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释疑 我知道很多朋友把本书的书名当成了孙子兵法谋攻第三篇中的上兵伐谋的意思,但其实这个书名真正的含义是伐和谋的组合,伐代表武力,谋代表智慧,并非指完全的依靠谋略,没有武力或者更确切点说是实力做基础的谋略,不管设计得再漂亮,也只是一堆空话罢了! 第一章 星孛之兆 昭明太子既去,各地诸侯群起称雄,终成鼎立之势。各方势力牵扯,各自不敢妄动,皇权名存实亡。天下贤良莫不各为其主,仕不读,民不耕,诸礼败废,百家争鸣,乱世由此而开。——《国殇;昭明太子》 天佑二十七年,太子姬昭明带旧部三万人北渡,再次击溃意欲南迁的契金族,驱逐几十万契金族众北折千里,直至冰封的乌蛮江畔,粮尽而战死,剑落之处,十数年内蛮族各部不敢近居。 昭明太子战死的那一年,帝都天启下起了好大的风雪,每日里冰雷咆哮,北风嚎叫,叫人心里头惊惧莫名;十二月初六,有星孛(彗星之古称)入于北斗,更是让人们相信姬氏气数已尽,天下将乱的谶纬之言。而在那星孛长天之际,天启城西南角僻静的武耀公府邸上,一名男婴悄然出世。 雕刻着龙纹的镂空门禁被推了开来,“老爷,夫人生了。”带着微丝颤抖的声音回响在了有些昏暗的堂内。 紫檀案几前,郭然拂拭剑锋的手微微抖了抖,“生了吗!”他抬起了头,然后将剑锋纳回了剑鞘,看了一眼满是喜色的老管家,缓缓地走了出去。 “老爷,您还没给少爷定名字呢?”关上藏兵阁大门的时候,管家郭胜看着自家的老爷,出声道。 “就叫郭剑吧!”郭然稍微顿了顿道,然后走向了正院。 古朴素雅的屋宇内,布置得极为精致,四周壁上挂着几幅水墨丹青,那紫檀案几则摆放着些青瓷古瓶,在摇曳的烛火里,隐现流光,就连地上那方砖,也有些斑驳古纹,似旧实贵。 在如同薄雾的轻纱屏风后面,是屋宇的里间,宽大的卧床上,武耀公郭然的夫人陈氏正自出神地看着怀中恬睡着的婴孩,陈氏虽已年近三十,但容颜秀美,仪态端庄,此时脸上更是带着一种母性的光辉。在那卧床的边上,一位身着绛紫衣衫,配青色淡花里衣的清丽侍女,正端立在陈氏身边。 屋外,风刮得越发大了,整个窗棂都在风雪的咆哮中,颤抖着,发出吱嘎的声响,而在天际深处,更传来隐隐雷声。 “竹儿,去把外厢房的窗户关紧些,不要吵了少爷。”陈氏溺爱的看着怀中的孩子,吩咐道。 竹儿应了一声,便走向外去,不过三两步,屋外门却开了,一时间,整个屋内布满了呼啸的冷寒气流,吹得烛火一阵摇曳。 “老爷。”看到丈夫进来,陈氏的脸上带起了一丝笑意,她二八芳华嫁入武耀公府邸,一直无所出,但是郭然始终不以为意,如今武耀公的血脉有后,她总算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夫人清减了。”郭然坐在床榻边上,柔声道,然后看向了妻子怀中的婴孩。 “我当爹了呢!”接过儿子,看着熟睡中的那个白玉也似的小家伙,郭然不禁笑道,“夫人,我刚在在藏兵阁拭剑,便给咱们的孩子取名为剑,你觉得如何?” “剑者,古之圣品,至尊至贵,也贴合夫君祖家,是个好名字。” “夫人,剑儿醒了,他朝我笑了。”陈氏低语间,郭然却是高兴地叫了起来,然后抱给了妻子看,陈氏低头看去,只见郭剑那小脸上,一双乌黑的瞳仁正自盯着自己,嘴角半弯,噙着笑意,说不出的机灵聪慧。 “夫君,剑儿真是天生灵秀。”对于孩子,陈氏毫不吝惜赞美之辞。 “夫人说的是,剑儿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宝物啊!”郭然大笑着将儿子高举了起来。 “小心点,别把剑儿摔着了。”陈氏见丈夫如此,急声道。 “夫人莫急,我这便放剑儿下来。”郭然见妻子埋怨,忙不迭地把郭剑放了下来。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马蹄兵戈之声,郭然的眉头皱了起来,以他的耳力自然听得出府外来的是皇城禁卫骑军,郭然低头看了一眼儿子,将郭剑交给了妻子,“我出去看下。”说完,郭然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丈夫的身影,陈氏不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星孛入北斗,是不详之兆,对于帝王家而言,此日出生的男婴皆为灾星,必除之。 郭然没有直接去府门前,而是径直到了后院供奉郭家历代先祖灵位的祠堂内,肃穆的祠堂内,郭然面沉似水,举香齐眉叩拜道,“历代祖先在上,请庇佑剑儿!”祷词简短而利落。然后站了起来,将目光投向了祠堂中供奉的那柄黑色战枪之上。 那是一杆七尺九寸长的战枪,散发着寒气的锋刃在月光的映照下泛起淡淡的乌金色,像是暗夜的星辰。黑色的枪刺边缘,乌金色的刃极为流畅的汇成一点寒星。没有枪缨,暗紫镏金的龙头吐出了长达九寸的枪锋。精炼的玉钢一直包裹了枪杆前方近两尺五寸,余下的枪身方才露出枪杆本身的紫檀色。这是一柄带着杀气的战枪,凝重,森严,仿佛一条沉睡的苍龙。 龙牙,这是它传世的名字,历代武耀公在战场上用无数鲜血磨砺而成的武器,钢质,长度和重心都配合得完美无缺,枪刃精密的弧度足以保证它可以轻易刺穿三重寒铁铠。无数的杀戮,也为这把战枪凝聚出了无比深邃的杀机。 武耀公府邸的大门被撞开了,禁卫骑军们闯了进来,身上暗红色的铠甲在漆黑的夜里看上去似乎带着血腥的味道。 被积雪覆盖的院子里,郭胜冷眼看着这些闯入的禁卫,寒声道,“夏指挥使,你好大的威风!” “胜伯,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迫不得已。”夏衍苦笑道,若非皇命压身,他是万不敢如此来这武耀公府邸的,更何况这次他所为之事便连他也觉得太过分了些,为了钦天监的那群星相师的话,就要武耀公交出他刚诞的子嗣,实在是,思量间,夏衍摇了摇头。 “哼,我不管你什么皇命不皇命的,你要是再不带着这些小崽子滚出去,就不要怪我不客气。”郭胜显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夏衍这个武殿都指挥使,竟是冷声哼道。 “你这个老匹夫,活腻了吗?竟敢对指挥使大人不敬。”夏衍周围的禁卫士兵们怒声道,腰间的长刀已然出鞘,寒气逼人。 “住手。“夏衍大声喝道,虽然此时正是午夜风雪肆虐之时,但是看着郭胜苍老脸庞上的那抹讥笑,他的额头却沁出了汗珠。 虽然不知道指挥使大人为何如此迁就这个老头,但是禁卫们还是将刀子纳入了刀鞘,没了声音,不过脸上却带着不甘和愤恨。看着郭胜指缝间消失的模糊银丝,夏衍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就算他们全部人一起出手,都不是这个老人的三合之敌。 “胜伯,不得无礼。”平稳的声音响起,郭然缓缓地步入了院子里,手上,提着‘龙牙’。 “是,老爷。”郭胜低眉垂目地站到了郭然身后。 “拜见武耀公大人。”夏衍单膝跪了下来,左手撑地,右手握拳放在胸膛前,低头道。 “起来吧,我早就不是什么‘大人’了,你以后不必再向我行这战礼。”郭然淡淡道。 看着自己的指挥使大人缓缓站起来,所有的禁卫都是惊愕莫名,在他们的印象里,武耀郭家不过是一个古老却破落的家族,虽然有着天下间为数不多的世袭公爵爵位,但是除此之外,武耀郭家浑然没有半分势力,近百年来更是寂寂无名,如此破败的世家家主,竟然能够使得他们骄傲的指挥使甘心下跪,行那最庄重的战礼,让他们觉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谢过武耀公。”夏衍站直了身子,然后他看到了郭然手上的‘龙牙’,脸色猛地变得一片死白,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连身子都开始微微抖了起来。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静得可怕,终于夏衍平静了下来,他的身子不再颤抖,而郭然也开口说话了。 “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星孛之事,我不为难你,我陪你进宫。” “武耀公!”夏衍喉咙像被堵住了,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胜伯,去把少爷抱出来,跟夫人说,我带剑儿出去逛逛。”郭然转过头,轻声道。 “可是,老爷。”看着郭然冰冷的眼神,郭胜跺了一下脚,还是转头去了。 不多时,他便抱着郭剑奔了出来,递给了郭然。接过儿子,郭然深深看了一眼儿子,然后将那襁褓绑缚在了胸前,提着‘龙牙’走到了夏衍面前,“我们走吧!” 长街上,响起了沉闷的马蹄声,惊破了寂夜。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要是受了风寒,怎么得了!”看着变得空空荡荡的院子,郭胜转过头,却看见了陈氏正自站在堂前,脸色担忧地看着洞开的大门,一步也不肯离开,直到那马蹄声再也听不到半点为止。 第二章 龙牙 皇城的甬道里,郭然骑在马上,走在最前,夏衍始终与他拉开半个马位,低头不敢妄语。 郭然低头看着儿子,面无表情。 “武耀公,陛下他。”终于夏衍打破了沉默。 郭然没有说话,但是夏衍却觉得气息一窒,胸口难受得很,于是他半句话再也不敢说,他看着周围没有异状的禁卫和马匹,方知郭然究竟厉害到了什么程度,光是能够凝控外放的气势,便已当的上宗师之称,更何况武耀郭家的‘龙牙’乃是天下第一等的凶兵,有‘龙牙’在手,郭然纵使单人匹马独挑整个皇城,他相信郭然也是办得到的。 不多时,一行人已经到了皇城内宫,依律不得骑马而进,但是郭然依旧不紧不慢地策马前行。马蹄踏入内宫,突地雪地里,黑影猛然乍现,在忽隐忽现的月光里,看得出那是一队持盾挎刀的士兵,全身包裹在铁甲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是护卫内宫的天机营,苍朝最善战的武士,三百年来一直护卫着皇家的威严,但是此刻看着策马踏入内宫的郭然,他们保持了沉默。 忽然,那些铁甲卫士一齐动了,瞬间,森严的军阵已然直指郭然,明晃晃的刀锋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寒光,剧目望去,就像是散发着银辉的一片刀浪。 甬道里,禁卫们的眼睁圆了,这些平时清高的近乎狂妄的天机营士兵,他们居然对着一个人摆出了军阵,还是防御最强的不动如山之阵。难道他们看到的是威凌天下的大将军王,可是他们明明是从城西一处破旧的宅子里跟着郭然出来的。 郭然策动了胯下的战马,龙牙枪向前突刺了出去,强劲的力量瞬间冲破了那阻在身前的铁甲盾林,突入了阵中,龙牙枪在他手中随意而舞,竟然无人能挡,五百人的军阵倏然间就被他策马击破了。 甬道内的禁军,已经快要疯了,这样的武技,简直就是可怕到了极点的存在,就算称之为武神也不为过。 突破天机的战阵之后,郭然下了马,那些在他身后的天机士兵又隐入了黑暗之中,仿佛不曾存在过似的。 太极殿的两扇雕龙朱漆大门开着,里面灯火通明,但是却安静异常,安顺站在殿门前,看着走来的郭然,堆笑道,“武耀公大人,长公子还是让杂家来抱吧!” 郭然没有答话,径自走进了太极殿,仿佛安顺根本不存在似的。安顺的笑容凝固了,看着那傲然的身影,一双三角眼里翻滚着阴寒的光芒。 太极殿内,如今的苍朝皇帝姬谦正正自坐在那金辉灿烂的龙椅上,半眯着眼睛,他今年已近五十三岁,但是看上去却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方正的脸上,看不出一丝阴狠的味道,到似一个谦谦君子。 只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姬谦正绝不是一个好皇帝,昏聩,好大喜功,骄奢淫逸,嫉贤妒能,在他当朝的二十七年里,原本就分崩离析的苍朝更显衰败,世家势力益加壮大,四镇诸侯不臣之心日盛。 不过郭然清楚,将天下弄得破败不堪,还能够稳坐帝位的人,绝不是那么简单。只是无论姬谦正是个怎么样的人,他都不关心,他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家人而已。 “姬谦正,昭明已经死了,你到底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郭然提着‘龙牙’指向王座之上的姬谦正道,他是兵法大家,兵家讲究的是就是诡道,攻心为上。 “住嘴。”提到死去的儿子,姬谦正猛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逼死才华横溢,军功盖世的儿子,是他最伤痛的一件事。 “我不管你到底怎么想,也不管你今日到底杀了多少无辜的婴孩。”郭然冷笑着道,“但是谁敢动我儿子,我就要他死。”然后横枪胸前,猛地暴喝道,“都给我滚出来!” 太极殿内,那富丽堂皇的廊柱后的阴影内,黑衣黑甲的武士冲了出来,占据了大半个太极殿,而姬谦正身边,十道人影慢慢浮现了出来。 “哇!”突然,寂静的大殿里,响起了婴孩的哭啼声。 “乖,剑儿不哭,不哭啊!”看着醒来啼哭的儿子,郭然收敛了气势,单手抱着儿子,哄了起来,此时的他,哪还有半分先前磅礴的气势,哄着孩子的他就像一个最平凡的父亲一样。 仿佛听懂了郭然的话,郭剑安静了下来,没有再啼哭,而是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珠子好奇地往外打量着。 “真不愧是我武耀家的血脉,处变不惊,有大将之风。”郭然抱着儿子赞道,浑没将殿内姬谦正布下的武士和那十位供奉高手放在眼里。 “杀。”姬谦正咬着牙,恨恨道,眼里尽是狂乱,他连亲生儿子都舍得杀,郭然和郭剑又算什么,只要是威胁到他帝位的人通通都要死。 黑甲武士向着郭然父子冲了上去,但是郭然没有半分动容,他只是注视着姬谦正身边那十个供奉高手。至于这些黑甲士兵,太极殿内不过近百而已,在他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上,给朕杀了他。”看见郭然仍旧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姬谦正的怒意更重,他是大苍的皇帝,只有他可以以上凌下,若是别人,他绝容不得。十位供奉高手一起动了,他们闪电般地扑向了站在大殿中央的郭然。 “嗷。”雄浑的龙吟声响彻大殿,席卷而至,仿佛来自古老的大泽。乌金色的光华转瞬即逝,尔后便是血珠飞溅。 十人中,一人死,两人伤。所有的人都惊服于郭然的这一枪,那绝对是这世上最强的攒刺,尽管那进击的三人为了突破龙牙的防御,而处在了一条直线上,但是一枪杀一伤二,仍旧是骇人的技艺。 相对于旁观这一枪的众人,受伤的两人更加清楚郭然的这记攒刺有多强,武耀公留了手,这是他们两个受伤以后同时想到的,当那龙吟咆哮之声响起的时候,第一人已死,而那可怕的枪锋就在他们两人身位错开的瞬间,微微横震,便伤了他们两人,若是当时武耀公的震击再强半分,他们的胸膛就已被那苍龙之牙撕裂了。 虽然不明白郭然为什么留手,但是其余人已经不敢再战了。 太极殿内的局势又变得平静下来,被这一枪惊住的黑甲武士退到了姬谦正身前,剩下的九位供奉高手站在了殿中央,看着收枪在侧,似乎根本就没动过的郭然,不知该怎么办。 姬谦正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惧,他明白,如果郭然要杀他,这殿上绝没有人能挡得住。他的喉咙似被卡住了一般,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这时大殿内传来了脚步声,一个身着王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先前在殿外的安顺正自侍随在那人身后。 对于来人,郭然似乎早就知道一样,没有半分的惊讶。反倒是姬谦正,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原本慌乱的神色镇定了下来,对着步进来的姬野尘叫道,“皇弟,你来得正好,快杀了这个乱臣贼子。” 姬野尘没有回应皇帝,而是带着一丝歉然的神色向郭然行礼道,“让武耀公也牵扯进来,本王实在是深感歉意,还请武耀公见谅。” “无妨。”郭然无所谓地微微颔首道。 “皇弟,你这是做什么?”看着姬野尘和郭然,姬谦正的声音里满是愕然。就在他惊讶万分的时候,太极殿中央异变突起,四位供奉高手竟然向身边的同伴痛下杀手,不过呼吸间,九个供奉高手只剩下了五个。 现在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云王姬野尘是想做什么了。 “姬野尘,你这个杂种,当年要不是朕替你保守秘密,你和你那个贱人娘亲早就被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了。”明白一切的姬谦正忽然大骂了起来。 可是突然间,姬谦正安静了下来,因为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安顺已经一拳打碎了他嘴巴里所有的牙齿。 姬野尘缓步走到了姬谦正身边,笑容晏晏,但是那眉宇间却藏着无比的恨,“姬谦正,如果没有我,你以为你凭什么在这至尊之位坐了那么多年。” 姬野尘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怨毒,“你欠我的,我会让你加倍奉还的。” 看着王座上的一幕,郭然心中了然,原来一直在那昏聩的君王身后,藏着这样一支黑手,难怪大苍还可以维持着表象上的太平,不过,很快这天下就要风起云涌,暗战迭起了。 郭然转过了身子,谁做皇帝与他无干。 “武耀公走好。”姬野尘从姬谦正身边站了起来。 “我不愿也不想与云王殿下为敌,只是昭明总归是我的学生,我希望东宫那位,云王能手下留情。”没有回头,郭然撂下了一句充满些许威胁意味的话,跨步出了大殿。 殿外,风雪狂飘,郭然上马之后,看着漆黑一片,没有半点星光的天空,叹了口气,然后一抖马缰,风雪中,人已远去。 太极殿内,姬野尘已然坐在了那九龙蟠虬的至尊之座上,而姬谦正则趴在他脚下,像条狗一样。 “你可曾想过你也有今天,哼。” 姬野尘踩着姬谦正的脸笑道,然后一脚把姬谦正给踢开了。 “王爷,那郭然如此无礼,您为何?”安顺在姬野尘身旁阴声道。 “你觉得你能接他几枪。”姬野尘冷冷地看了一眼安顺,然后看向了太极殿的梁柱,“武先生,你觉得呢?” “他并不在买卖中。”随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大殿里多了一人,只见那人罩着一件黑色袍子,浑身裹得得严严实实,叫人看不清楚。 “那么本王现在请武先生,如何?”姬野尘目光定定地看着那黑袍人。 “请云王见谅,这单买卖,我们不接。” “武先生,连本王开的价码也不听吗?”姬野尘颇为意外,什么时候,连魍魉都有不敢接的买卖了。 魍魉,隐藏于黑暗中的刺客;以幽鬼为名的神秘杀手组织。他们不过问世间的是非纷争,也不管正义邪恶,只要给得起钱,没有他们杀不掉的人。 “不接砸招牌的买卖,是我们魍魉的古训,至于云王的价码,我怕听了会忍不住接下这单买卖。”武先生说话间,人影晃动,已经飘出了殿外,“至于云王这次的事情,我们魍魉既然没有出力,定金自当原数奉还。” “王爷。”看姬野尘面色不善,安顺忙上前道。 “武耀郭家,暗夜中的王者,虽然是深藏不露,可是与我并无冲突。”姬野尘摆了摆手,“把这里弄干净,然后把他带回去。”说完,他再也不看那王座一眼,径自走了。 第三章 伊人 天佑二十七年十二月初七,帝病重,云王野尘行摄政权,擢武耀公郭然大将军位。——《苍书;云王传》 天启二十八年,流火般的七月,名唤姬若兰的明珠公主在天启东宫降生,不过她的母亲萧夫人却不幸难产而死,可怜的明珠公主,弗一出生,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皇城太极殿中,郭然抱着一个女婴,满脸的慈爱。 “大将军,本王真的看不懂你。”姬野尘摇着头,“武耀的血誓已解,你却为了她放弃了与我争雄,难道大将军你真的对权势不屑一顾吗?” “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明白的。”郭然看着姬野尘,缓缓道,然后转过了身子,走出了太极殿,谁也不知道,他怀中抱着的才是真正的昭明遗腹,明珠公主姬若兰。 “我不懂,哈哈哈哈哈!”空寂的大殿内,姬野尘独自大笑了起来,笑中却带泪。 八月,在位二十八年的姬谦正病重身亡,谥号炀。所谓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好内怠政曰炀;肆行劳神曰炀;去礼远正曰炀;逆天虐民曰炀。一个炀字,道尽姬谦正一生,观其生前所为,貌似英明,实则昏庸,当得此字。 九月初三,二十七日大敛期至,炀帝姬谦正入葬。姬野尘登基为帝,因帝星耀于东方,长竟天,故此改元元光。姬野尘登位,东越,南楚,西秦,北齐,四镇诸侯除了东越遣使来贺,其余三国皆是无使来朝,虽不叛,亦不远矣。 武耀府的后院池塘,郭然与妻子写意而坐,手里各自抱着孩子,郭胜则侍立在一旁,不时添酒,又或偶尔插上两句,三句。 “秋寒露冷,残荷听雨,方是赏荷的好时节啊!”郭然忽地对着那满池绽放的荷花叹道,然后看向了陈氏,“夫人才高,还是夫人来娶个名字。”郭然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婴道。 “诗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便叫伊人如何?”陈氏指着那池中秋水笑道。 “萧伊人,好名字。”郭然大笑了起来,此时两人怀中的孩子却是被笑声所惊,哭闹起来,让陈氏大为嗔怪,两人连哄带逗,倒也是享受着这天伦之乐。 时间易逝,转眼间,已是八年岁月,在这第八个年头,天下终于起了纷乱。 元光八年,东越陈庆之,将兵七千,入南楚,四月有半,陷城三十二,战四十七,全胜,七千部曲,仅伤百人。由此,越甲之名,威震天下。——《越史;陈庆之传》 “大将名师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对于那位让南楚朝野震惊惧怕的白袍将军陈庆之,八岁的郭剑已经有了一种神往之思。八年岁月,他虽然仍只是一个孩童,不过比起同龄人来却有着远超寻常的沉毅。 “长公子,陈庆之虽强,但是比起老爷来,也不过小卒耳!”见郭剑推崇那位市井传颂的白袍将军,燕屠歌却是笑着道,他是五年前由郭然亲自带进武耀府中的厨子,做得一手好菜。 “爹很强吗?可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郭剑却是不太信,他父亲郭然虽然贵为大将军,不过却被人称为‘不管将军’,八年来,既不上朝,也从不过问军中之事,更不见他显露过什么武功。 “好,老爷的本事有多大,日后长公子自然知道,不过这陈庆之虽强,但也是捡了楚国的便宜,若是楚国项氏在东境,恐怕他陈庆之也是最多就能打个平手罢了。”燕屠歌看着解牛的郭然,眯着眼道。 “楚国项氏,很强吗?”终于是将整头牛给拆骨卸肉,郭然将刀子随意地扔在一旁,做了下来。 “长公子的刀法是越来越厉害了!”燕屠歌拿手拨弄着厨案上的那堆牛肉,啧啧道。 “你还没告诉我楚国项氏究竟是什么人?” “项氏是南楚的第一世家,历代都是楚国的柱国上将军,同时跟你们家一样是开国十四姓之后,世袭的苍朝镇南侯。”燕屠歌答道。 “你真的是我家的厨子吗?”看着随口答来的燕屠歌,郭剑眨着眼道。 “那你像一个八岁的孩子吗?”燕屠歌不答反问,然后一大一小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你该去念书了。”燕屠歌推搡着把郭剑赶了出去,要是郭剑去迟了,他少不了又要被那老学究给罗嗦一番,烦人得很。看着郭剑的身影消失在廊道的拐角中,燕屠歌的胖脸上却有着一丝不舍。 “老爷。”燕屠歌转过身子,却看见郭然正在检视那郭剑用刀分解的整牛,八年岁月,并没有在郭然身上留下什么,还是那般的平凡模样,表情淡然,叫人看不出半点东西。 “剑儿的刀法又大进了。”郭然朝燕屠歌笑了笑,“胖子,你的刀法恐怕很快就要被我那小子给学光了。” “早完早了,这样长公子也可以早点学枪。”燕屠歌不以为意,当初郭然救他的情分,不是他的刀法所能还得清的。 武耀府的后院书房里,郭然请的先生对着郭剑,毫无办法,想他堂堂的饱学高士,跑来当个小小的西席先生,传出去已经是屈就了,可偏生人家正主儿还不当回事,每逢上课,不过半个时辰,郭剑必然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哎,也罢。”那老先生长叹一声,转向了另一个学生,萧伊人,七年时间,当年郭然自称所捡的女婴如今已是出落得宛如一朵百合,清新淡雅,将来必定是倾城倾国的佳人。既然郭剑不愿学,他也只能将全部心力倾注在萧伊人身上,而萧伊人也是天资聪颖,对他所教授的学识俱是能举一反三,叫他喜不自禁,收了萧伊人做弟子,若不是为了这弟子,恐怕他老早就卷席子走人了。 郭剑虽然贪睡,但是先生每次考较他的学识,却总是难不住他,其实那老先生并不知道,每天晚上,萧伊人都会把她所学的择要讲解给郭剑,比之他的教法,不知高明了多少。 “哥,醒醒,先生走了。”萧伊人摇着郭剑道。 “走了便好,走了便好。”郭剑伸了个懒腰,打着哈切道,然后抓着萧伊人的小手道,“走,哥带你上街去玩。” “恩。”萧伊人的耳朵红到了根子里去,不过那小手却是紧紧抓着郭剑的手,不肯松开。 第四章 玉环 天启的大街上,热闹非凡,郭剑就牵着萧伊人在那街上逛悠,两人走在一起,倒也是让路人惊叹,不过路人大多惊叹于萧伊人的清丽,都是暗道这小女娃,现在便这般漂亮,那将来还了得,相比之下,郭剑到显得平凡了许多,只是他那双漆黑若暗夜的眼眸让人有种敬畏的感觉。 下午慵懒的阳光自斑驳的树荫中透了下来,合着绵绵的秋风,吹拂在身上,叫人好不惬意。在轻轻的微尘中,郭剑和萧伊人步进了一家玉斋,精明的老板很快便迎了上来,打量起了进来的年轻客人,想知道生意做成的机会有多大。 年少的客人身披一领夔雷金纹的黑衣,乌黑的长发披肩而散,清秀的脸庞上一双暗夜星辰般的眸子让人没来由地觉得敬畏,不过目光温润,并无世家公子常见的傲气。而少年身边的那个如百合一般的清丽少女,老板几乎可以肯定,日后必是沉鱼落雁的绝色。 “公子,小姐,是买玉吗?”老板堆起了笑容,他可以肯定,他面前这两位是出自名门望族,他们举止间的那种风仪绝不是普通家孩子能有的。 “我们只是随便看看。”郭剑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公子和小姐就随便看看,若有中意的,便知会我一声。”老板退到了一旁。 “哥,好漂亮啊!”看着黄梨木架子上摆放的琳琅玉器,萧伊人惊叹道,他们的父亲虽然贵为大将军,但是府上却古朴淡雅,并没有什么过多的玉瓷摆设。 两人在店堂里流连往顾,却始终没有买玉的意思,老板在那帐房台面上虚眯的眼里急了起来,不过却不敢表露出来。他这间名为‘天涯海阁’的祖传玉石铺子规模有限,又坐落在满是玉器古玩铺面的‘琉璃街’上,生意并不红火。这两个少年客人看起来气度雍容,像是出得起大价码的,所以他才刻意让二人随意赏玩,就是想博个好印象,坐单大生意,不过郭剑和萧伊人却是只看不买,让他也是束手无策。 “我看公子和小姐也是识玉之人,我这堂上的玉器难入二位之眼,两位若是得空的话,不若去内堂看看。” 老板终于出声了,举凡像他这样的祖传铺子,总有些物件是不便放在外堂,而是摆在内堂给识货的豪客鉴买的。本来照郭剑的年纪,老板是不该他们两个半大的孩子进去,不过他见郭剑穿着雍华,举止间又沉稳有度,绝不似一般世家子弟,这才引着两人进去,想要作成这笔买卖。 老板关了铺子,带着有些好奇的两人进了里间,这内堂比外间小了许多,也古旧了许多,那里面还有两个人在,一个是个老头,是这家铺子的玉工,另外一个则是一位公子,五官清秀无比,不过却是面色苍白,没有半丝血色,病怏怏的。 内堂里面,郭剑和萧伊人看着那些精致稀奇的玉器,仍然没有半点想买的意思,那老板不免大急,忽地他想了起来,他面前终是两个孩子,哪会懂什么玉器,想要作成这生意,还是得靠他的嘴来说成。 老板走到了一处紫檀木架前,取了一只锦匣下来,摆到了郭剑和萧伊人面前,打开的一瞬间,仿佛有暗金和青金色的流光从匣中溢出,待定下眼来,却见两枚玉环正自静静地摆放在那绛红锦缎中,两枚翡翠玉环仿佛是一弯凝住的碧水,随时都会流淌开来。不过更让人惊艳的是,那两枚玉环上面各自镶嵌着镂雕苍纹的暗金和青金环饰,紧紧套着那两枚玉环。 “这是我家祖传的物件。”老板看着郭剑和萧伊人,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道,其实这对玉环不过是他在自家祖屋里无意间找到的。 “公子,这是最上等的苍溪翡翠。天启城中怕是也找不到这么翠的玉色,就算钦天监祭天的青圭,只怕也不过如此。公子你看,这可是真正的流凝翡绿,上面还有千金难求的玉眼,凝而不重,透而不散。这样的好玉,只怕有钱也难得了。”老板拿起其中一枚玉环放在阳光底下给郭剑和萧伊人看。 一环青翠明晰的碧色就投在了两人脸上,微微有几分透明,在阳光直射下,越发绿得幽深,有如古潭深处的颜色,老板手里翻转着玉环,随着他手上的动作,翠玉上几道莹然的流光竟显得缥缈空寂,万般难测。 “好漂亮,能让我看看吗?”萧伊人盯着老板手上那枚玉环,眼里满是渴望之色。 “当然可以了。”老板忙不迭地将手里的玉环递了过去。萧伊人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喜色,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那位病怏怏的公子也走了过来,拿起匣子中的另一枚玉环端详起来,“成色不错,但说不上头一等的货色,顶多是苍溪翡翠的中品,而且上面还有玉痕,不过胜在颜色莹润可爱,样式新鲜别致。若说祖传之宝,未免假了些。”那公子指着那玉环侃侃而道。 原来那两枚玉环上皆有玉痕,那玉痕往往很容易和玉眼弄混,所谓玉眼是指玉石有眼目,是有灵气的石头,称得上仙品,不过相玉虽有‘相皮’、‘相骨’、‘相眼’三段,而‘相眼’是最高的一段;但是什么样的瑕疵才能算作玉眼,根本难有定论,一般的玉料,有瑕疵无疑是跌了身价,而通常卖玉的人便会说那瑕疵是玉眼,以虚抬价格。 “你。”被人当面揭穿,老板不免脸上挂不住,想发火却又不能,毕竟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看玉讲究的是喜欢,正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再好的金饰,也能打出第二件来,玉就不同了,每一块玉都有自己的纹路色泽,就算是瑕疵也是各不相同,而一旦断了碎了,就再也接不回去。”老玉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那两枚玉环说了起来,“富豪人家弄玉,总讲究玉料分品,却不知真正爱玉的人,一生把玩的玉石,随身的玉,也许只有一块,喜欢那玉的纹路色泽,爱它的瑕疵,一辈子也不离不弃,再名贵的玉,买了不带在身边,也不过是块顽石,不值钱的石头罢了。” “老板,这两枚玉环多少钱?”郭剑突然说话了。 “哥,我们不买。”见郭剑问价,萧伊人虽然不舍那枚玉环,但还是放了回去,轻声道。 “你喜欢就好。”郭剑却是轻轻应了一声,看着老板,“多少钱?” “公子诚心要,我也不多要,三百两黄金。”老板厚道地说道。 “三百两,买这对独一无二的玉环却也不贵。”郭剑笑了起来,萧伊人拉紧了他的手,而那位公子则是摇头不语,仿佛郭剑是个傻子似的,老玉工却是带着欣赏的眼神。 “不过,老板,我身上没带钱,我拿东西和你换行吗!”郭剑身上没有钱,他只有八岁,一个八岁的孩子无论再稳重,家里的大人也始终不会给孩子带钱的。老板显然是想到了这点,脸色不禁变得难看,但是当郭剑从衣畔解下那块羊脂玉佩时,老板的眼都直了,郭剑手上的那块羊脂玉通体玲珑剔透,没有半丝儿杂质,至少价值千金。 “行,行!”