益汝阳郡主这个帮凶,无须明珏再出手,就能达到目的。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是辨证论的说法。现在,汝阳郡主成她的朋友了。 送走汝阳郡主,明珏兴冲冲回到沐雪斋,摸着金子,她激动不已,心中寻思忖度。收下金子,等于她同意将萧怀菱嫁给水行雷了,可萧怀逸不同意,她要想办法说服萧怀逸。萧怀逸认定的事,不好改变,给不给她面子,她心里没底。 受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千古之公理。 等救灾的事情忙出头绪,她打算去梅隐居看十公主,顺便到水木山庄拜访水木。此次水木捐出数百间房子安置灾民,也确实帮了她的大忙。 杨姨娘来报,说洪姨娘房里用于固宠的四五个大丫头配人的配人,发卖的发卖。当年勾结洪姨娘、卖主求荣的丫头翠黛由翠墨做主,被卖到了最下等的窑子里,并规定她每天必须接客五十人,她的哥嫂家人都打了顿板子,卖到漠北了。 追随洪姨娘的那群“娘”们看到这结果,个个战战兢兢,惶恐不已。杨姨娘挑着里面最不安份的也处理了几个,剩下的让她们先安定几天,再做处理。 “你做得很好,有当家人的风范,继续努力。”明珏从不吝啬好话。 “夫人谬赞了,是夫人调教得好。” 明珏点头一笑,当着房里诸多丫头婆子的面,抬高声音,说:“上次水家公子在梅林调戏平夫人,汝阳郡主有愧于心,听我要救灾募捐,就带了五千两黄金登门,以支持我救灾为名,向侯爷和平夫人赔罪。可汝阳郡主也很气人,她说在江东有一位高人教过她秘法,她一口咬定平夫人怀的是女儿,真让人心急。” 杨姨娘忙赔笑说:“侯府常用的大夫也说平夫怀的是女儿,还说孩子上次被沉龙醉一薰,有可能是残疾,别说夫人着急,连奴才们都跟着担心。” 屋里屋外的下人听到明珏和杨姨娘的对话,脸上都流露出听到重磅级八卦的兴奋。多数人对八卦有天生喜好,免费传播也乐此不疲,有人甚至当成资本炫耀。 “真让人操心。”明珏叹了口气,转向杨姨娘,说:“这几天我忙救灾募捐的事,不在府里,这一房的事就麻烦你了。平夫人那边还需你多费心照顾,主要是别耽误她请大夫。压制下人,别让她们乱说,千万不能把汝阳郡主的话传出去。” “是,夫人。” “明天就腊月初一了,要忙碌过年的事情,备年货,都需要你多费心。” 杨姨娘很激动,忙说:“夫人放心,妾身不会让夫人失望。” 萧怀逸回来,明珏把汝阳郡主带重金登门的来意说给他听,并给他讲汝阳郡主和宋王妃斗鸡一般开战的情景。萧怀逸也觉得可笑,拿她们打趣了几句,并逗弄明珏。明珏见他高兴,就把汝阳郡主要向萧怀菱求婚的事告诉了他。 出于明珏意料之外,萧怀逸痛快答应,让她去告诉白夫人,也没多说原因。 明珏面露疑问,“你不是不答应吗?为什么又同意了?” “我不答应行吗?”萧怀逸把明珏拉到怀里,说:“金子你都收下了,我不答应,把金子送回去,岂不是让你没面子?我要照顾你的情绪,免得你罢工。” 这门亲事萧怀逸是因为她才答应的,这令明珏很感动。她垂头努嘴,萧怀逸若不答应,真要把五千两金子给汝阳郡主送回去,那不等于摘她的心吗? “谁罢工了?还不是你老中途罢工逼我答应你好多条件。”明珏提起他们之间的闺房秘事,不禁面染红霞,眼波流转间,便有媚意无限。 萧怀逸把明珏搂进怀里,嘴角挑起媚惑的笑容,吻着她的耳轮,说:“你在上面我就不罢工了,保证让你高兴,妻唱夫随,我的事由你全权做主。” “这还差不多。” “那我们……”萧怀逸冲床铺抬了抬下巴,眉稍眼角荡漾着求欢之意。 昨晚因为洪姨娘的事,两人都没心情,什么也没做。自第一次到现在,夜里必做、白天加班,连明珏来了癸水都不休息的事在昨夜暂停了。 明珏知道萧怀逸想加班补课,呲了呲鼻子,说:“等午睡的时候。” 两人吃过午饭,进到卧房,眉来眼去调情,准备午睡,“程咬金”来了。 “妾身见过淑仪夫人。”来人是五皇子的侧妃,姓李,上午见过。 “李侧妃请坐。” 宾主各自落坐,寒喧几句,下人奉茶之后,转向正题。 “五皇子说淑仪夫人的倡议书写得很好,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李侧妃笑得很真诚,又说:“只是应该给宋王妃留出盖印信的位置,免得让人误解。” 明珏淡淡一笑,说“倡议书是我提前准备的,不知道五皇子有此美意。” “不要紧,五皇子又让人重新写了一份,你看看。” 五皇子府的丫头呈上新写的倡议书,让明珏过目。这份倡议书上,重要位置仍留给明珏盖印信,但宋王妃的印信盖得很霸道,大有跟明珏分庭抗礼之势。明珏暗自冷笑,不想太过计较,五皇子就为抢功而来,怎么也要给他颗甜枣吃。 “这份倡议书写得很好,有劳五皇子费心,就以这份为准吧!” “那就太好了,都拿进来吧!” 李侧妃指挥下人拿进几十份倡议书,格式跟她让明珏看的那份一样,字迹也不多。宋王妃的印信已经盖好了,只要明珏盖上印就能张贴了。 明珏让朱艳取来她的印信,当着李侧妃的面儿盖到倡议书上。她又检查了盖好印信的倡议书,确认无误,就让下人按原计划张贴在街头巷尾。 “淑仪夫人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募捐?” “今天下午先让人带倡议书和募捐箱到皇子王孙的邸碰碰运气,第一站就是五皇子府,还要劳驾你侧妃转告宋王妃一声。” “好,那我就告辞了。”李侧妃站起来,笑了笑,说:“淑仪夫人,五皇子让你给皇上写一份陈情的折子,今天递上去,把募捐的准备情况向皇上陈明。五皇子说你要是觉得有邀功之嫌,怕皇上怪罪,不防把他和宋王妃的名字都写上。” “我明白,请你转告五皇子,难得他有心,我向皇上陈情记他的功劳。” 送走李侧妃,明珏没心情再午睡,叫来下人准备出去募捐之事。被放了鸽子的萧某人沉着脸,用卫生眼珠扫射明珏,一脸欲求不满的怨妇模样。 救灾募捐进行的很顺利,五六天的时间便募到了一万余两的银钱财物。又由明珏和宋王妃出面张罗,在京城设了八座粥棚,对京城的穷苦人和乞丐开放舍粥。一时间,募捐救灾办得红红火火,有关明珏和宋王妃善心善举的话题不绝于耳。 林子悦拿着启明帝的墨宝向名门旺族租借北城外的庄子和宅院,没有谁敢站出来说半个“不”字。几天的时间,五六万流民全部安置妥当,没有人再露宿街头。林子悦又按明珏的计划,给无病无痛、身强力壮的灾民找了活干,给他们发工钱,让他们做工养活自己和家人,也减少了救灾的负担。 救灾主要是解决灾民的衣、食、住三方面。住的问题最先解决,有了住的地方,又有粮食,吃的问题也随之解决了,最令明珏头疼的是灾民的棉衣。 此次募捐也解决了棉衣的问题。救灾募捐成了京城人人议论的话题,感动了许多人。有的人家没有多余的钱财,也想为救灾出一份力。明珏就给他们发了布料、棉花和针线,人多力量,五六万套棉衣几天的时间就做成了。 募捐在此次救灾中起了重大作用,也给以后救灾提供了可寻的经验。朝廷省了不少银子,又解决了历年救灾存在的大问题,启明帝龙心大悦,在朝堂上表扬了萧怀逸和五皇子,称赞他们有贤内助,又加官晋职封赏了林子悦。 街头巷尾、犄角旮旯再也听不到平北侯的平夫人被水家公子调戏的丑闻,而是淑仪夫人仗义救灾的美闻,连五皇子的人气指数也跟着直线飙升。 …… 邓妈妈从外面匆匆忙忙进来,还没弹去脸上的风雪,就被温玉娥一把抓住了。 “祖母怎么说?快告诉我,邓妈妈,你快告诉我。” “老夫人说让你再忍耐几天,胎儿是男是女要等四个月才能看出来,让你不要信别人胡说八道。老夫人在你出嫁之前,就请高人算过了,确定你这次八九成要生男孩。”邓妈妈缓了口气,又说:“老夫人说这几天宋王妃正忙着募捐救灾为五皇子搏美名,让你消停些,好好养养身子,别再闹了,过几天再说。” 温玉娥咬牙冷笑,脸上透出扭曲的森冷,“他们让我嫁给侯爷做平妻,不就是为五皇子拉拢萧家吗?现在五皇子有了搏美名的机会,就不管我了。若是皇上现在立五皇子为太子,他们肯定忙着庆祝,我就是死了,他们也不会管我。” “我的夫人哪!你可不能这么说,老夫人可是最疼你的。” “疼我?哼哼,鬼才相信。”温玉娥又委屈又伤心又气闷,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边哭边说:“现在京城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我怀的是女儿,他们肯定也相信了,不管我了。早就到四个月了,你们偏说不到,怀孩子要从最后一次癸水计算,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早就四个月多了,还不找人给我看,还不就是相信外面的传言了。他们肯定都认为我怀的是女儿,都不想管我了,呜呜……” 刘嬷嬷被打了板子,伤还没全好,听到温玉娥哭闹,进来劝慰,说:“夫人,你再忍耐几天,等老奴好些,回府去求老夫人找人再给你看看。你就是怀了女儿也比洛明珏强,她连个女儿都怀不上,折腾再欢有什么用?” 温玉娥十指紧扣,咬牙切齿,阴笑说:“我就是怀了女儿,也不能便宜了洛明珏。上次她因为沉龙醉流产,大夫说她要一两年才能再怀孩子的。” “夫人这么想就对了,有洛明珏比着呢,你就是生下女儿,侯爷也高兴。” “哈哈……你终于说实话了。”温玉娥一把揪住刘嬷嬷,怒吼:“我怀的就是女儿对不对?要不你也不会这么说,说怀了女儿也比她强,你这是安慰我吗?” 刘嬷嬷忙抓住温玉娥的手,陪笑劝慰,好话说尽,也不见温玉娥阴转晴。在温家几个小姐中,温玉娥是佼佼者,心机手段都不错,也是温顺侯夫人重点培养的对象。可她太想生下嫡子了,简直快疯魔了,谈到怀孕,就一点理智都没了。 “我知道我怀的是女儿,我绝不便宜洛明珏,绝不便宜她。” 邓妈妈扯了扯刘嬷嬷,两人低声商量,为温玉娥想应对之策。可她们谁也不敢再劝慰温玉娥,怕一高兴惹恼她,会有更大的麻烦。她们一个是教养嬷嬷,一个是奶娘,可现在温玉娥发起怒来,根本不顾及她们的体面。 丫头端着吃食进来,说:“夫人,用饭吧!厨房的林大娘给你做了几个清口的小菜,听她说是用夫人庄子里自产的花生油做的,比菜籽油香多了。” 温玉娥确实觉得有了胃口,比往日多吃了一些东西,就让下人端走了。 “刘嬷嬷、邓妈妈,做菜用的花生油是洛明珏庄子里产的,你们听到了吗?” “老奴听到了。”刘嬷嬷和邓妈妈见温玉娥脸上阴晴变幻,不知道她的用意。 “我知道我怀的是女孩,哼哼!不能便宜洛明珏,我有一个主意。” …… 明珏接连忙碌了好几天,救灾募捐理出头绪,有条不紊进行,她也松了口气。 “夫人,荣威院厨房的张婆子来报,说林大娘得了刘嬷嬷的好处,让她男人从外面弄来两瓶蓖麻油藏到了厨房,看样子是给平夫人找的。” “蓖麻油能吃吗?温玉娥找蓖麻油干什么?” 田妈妈忙低声说:“蓖麻油不能吃,吃了能让人拉肚子,孕妇吃了有可能落胎。我以前听老太太说用蓖麻油煎蛋,空腹吃下去,最多两刻钟就能流产。” 明珏一惊,忙问:“温玉娥的丫头又有怀孕的?” “没有,平夫人房里除了林姑娘就四个丫头服侍过侯爷,因秋小姐的事杖毙了两个,碧珠被关进家庙了,玲珠流产了,林姑娘逃走了,不可能再有人怀孕。” “她准备蓖麻油难道是给自己用的?”明珏随口问出这句话,马上怔住了,温玉娥是心思歹毒的人,没有她做不出来的事,但她做什么都会有好处。 “这老奴可不敢说。” 明珏思虑片刻,笑了笑,说:“田妈妈,其实你心里清楚,不确定的事谁也不敢说,但我们要防患于未然,别到时候让人陷害了。” 田妈妈见明珏看懂了她的心事,不再隐瞒,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明珏。明珏点头一笑,叫来几个心腹下人,仔细吩咐一番,让她们务必打起精神。 …… 林大娘是荣威院厨房的管事,一大早从库里领来食材调料,正带人收拾。 温玉娥房里的二等丫头走来,说:“林大娘,平夫人想吃煎蛋,要煎得嫩嫩的。你记住,要用夫人庄子里产的花生油煎,平夫人喜欢吃,千万别用菜油。” “姑娘放心,老奴这就去做。” “你要亲自准备,亲自送去,别让脏兮兮的人插手。” 林大娘会意,忙说:“请姑娘转告平夫人,一柱香的时间就能煎好送到。” “好,我这就回去告诉平夫人,你麻利些。” 张婆子眼里闪过狡猾的笑意,唠叨说:“一大早平夫人就想吃煎蛋,多油腻。” “用你多嘴,干你的活吧!”林大娘训斥了张婆子,转身进厨房煎蛋去了。 “你们先忙,我肚子不舒服,去排解排解。”张婆子捂着肚子溜出了院子。 荣威院主院的暖阁里,温玉娥端着一只茶盏,满脸森寒,目露绝然。刘嬷嬷和邓妈妈还有两个丫头都一脸犹疑看着她,想阻止劝告又不敢出声。 刘嬷嬷叹了一口气,说:“夫人,你喝蓖麻油打掉孩子,嫁祸给洛明珏,是条好计。可你要考虑好,落胎很痛,尤其现在你已经怀了四个月了。” 温玉娥冷哼一声,咬牙说:“没什么好考虑的,我早已知道我怀的八成是女胎,又害怕有残疾,还不如打掉痛快,但不能便宜洛明珏。到时候我就一口咬定是吃了她庄子产的花生油煎的蛋才落胎的,她浑身是嘴都说不清。到时候我请萧氏家族长老公议,再让人到朝堂弹劾她善妒,一定能把她踩到脚底。侯爷知道我被害落胎,一定会更加疼惜我,我赶紧调理身子,几个月就能怀上。” 去厨房传话的丫头回来了,说:“回夫人,林大娘去煎蛋了,她说一柱香的时间就能做好,奴婢嘱咐她用花生油,并说让她亲自送来。” 邓妈妈想了想,问:“厨房的花生油里掺入蓖麻油了吗?” “掺了,掺的不多,检查才能发现,平常做菜吃也没事。” 温玉娥点点头,说:“你去看看,只要林大娘煎好蛋,马上来报。” “是,夫人。”丫头出去,片刻功夫又回来了,“夫人,林大娘送煎蛋来了。” “好,你们到门口守着。” 丫头们都出去了,暖阁里只剩了温玉娥、刘嬷嬷和邓妈妈。温玉娥长吁一口气,脸上绝然更深,端起提前准备好的蓖麻油,没有犹豫,一饮而尽。 …… 林大娘端着一只红漆托盘匆匆朝主院走来,托盘里有一只青花瓷盘,一只盖碗,里面盛着煎蛋。她一脸急切兴奋,正想帮温玉娥做成这件事,怎么领赏呢。 刚到主院门口,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跑过来,重重撞到林大娘身上。林大娘正分神之际,没抓紧托盘,小丫头一撞,她手里的托盘、瓷盘和盖碗全飞出去了。 “小浪蹄子,你找死呀?你眼睛瞎了?”林大娘对小丫头破口大骂。 小丫头忙赔礼道歉,“林大娘,是奴婢不对,奴婢有事,奴婢……” 托盘、瓷盘和盖碗都掉到雪上,并没摔碎,两只煎蛋落到地上,正冒着香喷喷的热气,她又急躁又气愤,想抓住小丫头,打两下出气。小丫头趁她不注意,又撞了她一下,从她腋窝下钻出去,撒腿就跑,气得她又一顿大骂。 林大娘气呼呼拣起托盘、瓷盘和盖碗,正要去拣那两只煎蛋,一铲带着土的雪飞过来,严严实实盖到那两只煎蛋上,气得林大娘直翻白眼。 “这可是给平夫人准备的,你竟敢从上面盖雪?你……” 扫雪的婆子冷哼一声,说:“都弄脏了,你怎么给平夫人吃,重做不就行了。” 温玉娥的丫头见林大娘一直没送煎蛋进去,就出来催了,听说煎蛋弄脏了,忙让林大娘重新做,快点送来,她又跑回院子回话了。 林大娘顾不上喘气,跑回去重做煎蛋,她刚到厨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巨响声。她进去一看,两罐子掺了蓖麻油的花生油全打碎了,油汪汪洒了一地。 没有花生油了,怎么做煎蛋?再去库房领油也来不及做手脚了。林大娘昏了头,忙向主院跑去,要把这消息报给温玉娥,刚到厨房门口,就碰到温玉娥的丫头来催她。听说油全洒了,没法做煎蛋了,丫头怕担责任,忙扯着她去见温玉娥。 两人刚到主院门口,就听里面喊:“平夫人见红了,快、快请大夫。” ------题外话------ 祝亲们元宵节快乐。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份美差 听说温玉娥流产了,落下的是一个成形的男胎,温顺侯府顿时炸了锅。温顺侯夫人和温顺侯世子夫人直奔平北侯府,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 温玉娥有备落胎,早已提前找好了大夫和稳婆,随时准备救治。但生蓖麻油太过霸道,孩子又月份较大,导致她出血较多,人已经昏迷不醒多时了。 温顺侯夫人进到荣威院,就摆出一副老封君的架势,吆五喝六,让人把荣威院的仆人全绑了。除了荣威院主院温家陪嫁来的下人,其他人根本就不听她的号令,该干什么干什么,对她们不理不睬,弄的她脸面大失。 “唉!女儿呀!你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呀?连老太太发令都指使不动萧家的下人,你平时还不知道怎么任人揉圆捏扁呢,我可怜的女儿呀!”温顺候世子夫人坐到温玉娥床边,边嚎哭边埋怨,好象温玉娥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别嚎了,让她安静会儿。”温顺侯夫人低声斥呵,又向稳婆询问了温玉娥的情况,得知好好休养无大碍,才放下心,把刘嬷嬷和邓妈妈叫出去询问情况。 刘嬷嬷和邓妈妈不敢有丝毫隐瞒,将温玉娥落胎的经过和盘托出。得知温玉娥自行流产,想嫁祸给明珏,谁知却人算不如天算,最终自食苦果,温顺侯世子夫人无话可说,抽抽咽咽埋怨温玉娥自作主张,又怒骂刘嬷嬷和邓妈妈不成事。 温顺侯夫人沉着脸忖度许久,说:“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把对手拉下水,这主意不错,我果然没看错六丫头,她是个有手腕的,当时真应该把她送进宫去。” “弄成这样,不能嫁祸洛明珏,却把自己也搭上了,唉!” 邓妈妈想了想,说:“老夫人,我们一定要想个办法把这事嫁祸给洛明珏。” “让我再想想,不能便宜洛明珏,唉!强中自有强中手,你们一开始就落到人家编好的网里了。”温顺侯夫人满脸愤恨,咬牙切齿,又说:“京城和府里到处有人传言六丫头怀的是女儿,结果打下来的是男胎,她喝下蓖麻油,煎蛋却在门口被撞飞了,想重新去做,厨房里的油全打碎了,你们觉得这是巧合吗?你们也真不让人省心,有这样的主意,为什么不跟我商量?计策不错,是你们没做好。” 刘嬷嬷和邓妈妈听到温顺侯夫人怪罪她们,慌忙跪下赔罪,又齐声说:“一定是洛明珏搞的鬼,绝不能便宜她,要为夫人讨回公道。” “洛明珏呢?她怎么不过来看看?” “回老夫人,她没再府里,听说她一早就出城了。” 温顺侯夫人的老脸上密布寒光,许久才说:“既然她不再就好说了,怎么也是闹起来了,索性大闹一场,不能扳倒洛明珏,也千万不能让萧侯爷怀疑到六丫头身上。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可靠吗?尤其是那个厨娘,她可不是我们家的人。” “回老夫人,这件事只有老奴、邓妈妈和三个丫头知情,都是自幼伺候六小姐的可靠下人。那厨娘不知详情,收了我们的银子,不会乱说,她……” “通知死士,设计除掉她,不能让她活到萧怀逸和洛明珏回府。” “是,老夫人。” 温顺侯夫人忖度片刻,说:“派人给萧家老太太、长房大太太送信,就说六丫头被人陷害流产,我过来看孙女,顺便跟她们讨一个公道。” “是,老夫人,奴婢这就去传话。” 传话的人回来很久了,温顺侯夫人等的黄花菜都凉了,萧老太、白夫人和萧家大大小小的主子们纯心不给她面子,没一个人登门,连个下人也没打发过来。 等到天过午时,温顺侯夫人气恼至极,实在等不下去了,她不顾体面,破口大骂。听到她的吼骂声,萧家几个管事婆子牺牲午睡时间,过来“请安”了。 “长房出了这么大的事,平北侯府的主子们就不说过来看看吗?” 为首的管事婆子陪笑说:“老夫人言重了,得知平夫人流产后,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四太太和各房的奶奶们都亲自登门或打发体面下人来看了。大夫说平夫人需要休息,她们才走了,哪还敢轻易上门打扰?快过年了,太太奶奶们都忙碌各屋各房的事,您老要是想给平夫人讨公道,必须等侯爷和夫人回来。” “萧侯爷和洛夫人什么时候回来?” “哟,那奴才们可不知道,听说侯爷和夫人陪皇上到城外视察救灾了,要是被一些闲事绊住脚,在庄子里住上几天再回来也说不定。” “你……”温顺侯夫人几乎气结。 天已过午,温家主仆饥肠辘辘,却一直没等到萧家的主子们露面。温顺侯夫人气急交加,实在等不下去,在平北侯府内威吓了几句,带人灰溜溜离开了。 …… 一辆马车停在离平北侯府最近的酒楼,朱艳和两个小丫头从车里出来,直奔酒楼二楼的雅间。紫竹见朱艳上楼,忙迎上来询问情况,两个低语了许久。朱艳让人买了几笼这家酒楼的特色包子,又带着小丫头回了平北侯府。 雅间很大,中间隔着一架山水屏风,明珏和萧怀逸在里面对饮轻酌,几个丫头婆子在外面用餐,萧怀逸的随从在雅间外面的厅里,也正吃得热闹。 紫竹进来,说:“夫人,朱艳来报信,说温顺侯府的人走了。” 明珏心情大好,喝了几杯果酒驱寒,酡颜微薰,媚眼流转之间,更显风情婉约,她冲萧怀逸挤了挤眼,问:“我们现在回去吗?” “到街上转转吧!回府也没事。” “去别苑看看”明珏转向紫竹,说:“你带人回府,让风兰和丝菊跟着我。” “是,夫人。” 萧怀逸扶着明珏上车,两个丫头另乘一辆车,护卫骑马,一行人向别苑而去。 自嫁到萧家,她偶尔会回别苑一趟,从未久留,很怀念在别苑的生活。今天因为温玉娥流产,平北侯府乌烟瘴气,她躲清静,决定今晚和萧怀逸一起住到别苑。府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出城伴驾视察了,不回府也无事,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我前几天让你派人查找林玉黛的下落,有消息了吗?” “没人回报消息。”萧怀逸微微皱眉,说:“没必要理她那种蠢人,找回她又能怎么样?她也不会念你的好,不知还会生出什么是非,就当她逃走了事。” 萧怀逸对林玉黛的厌恶已达到极点,别说怜香惜玉,就连那么一点点感觉都没有。林玉黛一直沉浸在自己梦里,殊不知在她的人生已错过了梦醒时分。 明珏心里涌起几分快意,又对林玉黛其人有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明的辛酸怨愤。林玉黛失去利用价值,阴毒如温玉娥,不知怎么折磨她呢。 听温玉娥的下人报林玉黛主仆逃走了,明珏就让仆人密查了那晚府里进出的人员车辆,确定林玉黛主仆被温玉娥派人弄出府了,去了哪里,至今下落不明。 今天,启明帝到城外视察救灾,明珏和宋王妃做为功臣,有幸同行。在城外见到林子悦,明珏跟他说了林玉黛的事,林子悦气得五脏六腑直疼,毕竟是同族亲眷,不能弃之不理,他向明珏赔礼,并求明珏帮忙打探林玉黛的下落。 明珏叹气说:“如果林玉黛只是一个独立的人,我大可以不管她,可她是林大人的妹妹,又是我祖母的外孙女,看这两层情面,不管她怎么行?如果她还能活着回来,希望她能接受教训,最起码能长些心眼,分清好人坏人。” 萧怀逸揪了揪明珏的下巴,宠溺念笑,说:“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的嘴很厉害吗?很象刀子吗?” “有时候象真刀子,有时候象裹了蜜糖的刀子。” “甜到能杀人也不错,嘿嘿……” “真的吗?我尝尝。”萧怀逸把明珏拉到怀里,冲她鲜红的唇瓣重重吻下去。 两人在车上相依相偎,调笑嘻闹,真情微荡心间,温暖三九严寒、风雪坚冰。 原来萧怀逸早就知道林玉黛的下落,他厌恶林玉黛透顶,怕明珏去求她,才不告诉明珏。刚才他无意间说露了,招架不住明珏的强势追问,才说出来。 靠近京城的南城门,有一座规模很大的青楼,叫聚芳斋,是温家的产业,温家埋在王侯将相府邸的红粉暗桩都是经聚芳斋特殊培训过的。 林玉黛和她的两个丫头都在聚芳斋,已被逼接客了,因她们的卖身契都在温玉娥手里,除非让温玉娥放人,否则就是散尽千金也无法为林玉黛主仆赎身。 明珏左思右想,决定先不把林玉黛的行踪告诉林子悦,更不敢让洛老太太知道。林玉黛空有才女之称,却不是贞洁烈女,不会因被逼接客而自杀。先让她好好“享受”一段时间,认清温玉娥的真面目,也给明珏留出想办法救她的时间。 “十公主的事怎么办?她现在梅隐居。” “自己揽下的事自己处理,你不是聪明吗?” “我自己揽下的事?她可是你表妹呀!”明珏沉着脸,对他甩出几把眼刀。 萧怀逸挑了挑嘴角,语气拈酸,说:“我表妹没把她的行踪告诉我,而是告诉了你,这说明她信任你,不信任我,当然需要你想办法帮她了。” 明珏知道但凡萧怀逸这么说话,就证明他心里有了主意,能帮明珏解决这个难题。只是他的小男人心态在做怪,非让明珏求他,把他高高捧起,他才肯说。 这时候,明珏往往喜欢反其道而行之,送他一根“苦瓜”吃。于是,明珏沉下脸,噘起嘴,突然伸出双手,狠狠摇萧怀逸的肩膀,边摇边逼问。 “我说、我说,别摇了,再摇骨头就散架了。” 他以为他是纸糊的吗?摇几下就能散架?那还是活人吗?萧怀逸是武将出身,虽不是钢筋铁骨,身体也结实得很。可在明珏面前,他经常做小伏低,多数时候又矫情、又娇气,有时候明珏认为自己不是他老婆,而是他老妈。 “快说,怎么办?”明珏此时活象一个要劫美男财色的恶女。 “要想让她顺利脱身,最好的办法就是金蝉脱壳,只是……” 驾车的马长嘶一声,马车嘎然而止,车夫突然悄无声息,车棚上传来剧烈的敲击声。明珏以为他们路遇伏击,很害怕,一下了钻进萧怀逸怀里,瞪着惊慌的眼睛往外看。萧怀逸揽抱紧她,眼皮抬了抬,问也不问,根本不以为然。 车帘被掀开了,伸进一张欠扁的脸,嘴唇张合,说:“我见马车晃得那么厉害,还以为一对狗男女在车里偷情,就截车了,没想到是你们,误会误会。” 明珏气得呲牙咧嘴,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抡起拳头向那张脸砸去。那张脸快速躲过明珏的攻击,发出一连串的欠揍的调笑声。 萧怀逸冲车外指了指,说:“要救十公主,还要找他。” “找他?哼!看我怎么收拾他。” 明珏抱着手炉要下车,被萧怀逸拦住,拿过大厚棉氅给她披上,系得严严实实,又邦她戴好帽子手套,穿上雪地靴,才扶她下车。明珏抛给萧怀逸一个火辣的媚眼,对这个殷勤备至的“丫头”很满意,决定晚上奖赏他,再教他两招床功。 接到明珏的媚眼,萧怀逸心里甜滋滋的,看到明珏匆忙下车,他心里又开始泛酸。看他看来,明珏的媚眼能通杀一切雄性,所以,坚决不能让她再抛给别人。 他没下车,而是掀开车帘一角,瞪着警惕的小眼神,象防贼一样往外看。 “你没看到车上有平北侯府的标志吗?还偷情?哼!你眼睛瞎了?” “淑仪夫人,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在大街上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小乔装出一副大尾巴狼的嘴脸,教训明珏,又打着哈欠,说:“本想抓两个在街上偷情之人,罚些银两,去喝花酒,没想到今天不是黄道吉日,遇上了你们。” 明珏狡黠一笑,冲小乔抬了抬下巴,说:“今天是不是黄道吉日,你说了算。” 小乔听明珏话里的话,挑了挑嘴角,笑意吟吟看着她,也不多问。若明珏没嫁为人妇,他早上去摇她了,把她当成摇钱树,摇出发财赚银子的机会。 “什么意思?” “城南有座聚芳斋,强买民女,逼良为娼,你去查查,保证有银子赚。” “你耍我呀?查淫窝归顺天府和巡城卫管,再说那也是老五的地盘。”小乔早就知道温家和五皇子是聚芳斋的后台老板,他不想跟五皇子发生冲突。 启明帝让小乔率金翎卫追查十公主的行踪,萧怀逸说要想保下十公主必须过小乔这一关。明珏跟小乔打交道时间最长,知道只要有银子,这家伙最容易低头。 一事不烦二主。 干脆把保下十公主、救出林玉黛的事都交给小乔去做,出一份银子了事。有萧怀逸派人协助,她还能调动金翎卫隐卫,做这两件事应该不成问题。 明珏冲小乔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问:“怎么样?答应不答应?” 小乔笑脸开花,知道明珏的手指代表银子,恨不得一口咬住,他想了想,也冲明珏晃出一根手指,问:“这是多少?一千两还是一万两?是金子还是银子?” “等我想好了再说。”明珏不想跟他多做解释,怎么保下十公主,怎么救出林玉黛,她现在心里没准谱,暂时还不能跟小乔明说。 用金银钱财或赚钱之道引诱小乔是她屡试不爽的妙招,好长时间不见小乔,一经试探,知道他还跟原来一样,对金银没任何抵抗力,明珏就放心了。 募捐救灾步入正轨,无须事事亲力亲为,有下人出面就能做得很好,她也可以松口气了。明天,她想去梅隐居,问清十公主的打算,再找小乔商量。 至于怎么救林玉黛,还需找林子悦商量之后,再做定论。林玉黛已失去清白之身,卖身契又在温玉娥手里,救出她,林家怎么处理,还是件麻烦事。 “你自从嫁给萧怀逸,变得真的很讨厌。”小乔见明珏吊他的胃口,很不耐烦,苦着脸问:“到底是给金子还是给银子?给一千还是给一万?快说。” “世上哪有白赚了银钱?等我消息。” “哎!你……” 见明珏上了车,马车开始行进,小乔又是捶手、又是跺脚。快过年了,天可怜见儿,也该让他发一笔外财了,过年的花费可不小。他不想跟五皇子发生正面冲突,但如果有人给银子,而且数目令他满意,侧面冲突还是可以考虑的。 坐到车里,明珏跟萧怀逸商量怎么保下十公主、怎么救出林玉黛,让他帮忙想办法。他对十公主的事很热心,提到林玉黛,他就紧紧皱眉。 到了别苑,萧怀逸一头扎进明珏的闺房,爬到床上,抱着手炉嗑瓜子。明珏要去看许氏和康氏,好几月不见洛老太太了,她也去看看。 当年因为洛明环的死,许氏跟萧怀逸冲突很激烈,老死不相见才好。明珏知道萧怀逸和许氏之间不愉快的过往,也不叫他,就自己去了。 许氏倒有自知之明,在别苑没摆当家主母的派头,而总帮下人做些活计。此时,她正带着康氏和几个姨娘炒瓜子花生,准备过年的时候吃。见到明珏,她们迎上来寒喧,明珏跟她们闲聊了一会儿,问了一些生活情况,就去看洛老太太了。 洛老太太住在明珏最早买下的小院子里,离别苑不远,乘坐马车有一刻钟就到。当时跟洛老太太产生冲突,明珏让她搬进小院,派四个婆子伺候,苏嬷嬷也常来看看。明珏每个月给她们五两使用银子,按理说日子肯定能过得很不错。 小院里的雪没有清扫,结了厚厚一层冰,中间有一条踩出来的雪路。房间里阴冷如冰窖,弥散着浓浓的烟灰味,进去之后,呛得直咳嗽。桌子上摆着几个缺棱少角的碗盆,沾着一层烟灰,里面的残羹剩菜都冻成了冰渣。 临窗的大炕上,狼籍一片,洛老太太窝在大炕一角,身上盖着几层破破烂烂的被子,若不是她在瑟瑟发抖,脸色倒象是已死之人。 明珏看到这种情景,气怒至极,呵问:“伺候的下人呢?都去哪儿了?” 两个婆子从院子外面匆匆跑来,见到明珏主仆,忙跪到地上,支支吾吾答话。 “风兰,你去审问她们。” “是,夫人。”风兰给随行的下人使了眼色,把两人婆子带出去盘查。 风兰手段麻利,很快就问出来了,报给明珏,气得明珏几乎吐血。 原来,四个伺候的婆子见别苑那边没人关注洛老太太,就分了班,两人一组,一组伺候一天。别苑那边每月送五两银子的花用,还送一些鲜菜果疏、柴米油盐等日常用品。这些财物婆子们贪污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被洛家二房连抢带拿弄走了。最可气的是苏嬷嬷知道这些事,因洛老太太偏向二房,就没报给明珏。 “丝菊,你到别苑那边,把大太太、大奶奶、苏嬷嬷和紫竹娘全叫过来。” “是,夫人。”丝菊见明珏面色不善,匆匆去传话。 伺候的下人贪污苛扣贪污一些月例钱粮,到哪里都在所难免,明珏也不想详查。让她生气的是洛家二房,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洛老太太因他们被明珏责令搬出别苑。他们不赡养也就罢了,居然还好意思搜刮洛老太太的月例钱粮。 洛明玫嫁给温显宗做贵妾,想必也没给二房带来多少好处。据说,因温显宗那次被吊上旗杆,受了惊吓,“老黄瓜”举不起来,唯一的作用就是排泄了。 温顺侯夫人怕温显宗那些美妾生事,把她们都送到庙里“修行”去了。洛明玫都被送进庙里了,还能顾及娘家吗?何况她的身份本来就尴尬。 明珏裹紧棉氅,到屋里看洛老太太的惨像,心里一酸,不禁哽咽,“祖母……” 洛老太太脑子不糊涂,只是这些日子又冻又饿,身体羸弱不堪,她听到明珏叫她,转过头,惨然一笑,嚅嗫着说:“八丫头没了,年纪轻轻的,没了……” “不是说在庙里吗?怎么会没呢?你听谁说的?” “你二叔说的,没了,掉进冰河,连尸骨都没捞到,没了,呜呜……她是大富大贵的人,要不是……怎么会没呢?怎么会呢?呜呜……” 明珏心中长气,冷哼一声,说:“要不是我识破了洛明玫伙同温家人要陷害我,反攻她们一把,洛明玫早就嫁到平北侯府做平妻,和温玉娥一起享受荣华富贵了。你一直在怨我,怨我为什么不牺牲自己成全她们,被害的要是我就好了。 哼!大富大贵?她要真是大富大贵的命,就不会落到这种地步。现在,林大人是户部员外郎,从四品,没家族支持,却晋升很快,颇得皇上器重,前途不可限量。谁要是嫁给他,那才是真正大福大贵的命呢,别忘了他可是被洛明玫退婚的人。林玉黛为进侯府,给温玉娥做了陪嫁姑娘,现在生死不明,你还不知道吧?” 洛老太太听明珏说话,眼睛越睁越大,气息越喘越粗,听到林玉黛给温家做了陪嫁姑娘,却被温玉娥害得生死不明,她哽咽几声,昏倒了。 明珏不想理会,转身出去,又觉得于心不忍,让一个婆子进来伺候,又让人去请大夫。洛家二房永远是洛老太太的死结,也真是没有办法摆脱。 苏嬷嬷和紫竹娘来了,被明珏狠狠训斥了一顿,二人都无话可说。紫竹娘接手别苑的管事一职几个月,还没完全熟悉,而苏嬷嬷却是按洛老太太的意思行事。 “苏嬷嬷,你年岁大了,也该颐着天年了,明天我让苏善生把你接走。” “九小姐,老奴……” “苏善生一家现在城东负责发卖庄子里产的油粮果菜,也需要人手,你去帮他们忙,正好让他们孝敬你,总不能做一辈子奴才吧!” 明珏很生苏嬷嬷的气,却因苏嬷嬷曾经跟她共患难,她不忍心狠厉发落。 许氏听说明珏发怒了,就询问丝菊,得知洛老太太的情况,她叫了康氏,还有当年在铜牛庵一起为奴的七八个女人,气势汹汹往小院走来。 看到院子里的情景,没等明珏开口,许氏叫骂了几句,就带着七八个女人向洛家二房的宅院杀去。许氏等人也曾是锦衣玉食的贵妇,奴婢前呼后拥,在铜牛庵过了几年奴隶生活,早已把贵妇气质抛到九霄云外,正好用来对付洛家二房。 “把老太太接回别苑,把那四个婆子狠打一顿,全卖掉。” “是,夫人。” 让洛老太太和许氏、康氏等人住一个院子,她就不信二房的人还敢来搜刮。 明珏等人回到别苑,刚安排好,许氏等人就回来了,虽说没把二房搜刮的东西抢回来,可看她们意气风发的样子,显然是占到了便宜,把二房的人制服了。 回到卧房,看到萧怀逸正窝在床上喝茶水、嗑瓜子,一副悠哉神闲的样子。明珏扑上去揉搓了他一番,又撒了半天娇,心里的火气才消去了。 吃过晚饭,明珏安抚了萧怀逸一番,借口去看洛老太太,出了门就溜进了芳姑姑的院子。她想跟芳姑姑要一些避孕药、女子保健药,再要一些迷香粉之类的谜药。她想召金翎卫隐卫出来做一些事,不能让萧怀逸知道,就要把他迷倒。 明珏从芳姑姑房里满载而出,又从园子里绕回来,去了许氏的院子。夜色浓重,她根本没看到萧怀逸一直跟在她身后,只保持了十几步的距离。 芳姑姑送明珏出去,又到她几个徒弟的房里转了一圈,才回房休息。她打发走下人,脱掉外衣,忽然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她床上,吓得她一声尖叫。 下人闻声跑来询问,芳姑姑看到男人衣衫华贵,手握一把匕首,笑意吟吟看着她,不象是来劫财劫色的匪徒。被男人眼神威胁,她忙把仆人打发走了。 在别苑住了三天,明珏处理了很多积压的杂事,才同萧怀逸回到平北侯府。 “朱艳,去告诉平夫人,就说我和侯爷在庄子里处理杂事,今天刚回来,一会儿再去看她,让她好好调养身体,争取休养几个月再怀孕,一举得男。” “是,夫人。” 明珏叫来心腹下人,问了她不在府里这几天发生的事,仆人详细做答,她掌握了全部情况。她先去给萧老太请安,又让人把她从庄子里带来的菜蔬果品给二房和四房送去,这才带着几样东西去了安宁院,去看白夫人等人。 安宁院里洋溢着喜气,快过年了,下人们有红包拿,当然高兴。白迎蓉经期延误了五六天,可能是怀孕了,这更是令安宁院主仆高兴的事。 因时日尚浅,大夫还没确诊,只说有八成把握。即使大夫这么说,盼孙心切的白夫人也很兴奋,让下人在安宁院大小门口都挂上红绸,以示喜气。 明珏有些不安,她饱受白夫人和白迎芷等人陷害欺凌,跟白迎蓉的关系却很好。那晚,她往蛋花乳鸽汤里下了延迟癸水的药,造成白迎蓉假孕的现象,是想除掉白迎芷。事到如今,她倒希望白迎蓉真的怀孕了,另想办法对付白迎芷。 安宁院的仆人把明珏迎进去,白夫人正高兴,对明珏很客气。两人正说到萧怀菱和水行雷的婚事,腊月不订婚,准备正月过小礼,二月过大礼,三月就嫁过去。反正萧怀菱的嫁妆早备好了,水家在京城有宅子,早点成亲也痛快。 白夫人拿出萧怀菱的嫁妆单子,想跟明珏要钱再添补一些,毕竟水家是第一富族,嫁妆少了不好看。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人来喊明珏,说宫中有旨意到。 “这是什么重要旨意呀?还值得黄大公公亲自跑一趟。”明珏见黄公公满脸笑容,知道不是坏事,没接圣旨,先打趣黄公公。 “哟,淑仪夫人不想见到咱家呀?” “怎么不想见?我正想找你呢,我租种的你那个庄子受了雪灾,我细算了一笔帐,你应该付我一百五十两银子,镶亲王府和御郡王府的银子都送来了。” 黄公公最怕提这事,忙讪笑几声,说:“先别说那事,来来来,先接圣旨。” 传完圣旨,黄公公没给明珏喘气的机会,也没跟明珏讨赏银,就带小太监一溜小跑走了。明珏让人给他准备了一些年货,还是派人追出去送的。 明珏抖开明黄圣旨,又看了一遍,不禁摇头,启明帝可真会抬举她,光给她分派长脸的美差。圣旨上说锦羽国江太后(锦羽国的皇帝上月驾崩,江皇后的儿子登基,现在称江太后)于明年二月来京参拜朝贺,请明珏率诰封命妇出城三十里迎接,并由明珏和宋王妃配合礼部负责江太后一行全程的接待安排。 接待异国的皇后或太后,本应是太子妃的负责范畴,大秦皇朝没太子,这差事却落到明珏身上,而五皇子的正妃只起辅助作用,这又是何等荣耀?别看只是一个简单的安排,启明帝却别有用心,朝堂不知又要掀什么风浪呢? “你看看吧!”明珏进到卧房,把圣旨扔给萧怀逸。 萧怀逸扫了一眼圣旨,说:“前几天皇上就跟我说要赏赐你,给你一份殊荣,还说能者多劳。我知道要接待锦羽国太后,不想让你劳累,没表态,以为皇上不会找你了,也没跟你说。没想到皇上今天连圣旨都下了,不能改,你就接下吧!” 明珏噘了噘嘴,扑到萧怀逸身上,小声嘟嚷:“真麻烦,这么多闲事。” “用皇上的话来说,这叫能者多劳,不知有多少皇子王孙的正妃盯着这份差事呢。你不是江太后赐名的侄女吗?这份美差当然要给你了。” 若不是萧怀逸提起,明珏都忘了江宇慧的名字是江太后赐的了。有机会接待江太后也好,她对这位传奇女性兴趣很大,正好这次相见全面了解一番。 “去看温玉娥,人家流产了,我和你哪能不朝面?” 萧怀逸不想去,明珏非强行拉上他,两人带下人去了荣威院。进到温玉娥居住的正院门口,便有温家的仆人迎上来请安,介绍温玉娥的情况。 突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进人群,扑跪到明珏和萧怀逸脚下,连哭带喊道:“侯爷,温氏是自己落胎的,她想嫁祸给夫人,求侯爷千万别被她蒙蔽。”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装疯 温家的下人被突然闯过来说明实际情况的女人吓了一跳,看清那女人是玲珠,刘嬷嬷和邓妈妈等人以狠厉的目光制止她,并陪笑向明珏和萧怀逸解释。 明珏眼底闪过冷嘲,扫了萧怀逸一眼,转向玲珠,问:“到底怎么回事?” 刘嬷嬷忙解释,说:“夫人,别听她的,自从她落了胎,人就疯了,整天胡说八道,疯言疯语,老奴正想禀报夫人把她送出去呢。” 邓妈妈忙给婆子使眼色,呵斥:“明知她疯了,还不严加看守?惊扰了侯爷和夫人,你们担待得起吗?来人,赶紧把这疯子送回房,看严了。” “侯爷、夫人,婢妾没疯,没疯,侯爷……” 几个婆子上前拉开玲珠,堵住她的嘴,把她往厢房里拖。玲珠拼命挣扎,嘴里呜呜直响,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明珏和萧怀逸。她很清楚自己刚才说那番话的代价,温家人不会饶过她,只要被拖进房里,不出一时半日,她就会没命。 明珏给她身后的婆子使了眼色,说:“去给玲珠请大夫,再派几个人进去宽慰她,她现在是姨娘了,若是让人知道她因落胎疯了,平北侯府会被人笑话。” “是,夫人。” “侯爷请、夫人请。”邓妈妈走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平夫人昏迷了三天两夜,昨天傍晚才醒来,听说孩子没了,又昏过去了,今天早上才醒来。” 杨姨娘带下人快步进来,给萧怀逸和明珏行礼,冲明珏眨了眨眼,说:“不知道侯爷和夫人这时候过来,妾身来晚了,还请侯爷和夫人责罚。” 明珏会意,笑了笑,说:“为什么要责罚你?这几天你也怪累的,不叫你就是没事,你也多休息一会儿。你既然过来,就去看看玲珠吧!我看她神智有些问题,给她找大夫看看。若是无大碍,就选个日子给她开脸,咱们也热闹热闹。” “是,夫人,妾身去恭喜玲珠妹子。” 刘嬷嬷和邓妈妈互看一眼,面露担心,齐声说:“夫人,玲珠确实是疯了。” “我知道,一会儿再说,先去看平夫人吧!” 温玉娥平躺在床上,瞪着床上的承尘,目光呆滞,表情阴涩森冷。听说萧怀逸来了,她面露喜色,得知明珏同来,她咬牙切齿,狠毒立现。 “侯爷,侯爷――”温玉娥身体微颤,泪流满面,冲萧怀逸伸出手。 虽说流掉孩子是她居心不良、自愿而为,但她仍希望萧怀逸能给她一个深情的拥抱,好好宽慰她、疼爱她,并承诺让她调养几个月再怀一胎。 萧怀逸紧紧皱眉,面色微沉,眼底闪过嫌恶,对温玉娥满脸期待视而不见。 对温玉娥忠心的下人见萧怀逸神色冷淡,对温玉娥不理不睬,都以为是玲珠那番话起了作用,暗自着急,却不知该怎么去圆这个场。 明珏脸上划过恶作剧的笑容,说:“侯爷,平夫人叫你呢,你好好安慰平夫人。唉!平夫人怀孕四个月有余,多辛苦,落下成形的男胎,多心痛,她……” 温玉娥听明珏说她怀的男胎,不顾休虚气弱,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被手急眼快的丫头抱住了。她牙齿打着哆嗦,疑问的目光扫向刘嬷嬷等人,看她们的神色,又见萧怀逸满脸冷漠,便确信了明珏的话,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昨天傍晚,她醒过来,刘嬷嬷等人只告诉她算计失误,无法嫁祸明珏,温顺侯夫人正想办法,一定让明珏吃苦头,对误把男胎打下来的事闭口不提。 不能嫁祸明珏令温玉娥很失望,得知温顺侯夫人还很重视她,她心里舒坦了一些。因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她没多问,就又昏过去了。 直到听明珏说起,她才知道原来她怀的是男胎,是她亲手落的胎,却没能嫁祸于人,反而伤了自己,无所得,却失之众多,她实在难以承受这个结果。 “男胎、男胎……”温玉娥喃喃几声,直挺挺昏倒了。 “快、快去请大夫。”下人们见温玉娥知道了实情,又昏倒了,都慌了神。 明珏和萧怀逸互看了一眼,嘴角掠起讥笑的神情很相似,他们嘱咐了仆人几句,就到外厅喝茶闲坐,又让丫头把邓妈妈和刘嬷嬷叫出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明珏开门见山,质问邓妈妈和刘嬷嬷。 二人互看一眼,齐声说:“老奴不知道夫人想问什么。” “平夫人到底是怎么落的胎?” 邓妈妈支支吾吾,回答说:“那天早晨,平夫人起床后,说有些头晕,想到院子里透口气,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倒了,结果就落胎了。” 明珏很想笑,她对温玉娥为什么要自己落胎以及落胎的过程和后果了如指掌,邓妈妈居然还编这样幼稚的谎话来骗她。她暂时还不想揭穿她们,她要等温玉娥醒过来,再好好刺激一番,再以护胎不利、荼毒子孙之罪处理她们。 “玲珠不是说她自己落的胎吗?怎么又成被门槛绊倒落胎了?”萧怀逸面色平静,甚至还挂着浅淡的笑容,声音却比坚冰还沉冷几分,让人听来不寒而栗。 自从进到荣威院,萧怀逸就一声也没哼过,好象空气一样,必不可少,又无影无形。他突然冒出这句话,一下子就把矛盾升级了,刘嬷嬷等人顿时脸色大变。 邓妈妈和刘嬷嬷等人忙匍匐跪地,一遍又一遍重复温玉娥是因被门槛绊倒落胎。指责玲珠是疯子,哀求萧怀逸和明珏不要信玲珠的话,以免冤枉好人。 除掉林大娘,温家自以为知情者就只有温玉娥本人、刘嬷嬷、邓妈妈以及三个丫头了。刘嬷嬷等五个下人都是温家世世代代的家生子奴才,也是对温玉娥死忠之人,最主要的是她们的身家性命都在温家手里,不敢有半点造次。 因为落胎,玲珠这些天一直昏昏沉沉,她们万万没想到她还是知情者,更没想到她敢跳出来揭露温玉娥。玲珠一家是温玉娥的陪房家人,现在都在平北侯府当差,虽说卖身契在温玉娥手里,温玉娥也不敢轻易取他们一家的性命。 萧怀逸冷哼一声,说:“叫玲珠来。” 明珏知道萧怀逸要利用这件事将温玉娥处理掉,清除他身边最大的隐患。到现在,萧怀逸已经掌握了温家埋下的所有红粉暗桩,不想再跟温家周旋了。 无敌最寂寞,明珏可不想让温玉娥一下子死掉,她还没玩够呢。痛打落水狗也有技巧,狗好不容易落水,一棒子将狗打死,还有什么热闹可看?所以,她不急着揭露温玉娥,她要在温玉娥头顶挂一颗导弹,不定时引爆。 “侯爷,玲珠确实神智不清,不如等她清醒几天再问她。” 萧怀逸见明珏冲她使眼色,沉默片刻,说:“也好,让大夫来给玲珠看看。” 明珏点点头,说:“刘嬷嬷、邓妈妈,你们好好照顾平夫人,等她醒了,来告诉我一声。另外,玲珠疯疯癫癫的,不能再住在这里,以免打扰平夫人。让玲珠搬到丽姨娘的院子,跟杨侧夫人正好对门,也方便照顾。” 玲珠是知情者,而且想揭露温玉娥,刘嬷嬷和邓妈妈都想马上除掉她。明珏让玲珠搬走,等于将玲珠保护起来了,这令她们很不安。但她们又不敢违抗明珏的话,只能唯唯喏喏应下,等温玉娥醒了,商量之后再决定怎么处理。 吃过午饭,萧怀逸同明珏闲话了一些家长里短的杂事,就去外书房处理公务了。年节将近,朝中军中的公事慢慢多起来,他没功夫同明珏“加班”了。 明珏休息了一会儿,就拿出记事本开始整理手头的事,府里的杂事边归整边处理。把能想起的事情记录完毕,顺手就分配给下人去做了,她督查即可。需要她亲自去做的事情就是保下十公主、救出林玉黛,而且必须马上着手。 明年二月,锦羽国江太后要来京朝贺参拜,她要带命妇出城迎接。锦羽国虽说是大秦皇朝的属国,面积不及大秦皇朝的十分之一。自江太后掌权之后,这十几年的时间,锦羽国的国势如日中天,财力兵事毫不逊于大秦皇朝。 所以,大秦皇朝很重视跟锦羽国的关系,对江太后来访当然要隆重接待。 过完年,朝廷正月十六第一次开朝,距离江太后来参拜朝贺的时间还有十几天,那时候再准备迎接事宜肯定会很忙碌。年前,她必须跟礼部负责这件事的官员沟通接待的程序,还要和宋王妃商量许多礼数上的杂事,会很忙碌。 萧怀逸派人给她送来消息,说礼部负责接待江太后的官员是谭金州,也是今天上午刚定下的。明珏顿时头大,真是冤家路窄,有一个宋王妃已经够麻烦了。 对于江太后,明珏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关于江太后的传说很多,但也众说不一、褒贬各异。且不论她是什么人,明珏确定她此次来京城并非朝拜那么简单。 启明帝让明珏负责接待属国太后,对于并非皇族的臣子之事来说,这是一份荣光无限的美差。可是,荣耀和风险是成正比的,事关国体,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她要把风险降到零,需好好谋划一番,还要去跟水木“取经”。 明珏给水木写了一封短信,附上拜贴,想约时间去见见他。林子悦为指挥救灾,这些天一直住在水木山庄,明珏也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人一块快马送去。 送信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没有书信,只带回两句话。水木说过年之前他都在水木山庄,没外出计划,随时欢迎她来,而林子悦则让人转告她来了再谈。 一直等到天黑,荣威院的“官方”也没来报告温玉娥清醒的消息,而小道消息则说温玉娥午后就醒了,她叫骂明珏的名字,哭得死去活来。刘嬷嬷和邓妈妈劝不住,无计可施,只好又去温顺侯府求援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温玉娥的事告一段落,她自己听信传言,亲自打下男胎,又不能嫁祸于人,这消息就好象一把寒刀,扎进心里,时时刺激她、折磨她,让她苦不堪言。 不用再管温玉娥,她需要着手处理十公主和林玉黛的事了。她想明天去梅隐居见十公主,问清十公主打算,再做下一步计划,顺便去拜访水木和林子悦。 岁末天寒,朔风刺骨,辘辘车轮辗碎厚重的冰辙。 路滑风大,走走停停,马车颠簸了两个时辰才到达梅隐居。狗子带几个小厮迎出来行礼,帮她们拿随身物品,又派人去通知雪莺和公羊白等人。 叶儿端着碳盆从角房出来,看到明珏主仆,忙扔下碳盆过来,也不行礼,看着她们嘿嘿直笑。她摸了摸自己厚厚的棉衣,又摸了摸明珏的裘毛斗篷,脸上流露出委屈。狗子忙拨推开她的手,并向明珏赔礼,又让婆子把她带回房去。 “朱艳,把前几年老太太送给我的那件黑兔毛棉氅找出来,送给叶儿。” “是,夫人。” 叶儿走出了十几步,听说明珏要送她棉氅,高兴得跳起来,大声欢呼叫喊。 狗子呵令婆子把叶儿带走,又给明珏下跪道歉,说:“主子,奴才该死,奴才这就把她关起来。她吃了几年的药,明明好了,今天又变成这样了。” “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明珏笑了笑,说:“我一来她就变成了这样,说明她跟我有缘,你先回房去,一会儿我去看你们母子,正好有话跟你们说。” “是,主子。” 雪莺匆匆过来行礼,同明珏主仆一起进到前院的厅堂,跟明珏说起梅隐居的事。这些日子,她把梅隐居和工厂的琐事都打理得很妥当,明珏对她很放心。 公羊白进来给明珏行礼,歇了口气,才跟明珏汇报了组织救灾的情况。城外有公羊白坐阵指挥,将灾民安排得很周全,也为明珏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辛苦你们了,马上快过年了,再忙碌几天,我给你庆功。” “多谢夫人。” 明珏跟他们说了一些闲杂事,交待一些细节问题,这才去她的院子看十公主。 十公主住在梅隐居,虽说不能随便出入,却也过得很舒服。她的衣食住都是雪莺亲自照管,从不假手于人,以至于她的行踪很隐秘。 “好不容易把你给盼来了,都这么多天你才来看我。”十公主见到明珏,激动得眼圈泛红,说话的声音透着哽咽,抱住明珏的胳膊,不停撒娇。 “呵呵,不孝女亡命天涯,你的天涯也太近了,离宫出走了滋味很好吧?” “好什么?我半夜里坐拉尸体的车离宫出城,没地方可去,知道梅隐居在北面,我上了大路,就一直往北走,要不是碰到狗子去送菜,把我带回来,我两天也走不到。天这么冷,又没吃没喝,又没多做准备,估计我也就是顶多活两天。” “接受教训就好,赶紧回去吧!皇上很担心你,贵妃娘娘都急病了。” 十公主噘着嘴摇了摇头,面露凄然,态度很坚决,说:“我才不回去呢,好不容易出来了,谁还想回去?皇上有十八个女儿,我又不是得宠的,他担心我什么?他只是觉得不好意思跟程阁老说。三皇兄死的时候,母妃正怀着我,好多人都劝慰她不要伤心,都说我是儿子,结果生下来是女儿,她正眼看过我吗?” 明珏心中暗叹,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公主,人人羡慕的金枝玉叶,在深宫里的日子过得也不如意。在她看来,她生长的地方就是牢笼,华丽丽的牢笼。 “你有什么打算?” “我现在还没想好,反正就是决不回去了,让他们就当我死了。我想去江东玩,去看看大海,要不我替你去打理江东的铺子,有差事做就不愁吃喝了。” 十公主想替明珏打理铺子,赚些日常花用的银子,维持生活,不想再过呼奴唤婢的生活。这说明她离宫的心意已绝,对过往没有留恋,没必要再劝她回去了。 明珏想保下十公主,说服皇上和萧贵妃让她另嫁,并免去对她的责罚,但最终的目的还是让她回宫。现在看来,她不想再回去,怎么安排她,还需明珏另费心思。这件事若是瞒着皇上和萧贵妃,或许会有麻烦,怎么才能处理妥当呢? “你是我的朋友,住在我的宅院里,你不想回宫,我就不允许任何人强行拖你走。可是有好多事情必须跟你说清楚,是去是留,还需你自己做主。” 十公主点点头,没有犹豫,再次跟明珏表明不想回宫的决心。明珏跟她讲了许多宫外生活的苦难辛酸,柴米油盐的繁琐复杂,可她根本不为所动。 明珏知道再劝也是白费唇舌,不想再多说,她打算回去跟萧怀逸和小乔商量商量,再把这情况告诉水木,集合众人的意见,再决定怎么帮十公主。 “你听说过花贵人吗?” 十公主微微一怔,说:“听宫人提起过,她是四皇兄的生母。” “她还活着吗?” “不知道,母妃责令任何人不许提起与四皇兄有关的人和事。”十公主叹了口气,说:“若她是宫妃,没住在三宫六院中,她是死是活就没多大的区别。靠近北宫门的地方有一片散乱破旧的宫室,叫永巷,就是人们常说的冷宫。 冷宫里面住的都是犯了错、却罪不致死的宫妃,有百余人之多。花贵人若是活着,很可能就住在永巷,若是死了,就了无足迹了。住在永巷的宫妃死了,没墓没碑,甚至连口棺材都没有,好多人都会被丢到乱葬岗。” 十公主说起宫里的事情,语气自然冷漠,好象在说一个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地方。明珏看着她的眼睛,心中涌动着酸涩,却也有几分佩服。她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与关在永巷的宫妃不一样,可她却能绝然舍弃,不再回头。 “你问花贵人干什么?你认识她?” 明珏点点头,说:“她是我一个奴才的亲戚,有人托我打听她的下落。” “你找黄公公问,他在宫里人面最广了。” 同十公主一起吃过午饭,明珏休息了一会儿起来,趁十公主睡得正香,她想去看看叶儿。叶儿现在的情况好多了,说不定能记起很多事,或许对她有用。 当年,她买下叶儿和狗子母子,就是下注,反正投入也很低,说不定以后会有回报。这几年,狗子忠心耿耿当差,也为她做了不少事,深得她器重。 最近,她几次听人说四皇子有潜龙之相,这种人暂时受压迫,往往有天地造化,说不定时机一到,就会荣登大宝。她在叶儿母子身上下了注,索性把赌注下的更大更长远,将来四皇子若真能登基,对她有益无害,不能登基也对她没影响。 叶儿母子住在梅隐居第一进的一座小院里,除了他们母子,院里还住着三个小厮、两个婆子。这几个下人都归狗子调派,对叶儿照顾得也很周到。 见明珏来了,狗子和其他下人都来行礼,叶儿则抓过明珏给她带来的棉氅,嘻嘻哈哈套在身上,又跑到日光下看自己的影子,比比划划大笑。 狗子觉得有失颜面,很无奈,“主子,你看她……” “没事,她高兴就好。”明珏笑容温和,冲叶儿招了招手,说:“屋里来。” 叶儿和明珏等人进到屋里,仍穿着棉氅臭美,说什么也不肯脱下来。明珏给朱艳使了眼色,朱艳带着下人退到门口,屋里只剩了明珏和叶儿母子。叶儿端来一盘花生,使劲往明珏手里塞,看着明珏的脸,咂着嘴啧啧赞叹。 “狗子,你去问问公羊白明天有什么计划。” “是,主子。” 明珏谴走狗子,看着叶儿眼睛,“叶儿,你根本就没疯,对吗?” 叶儿的目光暗淡下去,轻叹一声,眼角泪雾迷茫,她并不惊诧明珏能看穿她的伪装,抽咽几声,说:“主子,你是好人,我也不想骗你。” “这十几年装疯卖傻很辛苦吧?连你儿子都骗。” “家里人突然都死了,我吓傻了,确实疯了,后来听说姐姐还在,她让人给送钱送药,我就好了。后来,接连几个月没有姐姐的消息,也没人再送钱送药出来,我就知道姐姐有危险。我真想疯,甚至想死,可我怕姐姐没死,找不到我……” 叶儿泣不成声,话也说不下去了,她眼底饱含的哀恸令明珏心痛心酸。 明珏劝慰叶儿几句,见她止住哭声,说:“狗子根本不是张山保家那个张大傻子的儿子,我当时乱指是想收服张山保,你不会恨我吧?” “不会,这几年蓝竹和张栓把狗子当成亲生,张婆子对我们母子也很照顾。” “狗子是谁的孩子?” 叶儿怔了怔,摇头说:“我不能告诉你,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明珏笑了笑,问:“你不想知道我收留你们母子有什么目的吗?” “你收留我们母子的时候,日子也不好过,有什么目的不重要,你是好人。” “你能认为我是好人就行。”明珏轻声笑叹,做对自己对别人都有好处的事叫比损人利己强,比起某些损人不利己的人就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了。 “主子,你能帮我打听姐姐的消息吗?” “可以,你跟我说说你姐姐的事。”明珏停顿片刻,又说:“我经常进宫,没听说后宫的三宫六院里有一位花贵人,可能她住在永巷。” “谢谢主子,我只希望姐姐活着,不管她在哪里。” 明珏注视着叶儿,轻轻点头,看叶儿的言谈举止,不象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妇。这些年,她装疯卖傻,一些本质的东西是没有改变的。 听说叶儿一家被打死时,她才六岁,当时被吓傻了。花贵人生下四皇子,没有家势依傍,受了很多委屈,因刘太后对花贵人不错,才保住了花贵人和四皇子的命。花贵人在宫里缓过气来,有能力接济的叶儿的时候,已是八九年后了。 叶儿当初只是被吓傻了,并不是真正的疯子。这八九年,叶儿在哪里?究竟经历了什么,就象狗子的身世一样,是一个谜,只有叶儿自己知道。 “主子。”狗子进来,看到屋里只有明珏和叶儿两人,忙问:“她没发疯吧?” 明珏看了看叶儿,摇头一笑,说:“没有,她很好,等我回京让人送几副好药来,说不定就能治好她,不能总这样疯下去,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呢。” “我这几年挣的月钱、得的赏银差不多都给她买药了,也治不好。” “你是个孝顺的,天可怜见儿,说不定再吃几副药就能好。” 狗子挠了挠头,说:“公羊先生明天要去牧场,牧场安置的灾民都在帮忙干活,有好多人想留下来。他去看看能不能再建些房子,让他们在牧场定居,等确定下来他再跟你细说。黑嫂让你过几天再走,她带羊蝎子骨回来,教你熬汤。” 明珏点点头,说:“我要梅隐居住几天。” 从狗子的院子里出来,明珏又多了一件马上要着手去做的事,那就是去打听花贵人的消息。帮叶儿找到花贵人是良心使然,帮四皇子可就是潜力投资了。 明天去拜访水木,明珏让下人挑了几样礼物,做好准备,她忖度着是不是要把十公主带去。斟酌许久,决定自己先去,等跟水木说过之后,再去也不晚。 十公主占了明珏的卧房,把明珏赶到多多原来的房间里,又跑过来缠着明珏教她生意经,并跟明珏说要摆脱尊贵的身份,从此自力更生。明珏应付了她几句,从本心来说,明珏并不看好十公主的做法和想法。 这段日子跟萧怀逸同睡一床,哪怕不做什么,相依相偎也成了习惯。今晚一人独睡,还真不适应,她翻来覆去,直到夜深,才浅浅睡去。 梅映寒雪、香飘晴天,朵朵朱红迎风怒放。 明珏主仆到达水木山庄,未经通报,仆人就把她们带到山庄后面的梅园。 水木一身淡绿色的裘毛锦袍,随间穿桶在梅林间,采梅闻香。清润儒雅的男子徜徉在蓝天、红梅、褐枝、白雪之间,遗世独立的风姿油然而生。 红岩上红梅开 千时冰霜脚下踩 三九严寒何所惧 一向丹心向阳开、向阳开 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 昂首怒放花万朵,香飘云天外 唤醒百花齐开放 高歌欢庆新春来、新春来 …… 浑厚高亢的歌声承载着穿越时空的韵律回荡天际,熟悉的曲调震颤了明珏的心。她双手合拍,先是轻吟浅唱,慢慢放高了声音,优美的女声飘扬在梅林。 “此曲真如天籁一般,先生的曲子谱得好,淑仪夫人的声音太美妙了。”林子悦拍掌走来,满脸赞叹,歌声再美也超不过他马屁拍得震天响。 水木浅淡一笑,说:“我不是曲高和寡,很难得。” 明珏知道这首曲子是李夫人所谱,教给水木唱,在梅园唱响,正符合此情此景。做为李夫人同时空的老乡,明珏附和水木,也是对前生过往追忆和缅怀。 “曲高和寡者往往是不通世俗的狂人,先生从来都不是。” 水木含笑点头,说:“你们聊,我还要采几株赤梅。” 林子悦忙躬身施礼,“先生请便。” 目送水木离开,明珏和林子悦寒喧几句,进到梅园的小院避寒。小院里有一精致的厅堂,温暖如春,二人坐定,仆人奉上梅雪茶,清香怡人。 明珏把林玉黛的近况告诉林子悦,并表明自己会想办法救出林玉黛。听完明珏的话,林子悦恨得皱眉咬牙,他恨温家卑鄙无耻,更恨林玉黛愚昧无知。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办法救她出来,以免惹来更大的麻烦,后患无穷。” 林子悦恨恨捶敲桌子,说:“五皇子掌管巡城卫,三教九流都有势力,我现在不知道怎么救她,为这点小事麻烦先生,会有小题大做之嫌。” 明珏笑了笑,说:“我倒有个办法,很冒险,不防一试。” “多谢淑仪夫人,需要我如何配合,你尽管直言。” “救出林玉黛,你们林家会怎么处理她?” “我们……”林子悦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他仆从的声音。 林子悦出去询问情况,片刻功夫又回来了,脸色很难看,明珏知道林子悦的麻烦来了,果不其然,十几个御史言官联名弹劾他,来势凶猛。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温玉娥的悲摧下场 水木捧了几枝梅花进来,小心翼翼插瓶,脸上的神情宁静和润。林子悦硬着头皮跟他说了被弹劾的事,他仿佛没听到,一言不发,脸上连反映都没有。 许久,水木才笑意吟吟问:“你从来没被弹劾过?” 林子悦重重点头,嚅嗫回答:“学生一直忠君礼孝,以清正立身,从没……” “那就被弹劾一次,感受其中滋味。”水木转向明珏,淡淡一笑,“那句话怎么说的?大概意思就是没有坏事哪能出名呢,坏事也能起到好作用。” 明珏不知道水木要问什么,看他慢条斯理的样子,就知道他胸有成竹,能帮到林子悦,“我不知道先生要问哪句话,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闹出热闹才能出名。有时候,坏的开始不一定会有坏的结局,就看你怎么拨乱反正了。” 水木点点头,说:“明珏说得很对,你先回京问明情况,再做打算。” 林子悦犹豫了一下,冲水木和明珏施礼,说:“我马上就回去。” 听到水木直呼她的名字,明珏心里一暖,水木对她还象以前,或许是她在心里疏远了。嫁为人妇,不能再象以前那样随性而为,是她心里生了顾忌。 “你今天来是想问江皇后的事?”水木坐到明珏对面,举杯喝茶。 “那是此行目的之一,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大事。”明珏脸上划过恶作剧的笑容,高声而急促地说:“十公主离宫出走是因为她有所爱之人,她要向天下人宣告她非君不嫁,否则她宁愿一死,她所爱之人就是先生你。” 水木一口茶刚喝到嘴里,听到明珏的话,想笑没笑出来,却把茶喷出来了。 明珏掩嘴大笑,边笑边说:“先生,淡定、淡定。” 此时,明珏想知道水木对十公主的态度胜过她想了解江太后。那年在江东花千岛,水木对她表白心意,仅一夜之隔,他就匆匆收回了自己的话,害得她思量了一夜。今日,她替十公主大胆示爱,甚至以死相胁,就想看水木有什么反映。 水木拭去茶渍,接着喝茶,说:“小女孩家的话不可轻信,玩笑而已。” “先生认为十公主这番话是在开玩笑?”明珏替十公主辛酸难过,顿了顿,又说:“她已离宫出走,皇上下旨封锁消息,只命金翎卫暗中调查。若此消息传开,十公主会受很重的惩罚,甚至会削去她皇室族籍。” “冲动而为,后果自负。”水木语气清淡,毫无情意可言。 明珏心中隐隐难安,轻叹一声,说:“先生站得太高,每天不知听多少仰慕之言,对示爱的话听得耳朵生茧,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此言差矣,不是我站得太高,而是别人把我抬得太高了。”水木注视着明珏,眼底积聚着精亮的暖意,似有情愫万千,他浅浅一笑,说:“十公主与你我不一样,她不想玩了,自然会回宫去。你帮她留在宫外,帮她找所爱之人,她是不是能适应宫外的生活,你也不知道,那样岂不等于斩断了她的回头路?” 十公主是养在深宫中的金枝玉叶,她心有所属,不想按皇上的意思下嫁。明珏见她离宫心意已决,又想自力更生,就想帮她,孰不知这样的帮忙很多余。 正如水木所说,如果将来十公主玩够了,想回宫了,而明珏一片苦心,已帮她把回宫的路堵死,岂不悲哀?岂不后悔今日帮了她的忙? “先生,十公主现在梅隐居,我没有理由劝她回去,可是……”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到底想怎么做,可以让时间来考验。她不是罪大恶极的逃犯,你收留她,皇上知道后顶多斥责你一顿,对你不会有影响。” 明珏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多谢先生教导。” 自得知十公主在梅隐居,明珏就多方思虑,不知该怎么处理。劝她回宫又觉得自己不仗义,好象不愿意让她在梅隐居住下一样。 让她留下,若被金翎卫查肯定会有麻烦,明珏想过让小乔帮忙,弄个假死什么的,免去十公主的后顾之忧。可这样一来,若十公主想回宫,就没退路了。听了水木的话,明珏感叹自己考虑太片面,确实应该让时间来考验十公主。 沉默了一会儿,水木问:“你想问江太后什么事?” 明珏想了想,回答说:“好多问题,一时又不知从何问起。” “那就慢慢问,总会问完的,去书房谈吧!” “好。”明珏跟在水木身后向书房走去,“听说此次负责接待江太后的礼部官员是谭大人,自跟谭大人上次冲突后,我一直想解开心结,却苦于没有机会。” “放心,金州是顾大局的人,事关国体,他不会使手段,你应该防宋王妃。” “我明白,多谢先生。” 水木保证谭金州是顾全大局的人,不是空口说白话。一来他熟悉谭金州的为人,二来这也等于他对明珏做出了承诺,谭金州若有失厚道,会丢他的脸面。 两人来到书房,宾主落座,仆人奉茶。两人由茶聊起,话题开放,不只局限于单一的问题,言谈中大有久逢知己的畅快。明珏问了许多有关江太后和锦羽国的问题,水木回答很详细,至于是不是标准答案,无法深究。 天过午时,明珏见时候不早,就要告辞,水木执意挽留她用过午饭,又陪她到梅园散步游玩,直到日影西斜,才让人送她们主仆回去。 明珏正在门口同水木话别,林子悦回来了,脸色很难看。明珏面露担心,忙询问情况,想替林子悦出主意想办法,而水木则神色淡淡,似乎事不关己。 此次弹劾林子悦的人并不是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而是以程阁老为首的清流言官。弹劾的理由之一是林子悦曾被人退婚,毫不惭愧,有失大丈夫的气节。之二就是林玉黛自卖自身,投身欢场入贱籍,累及林子悦及林氏家族的名声。 “这些御史言官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明珏很气愤,忍不住要骂人。 水木笑了笑,问林子悦,“你打算如何处理?” 林子悦皱眉轻叹,说:“我想求先生知会谭大人,让他帮我引荐程阁老,私下沟通。程阁老是天下文官之首,在一些小事上吹毛求疵,也有失他的风骨。” 明珏冷哼一声,问:“你是不是感觉此次弹劾你不象程阁老所为,倒象温家的做派?你是不是很奇怪程阁老为什么会为温家所用?” “请淑仪夫人指教。”林子悦很客气地冲明珏施礼。 “呵呵,指教谈不上,很快你就会知道,至于怎么解围,你还是求先生指教。” 程阁老被温家送去的貌美侍妾迷得神魂颠倒,夜夜欢歌,估计已经中了温家的毒,已为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所用了。他们竟然以洛明玫退婚和林玉黛被卖入贱籍两件事弹劾林子悦,这确实上不得台面,看样子温家是在试程阁老这把刀。 温玉娥也曾给萧怀逸下毒,想控制萧怀逸,掌握兵权,第一次就被萧怀逸识破了。程阁老乐于中毒,道貌岸然,和温家搅在一起,毁的就不只是名声了。 夜色弥漫,明珏主仆才回到梅隐居,车停到门口,狗子带人迎上来行礼。见狗色神色不对劲,明珏低声询问,狗子指了指前院的厅堂,就不说话了。 明珏快步进门,摆出一副大无畏的神情,直入厅堂,想一看究竟。 梅隐居安装了水循系统,每个房间都很暖和,厅堂里温度更高。可此时,厅堂里烧着两个大碳盆,盆里都是上好的银霜碳,冒着火苗,进去便能感觉热气扑面。天色还不晚,厅堂里却点起了四根手臂粗的蜡烛,火光跳跃。 浪费,太浪费了,明珏见有人这么糟蹋她的钱物,很心疼,很想发作。 那人窝在椅子里,两条大长腿翘到桌子上,晃晃悠悠。他一手抓着瓜子,一手端着茶盏,边吃边喝,神态闲逸,地上吐了厚厚一层瓜子皮。 “我告诉你,一个碳盆十两银子,一只蜡烛五两银子,一盘瓜子一两银子,一杯茶水五百文,你今天糟蹋的东西,我会从你的分红里加倍扣。” 小乔呲嘴一笑,说:“我有一个可靠消息,价值一千银子,你想听吗?” “不想听,天快黑了,你还不滚?” “不滚,我跟梅隐居的下人说了,我今晚住在这里,已经吩咐他们去收拾我常住的那座院子了。我带来十个人,让他们跟我住一座院子,按十两银子的标准给我们准备酒菜就行,不要太破费。我晚上不用下人服侍,你不用费心。” “呸――”明珏气得肝疼,她还有事求小乔,只好暂时忍耐。 “你真不想听我带来的消息?关于萧怀逸的。” “滚。”明珏吼完就往外走,想了想,不对劲,让小乔滚,她不能往外走。 “你不想听,我偏告诉你。”小乔放下长腿,对明珏挤眉弄眼一笑,说:“据可靠消息回报,萧怀逸昨晚宠幸了两个丫头,在你的院子、你的卧房里。” 明珏不相信萧怀逸如此饥渴,听到这话,心里仍很不舒服,恨不得马上回去看看。她脸上不表现,心里却在忖度,萧怀逸真宠幸了别人怎么处理? “他爱宠幸谁就宠幸谁,我又没给他穿贞洁内裤,不管。” “贞洁内裤?”小乔满脸兴奋打量明珏,“要钱吗?不要钱也给我穿一条。” “你……”明珏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十公主在梅隐居,小乔奉启明帝的旨意在追查她的行踪,明珏怕小乔发现十公主,想把他打发走。可小乔比特级狗皮膏药粘人,粘上就甩不掉,急得明珏无计可施。没跟十公主商量之前,明珏不想替她决定是去是留,不能让小乔发现她。 “你那次冲我伸一根手指是什么意思?” “我先想想,一会儿再跟你说。”明珏走到门口,又回头说:“梅隐居后院都是女眷,警告你的人不许乱走,传出闲言碎语,我唯你是问。” 小乔冲明珏撇了撇嘴,拖着长腔说:“没――人――稀――罕。” 明珏回到她所住的宅院,洗漱收拾完毕,到卧房和十公主说话。她把水木的话润色加工,以很委婉的语气告诉了十公主,并说清自己的顾虑,表明态度。 “知道了,谢谢你。”十公主怅然一笑,没多说。 水木的话令十公主很伤心,但她也觉得有道理。她拒嫁离宫,不管不顾逃出来,外面的世界丰富精彩,也很险恶。若现在顺了她的意,给她一重普通百姓的身份,让她象普通人一样生活,将来她后悔了,无路可退,怎么办? 她不想回宫去,不想嫁程阁老的嫡长孙,但也不能堵住退路。现在,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去适应,如果厌倦了外面的生活,她就低下头,回宫去。 皇上封锁了消息,但纸包不住火,最多两三个月,她离宫出走的消息就会传开。也就是说她必须在两三个月之内做出决定,是留在宫外,让十公主死去,还是回去,继续做金尊玉贵的公主,按皇上的意思,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本来我打算请六皇子帮你,永远逃离出宫,可听了先生的话,又觉得这样做不是上策,还是给你一段时间考虑,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十公主向明珏点头道谢,说:“我想找点事做,老关在屋里太烦。” “你去帮黑嫂吧!一会儿我跟她说一声。” 和十公主一起吃过晚饭,明珏借口去看公羊白夫妇,先去找了小乔。来这个时空几年,她和小乔彼此已经很熟悉了,那是一种超越男女关系的相知。若在前世,小乔肯定能成为她的蓝颜知已,能跟她一起吃喝嫖赌、坑蒙拐骗。 小乔一向自我标注情义有价,有情有义,但不能缺银子。明珏跟他谈话一向利落,不用讲大道理,没必要绕弯子,讲清事态,直接谈银子。 “五百两银子,把温家和五皇子操控的聚芳斋砸了,再帮我救一个人。” “那是老五的产业,哪儿能说砸就砸?”小乔睃了明珏一眼,一脸不满意。 明珏知道他嫌钱少,故意摆难题,笑了笑,说:“皇上让你追查十公主的下落,你就说有人密报十公主被人骗到聚芳斋了,先查人、再砸场子。” 小乔撇了撇嘴,说:“要是查不到十公主,我岂不得罪老五?” “嗟!你看你这一脸窝囊样,今年夏天,巡城卫借口豆腐坊不干净,吃坏了人,没封了豆腐坊吗?给你面子了吗?你还以为你们兄弟情重呀?” “他不是赔了你三百两银子吗?”小乔狠狠白了明珏一眼,说:“说起这事我就生气,他赔了你三百两银子,你一文都没分给我,自己独吞了。” “你砸了聚芳斋,把人救出来,我也赔他三百两。” 明珏要砸掉聚芳斋,救出林玉黛只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就是她想报仇口气。 温显宗恨丹娘没同意他示爱求婚,发誓要让丹娘尝尽苦头,丹娘最后沦落成温家的家妓,他还要让丹娘的女儿、女儿的女儿都成为妓女,受尽凌辱。 聚芳斋就是温家培养家妓的窝点,丹娘和玉瑶都在聚芳斋受过苦。若不是洛老太太想尽办法把洛明珏嫁进平北侯府,说不定她会直接穿到聚芳斋去。士可忍孰不可忍,明珏想出这口气,第一目标就是聚芳斋,先砸掉再说。 小乔重哼一声,说:“你出一千两,再赔三百两,我就勉为其难。” “六百两,再赔三百两。”明珏掩嘴一笑,说:“我再免费送你一条贞洁内裤。” “你留着给萧怀逸穿吧!九百两,便宜你,痛快点。” “七百两,再加价免谈。” “好好好,七百两成交,加上要赔的三百两,正好一千两,你什么时候付?” 明珏松了口气,说:“定金三百两,完事付清。” “便宜你了。”小乔冲明珏挤眼一笑,说:“公羊白让人从牧场带回屠宰好的牛羊各十头,我已经让我的护卫装好车了,一会儿连夜给你送进城。” “你想苛扣多少?” “一半。” “做梦,我告诉你,我原本就打算送你两头牛、两只羊,超过这个数,多一两肉,我就从你身上剐下来,不信你试试,看我是不是说到做到。” “两头就两头吧!看财婆,懒怠理你,我要睡觉。”小乔拿起把笤帚把明珏赶出去,重重关上门,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在梅隐居住了三天,明珏处理了产业上的一些问题,对清了帐目,也该回京城了。再过三天就是紫竹和翠墨成亲的日子,明珏想给她们风光大办。 她独守三夜空房,早就想萧怀逸了,可萧怀逸别说来找他,连消息都没有,难道他另有新欢、乐不思“蜀”了?若真是这样,平北侯府这个年就不好过了。 萧怀逸在跟她欢爱之前有多少女人,她不想多管,谁都有过去,她无权干涉别人的过往。现有,两人已有肌肤之亲,若他再跟别的女人交欢,那就是背叛,绝不轻饶。这个时空,形式上不可能做到一世一双人,但实质上必须只有她一个。 她们吃过早饭起程,从城北买了些年货,到达平北侯府所在的街道就午时初刻了。看到平北侯府门口停着几辆华丽的马车,仆人进进出出,不时有吵闹声传来,明珏心里纳闷,忙让车夫将马车停到路边,派丝菊和风兰去打听。 一会儿,丝菊和风兰回来,说:“夫人,出大事了。” 明珏心里一颤,惊问:“什么事?” “门人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说侯爷前天下令杖毙了几个婆子,还让他养的狼狗咬死了几个丫头。昨天,侯爷召集族中长老议事,商量如何处置平夫人,说是打了她三十大板,让温家今天午时之前,接了休书,把她接走,否则就把她喂狼狗。平夫人不走,温家人刚来接人,时辰晚了,侯爷已经让人把她扔进狗窝了。” 不用问,就知道温玉娥趁明珏不在侯府的这几天肯定又出妖蛾子了。萧怀逸抓住了她诸多罪证,若不是明珏拦着,想慢慢打落水狗,萧怀逸早处理她了。她以为萧怀逸什么也不知道,又想生事做耗,没想到落进了陷井,想出来万难了。 “进去吧!肯定还有热闹可看。” 马车停在正门口,门人见明珏回来了,忙上前行礼请安,又准备了轿子。明珏坐上轿子,刚穿过门廊,就听到一阵哭骂声由远及近,又有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明珏知道是温家人出来了,忙让人将轿子抬到岔路边上,准备看热闹。 温顺侯世子夫人带着几个妇人扶着温顺侯夫人拥簇着一顶轿子出来,她们连哭带叫,愤骂声不断。青布小轿的轿底正往外滴血,轿子里面的人是温玉娥,已经昏迷不醒。三十大板把她打得皮开肉绽,几只狼狗又“亲吻”了她,严重了。 明珏心中暗叹,可怜温玉娥对萧怀逸一片爱慕之情,却表错了意。她本来就心狠手辣,又生到温家,被家族利用,最后自食苦果的人也是她。 回到沐雪斋,明珏感觉气氛不对,也没见萧怀逸,忙叫来心腹下人询问。得知实情,明珏不禁皱眉,事情真的很严重,难怪萧怀逸顾不上找她了。 她去梅隐居的第一个晚上,萧怀逸一个人睡在沐雪斋的卧房。明珏的四个大丫头都跟她去了梅隐居,几个二等丫头也不用上夜了,房里只有莲心和莲叶伺候。 温玉娥派人买通了莲叶娘和莲叶的姑母,让她们给了莲叶一包药粉,说是春C药,让莲叶给萧怀逸服下去,或是放在房间里闻气味,效果是一样的。 其实那包药粉就是温家给萧怀逸配制的毒药,温玉娥给萧怀逸下了多次,也是这种药粉,里面不只有春C药,还有废人武功、致使人心神混乱的毒药。 明珏在沐雪斋,下人们都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当差,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就带不进来。明珏此次去梅隐居,把四个大丫头和田妈妈都带走了,没有监管之人,守门的婆子也松懈了,莲叶娘很容易就把药粉带进来了。 她们提前有约定,只要萧怀逸中的春C药一发作,莲叶第一个跟萧怀逸圆房,接着是温玉娥的两个丫头跟萧怀逸欢好。温玉娥答应事成之后,给莲叶一百两银子,并开脸封她为姨娘,温玉娥的两个丫头也都封为姨娘。 萧怀逸的警惕性一向很高,可到了沐雪斋,尤其到了他和明珏的卧房,他觉得舒心,就处于完全放松状态,一点防备性都没有。莲叶提前吃了解药,又制服了莲心,把药粉洒进鎏金香炉里,毒气混合香气在卧房内弥散。 温玉娥接到莲叶下毒成功的信号,就派两个丫头溜进沐雪斋。萧怀逸一直在卧房看书,当他感到晕脑胀、浑身瘫软,意识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中毒很深了。 那几种毒药中,控制人武功的毒见效最快,中毒后很快就浑身无力,对练武用气之人厉害更大。春毒和致人迷幻的毒药随后发作,还能让中毒之人产生幻觉。 莲叶和温玉娥的两个丫头毒性发作,肆无顾忌,扒掉萧怀逸的衣服,准备奸之。萧怀逸浑身无力,大脑慢慢迷糊,下体剧烈膨胀,撑得难受。 萧怀逸意识到有人要害他,已经晚了,他想让自己清醒过来,无计可施,抓起丫头做针线留下的剪刀狠狠扎自己,想通过流血疼痛让自己清醒过来。他在自己身上划出几道伤口,鲜血迸流,仍无法控制毒性的发作。 碰巧那晚红枣闹肚子,半夜起来去净房,听到卧房有动静,很害怕,就去找贺妈妈。贺妈妈以为哪个狐狸精趁明珏不在,想要勾引萧怀逸,就跑去偷听。觉察卧房里不对劲,她叫来两个丫头,一起撞开门进去看。 萧怀逸赤身果(同某字)体,手里握着一把剪刀,身上有几道伤口正往外淌血,浑身上下沾满成片的血渍。莲叶和温玉娥的两个丫头都被萧怀逸的“贞烈”吓坏了,不敢再奸他,远远躲开,又不敢离开,吓得瑟瑟发抖。 贺妈妈和小丫头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萧怀逸见有人进来,感觉不是敌人,吼了几声,就昏倒了。贺妈妈给萧怀逸盖了件衣服,忙让小丫头赶紧去喊人。 萧攀要成亲,萧登去帮忙准备,两人都在前院。沐雪斋的书房里只有两个小厮、四个护卫,他们不能进沐雪斋的内院。沐雪斋四周还有十几个暗卫,只负责外围警戒。萧怀逸在卧房里,被贴身伺候的丫头下毒,他们都没有觉察到。 小厮和护卫进到卧房,看萧怀逸情况不对,才去找萧攀和萧登。萧攀一直在研究温家的毒,也配出了一些解药,他来了,才救醒了萧怀逸。 这不是悬疑奇案,一顿板子下去,莲叶和莲叶娘及她的姑母就交待了,很快就查到了根源。刘嬷嬷想替温玉娥顶罪,又推出两丫头,证据确凿,也无法抵赖。 莲叶和温玉娥的两丫头被狼狗咬死了,刘嬷嬷、莲叶娘和莲叶的姑母全被杖毙了。给她们行刑时,萧怀逸特意“请”温玉娥和她房里的下人去观刑。 萧怀逸召集族中长老议事,让玲珠讲述温玉娥自行落胎、荼毒子孙、想嫁祸明珏,却鸡飞蛋打的恶行,又让人把莲叶等人的供词公开。族中长老决议,一致要求处死温玉娥,可温玉娥是御赐平妻,处死她必须启明帝点头。 启明帝得知此事,把温贤妃和温淑媛叫来劈头盖脸痛骂了一顿,又安抚了萧怀逸。温贤妃和温淑媛苦求启明帝不要处死温玉娥,启明帝无奈,让萧怀逸把温玉娥休离。温玉娥成了温家无用的棋子,是生是死并不重要,萧怀逸就遵旨了。 温玉娥得知事情败露,不能再抵赖,就扬言生是萧家的人、死是萧家的鬼,宁死也不离开萧家。萧怀逸写下休书,通知温家午时之前来接人,时间一到,就把扔进扔进狗窝。温家人来晚了,他们把温玉娥从狗窝里弄出来,灰溜溜抬走了。 明珏听说事情的全部经过,皱眉叹息,温玉娥丧心病狂,萧怀逸也不是善男信女,能不对她下狠手吗?把温玉娥清除了,萧怀逸这一房的内院才算安静了。 “侯爷呢?” “回夫人,侯爷身上余毒未清,去太医院针灸清毒了。” 明珏想了想,说:“朱艳,让你娘做几样有解毒作用的小菜,我去看侯爷。” “是,夫人。” 朱嫂子做好饭菜送来,明珏让丫头装好食盒,要去太医院给萧怀逸送饭。她们主仆走到垂花门,迎面跑来一个婆子,身后着两人丫头,几人边跑边哭,见到明珏,倒身跪拜。看清来人是白迎蓉的奶娘吴妈妈,明珏忙让她起来,询问情况。 “求夫人去看看七奶奶,她不好了,她……呜呜……” 吴妈妈抓着明珏嚎哭,非让明珏去看看白迎蓉,明珏被她缠得很无奈,心里记挂萧怀逸,只好让护卫给萧怀逸去送食盒,她带下人去了安宁院。 昨天,大夫终于确诊白迎蓉怀孕了,白迎蓉很高兴,白夫人和萧怀逸更是喜不自胜。萧怀菱和水家的婚事说定了,萧怀达的正妻又怀孕了,这不是双喜临门吗?与萧怀逸房中乌烟瘴气、混乱不堪比较,白夫人能不高兴吗? 白夫人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安宁院的下人放赏,又派人快马给锦州奉国公府送信。满院的人热热闹闹,吉利话一波又一波,赏钱还没放完,白迎蓉就流产了。 流产的原因很简单。白夫人听说温玉娥被休,正在闹腾,她就带着白迎蓉和萧怀达的几个姨娘去看热闹。白迎芷趁下人不注意,推了白迎蓉一把。白迎蓉踉跄几步,摔倒在地,当下就觉得腹痛难忍,被扶回房就见红了。 明珏确信白迎蓉没怀孕,是她给白迎蓉下的延尽经期的药在做怪。她本想利用白迎蓉流产除掉白迎芷,不用她费尽心思找证据,白迎芷就自投罗网了。 白夫人涕泪横流,心疼“孙子”就这么没了,更心疼她放出去的赏银。萧怀达唉声叹气,让人把白迎芷打了几十个耳光,关进柴房,等侯处理。 经几个大夫救治,白迎蓉已脱离危险,仍昏迷不醒。吴妈妈替白迎蓉心疼,怕只打白迎芷几十个耳光,就放过她,特来求明珏做主,严惩白迎芷。 白迎芷根本无所畏惧,恳求白夫人把她赶出萧家,送她到寺院修行赎罪。 名门旺族的女眷犯了重罪,只要到寺院修行,大多数人不用一两年,就能离开寺院,换一重身份继续生活,有的还可以另嫁他人。白迎芷嫁给萧怀达为妻都不愿意,何况与他为妾?她让白迎蓉流产,又要去寺院修行,原来另有用意。 明珏猜到白迎芷的想法,明明白白告诉了吴妈妈,又以比较隐晦的语气提醒了白夫人和萧怀达。吴妈妈恨透了白迎芷,不会让她得逞,忙给宁夫人写信送走。 在白夫人眼里,明珏十恶不赦,不过,她对明珏的话很敏感,她也知道白迎芷不喜欢萧怀达,被逼无奈才给萧怀达做妾,心不甘、情不愿。 “太太,白姨娘愿意修行,不如让她到家庙里,就别让她去寺院了。” 萧怀达知道白迎芷厌恶他,又恨白迎芷对白迎蓉下毒,听到明珏的话,当即就说:“就让她到家庙里修行,给她剪了头发,把她关起来,严加看守。” 白夫人很喜欢白迎芷,不忍心这么发落她,但萧怀达下了令,她不好搏儿子的面子,犹豫片刻,就同意了,让下人按萧怀达的意思去办,并告知族中长老。 白迎芷听说要给她剃了头发,把她关进家庙,还要让人严加看管,顿时惊得如雷击一般。她哭嚎哀求,吵骂不止,她也知道关进家庙,有可能一关就是一辈子。她越闹腾,白夫人越生气,萧怀达越恨她,决定更不能更改。 看着白迎芷被剪掉头发、拖去家庙,明珏冷哼一声,心里畅快无比。自她来到这个时空,跟她斗得最厉害、对她伤害最深刻的人都有了结局。 洪姨娘死了,再跟她斗等下辈子,留下一个儿子,现在唯明珏令是从。白迎芷被送进家庙,只要她小使手段,白迎芷能多活一天就是造化。温玉娥被萧怀逸休弃了,虽说在狗嘴里死里逃生,回到温家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敌人尚未死光,明珏仍需努力,她坚信她一定能笑到最后。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四皇子现身 这一回,温家变聪明了,温玉娥被休弃的第二天,温家就来要嫁妆了。 当年,温玉嫦嫁到萧家,嫁妆也有七八千两,因惹下祸事,嫁妆都被萧家卖掉了。又生了一个不知父亲是谁的儿子,死后连萧家的祖坟都没入,可亏大了。 明珏让管事婆子细细核对,协助温家的下人把温玉娥的嫁妆查点清楚,无论是轻巧的头面首饰,还是笨重的使用物件,一件不落,全让温家弄走了。 温家陪嫁过来的家人,因玲珠封了姨娘,又检举温玉娥有功,只有她一家留下了。其余几房家人都被当成私产弄走了,连关在家庙的碧珠都被接走了。 温玉娥被休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为即将到来的年节增加了调味剂。她被休的原因也被悉数公开,无论是自行落胎、嫁祸正妻,还是指使丫头、毒害丈夫,都罪不容恕,被世人引为教导子女的反面例子。 丑闻一经传出,便以飓风袭卷的速度漫延,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被推向浪尖风口。五皇子因救灾募捐积累的人气飞速下降,陷于是非漩涡中,不能自拨。紧接着,民间又引出温家以前的丑闻,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欢场行乐的谈资话柄。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豢养的清客幕僚积极制造事端,转移人们注意力。又造出许多有关温家的美闻逸事,不管是温家哪位小姐在什么样的聚会上夺魁,还是温家哪位小姐即将嫁到什么样的名门旺族,也无法压制丑闻,将温家漂白。 朝堂上,林子悦被弹劾的事件欲演欲烈,启明帝每天都会收到十几份弹劾的奏折,不得不表态,下旨让人调查林子悦。而林子悦好象不知情一样,一直在城外忙碌救灾,根本不理朝堂上的事,调查的人来了,他才说明情况。 林子悦承认他确实被人退婚,但与他退婚的人很快就被温显宗先奸后娶,由启明帝下旨赐给温显宗做贵妾了。林子悦也承认林家出了奴籍之女,又说此女本是千金小姐,却做了温家的陪姑娘嫁,又自卖自身入贱籍,至今下落不明。 他还强调自林玉黛做了温家的陪嫁姑娘,就被林氏家族除籍了,她的身份与林家无关。即使有一天找到此女,林家也不会再让她踏入家门半步。 弹劾林子悦的理由都牵扯到了温家,朝堂上马上就有几个御史言官歌颂林子悦救灾爱民的功绩。林子悦趁机给启明帝上了陈情的折子,又针对被人弹劾的问题做了详细的解答。众人得知真相,惊诧不已,质问谴责的矛头指向了温家。 启明帝下旨安抚林子悦,又针对他的功劳给了许多赏赐,压过了被弹劾的风头。虽虽启明帝没有斥责程阁老等人,但弹劾的奏折留中不发,也等于表明了态度。程家颜面大失,温家和五皇子一派陷入被动,如过街老鼠一般被人喊打。 直到传出温顺侯府二房的嫡女和程阁老的庶孙即将订婚的消息,朝堂上的风波才消停了。程阁老已同温家和五皇子搅到一起,这又成了朝堂上的新风向。因温玉娥被休,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已与萧家一派反目成仇,朝堂势力更加泾渭分明。 在明珏的精心照顾下,萧怀逸身上的余毒已清理干净,自残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年节将近,朝廷公事繁多,萧怀逸正好借口受伤不上朝,在家陪明珏。 明珏给萧怀逸的伤口涂完药,说:“怀蓝来信了,说秋氏家族给秋月准备的嫁妆全送到她手里了,过完年,秋家就有人上京,来筹办秋月的婚事。过大礼由秋家的人来主持,婚期也等秋家的人来了再定,我们只需准备嫁妆就行。” 萧怀逸坐到床边给明珏揉脚,满脸心疼,说:“过完年,秋月要嫁人,怀菱也要嫁人,怀迦也要成亲,还有接待江太后的重头戏,够你累的。” “不要紧,需要我劳神的事主要是接待江太后,他们各自的婚嫁都有主要操心的人,我起配合作用就行了,关键是银子到位,万事大吉。” 两人窝在床上,相依相偎,唠叨着家长里短的闲话,又拿出秋月的嫁妆单子核对了一遍。秋月的嫁妆涉及三家,明珏尤其慎重,每一样东西都细细考量。 丫头送来一封信,给明珏的,送信的人扔下信就走了,一句话也没说。明珏看完信,抚掌欢呼,又附到萧怀逸耳边轻声嘀咕,摇着他的胳膊直到他点头。 皎月东升,夜色弥散,声声炮竹炸响渐浓的年味。 聚芳斋正门大开,门上挂起金红色的灯笼,闪耀着暧昧淫麋的光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女倚门而立,嗲声浪语,与进出的男人调情勾闹。 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停在聚芳斋一侧,一个身材健美高大的男子下车,抖平衣服,跺了跺脚取暖,又扶着一个身材娇小的男子打扮的身影下车。 身材娇小的男子正是明珏,她下车后便推开了萧怀逸,强调两人现在都是男人。两人的脸都易过容了,容貌依旧英俊,尊贵的气质也没有改变。 小乔送来密信,说今晚戌时正刻查抄聚芳斋,让明珏过来看热闹,顺便付他剩余的银子。明珏求了萧怀逸许久,好话说尽,萧怀逸才同意带她来“嫖”一次。 两人下了车,萧怀逸给车夫使了眼色,车夫会意,马上将车赶走了。两人往聚芳斋门口走,边走边低声说他们的计划,神态亲密无间。 “离我远点,都是男人,要不人家以为咱俩是玻璃,不让咱们进怎么办?” “什么是玻璃?”萧怀逸一脸不耻下问的模样。 明珏冲他挤眼一笑,轻斥:“皇上新赐的穿衣镜不就是玻璃的吗?装傻。” “你所说的玻璃跟穿衣镜的玻璃绝对不是一个意思,快点告诉我。” 萧怀逸抓住明珏的手轻轻摇摆,语气轻狂、神态傲娇,与他高大的身材极不相衬,让人看上去很别扭,却有一种变态的美感,引来诸多路人侧目围观。 “真受不了你。”明珏甩开他的手,低声说:“玻璃就是屁股,自己想吧!” “玻璃就是屁股,屁股就是玻璃,别人为什么会以为咱俩是玻璃呢?难道咱俩这样的容貌打扮很象屁股?赶紧找镜子照照,被人误会成屁股可不行。” 明珏实在忍俊不住,放声大笑,而萧怀逸满脸莫明其妙,仍在纠缠玻璃与屁股的问题。看他的神情、想他的语气,明珏捂着肚子,几乎笑得要在地上打滚了。 跟萧怀逸朝夕相处几个月,尤其有了肌肤之亲这段日子,两人亲密缠绵,嘻笑怒骂,逗嘴打闹,少了相敬如宾的礼数,却多了自然和谐的情意。 “快起来。”萧怀逸拉起蹲在地上大笑的明珏,说:“你一蹲下更象屁股了。” 进出聚芳斋的男人看到两个英俊贵气的公子神态亲密,说笑畅快,眼底闪过猜忌。这个时空崇尚男女之爱,好男风不为世人接受,会惹来非议。但也有好此道者,不敢光明正大,看到他们的神情,目光淫邪狂浪,起哄调笑。 聚芳斋的姑娘老鸨都不迎客了,瞪大眼睛盯着他们,龟公和打手对他们则一脸警惕。两个男人在妓院门口亲热调情,岂不比砸人家的场子还可恶? 明珏咬着嘴唇,忍住笑声,长舒了一口气,冲萧怀逸抛了一个媚眼。萧怀逸此时严重怀疑自己的相貌,对着影子看了半天,怎么看也不象屁股,才放下心。 看到他们一前一后来到门口,老鸨带几个坦胸露背的女子迎上来,与他们调笑拉扯。明珏很勇敢,挡在萧怀逸前面,任女人的魔爪落在她身上。萧怀逸并不领情,很习惯地将明珏护在身后,在几个女人之间躲闪游荡。 “两位爷刚才那么高兴,有什么喜事?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四五个脂浓粉重的妓女围住他们,调情打闹,在他们身上动手动脚。 “小玩笑而已,没什么好说的。”萧怀逸语气淡漠,脸上流露出不耐烦。 萧怀逸身边女人不少,习惯被女人捧得很高,却不懂应酬女人的技巧,嫖的经验更少得可怜。看他应付妓女的神态言语,比应对千军万马还谨慎几分。 老鸨带着妓女去接别的客人了,与前来狎妓的男人面对面,嘻闹几句,调戏一遭,就把人往里面迎。对于明珏和萧怀逸,只有几个妓女围着他们说笑,却不把他们往里面请,而且门口那些打手的目光一直往他们身上瞟来瞟去。 聚芳斋是是灯红酒绿的销金窟,也是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培养红粉暗桩的秘密据点。老鸨和妓女见他们是生面孔,怀疑他们的身份,才不让他们进去。 “两位爷是第一次来吧?” “我们第一次到你们家来,有没有新鲜的?”明珏冲问话的妓女挤眉弄眼。 “新鲜的很多,不知道两位爷想找什么新鲜?” 明珏没回答妓女的问话,反问道:“你们想不想听刚才我给他讲的笑话呀?” 几个妓女围住明珏,在她身上又摸又捏,冬日天寒衣服厚,并没发现她是女人。萧怀逸紧紧护住明珏,面露拈酸不悦,好象这几个妓女是他的情敌一样。 “想听,想听,爷快讲给我们听。” “想听就好。”明珏从荷包里掏出五个两钱重的金锞子,拿在手里摆弄。 一两金子相当于十两银子,相当于明珏前世一万块人民币。聚芳斋比起她前世的天上人间差了一个档次,一两金子足够他们两人一夜纵情了。 妓女们见明珏随手拿出这么多钱财,立刻瞪大眼睛,满脸兴奋注视她。明珏拉住一个绿衣妓女,丢给她一只金锞子,又叫过一个年纪稍大的龟公,打赏了他一百文钱。妓女和龟公们见明珏出手这么大方,警惕性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 “多谢爷赏,爷还是快点给我们讲笑话吧!” “别急,给你们银子就是讲笑话用的。”明珏揽着绿衣妓女,冲龟公勾了勾手指,“龟大叔,你跟这个姐姐站一处,笑话就用你们俩来讲。” 听说明珏要讲笑话,又重赏银钱,站在门口的多数妓女、龟公和打手们都围上来凑热闹,连一部分过往的客人都停下来,兴致勃勃听着。 “爷,快点讲呀!奴家等不急了。” 明珏勾了勾绿衣妓女的下巴,说:“有一天,一个恩客只带来一两银子就要嫖你,而你都是二两银子一次。你们就商量好了,你让他嫖,不能到床上,只能进一半。于是呢,你们就在门后面宽衣解带,运动起来,他确实只用一半进出。 这时候,龟大叔才给你们送茶,不知道你们在门后,一推门,那扇门就撞到恩客的屁股上,结果全进去了。恩客急了,冲龟大叔喊:我只进了一半,那一半是你撞进去,银子你来付。龟大叔很生气,怒问:我又没插,为什么让我付?” 众人短时间沉默,回味过来,顿时哄堂大笑,拿插一半的问题和妓女起哄。 绿衣妓女推开明珏,嗔笑道:“看爷挺斯文,没想到这么坏,真坏死了。” 老鸨上下打量明珏片刻,扬着手帕,说:“这位小爷可真坏。” 明珏咧嘴一笑,拍了拍老鸨的肥脸,问:“小爷我很坏吗?” 萧怀逸止住笑声,瞪大眼睛看着明珏,又一次被她“惊艳”了,满脸变了味的崇拜。这女人千张脸、千颗心,让他疼到心肺里,又让他恨得牙痒痒。 “当然坏,我活了几十年,第一次听到有人讲这种笑话,还脸不红、心不跳。” “哈哈,我肚子里笑话很多,谁想听呀?”明珏顺手丢给老鸨两个金锞子。 老鸨捏着金子,笑脸开花,“姑娘们,别愣着了,快拉两位爷进去。” 明珏又拿出几个金锞子,说:“我要上好的雅间。” “有有有,姑娘们,快扶两位爷到二楼上房。” 小乔戌时正刻带人查少聚芳斋,明珏和萧怀逸在门口耽误了时间,现在离查抄还差两刻钟。他们必须在两刻钟之内摸清聚芳斋的情况,还要找到林玉黛。 四个妓女拥簇着明珏和萧怀逸来到二楼靠边的一间客房,这间客房很大,装饰得也很华丽,房间正中一张锦帘低垂的大床尤其显眼。 龟公送来酒菜茗茶,得了赏钱,说了一堆恭维讨好的话。四个妓女见萧怀逸是只闷葫芦,又没钱,对他都爱搭不理,都在明珏面前献媚争宠。明珏凭满肚子的黄笑话和手中的金子,很快搞定了四个妓女,从她们嘴里探出了好多消息。 妓女们告诉她说聚芳斋新进来的姑娘很多,刚进来都要经过严格调教。准备留在聚芳斋接客的在北楼调教,不留在聚芳斋接客的在南楼调教。也就是说北楼是为聚芳斋培训妓女的地方,而南楼则是培训红粉暗桩的地方。 林玉黛才艺不错,可她的脑子太差劲,根本不可能做红粉暗桩,所以她一定被关在北楼。听说新来的姑娘要培训一个月,按时间计算,林玉黛还没有挂牌。 “爷,想什么呢?快点喝一杯呀!” 明珏微微皱眉,摸了摸装有金子的荷包,问:“我说过什么?你们忘了?” “爷说她不喝酒,喝了酒身上出红疹。”绿衣妓女满脸讨好,说:“爷,奴家替你喝,你再奴家讲个笑话,奴家讲给别人听,气气她们。” “你可以讲给恩客听,恩客一高兴,多给了赏银,你可忘了小爷我。”跟几个妓女调笑,趁她们不注意,她踢了闷头喝茶的萧怀逸一脚,给他使了眼色。 萧怀逸知道明珏想出去给小乔发信号,要把这四个妓女转让给他。他怕自己应接不瑕,就贴进明珏,想替明珏去发信号,让她留下来应付这四个妓女。 明珏邪恶一笑,凑到绿衣妓女耳边,扫了萧怀逸一眼,说:“我这位朋友可惜了,他高大英俊,又有钱财,就是好男风。他说喜欢我,总想打我的主意,我却厌烦得很,要不是因为我们两家世代是朋友,我早跟他翻脸了。你们姐妹几个谁能把他搞定,我赏银一百两,跟你的姐妹们说说,就今晚。” 绿衣妓女瞪大眼睛,满脸惊诧看着萧怀逸,给另外几个妓女使眼色,示意她们把目标转向萧怀逸。明珏丢下几只金锞子,冲萧怀逸恶做剧一笑,转身就往外走。妓女们也不拦她,贪婪的目光在萧怀逸和金锞子之间游移。 萧怀逸没听清明珏跟绿衣妓女说了什么,目送明珏,很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招架她。他在军中听得荤话和黄笑话都不少,也学明珏给她们讲故事。 很精彩的故事,从他嘴里讲出来,却是干巴巴的,听得人索然无味。几个妓女认为他好男山,在明珏重赏一下,都想搞定他,动手动脚的攻势很猛。 应付了几个回合,萧怀逸就招架不住了,只好拿银子打发。好在明珏提前暗示他好男风,对于他的躲闪,妓女们并不奇怪,反而兴趣更大,攻势更猛烈。 明珏走出房间,见走廊里没人,忙打开窗户给小乔发了信号。她站在窗前透了一口气,突然听到身后的房间里传来欢快的申吟声和舒服的粗喘声。明珏不想被淫声浪气侵袭,想尽快回房,不成想却跟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撞了个满怀。 “这位兄台,抱歉。”明珏撞了人家,连忙道歉。 “没事,以后小心些。”男子的声音很温和。 明珏跟男人打了照面,还没来得及开口,男子淡淡一笑,匆匆离开了。她觉得这男子好象在哪见过,音容笑貌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回到房间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妓女高亢的调笑声,明珏心里长气,刚要推门进去,忽然想起她刚才撞到的男子是谁了,她顾不上进房,忙转身去追。 这男子衣衫半旧,容貌清朗,神情中透出饱经沧桑的深沉,言行举止却很温和。即使陷于人群之中,他那种遗世独立的风采依旧鲜明无俦。 这人就是她在青州郡有几面之缘的王谦,她易了容,又扮成了男装,王谦不可能认出她。时隔两年,乍一见面,她也没认出来,寻思很久,才想起他是谁。 想当初王谦很落迫,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她还周济了他几十两银子。现在他能出入青楼,想必有银子了,找他要银子去,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 她追过去,来回转了几圈,问了几个人,都没有再看到王谦的身影。明珏有些沮丧,有朋自远方来,本来是高兴的事,却一不小心错过了。 王谦说过点滴之恩、理当涌泉相报,曾受过她的恩惠,怎么会忘记呢?他知道明记豆腐坊是明珏的产业,如果想在京城找她,应该很容易。如果不找她,那肯定是他想赖掉那几十两银子,萍水相逢,连欠条都没有,银子只能打水漂了。 明珏努着嘴,放慢脚步往回走,边走边想王谦的事。刚才淫声浪气、纵情交欢的那个间房打开,一个打扮妖艳的妓女站到门口张望,看她满面潮红,定是刚才被滋润得很舒服。大概因走廊里很安全,没人捉奸,她才冲房间招了招手。 一个身材高大粗壮的嫖客出来,抱住妓女上下其手,嘴里乱喊着心肝宝贝肉儿。两人勾肩搭背,淫语狂言,说着调情的话走过来,与明珏走到对面,还打量了她一番。明珏扫了两人一眼,本来无事,看清那妓女的脸,顿时惊掉了下巴。 洛明玫不是死了吗?掉到河里,连尸首都没找到,这可是洛老太太从洛二老爷嘴里听来的。明珏怔了怔神,忙抬头细看,碰巧那妓女也正在看她。 绝对是洛明玫,虽说她浓妆艳抹遮盖了本来面目,声音娇嗲,不再象以前那么张狂,明珏也能肯定是她。她在灯下有影子,是人不是鬼,看来她根本没死。 温家可真会算计,温显宗年纪大了,又废了,他那些年轻娇美的侍妾姑娘都用不上了。养在家里要吃要喝要花要穿,又怕生事,到寺院修行也需要温家出银子。制造假死,把她们弄地妓院里接客,花用省了,还能赚钱。 明珏是来找林玉黛的,不成想却碰上了洛明玫,想起二房和洛明玫做过的事,明珏决定不管她。与温家同流合污,最终被温家弄到妓院卖身,是她罪有应得。 听刚才洛明玫在被嫖时那畅快淋漓的叫声,就知道她非常喜欢做妓,她本来就好吃懒做,妓院有吃有喝有男人,还不用辛苦劳作,最适合她了。 “洛明珏?!” 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明珏习惯性回头,看到洛明玫正满脸阴毒看着她,不由一惊。洛明玫人毒眼也毒,她扮成男子,又易了容,居然还能认出她。 “果然是你这个贱人,你真会自寻死路。”洛明玫扑过来,狠狠抓住明珏,大喊:“快来人哪!这里有奸细,快抓住她,把她乱棍打死,来人哪!” 明珏大惊,离戌时正刻还差一柱香的时间,若这时候出了乱子,会影响小乔的计划。明珏不敢跟洛明玫吵嚷纠缠,怕惊动聚芳斋的打手,只能先安抚她。 “你放手,别吵了,我告诉你,林玉黛也被弄到这里,我会一块救你们出去。” 洛明玫冷笑几声,安静下来,询问明珏想怎么救人。明珏松了一口气,不敢跟洛明玫实话实说,只应付了几句。没想到洛明玫看到几个打手出现在走廊,立即变了脸,又大喊大叫,说明珏是奸细,是女的,是来砸场子救人的。 打手越来越多,全往这边涌来,洛明玫紧抓住明珏,大声吵嚷邀功。明珏又急又气,拼力甩开洛明玫,又被她狠命抓住,两人纠缠撕打在一起。 这里距离萧怀逸所在的房间只有几米远,她们在外面吵嚷,萧怀逸能听不到吗?怎么不出来替她解围呢。难道那几个妓女已经得手了?