老板一把拿过了郭剑手上的羊脂玉,口中连连道,生怕郭剑反悔似的。 “来,戴上。”郭剑将那枚青金套的玉环套在了萧伊人的手上,却是有些儿大。“看起来,得等以后才能戴了。”郭剑挠了挠头,笑道。 “公子,这玉环是一对儿,是定情的信物,你给令妹戴上,怕是不太好吧!”老板在一旁提点道。 “不,不是的,我姓萧,哥哥姓郭。”萧伊人嘤嘤道,说完却是红着脸,绞着手指,低着头局促不安地拿眼去看郭剑,心里头像是有头小鹿似地砰砰乱撞。 “这玉环,俚俗又叫姻缘套,套住了,便跑不了;其实不过是人们的杜撰,所谓玉有灵,能寄人魂魄,不过是寄托思念而已,其实就是你心里念着,想着罢了,才觉得这玉不是块石头,是个死物。”老玉工又在一旁说道,这次那公子也是点起了头。 郭剑把剩下那枚暗金套的玉环自佩在了腰间,拉着萧伊人的小手对着老玉工道,“多谢老丈。” “不用,公子以后有空常来就是,人老了,话也便多了。”老玉工笑着摆手道。 “真是个有趣的少年。”郭剑牵着萧伊人走后,那公子却是低头道,最后他买走了郭剑换给老板的那块羊脂美玉。 “玉是要用一生的念想把玩的东西啊!”人散尽时,那老玉工忽地叹道,手上那枚黝黑的墨玉指环上流动着若隐若现的龙纹。 第五章 潜龙勿用 长夜,星辰闪耀,萧伊人依在窗前,痴痴看着手腕上那枚略微有些大的玉环,忽然不经意间,一抹月光洒在了那枚玉环上面,于是原本玉环上那点玉痕活了一般,竟化了开来,碧绿溢满了整枚玉环,映得萧伊人的纤细手指上都有绿意。 萧伊人看着套在手腕上的玉环,褪了下来,放在月光底下,翻转了起来,却发现那玉环上的青色光华在那青金雕饰的折射下,在窗外的庭院里映照出了流动的图案,时而明媚,时而沉静,仿佛那些图是活得一般,像是在跳舞一样。 “哥。”萧伊人猛地把玉环往手上一套,去找郭剑去了,她想把这些告诉他,然后看看另一枚玉环在月光下面又会是什么景象? “舞神之环吗?”庭院的一角里,独自酌酒的郭然,醉眼朦胧,自从妻子离他而去后,他便会每夜在这院里独酌,看顾儿子和女儿。郭然忽地站了起来,消失在了黑暗中。 “伊人,那么晚,你怎么还没睡?”看着有些气喘的萧伊人,郭剑的眉皱了起来。 “哥,你拿着刀,要去哪里?”萧伊人抬头只见郭剑腰里悬着一柄弯刀。 “没什么,只是去练刀罢了。”郭剑随意答道,每天晚上,他都会一个人悄悄跑去后院的池塘练刀,想要得到,就要付出。 “难怪先生讲课的时候,哥老是打瞌睡。”萧伊人恍然大悟道。 “天色晚了,你快去睡,不要累坏了身体。”郭剑哄着妹子道。 “哥,你看。”萧伊人将手上那枚玉环放在了月光底下。 “这是?”看着那变幻的青色流光,郭剑不禁道。 “哥,你的那枚呢?”萧伊人的话让郭剑醒了过来,马上从腰间解下了他那枚暗金玉环,放在月光之下,果然他的这枚玉环在月华之下,也映照出了图像,不过和萧伊人那枚比起来,他的这枚流光所幻出的图像却简单多了。 “这好像是步子。”看着自己那枚玉环投射出的图像,郭剑忽地道,然后按照那图像所幻化出来的图像,踏了起来,一共十步,很简单。 “这应该是某种武术的步法。”郭剑踏着十步完成一个直进以后,喃喃道。 “哥,那伊人的这枚呢?”萧伊人举着她那枚玉环在一旁道。 “你那枚太复杂了,我看不懂,不过应该也是步子之类的东西。”郭剑想了一下道,“明天问下先生吧,他应该知道的。” “现在,你该去睡觉了。” 踯躅了一下,萧伊人终于红着脸道,“哥,我怕黑。”刚才她只想着玉环的事,就那么一路跑了过来,可是现在叫她独自对着那黑漆漆的夜,却是害怕了起来。 “哥送你回去。”郭剑想都不想就拉着了萧伊人的手。“以后不要跑那么快,刚才那么黑,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恩。”听着郭剑的数落,萧伊人低低应了一声,不过心里却是很开心。 一池秋水前,郭剑一刀斩出,复又归鞘,然后再斩。这拔刀斩,便是他这三年来一直苦练的,现在他出刀之际,带起的刀风已能让那水面出现一道明显的水痕,达到了分水之境。终于,郭剑收刀,胸膛起伏间,强压着想要大口呼吸的**,用他父亲唯一教他的呼吸法子平复着混乱的气息。 在他三岁那年,他的娘亲就已经过世,整个武耀公府邸除了萧伊人之外,再无女子,而郭然对他一向都是不闻不问,除了传他一套呼吸或逼他练武外,便不再管他,这五年来他便是和萧伊人相互扶持过下来的。 “那不是刀法的步伐。”转过身子,郭剑握着那枚暗金玉环,自语道,然后小心地将玉环挂在了腰间。 深夜的天启大街,漆黑一片,偶或有明月露出云间,才有几丝月光,映在地上,让人能看得清楚些前方的路。郭然在夜风里,身影模糊,但是眉宇间似乎有着某些担忧。 天涯海阁前,郭然停下了脚步。门没有关,是虚掩着的,微微迟疑了一下,郭然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等你很久了。”黑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然后整个屋子亮了起来,老玉工拿着一盏牛油蜡灯走了出来,跳跃的火焰中,他的眼神锐利,浑不像一个老人该有的。 “为什么还要找上我们?”郭然看着老玉工静静问道。 “升龙和北辰都是为了各自的意志而战,但却由此而让武士们互相残杀,难道你不想阻止吗?”老玉工将手上的指环放在了桌子上,沉吟道,“铿锵兮铁甲,依旧在。”语调古老,含着一种沧桑的意味。 “潜龙勿用,我不想牵扯到龙魂和星辰的纷争中去,至于武(舞)神双环,我会还给你们。”郭然站起了身子,带起的气流,吹得烛火摇晃了起来,身形一片模糊。 “潜龙勿用,可是也终要飞龙在天的。”看着郭剑消失的身影,老玉工低声自语了起来。 天明时分,郭剑刚刚起床,却看见他的父亲已站在门外。 “爹。”郭剑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是还未等他说出他想说的话,郭然已转过了身子,只留下冷冷的三个字,“跟我来。” 武耀府的祠堂里,郭剑终于看到了猩红绸缎覆盖下的‘龙牙’,在看到这柄散发着凶厉气息的战枪以后,他的心无法控制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这是我们家的战枪,从现在起,你就是它的主人了。”郭然拿起‘龙牙’递给了郭剑,“我会教你枪法。” “枪法。”郭剑看着手上的‘龙牙’道。 空旷的练武场上,郭然持着‘龙牙’,静若沉渊,忽然间,他猛地刺出,低沉的猛虎咆哮声炸裂在风中,那合抱粗的桐木,‘波’地一声,碎裂了开来。 郭剑的眼睁圆了,他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知道他父亲刚才那一枪,刺穿了桐木以后的回震才是让那桐木碎裂的精髓所在,但是那强猛的刺击却是基础。 “武耀的枪法只有这一式,只攻不守,有去无回,刺出再无后手,你若杀不了别人,便死。”郭然看着桐木的碎片道。 “你自己练吧!”放下枪,郭然便离开了,只是在经过儿子身边的时候,才又说了一句,“能让苍龙咆哮的人,才是武耀家的子孙。” 空寂的武场上,郭剑握着‘龙牙’,一枪又一枪刺了出去,但是那低沉的苍龙咆哮之声,始终未曾出现,于是烈日之下,练武场上,少年的身影始终倔强,一枪又一枪地向前刺出。 “少爷,你这样刺是不对的。”忽然,郭胜出现在了郭剑身旁。 “胜伯,你懂枪?”看着那苍老佝偻的老人,郭剑停止了刺击。 “是的,‘龙牙’本身不但是一杆战枪,它本身便蕴藏着枪法,只有用最正确的姿势刺出去,苍龙才会咆哮。”郭胜似是回忆起了往事一般,喃喃道,“当年祖老爷去世之后,老爷继承龙牙,但是却没人能教他,老爷便每日里在这武场里持枪练习,历经十年才练成。” “少爷,我知道你心里有些怨老爷,可是老爷他。”说到最后,郭胜还是没有说下去,而是离开了,郭然的话他是不能违背的。 “爹。”郭剑口里呓语着,忽地他迷离的眼神变得清澈起来,自语道,“爹,我懂的,你是为我好,不想让我和那些纨绔子弟一样,恃崇生骄,不学无术,可是你知道吗,我那么努力地练武,只是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多和我说句话,对我笑一笑。”少年的话语有些悲哀,又有些失落,闻之让人心酸。 “哥。”武场的一端,靠着廊柱,萧伊人觉得心好难过,难过的想哭,这世上,疼她护她的只有郭剑,为了她和别人打架的也只有这个哥哥,虽不知爱为何物,但是她却知道,如果郭剑难过,她会伤心,如果郭剑笑,她也会觉得开心,但是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 “爹,如果你希望的是让这苍龙咆哮的话,那我便让它咆哮。”郭剑握着枪,自语道,然后没有停歇地不断向前刺击。 第六章 蛮人寇边 元光九年,北蛮真彦,契金二十万骑叩关,半月间,壶关沦陷,天下震动。 天启帝都之内,寻常百姓为着蛮族入寇之事而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失却了险关的天启城前,何时就能看见蛮人的旗帜。 太极殿内,文臣武将吵做了一团,议和的,开战的,整个金殿,就像东街口的菜市场一般嘈杂,凌乱。 “皇上,蛮人南下,壶关告破,其势不可挡,我朝军马以步军为多,若出城野战,必不是蛮人的对手。” “胡说八道,当年武皇帝,在壶关前,不就是靠着步军铁甲,大破蛮族铁骑的。”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难道将军以为自己比武皇帝更厉害吗?”文臣嘴利,一句话就将要出战的武将们给堵了回去。 坐在王座之上,姬野尘有些无聊地看着这争吵的一幕,他忽然觉得这个帝位实在是无趣极了,远不如他当年在暗中扯着姬谦正那个傀儡,将朝局玩弄于股掌之上有趣。 忽然他看到了两人,两个唯一没有参与到这争吵中去的武将,一个是武殿都指挥使夏衍,还有一个就是从未上过朝的郭然。 “够了。”一直沉默的皇帝终于说话了,一时间整个金殿噤若寒蝉,那些文臣们缩紧了脖子,不再说话。 “大将军,你说该怎么办?”皇帝的话让那些大臣错愕地看向了郭然,这个从未出现过的大将军。 “臣只知道,若是不出战,恐怕蛮人会笑皇上胆怯如鼠。” “大将军说得好,那么蛮人便交给将军了。”姬野尘并无不悦,大笑着站了起来,让阶下群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散朝。”随着内侍太监的洪亮声音,大臣们三三两两的散去了,那些武将互相打听着这位大将军的情况,可惜所知还是寥寥无几。 皇宫的御花园之内,姬野尘坐在亭子之内,看着盛开的菊花,眼里闪动着一层雾气。 “皇上,郭然他数年不朝,实在是无礼,何故还要委以重任呢?”安顺小心翼翼地问着,将手上的玉盏递了过去。 姬野尘接过玉盏,轻咭一口道,“你不要看那些朝臣们畏朕如虎,战战兢兢的,可私低下他们却是抱成了团,每天里的演戏给朕看。” “而郭然虽然无礼,却没有野心,也不会骗朕,该他出手的时候,他自然会出手。”放下玉盏,姬野尘站了起来,他登上帝位已经九年,可是给人的印象也不过是个平庸之君,没什么建树可言,不过有些事情却是不能看表面的。 皇城之外,夏衍还是那副睡不醒的模样,谁叫都不搭理,径直回府去了。 “舅舅,你怎么要穿这铠甲了。”帮着夏衍系甲的洪云,颇为好奇地问道,他这个身为武殿都指挥使的舅舅,平常里穿的一向是那套唬人的漂亮皮甲,他还从未见他穿过这一直藏在武库里的赤甲。 “真够沉的。”夏衍披甲之后,捂着腰道,他这身铠甲,足有五十斤重,穿上还真是够呛的,“没办法,你舅舅我要去当差,那人手底下可糊弄不过去。”夏衍看着自己那个唯一的外甥笑道。 “舅舅,是不是要打仗了,我听外面的人说,蛮子打过来了。”少年黝黑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兴奋,“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洪云拉着夏衍道。 “你娘这辈子的心愿就是你当个读书人,不要舞刀弄枪的,你想让你娘从下面起来找我啊!”夏衍拍着外甥的脑袋。说完,便拎着许久未曾动过的重剑,出府而去。 武耀府,郭剑对于父亲要出征的消息很是意外,看着束甲的燕屠歌,他笑了起来,“厨子,怎么你也要跟我爹去打仗,看你那肚子,这甲怎么束得住?” “我不能去吗?”燕屠歌叫了起来,“就凭我的刀法,上了战场也是一员猛将。”他拿着那把杀猪刀,挥了一记漂亮的刀花,“杀人,不就跟切菜一样。” “厨子,你说爹会让我去吗?”郭剑忽然问道,看得出来,他也很想和郭然一起出征。 “这个我怎么知道,你该问老爷去。”燕屠歌总算是将他那肚子塞到铁甲里头去了,等他再抬头时却发现郭剑已经失去了踪影,“跑的真够快的啊!”他笑了起来。 武耀府的武库前,郭剑站在门口,看着雕花的木门,想推门却又犹豫着,正当他下定决心,准备推门而入时,门开了,他的父亲手里拿着一套黑铁铠甲,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爹,这是给我的吗?”看着父亲手里的那套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的铁甲,郭剑眼里漾出了笑意。 “恩。”郭然低应了一声,将手上的铠甲递给了儿子,“拿好了。” “谢谢爹。” ‘我是不是对剑儿太严厉了些?’看着在自己面前不敢尽情欢笑的儿子,郭然心中暗想,脸上露出了笑容,“剑儿,等会陪爹一起去军营。” “是,爹。”看着父亲在自己面前露出笑脸,郭剑大笑着走了,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打了个趔趄,差点摔了个跟头。 “还是个孩子啊!”郭然摇着头,自语道,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 “哥,你穿上,真好看。”箫伊人替郭剑束完甲,红着脸道,此时的郭剑身上已经穿上了那套郭然特意为他找出来的铁甲,黑色的甲身,是由上等的黑铁精炼打造,上面镶刻着淡金色的龙纹,为古朴的铁甲上增添了几分霸气,一头黑色的长发被扎在了一起,垂在脑后,看上去又有几分飘逸。 “哥,你真地要去打仗吗?”忽然箫伊人的声音有些黯淡,“打仗会死人的。” “放心,哥是去杀坏人,再说有爹在,我不会有事的。”郭剑拍着箫伊人的小脑袋道,“你就乖乖在家等着,我和爹一定会得胜归来的。” “恩。”箫伊人低下了头,忽然她猛地踮起了脚尖,在郭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了,不过郭剑还是看到了她那红透了的耳垂。 “伊人。”郭剑怔怔地摸着自己的脸颊,有些失神,脑子里头全是那小小的身影,忽地他猛地甩了甩头,自语道,“我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是她哥哥!” 第七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天启城外,连绵的军帐蔓延不绝,十万禁军在天启城外的平原上,搭建着拒马木鹿,还有挖掘陷坑,蛮人善骑射,但是他们的重骑冲锋却更加撼人心魄,如果没有拒马陷坑,蛮人只要用他们特有的铁浮屠重骑就能轻易地冲散禁军的大营,没人会怀疑这一点,因为数百年来,无数的鲜血让它成为了铁一样的事实。 刀枪如林,森严如狱的军营之内,郭剑尽量保持着镇定,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孩子,尽管他手里的枪,比那些号称精锐的士兵更沉,更重。 对于郭剑这个不过半大的孩子,禁军的士兵们开始或还有些轻视,可是当这个孩子,举起那用来制作拒马的厚重原木时,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和畏惧,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已经有了如斯力量,那么等到他大了以后,又会是怎样的光景,没人想像得出来。 不过郭剑自己似乎没有觉察到,他仍然会主动帮着那些士兵搭建防御的工事,和那些士兵一起挥汗如雨,不过他不常说话,让那些士兵感觉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威严。 金色的大帐内,郭然站在巨型的地图前,目光注视着,没有丝毫的分神,而夏衍在他身边,也是神色严肃,浑没有平常半分的懒散样子。 “各地勤王军已经到了?” “是的,一共十七路军队,加起来怕有三十万人,叫嚷着要去和蛮人决一死战。”夏衍露出了有些轻蔑的笑容,那些和朝中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勤王军,不过是群废物罢了。 “无妨,让他们去好了。”郭然淡淡地道,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可名状的精光。 “既然如此,末将告退。”看着那转瞬即逝的寒芒,夏衍心中一跳,大步退了出去。 皇宫的御花园之内,正是秋菊灿烂之时,金色的花海中,汉白玉雕琢出来的胡床之上,姬野尘惬意地躺着,一手端着玉杯,看着那菊花海中,起舞的少女,忽然乐声停止。 “退下。”看着那些不知所措,跪在了地上的舞伶,姬野尘放下了玉盏,坐了起来,淡淡道,脸上神色甚是不悦。 “皇上,勤王军求见大将军,要求发兵攻打蛮人,却被大将军派人用军棍打了出去,实在无礼至极。” “皇上,大将军还不准勤王军驻扎在禁军大营两翼,分明是无视皇上的安危,皇上若是不严惩的话,实在是寒了三十万来勤王将士的心啊!” 陈长龄和庞淮就跪在那里,一起奏禀道,两人平日里总是在朝堂上争个你死我活,可是此刻却是同气连枝,意见一致了。 “丞相和太师言重了。”姬野尘皱起了眉,然后又笑了起来,“大将军这样做必有他的打算,依朕看,勤王军就独自编成一军,自选大将好了,具体就交给两位卿家办了。” “安顺,朕乏了。”姬野尘说完,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两人,打着哈切道。 “摆驾,回宫。”尖利的声音响起,一众侍卫宫人已是簇拥着皇帝远去了,只剩下当朝的太师和丞相在那金色的花海中,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哼。”站起身子,陈长龄和庞淮各自冷哼一声,各走一边,离了皇宫而去。 御书房内,姬野尘把玩着手上一方龙形的镇纸青玉,嘴角带着一抹浅笑,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人,身形修长,面容俊美,只是肤色白皙得有些过了头,看上去有些病怏怏,正是那日在玉店中买去郭剑羊脂玉的那人。 “你觉得这一策,那两个老家伙看的破吗?”放下玉镇纸,姬野尘回过头,看着那年轻人道。 “皇上,太师和丞相把持朝政多年,这区区的小计怎么能瞒得了他们,只是他们心中虽然清楚,还是会那般做。”离无忌轻声道,他说话时,声音柔和,淡然,却又有着让人信服的感觉。 “哦,你说来听听?” “皇上登基九年,太师和丞相就在朝堂上吵了九年,也把皇上架空了九年,就和当年炀帝一样,想必太师和丞相根本就没把皇上放在眼里。”离无忌病怏怏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的表情,好像注视着他的姬野尘根本就不是皇帝似的。 “不过好在皇上下了一手妙着暗棋,大将军在太师和丞相眼里充其量不过是个有着武神之名的武人罢了。” “继续说。”姬野尘脸上的笑意更甚,可眼中那点微微泛红的瞳仁里却有些寒气。 “蛮人寇边,勤王大军齐聚天启,皇上自然也清楚,这勤王大军不过二姓之师,根本使唤不得。” “不错,那些人留着,始终是朕的心头之患。”姬野尘寒声道。 “皇上想借蛮人这把刀,除掉这三十万人,可惜大将军做得太明显,太师和丞相岂会不知,只不过他们自有把握在刀锋上跳舞,若是勤王大军击退蛮人,恐怕大将军这个位子也就要换人来当了。”离无忌淡然道,神色间自然写意。 “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一点错了。”姬野尘笑了起来,赞道。 “皇上,不知刚才那里错了?”离无忌的眼神亮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血色。 “大将军只是朕的半着棋,而且同样他也是朕使唤不得的,所以他的作为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他不过是嫌勤王军那些苍蝇会坏了他的战阵罢了。”姬野尘的眼神变冷了,充满杀气。 被姬野尘那有些腥红的眼睛盯着,离无忌觉得自己心里在害怕着,虽然面上他仍然是轻松淡定的样子,可是他的背心已经湿透。 “还有。”姬野尘说话了,“你不该在朕面前装腔作势,朕很讨厌。”寒冷的声音带起的气势让离无忌额上沁出汗滴。 “天下这局棋,不是你们下的起的,你们最多不过是枚重要点的棋子罢了。”姬野尘大袖一挥道。 身形连闪,离无忌才稳住了身子,没有摔倒在地上,不过样子狼狈已极,看着殿内潇洒写意的皇帝,一股寒气涌上他的心头,不过却依然镇定着离开了。 摊开的白卷之上,狼毫在姬野尘手上纵横捭阖,不似一支写字的笔,反倒是像一把充满杀意的战刀,墨色的砚汁在白卷上肆意挥洒,像是黑色的血,姬野尘写的是七个字。 “我命由我不由天!!!” 写罢,姬野尘将那笔丢在了一旁,大笑了起来,浑不管那溅起的墨汁,弄脏了身上的龙袍。 第八章 身死 夜已经很深,从天空俯视,帝都天启之野上十万大军的军帐犹如仰卧的巨兽,营帐间透出隐隐约约的火光,在如墨的夜色中更显肃杀。 时已深秋,夜起凉风,郭然俯瞰着脚下的大地,风扯着他赤红色的大氅猎猎做响。 脚步声由远而近,带着铁甲铿锵之声,夏衍走到了郭然身后,“勤王军已推选出大将,连夜拔营了!” “是吗?”郭然不置可否地道。 这时前方的黑暗中,无数的火把汇聚成了一条长龙向前蜿蜒而去,人声鼎沸。 “这里可是天启,血染的王城,无声处亦有鬼魂哭号,怎么静的下来?”郭然脸上满是毫不顾忌的嘲弄笑容。 “深夜来,营中有何事?” “不是大事,几只藏着的虫子跳了出来,鼓噪了起来。”夏衍漫不经心地道。 “处置了吗?”郭然转过身来,盯着夏衍道。 “已经擒下,只等大将军发落。”夏衍眸子里静的很,看不出一星半点的东西。 “蛊惑军心者,斩,枭首中军帐前示众。”郭然的语气森冷,与平日里的温和大不一样。 “其中一人是丞相之子,也斩吗?”夏衍问道。 “军法若分尊卑,这仗也不用打了。”赤色的大氅被夜风吹了起来,露出的暗红铠甲在月色下宛若滴血。 “喏!”夏衍领受了军令,亦是大步而去。 安静的军营中,响起了垂死挣扎的咆哮之声,“你们不能杀我,我爹是当朝丞相。”陈风嚎叫着,声音却有些哆嗦,因为他跪着的地方,滚落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着,现在的他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哪有半分丞相公子的气派威风。 刀斧手有些迟疑。 “哼。”一声冷哼,却是让他打了个寒蝉,手里的刀不敢有半分迟疑,斩落了下去,人头滚落,那冲天的血喷了他满脸。 “吊于中军旗下,有谁再敢妄言战端,蛊惑军心,斩。”夏衍冷冷地看着围观的军士,喝道。 丞相二子被斩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军营,众军肃然,没人再敢提出战之议,只是每日里地加紧操练。 看着那吊在旗杆上的蜡黄人头,郭剑觉得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翻滚一样,恶心得紧。 “不过是几颗死人头罢了,你就已经脸白成这样,要是真上了战场,恐怕人还未杀,你就已经吐个稀里哗啦的了。” “给。”燕屠歌解下了腰间的酒囊,递给了郭剑,“喝了就好了。” “军营内不准饮酒。”郭剑有些迟疑,不过眼睛却盯着那褐色的牛皮囊子,然后他慢慢问道,“喝了真的不会害怕?” “喝了它,你就算是兔子胆,都敢提刀杀人,还不眨一下眼。”燕屠歌圆圆的胖脸上写满了我不骗你的神情。 犹豫了半会儿,郭剑接过了那酒囊,拔出塞子,就是一阵猛灌,一股辛辣味道顿时顿时冲上了他的脑袋,小腹里面好像升起了一团烈火,烧得胃疼。 “好辣。”郭剑的脸已经红的跟炭火烧似的一般,他大着舌头道,脑袋晕晕乎乎的,他猛地甩了甩头,指着燕屠歌道,“你怎么变成两个了!” “好小子,这烧刀子,我都不敢这么灌!”看着还站在原地没倒下的郭剑,燕屠歌乍舌道,见四周无人,赶忙拎着郭剑回了营帐。 “臣教子不严,以致触犯军律,身死异首,臣万不敢怪怨大将军,然老臣此时悲痛欲绝,心智混乱,万难在辅佐皇上处理朝政,还请皇上免了老臣之职,以免贻误国事。” 金殿之上,苍老的痛哭流涕之声,堪称是闻者伤心,就连与陈长龄做了一世对头的庞淮也有些不忍,不过看着对面那班蠢蠢欲动的御史,他却知道他这老对头又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了。 看着在殿下,趴伏着的老人,姬野尘嘴角弯了起来,“既然丞相身心俱哀,难以处理国事,那就回家好好养病吧,朝中之事,自有太师为朕分忧,无事的话,便退朝吧!” 皇帝突然的乾纲独断,让殿中的大臣俱是一惊,趴伏在地的陈长龄甚至连站都没站起来,在唱礼太监洪亮的声音里,皇帝已然远去,而他边上那班准备万千说辞的御史们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其所以然。 “恭喜庞大人圣恩隆眷,老夫告辞了。” 看着远去的陈长龄,庞淮知道,这老对头果然还是老奸巨猾,没有被气糊涂,皇帝的挑拨离间看起来是多余的了。出了皇城,庞淮揭开了轿帘子,对着管家道,“去丞相府。” 皇城寝宫之内,姬野尘躺在龙床上,旁边还横着一具白玉也似的女体,他用手抚摸着那身体,让那女子不自禁的一阵娇颤,“皇上!”那女子的声音娇媚无比,叫人骨头都酥了。 忽然,殿门开了,安顺领着一名黑衣侍卫走了进来,“参见皇上。” “叫你盯着的人如何了?”姬野尘坐起了身子。 “如皇上所料,太师散朝以后去了丞相府中,两个时辰以后方才回府。”那黑衣侍卫朗声答道。 “看起来,太师和丞相交情非浅,朕怎么能叫丞相一个人独受丧子之痛呢?”姬野尘自语着,然后手滑上了那优雅修长的脖子,嘴角带着一丝淡淡浅笑,看着那惊恐的脸庞,轻声问道,“你说是不是,贵妃?” 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姬野尘站了起来,“安顺,去太师府传旨,就说庞贵妃走路不小心跌倒摔断了脖子,让他来宫中领回家去安葬吧!”说完,皇帝披着一袭轻衫,走出了殿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九章 卡里古 站在大营前,远处扬起了遮天的烟尘,其中还裹胁着哭嚎之声。 大地震颤了起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就像翻滚的雷霆,没有停歇,禁军的士兵们,持盾列枪,紧紧地挨靠在一起,心中却依然忐忑。 无数的溃兵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他们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他们哀嚎着冲向他们。 “废物。”骑在马上,郭然嘴里冷冷地吐出了这两个字,三十万大军不过十日就已经溃败至此,末了还被人用来冲阵,实在是群不折不扣的废物。 “夏衍,让弓箭手抛射,不要让他们冲乱了我军的阵势。”冷酷的话语,让郭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父亲在战场上是如此的无情和铁血。 军令如山,如蝗的箭雨,形成了连绵不绝的箭幕,罩向了冲过来的勤王溃兵。 惨嚎声,响彻了整个战场,让那些想顺着溃军冲破对面军阵的蛮族骑兵停下了战马,愣愣地看着那如豪雨一样的箭幕。 诅咒声,在溃军中绝望地哀鸣着,他们诅咒着郭然和禁军的所有人,却没有想一旦他们冲乱禁军的军阵,将会给禁军带来怎样的灾难,人心总是自私而卑怯的。 箭雨终于停了下来,蛮族骑兵和禁军的枪阵之间,积尸如山,血流成河。 两支大军就那样相隔着,彼此注视着对方,怀着厮杀的心。 蛮族的骑兵们,下了马,扎起了大营,而禁军也散去了军阵,退入了大营。 禁军的士兵们推着无数柴火,火油,点燃了那尸山血海,冲天的火光,即使在天启城内,都能看到,更令人作呕的是那弥漫在风中的焦臭味道。 这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蛮族的骑兵根本无法越过这大火去冲杀对面的大军军营。 熊熊的火光前,郭然冷冷看着,这些尸体,必须如此,否则,便会被蛮人拔去上面的羽箭,当作武器,那些尸体,会被他们用来充作军粮,又或是抛入自己的大营,引起瘟疫。 同样注视着这火光的还有蛮族真彦部的首领博尔术,他的眼中闪动着阴鸷和狂热的光芒。 火光之后,是十万大军的军营,只要击破那十万大军,他就可以攻入天启,完成北陆七部二十三族历代大君,汗王不曾完成的伟业,被草原所有的人所传颂,比昔年的长生汗更加伟大;这个想法让他怦然心动,胸膛里面燃烧起了名为野心的火焰。 可是他和契金族合兵八万,诈称二十万大军,历战之后,只剩下六万多人,而几番劫掠之后,他的部下已经心满意足,不愿再与华族人死战,若是不能一举击破那十万大军,他的野心便只是镜花水月,一梦成空罢了。 “博尔术。”契金族的族长古丹走到了他身后,“战士们想家了,而且你知道,华族人比狐狸还狡猾,若是齐国用他们的铁猛兽截断我们的归路,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我知道了,明天等火熄了,让铁浮屠冲阵,若是冲不破,咱们便走。”遥望着远端的天启城,博尔术没有失去理智。 夜已深,但是郭然没有睡,他手里抱着一把马头胡琴,那是来自草原的乐器,其声悲而不哀,却最能勾起草原战士心底里最脆弱的那一处思念。 大营前,一张竹椅,一壶酒,郭然拉起了那胡琴,琴声悠扬而飘远,带着淡淡的思乡之念,他拉的是草原上每个人都会哼地那首卡里古,用东陆的话来说就是故乡的意思。 “爹?”看着父亲拉琴的身影,郭剑有些不解,他觉得父亲总是那么神秘,那么让人无法捉摸。 一曲已罢,郭然放下了胡琴,对着儿子道,“陪我喝一杯?” “是,爹。”郭剑跪坐在了地上,厚重的铁甲搁得他腿很难过,可他浑然不觉,脸上全是笑意。 “坐这里吧!”郭然指了指边上,他腾出了半边位子,示意儿子坐下。 “儿子,爹以前那样对你,恨不恨爹?”郭然看着儿子眼里,满是慈爱。 “爹是为我好,儿子也不想像城中那些纨绔恶少一样惹人厌恶。”郭剑答道。 “儿子,你觉不觉得爹白天是不是很冷酷,很无情?” 看着父亲询问的目光,郭剑犹豫了一下,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爹是为了大营和身后天启城中的百姓,才下的那样命令,儿子明白。” “有时无情未必就是冷酷,战阵之上,由不得半点感情,所谓慈不掌兵,这一点你要记住。”郭然喝下了杯中的酒,告诉着儿子兵法的实质,“一个真正的兵法大家,他考虑的不单是眼前的事情,他看到的是全局,是整个天下,在战场上纵横无匹,无坚不摧的不过是猛将,能够看破战争的本质,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真正的大将。” “爹。”看着夜色下,脸庞有些模糊的父亲,郭剑一时有些傻了。 蛮族的大营,陷入了一种思乡的愁绪之中,郭然的一曲卡里古,让这些来自草原的战士,心都飞回到了那蓝天白云之下,万里无垠的碧草青原之上,不复战意,他们离家千里,为的不过是东陆的财富,如今他们已经抢到了,却为何还要死战下去,白日的一幕,已经让他们明白,对面的敌人不是先前那些绵羊一样的队伍,而是杀心阵势都勘称酷烈的军队。 博尔术对月长叹,他的野心不过才刚刚升腾,却已经悄然熄灭,没有了好战的心,草原的骑士就像失去了翅膀的雄鹰,再也不能搏击长空,傲啸白云了。 “退兵。”看着麾下诸部千夫长,急奔而来,博尔术未等他们开口,已是洪声道。 