萧怀逸若正在运动之中,听到喊声,不能光着出来,正在穿裤子,明珏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 “洛明珏,你的死期到了,我要把你千刀万剐。”洛明玫的声音低沉嘶哑。 打手们一脸狠厉围过来了,老鸨也带着几个龟公上来了,可萧怀逸仍没有动静。若只是穿裤子,也该穿好出来了,他没出来,估计多半也被人制住了。明珏忧虑自己的处境,又担心萧怀逸的安危,在与洛明玫的撕打中处于下峰了。 聚芳斋是温家培养红粉暗桩的地方,能没有精密布置吗?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当时萧怀逸要派暗卫协助小乔,明珏非要亲力亲为,来看热闹。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她又怎能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死而复生”的洛明玫呢? “你们这是干什么?聚芳斋不是开门迎客的欢场吗?” 正当打手们靠近明珏,想要抓她的时候,他们门后的房门打开了。厚重清朗的声音传来,语调不高,却极具穿透力和震慑力,令打手们闻而生畏。 是王谦,明珏心头一喜,又不禁奇怪,她明明追着王谦出去了,怎么他又绕回房间了?先不管这些,她此时处于困境,先让王谦帮她解围再说。 “有劳这位兄台,烦请兄台仗义相助。”明珏冲王谦微笑抱拳,她现还是男装,还没揭下易容膜,就算王谦听到洛明玫的话,也不可能马上认出她。 王谦来到打手头目面前,低语了几句。打手头目怔了怔,马上呵斥打手后退。 洛明玫见情况有变,很着急,大喊:“快来抓她,她是……” 打手头目抬腿一脚,把洛明玫踹出几步远,摔倒在地,呵令道:“把她带走。” 走廊里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不明所以,低声询问议论。洛明玫被打手堵住嘴,瞪着惊恐的眼睛怒视明珏,打手头目跟王谦说了几句话,就让打手把洛明玫拖走了。老鸨带着妓女龟公安抚客人进房,走廊里很快就清静了。 明珏整好衣衫,过来向王谦道谢,“多谢兄台相助,我……” 聚芳斋突然被人喊马嘶声包围,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斥呵尖叫声响起。 此时已到戌时正刻,小乔带人来查抄聚芳斋了,这看财奴来得准时准点。 王谦冲明珏笑了笑,没说话,转身进屋,门重重关上了。明珏被他毫不客气地关在门外,皱了皱眉,想起萧怀逸,忙冲进他们的房间。 看到萧怀逸还活着,而且衣衫完整,明珏松了一口气。又看到地上躺着三个妓女,独少了绿衣妓女,她们都昏死过去了,不象萧怀逸下的手,明珏很吃惊。 “你没听到刚才外面的动静吗?我……” “听到了。”萧怀逸声音沉重,长叹一声,说:“我被人控制,不能动弹。” “就那个绿衣妓女?她武功有这么好?能单手制住你?”明珏早已萧怀逸没去救她,就是出了状况,但想不到一个妓女就能制住萧怀逸,本事也太大了。 萧怀逸拉着明珏坐下,给她倒了杯茶,说:“还有四个黑衣人,咱们进屋的时候,房间里没人,我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可见他们武功很好。” “我看你是被这几个妓女迷昏头了。” “若真被迷昏,倒是件好事。”萧怀逸握住明珏的手,低声说:“聚芳斋是五皇子的地方,绿衣妓女却是四皇子的人,敢在这里出现,所图非浅呀!” “四皇子?他、他来京城了?” “他来不来京城我不知道,聚芳斋有他的人,还为数不少,可见他已有自己的势力了。他的势力发展得如此迅速,在我意料之外,估计皇上做梦都想不到。” 明珏握住萧怀逸的手,能感觉到他心底深深的忧虑。即使他跟四皇子私交不错,十几年岁月相隔,音讯全无,少年相知的情意也会被冲淡。 四皇子跟萧贵妃、萧老太有仇,发誓报复整个萧家。萧怀逸做为家主,不可能弃一个家族而不顾,而四皇子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仇恨,这就是矛盾的根源。 “别担心,四皇子现在还没回京,皇上又春秋鼎盛,他一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知道他势力发展迅速,我们早做准备,不会被他打得措手不防。” 萧怀逸点点头,凛然一笑,问:“你知道绿衣女子跟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你少跟我卖关子。” “她说……” 敲门声、跺地声传来,整个走廊都在颤抖,他们房间的门也被重重敲响了。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欢乐福年 明珏谨慎开门,看到小乔那张讨债鬼的脸,她松了一口气,揭下脸上的易容膜。小乔挥了挥手,随从带了十几个女子涌进来,顿时塞满了房间。 “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小乔把明珏推到一边,冲她打起讨债的手势。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明珏也回答得很干脆。 小乔冲明珏翻了一个白眼,并不在乎她赖账,反正今晚这买卖他稳赚不赔。不过,明珏的银子是额外收入,谁怕钱多呀?他不会忘记跟明珏要的。 “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人,这十几个都是最近十来天被弄进来的。” 萧怀逸见小乔对明珏拉拉扯扯,异常不愤,揭下脸上的易容膜,重重哼了一声,提醒小乔别忽略他这个正主的存在,否则后果严重。 “侯爷、侯爷,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我知道……呜呜……” 林玉黛混在人群中,并不显眼,谁也没注意她。这几天,她经历有生以来最残酷的突变,在这里天天挨打,她的大脑思维处于半停产状态,目光呆滞空洞。 听说有人要救她们出去,她知道出去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敢有期望。被带到这里,她短路的大脑刚接上线,看到来救她的人是萧怀逸,她欣喜无比。 在萧家,萧怀逸对她不理不睬,她又被温玉娥利用陷害,受尽侮辱,早已对萧怀逸死心了。此时,看到萧怀逸出去,她心中的情愫如雨后春笋般疯长。 “侯爷,妾身……”林玉黛从人群中钻出来,就冲萧怀逸扑去。 萧怀逸的身体敏捷一闪,林玉黛扑了一个空,险些摔倒。萧怀逸来到明珏身后,皱了皱眉,埋怨的目光投向明珏,若不是明珏好心,他才不来救林玉黛呢。 明珏冷笑几声,说:“救你是林大人的意思,因你自卖自身入贱籍,林大人被御史言官弹劾,险些官位不保,不把你弄出去,林家丢不起人。” 林玉黛听到明珏的番话,顿时红头胀脸,她知道明珏救了她,她嘴唇动了动,没说话,看向明珏的目光没有感激,脸上也没有表情,只是双目泪雾迷茫。 萧怀逸拉着明珏,说:“人找到了,就交给六皇子统一处理,我们回去吧!” 明珏点点头,跟小乔交待了几句,走出房间,她舒了一口气。她原计划找到林玉黛,就先把她带回平北侯府安置,现在看来不行。做人不能没好心,但最怕的还是烂好心,象林玉黛这种人根本不会领她的情,不值得可怜。 当时,林玉黛受温玉娥蛊惑,做了温家的陪嫁丫头,林子悦和林老太太等人提前并不知情。林玉黛在侯府没熬出头,又被温玉娥坑害,卖身贱籍。林子悦因此事被弹劾,林老太太被气昏几次,已放出狠话,不许林玉黛再进林家门。 一步错,步步错。林玉黛就是离开聚芳斋,脱离贱籍,又有什么出路可言? 一楼的敞厅内,嫖客站一边,妓女站一边,龟公打手站中间,一个个都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在四处搜查的不只有金翎卫,还有大批的官兵衙役。 聚芳斋是温家和五皇子的地盘,小乔不想跟五皇子正面冲突,就和明珏商量通过隐秘方式救人。可看眼前的情景,还有什么隐秘可言?这不就是光明正大的抄查吗?难道聚芳斋除了拐卖良家妇女,逼良为娼之外,还惹上了别的是非? 明珏想看热闹,甚至想把聚芳斋一把火烧了,可萧怀逸非把她拉走。坐上马车,见萧怀逸的脸色很凝重,明珏噘了噘嘴,不想废话,忍了半天,还是开口了。 “哎,四皇了那个细作,就是那个绿衣妓女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萧怀逸笑了笑,说:“她说你是四皇子的人,是潜伏在我身边的奸细。” “靠之,这玩笑开大了。” “什么叫靠之?跟玻璃一样的暗语吗?”萧怀逸又发扬他不耻下问的精神。 她若真是四皇子派来的奸细,绿衣女子也是四皇子的人,会在没被严刑逼供的情况下把她交待出来吗?萧怀逸的大脑就是退化到跟林玉黛同等水平,也不会相信。由此可见,绿衣女子根本不会这么说,萧怀逸是在敷衍她。 看到萧怀逸的眼底透过几丝玩味,交织着阴郁,明珏确定那绿衣妓女确实说她了,而且是刺激萧怀逸敏感神经的话,至于说了什么,她不得而知。 明珏知道萧怀逸没说实话,冲他翻了一个白眼,不想追问。夫妻之间也要有各自独立的空间,她有自己的秘密,不会完全向萧怀逸敞开心扉。她也不要求萧怀逸把所有的心事都告诉她,知道别人的秘密太多,自己也会觉得沉重。 “哎呀!我居然成了四皇子的奸细,太荣幸了” “你这么荣幸,不会也让我插一半吧?我……”萧怀逸话没说完,自己就大笑起来,一把将明珏扯进怀里,紧紧抱住,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了。 明珏想了想,问:“今晚大肆搜查,是不是因为聚芳斋有四皇子的奸细吧?” 萧怀逸沉默片刻,说:“我估计是,四皇子的人也真会选地方,竟然藏到聚芳斋,若真在聚芳斋闹出事来,连皇上都会第一个怀疑五皇子。” “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 回到沐雪斋,明珏刚换好衣服,坐到榻上,准备歇口气。萧怀逸进来,脱掉外衣,不由分说,就把明珏拦腰抱起,大步向净房走去。 庞大的浴桶里畜了多半桶热水,水面腾起沥沥白气,氤氲着温热的雅香。浴桶旁边笼着两个碳盆,燃起红彤彤的火苗,偶有水滴落入碳盆,冒出白烟呲响。 萧怀逸放下明珏,很麻利地脱掉她的衣服,把她放进浴桶。又脱掉自己的衣服,把两人的衣服都叠放整齐,准备好厚厚的绒毯,才跨进浴桶里。 脑海里闪过萧怀逸叠衣服的神情,明珏灿然一笑,依偎在他裸露的肩膀上。萧怀逸虽说出身名门豪族,却在军中多年历练,行事为人很有章程,连日常小事都做得一丝不苟。他是一个极其认真的人,一旦投入,那将是全部身心。 温热的水浸润两人的身体,水波映入两张欣然笑脸,情意绵绵。萧怀逸掬起水,洒在明珏身上,滚动的水珠慢慢滑落,滑过的地方痒痒麻麻。 明珏勾住萧怀逸的脖子,芳唇划过他的胡茬,吹起清香的气息。萧怀逸轻轻抱紧她,找好让她自如舒服的姿势,两人紧密相拥,感觉肌肤相亲的快乐。 肌肤相亲,气息相闻,轻喘娇吟声交织着轻快的水响,在净房中回荡。 第二天,萧怀逸一早就去上朝了,明珏也早早起来收拾好,抓紧时间安排府里的杂事。今天是翠墨和紫竹成亲三天的日子,两人相约到府里给明珏磕头。 明珏前天就让人通知侯府的大厨房,用她的私房银子置办十桌酒席,今天摆席给紫竹和翠墨贺喜,把侯府里与她们交好的下人都请来,好好热闹一番。 刚把长房的杂事处理完毕,管事又报来年货采买的单子,请明珏过目。明珏大概看了一遍,就让他们按往年例置办,有增减再另行报给杨姨娘。 自温玉娥离开,杨姨娘做事更加谨慎,唯明珏之命是唯,成了她得力的助手。 “夫人,黄公公来宣皇上口谕了。” “知道了,请他到前院会客厅。”明珏不敢怠慢,略做收拾,去了前院。 皇上的口谕很简单,只说让明珏、宋王妃和谭金州交流,共同商讨,把明年二月接待江太后的程序确定下来,写一份陈情的折子,交上去早朝讨论。 这点小事让一个小太监跑一趟就行,黄公公亲自来,自有一片苦心在其中。 黄公公宣完口谕,向明珏施礼,说:“淑仪夫人前几天让人送到家里去的牛羊肉和瓜果蔬菜,他们都很喜欢,恰好那天我回去,他们也让我过目了。” 明珏点头一笑,“喜欢就好,只是一点小意思,经常劳烦黄公公,权当谢礼。” 徐文炳的老婆孩子外搭一个半身不遂的徐老太太现在都住在黄公公在宫外的宅子里,有些比较隐晦的事情找黄公公办,把消息送到宅子里就行。 前几天,明珏让人送了一些牛羊肉和瓜果蔬菜过去,还有一封信,她在信里让黄公公帮她打探花贵人的消息。黄公公亲自来宣口谕,就是为这件事而来,想必是有消息了。花贵人和四皇子与萧家有仇,这件事在平北侯府里也不敢明说。 “淑仪夫人放心,人在人情在,小病小灾在所难免。” 明珏会意,说:“那就好,还劳烦黄公公暗中援手,多加照顾。” 得知花贵人还活着,只是有些小毛病,明珏松了一口气。她寻思片刻,拿出一张面值五百两的银票递给黄公公,又低声嘱咐了几句。 黄公公见明珏出手大方,连忙道谢,他在宫中人面广,做事方便,这些银子能有两成用在花贵人身上就不错了,剩余的就都是他的酬劳。 昨晚听萧怀逸说四皇子已有一定的势力,开始在京城活动了,明珏一直悬着心。今天黄公公带来花贵人的消息,她伸出援助之手,就是想让花贵人记她这份人情。叶儿和狗子现在也生活得很好,等花贵人接受了她,她再说这个消息。 人情帐最难尝,有这份人情在,也是对四皇子的牵制。他不能登基还好,若他真要潜龙腾渊,也希望他能对萧家手下留情,不要赶尽杀绝。 送走黄公公,明珏刚要回内院,就见门人匆匆送来一封信,说是别苑派人送来的。明珏接过信一看,就让人备车去了别苑,今天的酒席让杨姨娘具体安排。 信是小乔写来的,他让明珏带着银子去别苑,他要给她一个惊喜。明珏轻哼一声,去别苑可以,银子免谈,她昨晚就决定赖掉这笔帐了。 她让小乔以探查十公主行踪为借口,搜查聚芳斋,救出林玉黛,就付他七百两银子,然后再赔五皇子三百两的损失,行事之前,她付了三百两的订金。 小乔确实搜查了聚芳斋、救出了林玉黛,却没以探查十公主的行踪为借口,而是另有目的。如此一来,他救出林玉黛不过是顺手牵羊的事,明珏还要付他银子吗?美的他,她不但不想付小乔余额,还要把那三百两订金要回来。 刚拐上通往别苑的街道,就听到尖利的吵嚷声,听起来很激烈。别苑门口围了好多人,连街道上都有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悄声议论。 许氏、康氏带着洛大老爷和洛大公子的姨娘们正和洛二老爷房里的女人们吵骂。五六个粗使婆子们堵在门口,手持木棒助威。林玉黛和她的两丫头及洛明玫也站在门口,洛明玫已加入战局,与许氏等人对骂,林玉黛和她的丫头则低头垂脸,嘤嘤哭泣。十几个护卫守在街道两边,四周围起很多看热闹的人。 “夫人来了,闲杂之人回避。” 明珏让车夫把车停到别苑侧门,让朱艳带人过去询问原因,谴走看热闹的人。 原来,昨晚小乔带人搜查聚芳斋,仔细盘查了嫖客、妓女、龟公和打手及下人们,并查封了聚芳斋。聚芳斋内有问题的人都被官兵带走了,没问题的人都被谴散了。顺天府衙发出通告,凡被逼卖身聚方斋者都能自行还家,卖身契无效。 小乔想找明珏要剩余的银子,顺便带人把林玉黛主仆和洛明玫送到了别苑。许氏让人把小乔和他的随从请进别苑喝茶,却不让洛明玫和林玉黛主仆进去。 碰巧洛二太太带着二房的女眷说是来跟洛老太太请安,其实是想跟洛老太太讨些过年的银子,许氏带人堵门,不让她们进去,又看到洛明玫。就吵起来了。 护卫把看热闹的人谴走,又回避到一边,丫头们才服侍明珏下车。别苑的下人们过来行礼,许氏和洛二太太等人也不再在吵闹,但仍跟斗鸡似的。 “朱艳,派人去请林大人来,就说林姑娘回来了,在别苑呢。”明珏给许氏、康氏行了礼,明知故问,“怎么吵起来了?让过往的人看见不笑话吗?” 许氏撇了撇嘴,说:“二太太要带人去给老太太请安,连口袋都准备好了。” 之前,温家向二房报了洛明玫的“死讯”,连丧事都没办,只给了二房一些银两。二房在温家人面前,个个活像孙子,根本不敢追究,接下银两了事。没了洛明玫这根线,洛二老爷和洛明玮的差事很快就丢了,家里也断了生计。 可二房的人享受习惯了,哪受的了苦,千方百计想弄银子过年。实在找不到门路,就把主意打到洛老太太身上,说是来请安,连装东西的口袋都带来了。 洛老太太住进别苑,衣食无忧,又有人精心伺候,手里也有零用银子。做为母亲,她可怜二房的处境,相周济他们,可有许氏监督,一文钱也送不出去。 见二房混得那么惨,明珏心里也不舒服,她本来就是心软的人。别说二房也是洛家人,就是那些素昧平生的流民,她不也在救济他们吗? 做人最重要的是感恩,老天也会厚待知道感恩的人。可二房呢?别说让他们回报,就是他们规规矩矩做人,不给明珏使绊子,不设计陷害,她都不会看他们衣食无着落。可二房这帮人就象毒蛇,你救了它,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咬你一口。 做好事不一定需要别人回报,可谁不怕恩将仇报呢? 明珏给许氏使了眼色,说:“请安是好事,让她们去吧!把林姑娘也请进来。” 丫头把林玉黛主仆带进前院的会客厅,林玉黛一直在哭,也不说去给洛老太太请安。洛二太太和洛明玫等人去给洛老太太请安了,许氏亲自带人跟去监督了。 这就是收留许氏等人的好处,用来对付洛家二房,绝对是一把好刀,针尖对麦芒。洛家二房就是一块变了质的狗皮膏药,明珏跟他们几次冲突,也没稳占上峰。许氏和康氏就不一样了,每次跟二房众人交锋,二房都会以惨败告终。 小乔正在前院的客房休息,明珏处理了别苑几件杂事,就让人把小乔请到会客厅。小乔见到明珏,张口就表功要银子,被明珏吼呵了一顿,就瞪起委屈的小眼神看着明珏。明珏又跟他讲清道理,没等他出语反驳,就让人送客出门了。 “夫人,林大人来了。” “请到会客厅,也请林姑娘过来。” 在许氏的严格监督之下,洛二太太和洛明玫等人去给洛老太太请安,也没捞到好处,嘟嘟嚷嚷往外走。她们走到前院厅堂门口,正好碰到林子悦进来。 明珏恶意一笑,故意当着洛二太太和洛明玫等人向许氏等人高声介绍林子悦。说林子悦现在是从四品的户部员外郎,很得皇上器重,前途无量。又说林子悦明年要娶秋氏家族的千金小姐为妻,接着又以委婉的语气盛赞了秋月。 二房众人又羞又气又惭愧,更嫉妒得眼红,但都与事无补。当时,二房相信温家的话,不惜亲戚的脸面,执意要退婚,现在弄到这种地步又能怨谁呢? 林玉黛看到林子悦,失声痛哭,林子悦只不冷不热安慰了几句,不好意思责怪她。林子悦告诉林玉黛说林家已经削去了她的族籍,并说林老太太让她剃度出家。林玉黛听到林老太太的决定,一口气没上来,就昏死过去了。 大夫救醒了林玉黛,林玉黛哀求明珏和林子悦带她去见林老太太,替她求求情想让林老太太更改决定。两人无奈,只好带她去,林子悦提前派人去报了信。 林子悦在京城有一套二进的小宅院,是他准备成亲用的,已经装饰好了,离明珏的别苑不远。自林玉黛给温家做了陪嫁姑娘,林老太太跟温顺侯夫人理论吵闹,反被羞辱,就跟温家翻了脸,从温家外宅搬出去,住进了林子悦的宅院。 马车到达林家宅院门口,就看到林老太太和林子悦的母亲柳氏已经带人等在门外了,看她们的神情姿态,不象是来迎接林玉黛的。 林老太太和柳氏都对明珏很热情,让柳氏陪她进去喝茶,却把林玉黛主仆挡在大门外。林玉黛主仆跪地哀求,林老太太哭得象泪人似的,却不改变主意。 “这套宅子是哥哥成亲用的,不能让你这不干不净的人进来,你也别怪祖母狠心,是你太执拗,你……”林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又说:“普智师太云游快回来了,我去跟她说说,让她带你出家,礼佛赎罪,也是你的造化。” 林玉黛见林老太太神色坚定,又听林老太太不停怒骂埋怨她,一口气没哭上来,又晕过去了。林老太太让人把林玉黛抬到附近一家小客栈,请医救治,调养身体。等普智师太云游回来,就让她剃度出家,也不说让她回江东了。 苦求多次无果,林玉黛只好认命,在佛家的清净地修行,总比在聚芳斋卖笑讨生活强。她现在悔恨不已,当初听信温玉娥的谎言,误把恶魔当天使。好多机会摆在她眼前,失去也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她沦落到今天,又能怨谁呢? 相比林玉黛清苦悲凉的结局,洛明玫可风光多了。刚离开聚芳斋三天,她就嫁人了,嫁给一很有钱的屠夫做二房,据说这屠夫曾是她的恩客。 屠夫得知她是没落的公候之女,对她很重视,三礼一样不少,只是都合成了银子,共计三百两。又给她买了一座小院子,把她养起来,买了两个下人伺候她。 好景不长,屠夫的大老婆很快就扛着杀猪刀打上门了。屠夫很怕老婆,不敢出声,屠夫的老婆提着刀追着洛明玫跑了十几条街,非要杀她,直到洛明玫累昏过去,才停下来。屠夫的老婆不理会洛明玫,揪着屠夫的耳朵回家了。 以后的日子,这样的戏码几乎天天上演,直到洛明玫再也跑不动,求着屠夫休了她,屠夫老婆才不折磨她了。屠夫把她送回家,给了她留了一些日常使用银子,趁老婆监管不严,屠夫还常去找她睡,睡一次交一次的银子。 二房众人得了银子,有钱吃喝,才不管这些,反而称赞洛明玫本事大,比洛明珠死吃家里强。洛明玫除了接待屠夫,又勾搭了几个人,由明妓变成暗娼了。 年关将近,明珏需要忙碌的事情很多,光长房的事就够劳累了。偏偏快过年时,小白氏病了,平北侯府的杂事也需要她插手去管。好在有萧怀逸撑腰,萧老太和白夫人都不敢出妖蛾子,杨姨娘也帮了很大的忙,她才有功夫松口气。 “夫人,你快去看看谁来了。” 看到萧怀蓝走过来,明珏不敢置信,确定真是萧怀蓝回来了,她惊喜交加。 秋氏家族在西南,距离京城几千里,怕年后起程来京城操持秋月的婚事会耽误时间,族中长老商量年前就派人起程,早早过来,也能充足准备。 萧怀蓝带孩子跟丈夫秋狄住在任所,秋狄明年年初会到京城附近为官,调令已经颁下了。萧怀蓝就决定年前带孩子先进京,一来帮秋月操办婚事,二来也可以与家人团聚,三来也能提前置办产业,等秋狄进京,家里就安排妥当了。 明珏嫁到萧家,除了萧怀逸就是下人,跟别人也不亲切,一直很寂寞。萧怀蓝跟她很谈得来,又是亲近的姑嫂,这样一来,明珏就有能交心的闺密了。 秋家派来操办秋月婚事的人是秋氏族中掌家的一对夫妇,男人叫秋实,女人姓赵,都是麻利爽快的人,另外还有七八个得力的仆人同来。 萧怀蓝带来四个孩子,她所出的两男一女,还有她房里姨娘所出的庶女。她的长子九岁,叫知晨,次子七岁,叫知晓,庶女六岁,叫知梅,她的小女儿叫知梦,刚两岁半。几个孩子到了陌生的地方,都知礼守矩,显得很怯生。 萧家孩子很多,萧怀逸房里加上多多共四个,萧怀迁有八个儿女。二房的萧怀通孩子最多,不算那些姨娘姑娘肚子里怀的,光生下来的就有十一个了。 明珏让人把知晨知晓带去和孩子们一起玩,他们年纪差不多,很快就熟悉了,两人也不再怯生。知梅与敏纹一般大,正好给敏纹找个伴儿,两人都很高兴。 秋实夫妇给萧老太等人见过礼,在侯府吃过中饭,就要到外面去找客栈。明珏知道他们不想打扰亲戚,又马上过年了,也有忌晦,就让人去收拾萧怀逸的别苑。萧怀蓝先带孩子住进秋香院,也不能在娘家过年,准备除夕日再搬进别苑。 吃过午饭,明珏拿出秋月的嫁妆单子,让秋实夫妇和萧怀蓝过目,又跟他们讲了成亲的准备情况。秋实夫妇对林子悦很满意,又听说明珏和萧怀逸要另送秋月一千两银子的嫁妆,连声道谢。萧怀蓝知道哥嫂的一片苦心,心中感念更深。 明珏知道秋实夫妇旅途劳累,大致说了秋月的婚事之后,把嫁妆单子给了他们一份,就让人送他们到别苑休息了,又让秋月跟他们一起去别苑说话了。 萧怀蓝也很劳累,却不想去休息,想跟明珏说说话。姑嫂二人在卧房的软榻上闲聊,说些家长里短的闲事,一会儿功夫,萧怀蓝就睡着了。 听到孩子的哭声,明珏怕打扰萧怀蓝,忙迎出去,看到是知梦的奶娘和丫头。 “给夫人请安。” 明珏让她们免礼,问:“知梦怎么了?” “她刚睡醒,吵着要找四奶奶(萧怀蓝在秋家的称呼),老奴就带她过来了。” 知梦被包在一件鲜红的棉氅里,日光下,布料的颜色光映衬着她雪白的小脸,煞是喜人。她满脸委屈,咧着小嘴,啼哭抽泣,脸上挂满泪珠,小模样可爱至极。 明珏两世年龄三十多岁了,正是母爱泛滥的年纪,尤其喜欢女儿,自看到知梦,就很喜欢,都有想停掉避孕药、要孩子的想法了。她希望自己也生一个象知梦那么可爱讨喜的女孩,成为她在这个时空第一个骨肉相连的亲人。 “知梦,我是舅母,你为什么要哭?哭花了脸就不漂亮了。” “舅、舅母,呵呵……”知梦看着明珏,破泣为笑,更加可爱。 “对呀!我是舅母,你喜欢舅母吗?” 知梦看着明珏,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缝,小脸皱成一团,见明珏逗她,一下子挣脱奶娘,扑到明珏怀里,奶声奶气说最喜欢舅母,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白迎蓉来看明珏,见到知梦,也很喜欢,送了知梦贵重的见面,边逗孩子边哭。明珏知道她想起前几天流掉的“孩子”,不便多说,只劝慰了她几句。 当天深夜,白迎芷就死在了家庙,死状凄惨,白迎蓉手段也够狠毒。快过年了,下人不想给主子们找晦气,没公布白迎芷的死讯,也没给奉国公府报丧。白夫人哭了一场,让厚葬,白迎蓉却让下人直接裹了草席,把她丢到了乱葬岗。 明珏听说这个消息,一点也不吃惊,可怜名门旺族的千金小姐,死后连一口薄棺、一捧浅土都没有,这也是白迎芷作恶多端、咎由自取的结果。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萧怀蓝睡醒了,明珏把知梦抱到屋里,递给萧怀蓝。知梦赖在明珏怀里,说什么也不出来,别人抱她就大哭,还要认明珏做娘,不给萧怀蓝当女儿了。 明珏没想到自己这么有小孩子的人缘,很得意。知梦的奶娘说小孩子都开了天灵盖,天性最灵,招小孩子喜欢的人都是大富大贵命,明珏更加高兴了。 敏纹和知梅睡醒午觉,过来请安,明珏揽着敏纹,说起她小时候的趣事,又讲她拣到多多的情景,以及多多古灵精怪的言行举止,屋里笑成一团。 “夫人,侯爷回来了。” 今天是今年最后一个早朝日,明天就放假了,到明年正月十六才开朝议事。今天王公将相、大小官员都去上朝了,议完朝事,交情不错的同僚聚在一起喝酒。萧怀逸在朝堂威望很高,请他的人很多,连赶了四五场酒,直到现在才回来。 萧怀逸浑身酒气,满面通红,脸上挂着晕乎乎的笑容,走路摇摇晃晃。看到萧怀蓝,忙一把抓住,心里知道是谁,嘴里却结结巴巴,叫不出名字。 明珏见他醉成这样,沉着脸,问:“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玻璃、靠之、香蕉皮……用乳、真、真不错,今……” “赶紧把他抬到外书房去,快点让他去睡觉。”明珏见萧怀逸连他们闺房的私密话都说,又好气又好笑,斥呵:“晚上也别回来,给他酒,让他接着喝。” 萧怀逸抓住明珏,大笑几声,就倒在她身上,睡着了。明珏怕外书房冷,让人把他抬进卧房,叫醒他,灌了一碗醒酒汤,才让他接着睡。 幕僚拿过两张纸,说:“夫人,龙仪卫要招人,这是侯爷给六爷和七爷拿回来的履历表,初六去西郊大营训练,连履历表一起带过去。” “好,我这就让人给他们送去。” 龙仪卫是皇帝专属的侍卫,朝廷迎接有功之臣、外国使者,或是皇族有隆重的嫁娶、祭祀等大事,才需要代表皇上威仪的龙仪卫出动。 大秦皇朝名门旺族的子弟要想得到军衔,又不想到战场拼杀,都千方百订进龙仪卫挂职,轻松体面,危险性极低,军中职位却与战场上血拼的将士等同。 听说萧怀逸要把萧怀达安排进龙仪卫,白夫人和白迎蓉都很高兴,萧怀达没在家,她们就亲自过来道谢。听说萧怀逸喝醉了,两人跟明珏闲聊几句就走了。 袁氏让人送回履历表,说萧怀迦不肯进龙仪卫,并谢过明珏和萧怀逸的一片好心。明珏没多问,进不进龙仪卫是萧怀迦的自由,她不想过多干涉。 自从跟汝亲王府的小姐订下亲事,萧怀迦为避嫌,也不去水木山庄了。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窝在房里,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听说萧怀迦整天窝在房里喝酒闷坐,明珏心中感叹,却不想多说什么。萧怀迦人品很不错,又聪明上进,是京城贵公子中的风向标。 可是,他从小养在温室里,是一帆风顺中长大的贵公子,根本受不了一点挫折,承受能力太差。这几年,他没经历多大的事,就自怨自艾,变成了这样。 萧怀逸酒醒之后,看到怀蓝和孩子们,兄妹感慨无限,说了许多知心话。又把明珏拉来,听他们讲小时候的事,情至深处,几人都不由泪眼婆娑。 知梦跪在床上,瞪大眼睛,满脸委屈与萧怀逸对峙,“舅舅出去,舅舅出去。” 自和明珏一抱结缘,知梦不跟奶娘,不找萧怀蓝,无论白天夜里,都缠着明珏,不允许萧怀逸靠近明珏。她晚上睡觉要跟明珏同床,不把萧怀逸赶出去,绝不罢休。萧怀逸磨蹭半天,心不甘、情不愿屈服,搬到卧房的暖榻上去睡。 萧怀逸喜欢女儿,知梦可爱,更招他喜欢,过年没事,知梦就成了他的小“玩物”。除夕日,萧怀蓝带孩子搬到别苑,知梦说什么也不去,正合萧怀逸的心思。 “知梦,你舅母的肚子有什么?”萧怀逸剥了几粒葡萄喂进明珏嘴里。 明珏摸着知梦的头,说:“知梦,你说葡萄,有葡萄。” 小知梦看着明珏的肚子,摇头大喊:“不对,没葡萄,有妹妹,还有弟弟。” 满屋的人微微一怔,紧接着哄堂大笑,连外面伺候的下人都跟着凑趣笑起来。 萧怀逸更加高兴,每天都问知梦同样的问题,还引导她回答有几个妹妹、几个弟弟。知梦的答案把明珏吓得浑身冒冷汗,萧怀逸却高兴合不上嘴了。 知梦每次至少说明珏的肚子里有十个弟弟、八个妹妹,还在不断增加中。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一个幸福、祥和、喜庆的年很快就过去了。 过完元宵节,明珏就投入战斗,开始为接待江太后的事宜及秋月的婚事忙碌。 做为秋月和林子悦的大媒人,明珏两头跑,好在两家离得不远。终于商订两家二月过大礼,婚期订到三月中旬,不耽误林子悦四月返回江东上任。 平北侯府也是一片喜庆忙乱,萧怀迦和汝亲王府的小姐正月十九便过完了大礼,婚期订到二月十六,好在两家早有准备,也不觉得紧张。 萧怀菱和水行雷也在正月里过了小礼和茶礼,计划二月过大礼,三月成亲。 时间在匆忙中过得很快,转眼杏花吐蕊的二月悄然临近,满目粉蕊迎香点缀料峭春寒。春风吹开河面、吹化冰雪,草吐黄芽,春意盎然弥漫。 忽一日,负责迎接江太后的龙仪卫头目来报,江太后一行已到离京城五十里处的郡镇,要在此处下榻休整一夜,准备明日卯时正刻起程进京。 明珏的心提到上嗓,就要见江太后了,她的心里不只是激动,更有淡淡喜悦。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江太后的厚礼 正当明珏为迎接江太后朝拜事宜全力以赴、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有关她和洛家的传闻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众说纷纭。 据说洛明珏出身低微,生母原是妓女,又做了礼王(当今皇上的叔叔,因蓄意谋反被赐死)的侍妾,后来又给齐国公世子做妾,身份卑贱。 据说原齐国公洛家荒淫无度、龌龊奢靡,已被抄家掠爵,败落不堪。 据说洛明珏曾因与小厮通奸、勾引小叔被休离,有违礼法、无羞无耻。 据说洛明珏侍亲不孝,不敬叔婶,心狠手辣,逼姐为娼。 据说…… 就在明珏诸事准备妥当,要迎接江太后的前一天,关于她的丑闻铺天盖地传开,渗透到内院深宫、街坊俚巷,一时间弹劾明珏的奏折如雪片一般飞向御案。 此次弹劾明珏的御史言官都属于程阁老的文官阵营,弹劾的内容就是那些与明珏有关的传闻,他们认为明珏出身低贱,不配接待江皇后,要求换人。更有甚者还请求启明帝削去明珏一品淑仪夫人的封号,并下旨责令萧怀逸休掉明珏。 程阁老文官阵营的御史言官刚把弹劾明珏的奏折呈上去,五皇子一派的御史言官就举贤不避亲,请启明帝下旨让宋王妃全权主持迎接江太后的事宜。 今天是二月初八,本是小朝日,因明天江太后来参拜朝贺,王侯将相、文武百官就都上朝了。这一天,启明帝共收了一百零八份奏折,创了大秦皇朝开国以来的历史新高。这一百零八份奏折中,有八十份是弹劾明珏的,更是古今少有。 启明帝很生气,明天迎接江太后,今天这么多人上弹劾奏折,这不是拆他的台吗?可看到这些御史言官声泪俱下、以死相谏,他又不能将奏折留中不发。他也知道这些人想让他换掉明珏,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道理不是一样的吗? 当初,他之所以让明珏负责迎接江太后事宜,也有自己的考虑。皇室之中,汝亲王没正妃,镶亲王的正妃几个月前也死悄悄了,御郡王的正妃体弱多病,又是绵软之人。目前,在世在京的皇子有八个已娶正妃,可他不看好任何一个。 皇族贵妇无人可用,就在诰封命妇中选,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明珏。后来还是刘太后提醒他,要用皇室的人协助,哪怕只是帮忙,这是皇家的颜面。他左思右想,温淑缓也在侍寝时,巧言令色,推荐宋王妃,他才让宋王妃配合明珏。 如今,明珏变得“恶行”昭昭、“劣迹”斑斑,迎接江太后有失国体、有损颜面,不能再主持如此隆重的仪式,必须换人。无疑,宋王妃成了最适合的人选,她一直配合明珏准备,熟悉仪式的程序,身份又尊贵,要换人只能换成她。 启明帝紧皱眉头,转向萧怀逸,问:“萧卿,你认为呢?” “回皇上,臣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听命于皇上,只要皇上做出决定,臣立即执行。”萧怀逸一脸忠恳,轻轻松松又把皮球给启明帝踢回去了。 朝堂之上自古文武相轻,这件事闹起来,萧怀逸手下的那些武将以及军中一派早已忍无可忍。若不是萧怀逸压制,他们早就跟以程阁老为首的文官翻脸了。 萧怀逸很清楚现在的程阁老已成了温家的走狗,弹劾明珏虽是程阁老一派所为,就象去年弹劾林子悦一样,都是温家在背后操作指使。 自从温玉娥被休离,萧家和温家虽说还没公开翻脸,却也卯足了劲互相敌对了。这件事就是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向萧氏一派打出第一拳,当然份量足够。 谁都知道那些传闻是有心之人散播而出,飞速传播也是有心之人催化的结果。目的就是搞臭明珏的名声,让她不能再主持迎接江皇后的仪式,甚至更惨。 那些传闻虽说夸大其词,却也有根有据,基本上都是事实。萧怀逸娶了洛家两个女儿,能不了解洛家吗?关键是他不拘于小节,根本不在乎那些东西。 不主持迎接江太后的仪式,明珏也不用这么劳累,正好歇歇。可是,之前明珏辛苦忙碌这么长时间,马上就要大功告成,现在换人,不是欺人太甚吗?萧怀逸心里为明珏鸣不平,但他并不想争取,因为他觉得不值。 “若传闻为真,淑仪夫人肯定不能再主持迎接江皇后的仪式了。” 萧怀逸忙抱拳施礼,说:“谨遵皇上圣夺。” 启明帝忖度片刻,问:“萧卿,若是换人,你觉得谁合适?” “迎接江太后关系到两国体面,臣不敢妄言。”萧怀逸差点笑出来,启明帝可真会抬举他,要换掉明珏,让他来推荐人,也算是给他找回了颜面。 “但说无防。” 萧怀逸淡淡一笑,说:“回皇上,让谁接手,臣认为还是应该听听拙妻的意思。她为迎接江太后忙碌了近两个月,很清楚哪个环节需要什么人。” 启明帝连连点头,认为萧怀逸说得有道理,谁比明珏更清楚接待江太后的环节呢?五皇子一派的官员却站出来大力反对,他们都很清楚,若让明珏选,宋王妃还有戏吗?其他隶属各派的官员也众说不一,但多数都反对明珏举荐人选。 “黄有德,你去知会淑仪夫人。”启明帝不理会众臣子的意见,直接下旨。 “奴才遵旨。” 黄公公还没走出殿门,就有太监捧着奏折上殿,说是淑仪夫人陈情的折子。 萧怀逸微微点头,暗自佩服明珏遇事冷静、反映敏捷。几天前,他就听到了民间传闻,昨晚,程阁老在府邸召集门生故旧,要弹劾明珏,暗卫也报给了他。 他怕明珏分心,没跟她说起这些事,今天上早朝,他看到程阁老一派全巢出支,此次弹劾来势汹汹,他才派人送出消息,让明珏早做准备。从上朝到现在刚一个多时辰,明珏的折子就呈上了,见她没为这事放难过,萧怀逸也就安心了。 …… 明珏一早起来,洗漱收拾,脑子飞转,思虑着迎接江太后的细节问题。她用过早餐,正在处理府里的杂事,就有龙仪卫来报江太后等人的行程。 江太后一行已经到达距离京城五十里的郡镇,要下榻休整一天,明天再进京朝拜。就要见到给她“赐名”江宇慧的江太后,她心里紧张激动,还有些兴奋。 她和宋王妃、谭金州等人早就制定好接待程序了。明天寅时初刻(凌晨三点)出发,到校场集合品阶较高的诰封命妇,出城三十里,去迎接江太后一行。 一想到明天要起这么早,又要颠簸几十里,明珏就万分难受,这就要“归功”于她的大姨妈了。她这个月劳累忙碌,操心费力,大姨妈没“休息”好,就晚来了四五天。萧怀逸高兴得真搓手,一口咬定明珏怀上了,结果失望了。 昨天,她的大姨妈千呼万唤始出来,今天才娇滴滴刚开张,明天就是稀哩哗啦的高潮了,后天还有跟她轻歌慢舞缠绵一天,大后天才跟她恋恋不舍告别。 明天正是大姨妈的高潮日,她要早早起来,出城迎接江太后,还要主持迎接仪式,操心好多事情。在诸多诰封命妇中,启明帝选中她承办迎接仪式,这本是荣光万丈的美差,她也很高兴,就因为大姨妈,令她的心情大打折扣。 “夫人,侯爷派临海从宫里带出消息,正在二门侯着呢。” “让他到外厅。”明珏很纳闷,萧怀逸有什么急事,还专程让随从送信出来。 临海进来行礼,说了程阁老一派弹劾她的事情,并告诉她说萧怀逸让她不急不躁,早做打算。又一而再、再而三嘱咐她别在意,别把那些传闻放在心上。 “夫人,侯爷还说他打咱们一拳,咱们就踹他一脚,他那一拳打在脸上,咱们那一脚就踹他的下盘。”临海边说边恶狠狠比划,逗得明珏放声大笑。 “你先下去休息,一会儿我有事让你办。” “是,夫人。” 明珏很生气,程阁老现在跟温家穿一条裤子,把朝中整个文官阵营都拉向了五皇子。程阁老一派弹劾她,还不就是按温家的意思行事吗? 她辛苦忙碌这么久,马上就要大功告成,现在换人,这跟她种树、别人摘果有区别吗?宋王妃一直配合她,见她把路都铺好了,就要踩下她取而代之了。 准备迎接江太后事宜的这段日子,温家和五皇子一派都没出妖蛾子,宋王妃听她指挥,做事很尽心。明珏一直感觉奇怪,不给她使绊子、不设计她,这绝不是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行事风格,没想到他们到最后才出狠招。 众人都知道迎接江太后事宜是她一手操办安排,明天就是换成别人主持仪式又能怎样?首功还是她的,她忙碌了这些日子,那不是想忽略就能忽略的。 她也很欣慰,不管出了什么事,萧怀逸都是她强劲的后盾,不会置疑她。有萧怀逸的支持和信任,她无后顾之忧,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那些传闻再难听,只要萧怀逸充耳不闻,她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天下之人都可以指责她、遗弃她,有一个最亲密的人与她携手并肩,这就足够了。 明珏思虑半晌,给启明帝写了一份陈情的折子,先汇报了情况,并保证迎接仪式尽善尽美,接着又以身体不适、需要修养为由,辞去主持迎接仪式的差事。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不让她做好这份差事,她也绝不会拱手让给宋王妃。于是,她在折子里推荐了六皇子妃和八皇子妃,认为她们能胜任的理由自是一大堆。 “临海,把这份奏折直呈皇上,再告诉侯爷不用担心我。” “是,夫人。”临海接过奏折,快步离开。 明珏知道启明帝此时正处于两面为难的状态,接到她的奏折,正好找个台阶下,不会忘记她的功劳,也会重用她推荐的人。相比程阁老阵营咄咄逼人、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偷奸取巧,启明帝会更信任她,也会记下她这份人情。 忙了这么久,突然轻松下来,骤然放松,她一时很难适应,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这次她被人算计了,正好借坡下驴,全身而退,也不失一件美事。 她无法阻止丑闻流传,不想理会,也不想去漂白。外面所传之事确实有根有据,不过是夸大了很多,似是而非的东西都变成了事实。这些问题迟早会被揪出来,就象一颗生在身体内的毒疮,早点剜出来,反而有好处。 洛明珏的母亲明明是温显宗的亲生女儿,遭温家祸害才成了妓女,又做了侍妾,这是洛明珏的错吗?原齐国公府荒淫奢靡,洛明珏做为庶出女,连发言权都没有,能干涉吗?至于跟小厮私通、勾引小叔,不都是被陷害的吗?说她侍亲不孝,不敬叔婶,心狠手辣,逼姐为娼,这一定是洛家二房在趁机给她泼脏水。 “朱艳,你把田妈妈叫来,你也过来。” “是,夫人。” 明珏跟田妈妈和朱艳详细说了外面的传闻及今天发生的事,让她们去别苑一趟。她让田妈妈去找许氏,好好敲打一番,让许氏去折腾二房一顿。让朱艳去找紫竹和梁成,让他们去查查传闻的起源,向她做详细汇报。 “田妈妈,你跟太太说说外面的传闻,让她检点些。就因为这些传闻,皇上把让我迎接江太后的差事掠掉了,白让她跟亲戚们炫耀了,让她看着办。” 许氏听到这话,能不生气吗?就因为明珏得了这份美差,她娘家扫茅房的下人都知道了。她肯定会把仇记到洛家二房身上,二房众人又有好日子过了。 田妈妈明白明珏的意思,点头应声,说:“是,夫人。” 明珏轻叹一声,说:“你们再去看看老太太,嘱咐下人仔细伺候。” 二人应声告退,明珏又叫来心腹下人吩咐一番,才躺到床上,精心照应大姨妈。听说知梦来请安了,她忙起来迎出去,抱过知梦,两人嘻笑玩闹。 …… 启明帝打开明珏陈情的折子,边看边点头,心里暗赞明珏善解君意。明珏为迎接江太后之事操劳了那么久,因为一些传闻,就不让她再主持仪式,确实说不过去。可让明珏主持仪式,因她出身低微,又担心朝臣非议,有伤国体。 明珏自己请辞,又推荐了合适的人,这结果令启明帝很欣慰。启明帝让黄公公去传旨,也是这个意思,怕明珏不愿意,还暗示黄公公用利益引诱她。没想到黄公公还没走出殿门,这问题就解决了,他决定记明珏一份人情。 “淑仪夫人因身体不适,要辞去主持迎接江太后的仪式,朕准了。”启明帝合上明珏的折子,说:“黄有德,传旨内务府,赐淑仪夫人一等赏。” “奴才遵旨。” 大殿中的臣工听说明珏请辞主持迎接仪式一职,除了萧怀逸不动声色,其余众人都议论纷纷。相比明珏请辞,他们更关心接下来由谁接任,毕竟这是大事。 启明帝沉吟片刻,说:“传旨下去,明天迎接江太后的仪式由六皇子妃程氏主持,八皇子妃萧氏协助,三日后的宴诞请淑仪夫人以亲眷之名做陪。” 众臣工听到启明帝的旨意,顿时满殿哗然,窃窃私语声响起。小乔和八皇子都很高兴,一起上前谢恩,而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则个个都象斗败的公鸡。 自接到让宋王妃配合明珏准备迎接江皇后的事宜,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就拿定主意。前期,宋王妃会认真协助明珏,熟悉整个过程,以便接手后独自操作。接着又让程阁老一派打头阵,弹劾明珏,然后他们再推举宋王妃。 没想到最后他们却给六皇子妃和八皇子妃做了嫁衣,宋王妃连配合的资格都失去了。得不偿失、损人不利己,这令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尴尬又懊悔。 小乔和八皇子都知道他们的正妃能接下这份令他们颜面有光的差事是明珏推荐所至,心里记了她一份人情,这份事结束之后,他们都要送上一份厚礼。 …… 平北侯府洋溢着喜气,长房、二房和四房各有喜事。人逢喜事精神,缠绵病榻几个月的萧老太被喜事感染,也好起来了,合府上下的主子奴才都很高兴。 萧怀达加入了龙仪卫,在西郊大营训练了一个月,此次负责守卫江太后下榻的行宫。他有了一份体面的差事,消去了白夫人多年的心病,萧怀菱和水行雷也过了小礼和茶礼,下个月要出嫁,白夫人很忙,却见谁都是一张笑脸。 萧二老爷在西北任布政史多年,一直离家在外。启明帝念他年纪渐大,要调他回京,与妻儿团聚,他现在是正二品,论品阶也能接任一部尚书。 萧怀迦二月十六成亲,还有几天的时间,娶的是皇族贵女,身份显赫。八皇子妃是四房的嫡长女,此次和六皇子妃一起负责接待江太后,体面风光,在皇族贵妇中脱颖而出。四房双喜临门,袁氏和萧四老爷做梦都能笑醒了。 侯府有喜事,虽说和明珏关系不大,被喜悦的气氛薰陶,她也很高兴。她没主持迎接江太后的仪式,却得了皇上的一等赏赐,也是弥补。最主要的是她不用劳累,在家伺候大姨妈,闷了就跟知梦和几个孩子玩笑,更不亦乐乎。 江太后于二月初九巳时初刻进京,十里旌旗、一路锦绣,銮驾威仪显赫。诸多诰封贵妇前呼后拥,风光排场古今少有,令人大开眼界。 萧怀逸兼任龙仪卫的总指挥,此次接待江太后主要是代表皇上威严的龙仪卫。外面有什么消息,在接待过程中有什么新鲜事,萧怀逸都让随从第一时间报给明珏解闷。明珏虽说窝在暖榻上逗孩子们玩,外面的事却一件不落,了如指掌。 听说江太后很年轻,她实际年龄四十有余,看上去就象三十岁上下的人。此次她朝贺参拜,带来一位皇子、一位公主和几位重臣,还有贵重礼品无数。此行她还想在大秦皇朝的旺族和皇室给锦羽国的皇子和公主择适龄的婚配人选。 江太后一行进城后,先去金銮殿参拜启明帝,呈上两国友好的文书,又去拜见刘太后,送上厚礼,之后,回专门接待皇族贵宾的行宫休息。 晚上,启明帝设皇室家宴为江太后等人接风,席如流水、宴若长龙,珍馐美味,数不胜数。江太后呈上送给启明帝个人的礼单,启明帝大喜,自是宾主尽欢。 第二天,启明帝召萧怀逸等几个重臣进宫,同江太后和锦羽国的臣子讨论两国大事。萧怀逸没派随从给明珏传消息回来,想必他们在讨论国事,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明珏本来就不是爱操心的人,更不想多嘴去打听这些事。 “夫人,外面有人给您送来一封信和几箱礼物。”下人递过书信和礼单。 明珏没看信,只扫了一眼礼单,就知道礼物特别贵重,忙:“送信的人呢?” “回夫人,那人放下书信和礼物就离开了,说您看完信自会知道。” 信是江太后写来了,真切地问候了明珏这个寄名的侄女,并把明珏没主持迎接仪式引为此行遗憾。礼物也是她专门给明珏准备的,件件精致昂贵,令明珏受宠若惊。一国太后屈尊降驾给他国臣子的妻子送礼,传出去会让人跌到下巴的。 “凝梅,让人把礼物抬进沐雪斋的内院。” “是,夫人。” 她与江太后素未谋面,彼此之间只是通过水木有过几次交往联系,江太后远道而来,却专程给她带了稀缺贵重的礼物,似乎用意非浅。 之前,明珏也准备了贵重精致的礼物,计划在迎接时送上,出于最起码的尊重,也感谢江太后认下她这个侄女。因迎接江太后事宜有变,她打算在宴诞上送出这份礼物。跟江太后送给她的东西比较,她准备的礼物太薄了。 “夫人,礼物都抬进来了。” 明珏让下人守好门户,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她要好好见识见识这份厚礼。 江太后给她的礼物以名贵布料为主,这些布料色泽纯正、织工精细,比缭绫和绮锦更为珍贵稀缺。除了布料,还有水晶挂饰、奇石雕刻,以及用天下稀有的紫金打造的首饰、用羊脂美玉雕刻成的玉如意、用老坑翡翠磨成的玉镯。 这份礼物中有几件器物是无价之宝,就是能合成银子,也不少于十万两。真不愧是天下传颂的铁腕女人,手笔大得惊人,也令她汗颜不已。 “夫人,您看这是什么。” 丫头递过几张金色纸笺,每一张纸笺上都写满龙飞凤舞的文字。明珏仔细观摩半天,确定纸笺为锦羽国皇室专用,而纸笺上的文字却是她前世的阿拉伯文。 前世,她有很多中东的客户,也去过中东一些国家。她能照葫芦画瓢,跟阿拉伯人用简单的口语交流,也见过阿拉伯的文字,却不会应用。 明珏微微皱眉,问:“这些金色纸笺是在哪找到的?” “回夫人,就夹在布料里。” “把布料全部抖开,找找有多少份这样的纸笺。” “是,夫人。”丫头把布料全检查了一遍,共找到了九份金色纸笺。 纸笺上的文字很清晰,字迹还很新,看样子象刚写不久。把她前世的阿拉伯文字写在金色纸笺,夹在送给她的布料里,除了江太后,谁还会有如此苦心? 真是人才呀!人家懂阿拉伯语,还能运用自如,比她这学英语的强多了。 明珏看了半天,一句也看不懂,很后悔上辈子没学会阿拉伯语。江太后就是用阿拉伯语骂她八辈祖宗,反过来告诉她这是赞语,她也看不懂。 看不懂也好,难得糊涂,真不懂总比装不懂容易。 来而无往非礼也。 江太后贵为一国之母,身份比她尊贵,又是她名誉上的姑母,份辈也比她高。 她要给江太后回一份厚礼,十万两白银或是价值十万银子的物品她都能拿出来,可礼物不能随随便便送,若单论价值差不多,还不如送上十万两银子呢。 明珏让人打开沐雪斋的大库房,把她压箱底的宝贝全看了一遍,她不想落入俗套,精挑细选,也只挑了几件价值不菲、能拿出手的东西。她又把梅隐居宝库的入库单拿出来,回忆她那些宝贝的模样,斟酌许久,又选中的几件。 她仔细合计,确定她选中的东西价值也在十万两之上了。这些器物做礼品确实珍贵稀有,却缺乏新意,她还想送一些新鲜物件,给江太后一个“惊喜”。 “风兰、丝菊,你们带几个护卫去梅隐居,把这几件东西取来。” “是,夫人。” 明珏思虑片刻,眼角眉稍划过促侠的笑意,让人叫回丝菊和风兰,又仔细吩咐一番。她想好要送给江太后的礼物了,一定能令江太后“震惊”不已。 她从江太后送来的礼物里挑了几件,准备送人,又让丫头找出一些布料,送到别苑给许氏。马上就春暖花开了,别苑的主仆也该添春装了。 “夫人,侯爷回来了。” “知道了。”明珏回房略做收拾,要亲自到门口迎接她的夫君。 今天是二月初十,逢五逢十是朝堂的休沐日,本该不上朝。可一大早萧怀逸就被启明帝叫进宫了,听说要跟江太后讨论国家大事,直到现在才回来。 萧怀逸洗漱完毕,换好家居的衣服,进到暖阁。明珏亲自给他倒茶,跟他闲话了几句,又把江太后送来厚礼的事告诉他,并拿出礼单让他过目。 “礼物太过贵重,你想好拿什么回礼了吗?” 明珏摇摇头,抱着萧怀逸的胳膊,问:“你还有私房宝贝吗?借给我应急。” 萧怀逸在明珏的鼻尖揪了一下,满脸宠溺的笑意,说:“我的月钱银子都被你苛扣了,我有多少家底你还不知道吗?我的私房的宝贝不都入你的库了吗?” “也是,那我们就没几件能拿出手的东西了。” “没有就算了,今天江太后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厚礼赠相知之人,不必回礼。”萧怀逸捧起明珏的脸,轻轻揉捏,满脸拈酸,说:“江太后送你的礼物跟送皇上的礼物价值等同,这其中必有原因。” “什么原因?”明珏推开他的手,说:“你连女人的醋都吃,真小气。” “我知道玻璃的意思了,根本不是屁股,你存心骗我。” 明珏放声大笑,问:“谁告诉你的?” “锦羽国皇子叶问擎,他说他是玻璃。” “叶问情?这骚包名字,一听就是玻璃,他向你示爱了?” 萧怀逸点点头,一脸促侠的笑意,抓着明珏的肩膀,说:“你以后也不许靠近女人,免得你成了女玻璃,叶问擎对我一见倾心,没准江太后会喜欢上你。” 明珏又一阵大笑,“别胡说了,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 “江太后的胸有多大?就是、就是奶子有多大?屁股有多大?” 萧怀逸瞪大眼睛,用卫生眼球扫描明珏,看得她浑身不自在。明珏忍不住笑起来,萧怀逸谨防她成为女玻璃,她就问江太后的三围,这不是此地无银吗? “什么意思?你……” 明珏强忍笑声,说:“你别多心,我不是女玻璃,我要给江太后准备礼物。” 被萧怀逸怀疑的眼神逼得无谎可扯,明珏只好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听得萧怀逸满脸惊诧,竭力反对,他拗不过明珏,只好放手不管,让她去做。 “有什么国家大事,一直商量到现在?”明珏随口问。 “江太后以锦羽国两座大海岛换花千岛,要把花千岛划为锦羽国的领土,并独立出去,做为锦羽国的属国存在。我很反对,皇上犹疑不定,后来江太后又加上了一座紫金矿、一座玉石矿,皇上就同意了。江太后怕我再反对,就私下告诉我说给你送了一份厚礼,不让你再回礼,我也就同意了。” 花千岛是一片散落的岛屿,面积比东瀛国和锦羽国加起来还大。花千岛原本是大秦皇朝、东瀛国和锦羽国各持其一,各自为政。江太后摄政之后,发动了对东瀛国的战争,把兵力强大的东瀛国打败,把东瀛国在花千岛的领土据为己有。 江太后千里迢迢来京城朝拜,恐怕就是为花千岛而来。若再把大秦皇朝在花千岛的领土划到锦羽国,再独立出去,花千岛就可以建一个国家了。若江太后只想扩张锦羽国的领土,何必要把花千岛独立出去呢?看来这里面有大文章。 明珏噘了噘嘴,说:“原来江太后送我的厚礼是用来贿赂你的。” 萧怀逸轻叹一声,没理会明珏的话,自语道:“江太后是机警厉害的人,野心很大,我担心她把花千岛要过去另有所图。皇上原本不同意江太后用两座大海岛换花千岛的领土,江太后又加上一座紫金矿、一座玉石矿,并保证这两座矿每年产金、产玉的价值少于一百万两白银,她会另外补给。皇上都没问我和几位大人的意思,赶紧答应了,怕我们反对,连忙说要拿紫金和美玉赏赐我们。” “哼!皇上那么贪财,现在谁不知道贿赂他就是傻子。” “那还不是你的功劳?”萧怀逸抓住明珏的肩膀,轻轻摇晃。 江太后送来一份厚礼,既贿赂了萧怀逸,也试探了她,一举两得。把花千岛划为锦羽国所有,江太后所图非浅,已经占了大便宜,不会在乎银钱。不让她回礼正好,她正舍不得宝贝呢,她可没那么大的野心,有银子、有丈夫、有家足矣。 萧怀逸想了想,问:“你跟水木熟识,听说过他的母亲吗?” 明珏点点头,把她所知道的有关李夫人的经历和遭遇大致告诉萧怀逸,又感慨了一番。忽然,她脑海萌生出一种想法,难道江太后要花千岛是为了李夫人? “你怎么想起问先生的母亲了?” “当年把汝阳郡主赐婚给水融做平妻,虽说是先皇的旨意,也是皇上想得到汝亲王的支持,极力促成的。”萧怀逸停顿片刻,又说:“今天在宫中用过午餐休息时,江太后跟我说话,说起温玉娥,就谴责皇上以赐平妻拉拢臣子。皇上失了面子,很不高兴,不知江皇后又送了他一些什么宝贝,他才笑了。” 明珏长叹一声,不想再多说什么,就差开了话题。水家这段恩怨是水木心里一颗硬钉子,若想拨出来,除非让相关的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两人正在说府里的闲事,下人来报说皇上有旨意到,二人赶紧收拾去接旨。 明天中午,启明帝以国宴招待江太后一行,让明珏以亲眷的身份做陪。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九十章 婚事突变 仲春二月,大地回暖。 湛蓝的天际游移着几片薄淡的白云,微风拂来丝丝缕缕的料峭春寒。 迎春绽香,粉杏初开,清香凉馥萦绕弥漫,沁人心脾。鲜翠的柳枝吐出柔嫩的芽叶,如丝绦般条条垂下,新绿盎然,装点大地,一片生机勃勃。 招待江太后一行的国宴在御花园侧面的椿萱殿举行,这也是迎接江太后事宜的重要部分。自确定江太后来京的日期,椿萱殿就开始修缮描绘、洒扫收拾。 而今,殿堂早已修整妥当,富丽堂皇的椿萱殿映衬着满园春色,更显巍峨壮观。粉白色的杏花,嫩黄色的迎春在亭台楼阁间灿然绽放,芳香馥郁,美仑美奂。 原定所有诰封命妇巳时初刻进宫,先到刘太后所居的安宁宫参拜,再见过各宫娘娘,最后侍奉刘太后等人到椿萱殿迎接江太后一行赴宴。 明珏辰时正刻就到了宫门口,她计划先去给刘太后和祝太妃请安,再去和萧贵妃说些私密事,然后再回刘太后的寝宫,和前来参拜的命妇们一起去椿萱殿。 萧怀逸和明珏一起进宫,他要到御书房和启明帝商谈几件国事,再随同启明帝一起到椿萱殿参加宴请,接待锦羽国皇子的“重任”早已落他肩上了。 “本侯的爱妻今天真是风姿绰约,娉婷无双,你可给我听清楚,不允勾三搭四,女的也不许勾搭,听到没有?”萧怀逸扶明珏下车,还不忘打趣她几句。 明珏今天穿了一件水红色镶鹅黄宽边绣玉兰花交领中长袄,用斜纹绮锦精裁而成,衣衫色泽亮丽,袄上的纽扣全是清一色的走盘珠,光纽扣就价值不菲。 她下身穿了一条用淡蓝色水罗纹浮云锦细缝而成的百褶裙,裙子的样式稍做改动,裙摆挑起一个小凤尾,镶了与长袄同色的花边。这样的裙子走起路来,不管是快是慢、有风无风,都有一种摇曳飘逸的美感,如仙子乘风般婀娜多姿。 乌黑油亮的长发绾起飞云髻,镶宝石的牡丹花钿垂下一排淡粉色的东珠,吊在光洁白净的额头上,如露珠欲滴。飞凤样式的紫金步摇钗插于发髻之上,再加上一只金镶珠玉的蝴蝶簪,一对蓝宝石垂珠的耳环,珠钗无须繁多,两只便恰到好处。她轻点蛾眉、浅施粉脂,映衬她盛妆华容,更显美貌娇颜,明媚华贵。 明珏冲萧怀逸浅施一礼,媚眼柔波荡漾,促侠一笑,说:“请侯爷放心,妾身保证不勾搭男人,更不勾搭女人,最近我跟黄公公来往密切,你没听说吗?” 萧怀逸一脸黑线,冲明珏翻着卫生眼球,一波又一波的凶光向她袭来。几个太监抬来宫轿,伺候明珏去后宫,萧怀逸还不忘嘱咐一番。 安宁宫里很热闹,祝太妃来陪刘太后说话,又有宫妃陆陆续续来请安。太监引领明珏进到偏殿,她先给刘太后和祝太妃行了礼,又见过前来请安的妃嫔。 刘太后一向话不多,对明珏笑得很亲切,祝太妃很热情,拉着明珏说了很多话。宫妃们见刘太后和祝太妃对明珏不错,跟她也亲切熟络了许多。 明玉松了口气,她之所以盛服容妆,早早进宫来给刘太后等人请安,就是想知道有关于她和洛家的丑闻传得铺天盖地之后,宫中的贵人们会是什么态度。 此次本应由她主持迎接江太后的仪式,就因为那些传闻,害得她失去了这个机会。因为大姨妈驾到,迎接江太后这份风光美差成了鸡肋,即使她不在乎突然换人,也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毕竟她还要维护自己在贵妇圈子中的体面。 刘太后和祝太妃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她们的目光长远得很,不会以一件事来判断一个人的荣辱得失,这令明珏很欣慰,悬浮几日的心也放下了。这两人是长辈,是宫里的风向标,只要她们态度不变,别人就是出些小九九也无所谓了。 贾淑妃和安淑媛来请安,见明珏坐到小杌子上正同刘太后和祝太妃说话,两人互看一眼,脸上闪过惊诧,紧接着又都投给明珏一张亲热的笑脸。 之前,贾淑妃对明珏心存芥蒂,见到她总是神色淡淡,今天转变了许多。贾淑妃是六皇子和七皇子的生母,却不喜欢小乔,而特别喜欢七皇子。几年前,因为明珏,七皇子和五皇子失和,并失宠于皇上,贾淑妃就怪上明珏了。 此次由程王妃主持迎接江太后的仪式,明眼人都知道是明珏举荐的结果。这份差事给小乔和贾淑妃都争来了荣光体面,贾淑妃对明珏的态度就转变了。又看到刘太后和祝太妃都对明珏很好,她也乐于做个顺水人情,与明珏笑脸相对。 安淑媛是八皇子的生母,八皇子妃是萧家四房的嫡长女,与萧家有亲。这次又有赖明珏举荐,八皇子妃配合六皇子妃迎接江太后。八皇子妃露了脸,她和八皇子也都得了体面,她对明珏满心感激,这时候自然更加客气。 “启禀太后娘娘,温贤妃和温淑媛来请安了。” 刘太后抛给明珏一个宽慰的眼神,点头说:“宣她们进来。” 明珏回敬了刘太后一脸感激的微笑,就算没有刘太后和祝太妃给她撑腰,她也不会怕温贤妃和温淑媛,有她们撑腰,形势就对她更有利了。 温贤妃和温淑媛进来,陪着笑脸给刘太后和祝太妃请安,又和妃嫔们相互见礼。明珏给她们请安,温贤妃倒还挤出几丝轻蔑冷嘲的笑容,应付了两句。温淑媛一张冷脸,看向明珏的目光向两把尖刀,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温玉娥被休,又被赶出萧家,这已经把温家推向浪尖风口,丢够了了。而温玉娥被体的理由却是荼毒子嗣、嫁祸正妻、毒害丈夫,随便哪一条都罪不容诛。 因为温玉娥被休,传言四起,又牵出以前温玉嫦的事,温氏一族的女孩名声都受了影响。就连已经嫁人的,都成了夫家防备和指责的对象,有冤无处诉。 温淑媛做为温玉嫦和温玉娥一母同胞的嫡姐,能不受牵连吗?她并不是绝色的相貌,又连产两子,年纪渐大。因她懂得屈就迎合,床上功夫又好,启明帝才对她盛宠不衰。可现在,启明帝召她侍寝,都让人对她脱光了仔细检查。 后宫女子这么多,竞争这么激烈,选择范围广大,哪个男人愿意找让自己提心吊胆的女人呢?温家女孩的丑闻闹出来,受影响最大的就是温淑媛了。 “母妃,您恐怕喝不上黄家和李家的喜酒了。”温淑媛很热切对祝太妃说。 “为什么?我看两家不错呀?” 温淑媛扫了明珏一眼,说:“黄家嫌李家的女儿出身卑微,想别聘高门呢。” 众人听到温淑媛的话,就明白其中的意思,各色目光不约而同投向明珏。祝太妃听出温淑媛以她做伐子引出这番话,眼底闪过不悦,也不搭腔了。 与温贤妃和温淑媛交好或是想讨好的她们的妃子知道她们的用心,故意引出许多女子出身低贱的话题,热烈讨论,当笑话讲给刘太后和祝太妃听。 明珏笑容淡然,根本不在意她们的话,等她们讲到最热烈的时候,她才笑了笑,说:“自古都是低娶高嫁,婚姻就是缘份,两人有缘,总能千里姻缘一线牵。” 刘太后点头说:“是这个道理。” “姻亲讲究门当户对,女家出身卑微,嫁入高门的也为数不少。”明珏暗哼一声,又说:“外室庶子还能袭爵呢,低门女儿高嫁又能算什么新鲜事?” 祝太妃故做惊诧,“庶子袭爵倒有,外室庶子袭爵还是第一次听说。” 在尊卑有分、嫡庶有别的社会形态下,以嫡为尊、以庶为卑。庶女的境遇要好一些,女儿要嫁人,在娘家也就是呆上十几年。庶子的地位就尴尬多了,要成家立业,嫡子袭爵,他们就要搬出去另外过,日子也会比嫡子差很多。 庶子的份位很卑微,除非立下战功、考取功名,将来才有出头之日。外室庶子的份位比起家中的庶子也差了一大截,就不只是卑微,简直就是提不起来。 不管是哪类妾室出的庶子,都是过了明路的,被一个家族认可。外室本来就不是被家族承认的妾室,无媒苟合称为娼,外室的子女就如同娼妓所出。 一房之中若没有嫡子,当家主母可以把庶子养在膝下,算做嫡出,也可以过继族中旁支所出的嫡庶子,承袭爵位。若说让外室庶子袭爵,那是绝无仅有的情况,很容易让人们想到这其中另有阴谋,或是有见不得光的隐秘。 “哪里有外室庶子袭爵的?这可是新鲜事。”刘太后也顺口说了一句。 后宫的妃嫔们整天闲得到处长草,除了勾心斗角争宠,就是讨论些张家长、李家短的八卦。听说名门旺族居然有外室庶子袭爵的事情,她们都想知道是哪家,更想知道其中的内幕。除了温贤妃和温淑媛,其他妃嫔都满眼期待看向明珏。 “哪一家是外室庶子袭爵?”祝太妃眼底闪过兴奋,她和洛老太太沾亲,当然知道是温家,她故意这么问,就是想报刚才温淑媛拿她做伐子的仇。 明珏见祝太妃如此配合,暗自高兴,说:“我祖母温氏的娘家,养外室的人就是我祖母的父亲,因这外室有见不得人的隐秘,家族才不允许她过明路。她在外面十几年,生了一子一女,被接府里没多长时间就死了,直到死,家族也承认她的身份。后来外室庶子使劲手段,才袭了爵位,把一个家族的风气都带坏了。” 偌大的京城只有一个家族姓温,跟谁有关联,不用明珏说,众人也知道。于是,刘太后、祝太妃和妃嫔们的目光都投向温贤妃和温淑媛,看得两人无地自容。 温贤妃和温淑媛好象在广庭大众之下,很无奈地被人一件一件剥光衣服,直到赤身果(同某字)体一样,她们愤怒、羞愧,却不敢发作,只能怒视明珏。 明珏抛给她们一脸挑衅的冷笑,从神情中,就让她们知道她说这些只是个开始。温家洛家有亲有仇,又和她恩怨重重,她以前顾及很多,跟温家斗也不会揭露最为隐秘的事情,怕达扯到丹娘和玉瑶,别人就会知道她和温显宗关系。 让人知道温显宗实际是她的外祖父,她觉得是奇耻大辱,现在,她不想再顾及,就是豁出脸面,也要揭温家的老底,让世人看清温显宗夫妇的真面目。 “太妃娘娘,您还记得丹娘吗?” 祝太妃点头说:“记得,我与你祖母还有丹娘都是闺伴,丹娘无论是才情是模样还是性情,在京城里都是有名的,比我和你祖母强多了,她是一等公府的嫡女,身份高贵。可惜红颜薄命,她家里犯的事,她年纪轻轻就没了。” 明珏咬了咬牙,说:“温家的外室庶子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尊卑廉耻,竟然千方百计想求娶丹娘,求而不得,记恨在心。知道丹娘遭遇不幸,他趁机巧言迷惑,又落井下石,无耻至极,最后让丹娘受尽凌辱,又把她害死了。” “什么?丹娘……”祝太妃一脸惊诧,显然不知道丹娘家族获罪之后的事。 众人猜忌、惊疑、嘲弄的目光投向温贤妃和温淑媛,刘太后则一脸疑问看向明珏。人们都猜到这里面肯定有大八卦,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兴奋。 “你胡说什么?还不住嘴?”温贤妃咬牙怒视明珏,低声斥责。 “回贤妃娘娘,我是不是胡说,恐怕连您也不清楚,你应该去问问温侯爷和温顺侯夫人,看他们怎么说。”明珏冷笑几声,眼底闪过狠厉,说:“您刚才也提到女儿出身低微被人退婚,您大概不清楚什么叫真正的出身低微。据说黄家原是流民,到处逃难要饭,到了温顺侯夫人的祖父那一辈,他们一家逃到一座荒山。 一家人快饿死了,不成想从荒山找到了金矿,发了家,后来就给温顺侯夫人的父亲捐了一个小官做。温顺侯夫人由流民的孙女成了官家的小姐,也清楚自己的出身,就嫁给了温家的外室庶子。细数京城的名门旺族,且不说嫡出庶出,有谁比这两个人的出身更低贱呢?他们风光威仪,也许是上辈子积了德,有几十年的福泽可享。也许是老天瞎了眼,很快就会将他们打回原形,祸延三代。” “你、你胡说。”温贤妃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来撕明珏的嘴。 温淑媛冷哼一声,有意遮掩,狠笑说:“都知道你胡说,没人信你的鬼话。” “我是不是胡说,大家很快就会知道,真相总会大白于天下。” 明珏的声音不高,语气冷漠森凉,脸上表情清傲沉静,每一句话都说得掷地有声。众人本是八卦心态,见明珏这么认真,就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了。 温贤妃咬着牙、温淑媛黑着脸,看向明珏的目光满含阴毒,只是在刘太后的寝宫里,又有诸多妃嫔在场,她们不敢发作而已。众人神色不一、心态各异,不管是与她们交恶的还是交好的,眼底都含有或深或浅的嘲弄。 出身卑贱的话题是温贤妃和温淑媛提出来的,她们故意提这个话题,就是想打压明珏,没想被明珏反扑了,温家的丑闻很快就会在宫里传开。 “你、你……”温贤妃没说出什么,却摆出一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模样。 “这些事都没什么好隐瞒的,改天我找个说书的,把旧事说开,真人真事保证比编的故事精彩。”明珏站起来冲刘太后和祝太妃等人施礼,说:“妾身要去给贵妃娘娘请安,就不打扰太后、太妃和各位娘娘了,妾身告退。” 祝太妃凑到刘太后耳边低语几句,刘太后看向明珏的目光满含好奇。听说明珏要告辞,刘太后笑了笑,忙让人送她出去,并嘱咐她早点回来。 十公主拒婚离宫,一直住在梅隐居,有时候帮黑嫂忙一些庄子里的事。明珏年前又去看了她,劝了她很久,她仍不打算回宫,倒想在梅隐居扎根了。 近来,宫中已有关于十公主离宫的传闻,启明帝及时打压,再次下密旨封锁消息,才没传开。程阁老大概听到了传闻,跟启明帝谈及他的嫡长孙与十公主的婚事,启明帝遮掩过去,督促小乔严厉排查,务必尽快找到十公主。 正月闲瑕无事,贵妇们互相走动串门,传播各种小道消息。明珏听说程阁老的嫡长孙颇有生性多情,风流好色,把赏美狎妓引为风雅之事。这位程公子房里美貌丫头很多,最近有几个怀了身孕,所以这位程公子急着娶亲。 明珏听到这样的传闻,为十公主庆幸,若程公子娶十公主过门,只是为给孩子找嫡母,那也太埋汰人了。明珏没追究消息的真假,就把这件事直接告诉了黄公公,并让他以很隐晦的方式转达给启明帝,看启明帝还逼自己的女儿下嫁吗? 后来,听黄公公说启明帝把程阁老找去训斥了一顿,十公主和程阁老嫡长孙的婚事就没再提起。程家知道公主下嫁的美事泡汤了,就立即给程公子订下另一家的小姐,二月刚说定,三月就要娶亲,想必是那些丫头的肚子等不急了。 口头婚约取消,十公主不用再下嫁程公子,启明帝也没再让小乔追查她的行踪。估计不用多久,十公主就会被淡忘,皇上儿女众多,他又能记住几个? 萧贵妃一子三女,死的死、走的走,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十公主。自十公主离宫出走,她就一直缠绵病榻,连过年都没接待诰封命妇们参拜。 明珏可怜萧贵妃做母亲的心情,就想把十公主的行踪告诉她,十公主不用再嫁到程家,她也就不用把这消息藏得这么深了。萧怀逸今天也会把这消息告诉启明帝,事关皇家体面,启明帝也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十公主悄悄接回来。 十公主在外面的日子比起宫里差得太远,她性子倔强,就是日子过得不好,她想回来,也怕没面子。让启明帝或萧贵妃派人去接,情况就不一样了,也让她知道父母的宽容。明珏和萧怀逸再两面劝说,这件事情也就解决了。 明珏告诉萧贵妃说十公主一直住在梅隐居,因为有诸多顾虑,才不敢有丝毫透露。萧贵妃埋怨了明珏,却也很高兴,听从明珏的意见,准备去接人。明珏又安慰了她一番,把萧家诸多喜事告诉她,萧贵妃的病很快就好了大半。 从萧贵妃的寝宫出来,明珏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向刘太后的安宁宫走去。迎面碰到黄公公到后宫传旨回来,两人以比较隐晦的话语交流了几句。 花贵人住在永巷,萧贵妃十几年前就派心腹宫人把她关起来了,一直严加看管。黄公公趁萧贵妃生病,暗中买通了宫人,让花贵人的日子好过一些,又把叶儿母子的现状告诉了她。花贵人很感激明珏,让黄公公代她表达千恩万谢。 明珏松了一口气,想抽时间再去一趟梅隐居,把花贵人的情况告诉叶儿。她这件事做得很隐秘,连萧怀逸都不知道,只能她亲自去说。将来四皇子能成事,这就是她和萧家的筹码。不能成事,她做这件事就是一份善心,也没什么损失。 安宁宫正殿内外站满了诰封命妇和名门贵女,脂浓粉香,珠摇玉晃,看得人眼花缭乱。见明珏进来,众人短时间沉默之后,各色目光投向她,议论声悄然而起。有与她交好的命妇迎过来打招呼问安,互相见礼,融洽和悦。 众贵妇贵女给刘太后等人请安完毕,拥簇她们向椿萱殿走去。祝太妃点名让明珏在她身边随侍,刘太后也欣然应允,两人此举,又将明珏身份抬高了。 虽说是以国宴招待江太后一行,毕竟男女有别,江太后不可能跟启明帝等人同席。叶问情玻璃和锦羽国的臣子坐男席,江太后和锦羽国公主坐到女席。 “江太后驾到--礼迎――” 六皇子妃和八皇子妃负责迎接江太后的仪式,听到太监拖长嗓子的叫喊声,两人忙起身,指挥诸多诰封命妇按品阶排列,准备出殿迎接。 两皇子妃并列走在前面,明珏和宋王妃品阶最高,紧跟在后面。宋王妃狠狠斜了明珏一眼,目光透出怨毒。明珏因传闻主动请辞,她积极踊跃,想顶替明珏的位置,结果被无理由挂起来了,精心准备泡汤,也丢尽了颜面。 明珏不以为然,脸庞浮现淡淡的笑容,隐含着兴灾乐祸。她和温家乃至五皇子一派早已处于对立面,根本不在乎再多宋王妃一个敌人。这段时间,她要好谋划对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反攻,等江太后离京,她会跟他们决战到底。 身穿华服的宫娥太监前呼后拥,伺候江太后的凤辇到椿萱殿门口,随侍宫娥扶江太后下辇。六皇子妃见江太后刚露出一只脚,就发令诸多命妇行国礼迎接。 江太后头戴紫金九凤镶珠凤冠,珍珠串成的流苏轻盈垂下,如冰珠欲滴。她盛妆精致,面容唯美,淡化了岁月留下的痕迹,沧桑未见。她微微挑起的凤眼里闪现干练机谨的精光,现于人前,便有一种俯视天下苍生的傲气。 她身穿一身明黄绚红相间的朝服,衣服上用金银丝织成的百鸟朝凤图案映衬着阳光,栩栩如生、贵气盎然。她的衣袖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花,花芯点缀闪亮的明珠,鲜艳无比,雍容华贵。她脚上穿着一双金丝织成的高桩绣鞋,鞋尖微微翘起,镶了几颗走盘珠,随着她的走动,鞋子在宽大华美的裙摆下闪闪发光。 “礼毕,恭请江太后进殿。” 明珏被江太后这身行头妆扮吸引,又慑于她的气质,不禁暗自咋舌,眼底流露出艳羡的光芒。她现在还不确定江太后是她的同时空老乡,但她的愤青潜质空前开启,仇富仇官的小火苗由心底腾出,以燎原之势炙烤着她的神经。 这死老太婆看上去还真有两把刷子,不是闹着玩的,保佑她下一步摔跟斗。 江太后凛厉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到明珏身上,微微一笑,冲她招了招手。明珏见江太后招呼她,忙上前施礼问安,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江太后含笑打量明珏几眼,点头赞叹,手搭在明珏手腕上,两人并肩向大殿走去。 “你在骂我?”江太后同明珏离得很近,问话的声音也很低。 “我没有,妾身仰慕太后风姿绰彩,怎敢口出狂言?”明珏很纳闷,江太后怎么知道自己正在心里骂她?难道这死老婆有特异功能? “没有最好,人的心可不会说谎。” “当然、当然。”明珏忙陪笑附和,心里又把江太后的祖宗八代问侯了一遍。 江太后轻哼一声,说:“你又在骂我,你不能再骂,我是名誉上的姑母。” 明珏连忙陪笑点头,神色谦恭和悦,连心里都不敢再对江太后有半分不敬了。她心里疑问更深,难道江太后能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太神奇了。 众人见江太后和明珏有说有笑,而且声音压得很低,后面跟随的人根本就听不到,想必在说私密话,大多数人羡慕不已,也有少数嗤之以鼻。有人略知明珏和江太后的渊源,说出她们的关系,诸人更是神情各异,众说纷纭。 锦羽国公主叶问婵是江太后所出,只有十二三岁,还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她与江太后同乘一辇,下辇之后,六皇子妃就安排了几个皇族贵女陪伴她游玩。她见江太后和明珏神态亲密,对明珏多了几分好奇,就向贵女们打听明珏。 进到殿中,江太后与刘太后、祝太妃等人见礼,宾敬主恭,和乐一堂。各自行礼问安后,江太后就去了内殿,脱去朝服,换了一身普通的宫装。 太监宣报吉时已到,宴请开始,刘太后忙亲自请江太后入席。刘太后、祝太妃与江太后同席,大殿正中的主座上除了她们,还有六皇子妃和八皇子妃及几位皇族贵妇。明珏不负责迎接江太后,只能坐到偏席上,与她们离得也不远。 江太后叫过明珏,说:“我下旬才回江东,我们还有时间好好说话。” “侄女荣幸,太后国事轻闲时,尽管宣诏。”明珏的眼底隐含警惕。 “好,我知道你忙于家务,想让你陪我,又不想耽误你的时间。”江太后看着明珏,笑容和厚亲切,就象是远别重逢的亲人一样。 明珏心中纳罕江太后的神情语气,扫过她的眼睛,又看不出有一丝一豪的不对劲。江太后笑容温婉,对明珏说话,就象一个姑母对出嫁的孙女说话一样。做为一国太后,她铁腕女人的凌人傲气全然不见,令人凭生出几分亲切。 “不碍事,太后轻闲时,差人喊我便是。” 刘太后等人见江太后和明珏说家长闲话,也来凑趣,宾主言谈尽欢,直到酒菜上席,才各自入坐。江太后由刘太后等人殷切招呼,又有六皇子妃和八皇子妃细心照应,也不需明珏这“侄女”挂心,她的目标就全转移到美味佳肴上了。 宴饮结束,江太后同刘太后等人闲话了一会儿,就要起驾回行宫了。明珏亲自送上一个精致的礼盒,说是送给江太后的礼物,江太后道谢之后,欣然笑纳。 送走江太后,明珏又陪刘太后和祝太妃闲聊几句,见她们面露疲色,起身告退。她到宫门口等萧怀逸,想一起回府,随从来报萧怀逸有事,让她先回去。 萧怀迦的婚期订在二月十六,还有四五天的时间,平北侯府上下都很忙。接下来的几天,明珏一直帮袁氏打理萧怀迦娶亲的事,忙得不可开交。 江太后没派人来请明珏,听说她参加国宴之后,又跟启明帝商谈了几件两国大事,在行宫住了两天,就搬到北郊连云山的皇帝行宫、去踏青赏景了。 自见到江太后,明珏心中就升起了疑团,越思虑,疑团就越大。她计划等办清萧怀迦的婚事就去梅隐居暂住,再给江太后递贴子拜见。不在诸多贵人的眼皮子底下,她和江太后会说话行事随便些,到时候疑团就会迎刃而解。 丫头进来通报,说:“夫人,四太太派人请你过去,说有事商量。” “知道了,你告诉她们说我马上过去。” 这几天,萧怀逸天天进宫,一早出去,直到晚上才回来,听说他在与启明帝商讨国事,又有军中的事务要忙。明珏见他操劳,就想替他多分担一些,府里的事无须他过问,明珏就会处理得很好,萧怀迦成亲的事也不需要他分心。 “四太太,您找我?”明珏进到四房的院子给袁氏行礼。 袁氏很高兴,笑着说:“又有事要麻烦你了。” “一家子人,怎么能说麻烦呢?四太太有事尽管吩咐。” “刚才汝亲王府派人送来消息,说汝亲王给皇上递了奏折,要给迦哥儿媳妇请封,听说要封县主呢,赐封的旨意今天就有可能下来。我刚把这消息告诉了老太太,她很高兴,让我在娶亲的定例上添加,把婚礼办得更隆重,我找你来就是商量这事。最近这几十年,族里还没迎娶过有封号的皇族贵女,我想谨慎些。” 袁氏现在就称汝亲王府的小姐为迦哥儿媳妇,可见对这位即将有封号的皇族贵女满意至极。对这门亲事最满意的人是萧老太,这几天,她比袁氏和萧四老爷都高兴。若再听说萧怀迦的未婚有了封号,肯定会乐得合不上嘴。 这位小姐出身皇族,又是皇室品阶最高的汝亲王的孙女,自幼受宠,又要加封县主,婚礼自然不能再按府里娶亲的定例,确实应该办得更隆重奢华。 “四太太想怎么添加,就告诉我,我让人布置。” 小白氏年前就病了,听说年后又小产了,直到现在还没好起来。侯府的当家大权就落到了明珏身上,好在一切按部就班,她很辛苦,却没感觉家事棘手。 “好,那我让管事列单子,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你陪我到新房看看,参参谋谋。”袁氏带明珏去了萧怀迦的新院子,边走边说:“有封号的皇族贵女出嫁都是上午来铺床,还要检查新房各处,看看是不是符合标准。后天是迦哥儿娶亲的喜日,汝亲王府肯定明天上午派人过来铺床检查,中午我们还要摆席招待。” “招待他们就是小事了,还是我们自己先检查一遍,别让人家挑出毛病。” 袁氏连忙点头,“确实如此。” 从四房回来,天已经黑了,袁氏让人送来需添加物品的单据,明珏给了管事婆子,让他们连夜准备,争取明天在汝亲王府的人来铺床之前准备好。 随从来报说萧怀逸正在宫里忙公事,还没结束,今晚可能回不来了。明珏心里犹疑,没说什么,只让随从给他送去了在外过夜的衣物铺盖。 明珏心里有事,辗转反侧,半夜浅眠,直到夜深才沉沉睡去。沉闷哄鸣的鼓声自皇城的方向传来,就象是响在耳边、砸在心头一样,震慑人心。 这是宫里的大鼓,一旦敲响,就说明国家或是皇族出了大事,需臣子立即上朝。去年夏天,秦临庄一夜杀了皇族主仆百余人,刺伤了启明帝,这鼓也响过。 “来人,快来人――”明珏骤然清醒,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皇族或国家出了什么大事,她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萧怀逸在宫里,时时刻刻伴君如伴虎。 平北侯府的主仆都起来了,主子们聚到崇禧堂的大厅内,人人坐立不安、惊慌不已。听到鼓响,第一时间就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了,直到现在还没回音。 萧老太见明珏进来,忙抓住她,问:“逸哥儿,他怎么没来?” “皇上他在宫里,说是有国事要处理。” “快去打听,快去……”萧老太浑身哆嗦,显然很害怕。 众人听说萧怀逸在宫里,都满脸惊恐,大气也不敢出,害怕鼓响与萧家有关。 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人喊马嘶声在府外的街道上响起,高念圣旨的声音传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汝亲王府勾结外贼、阴谋叛乱,证据确凿,现削爵抄家,男子全部打入天牢,女眷全部充配为奴,钦此――” 汝亲王府犯了事,萧家四房后天要迎娶汝亲王府的小姐,肯定难逃干系。 听到这个消息,萧老太喘了几口粗气,想站起来,又一下子倒在椅子里,昏过去了。袁氏怔愣片刻,明白过来,吐出一口心头血,直挺挺倒下了。 众人见萧老太和袁氏都昏倒了,连哭带喊,照顾昏倒的人,又去请大夫,厅里乱成一团。萧怀迦冷笑几声,望着皇城的方向一动不动,好象与他无关一样。 明珏松了一口气,汝亲王府犯事,萧家只是受些牵连,不会影响大局。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怀迦的婚事 清冷的风吹过萌绿的枝杈,簌簌作响,漆黑的夜空阴森低沉,几声闷雷滚过之后,豆大的雨点哗哗而落,冲击着仲春的干燥,料峭春寒更加浓郁。 皇城的闷鼓一遍又一遍捶响,震颤了深夜岑寂,偌大的京城陷入一片黑暗的喧嚣中。汝亲王府获罪的圣旨宣诏天下,京城为之哗然,雨夜涌起冷酷的躁动。 大夫救醒了萧老太,开了药方,明珏忙让下人拿药煎药。两个大夫试了几种救治的方法,袁氏仍昏迷不醒,最后给她针灸,她又吐出两口血,才幽幽转醒。 萧老太和袁氏躺在卧房里,外厅里聚满女眷和孩子,下人竖手而立,众人都一脸担忧,连大气也不敢出,伺候的下人也轻手慢脚,只怕弄出声响。 夜半鼓响,代表有突发的大事,从七品以上的官员都要上朝。萧四老爷和萧怀迁就上朝了,至今没有消息传来,萧怀通被萧老太派出去打听了,也没回来。 萧怀逸昨晚被启明帝留在宫里处理公事,想必所谓的公事就是汝阳王府的案子。萧怀达加入龙仪卫,负责江太后此行的保卫工作,现在连云山的行宫执役。 萧怀迦自听到汝亲王府获罪之后,就站在黑漆漆的院子里,仰头望天,袁氏昏迷不醒,他也不闻不问。半夜疾雨,仆人送过雨具,他也不进屋,而是走进凉亭,继续望天。众人都以为他被惊呆了,理解他的心情,也没人管他了。 平北侯府内除了萧怀迦,没有成年的男主子,女眷和孩子都心里没底。请大夫救治和打探消息都是明珏在指挥,她也就成了众人的主心骨,有事就请示她。 到外面打探消息的萧怀通回来了,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他匆匆忙忙进来,先跟明珏说了萧怀逸让人带出来的消息,又去跟萧老太、陈氏、袁氏等说明情况。 此次汝亲王府的罪名是勾结大秦皇朝西部的魏国,意图里应外合叛乱,阴谋夺取皇权。启明帝刚得到确切证据,不容片刻喘息的机会,就将汝亲王府削爵抄家了。男子全部打入天牢,等候重惩,女子先行看押,准备充为官奴官妓。 汝亲王府的亲眷及属于汝亲王府派系的臣子已登记造册,半夜,在上朝的路上,这些人全部抓住,关进刑部办事厅羁押审查了,家眷也被监视了。 袁氏听到萧怀通说这些,忙牙齿打着哆嗦,问:“四、四老爷怎么样?” 萧老太也很着急,忙催促道:“老四、老四……他怎么样?” “请老太太、四太太放心,侯爷说萧家和汝阳王府来往并不紧密,这门亲事也是刚定的,四老爷不会受牵连,刑部官员把他叫去了,很快就放回来了。侯爷还说萧家跟汝亲王府的亲事是麻烦事,要想个办法善后,以免惹来祸事。” 袁氏低声饮泣,抽咽说:“明天就是喜日,迎亲的事全准备好了,就等着接新娘了,还能想什么办法?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呀!呜呜……怎么就……” “住嘴。”萧老太高声斥呵,“又没抓你,只是想办法善后,你嚎什么?” 前年,萧怀迦订了一门亲事,是前任文渊阁大学士府里的小姐。大聘礼也下了,还有一个月成亲,也基本准备就绪,那位小姐病逝了。与文渊阁大学士府结亲就袁氏一手促成的,为此,袁氏被萧老太和萧四老爷埋怨得差点上吊。 此次与汝亲王府结亲是萧老太和萧四老爷的意思,袁氏没表态,但总体来说还是很满意。马上要成亲,没想到汝亲王府获罪,那位小姐被充为官妓了。 萧怀迦虽说出身名门,品性、才学、相貌都不错,但却是无职白身,若背上克妻的罪名,再想娶名门旺族的小姐,寻一宗门当户对的亲事,就困难了。 袁氏大哭自己命苦,也是考虑到这些了,萧怀迦亲事将来也是个大麻烦。她这么优秀的儿子,曾经是她的骄傲,成亲却这么不顺,能不令她伤怀吗? 萧老太叹了几口气,问:“通哥儿,侯爷说让想办法善后,到底指什么?” 萧怀通怔了怔,说:“孙儿没见到侯爷,他让临海带话出来的。” 明珏暗自冷笑,萧怀逸是什么意思,不是很清楚吗?当年,萧老太逼着萧怀逸娶温玉嫦,惹出诸多麻烦丑闻,萧老太自知理亏,消停了好几年。现在,萧老太好了伤疤忘了痛,死灰复燃,又要插手家族事务,摆谱发威,需同次打压了。 萧怀迦和汝亲王府的亲事是萧老太做主订下的,萧怀逸提出要想个办法善后,否则会有麻烦,就是要让萧老太明白她所做的决定又给平北侯府惹来了祸事。 萧老太皱眉叹气,说:“通哥儿,你想办法让人给侯爷带消息,问问他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叛乱不是小罪,一定想办法择清我们家,千万别被牵连。” “是,老太太。”萧怀通应声出去。 明珏思虑片刻,说:“我知道侯爷的顾虑。” “快说、快说。” 萧老太和袁氏都连声催促,众人的目光也落到明珏身上,满脸急切。被叛乱之罪牵连,轻者削爵抄家,重者杀头流放,哪个人能不担忧、不害怕? “六爷与汝亲王府的小姐已写下婚书,按理说汝亲王府的小姐已是萧家的媳妇了。她已被充为官妓,若六爷不娶她,就是弃妻,平北侯府都会遭人非议。若是娶她,又会和汝亲王府有牵连,会这件事如何妥善解决,才是侯爷的顾虑。” 明珏说完,看了看萧老太和袁氏,心里有了主意,却不急着表态。亲事是萧老太做主订下的,当然要让老虔婆为难,免得太闲了,会找不自在。 大秦皇朝男婚女嫁的习俗就是下过大聘礼之后,就要写下婚书,就等于有了法律上的保证,如同现代人结婚前要领结婚证一样。 “你们都过来,我们娘们说说话,商量商量。” 萧老太扶着丫头的手坐到暖榻上,袁氏很虚弱,在暖榻上躺着。白夫人、陈氏坐到萧老太身边,明珏、小白氏、平氏和白迎蓉都坐到了暖榻边沿儿上。 “这是大事,爷们都不在,我们就要想办法解决。”萧老太再次号召。 陈氏撇了撇嘴,“谁说爷们都不在?迦哥儿不是在吗?正点着蜡烛赏雨呢。” 袁氏听陈氏阴损挖苦萧怀迦,又气又恨又窝囊,“嗷”的一声就要哭,被萧老太呵住了。众人看向窗外,见萧怀迦在院子里点了许多蜡炉,都不停叹气。 白夫人不痛不痒劝慰了几句,看向窗外的眼神透着轻蔑。以前,萧家这一辈最数萧怀达无能,现在萧怀达有了差事,比萧怀迦强了,白夫人心里也痛快了。 若不是因为阴谋叛乱者是汝亲王府,而萧怀菱已跟汝阳郡主的儿子水行雷过了小订礼和茶礼,看到别人家里有这么大的热闹可看,她早冷嘲热讽了。 汝亲王府阴谋叛乱,水家能不受牵连吗?水家被牵扯进去,说不下也会牵连到白家。好在萧怀菱只是跟水行雷过了小订礼和茶礼,实在不行还可以退婚。她现在没心情嘲笑别人,还有好好想想萧怀菱的婚事怎么办。 萧老太揉着眼睛,说:“去把迦哥儿叫进来,问问他怎么想,是娶还是不娶。” 袁氏哭着说:“叫他没用,他是个听话的,怎么决断全凭老太太做主。” “逸哥儿媳妇,你说该怎么办,是娶还是不娶?”萧老太转身问明珏。 明珏深思片刻,说:“娶或是不娶都是两难,娶会惹上麻烦,再说,就是想娶,到哪里去娶还是个问题,总不能到羁押她的地方抬人吧!若是不娶,六爷和那位小姐有婚书在,将来难保萧家不被御史言官弹劾。再说宴席都准备好,也通知了亲戚朋友,明天若不办喜事,萧家肯定会被人笑话,这也是侯爷的顾虑。” 袁氏爬起来,跪到萧老太身边,痛哭说:“全凭老太太做主。” “你先别哭了,让我想想。”萧老太思虑许久,沉着脸,说:“要娶,明天的喜事照常办,不能让人笑话,传令下去,明天迦哥儿照常成亲。” “还娶那位小姐吗?去哪娶?”众人都满脸疑问看向萧老太。 萧老太没回答众人的问话,挥手说:“虚惊一场,没事了,天也快亮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四太太就在我房里歇了,逸哥儿媳妇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众人刚才都受了惊吓,提心吊胆,现在知道事不关己,都放松下来,又累又困,听萧老太说让回去休息,都如遇大赦,也不多问,就都告退离开了。 明珏知道萧老太让她留下来商量萧怀迦的婚事,明天,萧怀迦照常成亲,可娶谁还是未知数,不知萧老太会有什么高明的主意,她还真想听听。 “明天迦哥儿照常成亲,不娶汝亲王府的小姐,娶别人。” “娶谁?”听到萧老太的话,明珏和袁氏异口同声问。 萧老太缓了一口气,说:“你们先听我说,一会儿再商量娶谁。” 明珏暗自皱眉,明天娶亲,今天就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吗?这也太草率了。萧怀迦也曾是名门闺秀思嫁的对象,无奈婚姻运不济,弄到这种地步,真是悲哀。 “明天亲事照常办,我们另娶别家的小姐,不会被亲戚朋友笑话,也不浪费酒席。等把别家的小姐娶进门,拜了堂、入了洞房,我们再花银子找熟人把与汝亲王府的婚书毁掉,另写一份婚书,与别家小姐木已成舟,官府也不能说什么。” 好馊的主意。 平北侯府怕被汝亲王府连累,要斩断牵连,但又不能随便毁掉与汝亲王府的婚书。不想被亲戚朋友笑话,就随便抓一个女子来跟萧怀迦成亲。这样一来,只能先另娶别人,入洞房之后,后娶的人与萧怀迦有了夫妻之实,再去毁掉原来的婚书,另立一份。反正汝亲王府也不复存在了,没人追究这些,里子面子都有了。 袁氏想了想,说:“老太太这主意很好,媳妇不知道四老爷怎么想。” “不管他怎么想,我的主意是最稳妥的,逸哥儿媳妇,你说呢?” 此事与她干系不大,明珏不想打击萧老太,再说她也没更好的主意,即使心里为萧怀迦鸣不平,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走到这一步,也有他自己的责任。 “老太太的主意很不错,孙媳觉得还是应该和四老爷、侯爷商量一下,听听他们的想法,毕竟是关系到家族的大事,天快亮了,估计他们也快回来了。” 萧老太点了点头,连声叹气,当时订下汝亲王府的小姐是她和萧四老爷的主意。如今,她又想用这种方法毁掉婚约,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她知道萧怀逸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埋怨她,她现在也很后悔,可有什么办法呢? “这件事等他们回来再具体商量怎么做,我们还是先想想给迦哥儿找哪家的姑娘。不管家里是穷是富,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只要姑娘没病没残没污点,同意明天嫁过来,先入洞房,后写婚书,我们家就娶,也不要女方的嫁妆。” 太唐突了,这不是糟践人吗?明珏很不支持这种做法,但她没有反对的权力。别说她是不相干的人,即将做新郎的萧怀迦也无权反对,这就是父母之命。 袁氏连连点头,“就这么办吧!一会儿媳妇去跟迦哥儿说。” “好,我们商量商量,看看哪家的姑娘合适。”萧老太想了想,说:“逸哥儿媳妇,我记得你二叔家有一个庶出的丫头,大祭那日来过,我看她模样性情都不错。你记下来,她算一个,我们再挑几下,一会儿再仔细商量。” “我看她也不错,那姑娘还没订亲吧?”袁氏也赶紧问。 洛家被削爵抄家,败落至此,二房又这么不成气,可萧老太和袁氏现在是有病乱投医,被逼无奈,居然都看洛明珠不错,这不是埋汰萧怀迦吗?虽说洛明珠与她一笔写不出两个“洛”,可二房的人不能打交道,所以,洛明珠绝对不行。 当初,萧怀迦意气风发,名门闺秀任他挑选,可现在呢,他还是在挑选,却是不计门楣、不论出身,就为明天有一个人能嫁过来,为成亲而成亲。 明珏轻叹一声,扯谎说:“她订亲了,听说五月要成亲呢。” “订亲就算了,我们再选。”萧老太转向袁氏,说:“从你娘家亲戚里选,你娘家亲戚这么多,适龄未嫁的女儿也不少,就没一个合适?让他帮帮忙。” 谁家把女儿明天嫁过来,就是帮萧家的忙,这也太荒唐了。 袁氏讪讪一笑,说:“媳妇也正想呢。” 她娘家适龄未嫁的女儿七八个呢,可袁家也是名门旺族、书香门第,若她敢说先成亲、行夫妻之事,再写婚书,不论嫡出庶出,她娘家不把她打出来才怪。 若此事这么容易说成,萧老太娘家亲戚不也有未嫁适龄的女儿吗?她怎么不去跟自己的亲戚说呢?不也怕碰钉子吗?袁氏很清楚这件事的难度,只不过萧怀迦是她的儿子,她没办法,只好碰着头皮面对,却也不想让亲戚看轻。 相比袁氏和萧老太顾及里子面子,明珏是真心想帮萧怀迦,想给他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她思虑许久,终于想起一个人,她感觉不错,可成不成还要看缘份。 “老太太,四太太,我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 清风吹移云层,慢慢变薄,阳光冲破阴霾,洒下缕缕金芒,洋溢暖暖春晖。 马车停在陆国公府门口,丫头下车,跟门人自报家门,递上拜贴。门人拿贴子进去,一会儿功夫,就带管事婆子出来传话,请客人进去。 车夫把马车赶到侧门内,明珏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下车。这女孩是保宁侯府的小姐,姓岳名纤雪,和十公主交好,也是性情爽朗大气的人。 明珏为萧怀迦所找的合适的人选就是陆轻灵,她曾在水木山庄见过陆轻灵一次,印象还不错。这几年,因为家里的事,陆轻灵已被划到名门贵女之外了。 陆轻灵的父亲本是陆国公府的世子,几年前犯了事,被削去世子之位,判了流放之刑,陆国公世子之位由陆轻灵的叔叔承袭。将来陆轻灵的叔叔袭了爵,陆轻灵也就由陆国公府的小姐变成陆国府旁支的小姐,身份低了一大截。 陆家费尽心思把陆轻灵的父亲从流放之地弄回来,却不能再把世子之位还给他。为此,陆轻灵的父亲破罐子破摔,天天酗酒狎妓,又迷上的赌搏(不是错别字)。上月,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被顺天府押起来了,直到现在也没放出来。 失去陆国公世子嫡长女的身份,陆轻灵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也成了老大难。今年她虚岁都十八岁了,还没有订下亲事,弟弟和妹妹都十五六岁了,也该说亲了。就是因为她父亲犯了事,还有她大龄未嫁,弟弟妹妹的婚事也拖延了。 再耽误下去,恐怕陆国公府就容不下她了,不知随便把她塞到哪家做填房妾室呢。再不成,或许就会把她送进寺院,带发修行,孤老终生。 陆轻灵一直喜欢萧怀迦,因萧家门弟高,萧怀迦颇有身份,又一表人材,看中萧怀迦、想与萧家联姻的家族太多,根本轮不到陆家。事到如今,陆轻灵成了“剩女”,没了尊贵的身份,反而和萧怀迦有了给合契机,这就是造化弄人。 明珏觉得自己直接找陆轻灵不妥,时间匆忙,又来不及请媒人,就先去找了岳纤雪。岳纤雪比明珏小一岁,也是热情又不拘束的人,跟十公主和陆轻灵关系都不错。明珏跟她说明情况,她认为此事可行,两人才来找陆轻灵。她们商量之后,认为这事应该先跟陆轻灵说,如陆轻灵愿意,再去跟陆国公府的人说。 萧怀迦的亲事弄到这种地步,对于陆轻灵来说却是机会,她很聪明,会把握这个机会。果不其然,陆轻灵很高兴,满口答应,连扭捏羞涩都省略了。 陆轻灵先带明珏的岳纤雪去跟她的母亲刘氏说,又去找了她的婶母江氏,现在的陆国公世子夫人。刘氏和江氏听明珏讲明情况,思虑半晌,想答应又犹豫。 “我愿意,我去跟祖母说。”陆轻灵转向明珏,说:“你们稍坐一会儿。” 刘氏和江氏互看一眼,说:“我们也去。” 时间不短了,明珏等得心里发慌,岳纤雪也坐不住了。要是陆家不同意,再找别人也来不及了,再说又能去找谁呢?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也对不起萧怀迦呀! “我去打听打听。”岳纤雪刚要出门,碰到陆家的丫头进来,请明珏去正堂。 陆国公夫人很犹豫,陆国公和陆国公世子也顾虑重重,可陆轻灵愿意。在她的劝说下,陆家长辈勉强答应,却也有几个条件,叫明珏过来商量。 “淑仪夫人,你们家里的事我知道,我们家的事你们萧家也知道,我孙女愿意嫁,也同意你们家先成亲、后写婚书的条件,可我们也有条件。” 明珏松了口气,只要能提出条件,就能解决问题,“老夫人请讲。” “第一,拿八千两银子过来,这八千两银子包括小礼、茶礼和大聘礼,一文也不能少。这三样礼大概合八千两银子,是京城名门娶亲的标准,平北侯府也知道。我孙女嫁得匆忙,来不及细细准备,但不表示她身价低。” “我答应,银子的事我就能做主,请老夫人接着说。” “第二,成亲前不写婚书可以,但必须给我家写份契约,保证我孙女的正妻之位,她虽然来不得及明媒正娶,却也不能随随便便被拉去充数。” “这是必须的,我答应,我们家老太太和四太太也会答应。” 陆国公夫人见明珏很爽快,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又说:“我的长子现在还在顺天府的大牢里,是他自己不争气,我们也没办法。顺天府尹一直追随萧老侯爷,我们家想拜托萧家把他弄出来,他女儿要成亲,他不能在牢里。” 明珏想了想,说:“老夫人,前两个条件我能答应你,我们家也能答应,那确实是情理之中的事。如果让萧家把您的长子弄出来,做为第三个条件,我不能答应你。我不知道他犯的什么事,若是重罪,谁也帮不了他。天子脚下,谁敢明目张胆徇私枉法?若是被牵连,有可能就是一个家族,谁敢为他冒这险?” 陆轻灵和她的母亲都哭起来,她的婶母和陆国公夫人也抹眼泪。里屋传来男人的咳嗽声,想必是陆国公和陆国公世子在里面听着吧! 陆国公夫人找借口跟明珏说了一声,就进到里屋,低低的说话声传来。一柱香的功夫,陆国公夫人就出来了,说陆家答应了,让明珏去准备银子,写一份契约和银子一起拿来。还说陆轻灵父亲的事,以后也请萧家帮忙周旋。 “多谢老夫人,我这就回去准备。” 从陆国公府出来,明珏把岳纤雪送回保宁侯府,嘱咐她先不要声张,就回了平北侯府。得知萧怀逸已经回来了,明珏顾不上回房,直接去了崇禧堂。 萧老太和袁氏都在等消息,白夫人、陈氏和小白氏等人也在,见明珏回来,都过来询问。明珏说出事情的经过,萧老太松了口气,让下人去叫萧四老爷。 袁氏听说陆家要八千两银子,很犹豫,又哭起来了。萧怀迦订第一个女孩的时候,萧家就下了大聘礼。女孩病逝,女方把聘礼退回来了,萧家嫌不吉利,聘礼中给女孩穿戴的衣物手饰萧家没要,这样一来,就损失了几千两银子。 和汝亲王府订亲,萧家也下了大聘礼,花了八九千两银子。汝亲王府被抄家了,不分聘礼嫁妆,全部被充了公,聘礼银子全部打了水漂儿。 萧家的儿女婚礼,银两花费都有定例,第一次是府里公中出,第二次就是各房里出了。因汝亲王府的小姐是皇族贵女,茶礼、聘礼等花费银子很多,四房出一半,公中贴补了一半。为此,白夫人和陈氏都有意见,私下议论了好久。 这次给陆家银子,公中绝对不会再拿一文出来,都要四房出。袁氏心疼着急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八千两确实不是小数目,一下能拿出来的人不多。 萧老太叹气说:“陆家也是二等公,条件不过份,早点准备吧!” 袁氏强撑着坐起来,哽咽说:“让老太太费心,媳妇过意不错,多谢老太太。” “你还是谢谢逸哥媳妇吧!” 下人通报萧四老爷来了,萧老太让众人散了,都各自去准备,把萧四老爷叫到里屋说话去了。袁氏出来,又向明珏道了谢,带着管事仆人去张罗了。 明珏回到沐雪斋,听下人说萧怀逸正在睡觉,她怕打扰,没进卧房,就去了暖阁。她忖度片刻,打开她的小金库,拿出五千两银票,让丫头给袁氏送去。 不管是她第一次嫁,还是第二次嫁,袁氏对她都不错,至少没欺负过她。现在,袁氏遇到麻烦,又看萧怀迦的面子,出钱出力,她都应该帮一把。 她到库房挑了两只花形不同的紫金钗,又选了一只白玉如意,这几件东西足够贵重了。她准备把这三样送到保宁侯府给岳纤雪添箱,也是谢礼。 另外又挑了一套金镶玉的头面,几块上好的布料,一会儿连银子一起给陆家送过去。陆轻灵匆忙出嫁,首饰衣物肯定都来不及准备,她送些东西应急。 “夫人,侯爷醒了,叫你进屋呢。” “知道了,叫朱嫂子赶紧摆午饭,吃完饭还有事呢。” 明珏进到卧房,萧怀逸拉住她,二话不说,就要亲热,被明珏吼呵几句,推进净房洗漱了。萧怀逸洗漱完毕,换了衣服,两人到餐厅吃饭,边吃边说朝里府里闲话。听明珏说给萧怀迦订下了陆轻灵,萧怀逸摇了摇头,没表态。 “汝亲王府的事真突然,昨夜你在宫里,听到鼓响,把我吓坏了。” 萧怀逸笑了笑,夹了一块鸡肉喂到明珏嘴里,说:“一点儿也不突然,皇上早就觉察到了,去年入冬之前,我忙了一个月,就是再往西部调兵。汝亲王的长孙年前去了魏国,据说是去魏国做人质了,为表示合力叛乱的诚意。” 明珏心里始终存着疑问,“汝亲王府富贵已极,真要谋反吗?” “在我看到的证据里,汝亲王府与魏国来往不少,魏国皇室给汝亲王府送了很多重礼,还有生意往来。至于两方发兵和叛乱的证据,我没看到,估计皇上手里有吧!要不也不会把汝亲王府连根拨起,牵连了这么多人。” “唉!我真是害怕了,一个人犯罪,就要拨掉一个家族,主子奴仆几百甚至上千口,而不是一个人去担当。”明珏想到这个问题就揪心,这就是这个时空的连坐,一个家族威威赫赫,也许就在转眼间,就会大厦坍塌,家破不亡。 萧怀逸宽慰她几句,差开话题,问:“你知道这次是谁揪出汝亲王府的吗?” “是谁?” “是一个你想不到的人,这在朝堂还是机秘,告诉你没事。” “到底是谁?快说。”明珏很关心到底是谁这么厉害,有这么大的魄力。 “是四皇子,这次他立了大功。” 明珏很吃惊,问:“怎么是四皇子?他不是在西北封地吗?” “西北省有多半土地与魏国接壤,少半与荒漠相接,通往西域。我都不知道四皇子是怎么拿到的证据,他在蜀州,据说他很少出城,势力不容小觑呀!” 萧怀逸尽量以轻松了语气跟明珏说话,但明珏能感觉到他的担忧。四皇子立了大功,皇上论功行赏,会对萧家形成最直接的威胁。四皇子一直被押在西北封地,而萧二老爷在西北任布政史多年,肯定培植了一定的势力。可是,萧二老爷没拿到汝亲王府勾结魏国的证据,却让四皇子拿到了,启明帝能没想法吗? 如果汝亲王府勾结魏国的证据是真的,那就说明萧二老爷对国家大事不敏感、不认真,启明帝不会再重用他。若证据是假的,能伪造证据能把汝亲王府灭掉,要想把萧二老爷牵连进去,收拾他乃至萧家,不是易如反掌吗? 如此说来,四皇子的势力真是不容小觑,这是对萧家最强劲的威胁。萧怀逸意识到这一点,想必也会做出准备,风雨欲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明珏笑了笑,以很轻松的口气说:“四皇子还很年轻,天天在封地闲着,为国家做点事不应该吗?他觉察到汝亲王府勾结魏国的证据,肯定不会告诉二老爷,他怕二老爷抢他的功劳,现在立功的人是他,多风光。” 萧怀逸摸着明珏的头,会心一笑,说:“我也是这么跟皇上说的,皇上没说什么,不至于责罚二老爷,但他在西北这么多年的功劳全部抹杀了。”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平平安安就行了。”明珏依偎在萧怀逸怀里,低语呢喃,“我下午还要去陆国公府,明天六爷娶亲也要忙一天,困死了。” “睡吧!在我怀里睡。” 明珏躺在萧怀逸怀里,又困又累,却睡不着,一直在想汝亲王府的事。昨天,汝亲王府派管事婆子过来说话,一个奴仆都牛气冲天。一天不到,汝亲王府的主子们都成了阶下囚,更别说那些连命都攥在主子手里的奴才了。 在一个人制的社会,一个人乃到一个家族是荣是辱、是贫是达,全凭上位者一句话。换言之,一个家族覆灭也是为君者的一个喷嚏,这就是君为臣纲的社会。 她穿越而来,洛家已经败落,没有经历过程,她没有那么深的感触。看到汝亲王府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她心中自有万千感慨,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萧怀迦成亲了,婚礼办得很风光,只是新娘子由汝亲王府的小姐换成了陆国公府的小姐,确实震惊了很多人,成为街头俚巷热议的话题,褒贬不一。 成亲的第二天,萧四老爷带着拜贴厚礼去找顺天府尹,毁掉萧家与汝亲王府的婚书,又重写了萧家与陆国公府的婚书,由官府盖印公正。 只是陆轻灵的父亲这次犯事很重,会再次被流放,萧四老爷和顺天府尹求情,顺天府尹答应流放的地方近一些,流放的时间短一些,这件事也算摆平了。 陆家的条件萧家都照做了,陆家也很守信用,成亲之后,又陆陆续续送来大批的嫁妆,萧家也没人敢轻看陆轻灵了。陆轻灵也是聪明懂事识大体的人,和萧怀迦相处不错,夫妻和悦,袁氏、萧四老爷和萧老太都很喜欢她。 办完萧怀迦的婚事,明珏不理家事,好好休息了几天,总算又精神了。 这几天,发生了好多事,人们一次又一次被震撼,防震能力空前提高。 汝亲王府所有封号被削掉了,汝亲王和汝亲王世子被赐死了,汝亲王的两个侧出子被判了斩立绝,还有几个儿子被判了斩临候,其他的儿孙不论年纪长幼,全部被流放到三千里外。汝亲王府的女眷被充为官妓官奴,也全部被发落了。 启明帝以雷霆速度处理了汝亲王府派系的臣子,交给刑部判罪。该斩的斩、该杀的杀,收监的收监,流放的流放,被抄家掠爵、强返原籍者也大有人在。 静海侯水家和奉国公白家都与汝亲王府有亲,关系盘根错节,来往紧密,启明帝却没处理这两家。明眼人都看懂了其中的蹊跷,却没人敢妄加议论。 四皇子被加封为谦郡王,启明帝赐了他一座府邸,允许他回京居住。又把花贵人从永巷接出来,封为婕妤,赏赐了许多贵重物品。 最让人想不到的就是启明帝又让萧贵妃重掌六宫凤印,恢复了她皇贵妃的份例。十公主离宫出走的消息也慢慢传开,萧贵妃身边无儿无女,却空有这么高贵的份位。这样也好,她正好跟启明帝凑一对,都是孤家寡人。 萧怀逸天天进宫,早出晚归,协助处理汝亲王府的案子,调兵谴将,预防魏国攻击。明珏在家养精蓄锐,闲着没事,就与陆轻灵和白迎蓉聊些家长里短的闲话。休息了几天,她的精力恢复了,又开始帮萧怀蓝忙碌秋月的婚事。 “夫人,江太后派人送来请贴,请您踏青赏花。” 明珏接过请贴一看,不由微微皱眉,请她的人是江太后,而让她去的地方却是水木山庄。江太后不是住在连云山行宫吗?怎么又住到水木山庄了? 第二天一早,萧怀逸准备进宫,明珏与他同时出门,说是要到梅隐居去看十公主。萧怀逸没说什么,只是嘱咐她早点回来,又给她派得力护卫随侍。 出了城,明珏就找借口把护卫打发到梅隐居了,她带着贴身丫头去了水木山庄。山庄的门人跟她很熟,没通报,就告诉她说水木在杏花林,让她直接进去。 明珏心里有诸多凝团,她想先去找水木,问几件事,再去见江太后。走上通往杏花林的小路,到了拐角处,看到迎面过来一个年轻男子,明珏忙回避。 “是你?”男子上下打量明珏,又以非常奇怪的语气,问:“你嫁人了?” “王谦?怎么会是你?”明珏吃惊在水木山庄见到王谦,更吃惊他的语气。 ------题外话------ 亲们:情人节快乐。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何为红颜 水木匆匆走来,见四皇子正打量明珏,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微微皱眉。 明珏觉察到水木的变化,讪讪一笑,冲水木施礼,说:“见过先生。” “江太后在杏林等你赏花呢,快去吧!”水木冲明珏淡淡一笑,冲杏林的方向指了指,又转向四皇子,说:“我们去书房吧!他们也该到了。” 四皇子点点头,脸上泛起浓浓的忧郁,走出几步,又回头勉强一笑,说:“洛姑娘,我曾说过今日点滴之恩,他日涌泉相报,我能知道你的芳名吗?” 回想在青州郡遇到王谦的隆冬寒夜,明珏哑然失笑,当时年少轻狂、女儿意气,如今回忆起来,还有人共享往昔,也不失为曾经邂逅一场的缘份。 明珏坦然一笑,说:“我叫洛明珏,报恩之事就不要挂在嘴边上了。” “我记下了。”四皇子连声叹息,仿佛心底压抑着浓重的悲哀。 “记下就好,我能知道你的真名吗?”明珏一向秉承来而无往非礼也。 四皇子看了水木一眼,怔了片刻,回答道:“秦亦岷。” “知道了。”明珏点头一笑,冲四皇子浅施一礼,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明珏突然停住脚步,倒吸了一口凉气。“秦”是皇族的姓氏,而“亦”则是皇子名字的中间字,比如小乔大名叫秦亦峤。除皇子之外的皇族其他同辈子侄则以“临”字为中间字,比如小白树的大名叫秦临庄。 秦亦岷是皇子的名字,活着的成年皇子她没见过的只有一个,真是巧合。明珏微微摇头,面庞浮现冷静沉思,四皇子出现在水木山庄,她心里的疑团就解开了多半。脑海的迷雾渐渐清明,她的心也慢慢下沉,压得她呼吸急促。 四皇子和水木结盟了,拨掉汝亲王府只是个开端,这对萧家来说不是好事。 明珏主仆走在长廊里,她的脚步很慢,几乎是在长廊里挪动。她脑海中交织千头万绪,如乱麻般拧成一团,搅得她心神不宁,越想越烦躁不堪。 杏花林中,嫩草萌芽吐绿,娇花盛放绽香,青褐色的虬枝上,粉花黄蕊簇簇团团,纷纷洒洒的花瓣雨随风飘舞,装点着蓝天白云之下的脉脉春情。 袅袅琴音传来,韵律轻快舒畅,可见弹琴者心情大好。明珏靠在雕栏上,无心赏花听琴,她陷于深深思虑之中,连声轻叹,满园春色也随之暗淡了许多。 “这些事情本不该你想,你又何必多操闲心?” 江太后今日钗环简约,淡妆精致,笑容亲切温婉,好象一个邻家大姐。她里面穿了一套明黄朱红相间的春装,外面披着一件莲青色镶毛边斗篷,衣服样式很普通,却也纯正端庄,为她尊贵干练的气质更增几分神采。 明珏一怔,惊问:“您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猜的。” “你能猜出我想什么?”明珏怔了片刻,说:“你猜我现在想什么。” 江太后摇头浅笑,说:“你在骂我,骂得还很难听。” “你真神了,哈哈……”明珏意识到她的言语大笑等于承认江太后猜对了,她在辱骂一国太后,忙停住笑声,正色问:“我怎么敢骂您呢?” “骂就骂吧!无所谓了。”江太后的表情大肚坦然。 明珏不敢再说自己没骂,因为她确实骂了,只是她很奇怪江太后怎么能猜出她的想法和心理活动,在一个人面前成为透明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次在椿萱殿宴请江太后一行,她嫉妒江太后的排场,愤青了一把,结果江太后就知道她在骂人。今天,她想了许多千头万绪的杂事,还骂了江太后,也被猜中了。以后在江太后面前心里不能再有想法,要伪装,否则就泄秘了。 人可以伪装外表,甚至可以伪装眼神,可有谁能伪装心思呢?除非这人没任何心理活动。别说是人,就连靠大脑思维的动物都有心理活动,这也是麻烦事。 明珏促侠一笑,眼底闪过狡黠,问:“您猜到我现在想什么了吗?” 江太后脸一红,说:“不猜了,没意思。” “看样子你真能猜到我在想什么,太诡异了,哈哈……”明珏见江太后面露羞涩,笑得花枝乱颤,她在想昨夜在床上与萧怀逸搏杀的过程,都让江太猜到了。 “去听琴赏花吧!”江太后笑了笑,向杏林走去。 “好。”明珏跟在江太后身后进到杏林,问:“您怎么住到水木山庄来了?” “我是水木的娘,不能住到山庄吗?” “啊?你是李夫人?”明珏一脸疑问,“不对呀!我见过李夫人的尸首。” 江太后长叹一声,面露哀色,说:“尸首只是皮囊而已,该丢掉时就丢掉。” 明珏沉思半晌,摇头说:“不懂,太高深了。” “不懂是因为缺少经历,做人要想开心,就不要懂太多,经历太多很累的。” “呵呵,我不认同这句话,人经历多了,就要形成洞察世俗的练达性情,既要能看透,还有难得糊涂。”明珏悠远且温和的目光落到江太后身上,看着江太后的眼睛,许久,她微微一笑,说:“希望您这时候还能猜到我的心思。” 江太后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眼底神色清明,说:“说别的话题吧!” 明珏随江太后坐到杏林的凉亭里,边喝茶边问:“您想说什么话题?” “我最喜欢杏花,艳而清凉,娇而不俗,做诗吧!以杏花为题做诗。”江太后折了一枝杏花闻了闻,眼底凝聚泪雾,脸上浮现浓重的悲伤,低吟道:“活色生香第一流,手中移得近青楼。谁知艳性终相负,乱向春风笑不休。” 不论前世今生,明珏都不喜欢诗词,她认为靠吟请做赋显示文采很无聊。但对一些很有名的诗词,她还是知道出处的,不会张冠李戴,以免让人笑掉大牙。 江太后所吟的杏花诗是唐人一位很有名的诗人所做,这说明什么,就不言而喻了。明珏心中疑问很深,但听江太后吟出“谁知艳性终相负”这一句时,不禁哽咽,继而泪流满面,明珏的心好象被一双大手紧紧抓住,闷得透不过气来。 明珏轻叹一声,递给江太后一方手帕,又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轻声劝慰了几句。有些话、有些事明珏她只是猜测,没得到江太后的确认,不能说得太透。 “以杏花为题的诗很多,何必对景伤情?”明珏折了一枝开得正艳的杏花插在鬓角,以杯中茶照出自己的影子,微微一笑,信口拈来一首诗,“汉王何事损精神,花满深宫不见春,秾艳三千临粉镜,独悲掩面李夫人。” 她故意加重“李夫人”三个字的语气,反复吟了几遍,边吟边观察江太后的表情。江太后擦干眼泪,脸庞流露出笑意,眼底却充斥着阴冷的狰狞。 “好诗,真是好诗,淑仪夫人文思敏捷,出口成章,在下佩服。”林子悦击掌走来,满脸感叹,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水木和四皇子并肩走进杏林,水木脸上挂着温润浅淡的笑容,进到凉亭的江太后说话。明珏原和江太后一起坐在凉亭里,见水木进来,她应付几句,就出来了。凉亭外面摆放着桌椅,林子悦坐到凉亭外面,明珏坐到他对面。 江太后请她踏青赏花,水木等人来做什么?她不是关在深宅内院的妇人,不是特别看重男女之别。可她毕竟是有夫之妇,要谨防闲言碎语,和几个男人相处一林,难免尴尬。若此时她起身告辞,又觉得有失礼貌,只好先应付。 四皇子脸上的笑容很深刻,却透出孤绝的落漠,他跟江太后见了礼,深深看了明珏一眼,就坐到了她身边,看向她的笑容惆怅缠绵。 明珏被四皇子看得浑身不自在,刻意回避他的目光,跟林子悦聊一些浅显的话题。四皇子静静听他们说话,不时看明珏一眼,也不插嘴。 谭金州和一个斯文机警的中年男子随后进来,明珏扫了中年男子一眼,便确定了他的身份,这人就是万能军师端木轻了。因弹劾萧怀逸被连降五级,谭金州见明珏有些尴尬,见端木轻自报家门跟明珏打招呼,他也硬着头皮过来了。 林子悦在户部,谭金州在礼部,端木轻在兵部,这三人都是对水木很忠诚的弟子或心腹,也是各部的中坚力量,人不在多而在精,这就是水木用人的策略。 水木和四皇子相处得很融洽,有他支持,四皇子上位的可能性很大。这正是明珏最担心的事,她不想跟水木对立,可朝堂风云也不是她能把控的。 “淑仪夫人,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希望我们一笑泯恩仇。”谭金州强作笑容,说话的语气也很勉强,他端起茶盏冲明珏晃了晃,连茶根都喝尽了。 明珏笑了笑,喝了一口茶,说:“这里没淑仪夫人,你叫我小师妹、我称你谭大人不是很好吗?一笑泯恩仇,呵呵,都是鸡毛蒜皮,哪里说得上是恩仇?” 端木轻给明珏续了茶,说:“师傅说小师妹是练达爽朗的人,不拘小节,也不会计较无足轻重的小事,谭师弟还不信,现在不也皆大欢喜了?” 水木明知她和江太后在杏林赏花游玩,把这些人带进来,难道就是为了化解她和谭金州的矛盾?明珏认为事情并不这么简单,举止言谈更加小心。 谭金州放下茶盏,说:“确实,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算不上恩仇,小师妹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可女子出嫁从夫是圣人训,这又是难解的矛盾哪!” “我不明白谭大人的意思,我是你的小师妹,是我丈夫的妻子,这就是难解的矛盾吗?你想和我丈夫永远处于对立面吗?”明珏重重放下茶盏,正色说:“正如你所说,女子出嫁从夫是圣人训,我们夫妻一体,他的荣辱与我息息相关。朝堂上的事我不管,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不允许任何人做出伤害他的事。” 四皇子端起一杯热茶,刚要喝,听到明珏的话,茶杯从指间滑落,滚烫的茶水洒在手上、身上,他浑然不觉。明珏这番话是在警告谭金州,又何尝不是在提醒他呢?他眉头紧皱,一股锥心刺骨般的痛从心底升起,渐渐漫延全身。 丫头见四皇子打碎了茶盏,热茶洒在手上、身上,忙上前帮他收拾,给他重新换了一杯茶。他的表现神态看到某些有心人眼里,换来略带嘲笑的叹息。 谭金州刚想开口,被水木打断了,谭金州很不愤,却也不敢多说。林子悦和端木轻赶紧差开话题,一个跟明珏聊诗词歌赋,一个跟谭金州聊风花雪月。 江太后不言不语,一直默默看着明珏,脸上的神情耐人寻味。四皇子对明珏的心意她看得很清楚,她的嘴角划过冷冷的高傲的嘲笑,却难掩嫉妒。 明珏对江太后的眼神很犯怵,努力压制自己心里的想法,又见谭金州一脸气恼,她觉得很没意思,站起来想告辞,触到四皇子的眼神,又不禁心中暗叹。 前世,明珏的暗恋者和追求者很多,暧昧的眼神屡见不鲜。她的男下属聚在一起交流X经验,百分之八十的人承认曾在意识里不只一次非礼她,甚至还有更变态的方式,明珏都不好意思去说了。说白了,他们这样做是对她制定的严厉制度的变向反抗。那帮男人说起这个话题,那眼神要多淫賎有多賎,她每次都坦然面对,毫不在乎,有时候还会给他们致命一击。 今生,因为她这张脸长得太漂亮,充满欲和淫的眼神她不知见过多少,单纯好色者或含情脉脉者她每天都能碰上N个,已经练到视而不见了。 可是,四皇子看她的眼神不同于这其中任何一种,和萧怀逸那种疼到骨子里的喜爱也不一样。四皇子的眼神很复杂,有情有欲,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眼神令她很别扭,让她总想去回避,不敢正视那双眼睛。 在场的人这么多,四皇子根本就不顾忌,谁要是看不出他对明珏的痴迷,那就是傻子。明珏真的很怕,以后四皇子留在京城,碰面的时候会增加,他若总这么看她,再加上他和萧家本有仇怨,还不知会招来什么是非呢。 面对四皇子,她做不到坦然无畏,虽说无爱,但她对四皇子的感觉很复杂。 四皇子给明珏倒了一杯茶,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周济我,谢谢你帮助我娘,今天不巧,改天我再还你银子。” 明珏淡然一笑,摇头说:“不用了,我给你银子的时候没想让你还,只不过是凭心做了一件事。至于帮花婕妤,你就更不用谢我了,我帮她根本想不到你有回京的机会。你知道叶儿吧?叶儿和她的儿子是我的奴才,在我最落迫的时候追随我,甚至连月钱都不要,我帮花婕妤只是为谢她们母子,与你不相干。” 当初之所以买下狗子,就是因为狗子与四皇子关系,她的目的很单纯,就是在押宝,就是人情投资。这虽然不是大事,却是她埋在心底的秘密,不为人知。 “那我也要谢你。”四皇子重叹一声,沉默半晌,问:“他、萧侯爷还好吧?” “挺好的,就是这些天太忙,听他说您在去封地之前,与他私交不错。” 说起萧怀逸,明珏美目含笑,毫不掩示自己脸上的柔情密意。她希望对四皇子有所提醒,清楚她已为人妻的身份,不要沉陷在盲目爱慕的漩涡中,不能自拨。 明珏站起来,冲四皇子施礼,浅笑淡然,说:“谦郡王若是时间方便就过府走动,侯爷也是爽朗好客之人,你们十几年未见,他也想与您把酒叙旧。” 四皇子微微闭眼,遮盖了他眼底的情绪,点头说:“好,我会去。” 谭金州对明珏心有怨忿,林子悦和端木轻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引导他。三人不时看四皇子和明珏一眼,虽说不动声色,脸上的神情也很不自然。 水木和江太后也看出四皇子对明珏的暧昧痴恋和明珏的淡漠回避,江太后面露嘲笑,眼底隐含妒意,而水木则是一脸无奈,极力掩示不满。 明珏过来跟江太后告辞,江太后没留她,只嘱咐了几句。水木要亲自送她,她知道水木有话要说,也没推却,和林子悦三人告辞后,跟水木一起往外走。 “红颜祸水呀!”水木摇头感叹。 “关我P事?”明珏跟谭金州憋了一肚子气,四皇子的举止神情令她很不舒服,水木又来讽刺她,她忽略她自己和水木的身份,连环炮式的发作了。 “原来你是这样认识四皇子的,是我误解你了。” 明珏认识四皇子那晚,水木就带人在监视他们的举动,准备与四皇子接触谈判。可明珏和四皇子之间究竟有什么细节过往,他不得而知。 “当然了,难道你以为我勾引他、令他把持不住?” 水木皱眉一笑,“你的话说过了,我怎么会那样认为呢?” “不那样认为最好,别人误解我,我可以毫不在乎,先生误解就是对我的伤害。”明珏咬了咬嘴唇,满脸无奈不悦,又说:“我没雄心装志,你们的家国大事我不管,我只想有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保我和丈夫孩子平安无事。” “委屈你了,象你这么聪明颖慧的人,关在深宅内院,太浪费了。” 明珏舒了口气,说:“人各有志。” 前世,她只想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多赚钱,让自己生活得更好些,没想过职位升多高。今生,她也辛辛苦苦赚了不少银子,但天下钱财赚不尽。她既然决定嫁给萧怀逸,她的身心就会扑在丈夫和孩子身上,不会再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水木带明珏来到一间精巧雅致的花厅,亲自给她倒茶,“你不想问点什么?” 明珏摇头浅笑,说:“我都看到了,也有自己的想法,没必要多问了。” “你还记得楚州城外的李家村吗?” “记得,我还记得先生说要在全天下建无数个李家村。” 水木点点头,说:“我想从花千岛开始,正如当初所说,以花千岛做试点。” 原来江太后费尽心机把花千岛划归为锦羽国的领土,又把花千岛从锦羽国独立出来,是为了让水木在异时空建一个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试点。江太后煞费苦心帮水木,她想得到什么?难道是无条件的?这令明珏心里又升起疑团。 明珏笑了笑,说:“我明白,你要扶四皇子上位,是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聪明,没有朝廷的支持,很难做起来。”水木皱眉悲叹,又说:“我母亲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李家村是她的心血所在,我会替她完成遗愿。她说要改变一个根深蒂固的社会形态很难,或许还要手染鲜血,既然决定了,我不会在乎。你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我希望你能帮我,在我迷惑的时候能给我一些指点。” “指点谈不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先生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找我。” 明珏了解李夫人的前生,知道她是积极向上型的才女。穿越而来,她打造了一个水木,就足以说明她是了不起的女人,有志向、心怀天下。可她这一世被情所困,一个负心的男人让她陷入难以自拨的痛苦,直到最后她夺走了自己的生命。 活色生香第一流,手中移得近青楼,谁知艳性终相负,乱向春风笑不休, 这首诗形容她很真实、很形象,也很无奈。 如果当时水融不想做世子,不娶水老太太的侄女做侧室,不进京谢恩,不遇到汝阳郡主,只守在李夫人身边,夫妻琴瑟合鸣,生儿育女,还会有现在的帝师兼天下首富的水木吗?还会有李家村吗?李夫人还会有心怀天下的志向吗? 做为穿越人士,明珏不知道自己是幸还是不幸。她没有远大崇高的志向,没有丰富多彩的经历。她就想找一个对自己好的男人嫁了,过安稳的日子,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对没害过她的人好一些,这些就足够了。 她和李夫人不一样,性格不一样,经历也不一样,当然结局也不同。 水木见明珏陷入沉思,叹了口气,说:“你不必担心四皇子,我会警示他。” “多谢先生。” “说你是红颜祸水也不假,四皇子是我看好的人,没想到他会迷恋你。怀迦曾经是我最看中的弟子,也因为你,现在他成了让我最失望的人。” “因为我?”明珏很惊诧,她知道萧怀迦现在无所事事,很迷茫,却不知道是因为她,她一直以为萧怀迦是屈服于家族的压力,“唉!我可没想拆你的台。” 水木爽朗一笑,说:“我知道,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以前,萧怀迦帮过她很多,对她也很好,她把萧怀迦当朋友,心存感激。现在看萧怀迦不求上进的沉沦,她心痛着急,却从没看出萧怀迦对她有想法。她已为人妻,又是他的嫂子,萧怀迦有这样的想法,岂不是自寻窄路? 乱了乱了,这些男人真是麻烦。 明珏长叹一声,不想多说,“我回去了,庄子上还有事呢。” “我送你出去。”水木与明珏并肩出来,问:“十公主还在梅隐居吗?” “在呢,听说她呆得不错,我今天就劝她回宫。” 水木微怔了一下,说:“让她有时间到山庄来玩。” 明珏明白水木的意思,忙说:“好,我回去告诉她。” …… 杏花林中,林子悦、端木轻和谭金州三人天南海北,相谈甚欢。四皇子独坐饮茶,难掩伤怀失落,别人的笑谈声不能感染他,反而令他觉得刺耳。 江太后注视着四皇子,慢步走来,坐在他身边,笑容仍亲切得象一位邻家大姐。四皇子知道心事露于人前,讪讪一笑,和江太后聊了一些轻松的话题。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江太后说完这句话,就含笑注视四皇子的表情,又说:“没有什么是强者得不到的东西。” 四皇子眼底闪过警惕,说:“本王不明白太后的意思,还请太后明示。” 江太后轻哼一声,问:“你希望本宫做出什么承诺?现在就让你登基?” “太后言重了,本王不会耽误大事,还请太后和水木先生放心。” “这样最好,天下尽握在手,还得不到一个女人吗?”江太后眯起眼睛,眺望天际,幽然出语,声音低沉,“只要你有天下,她的命、她亲人的命都握在你手里,想得到她很容易。哼哼!不怪你痴恋,谁让她这么迷人呢?” 四皇子端着茶杯,手微微颤抖,慢慢捏紧了,神色坚定。在封地十几年,远离京都的繁华,与明珏几面之缘,又受了她的恩惠,令他情愫猛生,不能自拨。 他现在只有一妻一侧,两个侍妾,别说跟皇族成年的男子比,就比那些名门旺族的庶出子,他的女人也少得可怜,这也是受条件限制。 初见明珏,他痴迷不已,他认为自己没见识,身边女人太少。这几年,水木给他送得最多的就是女人和银子,他身边莺莺燕燕,红环绿绕,可他还忘不掉。 他想上位、想报仇,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喜欢的女人。今日一见,深爱许久的女子已为人妻,她的丈夫与他年少相知,是他又恨又敬的人。得知明珏身份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突然跌入漆黑阴冷的地狱,好象再也爬不出来。 江太后的话令他豁然开朗,解决最复杂的问题往往可以用最简单的方法。 四皇子轻笑几声,说:“太后言过了,为君者也不可以随意而为。” “怎么说是随意而为呢?呵呵,方法很多,保证名正言顺。” “多谢太后。”四皇子长吁一口气,遥望远天浮云,眼底升起希望。 江太后注视着四皇子,眼底闪过冷厉,嘴角挑起轻蔑的笑容。要想控制一个人很容易,尤其是男人,表现无欲无求,其实都是道貌岸然的假相罢了。 …… 天已过午,明珏主仆才赶到梅隐居,刚到门口下车,就见萧怀逸迎出来,沉着脸注视她。明珏轻哼一声,也不理会,迈开大步就往主院走。 萧怀逸跟在她身后,进到主院,才拉住她,问:“去哪了?” 明珏面对他的质疑,很不舒服,咧了咧嘴,闭上眼睛干嚎起来。萧怀逸马上换了一张笑脸,又哄又劝,将她抱起来,向卧房走去。 “去那边的卧房。” 她的卧房被十公主占了,她每次来梅隐居,都是住在多多原来的房间里。 萧怀逸把她抱进卧房,放到床上,问:“去哪了?出什么事了?” 明珏不敢实话实说,又嚎了几嗓子,扁着嘴说:“谭金州欺负我。” “我去教训他,敢欺负我妻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回来。”明珏扯住萧怀逸,噘了噘嘴,说:“水木先生已经教训他了,我也骂他,他下次不敢了。你今天不是进宫办事了吗?怎么来梅隐居了?” 萧怀逸知道明珏甩掉护卫,只带丫头去了水木山庄,他心里不舒服。见明珏回来,听说她受了欺负,心中的不快消失了大半,变成不快和心疼。 “皇上三天后要来连云山行宫赏花踏青,我借口提前查看,就出来了。” “江太后不是在行宫吗?皇上来了,也住行宫,多不方便。” “你想什么呢?”萧怀逸拍了拍她的脑袋,说:“皇上来行宫就是为给江太后饯行,江太后三天后回国,从这里走水路到津州港口,再回锦羽国。” 明珏点点头,没多说,伏到萧怀逸怀里撒娇,跟他嘟嚷闲话。江太后请她到水木山庄踏青赏花,令她很不愉快,她不想再提起,对江太后也不想再见。 十公主回来,明珏把水木的话告诉她,她很高兴,恨不得马上去水木山庄。 吃过午饭,萧怀逸去了连云山行宫,明珏午睡了一会儿,起来就跟十公主闲聊,见她心不在焉,实在坐不住了,明珏就让人送她去了水木山庄。 送走十公主,明珏去找叶儿,跟她说四皇子加封郡王,花贵人封为花婕妤的事。叶儿低头垂泪,并没有多强烈的反映,明珏叫狗子进来,也告诉了他。 明珏拿出叶儿母子的卖身契,递给他们,说:“以后四皇子留在京城,花婕妤也今非昔比,你们母子有他们照顾,就不用再与人为奴了,以后好好生活。” 在不知道四皇子就是王谦,也不知道四皇子对她的感觉之前,明珏认为拿了叶儿母子的卖身契也是筹码,现在看来没必要了。该发生的事情总要发生,没有人能回避,有些人现在看来是筹码和把柄,将来或许会成为累赘和束缚。 叶儿没接卖身契,哽咽说:“我们母子在这里过得很好,不想离开,如果主子要赶我们走,我们没话说,只能重新回到窝棚里,辛苦渡日。” 狗子知道花贵人和四皇子跟叶儿有亲,也知道他们过得不如意,从没指望过他们,听说他们飞黄腾达了,他也没什么感觉。听叶儿说出这番话,倒令他吃惊不已,他疯疯癫癫多年的娘终于好起来了,这还是要感谢主子。 “主子,我们不走。”狗子忙给明珏下跪求情。 明珏让狗子起来,又跟他们母子说了许久,见他们母子不想离开,就收回了卖身契,决定等花婕妤或是四皇子来找他们母子再说。 她在梅隐居住下,一直处理产业上的事情,把铺子庄子上的管事叫来开会讨论,制定发展计划。虽然她的产业还不是很庞大,却也赚了不少银子,令她开心不已。她赚得多,给管事、伙计和下人们赏钱也多,大家很高兴,干劲更足。 萧怀逸陪她住在梅隐居,每天早晨去行宫查探守卫,晚上回来。梅隐居距离行宫几十路,也不算远,明珏见跑得累,很心疼,天天给他炖汤熬粥。把他补得每天晚上象一台上足马力的发动机,直做到明珏求饶睡昏为止。 十公主去了水木山庄,就一直没回来,水木派下人来报,说江太后很喜欢十公主,水木也想让十公主留下来陪江太后,十公主就在水木山庄住下了。 启明帝在连云山行宫为江太后饯行,明珏也去了,江太后行色匆忙,没时间跟明珏多说话。明珏也想刻意回避江太后,表现得很忙碌,彼此间只用眼神短暂交流。江太后能猜懂她的心思,想必也明白她现在的想法,或许再见无期了。 听说江太后把十公主带去锦羽国了,是启明帝同意的。江太后把自己的女儿叶问婵留在京城,并已许给十三皇子为妻,由萧贵妃照管抚育,两年之后大婚。 明珏感觉大秦皇朝和锦羽国象是互换人质,弄得紧张兮兮。十公主跟明珏私交很好,自那天她去了水木山庄,派人报了一次平安,就没有音信了。明珏很担心,直到十公主来信说已随江太后到达锦羽国,一切安好,她才放心了。 江太后离开京城一个多月,又发生了很多事,再一次考验了人们的防震能力。 水家有勾结海盗的嫌疑,水融被削去海事司总主事的职务,成了有爵无职之人。朝廷下大力度整顿海防,又查出许多与水家有关联的案子,水家由一等侯降成三等公,在沿海各地的铺子也被查封了许多家,损失惨重。 白家受水家的牵连,爵位连降五级,成了二等伯。白家许多家族子侄都在锦州海事司或州府为官,爵位降级之后,白家人职位多有变动。启明帝对白家很照顾,没削白家为官者的职务,只是都调到离锦州很远的地方为官了。 在水老太太一再要求之下,水融不顾“七出三不去”的祖制,以多项罪名为因由,休掉了汝阳郡主。汝亲王府事发时,汝阳郡主在京城,她是外嫁女,罪不及她。她躲进了寺院,听说水融休了她,她跑回水家大闹,搅得合府不宁。 汝阳郡主揭出水家好多隐秘,重提当年水融对李夫人和水木的旧事。水融被汝阳郡主折腾得焦头烂额,无奈之下,只好收回给汝阳郡主的休书。汝阳郡主重回水家,但家庭内部的战争并没有结束,而且欲演欲烈。 水家内部主要是汝阳郡主和水老太太及水融侧室的战争,她们狗咬狗,水木正好看热闹,随时火上浇油,见哪方败下阵,就拉上一把。水融被朝廷的事吓得提心吊胆,家里又闹得无片刻安宁,烦得他天天想出家上吊。 四皇子在京城正式露面,只呆了半个月,就自请回封地了。这半个月,四皇子没跟任何臣子接触,除了在花婕妤身边尽孝,就是在启明帝身边听训。 启明帝见四皇子很诚恳,而且没野心,就把西北省监察史的职务给了他,让他回封地历练。又把他的妻子儿女全接回京城,让他们住近了御赐的府邸。 水家出了事,白家也受了牵连,萧怀菱和水行雷的婚事又拖延了。白夫人、白迎蓉和萧怀菱心情都不好,天天吵闹,安宁院也没安宁可言了。 秋月和林子悦的婚期订到四月初九,三月十九过大礼、写婚书。林家和秋家都很重视这门婚事,两家又来了很多族中的长辈,准备参加他们的婚礼。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明珏为秋月的婚事忙碌,虽说很累,却心情大好。 萧怀蓝抱着知梦进来,说:“我见你这两天脸色不好,是不是太累了?” 明珏伸了伸懒腰,说:“这几天总感觉累,老想睡觉,躺在床上不想起。” “明天过大礼,过完礼,离成亲还有二十天,你可以好好歇歇了。” 知梦见明珏跟萧怀蓝说话,不理她,“哇”的一声哭起来。明珏忙哄她,知梦扑到明珏怀里撒娇,明珏突然感觉头晕,抱着知梦倒下了。下人手急眼快,扶住她们,萧怀蓝忙抱过知梦,让人扶明珏进屋躺下,又叫来大夫诊断。 “恭喜夫人,您是喜脉。” 怎么可能?我一直吃避孕药呢,明珏瞪大眼睛,差点没喊出来。 ------题外话------ 哈哈…… 第一百九十三章 行房协议 沐雪斋洋溢着一片喜气,下人个个喜笑颜开,唯独明珏一个人沉着脸对手指。 萧怀蓝很谨慎,嘱咐沐雪斋的下人暂时先不公开明珏怀孕的消息,等萧怀逸回来做好防卫警备,再对外公布,以免有人对明珏和孩子不利。 明珏躺在床上装睡,见萧怀蓝和下人们都出去了,她才轻手轻脚爬起来,打开暗阁,拿出芳姑姑给的避孕药仔细看。这瓶避孕药是芳姑姑正月里来拜年时带来的,和原来吃的一模一样,用法用量也没改变,怎么会失效呢? 上个月,为迎接江太后奔波,她的癸水晚来了几天。这个月,她为秋月的婚事忙碌,癸水一直没来,都超期十多天了,她认为自己吃了避孕药,也没在意。 不成想,她“中标”了,真是件麻烦事。 洛明珏这身体还不满十六周岁,太年轻、太稚嫩,还不适合孕育孩子,她想过两年再怀孕。十几岁就当娘,她想都不敢想,可她现在就怀上了,怎么办? “谁在外面?” “回夫人,奴婢朱艳。” 明珏叫朱艳进来,想了想,说:“你让田妈妈再去请个大夫来,另外,你去趟别苑,叫芳姑姑来一趟,别说我怀孕了,就说我找她对大明宫的账。” “是,夫人。” 大夫来了,明珏谴退所有下人,把那瓶避孕药拿给大夫看,问大夫这种药是什么。大夫又看又摸,又闻又尝,琢磨了半天,也说不出这是什么药。 “这到底是什么药?” “恕小人眼拙,这……” 明珏斜了大夫一眼,说:“你告诉我这药丸是什么做了,有什么作用。” “回夫人,小人从这药丸里尝出六味药材,还有几味小人不敢确定。” “都是什么药材?” “有人参、黄参、山楂、甘草、陈皮和酸枣仁,噢!还搀了蜂蜜。这些药材都很普通,配得也不错,生津止渴、健脾益气,还……” “行了行了,你出去吧!”明珏打断大夫的话,把他赶出去了。 刚送走大夫,萧怀逸就回来了,他刚进院子,萧怀蓝就把明珏怀孕的事告诉了他。萧怀逸很高兴,脸上荡漾着笑纹,盛放的夏花都没他脸上的笑容灿烂。 他进屋看明珏,吁寒问暖,温柔体贴,又是嘱咐又是叮咛,欣喜激动溢于言表。明珏表现得很高兴,回报了他一个夸张的笑脸,眼底却泛着寒光。 萧怀蓝问了明珏的情况,跟她说了一些养胎要注意的基本事项,又把萧怀逸叫出去,兄妹商量保护明珏的措施,不让她有半点闪失,直到安全生产。 明珏拿着药瓶在卧房里挪步,如花的娇容皱成一团,美感尽失,见萧怀逸进来,她满脸含笑迎上去,晃了晃瓶子,问:“夫君,这里面是什么?” 萧怀逸扫视药瓶,眼底闪过窃笑,很骄傲地回答:“甘参丸。” “你怎么知道是甘参丸?” “那药是我和萧攀一起配的,名字也是我想出来的,我当然知道。” “你敢阴我?我扁你。”明珏不顾自己的孕妇之身,跳起来,冲萧怀逸扑去。 萧怀逸一个箭步跃过来,平平稳稳接住她,把她紧紧搂上怀里。明珏想挣脱出来,双手被他绕住了,她心里烧起无名火,很委屈,咧了咧嘴,嘤嘤哭泣。 “傻丫头,你哭什么?”萧怀逸把她抱到床上,轻轻放下。 明珏双臂缠住他的脖子,蹭着他的脸呢喃:“我不想生孩子。” “为什么不想生?”萧怀逸很想听明珏亲口说原因。 得知明珏让芳姑姑配避孕药,而且明珏一直在服用,萧怀逸很生气。芳姑姑跟他解释说明珏嫌自己太小,身体还没长成,怕对子嗣不利,才暂时避孕。萧怀逸半信半疑,秋氏生他的时候也是十六七岁,不也把他生得又健壮又英俊吗? 他拿到芳姑姑配的避孕药丸,和萧攀一起配了甘参丸,让芳姑姑当避孕药送给明珏。害人子嗣是重罪,芳姑姑不敢声张,只好乖乖听萧怀逸的话,把甘参丸当避孕药给了明珏。不枉他夜夜辛苦耕耘播种,一换了药,明珏当月就怀孕了。 明珏噘着嘴,满脸小女孩的娇气无助,低声说:“我害怕。” 萧怀逸见明珏这模样,又是喜爱又是心疼,问:“你怕什么?” “我怕成了大肚婆,丑死了,我怕疼,生孩子多疼呀!” “傻丫头,不管你长成什么样,在我眼里都是最漂亮的,知道吗?”萧怀逸不善于说情话,这句话一出口,明珏没什么反映,他的脸先红了。 明珏努着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我不想要,我想把他流掉。” 自她接管这身体以来,多吃多喝多睡多动,这几年,身体长高了一大截,也壮实了许多。现在,这身体正在发育,怀了孕,营养都供给孩子了,她就不能长个头了,光剩长皱纹了。种籽都没长好,长出芽苗也不健壮,道理还不是一样吗? 再说,这时空没有剖腹产,拿她这么瘦小的身体硬生,不疼死才怪。她的个性大大咧咧,可洛明珏的身体却娇气敏感,怕冷怕热,怕疼怕痒。生孩子是一份游走鬼门关的差事,说不定会被小鬼绊住脚,就再也回不来了。 萧怀逸注视着明珏,脸上密布阴郁,眼底充斥恼恨与无奈,“明珏,你是不是不想要我的孩子?你要是喜欢别人,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决不难为你。” “有毛病。”明珏从他怀里钻出来,扯起一条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没有充足的理由,就想自己流掉孩子,这想法确实很疯狂,难怪萧怀逸难以接受,认为她有了外心。萧怀逸顾念她的孩子,令她很欣慰,也让她很为难。 其实她也只是想想而已,若让她流掉自己的孩子,她还真没这胆量。若论心狠手辣,她确实比温玉娥差得太远,对自己都能下狠心,还不敢对别人动手吗? “出来,跟我把话说明白。”萧怀逸掀开被子,沉着脸把她拉出来。 “说什么?”明珏的声音尖利高亢,震耳欲聋。 萧怀逸坐到床边,长叹一声,“说说你为什么不想要我的孩子,是不是那些传言是真的?你要真有那样的心思,我就成全你。” “什么传言?什么心思,你说清楚。” 因接待江太后一事,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故意散播她和洛家的丑闻,一度成为街头俚巷热议的话题。那些传言虽是丑闻,多数却是有根有据的存在,只不过夸大其词。她没有足够的把握去反驳,只能沉默是金,希望谣言和丑闻都止于智者。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给她制造了丑闻,只因她没抓到温家的把柄,这些日子又忙,一直没反击。这笔帐先给温家记上,反正她跟温家迟早要算总账。 江太后一来一走,又发生了很多大事,人们有了重新议论的话题,她和洛家的丑闻就被埋藏了。这段时间她忙秋月的婚事,不知外面又在议论什么,难道又是关于她的?萧怀逸都来质疑她,想必外面的传闻很露骨,让人难以想像。 明珏揪住萧怀逸的衣领,怒呵:“外面又有什么传闻?告诉我,快说。” “你先跟我说你为什么要流掉孩子。” 看到萧怀逸注视她的眼神有爱、有恼、有宠,还有深深的无奈,明珏的心轻轻一颤。她要流掉孩子的想法确实触动了萧怀逸最敏感的神经,她若说自己的身体还没发育好,不适合孕育孩子,萧怀逸肯定不会相信,反而更会生疑。 这个时空,女子十三四岁生孩子都屡见不鲜,十六七岁生孩子还早吗?明知说出来他也不信,就没必要跟他讲那些,白费唇舌不讨好,何必呢?再说,现在就是萧怀逸同意她流掉孩子,她也没那个勇气了,仔细想想,还真舍不得。 明珏噘着嘴,狠狠睃了他一眼,说:“我又想生了,我才不流掉呢。” 萧怀逸骤然轻松,抓住明珏的手,在她的屁股上轻拍了几下,“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呢,告诉我外面有什么传闻。” “坐正了,别委屈我的孩子,我告诉你。” 外面的传闻是关于她和四皇子的,说他们在青州郡邂逅,明珏仗义相助,四皇子感念于心,京城相遇,四皇子痴迷于明珏的美色等等。这样的传闻只在朝堂官场和贵人圈子里流传,不会传到大街小巷,但对名声的损害程度却不小。 传出这话的人是谭金州,据说是他喝醉了酒和几个同僚密友说的,他说了就后悔了,嘱咐别人千万别往外说,这么有份量的消息能不迅速传开吗?好在四皇子去了封地,而明珏在贵妇圈子里口碑不错,否则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呢。 传闻流传了十多天,萧怀逸早就听到了,他一笑了之,也没和明珏说起。邂逅本来就是不期而遇,是老天的安排,不能归罪于人。对四皇子仗义相助是明珏一片好心,至于四皇子痴迷于明珏的美色,那是四皇子轻浮,也不是明珏的错。 萧怀逸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今天听说明珏要流掉孩子,他很生气,才拿话来刺激明珏,话一出口,他也有些后悔,这不是表明他不信任自己的妻子吗? 明珏心里腾起怒火,越想越气,说:“我去找他算帐。” “你去找谁算帐?” “谭金州,王八蛋,我撕烂他的嘴。” 萧怀逸见明珏发怒了,他的不快烟消云散,把她揽在怀里,好言劝慰。 传闻流传之后,萧怀逸不屑于理会谭金州,直接找人警告了水木。水木苦心栽培四皇子,听到有损四皇子名声的传闻,很生气,痛骂并责罚了谭金州。 听说谭金州被水木罚了,明珏仍觉得不出气,恨不得将谭金州再揪出来暴打一顿。她明显感觉自己情绪很坏,很想发泄,这大概就是孕妇综合症吧! 明珏缓了一口气,揪住萧怀逸,绷着脸质问:“你刚才不是说我有那样的心思你就成全我吗?你还说我喜欢别人你不难为我,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快说。” 萧怀逸放声大笑,一根一根掰开明珏的手指,轻轻握在手里,说:“为夫是故意刺激你的,为夫错了,你把我当成谭金州打一顿吧!要不,我真怕你憋坏了我们的孩子。你要是心疼我,或是怕手疼,我就自己打,你说打哪都行。” “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计较。”明珏露出笑脸,滚到萧怀逸怀里撒娇。 明珏安静下来,舒舒服服躺在萧怀逸怀里,跟他轻轻松松说闲话,心里却很沉重。有关于她和四皇子的传闻虽说不是丑事,充其量算风流逸事,可四皇子和萧家积怨很深,这件事迟早会有麻烦,好在萧怀逸信任她,她还不至于太被动。 吃过午饭,朱艳才从别苑回来,没带来芳姑姑,却带来了紫竹娘和紫竹同母异父的妹妹紫玲。原来,朱艳到了别苑,说明珏要请芳姑姑到侯府对帐,芳姑姑就猜到她和萧怀逸偷换避孕药的事败露了,说什么也不来,让明珏拿萧怀逸是问。 经紫竹和芳姑姑一追问,朱艳不堪重压,就说了明珏怀孕的事。芳姑姑和紫竹都很高兴,暂时没告诉其他人,但两人都为明珏做了安排准备。 芳姑姑给明珏配了一些可以当香料用的药材,做成香囊带在身上,能克制霸道狠厉的气味,有助于安胎,又给了一些安胎药。紫竹更大方,出手就把她娘和她妹妹送来了。紫竹娘生过四个孩子,又是洛明珏的奶娘,照顾孕妇很有经验。 为照顾明珏安胎,萧怀蓝和明珏商量着给沐雪斋的下人做了详细分工。田妈妈是沐雪斋的总管,主管对外的大事,所有婆子媳妇都是她的手下。贺妈妈是副总管,主管沐雪斋内具体事务,主子仆人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由她负责。 另外,紫竹娘照顾明珏的起居,负责给明珏制定安胎措施。朱嫂子照顾明珏的饮食,负责给明珏进补,与紫竹娘配合。明珏的份例应该有一等、二等丫头各四个,三等丫头八个,小丫头和粗使丫头十个,也都配齐了,都是心腹可用之人。 里里外外安排妥当,明珏又检查了几遍,才放下心。平北侯府鬼魅丛生,人心难测,为了能让孩子平平安安出生,她必须时刻提高警惕。 她刚确诊怀孕,又有好消息传来,年前嫁给萧攀的大丫头翠墨也怀孕了。萧攀第一个妻子就是难产死的,得知翠墨怀孕,他很担心,进来求明珏恩典,让翠墨进来陪伴明珏。跟在明珏身边,用医用药方便,还有经验十足的人照顾。 明珏很爽快就答应了,她和翠墨怀孕的日子差不多,两人在一起,可以互相排解安慰。且不论孩子是男是女,也不分主仆,将来孩子生下来有伴就好。 睡午觉醒来,明珏不想起,正躺在床上撒迷怔,田妈妈、贺妈妈和紫竹娘一起进来,说有大事跟她商量。明珏见她们面色沉着、一本正经,心里不由发紧。 “什么事?坐下来说。”明珏披着衣服坐在床上,猜测着她们要说的话。 田妈妈率先开口,“夫人,您给侯爷选好通房丫头了吗?还是让他到姨娘姑娘们房里去?你怀孕了,至少有一年要跟侯爷分房睡,怎么安排?” 分房睡?还要一年?明珏听到这个话题,心里一松,不由咧了咧嘴。她这几个月跟萧怀逸同床共枕习惯了,分开一晚都别扭,分开一年该多难受。 没等明珏答话,贺妈妈就说:“夫人,老奴忖度着应该给侯爷选丫头、添通房,不能让他去别人的院子,到时候被人迷住,他不想回来就麻烦了。” 明珏很想笑,强忍着没笑出来,问:“添通房丫头有人选吗?” 贺妈妈叹气说:“朱艳今年嫁人,丝菊也订好了,风兰说什么也不愿意。凝梅没主意,凝梅娘倒是愿意,可凝梅的模样不出挑。二等丫头里,凝菊和绽兰这两姐妹都不错,可她们都想出去嫁人,其他丫头也没出色的了。” 别的院子里的丫头都想让男主子看上,成为通房丫头,生下一男半女,将来提成姨娘。明珏的丫头都不想走这条路,别说象丝菊和风兰等人,都有丰厚的私房银子。就是那些小丫头,也想在明珏身边好好伺候几年,将来出去混个管事当当,赚点私房银子,嫁个男人做正头娘子,谁也不想留下来做通房丫头。 田妈妈想了想,说:“要不从那些姑娘们当中选几个老实本份的,让她们到夫人的院子里来伺候,能监督她们,总比让侯爷去她们房里强。” 明珏忍不住笑出了声,不用问萧怀逸,就知道他不会去任何人的院子里。明珏没怀孕,他们使用正常渠道,萧怀逸折腾半夜,仍欲求不满。他对明珏所说的用乳、用腿、用脚、用香蕉皮极度热衷,明珏不奉陪,他都快幽怨成祥林嫂了。 他总盼明珏怀孕,一来是子嗣大事,二来就是心里另有小九九。不方便使用正常渠道了,明珏再不拿出看家的本事让他满足,也太不近人情了。 田妈妈三人正讨论热烈,见萧怀逸进来,她们的说话声嘎然而止,忙起身请安。萧怀逸见她们神色都不正常,笑看明珏,以眼神询问。 明珏狡黠一笑,说:“侯爷,几位嬷嬷正商量给你选通房呢,你有看上的吗?” 萧怀逸冲明珏挤了挤眼,转身往外走,到门口,又对田妈妈几人说:“多谢。” 田妈妈三人见萧怀逸出去,又听他的语气不悦,担忧的目光投向明珏。 “没事,你们先各自去忙,等我问好侯爷再做决定。” “是,夫人。” 吃过晚饭,明珏犯懒,不想动,萧怀逸硬拉着她到花园里去散步。不管干什么,萧怀逸都会打着孩子喜欢的旗号,直到散步回来,洗漱完毕,爬到床上亲热。 “这也是你孩子喜欢的?” 萧怀逸郑重点头,“我孩子说想试试香蕉皮,这时节,香蕉是稀罕物。御膳房去年储藏了不少,明天我进宫跟御膳房总管去要,今晚先凑合吧!” 明珏一个果核拍过来,正中萧怀逸的下巴,落下带着汁水的红印。他“哎哟”一声,把明珏拂倒在床上,身体压上来,对着明珏的脸一阵猛亲狂吻。停止亲吻之后,他罩在明珏身上,注视着她,眼神浓情火辣,令明珏心海泛波。 “你要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好好看看你。”萧怀逸的声音低沉温柔,略带磁性的嘶哑。 明珏推了他一下,娇嗔问:“你不是天天看吗?我还有哪是你没看过的?” “浑身上下都看过无数次了,还看不够。” “躲开吧!”明珏也不喜欢软语娇言调情,话说得太肉麻甜腻,她觉得别扭。 萧怀逸起来,帮明珏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瞅着明珏发呆。明珏掩嘴吃吃直笑,昨晚两人还奋战了几个回合,今天诊出怀孕,萧怀逸不敢再恣意索取了。同床行房已习惯成自然,突然不能亲热了,别说是萧怀逸,就连她都感觉不适应。 “我还是给你找几个通房丫头吧!免得你可怜巴巴的。” “找什么通房丫头呀?别瞎操心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安胎吧!” 明珏很满意他的态度,嘴上仍说:“不找通房丫头,别人会说我把你霸在房里,善妒、不大气。再说,怀孕月份高了会很累,我就没精力陪你胡闹了。” “把我推给我别人,你就不善妒、就大气了?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萧怀逸钻进明珏的被子,抚着她的手,轻声说:“明珏,你记住,只要我不说你,谁说什么都没用,别人说你什么我也不会信,我只信自己的眼睛,明白吗?” 明珏心里一暖,浓浓的感动自心底泛起,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因为一个家庭也是一个小团队,不互相信任、同心协力,怎么抵御外侮?信任是爱情的基础,没有彼此间的信任,爱就是劫,爱得越深就会痛得越深。 “我明白,可是你……” 萧怀逸把明珏搂进怀里,凑到她耳边,说:“没有可是,跟你在一起这几个月,一天一夜至少三次,不敢说比我这十几年做得多,至少要超过我这五六年加起来的次数。不能再纵欲无度了,没遏制身体受不了,你比我小十二岁,你也不希望正当你虎狼之年的时候,我就不行了吧?到时候还不把你憋疯了。” “有毛病,讨厌,你躲开,呵呵……” 两人几经商量,很快达成床头协议,三天做一次,但不能近身接触。不行房事的时候,两人也睡在一张床,亲亲吻吻、摸摸捏捏还是可以的。就象没行夫妻之事以前一样,两人同房那么久,不可把持得很好吗? 但萧怀逸有附加条件,就是使用哪种方式或用哪里都由他选,明珏必须配合。 怀孕之后,明珏很贪睡,也有了光明正大睡懒觉的理由,有时候她一觉醒来都日三上杆了。萧怀逸正查看春季演兵,每天都起得很早,但从来不吵醒她。 “夫人,您醒了?” “嗯,有吃的吗?我饿了。” “瞧您说的,能没吃的吗?朱嫂子已经做好饭了,您一起床就让她热上。” 明珏恋恋不舍地在被子里翻滚了几圈,说:“起床吧!” 朱艳和凝梅伺候她起床洗漱,她刚从净房出来,正做在梳妆镜前梳头,丫头来报,说萧怀迦和陆轻灵想来看她,让丫头来问什么时候过来合适。 自听水木说萧怀迦是因为她才变成现在这副浑浑噩噩、不思进取的模样,明珏心中无愧,却觉得很无奈、很膈应,跟陆轻灵都疏远了,更不理会萧怀迦了。 听说他们要来看她,她也不能拒绝,只让丫头传话说她半个时辰以后有时间。 “夫人,六爷和六奶奶来了。” 明珏点点头,说:“请他们到花厅,我马上就过去。” 自萧怀迦成亲之后,到现在有一个多月了,她还没见过萧怀迦。虽说同住在一座大宅院里,但各走各的门,各忙各的事,不刻意见面,总能躲得开。 陆轻灵为人聪明、处事得体,嫁到萧家,很得长辈、同辈的喜欢,可她拧不过萧怀迦的执拗,夫妻只是维持表面上的和睦,内心却疏远得很。明珏是他们的大媒人,她不愿意看着陆轻灵受委屈,可她不知道怎么去劝萧怀迦。 在她心里,她把萧怀迦和萧怀迁当成一样的人,他们都是小叔,跟她有时候说说笑笑,小叔子戏嫂,本来就无可厚非,可她接受不了萧怀迦别样的心思。 明珏进到花厅,和萧怀迦夫妇见礼,见陆轻灵脸色不好,也不想多问。开门见山就问他们的来意,弄得两人有些尴尬,也不想长坐久聊了。 “我前天去了水木山庄,师傅跟我说了谭师兄酒后吐狂言的事,他让我代他向你道歉。师傅斥责并重罚了谭师兄,谭师兄很不愤,两人闹得很不开心。” 谭金州曾官至一省布政史,又任礼部尚书,被誉为朝堂之上最年轻有为的高官。因弹劾萧怀逸之事,他连降五级,成为官场大起大落的笑话,心情不好可想而知。他对明珏心有怨忿,因酒后口吐狂言,被水木斥责惩罚,能服气才怪。 明珏摇头一笑,说:“想必你也知道那些传闻了,我不觉得那有什么,萍水相逢、仗义相助,那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四皇子的身份。他痴迷是他的事,与我无关,侯爷和我都不在乎那些传闻。别人的眼睛长在别人身上,他看我,我管不住。别人的嘴长在别人身上,他如何评说,我也管不住,随他们的便吧!” 萧怀迦听出明珏的话外之音,脸一红,不由低下头去。明珏这番话说得很清楚,镶王有梦、神女无心,听起来是在说四皇子,又何尝不是在提醒他呢? 陆轻灵笑了笑,说:“二嫂是聪慧之人,明白事理,不会被那些人龌龊的想法左右。那些人也真是轻浮愚蠢,总贪恋一些自己不该想,也得不到的东西,惹来闲言碎语,给别人增加茶余饭后的笑料,弄得自己也尴尬。”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不在乎,事不关我,任凭有心之人去说。” 萧怀迦脸色晦暗,忙说:“你能这样想最好,师傅怕你多心,才让我带话来。” 明珏点头一笑,说:“你代我谢过师傅的苦心,跟他说我不会把一些无稽之谈放在心上。若遇上谭金州,你代我提醒他谨慎些,当心祸从口出。” “知道了,我会跟师傅说的,你们聊,我先走。”萧怀迦说完话,没理会陆轻灵,也没跟明珏告辞,急急忙忙往外走,好象要逃跑一样。 陆轻灵知道萧怀迦的心事,看着他匆匆出去,摇头苦笑,一声长叹。明珏也摇了摇头,跟陆轻灵说些闲话,两人各有心事,没聊几句就告辞了。 明珏怀孕的消息在平北侯府传开了,各房的主子都亲自或派体面下人来送礼慰问,大多数都被田妈妈带人挡到垂花门外了,送来的东西一样也进不了明珏的房间。见她们这么小心,明珏很欣慰,也很无奈,怀孕是好事,也是负担。 田妈妈进来,跟她禀报了几件小事,又问:“夫人,你还记得周夫人吗?” “哪个周夫人?” “就是西城郡郡守的夫人,她拜托老奴给您带好呢。” 周夫人只是一个郡守的妻子,而且西城郡还是多多的封地,周夫人的身份跟明珏相差太远了。周师爷能当上郡守,虽说是沾明珏的光,后来对明珏帮助也很大。周夫人一定是有事想求她,不敢直接来,就托田妈妈带话了。 明珏笑了笑,说:“记得,她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她说您什么时候方便,她要来给您请安呢。” “只要我在府里,什么时候都可以,让她上午来,留她吃顿饭。” 田妈妈连忙点头,看了看窗外的太阳,嚅嗫着说:“要不……” “她要来了,你就去请她进来,别让人家老等着,告诉朱嫂子午饭加几个菜。” “是,夫人。” 周夫人出身乡绅之家,祖上也有人做过官,虽说她出身不高,却是爽快直率性子,为人处事周全。在北郊镇时,明珏跟她常有来往不少,这两年才断了联系。 自怀孕后,明珏明显感觉自己情绪极不稳定,心情也大不如前,总想找人说话,又感觉话不投机半句多。实在闲得无聊,她就跟下人聊天,可下人们不敢跟她随意。周夫人来得正好,可以陪她说说以前的事,每一段都是难得的回忆。 “给淑仪夫人请安。”周夫人带一对儿女进来,母子三人就要给明珏下跪。 明珏忙让人扶住他们,说:“免了免了,快请坐。” 寒喧问候了几句,周夫人向明珏介绍了她的儿女,儿子周锦程,十五岁,去年考中了秀才,女儿周锦绣,十三岁,做得一手好女红。 这两个孩子模样都生得很不错,看上去很机灵,也很懂规矩,不怯场。尤其是周锦程,小小年纪就很有气派,将来肯定不是普通人物。 她和周夫人闲聊,就问起了周夫人的儿女,得知他们都没订亲,明珏就记在心上了。这段日子,她做媒上瘾了,周锦程又成了她下一个目标。 听说明珏要留饭,周夫人也没推却,忙带两儿女道谢。听周夫人说,明珏才知道周师爷已不担任西城郡郡守了,正在京城学习,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为官。 周师爷只有举人的功名在身,不是状元及第,也不是名门旺族的子侄挂职锻炼,而是因有功破格提拨成郡守的,他在西城郡这几年,做得还不错。 可他有政绩,却没有资历,更没有后台,这样为官并不牢靠,随时都可能下来。他想再苦读一年,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若能状元及第,又加上他有为官的经验,就飞黄腾达了。周师爷和林子悦私交不错,这个主意还是林子悦帮他出的。 周夫人想通过明珏的门路,让周锦程到太学院读书,准备让儿子继续走科考之路。今年有秋闱,周锦程就想试试,如果不行,还要再苦读三年。 因汝亲王勾结魏国叛乱之事,萧二老爷后知后觉,令启明帝不满。他从西北省调回京城之后,仍是正二品的官衔,却没能担任一部尚书,而是被调到了太学院。他在太学院担任招生办总管事,官衔挺高,却不是实职,更无实权。 这就相当于行政长官进了人大常委,代表一大堆,却有职无权了。 对于名门旺族和官宦之家来说,进太学院很容易,也没人把招生办总管事放在眼里。可寒门学子就不同了,必须通过招生办总管事才能进太学院学习。 这件事没难度,让萧怀逸跟萧二老爷说一声就行,周夫人找明珏还真找对了人。明珏跟周夫人说要等萧怀逸回来才能办,周夫人母子很高兴,对她千恩万谢。 周夫人拉过她女儿周锦绣给明珏行礼,说:“淑仪夫人若不嫌弃,就把我女儿留下来,当个粗使丫头使唤,也让她在名门大户学个眉高眼低。” 明珏有些奇怪,忙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瞒淑仪夫人说,他们的父亲要科考,我的儿子也要读书,这其中的打点银子自不会少。我们一家人搬到京城,要吃要喝,又租了房子,花用很大。我和我女儿都想求夫人给找份差事,靠做工挣些银子,贴补家用。” “原来是这样,你容我想想,我会给你们安排好。” “多谢夫人。”周夫人母子三人一起给明珏行礼。 “赶紧起来,先吃饭。” 下人摆上饭菜,明珏带周夫人母子落坐,刚准备吃饭,就有丫头送进一份拜贴给明珏,说送贴子的人在大门外等她回话呢,等不到回音就不走。 明珏微微皱眉,不知是谁这么没礼貌,登门送贴子拜访,还这么不客气。她打开拜贴,看到落款处有谦郡王正妃夏氏的印信,眉头皱得更紧了。 四皇子的正妃登门,看这不回话不走的气势,就知道来者不善。萧怀逸的第二任妻子夏氏是夏王妃一母同胞的妹妹,夏王妃打着来看敏纹的旗号,明珏不能不见。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夏王妃来看敏纹是借口,夏王妃是来看她的。 “去告诉来送贴子的人,我明天上午恭候夏王妃的大驾,敏纹也在。” ------题外话------ 猜猜明珏会生儿子还是女儿…… 第一百九十四章 愚蠢行径 夏王妃身材高挑、容貌俊美,可能是在西北饱受风沙亲吻,皮肤暗黄粗糙。 论品阶份位,夏王妃是郡王妃,明珏是享受亲王妃待遇的淑仪夫人,夏王妃见明珏要行礼。可夏王妃属君主一族,而明珏是臣子之妻,不敢受她们的礼,应付一下就行。与其他王妃碰面时也一样,口头中说一下,礼数上也就过去了。 可是,自夏王妃进来,就以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明珏,眼底隐含浓烈的嫉妒和怨忿。都进来一盏茶的功夫了,她连招呼都不跟明珏打,更别说行礼了。 明珏嘴角挑起浅浅的嘲笑,夏王妃刚到京城不久,就来会“情敌”了,当然来者不善。她老人家把自己摆到大奶的位置上,在她心目中,明珏只能屈居“二奶”之位,她当然不会给明珏行礼,估计她正想受明珏一拜呢。 我不是蕾丝边,拜托您老人家别看了,我身上没你想找的那根“东西”。若不是明珏紧咬嘴唇,怕自己笑出来,这句话也就脱口而出了。 还好她没说,说出来夏王妃也不懂,有代沟都难沟通,别说有时空的界限了。 “夏王妃,您请坐。”明珏笑容灿烂,拉过敏纹,郑重介绍给夏王妃。 敏纹见夏王妃面色不善,有点胆怯,靠在明珏身上,紧紧拉着明珏的手。明珏安慰她几句,领着她走过来,她才很谨慎地上前给夏王妃行礼。 夏王妃怔怔看了敏纹片刻,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嘤嘤哭泣。敏纹被夏王妃抱得很别扭,睁大眼睛看了看明珏,也大声哭起来。 明珏忙劝慰她们,又让丫头打来热水,侍候她们净面整妆。夏王妃松开敏纹,仍高声抽泣,敏纹如遇大赦,忙跑到她身边,很警惕地看着夏王妃。 “真没想到孩子跟你这个继母这么亲,想必你平日对她也不错,唉!”夏王妃的语气里尽是惊讶,在丫头侍候下净了面,又用明珏的妆奁梳妆。 几年前,在青州郡城外偶遇四皇子和夏王妃,正是他们最落迫的时候。当时听夏王妃哭诉他们远道而来,因拿不出象样的寿礼,被继母和渣爹嫌弃,寒冬腊月,被拒之门外。由此可见,夏王妃的继母毫无人情味,是连脸面都不要的人。 也许在夏王妃看来,所有继母都象她的继母,若她做了继母,也是如此。看到明珏对敏纹很好,敏纹又很依赖明珏,她才这么惊诧。 明珏笑了笑,帮敏纹擦了眼泪,说:“朱艳,带纹姐儿去洗漱更衣。” “多谢母亲。”敏纹冲明珏施了一礼,又给夏王妃行了礼,赶紧离开了。 夏王妃打发走自己的丫头,明珏的丫头也出去了,会客厅内就剩了夏王妃和明珏两人。夏王妃缓了一口气,又开始打量明珏,好象看不够一样。 “夏王妃大驾光临,有何指教,请明言。”明珏的语气很客气,也很生硬。 “我来看看我那可怜的外甥女,自我嫁到西北,跟我妹妹生离,没想到竟然成了死别。她给萧侯爷做了填房,我就收到过她两封信,知道她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后来还是从我父亲的信中得知她生了女儿,又没了,我狠哭了几场。” 夏王妃说完这几句话,又嘤嘤哭起来,明珏不想劝慰,只静静听她哭泣。夏王妃和夏氏生母早逝、在继母的淫威下相依为命,明珏能理解她们姐妹情深。 可夏王妃是递贴子来拜访明珏的,在明珏面前哭夏氏,对明珏不尊重,也让人看轻了她。夏王妃出生在青州,又在西北十几年,礼数上有欠缺,行事为人不周全也很正常。明珏心里不舒服,却不想跟她计较,这种人以后少理为妙。 明珏叫丫头进来,使了眼色,说:“去把纹姐儿叫来,陪夏王妃说说话。” 丫头会意,忙回道:“回夫人,纹姐儿跟七太太学针线女红,不能耽误太长时间。您也知道七太太很严格,上次维姐儿耽误了半天,被她打了几戒尺呢。” “噢!原来是这样。”明珏转向夏王妃,很歉意地说:“我们家的女孩每天都要到学里学东西,这是老太太定的,没人敢违背。要不我哪天讨老太太示下,让学里给纹姐儿放几天假,我把她送到您府上,让她好好陪您说说话。” 夏王妃大概没听懂明珏的话外之音,忙说:“我来看她就行,不耽误她学习。” 明珏讪笑几声,不知道还能跟夏王妃说什么,只随口说了些闲话。夏王妃看出明珏对她态度淡漠,却没有要告辞的意思,她让丫头拿来一个锦盒,递给明珏。 “这是什么?”明珏以为盒子里是夏王妃送给她的礼物,还为自己没准备礼物而尴尬,忙给丫头使眼色,让丫头去备一份厚礼过来。 “打开看看。”夏王妃眼底闪过浓郁的妒恨。 丫头进来接过明珏手里的盒子,说:“夫人,还是让奴婢来打,当心您的手。” “好,你来打开。”明珏知道丫头警惕性很高,微笑点头。 “淑仪夫人可真娇气,连个盒子都不敢开。”夏王妃的语气里饱含讽刺。 锦盒打开,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萱纸,满满一盒。丫头在递给明珏时,几张萱纸掉出来,明珏接住一看,脸上顿时呈现愠怒之色。 萱纸上是她的画像,姿态栩栩如生,或悲或喜,或笑或嗔,神情各异。每一张画像上都写着一首诗词,每一句诗词都饱含浓情密意,极尽能事的缠绵。 每一张画像的左下角都盖有四皇子的印信,只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的杰作,这人真是疯了。这些画像要是传出去,就能做实奸情的罪名,还不知朝堂要掀起多大风浪呢。这要是落到有心人手里,她和四皇子都会名声尽毁,一起完蛋。 夏王妃冷冷看着明珏,毫不掩示满脸妒恨,目光向两把尖锥穿向明珏,“淑仪夫人为什么不问这些画像是哪来的?你不想知道吗?” 明珏微微摇头,夏王妃找上门咄咄逼人,恰恰表明了她致命的弱点。如此无知浅薄,又挟私善妒的女人没有一点母仪天下的深度,和四皇子的潜龙之相大相径庭。若将来四皇子登基,夏王妃成了皇后,还不知会惹出多少麻烦呢。 “那些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答案的问题,我有必要问吗?”明珏把锦盒推到一边,冷笑几声,说:“如果夏王妃光临敝府就是为送些画像,我就不挽留您了。” “你想知道这样的画像在蜀州那套破旧的王府里有多少吗?” 明珏摇头一笑,“不想,知道不知道对我有好处吗?呵呵,我只想知道这是不是谦郡王让你送来的,他知不知道你随便把这些画像拿出来让人看。” “你说呢?”夏王妃拍案而起,沉脸怒呵,好象下一个瞬间就要跟明珏决战。 “我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我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珏脸上的愠色消去,换了一张明媚的笑脸,说:“你是谦郡王的正妃,除了你,他还有侧妃和侍妾,身边侍候的丫头也不少,我真不知道你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夏王妃见明珏坦然淡定,气得叉腰怒呵:“她们和你一样吗?” “她们当然和我不一样,她们都是你丈夫的妾室,而我和你丈夫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知道你出于何种心思才拿这些画像来找我?你的做法很愚蠢,我告诉你,这些画像让有心之人看到了,毁掉的是你的丈夫。”明珏冷哼一声,脸庞浮现嫌恶与蔑视,笑了笑,说:“夏王妃,请回吧!以后恕我不能再接待你。” 说完,明珏站起来,顺手把锦盒从桌子上推下来,画像飞了一地。她冷冷扫了夏王妃一眼,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会客厅,吩咐丫头婆子送客。 夏王妃掩住嘴,失声痛哭,她慢慢蹲下身,一张一张拣起地上的画像,泪水落下,打湿萱纸。几个丫头婆子进来,没来得及开口劝她,就被她骂出去了。 四皇子身边不只她一个女人,可是她和四皇子十几年的夫妻,又有共患难的情意。她一直坚信不管将来怎么样,在四皇子心中,她永远占据首要位置。 可当她看到四皇子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停地画一个人时,她坚信的东西烟消云散。为此,她哭过、闹过,可根本无济于事,她男人的心早已不在她身上了。 在蜀州时,她根本不知道四皇子画的是谁,她问过很多次,也没有答案。因为连四皇子对明珏都是只知其姓,不知其名,了解得非常有限。 她回到京城时,四皇子又去了西北省,她也不知道四皇子和明珏曾在水木山庄相遇。直到谭金州酒醉后口吐狂言,传闻四起,她才知道画像上的人是谁。 今天,她冒昧登门,只是想见识一下这个让她的丈夫魂不守舍的女人,结果没让她失望。这个女人容颜娇美胜她百倍,那种笑如夏花、静若幽兰的气质更让她忘尘莫及。她羡慕嫉妒恨,难以压制自己的情绪,才有刚才的闹剧。 明珏回到沐雪斋,躺到舒舒服服的软榻上,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无端被人吼呵,她心里很不舒服,想起夏王妃那愚不可及的行径,她又觉得很可笑。 真不知道夏王妃是怎么想的,四皇子只是暗恋她,又不是跟她真有奸情,值得夏王妃跑上门兴师问罪吗?这么压不住阵脚,还想母仪天下,不是做梦吗? “夫人,周公子送周小姐过来了,他还要给您当面磕头呢。” “知道了,让他们到外厅稍坐,再收拾几样点心果菜,一会儿给周夫人带上。” “是,夫人。” 昨天,周夫人带着儿女登门拜访,想借明珏的门路,让周锦程进太学院求学,再给周锦绣和她都谋一份差事,挣些零用钱。下午,萧怀逸就让人带周锦程去找了萧二老爷,入学之事办得很顺利,周锦程三天后就可以到太学院读书了。 明珏又让丫头带周夫人母女去找紫竹,给她们安排一份差事。正好大明宫缺人,芳姑姑就让周夫人到大明宫负责记每天的出入帐,活计很轻松。安排周锦绣却有点麻烦,让她做丫头下人的差事觉得委屈她,可又没别的事可做了。 周锦绣的女红不错,明珏想把她安排在侯府,让她做一个临时的绣娘,主要是教敏维、敏纹和知梅还有萧怀迁房里几个女孩做些针线女红。敏维十二岁了,最多三四年就要出嫁,也该给她准备绣品做嫁妆了,正好让周锦绣来做。 周夫人今天就到大明宫做事了,让周锦程把周锦绣送到平北侯府,并当面向明珏道谢。周夫人还给明珏准备了一些野菜鲜物,也让周锦程一起带过来了。 明珏正和周锦程兄妹说话,敏维姐妹放学,来给明珏请安。明珏把周锦绣介绍给敏维姐妹,让她们互相认识,又顺便介绍了周锦程。 周锦程年纪不大,却气宇不凡,几个女孩看他要比看周锦绣多。明珏一直想给周锦程说一门亲事,看到敏维,就萌生了让周锦程做女婿的想法。 敏维跟谁话都不多,在明珏面前更沉默,明珏也知道她是不好相处的人。因雪姨娘的缘故,明珏对她也说不上喜欢,只是尽嫡母的责任。 若是敏维能嫁给周锦程,倒是一门不错的亲事,明珏很相信自己的眼光。周家虽说现在很一般,却是老实本份、好学上进的人家。周师爷是一个很会做官的人,只因为没背景、没资历,若此次能状远及第,肯定大有前途。 萧怀逸昨天见过周锦程,也认为不错,回头跟他商量商量,遇到合适的要早下手。投资要讲眼光,尤其是人情投资,一经付出,回报不可限量。 明珏让周锦绣住在敏维的院子里,和敏纹、知梅的院子相邻,女孩们住在一起也方便。萧怀逸回来,明珏跟他说想促成敏维和周锦程,萧怀逸也认不为错,但周师爷父子一个要考春闱、一个要考秋闱,私下提还行,不方便正式订亲。 “回头我让田妈妈跟周夫人说说,周家虽说不是名门旺族,主要是他们一家的品性都不错。周锦程有了你这个一品侯做岳丈,想不中状元都不行。” 萧怀逸微微皱眉,长声笑叹,说:“真是岁月不饶人呀!我都要当岳丈了。” 明珏抚着他的大手,说:“昨天敏绚的奶娘问我今年是不是该给敏绚房里放丫头了,被我拦回去了,我告诉她等敏绚十五岁以后再说。这要是十二三岁就放了丫头,若不严加控制,再过一两年你就当祖父了,不服老不行呀!” “我现在只盼着当爹呢。”萧怀逸抱着明珏坐到他腿上,在她的肚子上摸来摸去,“不知道是儿子还是丫头,呆得真老实,一动不动。” “还不到两个月呢,哪里会动?我听大夫说四个月才会动呢。” 萧怀逸把明珏放在床上,脸贴在她的肚子上,仔细听了一会儿,说:“这一胎一定给我生个女儿,象你小时候那么可爱讨喜的女儿。” “我喜欢儿子,一举得男,可是荣耀万分的事。” “呵呵,那咱们就生双胞胎,一儿一女,再生一胎,还是一儿一女,就行了。” “你想得可真美。” 据说生双胞胎在遗传因素,母系一族上一代或上几代有生双胞胎的人,下一代生双胞胎的机率就很高。听洛老太太说洛明珏的外祖母丹娘就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丹娘的姐姐也生了双胞胎。如此说来,她这一胎倒极有可能是两个。 “想当然要想得美了,一胎生两个,生三次就好,你和我都省事。”萧怀逸说这句话象吹气球一般轻松,听到明珏耳朵里,却不禁心颤眼跳。 一胎两个,生三次,那就是六个,现在算上多多,萧怀逸就有四个孩子,再加上六个,就是十个。天哪!要把十个孩子都养大,那可需要大把的银子。 明珏噘了噘嘴,不想再说话,自己生六个孩子,再把十个全部养大,对于她来说任重道远。虽说奴仆成群,不用她亲自伺候,花费的心血也不少呀! “你有什么事瞒我?我看你脸色不好。”萧怀逸挑起明珏的碎发,声音温柔。 “今天夏王妃来了,说是来看敏纹,其实是来挑衅我。”明珏忖度许久,把这件事告诉萧怀逸,说不定哪天夏王妃发神经,画像的事就会泄露,也瞒不住。 萧怀逸思虑片刻,说:“我私下把这事跟皇上说说,让他对四皇子有所警示。” “他们夫妇都有毛病,让人腻烦。” 初见四皇子,明珏觉得他有一种独立于天地间的气势,孤漠伟岸,对他印象也不错。得知四皇子对她有那种心思,她很排斥,看到那些画像,她反感不已。 色即是劫,如果四皇子陷于自己的心牢里走不出来,他也休想成大事。水木既然一心扶植他,凭水木的狡黠精明,会看不到这一步吗? 如果四皇子对她不死心,要是他真当了皇上,不只萧家会大难临头,也是她的劫术。明珏是爽朗豁达的人,可当年对四皇子仗义相助的事,她很后悔。 明珏扣紧萧怀逸的手,低声问:“你想不想离开京城,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 萧怀逸一怔,忙问:“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只是想想。” “别瞎想,有我在,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 明珏偎在萧怀逸怀里,重重点头,她相信萧怀逸的话,也相信萧怀逸全心爱她,不会让她受委屈。可是,萧怀逸是臣子,即使是重臣,身家性命也掌握在为君者手里。若朝堂夺嫡风云突变,萧氏家族何去何从,谁也不敢定论。 四月初九,秋月出嫁,婚礼不奢华,却很隆重,足见林子悦对她的重视。 上个月,秋月搬到明珏的别苑,把那里当成娘家,让林家到别苑接新娘。因明珏怀孕,不能劳累,也怕吵闹,就没去参加秋月的婚礼。 婚后回门,秋月仍回明珏的别苑,明珏过去了,林子悦和秋月重谢了她这个大媒人。秋家人吃过回门宴,就要起程回西南,这顿宴席正好当给他们饯行。 在别苑,明珏听许氏等人说起,才知道林玉黛嫁人了。林玉黛被林氏家族削了籍,林老太太嫌她不干不净,不让她进林家门,本想让她出家。 此次,林家人来参加林子悦的婚礼,与江东一个商人同行。商人去年死了妻子,听说了林玉黛的事,就去求林家人,想娶林玉黛做填房。林家人同意了,让商人把林玉黛接回江东,也不要聘礼,也不给嫁妆,对外宣说林玉黛出家了。 林玉黛总算有了结局,象她那种雪花肚肠的女人,即使嫁做商人妇,也不愿出家伴佛祖。林玉黛本是林家的骄傲,因为这场闹剧,成了林家不愿意提及的耻辱。她午夜梦醒,回忆在京城这一年的经历和作为,也该汲取教训了。 最可笑的是洛家二房,洛明玫做暗娼,有银子,有男人,倒不亦乐乎。洛明珠年纪不小,洛二太太张罗着给她说亲,要的彩礼太多,吓退了许多提亲的人。 洛家长房没有男子,只剩了明珏一个女儿,许氏、康氏又都是妇道人家。洛二老爷让洛明玮回青州郡,跟洛氏族人说了明珏许多恶行,并做主除去了明珏的族籍。为此,许氏、康氏等人又去跟二房决斗了一场,也没恢复明珏的族籍。 明珏毫不在乎,就是有洛氏家族在,除了给她找麻烦,谁帮过她?除了籍也好,就是不让她姓洛了,她还有姓名可用,能跟二房彻底撇清,是件好事。 二房做主削去了明珏的族籍,却不把洛老太太接回去,仍让她这个无族籍的外人赡养。明珏也没说什么,只要以后跟二房没牵连,她就痛快了。 萧怀蓝的丈夫秋狄在秋月成亲前几天赶回京城述职,顺便参加秋月的婚礼。秋狄在任所政绩不错,此次述职完毕,吏部计划派他到离京五六百里的凌州城做知府。萧怀蓝年幼离乡去了西南,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不想离京太远。 明珏也舍不得萧怀蓝离开,就鼓动萧怀逸去跟吏部尚书说。吏部尚书很给面子,很快就给秋狄安排好了地方,要派他到离京一百多里的津州做知府。只是津州知府还有三个月才到任期,秋狄必须等三个月才能上任。 有带薪带职假可休,秋狄当然高兴,正好利用这几个月跟京中的官员来往走动。秋狄是精明之人,又是萧怀逸的妹夫,在京城中也没人敢轻看他。 林子悦原计划调到江东为官,帮水木去江东建李家村的试点。可能是因水木计划有变,林子悦调任的事没再提起,他在户部倒做得风生水起。 秋狄跟林子悦私交不错,又通过林子悦认识了水木,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水木派系的人除了谭金州,其他人都跟秋狄关系不错,彼此是常有来往。 萧怀蓝一家搬到了萧怀逸的别苑居住,隔三差五就来看明珏,有时候带上秋月。有她们常来常往做伴,明珏的日子过得轻松惬意,生活充实快乐。 转眼到了榴花盛放的五月,明珏怀孕三个多月了,肚子却比人家五六个月的都大。几个大夫和芳姑姑都说她怀的是双胞胎,这令她很高兴,疼一次能生两个。 天气渐热,身子渐重,即使每天过得都不错,她也感觉很疲累,怀孕真不是一件好差事。萧怀逸天天在她耳边嘟囔,一胎两个,生三胎就饶过她。想起萧怀逸说话时幸福的神情,明珏就禁不住打冷颤,生完六个孩子,她会变成什么样? 敏纹轻手轻脚进来,神神秘秘,说:“母亲,我告诉您一件事。” “什么事?”明珏把敏纹拦在怀里,给她拿水果吃,她很喜欢这个女儿,敏纹还不到七岁,长得漂亮可爱,是个小人精,对明珏的事可上心呢。 “姐姐不喜欢周哥哥,还跟人说周家是奴才,可穷呢,听说三叔家的姐姐订了亲,她一直在哭,还让她的奶娘来求母亲,不想嫁到周家。” 周夫人听说明珏想把敏维许配给周锦程,很高兴,特意到平北侯府求亲,很想攀上这门亲事。明珏把萧怀逸的意思告诉了她,现在只是两家私下说定,不公开。周锦程要参加秋闱,周师爷要参加春闱,等他们父子考过之后再说。 萧怀逸也看中周锦程,他暂时不想公开这门亲事,也自有考虑。周师爷只是举人出身,周锦程刚考上秀才,他希望他们父子无论谁状元及第,再订亲。毕竟平北侯府是名门旺族,敏维即使是庶出,也不可能嫁得太低。 上个月,萧怀迁的庶长女和远山伯世子的庶子订亲,这是小白氏张罗的,连萧老太都不看好这门亲事。远山伯有爵无职,族中子侄不少,全都贪图享受,没有功名在身者。可说起来远山伯府毕竟是有爵之族,比周家这普通人家强。 明珏拢着敏纹的头发,正色说:“敏纹,你记住,除了母亲,以后不许再跟任何人说这些话。你是女孩家,成亲嫁人的事不能随便说,免得让人轻看你。” 敏纹连连点头,行礼说:“是,母亲。” “出去玩吧!” 把敏维嫁给周锦程是明珏的苦心,主要是看周家人不借,周锦程也是好学上进的人,将来前途一定不错。敏维是庶女,生母身份又低,若在名门旺族子弟中择婿,只能嫁给庶子。在大家族中,庶子的身份比庶女还要尴尬得多。 明珏一直不喜欢敏维,亲事不能勉强,免得有人说她苛待庶女。回头跟萧怀逸说清楚,找个借口把亲事推掉,反正也没正式下订,免得敏维委屈。 萧怀逸给明珏带回四个丫头,分别叫临风、临霜、临雨、临雪。这四个丫头都一张冷脸,身材高大健壮,相貌勉强算得上清秀。听说这是老侯爷收养的战乱遗孤,在军中难民营长大,个个伸手敏捷,武功不错,级别相当于暗卫。 开春以来,萧怀逸就在京郊四个大营演兵,现在,京郊大营演兵结束,萧怀逸要去塞北和漠北练兵,不放心明珏,就给她安排了这几个丫头贴身保护。 明珏让贺妈妈给四个丫头安排住所,教她们规矩,告诉她们一些在府里当差的注意事项。这四个丫头都机警麻利,伸手不错,明珏很喜欢她们。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漠北?” “五月下旬,还有七八天,这几天正好在家里陪陪你。” “我想跟你去漠北。” 萧怀逸捏了捏明珏的脸,说:“不行,你身子越来越重,哪能长途跋涉?” 明珏靠到萧怀逸身上,撒娇说:“我跟你开玩笑呢,我想住到乡下去,总感觉府里太热,可又怕惹来别人闲话,想拿跟你去漠北做幌子,迷惑外人。” “好,你也收拾收拾,等到下旬跟我一起动身,我把你送到梅隐居。” 两人聊了一会儿闲话,说到敏维的婚事,萧怀逸不主张跟周家说,一直没订亲,哪家不愿意了,也不算退婚。今年秋闱,周锦程年纪小,去年刚中秀才,考中的可能性不大。周师爷是举人出身,又做过官,有实践经验,明年春闱考中很有把握。等他们父子两次大考的结果都出来,再说是退是订都不晚。 丫头进来禀报,说:“侯爷、夫人,老太太请你们去崇禧堂。” “知道了,去传话,说我们马上过去。”明珏噘嘴轻哼,一脸不悦。 萧怀迦和汝亲王府的小姐订亲,是萧老太和萧四老爷的主意。汝亲王府获罪,萧家的聘礼都打了水漂不说,还差点被汝亲王府牵连。为此,袁氏发威,狠狠埋怨了萧老太和萧四老爷,并从萧老太的私房里刮了几千两银子出来,才做罢。 萧老太自知理亏,又一次陪了银子、丢了面子,开始躺到床上,半死不活装病。这几个月,明珏怀孕,不愿意走动,每天派下人去请安,听说萧老太这些天身体好转了。这老虔婆好一点就生事,叫他们去,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妖蛾子。 明珏和萧怀逸进到崇禧堂的外厅,行礼坐定,萧老太一句废话没有,直入正题,说出来的话也令明珏和萧怀逸都恼恨不已。 “温家六小姐自被你们冤枉,休离回家,就发誓守活寡,直到老死,她……” 萧怀逸重哼一声,打断萧老太的话,“老太太老糊涂了吗?说话怎么一点章谱都没有?谁冤枉她了?她做过什么,难道我不比老太太清楚吗?” 萧老太见萧怀逸发怒,沉着脸缓了一口气,说:“冤枉不冤枉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件事先放一边,贵妃娘娘传过话来,让你把温家六小姐接回来,让她还屈尊做你的平妻。这是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两人的意思,你可要考虑轻重。” 明珏暗哼一声,微笑着说:“老太太让侯爷把温家六小姐接回来屈尊做个平妻,不知她不屈尊要做什么?皇上把她赐给侯爷,就是平妻,难道皇上也让她屈尊了吗?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都有这意思,大可以去求皇上,何必让你传话?” “你这是在跟我说话吗?你做的那些事,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萧老太拍着桌子怒呵明珏,又转向萧怀逸,说:“你也知道萧家和四皇子的仇怨很深,到最后肯定你死我活,你二叔在西北十几年,都没有看住他,可见他有多么诡诈。 你的妻子竟然跟他纠缠不清,现在外面的传言不堪入耳,萧家都要毁到你手里了,你还能坐视不理吗?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一致让你接回温家六小姐,是想联合萧家和温家的势力,一同对付四皇子那匹恶狼,这是她们的一片苦心。” 萧怀逸面色沉凉,冷哼一声,说:“我是萧氏家族的家主,就不会让萧家败在我手里,四皇子的事我自有决断。外面的传言本来就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散播来中伤萧家的,老太太居然信以为真,真是老糊涂了。我不会和温家一起对付四皇子,也不会接温六小姐回来,老太太还是少操闲心吧!” 萧老太气得咬紧牙关,呼呼喘气,从怀里掏出一块黄绸,拍在桌子上,“皇贵妃的懿旨在此,你必须接温六小姐回来,难道贵妃的旨意还左右不了你们吗?” ------题外话------ 推荐夜纤雪的极品种田文《嫁做商人妇》,http://read。xxsy。net/info/389218。html 明天生孩子吧! 还有,亲们别投催更票了,花那钱真不值,我这个月准备结文,不会少更的,有那钱不如给我打赏,嘿嘿…… 第一百九十五章 温玉娥有儿子了 萧怀逸见萧老太拿出萧贵妃的懿旨,眼皮微微一合,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立刻表现得很害怕,忙拿起黄绸仔细看,连手都止不住颤抖。趁萧老太不注意,他冲明珏挑了挑眼角,暗示明珏这块黄绸狗P不是,不用担心。 萧老太见萧怀逸害怕了,冷冷扫了明珏一眼,脸上浮现阴涩的得意。明珏挑起嘴角,冲萧怀逸耸了耸肩,萧怀逸要打什么主意,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 温玉娥是御赐平妻,休她之前,萧怀逸也将她的所作所为告知了启明帝。经启明帝点头,萧怀逸才写下休书的,就凭萧贵妃的懿旨就能让萧怀逸把温玉娥接回来?真不知是萧贵妃的脑子锈逗了,还是萧老太的脑神经短路了。 “贵妃无子,她在宫中份位再高,也老来无靠,别说是四皇子登基,就是换作其他皇子,她充其量做个太妃。萧家势力再大,只要不是皇帝的外祖家,肯定会遭忌惮,一不小心就会引来灭门之祸,家族几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萧老太缓了一口气,又说:“五皇子在诸多皇子中实力最强,又比四皇子仁厚,贤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协商一致,若五皇子登基,两人均享太后之尊。 只要你把温六小姐接回来,条件就达成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永葆荣华富贵。萧家与温家联手,再加上五皇子势力和两宫皇妃,对付不了一个水木吗?水木是有钱,他有兵马吗?四皇子毫无外戚支持,能跟萧温两大家族抗衡吗?” 查获汝亲王府勾结魏国的证据,四皇子立下了大功,被加封为郡王,现在又任西北的监察史,可见皇上对四皇子很重视。在诸多皇子中,除了五皇子统领巡城卫,有实权,其他皇子都是闲差,连上朝听政都可以缺席。 大秦皇朝的监察史相当于现在的纪委书记,一个省的纪委书记没有行政实权,手中权利也大得狠。四皇子做了监察史,虽说在西北省,朝堂也震动了。 四皇子此次回京,明明能留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却又以监察史的身份去了西北省,这一定是水木的主意。不在启明帝的眼皮子底下,既能远离是非,不被猜忌,还能在西北省培养自己的势力,一举两得,受点苦又算什么? 相比之下,五皇子留在京城,大肆发展势力,又以立两宫太后之尊为条件引诱萧家结盟,他把启明帝当空气了吗?别看五皇子暂时占据有利条件,看他的言行举止也不是能成大事之人,萧家搭上五皇子这条船,等待家族才是毁灭。 萧家怕四皇子报复,防了这么多年也没防住,当然惊急担心。五皇子怕四皇子抢了他的风头,成为他夺嫡最大的对手,也要对付四皇子。萧贵妃和温贤妃目的相同,当然一拍即合,为保证两家狼狈为奸保垒坚固,就需要接回温玉娥。 萧贵妃和萧老太都为当年做下的事心虚,怕四皇子得势会报复,才急于跟温家同谋。她们认为这是未雨绸缪,其实愚蠢至极,在较量中,沉不住气就是失败。 萧怀逸手握重兵,四皇子就是傻子,也不会在没登基之前与萧家为敌。若萧家不和温家勾结,即使四皇子登基,也会给萧家一条活路。现在,萧贵妃和萧老太急于归向五皇子一派,如果五皇子不成大事,她们岂不是自寻死路? 水木是四皇子的支持者,他能看不透这一点吗?自萧怀迦的汝亲王府小姐订亲后,就没去过水木山庄,肯定是水木冷落他,他不自在,才不去。 而自从汝亲王府获罪之后,萧怀迦娶了陆轻灵之后,又开始去水木山庄。听说是水木派人来请他的,连陆轻灵都去给水木行礼了,得了一个丰厚的红包。这不是水木在向萧家示好吗?水木和四皇子目标一致,这也是四皇子的意思。 萧贵妃和萧老太看不透这一点,认为赤果裸地拉拢、谈条件才是示好,才能结盟,象温家那种小人见识,关键时候谁都敢出卖的人能靠得住吗? 萧老太见明珏和萧怀逸都不说话,以为他们被震服加说服了,立刻换了另一种语气,对萧怀逸说:“四皇子跟萧家的仇怨很深,不会化干戈为玉帛,必须站在对立面,拼出你死我活。没想到平北侯的正妻竟然跟四皇子有私情,这样有辱门楣的女人本该休掉。念她怀了萧家的骨肉,让她生下孩子再做处理,你先把温六小姐接回来。是立她为正妻,还是让她暂时屈居平妻之位,由你做主。” 明珏冲萧怀逸眨了眨眼,眼神诡诈,神态傲娇,说:“夫君,妾身和孩子的性命就握在你手里,我们母子是生是死就是你一句话,你全权做主吧!” 听萧老太提到外面的传言,明珏挑嘴冷哼,不理跟老虔婆理论,就把皮球踢给了萧怀逸,双手摸着鼓胀的肚皮,神情姿态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最初,谭金州酒醉吐狂言,明珏和四皇子邂逅青州郡的故事传遍朝堂,就凭这点传闻,没人敢说明珏和四皇子有私情,只是当作逸闻趣事来传。 没想到夏王妃拿着四皇子所画的明珏的画像到处宣扬,想抹黑明珏,也搭上了自己的丈夫,令传闻有了质的飞跃,趣闻变成了丑闻。四皇子听说此事,派人把夏王妃又接回了西北,可说出去的话就象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了。 对于传言,明珏早就有耳闻,也知道夏王妃为一己私恨,做下蠢事,影响了她和四皇子两人的名声。她身怀有孕,不想为杂事分心恼恨,萧怀逸也认为没必要理会。谣言往往越抹越黑,事情是真是假,只能靠时间去证明。 萧老太见明珏示弱,更加得意,说:“温家是通情达理的名门旺族,只需你带上厚礼把温六小姐风风光光接回来,无须你再重娶一次。这么简单的事情就能保萧家兴旺昌盛,你做为家主,应该休掉洛氏,接温六小姐回来,扶成正妻。” 萧怀逸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拿起萧贵妃的懿旨,又看了一遍,微微一笑。他轻叹一声,双手合十,将黄绸轻轻攥在手心里,片刻功夫,他双手松开。 写有萧贵妃懿旨的黄绸放成了一把黄色的布屑,堆在他宽厚的掌心里。萧怀逸冷冷一笑,对着手掌吹了一口气,星星点点的黄沫飘得到处都是,煞是鲜艳。 “贤妻,这叫什么?” 明珏抚掌大笑,说:“天女散花,不不不,美男散花,哈哈……” 萧老太正为说服萧怀逸得意,看到他把黄绸握于手中,倾刻间碎成屑沫,又极尽轻蔑地吹走,她的心情峰转直下,因冲击力太大,她缓了两口粗气,昏倒了。 “老太太一高兴就昏倒,你们快去给老太太请大夫。”萧怀逸站起来,拉起明珏,说:“本侯还有公事要做,就不在病床前尽孝了,精心伺侯者一律重赏。” 明珏马上补充说:“随时跟侯爷通报老太太的病情者赏银百两。” 萧老太在萧家经营了五十多年,各处眼线密布,身边可用的人很多,崇禧堂也是铁桶一个,坚不可摧。明珏也知道单凭她这句话,崇禧堂不一定会有人出卖萧老太。但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至于勇夫是哪路神仙,就无须多虑了。 走出崇禧堂的大门,明珏拉着萧怀逸的手,放慢脚步。萧怀逸以为她因萧老太的话心情不佳,理解她的孕妇综合症,怕她钻牛角尖,忙轻声安慰。 明珏长吁一口气,正色说:“要不把温玉娥接回来吧?” “为什么?” “筹码。” 萧怀逸轻哼一声,问:“她回来你如何自处?” “那要看她如何自处,她要是自找不快,我也不会手软。” 不管是争战还是夺嫡,两个必备条件一是钱粮,一是兵马。水木做为天下首富,钱财不计其数,现在已经公开支持四皇子了。五皇子要与四皇子抗衡,就要把兵马握在手里,那就必须会千方百计把萧家绑上战车。 因萧家与四皇子仇怨很深,四皇子回京受封,花婕妤重见天日,萧贵妃和萧老太就坐不住了,怕四皇子报复,迫不急待投向温家和五皇子一派。 做为家主,萧怀逸不会让偌大的家族败在他手里,他也在考虑何去何从的问题。但他能稳得住阵角,只要水木和四皇子一派不动,他就不会轻易表态。 萧贵妃和萧老太急于投向五皇子一派,会给水木和四皇了造成一种假象,从而成为被针对的目标。如果萧怀逸不遵从萧贵妃和萧老太的意思,家族内部因朝堂夺嫡风云而产生极大的分岐,只会加速一个家族的灭亡。 明珏现在是萧家的媳妇,萧家的命运与她息息相关,她会竭尽全力保住这个家族。接回温玉娥,并不代表她要向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投诚,而是不想因此事跟萧贵妃和萧老太产生冲突,从而导致家族内部不合,让外人有机可乘。 水木是精明之人,一定能看透她的心思,不会马上把萧家划到敌对面。而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则是小人之心,没温玉娥做纽带,他们不会对萧家放心。 萧怀逸注视明珏,笑纹在他英俊的脸上荡漾扩散,他明白明珏的用意,也感念她的一片苦心。他轻轻把她揽在怀里,手臂的力度慢慢加紧,温柔而宽厚。 “等你生产之后再说,免得她算计你,伤害我们的孩子。” 明珏点了点头,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在府里,我也会时刻防备。” 两人回到沐雪斋暖阁,刚聊了一会儿闲话,下人来报说白迎蓉来了。萧怀逸回避进了卧房,明珏让人请白迎蓉进来,并亲自迎到门口。 白迎蓉给明珏行礼,目光落到明珏的肚子上,怔怔看了许久,轻声哽咽,继而落泪。明珏知道她又想起了她的“孩子”,讪笑几声,忙问她来意。 “水家派人来问水公子和六妹妹的亲事,确定什么时候过大礼。” 汝亲王府获罪之前,水行雷和萧怀菱已经过了小礼和茶礼,本来打算三月过大礼,四月成亲。汝亲王府被连根拨起之后,汝阳郡主被休,水家也被查出一堆问题,爵位连降六级。水家担心步汝亲王府的后尘,哪还有心情谈两人的婚事。 之后,水家通过各种渠道打探启明帝的心思,得知启明帝并打算揪着水家的小辫子不放,这才松了口气。汝阳郡主重回水家,水家也由外部斗争转向内部矛盾。水融想攀上萧家这颗大树,就想早点把水行雷和萧怀菱的婚事订下来。 “让七爷和太太订就行了,不是都有份例吗?” 白迎蓉叹气说:“七爷想退掉这门亲事,六妹妹非愿意嫁到水家,太太左右为难,天天吵得不可开交,七爷让我跟二嫂和侯爷讨个准话。” 萧怀达加入龙仪卫之后,长了见识,也懂得分析朝堂形势了。水家受汝亲王府牵连,又跟水木之间的仇怨很深,怕是很快就荣华不保。萧怀达想把萧怀菱另聘高门,萧怀菱则非水行雷不嫁,白夫人被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 明珏请白迎蓉落坐,说:“准话谁敢说,汝亲王府头一天还牛气冲天,第二天就树倒猢狲散了,做臣子的,哪敢胡乱猜测皇上的心思。” 白迎蓉点点头,压低声音,说:“我听七爷说水木先生和水家有仇,水家以后会一年降一级,不出三四年就会被抄家掠爵,真让人担心哪!” 水木是个狠角色,他认为是汝亲王府的死士害死了李夫人,就让汝亲王父子拿命来偿。对于水家,他则不急于动手,就象一只捕到猎物的猛兽,要看着猎物在惊恐中自行灭亡,并以此为乐,而不是一口把猎物咬死。 他对外宣扬水家几年之内会被抄家掠爵,这等于在水融头上悬了一把利剑,水融时刻担心会被这把剑插死。他又暗中操作,挑起汝阳郡主和水老太太及水融侧室的战争。水融在家里焦头烂额,在外面提心吊胆,过得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明珏把李夫人和水木当年被赶出家门的事告诉了白迎蓉,又简单介绍了水木其人,说:“你劝劝六妹妹,也跟太太好好说说,别让六妹妹到时候吃亏。” 萧怀菱闺誉很不好,又受白家影响,在京城很难说到中意的亲事,否则也不会耽误到这么大。象她那么骄狂狠毒的人,不吃亏才是老天瞎眼呢。 白夫人生养的三个儿女狠毒是共性,又各有特点,萧怀远是那种阴狠的恶毒,萧怀达和萧怀菱也都是狠毒之人,只是一个淫肆,一个骄狂。 明珏和萧怀达之间有一笔帐,只是她跟白迎蓉相处得不错,就想放萧怀达一马。她和小白氏之间也有很重的仇恨,只不过看萧怀迁的面子,也没一直没报复。 萧老太被明珏和萧怀逸一唱一和气昏之后,醒过来,又哼唧哼唧半真半假卧病在床了。萧怀逸忙公事,明珏忙安胎,每天派体面下人去给萧老太请安问病。 这几天,萧老太也没难为他们,明珏刚松一口气,萧贵妃的懿旨到了,宣明珏进宫。懿旨宣诏,明珏不能不去,萧怀逸给她做了细致安排,才让她进宫。 明珏主仆来到萧贵妃的寝宫门口,管事太监就让下人等在外面,只宣她一个人进殿。临风临霜随身保护明珏,寸步不离,太监无奈,只好重新去请旨。 萧贵妃同意明珏带两丫头一起进去,太监把她们主仆引到偏殿,刚进到殿门口,就闻到一股闷香。明珏心里一颤,难道萧贵妃要对她下毒手?她无法确定这种香味是什么,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胎儿有害,就决定敲山震虎。 偏殿里,除了萧贵妃,还有温贤妃和温淑媛及几个宫女嬷嬷。明珏仔细闻寻闷香的味道,确定香味是从温贤妃、温淑媛或是她们的下人身上发出来的。 她很反感这种香味,不敢肯定是毒药,却也知道不是好东西。温家人在萧贵妃宫里对她下手,这就是跟萧家结盟的诚意吗?温家没考虑到这么做的后果吗? 明珏给她们行礼,萧贵妃脸色很沉,温贤妃和温淑媛就更没有好脸色了。见她们不理会她,也不让她起来,明珏暗哼一声,自己起来了。 “臣妇有一事启禀贵妃娘娘。” 萧贵妃见明珏对她说话并不谦恭,更加生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说。” 明珏身子很重,不能久站,萧贵妃没让她坐,她只好把身体的重量转嫁在两丫头身上,冷笑说:“这殿堂里有一股能致孕妇落胎的香味,想必是贵妃娘娘无意放置的。来的时候,侯爷怕我遭遇不测,给我吃了两颗解毒的丹药,以防万一。一个时辰之内,这种药毒奈何不了我,贵妃娘娘打算跟我说多长时间的话?” “你胡说。”萧贵妃气愤忧急,仔细闻着偏殿的味道。 这招敲山震虎果然起到了作用,看萧贵妃的神态,她一定不知道有人在她的寝宫里给明珏下毒。既然萧贵妃不知道,接下来的戏就好唱了。 明珏决定再加一把火,冷笑说:“若是别人想害我,不会到贵妃娘娘的寝宫里。我和侯爷有约定,一柱香的时间,他会带太医过来,是不是贵妃娘娘想下毒手,很快就会有结果。我是皇上亲封的淑仪夫人,在宫里出了事,皇上会置之不理吗?贵妃娘娘要害我,同室操戈,传出去,还不知道别人会说什么呢。” 萧贵妃暗暗咬牙,给身边的心腹太监使了眼色,又跟贴身宫女低语了几句。 温淑媛满脸轻蔑,冷哼几声,“淑仪夫人还怕有见不得的事情传出去吗?外面现在可是传得很热闹呀!对于淑仪夫人来说,名声可是不值钱的。” “淑媛娘娘说对了,名声确实不值钱,因为造谣谁都会。”明珏冷眼注视温淑媛,微微一笑,说:“温淑媛身上薰的香很难闻,千万别让十五、十六两皇子闻到,他们还小,受不了你身上的味道,要是……唉!” “你……” 温淑媛听明珏提到十五、十六皇子,浑身一颤,明珏曾用两皇子要挟过她,她见明珏的神色,顿时慌了神,又看到温贤妃给她使眼色,忙找借口告退了。 明珏看着温淑媛的背影,暗暗咬牙,闷香的气味果然是从温淑媛身上散发出来的,她一离开,香味马上减淡了许多。最初,她只是猜测,萧贵妃若神经还正常,就不会对她下毒手。温贤妃心狠手辣,又老奸巨滑,不会自毁长城。 同是温家人,温贤妃和温淑媛的立场产一样,做这事的人只有温淑媛了。该给温淑媛一次狠厉的教训了,不压服了她,不知还会生出多少事端呢。 要真正伤到温淑媛的筋骨,狠狠往她心上扎刀子,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对十五、十六皇子下手。明珏也快做母亲了,知道母子连心的痛,可温淑媛是罪有应得。 她趁萧怀逸去了漠北,又一次召集了金翎卫隐卫,也见识了金翎卫隐卫的狠辣手段。十五、十六皇子都浑身上下生了毒疮,太医院和京城名医束手无策,两皇子奄奄一息。温淑媛日日熬神、夜夜煎心,衣不解带照顾她的两个命根子。 毒疮整整长了三个月,内务府连两皇子的棺椁丧仪都准备好了,两皇子才慢慢好起来。这三个月折腾下来,温淑媛瘦得脱了形,好象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太医说两皇子之所以生毒疮是母体里带来的毒,温淑媛体内有疮毒。启明帝怕沾上,让太医仔细给他检查了身体,连十五、十六皇子都疏远了。从此后,启明帝再也没召温淑媛侍过寝,她失宠了,那张苍老的脸也成了后宫的笑话。 温淑媛被制服了,再也没心情暗害明珏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萧贵妃让心腹宫人查她的寝宫内能致孕妇落胎的香味,宫人一无所获,萧贵妃很生气,斥责明珏蓄意诬陷。明珏不解释、不辩白,出去透了口气,就回来听训了。温贤妃和萧贵妃一同训斥明珏,明珏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放在心上。 明珏抬高声音,问:“贵妃娘娘宣臣妇入宫,就是为训斥我吗?” “还有一件事。” 萧贵妃极不喜欢明珏,若不是有事,才不会把她召进宫给自己添堵呢。可萧怀逸喜欢明珏,这事不通过明珏办不成,所以,她只能屈尊降驾了。 “贵妃娘娘请讲。” “你做为平北侯的正妻,就要以光大萧氏家族为己任,不能挟私善妒不容人。”萧贵妃见明珏没什么反映,心里舒服了一些,又说:“温六小姐是本份懂理之人,你奉劝侯爷,别因为下人行事冤枉她,把她接回去,同你一起服侍侯爷。” 萧贵妃只说下人要害萧怀逸,牵连了温玉娥,没说要把温玉娥接回来,扶成正妻。看来萧老太强硬不成,萧贵妃等人也改变了策略,想慢慢图谋了。 明珏轻咳一声,说:“回贵妃娘娘,侯爷不愿意接温六小姐回来,臣妇也没办法。休弃她是侯爷的主意,臣妇一无所知,接她回来也需要侯爷点头。” “本宫宣你进宫,就是想让你劝说侯爷,你也要以大局为重。” “臣妇谨遵懿旨。”明珏笑了笑,又说:“温六小姐曾是御赐的平妻,休弃她也是皇上同意的,这虽说是家事,不向皇上禀报,恐怕皇上会怪罪。” 萧贵妃紧紧皱眉,明珏给她提了醒,因为温玉娥曾有御赐标签。接温玉娥回平北侯府必须知会启明帝,这是很关键的问题。温玉娥毒害萧怀逸证据确凿,萧怀逸休弃她也向启明帝请了旨,接她回还要请旨,这旨由谁去请? 萧怀逸做为国之重臣,在启明帝面前不能出尔反尔。萧贵妃就更不敢去请旨了,若启明帝问她为什么,她无法回答,反而会被启明帝苛责。 温贤妃笑了笑,说:“圣旨当然由淑仪夫人去请了,常言说妻贤夫祸少,淑仪夫人去请旨接回温六小姐,恰是为侯爷铺了一条路,这是好事,皇上也会同意。” 明珏也让萧怀逸接回温玉娥,此举并不是向温家和五皇子投诚,而是减少萧家内部的矛盾。这件事自己愿意去做无所谓,由别人说出来,就令她很反感。 “贤妃娘娘此言有理,臣妇这就去请旨。”明珏冲萧贵妃和温贤妃行礼告退后,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妻贤夫祸少确实有道理,接回温六小姐等于为侯爷铺了路,五皇子登基就有两宫太后之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一定要跟皇上明说。” 温贤妃听到明珏嘟囔的话,顿时变了脸,这些话要传到启明帝耳朵里,别说五皇子登基,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数,哪个皇上愿意让别人惦记他的龙椅? 明珏走出偏殿的门槛,温贤妃好象条件反射一般,没支配下人,就自己追出来了。萧贵妃也听到了明珏的话,虽说反映没温贤妃强烈,也急出了冷汗。 “你给我站住。”温贤妃一把拉住明珏,急得脸色泛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临风临霜只认明珏为主,才不管什么宫妃贵人呢,看到温贤妃拉扯明珏,两人齐出手,温贤妃被她们一人一脚踹出几步远,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明珏知道临风临霜惹了祸,忙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疼得嚎叫痛哭。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温贤妃的宫人扶着温贤妃喊叫。 朱艳带几个下人跑过来扶明珏,“夫人,夫人,您是不是很疼?快请大夫。” 萧贵妃见温贤妃半死不活起不来了,明珏又疼得嚎哭不止,满地打滚,宫院乱成一团,她又惊又急又气,忙吼呵宫人请太医来。 正在乱闹时,萧怀逸一脸惊忧,快步走进来,黄公公一溜小跑跟在后面。看到眼前的情景,萧怀逸忙抱起明珏,询问情况,黄公公急得唾手叹气。 “贵妃娘娘屋里有奇怪的味道,想让夫人落胎。”临风临霜快言快语禀报。 听到丫头的话,萧怀逸如尖刀寒剑般的目光射向萧贵妃,强忍没发作。萧贵妃虽说没害明珏,现在闹成这样,她也有责任,面对责难,她也无话可说了。 黄公公只问了几句,就引领萧怀逸把明珏抱出去,来到寝宫外面一座小花园的花厅里,把明珏放到一张美人榻上,萧怀逸就亲自去请太医了。 温贤妃来萧贵妃宫里,身边带的宫人不多,只有两个宫女,两个嬷嬷,还有两个小太监门外伺候。此次她被踹得不轻,下人的心思都在她身上,也顾不上阻拦明珏主仆了。她缓了一口气,顾不上自己的伤,忙让萧贵妃去拦明珏。 萧贵妃回想萧怀逸的眼神,心里懊悔气恼,知道这次又结下了怨结,但她不屑于去解释。温贤妃简单说了情况,怕明珏在启明帝面前胡说,让她去拦。她想去阻拦,又想到萧怀逸和黄公公一起来,心里腻烦得很,应付着没去。 黄公公见明珏安静下来,给身后一个小太监使了眼色,又指挥明珏的丫头给明珏打水清洗收拾。明珏折腾了一场,很疲累,躺在美人榻上养神,看到黄公公的小动作,知道这小太监有话跟她说,就让临风临霜退到门外伺候。 “奴才小陆子给淑仪夫人请安。” “起来,有话直说。”明珏感觉很累,双臂支撑身体坐起来。 小陆子上前扶住明珏,低声说:“奴才是花婕妤身边伺候的,她听说淑仪夫人进宫,就差奴才来叩谢淑仪夫人的恩德,并有话要带给夫人。” 明珏松了口气,“婕妤娘娘太客气了,她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她说奴才的命就是主子的,死了就死了,人在做、天在看。” 花婕妤一家几十口,都是萧家的家生子奴才,花婕妤曾是萧贵妃的贴身大丫头。就因为花婕妤得了皇上的宠幸,生下四皇子,萧贵妃认为花婕妤此举打了她的脸,一怒之下,打死了花婕妤一家几十口,吓疯了叶儿。 