千户们欢呼了起来,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冬天了,也是草原上最难熬的日子,他们所抢到的东西已经足够自己的族人安然地度过严冬,他们也不愿与对面那只残酷的军队打仗,更何况那军队的军营前布满了拒马木鹿,挖满了壕沟,陷坑,强攻只是空流鲜血罢了。 第十章 血流 黎明前,六万蛮族骑兵如潮水一般退光了,当那马蹄声响起的时候,禁军大营的士兵们被惊醒了,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披好了铠甲,执着兵器冲出了营房,然后却听到了蛮族退兵的消息,每个人都愣住了,谁也想不到,就这样结束了。 军营里,士兵们开始流传起郭然一曲退尽二十万蛮族大军的传说,每个人都觉得是那位神鬼莫测的大将军惊退了那些蛮人。 军帐之内,郭然并未卸甲,他的目光凝滞在地图之上,他看的地方上写了两个大字:西秦。 若说蛮人是狼的话,那么西秦便是猛虎,苍朝四镇诸侯中以西秦军力冠绝诸侯,若非其边邻是凶悍至极的戎族,恐怕早就攻入天启,成就霸业了。 帐帘被掀开了,夏衍大步走了进来,面色沉重,“潼关已破,秦军已至卸甲河,离铁剑关不过十日路程。”他低声道。 “城中如何了?”郭然将目光移向了天启。 “城中已乱,估计皇上已经奋起,诛杀乱臣了。”夏衍答道。 “如此,事有可为。”郭然眉毛一扬,断然道,“传我命令,御林军和羽林军立刻拔营,随我出征。” “得令。”夏衍大声喝答,冲出了营帐,御林军和羽林军是禁军中唯一的两只骑军,也是最精锐的士兵,也只有他们能抢在秦军之前抵达铁剑关,只要能守住关隘,秦军就算号称虎狼之师,也休想攻入。 天启城中,太极殿前,姬野尘身披濯金重甲,手持阔剑,阶下是五千天机铁甲,他等待这一天已经九年了,从他弑杀兄弟登上帝位的那一天就在等待着,苍朝数百年来,君王大权早已旁落,那些世家门阀把持了朝中大权,他们可以和以前的他一起操纵朝政,废黜他的兄弟,可是一旦当他登上帝位,也是一样的对他,他们各地的党羽足有三十万之多,而禁军才只有十万罢了。 他被整整架空了九年,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争权夺利,看着他们给自己那可笑的帝王尊严,不过很快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姬野尘心中咆哮着。 壶关被破,是他派人为蛮族计,否则那些只懂得强攻的蛮人如何破得了这天下第三险关。 三十万勤王大军,亦是他派人将其行军路线和虚实泄漏给蛮人,否则何以会一战而溃,败的如此难看。 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今朝,皇帝举起了剑锋,策马冲出了皇城,身后,五千铁甲轰然冲出。 天启的百姓们瑟缩地躲在屋子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冲进他们的家中,取他们的性命,抢他们的钱财,屋外的街上,只有披甲执兵的人。 武殿都指挥府上,大门被人撞开了,那是一群世家门阀的私兵,大约有三四十人,他们的主人已经被皇城的天机铁甲满门诛杀,他们侥幸地逃了出来,只想趁乱枪些财物,然后逃离。 “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否则就杀光你们。”私兵的头领,看着面前黝黑的少年恶狠狠地道。 “你知道这是谁的家么?”洪云看着那凶恶的大汉,问道。 “武殿都指挥使的府上,老子怎么会不知道。” “那你们还敢来?”洪云的表情,仿佛是在说那些私兵是群傻子。 “那懒虎早就出城和蛮子打仗去了,老子有什么好怕的。”首领大笑,然后刀子一划,叫道,“快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不然的话,老子就送你上路。” “虽然舅舅老是叫我念书,可是我明明就不是念书的料!”少年叹着气,从院落边上的兵器架子上拿了一条乌梢棍,然后对着那些家人道,“都回去躲着,等没声了再出来。” “你,找死。”首领大怒,刀一挥,几十人冲了上去。 “乌合之众。”洪云轻蔑地笑了,然后手中的乌梢棍一记横扫,带起的棍风挂的人脸上都生疼,更别说那几个被扫到的人,顿时骨断筋折,倒在地上呻吟了起来。 首领的脸色变了,他们本来是想发财,却没想到遇上了煞星,照这么打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全得躺下了。 “走。”一声大喝,首领抽刀走了,可是少年却不愿放过他们。 “你们不过是群仗势欺人的狗罢了,穿着这身衣服,简直侮辱了武士这两个字。”洪云拎着棍子,闪到了门前,封住了他们的退路。 武耀府中,门被打开了,看着冲进来凶神恶煞一样的士兵,郭胜皱了皱眉头,然后对着身边被吓坏了的文士道,“请先生带小姐回房,这里我会解决的。” “胜伯,你要小心啊!”箫伊人担心地回过头来道,却发现郭胜朝她摆着手,一脸笑容,“小姐,去吧!老奴没事的。” “大哥,这老头是不是傻了。”看着一脸笑意的郭胜,那些溃兵笑道,仿佛郭胜是傻子一般。 “关门。”老人佝偻的身子忽然直了,浑浊的眼睛里面闪动着叫人畏惧的寒芒,而那些院落里看似平凡的杂役下人们身上也散发出了慑人的杀气,就像是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老兵,他们封住了那些溃兵的退路。 那十几名溃兵甚至连呼喊的声音都没发出,就已经散做了漫天的肉块血沫,在阳光底下,依稀可见薄如蝉翼的银丝,上面犹自滴着血滴。 郭胜的手轻扬,银丝收入了袖中,身形又佝偻了起来,眼睛也变得昏黄,“把这里弄干净,不要留下腥味,小姐她爱干净。”于是那些下人们,又恢复了本色,安静地打扫起了地上的碎尸。 天启城中,能够像武殿都指挥使府和武耀大将军府这样的地方并不多,大多数地方都被那些溃兵和散乱的家族私兵洗劫,除了被皇帝诛杀的世家门阀外,天启的百姓也在流血哀号着。 元光九年的秋天,在帝都天启万民的哀号声中,姬野尘踏着鲜血铺就的道路,诛杀庞,陈,黄,刘,赵十九姓世家大阀,踩着三十万白骨,君临天下,也就在这一年,西秦国主秦无伤,自立为帝,不再奉苍朝为宗主之国,亲提八万虎狼之师,破入潼关,杀奔天启。 第十一章 秦无伤 西秦自古武风酷烈,可秦无伤的父亲却却偏偏是个不喜武事之人,终日与文人为伍,膝下诸子皆承他的血脉,文采风华却不谙武道,唯有三子秦无伤,性情孤僻桀骜,嗜武成狂,整日与市井游侠厮混,不过纵然一手霸刀绝技惊世骇俗,却为秦王所恶。 秦无伤十九岁的时候,犬戎犯边,可怜西秦虎狼之师,国主却是头孱弱的绵羊,于是兵势败如山崩,犬戎大军长驱而入,直杀至秦都城下。 在朝臣一片的求和声中,秦无伤带着敢死秦人八百,独自出城,夜袭犬戎大营,纵马挥刀,击破连营十二,斩将过百,追杀犬戎王旗百里方归,而八百死士,仅余八十。 归城之后,秦无伤不要诸般赏赐,只要一名女子,而这名女子正是自幼便指配为太子秦无离正妃的穆如家女儿穆如雪,面对这个要求,秦王当殿咆哮,怒斥秦无伤,而秦无伤只留下了一句,“你不给,我自己拿。”便转身离去,满朝愕然,无人敢拦。 三日后,当太子秦无离迎娶穆如雪的车队返回东宫之时,秦无伤带着八十死士,拦下了车队,抢走了兄长的妻子。 知道此事之后,秦王连呼,‘逆子。’吐血而亡,而太子秦无离顾不得登位,便带着禁军直奔秦无伤的府邸。 禁军冲入秦无伤的宅邸时,迎接秦无离的是一柄斩马长刀,五百禁军在八十死士的威逼下,就像孱弱的绵羊,秦无伤亲手斩下了兄长的人头。 次日,秦无伤身着铁甲,腰挎那柄弑兄的长刀端坐在其父生前最爱的的文华殿上,对趴伏在自己脚下的诸位兄弟说:“成王败寇,强者为尊,是我们秦家的祖训,想要坐这位子,抢我的女人,只管效仿我的模样,只是等到那一天,就再也说不得兄弟。”说罢,他解下腰间长刀,扔于殿下,虎步而出,再也未踏入此殿一步。 成王败寇,强者为尊,就是秦无伤一生信奉的大道。 蜿蜒的古道之上,两万大军策马疾行,与他们对冲的方向,亦有一队骑军在拼命鞭马而进,两队人马都向着铁剑关狂奔而去。 前方的山势,有若蛇行,那高达三丈的险关,已是清晰可见,前方风中,传来了宛若奔雷的鼓点声。 西秦虎贲锐士,是天下有数的步战雄兵,以人皮为鼓,鼓声不息,战阵不歇,不死不休;除了虎贲锐士,尚有狼骑鸣镝,是骑兵翘楚,虽不能与北齐铁猛兽相冲,但狼牙铁齿,奔射无双,而且其速度冠绝天下,无人可比,如今虎贲锐士的人皮鼓点清晰可闻,恐怕狼骑鸣镝已经先发而至了。 “好快的速度!”郭然微微皱眉,却迎上了夏衍惊讶的目光。 “加速前进!”郭然挥手间,左右亲卫,已经掣出了苍犀号角,军号一起,顿时马蹄踏若惊雷,两万骑军顾不得军阵之形,向着前方疾冲了起来。 近关之后,看着女墙上,依然飘扬的苍朝大旗,郭然嘴角微笑,登上城楼,看着不过离关三里的狼骑鸣镝,郭然命人升起了武耀旗帜,金色的獠牙在风中狰狞无比。 狼骑鸣镝军前的赤色骑影,一身寒铁重铠将全身笼罩得严严实实,黑色的大氅在猎风中扯得笔直,可见其胯下马速之快。 忽地,暴烈的嘶鸣声响彻旷野,人立而起的赤色炭马上,那骑影扯去了铁盔,一头黑色长发在风里扬起,如刀削斧劈的面颊上有着如剑戟一般的胡须,褐色的眸子里,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烈火,想要烧尽世间的一切。 “武耀之旗,龙牙破天。”如狮吼虎啸一般的声音在天地间翻滚,秦无伤猛地大笑了起来,他掣出了战马背上的巨弓。 秦无伤身后的赤潮停止了翻滚,大地安静了下来,就如黑光闪烁般,当箭锋破空的声音响起之时,已是在其之后了!而后就是暴风一样,飞鸟影子一般的东西越过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禁军的阵中生出了畏怖的叫声,巨大的黑羽箭竟然整整射越了五百步,钉在了旗杆之上,而那支箭上还刻了一个“伤”字。 “……能够射到这儿,真是令人害怕的强弓啊!” 郭然不禁发出了感叹,这时,断裂的声音从旗杆响起,士兵们慌张地想去扶住旗杆,可是却怎么也止不住那颓落之势,惹得城下秦军一阵大笑。 “天下间英雄相遇,总是要这般争锋相对么!”郭然伸手抓住了摇摇欲坠的旗杆,举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放了下来,顿在了自己的身边,轻叹道。 城墙上,禁军爆发出了如雷的欢声,盖过了城下秦军的笑声。 “爹,那是秦王吗?”黑发铁甲的雄姿已经回转马首,消失在了赤潮之中,郭剑方才问道。 “霸气滔天,天下间能如此的,唯十恨国主一人罢了!”郭然看着远方,鼓歇搭营的秦军军阵,笑叹道。 “十恨国主?”郭剑的眉弯了起来,他只听说过,西秦国主秦无伤是刀中霸者,却从未听过十恨国主这个称呼。 “一恨红颜薄命,二恨才人无行,三恨遇人不信,四恨仗势凌人,五恨巧取豪夺,六恨世态炎凉,七恨世事如棋,八恨外辱内乱,九恨生平未败,十恨天下无敌手。” 郭然负手而立,轻吟道,“这便是秦无伤的十大恨,他登基之后,西秦人便称为国主十恨,于是便有人叫他十恨国主。” “九恨生平未败,十恨天下无敌手,真是狂妄的人啊……”夏衍低低地叹息着,不知道是敬佩还是鄙夷。 “他一定是个英雄!”沉默了半晌,郭剑忽地道,眸子里有着某种难言,难以捉摸的东西。 “十恨国主,刀中霸者,他的确是个英雄!”郭然轻笑了起来,“为了心爱的人,能斩下兄长的人头,这样的人,天下也就一个秦无伤!”他豁然转过了身子,“传令三军,甲不卸身,刀不离手,秦军虎狼之师,需得小心戒备。”然后步下了城楼。 郭剑站在山风里,看着远处的秦军大帐,握枪的手微微颤抖着,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眼中有痴狂之色。 第十二章 铮鼓 长夜漫漫,灯火阑珊,铁剑关外的旷野之中,忽然响起了击鼓之声。 鼓声雄浑激越,其中更有刀兵杀伐之气,催人气血翻腾,欲跨马提刀,上阵厮杀。 “听说十恨国主乃是西秦数一数二的击鼓名手,看来真是名不虚传,让人即使知道那是敌阵传来的曲子也依然会听得入神……” 夜半军帐之中,郭然与夏衍按席而坐,倾听着远方夜幕中传来的鼓声,有些出神。 “公爷,夏衍在三十余载的有生之年中,也没有听过如此激越的军鼓之声,只不过今夜的曲调似乎强横了些……!”夏衍感叹着,眉间却露出了战意。 “秦无伤本身的才气,就是和野心一同孕育出来的,相信以他本人的愿望,大概也是将自己的旗帜立于天启的城壁上,对着匍匐在脚下的大地演奏一曲吧!”郭然轻叹着。 这时城楼上忽然想起了铁铮之声,有金戈铁马之形,隐隐与那鼓声相争,竟有争雄之意。 “想不到军中也有霸烈之人,竟能与十恨国主相拼。”夏衍击节而起,秦无伤的鼓声,对他而言,便是战鼓,更是相邀一战的战书,可惜他不通音律,不能应战,实是遗憾,如今军中有铁铮之声能与之相抗,他心头自是欢喜。 “铮声凌乱了,恐难长久,此人终不是十恨国主的对手,出去看看吧!”郭然站了起来,大步跨了出去。 城楼之上,郭剑拂着铁铮,尽管心口胸膛像是火烧一般,让他想要挥枪狂舞,可他却死死地压抑着,双手弹奏着铮曲,合对着风中传来的鼓声。 少年的身影落在了郭然眼中,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儿子的胸膛里跳动的是一颗霸者的心,唯有霸者才不会对强大的敌手畏惧,退缩,屈膝,宁可战斗至死,也不愿低下头颅。 “让爹来吧!”温暖的手放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郭剑面色苍白地站了起来,刚才的弹奏,不亚于一场凶险的搏杀,他看向了父亲的脸庞,低下了头,心中有些不安,“爹。” “很好,没有堕了武耀家的威名,想来秦无伤要是知道,与他斗乐的只是一个少年,恐怕他也是不会相信的。”低语间,郭然已是捧起了铁铮,竖抱在怀,竟是像弹奏琵琶一般,拂起了铁铮。 与儿子,遇强越强的弹奏不同,郭然的铮声不是那般冲天而起,而是九曲幽回,弯折萦绕,与那鼓声并不相冲,而是温柔地缠绵其中,干扰着鼓声的节奏。 若说鼓声是冲锋陷阵,不畏生死的悍勇将军,那么铮声就像是杏花春雨,青梅煮酒,写意而谈的高士。 道不同,自不相为谋,亦无法争锋了! 黑色的寂夜中,赤红色的大鼓前,长发飞扬的披甲巨影猛地停止了擂鼓之声,扔掉了鼓槌,“虽是难逢的敌手,可惜却没什么意思!”披甲人正是秦无伤,郭然的铮声柔而绵密,虽能与他的鼓声平分秋色,但也叫他索然而无味。 “少年无端爱风流,老来赋闲万事休。万丈勋名孤身外,百世经纬一樽中。”扬起的帐前,一名高冠峨带,长须飘然的老者清吟道,帐中的案上,一壶清酒,几简残卷,还有一方棋盘。 “太傅好兴致,如此深夜,还未睡眠。”秦无伤踏进了帐中。 “陛下不也无心睡眠,到老臣这里来了,可是要杀上一居,以解心中烦闷。”谢少艾嘴角轻扬,笑道。 “适才击鼓,好不容易遇到了个知音,却被人搅了兴致,故此来寻太傅。”秦无伤坐下了,满朝文武,能得他如此相待也唯有谢少艾这高古之士,他父亲在朝之时,整日与文人相亲,朝政若无谢少艾,西秦早亡多时了。 “能叫陛下烦闷至此的,恐怕也是天下有数的大将了。”见棋局中,秦无伤杀得凶狠,谢少艾落子笑道。 “武耀家的大将军,却弯弯绕绕地与朕对鼓,自然烦闷至极。”秦无伤语气颇愤,手下黑子攻得极凶。 “博弈之道,有法曰:宁输数子,勿失一先。如今我军失了先机,被人这般逼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谢少艾从容不迫地应对着,随意布下一子,手法轻描淡写。 “我输了。”秦无伤弹指一挥,拈起的棋子落回了木盒中。 “陛下喜杀,最好屠龙,若是遇上对攻,放眼天下,能抵挡得了陛下的屈指可数,可是若是遇上能磨的对手,陛下也唯有看运气罢了。”谢少艾轻笑,所下的断语却毫不留情。 秦无伤也不发怒,嘴上却是不甘:“太傅的棋艺虽高于朕,不过若是稍有松懈,便是大龙被屠,中居落败的场面。” “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谢少艾悠然而笑,将棋盘上的棋子纳入了盒中,“陛下便是斗力的那种,却不知斗力最忌遇上守拙,任你千攻万战,我只是缩着不出,不理你。” 秦无伤眉峰微跳,目光忽的犀利起来:“太傅有话说。” 谢少艾颔首:“铁剑关是雄关险寨,若是先前守军稀少,自然可一鼓而下,可如今禁军已到,若是他们守着关隘不出,强攻必然损失惨重,于我军不利,陛下要另作打算才是。” 秦无伤沉默不语,眼内却是寒芒一片,“太傅是叫朕按兵不动,坐等天启之乱吗?” “适才有飞鸽传书,蛮兵杀溃三十万勤王军,劫掠钱财后已经退走,而姬野尘亦尽诛天启大阀,这乱是等不到了。”谢少艾从袖中掏出一卷帛纸,呈了过去。 “太傅是何意?”没有看那帛纸,秦无伤只是盯着臣子的面庞。 “陛下用兵只是一个‘霸’字,勇烈有余而失之绵密,如今已是深秋,再过几十天便是寒冬,铁剑关越加不好攻伐,所以老臣恳请陛下,暂且按奈,静待杀机,一战而功成。”谢少艾拜倒在了地上。 秦无伤看着跪倒在地的老臣,目光寒冷,含怒而不发,“太傅起来吧!”眼中的怒意渐渐消散,秦无伤拉起了老臣,谋国之战,若以霸道,必不长久,而他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狂野的青年,现在的他是一国之君,舍霸道之外,还有王道。 第十三章 阵前 铁剑关的城楼下,三千精悍的骑兵骑在马上,一语不发,他们胯下的战马不安地骚动着,在原地踏着步子,有些暴躁。 巨大的们,慢慢地拉开了,带起的声音,就像是刀斧裂刃的声音,叫人心里头乱震,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旷野,既有些害怕,又有些渴盼,男人,总是想纵马挥刀,建功立业的。 三千骑兵,安静地策马出了关隘,在关前摆开了骑阵,他们是羽林军和御林军中的精锐,出身世家,可是世人总笑他们是仗着祖辈的余萌,才穿着身上那身铠甲,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可没人知道,他们为了穿上那身重五十斤的铠甲,也曾挥汗如雨,为了骑上那暴烈的骏马,也曾摔断了腿,虽然在天启他们也会打人,赖钱,偶尔调戏一下大姑娘,称得上是混帐,可是上了战场,他们就是战士,一点不打折扣。 秦无伤带着狼骑虎贲看着面前这一字排开的骑阵,对着边上的谢少艾笑了,“太傅,看起来朕不需要窝在营里了,他们自己出来了。” “陛下,看来武耀公很了解陛下的脾性啊!”谢少艾看着远处不算多的骑兵,皱眉道,秦无伤是好战之人,一旦战意被人撩拨起来,他也劝阻不了。 “无论是否诱敌又或是别的什么诡计,朕只知道,我大秦没有避战的习性。”秦无伤傲然道,手挥了起来,身后秦军大呼了起来,“风,风,风,风,风!!!” 铺天盖地的呼啸声,仿佛真地刮起了大风,既烈且狂。 “陛下可是要带狼骑出阵?”知道这一战避无可避,谢少艾也只有尽力去辅佐秦无伤取胜了。 “太傅以为不妥吗?”秦无伤的眉猛地蹙紧了,似有些不耐。 “对方所部三千骑兵,依老臣观之,乃是羽林和御林两只禁军铁骑中的重骑,身上所披铠甲有三层,内里一层是犀牛皮制的软甲,中间则是镔铁打的细眼连环锁子甲,最外面又罩了一层寒铁铠,狼骑的鸣镝铁箭怕是穿不了那重铠,而他们骑的又是御苑里的高阳神骏,虽然耐力不好,但是短途的冲力速度极强。”谢少艾没有再多讲什么。 “虎贲锐士,列阵。”秦无伤大喝了起来,对面竟然是比北齐的铁猛兽还要强悍的重骑兵,用狼骑这样的轻骑去对战,的确是愚行。 秦军中央,一万虎贲锐士,手持墙橹大盾,列成了方阵,三丈长的铁枪靠在前方袍泽的肩膀上,形成了一片盾林枪海。 在鼓声中,一万虎贲锐士,迈出了沉重的战步,踩踏得大地都颤抖了起来,扬起的烟尘升腾在军阵中,让这盾林枪海变得若隐若现,更显气势非凡。 “墙橹大盾,三丈铁枪,秦人果然悍勇坚毅!”看着缓慢移动的方阵,夏衍赞道,墙橹大盾是以百年老树浸以秘药,外包铜皮所制,其防御力冠绝天下,而且不怕火攻,虽然盾下有滑轮,但分量之重,依然不是普通军士推得动的,还有那三丈铁枪,所需持的腕力亦是惊人,不过秦人那齐整,丝毫不乱的布阵前行更是可怕。 “光凭此阵,除了北齐的铁猛兽和蛮族的铁浮屠,秦无伤五万虎贲足以在平野之上,所向无匹了。”郭然也是叹道,不过这军阵在他眼中虽是厉害,但也不是全无破绽,这虎贲锐士的方阵最大的弱点便是身后和两翼,只是没有足够的兵力是不足以击破的。 排开的三千骑兵控着脚下战马,缓慢地向前踱步前行了。 “去见一见名震天下的十恨国主吧,这种机会不是常有的!”郭然回过头对着儿子和一直跟在身后的燕屠歌,笑道,然后看向了夏衍,“军阵就交给夏将军了。” “喏!”虽然也很想去会一会那位恨天下无敌手的西秦国主,不过夏衍也知道,禁军是他一手所训练,也唯有他能做到如臂使指,只得留下观战了。 面对着怒海狂涛一般气势,隔着数百步,缓慢直推过来的虎贲枪阵,郭剑握住龙牙的手心已经炽热如火,胸膛里燃烧着火焰。 郭然拍马出阵了,燕屠歌和郭剑一左一右地夹着,三骑品字形出阵,燕屠歌手中擎着那面狂舞的獠牙之旗。 “武耀郭然请见十恨国主殿下!”郭然立马高呼,那猛然而喝的声音甚至压过了虎贲锐士的前行重步之声。 “陛下,此是良机,可令死营出阵,将此三人斩杀。”虽然知道秦无伤不会听自己的,可是谢少艾还是进言道。 “太傅之言,虽是破敌良法,但是朕。”秦无伤的眼神变得炽热起来,然后吐出了四个字,“不,屑,为,之!” “若是面对的只是不自量力的蝼蚁,一脚踩过去也无妨,不过面对的却是武神,就算要杀,也只能由朕来杀。”秦无伤胯下的炭火烈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也嘶鸣了起来,“开旗门。”秦无伤大吼了起来。 前行的军阵,猛烈地停了下来,铁甲的撞击之声中,烟尘里,一条直道,显现了出来,两侧是散发着寒光的铁枪,高耸指天,林立如海。 “荆舞阳,秦轲,随朕出阵。”如狮子咆哮一般的声音中,黑色骑影像狂风一样向前席卷而去,后面跟着的是两名黑甲骑士。 马蹄下卷起的尘土随风扬去,秦无伤勒住了马匹,他身后,两名黑甲骑士,掣着两面赤色的大旗,静坐在马上,神色彪悍。 六人六马,二十四目相对,一时无言,四周静得宛如寂夜,只有风声呼啸。 秦无伤的目光看向了郭剑,而后他的眉峰弯了起来,“武耀公带稚子出阵,是笑我大秦无人吗?”他的声音霸烈。 “国主言重了。”郭然淡然一笑,道,“不知国主可知,昨夜弹铮的是何人?” “难道不是武耀公吗?”秦无伤冷笑,眼中寒芒迸射,直视郭然。 “国主不想知道那先奏之人吗?”郭然并未将秦无伤的怒气放在心上,只是悠然而言。 觉察到了少年如墨瞳仁里那深藏着的桀骜,秦无伤心中一动,目光看向了握枪的少年,“你说是他。” “正是小儿。”郭然的语气凝重,宛若最坚硬的山岩,不容质疑。 秦无伤身后两骑的眼神也亮了起来,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无伤大笑了起来,长声道,“想不到懂朕的人,竟然是一个少年,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然后神情沉寂了下来。 第十四章 战起 “不过朕只信一半!”秦无伤冷声道。 “国主可是要阵战?”郭然对着刀锋一样的目光,淡然道。 “那就看武耀公你了,若是武耀公不愿,朕便不动刀兵,你我各引军相攻。” “国主有命,岂敢不从。”郭然笑,看向了儿子,“去吧,记得,输了不打紧。” “荆舞阳,你去,莫要伤那小子性命,替朕将他擒回来。” “喏。”荆舞阳应命,他本是游侠,曾在闹市杀人,腰挎人头,行人皆避,数百官差亦拿他不下,后入军旅,是军中悍将。 郭剑举枪,胯下战马踏着小步,从容地向前而进,慢慢地越行越快,由缓到急,虽让人清晰可见,但竟古怪地生出了一种压迫感。 荆舞阳的脸色变了,懂得造势的武士,绝不会是庸手,他心中收起了轻视之心,将对面的少年当成了真正的对手。 马上争锋,重在长兵杀敌,剑并不是马背格斗的利器,不过荆舞阳出身游侠,舍剑之外,绝不用其他兵器,反而悟出了在马上作战的剑道,未曾败过。 荆舞阳策马前行时,身子贴在了马的右侧,腰间的铁剑剑柄反握在手中,与地面平行着,紧靠着侧后。 两骑冲到了两军中央,荆舞阳矮着的身子猛地暴起了,铁剑从右侧猛地斜上横斩,借着马匹的冲刺力量,铁剑破空时的锐声刺得人耳朵生疼。 剑光闪处,郭剑的身影消失了,他伏下了身子,虽然躲过这一剑,但他的龙牙已不可能刺到荆舞阳,不过龙牙的枪锋却截断了荆舞阳战马的马蹄。 马匹失蹄,悲嘶声中,回剑落斩的荆舞阳击空了,然后他被重重地甩了出去。 枪影闪动,郭剑没有给荆舞阳起来的机会,一策马,龙牙已经刺向了地上的荆舞阳。 “有趣的小子。”秦无伤的眼中露出了欣赏之色。 “陛下,他竟然刺马,不合比斗的规矩啊!”秦轲却是有些怒意。 “上阵杀敌,胜则生,败则死,谁管你的手段。”秦无伤沉声道,而后声调一扬,“规矩,不过是胜利者订的。” 郭剑骑在马上,龙牙枪疾刺,让荆舞阳近身不得,只是挥着铁剑,狼狈地格挡着。 “剑儿。”郭然忽然高声喝道。 郭剑略微迟疑,便一记突刺,逼得荆舞阳连退三步,然后拨着马,驰回了父亲身边。 堂堂秦国的战将竟然被十岁的稚子杀败了。铁剑关城楼上响起了如雷的欢呼声! 看着士气高昂起来的铁剑关军士,秦无伤的眼变得锋锐起来。 “陛下,末将无用。”荆舞阳骑着己阵放出的战马驰回了皇帝身边,下马请罪道。 “你没输,只要再打上十合,那小子就后力不济,得过来陪朕了。”秦无伤没有怪罪荆舞阳,笑道,“只是敌人狡猾罢了,起来吧!” “谢陛下。”荆舞阳大声应答着,眼内全是誓死相报之意。 秦无伤扯去了头盔,如刀的眉锋一挑,眸子中更多几分冷意,大风吹起了黑色的长发,炭烈马嘶叫了起来,手中已经多了一柄九尺斩马长刀。 筋骨虬峦的手握紧了斩马刀足长三尺的镶金刀柄,六尺的锋刃上,一道森幽的寒芒流动着。 秦无伤一生嗜武成狂,而平生最得意的兵器便是这柄世所罕见的霸道九尺斩马长刀;此刀亦是西秦的镇国之器,刀上有铭曰“霸雷云烈”。 “真是柄叫人觉得心生寒意的刀啊……”郭然轻声叹道,脸上从容尽褪,一夹坐马,缓步出阵。 两名绝世的武士遥遥对视,无形的气势仿佛压灭了周围的风,流淌的疾云凝滞了下来,翻滚着遮住了烈阳。 整个旷野上只有马匹的嘶鸣声和军士的喘息声,士兵们抬起头,却忽地觉得天,竟然低了。 两骑战马缓缓地向前推进,两军阵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摒住了呼吸——一种无法言谕的威压随着两人的靠近在他们心中升起。 两人的推进,并未打破战场上的“静”,只是互相悄无声息的比拼着气势。 秦无伤的瞳孔猛地放大了,手腕一送,斩马刀的刀尖落在了地上。 郭然的手按上了腰间的古剑,面无表情。 似心有灵犀一般,静了短短的一瞬,两人坐下的战马忽地放声咆哮,长啸声中,两人勒马长喝,断然冲锋,抢占“动”的先机,同时从阵中冲锋而出。 由静至动,不但是气势的比拼,也是战法的较量,两人竟是旗鼓相当,只在不相伯仲之间。 两人冲锋时带起的气势,仿佛山呼海啸一般,旷野上的平静被他们完全撕裂! “擂鼓!”两军阵中,将军们嘶吼了起来,掌鼓的军士这才反应过来,擂动了战鼓。 鼓声齐鸣,震碎了天空的阵云。 秦无伤和郭然战马交错,刀剑相击;双方的战马都是千里挑一的神骏,冲锋带起的力量全部被施加在刃锋之上,金铁交鸣声中,两柄绝世锋锐似乎要在这撞击中断裂。 电光火石间,秦无伤和郭然擦身掠过,双方一齐压下虎口上剧震后的痛楚,带马回身斩落。 刀剑对在了一起,两股强猛的力量如同惊涛拍岸,穿云裂石,碰撞在了一起,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块,四目相对间,眼中:只有胜负! 猛然间,两人同时发劲,刀吟剑啸中,两人身影分了开来,双方都觉得一股血气上涌,直冲胸膛,方才的对击,谁也胜不了谁。 “国主神力惊人,郭然佩服。”横剑胸前,郭然面犹微笑,有从容之态,手臂却是微微颤动,似受了伤。 “大将军风度翩然。”秦无伤冷笑,“可惜假了些。”他拖刀在地,有血自虎口流出,顺着刀锋滴入土中。 第十五章 擒贼擒王 秦无伤忽然发力,胯下的炭烈骏马长嘶一声,猛地前冲,手中的斩马刀闪电般如雪花般席卷而至。 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山岳般的压力扑面而来,郭然的面容严肃,横在胸前的古剑虚划,按着圆弧抖动了起来。 握刀的秦无伤仿佛魔神,斩马刀上带着凄厉的风嘶,没有任何虚招,每一刀都是全力劈出,不留后手。 这是他手中那柄刀的狂傲所在,只要他挥刀,便刀刀无回,便要遇魔破魔遇神杀神! 郭然手中的古剑虽不是凡品,但是在无有穷尽的斩击之下,如龟裂一般纹路的剑身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秦军的人皮鼓点震人肝胆,数万虎贲锐士齐声呼喝,“我王无敌,我王无敌!”一时声势大涨,秦无伤刀势更雄,更烈,更霸。 可惜秦无伤千斩万击,却也斩不开郭然的古剑圆弧。战马长嘶,刀气纵横,郭然只是不动如山,徐然如林。 秦无伤武技心法,便只是手中斩马刀上四字刀铭,“霸雷云烈”,攻若霸雷,守如烈云,攻即是守,守即是攻,攻守一刀。 他过往往往一刀斩首,能够挡他一刀之威的,屈指可数;而转眼间百刀已过,郭然依然稳如山岳。 郭然忽然一剑上撩,剑光冲天而起。秦无伤百斩力竭,唯有回刀,“霸雷云烈”一磕,弹开了剑锋。 “这是什么剑势?”秦无伤,勒马收刀,盯着那凝然不动的剑锋问道。 “静岳崩裂。”郭然收剑在侧,答道,然后看着秦无伤,弹着剑锋,又到,“听闻国主生平刀中绝技号称狂龙八斩法,不知可否有幸观之。” “静如山岳,山裂如崩,不愧是武神之剑。”秦无伤没有答,只是盯着郭然,眼中锋芒更甚,“狂龙八斩法,自创刀以来,从未使完过,希望武耀公能破此例。” 沉静的刀锋忽地鸣动起来,在秦无伤的手中震颤着,郭然知道这柄霸道的刀终于苏醒了,他也不在藏拙,摒指为剑,在龟裂的剑身上慢慢拂拭,上面黑色的剑身,斑驳地掉落了下来,露出了如雪般的剑锋。 “古剑临渊。”举着宛若新生的古剑,郭然对着秦无伤淡淡道,这柄剑是大凶之器,用之祸主,一直被封印在如龟裂的玄铁之内,适才的斩击,终是破了此剑的封印,露出了真身。 古剑临渊,大凶之器,破封而出,血流成河;这是武耀家代代相传关于这柄剑的传说。 “希望这不是我的最后一战。”郭然默语。 秦无伤的刀劈斩了过来,刀光如雪片般飞舞。 一抹剑光,刺在了刀锋之上。 身形微错,两人竟然怒斩相击,毫不相让,剑走轻灵,可是临渊在郭然手上,强横不在‘霸雷云烈’之下。 狂龙八斩法是为一字刀法、夜龙一炬、离刀斩、江山易手、呼龙啸天、千山不动、亢龙有悔、迴龙逆斩这八斩。 瞬息间,八刀之中,秦无伤已出七刀,最后一刀,迴龙逆斩,豁然而出。 匹练似的刀幕带着一去无回的气势,狠狠地斩落,秦无伤眼中全是凶烈。 郭然的脸也变得狰狞,握剑的手上,青筋如毒蛇一般暴起,临渊带起了无匹的寒芒,迎了上去。 尖锐的刀剑嘶鸣之声响起,即便是两军阵中,士兵们听着那刺耳的声音,也露出了难挨之色。 谢少艾看着战阵中,皇帝与敌将刀剑绞杀在一起,互拼勇烈,神情变得严酷起来,他看向了边上的褐色骑将,冷冷道,“死营全军出击,一定要将那人留下来。” “喏。”褐色武将轰然而应,身后的骑兵在他的应喏声中,疾驰而出,他们便是秦无伤的死士重骑,由当年随他破犬戎的八十死士组建成军,全营不过八百人,却是秦军中最悍不畏死的怪物。 夏衍带着三千重骑冲锋了,沉重的马蹄声踩踏的大地狂震,他们呼啸着冲向了两军中央,尚在死斗的主将与敌国之主。 “武耀公,好算计,想留下朕吗?”看着奔涌而至的羽林军和御林军的强悍铁骑,秦无伤冷笑。 “陛下不也一样吗?”郭然也笑,然后长声道,“兵不厌诈,彼此而已罢了。” 瞬息间,死营八百骑士与三千重骑同时冲到,对杀在了一起,夏衍带着数十亲卫,引刀便直杀秦无伤,只要秦无伤死,秦军必退。 “擂鼓,虎贲锐士,卸盾冲杀。”看着三千重骑掩住了皇帝,谢少艾一向不动如山的冷静神色,也不免有些紧张。 人皮鼓点急速地敲打了起来,一万虎贲锐士,卸下了强橹巨盾,持着三丈铁枪,尘土飞扬间,向前狂奔了起来。 “摧其坚,夺其魁,以解其体;龙战于野,其道穷也。”谢少艾苦笑道,这擒贼擒王之策,双方竟是心照不宣,一起用上了。 潮水一般的军势中,羽林军和御林军的铁骑策着战马和凶悍的秦军死士对上了,没有丝毫的取巧,双方只是最原始地搏杀着。 