这个时空,奴才就是主子的私产,打死奴才就跟发怒摔坏一件东西一样,过后想起来或许会心疼,但摔坏就是摔坏了,还能为东西偿命? 奴才的命就是主子的,死了就死了。花婕妤说这句话,就表明即使四皇子登基,也不会因她一家人的死跟萧家为仇,还要大局为重。但她也说人在做、天在看,确实如此,萧贵妃和萧老太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三皇子吗?可三皇子才活了十几年,任萧贵妃和萧老太费尽心血谋划,到最后不也是为别人做嫁衣裳吗? 明珏点点头,“烦请陆公公转告花婕妤,这句话我记下了,也会跟侯爷说。” “多谢淑仪夫人。”小陆子冲明珏施礼,又说:“花婕妤想见见她的妹妹和外甥,烦请淑仪夫人代为安排,淑仪夫人大恩无以为报,奴才代花婕妤叩头。” “你起来,带他们进宫不易,我会细细安排,从长计议,你……” “哟,侯爷请太医回来了。”黄公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明珏挥了挥手,小陆子赶紧退出去。临风临霜站在门口,见小陆子出来,她们才进来伺候,朱艳带人打来温水,服侍明珏简单梳洗。 萧怀逸拉着满头大汗的太医进来,不等太医缓口气,就让太医赶紧给明珏诊脉。明珏半躺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脸色舒缓了很多。 “明珏,你怎么样?” “好多了,也不疼了,就是有点累。” “那就好。”萧怀逸松了一口气,催促太医给明珏诊脉。 太医仔细给明珏诊脉,确定胎儿无事,才跟萧怀逸说明情况,并开了安胎药。 萧怀逸谢过太医,又吩咐下人小心翼翼伺候明珏回府。回到沐雪斋,他又让人请大夫来诊断,得知明珏和胎儿都安好,才放下心。 明珏休养了几天,天天吃药进补,很快就恢复了。直到萧怀逸去漠北,萧老太和萧贵妃也没提把温玉娥接回来的事。明珏和萧怀逸一同出发,府里的人都以为她和萧怀逸去了漠北,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心腹下人知道她住在梅隐居。 梅隐居背山临水,空气清新,院里院外的景色自然优美。明珏远离京城,不管平北侯府的闲事,一心安胎养身体,在梅隐居住得轻松惬意。 每天早晨,只要无风无雨,她都会早早起来散步。从梅隐居走到林地,边走边休息,差不多需要一个时辰,有时候会到田地花圃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紫竹娘和朱嫂子都跟明珏一起住到了梅隐居,认真伺候她的起居饮食,下人们也都精心照顾。她活动较多,进补得当,怀孕月份高了,反而觉得轻松了。 两个多月的时光悄然滑过,转眼到了桂花飘香的八月,巧云浮移,秋高气爽。 来梅隐居之前,平北府的事她也做了详细安排,只要按部就班,就不会出太大差漏。贺妈妈跟她来了梅隐居,田妈妈留在平北侯府,打理沐雪斋的事务。 小白氏好起来之后,平北侯府内院的家仍由她来当。长房的家务由白迎蓉打理,萧怀逸这一房的杂事由杨姨娘全权处理,田妈妈从旁协助。 敏绚和多多要上学,明珏把他们教给杨姨娘照管,杨姨娘是精细人,不会出什么差错。萧怀蓝没和丈夫一起去任所,而是带着孩子住在萧怀逸的别苑,与秋月做伴。明珏让萧怀蓝照顾敏纹,敏维大了,就留在平北侯府,由下人伺候。 明珏的各顶产业都已步入正轨,每一年、每个季度都会有计划,只要按计划行事,就一切正常,临时出了事,再临时解决,也有专人负责,不用她操心。 这两个月,她联系黄公公,带叶儿和狗子各自进宫去见了花婕妤。叶儿和狗子感念她的恩德,更加忠心办事,花婕妤对她也自是千恩万谢。 萧怀逸派人送来消息,说中秋节之前回京,让她也做好回府的准备。在梅隐居住了两个多月,日子过得舒适快乐,若不是萧怀逸要回来,她还真不想回去。 到现在,她已怀孕六个月了,肚子比人家临产时还大。下人都知道她怀的是双胞胎,侍候更加精心仔细,她就是出现一些孕妇的不良状况,也不足为惧了。 她预产期是十一月上旬,想到要生孩子,还是两个,她很害怕。可再一想到也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就要有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了,她也满心幸福。 两个多月未见,萧怀逸见她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到门外迎接,激动得眼眶都湿润了。萧怀逸在漠北演兵辛苦,人瘦了很多,但还是能轻轻松松一把抱起她。 “贤妻,你这肚子里装了几个馒头?” “谁说是馒头?明明是两袋面。” 萧怀逸放声大笑,“那就太好了,我们孩子生下来就自带口粮了。” “别笑了,我告诉你,有人说我怀的是女儿,可能要生两个女儿。” “女儿好,我就喜欢女儿,先生几个女儿更好。反正有种籽有地,我辛苦耕耘播种,还怕种不出儿子?你不用担心生什么,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明珏微微皱眉,“先生几个女儿?唉!任重道远哪!” 萧怀逸让副将把兵马带回大营安置,又把演兵的情况写奏折报给启明帝,知会了兵部。他回京把奏折面呈启明帝,简单讲述了漠北的情况,得了赏赐,又回了梅隐居。在梅隐居休息了几天,直到中秋前夕,他才带明珏回平北侯府。 听说他们回来了,前来探望的主子仆人不少,明珏见田妈妈脸色有异,知道有事,跟众人草草闲聊几句,分了赏赐礼物,就打发众人回去了。 明珏靠坐在暖阁的软榻上,叫田妈妈坐下,问:“有什么事?” “上个月,老太太做主把温六小姐接回来了,仍住在荣威院主院里。老太太还安排摆了酒席,说温六小姐只是暂时居平夫人之位。老奴怕影响夫人安胎,就没让人送消息过去,只嘱咐咱们的人谨慎行事。” 萧怀逸经启明帝同意,才休掉了温玉娥,萧老太做主把温玉娥接回来,肯定没向启明帝请旨。萧怀逸此次演兵回来,进宫回旨,启明帝没说起此事,就证明启明帝不知道。萧老太这老虔婆真是活腻了,她自作主张,不是想落人话柄吗? 明珏轻哼一声,说“知道了,侯爷进宫了,等他回来我再跟他说。” 当初,明珏不想和萧老太、萧贵妃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闹出矛盾,也想把温玉娥接回来。萧怀逸也答应了,怕温玉娥回来不安份,准备明珏生产之后再说。 若萧怀逸同意接人,肯定会向启明帝先请旨,把事情做得很圆满。现在,萧老太做主把人接回来,会让萧怀逸很被动,这不是成心找事吗? 如果明珏主动做这件事,她心里舒服,就不会有什么事端。萧老太和萧贵妃横插一脚,只会让家族的矛盾越演越烈,这样就能让萧家和温家结盟吗? “夫人,还有一件事,很重要。” “什么事?快说。” “当初平夫人被侯爷休弃,温家把在家庙里修行的碧珠也接走了。不成想碧珠怀孕了,在温家生下了一个男孩,碧珠生下孩子就死了,平夫人要自己抚养这个孩子。老太太说不能让萧家的骨肉流落在外,才把平夫人和孩子都接回来。老太太还做主给这孩子入了族谱,养在平夫人名下,算嫡出长子。” 明珏对碧珠有些印象,当时,萧怀逸的替身一夜宠的林玉黛和碧珠两人。后来,林玉黛假怀孕惹出一场是非,没想到碧珠倒真怀孕了。 温家大概知道碧珠怀孕了,才把人也接走了,这就是温家的一步棋,想用这孩子来牵制萧家。碧珠就是生孩子的工具,生下孩子就会死,孩子就顺理成章养到温玉娥名下。温玉娥要回萧家,这个孩子就是筹码,养在她名下,就是嫡出。 以后,明珏就是生下儿子,虽说是正妻所出,也不是嫡长子。袭爵当然首要考虑正妻所出之子,但同为嫡子,“长”字就很重要了。 “等侯爷回来再说。” 温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与温玉娥等人行房的人是萧怀逸的替身,若不是也来一次滴血认亲,温玉娥的养子恐怕就会步温玉嫦之子的后尘了。 明珏并不惊慌,她见田妈妈一脸忧急,安慰了几句,又问起这两个多月平北侯府发生的其它事,得知除了温玉娥回来,没什么大事,她也安心了。 萧怀菱和水行雷在六月过了大礼,婚期订到了十月,正在积极备嫁。萧怀达不同意这门婚事,为此兄妹母子天天吵闹,安宁院成了侯府最不安宁的地方。 听说明珏回来了,白迎蓉连休息的时间都不给她,就过来诉苦。白迎蓉和自己的丈夫一心,不愿意让萧怀菱嫁给水行雷,吵了几次,也没起到作用。 明珏正劝慰白迎蓉,萧怀菱不顾仆人阻拦,跑来跟明珏要嫁妆。白迎蓉一见到萧怀菱,就怒向胆边生,两人在明珏屋里就连吵带骂,打起来了。 平北侯府女儿的嫁妆有定例,萧怀菱嫌自己的嫁妆少,掏了白夫人不少私房钱。萧怀达和白迎蓉见白夫人顾女儿,早就憋一口气。 下人劝不住,怕影响明珏安胎,忙去请白夫人过来。白夫人进到院子,还没开口,就成了白迎蓉和萧怀菱一同攻击的目标,直到气昏,才平息了战争。 明珏见她们吵架,看得不亦乐乎,还不停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这样的胎教方式也不错,孩子不能太老实,最起码要懂得保护自己,懂得适时去争。 下人把白夫人扶进厢房,又请了大夫,明珏出面,才压住白迎蓉和萧怀菱。 萧怀菱要跟明珏要两千两银子做嫁妆,让记到长房帐上,从白夫人庄子的收成里还。白迎蓉一听又怒了,刚要打架,下人说萧怀逸回来了,才消停了。 打发走白迎蓉和萧怀菱,又让人抬走了白夫人,请医拿药,沐雪斋才安静下来。萧怀逸没回来,刚才不过是下人要赶她们走的权宜之计。 “夫人,维姐儿来请安了。” 刚睡醒午觉,明珏正和下人筹备过中秋节的事,就有下人来禀报。 “让她进来。” 明珏今天刚到家,离开两个多月,还挺想这些孩子们的。敏绚和多多中午在族学里吃饭,下午放学才回来。敏纹被萧怀蓝带去秋狄的任所了,说是过完中秋节才回来。现在就敏维在平北侯府里,明珏也想问问她这段时间的情况。 敏维进来,行礼请安,明珏见脸色涨红,眼神有些发愣,忙让她坐下。 “母亲,女儿有件事要跟母亲说。” “你说吧!” “她们……”敏维身体微微发抖,咬了嘴唇指了指屋里的下人。 明珏会意,说:“朱艳,你带人下去休息吧!临雨、临雪,你们也到门口。” “是,夫人。”下人一起行礼退下。 “到底有什么事,你现在可以说了吧!”明珏满面微笑,声音很温和。 敏维愣愣怔怔走到明珏身边,低声说:“就是、就是跟周家的婚事,女儿……” “咱们跟周家没订亲,只是口头上提了提,你不愿意可以退。”明珏停顿片刻,又说:“你父亲说等秋闱放榜之后再说,马上就秋闱了,先不要提此事。” “哼哼!父亲还不是全听母亲的,母亲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想跟周家退婚是母亲的意思吧?母亲就是不喜欢我,也不至于把我嫁给奴才吧!” 明珏沉下脸,说:“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们没跟周家订婚,谈不上……” “贱人,你去死――” 敏维没等明珏说完,就一声嚎叫,打断明珏的话。紧接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把闪着绿光的匕首,狠狠向明珏刺去,明珏躲闪不及,一刀正中胸口。 ------题外话------ 昨天有位MM投了一万二的催更票,我也拼了老命了。下回、下回,没有下回…… 本来今天打算写生产的,可还有好多事没交待,就没写到。 写完生产,中间有几章过渡章节,跨时三年,就是大结局。 亲们别着急,这个月肯定能看到结局。 第一百九十六章 婚事VS生产 深桔色的朝霞穿透茜纱窗棱,洒进卧房,丝丝缕缕随风摇曳,曼妙娇柔。 明珏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承尘和床帘,熟悉的摆设和挂件,还有趴在床边正打磕睡的熟悉的男人,还是这个世界,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忽然,她想到什么,忙摸向自己的肚子,还是那么大、那么鼓,终于放心了。 她的手抚在肚子上,肚子里“噔”的一声,好象有一只小脚踢在她手上。她的手挪了地方,又一只小脚追来,踢向她的手。她的手赶紧换了一个地方,还有小脚追着踢她。她的手离开肚皮就安静了,只要她的手一放下,就有小脚踢过来。 一般情况下,孩子满四个月之后就会动了,月份越大,孩子动得越厉害。以前,她也能感觉到胎动,只是没有今天感觉这么强烈。 母体的感觉直接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她挨了敏维一刀,昏死过去。这几天,孩子没感觉到她的活动,想必都闷坏了,今天感觉到她动了,孩子也活跃了。 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有点呼吸困难,她张开嘴,长吁一口气。她又把手放到肚子上,在肚皮上来回划动,时快时慢,“调戏”那两个小家伙。 两个小家伙很配合,又踢又推又撞,争先恐后,跟她玩得不亦乐乎。她觉得很有意思,不由笑出声,抻动胸前的伤口,丝丝辣辣的疼,她不禁“哎哟”两声。 萧怀逸猛然抬起头,满脸憔悴疲惫,眼底布满腥红的血丝。看到明珏脸上笑意盎然,正自娱自乐,他松了一口气,脸庞浮现激动的神色,眼角泪光闪动。 “你醒了?”萧怀逸扣住明珏的手,慢慢握紧,拉着明珏的手抵在他的前额上,重重叹气,眼角泪珠滑落,又把明珏的手挪到他的唇上,细细亲吻。 明珏满脸心疼,轻声说:“看你累的,快去休息,一会儿我跟你说件事。” 下人听到说话声,忙进来伺候,个个满脸疲色,见明珏醒了,都很高兴。 “你去睡一会儿吧!我饿了,躺得浑身不舒服,也想起来活动一下。” 萧怀逸松开她的手,点点头,说:“我去睡一会儿,你多吃点东西,活动的时间别太长,你的伤口刚愈合,不能太累,等我睡醒了,再给你弄药吃。” 明珏听他细细嘱咐,鼻腔一酸,眼泪悄然滑落,“好,你先去睡吧!” 听下人们说,她昏迷了三天三夜,萧怀逸除了去净房,这三天三夜都没有离开过卧房。每天喂她吃几次药,吃些粥汤流食,萧怀逸从不假手于任何人,都是他自己动手。每天还给她擦脸擦手擦脚,也都是他自己做,不让任何人碰明珏。 “夫人,你能醒真是太好了,佛祖保佑。”朱艳边伺候明珏洗漱边失声痛哭。 “别哭了,伤口又不深,很快就能愈合。” 刚才,丫头给她换外敷药,她看到了伤口。伤口在左乳下,连扎带划,刀伤大概有两寸长,多半都结了痂,看结痂的情况,伤口应该不深。 朱艳擦去眼泪,抽泣说:“伤口是不深,可是匕首上淬了毒。” 明珏听说匕首上淬了毒,又惊又怕,心脏怦怦直跳。肚子里的小家伙左游右动,好象很恐惧。明珏知道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孩子,忙长舒几口气,平复心情。 敏维的匕首刺向她之前,大喊了一声,声音尖利恶毒,惊动了守在门口的临雨和临雪。二人冲进来,看到明珏的胸口黑血直流,身体向下倒去。而敏维抽出明珏身上的匕首,准备再刺一刀,被临雨一脚踹飞,也昏过去了。 丫头婆子听到动静,忙进来,看到明珏中刀,已经晕倒了,都惶恐不已,忙去请大夫喊人。正好萧怀逸办完公事回来,看到明珏被刺伤,又发现匕首上淬了毒,他先让萧攀控制毒素漫延,又亲自到太医院叫来几名太医,赶紧救治。 懂药毒的太医说匕首上淬的毒很猛烈很霸道,随血液的流动向全身扩散,了很少见,若一时三刻没有解药就会没命。幸好萧攀平日配了许多能解百毒的药,暂时控制了毒素侵袭全身。太医也配了许多药,想了好多办法,帮明珏解毒。 明珏怀孕了,怕影响胎儿的健康,解毒变得很麻烦。萧攀和几名太医还有萧怀逸请来的在江湖享誉盛名的用毒高手,忙碌了一天一夜,也没想到最好的办法。 后来,还是有一名太医说美人鱼的内胆能解奇毒,而且还不伤害胎儿。萧怀逸为救明珏,杀了他精心养育几年的大白,取出内胆来救明珏。 美人鱼是南疆部落的圣物,部落首领共送了他两条,取名大白和小白。他杀了大白,并取了内胆,小白悲痛万分,哀鸣了一夜,也死在大白丧生的地方。 萧怀逸听说小白也死了,愧疚不已,他让萧攀给明珏配药,自己又骑快马跑到连云山水域,亲手把小白葬到大白的身边。回到平北侯府,他给南疆的部落首领写了信,在信中诚恳认罪,并派心腹之人日夜兼程送往南疆部落。 明珏很感动,也很辛酸,抹着眼泪叹气,下人边哭边劝慰她。她怕心情不好影响孩子,让丫头扶她在卧房里走了几圈,又站到窗前看外面的花草。 “夫人,朱嫂子炖了花参乌鸡粥,您吃一点吧!” “好,我真是饿了,让朱嫂子再拌几样清口的小菜,拿几个花卷。” 饭菜端上来,丝菊和风兰一人拿出一根银针,仔细检查。明珏很奇怪,丫头说是萧怀逸交待的,她每天的吃喝饮食和使用物件都要仔细检查。丫头们都有详细分工,谁主管的方面出了问题,立即杖毙,有家人的连家人一起杖毙。 小心无大错。可是,有好多事情根本就是意想不到的,谁会想到敏维会对她下毒手呢?她对敏维虽说不喜欢,却也尽了嫡母的责任,费了很多心血。 敏维十二岁了,都开始谈婚论嫁了,不再是小孩子,也懂事了,却以这种方式回报了她。敏维就是不愿意嫁到周家去,也不至于要杀了她,这事说起来很悬。 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匕首上淬了毒,太医说那种毒很少见,敏维的毒药从何而来?她一直养在闺阁,不跟外界接触,怎么知道把毒涂在匕首上? 明珏这几天躺在床上,都是吃一些流食,她很饿了,却不敢多吃,而且吃得很慢。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她只吃了一碗粥、两个花卷,还有一些小菜。 “去给侯爷送一些吃食,让他吃完再接着睡。” “是,夫人。” 吃完饭,丫头扶她来到卧房外面,在长廊上走动。雕栏上摆满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都是她怀孕后,萧怀逸从御花园要来的。这些花草没有浓烈的香气,就是怕她闻到呕吐,有盛放的花朵,却不鲜艳,青枝绿叶,倒很是喜人。 “明珏,嘎嘎……你没死?太好了,嘎嘎……陪我玩,陪我玩。”央央看到明珏,高兴得上蹿下跳,还在她鼓起的肚子上挠了几下。 在洛家时,就是紫竹照顾央央,紫竹嫁人之后,央央由凝梅照顾。凝梅本来就有点憨,被她逗弄,央央极度不喜,早就闷坏了,见明珏走过来,它异常活跃。 为抵触央央的骚扰,小家伙又开始动了,几只小手小脚对明珏的肚子又踢又打。明珏能感觉到他们的烦噪,忙把手放到肚子上,轻声安抚他们。 “死鸟,滚一边玩去。”朱艳拿扇子把央央赶到一边。 央央冲朱艳拉了一泡屎,高声大叫:“朱艳去死,去死,傻妞,蠢货,笨笨。” 朱艳气坏了,扶着明珏坐到竹椅上,拿起把笤帚,围着长廊追打央央。一个人一只鸟,一个跑一个飞,都高声叫骂,央央玩得很兴奋,朱艳气得脸都青了。 明珏看到这种情景,不由大笑出声,小家伙随着她的笑声踢打游动。伤口传来痛感,有点憋气,她忙扶着竹椅站起来,长吁一口气,才舒服了许多。 怀双胞胎月份高了,肯定会呼吸困难,她刚六个多月,就感觉有时候呼吸会受阻。前世,她见过怀双胞胎的孕妇因呼吸不畅,到快生的时候,身上带着吸氧器。母体一憋气,孩子就难受,这时空没吸氧器,月份再高,她呼吸还真成问题。 一人一鸟的战争终于以央央飞到屋顶高唱凯歌、朱艳坐到地上大口喘气结束。明珏感觉极有意思,就靠到雕栏上,逗弄央央,教央央说话。 又在外面走了几圈,她感觉疲累,丫头就扶她到卧房的暖榻上休息。她以最舒服的姿势靠坐在软榻上,挑了几样鲜果,边吃边思考诸多问题。 温玉娥卷土重来,与萧老太结盟,是不会安份的,敏维的事是温玉娥给她的下马威。现在,她怀了孕,一切以孩子为重,更要时刻提高警惕。只要能保她的孩子平安生下来,她有时间和精力去反攻,一定让温玉娥知道什么是恶有恶报。 现在,十五、十六皇子正生毒疮,随时都可能没命,温淑媛已经成了半个死人。若没了这两个儿子,温淑媛下半辈子就不用在深宫里混了,直接寻死得了。 想找事还不容易,金翎卫隐卫手段多得狠,也高明得多。略施小计就可以把温淑媛折腾得痛不欲生,温玉娥要想步温淑媛的后尘,明珏会“成全”她。 “敏维呢?她怎么说?” “她被临雨一脚踹昏了,醒来之后,侯爷用马鞭抽了她几十鞭,又把她打得昏死过去,还没审问她呢,侯爷让人把她关进善堂,只说以后再处理。” “善堂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侯爷把她打得很重,看守善堂的人只给了她一些伤药,也没人管她,听说昨天平夫人带她的奶娘和教养嬷嬷去看她了,还给她请了大夫。” 明珏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敏维用淬毒的匕首刺杀她是温玉娥指使的。温玉娥上个月才回平北侯府,敏维一直住在沐雪斋,她们是怎么联系的?敏维在刺杀她的时候,怒骂了一句,那声音和神态都象极了温玉娥。 “把贴身侍候敏维的丫头婆子都叫来,让田妈妈查查她们的底细,尽快报给我。”明珏想了想,又说:“朱艳,你和贺妈妈去善堂看看敏维,问问她情况。” 朱艳点头应声,又说:“夫人,您身体刚好,先别费心审问她们了。” “我不审问她们。”明珏想了想,说:“你让婆子们找一些瓦砾来,放在沐雪斋后花园的湖溏岸上,让伺候敏维的丫头婆子全跪到瓦砾上。不用审问她们,让她们自己交待,谁交待出让我满意的消息,谁就可以起来了。” “这个办法好,奴婢这就去吩咐。” 沐雪斋是新盖的院落,后花园里花木不少,却没有枝繁叶茂的大树。现在虽说是八月,正午的太阳也很烈,跪到没有树荫的湖岸上,不把人晒昏才怪。 仲秋时节,蚊子饱吃一顿就准备蹬腿归西了,正是叮人最厉害的时候。烈日晒、蚊子咬,再加上膝盖跪在瓦砾,撑不过一时半刻,就会有人主动交待。 只要有一个人交待,其他人也就撑不住了,每个人都单独交待,谁也不知道谁说了什么,稍加判断就知道谁真谁假了。这种方法不象打板子那么血腥,效果却不比打板子差。明珏现在正是胎教的关键阶段,可不想使用暴力方法。 明珏叫来几个管事婆子,问了几件事,感觉很疲累,就谴退她们,靠在软榻上休息,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天过午时才醒,这一觉睡醒,她舒服了很多。 她睁开眼睛,见萧怀逸正坐在暖榻上,她欣悦一笑,一手抓住萧怀逸的手,一手去摸自己的肚子。肚子里的小家伙感觉到她的幸福,都游过来撞她的手。 “先吃药吧!” 明珏轻轻点头,心中暗自叹息,她想起萧怀逸精心饲养的大白和小白,知道他心里难过,却不知该如何劝解他。萧怀逸很仔细,先喂她吃了几粒药丸,又喂她喝了汤药,让她漱口之后,又往她嘴里塞了一块蜜饯。 凝梅进来禀报,说:“夫人,朱嫂子问什么时候摆午饭。” 明珏肚子饿了,问:“我刚吃过药,能吃饭吗?” 萧怀逸点点头,“能吃呀!现在可以摆饭了,一刻钟以后正好吃饭。” 吃完饭,萧怀逸亲自扶着明珏在垂花门内溜圈消食。两人边散步边说话,主要围绕敏维刺杀,明珏把自己的怀疑告诉萧怀逸,听得萧怀逸满脸怒气。 “你不用分心了,我来处理。” 明珏点头问:“你打算怎么处理敏维?” “忤逆嫡母是重罪,何况她想刺杀,无论家规国法,都是要处死的。” “处死她治标不治本,还是先找出这件事的幕后真凶吧!” 萧怀逸同意明珏的说法,可以不处死敏维,但对她的处理绝不会手软。两人活动了一会儿,萧怀逸就让明珏去休息,他去外书房思虑如何处理敏维的事了。 明珏这几天睡得太多,根本不困,午觉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朱艳和贺妈妈回来了,向她汇报明敏维的情况,她听到之后,又气愤又心惊。 敏维挨了萧怀逸几十鞭,伤得很重,现在高烧不退,处于半昏迷状态,嘴里仍嘟嚷要杀了明珏。贺妈妈问她为什么如此恨明珏,她就嫌明珏要让她嫁到周家去。没等贺妈妈多问,她就说温玉娥要做主让她嫁到名门旺族做正妻夫人。 看管善堂的婆子说,昨天,温玉娥带了敏维的奶娘和教养嬷嬷去看她,给她带了一些吃食和伤药。温玉娥只带敏纹的奶娘和教养嬷嬷进去了,几个丫头在外面把风,温玉娥三人和敏维说了很久,谁也不知道她们密议了什么事。 从敏维这番话里,就能判断出温玉娥的歹毒心思和邪恶行径。敏维嫌周家寒酸,不想嫁到周到去,为亲事一直心有怨结。温玉娥抓住敏维这一点,以给她说一门好亲事为条件,让她刺杀明珏,事成之后,以说亲做为对她的奖励。 温玉娥真是无孔不入,连一个孩子都能成为她利用的目标。她年前被休离,到现在也有八九个月了,上个月才被萧老太接回来,按道理说她不会跟敏维如此熟稔。她和敏维到底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这个问题还需深究。 “朱艳,你去问问田妈妈,敏维的下人都交待了些什么,把她们的底细给我。” “是,夫人。” “先等一下。”明珏叫住朱艳,又说:“让田妈妈好好收拾收拾敏维的奶娘和教养嬷嬷,她们胆子不小,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勾结外人。” 伺候敏维的丫头婆子跪了一个时辰就开始交待,除了敏维恨明珏让她嫁到周家,其它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明珏和下人斟酌许久,也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敏维那几个丫头倒没什么,她的奶娘和教养嬷嬷的底细就复杂得多了。 她的奶娘林妈妈是萧老太房中总管事郑嬷嬷的表侄女,这就是说林妈妈是萧老太的人。最初,因雪姨娘身份低贱,敏维养在萧老太房里,她的教养嬷嬷张婆子也是那时候开始伺候她的,最关键的是张婆子跟温玉娥的奶娘邓妈妈是亲家。 名门旺族的小姐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嫁人时,奶娘和教养嬷嬷都要陪嫁到婆家。林妈妈和张婆子都不愿意让敏维嫁到周家,一直在暗中嘀咕,怂恿敏维向萧老太求援。正好赶上温玉娥回来,这件事就成了她们引诱利用敏维的筹码。 敏维搬进沐雪斋,林妈妈和张婆子贴身伺候,都很本份。明珏让人观察了她们一段时间,也没发现她们有可疑之处,就放松了对她们的警惕,看来她们都藏得太深了。萧老太在平北侯府经营了五十多年,能没埋得很深的暗线吗? “夫人,去年张婆子的小儿子娶了邓妈妈的女儿,是平夫人做主的。因张婆子的家人都在庄子上,此事也没公开,听说平夫人赏赐了很多东西。” “知道了,你去问问林妈妈和张婆子交待了什么。” 丫头应声出去,很快又回来了,田妈妈让人打林妈妈和张婆子一顿板子。可两人除了交待敏维不想嫁到周家、痛恨明珏之外,其余什么也没说。 明珏想了想,吩咐道:“把那几个丫头一人打二十板子,全部贬到洗衣房去,这是对她们知情不报的惩罚。让田妈妈把林妈妈和张婆子的底细报给侯爷,让侯爷处理。让贺妈妈带大夫去看看敏维,看看她是不是有曾经中毒的迹象。” “是,夫人。” 萧怀逸是军人作风,对不忠心的部属或下人处理得异常严重。而明珏做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对人、对生命都有最起码的尊重,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 这件事交给萧怀逸处理,明珏也不用因下手太狠、伤及人命而有所歉疚,她有孕在身,为了给孩子一个良好的胎教环境,她不想太血腥、太暴力。 很快,萧怀逸就做出了处理,林妈妈和张婆子都被杖毙了,而且是在善堂当着敏维的面打死的,敏维吓得反复昏死了几次。她们的家人或直系亲属不管在哪房伺候,或是在庄子里、铺了里当差,全部打了一顿板子,卖到漠北为奴了。 萧老太房里有几人受了牵连,但都被萧老太保下了。萧怀逸也没有深究,他就想杀鸡给猴看,好好杀杀平北侯府下人的邪风,让他们知道谁是侯府里真正的级别最高的主子。这样一来,侯府里又多出许多肥差,明珏也安置自己的人。 几个大夫反复检查几次,才发现敏维曾有中毒的迹象,现在已经解毒了。果然不出明珏所料,温玉娥把控制人心神的毒药用到了敏维身上。这种毒每个月下一次,下到第四次时,中毒者也就基本上被下毒者控制了。 太可怕了,温玉娥若用这样的毒药控制平北侯府的人,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呢。明珏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萧怀逸,听得萧怀逸盛怒攻心。 萧怀逸思虑半晌,叫来侯府的总管事,让他秘密排查侯府的下人,凡跟温家或温玉娥院中有关连的人全部找借口处理掉,又让萧攀调集暗卫,把温家埋在平北府附近的死士全部清除掉,断掉温玉娥与温家的联系。 明珏让杨姨娘带领管事婆子清查在荣威院和沐雪斋伺候的每一个下人的底细,主要是在敏绚、多多和敏纹身边伺候的人,有问题的一律换掉。 这场仆人中的大清洗全部完成,耗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即使都换成了可靠的人,萧怀逸仍不放心,又在沐雪斋四周安排了暗卫,让他们专门保护明珏。 这些日子,敏维一直被关在善堂里,看管善堂的婆子定时给她些吃喝,没人管她。温玉娥见风声紧,也没派人去看过她,从善堂里放出来,她已经半死不活。 平北侯府庶长女刺杀嫡母的消息不胫而走,又一次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导致萧家族中的女孩都受了牵连。有几个订了婚的女孩,婆家担心出事,都提出退婚了。萧氏家族的长老对此事很重视,为保全名声,一律要求处死敏维。 萧怀逸把敏维中毒、受人控制的情况跟长老们言明了,让他们提高警惕,并暗示他们这种毒是温玉娥下的。长老们又害怕又气愤,一致要求萧怀逸把温玉娥赶走。可温玉娥是萧老太接回来的,萧老太也就成了平北侯府被孤立的对象。 因刺向明珏的匕首淬毒,萧怀逸下令抄检整个平北侯府,主力就是荣威院的主院。抄检出的可疑物品不少,却没查出毒药,只是处理了一批无关紧要的人。 温玉娥接受上一次的教训,不敢再把毒放到房里,需要用的时候就让下人通知温家的死士。萧怀逸把温家死士的窝都剿灭了,温玉娥没了外援,也老实了。 御史言官抓住这次的事弹劾萧怀逸治家不严,萧怀逸给启明帝上了请罪的折子。他在折子里写明敏维中毒才刺杀嫡母的情况,字里行间将矛头指向温家。 启明帝绝对是聪明人,从萧怀逸的奏折里得到了许多有价值的消息,知道温家意图跟萧家结盟,就抓了几件小事,斥责了五皇子,弹压了温贤妃。 十五、十六皇子生了长达三个月的毒疮刚有好转,几个太医怕被皇上斥责,一致说是温淑媛体内有疮毒,在胎里就通过母体传染给两皇子了。 正逢萧怀逸上折子说温家用毒,启明帝很在乎他那条老命,就让温淑媛搬到冷宫附近比较安静的宫院,从此再也没招她侍过寝,也疏远了十五、十六皇子。 五皇子被斥责了,温淑媛失宠了。众人意识朝堂的风向要变。一时间,温家上下紧张兮兮,都夹紧尾巴做人,只怕一不小心被人揪住尾巴抓出来。 明珏吃过早饭,就到走廊里散步,听心腹下人汇报府里的大事小情,不时谈笑评说。现在,萧怀逸这一房的事务都由杨姨娘打理,明珏特派了几个管事婆子协助她。温玉娥回来,几次想夺这一房的当家大权,都被明珏弹压了。 长房的事务由白迎蓉打理,白夫人一心为萧怀菱备嫁,也没精力干涉。白迎蓉倒是个聪明的,小事自己处理,遇到大事第一时间跟明珏商量。 “朱艳,拿一副金镶玉头面给杨姨娘送去,就说是我赏她的,让她不要过来谢恩,好好做事就行。再拿一盒银镶玉发钗给她,让她赏那些听话的姨娘姑娘们。” “是,夫人。” 明珏想了想,又吩咐说:“贺妈妈,你拿五十两黄金送到太太房里,就说这是我给六小姐添箱用的,太太忙着给六小姐备嫁,金子怎么花就让七奶奶掌握。” 贺妈妈会意,忙说:“夫人放心,老奴会跟七奶奶说明白的。” 萧怀达虽说在龙仪卫谋了份差事,很体面,可一个月只有五两月银,禄米若干,比他在侯府的月钱少多了。他和白迎蓉的月钱加起来有五六十两,按理说这些银子真不少了,可府里应酬多,开销大,两人的日子过得并不富裕。 白迎蓉也是个会算计的,见白夫人想贴补萧怀菱,老撺掇萧怀达跟白夫人要东西要财物。萧怀菱骄纵狠毒习惯了,姑嫂天天打架,母子见面就吵。 这五十两金子说是给萧怀菱添箱的,落到白迎蓉手里,有十分之一花到萧怀菱身上就不错了。反正明珏的钱送出去了,至于怎么分配就是她们的事了。她们因钱财吵架不是一天了,为这五十两金子打得头破血流也活该。 贺妈妈回来向明珏禀报,萧怀达今天休沐,正和白迎蓉在白夫人房里说话,萧怀菱也在。金子送过去,贺妈妈转达了明珏的话,萧怀菱急了,要抢金子。结果姑嫂打起来了,萧怀达帮着白迎蓉,气得白夫人吐了血,仍没平息。 明珏暗自摇头,白夫人这么猖狂毒辣的人,却惹不起她的儿女和侄女,一点小事就吵个天昏地暗,非把她气昏才行。明珏也抓住了这条规律,报复白夫人不用自己动手,只要挑起白迎蓉的怒火,白夫人就有“好”日子过了。 “夫人,老太太派人来传话。” 这老虔婆又要出什么妖蛾子?萧老太欠收拾、欠打压,又该让她栽个大跟斗了,否则这死老太婆不会安份,可明珏现有确实分不出心来对付她。 自温玉娥回来,也不争萧怀逸的宠,倒很想霸拦当家主事的权利。明珏刚回来就受了伤,她每天都派一个婆子来问一声,等于请安了。除了她自己吃喝拉撒睡的私事,她天天泡在萧老太房里,说是侍奉萧老太,不知两人又合谋什么呢。 萧老太让明珏退掉跟周家的亲事,要把敏维嫁到温家去。温玉娥庶兄的嫡长子温祥熙今年十五岁,听说各方面都不错,很得温显宗喜爱,想求娶敏维。 敏维虽说是庶女,可萧怀逸是享亲王待遇的一等侯,温祥熙虽说是嫡子,可他父亲却是庶出的,这样一来,等于是温家高攀萧家。 温玉娥指使敏维刺杀明珏,答应给敏维说一门好亲,让她嫁到名门旺族。估计萧老太是温玉娥此次计划的同谋者,事后,就想极力促成敏维的婚事。 温家请媒人上门提亲,萧老太怕明珏和萧怀逸不同意,事先瞒着他们,连庚贴都收了,敏维的生辰八字也被温家拿去占算了,萧老太才派人来告诉明珏。 明珏面露怒色,问:“温家什么时候派人来提亲的?谁是媒人?” “回夫人,温家三天前派人上门提亲,温家请了媒人,咱们家这边的媒人是平夫人。老太太说温家是名门旺族,与咱们家门当户对,就同意了。” “侯爷还不知道吧?” “回夫人,老太太说请夫人知会侯爷,夫人有孕在身,侯爷要操劳国事,就不让你们费心了,维姐儿的婚事由老太太和平夫人来办。” “好吧!等侯爷回来我告诉他。” 萧怀逸虽说喜欢女儿,因敏维自幼养在萧老太房里,性子很闷,萧怀逸并不怎么喜欢她。后来得知雪姨娘是废太子派到他身边的奸细,他将雪姨娘一党全部围杀了。敏维又因萧怀逸杀了雪姨娘而心存怨恨,萧怀逸就更不喜欢她了。 明珏也不喜欢敏维,她不想招人非议,对敏维只想尽嫡母责任,也花了不少心血。没想到敏维小小年纪竟然这么狠,雪姨娘杀了洛明珏,敏维又差点要了她的命。这对母女跟她真是天生的冤家,这种人以后还是不理为妙。 把敏维嫁到温家是温玉娥一箭双雕的伎俩,既兑现了敏维的条件,又拉近了萧家和温家的关系。温家以为把萧怀逸的女儿娶进门就多了一个筹码,可他们想错了,凭一个不得父亲嫡母喜欢的庶女就能左右萧怀逸吗? “夫人,老太太怕夫人分心,要把维姐儿接到崇禧堂去教养。” “好,田妈妈,你去安排,沐雪斋下人不多,就不给维姐儿安排下人了。” “是,夫人。” 除挨了萧怀逸几十马鞭,敏维并没有受其它惩罚。族中长老公议,一致要求处死她,萧怀逸也没答应。她从善堂出来之后,明珏让人把她关在沐雪斋后面的小屋里,削去了她小姐的份例,就象一个罪人一样,由几个婆子看管。 萧怀逸回来,明珏跟他说了敏维的婚事,萧怀逸不同意,要阻止,被明珏拦住了。都开始议亲了,萧老太才告诉他们,就是不想给他们反驳的机会。都换过庚贴了,再去反悔,会招人非议,何必惹这个麻烦呢? 明珏心里当然自有一番算计,既然萧老太要全权做主,就让她放手去做,不干涉也没责任。至于嫁妆,公中给多少就是多少,她一文钱也不会贴补,连添箱都不会给。敏维既然愿意嫁到名门旺族,去让她去尝试吧!有她后悔的时候。 被敏维刺伤后,明珏就知道这个庶女不可救药了,不管是被人指使还是被人下了毒,首先是她心里有想法。婚姻大事本来是父母之命,这些她能不懂吗? 前几天,周夫人听说明珏受伤,特地来探望她。明珏把敏维的事告诉了周夫人,说婚事不成了,周夫人也没说什么,估计这样的儿媳,人家也不敢娶了。 敏维和温祥熙的婚事初步议定,周锦程考中进士的消息也传来了。虽然周锦程的成绩很一般,十五岁中进士,却也成了大秦皇朝不小的奇闻。 错过这样的女婿,明珏连连感叹,懊恼了好些日子,情绪也不怎么好。肚子里的小家伙一再踢撞抗议,明珏怕影响胎儿的身心健康,才尽量调整心情。 “母亲,女儿想跟您说一件事。”敏纹低垂着头,怯生生进来。 “什么事?说吧!” 敏纹小脸通红,低着头数手指,也不说话,明珏一再催促,她才抬起头,大声说:“姐姐不愿意嫁给周哥哥,让我嫁好了,我喜欢周哥哥。” 没等众人反映过来,敏纹就象一只受惊的小猫,撞开丫头婆子就往外跑。伺候她的丫头婆子追出来,房间里短暂沉默之后,暴发出几阵哄堂大笑。 明珏被敏纹的童言无忌笑得肚子直疼,多日来的沉闷情绪一挥而散。肚子里的小家伙感觉到她的兴奋,也活跃起来,对她又踢又踹,力道大得很。 “哎哟,我的肚子。” “夫人,你怎么样?快、快请大夫。” “我没事,不用请大夫,肚子沉了一下。” 到现在,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肚子大得惊人,腿脚肿胀得厉害,身体也胖了很多。现在,力气小的丫头都扶不住她,毕竟要两个人一起用力。 生过双胞胎的人都说她这肚子太大,两个孩子肯定都很壮实。还有两个多月才能生,现在总是呼吸困难,行动费力,她真不知道怎么才能熬过去。 奶娘和稳婆都是芳姑姑亲自挑选的,怕有人从中做怪,现在就让这些人住进了沐雪斋,吃喝月度相当于主子,她们的家人也都由萧怀逸统一安排了。 这段日子,萧怀逸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下人们伺候得也很尽心。除了怀孕令她吃得多、睡不好,压力很大以外,她心无旁事,日子过得平安踏实。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时间如指尖的清风,不着痕迹地滑过。遍地花黄的九月悄然而逝,枫染流丹的十月伴随初冬的凉风飒然飘来。 萧怀菱的婚期订到十月下旬,因江东到京城路途遥远,水家接亲的人已经到达了京城。萧怀达和白迎蓉是萧怀菱的亲哥亲嫂,由他们去送亲,又选了几位老诚可靠的管事与他们同去,过两天就要起程了,现在正进行最后一次检查。 敏维的婚事也订下了,九月过了小礼和茶礼,十月温家就要过大礼,因为要办萧怀菱的婚事,萧家想往后拖延一个月,十一月再过大礼。 可温家不同意,派媒人来说和,非要十月过完大礼,十一月就想成亲。还到处说十一月是司天监选定的吉月,对温祥熙和敏维都是富贵双全的月份。 明珏早已收到消息,不是十一月是好日子,而是温家等不及了。 别看温祥熙只有十五岁,因得温显宗喜欢,在温家很受宠爱。现在,他房里早已有十几个丫头,怀孕的就有四五个,月份最高的丫头下月就要生了。 温祥熙是温显宗的重孙,他再有了儿子,温家就五世同堂了。大秦皇朝的习俗认为五世同堂是大富之数,哪怕是丫头的孩子,也一定要生下来。 孩子不能没有嫡母,所以,温家要赶紧给温祥熙娶个正妻。敏维还小,初癸刚至,不能圆房,她的责任就是给温祥熙的孩子当嫡母。 明珏得知这些消息,却没有告诉萧怀逸,怕萧怀逸阻拦。敏维心高,愿意嫁到名门旺族,温家正好适合她,让她过去“享受”几天,她就知道滋味了。 敏维的亲事是由萧老太促成的,惹出麻烦,让萧家丢了人,正好借这个机会教训萧老太。老虔婆就是打不死的小强,打压一次,安份一段日子,就会再次跳出来折腾。接回温玉娥,她多了一个帮凶,两人正好狼狈为奸。 萧怀菱成亲了,敏维的大礼也过了,就等下月成亲了。萧家虽说一年要嫁掉两个女儿,办两桩喜事,却没有喜庆的气氛,依旧沉默如常。 明珏的预产期是十一月上旬,还有几天,她天天掰着手指算日子。伺候她的下人都换成了干净爽利、身强力壮的婆子,因为丫头根本就弄不动她。 现在,她一切生活都不能自理,连躺在床上睡觉,身边都要有人。她的肚子太大,没人帮忙,她躺不下、起不来,也翻不了身。睡觉都不能自理,其它事自己都做不了,随时都需要人照顾,胳膊抬不起来,吃饭喝水都要有人喂。 “央央,央央,你说乖宝宝,乖宝宝……”明珏坐在结实的木椅上,双手摸着肚子,一脸幸福,小家伙知道她高兴,又游动踢打,玩得很尽兴。 央央奸笑几声,飞到明珏身边,很不给面子,高声鸣叫:“傻宝宝、傻宝宝……” “这死鸟就欠打。”朱艳跟央央有仇,来把扫帚就去追打央央。 明珏听一人一鸟对骂,正看得高兴,忽然肚子里一阵坠痛,疼得她好象浑身抽筋一样,又喘不过来了,憋得红头胀脸,不由大叫出声。 “快来人,快告诉侯爷,叫大夫,夫人要生了。” ------题外话------ 投一万二催更票的妞们,你们被无视了,呜呜…… 今天本想多写一千,实在难受,写不成了。 明天要生了,幸福来临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儿子,来得真是时候 根据她怀孕前最后一次癸水结束的时间计算,她离预产期还有四五天。 两三个月前,她就常常感觉肚子发硬发紧,有时候微微下沉。她知道这是宫缩,就按芳姑姑教的方法,吐纳呼吸,放松身体,缓解紧张情绪。 最近十来天,宫缩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间隔越来越短,有时候会感觉到肚子往下坠。这两天,她每次宫缩都伴有强烈的阵痛,可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今天不一样,她宫缩阵痛已经持续一刻钟了,疼得她浑身发紧,好象要骨断筋折一样。她双手摸向肚子,小手小脚也不踢打她了,两小家伙大概都顾不上了。 产房就设在主院的厢房,都布置好了,稳婆和助产婆也都到位了。下人们七手八脚把她抬进产房,稳婆和助产婆都跟进去了,田妈妈指挥丫头婆子做好准备。 “明珏,明珏,你怎么样?”萧怀逸象一阵风一样跑进院子,听到明珏喊痛的声音,他很着急,顾不上更衣洗漱,就一头扎进了产房。 “侯爷,您先出去,容老身给夫人检查一下。” 萧怀逸被稳婆推出来了,门在他身后关上了,急得他站在门外直跺脚搓手。 他曾经有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出生时,他都没守在家中,不是打仗就是练兵,对于孩子出生没什么感觉。这次不一样,从明珏怀孕到孩子要出生,他除了去漠北两个多月,就一直守在她身边,能切实感觉到她快乐、辛苦和希望。 正因为一直守候在身边、也一直有期待,对于明珏因怀孕的欣喜、懊恼、悲哀和幸福,他感同身受。听到明珏在产房里喊痛,他好象身处其中一样。 萧怀逸敲了敲产房的门,轻声说:“明珏,别害怕,我就在外面呢。” 听到萧怀逸饱含深情的安慰声,明珏心一下子踏实了,身体也放松了,痛感在慢慢减弱。她随意放松了身体,大口喘着粗气,双手又摸向了肚子。 “夫人,恕老身无礼,要给夫人检查一下。” 明珏安静下来,点头说:“你不要这么客气。” 刚才见她痛得厉害,又没有马上要生的迹象,稳婆一直在宽慰她,劝她放松身体,却没给她检查。现在,她安静下来,稳婆子跟她告了罪,才脱她的衣服。 “宫口才开了三寸,恐怕一时半会生不了,夫人还是先休息,养足力气。” “流血了吗?” “生之前才见红呢,现在只有血丝。” 明珏点点头,双手放在肚子上,又感觉到孩子在动,好象在用头使劲撞她。 “哈哈……有意思。”明珏哑然失笑。 “夫人笑什么?” “刚才那么痛,一定是两个小家伙在打架,都想先出来。” 稳婆忙满脸含笑冲明珏施礼,说:“恭喜夫人一举得龙凤胎。” 明珏噘了噘嘴,没说话,她也希望是龙凤胎,一下子儿女双全,多美呀!可早有人给她看过了,说她怀的是两个女儿,京城都传开了。 她听到这些传言,心里很不舒服,就私下去问芳姑姑。芳姑姑在太医院服役十几年,主要是给皇族的宫妃贵妇们做产前产后的保健,很有经验。芳姑姑把自己的看家本事拿出来,仔细望闻问切,很遗憾地说她确实怀了两个女儿。 好在萧怀逸根本就不在乎,早给她树立了再接再厉的目标,鼓励她活到老生到老。只要种籽土地还能行,生到八十不算了,任重道远哪! “人家都说我怀了两个女儿,你偏说是龙凤胎,这不是哄我吗?” 稳婆讪笑几声,说:“老身是祝福夫人,夫人心里想,说不定就能成。” “借你吉言,我要是能心想事成,就赏你一副紫金小头面。” 头面指头部戴的首饰,全套头面连耳环、项链和手镯都包括在进去了。小头面只包括头上的首饰,一般包括一只金钗、一只步摇钗、一副花钿、一副耳环。 这几件东西打下来,根据粗细长短不同,至少需要一两多紫金。而紫金的价值是黄金的十倍,白银的百倍,一副紫金小头面值多少钱,无须细算就知道。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夫人一定能生龙凤胎。” 产房里除了这个帮明珏主要接生的稳婆,还有助产婆和侯府的下人,听说明珏要重赏稳婆,都围上来恭喜明珏,祝福她一举得龙凤胎。 “好好好,都重重有赏。”明珏恢复体力,不想再躺下去,说:“扶我起来。” “夫人不能起来,躺着养养精神,到时候有力气生,不吃力。” “别人快生的时候也都躺着养力气吗?” 稳婆有点茫然,忙说:“对呀!老身接生过数千次,哪个都是这样。” “我不想躺着,我听说要想好生,就要多活动,最好上下爬楼梯。” 前世,她一个同学要生产,当时她在医院陪伴,她记得医生也说宫口开了三寸,还不能生,让她那个同学上下爬楼梯活动,说这样宫口开得快,好生。 这个时空的稳婆再有经验,她也认为不如她前世所见的那些科班出身的妇产科医生。所以,她不想躺着养力气,而想去爬楼梯,多活动,到时候好生。 “什么?您……”稳婆瞪大眼睛看着她,产房里其他人也一脸惊诧。 下人拗不过她,帮她穿好衣服,又在她两腿间垫了厚厚的棉纸,才扶着她起来。她感觉到饿了,下人忙端来温热的黄参乌鸡汤、鸡蛋饼和可口的小菜。 萧怀逸见下人往产房里送吃的,也进来了,见明珏又要吃要喝,他重重松了一口气。看明珏现在的神情,就知道信心百倍,不会生到一半没力气了。 “我来喂你。” 明珏咧嘴一笑,说:“你喂就能生龙凤胎。” “那我天天喂你,你保证一年一对就行。” “我是猪吗?” “确实很象,现在。” 见明珏抡起粗重的手要打,萧怀逸忙背对她,让她的拳头落到背上。他端过托盘,喂明珏吃饭,明珏边吃边和他打闹说笑。他喂她喝了一碗乌鸡汤,吃了几块鸡肉,又把小菜卷进鸡蛋饼里,喂她吃了两张鸡蛋饼,这顿饭才结束。 “我要出去爬楼梯。” 听到明珏的话,萧怀逸倒吸一口冷气,又见她一脸坚定,也没阻拦,还摆出一副舍命陪妻子的模样,亲手给她系好衣服,要陪她去爬楼梯。 稳婆和助产婆都很吃惊,下人也几次想阻拦,见萧怀逸同意,她们也不好再说什么。稳婆和助产婆到房里喝茶休息,下人都跟在明珏和萧怀逸身后伺候。 平北侯府里有几座院落有阁楼,但都是木制的,明珏考虑到自己的体重,怕把阁楼压坍了,只好到沐雪斋的后花园的假山上去爬那七八阶石制的台阶。 萧怀逸扶着明珏的胳膊,一旁还有两个婆子搀扶,几人陪着明珏上上下下走动。隆冬天气,寒风凛冽,几人走走停停,半个时辰走下来,就满头大汗了。 “夫人,芳姑姑来了。” 明珏还没说请她到后花园,芳姑姑就一溜小跑过来了,见明珏浑身裹得象一个球,正上下爬阶梯,急得她光打手势,连话也说不出话来了。 芳姑姑终于喘上气来,说:“别、别爬了,快、快下来,你的预产期是今天。” “怎么变成今天了?” “我问你来癸水的日子,你、你告诉我的是结束的那天,你……” 没等芳姑姑说完话,明珏一声尖叫,弯下腰,双手搂住肚子,疼得呲牙咧嘴。 “快,快把她抬回产房。” 田妈妈怕明珏突然疼起来,就准备了美人榻,上面铺着厚厚的绒毯和棉褥。 众人把明珏抬上美人榻,盖好棉被,身强力壮的婆子抬起美人榻,健步如飞,向产房走去。稳婆提前接到了消息,早已做好的准备,就等明珏回来呢。 婆子将美人榻抬进产房,又把明珏抬到产床上,才退出去。稳婆不停安慰明珏,又指挥几个助产婆替她收拾,指挥侯府的下人做进一步准备。 “见红了,快――” 一阵又一阵的剧痛传来,肚子上好象挂了千金坠,正在狠狠向下扯。明珏痛得嗷嗷乱叫,若不是有人固定了她的身体,她早疼得满床打滚了。 她怕自己痛得失去意识,狠命掐自己的手心,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女子的初夜,女人第一次生孩子都是此生难以忘怀的第一次,无论怎么疼痛,都是难得的记忆。她想细细品味体尝,每一个瞬间都会成为她前生今世难得的印记。 萧怀逸搓手皱眉,又是担忧、又是期待,在产房外走来走去,须臾片刻也安静不下来。明珏进到产房有一刻钟了,他也挪动了一刻钟了,好象一停下来就会被恐惧包围一样。明珏喊痛的声音传来,一声又一声,好象砸在他心上一样。 平北侯府各房都派了人来,连旁支都有人来了,她们都是打着看望的幌子来打探消息。整个京城都知道明珏怀的是女儿,而且是两个,但她们都想见证这历史性的时刻。其中不乏有心之人,想看到萧怀逸失望的表情,心里暗自痛快一把。 袁氏派了两个婆子来,陆轻灵又亲自来了,一会儿,小白氏也赶来了。见萧怀逸守在产房门口,她们都不敢靠近,丫头把她们请到对面的厢房休息喝茶。 一声清亮的孩啼声传来,众人脸上莫名的兴奋,都支起耳朵细听。萧怀逸两拳一碰,心突然放松,他长吁一口长气,刚想进产房,稳婆就迎出来了。 “恭喜侯爷,是一位小姐。” “太好了,我进去看看她们。” 众人听说是个女孩,各有表情、各怀心思,这是她们意料之中,但萧怀逸真心高兴的样子却在众人意料之外,致使她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怀逸进到产房,见明珏精神很好,才放下心,柔声细语安慰她。助产婆把孩子抱给萧怀逸看,萧怀逸接过孩子,不由皱眉,这孩子很精神,却很瘦小。 “来,看看我们的女儿。”萧怀逸把孩子抱给明珏。 明珏摸着孩子的手,感觉很小,问:“孩子有多重?” “回夫人,刚刚五斤。” “怎么这么小?”明珏着急担心又纳闷,她摸向自己的肚子,她那么大的肚子,大夫和稳婆都说孩子个头很大,这头生的孩子怎么这么小呢。 “回夫人,刚才芳姑姑给孩子检查过了,说孩子身体很好,精心喂养,很快就胖起来了。”稳婆想着明珏承诺她的紫金小头面,忙说:“这双胞胎若头一个是女儿,个子小,第二个肯定是儿子,又白又胖的儿子。” “那可太好了,本侯和夫人都高兴,一定要重赏你们。” 明珏抚着肚子,笑得欣悦幸福,说:“田妈妈,你告诉朱艳拿一套紫金小头面和几根紫金钗来,若我生下儿子,紫金小头面就赏给稳婆,各位助产嬷嬷一人一根紫金钗,除了府里固定包的赏银,再赏她们一桌十两银子的席面。” “是,夫人。”田妈妈出去准备。 稳婆和助产婆见明珏这么大方,忙跪地谢恩,满嘴吉祥恭贺的话,说得都快口吐白沫了。有的助产婆已开始求神告佛,保佑明珏下一个一定生儿子。 “明珏,先给咱们的女儿取名字,那天我跟你说的那几个字,你记得吗?” “记得,她这么瘦,就叫敏纤吧!” 明珏因肚子里还有一个,不敢坐起来,只让萧怀逸把孩子抱到她面前,她亲了亲女儿柔嫩的小脸蛋,满脸浓郁的爱意和幸福的笑容。 萧怀逸亲了亲女儿,把孩子递给奶娘,又伏到产床上,亲吻明珏,低声跟她说话。明珏正笑得开心,一阵剧痛传来,她忍不住大声嚎叫。 “侯爷快请出去,夫人又要生了。” “明珏,你……”萧怀逸见明珏虽然疼,脸上仍有笑容,就放心出来了。 奶娘抱着敏纤出来,好多人都围上来看,奶娘怕孩子冷,忙抱进屋里。小白氏、陆轻灵和几个体面的仆妇跟进去,绞尽脑汁夸赞孩子。 萧怀逸听到敏纤的哭声,刚想进屋去看,几声尖细的哭声从产房传出来。萧怀逸忙转向产房门口,众人也拥过来,都想第一时间知道这胎是不是儿子。 稳婆出来,脸上的笑容很夸张,也很僵硬,看向众人的眼色很不对劲,心里默念:亲爱的紫金小头面,永别了,十两银子的席面,再会了。 “恭、恭喜侯爷,夫人又、又生了一位小姐。” “好,太好了,我去看看。” 众人不咸不淡恭贺了几句,说着不冷不热的闲话离开,回去给各自的主子报信了。那些主子们听说明珏头一胎生了两个女儿,或是高兴,或是感叹,或是兴灾乐祸,并不重要。关键是即使明珏生了女儿,萧怀逸也很喜欢,这就足够了。 稳婆在产房外面叹了一口气,脸上堆起笑容,进到产房。几个助产婆也一脸不悦,比她们自己生了女儿还难受,求神拜佛不管用,神佛根本不买她们的面子。 明珏又累又困,知道第二个也是女儿,她心气不旺,很想睡一觉。可二女儿的哭声虽说尖细柔弱,却很持久,从生下来就一直在哭,好象很委屈、很不情愿一样。明珏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微微皱眉,很想揍这个女儿一顿。 “来来来,乖女儿,找爹来。”萧怀逸从助产婆手里接过孩子,又哄又逗。 “这么爱哭,就叫她敏缇吧!再啼哭,就把她扔出去。” “叫敏缇可以,不能扔出去,这孩子跟我投缘,我一抱就不哭了。” 萧怀逸两只大手托着敏缇转了几圈,敏缇很快就破泣为笑了,嘴角还露出两个小酒窝。萧怀逸很高兴,忙抱给明珏看,一直说敏缇长得象他。 明珏摸了摸敏缇,感觉太瘦小,问:“敏缇有多重?” “回夫人,四斤半,芳姑姑检查了,说心脉没问题,就是瘦弱,需慢慢调养。” “啊?怎么这么小呀?” 明珏深皱眉头,她这么大的肚子,竟然生了两个这么小的孩子,真是郁闷。 “不要着急,很快就长大了,我们的敏缇快快长大,长大了爹教你练武功。” 萧怀逸见明珏很累,就让她休息,他亲自抱着敏缇带奶娘一起回了卧房。明珏在产房里睡着了,稳婆就指挥婆子将明珏抬回卧房,又嘱咐下人好好伺候。 芳姑姑见明珏情况正常,给她开了几张药膳的方子,就走了。大夫要进来诊脉,明珏睡着了,萧怀逸不愿意让人打扰她,让大夫等她醒了再诊脉。 田妈妈让厨房摆席面,款待稳婆和助产婆,又安排了明珏产后的杂事。萧怀逸让下人给稳婆和助产婆封赏,银子比她们预想的还要多,只是少了紫金首饰令她们不是太高兴。生什么她们说了不算,也怨不到谁,只可惜了好首饰。 孩子的房间早就准备好了,各自的奶娘带着孩子去休息喂奶了。萧怀逸吃了些东西,就到卧房陪明珏了,见明珏正睡觉,他坐到床边,默默守候。 …… 崇禧堂内隐隐散发出喜气,并不是因为敏维过几天要出嫁,而是因为明珏生了两个女儿。她们高兴欢悦,并不是为明珏祝贺,而是带有恨意的兴奋。 萧老太靠坐在软榻上闭目深思,温玉娥跪在软榻上,帮她揉腿。萧老太长吁一口气,挡开温玉娥的手,睁开眼睛,眼底流露出阴涩的精光。 奶娘抱了一个几个月的小男孩进来,正是碧珠所出的儿子,现在寄养在温玉娥名下,取名敏纾。这个孩子出生在七月,到现在有四个月了,个子很大。 “纾哥儿,来,让重祖母看看你。”温玉娥抱过孩子,让萧老太看。 萧老太逗弄敏纾,满意微笑,说:“这孩子越来越象他祖父,真讨人喜欢。” 温玉娥长叹一声,说:“讨人喜欢有什么用?不是正而八经的嫡出。” “怎么不是嫡出?养在你名下不是嫡出吗?我说他是嫡出,他就是嫡出。纾哥儿现在是侯爷唯一的嫡子,也是长房唯一的嫡子,立世子的首要人选。” “夫人还很年轻,侯爷又宠她,肯定会生出嫡子的。” 萧老太没说话,又闭上了眼睛,满脸沉思,心里暗暗发狠。明珏头一胎生了两个女儿,确实以后还会生,若是还有一点办法可用,她就会千方百计不让明珏再生孩子。萧怀逸对明珏保护得太好,她心里恨得发狂,却无计可施。 温玉娥见萧老太陷入沉思,忙把敏纾递给奶娘,低头垂眼,继续给萧老太捶腿,心里暗自得意。以将来五皇子登基,让萧贵妃和温贤妃两宫太后并尊,永保萧家荣华富贵为条件引诱萧贵妃和萧老太,确实效果显著。 萧贵妃现在宫中一心帮温贤妃扫清势力,萧老太把温玉娥接回平北侯府,又对她宠信疼爱。现在最让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头疼的是他们在朝堂尚未控制萧怀逸,而在他们看来,不能控制萧怀逸的原因就是因为有明珏的存在。 敏维过几天就要嫁到温家,萧家和温家的联系就更紧密了。不管萧怀逸怎么想,至少在别人看来,温家和萧家已经结成了同盟,五皇子离宝座又近了一步。 现在,温家要筹划怎么让萧怀逸把敏纾立为世子,这也是令温玉娥心焦的问题。敏纾虽然不是她所出,却养在她的名下,碧珠死了,她是这孩子唯一的母亲。 想到孩子,温玉娥就恨死了明珏,若不是明珏到处造谣说她怀的是女儿,她也不会下狠手打掉自己的孩子,没想到打下来是一个成型的男胎。 更让她心痛的是她打掉孩子的办法太猛,之后,又没好好调养,下体淋漓不止几个月,她已经不能生养了。所以,此次她重回萧家,对萧怀逸的宠爱看得并不重了。她想得到权利,想帮家族和五皇子实现目标,就能保住她的富贵尊荣。 温家都非常关注明珏,得知明珏怀孕,他们很想知道明珏会生什么。明珏怀孕刚四个月,他们就千方百计找人来看,想知道明珏是不是怀的儿子。 诸多太医、大夫和稳婆都确定明珏怀的是两个女儿,温家才放心谋划,让温玉娥带碧珠所出的儿子回萧家,就是奔世子之位来的。 他们到处散播明珏怀了两个女儿,是想让明珏也步温玉娥的后尘,自己打掉孩子。可明珏不但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还为自己怀了两个女儿高兴。 明珏生了两个女儿,肯定还会生养,温玉娥现在想的是怎么让明珏再也不能生养了。到时候,明珏没有儿子,只能从旁支过继,而敏纾是萧怀逸亲生的。有亲生就不能选旁支,否则连萧老太这一关都过不了,爵位当然就非敏纾莫属了。 萧老太冷哼一声,说:“带上纾哥儿,我们去看看洛明珏生的两个女儿。” “是,老太太。”温玉娥忙给奶娘使眼色。 “侯爷明年就满三十岁了,他袭爵十年了,也该立世子了。我这次去就给他限定时间,若洛明珏一年之内生不出儿子,就必须立纾哥儿为世子。”萧老太阴笑几声,又说:“我该做的都做了,纾哥儿能不能当上世子,就看你了。” 温玉娥明白萧老太的意思,萧老太给萧怀逸限定了生儿子的时间,就是想让她动手,一年之内不让明珏生出儿子,最后永远不能再生。温家后院的阴招层出不穷,她现在不方便回府求援,只能细细谋划,从长计议。 …… 明珏睡了半个多时辰就醒了,饿醒的,生下两个女儿,她吃了很多东西才睡觉。这就么一会儿,又饿得她前胸贴后背了,再不吃东西,她会饿断了气。 萧怀坐正坐在床边,听说她要吃东西,忙让下人去准备,亲自喂她吃。明珏的肚子减去了一半,好象卸掉包袱一样,手脚都能活动自如了。 “我肚子为什么还这么大?人家生完就没了。”明珏边吃边摸自己的肚子。 “哪能生完就没有了?生完孩子,肚子也要胖很长时间。”萧怀逸正喂她吃东西,摸了摸她的肚子,说:“没准肚子里还有,还要生。” “有什么?” “孩子呀!还能是什么?” 明珏放声大笑,说:“没孩子,有肠子,肠子可生不出来。” 萧怀逸喂明珏一口饭菜,自己也吃一口,两人边吃喝边说笑,正高兴呢。听到萧老太和温玉娥说话的声音,两人都皱了皱眉,吃喝说笑的兴致顿时消失。 “我出去看看,你好好休息。” “别理她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明珏生产时,萧老太派来了几个低等下人,都是来打探消息、看热闹的。按道理说明珏在为平北侯府生产嫡子女,萧老太无病无痛,本应该自己过来看看。 可她没来,连个体面的仆人都没派来问一声,得知明珏生了两个女儿,她现过来,还带了温玉娥和敏纾,不是过来看热闹、蓄意挑衅吗? 萧怀逸迎出来,应付着冲萧老太行礼,温玉娥带下人给萧怀逸行礼后,示意奶娘把敏纾抱给萧怀逸。萧怀逸嫌恶皱眉,一眼也不看敏纾,沉下脸问她们的来意。奶娘见萧怀逸根本不理会敏纾,忙把孩子抱回来,给温玉娥使眼色求援。 “侯爷,妾身陪老太太来看夫人的女儿,怕纾哥儿哭闹,就把他带来了。” 回到平北侯府这几个月,温玉娥只在萧老太房里见过萧怀逸两三次。这段日子,她以敏纾生病、她有病等各种借口让人请萧怀逸到荣威院,都被拒绝了。 因敏维刺伤明珏一事,平北侯府查得很严,她怕被人揪住尾巴,也安份了许多。听说明珏生了女儿,又有萧老太撑腰,她又要寻衅滋事了。 萧怀逸根本不请萧老太等人进屋坐,直接问:“老太太来这里有什么事?” 萧老太见萧怀逸脸色不好,很不客气,抬高声音,说:“纾哥儿也是你的儿子,养在平夫人名下,就是正而八经的嫡子,你什么时候正眼看过他?洛氏生了两个赔钱货,你倒是捧在手心里,你心里还有没有家族大业?” “老太太不说女儿是赔钱货,我还不知道,原来老太太也是赔钱货。”萧怀逸冷笑几声,又说:“老太太年岁不小,还是少操心,家族大业不用你多管。” 明珏在卧房里,听到萧老太的话,气得心脏乱跳,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跟萧老太一向都不遇眼,只是没想到萧老太在她刚生产之后,就来说这番话。 “把那老骚货给我赶出去,我自己能养活,我生什么关她P事?” “夫人,您别生气,奴婢去说。”紫竹一马当先,面带冷笑往外走,她一直在别苑打理生意,知道明珏要生产,怕别人不得力,她才过来伺候。 萧老太气得脸色泛青,“你、你忤逆不孝,你……” 萧怀逸冷哼一声,说:“我忤逆不孝,老太太尽管去告我,请便。” 紫竹出来,冲下人挥了挥手,高声说:“夫人有令,把老骚货赶出去,沐雪斋不是茅房,什么脏的臭的都来,真是恶心,你们聋了?还不赶人。” 温玉娥不敢惹萧怀逸,见紫竹打着明珏的旗号大骂萧老太,她心里不愤,又想讨好萧老太,就指挥她的仆人打骂紫竹,被沐雪斋的下人拦住了。 听到紫竹的话,萧老太浑身哆嗦,指着紫竹,斥呵:“打、打出去。” 紫竹满不在乎,“我又不是平北侯府的下人,你凭什么打我?骂你活该。” 萧怀逸以赞赏的目光看了紫竹一眼,说:“老太太若没事,就请回吧!你这么大的年纪,辱人不成反被骂,若传出去,你不觉得丢人,我还颜面无光呢。” “你、你……”萧老太气得说不出话了。 温玉娥怕萧老太气昏,忙扶住她,说:“老太太,您别生气,纾哥儿……” 萧老太喘了几口粗气,平静了一会儿,说:“我、我给你一年的时间,若洛氏生不出嫡子,就立纾哥儿为世子。你若敢不同意,我就请族中长老出面,为纾哥儿证名,请贵妃娘娘奏请皇上,立纾哥儿为世子,由不得你做主。” 萧怀逸脸如寒冰,扫向萧老太等人的目光如寒铁利剑,咬牙说:“老太太既然这么好管闲事,我自会给老太太一个‘惊喜’,希望老太太别后悔,你……” 明珏喊痛的声音传来,萧怀逸大吃一惊,以为明珏受了萧老太的气,才引起身体不适,忙向卧房跑去。进到卧房,看到丫头婆子正慌里慌张、七手八脚把明珏往美人榻上抬。他忙询问原因,下人乱成一团,连回答他问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婆子抬起明珏,又向产房奔去,田妈妈才告诉他说“夫人又要生了”。 萧怀逸惊呆了,“什么?又要生?她……” 田妈妈很高兴,顾不上跟萧怀逸多说,就去忙碌了。萧怀逸从愣怔中清醒过来,知道明珏还要生,一个箭步从卧房蹿出来,落到产房门口。 稳婆、几个助产婆和两个大夫正在产房对面的厢房吃酒席,听说明珏好象还要生,忙丢下碗筷,匆忙净手漱口,一溜烟向产房跑去。 萧老太跟萧怀逸起了冲突,气很咬牙切齿,正想带温玉娥等人回去,另想办法制服萧怀逸。见明珏又被抬进产房,她们都很吃惊,撵也撵不走了。 明珏的肚子痛得翻江倒海,但她连生了两个,对这种痛已经熟悉了,不再那么大惊小怪。刚被抬上产床,她还没躺好,就感觉有东西从肚子里往外流。 她赶紧去抓自己的手,挪动身体,稍一用力,就听到洪亮的大哭声传来。她缓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下子就睡着了。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是位公子,又白又胖的公子。”稳婆抱起高声啼哭的孩子,看了看,激动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在产房里就高声喊起来。 亲爱的紫金小头面,原来你并没有走远,我还以为这辈子跟你相聚无期,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满天神佛,终于让我抓住了你,啦啦啦啦…… 两个助产婆扶起正在心里欢喜高歌的稳婆,一起到门外给萧怀逸报喜去了。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夫人又生了一位公子,哈哈……” 萧怀逸愣了一下,忙大步跨进产房,从稳婆手里小心翼翼接过儿子,仔细看了看,额头抵在孩子身上,笑得浑身上下直哆嗦,连声音都在发颤。 原来明珏怀的是三胞胎,见第三个是儿子,他高兴得无以复加。这并不是因为他多么希望明珏生儿子,而是这个儿子来得太是时候了。 “乖儿子,你真给爹争气,太好了。” 稳婆、助产婆和产房里伺候的下人又一次给萧怀逸道喜,萧怀逸叫田妈妈进来,嘱咐她该赏紫金首饰的赏紫金首饰,该赏银子的赏银子,人人都有赏。 萧怀逸见明珏睡着了,在她脸上亲了亲,没打扰她。他亲手包好孩子,把孩子裹进他的衣服里,不时逗弄哄闹,轻轻将孩子抱出产房。 “老太太的一年之期太长了,只需一刻钟,我就有嫡子了。” ------题外话------ 先生两女儿,再生一个儿子的情节,我想了好久,亲们没猜对吧? 注意:我没生过孩子,更不知道多胞胎孩子怎么生。 我问了度娘,答案若干,例如宫缩之类,我用了一些。 生孩子之前爬楼梯是夜纤雪说的,她说医生让她那么做,宫口开得快。 素素雪说有人生孩子难产,有人生孩子象便秘,一使劲就拉出来了。 有问题就去拍她们,哈哈…… 第一百九十八章 孩子,可爱的小玩意儿 淑仪夫人一胎生三个、两女一子的消息当天便传开了。大街小巷、犄角旮旯、朝堂官场、深宅内院,凡三人成群,两人成伙,肯定是在议论明珏生孩子的事。 三胞胎呀!胡子花白的老太医捧着医书感慨,这可是几十年没遇到事了。褶皱从生的老稳婆踮着小脚到处宣传,她为几千人接过生,这是第一次遇上。 关键是生产顺利,就疼了几次,从肚子疼到生完也就是三个时辰。而且三个孩子都很健康,除了中间生的女儿心脉弱一些,另外两个虽说份量不重,但都很精神、很壮实。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女双全,真是福气。 消息传得沸沸洋洋,整个京城都洋溢着一股喜气。即使不是自己生的,这种几十年不见的稀罕事能活着遇到,而不是听别人说历史,总会情不自禁的高兴。 有人真心高兴,有人当喜事去传,有人当笑话去听,有人则嫉妒和怨恨。孩子出生的第二天,便有歹毒之人到处散播说生三胞胎是大凶之兆,因为“三”同于“散”,留这三个孩子在人世会危及家族荣耀和社稷安康。 不用查,就知道这些居心险恶的谣言是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编造出来的。就因为这些谣言,萧怀逸特意上奏折请启明帝下旨,命司天监为三个孩子测算。 司天监只负责给皇族的子女测算生辰八字、喜日吉日,或夜观天象,测算国家大事。别看萧家是名门旺族,没皇上的旨意,是请不动司天监的。 孩子出生在十一月初八,两个女儿生在末时,儿子生在申时。司天监的测算结果则是两个女儿都是富贵之命,会平安喜乐一生,而儿子则是安邦定国的栋梁之材。这消息从朝堂传出,很快就波及京城,那些别有用心的谣言不攻自破。 生下儿子,明珏在产房里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起来,睡了十几个时辰。中间她喝了六次水、吃了五顿饭,排泄了三次,睡得天昏地暗。 生完孩子就等于卸掉了包袱,肚子下去了,四肢也活动自如了。又睡了一天一夜,养足了精神,吃饱喝足,明珏感觉又轻松又痛快又舒服。 可是,好不容易生下孩子,不如意的事也多起来。她想洗澡,不行,必须一个月之后才能洗,再脏也要忍。她想出去活动活动,透口气,不行,必须在床上呆够一个月才行。这都是她生孩子之前的基本待遇,现在,全部取消了。 她也知道下人们是为她好,可若让她在床上脏兮兮地窝一个月,她感觉自己会疯掉。最后,在萧怀逸两方周旋之下,她才要到了一点点小小的权利和自由。 生完孩子五天之后,她可以下床活动,但不能走出卧房。七天之后,可以让丫头帮她擦洗身体头发,但不能洗澡。附加条件是她每天在床上的时间不能少于十个时辰,吃喝拉撒睡几乎占据了她的全部生活,不能有丝毫懈怠和马虎。 明珏怀孕的时候,大夫、稳婆,连同芳姑姑都说她怀的是双胞胎。她提前让人收拾了两个房间,奶娘、丫头及孩子的一应使用物品也备下了两份。生到最后,又多了一个儿子,房间、人手要重新安排,婴儿的使用物品也要再加一份。 她原计划给一个孩子准备两个奶娘,提前挑好了六个,四个是固定的,还有两个备用。这样一来,两个备用的奶娘也转能固定的了,正好安排给儿子。 萧怀逸进来,看到明珏正靠坐在床上数手指,微微一笑,问:“睡够了?” 明珏点点头,说:“我想看看儿子,你去抱过来。” “不想看女儿吗?呵呵,我全给你过来。”萧怀逸脱掉外衣,坐到床边,在明珏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握着她的手,说:“我给儿子取名敏练,好听吧?” “敏练?好听,对了,明天该洗三了,准备好了吗?” “我昨天就吩咐管事准备了,你不用费心,我去抱孩子过来给你看。” 明珏用力点头,柔媚的大眼睛满含笑容,圆润的脸庞流露出幸福的神采。这三个孩子是她在这个时空血脉相连的亲人,又何尝不是她的三个小玩意儿呢? “来来来,咱们去看你们的娘亲。” 萧怀逸两只胳膊抱着三个孩子,不偏不倚,步伐稳健,连走边逗他们。成堆的奶娘丫头拥簇着萧怀逸,也跟进了卧房,对明珏又是问候、又是恭喜。 明珏身体靠向床里,丫头忙铺平了床,让萧怀逸把三个孩子并排放到明珏身边。明珏亲亲这个,摸摸那个,脸上满含母爱温情的笑容荡漾开来。 紫竹怕明珏嫌烦,使了眼色,让伺候孩子们的丫头全退到了外间,只留下几个奶娘。明珏跟奶娘询问了各个孩子的情况,又向护理婆子问坐月子的事。 负责护理明珏的婆子夫家姓杜,五六十岁的年纪,也是干净爽利的人,年轻时也曾在太医院服役,对护理产妇和婴幼儿极有经验,是芳姑姑介绍来的。 杜嬷嬷正给明珏讲坐月子需要注意的事项,敏练突然哭开了,听起来他哭得很委屈、很伤心。明珏的心微微一痛,忙把敏练抱在怀里,又哄又逗。 “怎么老哭呀?”明珏很心疼,自己都快哭了,其实孩子也没哭几声。 “夫人放心,练哥儿身体没问题。”杜嬷嬷又给敏练仔细检查了一遍。 萧怀逸接过孩子,问:“是不是饿了?他今天吃奶了吗?” 明珏掩着嘴笑起来,她都没想到孩子饿了,萧怀逸这奶爸要比她细心得多。 奶娘忙抱过敏练喂奶,说:“练哥儿今天早晨排了胎便,从出生到现在,奴婢一共喂了他六次奶,喝了几次清水,他每次吃奶都不多,水倒喝得不少。” 敏练吃了几口奶,头就歪到一边,不吃了,又开始哭。萧怀逸忙把孩子抱过来,在怀里轻轻掂摇,又让下人赶紧去请大夫。杜嬷嬷向两个奶娘详细询问了敏练的情况,又看了孩子的情况,告诉明珏和萧怀逸说孩子一切正常。 “正常怎么会哭呢?”萧怀逸很着急,可敏练并不买账,声音越来越大。 “把孩子给我。”明珏接过敏练,解开外衣,让孩子的头靠在她的左乳下。 前世,她陪同学到医院生孩子,听医生说孩子在母体里十个月,早已习惯了母亲的心跳,闻惯了母亲的味道。孩子哭,除了生理原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没安全感,贴近母亲的心脏,只要他感觉安全,就会平静下来。 果不其然,敏练贴近明珏的心脏,片刻功夫就不哭了。他的小脑袋一个劲蹭明珏的左乳,蹭得明珏痒痒麻麻。他冲明珏挥动着小胳膊,嘴里哼哈有声,眼角挑起浅浅的笑容。他这模样象极了萧怀逸,尤其是萧怀逸在干坏事的时候。 “你们都去歇着吧!我照看他们三个。” 杜嬷嬷忙说:“那怎么行?夫人正坐月子,不能劳累。” 奶娘们也齐声说:“夫人第一次生产,又是多胞胎,一定要注意休养。” “没事,就一会儿。”明珏给紫竹使了眼色,说:“你去招待各位妈妈休息。” 紫竹会意,忙把奶娘们带到卧房外面的暖榻上,与明珏的床榻隔了一架十六扇屏风。明珏见杜嬷嬷不放心,忙笑了笑,也好言把她打发走了。 萧怀逸正逗敏纤和敏缇玩,见明珏把人都打发走了,问:“你要干什么?” “我要给他们喂奶。” 明珏小心翼翼把敏练放下,她身体靠在软枕上,坐正了,解开衣服,又把敏练抱到胸前。她左右比划了几下,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喂敏练吃奶。 这个时空,有钱人家的女人生了孩子,为保持身材,且又怕劳累,都是请奶娘喂养孩子。明珏是名门旺族的贵妇,就更不需要她亲自喂奶了。 哺乳是女人的一辈子的经历,应该体尝。她想亲自喂养孩子,可她一下子生了三个,胸前那两只虽说现在已经长成大柚子,也不够三个孩子吃呀! 可她还是想尝试,哺乳是母亲与孩子最直接的交流方式,无可取代。 “你有奶水吗?”萧怀逸看她一本正经的姿态,满脸无奈。 “现在还没有,过两天就有了,顺利的话明天这时候就有了。” “那你现在让练哥儿吃什么?” 敏练扎在明珏怀里,吮吸得不亦乐乎,踢腾着手脚,小脸上浮现满足的微笑。 “什么也没让他吃,我正拿他练习呢。”明珏的语气坦然得无以复加。 萧怀逸陷入极度无语状,好半天,才苦笑哀求,说:“你饶了他吧!拜托了。” 明珏很不悦,“你怎么听你说话这么别扭呀!好象我虐待你儿子似的。” “你说呢?”萧怀逸不想跟明珏多说,直接叫奶娘们过来,抱孩子们出去。 小玩意被“抢”走了,明珏噘着嘴,翻着卫生眼球扫射萧怀逸,只差媚眼飞刀了。萧怀逸嘴角勾起浅笑,也不理会她,靠在床头,顺手拿起一本书看。 丫头进来,说:“侯爷、夫人,平夫人要来见侯爷,被奴婢拦住了。” “她有什么事?”萧怀逸的语气满含不悦。 “平夫人来问敏维小姐的嫁妆,她说府里的小姐出嫁,公中的嫁妆都是四千多两,她按例备好了。”丫头把嫁妆单子递给萧怀逸,又说:“她还说六小姐出嫁长房贴补了两千两,夫人又贴补了五百两,是不是也给敏维小姐按这个例。” 明珏冷哼一声,没等萧怀逸开口,她就说:“不能按六小姐的份例,六小姐是嫡出的,又是远嫁,长房从帐上贴补她两千两银子,是我、太太和七奶奶都同意的。至于我个人贴补她的五百两,那是我的私房,愿意给谁是我自愿。” 萧怀逸都没看嫁妆单子,就丢到了桌子上,说:“就按夫人的意思答复。” “奴婢遵命。” 萧怀菱出嫁,长房确实又贴补了两千两银子,那也是有条件的。白迎芷嫁给萧怀达,白家给的嫁妆也不少,除了财物,还有一个小庄子,她死后都归到白夫人名下了。白夫也无心打理,就把庄子交到公中,给萧怀菱另换了两千两银子。 明珏给萧怀菱添了五百两银子,说明让白迎蓉掌管分配。白迎蓉一直听明珏的话,那些银子是对她的奖励,花到萧怀菱身上只有一小部分,众人都明白。肉烂在锅里,反正银子落到了他们这一房,白夫人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敏维的婚期订到十一月十六,还有六七天的时间,明珏正在坐月子,不会去参加婚礼。就算她不坐月子,她也不想踏进温家半步,也会找借口推掉。 不管萧家出多少嫁妆银子,都会变成温家的财物,亏温玉娥还敢厚着脸皮替敏维要嫁妆。明珏早就决定除了府里公中的份例,长房一文钱也不会贴补,她连添箱银子都不出。敏维不值得人疼,她也不怕别人说她这个嫡母可恶。 温玉娥之所以拿着嫁妆单子来找萧怀逸,而不是找明珏,就是希望萧怀逸第一次嫁女,能多给一些嫁妆银子。敏维嫁妆多了,温家既得实惠,又有面子。 萧怀逸能不知道温家娶敏维的目的吗?即使不知道温祥熙屋里已经有几个姑娘待产了,急需敏维去做嫡母,他也知道这是温家拉拢萧家的诡计。 明珏又想睡了,萧怀逸在身边,她不好意思再睡,就想把他打发走。萧怀逸知道她要睡觉,让下人先给她端来吃食,喂她吃饱喝足,排泄干净,才让她睡。 做“功臣”的滋味真不错,生产之前,她手臂活动不方便,吃饭喝茶都有人喂。萧怀逸也喂她,但不是经常的,自从生完孩子,她吃饭喝茶都是萧怀逸喂。 洗三是新生儿的大日子,各地都有这风俗,程序也差不多。孩子出生后,洗三需要用的东西和人手就都备下了,每一件东西、每一个人都是精挑细选的。 明珏想看洗三的过程,她在坐月子,不能下床,洗三就在她的卧房进行。洗三虽说是大日子,前来参加的人除了吉祥姥姥带来的人,其他人都是近亲。 萧家亲戚朋友多,现在又如日中天,明珏一胎生三个也是罕见事,借机前来凑热闹道贺的人很多,因萧怀逸防备严,真正进卧房参与洗三的人却很少。 许氏因洛明环之事与萧怀逸有过节,不愿意来,洛老太太和康氏来了,她们算娘家人。除了她们,还有萧怀蓝和秋月,本家就是陈氏、袁氏和陆轻灵。 白夫人见明珏一胎生了三个,而萧怀达耕耘播种多年,他这么多妻妾连只老鼠都没生出来,她心里不舒服,称病没来。萧老太自明珏生产那日挨了骂,又见明珏生出了儿子,恨得咬牙切齿,不用装病,她是真正气病了。 没有萧老太和白夫人,就会少很多是非,明珏心里也痛快了许多。洗三进行得很顺利,三个小玩意很给面子,进到水盆,一个比一个哭得响,简直是比赛。 宫中按例赐下赏赐,别人家里生孩子只有一份,而萧家一赐就是三份。萧贵妃也象征性赏赐了一些东西,都很普通,萧怀逸就让人直接丢进了库房。亲戚朋友送来的东西很多,其中不乏贵重稀罕之物,萧家一个洗三礼,收获颇丰。 洗三结束,又摆了三天流水席,招待萧怀逸的部属随从、萧家的本家和体面的仆人。醇酒佳酿、珍馐美味,宴似长龙,席如流水,一连热闹了几天才结束。 萧老太见萧怀逸这么重视明珏的孩子,气不过,躺在病床上就开始滋事了。 敏纾同温玉娥一起回到萧家时,还不满一个月,本打算到萧家摆满月酒。当时,明珏和萧怀逸刚回到侯府,明珏就被敏维刺伤了,平北侯府又是搜查,又是清理,敏纾的满月酒就耽误了,为此,温玉娥颇有微词,总鼓动萧老太。 到现在,敏纾已经四个月了,再补办满月酒就显得很牵强了。萧老太就巧立名目,答应给敏纾办一个半岁的酒席,不过,也要等到明年正月了。萧老太已传下话来,让管事看个好日子,正逢敏纾半岁,要广请亲朋,为敏纾补办满月酒。 明珏听到这个消息,说:“半岁还能补办满月酒,真是什么新鲜事都有。” 萧怀逸挑嘴一笑,满脸蔑视,说:“是我同意的,我要给她们一个‘惊喜’。” “有‘惊喜’就好,希望这次之后,她们能老实下来,再安份几年。” 萧老太已年近七十,还能蹦跶几年?再得一次教训,希望她能安份到老死。 从明珏怀孕到生产这段时间,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没少滋生是非。明珏怕影响自己的心情,都忍耐了,也该找个机会同温家决战,分出你胜我败了。 敏练的奶娘小心翼翼进来,说:“夫人,练哥儿又不吃了,喂奶连嘴都不张。” “给我吧!” 明珏抱过敏练,在他屁股轻轻拍了一巴掌,就解开衣衫,亲自喂他吃奶。敏练到了明珏怀里,又拱又蹭,小脸乐开了花,吃得很带劲。 生产之后,两三天就会胀奶,大夫给开了退奶的药,吃完就不胀奶了,也就没奶水了。明珏没吃退奶的药,她想亲自喂养三个孩子,奶水不够,由奶娘接补。 敏纤、敏缇也吃明珏的奶,也吃奶娘的,敏练就不一样了,自从明珏喂他吃了奶,他就不正而八经吃奶娘的奶水了,有的时候连嘴都不张,宁愿饿着,也非等明珏来喂他。明珏没办法,只能给他开“小灶”,他的奶娘都成摆设了。 “以后练哥儿由我来喂,你们帮忙照看就行。” “那怎么行?夫人是贵人,哪能亲自喂孩子?” “没事,我多喂练哥儿,少喂纤姐儿和缇姐,你们的月钱都按奶娘开。” 奶娘的月钱比照看其他下人的月钱高几倍,她们很怕明珏抢了她们的美差。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喂饱敏练,明珏把他放到床上,又让奶娘把敏纤和敏缇抱过来。她把三个孩子都摆好,逗他们笑,让他们哭,一一把玩。三个孩子出生的时间还短,都太瘦小,不好玩,但总比没有这几个小玩意儿强,要不,她坐月子的日子该多闷哪! 她先抱起敏练,逗弄了一会儿,凑到孩子耳边,低声说:“天王盖地虎。” 敏练没反映,眼皮也没抬一下,见明珏亲他,他弯起嘴角,露出笑容,嘴里吐出两个泡泡。明珏放下敏练,又分别抱起两个女儿,玩逗了她们一会儿,说了同一句话。两个女儿吭唧了几声,一点特殊反映都没有。 明珏有点失望,看样子这三个都不是穿来的,她想找老乡,哪那么容易? 她把玩孩子们,揪揪耳朵、捏捏鼻子、抠抠手心、挠挠脚心,先把几个孩子逗乐了。孩子们笑太久,她又觉得没意思,手劲稍重,就又把他们弄哭了。听他们哭了,她又心疼,忙着抱起来,又是喂奶,又是哄逗,直到孩子破泣为笑。 生产二十几天,明珏除了她的基本生活需求,每天固定三次,玩这三个小玩意儿。奶娘们都怕她下手太重,把孩子弄伤,每次盯着她,都不敢眨眼。 明珏嫌她们大惊小怪,她不会对孩子娇生惯养,这几个小玩意儿必须经得起她的考验。把玩他们只是第一步,以后怎么“折磨”他们,她心里早有谱儿了。 终于熬到孩子满月了,她好比坐牢一样的日子也结束了。她足足洗了三桶水,又用花瓣水泡了半个时辰,头发也反复洗了几次,才感觉自己干净了。 明天要给孩子摆满月酒,她要招待客人,今晚先穿好新做的衣服,自我感觉一下。她对着镜子摆出各种姿势,照来照去,镜子里的人陌生又熟悉。 她的身材丰满了许多,消去了少女的青涩纤瘦,增加了少妇的珠圆玉润。她依旧容貌姣美,神采盎然,眉宇间平添了妩媚富贵之气,更显美丽绰姿。 镜子里走来一个人,正笑意吟吟看她,没等她反映过来,就一把抱起她向床榻走去。她挣扎了几下,就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胡茬上印下轻柔的吻痕。 “今天干净了吧?”萧怀逸回应她的吻,问话的声调很暧昧。 “还没有,呵呵。” “我给你检查检查,为什么还没干净?” “哈哈……你别摸,放开。” 生完孩子没几天,萧怀逸就想跟她亲热,那时候还有少量的恶露,她嫌自己没洗澡,很脏,不想影响欢爱的情绪,就严令萧怀逸要忍到她坐月子结束之后。 久别胜新婚,自萧怀逸从漠北回来,他们就一天也没分开过。回到侯府,明珏又受了伤,月份也高了,肚子太大,行动都不方便,别的事就更不能做了。 朝夕相处,却看得到、吃不着,那种忍耐比真正分开还难受。明珏体谅萧怀逸忍耐的辛苦,就答应他坐完月子后天天换花样,争取早日把他喂饱。 “宽松了许多,弹力更好了,也更滑了。” 明珏听到萧怀逸的话,在他背上狠抓了一把,“下来。” …… “不行,再换一种方式吧!被你压我觉得自己不象男人。” ……(为建设和谐社会增光添彩,此处省略一百万字。) 沉霾多日的天空终于露出了笑脸,寒阳低悬,金芒映衬冰雪,艳梅盛放飘香。 直到现在,淑仪夫人生下三胞胎的话题仍被人们津津乐道,已经传为奇谈佳话。谁不想生一次就儿女双全?因此,来找明珏取经的贵妇大有人在。明珏以坐月子为理由,恕不接待,弄得那些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洗三当日,平北侯府大宴宾客,又摆了三日流水席,隆重奢华令人感叹不已。 离满月还有十几天,管事们就开始准备满月酒席的安排,马上要过年了,需提前采买。单子报上来,萧怀逸大笔一挥,就要摆七天的流水席,被明珏拦住了。 两人商量之后决定,备下摆七天流水席需要的银子财物,却只在满月当天摆酒席、宴宾客。剩下的银钱三成施于庵堂寺院,斋僧济道,为孩子乞福。 七成用于救济穷苦百姓,买柴米油盐分发下去,让他们过一个安乐年,为孩子积德。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哄动了京城,平北侯府的善举被人们争相传颂。 满月酒只摆了六十桌席面,比洗三当日还少,前来赴宴的宾客都是平时来往较多的人。而且都是平北侯府下贴子请来的,把巴结奉迎拉关系的人挡在了门外。 启明帝很给面子,赏赐了很多贵重物品,最引人注目的是三对紫金生肖。每只生肖有二两重,打造得栩栩如生,还镶了宝石,装生肖的盒子都价值不菲。 皇上的重赏确定了萧怀逸倍受圣上隆宠的地位,也将满月酒推向了高潮。丰盛的席面,热情的宾客,恭贺声声,笑语阵阵,好一副高门喜事的盛景。 又到了年底产业对账了时候,这段时间明珏最忙,今年的忙碌更胜往年。不只因为她的产业越来越多,做得越来越好,也因为她手下的人员接济不齐。 翠墨比明珏晚生产五天,给萧攀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儿,夫妻欢欣喜悦。虽现在说出了月子,有孩子缠身,也没精力再照看产业上的事了。 紫竹本打算明珏生产时进来伺候一段时间,没想到她也怀孕了。不但不能伺候明珏,因胎儿没坐稳,不能劳累,连明珏产业的账务大权都交给别人了。 伺候明珏坐完月子,朱艳和丝菊就先后出嫁了。朱艳嫁给冬至,住在北郊的庄子上,替明珏打理产业,明年也不进来了。丝菊嫁给连州豆腐坊的管事,搬到连州城去住了,替明珏打理连州城的生意,明年也不进来了。 风兰和凝梅也订好了人家,明年也打算出嫁。她们年龄都不小了,明珏不想再耽误她们,让她们把丫头们带出来,就出去备嫁。她们出嫁后就帮她打理外面的生意,都不在她身边伺候了。她嫁到萧家之前使唤的丫头,基本都嫁完了。 现在,她身边的大丫头有凝菊、绽兰、紫玲、红枣,二等、三等丫头也都补齐了,个个忠心机灵。可要想除了伺候她,再替她管一些生意上的事,还需好好调教一番。一个丫头刚调教好,用不了几年,就要嫁人,这是一个很大的弊端。 “夫人,您可回来了。”奶娘迎上来,一脸无奈。 明珏到别苑召集铺子的管事对账,忙了几个时辰,天色将暗,才回到侯府。 “什么事?” “练哥儿自从您出去喂了他一次奶,到现在几个时辰了,饿得一直在哭,却说什么也不吃奴婢的奶,只喝了几次清水,侯爷都急坏了。” “这小混球,真是欠揍。”明珏嘴里嗔骂,脸上却溢溢着幸福的笑容。 敏练出生时就有六斤,比他的两个姐姐都重,这一个多月都长到十斤了,抱在手里象个肉团子。他也认人了,见到明珏就手舞足蹈,吐着泡泡连喊带叫。 敏纤这一个多月也长到八九斤了,没敏练活跃,也雪团般的柔嫩可爱。敏缇出生的时候个子小、份量轻,这一个多月长得也不多,现在还象一只小猫似的。 萧怀逸可怜他的二女儿瘦小柔弱,对敏缇比对儿子还上心,每天回来都要仔细问敏缇的事。敏缇很爱哭,明珏哄也不给面子,唯独见到萧怀逸才笑。 明珏喂饱了敏练,拍出奶嗝,把他放在床上逗弄,又把敏纤和敏缇抱来,三个小玩意躺成一排,明珏开始一一把玩,直到三个孩子哭成一团,又分别去哄。 “人家以童叟无欺为美德,你是专欺负孩子,还是欺负自己的孩子。”萧怀逸见三个孩子都哭了,敏缇哭得最厉害,忙把敏缇抱起来哄。 “我没欺负他们,只是挠他们的脚心了。”明珏边哄孩子边偷笑辩解。 萧怀逸斜了她一眼,轻哼一声,问:“光挠脚心会哭?” 明珏吐了吐舌头,低声说:“我用簪子挠的。” “你……”萧怀逸一手抱着敏缇,一手冲明珏打去。 “打吧!我才不躲。”明珏把破泣为笑的敏练捧到头顶,去迎萧怀逸的手。 萧怀逸躲过敏练,顺手拧在明珏脸上,慢慢用力,问:“疼不疼?” “讨厌,拿开手,疼。” “以后你再用簪子挠他们的脚心,我就拧你的脸,不信你就试试。” 明珏揉着自己的脸,瞪着萧怀逸,说:“我愿意挠,我生的,我喜欢这么玩。” “那也不行,愿意挠就挠你自己,用刀子剪子挠。” 萧怀逸抱着敏缇坐到床边,又用一只手抱起敏纤,逗两个女儿玩,明珏看他的样子很亲切,就抱着儿子靠在他身上,讲一些孩子们的趣事。 这三个孩子中,敏纤最老实,吃饱就睡,睡醒就自己玩,没人哄也没事,很有长女的沉稳。敏练是儿子,好动不好静,又倔强任性,长大后一定也调皮。最让明珏头疼的就是敏缇了,个子小,脾气不小,爱哭爱闹,最折磨人。 有时候,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感受到岁月的沧桑,一声长叹,却有一种充溢身心的幸福,久久激荡心间。 “侯爷、夫人,奴婢要话要回。” “进来吧!” 丫头进来行礼,说:“平夫人派人来说话,说温家姑爷送来年礼,侯爷和夫人都不在家,她收下了,礼也回了,送礼单来让侯爷和夫人过目。” 明珏接过礼单,大致扫了一眼,冷笑两声,没说话,就递给了萧怀逸,让他看看。萧怀逸根本就不看,直接让丫头回复温玉娥,按定例处理。 第一年成亲的人家,给娘家送年礼应该新婚夫妇一起来,这是礼数。可今天来给萧家送年礼,只有温祥熙一个人来了,说是敏维病了,不能出门。 这里面能没有猫腻吗?敏维一心想嫁到了名门旺族之家,嫁到温家也完成了心愿。可温家的内院乌烟瘴气、脏淫不堪,且没有萧家平静。敏维嫁过去,却没给温家带来既定的利益,温家人目光短浅,能善待她才怪。 这个时空的人都早熟,敏维十二岁了,年纪不算小,路是她自己选的,就让她好好去体会吧!等她实在活不下去,再去拉她一把,也等于给了她教训。 “夫人,绚哥儿和缮哥儿来请安了。” “让他们到外厅,等菜品送来,就在餐厅用餐。” “是,夫人。” 接受敏维的教训,明珏对她的三个孩子保护得很严,连敏绚和多多都不能进孩子的房间。他们或许不会生出坏心,但不能保证他们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萧怀蓝一家昨天从秋狄的任所回来了,明珏打算请萧怀蓝和她的孩子们吃饭,就在岳阳春酒楼要了许多特色菜,一家人聚到一起,好好吃顿饭。 丫头送来一封信,是小乔写来的,约明珏到明月茶楼对账,并商量给明珏孩子送礼的事。孩子们过满月,只有程王妃按例送来一份礼物,小乔只跟来吃了一顿酒席,一文银子都没出。明珏严重抗议,并以减少分成威胁,小乔才答应补上。 明珏到达明月茶楼,小乔的随从便把她们主仆领上去,刚到楼梯拐脚处,就高声吆喝,知会小乔。进到雅间,只有小乔一个人,正抱着一堆账本,闷坐喝茶。 雅间很大,一架十六扇山水硝石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只在屏风一角留了一首小门,供人进出。屏风内侧,隐约有一个人影,好象也在喝茶。 “里面是谁?”明珏指着屏风里面的人问小乔。 小乔微微一怔,说:“我一个朋友,跟你对完账,我还有其它事要办。” “好吧!那就赶紧对账,不耽误你的时间。”明珏摊开账本,得意一笑,很痛快地说:“我也不多收你的礼,我三个孩子,就扣你一千两银子吧!” “什么?你要一千两?你……”小乔知道明珏决定的事不能更改,满脸委屈看着她,都快哭了,希望她能良心发现,不要扣那么银子。 “对,一千两,不二铁价。” “你一胎生了三个,收了那么多厚礼,还不放过我。”小乔愤愤不平,狠狠白了明珏一眼,又说:“改天我生孩子,你要加倍送厚礼给我,听到了吗?” “你生孩子?”明珏睃了小乔一眼,忍俊不住,放声大笑,“你天天都生孩子,一天不知道生多少个,数以亿计,到茅房里都能生,我给你……” 小乔拿起账本冲明珏打来,咬牙笑骂:“你可真淫呀荡――” 屏风隔壁隐隐传来笑声,明珏看向屏风,怔了一下,冲小乔抬了抬下巴。小乔摇了摇手,拿起账本,示意明珏赶紧对账,对完账付银子。 明珏喝了一杯茶,让丫头准备好笔墨算盘,刚开始对账,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小乔刚站起来,想迎出去,就见他的随从被人推进来了。 萧怀逸沉着脸进来,扫了明珏一眼,没说话,一把推开隔在雅间中间的屏风。 四皇子坐在屏风内侧喝茶,看到萧怀逸,他站起来,笑了笑,“好久不见。” 明珏看到四皇子,紧紧皱眉,恼怒的目光扫向小乔。小乔约她到茶楼,还特设了雅间,似乎并不只是想对账。萧怀逸又突然出现,这算什么?来捉奸? “确实是好久不见。”萧怀逸直视四皇子,说:“我们也该好好谈谈了。” ------题外话------ 继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孩子是野种 萧怀逸下令随从清场,也把明珏和小乔请到了隔壁。雅间里只剩了萧怀逸和四皇子,门口的护卫都是萧怀逸的心腹随从,他们谈什么,除了他们,没人知道。 明珏憋屈气闷,今天她出来的时候,跟萧怀逸说要去别苑召集铺子的管事们对账。她不是想瞒萧怀逸,而是觉得直接跟他说来见小乔,有点不对劲,才撒谎。 现在,雅间里不只有小乔,还有一个跟她传出绯闻、红遍京城的四皇子。萧怀逸突然到来,而四皇子还藏在屏风里侧,她能说得清楚吗? 小乔觉得很不好意思,咂了半天嘴,才说:“他好不容易才回京一趟,唯一的愿意就是想看你一眼,求我帮他安排,我实在没法推,就……” “你有病。”明珏厉声打断小乔的话,满脸怒气瞪着他。 “我、我也不知道萧怀逸会来呀!四皇兄提前跟我保证不跟你说话,也不会让你知道他在里面,只想看一眼,他这么情真意切,我怎么好意拒绝呢?” 明珏又气恼又腻烦,四皇子的所作所为真让她无语问苍天了。他喜欢、他爱慕,但他从来不想他的爱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压力,这样的爱很自私。 爱一个人有时候真是身不由己,可这种爱令自己痛苦不堪,也让别人心烦懊恼,又何必呢?爱的本质是快乐美好,自己和别人都不舒服又怎么能算爱呢? 她已为人妻、为人母,又是名门旺族的贵夫人,在她的圈子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她很爱惜自己的名声,因为现在她的名声不只属于自己,还属于她的丈夫和孩子。四皇子一片痴心,只会成为她的负累,因为她一点点都不爱他。 明珏长叹一声,说:“你替我转告他,他这样令我很麻烦,请他自重。” 小乔捏着额头皱眉,他也觉得四皇子这么痴迷下去对谁都不好,不管是皇室还是旺族,谁不看重名声?对于四皇子和明珏之间的事,他不会多嘴,但难保别人不说。这事要是传出去,受影响的不只他们两人,还会引起朝堂波动。 可是,四皇子是他的兄长,皇族诸多兄弟中,他和四皇子小时候就相处得不错,也走得最近。这些年,四皇子在封地,几乎是被囚禁,可他们一直有联系。 “我……唉!我劝劝他吧!”小乔冲明珏晃了晃帐本,说:“接着对账。” 明珏点点头,打开帐本,却没心情对账,怕弄错了,干脆不对了,把帐本推到了一边。她很想知道萧怀逸在跟四皇子说什么,是不是关于她的话题? “你算你的账,我算我的账,回头弄出总数来再对吧!” 小乔知道她没心情,不想勉强,说:“也好,你算出总数,就写信告诉我。” “好,我要回去了,别忘了把我的话告诉他。” 明珏让丫头收拾好帐本,刚准备出去,萧怀逸进来了。他脸上神色如常,只是眼底的愠怒尚未散去,他叹了口气,扫了小乔一眼,揽住明珏就往外走。 丫头给明珏戴上帏帽,到了楼梯口,萧怀逸放开她,让丫头扶她下楼。直到坐上马车,萧怀逸也没说话,明珏扔掉帏帽,沉着脸怒视她。 许久,萧怀逸笑叹一声,说:“他说他比我更喜欢你,是我捷足先登了。” “他有病,你也有病。” “我怎么有病了?” 明珏冷睃了他一眼,说:“没病你来捉什么奸?” “我不是来捉奸的。” 萧怀逸确实不是专程来捉奸,他来茶楼会一个朋友,有暗卫报给他说明珏在茶楼,还有小乔和四皇子。他认为这是难得的机会,正好和四皇子谈谈。 四皇子在京城,一向不交接外臣,连水木那一派的臣子跟他都没有往来。他除了进宫听启明帝垂训,就是伺候在花婕妤身旁,皇族中唯一跟他有来往的人就是小乔。臣子都知道他现在得启明帝重视,想跟他交结也没门路。 以这种方式跟四皇子会面非常隐秘,萧怀逸和四皇子两人不会对外宣扬,明珏不会多说,小乔有扯皮条的嫌疑,让他说他都不会说。 明珏冷笑几声,问:“你们谈了什么?” 萧怀逸扯过明珏的手揉捏,说:“没谈什么,都是小时候的闲事,我本打算跟他说些大事,可他的话题总围绕你,我很生气,就不想跟他多谈了。” “哼!这人也真是,唉!” “放心,他以后不会再给你找麻烦,我给了他两个选择,也警告了他。” 明珏叹了口气,不想多问萧怀逸和四皇子说了什么,这是一个令她非常抵触的话题。难得萧怀逸信任她,否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呢。 回到侯府,听说萧怀达和白迎蓉回来了,给她带来了好多礼物。白迎蓉来送礼物,见她没在,想看看孩子,被管事婆子拦了,很不高兴。 她和萧怀逸对孩子的防护非常严密,别说是白迎蓉,连敏绚、敏纹和多多都不能随便进正房,他们不在家,肯定不让孩子进去,他们在家,也需要通报。平北侯府上下所有人,除了萧怀蓝可以随时进正房看孩子们,别人都不行。 “红枣,你去请七奶奶过来说话,就说我回来了。” “是,夫人。” 萧怀达和白迎蓉到江东为萧怀菱送嫁,萧怀菱和水行雷成亲后,两人又去了锦州奉国公府。白迎蓉出嫁后第一次回娘家,多住了一些日子,快过年了才回来。 红枣很快就回来了,回复说:“七奶奶说她累了,明天再过来看夫人。” 明珏点点头,让奶娘把敏练抱过来,给他喂奶。因为敏练不吃别人的奶,明珏只要出去,就挤出一些奶水,让奶娘给他热着吃。 别看她那对“柚子”是国产的,奶水可真不少,敏练根本吃不完,现在她还能供敏缇吃。敏缇个子小,吃得也少,她现要的奶水足够喂他们两个了。 每天都是敏练吃剩下的才给敏缇吃,敏缇吃不完,敏纤才有机会尝尝。她偏疼小的弱的,敏纤最大,吃不上不哭不闹,老老实实,一看就是个乖乖女。 快过年了,针线房给三个孩子都做了簇新鲜艳的衣服鞋帽。鲜亮的衣服映衬着孩子们雪白柔嫩的小脸,煞是喜人,明珏抱哪个都爱不释手。 三个小家伙到了明珏身边,异常活跃,都踢腾着小脚、抓挠着小手,漂亮的小脸上密布笑纹,咧着小嘴,扯起嗓子,比赛叫喊,吵得明珏直堵耳朵求饶。 年关将近,不时有炮竹鸣响,三个小家伙听到鞭炮声很害怕。明珏怕吓坏了孩子,让奶娘细心看顾,并严令不许任何人在沐雪斋周围放炮。 账已经对完了,与合股人的银子都已算清,也入库了,这一年下来,明珏的产业又收入颇丰。她按例给掌柜、管事们提了分成银子,又让他们给伙计和下人们分年货、发红包。忙碌了一年,劳有所得,明年也会再卯足劲大干一年。 府里过年的事自有管事们去准备,萧怀逸这一房的杂事有杨姨娘打理,不用她操心。她闲瑕无事,就天天和三个小家伙玩,这些日子,倒跟他们打得火热了。 田妈妈进来,低声说:“夫人,六奶奶怀孕了,听说她房里的两个丫头比她怀的月份还高,当时四太太也没管制,六奶奶为这事正恼着呢。” 萧怀迦和陆轻灵二月成亲,快一年了,陆轻灵怀孕了,丫头居然比正妻更早怀上。萧怀迦没成亲前从来不让丫头进房伺候,成了亲,倒也开放了。 和陆轻灵成亲之后,萧怀迦慢慢也转了性,现在,他整个人变了很多。萧四老爷请萧怀逸出面,给他捐了一个八品闲职,也不需要他点卯做事。他现在帮水木打理一些生意,水木有钱,不会亏待他,他的日子过得也不错。 从男人的本质来说,没有哪一个正常的男人是不好色的,阳痿者和GAY同胞除外。要想男人这辈子只有一个女人,那需要男人太强悍的自制力。 “哪两个丫头?”明珏对得萧怀迦宠幸的丫头很感兴趣。 “老奴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只听说一个是四太太给六爷安排的,一个是六奶奶的陪嫁丫头,说是等两个丫头生下孩子都开脸封姨娘呢。” 明珏摇了摇头,不想评说这些闲事,“她们要是公开了,你就按例去送份礼。” “是,夫人。”田妈妈愣了片刻,又说:“上个月,四爷房里一个丫头生下儿子就没了,四奶奶要把这孩子记在她的名下,二老爷和二太太都不同意。平夫人替四奶奶去求了老太太,老太太同意了,听说明天要开祠堂,给孩子上族谱呢。” 几年前,平氏和平原父女代表温家和明珏大战一场,最终以温家一派落败告终。平原被流放了,至今生死不明,平氏因流产也被折腾得这几年都半死不活。 平氏失去利用价值,温家就放弃了她这颗棋子,温玉娥以平夫人的身份嫁进萧家,跟平氏走动并不多。这次温玉娥带着孩子卷土重回,今非昔比,又争取到萧老太这个坚实的同盟者,为平氏求情,不过是想拉拢她罢了。 温玉娥积极筹备,明珏也知道她和温家的决战即将开始,不会再拖延。她现在有了孩子,就怕这几个小家伙受委屈,否则她才不怕这帮人。 明珏想了想,问:“田妈妈,前几天我说的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夫人放心,那件事挺顺利,温家不是铁桶一块,想安插人不难。” “让他们踏实办事,只要消息可靠,银子不是问题。” “是,夫人。” 能不能给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致命一击,把温家人打得满地找牙,就在此一举了。明珏早已忖度好,进可攻、退可守,把自己的阵地防牢,她就没什么好怕。 天近午时,萧怀逸才下朝回来,今天是年前最后一个上朝日,需要商议的事情很多。本来散朝之后会有许多人聚到一起喝酒,他以回家看孩子为由,都推了。 萧怀逸洗漱更衣完毕,进到卧房,先抱最瘦弱的敏缇,再抱敏纤,然后才抱儿子。以前,他两只手臂抱三个,现在连两个都抱不下了,只能轮流来。 “六皇子被加封为郡王了,三等郡王,他让我告诉你别忘了给他送礼贺喜。” 小乔被加封为郡王了,哪怕是三等,也难得的殊荣,这倒是个好消息。他现在统领金翎卫,虽说没立过大功,也很稳定,这也是皇上对他的额外奖励。 “嗟,给他送礼?他等着吧!”明珏不愤轻哼,问:“朝中还有什么变动?” “十一、十二皇子都封了王,四皇子被加封为一等郡王,皇族里有几个人被赐了王爵。谭金州又成了礼部尚书,端木轻成了兵部左侍郎,又提拨了一批年轻官员。这些年轻官员多半是水木推荐的,皇上很给他面子,职位都不错。” 大秦皇朝的皇子年龄到了都可以封王,有了功劳才能晋升为郡王或亲王。郡王爵和亲王爵又各分三等,一般是一级一级往上升,也有跳跃型的。 四皇子先是拨掉了通敌叛国的汝亲王府,又任西北监察史,功劳不小。启明帝也没忽略他的功劳,先封郡王,又把他从三等郡王直接提到一等郡王。 五皇子经营这么多年,现在仍是三等亲王,四五年了,也没再晋一级。温贤妃年老色衰,温淑媛又失了宠,看样子温家又该往后官送女人了。 启明帝明知水木是四皇子的支持者,还大肆提拨水木推荐的人,又越级加封四皇子。这不等于告诉外人他很重视四皇子、给五皇子树立对手吗? 明珏思虑许久,说:“我总感觉皇上破格提拨四皇子别有用心。” “这就是帝王心术,皇上不会在没有用心的情况下做任何一件事。” “你如何自处?四皇子被提拨对于萧家来说不是好事。” 萧怀逸拍着明珏的肩膀,宽慰一笑,说:“不用担心,我只忠于皇上,不管任何派别的闲事。谁当皇上我忠于谁,无论哪一个当皇上,也离不开我。” 明珏点头笑了笑,说:“你能在朝堂游刃有余,我就宽心了。” 除夕日,吃过午饭,不管是本家、旁支还是嫡系,都聚到萧老太房里。一会儿,萧怀逸和萧老太会带众人祭祖,然后一大家子人吃顿饭,再聚在一起守岁。 今天人多热闹,明珏让奶娘抱上三个孩子,又带上成堆的丫头婆子来到崇禧堂。三个孩子还小,没见过这么多生面孔,抱他们出来就是想给他们壮壮胆。 从进到崇禧堂的大门,就有体面的仆人和本家亲戚给孩子塞红包。到了厅堂内,旁支和嫡系的长辈都来逗孩子,给他们送压岁钱。明珏让伺候孩子的丫头们收着红包和压岁钱,并记住是谁给的,将来好给人家还礼。 人们都围上来看孩子,拉拉摸摸,人多手杂,有人还要抱孩子。明珏跟众人说话,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奶娘看护得很紧,丫头也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 萧老太靠在暖阁的软榻上,跟众人说闲话,温玉娥跪在软榻上,给她揉肩捏背。长房的白夫人和白迎蓉、二房的陈氏、平氏和萧怀迪的妻子关氏、四房的袁氏和陆轻灵都在。除了嫡系这些媳妇们,还有本家和旁支的女眷、孩子及一些体面的仆人。软榻上、椅子上、绣墩和脚榻上,都坐满了人,热闹一屋子。 明珏带抱着孩子的奶娘们进到暖阁,先给萧老太行礼,又跟众人互相见礼说笑。萧老太只哼了一声,眼皮也没抬一下,温玉娥要给明珏行礼,也被她拦住了。 多数人都给孩子包了压岁钱,一起逗孩子玩笑,说一些孩提趣事。这三个小家伙很面子,见屋里这么多人,也不怕生,又喊又叫跟众人玩乐。 萧老太掀开眼皮,说:“把我准备的金锞子拿出来,给孩子们发压岁钱。” 郑嬷嬷让人搬来一个大锦盒,里面装的都是两钱重的金锞子。萧老太让郑嬷嬷发,不管是嫡系、旁支还是本家,不分亲疏,每个孩子一个。众人见萧老太出手这么大方,都恭贺凑趣,也让下人去准备压岁钱,或多或少,都发给孩子们。 明珏的三个孩子也一人得了一个金锞子,跟众多的孩子一样,萧老太也没另给。按说这三个孩子是今年新生的,压岁钱应该有一份,还应该有红包。 孩子们洗三、过满月,萧老太一文银子都没出,今天仍按其他孩子的份例给了压岁钱。明珏并不在意,她把孩子们抱过来,就是来给萧老太添堵的。 萧老太不喜欢明珏的孩子,甚至厌烦,她喜欢温玉娥抱养的孩子。她一直把那孩子养在崇禧堂,吃花用度比明珏的孩子更剩一筹,甚至还扬言立那孩子为世子,将来袭爵。这在平北侯府不是秘密,宗亲本家、大小仆人都知道。 有些人会以萧老太的喜恶为喜恶,见萧老太对明珏的孩子不好,她们也神色淡淡。但多数人也清楚另一个事实,那就是萧老太满打满算能活几年,还是个未知数,将来平北侯府的女主人是明珏,谁敢得罪她?除非打算跟萧老太一天死。 奶娘抱着敏练过来行礼,说:“练哥儿,练哥儿,来,快谢老祖宗磕头谢赏。” 敏练听到奶娘叫他的名字,好象听懂了话一样,挥摆着小手,踢腾着小脚,张大嘴,又喊又笑,清亮的口水流出来,还打了一个小喷嚏。他俊秀可爱的小模样、灵动讨喜的手势,逗得满屋子的人哈哈大笑,众人都围上来逗他玩。 明珏满脸幸福的笑容,说:“纤姐儿、缇姐儿也去给老祖宗磕头谢赏。” 敏纤和敏缇各自的奶娘抱着她们上来,两个女孩见房里生面孔多,都比敏练安静。听明珏叫她们,又被敏练的喊声带动,也跟着又喊又叫,异常兴奋。一时间,三个孩子成了屋里的焦点,众人都来逗闹凑趣,又收获了不少红包。 白迎蓉满脸痛楚艳羡,想起她的“孩子”,不禁轻声哽咽。白夫人怕她惹萧老太不高兴,瞪了她一眼,又跟众人说了些玩笑话,脸上表情酸涩。 温玉娥见众人喜欢明珏的孩子,恨得直咬牙,眼底集聚着阴狠。看到萧老太并不喜欢明珏的孩子,她松了一口气,忙让奶娘去把敏纾抱过来。 “练哥儿真跟侯爷小时候一样,我记得当时侯爷也是这么欢脱,一刻也不安静。”说话的人是五老太太,与萧老太是妯娌,平北侯府的嫡支亲眷。 明珏扫了萧老太和温玉娥一眼,笑着说:“侯爷的奶娘也说练哥儿跟侯爷一样,可淘气呢。偏偏侯爷喜欢,每天都要抱好久,孩子睡觉他都舍不得放下。” 众人都知道萧怀逸喜欢明珏所出的孩子,天天恨不得捧在手心上,对敏纾却从不正眼看。有人恭维奉承明珏的孩子,也有人面露尖酸,为温玉娥抱不平。 奶娘抱着敏纾进来,给众人见礼,众人也给了压岁钱和红包。萧老太看到敏纾,满脸沉郁之色一扫而空,千般喜爱、万般欢欣,忙把敏纾抱到怀里哄逗。 众人见萧老太这么喜欢敏纾,也都跟着凑趣,说了一些喜庆恭维话。温玉娥见萧老太冷落明珏的孩子、高抬敏纾,觉得很有面子,阴涩得意的目光扫向明珏。 敏纾的穿戴喜庆鲜亮,模样也俊秀,倒跟萧怀逸还真有几分象。他的父亲是萧怀逸的替身,跟萧怀逸有六七分象,导致他也象萧怀逸。 房里人太多,吵吵闹闹,敏纾看到生面孔,很不适应,就大声哭起来。萧老太、温玉娥和奶娘用尽方法去哄,敏纾很不给面子,仍大哭不止。 听到敏纾在哭,敏练咧开小嘴,也哭了起来,明珏忙拿玩具逗他。他张开小手让明珏抱,到了明珏怀里,他抓抓挠挠,又笑起来。明珏抱着敏练,又去逗敏纤和敏缇,三个孩子都在笑,与敏纾的哭声相互衬映,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五老太太嫌吵,皱眉说:“这纾哥儿到底是丫头生的,上不得高抬面,大过节的哭什么?这点跟侯爷可真不一样,侯爷人越多越高兴。” 众人都知道五老太太说的是事实,可看到萧老太阴沉着脸,温玉娥也一脸不高兴,众不都不说话了。房里安静下来,只听到敏纾的哭声和敏练几人的笑声。 萧老太面色阴沉,气得呼呼喘气,她让温玉娥抱着敏纾,又让郑嬷嬷拿过一个精致锦匣。她打开锦匣,从里面取出一只紫金长命锁,亲手给敏纾戴上。 “这把紫金长命锁是皇上赏赐的,异常珍贵,只有一个家族继承人才有资格戴,贵妃娘娘上午才让人送过来。今天,当着你们的面,我就把这锁送给纾哥儿,我要让你们知道,纾哥儿才是萧氏家族的继承人。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已经奏请皇上了,让皇上年后下旨立纾哥儿为平北侯世子。” 温玉娥忙抱过仍大哭不止的敏纾,兴高采烈,说:“纾哥儿,快谢谢老祖宗。” 萧老太喘了一口气,阴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又说:“纾哥儿的世子之位任何人都休想抢走,正月二十八是好日子,我要给纾哥儿补办满月酒,向亲朋好友宣布纾哥儿是萧氏家族的继承人,这是两宫娘娘的意思,皇上也会答应。” “多谢老太太为我们母子做主证名。”温玉娥跪在软榻上磕头。 众人听到萧老太的话,短暂发愣之后,各怀心思,精彩的目光投向明珏,有人低声议论。立世子关系到一个家族的前途,有嫡出就不会立庶出,不管庶出是不是年长。可敏纾又不一样,她是庶出,养在温玉娥名下,得萧老太喜欢。 温玉娥有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支持,敏纾不是温玉娥亲生,身份也很高。现在萧家为对付四皇子,想与温家结盟,立敏纾为世子,也代表萧家的诚意。 明珏依旧满脸笑容,逗几个孩子玩,好象没听到萧老太的话一样,也不在乎众人的表情。先让萧老太可劲折腾,让温玉娥飞上云端,等让她们栽大跟斗的时候,才能摔得更痛。现在跟她们一较长短没意思,大过年的,还是图喜庆吉利。 萧老太要正月二十八给敏纾补办满月酒,那就把萧老太和温玉娥的“喜日”也订到正月二十八,让她们尝尝高空跌落,摔得粉身碎骨、一无所有的感觉。 温玉娥抹着眼泪,说:“老太太恩德妾身和纾哥儿没齿难忘。” “你是名门旺族的大小姐,是我的孙子媳妇,侯爷不明白,让你受委屈了。” 众人也听明白萧老太和温玉娥这番对话的隐含意义,不禁心中唏嘘。温玉娥在萧老太面前自称妾身,称谓妥当,这说明她不是正妻。而萧老太却说她是孙媳妇,又说萧怀逸不明白,这不就等于确定了温玉娥正妻的份位了吗? 房里的气氛很微妙,众人的脸色也多姿多彩,说话凑趣也不象刚才那么随和了。大过节的日子,众人不想影响心情,又事不关己,气氛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五老太太见萧老太这么不给她面子,很不高兴,大过年的,一会儿又要祭祖,她也不能甩手离开,只能忍耐。她见明珏脸色如常,好象根本没把萧老太的话放在心里,知道明珏是沉得住气的人,更加喜欢,聊了一些轻松了话题。 众人正说话逗笑,有几个孩子跑进来,往敏练身上扔了东西,哄笑着就往外跑。奶娘看到他们往敏练身上扔的是点燃的炮竹,吓坏了,忙往下抖。 奶娘摔倒了,差点没把敏练扔出去,炮竹正在这时炸响了,吓得敏练大哭起来。屋里的人也都吓坏了,怕大过年的着了火,忙让下人扫除火星,检查炮竹皮。 敏纤和敏缇听到炮竹声,也吓坏了,跟着大声啼哭,奶娘忙又哄又逗。敏纾扎在温玉娥怀里,哭声刚小了,听到炮竹声和哭声,马上变本加厉嚎哭。 明珏抱过敏练,见他没被炸伤,只是吓坏了,松了一口气。她忙把敏练紧紧抱在怀里,让敏练的头低住她的心脏,平复自己的心情,让他感觉到母体的安全。 敏练哭声渐小,小脑袋一直拱明珏的左乳,小脸也在她身上蹭。明珏忙躲到屏风后面,给敏练喂奶,敏练吃了一会儿就不哭了,仍不高兴,小脸上布满委屈。 敏纤和敏缇仍在哭,奶娘使劲哄也不管用,都急出汗来了。明珏给敏练擦去眼泪,亲了亲他的小脸,见他笑咧开小嘴笑了,才把他递给奶娘。 明珏抱过敏纤,拍了拍,哄了哄,给她吃了几口奶,这乖乖女就不哭了。明珏把敏纤递给奶娘,又抱过敏缇来哄,敏缇最折磨人,最不好哄,一定要留到最后再哄。明珏一直抱着敏缇,弹着她的小脸,给她喝儿歌,总算把哭声压下去了。 敏纾本来就怕生,一直大哭不止,萧老太给他戴上紫金锁,都没起到安抚的作用。听到炮竹声,也把他吓坏了,又听到敏练几人大哭,他好象怕别人压过他的风头一样,哭得更加有力。温玉娥和奶娘使尽浑身解术,也哄不好,很着急。 萧老太又气又急,高声怒呵:“是谁往屋里放炮?给我把人找来。” 萧家这一代嫡系旁支、宗亲本家的孩子加起来有几十个,明珏认不全,也没看清往敏练扔炮竹的孩子是哪一房的。那孩子只有七八岁,正是淘气的年纪,使坏也正常。可他为什么进屋就直奔敏练?而不往别人身上扔呢? 陈氏忙陪笑说:“老太太先消消气,哄哄纾哥儿,媳妇让人马上去查。” 众人一看陈氏这脸色,就知道扔炮竹的人是二房的孩子,别人认不清,她还不知道吗?萧氏家族最数二房的孩子多,萧二老爷妾室成堆,大大小小的孩子有十来个。萧怀通更胜其父一筹,房里的姨娘姑娘数不清,都有十几个子女了。 敏绚和多多押着几个孩子进来,向萧老太禀报说往敏练身上扔炮竹的是他们,一问才知道这几个孩子都是萧怀通的庶子,陈氏的孙子。 若是单吓坏了敏练,萧老太肯定不着急,而且还会兴灾乐祸。可现在,明珏的三个孩子都不哭了,敏纾还在哭,哭得红头胀脸,快喘不上气来了。 萧老太沉着脸怒骂陈氏,“通哥儿不务正业,就知道宠丫头胡闹,生了这么多下作种子,你也不说管管。你要是管不了家,就歇歇心,让通哥儿媳妇管。” 陈氏满脸通红,嚅嗫着说:“媳妇一定好好教导他们,请老太太放心。” 平氏暗自得意,萧老太提出让她管二房的家,就确定了她在萧家的地位。她本来以为温家已经放弃她这颗棋子了,没想到温玉娥一来,她又有用了。 敏绚扯了扯明珏的衣袖,低声说:“是四婶子让他们放炮吓练哥儿的。” 明珏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出去玩吧!看好多多,别胡闹。” “是,母亲。” 几年前,明珏和温家那次战斗,平氏和平原父女惨败,已经半死不活。没想到温玉娥这次回来,平氏活过来了,这回就让她彻底死掉,以免再为祸。 平北府内,自敏纯死后,这一代的孩子属敏绚年纪最大。过完年,敏绚就十四岁了,个子大,块头也大,身形模样不象萧怀逸,倒很象洪姨娘的弟弟。别看他憨憨的,心思不少,洪姨娘死后,杨姨娘管他管得不错,他越来越懂事了。 明珏咬牙扫了平氏一眼,刚想说话,就有人来通知祭祖的吉时到了。明珏压下心头的怒火,让奶娘把敏纤和敏缇抱回沐雪斋,敏练是男孩,要留下祭祖。 萧家除夕祭祖很隆重,也很正式,祭祖完毕,合族大小一起吃年夜饭,守岁迎新。喜庆的节日,所有不愉快也被喜气淹没了,没有人再提起。 年很快就过完了,春风送来盈盈暖意,一切又恢复如常了。 萧怀逸筹备春季演兵,明珏也忙自己的产业,两人都很忙碌。但他们都没忽略孩子,哪怕是早起晚睡挤时间,也想多陪三个可爱的小家伙多玩一会儿。 上完新年后的第一个早朝,四皇子就起程去了西北,仍任西北省的监察史。五皇了统领巡城卫,小乔统领金翎卫,其他皇子各司其职,也没什么变化。 年后,温家一马当先,为朝堂官场制造了第一话题,被人们津津乐道。温显宗把自己年仅十四岁的重孙女,也就是温祥熙的嫡亲妹妹送进宫,说是要伺候启明帝。送妹妹、送女儿、送孙女,又送重孙女,真是不遗余力且再接再厉。 启明帝只看了折子,都没看人,就说把这女孩赐给十二皇子为妃。十二皇子刚十六岁,去年娶了正妃和侧妃,都是名门旺族的女儿。 皇族的亲王爵才能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其他都是妾室。皇上把温家的女儿赐给十二皇子为妃,没说是正妃还是侧妃,也没说给十二皇子越级封亲王。 十二皇子的正侧妃都无过错,也不能休了哪一个,怎么安置温家的女儿成了大问题。十二皇子也会省事,直接教给他的正妃处理,他就撒手不管了。 温家的女孩长得很娇俏,却不是多么漂亮,还不足以吸引十二皇子。再说温家女孩的身份也很敏感,所以他连碰不敢碰,那女孩就被闲置了。 直到萧家又闹出了大笑话,人们才不议论温显宗给启明帝送重孙女、直接被发配的事了。但萧家的事也跟温家有关,所以,温家又火了,火得实在太厉害。 萧老太要在正月二十八为敏纾补办满月酒,顺便向亲朋好友宣布立敏纾为世子。温玉娥和敏纾是萧家和温家友好结盟的筹码,所以这满月酒办得很奢华。 之前,萧贵妃和温贤妃都给启明帝上过正式的折子,两人私下商量,想求启明帝下旨立敏纾为平北侯世子,却不敢写在折子里,她们上折子只是求启明帝给敏纾一个封号。至于封什么,那就要看启明帝如何权衡抉择了。 启明帝接到奏折,留中不发,就没下文了。但有人传言启明帝私下说想立敏纾为世子,可温玉娥只是平妻,正妻又有嫡子,这件事很麻烦。 萧贵妃、萧老太及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得知启明帝的顾虑,积极筹划,想把温玉娥扶上正妻之位,高调奢靡补办满月酒只是他们的第一步。 明珏听到这传言,心里很不舒服,就通过秘密渠道去问黄公公。黄公公的答案很友爱,他说启明帝又寂寞了,急需笑话调解心情。 正月二十八,萧老太做主,要办一百桌上等席面为敏纾补办满月酒。明珏三个孩子做满月只办了六十桌酒席,萧老太如此大方,不就是要打明珏的脸吗? “夫人,侯爷请您带上绚哥儿、纹姐儿和练哥儿去祠堂。” “知道了。”明珏忙把几个孩子找齐,一起去了祠堂。 祠堂里有几十个人,除了萧家嫡系、旁支或是宗亲的亲属,还有一些体面的心腹下人。明珏带着几个孩子前脚进来,温玉娥带着敏纾也进来了。 萧老太被请进来,一脸不悦,呵斥:“宾客都到齐了,还到祠堂来干什么?” “有事。”萧怀逸声音很低,说完就给随从使了眼色。 随从搬来一张长条桌,放到祠堂中间,又拿来四只白花瓷碗,往碗里倒入清水,准备好几根银针。众人见萧怀逸早有准备,疑问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萧怀逸拿起银针,扎破自己的手指,滴了四滴血在碗里。明珏明白萧怀逸的意思,忙拿起银针扎破敏练的手指,滴了血在碗里,又让敏绚和敏纹往碗里滴血。 温玉娥的心脏一阵狂跳,她感觉事情不对劲,但她认为敏纾就是萧怀逸的孩子。接过萧怀逸递来的银针,她犹豫了一下,扎破敏纾的手,也往碗里滴血。 敏绚、敏纹和敏练的血都和萧怀逸的血融合在一起,独敏纾的血与萧怀逸的血不相融。几十个人全围上来,都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结果,惊得说不出话来。 白夫人对这种事反映很积极,指着敏纾说:“原来纾哥儿是野种,这……” 萧怀逸扫视萧老太,说:“太太莽撞了,纾哥儿是老太太要立世子的人选。” ------题外话------ 把老太婆制服,再跟温家决战一场,就结局了,估计还两到三章,亲们别急,马上就熬到头了。 第二百章 萧老太栽了 温玉娥睁大眼睛,看着滴了鲜血的水碗,愣怔了好半天,突然反映过来,她抱着敏纾的手慌忙松开,敏纾重重掉到地上,大声嚎哭起来。 敏纾不是萧怀逸的孩子,结果摆在眼前,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她不敢想的事实。她一直把这孩子视为她东山再起的筹码,现在,她刚要再起,就被狠狠砸下去了。这次被打下去,她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能不能活命都是未知数。 当时,她被萧怀逸休离出门,早已忘记碧珠还被关在家庙里。碧珠的外祖母伺候过温顺侯夫人,在温家的下人中有几分体面,求温家把碧珠也接回去。 碧珠被接回去,才发现怀了孕。碧珠的家人和温家人都让碧珠打掉孩子,唯独她让碧珠把孩子生下来。当时,她就计划有朝一日卷土重回,定会在萧家掀起狂风巨浪。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碧珠的孩子不是萧怀逸的。 萧怀逸冷扫了处于惊怔中的温玉娥一眼,让随从把敏纾抱起来。敏纾被扎了手指,又被摔到地上,手还在流血,早已惊惧不已,哭声更大。 “老太太,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吧?” 萧老太看到滴血认亲的结果,早已惊得魂不守舍,听到萧怀逸叫她,才打了一个冷颤,清醒过来。她牙齿直打哆嗦,脸色渐渐泛青,很快就变成死人色了。 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混淆血脉是大事,尤其是继承人的血脉,这关系到一个家族的颜面、前途和命运,一旦事发,必会惊天动地。 在萧家活着的人当中,萧老太年龄最大、资历最老、身份最高。可她却两次险些混淆了萧家的血脉,若真铸成大错,萧家的八辈祖宗也不会饶她。 几年前,温玉嫦怀孕,也是她要大摆宴席、招待亲朋庆祝,在席间闹出那么大的笑话,害得她毁提半世英名,老脸丢尽,这几年都没抬起头来。 萧贵妃重新统领后宫,又与温家结盟,将来可以两宫太后并尊,永保萧家的荣华富贵。喜事连连,她刚要扬眉吐气,老天爷偏要按她的脑袋,不给她机会。 今天的宴席已经摆好了,宾客也到了,外面正热闹呢。若是把这结果公布出去,她的老脸会被人当成鞋垫,她会被唾沫淹死,她的脊梁骨会被人戳成钙粉。 同上次不一样,上次温玉嫦只是怀孕,弄不清楚还不严重。可这次孩子已经摆在眼前了,而且是她要向亲朋宣布这孩子是萧家的继承人。 可这孩子根本不是萧怀逸的骨血,凭什么当萧家的继承人?就因为她是老太太,就凭她一句话?萧怀逸在祠堂滴血认亲,不就是要告知萧家的列祖列宗吗? 萧家嫡系、旁支、宗亲和她的子孙都在场,祠堂这数百个牌位也看着呢。萧怀逸这么做,这次就不想累饶她,她如何收场?如何下台? “老太太,你还有什么话说?”萧怀逸又一次发问。 萧家众人的目光都落到萧老太身上,满含气愤,连她平日疼爱的儿孙都满眼责难猜忌,与她不对眼的人更不会放过这个看她热闹的机会。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萧老太抓着下人站起来,看了看桌上的四只水碗,又转向萧怀逸,咬牙切齿,说:“是、是你捣的鬼,是你、是你……” 萧怀逸冷笑两声,说:“五叔祖,您来告诉老太太。” 五叔祖是老太侯爷的同母弟弟,也是萧老太的嫡亲小叔,五老太太的丈夫。 萧老太让温玉娥把敏纾养在名下,算作嫡出,这倒不算大事。可萧老太对正妻嫡出的重孙不理不采,偏疼丫头生的庶孙,早已令五叔祖夫妇不满。 之前,萧怀逸和五叔祖说敏纾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当然不会坦白这件事的真相,他只说怀疑温家从中做怪,五叔祖就很重视,才提出滴血认亲。 萧怀逸为了让这件事情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才把滴血认亲的日子选在补办满月酒这一天,地点选到祠堂。就是想给萧老太带来震撼,让她自认愧对列祖列宗,最好能以死谢罪,外面那一百桌酒席不浪费,马上变成她的丧宴。 可是,萧老太见了棺材都不落泪,还在负隅顽抗,认为是萧怀逸在捣鬼。 五叔祖很生气,怒视萧老太,拍案而起,斥问:“怎么不可能?滴血认亲的结果摆在这里,你也看到了,这还不够清楚吗?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萧老太瘫在仆人身上,惊疑的目光投向温玉娥,喃喃道:“你说、你说……” 温玉娥处于惊惧之中,她也说不清碧珠的孩子是哪来了,触到萧家人气愤的目光,她瘫倒在地上,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善罢甘休,吓得浑身哆嗦。 萧怀逸冷哼一声,吩咐随从说:“把温家来赴宴的人都请到祠堂外面的正厅。” “是,侯爷。” 五叔祖不理会温玉娥,缓了一口气,又对萧老太说:“一个丫头在家庙关了几个月,回到温家才知道怀孕了,丫头生下孩子就死了,别人抱来就说是萧家的血脉。到底来龙去脉怎么样?你查过吗?为了结交温家,你可以认下孩子,把他养在平妻名下也就行了,你偏偏想让他承袭爵位,你糊涂不糊涂?” 众人见五叔祖冲萧老太大发脾气,都气萧老太糊涂,被温家人耍戏,又恨温家阴险。萧二老爷是萧老太房中的庶子,萧四老爷是萧老太的亲生儿子,两人都不说话。孙子辈的人都低垂头,重孙子辈的人就更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白夫人见萧老太被众人责难,很解气,恨恨咬牙。几年前,就因为温玉嫦一个来路不明的儿子赖到萧怀达身上,致使萧怀达被打断了双腿,连带她也被关进祠堂半年。就因为这事,白夫人一直痛恨温家和萧老太,替儿子鸣不平。 今天,又是混淆血脉的大事,牵扯到温家和萧老太,白夫人怎能放弃这报仇血恨的机会呢?她一向居心恶毒,除了她亲生儿女,谁倒霉她都会踩两脚、扔块石头。此时,如果不搬起大石头砸萧老太,白夫人都觉得对不起老天爷。 “五叔,您先消消气,这种事确实让人恼恨,除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谁都不想发生。”白夫人表现得很通情达理,她给五叔祖倒了一杯茶,又叹气说:“要说老太太被温家蒙骗一次,我们骂温家阴险,连混淆人家血脉的事都敢做。这可是第二次了,这次更严重,差一点立一个野种为世子,唉!这能光怨温家吗?” 五老太太也跟萧老太憋了一口气,听白夫人这么说,忙附和道:“温家确实可恶,可没有家鬼,也引不来外贼,要让我说,这事就怨咱们自家人。” 明珏和萧怀逸互看一眼,脸上闪过讥诮的笑容,之前,不管萧老太怎么宠温玉娥和敏纾,两人都在忍,就是不想计较一时的长短。今天有这么多人攻击萧老太,这老虔婆再想全身而退就万难了,除非把满月酒变成老虔婆的丧宴。 温玉娥见众人都攻击萧老太,相比萧老太的罪大恶极,她已成了可以忽略的对象。依温家人一贯的作风,现在又到出卖盟友、保全自己的时候了。 “侯爷、侯爷,妾身有罪,请侯爷责罚。”温玉娥跪爬到萧怀逸脚下,挤了半天才挤出了几滴眼泪,边哽咽边说:“妾身只是想回来服侍侯爷,决没有非份之想,妾身也不知道碧珠怎么会怀孕生子,妾身也怀疑。是老太太让妾身把碧珠的儿子养在名下的,还说要立为世子,请侯爷明察,妾身……呜呜……” 萧老太听到温玉娥的话,气得说不出话,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嘴角渗出了血丝。她辛苦谋划,受益者还不是温玉娥吗?可温玉娥却把责任全推到了她身上。别看她是萧氏家族的老封君,涉及到关系家族荣辱的大事,家主照样能惩罚她。 白夫人强忍笑意,高声长叹,说:“这种戏码一次又一次上演,依我看老太太就不是糊涂了,而是太聪明、太有心计了。依我的短浅见识,老太太肯定知道敏纾的父亲是谁,几年前,温玉嫦那孩子的父亲是谁,老太太也知道。” “你、你胡说,你……”萧老太指着白夫人怒骂几句,倒在椅子里喘气。 “你既然说我胡说,那我就不要脸面了,痛痛快快胡说一次。”白夫人看了众人一眼,直视萧老太,高声说:“听我们家老太太说,你养在闺中的时候也是京城名媛中属一属二的人物,当时早有意中人。因为那人身份太低,你才嫁给了老太侯爷,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会不会跟那人有关呀?要不你……” “住嘴,这话你该说吗?”五叔祖听不下去了,高声呵断白夫人。 白夫人目的达到,心中大快,怕引火上身,忙低头认错,“侄媳一时嘴快,请五叔责罚,侄媳也是为家族大业考虑,老太太当年确实……” “你、你……”萧老太指着白夫人,瞪眼张嘴,大口喘气,断断续续说:“我最、最后悔……就、就是让你重、重回萧家,你、你……祸害,畜生……” 少女怀春,萧老太未嫁时有意中人本不算什么大事,很正常。但被白夫人在这时候,以这种语气说出来,人们再一联想,这就是天大的事。萧老太听到这些话,恨不得扑上去咬白夫人几口,话没说完,她就昏过去了。 见萧老太和白夫人互掐,最解气的人就是萧怀逸了。当年,萧老太偏疼萧怀远,要接白夫人回来,秋氏就是被她们气死的。到现在,两个狗咬狗一嘴毛,真是大快人心。他决定寻到合适的机会,就再加一把火,把她们都烤得外焦里嫩。 “老太太昏过去了,快、快去请大夫。” 仆人把萧老太抬到祠堂外面的小厅里,忙去请大夫。五叔祖瞪了白夫人一眼,没说什么,白夫人讪笑几声,嘴上认罪,心中痛快,自请到小厅里伺候萧老太。 今天来萧家赴宴的人有以温顺侯夫人带队的七八个女眷,还有温玉娥几个兄长和温祥熙。娘家有喜事,敏维却没来,听说又病了,萧家也没人细问。温家人来赴宴,却被请进祠堂的外厅,又听说萧老太昏过去了,就知道事情不妙。 萧怀逸让人把滴血认亲的结果给温家人看,让温玉娥亲口跟温家人说。温家人听说碧珠的孩子不是萧怀逸亲生的,都惊呆了,害怕了。几年前,因为温玉嫦怀孕的事,温家和萧家关系闹得很僵,这回的事比上次还严重。 他们都认为问题出在碧珠身上,可碧珠生下孩子,就被他们弄死了,孩子的父亲是何许人,谁也不知道。现在,他们只能把责任全都推到碧珠身上,择清自身。和萧家建立同盟不容易,不能失去,就算磕头下跪,也要以大局为重。 五叔祖跟萧二老爷和萧四老爷嘀咕了几句,又把萧怀逸叫进来商量。几人一致决定家丑不便外扬,宴席不能再摆,可诸多宾客和一百桌酒席怎么处理? 白夫人进来,说:“老太太醒了,叫五叔、二老爷和四老爷过去。” 萧怀逸见萧老太没叫他,就知道萧老太这欠彻底认栽,怕他不依不饶,不敢面对他。叫五叔祖三人过去,是想让他们替她求求情,为自己找一条退路走。他也没想拿出家主的权利惩罚萧老太,只希望她就此安份,别再惹事生非。 温家人听温玉娥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捏了一把汗,聚在一起商量这件事如何解决。他们只希望今天能全身而退,别再象上次一样,打得头破血流。 小白氏上前问:“侯爷,今天的宾客很多,酒席也摆上了,怎么处理?” 萧怀逸正跟萧怀迁等人说话,跟到小白氏的问话,说:“先等等正说。” 明珏暗哼一声,眼底闪过狠厉,她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但今天绝不能轻饶萧老太。她抱着敏练过来,说:“我在江东时听人说老人要想长寿,寿辰就要提前过,我记得老太太是二月底的生日,不如利用这一百桌酒席给她过寿。” 众人都看着明珏,大秦皇朝确实有高寿老人提前过寿的习俗。但人家最多提前三五天,没说提前一个月的,再说今天可是给敏纾补办的满月酒席呀! 萧怀逸抛给明珏一个赞赏的眼神,说:“这主意不错,我去跟老太太商量。” 五叔祖和萧二老爷、萧四老爷出来了,萧怀逸留在房里跟萧老太说话。不知萧怀逸说了什么,只听萧老太惨嚎了几声,又昏过去了,萧怀逸忙让大夫救治。 萧二老爷、萧四老爷过去和温家人说话,脸色很不好,争吵了几句。温家人都灰溜溜走了,别说吃酒席,连杯茶都没喝,只有温玉娥战战兢兢留下了。 萧怀逸出来了,把明珏叫到了一边,告诉她对萧老太的处罚结果,听得明珏直想笑。明珏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萧怀逸,两人又商量了一番,才统一了做法。 萧老太跟五叔祖和萧二老爷、萧四老爷承认自己糊涂,但她想保住自己的面子,打算给敏纾过完生日,就把他丢掉,再把温玉娥再送回温家。五叔祖和萧二老爷、萧四老爷见萧老太可怜巴巴,没主意了,都想答应,但萧怀逸不同意。 遇到关系家族荣辱利益的大事,不论辈份高低,也不买谁的情面。而是要依据家族的规定,以家主的决定为重,其他人不得置疑和否定。 最后的处理结果就是萧老太搬到祠堂里吃庙念佛、侍奉祖宗一年,算是对她两次糊涂的惩罚。她明天要搬进祠堂,一个月后的生日就不能操办了,今天这一百桌酒席就算替她提前过寿,让她自己去跟宾客们解释清楚。 五叔祖认为萧怀逸的决定有理,犯错就应该被惩罚,萧二老爷和萧四老爷嚅嗫半天,无话可说。其他人听说要把萧老太关进祠堂一年做为惩罚,也没说什么。 萧老太听到这个决定,知道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这回她的老脸彻底丢尽了不说,还要让她去跟宾客们解释,为这件事圆场,她一听说就又被气昏了。 “侯爷,温氏和那个孩子怎么处理?” 萧怀逸想了想,说:“先把温氏禁足,我稍后处理,孩子就先……” “把那孩子处死吧!还留他干什么?”五叔祖狠呆呆发话了。 明珏不想让他们处死敏纾,敏纾还是个几个月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又何必要他的命呢?她忙拦住五叔祖,说要把敏纾送给一个朋友当养子。五叔祖也没细问,就同意了。明珏让下人先把敏纾送同沐雪斋,一会儿她再安排。 萧怀逸揽了揽明珏的肩膀,说:“剩下的事你来安排,我跟五叔祖、二老爷和四老爷还有话要说,先让人去安抚宾客,一会儿请老太太跟宾客见面。” “好,我处理,你去忙吧!”明珏让奶娘把敏练送回沐雪斋。 给敏纾补办的满月酒成了萧老太的寿宴,老寿星能不露面吗?哪怕昏迷不醒也要让她去。这件事明珏一定能办好,肯定让众人满意,让宾客啧啧称赞。 明珏让下人先把萧老太送回崇禧堂,穿戴好跟宾客见面,说清楚今天的事。又让仆人给萧老太准备日常使用物件,带足经书和笔墨纸砚,下午就往祠堂搬。 她让萧怀迁带几个兄弟去照顾男宾,让小白氏带几个妯娌去照顾女客,教他们用很隐晦的方式说明酒席性质的转变,别让宾客挑理就行。 “太太,你进宫一趟吧!贵妃娘娘还等今天补办满月酒的消息呢。”明珏把进宫刺激且打击萧贵妃的任务交给白夫人,知道她一定能不辱使命,圆满完成。 “这事还就是我去合适。”白夫人很听话,正跟萧贵妃憋着一口气呢。 明珏笑了笑,说:“把七奶奶也带上,用我的牌子,她还没见过贵妃娘娘呢。” 萧怀达无职无爵,靠萧怀逸才在龙仪卫中混了一份差事,又不得萧贵妃和萧老太喜欢,从新婚到现在,白迎蓉逢年过节都没资格进宫,哪有机会见萧贵妃? 看到明珏使眼色,白迎蓉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她知道不是坏事。明珏见白迎蓉不明白,又用下巴挑了挑白夫人,白迎蓉才弄懂了明珏的意思。 白夫人此时是人逢损事精神爽,也想带上白迎蓉去见识见识。白迎蓉难得有机会进宫,也很高兴。二人收拾穿戴好,就拿上明珏的玉牌进宫“道喜”去了。 满月酒变成寿宴,几乎惊掉众人的眼珠和下巴,唱主角的敏纾没出现,倒抬出了萧老太这“寿星”。宾客们送礼赴席,意在交结走动,不管是什么喜事,反正礼到心意到了。混顿饭吃,找关系不错的人说些闲话,就当花钱聚会了。 尽管萧家以萧老太要侍奉祖宗、提前过寿当借口,可这掩耳盗铃的戏码根本瞒不过明眼人。又见温家人白送了礼,连饭也没吃,就溜了,而且温玉娥和敏纾都没出现。再从仆从嘴里听到一些闲话,整件事就串起来,欠缺的情节可以脑补。 当天,关于萧家满月酒变寿宴的笑话就传开了,可人们也说不出萧家这么做有什么不好。没过多久,就有人传出萧家之所以满月酒变寿宴,是因为温家弄了一个丫头跟别人生的野种,想混淆萧氏的血脉,萧老太因糊涂受了惩罚。 消息传开了,短短几天的时间便铺天盖地,传得街头巷尾不尽皆知。人们痛恨的口水吐向温家,怀疑温家任何一个女儿的人品作风,对萧家则百分百同情。 启明帝不寂寞了,有这么大的热闹给他看,一定能调解好他的心情。一件事牵制了两个大家族,有助于他帝王的平衡术,估计他也觉得挺刺激吧! 白夫人也被送进祠堂了,是萧贵妃传下的懿旨,罪名是她不懂尊卑,冲撞了萧贵妃。萧贵妃因满月酒变寿宴,气得差点吐血,白夫人又来寻衅,正好撞到枪口上。萧贵妃拿白夫人出气,就让她到祠堂抄经礼佛,兼职侍奉萧老太。 有冤无处诉,白夫人气得咬碎满口牙,进到祠堂,满肚子怨气全发泄到萧老太身上。两人在祠堂不敢吵闹,怕惊扰列祖列宗,祖宗们一生气,说不定就直接把她们接走了。所以,两人天互相玩阴招,比心计、斗狠毒,乐此不疲。 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刚过了一个月,两人就再也没心情玩了。侍奉祖宗要吃斋,没人侍候要自己动手,一贯养尊处优的贵妇能适应吗? 这样的日子要过一年,谁不心焦?苦熬漫长的岁月,能不能活着出来,她们都不敢说。就算能活着出来,一年的变化,也是她们难以适应的。 白迎蓉成了受益者,萧贵妃赏了她一些东西,安宁院的当家大权也落到了她手里。这么大的院子,仆从成堆,就她一个女主人了,她睡觉都能笑醒。 她要记明珏一份人情,若不是明珏提醒她在萧贵妃面前出卖白夫人,她哪有这么好的日子?不用请安,不用伺候婆婆,萧怀达又唯她的命是从,多美呀!不管是做媳妇还是做侄女,白夫人对她都不好,出卖白夫人,她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重孙子的满月酒变成了老太太的寿宴,听起来令人匪夷所思,被人们当成笑话去传。知道其中原由的人觉得这不是坏事,对萧家的敬重有增无减。 老太太自知糊涂做错了事,要到祠堂吃斋念佛、侍奉祖宗,以此谢罪。儿孙们孝顺,不想让老太太受苦,可又拗不过老太太强烈的悔意,只好答应。 儿孙们无法表达对老太太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的崇敬之情,就一致决定给老太太提前过寿,让亲朋好友都知道老太太的决定,感念老太太的高风亮节。 相比人们对萧家的同情和尊敬,对温家简直就是由天使变成了恶魔。除了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人,谁走到温家的大门口,若不吐上几口唾沫,都觉得白长了一张嘴。关于温家两次偷换萧家血脉的传闻如飓风一般,刮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娶了温家女孩的家族,不管是不是跟温家交好,是不是跟五皇子是一派,都进行了滴血认亲,有原因或有疑虑的家族都私下查证,及时清理了。 温家待嫁的女孩谁还敢娶?订婚的都被悬挂起来了,连温贤妃和温淑媛都被置疑了。温家也冤无处诉,只好夹紧尾巴做人,不敢再掀什么风浪。 一场闹剧被淹没在唾液的海洋里,传扬的丑闻推陈出新,渐渐也就失了颜色。 春风送暖,吹开满墙红杏,吹绿杨枝柳叶,浓浓的春意渐渐弥散。 萧家又经历的一次波折,终于拨乱反正,偌大的家族不分上下,都想找一件喜事庆祝。明珏的三个孩子快满百天了,萧怀逸决定大摆宴席,清除晦气。 田妈妈进来,说:“夫人,平夫人又在闹,听说她砸碎了屋里所有摆设器物。” 明珏冷笑几声,说:“随便她砸,那都是她的嫁妆,若是有府里的东西损坏,让她按价赔偿。她的庄子和铺子现在不也归到府里了吗?从她的收益里扣。” “是,夫人。” 敏纾的事情闹开后,温家受到诸多指责非议,自顾不瑕,根本没人再理会温玉娥。温玉娥重回萧家时,萧老太派人到官府毁掉她的休书,可萧怀逸却没有再给她写婚书。她现在没婚书,也没休书,呆在萧家,身份很尴尬。 她让萧怀逸再给她写份休书,把她送回温家去,被萧怀逸拒绝了。萧怀逸让人把她关进荣威院主院,无限期禁足了,连二门都不允许出。 温玉娥知道直接把她关到萧家比送回温家更惨,无限期禁啼足的日子有可能就是一辈子。对于萧怀逸,她再也没有一点点期待和爱慕,连恨得力气都没有了。 一同被关在院子里的还有四五个丫头婆子,都是温家陪嫁的下人,正好伺候她,温家陪嫁的在外面当差的下人全部被发卖了,没人再给温玉娥传递消息。 在二门上看守温玉娥主仆的婆子都是明珏亲派的,决不会对她们主仆有半点通融。她们主仆的吃食茶点由大厨房统一做好,每天固定给她们送三次,送的东西能好才怪。主要是这形同坐牢的日子令温玉娥苦不堪言,她天天大发雷霆怒火。 拨去萧老太和白夫人这两颗硬钉子,除了两个婶母,明珏在平北侯府的地位最为尊贵了。陈氏和袁氏都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各有事忙,呆得很老实。 明珏把侯府的仆人清理了一遍,主要是拨去萧老太埋下的暗线,或发卖或降职,已全部处理掉了。白夫人的人全部由白迎蓉接管,也不敢掀什么风浪了。 小白氏要交出当家大权,明珏没接,她有三个孩子要照管,还有自己产业的事要打理,萧怀逸有好多事也让她去应酬,她根本忙不过来。 平北侯府的当家大权仍由萧怀迁和小白氏把握,二房和四房的事自有陈氏和袁氏掌管。长房的事务由白迎蓉主管,白迎蓉不敢做主的大事才由明珏处理。 萧老太和白夫人对明珏暗害最多,搬走头上这两座大山,她神清气爽。小白氏和平氏先前也没少算计她,目前,这两人还是她主要提防的人。 看萧怀迁的面子,明珏并不想对付小白氏,小白氏被萧怀迁教训,也变得聪明了。明珏再嫁萧家,她对明珏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没敢再出妖蛾子。 平氏和温家人一样,属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类型,对付这种人就要斩草除根。只要再揪住平氏的小辫了,明珏决不会再放过她,最好一脚踩死。 给孩子们摆完百天酒席,萧怀逸要到北郊和西郊大营练兵,明珏带孩子们住进了梅隐居。萧怀逸每天晚上住到梅隐居,白天去军营,来回都很方便。 阳春天暖,桃李芳菲,巍峨高耸的连云山一脉葱绿。 明珏设计图纸,让人做了几辆童车,阳光正好的时候就推着几个孩子沿着河岸到林地去玩。带上央央,带上哮天,还有一堆仆人,游玩的队伍很隆重。 她让人在地上铺上厚厚的绒毯,把孩子放在绒毯上,让他们随意翻爬滚动。她在林地里钓鱼捞虾,采蘑菇、挖野菜,摘泡茶洗澡的花瓣,逗他们玩乐。 孩子满三个月时,除了吃奶水,明珏还经常亲手给他们做一些辅助食物。除了敏缇差一些,敏纤和敏练胃口都很好,尤其是敏练,很能吃,长得也快。 现在,敏练这小家伙都快二十斤了,很壮实,精神也好,天天吃饱喝足,又喊又叫,老缠着让明珏抱他。明珏最不愿意抱他,太沉了,压得胳膊都疼。 温暖的阳光下,三个小家伙躺成一排,互相踢打,比赛喊叫。按顺序应该把敏缇放在中间,可敏缇最弱,一成为敏纤和敏练夹攻的对象,就会吃亏。 明珏每次都把敏练放在中间,被两个姐姐踢打,他不甘示弱,勇敢回击,往往几个回合就把两姐姐打得哇哇大哭,而他则手舞足蹈,笑得合不上嘴了。 跟孩子们在一起,明珏每一天都过得充实快乐,也常被三个小家伙折腾得有气无力。做为母亲,亲自带孩子的日子,有烦恼,有激情,更充满浓浓的幸福。 萧怀逸演兵结束,他们一家又在梅隐居住了一段日子,才回平北侯府。 光阴荏苒,春去夏来,三个小家伙半岁了,更加活泼欢跳。明珏回忆去年这时候,她正刚怀孕几个月,就大腹便便,现在想起来,好象就在弹指一挥间。 立敏练为平北侯世子的圣旨颁下来了,平北侯府上下欢欣喜悦。大秦皇朝的典法规定,一等侯除了嫡子袭爵之外,次子、庶子或族中子侄还能有两个人能被蒙恩授爵。一般情况下,蒙恩授爵的美事会落到嫡次子或得宠的庶子身上 朝廷让萧怀逸报蒙恩受爵的人选,因他还没有嫡次子,可以请旨拖延几年。 明珏自有一番考虑,她现在已经有三个孩子了,最多再生上一两胎。萧怀逸让她活到老生到老,她是坚决反对的,好在萧怀逸只是说说,也不强迫她。 她希望能再有两个儿子,一个让萧怀逸带上疆场,连同敏练都和萧怀逸一起习武,萧家武将之门后继有人。她的产业越做越大,等孩子再大一些,她准备在这个时空建自己的交业王国,也需要把儿女培养出来,接手她的事业。 做为一个异时空的灵魂,她对儿女的前程自有规划,她希望除了敏练做世子袭爵以外,其他儿女的天空更广阔,而不是依靠父辈的恩泽混日子。 所以,她不想把那两个蒙恩的爵位留给自己的儿子,萧怀逸支持她的想法。两人商量之后,决定给敏绚一个萌恩的名额,另一个给了萧怀迁的嫡长子。 现在可以先确定萌恩的人选,等到加冠之后才授爵。萌恩的爵位是皇帝的恩宠,不会太高,但人选确定出来,他们就可以每月领到几两月银了。 萧怀迁和小白氏都很高兴,对明珏和萧怀逸感激不尽,夫妇二人当家主事更尽力。没有萧老太和白夫人碍事,萧怀迁夫妇对萧怀逸言听计从,家族也和睦了。 按正常来说,萧怀达是嫡出的,蒙恩的名额应该给他的孩子。可白迎蓉嫁给他快两年了,至今也无所出,大夫说原因在他,是他年少时饮酒纵欲过度,不好生育了。为此,白迎蓉天天折磨他,打骂是家常便饭,他的日子简直惨不忍睹。 “夫人,侯爷回来了。” 明珏正用一辆童车推着三人孩子在院子里转圈,给他们唱儿歌,逗他们玩。听说萧怀逸回来了,她忙让人帮她把童车推到门口,带孩子们去迎接萧怀逸。 看到萧怀逸脸色凝重,跟她打了招呼,也没抱孩子们,就带幕僚清客去了外书房。明珏知道有事,让奶娘和丫头把孩子们带回卧房,她也跟着去外书房了。 “出什么事了?” 萧怀逸叹了一口气,说:“四皇子在西北省查出二老爷好多问题,很麻烦。” 明珏笑了笑,问:“有通敌叛国、危害社稷国家的大事吗?” “没有。”萧怀逸见明珏很坦然,知道她能帮上忙,也松一口气。 “别着急,别有就好说了。” 萧二老爷在西北省做了十多年布政史,在一个地方为官时日长久,谁能一点问题没有?就算萧二老爷一身清正,他的手下、门生也难保会有问题。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 做清官也要时不时难得糊涂一次,包青天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官场倾轧数年,谁不懂这道理,可就怕碰到有心为难之人。看来四皇子要对萧家动手了,萧二老爷的事不过是一根导火索。 ------题外话------ 还有两章,我希望…… 第二百零一章 决战前夕 萧家是武将之门,家规严谨,门风威武。 这个时空,名门旺族的男子纵酒取乐、嫖妓狎娼,包粉头玩戏子根本不算大事。萧家子侄上进的不多,不上进的大有人在,但据明珏所知,萧家子弟还没有人做过出格的坏事。萧怀逸做为家主,对他们约束得也很紧。 至于后院的乌烟瘴气、混乱腌臜,女人们乌眼鸡一般的斗争,死个孩子、死个侍妾,那就是提不起来的小事了,哪一座朱门深院不是如此呢? 明珏对于萧二老爷没有特殊印象,萧二老爷在她面前总端着叔父的架子,很严肃,很板正。至于他老人家在他的侍妾姑娘面前什么样,明珏就不得而知了。 萧二老爷之所以在西北荒凉之地为官十几年,光布政史就连任了两届,并不是因为萧二老爷喜欢西北省,而是四皇子在西北封地,萧家要看住他,以免他潜龙腾渊。现在,四皇子出来了,要对付萧家,第一个倒霉的当然就是萧二老爷。 四皇子在西北的日子过得很惨,别说是皇子,连一些名门旺族不得宠的庶出子都不可能象他那么落迫,而且他几乎被禁固,这也是败萧家和萧二老爷所赐。 如果四皇子不报这些年的仇怨,一味隐忍,甚至跟萧家刻意结交,这说明他心机太深,只要一得势上位,肯定会把萧家连根拨起。 现在,四皇子有水木支持,已颇有势力和财力,但他还没登上大位。这时候他就想对萧家动手,说明他还不是很可怕。做为皇子,他上面有皇上,左右还有与他争夺储君之位的皇子,还做不到说一不二,真正较量,他也没必胜的把握。 萧怀逸递给明珏几份密信,又对幕僚说:“把那些材料也给夫人看看。” 密信是萧家设在西北的暗卫和安插在西北省官场的暗线传来的,几份的内容都大同小异,说四皇子这位监察史已经把萧二老爷做为监察的目标了。萧二老爷在西北任上提拨的门生大部份落马,属于萧家一派的官员也受到了波及。 那些材料都是西北省的官员所检举的萧二老爷及其门生故旧的罪证,大到卖官鬻爵、乱判冤狱,小到纵亲为恶、偷鸡摸狗,罪名确定,举证清晰。没有大案要案,别看都是一些小事,要想扳倒萧二老爷,叛他一个削职流放绰绰有余。 明珏看完材料和密信,说:“还是听听二老爷怎么说,这些罪证哪些确有其事,哪些是栽脏陷害,只有他自己清楚,问清楚了他,才能决定如何施以援手。” 萧怀逸掐着额头叹气,说:“四皇子参二老爷的奏折前天就呈上去了,皇上留中不发。今天早朝又有御史言官弹劾二老爷,皇上就让刑部将他拿下了,没说如何处理。这件事一出,肯定还会牵出诸多事端,压制不住,就会有麻烦。” 萧二老爷被刑部拿下了,不能跟他对证,就不知道这些罪证的详情,这么多项罪名,不知去洗白哪一件,也不知如何辩驳,确实是件麻烦事。 明珏又将那些材料仔细翻了一遍,那些罪名每一条都有根有据,每一项也都可大可小,但都已触犯律法,若按律法一条一款对照,萧二老爷此劫难逃。 抛开个人作风和家务杂事不提,为官者怎么才算清正廉明,各自的标准也不一样。律法不外乎人情,有些时候就要难得糊涂,做人不也是如此吗? 哪个当官者手中没有几笔糊涂帐,萧二老爷也如此,他不这样做怎么收买人心、怎么在官场立足?这些糊涂帐没人查就能赖过去,有人查就难辞其咎。 若是揪出糊涂帐就惩罚,大秦皇朝数以十万计的官员能有千分之一无罪就不错了。启明帝做为一国之君,早已对官场规律耳熟能详,能不清楚这些吗? 明珏想了想,问:“弹劾二老爷的人是哪一派的?” 萧怀逸微微皱眉,似乎想起某些事,转向幕僚,问:“杜先生,你去抄这些材料的时候,可听人说了什么?知不知道弹劾者是哪一派?” 杜先生拈着胡须琢磨了一会儿,说:“他们让小人抄的材料主要来源于四皇子参二老爷的折子,听那些人说弹劾的奏折也是这些罪名,小人问他们弹劾者是哪一派,他们说不知道。小人打点了他们不少银钱,若他们知道,肯定会说。” 另一幕僚想了想,问:“侯爷,会不会这次的弹劾折子又是匿名的?” 萧怀逸轻哼一声,说:“杜先生,你马上去打听,多带些银子。” “是,侯爷。” 杜先生走后,萧怀逸又跟幕僚清客探查此事的内因、商量解决的办法。明珏坐到一旁,静静听他们说话,开动脑子分析,心里自有一番计较。 借四皇子参劾萧二老爷之机弹劾萧家或萧二老爷的折子若是匿名,只能说明弹劾者跟四皇子不是一派,也不是那些清正磊落的御史言官,而是另有其人。 弹劾者借机出阴招,却不敢留名,说明他们就是想把这池水搅浑,好混水摸鱼,获取利益。干这种损事的人除了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再无二人。 启明帝把四皇子的奏折留中不发,却拿弹劾萧二老爷的奏折来说事,还把萧二老爷抓了。做为皇帝,他自是心机过人,这其中的猫腻他能看不透吗?他大概又闲得无聊了,又想找是非来牵制各方势力,趁机发挥他的帝王平衡术了。 “侯爷,四爷和二太太来了,非要见你。” 萧怀通和陈氏来找他,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来求他想办法了。萧二老爷被抓的消息还没公开,他们怎么会知道?明珏和萧怀逸互看一眼,脸上闪过疑问。 萧二老爷被抓之后,萧怀逸派了两个随从去伺候他,怕府时人心慌慌,又嘱咐其他随从不许乱说。他要等想到确实的办法之后,再把此事告诉陈氏。 现在天热了,萧怀通怕热,天天在家和姑娘姨娘们喝酒取乐,很少出门。陈氏圈在深宅内院的妇人,一个月能踏出二门一次就不错了。他们母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若没人有意传递消息,他们怎么会知道萧二老爷被抓之事。 萧怀逸看了明珏一眼,说:“请他们进来。” 陈氏的哭声和萧怀通的悲愤叹息声传来,明珏和萧怀逸站起来,迎到门口。 萧怀通滚动着一身肥肉,滚圆的身材横冲直撞,气势汹汹走在前面。陈氏扶着平氏的手,哭天抹泪,颤微微走在后面,平氏也不停哽咽叹气。 见到明珏和萧怀逸,萧怀通抖着肥厚的圆脸愤愤冷哼,也不给他们行礼。明珏和萧怀逸都没理他,给陈氏行礼请安,把陈氏迎进房里。 “被一个贱种几份折子参下去,就获了罪,我们萧家还有什么资格在朝中、军中立足?传出去不让人笑话才怪。”萧怀逸进房后,摇着扇子,大声嚷嚷。 萧怀逸沉下脸,斥呵道:“事情还没弄清楚,你胡说什么?” “怎么没弄清楚?都让那贱种骑到脖子上拉屎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萧怀通扫视明珏,眼底闪过淫邪恶意,“侯爷该不是怕那个贱种了吧?他这不是第一次对付萧家了,之前传出的那些艳闻碎语已经够让萧家丢脸了,谁不知道?” 陈氏边哭边说:“二老爷为官多年,一直颇得人心,如今年纪不小了,若为一点小事获罪,这不是那个贱婢所出的皇子在打侯爷的脸面的吗?” 平氏也赶紧帮腔,说:“萧家也是名门旺族,随便被人打压,确实丢脸。” 萧怀逸面露怒色,刚想开口斥责他们,被明珏拦住了,夫妻以使眼色交流。 陈氏和萧怀通得知萧二老爷被抓,正常反映应该是忧急担惊。可现在他们很气愤,却没表现出担心,好象已胸有成竹,很快就能把萧二老爷救出来一样。 他们来找萧怀逸,并不是来求萧怀逸救人,而是来刺激他,让他知道自己很无能、很没脸,很隐晦地提到明珏和四皇子的传闻不就是想让萧怀逸难堪吗? 明珏心中有底,笑了笑,说:“四爷和二太太都别急,侯爷正在想办法,很快就能把事情弄清楚,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再救人就容易多了。” 萧怀通斜了明珏一眼,冷哼一声,说:“四皇子今天参我父亲,明天还不知道参萧家哪一个呢,他处心积虑,不就是想摧毁萧家,抱得美人归吗?他……” “住嘴。”萧怀逸满脸冷厉,沉声斥呵,打断了萧怀通的话,又说:“我自然会想办法救二老爷,这是萧家的大事,你要是没事就滚出去,别在这碍眼。” 陈氏见萧怀逸恼了,忙虚迤应付陪了礼,又跟萧怀逸说了一堆若萧二老爷被抓、萧家和萧怀逸都丢脸之类的话,也没说请萧怀逸出面救人。 平氏在一旁帮腔,看向明珏的目光躲闪中透着狠毒,对她又是胆怯又是怨恨。 萧怀通瞪了明珏一眼,高声叫喊:“侯爷若是怕了那贱种,就请侯爷不要管我父亲的事了,我自有办法把人救出来,把那个贱种置于死地。侯爷若是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丢尽了萧家的脸,就继续纵容别人与贱种勾结,害萧家的人。” “滚出去,你……”萧怀逸脸色泛青,要发脾气,被明珏拦住了。 明珏听萧怀通嚷出这些话,就知道他不是有城府的人,看他和陈氏、平氏的反映,也大概猜到了这件事不为不知的内幕。平氏从进来就说了一句话,却起了至关重要的重用,她现在是萧怀通和陈氏的支住,她背后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走,我们自己去救人,把人救出来,把那贱种弄死都是小菜一碟。”萧怀通转动皮球身材,推着陈氏就往外走,边走边骂骂咧咧嚷叫。 陈氏面露犹豫,想跟萧怀逸说话,被平氏拉了一把,就跟他们一起出去了。 萧怀逸气得额露青筋,不管在朝中,还是在军中,虽说他不必看人眼色,也都有可能受气。但是在那些地方受了气,他都能发泄,在家中就不同了。 做为家主,他要是维护家族的荣辱,护卫家中每一个成员的安康。他是当家之人,又是萧怀通的兄长,如果跟萧怀通一般见识,只会降低自己的身份,还与事无补。他要大局为重,就不能跟他们计较,只能自己忍下这口气。 明珏知道萧怀逸的处境,也理解他的心情,轻声劝慰他。幕僚清客也都宽慰他,指责萧怀通不懂事,却没有一个人提到萧怀通为什么如此有底气。 萧怀逸平静了一会儿,说:“把密信和材料都拿给我,我再看看。” “侯爷不必着急,四爷说他能把人救出来,能制服四皇子,不如我们先看看他怎么救人,也给他一次为家族出力的机会。”明珏冷笑几声,把密信和材料扔到一边,又说:“时候不早,侯爷也该歇歇了,各位先生都回去休息吧!” 幕僚清客互看了一眼,见萧怀逸没说什么,知道他们有事要商量,都告退了。 “你是不是已经想到那些匿名上弹劾折子的人是谁了?” 明珏笑了笑,给萧怀逸倒了一杯清茶,反问:“侯爷不也想到了吗?” 萧怀逸冷哼一声,把明珏揽到怀里,狠声说:“温家真是无孔不入,也该给他们一个狠厉的教训了,既然他们不怕撕破脸,那就斗斗法吧!” 四皇子弹劾萧二老爷,跟萧家处于对立面,肯定有一场恶战。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抓住这个机会,表面是要帮萧家救人,其实是想利用萧家的手对付四皇子。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想坐收渔翁之利,让萧家和四皇子两败俱伤,居心恶毒阴险。又巧言迷惑萧怀通和陈氏,给萧怀逸施加压力,搅得萧家内部不合,真是卑鄙致极。萧怀逸说要斗法,不光跟四皇子斗,还有把温家和五皇子也捎带上。 “侯爷想怎么做?” 对于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明珏已经忍无可忍,几代人的恩怨,也是该跟他们翻脸决战的时候了。可凭她一人之力,远远不是温家的对手,必须充分激发萧怀逸的潜力和怒火,有萧怀逸这坚实的后盾,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萧怀逸冷笑几声,说:“静观其变,适时出招。” 明珏松了一口气,“侯爷心里有谱儿,我就放心了,去看我们的宝贝吧!” “好,我现在一会儿不见,就想他们。”萧怀逸拉着明珏出来,示意她先回走,他又叫来护卫和随从,仔细吩咐一番,才快步追上明珏。 两人并肩扣手回内院,边走边说孩子们的趣事,不时有轻松欢快的笑声传来。 孩子们到现在有七个多月了,个个粉嫩可爱,都长出几颗牙了,正是咿呀学语的时候。他们除了喊叫,嘴里常嘟嚷说话,只是大人一句也听不懂。 现在天气潮热,明珏让下人给孩子们用最好的纯棉布做了小肚兜、小短裤穿在身上。他们衣服的颜色、样式和绣工都一样,看后面,分不出男孩女孩。 明珏让人做了一张很大的折叠床,四周用栏杆圈起来,床上铺上用牛皮做的大水袋,再铺上一张光滑柔软的草席,坐在床上,又凉快又舒服。天热时,她让人把床搬到树荫下,上面罩上深色的纱帐,防阳光照射,让孩子在床上玩。 “宝贝们,你们的奶爸回来了,快列队迎接。” 听到明珏说话,孩子们都扶着奶娘的胳膊站起来,扒到床栏上,嘴里咿啊喊叫,拍着小手,跺着小脚,跟他们热情招呼,好象很久不见一样。 萧怀逸挨个亲了亲,抱起个子最小的敏缇,丢到空中,又接住,逗得敏缇哈哈大笑。敏练看到明珏,蹦起来抓挠小手,大声笑喊,非要往明珏怀里钻。 明珏抱起敏练逗弄,萧怀逸抱着敏缇不撒手,没人抱敏纤。敏纤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扁了扁小嘴,就要哭,奶娘忙抱起来她哄逗,她才露出笑脸。 “你的短裤呢?”明珏见敏练只穿了肚兜,光着小屁股,轻拍了他一巴掌。 奶娘忙说:“练哥儿不愿意穿短裤,哄着他穿上,他一会儿就自己脱下来。” “不抱你了,让人讨厌的小光屁股猴儿。”明珏把敏练放到水床上,从奶娘手里接过敏纤,询问孩子们的情况,气得敏练又叫又喊,打滚抗议。 萧怀逸放下敏缇,从明珏手里接过敏纤,将孩子举过头顶。敏练嫌明珏不抱他,又抗议无效,正生气呢,看到敏缇坐到水床,他爬过来冲敏缇就是一脚,踹得敏缇哇哇大哭。明珏忙把敏练扯出来,拍了两巴掌,他挨了打还咯咯直笑。 三个孩子又哭又笑、又嚷又叫,院子里充满欢快的喧嚣声,温暖心扉。 奶娘要给孩子们洗澡,萧怀逸也到浴房洗漱了。明珏换了身衣服出来,看到田妈妈冲她使眼色,知道有重要的事,忙去了下人起居的外厢房。 “什么事?”明珏问得很谨慎。 田妈妈叹气说:“我们埋在温家的人传来消息,说维姐儿怀孕了,被温祥熙的一个小妾打了一顿,孩子就流掉了。温家根本就没人管她,还把她赶到洗衣房做粗活,听说她浑身是伤,都是被温祥熙和他的妾室们打的。” 去年成亲时,敏维只有十二岁,温家借口吉月吉日,非要把人娶过去。当时温家承诺只成亲不同房,要等敏维十五岁之后,再另摆酒席圆房。 敏维今年虚岁只有十三,怀孕了,又流掉了,身体肯定受损很厉害。光揪住这一点,就能把温家告到官府,重惩温祥熙,只是告到官府太便宜温家了。 听说敏维在温家处境那么凄惨,明珏轻哼一声,并不心疼难受,反而感觉到些许快意。她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也不是烂好人,对敌人对朋友一向是非分明。 雪姨娘杀了真正的洛明珏,即使她有幸附身还魂,她也恨雪姨娘。敏维是雪姨娘的女儿,明珏不喜欢敏维,甚至还有些厌恨,但她从没亏待过这个庶长女。 就因为嫌周家不是名门旺族,敏维就埋汰了她一片好心,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敏维中了温玉娥的毒,被温家人利用,也是她心有怨恨的结果。现在,她嫁到了名门旺族,不好好让她体尝在温家生活的滋味,她又怎么能悔改呢? 田妈妈抹出几滴眼泪,又说:“听人说维组儿嫁到温家就一直挨打受骂干粗活,吃不饱、穿不暖,身上每天都添新伤。温祥熙房里有十几个丫头,现在抬了四个姨娘,三个都生了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儿,另一个也怀孕了。” 明珏想了想,说:“你私下把敏维在温家受罪的事告诉玲珠的家人,给他们一个立功的机会。通过玲珠的嘴把这件事告诉侯爷,就当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老奴明白。” 玲珠现在是萧怀逸的四妾之一,领朝廷奉禄的妾室比侯府一些不得势的正经主子都体面。她家里人在侯府的差事都不错,她决不会放过这表现的机会。 “田妈妈,你通知我们埋在温家的人,让她们再探查一些详细消息就收手。” “是,夫人。” 明珏回到内院,听说萧怀逸有事去了外书房,知道又有新消息了。她让朱嫂子给萧怀逸炖清火汤,又吩咐下人摆饭,她哄几个孩子等萧怀逸回来吃饭。 前世,她无辜身死,占了洛明珏的身体,也承载了洛明珏的恩怨情仇。洛明珏的外祖母、母亲都是被温家害死的,她隐忍几年,也是时候报仇雪恨了。 萧怀逸回来,没说萧二老爷的事,同明珏一起吃饭,也很沉默。明珏知道他在思考,也不打扰、不多问,萧怀逸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 吃完饭,明珏去看了三个孩子,让奶娘哄他们午睡。敏纤和敏缇都睡了,敏练说什么也不睡,死缠烂打,又哭又闹,非让明珏抱他玩。 “夫人,侯爷请您回卧房,有事找您。” “知道了。”明珏实在甩不开敏练,只好抱上这小家伙回卧房。 萧怀逸见明珏进来,接过敏练,抱着亲了几口,同她一起坐到临窗的软榻上。 “弹劾二老爷的折子是匿名的,我让人私下查探,得知带头的人是谭金州在中南省的下属刘海宾,他年初刚调任京城,自认是谭金州的门生,不跟任何人同属一派。刘海宾带头之后,又有程阁老派系的御史言官上了弹劾折子,也是匿名。” 四皇子上折子参劾萧二老爷光明正大,证据确凿,启明帝留中不发。接到几份匿名的弹劾折子,就令启明帝大发雷霆怒火,让刑部抓了萧二老爷。 弹劾折子是匿名的,那些人之所以这么做,是想混淆众人的视线,把水搅得更浑,是谁所为,启明帝能不知道吗?看来启明帝才是那只最大的搅水棍,想把所有人都搅进来的人是皇帝,这次有大热闹可看,也有大麻烦了。 若是四皇子一派的人弹劾萧二老爷,四皇子都露出真身了,他们还有什么必要藏头藏尾呢?谭金州的门生带头,程阁老派系的人追随,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躲在幕后操纵。朝堂倾扎,波谲云诡,谁跟谁一派还真弄不清楚了。 “谭金州的人为什么要弹劾二老爷呢?”明珏很吃惊,怕谭金州又要生事。 “还不知道原因,刚查到人,要问出原因就要用点手段了。” 明珏想了想,笑着说:“没必要再查了,咱们要难得糊涂一次。” 萧怀逸微微一怔,脸上泛起笑容,明珏所谓的难得糊涂喻意明确。弹劾事件有程阁老的人参与,而程阁老又归到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温家能不知情吗? 既然是匿名,查也没用,直接把这笔帐算到温家头上更直接痛快。萧怀通和陈氏不指望他营救萧二老爷,又胸有成竹,显然是想依靠温家,通过平氏跟温家建立了关系。既然温家想趟这池混水,不把他们拉进来,怎么对得起他们? “跟温家算这笔帐要从长讨议,侯爷可有主意?” 看到萧怀逸把矛头指向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明珏心中大快,不是她相利用萧怀逸报自己的仇,只是顺便报私仇而已,她在心中只能这样为自己分辨。 “先看看他们接下来怎么做,我托人照应,二老爷在刑部大牢不会受罪,多关几天也没事。我知道通哥儿和二太太救人的方法,才好想对策下手。” 明珏点点头,说:“也好,我们静观其变,见势出招。” 萧怀逸忖度片刻,问:“你觉得谭金州现在还属于四皇子和水木一派吗?” “怎么不属于?谭金州是先生的得意弟子,他之所以有今天,都是先生一手提拨的。四皇子又是朝堂的后起之秀,很可能荣登大宝,好多人都想追随他。谭金州本来就跟他和先生是一派,现在分为两派,谭金州岂成了傻子?” “那就很有可能是谭金州的手下刘海宾背叛了他,他们敢对萧家出阴招,就应该知道后果。这次的事情若闹起来也是大事,没那么容易收场,谁参与也讨不到便宜。我本不想参与夺嫡争宠的闲事,是他们非逼我出手,那就别怪我。” 刘海宾是谭金州的门生,就是追随四皇子的人,他很有可能是被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收买了。这样一来,就给造成一种明里暗里弹劾萧二老爷的人都是四皇子一派所为的假象。萧家跟四皇子等人斗争,温家暗使奸计,就能从中渔利。 温家既然说服了萧怀通和陈氏,要帮忙救萧二老爷,接下来肯定还有下一步动作。如所料不错,温家在救出萧二老爷之前,就会跟萧怀逸来谈条件。 明珏思虑片刻,说:“我给先生写封信,讲明事因,先生是聪明人,不会被表象蒙蔽。四皇子参劾二老爷,想必也是先生授意的,他行事肯定另有深意。” “不管他有什么深意,见招拆招,你把刘海宾的事也告诉水木。” “好。”明珏让下人准备笔墨纸砚,开始给水木写信。 敏练见明珏和萧怀逸一直说话,没人理他,早就不耐烦了。萧怀逸抱着他,他就扭来扭去,踩着萧怀逸的胳膊往上爬,一直爬上肩膀上,还想侵略脑袋。 萧怀逸盘腿坐在软榻上,一手扶着乱爬乱抓的敏练,一手拿着材料看。敏练踩在他的肩膀上,抱着他的脑袋,象一个胜利者一样,大声叫喊。 明珏坐到旁边写信,忽然听到水响,还以为自己不小心碰洒了茶杯。她抬起头,寻声望去,先是一惊,紧接着哈哈大笑,墨汁都溅到身上了。 敏练一脸坏笑,踩在萧怀逸的肩膀,两只小手抱着他的头,叉开两条小腿,正以非常英武、非常彪悍的姿势往萧怀逸的脖子里撒尿。 萧怀逸看材料看得入神,反映慢了半拍,脖子里湿了,他大概以为自己出了汗,闻到热骚气,才抬起头。敏练见他抬起头,非常给面子,就冲他的脸尿去。 “臭小子。”萧怀逸一把将敏练提下来,扔到软榻上,忙找毛巾去擦脖子。 明珏笑得肚子直疼,“刚才你爹还说没人敢骑在他脖子上撒尿呢,哈哈……” 敏练被丢到软榻上,笑得手乱抓、脚乱踢,躺着尿完了下半泡,全尿到了软榻上。奶娘赶紧抱着他去清洗,下人们收拾软榻,萧怀逸也去冲澡了。 接连几天,萧怀逸照常上朝或处理公务,回家陪明珏和孩子们玩乐,好象萧家没遇到麻烦一样。他稳若泰山,一些想看热闹或从中渔利的人却坐不住了。 今天是休沐日,启明帝却让人宣萧怀逸进宫,并让传旨太监明说是因为萧二老爷的事。萧怀逸暗自冷笑,嘱咐了明珏几句,就匆忙进宫了。 “夫人,四爷要见侯爷,奴婢说侯爷不在家,他非要往里闯。” 萧怀通这蠢货要自己救人,这几天也没听说有什么进展,也没见萧二老爷被放出来。估计他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不上不下,要来找萧怀逸谈条件了。 “让他到外厅。” 明珏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收拾,萧怀通的叫骂声就在院子里响起来。 “你装什么贞烈圣女?要不是因为你勾引那贱种,他会针对萧家吗?你是不是想把萧家折腾败了,好跟那个贱种双宿双飞呀?侯爷是蠢人,被你迷惑,听信你的花言巧语,我可不信你这一套,你有什么居心,别以为萧家人不知道。” “叫护卫院丁来,把他打出去。”明珏气坏了,迎出来恶狠狠发号施令。 萧怀通见明珏脸色清冷,气焰低了许多,换成另一种口气,仍高声吵嚷。明珏怒视他,并不说话,院丁护卫进来,明珏直接下令赶人了。萧怀通见萧怀逸真没在家,不再跟明珏纠缠,不用人驱赶,就骂骂咧咧出去了。 明珏被气得心疼,平静了一会儿,问:“这几天二房有什么消息?” 田妈妈宽慰明珏几句,又说:“自二老爷被抓之后,二太太牢骚不断,四爷这几天都睡到四奶奶房里,两人经常去二太太房里低声议事。” “真是活腻了。”明珏随沉着脸,狠捶门框。 她和萧怀通只是见面点头的交情,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过。萧怀通平时遇到她还算尊重,这两次毫不客气,一定是心有怨结,让他们结怨的人就是平氏。 丫头扶明珏进屋,又把孩子抱过来和她玩乐,看到孩子,她才慢慢消了气。 萧怀逸回来,见明珏脸色不好,随口说了几个笑话逗她。明珏见萧怀逸神色轻松,知道事情有了好的进展,也松了一口气,才把萧怀通撒野的事告诉他。萧怀逸很生气,要找萧怀通去算账,被明珏拦住了,问他萧二老爷的事。 “皇上跟我说四皇子是就事论事,这是监察史的职责,让我不要听信别人的挑拨之言,还赐了我一副白玉棋,把二老爷主要犯的几件事告诉了我。” 启明帝不只是重量级的搅水棍,还是一把大抹子,没有他和不好的稀泥,没有他抹不平的事。他一定是见萧怀逸这几天很沉稳,不动声色,又想给萧怀逸指条窄路,让萧怀逸同某些人狭路相逢,厮杀一番,他好在一旁摇旗呐喊看热闹。 明珏轻哼一声,问:“皇上有没有说上匿名折子的人是哪一派?” “没有,只说不让我信别人的挑拨之言,还说让我遇事多跟你商量。” “跟我商量什么?” “商量大事。”萧怀逸把明珏揽到怀里,头抵住她肩磨蹭,象敏练一样撒娇。 “行了行了。”明珏推开他,坐到软榻上,问:“二老爷主要犯什么事了?” 萧怀逸叹气说:“他自己倒没犯什么事,他手下犯有几件大事,还有通哥儿两件事,他包庇纵容,皇上让严查这几件事,二老爷肯定难辞其咎。” “具体是什么事?你跟我说说。” “他手下一个姓刘的知府收了贿银,乱行冤狱,弄得告状者家破人亡。四皇子任监察史之后,告状者拦路喊冤,已经把那个知府抓起来了。这是最严重的一件事,另外还有他的手下强买强卖,欺压百姓等罪行,都是他从中包容庇佑。” 萧怀逸皱了皱眉,又说:“通哥儿的事就更严重了,前几年,他去西北任所看二老爷,去了几个月,惹了一堆麻烦。他和几个狐朋狗友看上了一个小吏的女儿,想娶来做小妾,小吏不同意,几个人将女孩淫奸致死,还把那个小吏打成了重伤。还有军中倒卖劣质军需物资,害得西北大营剿匪失利,死了几百官兵。这些事随便哪一件都是重罪,二老爷也全包庇了,通哥儿毫发未伤,就回京了。” 明珏恨恨咬牙,说:“真是罪该万死。” 相比其他权贵之家得宠的子弟,萧怀通惹下这些麻烦太常见,出身豪门的官二代不欺男霸女、恃强凌弱才是奇葩呢。萧怀通是二房唯一的嫡子,他在西北犯下这些事,家族根本不知道,也没用家规惩治他,萧二老爷就给他摆平了。 这是触犯国法、有违家规的罪行若如实让萧怀通承担,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皇上只列举了这几项罪名,其他都没说,肯定大有用意。” “当然大有用意,四皇子参劾二老爷的罪行远远不只这几件。二老爷手下犯事的官员都被四皇子拿下了,就剩一个萧怀通没处理了。四皇子在西北查到这些罪名,皇上不能再包容,他叫你去,是想提醒你弃车保帅。” 明珏暗暗切齿,萧怀通刚才还对她破口大骂,孰不知他的末日已经到了。如果萧二老爷和萧怀通只能保住一个,那当然要保住萧二老爷。 象萧怀通这种人,活在世上除了糟蹋粮食,就是发挥雄性动物的基本功能,活着确实没用。萧二老爷官居二品,虽然现在不是要职,门生故旧不少,最起码是有用之人。萧怀通倒了,平氏这靠什么蹦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治她于死地。 萧怀逸掐紧额头叹气,“通哥儿是二房唯一的嫡子,让他顶罪,恐怕族中长老也不同意。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想保下通哥儿,让他接受一个教训。” 明珏摇头冷哼,“什么叫让他顶罪呀?他没犯罪吗?族中长老凭什么不同意?被淫奸的人要是他们的女儿呢?因劣质军需物资死于战场的人要是他们的儿子呢?你们这些生于权贵之家的子弟,总认为自己尊贵,别人的命不值钱。律法写明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什么时候执行了?还不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权贵。” “你胡说什么?”萧怀逸很吃惊明珏的话,皱眉斥问。 “你要认为我胡说,就算我胡说吧!我才懒怠管你的闲事。” 明珏睃了萧怀逸一眼,转身就往外走,她是一个来自异时空的灵魂,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意识深入其心。就在她的前世,她也属于平民阶层,愤恨权贵徇私枉法。她跟萧怀逸是夫妻,相处和睦,但两人本质上也有很大的区别。 “事情还没说完呢,你干什么去?”萧怀逸又把明珏拉回来了。 “不想说了,麻烦,我去看孩子。” 明珏刚要再走,下人来通报,说玲珠求见。萧怀逸不想见,明珏知道玲珠的来意,坐到软榻上怒视萧怀逸片刻,让人叫玲珠进来。玲珠双眼红肿,进来给他们行礼,还没开口说话,就失声痛哭,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 萧怀逸沉着脸斥问:“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别哭了,快点说。”明珏注视着玲珠,不是在想玲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而是在想她的手帕究竟洒了多少辣椒水,才能哭出这么多眼泪。 “侯爷、夫人,快去救救维姐儿吧!温家快把她搓磨死了,呜呜……” “到底怎么回事?”萧怀逸的脸更加阴沉。 “你先别哭了,有什么事快点跟侯爷说。” 明珏让丫头打水过来,伺候玲珠洗手净面,又轻声劝慰她。玲珠洗完脸,抽抽咽咽把温家如何对待敏维的事讲出来,其中添油加醋不少。 “侯爷、夫人,婢妾听说后不敢相信,找人去问了,确实如此,求……” 萧怀逸一拳砸在几案,“咔嚓”一声,坚实的黄梨木几案裂成几块。他咬紧牙关,指缝里渗出血渍仍浑然不觉,显然是恨到了极点。 敏维小时候养在萧老太房里,性子很闷,一直不得萧怀逸喜欢。可那毕竟是他的女儿,温家这么对敏维,不就是在挑衅他的底限吗? 明珏拿来棉布药水帮他包扎,说:“侯爷别生气,我们让维姐儿跟温家和离。” “不能和离。”萧怀逸咬紧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义绝。” ------题外话------ 明天再有一章就是大结局了,我估计大结局要写两章,胜利在望了。 第二百零二章 水家生变 这个时空解除夫妻关系的方式有三种,分别是休妻、和离、义绝。 男尊女卑的社会形态之中,休妻很常见,这种方式男方占有绝对优势。和离则是男女处于相对平等的情况下解除夫妻关系,女方有足够的面子。 义绝若女方提出来,就等同于休夫,让男方颜面尽失。男权社会,义绝需要通过官府或通过男女双方的高层来决断,需要女方付出很大的代价。而且男女双方义绝之后,两家的关系就全部斩断了,从此如同陌路仇敌。 大秦皇朝建国几百年,义绝只是写到典法上,用到的情况则少之又少。追溯皇朝百年历史,在京城的名门旺族之家,还没有义绝的先例。 从明珏的角度来看,她不认为跟温家义绝有什么不好,但萧怀逸提出来,还令她吃了一惊。萧怀逸身在朝堂,萧家和温家都是名门旺族,撇开两家的私交不说,做为朝堂同僚,肯定会有瓜葛,而且谁也不敢绝对保证五皇子不能上位。 “此举事关重大,还请王爷三思而后行。”明珏的语气很慎重。 “我会考虑。” “不如请族中长老公议,连二老爷和四爷的事一块商议。” 萧怀逸点点头,转向玲珠,说:“你做得不错,一会儿让夫人赏你。” 玲珠很激动,粉面泛红,忙行礼说:“多谢侯爷、多谢夫人。” “玲姨娘喜欢下棋,赏她一副棋吧!” “好,暗阁里有一副寒玉棋,夏天用正好,是越国皇子送我的,赏她吧!” 明珏点点头,让下人去取棋,赏给玲珠。玲珠激动得手足无措,一直在抹眼泪,这一次是喜极而泣。明珏见玲珠这副表情,知道这人还可以一用。 寒玉棋是用寒烟玉磨制的,对别人来说是稀罕物,萧怀逸以前常在漠北征战,寒玉棋有好几副,都是用来送人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正好用来收买人心。 丫头拿来寒玉棋,让明珏和萧怀逸过目后,拿给了玲珠,玲珠再次谢恩。下人来报萧怀通来了,萧怀逸示意明珏跟玲珠细说,就出去应付萧怀通了。 “红枣,把管事嬷嬷全请到外厅,我要话吩咐。” 明珏又赏了玲珠一根金镶玉簪子,带她到外厅,详细问了敏维的情况。玲珠是有心之人,听到田妈妈让人传来的话之后,派可靠之人打听后,才来告诉明珏和萧怀逸。管事嬷嬷到齐之后,明珏让玲珠说了敏维的处境,听得众人唏嘘不止。 “你们都是我的心腹之人,都说说这件事怎么办。” 管事婆子发表意见积极踊跃,恨不得马上打进温侯府,把敏维救出来。明珏心里早有主意,她想听听婆子们的想法,再确定她的想法是否可行。 明珏思虑半晌,先叫过玲珠,仔细交待几句,又把她的想法告诉了管事婆子们,让她们各自去准备,最后吩咐好丫头们,她才去外书房找萧怀逸商量。 外书房里,萧怀逸脸色很不好,正跟幕僚清客议事,没见萧怀通的人影。 萧怀逸见她进来,跟幕僚清客交待了几句,让他们继续讨论。他拿了一些材料就带明珏去了外书房一侧的花厅,跟明珏说了萧怀通的来意。 萧二老爷被抓后,温家通过平氏向陈氏和萧怀通保证能救出萧二老爷,而且不费吹灰之力。萧怀通知道一旦牵出旧案,不只萧二老爷罪责难逃,他有可能性命不保。所以他就把全部希望都寄托于温家,千方百计想办法脱罪。 谭金州原是前任程阁老的关门弟子,受程家恩惠非浅,对程家感恩戴德,即使他归于水木门下,与程家仍有很深的瓜葛。温家启动红粉暗桩,现任程阁老已归到温家和五皇子门下,通过程阁老,温家跟谭金州也就有了牵连。 温家买通谭金州的门生,递匿名折子弹劾萧二老爷,给人造成是四皇子一派暗中弹劾萧二老爷的假象。谭金州两面倒,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制止他的门生。水木得知此事,又一次狠狠斥责了谭金州,师徒关系僵化。 水木让人揭露匿名弹劾萧二老爷的真相,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奸诈恶行就现于人前了。真相在朝堂传开,启明帝才把萧怀逸叫去,给他指了一条窄路。 事到如今,事件已经很清楚了,可萧怀通仍对温家抱有希望,温家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掐萧家人脖子的机会,给萧怀通提出了许多难以做到的奸恶条件。 萧怀通跑来让萧怀逸答应这些条件,被萧怀逸骂了一顿,堂兄弟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萧怀通很生气,扬言要找族中长老状告萧怀逸,也把萧怀逸气坏了。 其实温家不过是在挑拨离间,萧怀通罪行影响恶劣,温家凭什么给他和萧二老爷脱罪?他们想利用萧怀通的愚蠢来牵制萧怀逸,从而让萧家大失脸面。 萧二老爷被四皇子参劾,被刑部抓走,是皇上下旨抓人的。别说五皇子没这么的面子和能力,就是有,他也会考虑为此事跟四皇子起冲突值不值。 明珏笑了笑,说:“皇上暗示你弃车保帅,虽是条窄路,却也行得通。你顾念家族成员的安康,既想保车,又想保帅,到最后有可能什么都保不住。” “几件事都卡在这里了,我暂时也想不出应对之策。”萧怀逸很无奈。 “不是说要召集族中长老公议吗?” “已经召集了,明天上午开始。”萧怀逸掐着额头,长叹一声,说:“维姐儿之事我提出与温家义绝,几位先生都认为不妥,这件事暂时也不能决定。” 萧怀逸办事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敏维和萧二老爷的事都关系到家族的荣辱安危,他顾虑重重,不能轻易做出决定,必须多方面考量。 义绝等同于女人休夫,男权深入人心的社会形态,哪个男人会支持呢?萧怀逸说出与温家义绝,是想给温家一个狠厉的教训,并不单纯考虑敏维。 敏维要与温祥熙解除夫妻关系,是和离还是义绝,明珏认为方式并不重要。这件事只是导火索,她想借这个机会跟温家大闹一场,报几代人的仇,雪她的恨。 明珏想了想,说:“二老爷的事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四皇子参劾二老爷的罪名证据确凿,温家指使人匿名弹劾不过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皇上指了一条窄路给你,是想给萧家警示,也想给四皇子一个合理的答复。 因践踏律法而被二老爷包庇的那些门生手下都被四皇子罢官的罢官,杀头的杀头。萧怀通罪责难逃,就是把二老爷搭上也保不住他,如果萧怀通伏法,二老爷只是包庇纵容,罪行就不可能太重。萧家是有声名体面的家族,又有功于社稷家国,若舍弃萧怀通保二老爷,连皇上都会体谅二老爷丧子之痛,别人还会追究二老爷的罪责吗?本来是很简单的事,你为什么这么为难?” “舍弃通哥儿就是一句话,可他是二房唯一的嫡子,二老爷、二太太和族中长老都不会答应。做为家主,我要护卫家族每一个人,而不是舍弃谁。通哥儿就是再不成器,他也是家族的子侄,我也无法在族中长老面前说出舍弃他。” 明珏轻笑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是认为舍车保帅不可行,而是出于家主的职责,无法把舍萧怀通保二老爷的想法说给长老们听。” 萧怀逸没说话,轻轻把明珏抱到怀里,下颌抵住她的额头,长声叹气。 明珏能感觉萧怀逸的无奈,也知道让萧怀逸做出抉择很困难。可这事不能拖延,皇上已经给指了路,就需要萧家迅速反映,免得夜长梦多,再生事端。 夫妻之间就是一个小团队,有共同目标,冲锋陷阵时要互相配合,遇难事还要有一个人唱红脸,有一个人唱白脸,明珏知道这件事需要她唱白脸了。 萧怀通目无王法、淫奸少女至死,又倒卖劣质军需物资、影响战事,普通百姓敢犯这样的罪吗?就因为萧怀通出身权贵之门,才不把这些事放在眼里。 明珏知道萧怀逸权衡考虑,也想包庇萧怀通,致使现在难以抉择。可她没有这么多顾虑,犯罪就要伏法,这是最直接浅显的认识。还有一点就是她很讨厌萧怀通、痛恨平氏,能扫除这两个祸害,她心里也就痛快了。 “既然你觉得无法在长老们面前说出舍四爷保二老爷的话,就不要说了。” “不要说怎么商议?”萧怀逸看向明珏的目光隐含期待。 “不要跟长老们商议,因为就是你说出来,也很有可能通不过,又何必白费唇舌呢?决定这件哪只需要二老爷、二太太和四爷三个人,把情况跟他们三人说明,孰轻孰重让他们自己衡量,舍谁保谁让他们自己选择,我们只需等结果。” 萧怀逸揉着额头思虑半晌,说:“好吧!为今之计只有这么办了。” 两人很快就商量稳妥,让一个幕僚拿上材料跟萧二老爷去说,听听萧二老爷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明珏跟陈氏去说,是保儿子还是保丈夫,只留其一,她也要做出选择。萧怀逸跟萧怀通去说,看看萧怀通敢不敢面对他犯下的罪行。 幕僚听明珏和萧怀逸说明情况,就带上材料去了刑部大牢,萧怀逸要等萧怀通跟长老们告状回来,而明珏考虑到陈氏要午睡,也不急着去说。 明珏跟萧怀逸说起敏维的事,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萧怀逸很支持,让她着手准备。夫妻二人配合行事,要用最有利的方法把这件事稳妥解决。 陈氏的选择在明珏意料之中,她肯定会舍弃丈夫、保住儿子。因为儿子是她一个人的,而丈夫却是她与好多女人共享的,她不想之一,只想要全部。 萧二老爷给萧怀逸写了一封信,让幕僚带回来了。他在信中说若能保住萧怀通,让他死都行,可现在是不是他获罪就能保萧怀通无事,这是他的顾虑。 萧怀逸看完萧二老爷的信,正和幕僚清客们商量对策,萧怀通就带着五叔祖和族中两位长老来了。他带他们来坐阵,就是想让他们压制萧怀逸,答应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条件。萧怀逸无奈,只好把目前的情况和面临的选择告诉了众人。 萧怀通一听就傻了眼,惊得半天也没回神,他犯下的罪轻者流放,重者就要杀头,他能不害怕吗?萧怀通听说陈氏和萧二老爷都要保住他,他失声痛哭。 此时,他就是再自私混蛋,也不可能当着五叔祖和两长老的面说出舍他爹保他自己的话。众人的目光投向他,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一人做事一人当。 五叔祖反复翻看材料,忖度许久,很郑重地说:“通哥儿有骨气。” 两长老也附和五叔祖,说:“通哥儿是至孝之人,二老爷有福气。” 完蛋了,萧怀通看了看五叔祖和两位长老,又看了看萧怀逸,滚圆的身材急促颤抖,脸色瞬间泛黄,他的身体象一个突然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地上。 首长突然表扬一个小兵,那是要让小兵上集结号。 萧怀通知道五叔祖和族中长老一向看不上他,可今天不吝啬好话,都来恭维他,那还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已经很清楚了。 话已经说出去了,他无法再收回,再说他也实在无法说出让萧二老爷替他顶罪。他瘫在地上,呜呜咽咽说不出半句话,满身肥肉都充溢出恐惧和悲哀。 萧怀逸把五叔祖和两长老请到花厅,跟他们说了敏维和萧二老爷的事。他们被温家的所作所为气得咬牙切齿,对于跟温家义绝尚的疑虑。几人都说要好好想想,等明天长老公议,再商量敏维的事,今天先把萧二老爷的事解决了。 五叔祖出面去跟陈氏谈,两位长老去见了萧二老爷,萧怀逸进宫去求见启明帝了。这条路是皇上指引的,办起来很顺利,却也要做足样子。 刑部当天下午就提走了萧怀通,陈氏和平氏哀嚎痛哭,也无济于事。萧二老爷被详细审查了一遍,过了两天,才放回来了,但他的案子还没结束。 萧二老爷回来了,萧怀通被抓走了,父子俩的案子一直没审没判。朝堂突然平静下来,萧怀逸通过多方运作,想让轻判萧怀通,也没有最终结果。 闷热的夏日,平北侯府内院死气沉沉,令人倍觉压抑。有关平氏妨夫克子的传言在平北侯府内院悄然流传,触动了二房众人最敏感的神经。 平氏只是萧怀通的填房,萧怀通的发妻嫁过来半年就辞世了。平氏嫁过来十年,一直没生下儿子,萧怀通越来越不成器,直到现在生死未卜。平氏与温家人有性情相似,并不是宽厚之人,没人替她说话,传言欲演欲烈。 萧怀通被抓走后,陈氏就病了,流言传到她耳朵里,令她气愤心疑,正好萧二老爷也跟她说起温家的可恶行径。陈氏想到温家通过平氏做出的保证,到现在不但没替萧二老爷脱罪,反而把萧怀通搭上去了,她能不恨平氏吗? 为了一点小事,平氏就被陈氏让下人打了一顿,直接送到了庄子里。萧怀通那些妾室姑娘们,陈氏看不顺眼的,也都发卖处置了,二房的内院也清静了许多。 明珏听说平氏被陈氏打发到庄子里,让人好好“照顾”她。平氏与温家仍有勾结,对付她这种人,就要把她踩到脚底,绝不给她翻身的机会,最好踩死。 族中长老公议,没通过敏维要跟温祥熙义绝之事,他们都同意和离,只有萧怀逸想义绝。这件事悬而未定,到底怎么做,萧怀逸也没拿定主意。 长老们让萧怀逸重新考虑,明珏需要时间完善对付温家的计划,敏维之事就暂时被压下了。明珏派人暗自照顾她,让她受些罪也好,能保住她的小命就行。 清风吹落淅淅沥沥的雨珠,为沉闷的盛夏平添几丝清凉的气息。 明珏让人把窗户全打开,她带三个孩子坐在临窗的软榻上,玩乐嘻笑。 孩子们快八个月了,扶着大人的手能站起来迈步了。五六个月时,明珏就让人给他们做了学步车,现在把他们放在学步车,他们都能满地跑了。 “妈妈妈妈……呀咿――”敏练见明珏发呆,就凑过来逗她玩。 敏练学话很早,嘴里总嘟嚷叫喊,象“打”、“吃”这两个字眼都能说得很清楚了。他凑过来玩,明珏不敢不理他,因他有一个很可恶的习性。不管是逗明珏还是逗萧怀逸,只要这两人冷落他,他肯定会在他们身上撒尿报复。 “宝贝,你叫娘亲,叫娘,叫呀!” 孩子们还小,都发不出“娘”的音,只会叫妈妈了,那是对奶娘的称呼。 三个孩子中,敏纤是长女,最乖,把她放一个地方,给她几个玩具,她就能玩好久,不哭不闹。敏纤长得象明珏,而她的性情很象洛明珏,太安静柔顺了。 别说坏小子敏练,就是最磨人的敏缇都敢欺负敏纤,抢她的吃食玩具。明珏纵容她,让她拿出大姐的风范,可敏纤挨了欺负也不反驳,就躲到一边玩去。 敏缇个子最小,身体也瘦弱,嗓门却很高,叫的声音比谁都大。她的模样更象萧怀蓝小时候,萧怀蓝和萧怀逸都最疼她,纵得她越来越淘气,也很霸道。 敏练长得象萧怀逸,这对父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是嫡子,才几个月就被立为世子了,又是活泼讨喜的性情,无论主子仆人对他关注都最多。 明珏现在偏疼敏纤,喜欢温顺乖巧的长女,敏纤安静懂事,不给大人找麻烦。萧怀逸偏疼敏缇,觉得这个女儿生下来最弱,就想多补偿她一点。 他们夫妻都很重视敏练,不是因为他们重男轻女,喜欢儿子,而是他们不敢不重视他。敏练若受了的委屈,或被冷落,往人身上撒尿只是报复手段之一,也是最有效的,象抓头发、抠眼睛、咬鼻子、揪耳朵都是他常用的报复手段。 “练哥儿、纤姐儿、缇姐儿,吃饭了。” 孩子们七八个月了,辅助食品也增加了,奶水的需求量也就降低了。明珏让奶娘每天给他们加三顿辅助餐,主要是容易消化的菜粥、菜汤、鸡蛋饼和蛋糕。 看到奶娘端着托盘进来,敏练大笑几声,连滚带爬扑过来,很兴奋地拜倒在奶娘宽大的襦裙下,张大嘴等着喂,对吃的积极态度令人汗颜。 敏纤给什么吃什么,老老实实,敏练则是喜欢吃什么就去抓去抢。敏缇很挑食,稍不对胃口就不吃,明珏想较正她挑食的毛病,又怜惜她弱小,有点为难。 明珏正喂孩子吃饭,见管事嬷嬷进来,有急事要回,她把孩子交给奶娘,就到了外厅。敏练见明珏离开,很不满,啊啊直叫,摆出你再回来我就尿你的姿态。 “什么事?” “回夫人,水家老太太没了,水家派人快马来奔丧。” 明珏微微一怔,前几天水家有人来京城,到平北侯府送礼请安,还说水老太太身体安康呢,这么快就没了。明珏心里生疑,认为是老年人的疾病,也没多问。 “六小姐带信来了吗?” “没有,老奴问了,报丧的人说不知道。” 明珏心里疑虑更深,江东离京城几千里,好不容易有人回京城,萧怀菱为什么连封家信也没有?明珏没少受萧怀菱欺负,很厌恨她,也曾诅咒她不得好死。 可萧怀逸是萧氏家族的家主,享受家主的尊荣,就要承担维护家族每一个成员的责任。萧怀菱若是有什么事,第一次着急的还不是萧怀逸吗? 所以,没接到萧怀菱的消息,明珏很担心,怕萧怀菱有不测。这些日子,萧怀逸为萧二老爷、萧怀通和敏维的事已经够烦心了,千万别再给他找麻烦。 明珏轻叹一声,说:“去请七奶奶过来,重赏来报丧的人,让门人好好安顿他们。再派人到祠堂给老太太和太太报信,让人赶紧准备奔丧需要的物品。两家虽说只是儿女姻亲,人家千里迢迢来送信,我们肯定要去奔丧。” “是,夫人。” 白迎蓉闲瑕无事,听说明珏请她,半盏茶的功夫就过来了。明珏把水老太太先逝的消息告诉她,白迎蓉冷哼一声,想说话,欲言又止。 明珏知道她有事,谴退左右,说:“你有话就直说吧!” “我能说什么?你也知道太太把六姑奶奶宠得没边,一点人事不懂。”白迎蓉撇了撇嘴,又说:“水家都乱成一锅粥了,七爷不想让六姑奶奶嫁过去,她非愿意嫁到水家。太太偏疼女儿,也不说管管,依我看,到最后非赔上嫁妆不行。” 听白迎蓉一番话,明珏才知道了萧怀菱在水家的大致情况,不由恨恨皱眉。 汝阳郡主被休,又以把柄要挟水融,重回水家。水家内院主子奴才都分帮结派,水老太太和水融的侧室是一派,实力很强,远胜于汝阳郡主。萧怀菱是刁蛮泼悍的人,而且点火就着,嫁到水家,很快就加入了水家内院的战局。 萧怀菱帮自己的婆婆,支持汝阳郡主,和水老太太及水融的侧室斗争得很厉害。她虽说是远嫁,但萧家实力强,有娘家做后盾,她很快就成了水家内战的主力军。跟水老太太等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气得水融天天骂娘。 明珏叹气说:“六姑奶奶就是再不成器,也是萧家的女儿,娘家人也要给她做脸。我想让你跟七爷跑一趟,你是安份明礼的人,看好七爷,劝劝六姑奶奶。” 大热的天,白迎蓉也不愿意长途跋涉,跑到几千里之外奔丧。可听明珏这么说,她也不能推辞,再说萧怀菱是她的亲小姑,她也不放心萧怀达一个人去。 “好,我去准备。” 明珏点头,说:“我让人去叫七爷了,再挑几个可靠的家人,尽早起程吧!” 田妈妈进来说水家派来报丧的人很奇怪,一张冷脸,除了报丧,一句话也不多说。报完丧就要走,茶也不喝,赏钱也不要,对萧家是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哼!那是水家对六姑奶奶的态度,影响到娘家了。” 萧怀菱和汝阳郡主这对婆媳性情很相似,都是刁钻泼辣阴狠的人。两人统一战线,互勉互励,还不知把水家内院搞成什么样了呢。 水家派来报丧的人对萧怀菱的娘家都是这种态度,对萧怀菱能好吗?她远嫁到几千里外,因为萧家势大,她有仗势,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田妈妈,你把水家人的态度告诉七奶奶,她是细心人,让她注意些。” “是,夫人。” 萧怀逸还没下朝,明珏思来想去,决定给水木写封信,探探情况。听说水木这几天住在京城,她写好信,让人送到了水木在京城的书院。 很快,水木就让送信的人带信回来了,内容一如既往简单。信上说:令小姑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佩服之至。在信的结尾处还一个大笑脸,就没二话了。 明珏看到这封信,更加忧心,萧怀菱究竟做了什么,让水木这么佩服。水木痛恨水老太太和水融的侧室,更恨汝阳郡主,难道水老太太的死不简单? “夫人,侯爷回来了。” 外面的雨停了,空气很清爽,明珏让奶娘收拾好,要带孩子们去迎接萧怀逸。 “夫人,传话的人说侯爷很不高兴,直接去了鸣泉居的书房。” 明珏点头轻叹,说:“我去看看,把几个小家伙带出来玩,多穿件衣服。” 萧怀逸坐到书房正中的椅子上,双手掐着额头,敛眉沉思,几个幕僚一脸忧虑,不说话。看到明珏进门,萧怀逸迎出来,把她带到书房一侧的花厅。 “出什么事了?”明珏的声音中饱含宽慰关切。 “二老爷和通哥儿的案子处理了,皇上亲察的。” “这么快?”明珏顺口一问,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劲,不好意思一笑。 萧怀逸恨不得马上把案子结了,夜长梦多,多拖一天,就有可能拖出大事来。 不等明珏问,萧怀逸就把处理结果告诉了她。萧二老爷被连降五级,由正二品降成从四品,罚了两年的俸禄,在工部谋了一份闲差。 萧怀通论罪当斩,萧家一派都给他求情,启明帝法外开恩,只把与他一起淫奸少女、倒卖军需的朋友判了斩立绝,判他流放三千里。 朝堂内外都知道启明帝看萧怀逸的面子,对萧怀通的惩罚太轻了。萧怀逸不好意思再去求情,只找了刑部尚书,让把萧怀通流放到西南去。秋家是西南的名门旺族,关系盘根错节,萧怀通到了西南,秋家还可以照应他。 明珏认为这样处罚萧怀通太轻了,这也就是名门旺族的特权,哪朝哪代都一样。只要这些贵胄子弟受一点惩罚,就能让普通百姓大呼青天了。 犯人流放到漠北和西北最苦,流放到西南的日子好过一些。萧怀逸通过人情关系让把萧怀通流放到西南,孰不知西南天气闷热潮湿,萧怀通长期饮酒淫乐,缺乏锻炼,又长了一身肥肉,他能不能走到西南都不敢说。 今天早朝上宣布了对萧二老爷和萧怀通的惩罚结果,这在萧怀逸的意料之中,他仍觉得很气闷,但总算解决了一件事,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散朝之后,萧怀逸刚准备回府,启明帝就派人把他叫到了御书房,跟他说了水老太太的死讯,并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消息,水老太太系被萧怀菱害死的。 水家控制丑闻流传,水老太太的死因还没传开,水融向朝廷报丧的奏折也没到,启明帝得到的消息是江东的金翎卫通过秘密渠道传回京城的。 水老太太的死说起来是一场闹剧,也是水家内院斗争的结果。那日,汝阳郡主和水融的侧室打架,两人动了手,萧怀菱和水融侧室的儿媳妇都来帮各自的婆婆。两派的仆人也打到了一起,水老太太来劝架,偏向水融的侧室。 萧怀菱和汝阳郡主要跟水老太太评理,结果,两方一怒之下,又动了手。萧怀菱失手推倒水老太太,磕在台阶上,水老太太顿时脑袋开花,头破血流了。 没等到大夫来,水老太太就死了,萧怀菱被水融的侧室指成谋害,已经被江东的官府关进大牢了。水家给萧家来报丧,也是想让萧家去解决这件事情。 难怪水木说萧怀菱做了他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原来水木想做的事是打破水老太太的头。当年,李夫人和水木被赶出水家,也是拜水老太太所赐。 启明帝看重萧怀逸,把秘密消息告诉他,让他做好准备。水老太太跟刘太后是本家姐妹,刘家势力也不小,水家不会放过萧怀菱,这又是萧家的麻烦。 “你别犯难了,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明珏轻声安慰他。 明珏处事一向利落,没有这么多顾虑,处理方式很简单,想法也很直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古今公理,也是写到律法上的条款。 萧怀菱失手推倒水老太太致死,是误杀,典法上也有误杀判刑的条款,又何必为难呢?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何况萧怀菱年纪不小,让她承担罪责就行了。误杀不会被判死罪,顶多是流放几千里去做苦力,还有命在。 “通哥儿的事情刚处理,这件事又接上了,能不费心为难吗?”萧怀逸揽住明珏,轻声说:“整天让你跟我担忧,觉得很对不起你,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 “好了,别肉麻了,一辈子很长,有你补偿我的时候。”明珏挽住萧怀逸的胳膊,叹气说:“水家今天来报丧,我准备让七爷和七奶奶去,都安排了。知道六姑奶奶在水家不安份,却不知道她惹了这么大的事,确实麻烦。” 萧怀逸皱眉说:“水老太太出身中南大族,和刘太后的娘家是宗族本家,这件事刘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趁事情还没闹开,我想……” “你想什么?想救萧怀菱?”明珏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善,“别说水老太太的娘家是中南大族,就是普通人,能白死吗?杀人要偿命,做错事要担责任,误杀有误杀的惩罚规定。你是家主,担负一个家族的荣辱成败,维护家族的每一个成员。可你能永远把他们罩在你的羽翼下吗?何必总为这些事为难自己呢?” “话不能这么说,将来就是我们的孩子有事,我也会……” 明珏很生气,沉下脸,抬高声音,说:“别说是我养大的孩子,就是我生的孩子,惹下祸事也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吃了亏才能接受教训。我的孩子要是做下这种事,不用官兵来抓,我就把他(她)送到官府去。” “你是做母亲的,怎么能……”萧怀逸看向明珏的目光饱含气恼。 “正因为我是做母亲的,我才要教好我的孩子,不让他(她)惹事生非,令母亲为难。萧怀菱有今天,太正常不过,这都是白氏一手宠出来的。”明珏缓了一口气,冷哼一声,又说:“你要是听我的,就别管萧怀菱的事,她杀人就该服法。别说刘家不好惹,就算刘家好惹,你就想徇私枉法吗?你有那闲功夫,还不如想想敏维的事情怎么办呢,跟温祥熙是和离还是义绝,总不能再拖下去。” 萧怀逸皱眉长叹,“我先回房吧!让我静一静。” 明珏狠瞪了萧怀逸,真想指着他的鼻子,劈头盖脸大骂一顿,想了想,还是算了。萧怀逸时时不忘自己做为家主的责任,顾念家族的荣辱,想维这个家族的每一个人。一个人有责任心是好事,若总把自己困在责任里,那就成了负累。 来到这个时空没几天就认识了萧怀逸,明珏对他的脾气性情很了解。没成亲之前,两人相处不错,从成亲到现在,快两年了,两人也没拌过嘴。这几天吵了几次,也不是因为他们有隔阂,总因为别人的事,这令明珏很气恼。 做为一个异时空的灵魂,她和萧怀逸的成长环境不同,受到的教育也截然不同。萧怀逸的等级观念很明确,骨子里就有一种出身权贵之家,高高在上的优势。 谁都希望自己能比别人站得高一点,但这种高要有底限,至少不能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明珏为保护自己,也害过不少人,双手沾满了血,但跟萧怀逸还不一样。她想让萧怀逸按她的标准去行事,这正是两人的分岐之处。 明珏气呼呼出来,平静了一会儿,消去余怒,就去找了白迎蓉,正好萧怀达也回来了。明珏把萧怀菱的事告诉他们,萧怀达第一个跳起来,张口就说不管。 去年为萧怀菱送嫁,萧怀达请了几个月的假,去奔丧还要请几个月的假。龙仪卫平常无事,军规并不严谨,可请假就会扣月银,还会影响晋升。 白迎蓉满脸不耐烦,问:“侯爷怎么说?” “侯爷正在想办法,想为六姑奶奶的脱罪。”明珏停顿片刻,又说:“水家既然来报丧,我们肯定要去奔丧,到时候怎么应对就靠你们随机应变了。” 萧怀达阴沉着脸,冷哼一声,说:“我去找太太。” “去吧去吧!”白迎蓉满脸含笑,说:“别忘了恭喜你娘,这是她教出来的好女儿,我要是她,就一辈子呆在祠堂里,让我出来,我都觉得没脸见人。” 白迎蓉把萧怀达推出去,又回来跟明珏说话,一点也不担忧郁闷。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又确定了去奔丧要带上的人,明珏就回来了。 “夫人,有你一封信。” 明珏接过信一看,不由哑然失笑,水老太太死了,水木心情大好。她派人送了一封信,水木回了,一会儿功夫又给她写了一封,信的落款处画的笑脸更大。 水木在信中说萧怀菱帮了他的大忙,他会记她一份人情,让她少受些苦。这封信看得明珏云山雾罩,她不知道水木到底是什么意思。 水老太太被萧怀菱误杀而死,水木恨透了水老太太等人,因此兴灾乐祸很正常,但也不至于欠萧怀菱一份人情呀!难道这里面还有更大的隐秘? 当年,因为一段皇族秘案,秦临庄痛下狠手,一夜之间杀死杀伤皇室主仆百余人。秦临庄本身就是阴狠邪肆的人,而水木本质温润深沉,跟他大不相同。 水木和水家的仇怨很深,有能力、有实力去报仇,却不会象秦临庄那样如砍瓜切菜般杀人,他玩得的是心计,他仇人的结局肯定是生不如死。 萧怀逸回来了,正逗几个孩子玩,见明珏进来,就抱着敏练过来,给敏练使了眼色。敏练比猴崽子还精,他的身体扑到明珏怀里时,下边也开闸放水了。 “让你尿,让你尿――”明珏照敏练的屁股拍了两巴掌。 敏练嘎嘎大笑,抱着明珏的脑袋,就让往她肩膀上爬。明珏本来跟萧怀逸生气呢,看到儿子这么机灵可爱,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明珏冲了澡、换了衣服出来,萧怀逸过来没话找话,说一些朝中的喜闻趣事。 萧怀逸见明珏脸色不错,忙说:“我仔细考虑了你的话,怀菱的事也按你的意思办,犯了罪就要承担责任,家族不能过于偏袒护佑。” “本来就该如此,你看看这封信。”明珏把水木两封信递给萧怀逸。 “水家要有麻烦了。”萧怀逸看完信,摇头叹息。 “怎么说?” “水老太太和刘太后是本家姐妹,皇上感念刘太后的养育之恩,对水家多有看顾。水老太太一死,水家和刘家乃至刘太后的关系就断了。” 水融并不是水老太太亲生,而是庶出,水老太太有两个儿子,都死了。水老太太死了,水家就失去了刘太后的护佑,等待水家的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水木不会亲手杀死水家任何一个人,这也是他的心计所在。他之所以说欠了萧怀菱一个人情,就因为萧怀菱替他扫除了最大的障碍,他可以放心行事了。 明珏冷哼一声,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萧怀菱被惩处是她咎由自取,她是生是死就看她的造化了,你还是少管为妙。” 萧怀逸点点头,水老太太不能白死,水家和刘家都需要有人顶罪。与其为保萧怀菱得罪了刘家,给萧家惹来更大的麻烦,还不如有所取舍,静观其变。 “趁水家现在正乱,先把敏维的事处理了。” 明珏点点头,问:“你打算怎么处理敏维的事?和离还是义绝?” “义绝。”萧怀逸神色坚定,拉着明珏的手,说:“我也想为你出口气。” 萧怀逸也知道明珏跟温家是几代人的仇怨,她也没少被温家欺负,也该报仇雪恨了。明珏笑了笑,心中暖流充溢,萧怀逸的决定令她感念于心。 “族中长老不同意义绝,你这样做怎么跟他们交待?” “三日后的大早朝,我会请皇上圣断,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明珏连连点头,很兴奋,她早就做好了计划,就等萧怀逸做决定呢。 ------题外话------ 本来今天打算把温家的战争写完,不行了,明天吧!写到结局章里。 第二百零三章 温家惨败 凌晨一场暴雨冲走连日的沉闷,圆日挤出浓厚的云层,霞光缭绕,风清气爽。 温顺侯府正门,两只威武雄悍的白玉石狮被雨水冲洗得澄亮洁净,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宽大霸气,高耸巍峨的门牌金壁辉煌,笼罩着逼人的贵气。 几个小厮正在清扫门前坑洼里的积水,门人打开侧门,正在擦拭门楣墙壁上的雨珠。两队鲜衣亮甲的侍卫迈着整齐步伐走出来,在大门两侧整装列队。 七八辆华丽宽敞的马车徐徐走来,停到温顺侯府正门口,每一辆马车两边有几个跟车的仆妇小厮,又有许多人陆陆续续聚过来,街道上顿显拥挤。 温家的门人见来人排场很大、品貌不俗,以为来了客人,想过来又犹疑不定,因为现在刚卯时正刻(早晨六点),内院的主子们刚起来,谁这么早来做客? 一辆马车向温家的大门口赶去,到达与白玉石狮平行的位置,就被侍卫拦住了。马车停下来,车夫不说话,车里也没动静,门人知道是体面人,赶紧迎上来。 “敢问贵人是哪家府上的?可是要见我家主子?” 马车里传来一声轻笑,车帘慢慢掀开,一个妆容精致、锦衣华服、珠环翠绕的女子现于人前。门人看到女子,顿时瞪大眼睛,笑容也变得很古怪。 “玲、玲珠?呵呵,不不不,现在应该称玲姨娘。” 门人上下打量玲珠,眼底流露出艳羡,隐含着嫉妒,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就变得谄媚了。玲珠现在是平北侯府领朝廷俸禄的妾室,月钱很多不说,关键是这份体面难得。同是奴才,人家混得又体面又风光,能不让他们眼红吗? 温玉娥嫁到平北侯府做平妻,一共陪嫁了四个大丫头,模样灵性都是府里拨尖的,就为固宠之用。两个丫头陪嫁过去没多长时间就被杖毙了,碧珠生下孩子,也被温家弄死了。玲珠在平北侯府站住了脚,谁都知道她出卖了温玉娥。 玲珠扶着丫头的手,摆出贵妇的神态,笑一笑,说:“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叔,你也是府里几十年的老人了,怎么做起门人来了?” “我们是贱人贱命,造化浅,哪比得上玲姨娘的福气?”门人用拈酸不屑的语气掩示羡慕嫉妒恨,又问:“玲姨娘到老主子家来,有何贵干?” “我来跟太太奶奶们讨几份卖身契,你也知道,我父母在温顺侯府当差时,和张伯、李伯他们私交都不错。他们两家子人在府里没正经差事,也不入主子们的眼,就求了我父母,想出去,正好我们府里用人,我就想到他们了。” “张伯、李伯可都是管事呀?还没正经差事,要象我就不成人了。” 