郭然死死地缠着秦无伤,临渊剑如同最毒的毒蛇盯上了猎物一般。 秦无伤怒吼,‘霸雷云烈’大开大合,劈斩着四方涌来的铁甲重骑,死营人少,挡不住四面八方攻来的羽林军和御林军的铁甲重骑。 夏衍陷入了死营的拼死之势中,那员褐色的将领,死死地敌住了他。 燕屠歌一把屠刀,一个人抵挡住了荆舞阳和秦轲两个人,看着四周纵扬飞横的血肉,听着声嘶力竭的吼声,郭剑也陷入了狂乱之中,他挺着龙牙,拼命地杀向着父亲身边。 剧烈的斩击中,郭然和秦无伤俱是受了重伤,不过两人依然死死地盯着对手,生怕落下一丝的变化,此刻,一个微小的疏忽,就足以致命。 “爹。”郭剑嘶吼着,一枪刺穿了挡在面前的一名死营骑士,突入了两人的战阵之中,他全身染血,脸上的稚气消散的一干二净。 他的出现,打破了两人的攻守之势。 第十六章 撤兵 看着儿子突然出现在这最凶险的方寸之地,郭然分神了,虽然仅仅是短短的一瞬,但是对秦无伤来说,已经够了。 啸烈的刀嘶声,划破了虚空,‘霸雷云烈’的刀锋噬咬在了郭然的肩头,温热的鲜血弹溅在风中,有几点甚至落在了郭剑的脸上。 错愕间,痛楚的感觉自后背穿透肩膀,郭剑直愣愣地低头看见了自己身前那露出的铁枪头。 “剑儿。”一直沉稳的郭剑怒吼了起来,就像暴怒的狮子,他手里的临渊射了出去,那名偷袭的死营骑士倒在了地上,落地的瞬间,铁枪拔出了郭剑的身体,顽铁带起的摩擦,撕扯着他体内的每一寸血肉。 如泉涌的血喷洒出来,少年如墨的眼神燃烧了起来,“爹!”他大吼了起来,手中的龙牙刺了出去,龙吟之声,自枪锋怒鸣。 秦无伤抽刀格挡,竟是被这一刀击退一步,而刀上潜藏的劲道却也是让少年脏腑翻滚,一口逆血喷了出来。 仅是一步之退,已足够周围的重骑掩上,护住两人。 “父子两骄雄。”秦无伤横刀低语,忽地他扬起了头,看着郭然高声道,“你有个好儿子,朕羡慕你!”然后在死营地簇拥下,折回了本阵。 看着走脱的秦无伤,夏衍知道再战已是无益,全军之中,能够留下这刀中霸主的也只有郭然能够做到,现在已是没人能阻止他归阵了。 “退!”号角声响了起来,训练有素的羽林军和御林军如潮水一般退回了铁剑关。 双方的交锋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却极其惨烈,夏衍的三千精锐重骑整整折了三百,而秦军则死了近百的死营死士还有将近五百的虎贲锐士。 “真是强悍的步卒。”看着那赤色的虎贲锐士军阵,夏衍心生感叹,死去的三百骑中有大半是被那些步卒,悍不畏死地扑下马来杀死的。 “无意义的一战。”回到军阵以后,秦无伤看着锁关的铁剑关,眉头微蹙,这一战,双方都是抱着击杀敌首的决心作战,可惜却是个两败之局。 “陛下,日后万不可再做此等以身犯险之事。”谢少艾心有余悸地道,刚才是天佑秦国,否则的话,也许现在受了重伤的人就是秦无伤本人。 “太傅的话,朕记下了,日后当不复如此。”秦无伤刀眉斜挑,负手道。 铁剑关内,禁军的士气并未低落,毕竟秦军伤亡的人数是他们数倍之多,至于主帅的伤势,外表上看上去并不严重。 主帅的营帐之内,郭然看上去只是面色苍白,似乎并无大碍,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秦无伤那一刀几乎废了他的左臂,看着疾步而来的夏衍,他笑了起来,该来的始终要来。 “北齐也反了,齐王元英称帝,命大将军林睿为帅,挥师十五万,已到了天启之野。”夏衍的眼内满是血丝。 “撤兵吧!”郭然淡淡道,夏衍惊愕。 “如今之局,已不是武力可以挽回了,林睿是北齐名将,亦是天下有数的兵法大家,你我不在,天启无人能挡他。”郭然苦笑了起来,“皇帝虽然有枭雄之姿,但是领兵终不是他所长,而且我们所需要的兵员粮秣已是无法运来了,就算在这坚守,也是毫无意义,粮尽之后,一样要撤。” 说道这里,郭然站了起来,看向了天启的方向,“回天启,秦齐之间,未必是一条心。”他语气虽然坚定,但却依然被夏衍听出了一丝犹豫。 “大将军,请您说实话,回师之后,面对秦齐的联军,我们到底有几分胜算?”夏衍有些苦涩地问道。 “皇帝当年是靠着朝中门阀弑杀先帝登位,可见门阀势力之强横。”郭然淡淡说道,话语中对姬野尘毫无半点尊重,“九年隐忍不发,引得蛮人寇关,除去了这些人及其党羽,手段不可谓不高,可是他也小瞧了那些门阀,我若是猜得不错的话,那些门阀暗中与诸侯怕是早就有勾结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尽诛大阀,各地混乱,诸侯又岂是易于之辈,不趁此时发难,更待何时。”郭然叹道,满脸萧索之意,“也许很快,南楚东越都要来凑热闹了,姬野尘虽是枭雄,却是时不与他,若说胜算,半分也无。” “大将军,可是有弃世之意?”夏衍忽问,脸上阴晴不定。 “夏衍,我知道,姬野尘命你监视于我。”郭然的眉峰猛地跳动,脸上尽是冷笑,“不过我虽受伤,你,我却还不放在眼里,至于苍朝的基业,自从昭明死后,与我再无关系了,今日一战,我已仁至义尽。” 看着郭然冷冽的目光,夏衍犹豫了半会儿,脸上有决绝之色,“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大将军得罪了。”说罢,抽刀攻上。 如惊鸿一瞥,龙吟犹自震颤,枪锋却已经顶在了夏衍的咽喉之上,郭然的手很稳,声音更沉,“夏将军,若是要殉国便自去。” 见夏衍欲开口说话,郭然手微微一抬,枪锋寒意更甚,脸有讥讽之色,“你的人,我已经命人杀了,所以你接下来的话也没必要说。” 这时,营帐掀开,郭剑和几个黑甲的武士走了进来,那几个武士手上的刀锋还犹自滴血。夏衍的脸,苍白。 “你走吧,若是撤兵,便轻骑而走,万不可慢,秦军中有高士!”郭然收回了枪锋,淡淡道。 “大将军不杀我。”夏衍的喉咙有些嘶哑。 “落尽下石之事,我不屑为之。”郭然冷笑,然后站了起来,走到了儿子和那几名武士身边,“我们走。”说罢,便走出了军帐,只留下夏衍一人愣楞地呆立在军帐中。 出了营帐之后,郭然稳如山岳的身子晃了晃,却被身边的武士紧紧架住了,几人上了马,出了大营,守寨军士皆不明所以,但也不敢相拦。 第十七章 武耀之城 元光九年,九月十三。 苍白的天空下,莽莽青青的山脉有若龙行,浮云随着山上的风卷动在山间,如一卷翻滚的波涛。 “爹,我们这是去哪里?”郭剑抬头,看向了父亲。 “天下已乱,爹不想卷入到那纷争中去,唯有避世。”郭然看着前方苍翠的山脉,长叹道。 前方的去路忽然被阻断了,一名老者拦住了他们,战魂武士们护在了郭然父子周围,刀已出鞘。 “退下,没我的命令不准过来。”郭然挥手呼退了武士和儿子。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你避得开吗?”说话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天启城中那神秘的老玉工。 “你们一定要逼我么?”郭然的神色无奈。 “临渊的传说,你也知道,杀劫降世,到时天下皆是赤土,你避得开,躲得了吗?”智武盯着郭然,缓缓道。 “天下大势,就是如此: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苍朝,诸侯就算都覆灭了,也与我无关。” “若是真要避世的话,那你为何不将麾下的战魂武士解散,还要这等强悍武力做什么?”老人的眼神锐利。 “乱世之中,你不杀人,人便杀你,换了是你,你会散去吗?”郭然一直平和的眼神也变得寒冷了。 “希望日后你不要与我们为敌。”话音渺然,老人失去了身影。 队伍又向前行了,郭剑策马到了父亲身边,他有很多疑惑,只是不知该如何启齿。 “儿子,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看着天边的浮云,郭然的神色变得有些悠远。 听着父亲的讲述,郭剑才知道,苍朝和四镇诸侯不过明里是九州的共主,可是在那些不为人知历史中,总有一些暗藏的势力影响着天下大势,他们和诸侯一起维持着天下间微妙的平衡,而现在,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乱世之中,没有什么安宁可言,所以避世不过是幌子罢了。”看着儿子,郭然静静道。 “孩儿明白了。”郭剑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了天启城里的家人,“爹,妹妹和胜伯他们?” “他们应该已经离开天启,先我们而行了。”郭然要去的地方是落日原,是苍朝极北的边地,那里虽然天寒地冻,但是胜在没有什么复杂的势力。 郭然骑在马上,看着儿子,眼里满是期望,“以后武耀家的担子就要由你来挑了,孩子。”秦无伤那一刀中蕴含的刀气,早已破坏了他的身体,能活多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半个月后,他们终于到了落日原,漫天的飞雪,北风呼啸,那里很冷很冷,冷到你呼出的气息会变成冰渣子掉在雪地里。 看着远处,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巨影,郭剑扯着嗓子,对着父亲道,“爹,是不是那里了?” 大半个时辰以后,郭剑到了那处巨影的地方,然后惊呆了,那是一处很大的石堡,三丈高的城墙,全部是由最坚硬的玄武岩砌成,外面包裹了厚厚的一层坚冰,城门之上,依稀刻着两个字,不过风雪里很模糊,看不怎么清楚。 “武耀。”郭然抬头看着着那城墙,感怀不已,三百年前,就是在这武耀之城,他的先祖郭应龙带着族人奋起,打下了偌大的北方领土,可惜最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苍帝忌惮,原本应当封王的功绩,最后只是得了一个公爵的名号,何其不公! 他回头看见了儿子惊讶的神情,然后想起自己幼年的时候,父亲带自己来到这里时的景象,笑了起来。 “武耀之城,这就是我们郭家的城池,当年应龙先祖建立武勋的地方。”郭然纵声道,将儿子唤醒了。 “这是我们家的城池。”郭剑喃喃自语着,有些不敢相信。 这时城门缓缓开了,郭胜牵着一身紫色貂绒的箫伊人站在城门的甬道间,后面是排列齐整的黑甲武士,忽地那些人跪下了,“恭迎主上!”声音在甬道里回荡,震人心魄。 “哥。”箫伊人看着面色苍白的郭剑,再也控制不住,竟是挣脱了郭胜,冲了过去。 “伊人。”一把抱起了妹妹,郭剑笑了起来。 “人老了,就是没人爱啊!”看着儿女亲热的样子,郭然不禁在一旁叹道。 “爹,抱。”箫伊人从郭剑的怀里跳了下来,对着父亲道。 “这才是爹的乖女儿啊!”一把抱起女儿,郭然大笑道,拉着儿子,大声道,“走,我们回家了,真正的家。” “老爷,老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看着眼前的一幕,郭胜不禁抹泪。 “都起来吧,从今之后,战魂将重现世间,天下,强者居之。”郭然大喝了起来,三百年前,苍帝用卑鄙的手段逼他的祖先应龙公,发下血誓,只要苍朝嫡长以继,他的后世子孙便永镇苍朝,绝不背叛,为了这个誓言,他们的祖先,在天启为姬氏皇族整整征战了三百年,如今,这捆绑了他们三百年的誓言终于破解了。 经过城门的甬道之后,郭剑终于看到城内的景象,然后他震撼了,风雪中,无数的黑甲武士站立驰道的两侧,铁甲上满是积雪,却巍然不动,每当他和父亲经过时,他们便会一一单膝跪下,注视着他和父亲,将右手握拳放在胸前的铁甲上。 “举枪。”郭然看着疑惑的儿子,指向了他手中的龙牙枪。 郭剑举起了手中的龙牙,然后风雪中像是起了毁天灭地的吼声,那些黑甲武士们狂喝了起来,只有五字,“战,惟死,不降!” 在那如同狂雷怒震一般的吼声中,郭然看向了错愕的儿子,“从现在起,你就是郭家第十七任家主,你要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天下。”他淡淡地笑了起来。 “爹,我!”少年如墨的眼瞳里闪过了迷惘,仿徨,最后又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火,看着父亲期待的目光,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龙牙枪指向了天空。 第十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黑色的大殿之内,火光熊熊,巨大的廊柱上雕刻着若隐若现的龙纹,大殿上首是一座整块云石雕刻的飞龙在天屏风,屏风之前是黑色的王座,上面摆放着一套黑色的铠甲,紫金色的龙纹在火光的映照下隐隐流动。 “当年你应龙先祖便是靠着这铠甲和你手上的龙牙,纵横天下,被人称为武神。”看着那铠甲,郭然眼中满是骄傲的神色,然后他看向了对儿子,“它日后就是你的了。” 郭剑没有说话,只是握枪的手更紧,父亲对他寄予了厚望,他必须继承先祖的荣耀,否则他便不配成为武神的子孙。 “回去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如临地狱了。”郭然突然面色沉肃道。 “爹,我不会令武神之名蒙羞的。”少年的声音坚决如铁,转身大步离开了大殿。 “出来吧!”儿子走后,郭然站在空旷大殿的中央,大声道,神情冷如刀锋。 大殿中,七道人影飘然而降,站在了郭然面前,他们是武耀家的七支旁系,一直在此护卫先祖的城池。 “我知道你们心中不服,六年之后的家主之战,我不会徇私,按照祖训,强者居之,可是在此之前,谁要是敢有贰心,休怪我无情。”郭然冷声道,身后,三人走了出来,一人是郭胜,还有则是两个年青人。 “封沙。”郭然说出了其中了一人的名字。 “在。”封沙站了出来,只见他身披玄甲,手中持着一杆铁戟,生得面容粗犷,一双刀眉下,眼神冷冽,一道剑痕斜贯他的左脸,让他看上去说不出的凶烈强悍。 “从今日起,你就是战魂的大统领,除了我,胜伯还有少主,谁都不能调动战魂。” “喏。”封沙大声答道,冷冽的目光扫向了七人,手中的铁戟在地上重重一顿,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欧阳松。”郭然又说出了另一人的名字。 “在。”欧阳松人如其名,身形修长,风度翩然,有若青松,但是城中的人尽知,他智计无双,与封沙号称武耀双璧,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城中政事以后由你掌管,权限同封沙。” “喏。”欧阳松淡然答道,却并不像封沙那般凶烈,只是淡淡地看了对面七人一眼。 站立的七人顿时背脊发凉,枉他们还以为郭然常年不在此间,权柄旁落,却料不到武耀双璧竟是郭然的暗子,忽然一股彻底的寒意在七人心中升起,他们看到了郭胜那双昏黄的浊眼,不自禁地打了个寒蝉,心中不敢再有别的什么念头,忙拜倒在地,齐声道,“一切谨尊家主之令。”说罢,便齐齐退去了。 “封沙,战魂如今有多少人,战力如何?” “回义父,战魂如今共有编制六千七百三十四人,除去老弱病残者,精锐只有三千。”封沙答道。 “城中人口如何,钱粮又如何?”郭然看向了欧阳松。 “如今城**有人丁四万二千,除去老弱孩童,大约是三万人,女人少了些;至于钱粮,由七支的帐目看,还算不错,不过他们肯定贪了不少。”欧阳松想了一下道。 郭然止住了脚步,看着两人,“接下来的六年,武耀的事务交给你们两个,总之,六年之后,我要一支六千人的精锐,至于七支贪墨的钱财,让他们吐出来,另外他们掌握的权力,给我收回来。” “喏。”两人大声应答,然后也退出了大殿,只剩下郭胜仍旧跟在郭然身后。 “胜伯,你让人盯紧七支旁系,若有异动,随时回禀。” “是,老爷。” “从明日开始,你教伊人刀丝,那枚玉环里的舞神之步也一并教给她,以后天罗由她掌管。”郭然毫不皱眉地道。 “老爷,封统领和欧阳总管身边要不要派人?”郭胜忽地问道。 “不必,他们两个是不会背叛我的。”郭然摆手道,“你派人去,让他们发觉,反而不好。” “那老爷,老仆便先告退了。”郭胜也走了,内殿之中,只剩下郭然一人。 坐在椅子上,郭然想起了当年好友为自己儿子所做的批言,心中期盼着能再见老友一面,有些事情他还想再问一问。 乱世,远不是想像中那般简单啊!郭然长叹了起来,那些暗藏的势力很快就要浮现了,苍朝已经崩灭了,诸侯混战,那些势力只需在暗中挑动,以诸侯国内门阀势力,迟早也要分崩离析,到时候就是真真正正的乱世,他的那位朋友称之为天命如此,他却觉得始终是有人在幕后推动着这一切的发生。 郭然从椅中站了起来,看起了书架上叠着的卷宗,武耀城三百年来一直维持着当初的建制,隐秘的密探系统一直都在搜集各地的消息,供历代家主查阅,他们一直都在准备之中,毕竟天下无情莫过于帝王,武耀郭家随时都有反出苍朝的觉悟,当年应龙先祖逝世之后,二代家主废弃武耀城三十年,转为暗中,以后随着落日原气候的越加严寒酷冷,居住的人越来越稀少,历经三百年武耀城已成了最隐秘的所在。 “姬野尘**于皇城之内。”看着卷宗上关于半月前天启之战的叙述,郭然嘴角弯了起来,他并不相信那个枭雄会做这种蠢事,“掩人耳目罢了。”他自语道。 又翻到最近的卷宗,他笑了起来,因为如他所料,攻破天启之后,秦齐起了冲突,虽然随着西秦内乱,秦无伤赶回镇压而解决了,不过齐国也好不到哪里去,占领天启的话,要留下大将镇守,可是齐王又怎会放心大军长期交于外人之手,于是占也不是,不占也不是,最后只能学西秦一般,搜刮了一番之后,退回了国内。如今苍朝成了无主之地,各种势力,如雨后春笋般崛起,层出不穷。 而诸侯的内乱,已经可以看到端倪了,南楚和东越的争霸,将不可避免地削弱各自皇族的力量,到时候只要有人暗中挑动,楚越也迟早如苍朝一般,而西秦秦无伤霸武强兵,国内困顿,一旦他离国远征,时日长了,也必有内乱,至于北齐,外戚强横,储君懦弱,一旦老王驾崩,也是变局难测。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堂中,烛影摇晃,忽明忽暗,郭然发出了一声长叹。 第十九章 伊人小姐 落日原,雪下得越发狂,铺天盖地的冲下来,天地之间一切寂静,只有雪,落不尽的雪,呼啸着的雪。 苍茫的风雪里,一个身影在雪原上狂奔,仔细看去他身上还负着重甲,每跑一步,腿都深陷入及膝的雪中,然后便如同千年老树被狂暴的风卷起,雪花四溅,他向前疾奔。 武耀的城楼上,站在风雪里,郭然咳嗽着,目光始终紧紧系在那奔跑的身影之上。 郭剑的肺有如火烧一般,想要大口喘息的**如狂潮一般不断冲击着他的神智,可他仍旧死死地坚持着父亲教他的呼吸之法,压抑着胸膛里暴烈的气息,向前奔去。 “儿子,真正的武神不是以人为敌,而是以天地为敌啊!”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郭然口中喃喃道。 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身体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般,在脚下的雪中越陷越深,胸膛里的暴烈火热的气息也似乎黯淡了下去,突地又猛地燃烧了起来,少年如墨的眼瞳变得犀利无比,身体从雪中跃了出来,向着城门飞奔而去。 甬道里,郭剑站着,身体却在不断地颤抖着,仿佛随时会倒下一般,白色的热气在身周缭绕,宛如缭绕的云龙;迈着步子,他向前一步一步走去,始终没有倒下。 城中的冰池内,郭然看着走过来的儿子,几乎是咬着牙道,“卸下盔甲,跳下去。” 三十斤重的盔甲掉落在被积雪覆盖的石坂上,发出了碎裂的声音,少年跳下了冰水中,寒意冲击着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他在冰冷刺骨的水中,用尽全部的力量向前游去,就在身体也冰冷得仿佛不属于自己之际,一股热流从四肢百骸散发出来,让他觉得不是那么寒冷,得以支撑下去。 一个时辰以后,少年爬上了池边,眼神竟然清明无比,那超越人体极限的锻炼并未击垮他的意志。 “这是落日原特有的白虎肉,吃下去。”大殿之内,郭然将一盘血腥的生肉放在了儿子面前,惟有生食,才能让他捱住接下来的日子;没有半分犹豫,郭剑撕咬起了那盘生肉,他咀嚼得很慢,温热微带腥味的虎肉顺着咽喉,为他的胃带起了一丝暖意;整个冬天,郭剑就在这样的日子中度过了。 黑色的大殿内,箫伊人哆嗦着身子,手上戴着天蚕丝做的手套,白皙的脸庞更见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可她仍在苦苦支撑,纤弱的手臂不断振动飞扬,脚下踏着繁复的步子,丝毫没有停歇,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看着箫伊人挥舞着那薄如蝉翼的银丝,郭胜眼中满是不忍之色,天罗刀丝,本就是天下最难练的技艺之一,想要挥动那几乎没有丝毫重量的银丝,所需要的爆发力量和速度都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境界,而且天罗刀丝的技巧也远比刀剑更深奥,这一切对一个十岁的女孩子来讲,实在是太残忍了。 “小姐,歇一会儿吧?”郭胜说话了,他实在怕那纤瘦的身体不知何时会倒下去。 “胜伯,我还可以继续。”女孩子没有停下来,脸上满是坚定,她不想成为父亲和哥哥的累赘,武耀家的子孙必须是强者,即便是女孩也一样。 “哎!”轻叹一声,郭胜闭上了眼睛,郭剑和箫伊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可是现在他们两个却要面对连最雄壮的汉子都未必能坚持的武道修炼,对这两个孩子来讲实在是残酷了点,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他们的身份注定他们必须如此,乱世中,没有力量就等于将命运交给了别人! 冬去春来,积雪也渐渐融去,郭剑的修炼变得更加残酷,身上的负甲增加了一倍,每日跑步的路程则是原来的三倍。 每天清晨,对于早出武操的战魂武士而言,这位沉默寡言的少主公在他们心中留下了烙印,他们敬佩他,同时他们也看着他的日益强大,那种隐隐与之伴随见证的感觉让他们自豪无比。 冬天结束以后,原本的冰池训练也换到了城外三十里处,山中的深潭瀑布之下,郭剑要穿着铁甲在瀑布的冲击下,让龙牙咆哮千击,然后沉在深潭的水中,练拔刀。 除此之外,在父亲的督促下,郭剑还要练习弓术,四百斤的铁胎弓,每日控弦千响,方才算是修炼圆满,晚上,则要跟随郭然学习兵书战策以及霸王之道。 而箫伊人则是跟随郭胜修炼天罗刀丝和舞神之步,在半年之后,她已经能每天随着郭剑一起奔跑,这也是她每天唯一能见到他的机会,她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在追赶着他的脚步,伴随在他身后。除了武艺的修炼,箫伊人每天还要分别跟随郭胜和欧阳松学习如何掌握组织,各种暗杀技法,伪装,还有计谋等等。 一年之后,除了那恐怖的训练,郭然开始让儿子不时地去战魂中与数倍的武士对战,在他的严厉下,每次比斗都是激烈无比,最后郭剑都是伤痕累累,但却未曾输过一阵,慢慢地,郭剑已经成了那些人心中未来的武神,他们相信,终有一天,他们的少主会成为武神,而他们就是武神的侍从,所以每个人对自己的修炼也比以往更严苛,因为他们将会成为武神的侍从。 而箫伊人在郭胜的调教下,天罗刀丝和舞神之步也是进步神速,这一年里,郭胜也按照郭剑的嘱咐,将自己掌握的组织天罗一点点地展露在箫伊人的面前,并且替她树立威信,而欧阳松则是替她造势,城中所有的人都将其视为少主未来的妻子,将来的主母,莫敢不从。 夜半城头,封沙和欧阳松对酒痛饮,看着城外苍茫的景色,两人已有很长时间没有一起喝酒谈天了。 “城中关于伊人小姐是日后主母的流言,是不是你弄的?”封沙放下酒,忽然看着老友道。 “不好吗,少主和伊人小姐不正是天生的一对吗,而且伊人小姐对少主的情意,傻子都看得出来。”欧阳松放下了酒坛子。 “为什么我看不出来,妹妹对哥哥好,天经地义的吗?”封沙挠了挠头道。 “你不懂很正常。”欧阳松笑了笑,然后脸色变得严肃了,“这是义父的意思。” “义父的意思?” “伊人小姐的真实身份是苍朝的嫡长公主,少主娶了伊人小姐,日后我武耀崛起,比起别人可是多了大义的名分。” “咕嘟,咕嘟。”封沙显然没怎么在意,而是灌起了酒。 “算了,跟你说了也不懂。”看着封沙还是那副酒鬼模样,欧阳松也懒的讲了,喝起了酒。 第二十章 父亲 剧烈的咳嗽声中,暗红的血渐渐渗出了嘴角,染红了白云似的丝巾,随着脚步声的响起,郭然将丝巾藏入了袖中,五年岁月,让他耗尽了最后的心力,不过儿子的成长已经足以令他无憾了。 “爹。”郭剑扶住了父亲,五年了,他一天天的长大,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一天天地衰老下去却又无能为力。 没有像往常那般推开儿子的手臂,郭然让儿子扶住了自己,然后缓缓道,“去看伊人。” 郭剑背起了父亲,沉默无语,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感觉地道,父亲的生机正在慢慢断绝,离他远去,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那种无力的感觉让他很沮丧。 伏在儿子宽阔的背上,郭然觉得很开心,他想秦无伤一定没有这样的儿子,那些诸侯也一定没有。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只是一直藏得很深,他将野心寄托在儿子的身上,十五年来的一切,为的只是让儿子能成为乱世的霸者,天下的帝王,至于自己,他无所谓了。 寂静的院落里,箫伊人一身淡青色的素装,在花丛中起舞,她的身姿舞动处,带起了风,红色的花瓣仿佛燃烧的火焰,随风而舞,随着箫伊人玉臂的轻扬,红色的花瓣似乎凝滞在了风中,宁静地在她身周旋绕舞动。 “哥。”舞动的身姿忽然停了下来,凝滞的花瓣又流淌了,不过却碎裂散做了漫天的红末细絮,像是下起了红雨,映着她纤白如玉的素颜,有着说不出的惊艳味道。 “爹,你也来了。”当看清郭剑背上的人影时,箫伊人原本欣喜的面容,微微有了一丝失落。 “伊人,你的天罗刀,已经练至大成了。”郭然站了下来,箫伊人和郭剑一左一右的扶住了他。 “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所以想替你们把事情订下来。”在花丛里漫步,郭然忽地说道。 箫伊人低下了头,咬着嘴唇,白皙的脸庞上浮起了红晕。 “爹,你在说什么呢,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郭剑却是皱起了眉头。 “长命百岁,爹也想,可是命由天定,半点强求不得。”郭然豁达地道,然后拉着两人的手放在了一起,“爹现在只希望你和伊人把婚事订下,不管将来如何,爹只认伊人是我郭家的长媳。” “爹。”箫伊人忸怩地道,可是眼角眉梢却是带着几分喜意,她低着头不敢去看郭剑。 “伊人害羞了啊!”郭然老怀大慰地笑了起来。 “爹。”郭剑却是大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样吧,后天替你们把订婚酒办了,就这样吧!”在两人错愕的时候,郭然定下了日期。 “老爷,这可真是太好了,少主的订婚酒,老仆一定把他给办得热热闹闹的。”一直跟在几人身后的郭胜也是欢喜地道,对他来讲,郭剑和箫伊人就是如同儿女一般的存在。 “你们两个去说些悄悄话吧,爹有你们胜伯陪着就好了。”郭然支开了儿女。 由郭胜搀扶着,郭然坐在了凉亭了,然后看着远处坐在池塘边的一对儿,示意老管家坐下,“胜伯,伊人知道她的身份了吗?” “老爷,小姐去年就已经知道了。” “她有怎么样吗?”郭然的表情顿了顿,最后还是问道。 “没什么,只是又伤心了一阵。” “那就好。”郭然自语着,然后看着老管家,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说她以后会不会背叛剑儿?” “老爷,绝对不会,老仆敢以性命担保。”郭胜紧张了起来,对他来讲,箫伊人就如同他的亲生女儿一般。 “我只是有些担心。”郭然笑了起来,示意老管家不必那么担心,然后静静道,“伊人从小长大的环境里,只有剑儿和她年纪相若,这最近几年,他们又见面的少。” “老爷,小姐对少主的心意,老仆是最清楚的,绝不会有变。”郭胜的脸很严肃,他以前从未以这种态度和郭然说过话。 “胜伯,你也有了想要保护的东西啊!”郭然笑了起来,然后挥手止住了有些惶恐的老管家,“这样很好,我也只是想要保护剑儿罢了,我相信你不会看错,也相信我不会选错媳妇。” “老爷,说句实话,老仆觉得少主这五年来,实在是有些寡言了。”郭胜重新坐了下来,有些担忧地说道。 “这五年他浸淫于武道之中,接触的人不多,的确是沉默寡言了些,所以我打算等他们两个把订婚酒办了以后,就让他们出去闯荡,只要赶在明年回来就成了。”郭然轻声道。 “老爷,你让少主和小姐出去闯荡,可外面的局势是混乱得很啊!” “武耀的基业,我不能轻易地交给剑儿,他还需要更多的磨炼,才担的起这责任,现在的他还太嫩了,我实在是不放心啊!”郭然长声道,然后看着老管家的目光,淡淡道,“我知道,城里不少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可是猛虎难敌群狼,外面的狼还太多,就让他们在互相撕杀好了,没必要那么早牵扯进去。” “可是老爷,旁系那几支人马?”郭胜提到了这几年一直很安分的七支武耀旁系。 “到时你暗中将剑儿和伊人的行踪透露给他们,我要看看七支中到底能留下几家可用的。”郭然的语气平静,可是郭胜却是心中一寒,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如果那些人自己不知死活的话,也怨不得老爷心狠手辣。 “后天的酒席,办的气派一点,顺便派人去把夸父族的首领给请来。” “是,老爷。”老管家安静地离开了凉亭。 郭然站了起来,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强悍,他负手望着远方,静静地自语了起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然后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第二十一章 夸父 半人高的青翠牧草,随着轻风摇摆,宛如碧波起伏一般;封沙骑在马上,紧锁双眉,想到要去的地方,他不禁觉得有些心烦,虽然夸父族的人豪爽热情,可是他们那暴烈的脾气和好斗的性格同样叫人头疼。 夸父族,埋藏在历史深渊中的一支部族,三百年前,武耀之城所在的盆地气候突变,人们纷纷迁徙而走,而夸父族的人却不知从何处而来,在落日原上定居了下来。 两百多年来,夸父族一直和武耀城相安无事,不时拿些兽皮宝石的与城中交换些铁器用具,时间长了,部族里头会说华族语言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到现在,基本上夸父族都会讲些华族的语言。 夸父族每个男人都是最雄壮的战士,这一点连战魂的武士们都不得不承认,因为即使是夸父族的女人也比他们长得高大,力量也比他们更大,战魂中只有最厉害的武士才能和一个成年的夸父男子较量,这是他们的共识。 根据武耀城历代和夸父族的交流记录来看,这些夸父自称的祖先就是华族神话里逐日的那位夸父大神,所以历代的武耀家主将其视为华族的一支分支,而没有对其诉诸武力,出于某些考量,他们没有和夸父开战过,而是维持着和夸父族的良好关系,并影响他们的生活习惯和语言文字,使其更加倾向于华族。 夸父们的性子宁折不弯,只有用最直接的方式打败他们,才能赢得他们的尊重,而他们又很重情谊,可以为了朋友死战到底。 山脉脚下,巨大的木屋如同狰狞的巨兽横亘在旷野里,看着这些简陋却充满气势的建筑,封沙扬起了手,高喝道,“下马。”身后,一队精锐的战魂武士下了马,走向了不远处的夸父部落。 隆隆的战鼓响了起来,声音惊天动地,顿时他们带来的战马不安地骚动了起来,用了好大的劲才安抚下来,“真他娘的丢人。”封沙嘀咕着,然后看向了身后的武士,大声喝道,“都给我听好了,等会谁要是丢了战魂的面子,我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说罢,大步走向了前面。 