玲珠笑了笑,低声说:“我们府里自然有好差事等着他们,要不我怎么会腆着脸来替他们讨卖身契呢,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这件事暂时不能传开。” 不传开才怪呢,玲珠这么说,就是想要相反的结果,让别人都知道张伯、李伯和她有联系。这两家子都是温顺侯府的老人,铁杆奴才,亏心事做得可不少。 门人见玲珠很有气势,陪笑说:“我去给通报,以后有好事别忘了我。” “不用通报,我又不是外人,府里哪条路我不认识?”玲珠拿出一个五钱重的金锞子塞到门人手里,“劳烦王叔跟管事嬷嬷说一声,让她们带路就行。” 门人见玲珠出手这么大方,顿时双眼放光,“好好好,你跟我一起去。” 玲珠招了招手,临风、临霜、临雨和临雪四个丫头侍候在玲珠身帝,又五六个爽利精壮的婆子跟上来。门人见这么多人都要进去,心中生疑,看到丫头婆子对玲珠毕恭毕敬,又捏着捏袖袋里的金子,没多问,就到门口找管事婆子了。 进到大门里面,门人跟管事婆子说明情况。管事婆子都认识玲珠,也知道她混得不错,又见她穿金戴银,丫头婆子前呼后拥,都眼红不已。玲珠一人赏了她们一个两钱重的金锞子,她们很高兴,也没多问,就带玲珠等人去了内院。 明珏见玲珠带人进去了,叫来玲珠的父母兄弟吩咐一番。玲珠的家人对温顺侯府很熟悉,指引一些武功高引强的护卫从侧门、角门、后门混进了温顺侯府。 接到温顺侯府内发出的暗号,知道玲珠等人都准备就绪了,明珏松了一口气,又吩咐随从分散在温顺侯府四周,准备接应,也方便应付突发情况。 “夫人,时辰到了。” “再等一下,侯爷还没传来消息。” 明珏注视着皇城的方向,神色淡定,萧怀逸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件事就一定能成。此举关系重大,肯定会闹出人命,她不在乎,想报仇就不考虑那么多了。 …… 今天是大朝日,需要讨论的国家大事很多,皇族贵胄、王公大臣凡有品阶和封号的都要上朝听政,普通官员七品以上者也要到大殿门外听侯议事。 卯时正刻,几件国家大事商议结束,有了定论,照例休息了一会儿,君臣排泄喝茶之后,回到金殿上,启明帝让太监宣布有事快奏、无事退朝。 萧怀逸捧着奏折上前施礼,说:“启奏皇上,臣有家事请皇上圣断。” 众人听说萧怀逸请启明帝裁夺,就知道是关系家族的大事,都支起耳朵听着。 “萧卿有何事?直说无妨。” “臣庶长女嫁与温顺侯庶出重孙为妻,饱受温家虐待,温顺侯庶出重孙宠妾灭妻,人伦丧尽,请皇上准许臣救女儿出火坑,并圣裁臣与温家义绝。” 启明帝正喝药膳茶,听到萧怀逸的话,半杯茶全让龙袍喝了。萧怀逸要与温家义绝,就代表萧家和温家及五皇子一派要处于对立派,甚至仇敌了。这不只是两大家族的私事,更跟朝廷正事息息相关,对朝局影响很大。 众人听到萧怀逸的话,明白其中的厉害,都因惊诧而陷入沉默,继而唏嘘感慨、窃窃私语。臣工之中,知道温家虐待敏维的人很多,见萧怀逸神色坚定,要跟温家较真,有人为温家捏把汗,也有人兴灾乐祸看热闹。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听到萧怀逸的话,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都震惊了。萧怀逸手握重兵,是皇子们争相拉拢的对象,与温家义绝,就等于与五皇子划为两派了。事关重大,五皇子急得直搓手,支持他的臣子也急了眼。 温显宗听到萧怀逸的话,心中一阵狂跳,温祥熙宠妾灭妻、虐待敏维的事他早有耳闻。只不过他因温玉娥之事跟萧怀逸憋了一口气,并没有多管,而是听之任之。因到萧怀逸要跟温家义绝,他知道这代表什么,心好象被人捏住一般。 启明帝收拾好龙袍,应付着笑了几声,说:“萧卿,这确实是件大事,你……” “臣斟酌许久,此意已绝,请皇上圣断,这是臣的奏折。”萧怀逸把奏折呈上后,又说:“温顺侯府不只欺臣的女儿,也曾欺臣的妻子,请皇上过目。” 太监递过折子,启明帝翻开看了一遍,眉头不由皱紧。如折子上所列之事属实,温显宗虽说没犯国法,却家规人道难容,谁也保不住他了。 “萧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萧怀逸冲殿外打了手势,很坚定地说:“请皇上圣断臣与温家义绝。” 启明帝很为难,萧家与温家义绝,不只是两大家族的事,也会影响到家国大事。尤其现在他心里有另一番思虑,需要维持重臣之间表面的和气。 “这……” “臣意义绝,请皇上圣断。” 启明帝沉默片刻,问:“温卿,你有何话说?” 温显宗脸色很难看,这几年,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一直苦心拉拢萧怀逸,不惜搭上他看重的两个孙女,却没给温家带来任何利益,而让温家丑闻不断。今日萧怀逸又在大殿上提出与温家义绝,几年心血灌入臭水沟,他也难以下台。 “臣的重孙一向守礼知法,不会宠妾灭妻,请皇上圣断。” “你自己看吧!”启明帝把奏折扔给温显宗,脸色不由沉郁。 温显宗看到奏折,顿时脸色大变,折子上不只写明温家虐待敏维,连当年他伙同妻子害死丹娘、玉瑶,还扬言让明珏为妓的事也写到了折子上。 温祥熙宠妾灭妻,就是皇上和众臣子知道,因是内院之事,他也能推得一干二净。可明珏的事不同,这是他几十年的恨怨心结,是扎在他里的一颗重钉。 “诬陷,这纯粹是诬陷,请皇上……” 众人见温显宗变了脸,连身体都透出恐惧和愤恨,就知道折子上所写之事很重要。有人知道温显宗和明珏关系,正好兴致勃勃看热闹。 萧怀逸接到殿外的信号,知道外面已经准备好了,冲启明帝施礼,说:“臣事必温家义绝,请皇上圣断,如皇上和诸位不信,不防到温家看看臣女的处境。” “这……”启明帝关系这场闹剧的结果,并不看重过程,听萧怀逸提出要到温家去看,他忖度片刻,让五、六、七、八皇子和几位重臣去看。 “臣务必要与温家义绝,还请皇上准奏。”萧怀逸面色沉着、语气坚定。 启明帝支吾几句,说:“还是去看看,温卿说你诬陷,你……呵呵。” “温顺侯府欺臣女、侮臣妻,臣自有人证物证。” 温显宗无话可说,身体不由颤抖,心里涌动浓重的惊惶和悲哀,好象濒临末世一样。他事先毫不知情,来不及伪装,突然有人去看,岂不让人看到敏维的真实处境?明珏之事若是传开,他声名不保,还会影响温氏一族和五皇子。 启明帝让人去看,却把萧怀逸和温显宗连同追随他们的臣子都留下了。去看的人除了五皇子,都不属于萧温两家任何一派,能尽保公正。 …… 明珏接到萧怀逸让人发出的信号,叫过丫头,吩咐几句。丫头给排在最后面的两辆车传话,车夫得令,把马车向温顺侯府正门赶去。 马车到了温顺侯府门口,被侍卫拦住,门人迎上来询问。跟车的丫头婆子上前伺候车里人下车,原来是洛老太太、许氏、康氏和洛家几个姨娘。 洛老太太来温顺侯府的理由很简单,因梦到先人,前来祭祖。门人隐约听说府里有这么一位老姑太太,却不敢认,忙去叫年长的管事婆子。 因玉瑶之事,洛老太太与温家断绝关系,迄今有二十年了,她也二十年没登过温顺侯府的门了。今天回来,也是来跟温显宗夫妇算总账的。 管事婆子知道洛老太太和温家的关系,也知道洛家败了,对洛老太太来访并不热情。出来之后,看到洛老太太等人衣饰光鲜、气势十足,马上换了一张笑脸。 洛老太太冷哼一声,说:“叫黄氏那贱人出来,我要问她是怎么侍奉祖宗的。” “这……” “还不快去。”许氏高呵一声,顺手丢给管事婆子几个银锞子。 管事婆子接到银子,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老姑太太稍等,老奴这就去传话。” 听说洛老太太回家祭祖,温顺侯夫人不敢阻拦,但她不会亲自去接,她让一个庶子的媳妇到门外迎接洛老太太,以此表示对洛老太太的怠慢和不欢迎。 洛老太太并不介意,明珏请她来,就是要以足够的理由进温顺侯府的大门,里应外合,在温顺侯府大闹一场,接回敏维,并出一口恶气。 明珏见洛老太太等人进了温顺侯府的大门,冷哼一声,吩咐丫头做准备。过了大约一刻钟,她让丫头递上淑仪夫人的玉牌,要到温顺侯府去看女儿。 门人很奇怪,现在辰时未到,接连来了三帮客人,一帮比一帮牛气。 温顺侯夫人看到明珏的玉牌,妒火中烧、气恼不愤。她一向看得并苦心培养的孙女被囚禁在平北侯府,生不如死,而明珏却风光如意,这足以令她咬碎满口牙。明珏今日登门是要看敏维,她清楚敏维的处境,这又令她措手不及。 比她品阶高几级的淑仪夫人到了门口,她不敢拒之门外,又不想屈尊,就让温顺侯世子夫人去迎接明珏,紧接着又吩咐可靠之人去照应敏维。 因温玉娥之事,温顺侯世子夫人怨恨明珏,见到明珏脸色很难看。应付见礼之后,她一句话也不说,远远走在前面,带明珏主仆往温顺侯夫人居住的正院走去。明珏要先看敏维,她冷言拒绝,并提醒明珏客随主便。 明珏讥诮冷笑,到了连接内外院的长廊,明珏见四下无人,给丫头使了眼色。 一盒迷香洒来,跟随温顺侯世子夫人的仆人倒下了大半,剩余的人也感到骨酥筋软,不能动弹了。温顺侯世子夫人大吃一惊,刚要说话,一把剑架到她的脖子上。没被迷香所制的丫头婆子见状,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弹了。 “你要干什么?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吗?” “当然知道,这不是温顺侯府吗?”明珏冷哼一声,说:“我让你带我去看平北侯的庶长女,她可是平北侯的平夫人极力搓合,才嫁到温家的。” “你……”温顺侯世子夫人猜到明珏的来意,很害怕,因为温玉娥在萧家失势,为了报复,她让人把敏维折腾得死去活来,温顺侯府的人都知道。 “把宝剑收起来,送世子夫人一把匕首就行。”明珏笑了笑,又说:“世子夫人还是乖乖带路吧!我这几个丫头出手可没轻重,别伤了你。” 温顺侯世子夫人只好给明珏主仆带路,去看敏维,她的贴身丫头趁明珏主仆不注意,赶紧去报信,明珏并没阻拦,她也正想让温顺侯夫人知道呢。 洛老太太等人被庶子媳妇带进温顺侯府,要把她们直接领去祠堂,洛老太太不同意,非要去正院,让温顺侯夫人陪她去祭祖。庶子媳妇阻拦,被许氏、康氏等人包围,两方主仆由争吵到厮打,形势欲演欲烈。 庶子媳妇轻看洛老太太,出来迎接并没有带几个下人,而洛老太太身边却有十几个人。庶子媳妇吃了亏,大声嚷叫,有粗使的下人听到,就到正院去报信了。 温顺侯夫人正在用早餐,听说庶子媳妇挨了打、吃了亏,洛老太太已带人朝正院走来,她气坏了,饭也不吃了,就亲自带人出去迎战洛老太太了。 她们刚到门口,就有丫头来报,说温顺侯世子夫人被明珏带人劫持,直接去了敏维干粗活的地方。温顺侯夫人又惊又气又急,起初她没多想,现在她才想到明珏和洛老太太串通好,一前一后到温顺侯府,就是来捣乱的。 “来人,召集护卫、院丁、死士,我倒要看看,她们到底有什么本事?” “是,老太太。”管事婆子分头行事,去叫人了。 正在这时,又有婆子来报,说玲珠带人包围了敏维干粗活的洗衣房,打伤了洗衣房的管事婆子,不让敏维出来,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到洗衣房收拾。 温顺侯夫人咬碎满口牙,“这、这个卖主求荣的贱人,去、去洗衣房。” 玲珠借口讨要卖身契,带人最早进到温顺侯府,到了岔路,临风临雨就将带路的婆子治昏了。玲珠对温顺侯府的地形很熟悉,先跟从角门、侧门和后门进来的护卫接上头,又带人去了洗衣房,找到了敏维,控制了洗衣房的管事婆子。 洛老太太见温顺侯夫人带人气势汹汹走来,高声斥呵,把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全搬出来了。温顺侯夫人不甘示弱,和洛老太太吵起来,听洛老太太提到丹娘和玉瑶,戳到她的痛处,她气急败坏,不顾身份,破口大骂。 “来人,快来人,把她们赶出去。”温顺侯夫人大声喊叫,却不见护卫、院丁和死士过来,连个小厮都没见到,只有一些婆子媳妇陆续走来。 温顺侯府的人当然不知道,那些护卫、院丁和死士都已被明珏派进来的护卫制服了。现在,温顺侯夫人能调动的人手就是这些丫头婆子了。 洛老太太带来了十几个人,而温顺侯夫人身边则有几十人,两方人手相差悬殊。但是,许氏、康氏和那些姨娘们在铜牛庵为奴三年,能活着出来,那绝对是练出了真本事。她们的贵妇形象早已消失怠尽,但打架骂街绝对一个顶两三个。 所以,见温顺侯夫人叫来这么多人,许氏、康氏等人不但不害怕,反而摩拳擦掌很兴奋。自从铜牛庵出来,她们已经好久没棋逢对手了,做人,无敌最寂寞。 没人给她们讲能打哪、不能打哪的规则,也没有裁判喊一二三、开始,几乎是突发性的,这群人就打到了一起。许氏、康氏等人知道来温顺侯府就有一场恶战,她们不能带武器进来,就地取材,找了些棍棒、树枝之内,也用得很顺手。 几十个女人打到一起,抓挠撕咬,吱哇乱叫,没有章法,再加上她们就地取材的兵器,有人边打边骂,起到配音的作用,场面甚为壮观。 昨夜刚下过雨,没有尘土飞扬,却有泥水乱溅,效果比尘土更高一筹。 洛老太太就是为挑衅打架而来,早有安排准备,许氏等人动手之后,就有一个婆子照顾洛老太太,把她扶到一边看热闹。 温顺侯夫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她不知道要打架,没准备。这些女人不分主仆打到一起,就把她困到了中间,虽说有几个丫头护着她,她身上也溅了许多泥水,又栽了一个跟斗,浑身被泥水浸透,她气恼至极,急得哇哇乱叫。 虽说这场泼妇打斗一时分不出胜败,可温顺侯夫人却不敢恋战。玲珠带人包围了洗衣房,明珏又挟持温顺侯世子夫人去了冼衣房,事情闹开会有大麻烦。 “住手、住手――”温顺侯夫人从包围圈里狼狈钻出,高声怒呵。 打群架哪有说住手就能住手的,即使温家的仆妇要停手,许氏等人也没有要停的打算。众人都当温顺侯夫人在“排气”,照打不误,比刚才更猛烈。 看到门人带两个护卫匆匆跑来,又看清这两护卫是跟温显宗父子上朝的,温顺侯夫人知道朝堂有事,而且不是好事,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提到了上嗓。 “出、出什么事了?” “回老太太,早朝上,萧侯爷以大少爷宠妾灭妻、虐待大少奶奶为由,请皇上圣断,要跟咱们家义绝,皇上派四位皇子和几位大人来看大少奶奶的处境了。” 温顺侯夫人惊得差点背过气去,义绝代表什么,她很清楚。若萧家真跟温家义绝,不只影响两大家族,朝局也会受影响,最主要的是会影响五皇子的前途。 “快、快……叫人,去、去洗衣房。” 见护卫赶来,并说出这番话,打架的女人们总算停下来了。没有烈士在这场泼战中诞生,但受伤情况很严重,许氏等人轻一些,温家的仆妇多数鼻青脸肿。 “拦住皇子和大人们,到、到会客厅喝茶。”温顺侯夫人吩咐完护卫,顾不上收拾更衣,也不理洛老太太等人,就带人往洗衣房走去。 洛老太太问了许氏等人的受伤情况,得知无大碍,说:“我们也去看看。” 每一家王侯权贵的底邸都有洗衣房,犯了罪或得罪了主子的奴才会被发配到洗衣房当差,以做处罚。洗衣房不洗主子的贵重衣物,连体面下人的衣物都不让洗衣房洗。这里要洗的都是仆人又脏又臭的衣服、鞋子,还有一些粗用饰物。 温顺侯府的洗衣房靠近后门,是一座残垣断壁、脏乱不堪的院子。院子正中有一个污水溏,溏内除了发绿的污水,还倒了粪便,院内蚊蝇乱飞、腐臭难闻。 玲珠带来的人不多,却都是高手,又跟从后门进来的护卫接上了头,把洗衣房包围了。洗衣房的管事婆子见玲珠等人来者不善,想阻止,被打了一顿。 明珏让人押着温顺侯世子夫人来到洗衣房,远远就闻到恶臭的气息,几乎做呕,忙用薰香的手帕掩住口鼻。玲珠见明珏等人来了,忙迎上去汇报情况。 女奴们正在洗衣服,敏维也在其中,没有管事婆子来打骂她们,她们手上的动作就慢了。看到明珏等人进来,几个女奴忙过来行礼,求明珏把她们放出去。 敏维蓬头垢面,衣不遮体,一只脚光着,一只脚穿着只有鞋底的鞋子。她的脸上、手上、脚上,连同身体果(同某字)露的部位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痕,苍蝇蚊虫围着她乱飞。她看到明珏,目光呆滞空洞,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明珏心里一酸,只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就退出去了。这就是敏维听信温玉娥和萧老太的话,嫁到名门旺族的生活,估计连已成死鬼的雪姨娘都没想到吧! “夫人,温顺侯夫人带人来了。” “好,我正想会会她呢。”明珏让人把院门关上,没让敏维出来,敏维的样子和现在的处境一会儿要让许多人看,她不想给任何人做假的机会。 一个护卫连飞带跑过来禀报,“夫人,皇上派来的人被温顺侯世子和五皇子截到会客厅喝茶了,五皇子派人调集了皇子府的死士,正往温顺侯府赶来。” 明珏冷哼一声,说:“通知萧攀萧登,把五皇子派来的死士截住,给刘副将发信号,执行第二步计划,让各处的护卫打起精神,不能麻痹大意。” “是,夫人。” 温顺侯夫人看到明珏让人包围了洗衣房,又看到半死不活的温顺侯世子夫人,顿时双眼冒火,大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意思。 “你这个贱人,你想干什么?” “掌嘴。”明珏坐到洗衣房外面的石椅上,笑意吟吟看着温顺侯夫人等人。 没等温顺侯夫人和她身边的人反映过来,临风和临霜就左右开弓,打了她十几个耳光。温顺侯夫人嘴里、鼻子里都流出鲜血,她浑身哆嗦,说不出半句话。 明珏冷哼一声,说:“她们不知道见淑仪夫人该行什么礼,你们教教她们。” “跪下。” 临风临霜临雪临雨四个丫头抽出宝剑,架到温顺侯夫人和她的儿媳妇、孙子媳妇脖子上。她们面露恐惧,不敢动弹,都乖乖跪到泥水里。有几个仆妇见主子被要挟,想表功,看到许氏、康氏等人走来,都老老实实低下了头。 “让她们都看看平北侯府的千金小姐在温顺侯府过的日子。” 几个丫头婆子提着温顺侯夫人等人到门口看敏维,掐着她们的下颌,不让她们闭眼闭气。温顺侯夫人等人知道明珏有备而来,都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好摆平。 “你们这群贱人,想干什么?” 四五个年轻男子带着小厮丫头跑来,跑到最前面的人就是温祥熙。这几个男子都是温顺侯府的子孙,不用上学、也不用上朝的无职闲散之人。 “临霜,让埋伏的护卫把他们抓起来一人打一顿,再把温祥熙阉了。”明珏暗自咬牙,目光狠厉,又吩咐道:“临雪,去看刘副将来了没有,让他快点进来。” …… 五皇子并不知道温顺侯府虐待敏维之事,萧怀逸因女儿受虐待要跟温顺侯府义绝,对他来说有如晴天霹雳。看到温顺侯世子目光躲闪,他确定萧怀逸所说之事属实,心中暗恨温顺侯府不成器,想尽办法挽救现在的局面。 水木以通天的财力支持四皇子夺嫡,他把四皇子视为强敌。两宫皇妃和温顺侯府多年经营,已有一定的实力,他现在与四皇子基本上势均力敌。如果再把手握重兵的萧怀逸收归门下,他根本不惧四皇子和水木,可现在他感觉到了危机。 温顺侯世子带皇子和大人们到达温顺侯府,让门人将正门打开,迎接众人先到会客厅喝茶。温顺侯世子和五皇子互使眼色,达成意见,五皇子缠住其他皇子和几位大人,温顺侯世子进府安排,不让众人发现端倪。 听说先到会客厅喝茶,皇子和大人们都心照不宣,确信萧怀逸所说的女儿被虐待的事情属实。小乔不知道明珏在温顺侯府,表面不动声色,暗自替萧怀逸不值。七皇子极力巴结五皇子,明知敏维虐待是事实,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八皇子与萧家有亲,可他一向是懦弱之人,没有野心,也不想得罪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几位大人不属于任何派系,心里替萧怀逸鸣不平,表面却没人多说一句话。他们在会客厅喝茶聊天,似乎早已把来温顺侯府的目的忘记了。 温顺侯世子安抚好皇子和大人们,正要进去准备,就见管事婆子跑来,说明珏在温顺侯府内,并带人包围了洗衣房。他很吃惊,忙叫出五皇子说明情况,五皇子又惊又气,忙叫随从传令皇子府的死士到温顺侯府,要控制明珏等人。 两人商量好对策,刚要各自行事,就听到温顺侯府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人喊马嘶的声音。温顺侯世子惊诧不已,皇子大人们都很惊讶,出来一看究竟。 “出什么事了?” “回世子爷,有几位兵爷带了几百士兵包围了侯府,要冲进来呢。” 五皇子急了,呵问:“谁这么大胆?” “是我。”一位身穿军服的将领走进来,冲五皇子等人抱拳施礼,说:“在下姓刘,是萧侯爷手下的副将,听说侯爷的爱女在温顺府受尽侮辱虐待,我这帮兄弟急了,都要来看看,如若属实,兄弟们也会替侯爷出口恶气。” “胡说,萧侯爷的爱女哪里受虐待了?你们是军人,无令出兵,想造反吗?” 刘副将轻蔑一笑,说:“五皇子,你糊涂了,别说兄弟们忠君卫国,就是要造反,也不会包围这靠女人起家的腌臜地,若不是有事,你请我们,我们都不来。” “你、你大胆,你……”五皇子气急败坏。 温顺侯世子咬牙切齿,“你、你敢在温顺侯府撒野,当心你的脑袋。” “你是什么腌臜货?敢威胁我?在下今天带来四百人,别说你,五皇子要是有种,就把我们兄弟都杀了,兄弟们眨下眼,就是你养的。” 小乔一看这阵势,就知道萧怀逸早有准备,忙过来打圆场。见小乔出面了,七皇子、八皇子和几位大人也来劝说,都要进去看萧怀逸所说是否属实。 五皇子不敢再阻拦,让其他皇子和大人们进来,却不让刘副将进去。刘副将不理会五皇子,挑了五十个人带军棍冲进去,其余人包围了温顺侯府。 温顺侯世子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带众人进去,有刘副将同行,他没机会做鬼,急得手足无措。一路行来,连个婆子小厮都没见到,他知道麻烦了。 …… 控制了温祥熙等人之后,明珏本想把他阉了,后来想想这种事还是让男人们来干。她又让人把温祥熙的妾室和孩子都带到洗衣房,要跟这群女人算总账。 皇子和大人们见明珏坐到洗衣房门口,坐姿稳如泰山,又见温顺侯府的主子奴才尽数被控制,失去了自由,他们自是各怀心思感叹。 明珏站起来,冷傲的目光扫过众人,说:“把洗衣房的门打开,让皇子和大人们看看侯府千金在温顺侯府过的日子,让你们看,就不怕你们昧着良心说话。” 丫头打开门,走进院子,皇子大人们都嫌臭,谁也不愿意往里走。刘副将急了,拿起军棍朝他们的屁股戳去,他们站立不稳,全都匍匐着进去了。 “诸位请看,这就是我们家小姐。” 敏维一手提着大木桶,一手拿着几件脏衣服,面无表情,傻愣愣看着众人。皇子和大人们听说这就是萧怀逸的女儿,都震惊不已,扼腕叹息。 明珏进到院子,扫了皇子大人们一眼,“把两位太医都叫进来。” 两位太医得知这比乞丐还肮脏邋遢的女子是萧怀逸的女儿,都面露悲悯。他们给敏维验了伤,又把脉诊断,知道敏维身体状况堪忧,都不敢轻易开口。 “你们的眼睛都没瞎吧?你们都看到了吧?”明珏面色森寒,目光冷冽,指着皇子大人们,又厉声说:“我就当你们都看到,就当你们都没瞎,你们不都喝了温家的茶吗?那你们就尽管到金銮殿上去说瞎话。你们也别说我出语威胁,要让我知道你们谁敢昧着良心说话,我就让他的妻女尝尝在洗衣房为奴的滋味。” 皇子大人们被明珏斥呵威胁,表情都很精彩,连五皇子都不敢说反驳的话了。 太医施礼禀报,“夫人,小姐的身体……” “直说无防。” “小姐身上伤痕很多,没有致命伤,脑子受损,身体虚弱。还有,她、她曾经怀孕坠胎,因保养不利,下体淋漓不止,以后、以后恐怕不能生育了。” “老子操你娘。” 听到太医的话,刘副将反映最为直接,抄起一根军棍冲温顺侯世子打去。温顺侯世子身闪不及,一根正中肩膀,“咔嚓”一声,疼得他顿时倒地哀嚎。 “兄弟们,把温家带把儿的全绑起来,用钝刀阉了,有什么事老子担当。” 温祥熙和温家四五个年轻男子被抓起来,打了一顿,都用破布塞住了嘴,不能出声。刘副将见他们身上的伤太轻,又让人绑到树上,用军棍打。他对温祥熙格外照顾,让两个手下把温祥熙拉到一边,大概去施宫刑了。 刘副将又指着温顺侯夫人等人,说:“把这帮贱货全乱棍打死,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侯爷待兄弟们不薄,兄弟们宁死也不让他受这帮贱鸟的气。” 军棍落到温顺侯夫人等人身上,引来成片的尖叫哀嚎和呼救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跑”。这帮女人惊慌之下,马上四散逃蹿,在泥水里连滚带爬。 “住手,快住手。”五皇子高声叫喊,却起不到半点作用。 其他皇子和几位大人看着混乱的场面,都不出声,谁都知道这次的事情不好解决,他们心里倾向于萧怀逸,暗恨温家狠毒,却都不想趟这池浑水。既然启明帝让他们来看,就是想要真实的结果,慑于明珏的话,他们都打算实话实说。 明珏让人把敏维带出来,跟太医说了几句话,又让丫头送洛老太太和许氏等人离开。安顿好众人,让人带敏维过来,找皇子和大人们说话。 “侯爷还没看到他女儿什么样,劳烦诸位把她带上金殿,让皇上和满朝文武开开眼界。血债肯定要血偿,也麻烦诸位用良心来做见证,别屈心遭报应。” 小乔赶紧阻拦,“我们会如实回禀皇上,带她上殿,恐怕会有大麻烦。” 一位大人赶紧说:“侯爷看到他女儿这样,肯定会出人命,就不好收场了。” 明珏咬牙切齿,说:“我相信你们如实回复,把太医带上,他们更清楚情况。” 五皇子听到其他皇子和几位大人都要如实回复,太医也要上殿,又见温顺侯世子受了伤、温家女眷被打得鸡飞狗跳,气得他几乎吐血。他知道今天这事不好收场,恨温家恨得要死,他揉碎自己的脑袋,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送走皇子和大人们,明珏让人带敏维回平北侯府,等启明帝圣裁的结果。她叫来刘副将吩咐几句,让他带人退下,又让护卫丫头严惩温祥熙的妾室。 温顺侯世子受了伤,被众人踩到地上,爬不起来了。温顺侯府的女眷有人被打得头破血流,有人被还在惊逃吼叫,有人倒在水坑里,不动弹了。 温祥熙被绑在树上,脑袋耷拉,一动不动,血顺着两腿往下流。其他几个男子浑身是血,嘴巴被堵住,仍能听到他们呜呜咽咽的呼救声。 明珏看到此情此景,心中大快,她知道今天的事情会有麻烦,好在她已有应对之策。她让刘副将带人先离开,又清点了她带来的人手,才离开了温顺侯府。 杨姨娘带萧老太已经等在温顺侯府门口了,明珏让萧老太来,就是想让她亲眼看看敏维的现状,免得别人告诉她,这死太婆又有推脱之辞。 “老太太,你看看维姐儿,你还认识吗?” 萧老太被关在祠堂半年,早已老态龙钟,神采全无,可目光依旧凶狠犀利。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她的亲事也是你们同意的。” 明珏冷笑向声,凑到萧老太耳边,冷声说:“维姐儿的亲事是你和平夫人一手搓合的,我跟你说这些、让你看这些,是让你愧疚、让你懊悔。我还要告诉你,你别想活着离开祠堂,等你死了抬出来,我也会让维姐儿鞭你的尸。” “你、你……”萧老太气得吐出一口血,昏倒了。 …… 皇子和大人们回到金銮殿,向启明帝行礼,众人向他们投来询问的目光。五皇子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看向温显宗的目光满含埋怨。 有太医在场,皇子和大人们都不敢隐瞒,如实说了情况。萧怀逸和他的部将们当下就翻了脸,在金殿上就要殴打温显宗父子,被启明帝呵止了。 启明帝对温顺侯府的所作作为也很不满,但权衡再三,还是没判萧温两家义绝,而是判温祥熙和敏维和离了。他又狠狠斥责了温顺侯,前几天,有臣子上奏折替温显宗表功,提议让温显宗晋升二等侯,也被他当堂否绝了,还骂了那臣子。 下朝之后,启明帝怕萧怀逸有心结,又把他叫到御书房,安抚了一番,赏赐了一些东西。至于明珏和温顺侯府的恩怨,启明帝刻意忽略了,没再提起。 此次明珏带人到温顺侯府折腾,也惹下了大麻烦,后果严重。 温祥熙被阉了,失血过多,又被打了一顿棍子,死悄悄了。温顺侯世子被刘副将一棍打断肩胛骨,又被踩伤,虽说救治及时,也要躺上一年半载。 温顺侯夫人掉进洗衣房的臭水坑,淹死了。温顺侯世子夫人也掉进了臭水坑,没淹死,脏水灌进了肺腑,留下了后遗症。温祥熙的四个姨娘全死了,有掉进臭水坑淹死的,有被棍子打起的,三个孩子也全死了,据说是被官兵摔死的。 温家的仆人也死了几个,多数都受了伤,整个温顺府损失惨重。温显宗不甘受欺,将明珏告到了启明帝面前,诸多御史言官也上折子弹劾明珏行事狠毒。温贤妃为温家鸣冤,五皇子及他的嫡系臣子也弹劾明珏、为温顺府辩冤。 启明帝也认为明珏这次出手太重,伤了温家数条人命,很气愤。正当明珏要处罚明珏时,弹劾温显宗外室庶子夺嫡、不遵纲常的折子也飞到了御案上。 这些折子揭露了当年隐秘,明确了明珏和温家的关系,也把温显宗夫妇害丹娘和玉瑶的事揭开了。原来有不属任何派系的臣子因温顺侯府伤亡惨重,为温显宗喊冤,知道温显宗和明珏的关系及当年的秘事之后,都不敢再说话了。 刘副将带人到顺天府衙投案自首,承认是他带人打伤温顺侯世子、逼温顺侯夫人和温顺侯世子夫人跳下臭水坑、阉了温祥熙,打伤温家主仆。 追随萧家的臣子和军中将领听说刘副将投案,都为他求情,为萧怀逸辩冤。萧怀逸怕启明帝重惩刘副将,拿出军功表,为刘副将等人表功。 明珏上折子请罪,名为请罪折子,却将矛头指向温家众人,把温家的罪行重申了一遍,并以敏维才十三岁就不能生育为由,让温家赔偿。 朝堂官场、豪门内院、大街小巷、犄角旮旯,凡有人聚集的地方,热议的都是温家和明珏的话题。众人各抒己见,对他们褒贬不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历经半个月,很简单的案子终于有了判决结果,是启明帝亲自判决的。明珏被重重申饬,罚俸两年,在平北侯府内禁足半年。 刘副将被打了一百军棍,举家流放到漠北,永远不许回京。他带进温顺候府的五十名官兵全部打了五十军棍,同他一起发配到漠北做苦力。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嫌判得太轻,接连上折子请启明帝重惩明珏和刘副将,朝中也有非议。启明帝对此不表态,接到类似的折子,就留中不发了。 过了几天,启明帝下旨晋升五皇子为二等亲王,又赏赐许多东西。五皇子知道启明帝的用意,不敢再说什么,温家和五皇子的嫡系臣子也消停了。 明珏被禁足,闲瑕无事,除了逗孩子们玩,就是算账。好在有这几个小玩意儿,她也不寂寞,倒是有时候被他们搞得手忙脚乱、烦得长吁短叹。 “MMD,跟我要走了五套纯金生肖,两年的俸禄也有六七百两银子,这老皇帝可真黑。”明珏拨弄算盘,算计着怎么把银子捞回来。 萧怀逸轻轻拍了拍明珏的头,笑着说:“这不能算亏盈,能出这口气,花些钱财算什么?满打满算八千两银子,改天我加倍补给你。” 明珏抓住他的手,很认真地说:“你说话要算数,这些钱可是我的私房。” “我当然说话算数,你看我值多少钱,尽管拿去卖。” “嘿嘿……卖到哪都行吗?那我可发财了。” “不行,我只有你一个买主。” 两人连说带笑,愉悦开心,三个孩子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玩得更加兴奋。 夏去秋来,又到了桂花飘香的季节,秋高气爽,天澄云淡。 几乎就在转眼间,明珏来这个时空五年了,她有了家,有了爱她的丈夫,也有了可爱的孩子。回忆前生,她感觉那才是一场梦,这个时空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萧怀达和白迎蓉到水家奔丧回来了,都很不高兴,他们跟水家、刘家发生了冲突,挨了打。明珏听说后,亲自去安慰他们,并送了白迎蓉好多东西。 因是误杀,萧怀菱被判了流放西南,去做十年女奴。在判决之前,水行雷就把她休了,她带去万余两的嫁妆,水家一文也没还,气坏了萧怀达和白迎蓉。 萧怀逸给西南秋家写了信,让他们照顾萧怀菱,本来只照顾萧怀通一个,现在又加上萧怀菱。这对堂兄妹在异地他乡为奴,也能相互照应,还算幸运。 萧怀菱被判决没多久,水家案发了。水氏家族有勾结海盗、鱼肉乡里、私设刑堂等十几条大罪,其它罪行不说,光勾结海盗一条,就足以让水家灭门了。 水氏一族几百口,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女眷全部被发配到海岛的玉矿为奴了。抄家掠爵的圣旨颁下之后,还没有最后判决,水融就自杀了。 水木也是水家一员,有人提到他与水家的关系,也有人上折子弹劾,但折子飞进御书房,就如同石沉大海,水木依旧云淡风轻,活得越来越滋润。 十公主从江东回来了,没回宫,直接来找明珏,给她带来了令人震撼的消息。 江太后死了,是自杀。 明珏不禁泪流满面,透过晶莹的泪光,她仿佛看到了前生,又仿佛是今世。 两生情缘,数世羁绊,陷身其中,何人能解? ------题外话------ 本来这一章是大结局,没当大结局写,字数多了些。 大结局(上)储位争锋 漫天飞雪,寒梅盛放,森凉的气息中充溢着淡雅的芳香。 窗外,冰天雪地,房内,热气扑面。沐雪斋安装了水循环系统,房里温度很高,明珏怕三个小家伙冷,又在房里装了两个铜胎四足碳炉,烧着上好的银霜碳。 还有几天,三个小家伙就满一周岁了。大秦皇朝的习俗把抓周看得很重,认为这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要宴请亲朋,把抓周过得隆重热闹才好。 一个月前,明珏就开始为这事忙碌,要准备酒席、要给亲朋好友下请贴,还要准备抓周需要的物件。她想弄一些新奇独特的小玩意,看看小家伙们的喜好。 现在,三个小家伙拉着奶娘的手就能满地走了,每天比赛在屋里撒花。敏纤很听话,走得也最稳当,明珏和奶娘不跟在她身边,她一步也不多迈。 敏缇个子小,步子却迈得很扎实,因为身体较弱,她不愿意多动。敏练身体壮实,又欢脱好动,刚学会迈步,走得还不稳,就又跑又跳了。 沐雪斋的针线房想方设法弄些新奇精巧的衣饰给他们穿戴,三个小家伙取父母的优良基因,都隆鼻大眼,粉嫩可爱,再配上新鲜的衣衫,就更讨喜了。 现在,他们头上都戴着大红色的羊角帽,脚上穿着红黄相间的虎头靴。身上都穿着红裤绿袄,只是颜色深浅和花型不一样,暗花屁帘儿和青面红花的罩衣也都是统一的。三个孩子在一起,衣服上都有记号,否则有时候连奶娘也分不出来。 别人都认为这三个孩子长得太象,尤其两个女孩,最难以分辨。而明珏看他们却不是很相象,敏纤长得象她,敏缇长得象萧怀蓝,而敏练长得象萧怀逸。他们的衣帽完全相同,她和萧怀逸都能一眼看出来,萧怀蓝常来常往,却分不出来。 “爹爹爹――”敏缇看到萧怀逸进来,挣脱奶娘的手,迈着小步子,摇摇晃晃迎上去,小小身体好象一个在地上滑动的布娃娃,娇小喜人。 萧怀逸笑脸开花,一把抱起敏缇,亲了几口,问:“宝贝缇儿,想爹了吗?” 敏缇还不会说想,小脸笑成一团,抱萧怀逸的脖子使劲点头,父女俩很亲热。 若论说话,这三个孩子中,就敏缇会说的字眼少,确切地说,她只会清楚地说一个字,那就是叫“爹”。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鲜,别看敏缇就会说一个字,却能把萧怀逸哄得眉开眼笑。他本来就喜欢这个女儿,现在更是宠上天了。 敏纤会说的字眼也不多,会叫娘,不会叫爹,这让明珏找到了一点平衡。明珏越来越喜欢敏纤,这孩子又安静又柔顺,长大一定是体贴父母的好女儿。 现在说话最利落的是敏练,他七八个月的时候就会说一个字,现在他都不屑于说一个字了,都是连说两三个字。他不会叫爹,不会叫娘,说得最顺溜的三个字就是“打你”,除此之外还有“喝粥”、“吃蛋蛋”、“拉臭臭”等等。 明珏抱着敏纤走过来,说:“纤儿,你叫爹,叫呀!爹喜欢你。” “娘――”敏纤很害羞,扎到明珏怀里,咯咯直笑。 “打你、打你、打死你――”敏练见没人理他,歪着小脑袋,叉着腰说狠话。 萧怀逸把敏缇放到暖榻上,又捏了捏敏练的脸蛋,推着他坐下,这才抱过敏纤,坐到暖榻上。明珏和他对面而坐,把三个孩子圈到中间,一家人嘻闹欢笑。 “漠北那边有信来吗?刘副将一家怎么样了?”明珏一直不放心刘副将和那五十个士兵,若不是因为要替她出口气,他们也不会被打一顿,流放漠北。 “刘副将跟我在漠北呆了几年,他妻子是塞北人,到那边很快就适应了。前几天来信说他们的棍伤都养好了,也都安顿下来了,狱头没给他们安排事做。等风声过去,我让人把他们都弄出来,替我打理漠北的石碳矿,正好是心腹之人。” 明珏连连点头,说:“能把他们都妥善安置,我就放心了。” 萧怀逸扯过明珏的手,拍了拍,以做安慰,说:“放心,我在漠北有根基。” “那就好。”明珏很欣慰,又问:“我让你打探的那个张山保有新消息吗?” “没有,我又让石碳矿的管事详细查找了这个人,他们都说两三年前,张山保好象突然消失一样,失去了踪迹,就再也没有音信了,说不定人早死了。” 明珏长叹一声,说:“张山保是我的得力助手,帮我做了很多事,我想让他受几年苦再回来,谁知一下子就没消息了,他的家人一直托我打听他呢。” “漠北地广人稀,人口又杂,狠虫虎豹也多,别说是发配流放的罪人,就是普通百姓凭空消失也根本不算什么,你告诉他家人,就说人在了。” “唉!回头再说吧!” 两人边说家长里短的闲话,边逗孩子玩,又商量给孩子办抓周酒席的事。酒席好办,亲友也好请,就是给孩子准备的抓周物品需要他们费一番心思。 冬雪初晴,圆日低悬,柔和清冷的光芒洒在洁白的冰雪上。 今天是孩子周岁生日,要给孩子们办抓周,贵宾临门、隆重喜庆。 依照满月酒那天的模式,平北府预备了一百桌上等宴席的银两,却只摆五十桌,剩下五十桌的银两用于斋僧济道,救济贫苦百姓,为孩子们乞福积德。 临门的宾客除了本家的亲戚亲眷,前来贺喜之人都是名门贵胄、富贵双全之人。为杜绝送礼奉迎之人,所有宾客全凭请贴进门,酒席也限定了贵宾的人数。 一大早,明珏让奶娘把孩子们叫起来,和萧怀逸等人一起到祠堂给列祖列宗行礼。萧老太和白夫人仍在祠堂里吃斋礼佛、侍奉祖宗,也快到一年之期了。她们都是长辈,孩子们过抓周,宾客云集,明珏和萧怀逸商量要想请她们出来。 萧老太厌恨明珏的三个孩子,看到孩子们,目光透出恶意阴狠。敏纤和敏缇都怕她,远远避开,躲到明珏和萧怀逸身后,怯怯偷看。敏练见萧老太冲他们姐弟发狠,趁人不注意,冲上去就踢了她一脚,气得萧老太咯咯咬牙。 自听说萧怀菱因失手杀人被流放,要做十年苦力,白夫人一夜白头,好象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贵妇形象全无。又见萧怀逸儿女成群,而萧怀达妾室众多,却生不出孩子,她自认不如人,心气全无,整天在祠堂里以泪洗面、长吁短叹。 喜庆之日,萧怀逸要接她们出来,各自回院休养。萧老太把孩子们的生日当成她的受难日,说什么也不出来,还发下狠话,说要在祠堂里呆一辈子。 “侯爷,既然老太太一片孝心,要在祠堂侍奉祖宗到老死,不如我们成全她。” 萧怀逸会意一笑,说:“也好,我去跟族中长老说一声。” “你们、你们……”萧老太气得差点吐血,整个人都显得半死不活了。 白夫人不想侍奉祖宗了,求明珏去跟萧贵妃请旨,准许她离开祠堂。白迎蓉不想让白夫人回安宁院,当着白夫人,就找了一堆理由,不让明珏去请旨,萧怀达也不愿意让她出来。白夫人见儿子媳妇这么对她,气得嗷嗷直哭。 萧老太发狠赌气不离开祠堂,白夫人想出来,白迎蓉不答应,也出不来。这正中明珏的下怀,少了这两个惹事生非不安份的老货,平北侯府的日子会安定很多。不用侍奉太婆婆和婆婆,不用到她们房里站规矩,哪个媳妇不高兴? 抓周要在开席之前进行,根据孩子们的生辰八字推算,吉时在午时初刻,地点设在平北侯府前院的抱厦内。抱厦的空间较大,可以容纳百余人,正中有一个大方榻,正好放抓周的物品。想看三个孩子抓周的宾客很多,抱厦内外挤满了人。 抱厦的方榻正中放了一个几案,几案上固定了一个大号的朱漆托盘,托盘里摆满抓周需要的东西。孩子在方榻上可以走动,能抓到托盘里任何一样东西。 根据大秦皇朝的习俗,抓周的物品要摆八到十二样,具体用几样也很有讲究。这些物品包罗广泛,很一样都蕴含着深刻的意义,能预示孩子的性情、前途乃至一生福泽。无论是名门权贵还是普通百姓,哪一家选抓周的物品都很慎重。 明珏和萧怀逸几经商量,在约定俗成的物品上略有增减,一共准备了十样东西。他们将物品备好,列好清单,注明喻意,又报给了族中长老一一核准。 第一样物品是算盘,这是哪一家抓周都必有的物品,所谓算盘一响,黄金万两。明珏又往算盘上系了帐本,光会算不行,还要记帐,以便将来掌管财政大权。 第二样物品是书简,这也是抓周必备的物品,预示着孩子博学多才。明珏又在书籍上放了笔墨、琴架、画板和棋盘,她有两个女儿,希望能培养出琴棋书画皆通的才女。不能象她,整天赚钱,钻到钱眼里,一身铜臭,让人说俗气。 第三样物品是钱币,这也是抓周必备的物品,包含的喻意很明了。明珏把钱币和金银珠宝、钗环首饰绑在一起,预示着富足华贵的生活。 第四样物品是印章,这也是抓周必备的物品,预示官运亨通,手握重权。 第五样物品是刀剑,这也是抓周必备的物品,预示着孩子受武尚武、身体健壮。萧怀逸多年征战,兵器是一杆银枪,他让人做了银枪模型,和刀剑绑在一起。 第六样物品是食盒,这是大秦皇朝抓周物品里没有的,怕孩子成为吃货,不敢摆放。明珏不在乎,她还在食盒里放了一块用肉沫、蛋黄、鲜果和奶油做的蛋糕。孩子好吃也不错,说明有口福,人努力一辈子,说白了还不是为一张嘴。 第七样物品是炊具模型,预示孩子上的厅堂、下的厨房。但富贵人家抓周物品里不备这个,权贵子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用自己动手煮饭。 明珏准备炊具,是想在这个时空发展饮食业,希望有孩子能承袭她的衣钵。萧怀逸没说什么,长老们都不乐意,还让明珏费了半天口舌才说通。 第八样物品是一个梳妆盒,里面装了胭脂水粉,这是大秦皇朝抓周物品里没有的。明珏跟萧怀逸和长老们说想让两女儿偏爱红妆,美丽乖巧,其实她是想试试儿子有没有贾宝玉的潜质,怕儿女养在一起,把儿子养成小受就不好了。 第九样物品是木尺、木剪和女红用品,这是大秦皇朝生了女孩抓周必备的物品,预示孩子心灵手巧。富贵人家虽说有针线房,做女红也是女孩必备的技艺。 第十样物品是田土种苗,这也是大秦皇朝抓周物品里没有的。明珏跟萧怀逸和长老们说这预示着孩子们茁壮成长,早日成为栋梁之材。这也是她所认定的喻意之一,之二就是她现在有几十个庄子,以种植为主,希望孩子能喜欢这一方面。 “小寿星们来了。”几个奶娘抱着孩子们进来,抱厦里响起喝彩和赞叹声。 族中长老和身份极贵的宾客坐在方榻两侧,宾客围在四面观看。明珏和萧怀逸站在方榻后面,给孩子们壮胆,奶娘们把孩子放到方榻上,便退到了一边。 明珏冲孩子们拍拍手,说:“宝贝们,去看看喜欢什么,吃的玩的都有。” 萧怀逸给明珏使眼色,不让她多说话,抓周要让孩子凭自己的喜好,大人不能引导。只有孩子在潜意识里发自内心的喜好,才能决定他的性情,预示将来。 孩子们听到明珏的话,又见萧怀逸指着大托盘让他们拿东西,都拍着小手笑起来。他们摸摸这个,看看那个,都觉得很新奇,却没决定拿哪个。 敏练看到食盒里的蛋糕,顿时双眼放光,忙推开敏缇,扶着托盘边沿向食盒的位置走去。明珏和萧怀逸互看一眼,不由苦笑,平北侯世子若成了吃货,还不知会被如何议论传扬呢。话说是有口福不错,从小就背上吃货的丑名可不是好事。 小家伙并没有去抓食盒,而是一头闷在蛋糕,张开小嘴就吃,边吃边要抓别的物品。两只小手在托盘里抓弄,恨不得把里面的物品都霸拦到他跟前。 敏纤见屋里人很多,很害羞,双手摸着托盘里的物品,不敢拿,总看明珏。明珏用眼神鼓励她,她犹豫了一下,抓起算盘和帐本就往明珏怀里扑。明珏很欣慰,看来她最疼爱的乖乖女是当家主事的人,要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了。 有萧怀逸在场壮胆,敏缇不怯生,两只小猫爪在托来里摸来摸去,也不知道要拿什么。她摸了书籍、炊具、梳妆盒和女红用品,哪个都喜欢,哪个也不是她最想要的。看到敏纤拿着算盘跑向明珏,她顺手抓起刀剑向萧怀逸跑去。 萧怀逸放声大笑,“爹的宝贝缇儿,真乖。” 敏缇不一定最喜欢刀剑,可她人小鬼大,平时见萧怀逸总舞刀弄枪,她拿刀剑就要讨好的意思。萧怀逸不这么想,他看到敏缇与他爱好一致,更加喜欢。 敏练吃了一口蛋糕,尝到了甜头,并不抓东西,小脸扎进食盒里,冲蛋糕发动全面进攻。看到敏缇拿了刀剑,他着急了,忙抬起头,他嘴里有蛋糕,说不话来,使劲冲敏缇挥舞双臂。他的小脸上沾满糕沫和奶油,逗得满屋的人哈哈大笑。 “打你、打你――我的……”敏练咽下蛋糕,大喊着冲敏缇扑过去。 敏缇怕敏练打她,忙扎进萧怀逸怀里,一脸委屈。萧怀逸伸手挡住敏练,哄逗他,让他去拿别的东西。敏练气不过,一把抓起胭脂盒,冲敏缇砸去。 萧怀逸接住胭脂盒,又放进托盘里,哄劝敏练赶紧去抓东西。看到敏缇哭起来,敏练糊满奶油的气呼呼的小脸上露出笑容,决定饶她一次。 明珏冲敏练拍了拍手,柔声说:“练哥儿,快去抓东西,姐姐们都抓了。” 敏练冲明珏做了鬼脸,回到托盘前,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两手齐下,一手抓起印章,一手抓起钱币,好象抢东西一样,使劲往外衣的小口袋里塞。 印章塞进了口袋,钱币和金银珠宝、钗环首饰绑在一起,塞不进去。敏练着急了,一手抓着钱币珠宝,绕到胳膊上,另一手又拿起食盒,要吃蛋糕。 五叔祖拍着桌子笑叹,“这孩子了不得,你看他有多霸道,比他父亲厉害。” 族中一位长老笑着说:“可不是,印章、钱币、吃食,一样也少了,全拿了。” 贵宾中也有人说:“萧侯爷后继有人,萧氏家族昌旺发达,可喜可贺。” 宾客都赞叹贺喜,恭贺萧怀逸,祝福萧氏家族,抱厦里洋溢着浓浓喜气。 敏练成为焦点,并不害怕,做着鬼脸冲众人打招呼。奶娘要给他擦脸上的奶油糕沫,他不让擦,伸出小舌头去舔,小手抓下奶油,又塞到嘴里。 明珏松了一口气,看到敏练扑向食盒,她还担心别人会说孩子是吃货。其实抓周以用手抓为准,小家伙用嘴叨的东西不算,他抓的可是官印和钱币呀! 老王妃激动得直抹眼泪,拉着敏练舍不得放手,“小宝贝,你可真乖,快赏。” 丫头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里面是精雕细刻的羊脂玉佩,共三块,只是花型不一样。明珏见老王妃的礼物太过贵重,不好推拖,忙让三个孩子道谢。 “谢――谢。”敏练冲老王妃作揖道谢,小脸上的笑容古灵精怪。 敏纤和敏缇都不会说“谢”字,在明珏和萧怀逸的指引下冲老王妃鞠躬。 众人见老王妃另有赏赐,也都拿出贵重之物给孩子,敏练的收获当然最丰厚。 趁敏缇和萧怀逸不注意,敏练把那套刀剑抢过来,忙扑到明珏怀里。敏缇的东西被抢,又哇哇大哭,萧怀逸忙哄逗她,让她再去拿一件。敏缇止住哭声,脸上还挂着泪珠,苦着小脸委委屈屈拿着木尺木剪和女红用品,又引来一阵赞叹声。 明珏抱过敏缇,给她擦去眼泪,耐心哄劝,直到敏缇破泣为笑。这女儿体质较弱,舞刀弄剑不适合她,能安安静静做女红,练得心灵手巧也不错。 抓周完毕,人们啧啧赞叹,今日之事,又将成为京城一段时间内的热议话题。 丫头端了五碗寿面进来,三小两大,让明珏和萧怀逸陪三个孩子吃寿面。萧怀迁和小白氏进来,各自引领男宾女客去做席,准备开宴。 怕孩子们吃面条不好消化,明珏让他们象征性尝了一两口,就不让他们吃了,赏了奶娘。孩子们一早起来,也困累了,明珏就让奶娘抱他们去休息了。 通过抓周,明珏清楚了孩子们潜意识的喜好,大致规划了他们的发展方向。 敏纤性情恬静沉稳,是心细柔顺的孩子,让她管钱记账不做出差错。等再生一两胎,孩子们稍大一些,明珏就要把大部精力投到产业上,振兴江氏财团,多元化发展。把集团管财务的大权交给自己的女儿,放心又没有顾虑。 敏缇伶利乖巧,骨子里却很倔强,她体质很弱,愿意和萧怀逸练些强身健体的功夫也不错。明珏认为女孩子活跃不错,但最好不要舞枪弄棒、打打杀杀。培养敏缇学琴棋书画、绣工女红等技艺,也弥补明珏这辈子当不成才女的遗憾。 敏练古灵精怪,刁顽霸道,几个月就被封为世子,份位高,又出身富贵双全的家族。占足了先天的优势,一定要好好约束他,否则,他长大后会成为纨绔子弟。管教他的责任就教给萧怀逸,不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子承父业就好。 明珏很想知道洛明珏在抓周时抓到了什么,听小乔说洛明珏琴棋书画、绣工女红都不错,虽说是庶出,养在洛老太太身边,在京城名门闺秀中也小有名气。 可惜天妒红颜,这么漂亮乖巧的女孩遭逢家族突变,才活了十二三岁。她很想了解洛明珏的过去,却不敢问洛老太太和许氏等人,只能压下她的好奇心。 “你抓周的时候抓了什么?”明珏见萧怀逸进来,扯住他提问。 “枪,就是我当兵器用的这杆银枪。” “银枪很重,你刚一岁,抓得起来吗?” 萧怀逸揽着明珏坐到暖榻上,说:“听父亲说我抓周的时候,对托盘里的东西一眼都没看,恰好有朋友送给他一杆枪,我抓着不放,他就把枪送给我了。” 明珏笑了笑,说:“这么说你也没抓官印钱币,不照样位极人臣吗?” “抓周也不一定很准,只是大致了解而已,我们的宝贝呢?” “刚才我去看还睡呢,今天起得太早,又抓周又跟大人们玩乐,都累了。” 管事婆子送来帐本和礼单,明珏和萧怀逸并肩坐在暖榻上,查看给孩子们办抓周收的礼物礼金。名门旺族更讲究礼尚往来,收来的东西也都要变相还回去。 两人正对此次办抓周的帐目,奶娘带三个小家伙进屋。今天他们的午觉睡了将近两个时辰,都睡足了,更加有精神,他们玩闹说笑,异常欢跃。 时间如指间的风悄然划过,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似乎只在转眼间。 这段日子,朝堂、后宫和名门旺族都很平静,似乎一切按部就班。没有听说哪个人被破格晋升,或哪个官员突发罢黜,或哪个皇子、哪个官妃突然得宠。也没有听说哪个家族传出铺天盖地的丑闻或逸事,连喜事都显得很平静。 上一年,明珏身边的人喜事不少,她整天给别人贺喜,自己也沾了不少喜气。 紫竹给梁成生了个儿子,又白又胖,他们夫妻俩连同紫竹娘都乐得都合不嘴了。朱艳生了女儿,冬至一家也很看重,丝菊也怀孕了,预产期是二月上旬。风兰和凝梅也都嫁到了如意郎君,生活美满,也都准备添丁进喜。 林子悦还没调回江东去,仍在户部任职,职位没升没降。秋月在嫁给林子悦一年半之际,产下了龙凤胎,林子悦、林母和林老太太都喜晕了头。 明珏和秋月走动往来频繁,林子悦在户部,对她的田庄铺子照应也很多。萧怀蓝带几个孩子,在京城和秋狄的任所两地跑,日子过得也舒心滋润。 过去的一年里,萧老太惹出丑事自罚进祠堂,萧二老爷被四皇子弹劾,萧怀通和萧怀菱先后被流放,明珏大闹温家被罚,萧怀逸因敏维之事在朝堂上与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形同陌路。这一年对于平北侯府来说是多事之秋,是很沉重的一年。 去年,萧怀迦的妻妾接连产下两子一女,却因他的两个妾室先后生下两个儿子,而陆轻灵则生下了一个女儿,虽说平北侯添丁了,喜气却很有限。 新的一年开始了,一年之计在于春,新年新气象,这也是人们的美好期待。 明珏计划春暖花开时带孩子们到梅隐居去住一段日子,三个小家伙走路都很稳当了。带他们到麦田里、林地中玩乐嘻戏,总比憋在平北侯府里强。 秋月和萧怀蓝都要和她一起去,也把各自的孩子带上。远离京城的喧嚣,过一段返璞归真的日子,田野山间、清溪林地,自有野趣盎然。 略带凉意的春风吹开满墙杏花,吹绿杨枝柳绦,又是一年春色盛。 时近晌午,阳光正好,明珏同奶娘丫头带孩子们在沐雪斋的小花园里玩笑。 “夫人,狗子来了,说有急事要见你。” “他怎么来了?人呢?” “听说是梁成大哥带他来的,梁大哥去见侯爷了,狗子在前院等着见您。” 明珏点头说:“让他到沐雪斋外厅来,我马上就去。” 自去年从梅隐居住了一段时间回来,明珏没再过狗子,到现在将近一年的时间。狗子长高了,也壮实了,昔日瘦弱邋遢的小男孩长成了高大俊秀的少年。 见明珏进来,狗子忙施礼请安,在平北侯府这富贵逼人的地方,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明珏随意跟狗子寒喧几句,缓解他紧张的情绪,看到狗子这张脸,明珏不由沉思。她总觉得狗子这张脸很熟悉,象一个人,却又一时想不起象谁。 “你吃过午饭了吗?我让人给你弄些吃食。” “不用了,主子,梁大哥带我在馆子里吃的。” 明珏见狗子有话要说,又不敢开口,就主动询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奴才、奴才、我……” “跟我说话痛快点,你也老大不小了,对了,你多大了?” “奴才、奴才过完年就十七虚岁了。” “唉!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那年刚到庄子里,你也就是十岁。” 狗子挠着头笑了笑,说:“那时候十一岁,奴才个子小。” 明珏心里泛起酸酸的暖流,时间过得确实太快,刚到庄子那年,她来这个时空才十几天的时间。那时候,她还是刚入豆蔻之年的少女,如今她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弹指挥袖间,她来这个时空六年了,六年的故事能写几本书了。 “你现在可长高了,都十七岁了,也该说亲事了。” “奴才、奴才……”狗子慌忙跪到明珏脚下,满脸通红。 明珏让他起来,说:“我知道了,你是为亲事来找我的,说吧!看上谁了。” “不、不是我看上……是、是岳芽儿她……” “哈哈……我知道了,是岳芽儿看上你了,怕岳嫂子不同意,让你来找我。” 狗子忙点头,说:“奴才、奴才的娘也喜欢岳芽儿,怕干娘和干爹不愿意,干爹想让岳芽儿嫁给金宝,岳芽儿不愿意,说是兄妹,就……” 当年,明珏买下狗子,又怕惹人生疑,就让认岳嫂子做了干娘,岳嫂子嫁给常东兴之后,狗子就称常东兴为干爹。后来,叶儿也卖身给明珏了,明珏重新跟他们母子签了卖身契,叶儿和狗子跟岳嫂子一家的关系一直很好。 明珏拍了拍手,说:“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回头我在给元宝说门亲事。” 狗子又下跪行礼道谢,说:“主子,奴才想过几年再成亲,岳芽儿说过三年。” “为什么要再过三年?” “奴才想盖套院子,岳芽儿说再挣几年钱,以后好生活。” “呵呵,岳芽儿想得真周到,会过日子。张栓和蓝竹在北郊镇盖了一座两进两出的大院子,我听他们说要给你两座小院,让你们母子都搬进去。” 狗子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我不是张家的孩子,我知道主子当时让他们认下我是好心,我长大了,不想骗他们了,我娘不让我说,可是……” 明珏轻叹一声,说:“你自己要盖房子行,听你娘的,那件事先别说。” “奴才明白。” “狗子,你娘有没说过你父亲是谁?”明珏试探着问。 “没有,我问过,她不说,她说知道了对我不好,这样过日子就很好了。” 明珏点点头,又问:“花婕妤又找过你们吗?” “没找过,给我们带过几次银子,我都很她退回去了。我娘常让我给她写信说我们过得很好,不让她惦记,我娘说她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年前她让人送了三十两银子给我们,我娘添了二十两,又给她送回去了,还送了她好多东西。” 四皇子有政绩功劳在身,已被加封为一等郡王,在皇室子弟中品阶很高。因花婕妤出身低微,又有萧贵妃压着,她一直没封妃。四皇子有前途,宫里的份例用度不会少她了,但毕竟萧贵妃是六宫之主,花婕妤的日子也不好过。 狗子现在是梅隐居的小管事,又打理了两家小作坊,一年下来能挣二三百两银子。叶儿跟着黑嫂打理庄子和牧场,一年也能挣七八十两银子。他们母子收入不少,吃穿又是主子供给,日子过得很富足,根本不需要花婕妤接济。 “以后常跟花婕妤来往,宽宽她的心,你和岳芽儿的亲事包在我身上。” “是,主子,多谢主子。” 送走狗子,明珏略休息了一会儿,把朱嫂子叫来,说了狗子和岳芽儿的事。朱嫂子是岳嫂子的亲姐姐,由朱嫂子去说,这事肯定能成。 很快,狗子和岳芽儿的亲事就订下了,两人都想三年后成亲,长辈也没勉强。明珏正好在梅隐居,就出银子摆了几十桌酒席庆祝,与众人同欢同乐。 接到十公主的来信,明珏又激动又高兴,看完她的信,又感伤无限。 去年,江太后自杀,十公主回来了一次,在宫里住了几天,又回锦羽国了。 锦羽国的公主叶问婵已经跟十三皇子成亲了,十公主和叶问婵是大秦皇朝和锦羽国和平共处的纽带,其实她们就是两国的人质。 十公主很愿意做人质,她曾跟明珏说,只要不呆在皇宫里,到哪里都好。她在信里说她已经跟水木表白了,非君不嫁,水木没答应,也没拒绝。十公主说这是好事,至少水木没说“小丫头,到一边玩去”,这就说明他的心在变。 明珏也认为这是好现象,否则凭水木的个性,若一点也不愿意,肯定会直接拒绝。水家不存在了,水木还有更多的事要做,他现在还顾不上谈个人的事。 日子就这样过,平静而充实,偶有一点小风波,也很快就风平浪静了。 春去秋来,寒暑更替,似乎又是在转瞬回眸间,七百多个日夜悄然划过。 两年的时光在岁月的轮转中流走,明珏来这个时空快八年了。 正值阳春三月,熙风送暖,柳绿桃红。 “娘、娘――六姐姐又打我了。”敏练紧皱着小脸进来,呲着鼻子告状。 明珏正坐到书桌旁算帐,看了敏练一眼,问:“她怎么不打别人?” 敏纤正跟明珏学写阿拉伯数字,指着敏练说:“一定是你又淘气了。” 敏练冲她们翻了白眼,说:“好男不跟女斗,小爷我不理你们了。” “我看又找打呢,赶紧给我出去,看你一身土。” 奶娘听到明珏斥呵敏练,忙进来,拉着敏练去洗澡换衣服。敏练走到门口,冲明珏和敏纤翻白眼、吐舌头,把会做的鬼脸演习了一遍,才跟奶娘走了。 明珏哼笑两声,放下手头的帐,转头看敏纤写阿拉伯数字,又拿用简体写的数字和用繁体写的数字一一对照。要让敏纤掌管财政大权,第一环节就要认识数字,对数字敏感,然后再学记帐,懂得综合考量收支,才能做好财务。 到现在,孩子都三岁多了,那张小脸很相似,一个比一个讨喜可爱,又性格鲜明。敏纤很乖,总跟着明珏,学东西很快很认真,对弟弟妹妹很谦让。 敏缇个子很小,机灵聪明,萧怀逸常教她一些强身健体的武功招式。她很有女侠风范,以惩奸除恶为己任,只不过她眼里的奸和恶都被敏练一人担当了。 敏练古灵精怪,人小鬼大,他学的东西不少,属于边学边忘的类型。萧怀逸教他练武,他也不用心学,功夫招式比不上敏缇,常被打。 “娘,练哥儿是不是又来告状了?”敏缇人在门外,声音就传进来了。 明珏不理她,继续教敏纤记数,又给她写了几句乘法口决让她慢慢熟悉。 敏缇拿着一根树枝进来,见明珏和敏纤都理她。她抬起头,瞪着大眼睛,噘着小嘴,越看越气,拿起树枝打椅子,边打边喊:“让你偏心、让你偏心……” “你打谁呢?打你娘我呢?是不是?”明珏沉下脸,高声呵问她。 敏纤忙抱住明珏的胳膊,小声劝慰,“娘,不生气,不生气。” 明珏仍绷着脸瞪着敏缇,跟孩子确实生不起气来,不过也要做做样子。敏缇乖巧伶俐,被萧怀逸宠出了小脾气,嫌明珏喜欢敏纤,总埋怨明珏偏心。 “说,你打谁呢?是不是把椅子当成你娘我了?”明珏站起来怒呵敏缇。 敏缇见明珏发火了,大眼睛里充溢着泪花,咧了咧嘴,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萧怀逸听到哭声,快步走来,问:“谁欺负我的宝贝女儿了?” “爹――娘偏心,就是偏心……呜呜……”敏缇进萧怀逸进来,哭声更大。 “好了好了,宝贝女儿,别哭了,你娘不是很疼你吗?”萧怀逸抱着敏缇冲明珏走过来,把敏缇递给明珏,敏缇扑到明珏怀里,抱着明珏的脖子抽咽。 明珏冲敏缇的屁股轻轻拍了两下,给她擦眼泪,“不许哭了,再哭娘就把你扔掉,你看姐姐多乖,谁象你?整天跟野丫头似的。” 敏缇抽了抽鼻子,抱着明珏的蹭了几下,说:“娘,缇儿乖。” “好,缇儿乖,娘喜欢缇儿。” 萧怀逸正看敏纤写字,见明珏和敏缇握手言和了,笑得很开心,忙抱起敏纤跟他们凑热闹。敏练进来,看到明珏和萧怀逸一人抱一个,呲牙咧嘴,又要打架。 “都出去玩吧!去花园玩。”明珏让奶娘和丫头带他们出去了。 明珏长舒一口气,跟萧怀逸一起进了卧房,坐到临窗的暖榻上喝茶闲聊。 “我让谛音寺的大师给绚哥儿看了日子,大师说绚哥儿秋天成亲最好,九月十月都行,我跟周家说了,把过大礼的日子订到八月,周家也同意了。” 敏绚和周师爷的女儿周锦绣订了亲,上个月过了茶礼、下了小订。一想到自己快当婆婆了,明珏总觉得不可思议,敏绚十七岁了,也该成亲了。 周锦程和敏维的亲事没成,明珏总觉得对周家有些所亏欠。周锦绣虽说不是富贵人家出身,品性模样却都不错,明珏觉得她跟敏绚很般配。接受敏维的教训,明珏先问过敏绚,得知敏绚很高兴,才决定结这门亲事。 周师爷和周锦程父子先后中了状元,周师爷现任连州府同知,晋升机会很大,周锦程是翰林院的编修,也是很有才华的人,他们父子的前途都不错。敏绚是庶出侧子,但平北侯府是世代勋贵之家,他还有萌爵在身,周锦绣是高嫁。 萧怀逸揽住明珏,说:“你来安排吧!真是辛苦你了。” “知道我辛苦,还不好好慰劳我?” “慰劳也要等晚上,现在不方便,一会儿孩子们回来,看到多不好。” 明珏拍了他一巴掌,含笑斥问:“你想什么呢?” “我想你都休息三年多了,是不是该停避孕药了?” “下月再说。” 萧怀逸很高兴,忙把明珏搂在怀里,说:“我给你按摩。” 明珏轻叹一声,说:“我想给敏维订一门亲事,也找不到合适的人。” 从温家回来快三年了,敏维的身体养好了,可因她年幼就怀孕流产,又保养不利,不能再生育。她的脑子也受了刺激,性子越来越闷,跟谁都不说话。 “先让她休养,亲事慢慢对付。”萧怀逸对敏维越来越不喜欢了。 “我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托人打听。” 萧怀逸点点头,“你让人盯着崇禧堂,我总觉得这段时间太安定了,不对劲。” 三年前,萧老太被明珏和萧怀逸逼进了祠堂,几年都没出来过。上个月,在萧老太生日之前,萧贵妃把明珏和萧怀逸宣进宫,让他们把萧老太接出来,给萧老太过七十大寿。两人不好推拖,就让萧老太出来并给她隆重过寿。 萧老太回到崇禧堂,免去晚辈一切请安,好象死人一样,从没露过头。萧怀逸担心萧老太不安份,明珏也知道萧老太不服老,不甘心失败,一得势,肯定还会找麻烦。如所料不错,萧老太正在组建势力,为卷土重来做准备。 明珏根本不在乎,这几年,萧老太进了祠堂,已跟外界失去了联系。她把萧老太安插的眼线几乎全拨掉了,想再次重新组建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白夫人也离开了祠堂,回到了安宁院,她在祠堂陪了萧老太三年,人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现在,安宁院由白迎蓉当家,白夫人的日子简直惨不忍睹。 一向养尊处优,生性泼辣凶横的白夫人现在看白迎蓉的脸色过日子,饱受冷待。萧怀达因不能生育,天天被白迎蓉打骂,也不敢替白夫人说话。白夫人再也没以前的威风了,现在的日子,哪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明珏轻哼一声,说:“放心,死老太婆现在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萧怀逸点点头,把明珏抱得更紧,说:“难为你了,家族的事太烦了。” 丫头站在门外回报,说:“侯爷、夫人,宫里派人来传皇上口谕。” “知道了,马上就去。” 三月下旬是萧贵妃的生日,正逢她五十整寿,启明帝要为萧贵妃按皇后的份例隆重祝寿。平北侯府是萧贵妃的娘家,这是令萧氏家族荣光万丈的好事。 明珏算了算,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她赶紧召来管事安排,准备寿礼,又去给萧老太道喜。萧老太眼底闪过凌厉兴奋的光芒,没说什么,就把明珏打发了。 时间转眼即逝,很快就到了萧贵妃过五十大寿的日子。 应萧贵妃宣诏,明珏一早带三个孩子进宫参拜。萧贵妃赏赐了孩子人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把他们母子打发回来了。 明珏正哄孩子们睡觉,萧怀逸早朝回来,又让他休息了一会儿,夫妻才梳妆更衣,去给萧给太请安,连同白夫人、陈氏和袁氏一同服侍萧老太进宫。 见到萧贵妃,萧老太老泪横流,没说几句话,就让明珏带白夫人、陈氏和袁氏去给刘太后请安,萧老太和萧贵妃谴退下人,说起私密话。 萧老太在祠堂呆了三年,明珏知道她咽不下这口气,肯定要跟萧贵妃商量怎么反扑。明珏根本不在乎,没特殊的大事发生,萧贵妃和萧老太都掀不起风浪。 为萧贵妃贺寿的宴席摆在御花园一侧的椿萱殿。今日与以往不同,以往男宾在正殿,以皇上为中心,女宾在后殿,以刘太后为中心,臣子命妇按品阶入座。 今日,男宾女客都在正殿,男左女右,依旧按品阶入座。女客前面垂下一面细珠帘,以掩女人尊颜,女客不管是看人还是被看,都有恰到好处的朦胧感。 启明帝高坐正中,左侧是刘太后、祝太妃,还有几位太妃及特赐的老王妃等人列坐。右侧是萧贵妃、温贤妃、贾淑妃、安淑媛、刘婕妤、章婕妤等人。 在后宫品阶相对较高的温淑媛没列席寿宴,自几年前十五、十六皇子长了三个月的毒疮,被怀疑是母体带毒,温淑媛就失宠了。温家和温贤妃想尽办法也没能让温淑媛再得宠爱,温家再次送进宫的女儿在十二皇子府只是个侍妾。 温家自被明珏折腾那一场之后,死了不少人、也失了颜面,启明帝只加封了五皇子,并没有给温家出气,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现在都低调了许多。 温玉娥仍被萧怀逸禁足在荣威院主院,三年多了,除了她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她很少有机会见外人。这三年,她费尽心思,也没机会出来,听守门的婆子说她的头发都花白了。温家见她失去了利用价值,也把她当成弃子了。 “诸位爱卿,今逢萧贵妃大寿,君臣同贺,我们先饮一杯,为寿星贺寿。” 启明帝此言一出,立刻引来诸多恭维贺寿声,君臣、宫妃和命妇齐齐举杯向萧贵妃祝寿。杯斛交错,恭贺声声,笑语欢言的喜庆充溢殿宇楼阁。 明珏在诰封命妇中品阶最高,萧老太品阶相对较低,为侍候方面,萧老太与明珏同座,白夫人、陈氏和袁氏则坐在后面。面对美味佳肴,明珏边吃边喝,津津有味。萧老太看向明珏的目光沉郁阴狠,她几乎不张嘴,只品了一口酒。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艺妓歌女献舞献音,丝竹缭绕间繁华盛景、歌舞升平。 启明帝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黄有德,你来。” “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朕前几天吃的水晶羊酪不错,让御膳房给朕和诸位爱卿一人做一碗。” 黄公公陪笑犹豫,嚅嗫着说:“皇上,这水晶羊酪做好必须半盏茶的功夫吃到嘴里,才不失美味,从御膳房到椿萱殿最快也在走一刻钟,奴才担心……” “你这奴才真是死板,备好食材,宣厨子到椿萱殿来做不就行了。” “奴才糊涂,奴才这就去传旨。” 启明帝点点头,转向五皇子,高声说:“你给朕荐来的厨子不错,朕听说他是西北人,西北风味的菜品做得很不错,尤其是水晶羊酪,又美味又补身。” 五皇子忙起身行礼,说:“多谢父皇夸奖,难得父皇喜欢,儿臣万幸。” “这西北菜还真有特色,一会儿再让做一道手抓乳羊肉,给诸位爱卿品尝。” “多谢皇上。”众臣子命妇齐声道谢。 明珏对吃兴趣很高,听说一会儿有水晶羊酪和手抓乳羊肉吃,连启明帝这尝尽美味的人都赞不绝口,那肯定是佳肴,她放慢了吃的速度,静心等待。 启明帝冲五皇子点点头,说:“于德海,把那套翡翠白玉杯赐给五皇子。” “多谢父皇赏。”五皇子很高兴,温贤妃、温家和他这一派的臣子也很兴奋。 七皇子见五皇子得赏,面露不愤,忙站起来,陪笑说:“父皇,据儿臣所知,这位西北的厨子做的最拿手的菜是五彩牛肉,父皇有时间不防品尝。” “哦?你吃过?” “回父皇,五皇兄所荐的西北厨子叫索哈里,原在儿臣的西风楼做大厨,他做的水晶羊酪、手抓乳羊肉、五彩牛肉和秘制兔丝干都是西风楼的私房菜。” 索哈里原在七皇子的西风楼做大厨,去年,七皇子想跟五皇子尽释前嫌,得知五皇子喜欢吃索哈里做的菜,就把索哈里送给了五皇子。 今年过年,启明帝吃到五皇子府进贡的水晶羊酪和手抓乳羊肉,赞不绝口,五皇子就把索哈里送进御膳房,专给启明帝做菜,启明帝也很喜欢吃。 五皇子听到七皇子的话,忙说:“回父皇,索哈里是七皇弟特意调教的。” 启明帝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于德海,把那四只金镶玉瓷碗送给七皇子。” “多谢父皇赏。”七皇子喜笑颜开,连带贾淑妃也笑容满面。 黄公公回来禀报,说索哈里已经到了椿萱殿,令材已备好,水晶羊酪很快就能做好。启明帝又让黄公公去传旨,让索哈里做一道五彩牛肉。 在等美食的时候,君臣又看了一场歌舞,喝了几杯酒,再一次为萧贵妃祝寿。 水晶羊酪洁白如玉、鲜香甜美,酥软滑嫩,入口即化,众人品尝之后啧啧称赞。明珏为维护贵妇形象,小口吃且吃得很慢,越吃越着急。这水晶羊酪确实是美味,连几乎处于绝食状态的萧老太都吃了多半碗,赞叹了几声。 启明帝吃得很高兴,“黄有德,传旨让索哈里做一道五彩牛肉为萧贵妃祝寿。” 萧贵妃忙起身施礼,“多谢皇上。” 黄公公忙回道:“皇上,奴才刚才跟索哈里说做五彩牛肉了,他说要想吃到最鲜美的五彩牛肉,就要把锅灶设到大殿上,即做即吃。” “老七,是这样吗?” “回父皇,这五彩牛肉就是用快刀把牛肉削成薄片,直接削到滚水里,马上捞出来,蘸秘制调料吃,削、煮、捞都麻利迅速,才能吃到美味。” 启明帝忖度片刻,说:“黄有德,准备食材锅灶,让索哈里在大殿做。” “奴才遵旨。” 索哈里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穿了一件洁净的白衣,走上金殿行礼。黄公公带太监们准备好锅灶食材,把水烧滚,索哈里一手拿牛肉,一手拿刀,准备开始。 众人的目光落到索哈里身上,兴致勃勃,都想看看他怎么快刀削牛肉。索哈里摆出架式,突然,他扔掉牛肉,飞身蹿向启明帝,举刀便刺。 “狗皇帝,让你欠我月钱、欠我月钱,我杀了你。” 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众人,当人们从惊恐中反映过来,意识到索哈里要行刺启明帝,顿时慌乱成一团。在众人震惊之际,启明帝胳膊受伤,流出乌黑色的血。 “护驾、快护驾――” 御林军、带刀待卫、金翎卫,还有守候在殿外的龙仪卫都向正殿涌来,将大殿层层包围。索哈里知道难以逃脱,一把刀架在启明帝脖子上,比划了几下。 启明帝被索哈里紧紧揪住脖领,后退几步,给索哈里当了盾牌。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不敢动弹,胳膊上流出黑血,气息也变得急促了。 萧怀逸是武将之首,有指挥千军万马的经验和能力。在京城,他本来只统领龙仪卫,事急从权,他忙指挥御林军和各类侍卫营救启明帝、保护宫妃女眷和文臣退后,又让侍卫封锁椿萱殿所有出口,严查索哈里的同党。 后妃命妇被突然的变故吓坏了,见众多侍卫围上来,都满脸惊慌挤到一起后退。明珏到这个时空七八年,鲜少见刺杀的戏码,好奇害死猫的心大增。在别人都被吓哭的时候,明珏双手捂住嘴装哭,其实她是怕笑出声惹人非议。 太友爱了,明珏向索哈里致以崇高的敬意,不只因为他做的水晶羊酪好吃。 宫里会不会拖欠厨子的月钱,明珏不得而知,估计这种现象应该有。可为拖欠月钱就刺杀皇上,这也有点太小题大做了,感觉荒唐可笑。 她为索哈里刺杀启明帝的强悍理由唏嘘不止,若不是今日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肯定会问这是哪个雷公编剧或雷母作者的“杰作”。 可今天她确实大开眼界,令她啼笑皆非。 萧怀逸与索哈里对峙,说:“索哈里,只要你放了皇上,本侯做主饶你性命。” 五皇子沉下脸斥问:“萧侯爷,你这是什么话?你要放过刺杀皇上的反贼?” 众人听萧怀逸这么说,也一脸疑问猜忌看着萧怀逸,好象他私通反贼一样。 七皇子也上前帮腔,问:“萧侯爷,这事你能做主吗?” 萧怀逸冷哼一声,说:“五皇子,七皇子,你们看清楚,索哈里刀上啐了毒,皇上已经中毒了,再不让他放了皇上,不用他刺杀,皇上就有危险。” 启明帝的胳膊上流出乌黑色的血,滴上明黄色龙袍上,异常显眼。众人听萧怀逸这么说,再看血的颜色,又见启明帝气息微弱,确定他确实中毒了。 五皇子眼底闪过阴狠的兴奋,忙说:“索哈里,放了皇上,本王做主放你走。” “快、快放了皇上。”七皇子又成了五皇子的走狗。 “老子才不信你的鬼话。”索哈里胳膊一动,手中尖刀离启明帝脖子更近。 萧怀逸抽出软剑,直指索哈里,“马上放过皇上,你还有一线生机,否则……” 索哈里正犹疑之际,突然惨叫一声,一把长剑从他的后心直插前心,索哈里胸口鲜血迸流,直挺挺倒下了,瞪大双眼,似乎心有不甘。 黄公公见索哈里死了,忙说:“九皇子,你、你……” 刺死索哈里的人是九皇子,众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九皇子也吓了一跳。 启明帝脱离索哈里的控制,伸出一只手,嘴唇动了动,也跟着倒地昏迷了。 “皇上、皇上,你醒醒――” “不能碰皇上,他的毒正在扩散,快去叫太医。”萧怀逸一脸焦急看了看启明帝,转向小乔,说:“六皇子,让金翎卫火速传四皇子进京。” 小乔不解其意,问:“皇上只是受了伤,为何要传四皇兄进京?” “看到皇上的左手了吗?”萧怀逸看着启明帝问众人。 启明帝右臂受伤,直直垂下,左手搭在胸口上,拇指放在手心,只伸出四根手指。若这四根手指代表四皇子,那么启明帝一旦醒不过来,四皇子将承袭大统。 众人看到启明帝的姿势,又听到萧怀逸的话,短时间沉默之后,顿时议论声四起。事发突然,启明帝并没立太子,谁为储君,可是一件天大的事。皇子、后妃、群臣连同命妇都想挤上前一看究竟,被萧怀逸命人拦住了。 五皇子假笑几声,说:“萧侯爷,就凭皇上左手的姿势,你就要请四皇兄进京,这是不是妄猜圣意呀?你不知道妄猜圣意是欺君之罪吗?” 萧怀逸冷笑几声,说:“本侯当然知道妄猜圣意是欺君之罪,只是本侯不明白怎么算妄猜圣意?皇上被刺昏迷,四皇子为人臣、为人子,难道不该在床前侍汤奉药吗?君父遭难,他不在床前尽孝,也会良心不安。本侯让人传四皇子回来侍候皇上,本是人之常情,跟妄猜圣意有何关系,还请五皇子明示。” “萧侯爷所言极是,马上传四皇子回京。”刘太后开口了,她刚才见启明帝遇刺,被吓昏了,才醒过来,听到萧怀逸的话,就下了懿旨。 “孙儿遵太后懿旨。”小乔冲刘太后行礼后,去吩咐金翎卫传旨。 太监带几名太医匆匆忙忙跑进来,赶紧为启明帝诊断,实施救治方法。 刘太后扶着太监的手站起来,说:“萧侯爷,宫里的事有劳你了。” 萧怀逸冲刘太后施礼,“请太后放心,臣会尽心尽力为皇上分忧。” 几名太医给皇上服下解毒的丹药,暂时控制毒素温延,又让人把启明帝抬进椿萱殿的宫室,要给他仔细清毒解毒,让他尽快醒来。 安顿好启明帝,萧怀逸诸多侍卫提高警惕,严查皇宫,又分散谴送众人。 五皇子陪笑上前,说:“萧侯爷,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萧侯爷见谅。” 自敏维和温祥熙和离,明珏又带人到温家大闹一场之后,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与萧氏一族及追随者关系极其恶劣,朝堂分派,私下见面也很少说话。 萧怀逸边指挥众人忙碌边漫不经心地说:“本侯不认为五皇子有得罪之处,请五皇子不要多心,本侯还有公事要做,五皇子请便。” “好,改天本王登门谢罪。” 见明珏和萧老太等人走过来,萧怀逸没理五皇子,就迎上去和明珏等人说话。 萧老太沉着脸怒视萧怀逸,斥问:“你今天的所言所为是什么意思?” “孙儿不知道老太太在问什么,还请老太太明示。” “我问你,皇上的伤到底怎么样?是不是性命堪忧?” “老太太为什么这么问?皇上只是中了毒,解了毒很快就会清醒,具体伤情怎么样,有没有性命危险只有太医知道,再说,这些不是老太太该问的。” 萧老太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若皇上龙驭归天,你打算怎么办?” 萧怀逸沉下脸,说:“老太太,这些不是你该问的,还是回府吧!别逞一时口知之快,给家族惹来滔天大祸,皇上好得狠,问这个问题还早。” “哼!你听清楚,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必须阻止四皇子上位。” 明珏从萧怀逸眼底看到惶恐与愤怒,忙示意陈氏和袁氏把萧老太拉走,又宽慰萧怀逸。这老虔婆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连储君之争的事她都想参与。 萧怀逸叹了口气,低声对明珏说:“皇上中的毒很厉害,又拖延太久,情况很不好。你马上回府,告戒府里的主子奴才,这段日子一定要谨慎行事。” 启明帝的情况不容乐观,除了伸出四根手指,没留下有关立储袭位的只字片语。是不是四根手指就代表让四皇子继位,谁也不敢说,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谈论储君之争的话题。萧怀逸是武将之首,事关重大,萧氏家族更要时刻警惕。 明珏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 回到平北侯府,明珏不管萧老太是否愿意,也不管白夫人、陈氏和袁氏有什么想法,直接叫来管家,告戒他平北侯府从今天开始关门谢客。不管是朝中同僚交往还是巴结奉迎者,或是来走亲戚串门子的人全部拒之门外。 府里上下见明珏郑重下令,又隐约听说宫里出事了,都很谨慎,主子仆人都不敢造次生事。最不老实的人就是萧老太了,她积极发展势力、拢络下人,又让明珏把温玉娥放出来,被明珏狠厉拒绝,并以重病为由,让人把她看起来。 三天之后,萧怀逸才回府,这三天,他好象瘦了一圈,满脸疲惫憔悴。他顾不上跟明珏多说话,也没看三个小家伙,就一头扎进卧房睡觉了。 “娘,缇儿想爹了,缇儿要找爹――” 明珏拦住三个小家伙,说:“你们爹累了,正睡觉呢,娘带你们到花园去玩。” 时值暮春,清风和熙,柳绿花红,满眼盛景盎然,可明珏却无心欣赏。 启明帝这次就是能保住命,也要立储君了。否则不知道哪天他突然完蛋,太子之位空悬,众皇子为争位会打得不可开交,估计他臭在宫里都没人管。 从本心来说,明珏不希望四皇子继位,不只四皇子对她有企图,还因为那个见到就恨不得打两个耳光的夏王妃。五皇子就更不行了,大聪明没有,小伎俩不少,跟温家人是一路货色,何况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跟她有深仇大恨。 另外,七皇子不是什么好货色,比五皇子更奸诈邪恶,明珏很讨厌他。九皇子、十皇子到十三皇子都已成年娶妻,没听说有哪个稍微出色一些。 她希望小乔或八皇子上位,小乔就别说了,她的铁杆死党、蓝颜知己,脾气性情整个一个启明帝的翻版,不会成为昏君。八皇子的正妃萧怀茹是四房的嫡长女,而且八皇子的外祖家没势力,上位后会全部依靠萧家。 “夫人,有您一封信。” 信是水木写来的,约她到明月茶楼一见,明珏知道是为立储的事,水木想通过她知道萧怀逸的态度。明珏不想卷进立储之争,可她不能不见水木。 “夫人,侯爷睡醒了,让您过去一下。” “知道了。”明珏舒了一口气,让奶娘丫头们照顾孩子,她回了卧房。 萧怀逸靠坐在床上,双手掐着额头,仍一脸疲态。明珏进来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又出去让朱嫂子给他炖些补气血的汤,累成这样,必须补一补。 明珏刚来到床边,就被萧怀逸一把抱住,两人滚到床上。让他在脸上亲吻了几下,明珏才推着他起来,给他倒了一杯茶喝,双手轻轻给他掐头。 “皇上醒了吗?” “没有,太医说皇上中了一种很霸道的奇毒,没解药,皇上根本就醒不了。” “那怎么办?皇上昏迷不醒,国事由谁来处理?” “国事可以由内阁辅臣暂代处理,遇到大事,涉及到哪一部,由几位皇子出面,再行商议,储君之选和谁是刺杀皇上的幕后真凶才是现行的大事。” 明珏冷哼一声,说:“我觉得幕后真凶是五皇子,索哈里可是他荐给皇上的。” 萧怀逸冷笑几声,说:“人们都会这么想,真相却非如此,五皇子没有一定能上位的把握,他派人刺杀皇上,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再者说,正因为索哈里是他荐给皇上的,他才不会让索哈里行刺,那不是自己暴露吗?” “也没准是他在迷惑人,真真假假,让人琢磨不透。” “谁是刺杀的幕后真凶,确实让人迷惑,越细查头绪越多,越麻烦。” 索哈里受过七皇子的恩惠,是卖身于七皇子的奴才,在西风楼做了七八年厨子,跟七皇子关系紧密。七皇子把索哈里送给了五皇子,五皇子又把他送给了皇上。七皇子和五皇子都是索哈里的主子,两个人都有很大嫌疑。 可是,索哈里是西北省人氏,刀上涂的又是西域的秘毒,这和四皇子又关联上了。此次萧贵妃过寿的膳食由安淑媛打理,御膳房的人跟安淑媛多有接触,八皇子也难逃嫌疑。九皇子在辑凶的时候杀死的索哈里,也有人怀疑他杀人灭口。 另外还有十、十一、十二和十三这四位皇子,他们有管御前侍卫的,有管御林军的,都参与了萧贵妃过寿的事宜,谁都有问题,谁也不能完全撇清。 明珏微微摇头,说:“主使索哈里刺杀皇上的人真是高手,把所有皇子都卷进来了。而且索哈里刺杀皇上的理由是欠他的月钱,理由越荒唐,越让人难以琢磨。相对来说,这样的理由牵连不会太大,不会草木皆兵,让无辜之人枉送性命。” 萧怀逸摸了摸明珏的头,“你分析得很对,你觉得这象谁的行事风格?” “小乔,六皇子,除了他别人都有嫌疑。” “不是他,你跟他认识这么久,还不清楚他的性格?皇子们这三天也充分表现了,依我看,就六皇子对皇位无心。金翎卫主要职责就是保护皇上的安全,皇上遭遇行刺,程阁老要解除他对金翎卫的统辖权,还是被我拦下了。” 明珏皱眉说:“不想了,管他是谁行刺,白死脑细胞,又不关我们的事。” “怎么不关我们的事呀?储君之争关系到任何一个人,谁也休想置身事外。” “这些皇子谁最有可能继位?” “刘太后支持四皇子,程阁老一派支持五皇子,其他皇子也各有支持者。” “那还不打破脑袋?”明珏想了想,问:“是不是他们都等你表态了?” 萧怀逸点头说:“是,我的意思是先彻查行刺的幕后真凶,也正好等四皇子回来。若四皇子回来,皇上还没醒,再选立储君登基也不晚。” 明珏点头说:“水木写来一封信,约我见面,估计是想通过我说服你。” “去吧!把我的意思告诉他,跟他说萧家只忠于皇上,谁当皇上忠于谁。” “我明白。” 丫头来报说朱嫂子炖好了汤,饭菜也做好了,问什么时候摆饭。明珏让下人马上摆饭,她把萧怀逸推进净房,让他洗漱更衣,又去花园找孩子们回来吃饭。 奶娘给三个小家伙洗净手脸、换好衣服、收拾利落,才带他们到餐厅。萧怀逸三天三夜没回家,三个小家伙抱着他又哭又笑,把萧怀逸感动得都流泪了。 饭还没吃完,就先后有两帮人来传旨,刘太后宣萧怀逸入宫,萧贵妃宣明珏和萧老太入宫。萧怀逸草草吃完饭,连杯茶也顾不上喝,就匆匆进宫了。 明珏知道萧贵妃没什么好事,不想进宫,就借口说洛老太太病了,她要去探望,让白夫人、陈氏或袁氏伺候萧老太进宫。白夫人恨透了萧贵妃,不愿意进宫,萧怀迦房里一个姨娘要生产,袁氏也不能去,就让陈氏陪萧老太进宫了。 水木找明珏果然是为四皇子夺嫡的事,水木向明珏保证四皇子不会再对她有非份之想,也不会因陈年旧怨失去萧怀逸这重臣良将。明珏把萧怀逸的态度告诉他,水木没多说,但明珏能看出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程阁老支持五皇子,天下文人墨客都以程阁老为风向标,一起拥护五皇子。水木支持四皇子,他虽说是天下首富,又贵为帝师,但那些尖酸迂腐的清流雅客根本不买他的帐。关键时刻,萧怀逸做为武将之首、朝之重臣,倾向非常关键。 “慧忻在山庄里,她不想让人知道她从锦羽国回来了,只让我告诉你。” 明珏微微一怔,水木竟然叫十公主的闺名,而且叫得那么温柔亲切,如所料不错,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质变了,这正是让明珏高兴的事。 “等过几天我去看她,好长时间不见,还真想她了。” 跟水木又天南海北聊了些趣闻逸事,喝了几壶茶,明珏就起身告辞了。她以看望洛老太太为由推了萧贵妃的宣诏,就想到别苑看看,也有两个月没去了。 洛老太太真病了,被二房气的,说起来可笑。三年前,洛二太太把洛明珠半卖半嫁许给一个外地商人,赚了一大笔钱,供一家吃穿花用了几年。 去年,商人做生意去年赔了钱,要回乡去,因他家里有妻儿老小,就没带洛明珠走。洛明珠回到娘家,洛二太太到处打听,想让她改嫁,再赚一笔。 离京城二十里的镇子上有一个地主,据说家财万贯,年前死了老婆,想娶一个模样标致的女子,看中了洛明珠。洛二太太又狠敲了男方一笔,把洛明珠嫁了。没想到地主他爹老地主是洛明玫的恩客,他们家看不起洛家二房,要悔婚。 二房到手的彩礼钱不想吐出去,实在没办法,就让媒婆搓合,洛明玫给老地主做了小妾,洛明珠给儿子做了添房。这样一来,洛明玫和洛明珠都嫁了,二房狠赚了两笔彩礼银子,一家人又开始吃喝享乐了。 洛家虽说败落了,在京城还有一些亲戚朋友,提起二房,嘴都撇过耳朵了。洛老太太听说后,就上门去骂洛二老爷一顿,不成想被洛二太太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洛老太太气病了,发狠话要跟二房断绝关系,死了也不入洛家祖坟了。 明珏听说洛老太太下了决心,心中大呼不容易,怕她再跟二房纠缠,想让她住到梅隐居去。洛老太太也想住到乡间去,明珏就安排人第二天送她去。许氏京城有亲戚,不愿意到乡下,明珏就吩咐康氏带四个姨娘跟去伺候了。 夕阳西下,桔云漫天,明珏从别苑回来,得知萧老太等人进宫已经回来了。 管事婆子来报:“夫人,老太太和二太太把平夫人接到崇禧堂了,奴婢们阻拦,差点被二太太的人打一顿,连二老爷都出面斥呵奴才们了。” 明珏冷冷一笑,说:“知道了,把看守荣威院的婆子撤掉,另行安排。” “是,夫人。” 萧老太和萧贵妃都怕四皇子继位,极力向五皇子和温家一派靠拢。放温玉娥出来,就等于向温家投诚,表态这么明显,很容易祸及其身。萧二老爷在西北省苛待四皇子,怕四皇子报复,与萧老太和萧贵妃统一了战线。 孰不知现在局势不明,萧怀逸不想拿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乃至身家性命去赌,他言明只忠于皇上,对皇子争储态度不明确,这恰恰是明确表态。 现在,萧怀逸力挽狂澜,不想让家族为皇子夺嫡陪葬。可萧老太、萧贵妃和萧家二房都跳出来跟他唱反调,他做为家主,行事艰难可想而知。 萧老太刚愎自用,萧贵妃自作聪明,若不是因为她们,哪能把四皇子和花婕孥母子伤得这么深,以至于现在怕招致报复而惊慌失措。 花婕即曾说过不会跟萧老太和萧贵妃记仇,奴才的命就是主子的,生死也控制在主子手里。明珏也把花婕妤的意思明确告诉了萧老太和萧贵妃,可二人宁愿相信五皇子承诺的两宫太后之尊,也不相信花婕即,这不是在赌气吗? 萧二老爷都被她们的愚蠢行径折服了,认为投靠了温家就能永保荣华富贵。其实温家是小人行径,谁都可以出卖,五皇子登基,会信守承诺吗? “夫人,三姑奶奶回来了。” 听说萧怀蓝回来了,明珏很高兴,心里好象有了支柱一样,忙迎到外院。她与萧怀蓝手挽手往沐雪斋走,边走边讲现在的形势,听得萧怀蓝连声叹息。 “真不知道老太太和贵妃娘娘怎么想的,既然二哥表态这么关键,为什么不支持八皇子?如果八皇子上位,不比五皇子上位更保险吗?” 明珏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么相信温家,难道没吃过温家的亏吗?大概她们都认为八皇子外祖家没有势力,在朝中支持者也少。” 萧怀蓝皱眉说:“我去给老太太请安,顺便跟她说清楚。” “你去请安可以,别说储君之争的事,温玉娥在老太太房里,想必她们已经达成了协议。等你哥哥回来,我们商量之后,再决定怎么办。” “好,我去请安。”萧怀蓝带她的孩子去了崇禧堂。 明珏思虑半晌,叫来丫头,吩咐道:“你去找四太太,就说八皇子妃外袍上的九翼凤凰很漂亮,我想描个花样给孩子们看,麻烦四太太给找找。” “是,夫人。” “这番话必须见到四太太才能说,明白吗?” “奴婢明白。” 九翼凤凰是皇后的朝服,宫妃和品阶高的皇子妃的衣服上也有凤凰图案,但不是九翼。袁氏是聪明人,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让袁氏去牵制萧老太、萧贵妃和萧家二房,她和萧怀逸事半功倍,就不会被动了。 丫头很快回来了,说袁氏答应了,马上给明珏去找。正好萧怀迦房里的姨娘生下了孩子,是个女孩,袁氏却很高兴,给下人们大放赏钱。 明珏叫来管事婆子,仔细交待了一番,让她们把萧老太从宫里回来、就和陈氏及萧二老爷一起放出温玉娥的消息传开,让袁氏知道得更清楚。 傍晚,袁氏借口到娘家报喜,同萧四老爷一起回了娘家,半夜才回来。 第二天一早,袁氏和萧四老爷一同去给萧老太请安,避开温玉娥,讲清朝中的局势,并表明要全力支持八皇子夺嫡。萧老太无奈,只要再次请旨入宫,跟萧贵妃商量。萧贵妃答应了温贤妃,很为难,最后决定两边下注。 萧怀逸又从宫里呆了两天才回来,说启明帝的毒已经侵入了心脉大脑,不好清除。即使清醒了,也不能再操劳,而且随时有性命之忧。 程阁老再次提议拥立五皇子上位,被以刘太后等人压制了。萧怀逸的意思仍是再等等,说不定启明帝随时会醒,就算四皇子一直昏迷,也要等四皇子回来。 朝廷发出招医榜,要请天下名医为启明帝解毒治疗。皇室众人和朝臣百官表面上把精力都放到启明帝的安康上,朝堂看上去安静了许多。 有袁氏和萧四老爷牵制萧老太和萧家二房,平北侯府就安定了,除了把温玉娥放出来,也没有大事发生,一直静静等待朝中储位之争的结果。 启明帝被刺半个月,依旧昏迷不醒,身体日渐消瘦,连气息都微弱了。从天下间招来名医无术,仍束于无策,太医院医正斗胆提出准备后事丧仪。 半个月之后,四皇子回来了,他一身风尘,什么也不顾,先去哭了皇上。从派人传消息到他进京,去来几千里,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可谓兵贵神速。 四皇子回来的第三天,水木进宫了,拿出启明帝上个月给他写的一封信。启明帝在信上写明四皇子诸多优点,并表明有意立四皇子为储君。 除水木以后,众人都有疑虑,程阁老、温家和五皇子一派都提议检验这封信的真伪。几经检验,确定信是启明帝的亲笔,还有启明帝的私印。 这封信犹如一块巨石,拍进暗流汹涌的朝堂,顿时激起千层巨浪。 ------题外话------ 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胖了,因为食言而肥。 我确实食言了,在此说抱歉。 第一,我说这文的字数不超《极媚九小姐》,可现在我知道会超。 第二,我说这文2。29号结文,不行了,明天写不出来,要到3。1号了。 其它我也不说了,拍砖的MM手下留情。 再唠叨一句:猜猜是谁要刺杀启明帝,猜对有奖,到再一章节更新之前统一奖励。 大结局(中)水落石出 水木拿出启明帝的亲笔信,明确了四皇子将成为下一任君主。 尽管已经确定这封信是启明帝的亲笔,但朝堂各派还是猜忌深深、疑虑重重。 反映最激烈的是以程阁老为代表的文官一派,他们都支持五皇子上位。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启明帝有意立四皇子为储君,并没有下圣旨诏告天下。光凭一封信,说服力不足,四皇子若这样登储君之位名不正、言不顺。 支持四皇子的臣子只说了一句话,就让程阁老一派如鲠在喉。他们说启明帝写这封信就说明他有意让四皇子继位,而不属意与别人。 启明帝突然被刺,有关立储事宜没留下只字片语,唯一可取的证明就是这封信。可这封信只表明了意向,没有写下圣旨诏书,被人信服的力度有限。 朝堂各派熙熙攘攘,反对者、支持者、中立者争论不休。国事无人理,民事无人管,朝政处于停顿姿态,这样的局面了三天,引出无数弊端,令人震惊。 刘太后以长此以往、国之将乱为由,站出来调停,要控制这种局面。她做主召集份位较高的宫妃、皇族子侄和朝廷各派公议,商榷储君的人选。 后宫除了刘太后,份位最高的人就是萧贵妃,可萧贵妃无子,怕被四皇子报复,又被温贤妃的条件套牢,已经非常明确地站到了五皇子一派。 皇族中份位最高的人是镶亲王和御郡王,镶亲王自经历了秦临庄那场屠杀,性情大变,再也不象以前那么随意,最近竟然潜心向佛、不问世事了。御郡王一直是闲散富贵王爷,从不过问朝事,对储位之争也毫不在意。 四皇子的支持者除了水木还有刘太后,水木既富且贵,却因没有官阶,在皇族和朝臣的公议中没有发言权。刘太后在后宫身份最高,可刘家的势力没在京城,朝堂上跟她站在一派的臣子不多,朝中势力较为薄弱。 文官阵营分成几派,王侯权贵拉帮结伙,吵得不可开交,好象个个都是正义化身的圣斗士一样。而以萧怀逸为首的武将一派则沉默不语,昏昏欲睡。 “萧侯爷,你也该说句话了吧!”刘太后将希望寄托在萧怀逸身上。 之前,刘太后和萧怀逸密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萧怀逸的态度很明确,他只忠于皇上,谁是皇上忠于谁,至于谁当皇上,他才不多管。 “回太后,臣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臣只忠于皇上。” 程阁老冷哼一声,说:“萧侯爷,你明知皇上昏迷不醒,故意这么说有用吗?” 萧怀逸扫了程阁老一眼,不屑于跟他说话,又半闭眼睛,示意他们继续争吵。 刘太后接到水木暗示,会意一笑,说:“哀家明白萧侯爷的意思了,萧侯爷只忠于皇上,也会听从皇上的决定,哪怕皇上没有明确,只是属意。” “太后所言极是,忠于皇上就要按皇上的意思办事。” 萧怀逸话音一落,满堂哗然,议论声、感叹声、谴责声四起,将目标指向萧怀逸。武将一派迅速做出反映,吵嚷怒骂,巴不得将对手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水木那封信拉开四皇子夺嫡争储的序幕,而萧怀逸一句话就起到了一捶定音的作用。武将的阵营强于朝堂任何一派,赢得萧怀逸表态,就是决定性胜利。 四皇子看向萧怀逸,目光满含谢意,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神采瞬时暗淡。 萧贵妃气得脸色发青,夺嫡之战伊始,她就给萧怀逸下了死命令,让他坚决反对四皇子上位,可萧怀逸耳明心亮,早已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温家、程阁老和五皇子一派暗恨,却不敢有明确表示。萧怀逸一句话就给四皇子和五皇子之间划出不可逾越的鸿沟,确定了他们之间的君臣本份。若想把吃饭的家伙还留在肩膀上,继续在朝堂上混,他们就必须乖乖听话。 刘太后亲发懿旨确定了四皇子的太子之位,并确定吉日由她亲自主持册封大典。朝堂上虽暗流不断,表面上也归于平静了,至少不再是一盘散沙。 四皇子是一个行事稳重、心机深沉的人,被册立为太子之后,一直代行监国之职,闭口不提登基之事。他上朝听政,与其他皇子并排站立,就好象启明帝仍坐在龙椅上一样。处理国事,也是仅行监国之权,遇到大事交内阁处理。 朝堂官员、后官皇妃没有任何提升或罢黜,连他生母的份位都没提,仍是婕妤的品阶。国策上也没有任何变化,朝臣提出改革的建议,他一律留中不发。 他越是这样,别人摸不透他的心思,就越是担忧害怕。曾经苛待他、压制他的官员恐慌不可终日,只怕哪一天他秋后算帐,会掉脑袋。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怕他会排除异己,积极向他靠拢,上折子提议把花婕妤立为皇后,并提出让他早点登基。相比温家和五皇子一派那些怂人,萧老太和萧贵妃表现得很有气节,她们怕有一天突然死去,都开始交待后事了。 微薰的夏风吹开姹紫嫣红,榴花似火的五月带来温热的气息,馥郁怡人。 不管是府内还是朝中,这段时间的是非都很多,明珏怕有突发事件,不敢带孩子去梅隐居,又觉得平北侯府太压抑,她就带孩子们住到了别苑。 她让人把她的别苑和萧怀逸的别苑之间的铁门打开,把两座后花园连接到一起,又做了一些防护措施,空间大了,孩子们奔跑玩耍也不拘束。 萧怀逸也随明珏和孩子们住到了别苑,逢上朝日,他要早起半个时辰,也不觉得疲累。和明珏谈心,和孩子们玩闹,能守在妻儿身边,他每一天都很快乐。 “侯爷,有您的拜贴和信。” 四皇子能夺得储君之位,萧怀逸首功一件,在朝中,他又是四皇子和刘太后的倚重之臣,两人逢事都和他商量。知道萧家和四皇子有积怨的人都认为四皇子上位之后,萧家会倒霉,可看现在这形势,完全不是猜测中。 现在,对萧怀逸争相巴结奉迎的人多不胜数,他之所以住到别苑,也有躲清静的想法。他跟平北府的管家言明,任何人的拜贴和信一律不准送到别苑。 萧怀逸皱眉问:“不是说过不让送来吗?” “回侯爷,管家说这封信和拜贴至关重要,必须让您马上看到。” 明珏心里好奇,接过信和拜贴,只大概扫了一眼,就扔给了萧怀逸,嘴角挑起轻蔑的笑纹。萧怀逸看了信的拜贴,丢给随从,冷斥了几句,拒绝了。 “宁可得罪十个君子,也不得罪一个小人,你不怕报复?” 萧怀逸冷笑说:“小人也分很多种,哪一种该怎么对付,我心里有数。” 信是夏国公写来的,这夏国公就是四皇子正妃夏王妃的父亲,也是萧怀逸的填房夏氏的父亲。拜贴是夏国公继室所出的儿子送来的,要来拜见萧怀逸。 当年夏氏死后,夏国公和他的继室亲自进京,把夏氏的嫁妆全部要走,连马桶和洗脚盆都没留下。按理说,母亲的嫁妆应该留给女儿,可夏国公却没给敏纹留一文钱的财务。不仅如此,夏国公夫妇还以夏氏死得冤为由,跟萧怀逸要了几千两银子做赔偿。自此之后,两家再无往来,亲戚关系也不存在了。 夏国公在信里写明,他一个女婿是皇帝,一个女婿是一等侯,将来就指望他们养老了。他还在信里说让萧怀逸率龙仪卫去迎接他,彰显他国丈的身份。 龙仪卫是皇上的仪仗,代表皇帝亲临,调龙仪卫去迎接重臣或来宾,足见荣宠威严。夏国公只是三等公,还是上诏天恩、下萌祖德,得了爵位。夏氏家族对家国社稷也没一丝一毫的功劳,竟然让龙仪卫去迎接他,真是可笑至极。 想当年,四皇子和夏王妃回青州省亲,就因为拿不出象样的贺礼,被夏国公夫妇拒之门外。四皇子一步登天,夏国公马上换了一副嘴脸,真是小人行径。 前几天,夏王妃回到京城,以太子妃身份给名门旺族的贵妇们递贴子,穿梭在王侯将相的内院,拉拢交结。因她见识浅薄,教养全无,又不懂得进退,名门贵妇都不屑于跟她来往,只是出于尊重新太子,才不得不去应付她。 相比四皇子的低调沉稳,夏王妃言行举止高调,可谓张扬至极。 明珏眼底闪过坏笑,说:“夏国公让你带龙仪卫去接他,你别拒绝,让四皇子裁夺。看看四皇子对这么给他‘长脸’的岳丈是什么态度,方便我们行事。” 萧怀逸点头一笑,说:“好主意,拿笔墨来,我给四皇子上折子。” 四皇子荣登储君之位,夏王妃进京之后,到外游走结交,闹出不少笑话。夏国公夫妇一路打秋风进京,收获颇丰,却闹得怨声载道。 夏国公府的子侄来到京城,交结纨绔子弟、地痞流氓,在京城横行霸道,做恶不少,众人敢怒不敢言,恐怕四皇子根本就不知道夏家的恶行。 随从匆匆跑来,说:“侯爷,刘太后宣您进宫。” “知道了。”萧怀逸交待了明珏几句,带上他写好的折子,进宫了。 刘太后一直为四皇子的事谋划忙碌,这令明珏有些诧异,在她印象中,刘太后可是不问国事的人。她问过萧怀逸,答案是另有内情,嘱咐她不要多问。 送走萧怀逸,明珏带孩子们在榴香水榭玩耍,随从送来拜贴,是夏王妃的。 明珏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说:“退回去,没有理由,就是不见她。” 随从犹豫片刻,应声说:“是,夫人。” 别说夏王妃现在还是一个没被册封的太子妃,就是有一天她荣登皇后之位,明珏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夏家没有根基,四皇子要倚重朝堂重臣,皇位来之不易。若他们的大脑还正常,绝不会为一己私怨而得罪萧怀逸。 夜幕降临,萧怀逸才从宫里回来,一脸疲惫之色。 明珏亲自打水伺候他洗漱,又让人给他端来热好的饭菜,“宫里有什么事?” “刘太后和水木都让四皇子登基,四皇子想再等等,刘太后就召我进宫劝说,说服了四皇子,刘太后又让我筹备登基大典,十天之内,让四皇子登基称帝。” 启明帝自被刺到现在已昏迷两个月了,据说他已眼珠泛白,只是鼻腔里还有微弱的气息。用明珏前世的医学术语来说,启明帝已经处于脑死亡状态了。 “朝堂的事我帮不上忙,你自己注意身体就行。”明珏亲手给萧怀逸布菜。 萧怀逸没享受过这等待遇,很高兴,再累再烦,看到美丽的妻子、活泼的孩子,他所有的心事烟消云散。妻儿长伴左右,日子再平淡,他也觉得很幸福。 “你放心,我没事。”萧怀逸笑容温馨,又说:“四皇子得知夏国公让龙仪卫去迎接,气得啼笑皆非,当即让人出去斥责夏王妃,让她安份些。” 明珏微微摇头,讥诮一笑,象夏王妃这种一点身份都没有的女人能当皇后吗?能有母仪天下的威严吗?夏国公府未得志便猖狂,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人。 六月初六,四皇子登基称帝,年号永泰,史称永泰帝。 (作者注:为写作和阅读双方便,文中提到皇帝时仍称四皇子。) 四皇子以启明帝重病,不想奢华铺张为由,删减了登基繁复的仪式,一切从简。他登基之后,只封刘太后为太皇太后,没封花婕妤为太后,更没立后封妃。 夏国公组织了一帮人上奏折,让四皇子立夏王妃为皇后,被他当场否决。也有好事者提出要册立花婕妤为太后,折子呈上去,也全部留中不发。 后宫没有变化,花婕妤仍住在简陋的宫室里,萧贵妃等人的份位也没变。因溜须拍马、巴结奉迎者众多,花婕妤的份例提高了,已享受太后的待遇了。夏王妃和四皇子的妾室仍住在王府里,天天眼巴眼望等待册封的圣旨。 皇室一族变化不小,御郡王加封为御亲王,小乔也加封为三等亲王了。十四、十五、十六皇子都封了王,其他已有爵位的皇子全部晋升一级。 目前,五皇子是一等亲王,除了皈依佛门的镶亲王,五皇子份位最高。原来支持他夺嫡的人仍跟他拧成一股绳,成为朝堂不可觑的力量。 四皇子不立太后和皇后,理由很简单,他说启明帝只是暂时昏迷,等启明帝醒了,他还要把皇位还回去,册立了到时候反而不好安排。 称帝之后,四皇子没住进皇帝的寝宫,而是让人在御书房一边收拾了一间屋子下榻。他每天除了上朝听政、处理国事,就是去伺候启明帝,到刘太后身边听训。从他以太子身份住进皇宫,就没宠幸过任何女人,身边伺候者全是太监。 新皇登基没几天,时任楚州知府的林子悦就快马送来奏折,说花千岛的百姓不堪锦羽国官吏虐待,成群结队跑上岸,到楚州城周边的县郡乞讨求生。 林子悦想大开城门收留这些穷苦百姓,怕引起楚州混乱,又怕造成大秦皇朝和锦羽国的矛盾,事关重大,只好越过江东省,向朝廷直接汇报和求援。 四皇子在大殿上让文武百官公议这件事该如何处理,众说纷纭,却不得四皇子的心。有几个官员提出江太后在世时,锦羽国对大秦皇朝常有挑衅,新皇登基,威震天下,该拿锦羽国开刀,加以震慑,给周边诸国一个教训。 这个提议得到四皇子的首肯,他让礼部给锦羽国发国书,说如果锦羽国不能解决花千岛的问题,大秦皇朝就要把锦羽国收回来管辖。 锦羽国皇帝反映迅速,说如果大秦皇朝肯拿出足够的土地和钱财来换,锦羽国就答应把花千岛划给大秦皇朝。正在两国谈判时,东瀛国也来横插一脚,要管辖花千岛三分之一的领土,花千岛上富裕的城镇都要求独立。 谈来谈去,把花千岛谈成了三不管之地,独立建国的呼声越来越高。一个花千岛比东瀛国和锦羽国加起来都大,若是真建国成功,会成为大秦皇朝的威胁。 四皇子想来想去,决定派一个稳妥有才之人去管辖花千岛。正当众人为人选发愁时,刘太后推荐了水木,说水木在花千岛有根基,能带动天下人富裕。 大秦皇朝、锦羽国和东瀛国一经商量,都同意推举水木为花千岛岛主。 花千岛独立明正言顺,这就是水木帮四皇子夺嫡的报酬。 …… 盛夏来临,明珏带孩子们回到沐雪斋。 平北侯府很安静,一切按部就班,主子仆人都规矩安份。以往最爱挑事的人就是萧老太、白夫人,外加一个温玉娥,现在,她们都老实了。 萧老太把温玉娥放出去,本想投靠温家和五皇子,可最后登基称帝的人却是四皇子。萧老太怕四皇子报复,温玉娥怕四皇子清算温家和五皇子,到时候连累她没命。两人凑到一起,总说一些令人担心的话题,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白夫人被萧怀菱的遭遇打击,又被白迎蓉辖制,被萧怀达嫌恶。现在她在安宁院的境遇连白迎蓉房里体面的丫头婆子都不如,就怕一不小心惹白迎蓉不高兴。白迎蓉收拾她的招术太多,最拿手的就是让她吃夹生饭,与老鼠亲密接触。 她们三人不滋事,别人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谁愿意自找不痛快呢? 明珏的日子过得很舒心,除了照顾孩子们,就是打理自己的生意。 现在,她的庄子铺子都翻倍增长,自是赚得盆溢钵满。她的铺子涉及各行各业,怕因同行竞争导致一些本小利薄的店家失去养家糊口的财源,她以明记豆腐坊为基础,成立了商会,就为照顾一些小店,保证他们最基本的收入。 这样一来,她既为自己赢得了美名,又与一些小店家联手,壮大了一个行业的实力。行业篷勃发展,又为她带来了巨大利益,这是双赢互惠的良性循环。 最早追随明珏的人,不分男女,现在都能独挡一面,处理生意得心应手。有他们齐心协力,明珏只是一个位于高层的决策者,反而更清闲了。 这天,明珏从别苑对账回来,听到侯府后花园鼓乐喧嚣、巧声浮华,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她很纳闷,萧怀逸一再告戒侯府上下行事要低调,只怕被人抓住把柄,惹来麻烦。这大热的天,谁在听戏宴饮,不怕中暑吗? 启明帝虽说没死,却也昏迷不醒,名门旺族的正式宴饮都取消了。从启明帝被刺到现在,贵妇小姐们连一场花会、茶会都没办过,最活跃的人都消停了。 “夫人,您回来了?”沐雪斋的下人撑着遮阳伞迎上来。 明珏点头,问:“这是什么声音?” “老太太摆宴请客,嫌府里的戏子们不好,从外面请了戏班子。” “请了谁?” “夏国公夫人和几位贵妇小姐,听说皇后娘娘也来了。” 四皇子登基至今一月有余,没封太后,也没立皇后,可夏王妃到处跟人说她是皇后。被四皇子警告了几次,才不敢大放厥词,也鲜少到处串门了。今天她来到平北侯府,又受到萧老太的热烈欢迎,可见来意非浅,大有勾搭成奸之意。 “呵呵,皇后娘娘?哪朝哪代的皇后娘娘随便到臣子的府邸吃席听戏了?” “听说是老太太好不容易请来的。” 萧老太自幼看不上萧怀逸,更恨明珏入骨,总想方设法跟他们唱反调。怕四皇子登基报复,她又开始拉拢夏王妃和夏国公府了,就是想找助力保她不死。 明珏冷哼一声,说:“去告诉三奶奶,今天老太太请客的银子从她的私房里出,三奶奶若是支付了这笔银子,就让三奶奶拿自己的私房贴补上。” 丫头应声去传话,明珏进到房里,刚洗漱完毕,丫头就回来了,说小白氏也是这么想的,朝廷发给老太太消暑的银子还没入帐,正好用来支付宴饮的银钱。 小白氏本来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狗还会汪汪两声的人,最会见风使舵。现在又被萧怀迁管制,越变越聪明,早就不跟萧老太穿一条裤子了。 孩子们午睡未醒,明珏去看了他们,怕打扰,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去休息了。 刚睡着,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高亢的吵嚷声,尖利的声音饱含怨愤,震人耳膜。 “让洛明珏那个贱人给本宫滚出来,本宫是一国之母,来看她是给她脸……” 明珏躺在床上,微微摇头叹息,就凭夏王妃这德性能当一国之母吗?四皇子之所以不立后、不封妃,恐怕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吧? 夏王妃在西北同四皇子共患难,只能同贫贱,不能共富贵,会惹人非议。可她又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如何处理她?四皇子能不犯难吗? 听说刘太后常把夏王妃宣进宫教导,四皇子也常规劝她,可根本起不到决定性作用。她每次受了训戒,顶多安份两三天,就又要到处惹事生非。刘太后拿她也没办法,以启明帝未断气为由不立后,四皇子已经登基,这理由能持续多久? “洛明珏,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出来,出来――” 三个孩子被吼骂声惊醒了,只穿了肚兜短裤,连鞋都没穿,就哭喊着跑进明珏的卧房。明珏多方考虑,本不想理会夏王妃,可孩子受了惊吓,她忍无可忍。 她穿好衣服,略作收拾,大步往外走,经她同意,奶娘阻拦孩子们跟她出去。孩子们慢慢懂事,明珏不怕他们见恶人恶事,有见识才能明辨是非、快意恩仇。 夏王妃在垂花门外的院子里叫骂,她贴身的婆子丫头在一旁帮腔,温玉娥带萧老太房里几个下人守在门口看热闹。越来越多的人朝沐雪斋走来,夏王妃根本不怕人笑话,好象指指点点议论的人都在给她助威一样。 “来人,给我把这疯子打一顿,赶出去。” “你敢打本宫,哼哼!本宫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尊卑。” 明珏皱眉嘲笑,看向夏王妃的目光就象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这种女人能当皇后?她心里不禁为四皇子鸣不平,遇到这样的女人,只能说是男人的不幸。 听说夏王妃三岁丧母,当时敏纹的生母夏氏刚出生几个月。妻子辞世不到三个月,夏国公就娶了填房,就是现在的夫人,一个凶横刁钻的女人。 夏王妃的外祖家本想把她们姐妹都接走,夏国公怕人笑话,就把夏氏送到外祖家,留夏王妃在夏国公府长大。夏王妃的继母对她多有虐待,让她做粗活,不教她礼仪规矩,把她当丫头使唤,才形成现在夏王妃的个性。 夏氏在外祖家住了十几年,寄人篱下,性子很软弱,却是懂规矩的人,和夏王妃完全不同。夏王妃本是公爵大族的嫡女花,却因教养不济,长歪了,掰不直。 “本宫?哈哈……据我所知,大秦皇朝后宫三品以上的宫妃才能自称本宫,你是几品?”明珏面带沉冷的微笑,冲已经停止叫骂的夏王妃走来,又说:“皇上登基一月有余,连个七品贵人都没封你,你竟敢自称本宫,脸皮可真厚。” “你、你……”夏王妃被人戳中痛处,气得咬牙切齿,她伸手指着明珏,说不出半句话,手指不停哆嗦,眼底充斥着浓烈的嫉恨,隐含着怯意。 几年前,夏王妃回京,曾找明珏大闹过一次,被明珏赶出去了。四皇子得知此事,嫌她丢人,派人把她接回西北,严厉斥责数次。为此,她怀恨在心,今年回京城,她自认身份变了,想炫耀一番,递贴子拜访被拒绝,她心中更恨。 她知道四皇子和萧家的仇怨,见四皇子登基并没有针对萧家的意思,她就想拢络萧老太,企图借萧老太打压明珏,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明珏见夏王妃气焰低迷了许多,冷笑问:“我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夏王妃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到温玉娥身上,好象在求援一样。明珏知道夏王妃来沐雪斋叫骂又是温玉娥挑唆的,她转移矛头,对准温玉娥。 “来人,送平夫人回荣威院,好好照料。” 温玉娥怕再次被看押,又气又急,叫喊道:“你想干什么?是老太太放我出来的,皇后娘娘要来看你,也是老太太让我给皇后娘娘带路的。” “平夫人胡说八道,掌嘴二十。” “你、你凭什么打我?老太太……”温玉娥目光中透出恐惧。 几个粗壮的婆子冲温玉娥扑去,推开她身边的下人,抓住她的头发,就要打。 明珏扫了夏王妃一眼,说:“你张口皇后娘娘、闭口皇后娘娘,皇上有下旨封谁为皇后吗?先皇后过逝很多年,你非说皇后娘娘在,妖言惑众,不该打吗?” 温玉娥意识到明珏揪住她的错处,又惊又怕,“你、你敢……” “哼哼!我当然敢,先给平夫人掌嘴二十,再押她去见老太太,就说她管一个疯婆子叫皇后娘娘,这要是传出去,侯爷不被御史言官弹劾才怪。” “是,夫人。” 又重又粗的手掌落到温玉娥脸上,几巴掌下去,就打得她口鼻出血,她连声哀嚎求饶。明珏给婆子使了眼色,婆子用汗巾堵住她的嘴,继续掌嘴。 明珏转向夏王妃,笑得很温柔,说:“皇上没圣旨颁下之前,谁敢在平北侯府提皇后娘娘轻则掌嘴,重则处死。我是淑仪夫人,天下贵妇的风标,我做事好多人都会效仿。事情闹到这种地步,皇上还会立你为皇后?哼哼!你做梦去吧!” “你、你……我杀了你这个贱人。”夏王妃张牙舞爪,向明珏扑去。 下人手急眼快,挡住了夏王妃,夏王妃挣扎叫喊,被婆子狠狠制住了。 明珏耸耸肩,带出几分孩子气,冲夏王妃吐了吐舌头,说:“把这个自称皇后的疯子打一顿,赶出去,去告诉老太太,别再把疯子傻子往府里请。” “是,夫人。” 夏王妃被下人往门外拉,气愤不服,依旧叫骂,挨着几个大耳光。下人们才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只听命于主子,谁当主子听谁的命令,就这么简单。 温玉娥挨了二十个耳光,被打掉了两颗牙,扯掉她嘴里的汗巾之后,她连吐了几口血水。她浑身上下湿透了,被婆子拖死狗一样拖着去了崇禧堂。 下人回来说夏王妃挨了几巴掌,又把她的下人打了一顿,她们主仆被扯到大门口,扔了出去。夏王妃气急败坏,堵在平北侯府的大门口,污言秽语叫骂。夏国公夫人听说夏王妃挨了打,跟萧老太闹了一场,也气势汹汹走了。 不用问,就知道夏王妃在平北侯府门口骂什么。一国之君是她的丈夫,她竟然拿皇上跟臣子之妻的莫须有的私情说事,这种女人真是不可救药了。 到现在,她仍不知皇家体面和国体为何物,竟然还认为这种事传出去丢人的不是皇上,而是明珏,可想而知,这女人蠢笨愚昧到什么程度了。 三个孩子站在垂花门口,目睹这一幕,瞪大眼睛看着明珏,小脸上表情各异。 “娘,你太厉害了,我真佩服你。”敏缇满脸兴奋,冲明珏跑来,拉着明珏的手拍马屁。她乖巧伶利,小嘴很会说话,常把萧怀逸哄得眉开眼笑。 敏纤也忙跑过来,拉明珏另一只手,劝慰说:“娘,不生气,不生疯子的气。” 明珏蹲下身,把两个女儿揽到怀里,跟她们说刚才的事,给她们讲一些浅显的道理。将来,她每个孩子都要独挡一面,她可不希望她们成为圣母式的善人。 “练哥儿,你在干什么?” 敏练伸拳踢腿,精神抖擞,一招一式都很认真,好象在与人对绝一样。 “我在打人,我要教训这些欺负娘的坏人。” “好了,看你满头满脸都是汗。” 明珏一手领着两个女儿,一手拉着敏练向房里走去,边走边逗他们玩笑。 回到房里,她让下人做解暑的酸梅汤,她跟孩子都喝了一杯,母子几人就到后花园去玩了。今年夏初,她让人把花园的小湖溏改成了少儿游泳池,池中水很浅,还有水草游鱼。孩子们换上短裤T恤,可以尽情地在湖里奔跑嘻戏。 她边看孩子们玩边想刚才的事,她知道这件事会有后患,思虑着如何应对。 夏王妃虽说该打,打了她也能出口恶气,可这件事会有不良影响。看得出四皇子很反感夏王妃,可他们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打夏王妃就等于打四皇子的脸。新皇登基,有心之人正想没事找事呢,肯定会抓住这件事做由头。 “夫人,紫竹姐姐来了。” 紫竹没等人通传,就跟着丫头往花园跑来,明珏见她一脸紧张,忙迎上去询问。听紫竹说明情况,明珏皱眉叹气,这事情真会往一块凑。 原来,自四皇子被立为太子之后,夏国公府的子侄就来到京城,结交流氓恶痞,鱼肉百姓、欺男霸女。他们在集市店铺收保护费,强买强卖,甚至强占店铺货物。老百姓都知道新皇刚登基,朝局混乱,也知道他们的来头,敢怒不敢言。 最初,他们只是欺负普通百姓,被御史言官弹劾过几次,消停几天,很快就死灰复燃了。这段时间他们又转向一些官宦人家的店铺,巧立名目,榨取钱财。 前些日子,他们就骚扰过明珏的产业,要把明记豆腐坊据为己有。明珏不想把事情闹大,就交给小乔处理,小管府里的管家出面,才压制了此事。 没想到今天,夏国公府几个子侄竟然带一帮流氓闯进只接待女客的大明宫女子会馆,猥琐女客,一位官家小姐不堪凌辱,在大明宫上吊自杀。 巡城卫听说此事,不抓夏国府的子侄和那些流氓,反而封了大明宫,把大明宫的服务人员全部抓走,关进了大牢,行凶作恶之人满不在乎、大摇大摆离开了。 明珏气急交加,夏王妃刚被她派人打骂出去,夏国公府就又来滋事了。这件事不能善罢甘休,她决定给夏家众人一个狠厉教训,替所有受欺压的人出口气。 “自杀的是哪家小姐?” “宁远伯次子的嫡长女。”紫竹缓了一口气,说:“奴婢觉得这事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 “宁远伯府的下人回去叫人,我们去顺天府报案,都没来人,巡城卫就来了。” 明珏冷笑几声,问:“你认为巡城卫来得太快是吗?” 紫竹点头说:“听说巡城卫跟夏家人勾结,帮夏家人欺负百姓。” 巡城卫的职责就是在京城各处巡逻,遇到不法之事及时出手,惩凶护善。现在巡城卫竟然跟夏家人勾结在一起,这是五皇子一石几鸟的毒计。 五皇子统辖巡城卫多年,根基雄厚,耳目众多,他能不知道巡城卫勾结夏家人吗?说不定这就是他怂恿的,若是真严厉追查,他不过损失几个狗腿子。而四皇子本来根基就浅薄,再失去民心,他这皇帝当得可就危险了。 夏家子侄把主意打到大明宫,估计也是五皇子的意思,谁不知道大明宫是明珏的产业?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这样做是想挑拨萧怀逸与四皇子心生隔阂。 水木走了,刘太后老了,程阁老支持五皇子,若不是萧怀逸支持四皇子,新帝能登基吗?四皇子称帝,五皇子不会甘心,以后还不知道要滋生多少是非。 四皇子登基一个月有余,做任何事都求稳,并没施展出魄力,有时候显得畏手畏脚。水木去了花千岛,刘太后年纪大了,精力不足,他一个人需要应付的事情太多。朝堂表面平静,其实暗流汹涌,别看他是皇帝,一招不慎,也后果严重。 明珏想了想,对紫竹说:“出事的大明宫分店先暂停营业,告诉芳姑姑其它分店也先关门休息几天。让梁成去顺天府告状,要求严惩夏国公府子侄和那帮流氓,把事情闹大。让芳姑姑带上厚礼去永宁伯吊唁,跟永宁伯府说明情况。” “是,夫人。” 送走紫竹,明珏把孩子们交给奶娘,就回房了。她忖度片刻,让人去把这消息告诉萧怀逸,并简单说了她的决定,采取哪种方式处理,要看萧怀逸的态度。 她写了两份折子,一份请罪,一份陈情,又一式两份,分别交给四皇子和刘太后。在请罪的折子上,她把夏王妃的言行会止写得很清楚,就打夏王妃的问题做了深刻检讨。四皇子和刘太后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今天的事是夏王妃有错在先。 在陈情折子上,她写清夏国公府子侄结交恶霸,鱼肉乡里的事,又着重写了今天发生在大明宫的事,主要提到了巡城卫,相信四皇子和刘太后都能看懂。 夏王妃的事涉及皇族体面,不可能闹大,会不声不息压下去,私下了结。如果四皇子和刘太后对夏家和巡城卫互相勾结、狼狈为奸的事无动于衷,或是反映很慢,他们的皇朝很快就会完蛋,明珏会率先给他们敲响丧钟。 她刚让人把折子送走,给萧怀逸传话的人就回来,萧怀逸让她狠一些,对有些人不能客气。明珏很欣慰,有萧怀逸的支持信任,她做事就无后顾之忧了。 明珏冷笑几声,问:“谁在外面?” “奴婢紫玲,夫人有什么吩咐?” “让萧攀带上我的玉牌去顺天府,跟府尹说今天半夜之前抓不到夏家子侄及行凶之人,明天我就亲自带人去夏国公府抓人,到时候别说我不给顺天府脸面。” “是,夫人,奴婢马上去传话。” 万事俱备,她只需要静静等消息,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她心里很难受,铺子里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影响的不只是生意,更是信誉问题。大明宫开业迄今几年,经营一直不错,安全堪忧,以后还如何营业? 明珏的折子刚送进宫,还没有呈上去,顺天府尹就进宫见驾了。 四皇子反映很迅速,而且大义灭亲,没给夏家喘息的机会。当晚,顺天府尹就带人从夏国公府抓走十七人,十二个是夏家子侄,五个是地痞流氓的头目。紧接着又马不停蹄把他们的手下和与他们有勾结的人全部抓进顺天府的大牢。 审判也很迅速,先审了那些地痞流氓,这些人个个恶迹诏诏,死不足惜。顺天府边审边杀,仅三天就砍掉了几十个脑袋,西城刑场血流成河。 夏家子侄参与京城为祸的共十二人,边审边判,杀了两个,其中一个是夏国公嫡出三子,就是他调戏宁远伯府小姐,导致那位小姐自杀的。 另外又根据罪行轻重,流放到漠北六个,剩余的四个被顺天府收监,到校场做苦力了。夏国公世子是这个团伙的小头目,被掠掉世子之位,流放到漠北了。 仅七天,夏家子侄勾结恶霸、鱼肉乡里的案子就审完了,也判完了。四皇子斩凶除恶的雷霆手碗被万民敬仰,老百姓载哥载舞,大呼明君万岁。 夏家做为皇亲新贵,之所以这么惨,说到底还是他们太过愚蠢,合族男女也没有一个聪明人。夏国公府子侄众多,却没有一个为官入仕之人,公爵是多年世袭的爵位,远在青州,根基浅薄。四皇子夺嫡争储,夏公府没帮上半点忙,倒跑来享受了。享受也没什么,一族都做富贵闲人也没什么,可惜太过蠢笨了 四皇子很清楚夏家没什么用,也扶植不起来,与是留着惹祸,闹出笑话,从而让人牵制于他,还不如拿来开刀,留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呢。 这件事刚结束,四皇子就在金殿上提出巡城卫的事,为表示对五皇子的“信任”,四皇子让五皇子自察,然后写折子上报,并一再强调让他尊重事实。 五皇子当即昏了头,顺天府尹单独审问了流氓恶霸头目和夏家子侄,他们究竟交待了多少,五皇子不知道。被人察可以遮掩,有的放矢,自察如何着手?隐瞒太多就是不尊重事实,交待太多就怕把自己牵连进去,自察成了难题。 正当五皇子焦头烂额时,明珏让人把一封信和一份清单送到了五皇子府。 明珏的信写得很明白,因巡城卫封门抓人,大明宫损失钱财若干,停业造成损失若干,消除恶劣影响花费银子若干,初步总计共价值白银十万两,清单附上。 巡城卫统领负领导责任,这笔钱应由五皇子来出。如果三天之内不把银子送到平北侯府,几年前温家死伤数人的惨剧会在五皇子府上演。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五皇子以咆哮哥的形象登台了。 …… 明珏上折子的第二天,刘太后就找一堆借口,就亲下懿旨,让夏王妃带四皇子几个妾室学习礼仪规矩,有事外出必须请旨,无事不允许出王府半步。 “女儿呀!女儿呀!我们夏家完了,没法过了……” 夏王妃正在院子中逗鸟,看到她的继母连哭带喊进来,冷哼一声。她自幼没少受继母欺负虐待,出嫁后仍被冷落,直到四皇子当了太子,夏国公夫妇才换了一副嘴脸。若不是觉得自己娘家无人少依靠,她才不会理她这个继母。 “出什么事了?”夏王妃这几天被禁在府里,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 夏国公夫人添油加醋讲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把自己说成善良无辜的小白兔,把别人说成阴险狠毒的大灰狼,听得夏王妃火冒三丈。 “洛明珏,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夏王妃不管不顾就要往外冲,想起自己还在禁足中,她粗糙的十指抓进树皮里,咬牙切齿怒骂。 夏国公夫人看到激怒了夏王妃,哭声更大,边哭边说:“女儿呀!你要快点想办法让皇上立你为后,只有你当了皇后,我们家才能出这口气。” “你以为我不想吗?皇上不下旨,我总不能用刀子逼他吧!” “呜呜……女儿呀!你进屋,我跟你说。”夏国公夫人拉着夏王妃进房,压低声音说:“萧侯爷的平夫人说她有办法制服洛明珏,让你当上皇后。” “她?哼!她有什么本事?洛明珏对她说打就打。” “她没本事,温家和五皇子不是有本事吗?借助他们手收拾洛明珏不是很简单的事吗?”夏国公夫人见夏王妃犹疑,擦干眼泪,说:“女儿呀!不是娘说你,你脾气太暴、人太直,唉!有钱有权出身好的男人哪个没三妻四妾?皇上本来就有三宫六院,你不容人怎么行呢?做皇后就要有容人之量。” “我怎么没容人之量了?皇上宫里没有,府里十几个呢,我不都容得下吗?” 夏国公夫人见夏王妃中了她的圈套,心头一喜,拉着夏王妃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女儿呀!你能容得下府里这十几个,怎么就容不下洛明珏呢?皇上喜欢她,你就顺皇上的心思,皇上能不高兴吗?当年,我嫁给你爹第二天,你爹就把我的丫头搞上手了,你没哭没闹,就成全了他们,你爹现在都觉得亏欠我。” 夏王妃略加思考,慢慢双眼放光,重叹了一声,眼底充溢着自责。她认为夏国公夫人说得很对,四皇子又不只她一个女人,她又何必这么计较呢? “女儿呀!你要是成全了皇上和洛明珏,皇上能不高兴吗?说不定他今晚把洛明珏搞到手,明天就立你为皇后,你当了皇后,还收拾不了洛明珏?” “我现在跟洛明珏都誓不两立了,怎么成全他们?” 夏国公夫人眼底闪过阴狠的得意,拍着夏王妃的手,说:“这事咱们还要从长计议,萧侯爷平夫人也答应帮咱们了,你只要能把皇上稳住就行。” 夏王妃叹气说:“皇上现在厌烦我,自从他登基,我都没见过他,怎么稳呀?” “让他高兴,让花婕妤高兴,刘太后就算了,那老太婆太较真了。” “怎么让皇上和母妃都高兴呢?”夏王妃眼前一亮,说:“我想起一件事。” 夏国公夫人忙凑过来询问,听夏王妃说出那件事,顿时双眼冒出阴光。自她的儿子一个被砍头,一个流放之后,她恨明珏入骨,这回终于能狠狠报复了。 …… 温热的风吹拂明黄色帘帐,午后的御书房很安静。 四皇子端坐在御案旁,手里拿着一份奏折看得很仔细,脸上浮现柔和的笑意。 “你人这么美丽,字怎么写得不好看呢?” 这个时空的文字类似于繁体,又必须用毛笔书写,明珏活了两辈子,书法造诣太一般,用毛笔写繁体字更是半路出家,能好看才怪。 夏王妃一阵大风一样刮进御书房,打断了四皇子喃喃低语。四皇子看到夏王妃一身俗艳的衣裙,头上插满珠翠,眉头不由紧紧皱起。 “臣妾给皇上请安。” “什么事?” “臣妾进宫给母妃请安,特来看看皇上。” 看到夏王妃一脸讨好的笑容,四皇子心底慢慢泛酸变软。夏王妃无论模样性情,还是教养见识,亦或是礼仪规矩都跟名门旺族的贵妇相差太远。可在他最落拓的时候,夏王妃嫁给他,任劳任怨,陪他走过了十几年的风雨岁月。 四皇子轻叹一声,说:“你没事就进宫来,到皇祖母宫里听听训戒。” 夏王妃忙施礼说:“臣妾记下了,只要皇上高兴,臣妾做什么都愿意。” “知道了,你还有事吗?” “臣妾刚才和母妃说起姨母儿子的事,那孩子也有十八九岁,臣妾认为该让他认祖归宗,母妃也认为不错,只是她说还要问问姨母。” “不是说过不让你提这件事吗?” “臣妾……” 太监匆匆进来,禀报说:“启禀皇上,仁亲王来了。” “宣他进来。”四皇子冲夏王妃挥挥手,说:“你先回府,那件事以后再说。” 夏王妃冲四皇子施礼告退,边走边琢磨,连小乔给她施礼,她都没理睬。四皇子只说那件事以后再说,没说完全不行,那么她就可以提前去做了。从御书房出来,她忖度片刻,没回王府,而是去了萧贵妃的寝宫。 小乔进到御书房,给四皇子施礼请安,四皇子忙拉着他坐下,两人亲切寒喧。 “父皇被刺的事调查如何了。” 启明帝被刺之后,调查幕后真凶的差事就落到了小乔身上。 “请皇上恕罪,此事一直没有进展。”小乔抱拳行礼,又说:“臣弟派人一路追查,索哈里祖籍所在的那座镇子十几年前跟魏国打仗,被战火烧毁了,现在空无一人。他也没有朋友、亲戚,只有主子,那就是老七和老五。” “你觉得是不是老七或老五干的?” 小乔微微一怔,知道四皇子准备对五皇子和七皇子动手了,他跟四皇子关系一直很好,却也有兔死狐悲之感,“臣弟现在不敢断言,此事还需继续追查。” 四皇子笑了笑,“你不是常说她最聪明吗?为什么不去问问她?” “谁?”小乔随口一问之后,便意识到尴尬,懊悔不已,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就看四皇子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还用问是谁吗? “下个月初是朕母妃的寿辰,朕想给她风风光光祝寿。”四皇子转移了话题。 “皇上仁孝。” 四皇子把明珏请罪的折子拿给小乔,说:“见到她,替我说声抱歉。” “臣弟遵旨。” 小乔从御书房出来,头痛不己,这扯皮条的事又落到他身上了。这几天他也正想找明珏呢,明珏从五皇子手里榨到了不少银子,他怎么也要分一些吧! …… 明珏以大明宫及她产业的损失为由,在小乔帮助下,从五皇子手里榨到了一万两银子,这离开她开出的十万两的清单相差太远,但她已心满意足。 她亲自给宁远伯府送去了两千两,算是对那位小姐的赔偿。调戏那位小姐的人已经被砍了头,宁远伯府收下银子,感念明珏的好心,也没再说什么。 小乔刮走她两千两银子,还给她出了难题,让她帮忙分析谁是刺杀启明帝的真凶。明珏答应帮他想想,只是应付,她才不想费心,她现在的心思全在生意上。 请高僧灵道做了几场法事,大明宫终于重新开业了,但客源大不如前。明珏并不心急,她也知道人们有一个重新接受的过程,她现在能沉住气。 “夫人,老太太请你去崇禧堂。” “知道了。”明珏心里暗暗咒骂,这老虔婆不知道又要耍什么把戏。 进到崇禧堂的正厅,明珏看到一脸恐慌的叶儿和狗子,不禁吃惊。 “你们怎么在这里?” 狗子忙上前说:“主子,奴才……” 萧老太重咳一声,打断了狗子的话,冷冷看了明珏一眼,说:“我刚才说过了,你是我萧家的子孙,以后不能再自称奴才,这里没人是你的主子。” 明珏一怔,疑问的目光看向叶儿,狗子的父亲是谁?她曾经问过叶儿,叶儿只说她知道了不好,也没告诉她,狗子怎么突然成了萧家的子孙了? 温玉娥脸上浮现不怀好意的笑容,“夫人怎么不问他是谁的儿子?” “这重要吗?”明珏转向萧老太,问:“老太太叫我来有什么事?” 萧老太长舒一口气,指着狗子说:“他是侯爷的亲生儿子,我好不容易才找他,让他认祖归宗,我给他取名敏综,把他过继到平夫人名下。” 明珏满不在乎,淡然一笑,问:“那她的生母呢?你想给什么份位?” 温玉娥见明珏不以为然,想刺激她,说:“想必夫人早就知道敏综是侯爷的儿子,就想方设法把他们母子买为奴才,真是居心险恶呀!” “你是不是太多嘴了?不知道什么是为妾的根本吗?”明珏沉下脸,冷眼笑对温玉娥,“来人,平夫人胡说八道,掌嘴三十。” “这可是在老太太房里,你……”温玉娥很害怕,想起上次被掌嘴的惨痛。 萧老太戳着拐杖,咬牙发狠,“在我房里,谁敢动她?” “给平夫人掌嘴,谁不敢动她?自己到刑房领五十大板,滚出平北侯府。” 看到四个粗壮的婆子进屋,温玉娥害怕了,忙向萧老太求救。萧老太摔着拐杖怒呵,明珏无动于衷,仍让婆子将温玉娥拉出去打耳光了。 狗子和叶儿本就是她的奴才,不管狗子的父亲是谁,让他们看到这一幕,他们也会有所动容。她已隐隐猜到萧老太要玩什么把戏了,这老虔婆真是不死不休。 “老太太既然给侯爷找回了儿子,就让他认祖归宗,我无话可说。” 明珏的反映出乎她意料之外,萧老太突然感觉心里没底,重重哼了一声。 萧老太平静了一会儿,说:“给叶儿一个侧室的份位,顶替二公主,反正她也出家了,这是贵妃娘娘的意思。把综哥儿过继到平夫人名下,他就是嫡出,世子之位由他来承袭。等侯爷回来,你把这些告诉她,就说是我的决定。” 二公主是萧贵妃的亲生女儿,被逼出家,为了利益,萧贵妃和萧老太居然让叶儿娶代她侧室的份位,毫不顾忌多多,这两人真是无耻无情到了极点。 萧怀逸去南效大营视察兵事了,还有三天才能回来,估计这件事也会把萧怀逸吓一跳。突然蹦出这么大的儿子称她嫡平,明珏表示鸭梨真大。 “好,只要侯爷能买你的帐就行。”明珏仍一张笑脸。 “他敢不买我的帐吗?你知道叶儿的身份吗?她可是花婕妤的亲妹妹,皇上亲姨母,让她做侧室委屈她了,凭她的身份做正妻也绰绰有余。” 明珏很想抚掌大笑,萧老太刚愎自用,又自私恶毒到了极点。四皇子登基之后,没报复她和萧贵妃及萧家,她们想巴结四皇子,丑恶的本性就显露出来了。 “呵呵,我当然知道叶儿是花婕妤的亲妹妹,是皇上的亲姨母。我还知道她是宋家最小的女儿,宋家是萧家的家生子奴才,当年因为花婕妤生下四皇子,你和萧贵妃把宋家所有的人都杖毙,连已嫁的女儿都不放过,听说有几十口。” 狗子很茫然,这些事情他根本没听说过,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叶儿的牙齿打起了哆嗦,脸上密布恐惧的神色,眼底凝聚剧烈的恨意。 萧老太被戳重短处,气得快吐血了,“你、你……” 明珏心里痛快,哼笑几声,说:“没事我先回去了,你随意安排他们母子吧!” 跟随明珏的丫头婆子都忧心忡忡,而她却一脸轻松,边走边跟众人说话。狗子不可能是萧怀逸的儿子,萧老太硬塞给萧怀逸,就是为世子之位。 “夫人,朱艳姐姐来过了。” “有事吗?” “她和冬至来找狗子、叶儿和岳芽儿,他们三天都不见人影了,岳嫂子很急。” 明珏暗暗咬牙,萧老太和萧贵妃为逼狗子和叶儿就范,把岳芽儿绑架了。在她们心里,狗子和叶儿不管是谁的亲戚,仍是萧家的奴才,她们认为让狗子认祖归宗,给狗子世子之位,是万分恩宠,可以随意拿狗子和叶儿在乎的人威胁。 温玉娥也参与了这件事,说不定连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也帮忙出谋划策了。如所料不错,夏王妃也该起了重要作用,估计这件事四皇子和花婕妤根本不知情。 温家的目的更阴险,想把狗子过继在温玉娥名下,以嫡子的身份承袭爵位只是温家的目的之一。目的之二就是让花婕妤和叶儿更加怨恨萧家,积怨欲深,总有暴发的一天。一旦暴发,萧家和四皇子将会两败俱伤,五皇子就成了得利渔翁。 萧老太和萧贵妃年纪不小,又都是宅斗、宫斗中的胜利者,她们就看不透温家的目的吗?既想讨好四皇子和花婕妤,还跟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纠缠不清,她们当四皇子是傻子吗?脚踩两只船,迟早会翻,到最后一只也踩不住。 明珏想了想,说:“把萧攀叫来。” 萧怀逸此次去视察兵事,怕明珏有事,就把萧攀留给了她。萧攀自幼跟着萧怀逸,亲密无间,听到明珏说起狗子的事,萧攀满脸惊讶。 “狗子十八九岁,也就是侯爷十四五岁的时候,绝对不可能,那时候,侯爷跟老侯爷在西北战场,那场仗打了两年,侯爷中途就回来过一次。” 明珏心里一松,脸上流露出自然的笑容,“老太太非说狗子是侯爷的儿子。” “小人想起来了,那时候大少爷在北郊庄子里养病,估计有半年。” “萧怀远?” 这几年见狗子,明珏总觉得狗子象一个她熟悉的人,现在终于想起来了,象敏纯,和萧怀达也有几分像。如此说来,狗子是萧怀远的儿子,萧老太等人早知实情,为了讨好花婕妤,却要强加在萧怀逸身上,真是可恶致极。 叶儿当然知道狗子的父亲是萧怀远,萧老太以岳芽儿威胁她,她才不敢说实话。要想让叶儿实话实说,必须保岳芽儿平安无事,否则萧怀逸的帽子就扣上了。 明珏仔细交待了萧攀诸多事宜,让他去办,在她心里,又有了新的想法。 “紫玲,准备吃食和礼物,我要带孩子们去看太太和七奶奶。” 白夫人晚景凄凉,天天唉声叹气,除了在白迎蓉管制下,她的日子不好过以外,就是为她的儿女操心了。萧怀远死了十几年,萧怀菱又被流放了,而萧怀达虽说活得不错,却是骡子,因为不能生育,天天被白迎蓉打骂。 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孙子,白夫人肯定会喜极而泣。狗子若认祖归宗,应该过继萧怀达夫妇,这是他的亲叔亲婶,总比他们夫妇过继萧家旁支的孩子要强。再说狗子这么大了,又懂事又能赚钱,不用养育他再花钱,白迎蓉能不高兴吗? 别看白夫人被白迎蓉辖制得很紧,对付萧老太,还是有绝招的。白迎蓉也不是好惹的,天上掉下金元宝,谁敢抢,她也会拼命的。 原来白夫人当时就知道萧怀远和叶儿的事,也知道叶儿的身份。得知萧怀逸和叶儿行夫妻之事后,她让萧怀远处理叶儿。她所谓的处理,就是处死,萧怀远回京后,很快就忘了这件事,他们不知道叶儿会生下儿子,还养了这么大。 明珏向白夫人和白迎蓉说明情况之后,就带孩子们回来了。一会儿就听下人来报,白迎蓉和白夫人密议许久,婆媳二人就雄纠纠、气昂昂,杀向崇禧堂了。 萧老太使出十八般武艺,才压下白夫人和白迎蓉的怒火,但仍被她们狠狠谴责。明明狗子有亲祖母、亲叔亲婶,非要认给别人,这不是欺人太甚吗?可萧老太也有自己的考虑,她恨明珏,又想拉拢温玉娥,才出此下策。 狗子必须认祖归宗,但过继给谁,还没商量好,怎么把他推上世子之位,就更无定论了。不管怎样,白夫人和白迎蓉牵制萧老太与温玉娥,侯府暂时平静了。 萧攀救回了岳芽儿,明珏怕萧老太等人再使手段,让萧攀带人暂时把岳嫂子一家送到牧场去了。牧场比较隐秘,她们再想抓人威胁,也需费一番功夫。 萧怀逸回来,明珏把这件啼笑皆非的事情告诉他,气得他狠狠咬牙。他召集族中长老,迅速做出决定,狗子以萧怀远庶子的身份写入族谱,并过继给萧怀达和白迎蓉。狗子不能袭世子之位,萧怀逸答应给他跟四皇子另要一个萌爵。 安宁院洋溢着喜气,白夫人拿出私房钱摆了几桌酒席庆祝,白迎蓉又给下人放赏。萧老太则被气得栽了几个跟斗,温玉娥没打成如意算盘,也气得要死。 明珏把岳芽儿获救的事告诉叶儿和狗子,叶儿没说什么,要回梅隐居。萧老太和白夫人等人统一口径行为,只允许叶儿离开,不让狗子走。 叶儿扑跪在明珏脚下,失声痛哭,“主子,求求你别让我们母子分开。” “唉!狗子既然认祖归宗,就不可能再离开萧家,连皇上和花婕妤也不能有疑议。你也留在平北侯府吧!别回梅隐居了,这样你们母子就可以朝夕见面了。” “我怎么留下来?狗子现在不是我的儿子了,被她们抢了,呜呜……” 明珏也知道让叶儿留在平北侯府身份尴尬,萧怀远死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再给他添一个妾室。狗子过继给萧怀达和白迎蓉,是谁亲生已经不重要了,只认继父继母。而且过继给别人的孩子,不能再管亲生母亲叫娘,这是规矩。 被萧老太逼得没办法,明珏猜到狗子的身世之后才告诉白夫人和白迎蓉,让她们互相牵制。这样一来,她就成了从叶儿手里抢走狗子、让他们母子分离的帮凶。明珏意识到这件事做错了,可她被逼无奈,不这橛就无法对付萧老太等人。 “叶儿,你先别哭,这件事……唉!” “哈哈……我真不该生下狗子,当时是我勾引萧怀远的,我想替宋家枉死的几十口人报仇。白夫人和老太太都知道这件事,她们让萧怀远杀了我。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了,萧怀远把我打昏,丢进了河里,是常大哥救了我。” 明珏不禁流泪,萧怀远为人狠毒,知道叶儿的身份,肯定会对怀了孕的叶儿下毒手。叶儿生下狗子,苦熬了将近二十年,仍逃不出萧老太等人的魔掌。 “叶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该……” “我是奴才,你是主子,我又怎么敢说你的做法不好呢。求你带我进宫吧!我想去看看我姐姐,她活得也好苦,谁让我们都是奴才呢,呜呜……” 再这几天花婕妤就要过寿了,明珏也想到宫里请安,就顺便把叶儿带进去了。 狗子在平北侯府过得很不自在,虽说锦衣玉食,仆从成群,可出入很不自由。白迎蓉以替狗子打点前途为由,天天跟狗子要钱。狗子和叶儿这几年也存下了几百两的私房,打算盖房子娶亲用的,被逼无奈,拿出一半打发了白迎蓉。 日子总算又安定下来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明珏倍感压抑,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想带孩子到外面住一段日子,可现在又是多事之秋。 孩子们都很懂事,见明珏心情不好,很安静,连敏练都不闹腾了。明珏怕孩子们被沉郁的气氛感染,总抽出时间,调整心情,陪他们玩乐。 “主子、主子,我……”狗子满脸惊慌,闯进沐雪斋,仆人都阻拦不住他。 明珏皱眉问:“出什么事了?” “她们要给我订亲,我说跟岳芽儿订好了,她们都说岳芽儿死了。我怕她们会害岳芽,求主子开恩,救救岳芽儿……”狗子抽咽着给明珏跪下了。 “你先起来。”明珏给丫头使眼色,说:“去打听打听。” 丫头很快就回来了,说是萧老太和白夫人两人的主意,要给狗子订下夏国公府的嫡次女,马上要换庚贴了,这门亲事夏王妃和夏国公夫人一手搓合的。 夏国公府的子侄又是杀头,又是流放,又是判刑,损失了一半有余,大概是认识到在京城势单力孤,夏家想跟萧家联姻,从而巩固家族势力。 “你先别急,后天是花婕妤的寿辰,我跟她提提此事,让她阻止。” “多谢主子。” 七月流火,丹桂吐蕊,和熙的风吹走暑热的余威。 花婕妤的寿辰是七月二十八,若说明珏在这个时空的生日也应该是七月二十八。八年前的这一天,她从这个时空完全清醒,喜怒哀乐、紧紧相随。 原先皇族的宴请都在椿萱殿,现在启明帝在椿萱殿昏迷未醒,宴诞只要摆在永宁宫。永宁宫位于后宫和御书房中间,是一座豪华雅致的宫室。 以前,花婕妤从未做过寿,因四皇子上位,有好事的臣子提议以太后之尊给花婕妤过寿,四皇子就应允了,但提出要以简约为主,宴席也不能太过奢华。 安排好三个孩子,又处理的府里几件杂事,明珏更衣收拾,就进宫了。 平北府门口排起十几辆华丽的马车,除了明珏,还有萧老太、白夫人、陈氏和袁氏也都要进宫贺寿。萧老太把温玉娥带上了,说是要让她贴身伺候。 进宫之后,她们先去给刘太后请安,正好有一些贵妇在刘太后寝宫闲聊,她们也坐下来凑趣。闲聊了一会儿,她们才从刘太后宫里出来,去给花婕妤贺寿。 花婕妤是皇上的生母,巴结奉迎者众多,又正逢她的寿日,她的寝宫里很热闹。听到萧家命妇人来贺寿,花婕妤亲自迎出来了,众人对明珏等人颇为艳羡。 明珏佩服花婕妤的忍耐力,不禁心酸,而萧老太等人却认为荣耀万分。给花婕妤祝寿,又说了些凑趣讨喜的闲话,众人表面一团和气。时候不早,萧老太等人要去看萧贵妃,明珏不想见萧贵妃,找了借口,去了永宁宫。 宴席摆在永宁宫的正殿,后面的宫室供宾客休息,在正殿和宫室之间有一个很大湖溏,湖溏岸上长廊曲折,草木葱茏,描龙绘凤的雕栏隐于花木之间。 “夫人,花婕即宣您去她的寝宫。” 花婕妤见到明珏,又是抱歉又是道谢,见她这么谦逊隐忍,明珏反而不自在了。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明珏跟她提到狗子的亲事。花婕即寻思半天,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狗子按萧老太等人的意思,娶夏国公府的嫡女,让岳芽儿做妾。 明珏知道花婕妤为难,她也很为难,狗子现在是平北侯府长房的嫡子,而岳芽儿只是奴婢,身份相差悬殊,岳芽儿只能给狗子做妾。 狗子和叶儿都喜欢岳芽儿,不愿意看她受委屈。可是狗子已经过继了,连花婕妤都没法管的事,叶儿又怎么干涉呢?这就是处于弱势的人,只能屈从。 花婕妤拉着明珏的手,说:“叶儿性子倔,我知道她想不开,你去劝劝她。” “好,我刚才见她在永宁宫的花园里,我一会儿去劝劝她。” 叶儿坐在隐秘的花丛里喝酒,看到明珏主仆走来,她连喝几杯酒,失声痛哭起来。狗子被抢,明珏知道叶儿难受,也帮不了她,只能宽心劝慰。叶儿双手掩面,哭得很压抑,酒洒到衣服上,又呕吐出很多秽物。 明珏吩咐丫头去拿自己的妆盒,给叶儿去打水,重新梳妆,又让人去花婕妤的寝宫给叶儿拿衣服。丫头们都离开了,明珏坐到叶儿身边,陪着她叹气。 “我姐姐说要想活着就要忍,因为我们是奴才,没家族势力。四皇子没成事之前,我们要忍,他当着皇上,我们还要忍,不忍只有死路一条。” “叶儿,婕妤娘娘说得对,只要活着就要忍,谁都在忍。” “你是主子,你会这么说,呜呜……我不想忍了,我宁死也不忍了。”叶儿喝得醉眼朦胧,趁明珏没注意,她举起酒壶冲明珏头部砸去。 “你……”明珏头部很痛,身体晃了晃,倒在地上。 “我不忍了,我要杀了你们这些主子,让你们赔命、赔命,呜呜……”叶儿见明珏倒下了,丢掉酒壶,向湖溏跑去,紧接着传来水响声。 “有人跳湖了,快救人――” 明珏被叶儿砸得头晕目眩,还没有昏迷,听说叶儿跳湖了,她心中一急,挣扎着起来。感觉有人向她走来,她闻到一阵香气,休力不支,昏倒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愁找不到机会给你下药呢,你自己昏倒了,哈哈……”温玉娥阴狠尖利的声音响起。 夏王妃和夏国公夫人过来,看到明珏昏倒了,夏王妃想上前踹明珏几脚,被温玉娥拦住了。温玉娥叫来叫来吩咐了几句,又给夏国公夫人使了眼色。 “女儿呀!你的好日子马上到了,今天成全皇上和洛明珏的好事,明天皇上就会下旨立你为皇后,以后怎么作践洛明珏,还不随你心愿。” “真的吗?皇上明天就能立我为后?平夫人,你足智多谋,你快说。”夏王妃很激动,看向温玉娥的眼神包含期待的感激。 “当然是真的,您母仪天下,可别忘了我。”温玉娥一张笑脸,眼底闪过蔑视的恨意,冲夏王妃施礼,问:“皇后娘娘,皇上那边可准备好了?” 夏王妃激动得手足无措,“我绝不忘了你,你放心,皇上那边都准备好了。” “太好了。”温玉娥暗自咬牙,冲仆人挥手说:“把她抬走。” …… 几个丫头陆续回来,没找到明珏,都很着急。听说叶儿跳湖了,总管太监怕影响花婕妤的好日子,严令众人不许到处宣扬,丫头们更加忧急。 “我担心夫人有事,我们分头去找,紫玲,你去前殿偏房找侯爷的随从。” 萧怀逸正跟随从交待事情,见紫玲匆匆跑来,说明珏不见了,他很担忧。刚准备让人分头去找,就有人跑来说御书房出事了,让他马上过去看看。 有几个臣子过来,不由分说,就拥着萧怀逸往御书房走去。御书房的大门口围起好多人,五皇子挡在门外,不让人进去,见萧怀逸来了,才放行。 一个小太监跑过来,说:“在御书房一侧的寝室里。” 萧怀逸意识到了什么,推开众人,大步向御书房一侧的寝室走去。几个随从见萧怀逸脸色很难看,忙拦住蜂拥而至的人群,被五皇子带来的诸多侍卫拿下了。 听到外面的吵嚷声,明珏幽幽转醒,脑海又有一阵眩晕袭来。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有人正伏在她身上亲吻揉摸,她突然睁大眼睛,惊叫出声。 是四皇子,他也一丝不挂,脸上透出不正常的潮红,目露贪婪,眼底充斥着火热的淫呀欲。他看到明珏醒了,立刻双眼放光,激动得身体直哆嗦。 明珏知道他们都被人陷害了,她想去推开四皇子,双手却没有一点力气。看到四皇子的身体冲她压来,她一声尖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撞开了,明黄色的帘帐被掀开了,赤身(果)体的两人完全呈现。好多人涌进房间,四皇子好象没看到、没听到一样,仍浑然不觉。 萧怀逸走在最前面,看到这种场面,气得额上青筋暴突。他扯掉帘帐,盖住身后众人,让他们看不清床上的情景。他冲到床前,一把揪起四皇子,重重摔到地上。又扯下床帘盖到明珏身上,双手哆嗦着将明珏的身体裹严,抱起她往外走。 众人看到萧怀逸阴着脸、抱着明珏出来,都感到压力,不约而同让开一条路。 四皇子光溜溜坐到地上,无惊无恐,仍瞪着淫肆的眼睛寻找发泄的猎物。一盆凉水浇在他脸上,他打了冷颤,猛然惊醒,大脑回归正常。 他看到萧怀逸抱着明珏往外走,又看到自己的状况和房间里众人千姿百态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他扯起帘帐盖在自己身上,双手握紧,闭上眼睛,就再也没有睁开的勇气了。即使被人算计了,做为一国之君,言行不检点,如何治天下? 花婕妤扶着刘太后快步走来,看到眼前的情景,花婕妤昏倒了。刘太后浑身哆嗦,见五皇子带人笑意吟吟朝她走来,她顿时气血上涌,吐出一口鲜血。 程阁老上前施礼,高声说:“皇上猥琐臣妻,有失君主威你风范,请太皇太后下懿旨废掉皇上,若太皇太后恣意袒护,臣会率满朝文士辞官归乡。” 五皇子冷笑几声,说:“皇祖母,谁都知道你偏袒四皇兄,他敢淫亵臣妻也是被你宠出来的。发生这种事,你让萧侯爷情何以堪,萧侯爷手握兵权,是国之重臣。恐怕你今天不做主废掉四皇兄,马上就会天下大乱,你会成为皇室的罪人。” “你、你们……”刘太后知道四皇子被人设计暗算了,陷害他的人就是五皇子一派,可这种事就发生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她没有证据,如何辩白? “臣等请太皇太后做主,废掉皇上。”众臣子齐刷刷跪了一院子。 五皇子也跪下了,说:“请皇祖母做主废掉皇上。” 在场的人几乎全是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不分臣子仆从,全部跪下,让刘太后废掉四皇子。还有众多臣子往御书房赶来,不管哪一派,听说此事,都又惊又气。 先前,众人都听说过四皇子和明珏的逸闻,启明帝被刺,萧怀逸支持四皇子上位,就没人再提以前的传闻了,没想到四皇子登基几个月,竟然淫渎臣妻。萧怀逸不会善罢甘休,程阁老支持五皇了,文武两派背离,四皇子被废成为必然。 温玉娥、夏王妃和夏国公夫人安排设计好四皇子和明珏后,就躲进了御书房外面的角房。夏王妃和夏王公夫人都在估算时间,预备去捉奸,还要跟四皇子谈条件。温玉娥在等外面的动静,只要有人赶来,她就大功告成了。 听到御书房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嚣声,夏王妃和夏国公夫人满脸疑问,看到温玉娥脸上浮现狠毒的得意,她们似乎明白了,都吓得呆立当场。又听到诸多朝臣、侍卫和仆从都要求废皇上,夏王妃和夏国公夫人互看一眼,都明白了。 “平夫人,你、你……”夏王妃不禁浑身颤抖,她再傻也知道被废掉的皇帝一般都是死路一条,而她做为妻子能活吗?他们的孩子能活吗? 夏国公夫人跳起来怒呵:“你、你……姓温的,你阴我们?” 温玉娥放声大笑,看向她们的目光满含轻蔑嫌恶,“你们现在才明白,晚了,就凭你这么蠢笨,还想做皇后,到了深宫,你连骨头渣子都保不住,哈哈……” 夏王妃尖叫一声,张牙舞爪冲温玉娥扑来,温玉娥躲过她的攻击,向门外跑去。夏国公夫人和夏王妃追出去,边跑边骂,见温玉娥躲进人群,她们才停下来。 刘太后见地上跪到百余人,都要求废掉四皇子、另立新君,她无路可退,心沉到谷底。看到夏王妃骂骂咧咧跑出来,毫无体面威仪,顿时怒不可遏。 “你疯跑什么?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皇祖母,妾身……”夏王妃赶紧跪下,满脸惊恐,哀哀啼啼,指着人群中的温玉娥说:“是她害的皇上,她给皇上下了春C药,皇祖母,是她。” “你胡说什么?”温贤妃怒视夏王妃,说:“她是本宫的侄女,萧侯爷的平夫人,进宫来贺寿的。皇上淫渎萧侯爷的夫人,你又来诬蔑萧侯爷的平夫人,你们与萧家有仇吗?亏萧侯爷力排众议,拥四皇子上位,真是瞎了眼。” 萧贵妃听到这番话,心中百感交集,顿时咬牙切齿,“夫妻母子个个都是狼心狗肺的孽障,哼哼!如果今天母后不做主废掉贱人所出的孽种,本宫就自裁。” 温贤妃假惺惺劝了萧贵妃几句,怕今天的事令人起疑,累及五皇子,转向夏王妃,说:“本宫也觉得皇上不对劲,就查问了御书房的侍卫和太监,他们都说今天除了你和贴身伺候四皇子的仆从,没人进御书房,药一定是你下的。” 刘太后在深宫争斗几十年,是一个满身红旗插遍的宫斗高手,又听到夏王妃和话,她能不明白其中的蹊跷吗?她能不知道夏王妃被人利用了吗? 夏王妃触到刘太后如嗜血般狠厉的眼神,吓得身体如筛糠,“不、不是……” 夏国公夫人知道形势危急,忙跪下指着温玉娥说:“春、春C药是她给的。” 刘太后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恨怨至极,她恨四皇子、恨萧贵妃、恨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但让她恨到老牙咬碎,恨不得一口咬死的人就是夏王妃了。 所谓妻贤夫祸少,夏王妃竟然跟温家人搞到一起,被人利用,一手酿成了今天的祸事。就是没有今天的事,四皇子稳坐皇位,有这样的妻子,也会麻烦不断。 “来人,传哀家懿旨:削去夏王妃皇子正妃的份位,打入铜牛庵为奴。” “遵旨。”几个太监过来,抓起哀嚎惨叫的夏王妃,拖走了。 五皇子近前,问:“皇祖母认为只处理一个夏王妃能平息此事吗?” “你说怎么办?” “废掉皇上。”五皇子深知没萧怀逸支持,四皇子的王者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夏国公夫人扑跪到刘太后脚下,哀告道:“太皇太后,妾身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他们要算计皇上,是他们利用王妃娘娘、利用妾身,求……” 四皇子穿戴整齐,手握一把长剑走出来,长剑出鞘,一剑砍掉了夏国公夫人的脑袋。那颗插满珠翠的脑袋流着血滚了几圈,瞪着惊恐的眼睛停下来。 “皇祖母,孙儿有负重望,求皇祖母……废、废掉孙儿,别再为难。” 刘太后满脸沉重,摇头哀叹,“好、好、好,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 赤粉色的霞光映在窗棱上,碎碎的金芒洒满树梢,被柔和的清风吹落满地。 明珏平躺在床上,长叹一声,睁开眼睛,看着房里的摆设、挂件、饰物,本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物品,可她突然感觉很陌生。就象八年前的今天,她初来乍到,房间里一景一物都很陌生,陌生到令她恐惧,令她想远远离开。 “夫人,你醒了?”丫头的脸色很难看,又布满担忧。 “扶我起来。”明珏仍感觉头昏目眩、浑身无力,“我的孩子们呢?” 丫头扶明珏起来,说:“他们都在厢房跟纹姐儿认字呢。” “侯爷呢?” “在外书房。” 吵嚷叫骂声由远及近,饱含悲愤,明珏心里一惊,让丫头去看看。又有丫头进来,服侍她穿好衣服,她要洗澡,丫头扶着她去了净房。 她坐进浴桶里,温热的水浸透身体,她长吁了一口气,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 丫头回来说吵嚷的人是萧老太、温玉娥和族中的几个长老女眷,他们提出要把明珏浸猪笼,被萧怀逸派人拦住,不由分说,全部打跑了。 明珏冷哼一声,说:“把垂花门关上,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包括侯爷。” 丫头很犹豫,见明珏很坚持,才说:“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吩咐。” 接连三天,她足不出户,把自己关在房里,除了基本的吃喝拉撒,就是躺在床上发呆。这几天,她睡眠很不好,困极了,最多睡上一时半刻,很快就醒。 自从把她从宫里带出来,萧怀逸就去了外书房,就再也没进过她的卧房,确切地说,他连垂花门都没进过,连孩子也不来看一眼。 明珏了解萧怀逸的个性,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萧怀逸为人臣子,出于君臣之道,他对君主很躬顺,其实却是桀骜不驯的人。他不容易动情,一旦动情,就很专情,骨子里大男子主义很严重,绝对没有做NP男主角的潜质。 有人猥琐他的妻子、他深爱的女人,他肯定想杀人,可那人是皇上。他若一怒之下杀了皇上,就会赔上一个家族包括他的妻子和孩子,所以他忍了,忍得很辛苦。忍耐是对一个人的折磨,萧怀逸现在正承受这种折磨,无处排解。 而明珏的思想很腐,对NP女主角却畏而远之。一丝不挂,被自己丈夫以外的男人摸抚亲吻,她也感觉很恶心,关键是她不爱这个男人,半点情愫也没有。 这几天,她每天泡几次澡,有时候甚至会厌恶自己的身体。做为男权社会的大男人,看到自己的妻子被人淫渎,萧怀逸能接受吗?能不恶心吗? “娘,缇儿给您请安来了。”敏缇进来,象个小淑女一样给明珏行礼。 敏纤和敏练跟在后面,进到屋里,给明珏很礼后,爬到榻上,就往明珏身上靠。把三个可爱讨喜的孩子抱在怀里,明珏心底酸热,禁不住热泪盈眶。 丫头进来说:“夫人,侯爷派人来传话,说今天是您的生日,要吃长寿面。” “知道了,去准备吧!” 今天是八月初一,是洛明珏的生日。 嫁给萧怀逸五年了,每一年,他都会格外重视三个日子。七月二十八是她的重生日,到了这一天,萧怀逸不会多说什么,但都会提醒她。明珏有时候也很奇怪,难道萧怀逸知道她是穿越的?萧怀逸不多问,她也没说过。 除了她的重生日,还有洛明珏的生日和他们成亲的日子。他不会非常隆重地去庆祝,却用心铭记,每到这几个日子,都令明珏感触格外深刻。 “娘,缇儿想爹了。” 明珏拢起敏缇的头发,柔声说:“你爹有公事要忙,没时间来看你们。” 敏练拉起明珏的手,说:“娘,我们去看爹,爹在书房。” “不能去,你爹有很多事要做。” 三个孩子不愿意离开她半步,也跟萧怀逸很亲密。萧怀逸曾说过他一天不见三个孩子就会想得抓耳挠腮,这三天,他都没见孩子,不想吗? “夫人,狗子来了。” “让他进来。”明珏叫过奶娘嘱咐几句,让她们带孩子去外书房看萧怀逸。 狗子双眼通红,满脸哀伤,见到明珏,跪地就哭。叶儿死了,当时她跳湖被救起,听说四皇子被废、花婕妤被囚,她又在花婕妤的寝宫上吊了。 一个受过花婕妤恩惠的太监给狗子送出消息,狗子想进宫给叶儿收尸,白夫人和白迎蓉都不同意,让人把他关起来,今天才放他出来。 若不是因为叶儿砸昏了她,她也没那么容易被温玉娥等人设计,可她对叶儿恨不起来。她是叶儿的主子,叶儿不想再忍了,砸个主子出口气,就寻死了。 “主子,我想离开这里,你帮帮我。” “腿长在你自己身上,想离开还不容易?你娘没了,岳芽儿很安全,没人能再拿她们威胁你,这地方本来就不适合你,能离开是福气。” 狗子重重点头,又跪下给明珏磕了三个头,没说话,转身就离开了。 萧家让狗子认祖归宗并是怕骨肉流落在外,而是想巴结四皇子。现在,四皇子败,留下狗子,说不定受到牵边,萧家没有人再关注他是否存在。 明珏重叹一声,她也想离开了,这座宅院她住了五年,突然感觉到厌烦了。 嫁到平北侯五年,她不记得哪一天特别平静,即使把萧老太关进祠堂的三年,她也要天天打起精神跟许多人斗心计,只怕一不小心就掉进陷井。 是该离开了,再呆下去,她的精力严重透支,肯定会短命。老天爷好不容易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不想让自己一辈子这么紧张、这么疲累。 可她不象狗子,了无牵挂,说走就走,她有孩子,还有一个丈夫。 她从宫里回来后,萧老太就带人来,要以失身的罪名把她浸了猪笼,被萧怀逸赶走了,这几天平静了。老虔婆跟她是几世的冤家,定会不达目的不罢休,还会来折腾她。不用想就知道她们现在正苦想毒计,很快就会附诸实施。 如果就这样离开平北侯府,就等于她失败了,灰溜溜逃走了。即使这样,她也不想再浪费精力留下来,斗下去,她只想全身而退,带着她的孩子,还有她的产业。至于丈夫何去何从,她很难替他决定,因为他的丈夫是萧氏家族的家主。 有了离开的想法,她突然觉得轻松了,精神也好起来了,因为她有退路。她思虑半晌,写了几封信,让人送出去,又拿出帐本,详细核算她的银钱财产。 奶娘带孩子们回来了,说宫里来了几帮人,请萧怀逸进宫。萧怀逸实在推脱不掉,就让奶娘带孩子们回来,并让奶娘告诉明珏别忘了吃长寿面。 明珏想跟萧怀逸说说自己的想法,她想到江东呆一段时间,去楚州城看看秋月,去花千岛看看十公主,让孩子们同她一起去,去见识见识另一个世界。 萧怀逸仍住在外书房,明珏一直没见到他的人影,听仆从说他很忙。又过了三四天,萧怀逸回来,带回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五皇子要登基了。 三天前,四皇子颁下退位诏书,引咎退位,诏告天下。他在诏书里,没写自己淫渎臣妻,只检讨自己行为不端,但那件事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 退位后,四皇子一家连同花婕妤被囚禁在北宫门附近一座破旧的宫室里。五皇子上位的手段不光彩,不会给四皇子东山再起的机会,招致报复。所以,皇家没有骨肉情,只有权势争斗,四皇子一家上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下地狱。 明珏和萧怀逸面对面坐到暖榻上,各想心事,相对无言。 “你怎么想的?”萧怀逸打破了沉默,问话的语气透出忧虑。 “什么怎么想?” “五皇子心胸狭隘,温家又行事歹毒,他们只要一上位,肯定会报复你。” 明珏明白萧怀逸的意思,这是一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时空,她跟温家及五皇子一派仇怨极深,温家不会放过她。不管她去哪里,只要走不出大秦皇朝的国界,都逃不出君主的手掌心,她有孩子,有牵挂,不可能让孩子跟她冒险。 “你害怕了?怕保不住你的荣华富贵?” 萧怀逸眼底透出沉郁,刚想跟明珏解释,就有人来传话,说萧老太请他们带孩子们去祠堂。明珏让奶娘给孩子们收拾好,她和萧怀逸亲自领孩子们向祠堂走去。一路上,两个都很沉默,孩子们见父母不高兴,也不欢脱了。 萧氏宗族的男亲女眷都到齐了,祠堂的外厅里挤了黑压压的一片。见到明珏和萧怀逸带三个孩子进来,他们脸上表情都很不自在。 萧老太率先发难,逼问萧怀逸,“你不是说你处理她吗?到底怎么处理?” 萧怀逸坐到家主的座位上,冷笑问:“依老太太的意思呢?” “把她沉溏,把她处死。”萧老太戳着拐杖,变成了咆哮婆。 “老太太真是越活越糊涂了,她是太上皇亲封的淑仪夫人,别说是处死,就是处罚她都要皇上下旨。把她处死?哼哼!除非是老太太不想要命了。” 萧老太触到明珏满不在乎的眼神,欲加气愤,“我、我去求皇上下旨。” “皇上躺在椿萱殿的宫室里,你若能把皇上叫醒,肯定是首功一件。”萧怀逸挥了挥手,眼底极尽蔑视,说:“送老太太进宫。” “你……”萧老太的眼神恨不得将明珏和萧怀逸生吞活剥。 四皇子被废,五皇子未登基,现在唯一的皇上就是昏迷不醒的启明帝。 五叔祖叹气说:“不能处死、不能处罚,但按族法家规,你必须休掉她。” “她生下儿女,对家族有功,且又是遭人陷害,不在七出之列,不能休。” “唉!那你想怎么办?”五叔祖对明珏印象很好,只是这件事不能不处理。 “和离。”萧怀逸站起来,对明珏说:“夫人,我们和离吧!” 明珏紧咬嘴唇,抑住就要喷流而出的泪水,重重点头,说:“好。” 她想离开萧家,早已做好了计划,至于怎么离开萧家,她还没有想好。听到萧怀逸说和离,她的心好象破了一个大洞,阴冷的风直吹进心底。 和离也好,她可以名正言顺离开萧家,就当这五年既富且贵的日子是繁华一梦。当初,她决定嫁进萧家,除了她想嫁人、嫁一个对她好的人,还有一个不便言说的目的,就是她想要一重尊贵的身份,她也想过得到身份的同时会付出代价。 现在,和离对于她来说是失去这重身份,把她打回一个普通富人的原形。这似乎并不重要了,关键是她失去深爱他的丈夫和一个让她温暖的家。 萧怀逸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对明珏不能处死,不能休弃,只能和离。萧老太和温玉娥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但见萧怀逸态度强硬,她们不敢再说什么。 五叔祖想了想,问:“财产怎么处理?” “她的嫁妆她带走,这几年我和她的俸银、所得的赏赐和礼金分她一半,与公中无关。她的产业和她私房银子仍归她所有,我也不分半文。” 明珏咬着嘴唇没说话,萧怀逸这么分很公道,不会让她吃半点亏。她嫁妆只是一些物品,铺子庄子都没算到嫁妆里,产值和红利也都归她自己支配。 温玉娥笑了笑,说:“这几年夫人新买的庄子、新开的铺子都不少,若不是依仗萧家,谁会给她这么大的面子,这些都让她带走,恐怕大家心里都不愿意。” 萧老太重哼一声,说:“把她新开的铺子、新买的庄子都留下。” 有许多人站出来附和温玉娥与萧老太,不表态的人也窃窃私语。谁都知道明珏有钱,这些产业若都归到族里,可是一大笔收入,能惠及萧家族中每一个人。 明珏并没有急于争辩,她想听听萧怀逸怎么说。和离之后,她不再是一品侯的正妻,不用多久,五皇子就会削去她的封号,她也不再是淑仪夫人。即使是现在,她也完全处于弱势,面对这么多人,她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只要能保她的孩子安然无恙,能让她全身而退,财产全是身外之物。被别人拿走,她虽然会心疼,相比她和孩子的安危,这些根本微不足道。 萧怀逸忖度半晌,对明珏说:“把京城的大明宫、三江会馆和京城及京城周边五十里的豆腐坊给萧家,城外的庄子就算了,我把漠北的石碳矿给你。” 漠北的石碳矿是萧怀逸的私产,收入用来养他的暗卫,没给公中交过一文银子,谁也不知道石碳矿能赚多少。可明珏的产业在京城哪一家都是红红火火、日进斗金。若把那些产业都归到萧家公中帐上,连旁支宗亲都能沾上光。 明珏在脑海里估算了一下,她在京城的产业全加起来,一年的收益跟漠北的石碳矿差不多,石碳矿本来就有她两成股,总体算下来,就等于她亏了。 “我要是不同意呢?”明珏寒凉的目光扫过众人,高声质问萧怀逸。 萧怀逸给明珏使了眼色,不想多解释,说:“你必须同意。” “好,我同意,但我也有条件,我要把三个孩子和多多带走。” 萧老太当即发作,“不行,孩子是萧家的,你不能带走,把多多带走。” 多多从人群里钻过来,站到明珏身边,很气愤地看着众人。 五叔祖带头,族中长老一致表态,说孩子是萧家骨血,不允许明珏带走。明珏不跟他们吵闹,但态度很强硬,明确表示谁敢抢她的孩子她都会拼命。 三个孩子紧靠在明珏身边,抓着她的衣襟,看向众人的目光透出恐惧。 萧怀逸看着三个孩子,面露不舍,无奈叹气,说:“让她带走吧!” “侯爷,孩子可是萧家的骨肉,怎么能流落在外呢?”族中长老仍在反对。 “不必多说了,我自有考虑,写文书吧!” 和离和财产分割的文书写好,双方过目之后,无疑议,签字画押。两人又拿出帐本、产业文书和地契,在长老主持下分配完毕,写好文书,尘埃落定。 明珏带多多和三个孩子回来,把和离的消息告诉了她带进萧家的下人,让她们收拾紧要值钱的细软,准备马上离开,先住到别苑去。 萧怀逸回来,让她先把东西归整妥当,今晚先留下,明天再搬到别苑住。明珏一时半刻也不想再呆在萧家了,那种厌烦发自心里,可她要给孩子们一个过渡阶段。她打理好东西,让人分别送到梅隐居和别苑,银票她随身携带。 八年前,她被萧怀逸休离,那时候她初来乍到,一片茫然,没感觉到悲伤。现在,两人又和离,她仍没有一点伤怀,反而有一种解脱的轻松。 “我拿漠北的石碳矿换你在京城的铺子还有另一重考虑。” “我知道,五皇子登基,我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还要身外之物有何用?” 萧怀逸轻哼一声,说:“明珏,你放心,没人能要你的命。” 明珏摇头一笑,说:“五皇子刚登基,肯定会乱上几个月,我趁这段时间离京正好。京城的产业归萧家,没人敢动,周边的庄子、铺子矿井都在劫难逃。” “别想这么远,有些事情总在意料之外。”萧怀逸的话别有深意。 许多事情确实让人意想不到,四皇子从被立为储君到被废,才三个多月的时间,百余日,一个天子的朝代就结束,谁又敢预料五皇子的前途呢? 第二天,明珏带孩子、仆人和随身物品钱财回了别苑,前来给她送行的人不少,却没见萧怀逸,听说他一早就进宫了,正忙碌五皇子登基的事。 她让人准备车马,雇用镖师,准备去江东,出发的日子就订在五皇子登基的当天,没人注意她,免得惹来麻烦。只要能安全离开京城,到达花千岛,有水木庇护,她就不害怕了。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虽说恨她,也不至于为她大动干戈。 她跟孩子们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看大海,给他们描述大海的样子,讲大海的故事。孩子们都很兴奋,听说萧怀逸很快就会去找他们,孩子们更高兴了。 京城的铺子和店面留给了萧家,她让人和萧怀迁去做交接了。她跟紫竹交待了情况,又写信给公羊白和小乔,讲明情况。又派人到城外的铺子清点,给伙计和掌柜留足使用银子和工钱,富余银子全都收回来了。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肯定会打她产业的主意,她也在能力范围之内做好了应对措施。如果有人查,先保人员安然无事,铺面丢了,可以重新再开。哪怕庄子被毁了,只要有土地在,来年可以再种,相比人身安全,其它都不重要。 在别苑住了两天,来投毒、谋害、刺杀她和孩子的人来了好几帮,不用问就知道是温家人干的。好在有萧怀逸派来的暗卫,都一一摧毁,她和孩子都没事。 此去江东,路途遥远,这一路上,定会危机重重,她真的害怕了。这两天,她把孩子们带在身边,昼夜形影不离,加强保卫,仍一直悬着心。 人员车马都准备好了,随身物品也收拾好了,几十个镖师都到位了。计划第二天一早出发,晚上她吃了些安神的药,才睡得踏实了一些。听到声音,她猛然惊醒,看到身边一个孩子也没有,她吓坏了,刚要喊人,就被人迷晕了。 “娘、娘,你醒醒――” 明珏一把抓住孩子,松了一口气,她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黑漆漆的空间,唯一的光亮就是敏练的眼睛。她紧紧抱住儿子,好象经历了生死劫难一样。 “娘,你看。”敏练拿出一颗夜明珠,说:“爹给我的。” 借着夜明珠的光线,明珏看清她和孩子们躺在封闭的车厢里,车厢还不错,很舒适。敏纤和敏缇睡得正香,敏练见她醒了,钻进她怀里,也打起了瞌睡。 “练儿,咱们怎么会在这里?” “爹说让练儿和娘和姐姐去漠北,过几天,他就去找我们。” “娘知道了,睡觉吧!天还黑呢。” 敏练很快就睡着了,明珏拥着敏练,又摸了摸两个女儿,心里踏实了。 她要去江东,人员车马都已备好,萧怀逸却让她去漠北。明珏知道这是萧怀逸声东击西之计,去江东的车马肯定会遭遇温家人的暗害。 去漠北也好,萧怀逸在漠北有根基,孩子们安全了,她心无牵挂,等安顿下来,再想怎么出这口恶气。只是在保住孩子们的同时还有一点能力,她都会跟温家斗争到底。五皇子上位又能怎么样?老虎还有打瞌睡的时候呢。 车一直在走,且走得很快,明珏抱着三个孩子,睡得很踏实。车停下来,她才醒了,车门打开,正午的阳光照进来,强光刺激,她一阵眩晕。 “夫人――” “娘、娘――” 紫竹、翠墨、多多,还有婆子、丫头们围上来,跟她好象久别重逢一样。 明珏看到人群中没有田妈妈、贺妈妈和她的贴身丫头及孩子们的奶娘,就知道她们在去江东的车上,江东之行,她们凶多吉少。 丫头扶她下了车,婆子又把孩子们抱下来,明珏看到她和孩子乘坐的是装运军资的车。旁边的大路上停着十几辆马上,车夫、护卫个个机谨敏利。 “夫人,上车吧!” 明珏皱眉问:“这是哪里?” 萧攀上前说:“这是北郊大营的校场,侯爷担心有人算计,提前没告诉您。再北行五十里,有一个郡镇,我们今晚在那里下榻,小人已经派人去安排了。” “好。” 下人服侍明珏的孩子们上车,马车很舒适,随身使用物品都是紫竹和翠墨打点的,很周全,侍候她们母子的人也是紫竹和翠墨一直调教的人。 一路北行,风光别样,远离京城的繁华,却有深远悠长的意味相伴。 有紫竹的儿子和翠墨的女儿做伴,又有多多陪伴,孩子们都很活跃。萧攀随车护卫,下榻行住安排得周到稳妥,一路平安无事,明珏也放心了。 七八天行程,他们一行离京已千余里了。 “夫人,前面是建州城,客栈已经安排好了。” “知道了,要是方便,我们在建州城住几天,需要采买东西,人员也要休整。” 他们在建州城最大的客栈包下了一座小院,护卫车夫住前面,便于保护,女眷孩子住后面,出入也很方便。住下之后,明珏就指挥下人们采买休整。 客栈对面有一家特色餐馆,明珏带孩子仆人过来吃饭,因为人多,就包下了外厅。餐馆里还有几个雅间,也有客人在吃饭。 杯盘落地的声音从雅间传来,明珏吓了一跳,忙下意识看向雅间。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满脸怒气,摔碎杯盘是他故意而为,几个年轻男子正劝慰他。 明珏只能看到这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的侧脸,这张脸看上去很熟悉,明珏感觉自己一定见过这人,好象就是她身边的人,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发现明珏看他们,年轻男子都面露警觉,门重重关上。一会儿,这些男子便结帐离开了,出来时,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戴着黑纱斗笠,看不清脸了。明珏忙低头哄孩子吃饭,但她能感觉到这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往外走。 离开建州城,又走了四五日,行程五百余里。明珏总感觉这几天身体很不舒服、没精神,又说不上哪里有毛病,坐上车就头晕。 又坚持走了两日,到达塞北最大的城池邺州城。邺州城很繁华,明珏想多住一段日子。五皇子刚登基,需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估计还顾不上追杀她。 他们在邺州城偏僻的街道包下一座中等客栈,安顿下来。萧攀要给明珏去请大夫,明珏拒绝了,离客栈不远,有一家很大的医馆,她想自己去找大夫看。 结果在她意料之中,她怀孕了,都快两个月了,这段日子事多,她早把癸水的日期忘了。孩子来得很不是时候,但她想要这个孩子,现在胎没坐稳。她不想再长途跋涉去漠北,打算在邺州城住下来,等孩子三四个月时再计划行程。 她把决定告诉了萧攀等人,萧攀没说什么,传消息向萧怀逸请示。等消息的时间,他在邺州城请了镖师,日夜保护明珏和孩子们的安危。 “夫人,这是您的药方,那边取药。” “谢谢。”明珏打扮很普通,她亲自到医馆取药,不假人之手,更放心。 明珏来到取药的地方,递上药方,仔细看伙计给她包药。她拿了药准备往外走,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不小心,撞到明珏身上,把她撞倒了。 小厮没理明珏,喊道:“大夫呢?快来,我家大爷的腿又开始疼了。” 两个年轻男子抬着一个人进到药房,伙计忙把把他们引进医室,显然他们是常客。看到明珏倒在地上,一个伙计忙把她扶起来,也把她搀进了医室。 医室很大,有几个大夫在里面给病人诊断,腿疼的大爷也在这间医室里。 大夫知道明珏怀孕了,听说她摔了一跤,忙给她诊脉。得知胎儿无事,明珏松了一口气,谴责的目光看向撞她的小厮。小厮正忙着伺候腿疼的大爷,根本没看她,明珏很有挫败感,心中不愤,走过去,想奚落他们几句。 “黄公公?”明珏吃了一惊,腿疼的大爷是启明帝身边的大太监黄有德。 大夫、小厮和病人的目光全落到明珏身上,又看向黄公公,抬黄公公来的两个男子则一脸警惕。黄公公怕泄露身份,顾不上腿疼,忙给她使眼色。 启明帝被刺,黄公公交接完处理国事的印玺,就没了消息,也没人再提他。 明珏看到黄公公嘴上贴着两撇小胡子,强忍笑容,说:“黄公人,好久不见。” “原来是萧夫人,你怎么出来了?”黄公公也满脸疑问。 在塞北遇见,两人心中都要疑问,又都有说来话长的意味。大夫在黄公公腿上贴好膏药,开了药方。黄公公就让人抬他出来,和明珏一起到医馆附近的茶楼。 “黄公公,你的腿怎么了?” “唉!骑马摔的,骨头断了。” 明珏直视黄公公,问:“你不在椿萱殿伺候皇上,怎么跑到塞北骑马了?” “哟,你还不一样,不在萧家做贵夫人,怎么穿成这样?还亲自来拿药。” “我现在不是萧家人了。”明珏大概讲了自己的经历,听得黄公公感慨不已。 “真没想到朝中这么乱,五皇子不是成大事的人,难怪皇上急着回去。” “皇上?”明珏知道黄公公所说的皇上是启明帝,脸上的疑问慢慢开解。 想起来了,她在建州城特色餐馆里见到的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是启明帝。这老家伙真狡猾,找了个替身躺在椿萱殿装死,他竟然跑到塞北来了。启明帝不惜亲自出马,兵行险招,显然有大目的,明珏不由为萧怀逸担心。 “呵呵,淑仪夫人是聪明人。” 明珏刚想问话,一个男子跑进来,拉起黄公公就要走,疼得黄公公连声大叫。 “你这是干什么?咱家的腿摔断了。” “王爷的女儿病得很厉害,又拉又吐好几天了。” 黄公公也急了,“那你赶紧请大夫呀!找我有用吗?我又不会治病。” “我跟王爷刚进邺州城,不找你找谁?一路上找了几个大夫,都没治好。” 明珏上下打量跟黄公公说话的男子,“张山保?怎么是你?” 男子回头,仔细看明珏,也一脸惊诧,“你……” “我是洛明珏,七八年不见,难怪你认不出来。”明珏确信此人是张山保,见他一脸疑问,解释了几句,又说:“茶楼附近的医馆不错,你赶紧带孩子去。” 张山保来不及多说,冲明珏重重点头,就跑出去接孩子了。 明珏冲黄公公笑了笑,问:“张山保所说的王爷是谁?” 黄公公犹疑片刻,说:“庄王爷。” 秦临庄五年前因杀戮太重被逐出皇族,流放漠北,想必这里面故事也不少。 “呵呵,我在建州城碰到了皇上,他是便衣,还戴了黑纱斗笠。”明珏注意黄公公脸上的表情,“皇上金蝉脱壳,亲自到漠北,是去找庄王爷吧?” “这……” 明珏笑了笑,又说:“皇上想让庄王爷继位,唉!可怜那些争得你死我活的皇子们,都幻想君临天下,却不知道皇上早已心有所属,只是想麻痹他们罢了。” 这就是男人,为他爱的女人,不惜伤害所有爱他、在乎他的女人。为他爱的女人生的孩子,他不惜以最荒唐的理由制造闹剧,引发骨肉残杀。 为了让秦临庄得到皇位,启明帝连水木都耍了,还把所有皇子朝臣玩弄于股掌之中,可那些皇子朝臣们根本不知实情,被玩弄还自得其乐。 被他爱何其荣幸?不被他爱又怎么一个悲字了得? …… 明珏离开之后,萧怀逸就住在沐雪斋,仿佛明珏和孩子还在一样。五皇子登基之后,他称病不上朝,又闭门谢客,一直处理府里的事。 自己的妻子被人猥琐,他咽不下这口气,更不想听一些闲言碎语。明珏是无辜的,四皇子也是被人陷害的,他要出这口气,不会放过设此毒计的人。 他计划把家族的事情处理好,就辞去家主之职,爵位也传给别人,到漠北找明珏母子。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和他们自由自在生活,不再为琐事所累。 家族的爵位由他世袭,家主之位也由他担当,关键时刻,他不可能置家族的安危于不顾。为稳住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保明珏母子安然无事。面对诸多非议和指责,他也不想让明珏受委屈,只能选择和离,让明珏全身而退。 明珏嫁他两次,每次都是继室的身份,连一件大红的嫁衣都不能穿。明珏虽然嘴上不说,却有心结和遗憾,他也总觉得愧对明珏。以后,他不再是萧家的家主,也不再是平北侯,他要重娶明珏过门,给她穿一件大红的嫁衣。 五皇子刚登基,正忙着排除异己,稳固皇位。萧怀逸无法预知五皇子的皇朝能维系多久,他必须趁这段时间善后,朝堂风雨欲来之时,也不慌乱。 分家等琐碎事务好处理,众人最关心的是财产怎么分配,只要银钱分得满意就无事。爵位由谁继承,这才是困扰他的大事,他思虑许久,尚无定论。 长房之子有萧怀迁和萧怀达两个,他看重萧怀迁,可萧怀迁是庶出,有嫡子在,萧怀迁就不能袭爵。若他放弃爵位,只能落到萧怀达身上,可萧怀达不是做正经事的人。最关键的是萧怀达不育,不能给长房留下血脉纯正的嫡子。 萧怀通被流放,二房没有嫡子,再说萧二老爷也是庶出,身份不正。萧四老爷房里只有萧怀迦一个嫡子,萧怀迦品性不错,可应酬事务明显不足。 “请四老爷到书房来。” “是,侯爷。” 他权衡再三,还是觉得萧怀迦合适,有萧四老爷辅佐,应酬朝中事务应该没有大问题。做出决定之后,他还要跟萧老太说,还要召集族中长老公议。 一个随从进来,递上一封信,说:“侯爷,江东密报。” 萧怀逸打开信,匆匆扫了几眼,牙关狠狠咬紧,还好他声东击西,让明珏母子去了漠北。密报上说去江东的车马被温家的死士截住,人员财物都损失惨重。 五皇子刚登基,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正忙,顾不上对付明珏。派死士追杀明珏母子的人是温玉娥,这是几天前的事,现在温玉娥顾不上迫害明珏了。 管事婆子进来,说:“侯爷,平夫人扮成丫头去了温顺侯府,要抓她回来吗?” “不用,她吃了闭门羹,无处可去,自然会回来。”萧怀逸沉思片刻,眼底凝聚冷厉,说:“看到她回来,就把她囚禁到荣威院,我自会处理。” “是,侯爷。” 启明帝仍昏迷不醒,鉴于四皇子在位时没封太后,也没立皇后,五皇子也只好如此。温贤妃仍是启明帝的妃子,他的妻妾仍住在五皇子府。支持他上位的朝廷官员和名门旺族受封赏升迁者不少,不支持他的人也受到了罢黜责罚。 五皇子之所以能上位,温玉娥大功一件,陷害明珏和四皇子的毒计是她想出来的,也是她一手实施的,可五皇子并没有打算封赏她。五皇子登基前后那些日子,温玉娥很受温家重视,所以她才能调动温家死士追杀明珏。 到现在,五皇子登基半月有余,情况却大不一样了。 众人都知道四皇子淫渎明珏是被人施药陷害,夏王妃和夏国公夫人都说是温玉娥所为。皇族权贵和清正官员都要求彻查此事,四皇子可以引咎退位,但必须还他一个清白,这涉及到皇族的颜面,也关系名门旺族的声威。 五皇子的皇位还没坐稳,怕因温玉娥之事受到牵连,招人非议,就和温家商量舍弃温玉娥。温家向来是小人行径,五皇子的皇位到手了,他们有荣华富贵可享,谁还会在乎温玉娥的死活?让温玉娥顶罪,还可以免除很多后患。 现在,朝堂官场、市井俚巷的传闻多不胜数,被人格外关注的就是平北侯的平夫人阴险狠毒,为得到正妻之位,谋害正妻,也陷害了四皇子。 朝堂事务杂多,五皇子忙于稳固根基,再说他也不想为四皇子洗冤,这件事就压下了。但他对温玉娥也颇有微词,温玉娥还没受到惩罚,境遇却很悲惨。 狡兔死,走狗烹,温玉娥这只走狗还没被烹,却比被直接烹了还难受。 五皇子刚登基几天,萧老太就让萧怀逸立温玉娥为正妻,上奏折为她请封一品淑仪夫人之爵。萧怀逸早知五皇子的顾虑,没有推脱,就上了奏折。第一份折子上去,五皇子留中不发,第二份折干脆就被退回来了。 折子上有五皇子的亲笔批注:此女阴险毒辣,不能诰封且不堪正妻之位。 萧怀逸把五皇子的批注拿给萧老太,并讲清朝中的形势、五皇子的顾虑和温家的取舍。萧老太明白了,温玉娥帮五皇子和温家达到了目的,却成了顶罪的弃子。老虔婆更是翻脸无情之人,以雷霆速度跟温玉娥划清了界限。 几年前,温玉娥再回萧家,因敏纾之事被萧怀逸禁在荣威院几年,她身边已没有可用的仆人了。萧老太把她接出来,让她住进崇禧堂,仆众成堆,对她格外重视。温玉娥成了温家的弃子,萧老太也把她弃了,又让她搬回了荣威院。 荣威院没有丫头,只有几个粗使婆子看着她,对她冷言冷语,给她吃一些残羹剩饭。温玉娥的处境惨不忍睹,除了去温家求援,她无路可走。 “侯爷,平夫人回来了。” “去看看。” 温玉娥头发凌乱、面黄肌瘦,破旧的衣服上沾满尘土,脸上手上还有几处伤痕,正往外渗着血渍。她坐在荣威院的门槛上,手里端着一碗糙米饭、一碟水煮白菜,眼底仍积聚着阴狠,目光已毫无神采,显得呆滞木讷。 “你脸上、身上的伤是被温家的门人打的?” “侯、侯爷,妾身……”温玉娥扑跪到萧怀逸脚下,失声痛哭,“侯爷,求你救救妾身,妾身别无所求,只求能象荣威院的姨娘就行,呜呜……” 温玉娥现在平北侯府的身份还是平夫人,荣威院的妾室姑娘们都厌恨她,萧老太也不给她撑腰了,萧怀逸对她更是冷漠。她现的吃喝穿住同于侯府最下等的仆人,若不是萧怀逸交待让她活着受罪,她早就没命了。 萧怀逸冷哼一声,说:“你费尽心机,屡使毒计,就想过荣威院那些姨娘的日子?你的份位是平夫人,怎么目标倒成了比你低微许多的姨娘了?” “侯爷,妾身知错了、知错了,呜呜……” “呵呵,本侯对人一向宽容,不会惩罚你,也觉得没必要罚你。”萧怀逸走近温玉娥,说:“狡兔死,走狗烹,你现在是万人唾弃、主子嫌恶的走狗,你说本侯还会罚你吗?你帮了皇上的大忙,他却恨不得让你死,真是可悲呀!皇上都表明态度了,你的父母、祖父还会让你进家门吗?你觉得我还有必要罚你吗?” 温玉娥面露绝望,浑身哆嗦,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侯爷、妾身知道侯爷对人宽容,一夜夫妻百日恩,求侯爷看在妾身服侍您……” “噢!你不说我倒忘了,萧登,把花满楼带来,又该给他解毒了。” “是,侯爷。” 萧怀逸给随从使了眼色,随从拉起温玉娥进到屋里,一个婆子把粗米饭和水煮白菜也给她端进去了。随从把她丢进屋里,婆子把饭菜扔进去,就都退下了。 萧登把花满楼带进屋,扯掉花满楼头上的斗笠,给他喂下了一粒药。温玉娥看到花满楼那张与萧怀逸有六七他想像的脸,顿时张大嘴巴,紧张得快要窒息了。 “他叫花满楼,十几年是名满天下的采花大盗,因作恶多端,中了西域的媚毒,我把他抓回来给萧攀练药用。媚毒无解,压制的媚毒的方法就是和女人行房。” 萧怀逸把已经清醒的花满楼推到温玉娥面前,又说:“我虽厌恨温家,但你和你姐姐都是清白女儿,我不想和你们姐妹行夫妻之事。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就会平安无事,可你和你姐姐在洞房夜都想给我下毒,能怪我狠毒吗?实话告诉你,和你姐姐、你还及你的丫头行房的人是花满楼,这总该明白了吧?” 温玉娥好象突遭雷击一样,再也回不过神来,她唯一的希望落空了。她今天回温家,连大门都没进去,说是主子们交待的,不让她进去。她不服气,和门人们争吵,被门人打了一顿,温家的主子们进进出出,根本没人正眼看她。 她回来之后,就把希望寄托在萧怀逸身上,希望萧怀逸能看在多日夫妻情份上,让她能吃饱穿暖,过得好一些,可是,萧怀逸跟她根本没有夫妻之实。 她突然感觉自己很可笑,她一心一意为娘家,为五皇子,是希望能有家族后盾,可他们弃了她。她全心全意爱萧怀逸,可萧怀逸居然让替身跟她行房。别说萧怀逸会爱上,对她哪怕还有一点点怜惜,也不会这样对她。 自做孽、不可活,她不想活了,可现在她连死的自由都没有。 “哈哈……”温玉娥纵声大笑,笑声满含悲怆绝望。 “你笑证明你很高兴,象你这种人,落到这般田地都是咎由自取。原来萧攀都是给花满楼召妓,有你在,连召妓的钱都省了。”萧怀逸转身对满脸淫意的花满楼说:“她是温顺侯府的嫡女,本侯的平夫人,比下等妓女要好。” “嘿嘿……知道,我会疼她的。” 萧怀逸出去,萧攀把门锁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很快就无声无息了。 随从来报说萧四老爷在书房等他,萧怀逸快步回书房,跟萧四老爷说明他想把爵位传给萧怀迦的事,萧四老爷高兴又惶恐,不敢痛快答应。 两人去跟萧老太说明情况,萧老太没表态,萧怀逸又把五叔祖请来商议。正当萧氏家族为萧怀逸弃爵谁来袭的事争论吵嚷不休时,朝堂又出了大事。 ------题外话------ 今天这章实在不能把事情都交待完了,明天还有一个后记。我刚看了评论,本想卡在书友玫瑰花屋的评论上,后来又有一位朋友,呵呵,系统延误。 推荐本人的两个现代文《泡上猛男老总》和《豪门驯兽》,这本写完,主攻这两个文。 请亲们继续支持…… 大结局(下)是非到头 秦临庄好象变了一个人,以前那张面瘫脸不见了,因大漠风沙侵袭而粗糙泛黑的脸庞挂着灿烂的笑容,尤其跟他女儿在一起,他比孩子笑得还开心。 五年前,他因杀戮众多被逐出皇族,流放到漠北做苦力。有启明帝暗自派人特殊照顾,他也受不到苦,只不过被流放的日子不好过。 在苦力营里,他认识了张山保,因两人都认识明珏,有共同话题。秦临庄不想让启明帝照顾他,让跟张山保一起甩掉照顾他的人,逃出苦力营,跑到大漠里。 漠北地广人稀,恶匪流蹿,狼虫虎豹众多,苦力营里有人死亡或失踪很正常,也没人追查。启明帝派去的人知道他们失踪了,也无可奈何。 两人逃到距离苦力营几百里的扎琬部落,这部落所占的地域水草肥美,部落兵强马壮。只是这部落的首领是女子,而且世代是女子世袭首领之爵。 秦临庄偶遇部落首领的女儿扎木尔,两人两情相悦,就成了亲,生了一对可爱的女儿。一年前,扎木尔继位,直接称女王,秦临庄也就成了王夫。 启明帝派人好不容易找到秦临庄,给他写了几封密函,想给他一重身份,让他继承皇位。秦临庄根本不买帐,不认启明帝这个生父,也不稀罕皇位。实在没办法,启明帝就导演了那场被刺的闹剧,亲自到扎琬部落找秦临庄。 帝王的攻心术很厉害,启明帝到达扎琬部落,不找秦临庄,而找扎木尔。不知道启明帝和扎木尔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两人达成什么协议。扎木尔以不让秦临庄见女儿要挟,让他跟启明帝回去,秦临庄无奈,只好答应先回京看看。 秦临庄怕旅途寂寞,提出要带上四岁的扎琳回京,扎木尔也答应了。他带着孩子跟启明帝等人起程,以孩子为借口,故意拖延。 正逢启明帝接到京中密报,行程不能延误,就带人提前回京。到现在,他们落后启明帝等人七八天的行程了,可他一点都不着急。 扎琳只是肠胃不适,没大毛病,到医馆吃下两副药就好了。扎琳一个人很闷,愿意跟明珏的孩子们一起玩,秦临庄就带张山保等人住进明珏包下的客栈。明珏包下的客栈离医馆近,空房子也不少,黄公公也带两个随从搬过来了。 “淑仪夫人,拿来吧!”黄公公冲明珏伸出手,笑得很高深。 明珏不解其意,问:“拿什么?” “日月令呀!还能有什么?” “啊?”明珏很吃惊,她一直认为除了多多,日月令的秘密人不知、鬼不觉。 她原计划先带孩子们离开京城,等安顿下来,孩子们适应了新环境,她就带日月令回京,好好折腾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为自己出一口恶气。黄公公知道日月令在她手里,启明帝肯定也知道,这老狐狸不跟她要,不知有什么打算。 “淑仪夫人,你知道除了日月令还有什么能调集金翎卫隐卫吗?” 明珏轻哼一声,说:“我想知道皇上制造被刺的闹剧是什么意思。” 启明帝自导自演被刺的闹剧不过是想试试这些皇子们,试他们也不想让他们继承皇位。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过是给秦临庄打掩护罢了。无心皇位的皇子加封,有心夺嫡的皇子除掉,等待四皇子和五皇子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黄公公答非所问,“除了日月令,还能用小玉玺加皇上的私印能调集金翎卫隐卫,你拿着日月令比别人拿着安全,反正也没让他们做大事,除了,嘿嘿……” 日月令最早由金翎卫统领掌管,可金翎卫统领一旦有变,就会出问题。日月令在明珏手里,启明帝认为很安全,反正也不耽误他调集金翎卫。 明珏不想跟黄公公讨论这个问题,差开话题,“皇上想让庄王爷以什么身份继位?皇族嫡系旁支众多,皇子还有十几个,闹不好会出乱子的。” 秦临庄是私生子,启明帝绝不敢把自己跟弟媳私通生下孩子的事公开。估计镶亲王也知道这件事了,所以不问世事,要皈依佛门了。 “我实话跟你说,皇上看中萧侯爷,想把庄王爷过继在萧贵妃名下,皇上几年前就有这想法,可萧贵妃老让他失望,皇上一直忖度,没下定决心。”黄公公别有用意扫了明珏一眼,说:“听说萧贵妃这段时间也很不安份。” 萧贵妃无子,怕别的皇子继位,她老来无靠,再加上萧老太这刚愎自用的狗头军师鼓动她,令她的见识更加短浅恶毒,她能安份吗? 她想不到启明帝竟然有这样的打算,更想不到还有这么大的福泽等着她,竟然跟温家勾结,想推五皇子上位,幻想两宫之尊,保住萧家的荣华富贵。 温家和五皇子能靠得住吗?到最后还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结局。跟他们搅在一起,白白带累了家族启明帝看中萧怀逸,若被萧贵妃毁掉,就太可惜了。 明珏很反感萧贵妃,摇头一笑,说:“人的命,天注定,胡说乱想也没用。” “唉!淑仪夫人是聪明人。” 秦临庄带着女儿住下就不想走,不只扎琳愿意跟几个孩子玩,他也愿意。他无正事可做,孩子们又都喜欢他,他那张能吓死鬼的冷脸倒变成人见人爱了。 京城传来紧急密报,让秦临庄和黄公公火速进京。扎琳不愿意走,秦临庄也觉得带孩子进京不方便,就把扎琳交给明珏照顾,千叮咛万嘱咐,恋恋不舍离开。 扎琳比敏纤姐弟大半年,四岁多了,长得象秦临庄,五官很漂亮,皮肤有些黑。她很活跃,又可爱讨喜的性子,明珏很喜欢她,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明珏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荡漾着笑纹,想起萧怀逸,轻哼声。她这次怀孕很安静,肚子长得也不快,估计只有一个孩子,而且是一个安静的女儿。 从起程离京到现在二十天了,邺州城环境不错,就是冷一点,适合安胎。她很想知道京城的情况,萧怀逸却没消息传来,令她整天提着心。 萧攀快步走来,脸上神情透着惊慌,“夫人,我刚从邺州府得到消息,我们派往京城送信的人全被截杀了,侯爷有信给我们,我们也收不到。” “是不是温家和五皇子的人?”明珏很紧张,双手不由扣紧。 “小人估计不是,看他们做事手法的狠辣,倒象金翎卫隐卫。” 明珏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温家和五皇子一派的人,她就坦然多了。黄公公跟她要日月令,她没给,黄公公并未强求,估计她的日月令已经做废了。 在邺州城住下,她给萧怀逸写了两封密信,一封是写启明帝假昏,想让秦临许继位的事,一封是写启明帝有意让秦临庄认萧贵妃为母的事,让萧怀逸告知萧贵妃消停些。试想这么重要的消息,启明帝怎么能让她送到京城呢? 黄公公无所顾忌地跟她说隐秘,就已确定她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外传,她也根本传不出去。想必从建州城出来,启明帝就已经派人盯上他们了。 “夫人,我感觉这附近有人监视我们,应该也是金翎卫。” “知道了,把你从镖局请来的人撤掉吧!” “为什么要撤掉?” 明珏抬高声音,说:“少花银子呗!有不花钱的金翎卫保护我们,又省钱又安全,以后我们什么消息也不往外送,就老老实实住在这里。” 萧攀很犹疑,但还是听明珏的话,撤掉了一半的镖师。金翎卫监视他们,不会任由温家和五皇子对付他们,当然就能起到保护作用了。 …… 萧怀逸召集族中长老,宣布他要让萧怀迦承袭爵位、让萧四老爷接任家主的决定。长老们颇有疑议,几经讨论,萧怀逸又做出几项安排,此事才通过。 消息公布之后,白夫人、萧怀达和白迎蓉不同意,大闹了一场。压制他们的理由很简单,经多位大夫诊断萧怀达不育,这一条就能把萧怀达压死。 萧老太很高兴,在萧氏诸多子孙中,她最喜欢萧怀远和萧敏纯,其次就是萧怀迦了。只要萧怀逸不当一品侯,随便给谁,哪怕再不成器,她都高兴。 她最不喜欢萧怀逸,厌恨好象与生俱来,她常梦到萧怀逸死在战场上,令她很兴奋不已。萧怀逸为家族拼命,做得越多越好,反而越令她难受。 萧四老爷是文士出身,讲究那些迂腐礼数和规矩,能轻而易举被控制。萧怀迦人品不错,性子越来越沉默,不是张扬的人。萧老太很清楚这对父子不会对家族有什么建树,能保持现状就不错,可这两父子很容易被她掌握。 “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就尽快给皇上递折子,早点把爵位传给迦哥儿。” “我马上写奏折,面呈皇上。” 萧怀逸不禁心酸,他流血流汗,为家族拼搏了这么多年,而萧老太做为家族最高的长辈,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虽说是他自己主动放弃爵位,要辞去家主之职,他也希望别人能挽留他,人同此心,谁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进宫去看看贵妃娘娘,把这消息告诉她。”萧老太心中痛快,很想说让贵妃娘娘也高兴高兴,话到嘴边,觉得不合适,没说出来。 “好,我会去见贵妃娘娘。” 萧老太叫来管事婆子,说:“传我的话,三天后摆酒席宴请亲朋,把迦哥儿袭爵的事告知亲戚朋友,我们萧家后继有人、福泽绵延,这是好事。” 萧怀逸一阵心疼,暗叹一声,没说什么,就告退离开了。不管萧老太怎么表现,有人治家、有人袭爵,他即使远去漠北,也无后顾之忧了。 他回到鸣泉居书房,让人叫杨姨娘过来,把他辞去家主之位、放弃爵位的决定告诉了杨姨娘,让杨姨娘通知那些姨娘姑娘们,劝她们离开侯府。 杨姨娘不想离开,还说那些姨娘姑娘们也不愿意离开,哭哭啼啼,好象天塌一样。萧怀逸嫌烦,给了她几千两银子,让她打理碌敏绚成亲的事。 因朝局变动,敏绚和周锦绣过大礼的日子延误了。两家商量,准备十天后过大礼,下月初成亲。萧怀逸想等敏绚成亲之后再去漠北找明珏母子,把敏维留给杨姨娘照顾,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嫁了,他要把敏纹带到漠北去。 爵位让给萧怀迦,他们就成了平北侯府的旁支,不管分不分家,萧怀逸都已决定等敏绚成了亲,让他们夫妇带杨姨娘和敏维搬到别苑,自己过日子。 温玉娥自给花满楼解了几次媚毒之后,私处溃烂流脓,浑身恶臭难闻,人也跟行尸走肉差不多了,估计她也活不长了。她跟萧怀逸既没婚书,也没休书,在平北侯府虽被称为平夫人,却没任何身份,她的后路就是死,无须多做安排。 萧登匆匆进来,说:“侯爷,线报又没夫人的消息,会不会出事了?” 萧怀逸双手不由捏紧,摇头说:“我们在京城到漠北这条路上经营多年,暗桩密布,若他们出事,早就有消息传来了。没消息传来,只有一种可能,我们埋伏的暗桩被人拨掉了,来往传递消息的人也被截杀了。” “会是什么人干的?” “能把事情做得这么隐秘,我们都得不到一点消息,除了金翎卫隐卫,再无二人。”萧怀逸想了想,说:“萧登,你去问建州送消息的人,夫人一行到了建州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一件事也不能错漏,全部告诉我。” 萧登点头应声,出去了,一柱香的功夫就回来,身后跟着两个黑衣暗卫。暗卫把建州发生的事,无论大小,事无俱细,全部告诉了他。 萧怀逸满脸惊诧,说:“快去准备,我要进宫。” 他写好奏折,收拾妥当,满心疑虑令他片刻也不敢耽搁,匆匆忙忙进宫了。 五皇子听萧怀逸说了大概情况,看到他的奏折,心里很高兴。怕萧怀逸功高震主,威胁皇朝,正想找理由分解他的兵权呢,他就送上门来了。 “萧卿,你若是走了,朝廷少了良臣,朕也少了密友呀!” 萧怀逸很反感五皇子假惺惺的话,说:“江山代有才人出,皇上不必忧心。” “也罢,既然你去意已决,朕也就不挽留了,明天朕自会下旨。” “多谢皇上。”萧怀逸忖度片刻,说:“皇上,臣想见见太上皇。” 五皇子以不解又满含猜忌的目光注视他,问:“你还想跟太上皇辞行吗?” “皇上误会了,臣只是想见见而已。” “萧卿为什么这么说?朕误会什么?难道萧卿要见太上皇还有不轨心思?” 萧怀逸忙躬身施礼,说:“回皇上,绝对没有。” 五皇子轻哼一声,“那就好,你退下吧!” 看到萧怀逸走出御书房,五皇子狠狠咬牙,若不是萧怀逸要放弃爵位、辞去三军统帅之职,令他心情大好,他真想治萧怀逸一个不敬之罪。 做为皇帝,他现在的心腹大患不是任何臣子,而是躺在椿萱殿该死不死的启明帝。四皇子在位时,不封太后、不立皇后,朝臣和家族的爵位也没变化,弄得他很被动。他想立后封妃、广采绣女,却束手束脚,弄得他烦郁不堪。 萧怀逸走出御书房,长叹一声,五皇子是什么人他很清楚,只是没想到一句话就让五皇子起了疑心,这只能说明五皇子做了皇帝反而变蠢了。 建州城暗卫传回消息,自明珏等人在特色餐馆遇到几个男子之后,就失去了消息。通过暗卫描述,他感觉那些人是金翎卫隐卫,金翎卫隐卫轻易不出动,而在建州城,他们却成了护卫,他们保护的那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是谁? 截止到现在,启明帝被刺快半年了,一直躺在椿萱殿,昏迷不醒。太医院用遍良药,招遍名医,也没能让启明帝苏醒,启明帝中的什么毒,竟然能难住天下人?小乔带金翎卫查了这么久,越查线索越少,这只能说明有人在暗中操纵。 种种疑点加起来,他感觉这一个局,幕后设局的人才是真正的高人。他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不敢说出来,只想到椿萱殿去看看昏迷的启明帝。 “侯爷,贵妃娘娘有请。” “知道了。” 萧怀逸跟随太监来到萧贵妃的寝宫,施礼请安。萧贵妃笑容灿烂,开门见山问萧怀逸要放弃爵位的事,显然对这件事很关注,听到萧怀逸决定也很高兴。 三皇子因萧怀逸而死,萧贵妃恨萧怀逸入骨,不只一次想让萧怀逸给三皇子赔命。没有皇子,无须参与夺嫡之争,娘家的势力越强大,对她越有压力。 五皇子登基,要封她和温贤妃同为皇太后,萧家的势力就更不能太强。以免给君主造成威胁,导致五皇子猜忌她,从而令她失去皇太后的尊荣。 想起这件事,她就烦心,因为四皇子没封太后,五皇子就不能封。启明帝躺在椿萱殿内,不死不活,太后的尊位就在眼前,她和温贤妃谁也抓不到。 “贵妃娘娘去看过太上皇吗?” “去看太上皇?”萧贵妃沉下脸,皱眉说:“太上皇被刺事关重大,他休养的地方很隐秘,你以为那是谁想去就能进去的地方吗?” 萧怀逸忙施礼,说:“贵妃娘娘请息怒,臣僭越了。” “你既然决定放弃爵位,就不要再管那些与你无关的事了。” “臣明白,臣只是觉得太上皇被刺之事不简单,恐怕……” 萧贵妃怒声打断萧怀逸的话,“谁都知道不简单,没事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萧怀逸施礼退出,走到宫门外,他长叹一声,他只想知道躺在椿萱殿的人是不是启明帝,难道别人就一点也没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此次进宫,他本想跟萧贵妃说说自己的疑虑,劝萧贵妃别贪恋两宫之尊,跟温家保持距离,温家没好处可得,就不会让她达到目的。没想到萧贵妃没等他开口,就把他撵出来了,他一肚子的话,也无人可说了。 他忖度半晌,想私自去一趟椿萱殿,此时危急,他又怕惹来麻烦,干脆算了。 宫人传报温贤妃来访,萧贵妃马上起身迎到大殿门口,笑脸亲切。两人互称姐妹,手挽手进来,又并肩坐到软榻上,似乎有说不完的亲密话。 萧贵妃叹了口气,问:“也不知太上皇的情况怎么样了?” 温贤妃眼底闪过狠厉,强笑说:“我也不知道,皇上前几天去看过,听说情况越来越不好。太医说若能抑制毒药不扩散,再活十年八载没问题。” “十年八栽?这……”萧贵妃满脸忧急,这也就是说她和温贤妃十年八载之后才能当皇太后,那时候,她们也就黄土埋到脖领了。 “十年八栽很难熬呀!”温贤妃抓住萧贵妃的手,低声说:“好姐姐,这话我只能跟你说,太上皇根本就没救了,就吊着一口气,其实他这么活着是受罪,还不如早点走呢。他不走,我们的皇儿日夜操劳,却处处为难,真替他辛酸。” 萧贵妃连忙点头,她早有这想法了,活着受罪,还不如死了痛快。只要启明帝一死,五皇子再无顾虑,就没人挡她和温贤妃荣登太后宝座了。 “不如……唉!” 不如让启明帝早点死,两人互看一眼,都没出声,以眼神交流,达成了共识。 宫人来报五皇子来请安了,两人站起来,坐到殿堂正中的椅子上,又互看了一眼,同时点头。五皇子进来,向两人行礼问安,与两人闲话寒喧。 温贤妃拉着五皇子的手,说:“你父皇这么活着真受罪,想起来,我心里就难受,天下这么大,都没有一个有本事的大夫,真让人心焦。” “母后不必挂怀,父皇……唉!” 萧贵妃忙帮腔说:“吊着一口气也难受,真不想让你父皇再受罪了。” “儿臣也不想。”五皇子看着她们,明白她们心中所想,轻轻点了点头。 晚秋深夜,风凉露重,深邃的夜空昏星朦胧。 两个小太监走在前面探路,五皇子、温贤妃和萧贵妃跟在后而,与两个小太监保持了十几步的距离,几人沿着深宫小路向椿萱殿走去。 三人走到椿萱门口的小亭子里,五皇子示意温贤妃和萧贵妃停脚,拿出两把淬过毒的匕首,分别交给她们,眼底凝聚着阴狠狡诈。 椿萱殿守卫松懈,门口只有几个侍卫,两个小太监走上前,三言两语就调开了。宫室外面有两个小太监守着,都半梦半醒,值夜的太医房里亮着灯。 五皇子拿出薰香让守门的太监闻了闻,两个小太监很快就睡实了。他使了眼色,他带来的两个小太监代替守门太监,他们三人四下看了看,才放心进去。 启明帝直挺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腊黄,气息很微弱。五皇子看了温贤妃和萧贵妃一眼,三人互使眼色,又互相点了点头。 温贤妃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她使眼色让五皇子后退。五皇子会意,从袖袋里掏出一粒药丸交给她,她接过药丸,很麻利地塞进启明帝嘴里。 看到启明帝嘴角渗出血渍,萧贵妃忙拿出特制的手帕给启明帝擦血。启明帝依旧闭着眼,身体突然剧烈颤抖,又开始咳嗽,嘴角有黑血汩汩流出来。 萧贵妃吓坏了,手忙脚乱,温贤妃赶紧帮忙擦血。启明帝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突然睁开,身体也在挣扎,好象要坐起来。 五皇子看到启明帝睁眼,又急又怕,赶紧捂住启明帝的嘴,看到他因窒息慢慢闭眼,他刚要松了一口气,房间的墙壁突然打开了一扇门。 “畜生,你好大的胆子!” 看到另一个启明帝满脸森寒从墙壁里走出来,又见床上的启明帝已经咽气了,三人不知是人是鬼,都吓傻了。灯光下,墙壁里走出的启明帝有影子,三人都知道这个是真的,知道中了圈套,也知道自己犯下弑君杀父害夫的重罪。 “你、你是皇上?你……”温贤妃和萧贵妃的脸色顿青,牙齿打起哆嗦。 启明帝知道他们要图谋皇位,却没想到要结伙杀他,“哼!你们……” 时值深夜,启明帝在密室看完暗报,正准备休息,听到响动,隔着缝隙看到这一幕,气得咬牙切齿,就打开机关出来了,连个侍卫都没叫。 五皇子极度恐惧,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见启明帝只有一个人,双手握紧,狠声说:“一不做,二不休,他不死我们就会死,杀了他。” 萧贵妃握紧淬了毒的匕首,正在愣神,身体突然被人狠命推出去,向启明帝重重扑去。启明帝躲闪不及,萧贵妃手中的匕首刺入他的腹部。 几条黑影破窗而入,看到眼前情景,一掌打飞萧贵妃,又为启明帝封穴止血解毒。启是帝咬紧牙关,指了指五皇子三人,昏过去了。 “拿下。” 一队黑衣侍卫破门而入,将五皇子、温贤妃和萧贵妃押入密室,把他们带来的小太监也杀了。启明帝也被抬入密室,房间里又恢复原样,只是假启明帝死了。 …… 萧怀逸一手掐着额头,一手捂着胸口,在房间挪步叹气,脸上布满浓重的忧虑。这两天,他总感觉心惊肉跳,那种恐惧似乎是发自心底的。 明珏母子已经十几天没消息了,他恨不得马上去漠北,一探究竟。