饶是封沙早就给战魂的武士们提了醒,可是当亲眼看到那些夸父站在那里时,武士们还是有些吃惊,因为这些夸父实在太多了,他们站成了一个半月形,盯着他们,想到封沙的话,于是他们也瞪了回去。 忽然那些夸父族猛地跺起脚来,发出的声音一点也不比先前擂动的鼓声小,他们每跺一步,就跳一下,大吼一声,他们的吼声简直可以穿破天际,震得人脑袋生疼。 惊疑不定的武士们看向了首领,却只见首领一脸不爽的神情,不过没有令他们戒备的意思,于是他们也只能看着夸父族的人跳着那可怕的舞蹈。 那些夸父们终于停了下来,一个巨大的夸父走了出来,他看上去有两人那么高,“封小人儿,你又来了。”那个夸父满脸的笑容,声音如同巨钟一般,嗡嗡地搅乱了气流。 “巴隆,你这个混蛋,你要是敢再叫我小人儿,我发誓一定会在你肚皮上在拉条口子,绝对比上次的更大,然后拉出你的肠子勒死你。”封沙比划着,大声挑衅着道。 他的举动让武士们有些担心,因为看上去那个巨大的夸父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个夸父巴隆大笑了起来,然后他们的首领也笑了起来,两个人猛地抱在了一起,不过看上去倒是像那个夸父把他们的首领拎在了半空中,不停地摇晃着。 “够了,把我放下来,你想杀了我吗?”叫嚷声中,封沙的双脚又踩在了大地上。 “来吧,欢迎客人。”巴隆大喝了起来,顿时那些夸父们让开了一条直道,欢快的鼓声响了起来,跨父们又跳起了舞,只是那声音实在是巨大了点。 跟在封沙身后,武士们鱼贯而行,走向了村落中央,而他们的战马,已经被吓坏了,怎么也不肯挪步,最后被夸父们扛了起来,扔进了他们的栅栏里。 巨大的木屋穹庐看上去巨大无匹,上面画着粗旷的图画,让武士们很是惊奇,而夸父的饮食则是让他们大开眼界,烧红的细小碎石上,一头野牦牛被肢解放在了上面,旁边一名夸父不时地在上面涂抹着不知名的调味料,很快一股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让武士们食指大动,眼睛一停不停地盯着,动都不动。 “说吧,什么事情,让你来了。”屋中的主座上,巴隆打量着封沙道,他可不觉得封沙会没事跑来看他。 “我的主人要办喜事,请你们去赴宴。”封沙答道,不过眼睛也不时地往烤野牛的地方瞟。 “办喜事好啊,看起来我得准备些礼物了。”巴隆一口答应了,武耀的城主对夸父族而言,是最尊敬的朋友,因为两百年前,是武耀的城主帮助了他们,此后的时日里,也是承武耀城的情,他们喝上了酒,有了铁,懂得了畜养野牦牛,部族才得以不断壮大。 “对了,我的主人希望尊贵的大合萨也能参加。”封沙又说出了要邀请的人,夸父族中,族长并不是最大的,夸父族真正的首领是族中的大合萨,换成华族语言就是大圣人,掌管着夸父族的历史和秘术传承。 “这个,我要向大合萨禀告,得看大合萨本人的意愿。”巴隆皱了皱眉,答道,然后笑了起来,大声道,“别说了,吃肉,喝酒。” 顿时武士们欢呼了起来,但是很快他们笑不出来了,因为那些作陪的夸父们找他们敬酒,而他们用的酒坛子,很明显是酒缸来着,而用来盛酒的碗,则是大盆,最后战魂武士们全军覆没,被灌得溃不成军。 在一片酒酣声中,巴隆离开了,而封沙趴伏在桌子上,眼皮微微跳了跳,不知是醒是醉。 第二十二章 夜 巨大的部落是沿着山脉而建,在部落后的雪山上,有一处突出的巨岩,四周是皑皑的白雪,但岩上却干燥无比,甚至还有些炎热的气息。 夸父族的大合萨便常年盘坐在上面,不问世事,每晚观察着星相的变化。他的胡子很长,长得拖到了地上,花白的发须遮住了整张脸,忽然盘坐着的大合萨站了起来,睁开了闭着的双眼,那是一双如同星辰一样的眼瞳,淡淡的银辉若隐若现。 看着站起来的大合萨,巴隆有些惊呆了,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看到大合萨站起来过,他恭敬地弯下了腰,低声道,“大合萨,武耀的城主大人邀请您去参加宴会。” “告诉来访的客人,我一定会去。”大合萨的目光在远方的某处阴影里停顿了一下。躲藏在暗处的封沙觉得自己仿佛被那目光刺穿了一般,他心中凛然,想到出发前郭然告诫自己的话语,他知趣地离开了。 雪山上的夜空很宁静,星辰的排列清晰可见,大合萨仰望着星空,喃喃自语了起来,“我坐在这里看着星辰变化,已经有两百多年了,我一直等待着属于我们夸父星辰的天狼星在天空中出现。”说到这里,大合萨看向了垂立在岩下的巴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们夸父将回到故土,重建家园。” “大合萨,巴隆不明白。”听着大合萨奇怪的话语,巴隆问道。 “不明白也好,你只要知道跟随霸王的脚步,为夸父夺回失去的荣耀就够了。”大合萨垂眉低语道,没有去看巴隆。 “霸王是谁?”巴隆更疑惑了,夸父直爽的性子让他很是不耐,可是面对的是族里的大合萨,他也只有按奈着。 “带上你的斧头,明天你就知道了。”大合萨终于看向了巴隆,“去替我准备干净的衣物,还有刮刀,我不能这样去见客人。”他威严地说道。 “是,大合萨。”巴隆高兴地应声道,说了这么半天,他终于听到了一句明白话。 看着巴隆远去的身影,大合萨笑了起来,“还是个孩子啊!”轻叹间,他望向了清澈的星空,“星辰的战争,我们将不再是旁观者。”沉重的语气里,有期盼,也有些对未知的恐惧。 同样的夜空下,武耀高大的城墙上面,郭然和儿子一起远眺着城外的原野,两相无语,过了良久,郭然看着有些沉默的儿子,轻声道,“明日便是你订婚的日子,夸父族的人会来,他们的勇士会向你挑战。” “挑战。”郭剑的眉飞扬了起来,如墨的眼瞳里有了战意。 “有杀心战意很好,可是有的时候,有些战斗是不需要决生死的,明天的只是胜负之争。”拍着儿子的肩膀,郭然笑了起来。 “能杀不能止,是武者的大忌。”父亲教导着儿子自己悟道的真髓。 “剑儿,你喜不喜欢伊人?”郭然忽然问道,然后郭剑错愕了,他想不到父亲会突然从武道的话题转到了这之上。 沉默了一会,郭剑重重地点了点头,可口里说的话却是有些混乱,“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我是喜欢伊人的。”说完,他的脸上还是有些迷惘,对十六岁的他来讲,有些东西还很陌生。 “夜深了,回去睡吧。”郭然知道,感情的事他是无法教儿子的,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去体会了。 “爹,我先扶您回去。” “不必了,爹还想在这里呆会儿,你先走吧!”郭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城楼上多了一人,那人的年纪看上去不过三十几许,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很苍老,平凡的脸庞上,惟有那双有些淡紫的双瞳让人印象深刻,一袭青衫在风中纹丝不动,仿佛气流在他身前被阻绝了似的。 “四无兄,风采依然,而我已是垂垂老矣。”郭然转过了身子,看着来人感叹道。 “子予兄,人老却雄心犹在,我这心死之人又怎么及得上?”来人却是轻叹,看着郭然苍老的面庞道。 “雄心?智巧终归庸俗,雄谋却只馀虚话。”郭然咳嗽了起来,又是喀出了血,语意苍凉无比。 “征衣已化烟尘去,剑光黯淡不知年,郭兄,你真地老了。” “你应当知我意,我唯一牵挂的只是我的儿子,当年你卜的那一卦,只告诉了我半卦,我想知道这最后那半卦?”血流间,郭然犹强自说话道。 “剩下的半卦,是混沌之象。”看着老友黯淡的眼神,应无欲苦笑一声,答道,“混沌主未明之象,逆天改命,只在人为。” “原来那半卦说得是逆天而行,哈哈哈哈哈哈!”郭然大笑了起来,吐血不止,良久他才停歇了下来,看向了老友,眼神中不复死气,“方今北域,势强者以谁为尊?” “天策,真龙。”应无欲说出了两个名字,然后走下了城楼,身影孤寂,叫人唏嘘。 “为了一个女子,值得吗?”看着老友远去的身影,郭然叹道,然后也走向了孤寂的黑暗之中,只是他的脚步已不在虚浮,他解开了对秦无伤刀气的封印,任由刀气散入五脏六腑,这一年中,他的功力尽复,而代价就是一年之后,大限便至,不过他已不在意。 窗外落着雨,郭剑推门而出,他睡不着,明天,他的妹妹要成为他未来的妻子,他有些不知所措。 雨不大,绵绵密密、丝丝不断、叫人心绪也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意味,他信步走到了花园,却看见了那起舞的身影,他没有走过去,只是远远看着那翩然的舞姿,他忽然想起了过去,那些小时候的事情,而记忆中记得最清楚得竟是那翩若惊鸿的一吻,最后他靠在花园的墙边睡着了,那些烦心的念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十三章 订婚 武耀城热闹了起来,一直以来,原本有些古旧晦暗的城池在各式红布彩灯的点缀下,变得富丽堂皇,走在大街上,每个人都是面露喜色,战魂武士今天穿的铁甲上也披了茜素红的绸缎,一派喜气。 被按在池子里,郭剑颇有些不习惯,“胜伯,我已经洗了三遍,还要再洗吗?”看着眉角含笑的老管家,郭剑无奈地问道。 “今天是少主的大喜日子,当然要郑重一些。”郭胜示意郭剑可以上来了,然后摆出了十盘衣物,一样样地给郭剑穿上了。 被强逼着穿上奢华已极的华服,郭剑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少主,伊人小姐穿的衣服,还要繁复呢!”老管家在一旁絮叨着。 丹漆朱红的闺阁里,侍女们笑着替箫伊人梳妆打扮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箫伊人脸有些红,心也跳得比平时更快,脑子里面乱乱的,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要我说呢,小姐和少主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再也相配不过了。”侍女们说着赞美的话,倒也很是热闹。 武耀的城外,夸父的队伍赶着巨大的猛犸拖着的大车进了城,穿着一身墨黑色的镶金绣袍,恢复了夕日风采的郭然亲自迎接了大合萨,“大合萨,请。” “城主客气了。”大合萨还了一礼,跟着郭然一同踏上了武耀的城楼。 空旷的城楼上,只有郭然和大合萨两人,仰望着天上的流云,两人各有所思,流淌的云瞬息万变,就像世间人心,难以捉摸。 “尊敬的大合萨,恕我直言,贵族在这落日原上长久的岁月已经磨平了夸父夕日的荣耀。”沉默之后,郭然先开口了,想必大合萨那久远的生命,他的时间不多,也不能浪费。 “城主大人的身体似乎不太好。”大合萨没有回答郭然的提问,而是看着郭然静静道。 “大合萨,我的生命不长了。”郭然笑了起来,他看向了比自己高大得多的大合萨,“所以开门见山地说,我想得到夸父族对我儿子的效忠。” “城主的坦率,我很喜欢,可是这件事情关系着我族未来的气运。”大合萨笑了起来,然后从宽大的袍袖里拿出了一把淡金色的雕弓,递给了郭然,“这把弓是我送给霸王的礼物,希望霸王能让我族重现世间。” “多谢大合萨。”接过雕弓,郭然没有再说什么,想要得到夸父族的力量,唯有展现出能让他们折服的实力才行,于是两人谈起了一些各自感兴趣的话题,相谈到也甚欢。 巴隆跟着封沙在城中四处转悠,对城中一切都颇感好奇,而他身后的夸父族人更是有些神迷目眩的感觉,虽然夸父与武耀常有交易,不过一般都是战魂押解货物去夸父部落,夸父很少有人进过武耀城。 “走,我带你们去喝酒。”封沙相当熟络地领着巴隆他们去了酒肆,让他们很是见识了一番华族的美酒,喝的那些夸父们是飘飘欲仙,真想就此留在武耀城中,不回去了。 看着捧着酒缸喝酒的夸父们满脸的陶醉,封沙不由暗叹欧阳松真是够厉害,先用酒来绑住夸父的心,那么以后以武勇折服他们也无疑更省事一点。 夜晚,武耀城的城中广场之上,无数的沿袭已经摆满了,半空中拉着无数的红绸,和彩灯,在夜空里华彩非凡。 “真漂亮。”看着这夜景,巴隆和那些夸父们不禁赞美道,性子直爽的他们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丝毫不懂得什么叫掩饰。 “看来夸父的生活一直都很乏味,对这些精巧的事物很喜爱。”负责宴会的欧阳松观察着夸父们,记录着一切,“可惜没有女夸父。”叹了一句之后,欧阳松离开了。 在众人的期待中,郭剑和箫伊人缓缓从内城在战魂武士们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今天郭剑穿了一身大红的武士华服,上面还镶着金线所绣的龙纹,一头黑色的长发也束上了红玉做的武冠,贴合着他高大的身材更显英武,而箫伊人也是一身红色的丽锦宫装,上面用金丝绣满了凤纹,乌黑的长发盘做了飞凤头饰,美丽非常。 在喜庆的鼓乐声中,两人走向了高台,在那里,他要向郭然敬茶,郭胜被郭然按在了椅子里,“伊人等同于你的女儿,这一拜你受得起。” “老爷,这怎么使得。”郭胜惶恐地退却着,但他却发现郭然的气息回复了当年的雄烈,最后坐了下来,受了郭剑和箫伊人的敬茶。 订婚的仪式并不繁杂,很快便礼罢了,紧接着便是热闹的酒宴开席了,高台下,数千桌的酒席一同喧闹了起来,那些夸父们被这喜庆的气氛所染,忘形之余,把大合萨的吩咐通通抛到了脑后,在看着搭建的台上,战魂武士跳的战舞,他们按奈不住,在喝醉了的人群的呼喊声里,上了台跳起他们的战舞,结果把木制的台给踩踏了,不过淳朴的人们没有取笑他们,而他们也继续在一片碎木中跳着,把木头给踩了个稀烂。 在一片喜庆热闹的气氛里,郭然带着大合萨走向了宁谧的后城,巴隆拎着他的两把大斧头,觉得大合萨也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这大喜的日子,要他拿斧头去砍新郎,怎么也说不过去,不过他也只敢想想,不敢说出来。 淡淡的银色月华下,郭剑拍了拍伊人的头,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说罢走向了对手,“今天是大喜日子,我们还是不要动兵刃的好。” 巴隆咽了口口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郭剑,他知道这些小人儿的武术很厉害,他们甚至也能打赢夸父,可是那是在拥有强大的武器的前提下,他还从未听说过夸父在赤手搏斗中输给任何人,他有些犹疑地看向了大合萨,却发现大合萨也是一副惊讶的模样。 “巴隆,把斧头放下吧!”大合萨说话了,让巴隆清醒了过来,扔掉了巨斧,在地上砸出了两个大坑。 郭剑和巴隆两人互相对峙了起来,盯着自己的对手,一动不动。 第二十四章 月食 夜风里,郭剑稳稳地站着,一动不动,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他的举动让巴隆很是奇怪,他面前的这个小人儿,看上去在华族里很高大,不过在他面前不过是小孩子罢了,他弄不懂为什么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自信,难道说他的力气比自己还大吗?巴隆疑惑着。 “请!”小人儿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巴隆没有考虑太多,一拳砸了下去,巨大的拳头带起的破风声很是啸烈,箫伊人有些担心了起来,虽然她知道她不该有这样的念头,可她心中还是隐隐害怕,手中银丝悄悄地滑落了。 面对强猛砸下的拳头,郭剑微微错开了双角,左手迎了上去,在最高处接住了这一拳,然后顺着落下的拳势撤掌,化去了巴隆拳上的劲道,整个过程快若闪电,在旁人眼中看上去好像是郭剑最后托住了巴隆的拳头。 大合萨眼中泛起了一丝异彩,他看向了身边的郭然,“真是高超的技巧啊,这是城主教导的吗?” “不,这是那孩子在深潭中用巨木练习劈斩悟出来的。”郭然语气虽淡,但是话语里面那份骄傲却很清晰。 “用巨木在深潭中练习劈斩,若是劈到底的话,水的浮力恐怕比夸父的力量更强。”大合萨喃喃自语着,有些不可思议。 这时场中的巴隆已经收起轻忽的心情了,对面的小人儿已经连续接下了他十几拳,看上去很轻松的样子,虽然知道那带着的笑容只是善意的微笑,可巴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于是他的拳头砸得更重了,可是他不知道郭剑就是在等待他出全力。 夸父的力量的确很强,尤其当他们出全力的时候,那种威势和力量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不过对郭剑来说,当夸父全力击出的时候,就是他们最大的破绽出现之时,对着砸下来的拳头,这一次,郭剑没有去接,还是突然向前,侧过了身子,双手顺着拳头忽然往外一推一绕,巴隆的身体向前打了个趔趄,这时郭剑身子向奔雷一般突进,立掌成刀,击在了巴隆的膝盖上,巨痛中,巴隆摔在了地上,虽然夸父的力量和身体很强悍,但是他们的关节等要害还是和华族一样,受了重击一样要倒下。 巴隆挣扎着想站起来,夸父倔强的性子让他们宁死不折,而且作为一族之长,竟然被人一击就击倒了,这对巴隆来讲是无法接受的,可是郭剑在他膝盖上那记震击扫带来的血脉切断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的。 “巴隆,停止你的愤怒。”看着渐渐眼睛充血了的巴隆,大合萨开口了,“被霸王击败,不是丢面子的事情。”他这样说着,将巴隆拉了起来。 郭剑有些惊讶,他看不到年老的夸父是如何解开他的截脉震击的,“不用惊讶,这个世界总有很多奇妙的事情。”郭然拍着儿子的肩膀道。 “城主,请把我白天给您的那把弓拿出来好吗?”安抚了巴隆以后,大合萨看向了郭然。郭然点了点头。 不多时,武士将那把泛着淡淡金光的雕弓奉了上来,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大合萨将弓递给了郭剑,郑重地道,“请对着星辰拉弓。” 接过看上去有些神秘色彩的淡金雕弓,郭剑看向了父亲,然后握紧了手上的弓,指向了天上的星辰,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浮上了他的心头,那种感觉就仿佛他手上的弓是有生命一般似的。 郭剑试着去拉弓,却发现这看似纤细的雕弓弓弦竟然极为强韧,他不由聚起了全身的力量,慢慢地拉开了弓弦,他平时练习所用的是六百六十斤的铁胎弓,可以很轻松地拉满弓弦,但是现在却慢慢地一寸一寸的拉着弓弦。 “哥,你一定能拉开的。”看着大合萨脸上有些失望的神色,箫伊人有些生气了,她大喊了起来,然后瞪了一眼大合萨,没有丝毫的理由。 终于弓被拉满了,郭剑觉察到了古怪,因为他拉的是空弦,但是他却感觉到了有箭的存在,而且似乎有种声音在召唤着他向着天上的星辰射出去,于是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弓弦,随着龙吟一般的声音,肉眼难辨的气流射向了天空。 突然间,月亮一下黯淡了下来,然后慢慢地变黑了,“天狗食日。”持着弓,郭剑看着天空的景象,自语道,这时箫伊人到了他身边,紧紧挽住了他的手臂。 大合萨直愣愣地盯着星空,眼睛一动不动,终于他的神色变得狂喜起来,因为代表夸父力量的天狼星终于慢慢出现在了星野之中,停滞了下来,这时月亮也慢慢恢复了清辉。 “轰加烈查图尼斯。”狂烈的语言在大合萨的口中吟唱而起,响彻天际,回荡在了整个落日原的旷野之上。 忽然大合萨向着郭剑跪下了,巴隆虽然还不太明白,但是他也跪下了,自从郭剑拉开那把弓之后,他心里就有种怪怪的感觉,似乎夸父的命运从此就要改变了。 “天狼星辰命定的霸王,夸父将向您献出忠诚,希望您能让夸父得回夕日的光辉与荣耀。”大合萨说完,站了起来。 “大合萨,请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郭剑看微微皱眉问道,虽然夸父向他宣誓效忠,但是这忠诚有些诡异,他无法完全去相信。 “我们这支夸父是夸父族七王族的一支,可惜却在三百多年前衰败,当时上一任的大合萨以血祈之术,留下了预言,三百年后,有人能拉开这张引导天狼圣星重返星野的圣弓,就是能带我们重新夺回荣耀的霸王,我们献上我们的忠诚,霸王将赐予我们失落的光辉。”大合萨慢慢道。 “那么你们失落的光辉是什么?”郭剑问道,对于那预言,他并不相信,他认为大合萨所说的帮助夸父夺回往昔的荣耀与光辉才是真正的玄机所在。 “打倒其余六支夸父王族,我族将成为夸父唯一的王者。”大合萨静静地答道,眼神里却已经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 “那么我以霸王的名义起誓,夸父将得到他们想要的。”郭剑持弓指向了天空,答道。 “霸王的誓言我记下了,祝您和您的妻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大合萨做起了祝词,然后拉着巴隆离开了。 郭然一直在旁冷静地看着,儿子的表现让他很满意,对于夸父大合萨的话语不能相信太多,不过只要先将夸父绑上武耀的战车,那么什么话语也不用计较了。 “嗯,天色也不早了,早点睡吧!”郭然也离开了,他临走时吊诡的笑容让刚订婚的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最后两人竟然在屋顶上数了一夜的星星,让躲在暗处的郭然大为失望,尤其是对儿子,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第二十五章 百岁战士 巨大的山谷里,白雪覆盖之处,忽然破裂了,大合萨嘴里念祷着不知名的话语,面前青紫色的火焰诡异地跳动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味。 郭剑和父亲看着大合萨的举动,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百岁战士,夸父族真正的精锐战士,或许更确切点说是巫战士,他们数量稀少,但是却拥有神秘的力量,在他们的加持下,夸父族战士的力量将倍增,忘却痛楚,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够和大合萨一起主持天狼祭祀,将普通的夸父战士转为逐日战士,拥有更强悍的**和力量。 裂开的雪地,一只只缠满白布的手臂伸了出来,两百多年前,巴隆所在部族的百岁战士们选择冰封自己的肉身,以等待苏醒的一天。 随着碎裂的冰块掉落,沉睡的巨大夸父们苏醒了过来,只是他们的身体精神还有些迟钝,过了很长时间,这些夸父族中的百岁战巫们才完全恢复了过来,他们的数量不多,只有十人,他们看向了大合萨,然后看着郭剑他们的神情变了,因为郭剑手上那把淡金色的战弓。 “我亲爱的兄弟们,你们已经长眠了两百多年。”大合萨盘坐的面前,摆放着十杯翻滚着热气的液体。 十名百岁战巫,喝下了杯中的液体,然后他们有些干枯苍白的面庞,回复了一些血色,然后其中一名看上去是领头的一名年老夸父看向了郭剑,问道。“大合萨,天狼星终于再次眷顾我族了吗?”语气有些紧张。 大合萨点了点头,“圣者的预言已经实现了,霸王用圣弓引导天狼星辰重现星野了。” 听着大合萨的话,十名百岁战巫向郭剑所在的地方单膝跪了下来,然后点了点头,用有些生硬的华族语言向郭剑行礼。 大合萨站了起来,一支金盏摆在了他面前,他倒进了浓烈的酒液,刺破了手指,滴入了血,然后递给了十名百岁战巫,他们每个人都滴入了自己的血,最后金盏又回到了大合萨手中,举着金盏,大合萨走到了郭剑面前,高声道,“我族愿以血见证霸王的誓言。”作了个请的手势。 歃血为誓,是天下最隆重的誓言,对于夸父族而言,那些朴实的夸父从来没有违背过誓言,没有丝毫犹豫,郭剑在手腕上拉了一下,他的血滴入了金盏中,然后第一个喝下了浓烈带着腥红的酒液,他的举动让十名百岁战巫大生好感。 “大合萨,我想在武耀城边上,在建造一座城池,以供贵族居住,你看如何?”郭剑忽然说道。 “那就谢谢霸王了。”大合萨微笑着点头了,而目光却是瞟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郭然,召唤了十名战巫以后,大合萨引着几人回到了部落所在,举办了盛大的宴会,向全族宣告这件事,同时也算是对郭剑霸王身份的真正承认。 宴会举办得很热闹,淳朴的夸父们很高兴,他们把郭剑当成了仅次于大合萨的首领,可见他们信仰的虔诚。 郭剑他们没有留下过夜,宴会结束以后,他们就回武耀城了,至于跨父们则是收拾着家当,准备着迁居。 夜晚的风里,带着丝丝凉意,让微酣的郭剑很舒服,他看向了父亲,“爹,为什么我们不让夸父直接住进城里,还要在边上再建一座?” “如果你是夸父的大合萨,你会同意吗?”郭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思索了一下,郭剑直接答道,“我想不会,那很容易被人架空权力。” “所以,还是让他们武耀边上筑城,慢慢地改变他们要来得简单。”郭然笑了起来,“剑儿,知不知道为什么爹要你和伊人去外面历练吗?” “儿子经验太浅,不足以担当大任。”郭剑老实地答道。 “这固然是一方面,但是更重要的是爹希望你多体验一下人世百味,在心灵上成熟起来,知道吗?”郭然长声道,满是希望。 “还有,你这次出去,要将这天下搅得更乱,同时招揽人手,来落日原落户。” “儿子知道,可是,爹,虽然落日原三面山脉环绕,易守难攻,但是冬季漫长,天气严寒,并不适宜人口大量迁居?”郭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这一点爹也知道,但是就目前来看,落日原却是最好的练兵之地,同时也是目前能够避免过早介入乱世中去的好地方,按照落日原的土地,供养二十到三十万人不是件难事,只要我们能训练出一支五万人的精锐,横扫北方,不是件难事。”郭然笑了起来,“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让外面保持四分五裂的状态,不能容许任何人做大,同时还要聚敛钱财,收买人心。” “厚积薄发,而后发雷霆之威,横扫千钧。”郭然看着儿子静静道,身上自有一股骇人的气势。 “父亲是说要将重心放在江湖之上。”郭剑眼中也有了雀跃之情,纵马横刀,几乎是每个年青人的梦想,他也不例外。 “不错,不过,剑儿你也莫要小瞧天下英雄,看看那些夸父,你就该知道这世间有很多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事情或人,你未必能敌得过他们。”看着有些意态睥睨的儿子,郭然笑着道,有些教子的意味。 “儿子受教了。”郭剑脸上一凛,不过心里对父亲的话并未太在意,他经年苦练,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郭然也不打算在多说什么,有些事情不亲身经历,只听别人说是永远也无法体会的,就让儿子自己体会去吧! “伊人现在掌握着天罗,也是我们武耀家在外面唯一的组织,你和伊人这次出去,要记得善用这股力量,如果可以的话,在那些重要的大城里收服些帮会,以做将来的暗子。”郭然老辣成精,对着儿子讲到,让郭剑是大为受教。 谋天下,无非是比谁准备得更充分,看得更远,布局更快罢了。 第一章 出行 赤日炎炎有似火烧,骄阳烈烈的午后,即便身处树木荫蔽的林道上,也相當地暑热逼人。 白色的骏马拉着丹朱色的华丽大车向前缓缓前行,车厢内,穿着一领黑色夔雷金纹华服的年青人脸上有了一些烦躁,他掀开了马车帘子,看着车外随行的胖管家,想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 “哥,在忍耐一会儿吧,很快就能到边城了。”看着坐如针毡的郭剑,箫伊人不禁笑了起来,她从未见过她这能在激流瀑布冲击下安然静坐的哥哥有如此耐不住的时候。 “伊人,我等会能不能换身衣服。”郭剑苦着脸道,他对于身上这看似华丽无比的衣服痛恨极了,因为穿着这东西不但闷热无比,还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宁愿穿着平时那件加重的铁甲,也不愿穿这东西。 “不行。”箫伊人摇起了头,眉角带着一丝笑意,然后在郭剑脸上露出绝望表情的时候,她说话了,“不过到前面我可以重新替哥哥做件新衣,保证你不会穿着难受。” “伊人你会做衣服吗?”郭剑有些惊讶地看向了娇艳欲滴的箫伊人。 “当然了,伊人不但会做衣服,还会烧菜,这些呢,都是胜伯教的。”箫伊人语出惊人,让郭剑的嘴都张大了。 “胜伯会做衣服,还会做菜,我怎么不知道呢?” “哥当然不知道了,一天十二时辰里面,除了睡觉,你什么时候都在练功,怎么可能晓得?”女孩有些淡淡的嗔意,心里面怪着木头似的哥哥五年来从不主动来见过自己。 “胜伯会做菜,不知道和燕大叔谁比较强点?”郭剑却是嘀咕着。 “那当然是胜伯厉害了,燕大叔虽然是个好厨子,可是绝比不过胜伯的。”箫伊人肯定地道,对于宛若父亲一般存在的郭胜,她是很尊敬的。 马车外面,胖胖的管家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自己封刀退隐之后,浸淫厨道,怎么可能比不过从来不下厨的老头,一定是小姐夸大了,燕屠歌郁闷地想到,正思量间,前方豁地开朗,边城的影子依稀可见,看起来很快就能到城里了。 忽然前方飘过了一阵血腥味,燕屠歌微微皱起了眉,他们才刚刚从落日原出来,就遇上了血光,还真是不吉利。 马车停了下来,因为前方出现了一队马贼,个个骑着高头大马,手里的刀还滴着血,面色狰狞,马上搁着不少包裹,显然是刚刚劫掠而归,看着林道里突然出现的华贵马车,也让马贼们吃了一惊,不过很快他们就从错愕转成了惊喜,看着那镶金的马车,里面乘坐的人一定非富即贵,而那两匹拉车的白马更是千里挑一的神骏,已是值少不少金子了。 掀开门帘,箫伊人下了马车,她的出现让那些马贼劫财之意未退,色心又起,那当头的马贼更是想开口调戏,但是他话还未说,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在他心头升起,他惊恐地看向了马车下来的那个人,不过很快他就暗骂自己,因为下来的只是一个身着华服的年青人,看上去没什么特别。 “哥,那些马贼看上去色眯眯的,好讨厌。”箫伊人挽着郭剑的手臂撒娇道,那俏皮的神态看得那些马贼更是落下了口水,眼里满是**裸的兽欲。 郭剑不自禁地拥紧了箫伊人,他也不知道,总之他很讨厌那些马贼用这种眼神看着箫伊人。 燕屠歌有些同情地看向了那些马贼,要知道随他们同行的还有天罗的杀手,全部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随便一个就能摆平眼前这三十几个马贼,想到天罗所用的武器,杀人时候那种血腥的场面,他都有些不忍心了。 “上,杀了那个小子,还有那个胖子,女的留下来。”马贼头子大叫了起来,手一挥,身后的马贼骑着马冲了过去,个个奋勇争先,就怕落在了别人的身后。 几十个马贼争先向前的场面倒也壮观,马蹄扬起的尘土也有几分千军万马的气势,不过在见惯了战魂武士的郭剑和箫伊人眼里,不过是一群送死的土鸡瓦狗罢了。 被郭剑紧拥在怀中,箫伊人很是依恋这种感觉,此时她倒不是太讨厌那些马贼了,女人的心思便是这般奇怪,喜怒只在一念之间。 就在那些马贼快要冲近的时候,一道刀光忽然横空而现,那冲在最先的马贼的人头已经冲天而起,一蓬血雨洒在了风中,打在了后面的马贼脸上,顿时疾冲的马贼纷纷勒住了马,怔怔地面面相觑,不知除了什么事。 “谁,是哪个狗杂种,有种的出来。”马贼头子叫着,底气却是不太足,这凌空的一斩分明就是刀气所化,是高手所为。 郭剑有些有趣地看向了左面,箫伊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袍的长发人赤着脚缓缓走来,他的背上背了一把黑色的大刀,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楚,不过他胸前白衣上写了一个朱红的斩字,看上去有些狰狞。 看清楚了那人的装扮以后,那马贼头子的脸变得苍白起来,边城一带,向来马贼就如牛毛一般,数不胜数,杀不胜杀,往往是死去一茬人马,另一茬人马又冒出来了,不过饶是如此,这一年来边城一带的马贼提到一个人时还是怕得要死,因为这一年中死掉的马贼有八成是那个人杀的,被他盯上的马贼从无活口,而传说里那个人就是赤脚长发,背上黑刀,胸前白衣有个红色的斩字。 “走。”马贼头子居然打马逃了,那些马贼亦然。这让郭剑更是不屑,这些马贼连一丁点的勇气都没有,居然不战而逃。 那长发人倒也不去追赶,只是捡起了地上那颗头颅,别在了腰间。 “多谢阁下相助之恩,不知尊姓大名。”郭剑见那人胆色惊人,出言道,不过那人并不理他,只是朝他看了一眼便向前走了,不过他倒也是让郭剑看清了他的脸,浓眉大眼,只是眼珠子有些泛黄,带着些煞气。 “哥,你是想招揽那人吗?” “他身上煞气很重,应该杀了不少人,刀法想必不弱。”郭剑答道,然后牵着箫伊人上车了。 “其实像这种人,要收服也不是很难。”坐在马车里,箫伊人道。 “哦,怎么说?”郭剑来了兴致。 “刚才那人,一看就知道孤僻桀骜,这种人通常不喜欢欠人情,所以要收服,只要让他欠你人情就行了。”箫伊人随意而答。 想到那人刚才对自己不理不睬,郭剑点了点头,笑了起来,“有道理。” “那你该怎么奖赏我?”箫伊人把脸凑了过去,像只小猫似的。 看到那无瑕的俏脸在面前笑意盈盈,郭剑忍不住在她鼻子上刮了下,笑道,“等会进城,陪你逛街吧!” 他这突然的亲昵举动惹得箫伊人一阵脸红。不知不觉间,原本五年里一直有些沉默的他有了些改变。 第二章 客栈 夕阳落下的时候,边城就像是被血染红了一样,看着马车外面带着贪婪眼神的人,郭剑很不喜欢,不喜欢这座城,更不喜欢这座城里的人。 肮脏,无序,充满了**裸的**;这就是郭剑对边城的第一印象。 “哥,边城是与蛮族交易的重镇,也是这方圆百里最大的销金窟,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箫伊人也掀开了车帘,看着外面。 “那这里的主人,应该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了?”郭剑笑了起来,他开始有些兴趣了。 “少主,客栈到了。”马车停了下来,燕屠歌在外面开始喝斥起了客栈的伙计,十足的管家腔调。 信步走下马车,郭剑看着面前的客栈,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看向了燕屠歌,似乎很是不满,“这就是城里最好的客栈了?” “少主,这种穷乡僻壤,哪有什么好客栈,您就将就一下吧!”燕屠歌堆着笑容道。 “哥,这些人好脏,身上还有股味道。”箫伊人就像一个十分挑剔的大小姐,拉着郭剑的手,蹙眉道。 其实风云客栈并不寒酸,上等的水磨青石砖,白墙黑瓦朱檐,店门是最好的红木,店里的一应物具也称得上是豪奢,至于伙计,也是白净顺眼,穿的是青衫布衣,一点也说不上脏。 李斜眼是客栈的老板,他打量着面前的客人,却发现他丝毫看不出面前这对年轻人的底细,不过有一点他很肯定,那就是他们很有钱,而他不会跟钱过不去。 “公子,小姐,咱这小地方当然比不上大城讲究了,还请两位多担待了。”李斜眼谄媚地笑着。 燕屠歌拿出了一叠金叶子,随手扔了过去,“这里我们少主包下了,顺便让你们的伙计好好洗洗,换身好衣服,不要污了我家小姐的眼。” 看着那叠金叶子,李斜眼眼放出了光,吞着口水,他带着有些谦恭的神情,看向了燕屠歌,“这位大爷,小店里还有几位爷已经住下了,这?”他有些难为地道。 “哼,少给咱来这一套,你要是不做的话,我们上别家去。”燕屠歌冷笑一声,伸手就要拿回那叠金叶子,而郭剑更是挽着箫伊人转身便走。 “别,别,爷,我这就赶他们走。”李斜眼慌了,当即拉住燕屠歌,他方才不过是再想抬些价钱罢了,他怎么真舍得。 “公子,小姐请先移步,喝点茶,我这就让人把他们把房退了。”李斜眼弯着腰,亲自引路道,将郭剑他们带入了雅间。 “马马虎虎。”看着汉白玉做的屏风,紫檀木的桌椅,燕屠歌随意道,让李斜眼更是肯定眼前这对年轻人非富即贵,是大金主,千万得给伺候好了。 “快,去沏茶,记得用云龙雾,水去取张老头的不老泉,多少钱都给他,快。”退出雅间,李斜眼不敢怠慢,呼喝着伙计,“你们几个,给我去洗洗,穿身好衣服出来。” 雅间里,看着四周的布置,箫伊人笑道,“这老板倒也有几分雅趣,布置得还不错?” “像他这种开客栈的,自然是八面玲珑之人,手底下总有两把刷子。”燕屠歌在一旁接口道,他原本也是江湖上的煞星,行走多年,见识自是不差。 “他武功不错,虽然藏得很深。”不语的郭剑忽然道,他觉得这边城倒也是藏龙卧虎,算上进城前的那个长发怪人,半天之内他已是遇上了两个高手。 “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天罗花了不少的功夫才知道这家风云客栈的老板其实就是这边地一带的包打听,而且武功很高。”箫伊人却是有些惊讶地看向了郭剑,刚才那老板完全和普通的市井贪财老板一模一样,没有半分破绽。 “他的斜眼不是天生的,是练出来的,他刚才打量着我的时候,眼神虽然只有瞬间的凌厉,不过我还是看到了。”郭剑随意地道。 这时,门开了,换好了衣服的伙计提着一壶精致的茶具走了进来,一边斟茶,一边解说着这茶的妙处。 “你说这泡茶的水,是你们这独有的不老泉?”听那伙计介绍那泡茶的泉水,郭剑有了些兴趣。 “不错,公子,这不老泉就在城西的大漠里头,而且这泉水必须用城中老张头的九转壶盛放,要是用其他的桶,拿回城里,水就坏了,老张头每天就打一壶水,所以这水金贵得很。”伙计答道。 “城中可有卖布匹的?”箫伊人忽地问道。 “有,城中的大荣祥,各式各样的布匹都有得卖。”伙计忙不迭地答道,生怕怠慢了。 “那好,你去买些最好的料子送来,记住,最好的。”箫伊人吩咐道,而燕屠歌已是甩出了一张金叶子,“剩下的算你的打赏。”那伙计顿时傻了眼,然后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喧闹的声音响起,拨开窗户,郭剑却看见那深藏不露的老板正自呼着几条大汉,将那不愿走的几个客人请到了大街上,房钱给退了双倍,“做事有手腕,懂得藏拙。”郭剑对这老板有了不错的印象,“伊人,天罗清不清楚这个斜眼老板的底细?”他起了把这老板收归麾下的念头。 “哥,天罗以刺杀为主,至于这斜眼老板会武功的事情只是无意中发现的,其他的都不太清楚。”箫伊人答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郭剑轻吟道,“既然他在这一带能被称为包打听,想必手底下势力不小,得想法子让他替我们做事。” “恩,贩卖消息的人,通常都是求财,不管他背后有没有势力,只要价码够,就能收买。”箫伊人脸上的冷静完全不像是一个女孩有的。 “公子,小姐,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李斜眼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进来吧!”雅间内,郭剑和箫伊人已是恢复了初始的倨傲之态,燕屠歌也是大管家的模样,神态间很是看不起人。 第三章 街头 “恩,这样才差不多。”穿着箫伊人亲手缝制的外衣,郭剑赞道,虽然还是那种华服,不过穿着却是舒适极了,没有半点束缚的感觉。 “哥,天罗已经打听清楚了,这边城主事的人叫做九爷,生平唯一好的就是赌字,他这城里规矩不多,最大的一条就是不准在城里杀人。”替郭剑摆弄着衣服,箫伊人像极了一个小妻子。 “哦,还有这样的规矩?”郭剑并不喜欢弯弯绕绕地去解决问题,相对地他更喜欢用直接的方式。 “天罗这六年在外面建立的势力也还算可以,想要铲平边城并不难,不过很容易惹起别人注意罢了。”箫伊人挽着郭剑的手臂,笑着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也好。”郭剑点了点头,边城虽小,但却是边地一带三个最大的马市之一,北齐的战马有不少就是向蛮人购买的。 边城的街上,很热闹,四处都是商铺,什么东西都有得卖,青楼,赌场比比皆是,来此地做买卖的大半都是些豪商或是些亡命徒,他们手上的钱有不少都留在了城中。 郭剑和箫伊人走在街上,惹得路人都是侧目,他们的目光都是肆无忌惮地在箫伊人身上游走,不过他们见两人衣饰华贵,想来或许是哪家的世家子女,倒也不敢造次,只是露出了嫉妒和贪婪的目光。 “看起来我得找些护卫了。”郭剑自语了起来。 “要不要我调天罗的人手。”箫伊人在一旁皱着眉头道,她也很讨厌周围那些人的目光。 “不必,爹出来时让我建立势力,我暂时还不想动用天罗,让他们在暗中就好了。”郭剑答道,他自有他的想法,他不喜欢底牌过早的露出来,而且直接动用天罗未免无趣了些。 忽然远处传来了呼喝和打斗的声音,“走,去看看。”郭剑拉着箫伊人便往前去。 不过前行几步,却看见原来是几个无赖汉子当街抢钱,正在打人;“真是没用。”看着被打的人,郭剑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了,原来被打的人身材也算高大,无奈却是不敢还手,只是由着那几个无赖汉打,不但郭剑瞧不起这人,就连箫伊人也很是不齿。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一柄黑刀,斩掉了打人无赖中一个人的人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的人都是傻了眼,很快便四散地跑开了,而那个被打的人也趁乱走了。 “你不是说这城里最大的一条规矩就是不准杀人吗?”郭剑笑了起来,他又看到了那个长发怪人。 “规矩若是个个都守的话,还要来干什么?”箫伊人却是答道。 那长发人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他捡起了那颗头颅,蹲着给身边的女孩看,“是他吗?”他的声音很沙哑。 那小女孩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看着那血淋淋的人头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了一方白布,小心翼翼地打了开来,里面放着一枚黄澄澄的制钱。 “给你。”小女孩把钱给了长发人,“谢谢你,叔叔。” “有趣。”郭剑自语着,眼中欣赏之色更浓。 “想不到他还是个好人。”箫伊人却是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 “大侠饶命。”那几个恶汉并没有逃走,他们站在原地,双脚颤抖着,一动不敢动。 “滚。”长发人没有为难那几个剩下的恶汉,听到他的话,那几人如逢大赦一般,忙不迭地逃跑了。 这时,街上响起了纷沓的脚步声,堵住了大街的两端,一名蓝衣文士,走了过来,对着那长发人朗声道,“你竟敢在城中杀人,莫不是没将九爷放在眼里。” “这件事与这小姑娘无关,你让他走。”长发人指着身边的小姑娘道。 “好。”蓝衣文士应声道,然后看着小姑娘道,“来,到叔叔这儿来。” “来,到姐姐这儿来,那个人不是好人。”箫伊人忽然出声了,那小女孩看了看蓝衣文士,又看了看箫伊人,最后还是走向了箫伊人。 看着搅局的箫伊人,蓝衣文士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毒,他本来是想抓那小女孩做人质,威胁那长发人的。 “不知公子小姐高姓大名,这孩子乃是共犯,还望两位能交给在下。”蓝衣文士打量了一下郭剑箫伊人两人,出言道,算是相当客气了。 “共犯?”郭剑笑了起来,然后看着那文士道,“死掉的那个人,是我出钱让他杀的。” 郭剑话一出,文士与那长发人俱是一愣,而箫伊人则是继续哄着那小女孩,“叔叔会解决那些坏人的。” “公子可要想清楚,莫要强自为人出头,将自己赔进去。”蓝衣文士冷笑道,眼睛却是盯着郭剑,想要看出些什么似的。 “你,可以走了。”郭剑指着长发人随意道。 “你想要做什么?”长发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做什么,你不过是个杀手罢了,现在人杀完了,钱也给你了,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郭剑对着长发人充满煞气的眼神静静道,最后又加了一句,“我不是傻子,我想你也不是。” 沉默了半会,长发人看了一眼郭剑,走了。蓝衣文士并未阻拦,只是命人围住了郭剑和箫伊人,这两人既然出头,那就拿他们抵罪,说不定捞的好处还更多一些,看着两人华彩的服饰,他暗想到。 “抓起来。”蓝衣文士一声令下,四周那些士兵就要冲上之时,突然一团刀光暴起,郭剑身后,燕屠歌拿着一柄厨刀,将那些士兵,全砍翻在了地上。 “我住在风云客栈。”看着愣住的蓝衣文士,郭剑淡淡道,然后转过了身子,和箫伊人带着那小女孩离开了。燕屠歌拿着柄厨刀,穿着却是管家的长袍,看上去很是滑稽,不过蓝衣文士也是不敢妄动,因为燕屠歌的刀太快了。 “何苦呢?”燕屠歌看着地上那些哀号的士兵,摇了摇头,看在蓝衣文士眼中却成了不折不扣的轻视。 “风云客栈。”看着几人远去的身影,蓝衣文士还算俊朗的脸庞变地扭曲了,“走。”他理都不理地上那几个受伤的下属,转身就走。 第四章 老板 紫檀木的桌子上,郭剑把玩着酒杯,桌上烛火一跳一跳的,映得他的脸庞忽明忽暗,有些模糊。 门被推开了,箫伊人走了进来。“她睡着了。”郭剑头也不抬地道。 “睡着了,她的姐姐是被白天那个无赖侮辱的,后来悬梁自尽了,接下来的事情你该猜得到。”箫伊人的神情有些难过,她坐在了郭剑身边。 “一文钱就肯得罪大人物。”郭剑放下了酒杯,手里多了一枚制钱,在手中翻转了起来。 “哥,我想我们收留那个女孩子好不好,她已经没有亲人了。”箫伊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开心就好。”郭剑眉毛动了动,随意道,他虽然也同情那些可怜的人,可是他并不觉得他就该去帮他们,人得靠自己,靠别人,得来的也不真实。 “少主,可以进来吗?”燕屠歌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进来吧。” 燕屠歌走了进来,腰里别着那把厨刀,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黑色的紧身布衣,“客栈外面来了不少虫子。”他低声道。 “老板呢,还是老样子?”郭剑没有太惊讶,他白日对那蓝衣文士说他身在此处,现在已是夜里,而那些人只在外面徘徊,却没有冲进来,可见这家客栈的老板并不简单。 “让天罗解决那些虫子。”郭剑嘴角微微弯了弯,挥手道,他要看看客栈老板究竟有多沉得住气。 “是。”燕屠歌退出了房间,神情有些狰狞。 “哥,这样好吗,全部杀光,可是把那位九爷给彻底得罪了。”箫伊人的柳眉微微蹙了起来,显然不太赞成这样做。 “乱世之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更何况那些人本来就是些人渣,死了也就死了。”郭剑淡淡说道,他不觉得这城里替那位九爷卖命的会有好人,而且乱世中每个人都要有死的觉悟。 惨叫声在客栈外面响了起来,叫人毛骨悚然,惊恐莫名;李斜眼推开了房门,对于郭剑和箫伊人的来历他至今也查不清楚,而那对年轻客人更是彻底得罪了九爷,他被夹在中间,很是难做,如果他将两人交出去,会坏了他的名声,不交,面对九爷的人马,他吃不下。 “老板深夜来此,有何贵干?”看着推门进来的李斜眼,郭剑一脸早有所料的模样,让李斜眼心神更加不安,面前这个华服的年青人身上竟然有一种压迫感,这绝不是那些浮夸世家子弟能有的。 “公子,咱们这边城里最大的就是九爷,得罪了九爷,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李斜眼小心地道。 “多谢老板关心,只是不知道若是老板得罪了那位九爷会怎么样?”郭剑忽然反问道。 “公子说笑了,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得罪九爷呢,倒是公子,不如趁夜快些离开吧?”李斜眼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无法再说下去,因为破空的刀光已经到了他面前,他不敢藏拙,因为这一刀一点也看不出有停下来的可能,他的身子忽然变的灵敏了,就像一头猎豹一样,躲过了这一刀,手中一把短匕已经在手中了,可是刀光却在他刚才所座地方静止了下来。 “如此看来,李老板真要是得罪了那位九爷,恐怕也是能够安然而退地吧!”收回洗尘刀,郭剑笑了起来。 “公子究竟是何人?”李斜眼的眼不再斜,看上去也不再是那副贪财市侩的样子,整个人挺直了身子,看上去十分的精悍。 “乱世之中,你说有些势力的人最想得到的是什么?”郭剑笑问道,神态写意。 “公子还是把话挑明了讲吧?”李斜眼的神态变冷了,也许起了杀人的心思也不一定,不过突然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感觉到了来自咽喉上的寒意,可是郭剑却好整以暇地坐在他对面,忽然他看见了箫伊人,那个美丽的女孩手里正在玩弄着一截银丝,只见她素手轻动,无声无息间,陶瓷做的酒杯,变成了两半。 “公子究竟想怎么样?”李斜眼的神态不在冷静,他额头上滴出了了汗珠。 “李老板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郭剑并不急,长夜漫漫,他有的是时间。 “那当然是想做皇帝了。”李斜眼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看着箫伊人那盈盈的笑意觉得可怕极了。 “我听说李老板是这一带的包打听,那么我想能够打下这么大一份家业的应该是聪明人,我想李老板明白我的意思吧?”郭剑又笑了,只是他的笑容看在李斜眼的眼里却成了一片狰狞。 李斜眼点了点头,然后镇定了些,慢慢说道,“承蒙公子夸奖,只不过在下的家业并不是自己打下的。” “我喜欢坦诚以待的人。”郭剑对着李斜眼道,然后从怀中摸出了一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了一颗药丸,递了过去,“把这个吃下去。” “公子,这?”看着那枚龙眼大小的碧绿药丸,李斜眼迟疑着,眼神里有着一丝怨恨。 “吃下去吧,不过是慢性毒药罢了,要半年以后才发作。”郭剑指着药丸说道。 箫伊人的手指忽然动了动,李斜眼立刻吞下了药丸,没有半点的犹豫。 “李老板真是个聪明人。”郭剑赞赏着,“我想见见那位九爷,还请李老板代为安排了。”说话间,箫伊人收回了天罗刀丝。 “公子?”李斜眼摸着脖子,想再问些什么,却被郭剑打断了,“李老板,夜深了,还是请回吧?” “哥,你就这样让他走了?”看着离去的客栈老板,箫伊人问道。 “既然是靠着别的势力才有所成就,那就不值得花费太多心思,能够收为己用就可以了。”郭剑淡淡道,像李斜眼这种惜命的人,用毒药来控制才是最稳妥的手段,至于恩威并立的手段以后慢慢来好了,正所谓来日方长。 第五章 九爷 清晨,阳光明媚,是个不错的天气,昨天那个还脏兮兮的小姑娘已经穿上了一身粉色的新衣,只是神情间还是有些害怕,躲在箫伊人身后,她不太敢靠近郭剑。 “要听姐姐的话。”郭剑看着有些害怕的女孩,笑了笑,然后走出了客栈,那里九爷的人在等他。 街角处,斩无背着刀,拦住了郭剑他们的去路,他不喜欢欠别人的情,因为人情债是最难还的。 “我要去见九爷,一起去?”郭剑拦在了那些想动刀子的人身前,“你叫什么名字?”最后他问了一句。 “斩无。”回答的声音很冷,他站在了他身边,这是那些先前想动刀的人才有了些害怕,因为斩无身上的煞气很重,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一处巨大的府邸前,郭剑看着门口站着的那些持刀大汉,眉头皱了起来,昨天那个蓝衣文士又出现了,“想见九爷,害得请公子过了这个刀阵。”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他们死光了不要紧吗?”郭剑随意地笑了起来,他的话让那些持刀的汉子都是心中愤怒。 “若是公子杀得了的话,那就尽管杀好了。”秦川兵不相信郭剑真能闯过这个刀阵,那些汉子可都是些凶人亡命徒,杀人不眨眼的角色。 斩无站在了郭剑身前,手已经靠在了背上的刀柄,可是一支有力的手将他推开了,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郭剑,他想不到这个世家子弟竟然力量如此之大,“他们是我的。”郭剑手里有了一把刀,刀长不过三尺,刀刃明亮得如同一泓秋水。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跨进了前方刀阵之中,那些汉子的进攻的确很有章法,刀势狠辣,互相配合,尽退有序,而且悍不畏死,斩无自紂自己若是被这些持刀大汉围攻得话,就算逃得出来,也势必要挨上两刀,可是郭剑却让他感到了一阵恐惧,他的短刀每次出手必定带起一抹血光,然后一人倒下,决没有第二刀。 一步一杀,瞬息间,已经有十人倒下,这下秦川的脸白了,他想不到这个年青人的刀是如此之快,身形就像鬼魅一样,那些人都是被他一刀封喉,而他们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宛如闲庭信步一般,郭剑随意地退回了原地,“还要我继续吗?”他看着秦川笑道,手里的刀还是明亮如月,没有半丝儿血迹。 看着剩下不过二十多人的持刀大汉,秦川脸色铁青,朝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丈夫能屈能伸,在不知道对手底细前,他也唯有忍气吞声。 跟在郭剑身后,斩无心底里却是一阵莫名的悸动,刚才郭剑所展示的刀术,虽然看不出任何招式,但是其凌厉狠辣,却远甚于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刀法。 穿过厅堂,在一处院子里,郭剑看到了那位九爷,那是一个有些阴鸷神态的中年男人,举止间自有一股气势。 “哈哈哈哈哈。”郭剑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所有人一头雾水,就连斩无也有些吃不准,他不明白郭剑为何要笑,这院子里的高手不少,如果想要留下他们的话,不是件难事。 “你笑什么?”九爷开口说话了,神情间似乎有些恼怒。 “我只是觉得九爷太小心了。”郭剑停止了笑容,看着说话的九爷冷冷道,“我没有兴趣和个冒充的谈事情。” “不知道九爷怎么看。”他的目光看向了九爷身边一个有些胖的男人,笑道。 “公子,是怎么看出来的。”九爷大步站了出来,脸上一脸笑容,像个一团和气的生意人,他现在很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年青人。 “你不该让那些刀卫来试我的武功。”郭剑笑着道,“刚才的打斗想必让各位很惊讶,所以你们的神态对我始终有些戒备,而只有九爷你,神色如常,反倒是他有些紧张,身体随时都在准备着出手,这不像是做大事的人,最多是个侍卫头子。”指着先前那假冒之人,郭剑淡淡道。 “公子大才,刀九佩服。”九爷笑了起来,问道,“不知公子有何赐教?” “赐教谈不上,只是想和九爷做笔生意,不过没想到发生了些小误会。”郭剑随意地道,仿佛昨夜死的那些人和他刚才杀的十人微不足道似的。 “是误会就好。”刀九满脸笑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九爷,可是他坏了规矩,又杀了咱们的人。”秦川见九爷没有追究的意思,在一旁出声道。 “规矩是给庸人守的,至于死掉的那些人,他们本来就是卖命的,自己学艺不精,死了也就死了。”九爷冷冷地看了一眼秦川,然后看向了郭剑,又是一脸笑容,“让公子见笑了,里面坐吧!” 进入内堂,两人分别坐下,站在郭剑身后,斩无有种很古怪的感觉,他仿佛就是个侍卫似的,他想走,可是却又迈不开步子,这种古怪的感觉让他很难受。 “不知公子想做什么买卖?”刀九问道,他对于郭剑的身份做了诸多猜测,不过却毫无所获。 “我想买马,一万匹,马龄要小的。”郭剑说道,自从知道边城是三大马市之一,他就起了买马的念头。 “一万匹,不是个小数目。”刀九道,脸上虽然平静,但是心里却是暗自吃惊,这么大的数目,他接过的不多,他想了一下,看向了郭剑,“不是在下信不过公子,这钱的方面。” “我没带订金出来。”郭剑直接地道,“我听说九爷善赌,所以想与九爷赌上一把,若是我赢了,那就请九爷为我准备这一万匹马。”他丝毫不提自己输了的话怎么样。 “公子是在开玩笑吗?”九爷的脸终于变得不自然起来,一万匹马的订金,他虽然出得起,不过他并没有答应的理由。 “若是九爷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郭剑站了起来,满不在乎的样子,更加让九爷摸不透。 “好,我答应你,明天就在城中的无双赌坊,赌牌九。”九爷出声了,他想知道郭剑到底是何方神圣。 “好,九爷是个痛快人,那我就先走了。”郭剑没有多说什么,带着斩无走了。 “给我去查,我一定要知道他的底细。”郭剑走了之后,一直面带微笑的九爷脸变成了最冷的寒冰,声音也阴寒无比。 第六章 斩无 走在街上,斩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跟着郭剑,于是他皱了皱眉,决定离开。 “去看看那个小姑娘吧,你帮了她就该帮到底。”在斩无决定离开的瞬间,郭剑忽然说道。 斩无楞了楞,声音沙哑而生硬,“她没回家?” “回到哪里,她没有亲人,难道回去像她姐姐一样给人侮辱,然后自尽吗?” “我听人说了,你杀了很多马贼,把马贼的钱分给那些穷人,人们说你是个大侠。”郭剑继续向前走着,不过语气有些讽刺,“你自以为能帮他们,可你只是让他们更加沉溺在懦弱之中,大侠,不过是他们给自己找的乌龟壳子罢了。” “我从来没有自以为是大侠。”斩无怒道,他脸上神情有些扭曲。 “你当然不会在嘴上说自己是大侠,可是心里却总会那样想。”郭剑冷笑了起来,撕裂着斩无的内心,“你看看你的装扮,披头散发,赤足白衣,北上的刀分明只是一把普通的钢刀,却涂成了黑色,你不是想让别人记住你,赞颂你,又是什么意思,你不会告诉我说,你连买双鞋的钱也没有,把头发束起的时间也没有吧?” 郭剑的话,像一把刀在斩无内心的最深处搅动,让他痛苦异常,他想反驳,却反驳不出。 “侠是不求名的,他们可以混迹在市井匹夫之中,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你看看你,孤僻桀骜的样子,你有朋友吗,你有想要保护的人吗?”郭剑继续说着,“不要跟我说你要保护的人,是那些整天期盼着大侠来解救他们的懦夫。” “我不是,我不是。”斩无有些狂乱,他拔出了背上的刀,清脆的声音响起,郭剑手指弹在了刀锋之上,钢刀应声而断。 “去把头发整理一下,换身干净衣服,穿上双鞋,再来找我。”郭剑看着有些呆的斩无静静说道,说完,便一个人离开了。 看着手中的断刀,斩无神情慢慢冷静了下来,只是他心里仍旧有疑惑,“我真地也是个追逐虚名之人吗?”他喃喃道,没有答案,然后他抬头看到了那个远去的背影,自语道,“他能给我答案吗?” 扔掉了手中的断刀,斩无大步走了,他的母亲是个妓女,他从小生活在白眼和嘲笑中,后来母亲死了,他成了乞丐,遇到了一个垂死的流浪武士,武士教了他刀术,到死他都不知道武士的名字,其实他很喜欢那种被人尊崇的眼光和他们谈及自己时的语气。 学刀不是为了名利,这是那个老武士临死前说的,他已经忘记了很多年,斩无想到,可惜他一直都在自己骗自己,他决定去找郭剑,他想知道学刀究竟是为了什么? 头发束了起来,那件沾满灰尘的衣服被他扔掉了,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武士服,还穿上了一双皮靴,当斩无再次出现在郭剑面前,他已经成了一个精神的武士,脸上的表情也不在像以前那样生硬。 “这样还不错。”郭剑笑着将酒壶推了过去,这时箫伊人牵着昨天那小女孩走了进来。 “做人要有始有终。”郭剑笑着,让箫伊人把小女孩带到了斩无面前,“既然你帮了她,你就该帮到底。” 小女孩看着斩无,突然跪在了地上,“你是叔叔,小娟给您磕头。”斩无拉住了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当初为什么要帮她?”郭剑指着斩无扶起的小姑娘忽地问道。 “我当时见她可怜,一个人抱着姐姐的尸首,在那哭泣,便起了恻隐之心。”斩无答道。 “那为什么她又要给你一文钱?” “她说她只有这一文钱,死活一定要给我。”想起当日那小姑娘认真的神情,斩无却有些感慨。 “她给你钱,其实是她心里还没有绝望,她还想好好地做个人,而不是做个躲藏在龟壳子里的人,什么都指望别人。”郭剑手里多了一枚制钱,他看着斩无道,“你知道吗,我妹妹要收留她,她却坚持不肯,说要去找你,要报你的恩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斩无第一次有些失神,他看着面前那个还很小很小的小姑娘道,他从小受尽白眼,对他好的人除了死去的娘和师父,就再也没人会真心念着他,想着他了。 “她一直都很想你。”箫伊人静静道,“她已经没有了亲人,你应该照顾她的。” “我。”斩无有些犹豫了,他一向无牵无挂,突然多了个人要他照顾,他一时有些不能接受。 “伊人,我们出去。”郭剑拉着箫伊人走了出去,留下斩无独自面对那小姑娘。 “哥,你不趁机招揽他吗?”箫伊人有些奇怪地问道,那个斩无分明是已经心乱如麻了。 “你不觉得我有些卑鄙,用个小姑娘做筹码说事。”郭剑却是笑道,有些自嘲。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兵者,诡道也。”箫伊人却是吟道,“只要你是为他们好不就行了,做人何必想那么多。” “你说得对,我想多了,做了便是做了,就应该想着怎么做好它。”郭剑轻松了不少,“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去揣测人心,是件那么累的事。” “哥,那个牌局打算怎么应付,你那样故作高明地胡搅,那个九爷虽然摸不清我们的底,答应跟你赌,不过你好像不会牌九的啊!”箫伊人想到明天的赌约,有些担心。 “我不会,燕屠歌会,让他教我就行了,更何况赌博靠的是运气,我也许能赢也说不定。”郭剑却是很有自信,反正他到时绝不会给对方出千的机会,大家就靠运气赌,他有五成的机会。 “靠运气。”箫伊人的眼睁大了,她做事喜欢有十足的把握。 “没错,运气。”郭剑笑了起来,说道,“就看明天老天站在哪边了。” 第七章 无双赌坊 无双赌坊,边城里最大的销金窟,不知有多少豪杰倒在了赌桌之上,耗尽家财,最后连性命也陪了进去。 今天的无双赌坊破天荒地没有开门纳客,因为九爷要和人赌钱,于是城里的人都知道风云客栈来了位世家公子,据说背景大到连九爷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地步。 虽然赌坊不纳客,不过门口还是挤满了人,谁都想见识见识那位公子的风采。 马车里,箫伊人看着满脸不在乎的郭剑,奇怪地问道,“哥,你昨天好像没有跟燕大叔学牌九,你等会怎么赌?” “我昨天忘了,既然赌的是运气,我又何必学。”郭剑笑了起来,这时马车停了下来,“下车吧!” 守在无双赌坊门口的人觉得自己今天没白来,先不论那位公子,至少公子身边的那位姑娘已经让他们饱足了眼福,虽然城中青楼里也有漂亮姑娘,但是那些庸脂俗粉是怎么也不能和眼下这位姑娘比的。 在一片寂静中,郭剑携着箫伊人进了无双赌坊,直到进去好久,那些人才如梦方醒,嗟叹连连,狠不能冲进赌场去,哪怕是多看一眼也好。 九爷也是男人,不过好在他已有些年纪,懂得如何掩饰,“公子请坐。”他并未多去看箫伊人,让郭剑对他的评价又高出不少。 大红的赌桌,只有两张位子,中间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副牌。 “公子可要验牌。”九爷做了个请的手势,当下自有燕屠歌上去掂了掂牌的重量,点了点头。 九爷的赌品一直很好,他相信赌品不好的人,人品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他和别人赌,向来就是讲究公道两字。 “不知公子想怎么赌?”九爷划下了道儿。 “一把定输赢吧!”郭剑淡淡道。 九爷笑了起来,“公子够豪气,不过这赌注可得分清楚,我若是输了,自然会为公子准备万匹良马,等公子来取,只是不知道公子若是输了,却又怎样。” “不知九爷想要怎样?”郭剑笑了起来问道,其实他已经知道九爷想要什么了。 “若是公子输了,就请这位姑娘陪刀九吃顿饭如何?”刀九说得一本正经,不过他身后的手下却是露出了了然于心的笑意。 “九爷,这件事我做不了主?”郭剑依然冷静如常,“得看我妹妹她自己的意思。” “哥,若是你输了,那我陪九爷吃顿饭好了。”箫伊人娇笑道,素手间,银丝却已是滑落了。 “那就发牌吧!”郭剑对箫伊人笑了笑,然后对着荷官道。 荷官看向了九爷,九爷点了点头,于是荷官开始洗牌,他洗得很随意,然后砌了起来,连他都不知道,这牌洗得是什么样子,筛子扔了出去,郭剑先。 荷官将牌派了出去,郭剑竟是看也不看,直接就翻了出来,两点,小到不能在小的一把牌,不过他却满不在乎,因为他并不知道这牌究竟是大是小,他只是示意九爷开牌。 “看起来公子运气很差。”刀九看着郭剑面前那副二点的牌笑道,他不信他运气会背到那副‘蹩十’,于是他也颇为豪气地掀开了牌,赌就要赌得公道,既然郭剑连牌也不看就翻了,他也一样。 运气这东西其实很怪,有时候你觉得自己不会很背,它却偏偏背到家了,牌开了以后,九爷脸上的微笑呆住了,就连那荷官也傻了。 那副牌,左面的一张是“四二”六,右面的一张是“板凳”四,加进来恰好是十点,正好是一副倒霉透顶的蹩十。 “看起来好像是我赢了。”郭剑笑了起来,他从九爷脸上的反应就知道自己赢了。 燕屠歌两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郭剑翻牌之后,他都以为必输无疑了,手都摸上了刀,哪想到二点的牌都能赢,对手竟然摸了副‘蹩十’:最烂的‘蹩十’。 九爷身后的属下们俱是变了颜色,不过没有九爷的命令,他们倒也不敢妄动,隔了半晌,九爷才发出一声叹息,“我输了。” “不知公子,究竟是何来历,可否相告?”九爷不是没有杀人的念头,只是郭剑的来历委实实在太神秘,他竟然半点消息都查不到,他无法想像郭剑的背景有多深。 “管家,我们走。”郭剑没有答,只要九爷疑神疑鬼,他才可以混水摸鱼,从中取利。 燕屠歌的刀划出了一道刀风,在赌坊的柱子上留下了一道印痕,然后跟在郭剑身后走了出去。 “是回雁斩。”燕屠歌退出了以后,九爷手下有人叫道,顿时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他们所知,回雁斩是北齐兰陵王手下大将莫刀奴的独门刀技,会者寥寥,换句话说,就算郭剑不是兰陵王,也至少是和兰陵王有关的人,可惜他们并不知道,莫刀奴以前有个师兄,那个人就是燕屠歌。 “这件事谁要是敢透露出半点,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九爷站了起来,冷声道,北齐虽然表面上还是一统,可是谁不知道,其实是慕容,兰陵,武威,皇族四大势力并立,说不定哪天就分崩离析了,这兰陵王购买战马,的确是不能大肆张扬,毕竟边城靠近慕容世家,不过却是苦了他,两头不能得罪。 “伊人,你这鱼目混珠的法子真是不错,我想刀九不敢不接这生意。”马车内,郭剑看着箫伊人笑道,让燕屠歌刀风示意就是箫伊人想出来的计策。 “不过我们倒是不能再留下来了,夜长梦多。”箫伊人却是道,刚才赌坊中人虽不多,但是难保刀九手下个个都能守口如瓶。 “你说得也对。”郭剑想了一下,道,“我们今天就走,就让他们费神猜测去好了,若是能把慕容世家牵扯进来就更好了。”他笑了起来。 第八章 奴隶 前往北齐的官道上,杂草丛生,四处可见逃荒的流民,郭剑一行人虽然已是换了装束,扮成了普通人家,可还是常被那些流民给围着向他们乞讨。 得到些碎银子的人群散去了,看着散财的斩无,郭剑的嘴角似笑非笑,脸上罩着一层寒霜,看不出他究竟是怒是喜。 “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冷峻的声音响起,斩无和小娟都是愣住了,他们这一路上跟着郭剑,散去的钱财至少也有三百金,而这些钱财并不是他们的。 燕屠歌也带着冷奚的面容看着那一大一小,脸上还带着些虚荣的两人。 “我。”斩无有些愣神,他此前帮助那些流民,郭剑一直没有说什么,却是想不到此刻他竟然突地爆发了。 “姐姐。”小娟开始靠向了箫伊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过这一次箫伊人的脸上再没有半点笑容,也根本不理睬她,这让她真的害怕起来了。 “我原本以为你有见识,看得穿这天下苦难的根源,想不到你也不过和这无知的小姑娘一样,愚不可及。”郭剑冷冷地道,这几日下来他才知道自己识人的功夫真是有待磨炼,这个斩无的孤僻桀骜不过只是表象而已,看他和那个小女孩一路上救济那些流民听着那些赞美之辞时脸上虚荣的表情,他就觉得一阵恶心。 “我欠你的会还你。”斩无有些愤怒,他不禁道,他并不觉得他有做错什么,他不过是帮了那些流民罢了,用了点钱而已,他有错吗。 “还,那好啊,你现在就拿出三百金来还我。”郭剑冷声道,他最讨厌这样的举动,毫无半点理性可言,偏偏还自以为是。 斩无愣住了,他没想到郭剑居然真地让他还,而且还是立刻,他的脸色变了。 “看看那些跟着我们的流民,已经越来越多了,可你一直和这小姑娘在施舍,你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主人。”郭剑的话语让斩无更加难堪,他想反驳却根本反驳不了。 “这些人,就像扶不上墙的烂稀泥,你越帮他们,他们只会越缠着你。”郭剑毫不留情地指着那些跟在后面的流民道,“他们有手有脚,只要肯干,绝对饿不死,你若真要帮他们,就该让他们自食其力,而不是靠着我的钱去满足你们的虚荣心。”郭剑从不会去同情那些不值得同情的人,你说他冷酷也好,无情也好,可能够真正安定天下的人却只是他这样的人。 “我没有。”斩无大声道,看起来他被郭剑说中了心中的最深处。 “公子,你不要怪大哥哥,都是小娟不好,你要怪就怪我吧!”小娟在一旁低声道。 “不要装可怜相,也不用指望伊人替你们说话。”郭剑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小姑娘,他不喜欢这样的小女孩,那么小就懂得装可怜博取同情,好人有限。 看着有些冷酷的郭剑,箫伊人没有说话,她永远都是站在他这一边儿的,而且她虽然有时候会心软,可是更多的时候她会比郭剑更无情和冷酷。 斩无看着没有表情的郭剑,突然说话了,“你想要怎么样?” “你这种语气是和我在说话吗?”郭剑的眉毛挑了起来,脸上有一层薄怒,他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燕屠歌的刀已经出了鞘,随时都能斩下斩无的脑袋,虽然他刀法不错,可是和他比,还是差了太多。 斩无看着杀意凛然的燕屠歌,冷静了下来,他觉得是他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以为他能做郭剑的朋友,可其实他不配,也不能,郭剑话语里的意思他不是全懂,但也听明白了点,他是个肤浅的人,他失去了那个资格。 “从现在起,你做我的侍卫,你做侍女,当作还钱。”郭剑的话语冷冽而且不容质疑,丝毫不容反抗。 斩无毫不怀疑,如果他拒绝的话,郭剑会没有半点犹豫地杀了他和小娟,因为他曾经听那位死去的老武士说过,胸怀天下的英雄,其实是世上最无情的人。 “我想向您讨教一下刀术,如果我输了,任凭公子处置。”斩无做着最后的挣扎,其实他心里很怕死,可他仍然想要维护自己的尊严。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输了,就要做我的奴隶,一世不得自由,你还要吗?”郭剑冷眼瞧着斩无,淡淡说道。 “奴隶。”斩无咀嚼着这两个字,他忽然觉得其实做奴隶也不错,至少他不需要去思考那些会让他迷惘的问题,他亮起了刀。 “很好,我希望你不会后悔。”郭剑的神情变得肃穆了,不过他没有拔出自己的刀,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 斩无握刀的手更紧,然后全力一刀斩了出去,暴起的刀光就像最耀眼的闪电,而刀锋带起的破空声,撕裂了空间,那种啸叫声就像恶鬼夜哭一样凄厉。 可是这一刀被郭剑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夹得牢牢的,就好像被两座山夹住了一般,在斩无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郭剑夹碎了钢刀,半截刀锋在了他手中,然后架在了斩无的脖子上。 “你输了。”冷冽的语气在斩无耳畔响起,让他心头猛地一震,虽然有些颤抖,但他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主人。” “你以后跟着燕管家,他会教你如何用刀,你的刀太软弱了。”郭剑摇头叹息道,他本以能得个大用之材,却不料只是个婆妈的人,以他幼时的经历,应当充满戾气,那样的刀才够狠够凶,而不是像现在只是唬人的刀,对付些马贼固然厉害,可是遇上真正的高手,只有一个死字。 “是。”斩无应声道,虽然心中还有不甘,可是他终究不是不识好歹的蠢人。 “把那些流民全部召集过来。”郭剑忽地对燕屠歌道,让斩无和小娟俱是心中不安,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斩无更是咬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他还是没说,他现在只是一个奴隶罢了。 第九章 买人 流民们聚集了起来,越来越多,他们带着期盼的神色看着郭剑,或许他们觉得这位看上去有些骄傲的公子会救济他们,他们卑怯而贪婪的目光看着马车上解开的口袋,里面放的是黄金,可以让人出卖灵魂的黄金。 “我需要一些年轻的仆从,而你们需要这些钱。”看着那些拖儿带女的流民,郭剑的声音很冷漠,他并不喜欢这样,可是有些事他必须做,“我只要十四岁以下,六岁以上的孩子,每个孩子价值一金。”郭剑手里抓起了一把黄金,然后在流民面前从指尖滑落,发出美妙的诱惑声音。 安静,绝对的安静,人群中寂静了下来,只有吞咽口水的声音和粗重的呼吸声,每个成年人都在挣扎着,一两黄金,那足够他们过上不错的生活,至于孩子,跟着面前的公子做仆从,总比留在自己身边要好,他们已经开始为自己寻找起了理由。 “我卖,公子,我卖。”人群中有人喊了起来,然后挤到了郭剑的马车前,他手里牵着两个女孩儿,大约十岁左右,他用劲地把两个孩子往前面推。 “你不后悔。”看着两个惊慌的女孩,郭剑看了一眼她们的父亲,问道。 “不后悔,不后悔。”那汉子高叫了起来,生怕郭剑不买似的。 “爹,您不要把我和妹妹卖了,我们一定听话,我们不要离开您。”姐妹两个拼命地往后面退,哭喊着,可是狠心的父亲却将她们死劲地推向陌生人,‘啪’清脆的耳光响起,“我不要你们了,快到公子那边去,不然我打死你们。”父亲咆哮着,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是黄金而已,至于孩子,有了黄金,还怕以后不能再养吗! “这是你的。” 二两黄金扔到了那个男人的脸上。“谢谢公子,谢谢公子。”男人千恩万谢地走了,没有多看一眼被卖掉的两个女儿。 “我也卖,我也卖。”看着那汉子拿了黄金走掉,人群沸腾了起来,他们开始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孩子往郭剑面前塞,丝毫不管自己孩子的哀求,反而打着自己的孩子,斥骂他们,让他们好好地给郭剑当奴仆。 “斩无,你来数钱给他们。”郭剑让斩无从袋中拿黄金给那些大人,让他亲眼目睹着那些他曾救助过的人有多么的丑陋,他拿钱的手一直颤抖着,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渐渐地,人慢慢散去了,马车周围剩下了四十多个孩子,他们有的低声哭泣着,目光呆滞,看着父母远去的身影,眼神悲凉得可怕。 “这就是人,还有人性。”郭剑站在几乎崩溃的斩无面前,静静道,“我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在这个世道里活下来的。” 箫伊人看着那些孩子,然后说话了,“你们谁不愿留下来的,可以离开。”她的话让那些孩子停止了哭泣,眼中有了些神采。 “管家,你送那些不愿留下的孩子回去。”郭剑也在一旁道。 最后,有十几个孩子想要回去,他们在走之前给郭剑和箫伊人磕了不少头。 郭剑在官道边上的野地里,升起了火堆,箫伊人带着那些孩子坐在了火堆前,斩无在野地里打了几条野狗,箫伊人煮起了狗肉锅,而郭剑则是坐在马车上,看着远方,一动不动,斩无站在了他身后,他觉得郭剑并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夜色渐渐地浓了起来,箫伊人煮的狗肉散发出了一阵阵肉香,惹的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可是那些孩子并不敢开口,因为郭剑始终未动,也未说话,他们现在只是他买下的仆从,主人不吃的话,他们也不能吃。 斩无不知道郭剑在等什么,可是他知道郭剑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现在对他有种盲从的信服。 “可以开饭了。”箫伊人轻轻地笑了起来,因为燕屠歌回来了,他带去的孩子一个不少地跟着回来了,郭剑让燕屠歌送那些孩子回去,那些父母怎么敢要,到最后那些孩子只是又多挨了打骂,绝望地跟着回来了。 看着那些盯着自己的孩子,郭剑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眸中的最深处有着淡淡的哀伤,“你们的父母抛弃了你们,所以你们过去的姓氏和你们再无半点瓜葛,从现在起,你们姓郭。”说完,郭剑看了一眼那些孩子,静静道,“吃东西吧!” “哥,你心情不好?”箫伊人坐在了郭剑边上,陪他一起看着天上的银河。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郭剑笑了起来,能有个了解自己的人,的确是件幸福的事情,他看着天上闪烁的星辰,静静说道,“伊人,你还记得在天启的日子吗?” “当然记得了。”那段日子,箫伊人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时候,有时候在街上玩,她会被其他孩子欺负,那个时候,每次都是郭剑护在她身前,不论对方有多少人,他都会把他们打倒,让他们给自己道歉。 “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只想着长大,可是长大了,才觉得其实小时候挺好。”郭剑躺在了草地上,自语道,脸上有着淡淡的怀念。 “哥,其实你是不是不想争霸天下?”箫伊人忽然问道。 “也许吧?”郭剑看着天空的星辰,眼神中有些迷离,“我只是想和天下的那些英雄较量一番,至于天下,就当是赌注罢!” “哥哥一定是对天下的人很失望吧?”想起白日郭剑站在马车上看着那些流民的冷冽眼神,箫伊人也躺在了草地上,头枕在了郭剑的臂弯里。 “爹常说,人心堕落了,世道才会乱,所以一统天下,救的不是世道,而是人心,可是我不知道我救不救得了,我只是觉得那些人根本不值得去救,卑怯,懦弱,自私,或许他们死了,这个世道才会好些。”郭剑说话的时候有些愤怒。 “也许他们并不想这样?”箫伊人的声音并不肯定。 “他们有手有脚,只要他们肯,他们就能靠自己的力量活下来,可是他们却喜欢等别人来搭救他们,所以那些诸侯,权贵抢他们的田地,抢他们的妻子儿女,他们只会逃避,等待英雄去搭救他们。” “天下这么大,应该不是每个人都这样的。” “也许吧!”郭剑并不在乎地道,他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不会再讨厌这些人,因为现在的他还太幼稚。 第十章 庄园 破败的庄园,青色的绿草斑驳地生长在每个角落里,站在院子里,郭剑看着四周,箫伊人站在他身边,脸上带着笑容,他们两人很满意这处地方,不过百金的价格就能买下这么大的庄园,算是很大的便宜了。 “少主,这处庄园虽然不错,不过四处马贼太多,想要在此处扎根,没有势力,恐怕很难。”燕屠歌不太明白郭剑为何要在这慕容家的地头买下这处庄园。 “马贼,杀了不就干净了。”郭剑笑了起来,“我自有打算,你将附近的孤儿都收容进来,如果那些流民有卖儿女的话,你全部买进来,记住,年纪超过十六岁的不要。” “是,少主。”燕屠歌退了出去,去执行郭剑的命令。 “伊人,看来这次要调动天罗的人了,我需要一些人督促那些孩子练武。”吩咐完燕屠歌,郭剑看向了箫伊人。 “我知道了,我会让他们找些有经验的老兵过来。”箫伊人应声道,然后有些好奇地问道,“哥,你要那么多的少年,究竟想要做什么?” “武耀城的男人,虽然是最好的战士,可是他们中合格的军官太少,长期的与世隔绝,让他们过于刻板了些。”郭剑答道,“而且,他们中不少军官是七支旁系的人,我毫不怀疑父亲会进行一场大清洗,所以现在就应该做好准备。” “你想将那些孩子培养成合格的军官。”箫伊人有些惊讶,在大局观上,她没有郭剑那般敏锐。 “不是全部,他们中有不少人会因此而死去。”郭剑的声音微微顿了顿。 “哥,你是故意在这马贼横行之地住下的。”箫伊人已经猜到了郭剑的主意,那些马贼,正好是用来磨炼那些孩子最好的试金石,强者生存,弱者淘汰,虽然有些残酷,但却是让那些孩子最快成长的好办法。 “努力的活下去然后成为强者,或者挨不住考验默默地死去,这是我唯一能给他们的。”郭剑的声音低沉,然后看着箫伊人道,“伊人,那些女孩儿,你知道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脸上的神情有些自我嘲讽,可是他最后还是说出了那些他鄙夷的话语来,“我不想养闲人,所以她们必须接受训练,去青楼,刺探消息。” “我知道,我会做好的。”沉默了一会儿,箫伊人坚定地道,“天罗的势力以前一直以暗杀为主,钱财已经积累得差不多了,我想是时候让它转行了,要知道魍魉已经盯上天罗了。” “一切就交给你了,不过最精锐的暗杀队的保留下来。”郭剑有些疲倦地道,做些违心和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其实很累。 “哥,这里虽然荒凉,但总归是慕容家的地方,你在这里发展势力,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箫伊人忽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一点,提醒道。 “这点我知道,不过目前还不成问题,我现在根本称不上势力,至于慕容家,你应该知道,作为北齐的四大势力之一,他们之所以是最弱的一支,是因为他们的有不少的军队被绑在了和蛮人的战争中,如果有人能够帮他们分担这压力,你说他们会去干涉吗?”郭剑看向了北方,那里的边境上,每天都在厮杀着。 “哥想和慕容家结盟?”箫伊人低头思索了起来,思考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各取所需罢了,北齐四大势力,拥有镇压局面军力的只有慕容家和林家,不过他们的军力大都被牵扯在和蛮族的战争中,不然,北齐早就乱战成一团了。”郭剑分析着局势,“慕容家的大志是统一北齐,然后南下中原,而我则是需要这块混乱的蛮荒之地来经营,我若是替他们挡着蛮人,他们恐怕求之不得。” “可是如果慕容家认为我们的危害会比蛮人更大的话,他们是不会与我们合作的。”箫伊人的心思更细腻一点,提出了关键所在,对慕容家来说,有人替他们挡下蛮人,好使他们全力应对北齐局势固然是件好事,可是若这人的存在会威胁到他们,他们同样不会应允。 “所以,在这天空的大地上,应该有两股或者三股相当的势力,彼此敌对。”郭剑笑了起来,眼神里满是狡猾。 “这样的话,慕容家便不会有顾忌了,哥,你好狡猾。”箫伊人也笑了起来,因为这办法着实不错,不过想要实施起来却并不容易,因为这样的计划往往需要的是绝对的隐秘,另外两股势力的崛起在旁人眼中应该是互不相干的,换句话说,在一切明朗之前,郭剑无法亲自掌握那两股势力,如果有人变节的话,他们会损失惨重,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破落的庄园内外,那些孩子们努力地擦拭打扫着,因为郭剑和他们说,这里以后会是他们的家,是的,是他们的家。 斩无没有参与到打扫之中去,他现在每天都在练刀,专心致志,那些曾经困扰他的事被他抛到了脑后,没有谁可以去拯救谁,以前的他的确愚蠢的可笑,对于目前的奴隶身份,他没有不悦,他虽然是奴隶,可是他比以前要充实得多,也不在迷惘。 庄园外面,忽然响起了马蹄声,宛若惊雷,郭剑的眉皱了皱,然后笑了起来,“我正愁如何立威,想不到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箫伊人的素手轻扬,院落中,已经多了十二人,全都是身形消瘦,面色苍白,不过他们每个都是杀人如麻的狠角色。 “参见少主,魁首。”十二人对着郭剑和箫伊人行礼道。 “等会那些马贼,我全部要活的。”郭剑让他们站了起来,跟着自己一起走出了大院,院子里,那些孩子们已经聚在了一起,有些害怕,在他们的印象里,马贼是凶神恶煞一样的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们看见郭剑这个买下他们的主人,他们竟然不是那么害怕了,只是盯着神情镇定,满不在乎的主人,似乎有他在,一切都不要紧了。 第十一章 碎尸 尘土飞扬间,大约七八十人的马贼打着马往庄园奔来,像这样大小的马贼,在这片土地上多如牛毛,很是平常。 不多时,那些马贼已经到了庄院门口,看着已经站在那里的郭剑众人,马贼有些奇怪,不过他们却更加兴奋了,因为那里有不少女孩子,他们的眼中露出了兽欲的光芒。 “我要四十七个活口,其余随你们处置。”看着那些犹自不知死活的马贼,郭剑嘴角带起了一抹残酷的笑容,他身后,十二天罗和斩无疾冲了出去。 马匹的狂嘶声中,冲天的血光暴起,斩无的斩马重刀,将当先的一骑,连人带马断成了两半,不过霎那间,他全身已被血浸透,浑身透着一股疯狂,这血腥的场面顿时激起了马贼们的凶性,他们嗷叫着挥刀鞭马扑向了斩无。 那些少年们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不禁全都呕吐了起来,那些女孩子更是脸色苍白,闭上了眼,这时郭剑冷峻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就是乱世,想活下去,不想被人像狗一样地杀掉,就要有必死的觉悟去变强,今后的日子里,我会让人教你们武术,教你们读书识字,兵书战策,不过谁要是吃不起苦的话,我会让他滚蛋,去和那些马贼打交道。” 郭剑的话让那些少年们似乎看到了未来,读书识字,还可以学武,他们一时间都几乎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 而这时战场中,那些马贼已经从疯狂转为了恐惧,无比的恐惧,如果说悍勇得宛若狮子的斩无带给他们的是震撼,那么那十二个看上去病怏怏的人就仿佛死神一般,他们根本看不到他们手上有任何武器,也看不出他们是怎么出手,只是看着自己的同伴,忽然间就四分五裂,血肉洒满了一地,死无全尸,诡异到了极点,马贼或许有勇气去和远比自己勇猛的斩无作战,可是他们绝不想和那十二个宛如鬼魅一样的人厮杀,未知的恐惧才最容易让人丧失勇气和胆魄。 马贼们渐渐缩成了一团,他们还有五十多人,可是他们竟然被十三个人包围了起来,他们甚至还骑在马上。 有一名马贼或许是想冲出去,他的马猛地冲了出去,让所有的马贼俱是起了逃跑的念头,可惜他们的念头才刚刚升起,心就凉了,彻底凉了,因为那个人连带马匹被凌空绞成了碎肉,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就已经散做了一蓬血沫,掉落在了地上。 “少主说他只留四十七个活口,你们是自己选择那十个倒霉鬼,还有由我们来选。”十二天罗中的老大看着那些惊恐莫名的马贼冷冷道,然后目光在人群里游弋,看的那些马贼毛骨悚然。 “妈的,你去死吧!”马贼中终于有人喝骂了起来,不过他骂的不是十二天罗,而是对着身边的同伴,手里的刀已经送入了同伴的身体中,不过片刻之间,马贼已经用自己的方式选出了十个替死羔羊。 马贼们跪在了地上,脸上带着卑微的神情看着缓缓走来的郭剑,因为他们现在的命运全都掌握在这个年青人的手上,他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他们装出了一副良善的模样以期能够得到活命。 “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的奴隶,有没有人拒绝,我不勉强。”郭剑看着这些趴伏着的马贼静静道,没人敢拒绝,除非他们不想活了,心中诅咒着郭剑,可是那些马贼脸上却是一副良顺的样子,好像最乖巧的绵羊。 “让他们把这些吃下去。”郭剑拿出了毒药,扔给了十二天罗,然后看着那些面色发白的马贼慢慢解说道,“这是最剧毒的毒药,不过放心,短时间内它们并不会发作。” 在十二天罗的威逼下,每个马贼都吃下了药丸。“我保证,如果谁想逃走的话,他一定会死得很惨。”郭剑手里拿着一丸毒药,捏成了粉末,倒在了一具尸体上,然后那堆碎肉冒出了滋滋的难听声音,化成了一堆血水,最后剩下的骨头也裂了开了,化作了飞灰,看得那些马贼整个人哆嗦了起来。 “你们吃下的药丸外面包裹了一层外衣,所以不会那么快化开来,不过一旦发作的话,会从你们的胃里面开始烂起,直到你们化成一堆脓血。”郭剑静静地说着,仿佛是件很好玩的事情,那些马贼彻底地绝望了,他们生不起半丝反抗的念头。 “我希望你们能在太阳落下的时候回来,并且带着你们巢穴里的财宝,我想那样的话,你们不会变成一滩脓血。”郭剑又说道,那些马贼愣了楞,然后一个个像红了眼的兔子跳上了马,往着老巢打马而去,生怕慢了一星半点。 郭剑转过了身子,看着那些面色苍白,有些畏惧血腥的少年们道,“把这里弄干净,这些尸体拿去肥地。”他的语气不容半点质疑,那些少年不敢违抗他,一个个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收拾那堆血肉。 “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堆肉而已。”十二天罗带着诡异的笑容教导着那些少年,他们用手直接拿起那些充满腥臭味道的血肉凑到那些孩子面前,让他们近距离看了个清楚,顿时呕声大作。 “他们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看着似乎有些喜好尸体的十二天罗,郭剑皱着眉头看着箫伊人问道,看起来他不太喜欢他们。 “有些人总有些与众不同的趣味的。”箫伊人笑着答道,“其实他们是群不错的人,从不犯错,他们热爱他们刀丝下的碎肉,并将其当作最严肃的事情看待。”箫伊人似乎很理解十二天罗。 “伊人,你不会也喜欢那种的吧?”郭剑的脸色有些古怪,声音有点颤抖。 “人家才没有呢!”箫伊人看着郭剑的表情,连忙摆手道,生怕郭剑把她当作碎尸狂。 夜晚,四十七个马贼一个不少地回来了,带着大包小包,什么东西都没拉下,他们几乎把整个老巢的东西全搜刮到了郭剑面前,铁锅,被褥,菜刀,蜡烛,油灯无所不有,甚至连看家的黑狗都带来了,另外还有十个看守老巢的同伴,可见他们并不愿独自享用毒药,把当初斩鸡头喝血酒的兄弟也给拖下了水,让斩无再次看到了人性的阴暗面,于是他对郭剑更加佩服,对于自己奴隶的身份连那一丁点的心思都去掉了。 第十二章 入城 黄土地上,一队少年就在烈阳底下,赤着上身,练习着拳法,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坚毅的神色,没人想被身边的同伴甩下。 “嗨。”他们光着膀子,汗如雨下,大声呼喝着号子,原本松垮的土地被他们踩踏得无比坚实,教导这些少年的武士也是暗自吃惊,这些少年的心思简单,心无旁骛,而且最重要的是心性坚毅,不知苦为何物。 “停。”武士喊了停,那些少年一同停了下来,一百三十人整齐划一,仿佛千锤百炼似的。 看着这些已经有些精悍气息的少年,郭剑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三个月的时间,他一共收容了大约一千少年,在残酷的修炼中,最后剩下的便是这一百三十个少年,至于那些被淘汰的少年,他也无意多费心思,便交由燕屠歌和几个打过仗的军官操练了。 “参见大人。”看见郭剑走过来,那些少年一同拜倒在了地上,眼中有些狂热,他们这个年龄本来就是最易崇的年纪,在他们心里,给了他们一切的郭剑便是自己的全部。 “拿上来。”随着郭剑冷峻的声音,身后几个健壮的奴仆推出了一辆大车,车子分量很沉,压的那本已坚如顽石的地上也多了两道车轮印子。 郭剑一把扯掉了车上的黑色幔布,露出了雪亮的斩马重刀,在太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阵阵逼人的寒气。 “这是你们的刀。”郭剑对着那些少年道,“从今天起,它将陪伴你们一生一世,无论将来如何,它都会不离不弃地陪在你们身边。” “取刀吧!”郭剑大声道。 一个接着一个,那些少年捧着自己的刀,眼神中全是欣喜,不过很快他们却发现,这斩马刀并没有开刃。 “这些刀没有刀刃,它们的锋刃由你们来铸造。”郭剑从大车上的刀架下拿出了铁锤,“它们的刀刃,必须用这铁锤砸出来,用你们全部的心神沉浸进去砸出来,等到它们开锋的那天,就是你们光耀于世的时候,这是我给你们的承诺。”说完,郭剑转身离开了,激励的目的已经答道,多留无益。 捧着刀,那些少年愣住了,他们低头看向了怀中那块顽铁,决心将它锤炼出举世无双的锋刃出来,以报大人的期望。 回到庄园的后院,郭剑看起了各地送来的消息,现在天罗除了一队最精锐的暗杀队保留以外,其余人都已经散布到了北齐一些大城中去,三个月里,大约开张了七座青楼,而他买下的那些女孩子大都被散入青楼中,接受训练。 “钱不够了啊!”郭剑有些头疼,他从武耀带出的金子,在这三个月里基本上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至于天罗所开设的青楼,虽然有了盈余,不过那些钱必须用来扩充青楼,他不能够调用,这个时候,他有些怀念箫伊人,至少她在的话,他不会那么心烦。 对郭剑来说,想要在短期内获得大量金钱,并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他扫平远近的马贼,他立刻可以赚得盆满钵满,可是那些马贼是他用来留着给麾下那些少年以后用来磨炼的,现在就肃清了,并不是个好选择。 “算了,去找人借点吧!”无奈之下,郭剑只有作出劫富济贫的决定,虽然并不喜欢做这种勾当,但是在麾下那些少年成长之前,他也只有做这不喜欢的事情了。知道郭剑打算去找那些富贵人家借钱,燕屠歌有些难以相信,他想不到一向沉稳的郭剑会去做这侠客的事情。 第二日,两人离开了庄园,直接去往了不远处的一处城池。 牵着马匹,行走在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热闹的样子,郭剑心情还算不错,不过世事无绝对,街角的一旁,令人讨厌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娘子,跟大爷回去,大爷包你乐上天去。”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穿着一身绸缎文士服,手里摇着一把折扇,怎么看都是个土匪,正拦着一对父女模样的人。 