可爵位没交结,族中的事务还没妥善处理完毕,他不能丢掉责任,对家族撒手不管。 让萧怀迦袭爵的折子已经呈上了,五皇子明明说好第二天就下圣旨。可三天过去了,圣旨一直没颁下,这三天,五皇子没有临朝,听说得了急病。 “侯爷,老太太请你去萌恩堂,说宴席快开始了。” 平北侯爵位让萧怀迦承袭,家主之位交给萧四老爷,萧老太高兴,不顾启明帝仍昏迷不醒的忌讳,摆下五十桌席面,款待亲朋,以此庆贺。 萧老太看到萧怀逸走近,阴着脸,高声吼呵:“你说让迦哥儿袭爵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还说皇上第二天就会下圣旨,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没圣旨下来?我看你根本就不想放弃爵位、让出家主之位,这不过是你耍人的把戏。” 萧怀逸气得心疼,当着诸多宾客,不想跟萧老太争论,只说:“天地良心。” “老太太别急,侯爷既然已经决定,折子都呈上去了,还会有假?”萧怀迦轻声劝慰,并不着急,对于袭爵,他的压力大于渴求。 萧老太面色舒缓了许多,拉着萧怀迦说:“以后你就是侯爷,享亲王待遇的一等侯,大秦皇朝仅此一位的一等侯,高兴吧?亲戚朋友都替你高兴。” 萧怀迦看了萧怀逸一眼,没说什么,他知道萧怀逸弃爵是因为明珏母子,这令他心酸。他文不成、武不就,爵位对于他来说,如同烫手的山芋。 萧怀逸暗哼一声,不想再说什么,敏绚婚期临近,只要敏绚成了亲,他就可以去找明珏母子,远远离开这里,现在没必要再跟他们斗气。 萧老太又沉下脸,转向萧怀逸,“你说,让迦哥儿袭爵的圣旨什么时候颁下?” “老太太真是糊涂了,皇上病了,满朝文武官员都知道,怎么颁圣旨?”萧怀逸冷眼扫视众人,说:“我递了折子,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你们没必要怀疑。” 萧四老爷也面露不悦,他也怀疑萧怀逸不会心甘情愿让出爵位。五皇子这几天称病不临朝,许多折子都没签发,圣旨没颁下,也确属事实。可萧怀逸在呈上奏折时,为什么不请五皇子马上下旨呢?承袭爵位又不是朝廷大事。 袁氏沉着脸,双手紧握,也是又气又急,爵位现在如同煮到半熟的鸭子,只要圣旨颁下,那才是全熟,等圣旨的这三天,可真让她心焦。 陆轻灵领着两个孩子,满脸喜悦,却也难掩焦虑。萧怀迦一直是白身,她跟官夫人搭为上边,突然要成为一品侯夫人了,她喜极而泣。虽然皇上不可能封她一品淑仪夫人,但享受亲王妃待遇的一等侯夫人也绝无仅有。 白夫人、萧怀达和白迎蓉因为爵位让萧怀迦承袭,都恨透了萧怀逸和萧老太等人。看到他们互相猜疑吵嚷,几人心中大快,在一旁添油加醋。 萧二老爷和陈氏知道承袭爵位也他们无关,看到萧怀逸被萧老太等人猜疑,也乐得看热闹。族中男亲女眷也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没人说句公道话。 萧四老爷看了看时辰,说:“时候不早,还是尽早开席吧!” 萧老太瞪了萧怀逸一眼,说:“好好好,开席,你们快去请亲朋好友入席。” 这两天,萧怀逸总感觉心惊肉跳,右眼皮也跳得厉害,搅得他心神不安。他实在没有精神跟他们争论了,谁爱说什么,就让人去说,他也不想反驳了。 婆子匆匆忙忙跑进来,说:“老太太,门口小厮说看到传旨官往这边来了。” “快,快摆香案接旨,一会儿还要告知祖宗呢。” 听说圣旨来了,亲朋好友都来恭贺,萧老太很高兴,四房的人都乐得合不上嘴了。袁氏和陆轻灵的娘家人都拿出红绸,准备圣旨一到,就给她们披红绸喝彩。 “圣旨到――”传旨的太监到了大门口,就扯着公鸭嗓喊起来了。 萧家管事领传旨太监进了萌恩堂,身后跟着诸多身着铠钾的侍卫,令人不由紧张。萧老太忙冲族中男亲女眷和亲朋好友挥手,紧张的气氛被喜气冲淡了。 萧怀逸看到太监后面的侍卫,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但他已不能再说什么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贵妃伙同萧家谋刺杀皇上,其罪当决,其心当诛,现将萧氏家族抄家掠爵,男子全部打入天牢,女眷押往羁侯所为奴,钦此――” 无论是萧家主仆还是前来贺喜的亲朋,听到圣旨,都如顿遭雷击一般,惊得心胆欲摧。最先反映过来的人,一声惊叫,立刻引来一片惊呼恐叫声。 侍卫首领冲侍卫挥了挥手,高声说:“抄――” 又有几队侍卫涌进来,一队控制了跪在地上的萧家主仆和宾客,侍卫首领带几队侍卫分头冲进萧家内院,萧家的护卫、院丁和仆人也全部被羁押了。 萧老太紧紧抓住袁氏的手,满脸不可置信,看到侍卫冲过来,给萧怀逸等人上了绳索,又看到袁氏等人发出凄惨的啼哭声,她知道这是真的,“嗷”的一声昏倒了。萧家众人和亲朋好友都担心自己,谁还管她死活,她昏死也无人理采了。 萧怀逸面色沉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做为臣子,面对皇权,他不能反驳。萧家走到这一步,似乎在预料之中,做为前任家主,他愧对列祖列宗。同时他也暗自庆幸,他和明珏已经和离,明珏母子不会受牵连,他也安心了。 萧二老爷、萧四老爷和萧怀迦等人惊得面如土色,浑身剧烈颤抖,打入天牢的人就是死路一条,只看是斩监候或是斩立绝,亦或是哪种死法了。 萧家女眷不分长幼,都全身哆嗦,掩嘴捂脸,泪流满面。羁候所是关押官眷女奴的地方,相比铜牛庵的女奴,她们可以随意被人买卖,是卖与人为奴,还是为娼,由不得她们选择。曾经呼奴唤婢的女主子,一朝沦落,生不如死。 “萧氏亲朋凡与此案不相关者,一刻钟之内全部离开。” 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如同受惊的鸟兽,立刻你拥我挤,向门口逃蹿而去。 侍卫把萧家成年男子全部捆绑,让女眷孩童全部蹲到地上,被圈起来。众人都不敢说话,唏嘘哀叹声、痛哭低嚎声在平北侯府上空回荡。 小乔带人拿着帐本算盘进来,准备清点抄家所得的财物,看到这种情景,他哀声长叹。传旨太监和侍卫都上前跟他汇报,他看了萧怀逸一眼,微微摇头。 “六皇子,人现在押走吗?” “天已过午,给他们一些吃食,让他们吃饱了再押走。” “是,六皇子。” 小乔耸了耸肩,给侍卫首领使眼色,说:“后堂摆了五十桌酒席,千万别浪费,一会儿把去温家和五皇子府抄家的兄弟们都叫过来,让大家吃顿好饭。” “多谢六皇子。”侍卫首领会意,冲侍卫们挥挥手,诸多侍卫都去了后院。 萧怀逸走过来,说:“到底发生了怎么事,还六皇子明示。” 小乔四下看了看,在场的除了萧家主仆,都是他的人,也没有顾虑了,就跟萧家人说了萧贵妃伙同温贤妃和五皇子刺杀启明帝的事。 得知这一隐秘情况,萧家人三魂七魄全部惊飞,弑君杀夫都是罪大恶极,萧贵妃必死,萧家必会受到牵连,被抄家掠爵亦或被处斩都在意料之中。萧贵妃风光得意时,萧家沾她的光,威仪显赫,现在受她连累,也无怨尤了。 “多谢六皇子实言相告。”萧怀逸暗恨自己,若那天在萧贵妃宫里,他不犹豫,跟萧贵妃说出他怀疑启明帝假昏的事,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可能这就是上天注定,有时候就差一句话,多一个念头,就会惹来滔天大祸。 小乔叹气说:“萧家好多了,温顺侯府和五皇子府的女眷全部押到铜牛庵为奴,五皇子父子和温顺侯府子侄全部被金瓜击顶,无一生还。” 所谓金瓜就是铸成瓜型的铁疙瘩,上面渡了一层金。用金瓜打脑袋需要练很久,一瓜打下去,就会脑骨尽碎,脑浆迸流。 侍卫们边抄家边谈论温家和五皇子府的事,对王侯权贵的沦落兴致极高。 温玉娥坐到门槛上,端着一碗有几块肉的糙米饭,正大吃大嚼。侍卫们闻到她身上有一股腐尸般的恶臭味,都以为她是下等仆妇,远远身开,没人理会她。 听到侍卫们的话,温玉娥怔了怔,紧接着高声惨笑,她摔掉饭碗,摇摇晃晃走回房间。她的房间就着火了,火烧得很旺,很快,一座荣威院就化为了灰烬。 呼啦啦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 凛冽的寒风呼啸袭卷,鹅毛般的雪花扬扬洒洒。 塞北的冬天来得很早,刚进十月,就已下了几场大雪,地上冰雪过膝。 明珏等人还住在邺州城的客栈里,客栈掌柜见他们准备长住,出手又大方,给他们把房间重新装修,又买来上好的碳品,炉火烧得很旺,屋子里很暖和。 监视他们的金翎卫隐卫很敬业,冰天雪地,仍守在客栈四周。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收到萧怀逸的消息了,给萧怀逸的信也送不出去,也不能离开邺州城。 孩子们无忧无虑,下雪的时候在屋里玩耍,雪一停就跑到院子里打雪仗、堆雪人。客栈了院子很大,他们可以撒花似地又跑又跳,玩得不亦乐乎。 明珏肚子里的孩子三个多月了,胎基本上坐稳了,反映最厉害、最难受的日子也过去了。她闲来无事,跟孩子们玩乐,教孩子们学些东西,有时候看看书,跟紫竹学做针线。没有生意要打理,也没有家务要操心,日子过得安逸舒适。 “街上有什么消息流传吗?”明珏见萧攀带人采买回来,忙迎上去问他们。 萧攀摇摇头,说:“邺州城距离京城一千多里,现在又大雪封路,没有往来的客商,带不过消息来。除非官府有消息,街坊俚巷是不会有京城最新消息的。” 明珏点头叹气,看到他们买了新鲜的白菜萝卜,说:“中午涮火锅吧!” 在邺州城居住的这段日子,别的倒还好,就是吃不到新鲜的瓜果蔬菜,明珏怕孩子缺维生素,每次都交待采买的人,不管多贵,都要买蔬菜回来。 在京城,她有自己的庄子和牧场,种植养殖做得都不错,随时都可以吃到青枝绿叶的蔬菜。邺州城离漠北还有近两千里,漠北冬暖夏长,日子会更不好过。 启明帝回了京城,秦临庄也进京了,五皇子的皇朝不会维系多长时间。只要不是五皇子当皇帝,她就不担心被温家人迫害,就可以回京城去了。 萧怀逸安排她和孩子去漠北,也是顾虑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对她们母子下毒手。启明帝想让秦临庄继承皇位,威胁不存在了,她还是要回京城定居的。 若是回京城,她就带孩子们住到梅隐居,再扩建一进院子,将来孩子长大成家也有地方住。至于萧怀逸怎么打算,他们已不是夫妻,她才不想多操心。 现在,明珏就想得到京城的消息,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便于她做打算。 “萧攀,你认识邺州府的人吗?” “听说过邺州知府其人,没打过交道。” “你带些礼物去邺州府走动走动,了解一下京城的消息。” “是,夫人。” 明珏让萧攀去邺州府打听消息,她仍放不下心,准备跟金翎卫隐卫谈判妥协。 夜深人静,明珏穿戴严实,拐着一根拐杖,步履蹒跚,来到院子里,划响日月令。响声刚落,就有几条黑影落到院子里,向明珏靠近。 “给我往京城送封信。” “不可以,夫人。” “为什么不可以?日月令的主人可以让金翎卫做任何事,不得拖辞。” “确实如此,可也有限定条件,第一,所做之事不包括弑君杀父,不能有违君臣伦理大道,第二,日月令的主人与皇上同时下令,要听命于皇上。” 明珏无话可说了,不让他们传送消息,也不让他们离开邺州城是启明帝的旨意。相对于高坐明堂的皇帝,她只是一个因走狗屎运才拣到日月令的人,她这个日月令的主人跟启明帝相比,连脚毛都不如,金翎卫隐卫能听她的才怪。 金翎卫是皇上的私人暗卫,尤其隐卫最为厉害,如果拿到日月令的人任意胡为,还不天下大乱?皇上凭小玉玺和私印可调集金翎卫隐卫,如此说来,启明帝早知道日月令在她手里,也知道她用日月令调集金翎卫隐卫做过什么。 把温显宗等人赤条条绑上棋杆示众,让十五十六皇子生毒疮,相对皇权朝廷来说,都是小小不言的事。因她拿日月令无害,启明帝才让她拿着,总比落到别人手里保险。她若真有大举动,别说让隐卫做事,说不定她早连小命都丢了。 明珏很不愤,冷哼一声,问:“京城有什么消息?” “不知道。” “你们要监视我多久?” “等密旨。” “你们都反过来监视我了,照这么说,我的日月令也没用了?” “当然有用。” “有什么用?” “做不与皇上的旨意冲突的事。” 明珏皱着鼻子想了想,说:“好,去给我买一百串糖葫芦。” 黑衣人互相点头,转眼就没影了,明珏暗哼一声,拄着拐杖回屋睡觉了。 她睡得正暖正香,忽然感觉一只小手正摸她的脸,她睁开眼,看到小脸笑开花的敏练,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正往她嘴里塞。 “娘,糖葫芦真甜。” “哪来的?” “一早起来就在院子里放着,一百串,萧叔说没毒。” 明珏微微皱眉,这帮怪胎倒还听话,正经事不给她做,这小小不言的事却不推脱。这样也好,以后萧攀等人做不到的事,可以指使他们了。 以后的日子,邺州城的金翎卫隐卫常接到日月令主人的调集令,象买糖葫芦、买新鲜瓜果蔬菜、弄些邺州城少见的稀罕玩意儿这类事隔三差五总会有。 金翎卫隐卫每次都能圆满完成任务,明珏很高兴,暗赞这日月令还真有用。 当然,这帮怪胎在冰天雪地里监视,明珏也不想亏待他们。她让人给他们腾出一间屋子,烧上碳盆,准备好被褥,有时候也会分他们一些吃食。 大眼瞪小眼的敌对两方和平共处了。 萧攀从外面匆匆回来,脸色慌乱,他女儿追着他说话,他都没理。他快步冲进门房,梁成和其他护卫见他脸色难看,忙询问情况。 “我刚从邺州府回来,州府的师爷告诉我说平北侯府被抄家掠爵了,男子被流放到西北做苦力,女眷全部被送到羁候所为奴,下人仆从都被发卖了,侯爷也去了西北。温家灭族了,五皇子也死了,与他勾结的官员全下了大狱。” 梁成等人惊得都喘不上气来了,“怎么会这样?” “听说萧贵妃刺杀皇上,又揪出以前的旧案,皇上念萧家世代功勋,才没灭族,只判了二老爷和四老爷斩临候,其他人全部流放,族中旁支也被谴回原籍了。” “这、这怎么办?我们去告诉夫人。” 萧攀忙拦住他们,“夫人有孕在身,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那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救侯爷吧!” 明珏见萧攀回来,脸色不好,忙迎上来询问情况。萧攀说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还受到了冷遇,这在明珏意料之中,她没说什么,只安慰了萧攀几句。 邺州城昌隆繁华,民风淳朴,街头俚巷风闻趣事也不少。但得不到京城的消息,明珏就感觉自己处在封闭的空间,一天到晚悠闲轻松,无所事事。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初八,敏纤姐弟满四周岁了,都是大孩子了。敏练个子最高,都与明珏齐腰高了,重得她都抱不起来了。 敏纤很懂事,知道明珏又要生妹妹了,象个小大人一样,每天提醒明珏的饮食起居。敏缇个子最小,很活泼,戴着小红帽跑在雪地里,就象一个小精灵。 孩子们一天天长,她也一天天变老,每每想起这些,她很想念萧怀逸,几个月没消息了,送信的暗卫被截杀,难道他没发觉吗?为什么不亲自来看看呢?难道他有什么事?想到这些,明珏就不由担惊受怕,只怕朝堂风云变幻,累及于他。 日子如流水一般滑过,空气里的年味渐渐变淡,又是一年春日到。塞北的春天来得很晚,但立春节气一过,就感觉风不再刺骨、雪不再飘扬。 她怀孕六七个月了,有先前一胎生三个的经验,这次的肚子小了很多,她也不觉得累。这次胎动也不频繁,摸她才动,可见是个很老实的小丫头。 仲春二月将近,邺州城才感觉到些许春意,冰雪渐渐消融。在屋子里窝了一个冬天的人们都走出屋子,寻找枝头草丛那一抹淡绿。 明珏也想出去走走,她身子渐重,不能走太远,就想去医馆找些预防春季疾病的药材,用来给孩子们炖汤熬水,再给自己弄一些安胎的药材。 这几天,金翎卫隐卫好象消失了一样,再也见不到他们睁着警惕的眼睛到处转溜。突然缺少了让明珏打起精神的敌人,她感觉很寂寞,还有点想念他们。 几个孩子都要跟她上街,反正医馆离客栈也不远,带孩子们去走走也好。两个丫头扶着明珏,几个奶娘领着孩子,热热闹闹上街了。 他们刚到医馆门口,就听到急促的马蹄声敲锣声由远及近,喧闹的吵嚷声传来。明珏正纳闷,就见两匹系着白花的马跑来,马上侍卫一身黑衣,正在敲锣。 “皇上驾崩了,跪拜――举哀――” 明珏很吃惊,他们所说的皇上应该启明帝,启明帝死了,秦临庄继位吗? 他们都跪在门口,等侍卫过去,才起来进了医馆,匆匆选了几样药材就回客栈了。明珏叫来萧攀和梁成,让他们安排车马,准备回京。 “现在是二月末,我们马上起程,最多二十天,也就能赶回京城。” 萧攀看了梁成一眼,说:“夫人,现在冰雪初融,道路泥泞,不如我们晚一个月再起程。皇上驾崩,监视我们的金翎卫也该撤掉了,京城很快会有消息传来。” 梁成会意,忙说:“是呀!起程也要提早收拾,我们还是晚些日子动身。” 明珏的预产期是五月中旬,还不知道京城的情况怎么样,回去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如何对待萧家?萧怀逸如何自处?她都很关心。 “晚一个月起程不行。”明珏微微摇头,面色坚定,说:“我们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安排,这样吧!十天后起程,三月下旬我们也就到京城了。” 萧攀和梁成互看一眼,都暗自哀叹,平北侯府家落败了,连萧怀逸都被流放到西北了,若让明珏知道这消息,肯定会受打击,他们最怕影响她安胎。 两人商量决定,由梁成带四个护卫沿途安排,明天就出发,萧攀带人保护明珏等人回去。其实梁成是想让两个护卫探路,他要带两个人去西北找萧怀逸。 起程的日期很快到了,萧攀也已安排妥当,护卫明珏等人一路南行。阳春三月,正是塞北冰雪融化的时候,他们走得很慢,耗时十天才到达建州城。 从建州城到京城大概也需要十天,现在是三月中旬,月底之前,没特殊情况肯定能赶回京城。明珏决定一行人马在建州城休整几天,采买路上需要的物品。 他们又住进了去年下榻的那家客栈,客栈的掌柜和伙计还记得他们,对他们很殷勤。掌柜和伙计去年隐约听说他们与平北侯府有些关系,这次他们一住进来,就争相告诉他们平北侯府被抄家了,半真半假的传闻编得有声有色。 明珏听到这个消息,心好象被人揪住下拽一样,猛然一沉,除萧攀等知情者之外,众人也都惊呆了,满脸不可置信,连孩子都一下子安静下来。 萧攀忙跪下,哽咽说:“夫人,小人怕夫人……小人不敢说,小人有罪。” “你何罪之有?”明珏双手捂着胸口,平静心情,她一紧张激动,肚子里的孩子就动的厉害,她怕影响胎儿,强制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护卫仆从、丫头婆子全部跪下了,几个孩子也跪下了,都哭泣着让明珏节哀。 明珏长吁一口气,笑着说:“抄家好,落败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推陈如何出新?不辞旧怎么迎新?有这么令人神清气爽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夫人,您……”众人都以为明珏被刺激失常了,不约而同哭泣出声。 “还跪着干什么?都起来?萧攀,你去告诉掌柜,我要摆几桌宴席庆祝。” 萧攀急得手足无措,忙对翠墨说:“快、快去给夫人请大夫。” 明珏见他们还跪着,忙叹气说:“我没事,不用请大夫,你们赶紧起来,好好休息几天,我们尽快赶回京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 众人听明珏的语气,不象是因受刺激而癫狂,都站起来,松了一口气。明珏给他们各自分配了任务,让他们迅速去办,为回京城做准备。 萧家被抄家了,萧怀逸被流放了,还不知道敏纹敏维会流落到何方呢?明珏很着急,恨不插翅飞到京城,这些事情都急待她去解决。 哪一家名门旺族没有血债累累的冤屈?哪一个王侯将相不是踩着森森白骨上位?若真是杀人偿命,哪一个朝堂官场、后宫深院站住脚的人不死上几次? 一个家族落败了,没有什么值得悲哀的,人只要活着,总要重新开始。 当年,她穿越而来时,洛家刚败,她只是耳闻,没亲眼所见那副惨景,无法深刻感知。许氏和康氏等人从铜牛庵出来,贵妇形象一扫而空,性情大变。明珏认为这样的改变没什么不好,人有时候真需要一个受罪的过程。 萧家几起几落,是世代勋贵之家,战功累累。可真正到疆场拼命的不就是老太侯爷、老侯爷和萧怀逸吗?世世代代的功勋不也是这几个人争来的吗?其他人也为官做宰,也为家族增光,但有几个人能体会他们随时都面临没命的危险? 一个人站得太高,很容易跌落,一个家族荣宠太盛,也会落败。摔倒了,再爬起来需要勇气,落败了,东山再起需要魄力,也需要实力。 抄家落败对于萧家来说是好事,摧枯拉朽才能万象更新。 敏纤姐弟和扎琳同明珏坐一辆车,一路上,她的三个孩子都很沉默。明珏给他们讲笑话,逗他们说话,他们说笑都很勉强,再也没有以往的欢脱活泼。只有扎琳和明珏说话,讲一些草原上的新鲜事,逗得明珏很开心。 明珏知道三个孩子都在想萧怀逸,只是都很懂事,谁也不哭闹。在去漠北的路上,在邺州城居住的日子,孩子们几乎每天都会问起他们的父亲,明珏每次都会骗他们说萧怀逸马上就会到,可现在这样的结果令孩子们感觉很沉重。 暮春三月,风光正好,从北向南一路行来,满目花草葱笼。 十来日行程,他们一行到达了京城地域,先回了梅隐居。田妈妈、贺妈妈带丫头婆子们迎出来,见到明珏等人回来,喜极而泣。 得知田妈妈等人去年去江东,被温家死士追杀,几次死里逃生,最终她们安然无事,也损失了几个随从护卫,明珏暗恨哀叹。温家坏事做尽,最终却是一个灭族的结果,温玉娥机关算尽,萧家、温家俱败,她还能活吗? 洛老太太听说温家灭族的消息,一口没上来,撒手西去了。听说她临死前还念着明珏的名字,明珏狠哭了一场,心被哀伤久久包围。洛家二房来梅隐居闹了一场,公羊月白做主给了他们三百两银子,他们才扶洛老太太的灵柩回青州了。 在梅隐居住下,明珏安胎休息,也大致了解了朝廷的局势。 启明帝处理了五皇子、温家和萧家之后,就把秦临庄过继给只生了两个女儿的沈婕妤,封沈婕妤为皇后,立秦临庄为太子。沈婕妤娘家势力一般,在宫中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是最为稳妥深沉的人,没想到这天大的福气会落到她身上。 至于启明帝怎么让秦临庄名正言顺,只有皇族长老知道,外人不得而知。 现在的皇上是秦临庄,他已登基,还没有临朝问事,国事交由内阁处理。启明帝驾崩,要停灵九五之数,皇室成员都在陵山守灵,四十五天之后才能回来。 明珏计划去找秦临庄讨个人情,放萧怀逸回来,至于萧家其他流放的人,她也想帮,就看她的面子有多大了。萧贵妃毕竟是弑君害夫的重罪,只杀了萧二老爷和萧四老爷,别人只是流放,启明帝已经给了萧家莫大的脸面了。 在梅隐居休息了几天,明珏来了京城,先去了昔日的平北侯府。她在侯府住了五年,她也是个念情念旧的人,即使离开了,也觉得有感情存在。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上面贴着白纸黑字的封条,甚是乍眼。此时正是春色满园的季节,偌大的底第雕栏玉砌、亭台楼阁犹在,春日艳阳下,却透着萧索荒凉。 明珏长叹一声,泪珠滚落,透过朦胧泪雾,她仿佛看到奢华唯美的宅院里依旧仆从穿梭,下人来往,金壁辉煌的殿堂上,锦衣华服依旧声色犬马。 丫头递过手帕,说:“夫人,奴场开市了,我们现在过去吗?” 奴场就是人市,人口买卖的地方,之所以叫奴场,是因为那里买卖的人口都是犯了罪的名门旺族、官宦之家的女主子或体面的仆人,还有未成年的男童。 明珏擦干眼泪,说:“过去吧!” 去年,启明帝一声令下,名门和朝廷大员抄了十几家,除了五皇子和温家的女眷被押去铜牛庵为奴,其他都暂时在羁候所为奴,羁候所早已人满为患。 她去奴场并不是想买人,而是想找人,打听一个敏维和敏纹的下落。另外她也看看萧家的女主子们,还有那些曾经跟她交流来往的贵妇小姐们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一朝沦落,生不如死,几个月为奴为仆的日子她们过得怎么样。 明珏主仆先去了羁候所,想通过花名册查查敏维和敏纹的情况。仆从准备好打点的银子,刚进到羁候所的大门,还没开口询问,就有一个侍卫迎上来给明珏施礼。这侍卫是小乔府里管家的儿子,叫赵亮,几年前就认识明珏了。 听说她要找萧家的女眷,赵亮忙拿出花名册,一本一本翻给她看。萧家的仆从、下人和那些姨娘姑娘们几乎卖完了,主子们卖出去得很少。 富贵人家下人的身价比普通下人高上两三成,姨娘姑娘们身价也不高,倒很好卖。那些女主子们就不一样了,身价高的吓人,谁会买? 象萧老太、白夫人、陈氏和袁氏竟然要三百两的身价银子,三百两银子买大丫头也可以买十个了,象她们这样的老货,三两银子都不值,买回去当娘吗? 羁候所肯定是考虑以前她们积德行善,会有受过她们恩惠的人为报恩买她们,这样羁候所就能狠赚一笔,估计富贵人家的家眷身价银子高都是这原因。 有因为报恩不惜高价买回去孝敬,但这种好事不会发生在萧老太等人身上。 萧家的女主们只有陆轻灵和她生的孩子被陆家买走了,袁氏被八皇子妃买走了。小白氏进了羁候所,很快就死了,死相很惨,估计是有人找她报仇。白家被掠了爵,没被抄家,但都各自顾命,没人管白夫人和白迎蓉的死活。 赵亮进来说:“洛夫人,萧敏维和萧敏纹刚被人买走了。” 敏维和敏纹要八百两身价银子,不是小数目,谁会买她们? “是谁?快去把他们拦住。” “是姓周的一户人家,小人已让人去拦了。” 买走敏维和敏纹是周夫人和周锦程,明珏很感动,受人之恩,还有人会报。 周大人去年赴了外任,周夫人跟去了,计划周锦绣和敏绚过大礼之前回来。周锦程写信说萧家被抄家掠爵了,周夫人就赶回来,一直在打听明珏的下落。听说明珏母子没事,只有敏维和敏纹在羁候所,他们就计划等奴场开市来买人。 明珏向他们道了谢,又还了银子,让人把敏维和敏纹带回别苑安顿了。敏维经历温家打击之后变得很闷,现在变成半傻了,不哭不笑,见到明珏连句话都不说。敏纹痛哭着讲述这些日子的遭遇,听得明珏异常心酸。 周夫人说只要敏绚能回来,还让周锦绣嫁给他,明珏很感动。现在,周锦绣是官家小姐,而敏绚一无所有,还是罪身。周家还让女儿嫁他,可见仁义之至。 她让丫头带敏维和敏纹回了别苑,又跟周夫人和周锦程寒喧了一会儿,就各自分开了。明珏让赵亮查了萧家人的情况,又仔细看了花名册。 萧怀迁的七八个孩子,陆续被人买走了几个,不知买主是谁,也不知买到了哪里。萧怀逸房里的姨娘姑娘们连杨姨娘都被人买走了,现在下落不明。 明珏让赵亮把萧怀迁剩余的孩子都带来,她全买下,让仆人带回别苑,又让赵亮查了被买走的几个孩子的下落,准备把他们都买回来。 她受过萧怀迁的恩惠,欠下一份人情,只能以此报答。不管小白氏做下了多少坏事,毕竟人已经死了,罪不及她的孩子,明珏不想再计较。 萧怀迦还有三个庶出的孩子在羁候所,明珏也买下了,让人带回别苑。萧怀通有十几个孩子,其他族中旁支的孩子也不少,她犹豫片刻,还是算了。她能力有限,不可能惠及每一个人,能报答对她有恩之人,让自己良心过得去就行了。 “赵亮,萧家老太太在哪里卖?” “在西北角,老人都在角落里。” 明珏轻哼一声,说:“带我去看看。” 奴场西北角熟人可不少,萧老太、白夫人和陈氏都在,还有几个贵妇人,明珏也认识。她们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坐在地上,前面放着一只破碗,装扮神情都象极了乞丐。她们目光呆滞,看到有人路过,就央求路人买下她们。 赵亮说她们是无人问津的,除非是受过她们的大恩或亲人才会买她们。过往的人见她们可怜,有时会扔给她们几文钱,她们一天的饭钱就有了。 明珏摇头一笑,说:“你把她们弄到闹市区乞讨,收入肯定比这里多。” 赵亮慌忙摇头,“那可不行,让人知道,还不丢了差事?” “呵呵,你把萧家老太太带到一边,我跟她说几句话。” “你、你不买下她们?” “我没银子,你让我带她们走吗?” “不行,可以给你打折,不能白送。” “那就算了,我给羁候所扔了几千两银子了,哪还有那么多闲钱?” 赵亮让人把萧老太拉到一边,明珏扶着丫头的手过去,来到萧老太身边,摘下帏帽。萧老太看到明珏,浑身哆嗦,充满恐惧的眼神都在颤抖。 “你为什么这个害怕?难道以为我会杀你?” “你、你……” “放心,我不但不杀你,还会让人照顾你,让你多活几天,好好享受。你死了,被丢到乱葬岗,让野兽裹了腹,一辈子就这么结束了,太便宜你了。”明珏冷笑叹气,又说:“让你活着受罪,受尽指责唾弃,受尽冷遇白眼,你曾高高在上,一朝跌落,活得比乞丐还凄惨,还没有尊严,这就是生不如死。” “我、我不想看到你,你、你滚。”萧老太依旧刚愎倔强。 明珏让丫头搬来一把小椅子,坐到萧老太身边,准备跟她耗下去,气得她浑身乱颤。沦落至此,还被积怨很深的仇人嘲笑刺激,那种滋味比千刀万剐还难受。 “萧家虽说没被灭族,但几百年的荣耀,数代人浴血疆场的功勋全毁了,都是因为你。萧家祠堂被烧了,牌位也没了,列祖列宗的孤魂野鬼无处栖身,肯定都会缠着你,日夜噬咬你的灵魂,不管你是死是活,他们都不会放过你。” “滚、滚……”萧老太没力气了,眼神透出畏惧,浑身颤抖更剧烈。 丫头端来一碗鸡汤,明珏接过来,就让她们退下了。明珏怀孕八个多月了,易饥饿、易疲累,不管她去哪里,鸡汤和点心都随身携带。 明珏喝了几口汤,冲萧老太晃了晃碗,问:“想吃吗?” 萧老太咕咚咕咚咽着口水,目光贪婪,嘴里仍很强硬,“不、不……” “不想吃就算了。”明珏顺手把碗扔出去,鸡汤和鸡肉洒了一地。 两只野狗过来找食,几个曾经的贵妇人连跑带爬过来,吓跑了野狗。贵妇人争抢着趴在地上拣食鸡肉,嘬地上的汤汁,连调料都吃掉了。 明珏阵阵心酸,若不是跟萧怀逸和离,萧家被抄家,她会不会变成这样? “看到了吗?这都是遭孽。”明珏本打算跟萧老太多耗一会儿,看到这种情景,她不想久留,但有些话她必须说清楚,让萧老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大概还不知道,先皇原打算把皇上过继给萧贵妃,是因为先皇看中萧家世代功勋,看中萧怀逸的品性。我第一次嫁到萧家的时候,萧贵妃就被封为皇贵妃,一个无子的宫妃距离皇后之位只有半步之摇,这意味着什么? 都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折腾,一点好主意都不给萧贵妃出,让先皇对她越来越失望。最后又贪恋两宫之尊,和温家搅在一起,竟然去刺杀先皇。温家是什么品性,你不知道吗?你没吃过温家的亏。你白活了七十多年,目光竟然这么短浅,萧贵妃被处以极刑,萧家沦落走到今天,全是你害的。” 萧老太满脸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看着明珏,“不、不是……” “先皇被刺,是他自己一手设计的,就是为考验皇子宫妃、王侯将相。听说先皇被刺昏迷,萧怀逸做为家主,政见很明确,只忠于皇上。你怕报复、怕失去荣华富贵,自乱阵角,萧怀逸都不慌,你和萧贵妃慌什么?你们自作主张,做下多少无聊荒唐、让人愤恨的事?到最后得到的就是再羁候所等买主。” “你、你……” “呵呵,我不会买你,但我会常来看你,时不时刺激你。” 萧老太失望了,继而绝望了,“我、我不想见你,我……” “由不得你。” “嘿嘿……由得、由得……”萧老太惨笑着抓起一根树枝,一折两断,向自己的眼睛扎去,她一声惨叫,两只眼睛汩汩流出深红色的血。 明珏身体一颤,吓得几乎晕过去,萧老太真是狠人,一个对自己都能下毒手的人对别人会心软吗?直到现在,她还是那么刚硬,这就是她的本性。 两个侍卫过来,把萧老太拖走了,丫头忙上前扶住明珏,轻声询问。 “我们回去吧!” 赵亮送明珏主仆离开,到了门口,明珏拿出一百两银子,赏他五十两,另外五十两让他用于照顾萧家人,即使在羁候所等待发卖,也让他们过得好一些。 明珏在别苑住下,让人照顾买来的孩子,她也好好休息了几天。赵亮让人送来消息,说买走萧怀迁另外几个孩子的人又来了,听说有人把孩子买走了,想见见买主。明珏忙让赵亮把人带到别苑,没想到买走萧怀迁孩子的人竟然是萧怀迁。 萧家被抄之后,男子被打入天牢,没几天就被流放西北了。萧怀迁原是秦临庄的人,秦临庄赶到京城,萧家男子已经在去西北的路上了。 秦临庄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求启明帝,就让人偷梁换柱,把萧怀迁留到了京城,安顿了他。秦临庄打算等明帝消了气,就为萧怀迁求情,没想到启明帝这么快就驾崩了。秦临庄登基,萧怀迁才敢自由活动,就凑银子去奴场买人了。 萧怀迁在平北侯府当家,知道萧家有好多笔烂帐,这段时间,他就靠清理烂帐凑银子,先从他的儿女买起,想把萧家的人都买下来。 “你带孩子们去乡下吧!我把萧家在北郊那坐宅院买下来了,正好可以住。” “谢谢你。”萧怀迁一脸沉痛,说起萧家的遭遇,泣不成声。 “都弄到这种地步了,还谢什么?” 萧怀迁知道明珏有钱,犹豫了许久,也没求明珏把萧家所有人买下来,他也知道明珏在萧家受了苦,能力有限,只能做自己能做到的。 “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能回来。” 明珏叹气说:“皇上在陵山守灵,时日快到了,等他回来,我们去求他。” “也只能这样了,有侯爷的消息吗?” “有几个护卫去了西北,还没传消息回来,他在西北打过仗,应该没事。” 两人带孩子们回了梅隐居,明珏让人把萧家宅院收拾好,让萧怀迁和他的孩子们及萧怀迦的孩子搬过去了,供给一应吃食物品,又派了下人过去伺候。 梁成传来消息,说找到了萧怀逸,他们这批苦力正在西北与魏国的边境筑防御工程。萧怀逸很好,知道明珏母子平安,他也就放心了。 明珏在梅隐居休息了几天,就开始着手打理生意,了解萧家被查收的店铺状况。她想把萧家以前经营不错的店铺买下来,以后这些店铺归她管理,会更好。 “夫人,外厅有人找您,也不说姓名。” “去看看。”明珏来到外厅,看到太监打扮的秦临庄,忍俊不住,笑出声。 “我的扎琳呢?” “在偏院和孩子们一起读书呢。” 秦临庄很着急,“快,快去叫她来。” 明珏让人去找扎琳,问:“你没在陵山守陵?怎么这身打扮?” “守陵昨天就结束了,我脱身出来,快马跑回来了,他们明天才能回京。”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我要带扎琳回漠北去,再不回去扎木尔就急了。” 提到扎木尔,秦临庄满脸笑容自然而然流露,可见他真的很爱自己的妻子。 “你回漠北,国事怎么办?” “我禅位了。” “啊?”明珏满脸惊诧,忙问:“禅位给谁了?” “秦亦峤,我提早回来就是拟圣旨的,怕他们追,我要赶紧带扎琳走。” 明珏仍不可置信,“你、你怎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秦临庄叹气说:“我的事你大概也听说了,我真不想回来,只不过看他说得那么真挚,扎木尔非逼我回来,我才答应跟回来,又没答应他当一辈子皇帝。” 启明帝费尽心思,想把皇位留给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儿子,可秦临庄根本不令情。启明帝刚下葬,秦临庄就要禅位回漠北,他不会一激动,从棺材里跳出来吧? “秦亦峤是做皇上的材料吗?你这不是误国误民吗?” 明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奏起了凯歌,小乔要是当了皇帝,欺负起来多有成就感。不过他真当了皇帝,就不能太放肆了,毕竟有君主草民之别。 秦临庄耸了耸肩,说:“他小时候就常说谁想做皇帝谁是傻子,所以就让他做。朝廷没多少事要处理,很快就适应了,到时候你帮帮他。” “我帮他?帮他做什么?” “帮他敛财,哈哈……” 扎琳跑进来,大笑着扑到秦临庄怀里,又哭了,秦临庄抱起她哄逗,父女相见,万分激动。敏纤姐弟还有几孩子也跟进来了,都劝慰扎琳不哭。 明珏让秦临庄和扎琳用过午饭再走,又让丫头赶紧给扎琳收拾东西,给秦临庄带了些吃食礼物。扎琳听说要走,说什么也不愿意,大声哭泣。 “我不回去,我要跟练哥儿玩,我不回去……” “赶紧走吧!黑丫头,别老缠着我。”敏练的神情比忘恩负义绝情男还牛气。 秦临庄听到敏练往外撵扎琳,顿时瞪了眼,非要让扎琳和敏练决斗一场。明珏忙把他们劝开,斥责敏练,哄慰扎琳,让她先跟秦临庄回去,过些日子再来。 吃过午饭,收拾好,明珏带孩子们送秦临庄父女到大路上,与他们依依惜别。 “忘了一件大事。”秦临庄上了马车,又下来找明珏。 “什么事?” 秦临庄拿出一把钥匙给明珏,说:“先皇在椿萱殿的密室里藏了很多金银珠宝,他要留给我,我都送你了,这把钥匙只能从宫里进,你去拿吧!” 明珏听说有金银财宝很高兴,也有顾虑,“宝贝在宫里,我怎么拿出来吗?” “密室里有一条密道,直通到宫外的民居,我只有从宫里进去的钥匙,只要你能进去,就能打开密室的门,把宝贝从密道另一端运出来。” “多谢。”明珏多了一个心眼,见秦临庄要上车,忙拦住他,说:“你要把宫里的宝贝给我,名不正、言不顺,你给我写份圣旨,我怕秦亦峤难为我。” 秦临庄点头一笑,拿出纸笔写了一道钱财归明珏所有的旨意,盖上了私印。 送走秦临庄父女,明珏除了日常事务,又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怎么把启明帝的宝贝弄到手。五皇子登基,就削了她一品淑仪夫人的封号,她不能随便递牌子进宫,更别说进椿萱殿拿宝贝了,这件事还要向小乔求助。 皇室众人和朝臣官员为启明帝守陵回来,看到秦临庄留下的禅位圣旨和密信,都惊呆了。新皇登基一个多月,就这么禅位了,这也太荒唐了。 小乔接过禅位圣旨就回来仁王府,把自己关进书房不出来,吃喝排泄一概在书房解决。除了日常伺候他的下人,他不见任何人,还不允许任何人跟他说话。 朝堂官员都聚到仁王府,又是劝说又是哀求,小乔根本不见。新封的安太后和贾淑妃都来了,连大病刚愈的刘太后都摆驾仁王府了,也劝不了他。 程王妃有病乱投医,实在没办法,就到梅隐居找明珏。明珏正计划去椿萱殿拿宝贝呢,听说这事,正中下怀,她给小乔写了一封密信,并嘱咐程王妃在没见到小乔之前不能打开。密信送去第二天,小乔就想通,让人准备登基仪式。 其实明珏就在信里写了一句话,你要是当皇上,我白送你十万两银子。 登基大典当天,程王妃把明珏请来,明珏无职无品,不能参加登基仪式。她说要到椿萱殿替秦临庄找一件东西,程王妃就让人带她过去了。 明珏进到密室,顿时惊呆了,激动得直搓手,连肚子里的孩子都用力踢打她。 密室很大,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架书厨,全是箱笼,每一个箱笼里都装满金银珠宝、玉器古玩,琳琅满目,数不胜数。除了这些箱笼,床底下还有最名贵的紫金一千两,黄金一万两,另外还有三十多万两银票。 启明帝是一个受过穷的皇帝,在位二十几年,国家治理得不错,也算国富民强。正因为他受过穷,对钱财的热衷程度很高,才攒下了这么多金银珠宝。 秦临庄竟然把这大笔钱财留给她,真是太大方了,这哥们太够意思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很快做出决定,如果扎琳真喜欢敏练,哪怕自己的儿子受些委屈,也促成这门亲事,这些钱财就当秦临庄给女儿的嫁妆,先让她这婆婆收着。 明珏打开密道的门,进到里面看了看,又回到密室。她正计划怎么把这些钱财运出去,小乔突然撞进密室,吓得她几乎丢了魂。 “你怎么进来的?” 小乔瞪大眼睛看着这些金银财宝,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你、你……” “我怎么了?这些都是我的。” “你竟敢说皇宫里的金银财宝是你的?就凭这句话,你知道我能治你什么罪吗?”小乔掰着手指头,说:“欺君、抢劫、大不敬,还有……” “还有你个头呀?”明珏拿出秦临庄的旨意,说:“看清了吗?” 小乔把秦临庄的旨意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哭丧着脸,说:“你们太欺负人了。” “我言而有信,你登基我就给你十万两,肯定会给。” “这、这些至少值一百万两,十万你就想打发我,你、你也太过份了。” “你不是有皇位吗?继续搜刮,这都是先皇二十多年积累的。” “我象搜刮民脂民膏的人吗?”小乔又急又气,咬牙咧嘴。 “很象、非常象。”明珏递给他几张银票,说:“十万两,拿去。” 小乔接过银票,清点完毕,装进袖袋,又委屈又激动,来到明珏面前,抓住她的肩膀,很温柔地说:“其实我是最喜欢你的,比谁都喜欢,他们都想把你占为己有,唯独我不想,我不想劫色,你还不让我劫点财吗?我说的是真话。” “哈哈……你的色相不值钱,赶紧走开,别耽误我数银子。” “你怎么才能相信我呢?” 明珏把他推到一边,看到他那委屈的小眼神,忍不住放声大笑,一字一句,说:“你出去,让我把这些东西顺利带走,我相信你最喜欢我,好不好?” “不好,绝对不好?”小乔的头摇得象只拨啷鼓。 “那你说怎么办?” 小乔昂起头,往密室里画了一个圈,很坚定地说:“一人一半。” “凭什么?”明珏抖了抖秦临庄留下的圣旨,“你没看到了吗?我之所以让秦临庄写这个,就是防你要抢我的宝贝,再说你又有皇位,何必在乎这些?” “嘿嘿……看到了。”小乔又凑过来,说:“分我一半你也不吃亏,我还封你为淑仪夫人,再把萧怀逸放回来,过几年就给萧家洗罪,行不行?” “我跟萧怀逸和离了,你放不放他、给萧家洗不洗罪关我P事?淑仪夫人的封号我确实想要。”明珏拿出日月令,说:“还给你,换淑仪夫人的封号。” 没有淑仪夫人的封号,她只是一身铜臭的商人,有了封号,才既富且贵。 “日月令竟然在你手里?你、你……” “别激动,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和日月令加一起换封号。” “什么秘密?” 明珏冷冷一笑,说:“你的侧妃玉夫人是七皇子的人,你应该觉察到了吧?” 玉夫人依仗贾淑妃,又给小乔生了庶长子,将来也是个难缠人物。明珏跟玉夫人有怨在先,只是没找到机会报复,哪怕只是怀疑,小乔也不会无动于衷。 “我会处理。”小乔面色沉静下来,说:“这些东西必须一人一半。” 明珏冲他呲了呲牙,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她都不为所动,急得小乔直搓手。 人与人之间最铁的关系有三种:一起分过脏,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有机会跟皇帝分脏,绑上一条战船,这可是幸事,不过,钱财肯定不能白给。 明珏看火候差不多了,冷哼一声,说:“一人一半可以,我有条件。” “说。” “你找个理由,把原来我在京城的店面铺子,凡此次从萧家抄去的,都还给我。我看中萧家十几家铺子,你找个理由赏给我,不用我花钱买。原来萧怀逸有座别苑,与我的别苑相邻,此次也被抄走了,把他的别苑赐给我。” 小乔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说:“你在京城铺面的收益分我两成。” 明珏连忙点头,“我本打算分你三成,你竟然要两成,太好了。” “我糊涂了,三成,三成吧!你给我三成,我就把萧怀逸放回来。” “你再拿他跟我谈条件,一成也别想要。” “好好好,把他放回来算额外附加,不值钱,快点分,我还等着登基呢。” 银票一人一半,金银珠宝、玉器古玩根据大概价值分,很快就分清了。两人还象以往一样,把口头协议写在纸上,一人一份,分脏正式结束。 小乔瞪着好奇害死猫的眼睛,问:“你真不想让萧怀逸回来?” “与我无关。” “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萧怀逸?因为跟老四的事。” 明珏狠狠瞪了他一眼,说:“别说我跟他没什么,就是真有什么,也是被人陷害的,天下人都知道,我不傻到跟自己过不去。萧怀逸心里确实不舒服了很多天,但他也没计较,我和他心里没隔阂,别人说什么都是扯蛋。” 小乔满脸佩服,问:“你真不在乎御书房发生的事?” “在乎什么?不就是一个男人脱光了吗?我当他是裸模,免费参观。”明珏睃了他一眼,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要是不信,你也脱光了让我看,我要是眨一下眼,我分到的金银财宝白送你,怎么样?快点脱。” “我信了。”小乔对明珏佩服得无以复加,重重拍了拍明珏的肩膀,说:“我信了,时辰快到了,我先去登基,改天有发财的机会别忘了我。” 接下来的日子,明珏过得很平静,与她关系不大的大事也发生了不少。 四皇子回西北了,把花婕妤也带走了,小乔给了他一个西北王的封号。他深夜离京,就是不想让人们送行,他的王者之路就这样结束了,可笑可悲。 贾淑妃得知小乔不想当皇帝,就组织了一帮臣子,想让小乔把皇位禅让给七皇子,七皇子也积极筹备,好象皇位马上就能到手一样。 小乔同意了,说要先给七皇子一个锻炼的机会,就把他派到西南去了,封他为西南王。贾淑妃一气之下就病了,小乔请多名僧道占算,说西山最适合贾淑妃养病。贾淑妃被送到西山疗养,玉夫人被封为玉贵妃,到西山给贾淑妃侍疾了。 水木在花千岛建国,他并没有称王,而是自封岛主,并迎娶十公主为妻。大秦皇朝、东瀛国和锦羽国对水木在花千岛建国的态度很平静,也没起什么风波。 小乔登基十天,明珏就有了淑仪夫人的封号,理由当然是响当当的。消息一传出,就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很快就遮盖了她与四皇子的丑闻,连萧家被抄的事也没人再提起。明珏又适当漂白了自己,那些丑闻就完全被淹没了。 明珏原来的铺子都还回来,萧家经营较好的铺子也都归到了她的名下。生意上有萧怀迁帮她打理,也不需要她操心,她就能安心养胎了。 萧怀迁想把萧家人都买出来,明珏没反对,但不会给他金钱上的支持。他奴场回来,哭了一场,萧老太死了,用乞丐的割脉而死。陈氏被她远嫁的女儿买走了,萧怀通有几个庶出儿子,还很小,被陈氏带走了,女儿都扔下了。 萧老太死后,白夫人连做恶梦,就疯了,在羁候所被打了一顿,也死了。白迎蓉、萧怀迪的妻子和儿女都被买回来了,明珏让萧怀迁安置她们。 榴花开遍的五月转眼即到,明珏预产期临近,即使生过一胎三个,她也很紧张。她此次怀孕,经历了太多大事,受了惊吓打击也不少,她很担心孩子的健康。 “夫人,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听到下人随从喜极而泣的声音,明珏心中暖暖一颤,笑容自然流露,她忙扶着丫头的手迎出来。即使她嘴上不说,心里也总盼他能回来,一家人能团聚。 萧怀逸一身风尘,满脸苍桑,但俊美风采依旧。他冲明珏大步走来,面庞笑纹深刻,眼底泪花闪耀。他满心欢喜,不象被流放归来,倒象是疆场凯旋而归。 “你……”明珏刚开口,泪满面。 忽然,她感觉肚子急剧下坠,一阵剧痛传来,她忙抓住丫头的手,惊叫出声。 “夫人快生了,快、快抬进产房。” ------题外话------ 还有一个后记,争取明天上传,主要是江皇后和明珏再相遇,两个人的两生情缘,还有明珏的孩子们,是一个非常喜感的结局。 后记之两生情缘(全文完) 剧痛一次又一次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把明珏疼得昏了过去,耳边传来萧怀逸焦虑的呼唤声和孩子们悲恸的啼哭声,她才幽幽转醒。她缓了一口气,没睁眼,慢慢积蓄力量,现在,她感觉自己连掀起眼皮都要费很大的劲。 这一胎生产很不顺利,都生了两天了,直到现在还没生下来。宫口已经大开了,小东西就堵在宫口,可无论明珏怎么使力,她就是赖着不出来。 “夫人,你再攒足力气试一次,快出来了,这次一定能行。” 萧怀逸端来一碗黄参乌鸡汤,尝好了温度,喂到明珏嘴里,柔声说:“明珏,你吃一点,吃了就有力气了,别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呢。” 微苦的参汤喂入嘴里,滋润着她干燥的神经,她感觉身体又有了力气。稳婆见她身体的情况转好,鼓励她再试一次,萧怀逸也握住她的手,替她使力。 明珏缓了一口气,积聚身体的力量,又试了一次,又失败了。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筋骨都被抽干一样,只剩下软哒哒的皮肉,不足以再支撑她的灵魂。 “我、我不是洛、洛明珏,我是……”明珏慢慢抓紧萧怀逸的手,嘴里喃喃低语,她想把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实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妻子的由来。 她来这个时空九年了,有了丈夫、有了孩子、有了家庭,有了钱财产业、有了亲朋好友,她感觉她本来就属于这里。前世的三十年,就象一场梦,但那个时空,她确确实实去过,那里也有她日思夜想的亲人和永世不忘的记忆。 经历这次难产,她感觉到生命脆弱,也许她随时都会离丈夫和孩子而去。她想把这一切告诉萧怀逸,让她告诉孩子们,让他们知道她只是一缕异世孤魂。有幸与他们相缝,可她也只是匆匆过客,或许马上会离开,回到她的前世。 话说到一半,明珏感觉自己身体渐渐变轻,轻到已经飘起来了。她还在跟萧怀逸讲述她做为穿越者的经历,可她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稳婆摸了摸明珏的身体,脸色顿变,忙和几个助产婆一起跪到萧怀逸脚下,哭泣着说:“侯爷,夫人她恐怕生不下来了,她已经……” “不会,不会的,你们下去,我跟她说说话。”萧怀逸的身体微微颤抖,轻轻握住明珏的手,“明珏,我知道你没事,我知道,醒过来,我求你了,求你了……” 萧怀逸说不下去了,紧紧握住明珏的手,低声饮泣,泪水落到明珏身上。他把敏纤姐弟叫来,轮流和明珏说话,几个孩子见明珏又昏过去了,都大哭起来。 明珏感觉自己又听到了萧怀逸的倾诉和孩子们的痛哭,她跟他们说话,安慰他们,可他们无动于衷,她突然发现她跟他们好象被时空隔离一样。 她大惊,但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灵魂出窍了,也就是说她死了。 象孩子一般嚎哭的丈夫,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还有跪在院子里痛哭成一片的下们。明珏感觉自己离他们很远了,她也很想哭,但她流不出泪。 浓重的悲伤包围了她的灵魂,她想挣扎出来,却感觉身体被一股大力揪起来,慢慢随风飞逝。熟悉人和物离开越来越远,她无可奈何,连声悲叹。 她落到一个地方,周围的景物被雾气笼罩,朦朦胧胧。她能清晰地看到萧怀逸和孩子们,听到他们的声音,可却感觉与他们隔着天与地的距离,遥不可及。 “你终于死了。”一个影子飞到明珏身边,语气里透着兴灾乐祸。 明珏看清影子的眼睛,哼了一声,说:“你才死了呢。” “我本来就死了,都死好几年了,我一直等你,有你做伴不错。” “我是该叫你李夫人还是叫你江皇后?” “都是也都不是,我叫徐慕染,咱们那个世界的名字,我知道你叫江宇慧。” “佛家说自杀的人罪孽深重,你为什么能穿两次?这么幸运。” “我幸运吗?呵呵,我不觉得,穿两次受了两次罪,也摆不脱执念和缘份。” 明珏轻叹一声,“我对你挺好奇的,说说吧!” “人活着就是劫、是罪,很难受,可真正想死的没有几个。”徐慕淡然一笑,又说:“我前前世不是自杀,出车祸死的,那一世本来我过得很幸福。我是富二代、官三代,与其他含金钥匙出生的人不一样,我律己严谨、聪明好学,三十几岁就拿下了两个博士学位,精通英语、日语、阿拉伯语、中国话,四门语言。 我在北京最好的大学任硕士生导师,还是国家政策研究员,我身上的光环多到自己都属不清。我的日子过得很平静,老天不公平,非让我出车祸,还穿越了。本以为重生可以弥补的遗憾,没想到一世比一世遗憾多,越活越没意思。” 明珏重重冷哼,心中的愤青潜质在有限的空间无限膨胀。前世,她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可工作来之不易,她刻苦学习才上了大学。毕业后到一家外企辛苦打拼八年,好不容易混到了中层位置,刚想扬眉吐气过日子,就死了。 “哼哼,你是官三代、富二代,从来不知生活的艰难,当然也不知生活的精彩。你们家里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你的前途都是家人帮你规划,日子过得富贵平静。我估计你连恋爱都没认真谈过,也是家里给你订好的,男方跟你一样,身上光环成堆,优秀得一塌糊涂,可一点也不真实。所以一个要财没财、要貌没貌、要身份没身份的水融就能把你迷得死去活来,你竟然为他自杀了两次。” “你……”徐慕染气得直咬牙。 “我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明珏心里嫉妒的小火苗正以燎原之势漫延。 徐慕染家境优渥,是含金钥匙出生的官三代、富二代,自身又品学兼优,不同于那些出身高门的纨绔子女。她到哪里都能看到人们钦佩羡慕的目光,她的生活中有太多的光环,早已令她眼花缭乱,她总认为生活应该是这样。 穿越之后,她认为生活还应该象她的前世,但李家只是普通乡绅,而水融也只是名门庶子。她确实很努力,可心里的落差也是导致她最后悲剧的原因。 “萧怀逸就这么好?” “当然好了,我的选择绝对没错,他要财有财、有貌有貌、要身份有身份,对我也很好,跟他在一起这些年,我的日子过得很幸福,这就足够了。” 徐慕染见明珏一脸得意,恨恨地说:“你别忘记你是被他休离,又嫁给他的,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这算什么?难怪有人说你下贱。” 明珏摇头一笑,说:“我不敢以偏盖全认为那些说我下贱的人都是傻X,但不能否认她们多数都有傻X潜质。就算她们之中有些人很聪明,她们也象你一样没被生活打击过,她们肯定认为错过瘸腿驴,前面的白马王子一抓一大把。 呵呵,我跟你、跟她们都不一样,我既务实,又现实,还尊重事实。如果相比之下回头草肥美鲜嫩,为什么不吃?不吃才是傻马呢。洛家败落了,我又是弃妇,虽说凭自己努力赚了些小钱,但在那些王侯权贵眼里能算什么?一品侯肯娶我做正妻,又能给我一品夫人的封号,让我有了尊贵的身份,我为什么不嫁?” “你的回头草倒是吃得理直气壮。” “那当然,我说过我很务实,知道如何选择对我更有利。其实夫妻或是恋人之间有时候确实不能吃回头草,比如他因别的女人抛弃了你,或是你因别的男人抛弃了他,这种回头草再好也能不吃,因为后患无穷。我和萧怀逸不属于这两种情况,他休我有他的考虑,我能走出萧家、见识外面的世界也不是坏事。 两人分开了,能不能吃回头草,该不该复合,还有许多具体的因由,要看各自情况而定。我选择回头,别人不一定,甚至会骂我,但我感觉自己的选择没错。” 徐慕染轻蔑冷哼,“你很懂得权衡,又牙尖嘴利,我不想跟你争论。你贪图萧怀逸的身份、钱财、相貌,才不介意跟那么多女人共侍一夫,我不能接受。” “呵呵,我知道你跟水融为什么本来相爱到最后会反目成仇了。” “为什么?”徐慕染问得很急切,显然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关心。 明珏叹气说:“我们所处的是一夫多妻的男权社会,农民多打两石粮食,都想讨个小老婆,何况是出身名门、位高权贵且又年轻俊美的男人。如果他除了你后院没有女人,那不一定是好事,亲朋好友会笑话他惧内,御史也会弹劾你善妒不容人,他因为内院小事就要承受很大的压力,一来二去就成了矛盾的根源。 萧怀逸后院确实有很多女人,但我敢保证他决定再次娶我之后,就没碰过任何人,守得很干净。这种社会形态下,男人的后院就要百花齐放,而不能一枝独秀,否则他会遭人非议。那些女人老实的留下来滥竽充数,不老实的除掉,做为正妻,还不能收拾她们吗?深宅内院,不就是闲着没事斗法吗?想让他除了你不再有别的女人,就看你怎么抓他的心了,呵呵,这是高难度技术活。” 徐慕染摇头叹气,说:“我不能接受,男人要是真爱你,就不应该有别人。” 明珏笑了笑,说:“这是你的想法,也是你的做法,水融是庶子出身,你既想让他当世子袭爵,又不想接受各路人马塞给他的女人。你认为他若是爱你,就不应该接受这些女人,可是他不接受、不妥协,他有世子之位吗?你既想让你的男人出人头地,又不想让他随风逐流,还整天给他施加压力,你不是想逼死他吗? 这时候若有一个女人出现,比你年轻美貌,比你体谅他的难处,他就是再爱你,他也能看到别的女人有优点,久而久之,他不背叛你才怪。你自命清高,又有聪明才智,不屑于去跟水老太太和水融的侧室斗法,认为水融能看清她们的诡计,结果怎么样?唉!不管两个人有多相爱,爱情也需要两人费心经营。” 徐慕染凄然一笑,哽咽说:“他娶了侧室之后,再进我的房间,我就打他耳光,他来一次,我打一次,后来,他娶了平妻,就再也不来了。” “哈哈……没想到你还是个彪悍妞,人家那边不惜做小伏低、软语偎香留他,你却打他耳光,他能来找你,除非他是受虐狂,再相爱也搁不住这么折腾。你太高傲了,总不愿意放下身价,认为水融应该明白你的心,应该爱你。可到最后你们夫妻反目,最终成仇,别人把你们母子赶出家门、追杀你们,他不闻不问。 水融确实狠毒绝情,但不能否认你也有缺点,你也伤害了他。你对他爱恨交加,费尽心思报复他和水家,不惜送我那么多纯金生肖,就是为制造他勾结海盗的证据。你报仇的目的达到了,他死了,你愧疚哀痛,又自杀了。只要做人就别忘了自我检讨、自我反省,不是让你去愧疚,而是想怎么做得更好。” “一日三省吾身,说得容易,做得难。唉!当时,你若是我,你会怎么做?” 明珏笑了笑,说:“要么与他共进退,要么离他而去。” “我当时就决定跟他共进退了,可是……”徐慕染轻声抽泣,说不下去了。 “你若真决定跟他共进退,他进你的房间,你会打他耳光吗?你应该把他留住,与他齐心合力,共同对付水老太太和他的侧室。你想想,庶子和嫡母之间若不为利益,若不被礼法所拘,有几个能和睦共处,即使表面和气,内心的积怨也很深。你们相爱多年,他对你的信任远远超过水老太太。” 明珏长叹一声,又说:“我第一次听水木说起你们母子的遭遇,我都恨不得去捅水融几刀,可后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两个原本相爱的人会变成那样。水家做事太恶毒,水融无情又绝情,活该灭族。唉!可你也太傲气了,总是不屑于去争取,总认为水融应该理解你,而他也认为你该理解他。水老太太早已摸透了你的脾气,也了解你们之间的变化,她对症下药,最后你们才弄成了这样。” 徐慕染点头说:“如果下辈子再遇到他,我一定好好珍惜,好好经营爱情。” “遇到谁?水融?你还想遇到他?” “是呀!听鬼差说我和他是两生情缘,肯定来生会再相遇,否则我们都会有生生世世的遗憾。他两年前就去投胎了,现在的身份是东瀛国太子侧妃所出的第六子。我在等转世的机会,若真能跟他再续前缘,我绝不会再活得这么失败。” 明珏愣住了,徐慕染都计划去转世投胎了,原来她们都真的死了。她只顾说得畅快,早已忽略了她已死的事实,她死了,孩子怎么办?萧怀逸怎么办? 往事历历在目,她不禁抽咽,悲从心起,迅速弥温全身。她不想去投胎,她真的放不下,放不下那个世界曾经拥有的一切,美好与不好美,都让她感念。 她拨开浓重的雾气,向下望去,看到萧怀逸和孩子们围着她的身体哀嚎,个个悲痛欲绝。她想下去找他们,可她是悬浮的,越想往下越往上飘。 徐慕染拉着她的手,叹气说:“别难过了,那已经是前生了。” “我知道。”明珏抽泣不止,很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但她确实没办法。 “黑白无常在那边,我带你去找他们,让他们教你读心术。” 明珏恋恋不舍看向下方,问:“什么是读心术?” “就是能与来自同一时空的人用心交流,可以知道彼此心里想什么。你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能明白你的心思吗?其实那就是读心术,只限于同一时空的人。” “原来是这样。” “走吧!他们很忙,遇上他们不容易。”徐慕染拉起明珏向黑白无常走去。 …… 萧怀逸不相信明珏会扔下孩子和他撒手而去,他一遍一遍呼唤,嗓子嘶哑,嘴角流出白沫,仍不停息,听到孩子们的哭声,他已痛到撕心裂肺。 下人又领了一个大夫进来,说:“侯爷,这位大夫是从连州城请来的。” “大夫,快救救我妻子,快――”萧怀逸忙抓住大夫,拉到产床旁。 大夫给明珏诊了脉,摇头说:“尊夫人已经去了,准备后事吧!” “不会的,不会的。”萧怀逸擦了一把眼泪,抓住大夫的手,说:“她还有鼻息,你摸摸,她不会死的,孩子这么小,她不会扔下孩子不管的。” “她确实……”大夫行医几十年,第一次见到有男人死了老婆能哭得跟孩子似的,心里也很不滋味,想了想,说:“她还吊着一口气是因为她有放不下的事,要不这样,她平常最不喜欢听什么,你就说什么,刺激她,也许她能还魂。” “有用吗?” 大夫背起药箱往外走,叹气说:“有病乱投医,你试试吧!说不定就能行。” 萧怀逸点点头,让下人送大夫出去,又让奶娘把哭成泪人的孩子带出去。他坐到产床前,握着明珏的嘴,轻声哽咽,犹豫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明珏,你真的就是丢下孩子们、丢下我走了吗?你好狠心。”萧怀逸抽泣叹气,试了半天,才说:“你愿意死就死吧!你死了也好,你死了我就不用看你的脸色了。你置办了那么多产业,赚下了那么多钱,到最后都留给我了。我要娶十个八个小老婆,挥霍你的钱财,虐待你的孩子,你怎么也死了,看不到了……” 如果这方法真能让明珏还魂,萧怀逸不介意把话说得再绝再狠,发泄他心里这三十多年的愤恨和委屈,把跟别人的怨气也发到明珏身上。 …… 黑白无常正在公干,对别的游魂横眉立目,见到徐慕染就眉开眼笑,热情打招呼,可见他们一定得了徐慕染不少好处,看来有钱真的能使鬼推磨。 徐慕染向黑白无常介绍了明珏,并提到要读心术的事,黑白无常齐齐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得到读心术需要很多限定条件,不是谁都能给的。” 明珏仍被浓郁的悲伤包围,可看到黑白无常见鬼下菜碟,心中长气,说:“徐姐不是外鬼,我是她引荐的,如何能得到读心术?二位鬼差大哥开个价吧!” 前世,明珏主管市场销售,哪类客户该用哪种方式去贿赂收买,她一眼就能看透,象黑白无常这么有实权的鬼差,早已收钱收到手软了,跟他们就要直来直去,没必要绕弯子。她也不知道读心术具体有什么用,只希望能多得到一些技艺。 黑白无常互看一眼,齐声说:“这、这不行,我们都是阴间的优秀干部,将来都要进鬼大常委的,我们党性很强,很有原则,哪能随便贿赂?” 明珏暗哼一声,越是调子唱得高,收贿赂就越手黑,必须要大刀放血,而且还要给他们台阶下,让他们收钱收得名正言顺,收钱者心里舒服,诸事好办。 “再优秀的干部也要衣食住行,党性再强、再有原则也要保证基本生活,听说现在阴间通货膨胀,你们总不看别的鬼差喝酒吃肉,自己吃水煮白菜吧!久而久之,谁都会不平衡,就产生大矛盾,还不如灵活些,反正谁都知道你们清正。二位放心,我一定会传扬歌颂你们大公无私、可鉴日月的清廉之名。” “你说得太对了,真是懂道理、识大体的明白鬼,一看你就见过世面,有前途,现在阴间还真是通货膨胀,薪水少得可怜,吃水煮白菜都要算计。” 黑白无常对明珏交口称赞,又把她引为知己,跟她大倒苦水,诉说生活艰难。 明珏笑了笑,说:“确实如此,二位,我要读心术,十万两冥银。” “十万两冥银?是一共给我们十万两?还是……”黑白无常满脸惊喜。 “一百两一个的金箔纸元宝,我一共给你们两千个,你们再分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跟你还不太熟,这么多冥银,嘿嘿……” 徐慕染对明珏万分佩服,忙过来打圆场搓合,“你们也有不好意思收钱的时候?想要就痛快收下,又不是第一次了,还害什么羞呀?快点传法术吧!” “好好好,马上传。”黑白无常叫过明珏,又说:“你也别忘了,到时候……” 明珏摇头一笑,说:“放心,这事能忘吗?你们一不高兴,要是给我穿了小鞋,那可不是倒霉一辈子的事,我的来生攥在你们手里,你们还不放心吗?” “放心、放心,嘿嘿……” 黑白无常勾过明珏,一个拍向她的脑袋,一个拍向她的胸口。他们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两鬼差齐声说传法结束,就放开了明珏。 徐慕染注视明珏,不说话,只用眼神跟她交流。明珏能清晰感觉到徐慕染心中所想,这令她很吃惊,这法术确实很有用。只限于同时空的人交流还很有局限性,要是能读懂每个人的心思该多好,有时候,她很想知道萧怀逸在想什么。 “多谢二位鬼差大哥,我尽快给你们准备冥银。” “好说、好说,嘿嘿……” 徐慕染问黑白无常,“最近有没有好的投胎机会?” 黑白无常互看一眼,白无常奸诈一笑,说:“好机会是有,就怕你不愿意。” “什么机会?我为什么不愿意?” “水木家要生一个女儿,轮转司已经批下来了,按水木的命格,他只有一个独生女,也是唯一的老婆所出,将来水木的钱财和事业都要他的女儿继承。我们考虑前世你是她娘,这世他变成你爹,说不过去,怕你尴尬,才没找你的。” 水木的唯一的老婆就是十公主,好长时间没收到她的信了,原来是要生产了。 徐慕染面露惊喜,投生成水木的女儿,就可以开展她的事业了,真是好机会。 “那有什么尴尬的?我投生成婴儿,他又不知道我的来历。” “你愿意呀?那好,那……” 黑无常瞪了白无常一眼,说:“小白,你嘴也太快了,轮转司下的文件你怎么能随便说呢?水木有钱财有事业,就有一个女儿,一定是掌上明珠。等着往他们家投胎的鬼选已经排到地安门了,昨天阎罗王还让我开小灶,把机会留给他最漂亮的马子呢,大帝的秘书还让小鬼来传话,说有好机会要照顾他干妹妹。你想想,上面都是大领导,他们的马子和干妹妹那背景比花岗岩硬多了。” 前世,明珏在做销售时,对这些推拖之辞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这种事最好摆平,要是名额真内定了,黑白无常不会到处说,他们这招也叫欲擒故纵。 明珏笑了笑,冲徐慕染使眼色说:“徐姐,这可是大好的机会,难得二位鬼差大哥遇到好事能想着你,这也是情面事,你可要重谢人家。” “我知道。”徐慕染冲黑白无常抬了抬手,说:“一百万两冥银,投胎一年之后付清,条件是我必须带这几世的记忆,这对我很重要。” “一百万两?嘿嘿……带记忆不行,不是我们不同意,你两世没喝孟婆汤了,这次她抓住能饶你才怪,你也知道她是最不好说话的,这老太婆最严谨了。” “那怎么办?”徐慕染着急,她必须带记忆才能做事业,这至关重要。 前世,明珏在销售过程中也经常遇到这样的问题,打点了现官,还要打点现管,上头吃肉,下面的小鬼也要有肉汤喝,无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影响到全局。黑白无常和孟婆是同事,怎么彼此糊弄,他们能不知道吗? “徐姐,这件事你就让二位鬼差大哥帮你去打点,至于冥银,你可要……” 徐慕染也是聪明人,张口就说:“我再加五十万两冥,拜托二位把孟婆摆平。” “这……嘿嘿……”黑白无常互看一眼,笑得别有意味。 “二位放心,谁也不敢诓你的银子。”明珏做出了保证。 “放心、放心,有时候我们也糊涂,若一不小心再把人勾回来,可就……” 明珏和徐慕染互看一眼,齐声说:“知道、知道,这些我们都懂。” 黑无常拿也出一台IPAD,在上面输写一通,说:“徐慕染,我登记了你的资料,也给孟婆发了信息,你做好上路的准备,再过一时三刻,我们就送你过去。” “多谢二位,冥银一年之内绝对能付清。” “好说好说,嘿嘿……” 听说徐慕染要投胎成水木的女儿,明珏很高兴,可是她怎么办?她放不下丈夫和孩子们,不想去投胎,她想做孤魂野鬼,看着萧怀逸变老,看着孩子们长大。 徐慕染安慰明珏,给她讲了几个笑话,见她脸色好转,才说:“水木也很喜欢你,他感觉自己做得事情很危险,怕连累你才不想向你表白,其实他也很无奈。如果当时水木没那些事,他也追求你,萧怀逸也追求你,你会选择谁?” “我还会选择萧怀逸。” “为什么?水木的身份、钱财和名气也一样也不逊于萧怀逸,甚至比他强。” “我喜欢阳刚健朗型的美男,水木没萧怀逸长得好,气质又偏阴柔。” “以色取人,我喜欢水木这一类,跟他相处舒服,没压力,萧怀逸则不同。” 明珏笑了笑,说:“各有所取,各有所爱。” 徐慕染点了点头,说:“水木长得太象他的父亲,模样气质都象。” 当时,徐慕染做为李夫人的时候自杀,就是因为水木太象他的父亲,李夫人看到儿子,她就会想起水融,她被往事折磨,苦不堪言,才选择死的。 明珏轻叹一声,说:“还有一点,水木不如萧怀逸。” “哪一点?” “X能力。” “啊?”徐慕染惊诧的表情满含暧昧,又大有兴趣,凑过来,问:“你、你怎么知道水木不如萧怀逸?你跟水木试过?我不会吧?” 明珏抛给徐慕染一个讥诮的眼神,满不在乎,“那还用试?天桥是的把式不是试出来的,我常研究日本男优,和许多资深腐女交流经验,早练到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萧怀逸细腰乍背,猿臂蜂形,就他的身板,活到老、干到老,没问题。” 徐慕染掩嘴窃笑,“你真淫呀荡,你让我怎么说你?呵呵……” “那算什么淫呀荡,这是女人的性福所在,当然要做为选丈夫的标准之一。” “佩服、佩服。” “过来,我教你几招。”明珏附在徐慕染耳边低语,听得徐慕染面红耳热。 “受教了,以后我也……”徐慕染突然拉过明珏,问:“你真爱萧怀逸?” “说不上多么爱,反正跟他在一起舒服,关键是他很爱我。” “爱你?你来听听他正说什么。” 徐慕染拨开云雾,找到萧怀逸的位置,拉过明珏,两人竖起耳朵听他说话。 萧怀逸握着明珏的手,嘴角泛出白沫,还在自言自语,“明珏,你真的去了吗?那可太好了,赚下那么钱财,置下那么多产业……足够我纳十个八个小妾了,她们会虐待你的孩子、挥霍你的钱财……反正你也死了,看不到了……” 明珏听到这番话,气得牙目欲呲,“萧怀逸,你个王八蛋,我……” 黑白无常正在一旁算帐分脏,看到明珏冲过来,都吓了一跳。明珏没理会他们,抢过白无常的引魂幡,挥舞着冲萧怀逸扑去,恨不得砸烂他的脑袋。 本来她一直往上飘,试了几次都下不去,拿到引魂幡,她就开始往下沉。到了梅隐居上空,她感觉有一股力量在吸引她,她丢掉引魂幡,很自然地就撞进她的身体里。肚子传来痛感,她强忍疼痛,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跟萧怀逸算账。 “萧怀逸,我让你纳小妾、让你纳小妾,我踹死你……” 正在门口叹气的稳婆听到喊声,高兴大喊:“快来人,夫人醒了。” 萧怀逸脸上挨了两脚,他确定明珏醒了,先是大吃一惊,紧接着喜极而泣。看到明珏那仇恨的眼神,他的心在颤抖,他说的话明珏都听见了,这回惨了。 剧烈的痛感为,明珏顾不上理萧怀逸,捂着肚子喊叫,“我的肚子,疼……” “快,夫人要生了。” 萧怀逸被撵出去了,急得在门口直跺脚。丫头婆子忙着把需要用的物品拿来来,助产婆也全部进来做准备,稳婆摸着明珏的肚子,鼓励她用力。 明珏肚子疼了一会儿,稍稍用力,就有东西滑出了身体,没费多少力气。她缓了一口气,太累了,刚想睡一会儿,就感觉她的心弦强烈震动。 “终于出来了,快憋死小爷了,嗨!欧巴桑,谢谢你把小爷我生出来。” 稳婆的声音响起,“恭喜夫人,是位小少爷。” 明珏怔住了,她感觉到两个声音,一个是用耳朵听到的,是稳婆在说,另一个声音是她用心听到的,她的读心术已经发挥作用了。 这说明一事实,她刚生出来的儿子是、穿、越、的。 “这产房里的气味真难闻,臭死了,唉!总比在肚子呆着舒服多了。我说欧巴桑,你有没有职业道德呀?小爷我转世重生一次容易吗?有你这样的吗?生孩子生到一半溜号了,差点没把我小爷憋死,我警告,你必须补偿我,我要……” “小少爷没堵痰,也没毛病,怎么就不哭呢?”稳婆的声音响起来。 明珏很激动、很紧张,又难以置信,心里说:“小王八蛋,你是唐僧转世呀?唠里唠叨,没完没了,老娘为生你差点丢了命,你敢谴责老娘,敢跟老娘我要条件?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等着,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小东西正被稳婆托在手里,听到心音,睁开眼睛四处寻找,目光落到明珏身上,确定是生他出来的人,小嘴一下子张大了,眼睛也瞪起来了。 “他不哭是吧?” “是呀!夫人,小少爷没毛病,就是不哭。” 明珏哼笑几声,说:“掐他的JJ,使劲掐,一掐就哭。” 稳婆犹豫片刻,手向小东西的两腿间摸去,还没摸到,就听到哇哇大哭声。 “哇――无常哥,不带这么玩的,你们答应让我投生到富贵人家,没说我老娘是穿越的,她还会读心术,小爷我透明了,日子没法过了,哇――” 萧怀逸听到哭声,撞进产房,“生了生了,快让我看看。”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我来抱,你们都去领赏。” 明珏太累了,不想再说话,也没精力跟萧怀逸算账了,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香浓的汤汁喂进嘴里,滋润明珏干燥的身体,她慢慢感觉自己有了力气。生孩子本来就费力气,她又魂游了这么久,身体都变硬了,早已筋疲力尽。 她喝了几口汤,身体气血充盈了,她争开眼睛,看到萧怀逸边喂她喝汤,边冲她笑。她想起萧怀逸说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打掉了萧怀逸手里的汤碗。 半碗汤全洒在萧怀逸身上,他看到明珏争开眼,很高兴,顾不开擦衣服上的汤渍,正准备和明珏说话,就见草纸、枕头、衣服等杂物先后向他飞来。 “你敢挥霍我的钱财?虐待我的孩子?让你纳小妾、让你娶……” 萧怀逸招架不住,连忙后退,看到明珏凶悍的模样,他边后退边大笑,也不跟明珏解释,不怕打、不怕骂,笑看她发脾气,还自得其乐。 明珏折腾一番,睃视萧怀逸,感觉又累又饿,说:“我要吃鲜蛋瘦肉羹。” “朱嫂子给你准备了许多吃食,都是你平常最爱吃的,我看看有没有鲜蛋瘦肉羹,没有我马上让她给你做,我先吃点别的,不能饿肚子。” “我就吃鲜蛋瘦肉羹,你去给我做。” “我不会,我让……” “让你不会,让你纳妾,我砸死你――”明珏拿起一只杯子冲萧怀逸扔去。 萧怀逸接住杯子,忙说:“好好好,我去做,我亲手做。” 听丫头说她自生完孩子到现在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萧怀逸每隔一个时辰都会喂她喝几口黄参乌鸡汤,从她生孩子难产,萧怀逸就没合过眼。 明珏很感动,萧怀逸在西北做苦力,肯定很累,又不分日夜赶回来,碰上她难产,一直守候照顾她,肯定累坏了。可一想起萧怀逸要用她的钱财去纳妾,还要虐待她的孩子,她就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捅他几刀。 没等到萧怀逸做好鲜蛋瘦肉羹,明珏就吃饱了,感觉太累,连孩子的情况都没问,就昏昏沉沉要睡。眼睛刚闭上,又强睁开,让丫头告诉萧怀逸也去休息。 因这次生孩子,明珏身体受损,萧家又是这情况,萧怀逸让免掉洗三礼,他想等明珏身体恢复了,给孩子做满月,冲冲这段时间的晦气。 明珏又昏睡了两天,中途吃喝排泄了几次,睡醒了,感觉精力充足了。丫头端来热水,拿来洗漱用具,帮她擦净身体,换好衣服,又洗漱梳妆。 萧怀逸进来,看到明珏醒了,很高兴,刚要和她说话,一杯漱口水朝他泼来,全部洒在他身上。萧怀逸笑了笑,嘱咐明珏再睡一会儿,就去换衣服了。 下人带大夫进来给明珏诊脉,正好跟萧怀逸碰到门口。萧怀逸看到这大夫正是教他救醒明珏的人,忙深鞠一躬,大赞大夫医术高超。 大夫听说明珏生产三天了,母子平安,要让他来诊平安脉,他很吃惊,没想到明珏能活过来,看到萧怀逸那么诚恳地向他道谢,他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 明珏没看出这大夫有什么特别,听萧怀逸说他医术高超,明珏心里生疑,一再追问,大夫才把他萧怀逸的刺激疗法告诉明珏,并再次申明这是他的主意。 误解了萧怀逸,明珏心里愧疚,但想起萧怀逸说那番话说得那么流利,她又恨得牙根疼。暗暗发誓,狠狠折磨他,绝不轻易原谅他,非让他付出代价不行。 送走大夫,明珏又吃了一些东西,扶着丫头的手下床活动。奶娘抱着正高声痛哭的小东西进来,明珏想起这孩子和她是老乡,又惊诧,又觉得好玩。 “夫人,小少爷自生下来就开始哭,不吃不喝,都呵呵咧咧哭了三天了。换了几个奶娘,他都不吃奶,侯爷说练少爷是您奶的,让我们过来试试。” “把他放床上,我看看怎么回事,你们出去吧!” 奶娘把小东西放到明珏身边,知道她要喂奶,不好意思让人看,就都退下了。 萧怀逸进来,手里拿着一把伞,谨防明珏再用东西袭击他。看到明珏正向他飞眼刀,撑开伞,不敢再向前,站着门口,看明珏和小东西。 “我给孩子取名敏缣,他一直不吃不喝,急得我没办法,要不你喂他吧!” “滚出去,去找你那十个八个小妾,滚――” “呵呵,我去给你做鲜蛋瘦肉羹,你等着吃。”萧怀逸说完就出去了。 小东西停住哭声,看着萧怀逸的背影叹气,“我说老爹,看你长得一表人材,怎么这么窝囊呢?你是不是活了半辈子除了欧巴桑就没闻过女人味呀?唉!” 明珏一脚把小东西踹到一边,心说:“小王八蛋,你玩绝食是吧?好,你有种永远别吃,饿死你活该,白穿越一次,反正我不饿。” “欧巴桑,你给小爷我听清楚,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讲,我是小王八蛋,你就是母老龟,你骂我就等于骂你自己,你懂不懂?没文化。” “我没文化,我不懂。”明珏从床头柜上拿了一块精美的点心,冲小东西晃了晃,放进嘴里,边吃边说:“我就知道吃饱了不饿,这点心真好吃。” “哇――欧巴桑,我饿,我要吃奶,我要吃你的奶,我要吃。” “吃我的奶?你休想,我生你差点没了命,你爬出来就骂我,一点良心都没有,我让你吃、让你喝,还不知道你长大怎么气我呢,你趁早绝食,死了才好。” 小东西使劲嚎了几嗓子,见明珏自顾吃点心,根本不理他,又止住哭声,“你难产确实是我错了,我为了跟黑白无常要读心术,请他们去吃饭K歌泡鬼妞儿去了,没想到我喝高了,多睡了两天,误了投胎的时间,我刚到,就听说你嗝屁了。我在你肚子里困了一天,快憋死了,你怎么也要补偿我吧!” “补偿你?要不是你贪杯,我能难产吗?害得我差点没了命,我头一胎生三个都没这么费劲。你趁早绝食,再投生一次,反正我有儿有女,也不缺你。” “哇――母老龟,你没天理呀!没人性呀!” “你再哭一声,再哭我就一脚踹你死。” 小东西不敢再哭,扁着嘴抽咽,说:“老娘,我饿,我妥协,为了表示我妥协的诚意,我以后不再叫你母老龟,不再叫你欧巴桑,你也要拿出诚意来。” “什么诚意?” “给我找十个二十岁以下的奶娘,要模样漂亮身材好的,这个时空的女人十几岁就生孩子,这应该不难吧?另外,把我房里倒尿壶的丫头都换成美女。在我的视线里,除了你,不能有二十岁以上的女人,个个都要年轻漂亮。” 明珏冲他呲了呲牙,一字一句说:“你、做、梦。” 萧怀逸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撑伞进来,说:“尝尝我亲手做的鲜蛋瘦肉羹。” “把伞扔出去,惹人烦。” “你不能再泼我,我就有两件能穿的衣服。” “你活该。” “尝尝我做的鲜蛋瘦肉羹味道怎么样?”萧怀逸坐到床边,喂明珏吃东西。 “马马虎虎,勉强能下咽。”明珏斜着眼挑视萧怀逸,说:“你想在我家里呆下去,必须老实点,多干活,一个人至少顶十个仆人用,听到没有?” 萧怀逸唯唯喏喏,连连点头,“听到了,听到了。” 小东西又哭开了,“哇――老爹呀!我只望你替我申冤做主呢,你怎么这么窝囊呀!苍天哪!大地呀!睁睁眼吧!欧巴桑欺人太甚了,哇――” “缣儿怎么又哭了?你没喂他奶吧?他这几天一直哭,不吃不喝。” “没有。” 萧怀逸忙抱起小东西哄逗,见孩子哭,他又心疼又着急,“缣儿生下来有八斤多,这几天瘦了很多,老不吃不喝怎么行?你赶紧给他喂奶。” 明珏在小东西脸上捏了一把,恶作剧一笑,说:“我不能给他喂奶。” “怎么?” “我刚才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有人说缣儿命里带煞,必须找积年丑人才震得住,咱们给他找的奶娘太年轻了,模样也不丑,震不住他命里的煞气。” “那怎么办?”萧怀逸很着急。 “解煞。”明珏强忍恶笑,“紫玲,你叫田妈妈、贺妈妈和奶娘们进来。” “是,夫人。” 田妈妈、贺妈妈带奶娘们进来,十几个妇人站了半屋子。 明珏抱过小东西,冲他挤了挤眼,说:“我做梦听到仙人说缣哥儿命里带煞,生下来就爱哭,必须找积年丑人才能解煞,才能震得住,你们谁认识年纪又大、长相又丑的女人,带来让我看看,只要人干净爽利,越丑越好。” “哇――欧巴桑,算你狠,我妥协,妥协。” “你妥协?哼!谁信你?不把你彻底折服,枉我活了两辈子。” 田妈妈想了想,说:“北郊镇上倒是有两个奇丑的吴姓姐妹,人很难干,她们因为太丑嫁不出去,都没结婚生子,总想找份差事做,因模样太丑,也找不到。” “去找她们,跟她们说明要卖身,只要人干净利落、长得丑,多花银子没事。” “是,夫人。” 明珏想了想,说:“贺妈妈,你再去找两个四十五岁以上的老女人给缣哥儿做奶娘,要奶水好的,多给那两个年轻奶娘些银子,打发她们出去吧!以后缣哥儿房里不能出现四十五岁以下的女人,谁冲了煞,严惩不怠。” “是,夫人。”众人齐声答复。 贺妈妈出去找人,明珏又从诸多奶娘中挑了几个年龄较大的,把敏缣交给她们带。她安排好,又感觉很困倦了,才让人带敏缣出去。 她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之后,田妈妈告诉她都安排好了。奶娘也说果然是解了煞,敏缣吃了半杯奶,还喝了几口清水,不敢让他多吃,否则会吃得更多。 明珏暗笑,说:“那就好,让缣哥儿房里的人都进来,我看看。” 敏缣房里两个奶娘,四个婆子,最小的人四十五岁,那模样真是气死黄阿丑。尤其那两个吴姓姐妹,更是避雷避孕避邪的佳品,中国稀少,外国难找。 “可以了,你们都出去吧!一个给她们添四套夏装,两双鞋子。” “谢夫人。”丑婆子们欢天喜地谢恩出去了。 “把缣哥儿抱来,我看看他。” 萧怀逸亲自把敏缣抱过来,没说两句话,就被明珏赶出去了。明珏把敏缣抱到她身边,看到小东西在狠狠瞪她,她忍不住放声大笑。 “小东西,你怎么不绝食了?” “欧巴桑,你休想让我长大孝顺你。” “我有八个儿女,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用得着你孝顺我?你要老老实实,我就把你养大,不老实,我就把你扔到尿桶里溺死。” 小东西使劲抽嘴,“算你狠,我妥协。” “妥协好,乖乖躺在这儿,咱俩聊天,把你前世的生平履历告诉我。” “你想知道什么?随便问,我老实回答。” 明珏对小东西的态度很满意,“前世你叫什么?多大?” “萧剑,二十五岁。” “真有缘,你这个爹也姓萧,还给你取名敏缣,同音,以后就叫你萧小贱吧!” 小东西很委屈地看着明珏,不敢反驳,只“哇”了两声,表示极度不满。 “上过大学吗?” “计算机专业研究生,刚参加完毕业典礼就嗝屁着凉了。” “你这倒霉孩子也真够点背的,你父母也真冤,刚供你读完书,一天光也没沾上,你就完蛋了。还学了计算机专业,到这个时空,这专业绝对坑爹。” “哇――谁说不是呢,老娘,我这么可怜,你就别折腾我了。” “你投生成我的儿子还敢说可怜?” “无常哥说给我找了个富贵人家投胎,说我将来也是风云人物,我看不象” 明珏叹了口气,把敏缣引为同时空的知己,说起萧家的事,听得小东西连连叹息。她好久不这么跟人痛快闲聊了,有了儿子,也等于多了一个朋友。 “老娘你放心,只要你多给我准备美女,多给我金银财宝,振兴家族的重任就由我承担,我要开山造玻璃,练绝世神功,逐鹿天下、争霸皇权。” “你穿越小说看多了?造玻璃,你造导弹吧!” “你不能打击我,你要帮我,我要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哈哈……” “呸――想得太美了,异时空要这么好混,都穿越算了。” “我知道你有钱,你帮我,将来我做一番大事业,你也光彩。” 明珏重重点头,眼底闪过恶笑,“除了练绝世神功,别人事我帮不了你。” “你能帮我练绝世神功?” “对,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你有武功秘笈?” “没有。” “那你怎么帮我?帮我练什么?” 明珏从床头柜上拿过一把剪刀,又从枕头底摸出一把匕首,冲敏缣的两腿间比划了几下,郑重其事说:“我能帮你练葵花宝典,我知道你没自宫的勇气,所以决定帮你。你说是割还是剪,我保证手起刀落,一下子了事,绝对麻利。” “哇――欧巴桑,算你狠,你……哇――” 萧怀逸进来,抱起敏缣哄逗,斥呵明珏,“你是不是欺负他了?” “老爹呀!你太英明了,这欧巴桑简直就不是人哪!不是人……” 明珏被敏缣骂,不恼,反而放声大笑,笑得都上不来气了。萧怀逸一手抱孩子,一手把明珏按到床上,在她背上轻拍了几下,又哄敏缣。 “乖儿子,别哭,你这个娘就是该打。” “哇――欧巴桑,你听清楚,我跟我老爹统一战线,有你好看。” 萧怀逸见明珏还在大笑,哼了一声,把她手里的剪刀和匕首拿走了,他抱着敏缣在房里挪步,认真哄逗,那姿势神情认真到令明珏汗颜。 “侯爷,夫人,来客人了” 明珏冲萧怀逸挥了挥手,说:“去,接客去,把孩子给我放下。” 萧怀逸斜了明珏一眼,放下敏缣,“你也不许再欺负他。” 敏缣躺在床上,收紧两腿,瞪着警惕的眼睛看着明珏,逗得明珏又大笑起来。 “田妈妈,你来。” “老奴在,夫人有什么事?” “传令下去,以后不能再管他叫侯爷,萧家的侯爵被掠掉了,这样犯忌。” “老奴这就去传话,以后就称他老爷。” 明珏轻哼一声,说:“什么老爷?他愿意留在梅隐居,就称他老萧,给他分配活干,一个月给他二两月钱,让他做十个仆人的活儿。” “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跟他已经和离了,他无家可归,我收留他就够意思了。” 田妈妈退出去了,只跟下人说以后管萧怀逸叫老爷,不敢说其它事。 “欧巴桑,你可真够无情,你……哇――” 明珏也不说话,就在敏缣的腿根上狠狠拧下去,敏缣哭声越大,好越拧得狠。 “老娘,饶了我吧!饶命,哇――” 听到有人跟萧怀逸说话,明珏忙松开手,告戒敏缣不许再哭,否则她会变本加厉欺负他。敏缣抽着小嘴,委委屈屈笑了一个,明珏才饶了他。 来人是萧怀逸的两个部将,他们到北郊大营演兵,顺便过来送了些礼物。 接下来的日子,陆续有人过来送礼物,有萧怀逸以前的部将手下,也有明珏生意上的朋友,都问是不是摆满月酒,人们都想过来添添喜气。 萧怀逸和明珏商量办满月酒的事,毕竟现在萧家的事过去时间不长,启明帝的丧期也没过,不易张扬,就计划摆十桌酒席,亲戚朋友坐在一起吃顿饭。 办满月酒前一天,萧家被流放到西北的人除了萧怀迦都回来了。小乔给萧家人下了特赦的圣旨,萧怀逸知道明珏要生孩子,快马赶回来,他们安置好才回来。 明珏让他们都住到萧家在北郊的宅院,一应使用物品由梅隐居供给。那座大宅子有十几座院子,也够他们住了,他们还有妻儿子女的也都团聚了。 萧怀迦这些年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打击,心灰意冷,同二公主一起在西北出家了,只让人给陆轻灵带回一封休书,让她自行婚嫁。 二公主听说萧家被抄家掠爵,萧怀逸等人被发配到西北,她也去了西北。她知道明珏跟萧怀逸和离了,想跟萧怀逸续缘,又被拒绝,就真正下定决心归隐空门了。正好萧怀迦万念俱灰,失去了重新做人的勇气,就跟二公主一起出家了。 明珏觉得对不起陆轻灵,当时若不是她,陆轻灵也不会嫁到萧家。陆轻灵现在带两个孩子住在陆国公府的外宅里,母子寄人篱下、艰难渡日。 陆轻灵本以为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是幸福,可是萧家出了事,而萧怀迦又是经不起打击、没有担当的人。以后的日子,她将如何走下去,真没法说。 萧怀迦有两个嫡出子女、三个庶出子女,他对他们不闻不问,以远离世俗的方式逃避责任。二公主又何尝不是如此?多多十几岁的,她从未尽过母亲的责任,也没有觉得愧疚。他们的人品都不错,可在他们心里,亲情和责任有同于无。 明珏做主把萧怀迦的两个庶子、一个庶女过继给萧怀达和白迎蓉。三个孩子有人照管抚养,萧怀达夫妇膝下有子女,也象一户人家了。 萧怀达想当官差,正好周锦程到西城郡做郡守,明珏把他引荐过去。白迎蓉带着孩子去了西城郡,明珏让她照管一家豆味坊,挣钱贴补家用,日子也过得去。 萧怀迁的一个妾室被人买去做仆人,又被萧怀迁赎出来了。萧怀迁丧妻,就把她扶了正,让她在家照顾孩子们,萧怀迁就在京城替明珏打理生意。 敏缣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他与萧怀逸成了革命同志,统一战线。但他只要和明珏一碰面,就会擦出激烈的小火苗,恶战一场。不管是文斗还是武斗,亦或是讲黄笑话,敏缣每次都会甘拜下风,不得不对明珏佩服得五体投地。 现在,明珏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打狗,他不敢打鸡。一见到明珏,他就打冷颤,已经被明珏彻底降服,在明珏面前,他就是一只小冻猫子。 周夫人亲自来找明珏,商量敏绚和周锦绣的婚事。周夫人不嫌弃萧家无职无权,这令明珏和萧怀逸很感动。几人商量先过了大礼,因启明帝丧期没过,不宜成亲,就把婚期订到了明年四月,两家也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夜深人静,星明月淡,一个黑影悄然走来,溜进明珏的卧房,上夜的仆人视而不见。明珏在床上翻来覆去,浑身不舒服,睡得很不踏实。 “你怎么又来了?烦人。” 萧怀逸坐到床边,说:“我考虑过了,一晚五十文的条件我实在不能答应。” “不答应拉倒,滚蛋。” “六十文怎么样?”萧怀逸语气恳切。 明珏忍不住放声大笑,说:“可以,但你必须随叫随到,随赶随走,钱一天一结。你记住,我跟你不是夫妻,你是我的专用男妓,敢跟别人,我就给你割了。” 萧怀逸满脸委屈,很认真地点头,“记住了。” 敏缣满月之后,萧怀逸就缠着明珏想求欢,被明珏狠狠收拾了几次。他见软了不行,就想霸王硬上弓,结果差点被明珏阉掉。 见明珏软硬不吃,他可怜巴巴,无计可施,正犹豫着是否放弃,明珏给了他一个机会。只要他承认自己的身份是明珏的专用男妓,就可以一夜给他五十文的过夜费,钱一天一结。萧怀逸很生气,觉得这是对他奇耻大辱,条件没谈完,就气跑了。两个时辰不到,他又回来了,提出六十文的条件,明珏欣然允许。 萧怀逸做得很认真,男妓就男妓,六十文就六十文,总比没女人没银子强。 两人分开将近一年,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也无法阻止两人热情如火。浅秋深夜,蛙鸣虫唱,碎碎的申吟声、轻快的喘息声,销魂蚀骨。 “我想再娶你一次,让你穿大红的嫁衣,做我唯一的妻子。” “娶你个头呀?这样多好,你不行了,我随时找别人。” “你敢。” “我怎么不敢?记住你的身份。” “你要是敢我就……”萧怀逸又把明珏罩在身上,柔声说:“这次不收钱。” “哈哈……你要是每晚都赠一次,我就考虑暂时不找别人。” “我赠你十次,补这些日子的,让你明天下不来床,看你还怎么找别人。” 两人又纠缠在一起,欢爱如水,滋润干涸的身心,此时情浓,点燃秋之深夜。 明珏一看到敏缣,就笑脸开花,欢喜中透着摩拳擦掌的兴奋。敏缣一看到她,身体就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心里也不敢有任何想法,只怕被打击。 敏纤姐弟快五岁了,明珏给她们找一个女夫子,和几个同龄的孩子一起学一些启蒙知识。除了学习这些,敏缇和敏练还跟萧怀逸练一些简单的武功招式,敏纤跟明珏学数字算法。几个孩子都聪明伶俐,又懂事,令明珏很省心。 萧怀逸给敏绚在军中谋了一份差事,原来追随萧家的部将对他格外照顾,敏绚学得很不错。明珏计划等他们成亲以后,就让他们搬到京城的别苑,也不用在她跟前立规矩。婆婆不大,媳妇不小,礼数又多,反而令明珏尴尬。 多多现在太学院读书,成绩不错,平日寄宿在学院,十天才回来一次。萧家被抄家掠爵,多多的爵位并没有被掠去,仍是郡公,食邑西城郡。多多认小乔做干爹,本来知道的人不多,是小乔自己说出去的,现在,多多也就成了权贵红人。 敏纹很懂事,平日跟同龄的姐妹学习琴棋书画、针线女红,帮明珏打理力所能及的家务。别看她年纪不大,萧家也没爵位,现在就有人给她上门提亲了。 最让明珏和萧怀逸头疼的就是敏维了,从羁候所回来这么长时间,情况也没好转,仍是半傻。明珏总想找个人家尽快把她嫁了,免得看着她腻歪。 八个儿女,一半不是她亲生,可看他们都长大成人,将来成家立业,明珏做为母亲,很有成就感。儿孙满堂,承欢膝下,也是她此生幸事。 “夫人,有人送来一封信给你。” 明珏打开信看了看,皱眉一笑,说:“我们去瓜田看看。” 仲秋沃野,满目苍翠,秋熟的果实泛出浅浅红晕,透着淡淡的芳香。 最早明珏那一百二十亩冬小麦田现在有八十亩种了西瓜,四十亩做为葡萄育苗田。瓜田以十亩为一方,按季节间隔种植,从三月到十月,随时都有新鲜的西瓜可摘。除了育苗田,几十亩坡地上也种满了葡萄,与林地的果树连成一片。 时值八月,靠近路边的十亩西瓜成熟了,每天都有人摘瓜,到京城卖。这片西瓜是新培育的品种,个头不大,青皮粉瓤,薄皮小籽,又甜又沙。 因这条小路通往南郊一些王侯将相的庄子,来往的人不少,多数是权贵之家的奴才。看到这时节还有西瓜,这些人连吃带拿,就是不想给钱,为此发生了几次冲突。小厮和庄丁都不愿意白天看瓜,于是,萧怀逸又有了新任务。 那些狗奴才大概闻到了不好惹的气味,自萧怀逸被调到瓜棚,过往的人不少,敢再来吃瓜的人不多,真有吃瓜摘瓜的,不等萧怀逸开口,就乖乖给钱。 瓜田的路边有几棵垂柳树,树下有两间瓜棚,棚外有一架高大的木床。萧怀逸四平八稳躺在木床上,脸上盖着草帽,正摇着扇子哼歌。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有?说话呀!” “你刚才说让我听,没让我说。” “你……你为臣多年,知道就你这态度,我该治你什么罪吧?” 萧怀逸翻了身,说:“你凭什么治我的罪?你又没说你是皇上,我还以为是来买西瓜的呢。我晚上还有挣钱的差事呢,不陪你聊了,先睡一会儿。” “你晚上有什么差事?能挣多少钱?比国家大事还重要?” “一夜能挣六十文的好差事,对于我来说,当然比国家大事重要。” “你、你……”小乔气得暴跳如雷,砸碎了两个西瓜出气。 “西瓜五十文一个,我家主母说这是批发价,你要赔一百文钱。” 小乔狠狠踹向床腿,怒呵:“魏国占领了一半的西北省,你还能逍遥自在?” “我当然逍遥自在,魏国就是遇不到任何阻碍,打到我这里,也要一个月,我提前十天逃跑都来得及,现在多卖几个西瓜,就能多赚些盘缠。” “你、我,好吧!你说,怎么你才肯去?” “去送西瓜吗?你给钱我就去,五十文一个,来回路费你付。” 小乔牙目欲呲,很想骂几句脏话,最终还是忍住了,“萧怀逸,你是不是再也不打算进朝堂了?是不是认为卸甲归田,家国安危就与你无关了?” 萧怀逸坐起来,拍开一个西瓜,边吃边说:“我现在一个月二两月银,每晚挣加班费六十文,一个月平均加班二十五晚,卖一个西瓜提三文,我来看瓜三天了,卖了一百八十个西瓜,你帮我算算这是多少钱,我现在最关心这个。” “萧怀逸,我实话跟你说,西北的战场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要是得胜归来,我还赐你一等侯爵,另赏你黄金万两,省得你整天算计几文钱。” “你知道吗?算计几文钱的日子比拿黄金万两的日子好过。” “我知道,我要是不被秦临庄阴了,我也不至于天天过这种日子,连懒觉都不能睡。”小乔看到明珏过来,说:“我已经封她淑仪夫人了,你也知道只有一等侯的正妻才能封淑仪夫人,你要是不争一等侯爵,我就把她赐给别人。” “那你去跟她说。” 小乔狠狠瞪了萧怀逸一眼,咧了咧嘴,换了一张笑脸,迎着明珏走去。明珏听说过西北战事已起,见小乔便衣打扮,就大致猜到了他的来意。明珏刚要给小乔行礼,就被他抓住肩膀,凑到耳边低语了几句。 明珏来到瓜棚,指着小乔说:“老萧,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听到了吗?” “是,夫人。”萧怀逸规规矩矩行了礼。 “老萧,你去准备准备,跟他走,早去早回。”明珏又转向小乔,说:“我家这个长工小心眼,人又矫情,又爱算计小钱,你多担待。” 萧怀逸跳下木床,看了明珏一眼,没多说,把帐本交给她,就跟小乔走了。 明珏看着萧怀逸的背影,泪水喷涌而出,萧怀逸不想再陷身朝堂,不想再过戎马生涯的日子。可他虽说人不在朝堂,也身不由己,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萧贵妃弑君,萧氏一族被牵连,这本是重罪,判一族男子流放西北,已是莫大的恩典。若不是小乔登基,他们根本就回不来,且不说小乔是一国之君,就这份人情,他们也要还。现在,小乔亲自求上门,由不得萧怀逸不去。 萧怀逸带敏绚去了西北战场,明珏没去送他们,她不喜欢洒泪而别的场面。 小乔要封萧怀逸为三军统帅,萧怀逸拒绝了,他不要兵权,也提前声明,此去西北战场,他不带兵挂帅,不冲锋陷阵,只排兵布阵,指挥构建防御工事。 明珏天天数着手指过日子,总盼着有他们父子的消息,她并不担心他们的安危,而是默默祈盼,希望他们快点回来,一家团聚。 北雁南归,冬去春来,仲春二月,西北大捷的消息传遍京城,点燃料峭春寒。 大军班师回朝,萧怀逸把敏绚留在了军中,独自快马赶回。到了京城,他先进宫去找小乔禀奏军情,只要了一件赏赐,就回了梅隐居。 “这是什么?”明珏接过萧怀逸递来的长形锦盒,一脸疑问。 “打开看看。” 锦盒里的红色锦缎映红了明珏的脸,也惊艳了她的眼。她见过的名贵布料不少,却第一次看到红得那么亮泽光鲜,又晶莹剔透的布料。 “你给我一块布干什么?” 萧怀逸把明珏拥到怀里,轻声说:“这是锦羽国最名贵的布料霞韵锦,仅做贡上用。我用这次的军功换了这块布料,就是想给你做一身最漂亮的嫁衣,让你穿上大红的嫁衣,第三次嫁给我,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明珏心中涌起暖流,迅速漫延全身,她的鼻腔软软泛酸,泪水积蓄在眼眶。此时,她不只感动,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激情充斥心间。 “我才不嫁,一夜六十文,多好呀!” “不行,绝对不行。”萧怀逸一把将明珏拦腰抱起,说:“我郑重警告你,洛明珏,不,江宇慧,你欺人太甚了,你竟然把我当专用男妓,才给六十文。” 明珏被萧怀逸举过头顶,紧紧抱住他的头,仍感觉很害怕,忙向他求饶,“哎呀!你放我下来,我不欺负你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至少也要给我七十文吧!六十文太少。”萧怀逸轻轻把明珏放到了床上。 “哈哈……我给你八十文,你别,快放开,大白天的,白天可一文都不给。” “那就算了,我才不白赠呢。” 萧怀逸把明珏揽到怀里,相依相偎,两人轻声谈笑嘻闹,好象从没分开过。 “明珏,再嫁我一次。” “好,但这件事就咱们两人知道,不摆酒、不请客、不宣布,重写文书就行。” “都依你。” 两人订下婚期,和敏绚与周锦绣订到了一天,借人家的热闹,讨些喜气。两人计划在卧房里拜堂、喝交杯酒,然后吃一顿烛光情侣餐了事。 “夫人,有您一封信。” 信是十公主写来的,说她想带女儿慕染来京城,看看京城的亲朋好友。她在信中还提到慕染和敏缣一天生日,想给他们订下娃娃亲。因他不能再生,水木又不肯纳妾,慕染一个人太孤单,她想接敏缣到花千岛去住,反正明珏儿女也多。 明珏觉得此事可行,徐慕染说她和水融有两生情缘,明珏对水融其人印象极坏,不想让徐慕染再痛苦,就想促成此事,让敏缣在徐慕染和水融之间横插一脚。 “萧小贱,你走狗屎运了,有一件好事跟你有关。” 敏缣十个月了,长得很漂亮,就那张小脸上的表情太复杂,尤其看到明珏。 “哼!有好事你能起我?”敏缣以看阶级敌人的目光看明珏,一脸不屑。 “不是我想起你,是人家想起你了,你走运了。”明珏把徐慕染几生的故事告诉了敏缣,“十公主想订娃娃亲,我感觉还不错,我支持你。” “你给我一万两黄金,我就接受这门娃娃亲。” “水木多年前就是天下首富了,花千岛又是宝地,他只有慕染一个女儿,是掌上明珠,金山银山摆在你面前,能不能拿到手就看你的本事了。” “MMD,这妞我泡定了,那个水什么敢跟小爷我抢女人,哼哼,找死。” “好,有志气,象我儿子,我马上给他们写信,让他们来。” 明珏鼓励敏缣,两人正用心聊得高兴,就见仆人满脸喜色,匆匆进来。 “夫人,外面有人让老爷去接圣旨,还赏赐了好多东西。” “老爷去瓜田了,有圣旨让他们去瓜田传,赏赐的东西留给我清点入库。” 仆人很犹豫,“夫人,这……” 明珏冲仆人挥手,也没多问,就让她按原话去传。萧怀逸已决定远离朝堂,守着明珏母子过一份安逸的日子,哪怕做仆人、做男妓,他也心甘情愿。 一会儿,就有仆人来报信,说萧怀逸因西北军功被封为一等逍遥侯,有爵无职,明珏仍是一品淑仪夫人。圣旨上说赏赐他们黄金万两,可他们实际只收到八千两,没人说原因,明珏也不问,为什么少两千两黄金,那还不是明摆着吗? 喜字鲜艳,红烛缭绕,梅隐居沉浸在浓郁喜气中。 萧怀逸又成了大秦皇朝唯一的一等侯,虽说有爵无职,归隐乡野,也被人竟相巴结。敏绚此去西北战场挣了一份军功,虽说他在军中只是七品之职,可他是名门之后,虎父无犬子,前途不可限量,被人艳羡称道。 敏绚成亲,自是贵客盈门,厚礼成山,宾客直饮到月移中天,才尽兴离开。 明珏一一吩咐仆人,让他们照顾客人,就回房了。萧怀逸借口喝多,也中途离席了。他们的卧房里点起红烛,大红的嫁衣格外鲜艳喜庆。 萧怀逸给明珏穿上大红的嫁衣,帮她梳好发髻,戴上华贵的钗环,挽着她行男女成亲之礼,礼毕,两人做到床上,喝交杯酒,又共进烛光晚餐。 “其实,我不是洛明珏。” “我知道,你是江宇慧。” “我确实是江宇慧,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洛明珏吗?你不怀疑我吗?” “不怀疑,不管你是洛明珏还是江宇慧,你都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洛明珏。” “这说明我们有缘,前世的缘,要不怎么会我三娶、你三嫁呢?” “确实有缘,我们也是两生情缘,上天早已注定。” 三娶三嫁,始终逃不开一个人,他们都有其他的选择,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 这就是缘份,前生注定、今生相遇的两生情缘。 (全文完) ------题外话------ 终于完结了,谢谢亲们一路支持。 此文没有番外,还请亲们见谅,因为番外的故事随便写一个就几万字,太多了。 再厚颜推荐一下我的新文《泡上猛男老总》,再次感谢亲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