驻足在一边,郭剑和燕屠歌看起了热闹,他们没有出手的意思,毕竟这种事情每个地方都有,他们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更何况那对父女并不需要人帮。 “臭小子,多管闲事,给我打,狠狠地打。”土匪大声地喝骂着,显摆着威风,边上家丁对着那硬出头的年轻人拳打脚踢。 “够了,再打他就死了。”郭剑皱了皱眉,虽然地上那个人有些愚蠢得不自量力,不过比起边上那些冷漠的人,值得他去救。 “你是什么东西,敢管我家老爷的事?”家丁鼓噪了起来,不过燕屠歌让他闭上了嘴,一拳,那个家伙的下巴就被打碎了,满口的牙齿落在了地上。 “带他走。”郭剑对着燕屠歌吩咐了一句,然后看着那大汉道,“你继续调戏。”说完便走到了一旁的凉茶铺上,坐了下来。 那大汉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郭剑和看上去一点也不危险的燕屠歌,狠狠地踹了一脚地上的家丁,“以后招子亮点,活该。”他并不傻,看得出郭剑并不好惹,更何况那个家丁对他来说,连条狗都不如,而且对方也没坏他好事,犯不着为此结怨。 “抢人。”也许是失去了耐心,那大汉竟是指使着家丁张牙舞爪地扑向了他看上的那个女人。 “你为什么不去救她?”被郭剑救下的年轻人看着喝着凉茶,一脸写意看着对面的郭剑,问道,语气有些责难。 “你刚才好像差点被人给打死,还要管闲事吗?”郭剑没有生气,淡淡道。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要管。”年轻人有些倔强地道,准备再次上前,似乎不管自己是不是会被人打死。 “虽然你是个傻子,不过这世上傻子已经不多了,你死了,就又少一个了。”郭剑叹了口气,叫住了他,“坐下吧!他们不需要你帮。” 这时,那个被围住的漂亮姑娘突然出手了,竟然打得那些家丁抱头鼠窜,看得那年轻人张大了嘴巴,很是惊讶。 第十三章 玉牌 那个姑娘出手凶狠,被她放倒的家丁,不是断手,就是断脚,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她抓住了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起来是想要折断他的双臂。 “姑奶奶饶命,饶命啊!”那个汉子竟然哭喊了起来,原先的嚣张其言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蝶儿,我们还有事要办,放开他。”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的老人忽然说话了,阻止了女儿的辣手。 “滚。”那姑娘松开了大汉,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你现在还打算去帮他们吗?”看着一脸吃惊模样的年轻人,郭剑笑问道,眼中似有深意。 “刚才多谢你了。”那对父女竟是走了过来,施礼道。 那年轻人颇为不好意思,一时有些发愣,竟没有回过神来,忘了答话。 那父女走之前,那姑娘对着郭剑竟是狠狠瞪了一眼,不过郭剑对此并不在意,像那种肤浅的女人他懒得理会。 “你叫什么名字?”郭剑拍了拍那个年轻人,笑道,“刚才戏演的不错。” “公子,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张吉看着盯着自己的郭剑,装着糊涂道,可是这时,郭剑的手掌猛地刁向了他怀中,他不禁格档了起来。 “这是什么?”郭剑的手里已经多了一块玉牌,张吉打抱不平,却趁着混乱,施以空空妙手,没有逃过他的锐眼分毫。 “给我。”张吉急了,猛地出手,想要抢回那块玉牌,不过燕屠歌的刀比他更快,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爹,玉牌在他手上。”这时那对父女折了回来,看到郭剑手上拿着玉牌,那女子不由分说便叫道,然后出手袭向郭剑。 眉头微微一皱,郭剑手指微弹,那枚玉牌砸在了那女子的脸上,将她打退三步,然后弹了回来,仍旧落在他手上。 “你。”大凡女子,最珍惜的便是这张脸,如今郭剑打了她的脸,她自然是怒极,银牙一咬,手里已然掣剑在手,抬手便欲刺去。 “蝶儿,不得无礼。”老头眼力要比女儿高明不少,看得出郭剑绝非易于之辈,当下拉住了女儿,向郭剑拱手道,“小女鲁莽,还请公子见谅,那枚玉牌对小老儿很重要,请公子赐还,小老儿感激不尽。” “还你可以,不过我最近很缺钱?”看了看手上的玉牌和老头脸上紧张的神情,郭剑笑着道。 “你。”女子更加愤怒了,若不是老人拉着她,恐怕她会一剑刺穿郭剑。 “不知公子想要多少?”老头冷静地道,既然对方要钱的话,对他来讲就好办多了。 “你觉得这玉牌值多少钱?”郭剑看着一动不敢动的张吉,问道,既然张吉偷的就是这玉牌,那么这牌子的价值他应该很清楚。 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老头,和一脸轻松的郭剑,张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在这时,燕屠歌的手紧了紧,刀锋上的寒气让他一个激灵,说出了价钱,“万金难求!” “那就一万金好了。”郭剑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对着老者笑道,“只要钱到手,这玉牌便还给老丈。” “公子,万金不是个小数目,小老儿一时调集不了那么多,能否先将玉牌赐还,至于钱,一定会付给公子。”老人说话很诚恳,若是别人恐怕已经答应了,不过郭剑并没有答应。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做买卖的规矩。”郭剑把玩着玉牌,慢条斯理地道,“老丈一时调集不了的话,我可以等。” “公子,小老儿有事要前往北都城,路上耽搁不了。”老人的声音略微有些生硬了,看起来他不想耽误时间。 “去北都城的路上,一共有六座大城,我想老丈应该可以调到万金的吧!”郭剑站了起来,“我可以陪老丈一同上路,什么时候钱齐了,我便立刻将玉牌奉上,决不食言。” 看着一脸随意的郭剑,还有拿着刀架在张吉脖子上的燕屠歌,老人盘算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公子了。” “爷爷。”白小蝶看着应允的祖父,不禁跺脚道,她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人敢动过她,更遑论打她的脸了。 “小蝶,不要任性。”白天放瞪了一眼孙女,然后对郭剑道,“公子,那就请上路吧!”他一时摸不清郭剑的底细,也不敢造次,唯有先虚与委蛇,伺机而动了。 郭剑拉着燕屠歌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然后转过身子对白天放道,“我的管家有些琐事要办,我们先走吧!” 看了几眼张吉,白天放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一切随公子的意思。”虽然他很想把张吉给弄来,盘问一番,不过看来他是没有这个机会,他也只能接受郭剑的提议。 “还未请教老丈高姓大名。”并肩而走,郭剑问着老人的名字道。 “小老儿姓白,贱名天放,不知公子尊姓?”白天放报上名字后问道。 “小可复姓慕容,单名一个剑字。”郭剑没有丝毫的犹豫,随口而道,白天放的眼中微微错了一下,虽然只是刹那间的表情,不过却没有逃过郭剑的观察。 “原来是慕容公子,小老儿失敬。”白天放做出了谦卑的样子。 “白老丈多礼了。”郭剑客套着,可是举止间并不见敬意,这让白天放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认为郭剑是慕容世家的子弟,为的就是那块玉牌,不过他一时半会儿却看不出郭剑的真实意图,让他很是困惑。 燕屠歌牵着马匹赶了上来,四人也不说话,亦无心欣赏城中的景色,只是奔着北门直去,看着形色有些古怪的白天放,郭剑知道,出了城,必有事发生,那枚玉牌让他的兴趣更大了。 第十四章 黑衣人 斜阳里,荒凉的古道上,似乎染上了一层血色,红的叫人心惊。 郭剑跟在白天放祖孙的身后,悠然地走着,看他怡然自得的神情,仿佛真像是一名出来游玩的世家贵公子。 忽然,白天放停了下来,前方出现了黑衣蒙面之人,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刀锋,兀自颤动着,嗡嗡作响。 郭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些人,手中玉牌已然翻在了手上,果然那些黑衣蒙面人凌厉的目光盯向了他。 “把玉牌交出来,否则,死。”低沉的声音响起,那些黑衣人往前踏了一步,一股杀气凛然而生,逼迫向了郭剑。 “想要玉牌可以。”郭剑笑了起来,“拿钱来换就成了。” “找死。”黑衣人首领低喝道,身后黑衣刀手已经疾冲而出,刀锋直取郭剑。 白天放和白小蝶一声轻斥,两柄剑出鞘,挡住了几名黑衣人,战在了一起,这时周围也跳出了几名汉子,手中兵器各异,与那些黑衣人厮杀起来。 郭剑微微点头,他早就知道白天放周围有人暗中相随,就等出城以后,白天放与他摊牌,哪想到半路杀出了这伙人。 看着杀来的黑衣人,他眉头微皱,一掌斜拍,印在了那人的胸膛上,他的掌力练自瀑布激流之中,力道之浑厚,当场就将那人的胸骨打凹了进去,心脏爆裂而死。他的边上,燕屠歌的刀如同鬼魅一般,没人是他一刀之敌,不过瞬息间,五名黑衣人就死在了两人手上。 两人的身手,看在白天放眼中,让这老头暗自惊骇,他根本看不出郭剑和燕屠歌的武功路数,不过最简单的直劈,横扫,在两人使来竟是霸道绝伦,尤其是郭剑,出掌时一脸随意的样子,甚至根本就没拿正眼瞧过那些黑衣人,高明得让他难以捉摸。 显然没有料到两人如此扎手,那黑衣人首领也算果决之辈,当即就带着剩下的人远遁而去,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若非公子出手,今日小老儿难逃一劫,请受小老儿一拜。”白天放走到了郭剑面前拜倒道,他肩上血迹殷然,其他人亦是人人挂彩,那些黑衣人不但武功高强,性子更是凶悍,浑不畏死。 郭剑大刺刺地受了老人一礼,却让白天放身边几人颇为愤然,尤其是白小蝶,对于眼前这处处透着一股高傲味道的男子很是愤恨,想她自幼备受宠爱,几时被人如此无视过,更何况郭剑所为在俗人眼中自是非常无礼。 看着身边的诸人的神色不善,白天放连忙带着几人走到了一旁,生怕他们得罪了郭剑,要知道他现在的倚仗便是这突然冒出来的世家公子。 见白天放带着人到了一边,郭剑倒是也颇为欣赏这老头的城府,能屈能伸,不失为一个人物,这时燕屠歌方才凑上来,向郭剑禀报。 “少主,据那个张吉说,那块玉牌与兰陵王有些干系,至于那老头,是白家镖局当家的,护送这玉牌去北都城,交于兰陵王的。”燕屠歌看着一边生火的白天放他们道。 “那个小子是什么路数?”郭剑打量着手上的玉牌,问道。 “那小子有着一手妙手空空绝技,别人雇他偷这玉牌的。”燕屠歌答道,“那些当街调戏的人也是他请来的,没想到却被少主给识破了,那小子旁敲侧击地打听少主的身份,应该瞒了不少事情。”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看着手上这块玉牌,郭剑笑了起来,心中想着不知道能不能就此将北齐的均势打破。 “少主,白家的那个丫头好像一直在盯着你看呢?”燕屠歌忽然低声道,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容。 “哦,是吗。”顺着燕屠歌所指,郭剑望了过去,见白小蝶果然正睁着两只大眼睛盯着他,脸上带着一丝怒容。 “少主,古话说,打人不打脸,尤其是女人,那丫头怕是把您给恨得牙痒痒的,想吞了您的心思都有。”燕屠歌笑着道。 “这样的女人肤浅得很,从小被人宠坏了,缺乏教养。”郭剑带着不屑收回了目光,慢慢道,他不喜欢这样的女人,这种女人太任性,而且说实话,很幼稚。 “少主,您还真是铁石心肠,要是那些世家公子见了,恐怕早就浑身骨头没有三两重,上去一亲芳泽了。”燕屠歌仍在一旁絮叨道。 “你说够了没有。”郭剑的脸变冷了,“还不去做你该做的事?” 看郭剑真地翻脸了,燕屠歌知趣地闭上了嘴,他虽然觉得郭剑这种沉稳的性格让人很放心,但是适当地放送一下并不是件坏事,更何况郭剑只有十六岁,可是神态看上去却像是有了三十六岁,他从下看着他长大,自然希望他能过得快活一点。 燕屠歌去了野地里,打了条野狗,烤起了狗肉,那浓郁的香气飘到了白天放那里,惹得啃干粮的几人都是食指大动,不时拿眼去偷瞧。 郭剑盘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燕屠歌叫他,他才回过神来,接过燕屠歌烧烤的狗肉,两人慢条斯理地咀嚼了起来,更是让白天放身边的几人垂涎欲滴,连白小蝶都是偷偷地看着郭剑手里的狗肉。 “坐好,成何体统。”看着几人不成器的样子,白天放低声喝道,才让几人不舍地收回了目光,白天放不禁摇头,暗叹弟子们真是不够争气。 “拿去给他们。”郭剑看了看剩下的半条狗,对着燕屠歌道。 燕屠歌干笑了一声,颇有些不怀好意的意思道,“少主,你该不是怜香惜玉吧!” “你是不是想我把你的牙全给打下来。”郭剑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胖管家,冷声道。 燕屠歌收起了笑容,飞快地拎着半条狗走了,他可不想真地被郭剑把牙齿全给拔了。 第十五章 琴铮 郭剑陪着白天放一行人断断续续大约走了半个月,终于在一处大城,拿到了万两黄金,郭剑自是将玉牌还给了白天放。 万两黄金不是一个小数目,装在车子上整整一车,为了不引人注目,郭剑将万两黄金直接调入了青楼。 紫檀木的太师椅上,郭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案上的文书,白家镖局,慕容世家地头上三大镖局之一,财力人手雄厚,白天放在这城里能调集的人手就不下三百,不过竟然一声不吭地将万两黄金给了自己,明显是讨好于他。 “看起来那老头是故意结交了。”郭剑轻笑着放下了手中的卷宗,这时屋外,轻巧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来吧!”门被推开了,蓝羽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袍,一头散发,腰间别着一根长箫,身上背着一支精致的木盒,他本是天罗的第一刺客,向来行踪不定。 “小姐命人请少主前去北都城。”蓝羽俊朗的脸庞上没有半点表情,冷漠得宛如一块寒冰。 “北都城究竟出什么大事了?”郭剑皱了皱眉问道,现在一切的局势都指向了北都城。 “兰陵王七十大寿,有传闻说,齐国三大势力都有派人前去,其中慕容世家送的礼物最为特别,据说是一块玉牌,名为长生玉,价值连城。”蓝羽答道,依然不苟言笑。 “长生玉?”郭剑思索了起来,他想到了白天放那块玉牌,不过他并不觉得一块玉牌值得如此兴师动众,于是他看向了冷静的下属问道,“那块玉有什么特别的吗?” “那块玉据说可以让人长生不老。”蓝羽静静地答道。 “长生不老,荒谬。”郭剑站了起来,他对于这个说法并不相信,他相信那块玉牌绝对有古怪。 “少主,小姐让我转告您,您去北都城的身份是万州城的铁铮大家,沈笑尘,兰陵王大宴那天,您将为她弹奏伴舞的曲子。”蓝羽又道,然后解下了背上木盒,放在了案上。 郭剑拂袖,木盒应声而开,里面一具乌黑的铁铮静静摆放着,没有半丝光良,手指在铮弦上拂过,发出了穿云裂石的金戈之声。 “好铮。”郭剑不禁赞道,他并无什么爱好,唯一喜好的便是拂铮,不过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真地喜欢拂铮,还是只想再和秦无伤的大鼓一较高下。 郭剑抱着铁铮走入了庭院内,对着一池碧水,拨起了铮弦,那铁铮与别的铮有些不同,它的弦极韧极硬,若非是指力惊人之辈,根本弹奏不了分毫。 郭剑按弦,他静静地看向了蓝羽,“这铮的主人呢?” “死了。”蓝羽答的很干脆,眉头也没皱半下。 “你杀的。”郭剑淡淡问道,手指在铮弦上轻轻划着。 “是。”蓝羽低眉道。 “难怪这弦上,怨恨如此之重。”郭剑轻叹了起来,然后双手放在铮弦,猛地一拉,那声音尖锐得足以撕扯破最坚韧的布匹。 “就让我为你弹奏一曲。”郭剑自语着,坐在了青石上,弹奏了起来。 铮声宛如千军万马,动人心魄,不过那铮曲却似毫无章法,杂乱得很,并不是什么完整的曲调,仿佛是个根本不懂弹铮的人在胡乱弹奏一般,可是其中那惨烈的气势又让人心为之夺。 一曲已罢,郭剑的面容静如止水,神色古井不波,而蓝羽却是满头大汗,整个人仿佛从水缸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上下湿透了。 城中,临近郭剑住处的一处府邸内,一名身着鹅黄绣衫的女子蹙眉不语,她所坐的凉亭内,八仙桌上,也摆着一具铁铮,身旁还站着个俏丽的丫鬟,此时铮声已歇,丫鬟放开了耳朵,叫道,“小姐,真不知道是哪家的混蛋,弹奏的铁铮如此难听,便是鬼哭神嚎也要比他好上一些。” “翠儿,不得无礼,那弹奏铁铮的人技艺已臻化境,不是常人所能明白的。”那黄衫女子杏眼看了一眼丫鬟道,然后又摇头道,“只是那铮曲中好重的杀伐之气,竟叫人心惊胆颤。” “小姐,刚才那鬼叫一般的铮声,您说是大家所奏。”丫鬟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小姐,您莫不是被那铮声给震傻了,不行,我要找那混蛋去。” “胡闹。”黄衫女子轻声斥道,人却坐了下来,捧着那具古琴弹奏了起来,眉宇间私有期盼之意。 琴声响起之时,蓝羽方才从刚才的杀伐之声醒了过来,看着郭剑静静道,“多谢少主指点。”郭剑那曲杀伐破,让他的心境经历了死关,心灵圆满了不少,现在他脸上已没有了冷漠神色,神态间也大是柔和,他并不知道,郭剑只是不喜他原先那种冷酷神情,方才以铁铮杀伐之音,点醒他杀手之道,乃是于平凡中见杀机方是大道,而故作冷酷,不过落了下乘。 蓝羽恭敬地退了下去,整个安静的庭院内只剩下了郭剑一人,听着不远处飘来的古琴如流水一般的声音,郭剑的眉毛慢慢弯了起来,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 郭剑不喜欢弹奏古琴的那个人,因为那古琴的琴声清澈,竟是劝人向善,舍弃杀伐,顺天应命,随遇而安。 铁铮又被摆正了,郭剑其实是个固执的人,他向来认为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顺天应命不过是懦夫所为,他的双手按在了铁铮上,和那古琴一样的曲子,流水应指而起。 铮声冲天而起,同样是一曲流水,不过却是恣意藏狂,那水流不是潺潺小溪,而是能摧毁一切的洪流怒涛,这一次郭剑的铮曲不再杂乱,而是严整肃然,曲声动人,不过那其中傲笑红尘,睥睨天下的气势更加夺人心魄。 不过片刻之间,铮声盖过了古琴之声,将琴声淹没在了怒海狂涛之中,那琴声仿佛只是其上的一叶扁舟,一个巨浪,就已经将其砸入海中,化为齑粉了。 “嘣。”古琴的琴弦猛地断了,黄衫女子怔怔地听着那激越的铮声,脸色苍白,她第一次知道这世间竟有如此强横之人,根本不将老天放在眼内,想着那人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第十六章 杀鹿 和混乱的苍朝故地不同,北齐内陆要太平得多,至少郭剑坐在马车里,一路上都没有再见到过什么盗贼,所经过的那些村庄虽然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太差。 燕屠歌和蓝羽一起赶着车子,他不敢和郭剑唠叨,却是缠上了蓝羽,不过蓝羽虽然不再像过去那样冷若冰霜,但对于燕屠歌的罗嗦依旧是无动于衷,让他很是无趣。 无聊地赶着车子在官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燕屠歌整个人萎靡不振,这时不远处的青山下,扬起了烟尘,隐约间有马蹄,犬吠之声,看那阵仗,应该是世家富户的纨绔子弟外出打猎,那是一头巨大的马鹿,被身后的骑马人驱赶着,在野地里胡乱地奔跑着。 在马车前方的黄土地上,有一名徒步的巨汉,他赤着双脚,散乱的长发在风中舞动着,皮肤黝黑而富有光泽,虬龙一样隆起的肌肉看上去如同钢铁一般,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块巨大的黑铁。 那大马鹿,被伤了脖子,只是低头狂奔,眼看着就要撞上那巨汉的时候,燕屠歌不禁喊出了声,“大个子,小心。” 燕屠歌赶着马车停了下来,然后他看到了惊人的一幕,那名巨汉居然单手按住了马鹿的头,让这庞然大物倏然停止了下来,瞬间有极动转为极静,那马鹿哀鸣了起来,其声颇悲。那巨汉止住了马鹿,然后放开了,不过此时那马鹿的前肢已折,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打猎的骑士们此时驰到了,他们骑在马上看着倒在地上的马鹿,看着那巨汉,颇有些忌惮地道,“大个子,这马鹿是我家少爷射的,你不能抢了去。”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后面又是一队人马到了,当先的白色骏马上,一个高冠华服的公子,用一种趾高气昂的眼神打量了巨汉几眼,骂道,“好丑的东西。”顿时,他边上那些家仆大笑了起来。 巨汉显然不愿纠缠,竟是不吭一声地就要走,这时那些人倒拦住了他,他们仗着人多,见那巨汉手无寸铁,起了捉他的心思。 “好没火气的人,空长了这么大个,也枉费了这身力气。”看着那巨汉无动于衷的样子,燕屠歌摇头叹道。 “他不是没火气,只是不屑和这样的人生气。”郭剑不知何时从车厢里跳了下来,他现在穿着一身白色的文士服饰,看上去风度翩然,一点也不像个会武的人。 “先生,你说那小子想干什么?”燕屠歌朝着那骑在马上的纨绔子弟奴了奴嘴道。 “我知道那些王公贵族最喜欢让手下的奴隶厮杀决斗,像那巨汉若是到了那些大城里,定能卖个好价钱。”郭剑看着那大汉巨大的身形道。 仿佛是炫耀自己的武勇一般,那名纨绔子弟竟然用强弓射起了跪倒在地上的马鹿,他的举动让郭剑皱起了眉头,他之所以讨厌那些王公贵族,便是他们的任意妄为。 “住手。”清脆的声音,在郭剑马车的边上,官道上另外有着一辆马车,那车子雕龙画栋,华彩非常,边上还有数骑精悍的骑士护卫,此时那车上跳下了个小丫鬟,掀开车帘,扶下了一名黄衫女子,那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抚琴的女子,只见她柳眉杏眼,体态婀娜,肤若凝脂,素颜玉辉,是难见的美女。 杨紫凝柳眉微蹙,看着那哀鸣的马鹿,面露不忍之色,她看向了那纨绔子弟,“这位公子,请您放了它好吗?”她的声音清脆动人,虽然是请求的语言,不过语气神态间却有种不容人拒绝的高贵气质。 “小姐说得是,这小东西着实可怜,来人,放了,放了。”那纨绔子弟,一见如此美女,顿时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那马鹿被人舍弃在路旁,就连那巨汉,那纨绔子弟也一古脑地儿抛到了脑后,骑着马带着一众家仆拥到了杨紫凝车前。 看了几眼,郭剑便和燕屠歌三人往前去了,看着那哀鸣的马鹿,郭剑眼中闪过一丝最深处的怜悯,然后一掌击碎了马鹿的头骨,结束了它的痛苦,然后他喊住了要离开的巨汉,“这是你的猎物。” 那巨汉回过头看向了郭剑,他这一回头,却是让燕屠歌和蓝羽有些惊讶,因为那巨汉竟然长着一张娃娃脸,和他那巨大的身形极为不符合,给人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拿去吧!”郭剑说道,脚尖一挑,那马鹿飞向了巨汉。 “谢谢。”那巨汉沉默着说出了两个字,一手抓住了两百多斤的马鹿,随意地甩在了肩膀上,眼中露出一丝感动,然后便转身要走。 “又是个身不由己的人呢!”郭剑摇头叹息着,转过了身子,打算上车继续前行。 这时,杨紫凝边上,那小丫鬟却是叫了起来,“小姐,那人怎么把鹿抗走了。”于是那纨绔子弟顿时勃然大怒,然后他看到了杨紫凝眉头微蹙,于是觉得讨好佳人的机会来了,他脸上堆着令人厌恶的笑容,义正言辞地道,“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教训一下那个残忍的野人。” “不用了。”杨紫凝刚刚开口欲劝,那纨绔公子已是招呼着手下的健仆策马奔了过去,于是她只得对着边上的几名骑士道,“王叔,你们过去看下,不要让那些人胡来。” “小姐,你怎么帮那杀鹿的大汉。”丫鬟有些不解地道,刚才人多,他们并没有看到郭剑杀鹿的举动,只是看到那汉子突然背着鹿走了。 “那鹿本就活不成了,那大汉杀了它,也算是替它解脱,更何况那鹿本就是他捉住的,他块头这么,这鹿因该能让他吃几顿饱饭的。” “小姐真是个好人。”看着杨紫凝漂亮的脸庞,丫鬟笑了起来。 这时,远处传来了哀嚎声,让主仆两人不禁看了过去,却正好看见那纨绔的公子从马上载了下去。 第十七章 丑虎 看着主子竟然从马上载了下去,那些家仆们立刻慌了手脚,七手八脚地把自家少爷给扶了起来,此时刚好驰到的几个骑士却是讶异地看向了郭剑他们,他们自然知道刚才是有人杀气外放,惊了那匹马,才让那纨绔子摔了下来。 原本还想息事宁人的几个骑士顿时抱持了隔岸观火的态度,想知道郭剑他们的底细,这也算是武人的通病,遇到隐匿实力的高手,总会下意识地选择戒备。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那纨绔子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将气全部撒在了那巨汉身上。 “住手。”郭剑出声了,他冷冷地看着那纨绔子弟,直看得他心中发毛,才缓缓地道,“那鹿是我杀的,与他无关,让他走。” 纨绔子愣了一下,才惊疑不定地回过神来,然后觉得仿佛是被刮了面子似的,大叫了起来,“打,给我狠狠地打。”顿时那些家仆舍了巨汉,便要去找郭剑他们,而这时燕屠歌和蓝羽已是冷笑了起来,这些人在他们眼中和土鸡瓦狗没什么区别。 不过那巨汉却突然挡在了他们身前,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顿时一声沉闷的响声,地上已经多了个大坑,他这一拳让那些人清醒了过来,怔怔地看着这个巨汉,表情呆滞住了,而那纨绔子就算再蠢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走。”纨绔子哆嗦着,让手下的人让开了。 郭剑脸上带着笑容和那巨汉一起并肩往前走了,这个巨汉有着和其体型不符合的细腻心思,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郭剑心中做出了评价。 几名骑士很失望,他们最终还是不知道郭剑的底细,只能打马回到了杨紫凝身边,不过这时那纨绔子却是仍旧缠上了他们,最后几个骑士一怒之下,狠狠地教训了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和他巨汉行走在一起,郭剑神态自若,并未因巨汉那孩童般的面容而有一点的嘲笑,让那巨汉极为感动,他自幼就因为身形和面容没有少挨人嘲笑,虽然也有见过一些所谓的文人高士,可他们嘴上不说,他却能感觉道他们神情举止间暗藏着的嘲笑,而现在和他并肩的郭剑不同,他脸上也挂着笑容,但是他能感觉到那只是纯粹的笑容,没有半点嘲笑他的意思。 “你不该砸那一拳的。”郭剑轻声道,“那人该是这一带的恶霸之类的人吧,你不该为了我们得罪他的。” “老师说过,帮助朋友不需要考虑任何事。”巨汉的声音再一次让燕屠歌和蓝羽吃惊了,因为那一点也不符合他巨大的身形,竟是出奇地温和。 “你有个好老师,能带我去见见他吗?”郭剑赞赏道,他对于教导巨汉的老师有了很浓厚的兴趣。 “老师已经过世了。”巨汉声音黯淡了下来。 “对不起。” “不要紧,老师说过人生自古难免一死,他走得很安详。”巨汉并没有怪责郭剑,只是平静地道。 “我叫沈笑尘,很高兴认识你。”郭剑没有报上真名,虽然这很无礼,但是眼下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能先骗一下这个大个子了。 “我叫丑虎。”巨汉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从小是个孤儿,是师父收养了我,可是他没有给我取名字,只是别人一直怎么叫我。” “丑虎,是个不错的名字。”郭剑笑了起来,然后他问道,“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也许别的地方可以让你大展身手。” “个人的武勇并不能改变什么,而武术不是用来杀戮的,师父说真正的武士战斗只是为了不再战斗。”丑虎的眼睛里有一种明悟,“所以其实在哪里都一样。” “可是那个纨绔子以后一定会找你麻烦的,不若你跟我一起走吧?”郭剑忽然道,他心中也不是很肯定,这个巨汉会否跟他一起走。 “也好,我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丑虎喃喃道,眼里有着对外面世界的一种渴望,看起来他虽然心中明白,但仍然抵挡不了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的**。 “你不怀疑我是在骗你吗?”看着一口答应的丑虎,郭剑稍微有些错愕,他没想到丑虎如此轻易地就信任他了。 “朋友之间不该有怀疑。”丑虎道,然后腼腆地笑了起来,“我觉得你不会骗我。”他说。 “朋友。”郭剑大笑了起来,一直以来他都是独自一人,箫伊人是他的知己,而不是朋友,可是现在他却有朋友了,“可惜没有酒,不然的话,为了这个词,我们就应该浮一大白。” “我家里有酒,是猴儿酒。”丑虎也大笑了起来,他忽地一把抓住了郭剑,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当郭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丑虎宽阔的肩膀上了,而燕屠歌和蓝羽猛地绷紧的神经也松了下来,他们差点就出手了。 看着丑虎那孩童一般脸上真挚的笑容时,郭剑楞了楞,他忽然觉得自己结交丑虎,并不是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或许他只是认为心思单纯的丑虎以后绝不会背叛或是成为他的敌人,可以一直做他的朋友他才能这样敞开心扉接受这个朋友吧!一时间,他有些失神了。 “我有朋友了。”突然一直给人感觉性格其实很文静的丑虎大声喊了起来,让郭剑清醒了过来,他看着放声大喊的丑虎,然后不知怎么的,就说出来了,“丑虎,我的真名叫郭剑,沈笑尘只是我的化名,我刚刚骗了你。” 丑虎楞住了,然后他大笑了起来,他转过头,看着肩膀上的郭剑说道,“你跟我说实话,所以你把我当朋友,不是吗?” 郭剑被丑虎的笑容感染,他忽地也大喊了起来,“我也有朋友了!”然后大笑了起来,旷野中,他和丑虎一起大笑着,笑得很开心。 燕屠歌和蓝羽看着大笑的郭剑,忽然发觉他们第一次看到郭剑真正地开怀大笑,虽然以前郭剑也常笑,但是那笑容只是一种伪装,从没有像现在笑得如此真,如此纯粹! 第十八章 酒缸 月圆如钩,寒冷的星光,照在有些泛白的地上,显得有些凄清,一方大石上,郭剑和丑虎盘膝而坐,边上是一只大得吓人的缸,里面装着的便是丑虎所说的猴儿酒,虽然有些涩,但是却别有风味。拿着大瓢,丑虎从缸里捞起便是猛口大灌,看得郭剑心中暗叹,只有那些夸父才能和他一拼酒量。 “朋友,你不喝吗,是不是酒不好?”放下大瓢,丑虎看着低头不语的郭剑问道。 “不是,这酒很好,我只是喝不下了。”郭剑连道,然后指着自己身边的巨瓢苦笑了起来,“你这瓢比酒坛子都大,我可不是你啊!” “那到也是。”丑虎看了看两人的体型差距,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起来。 “丑虎,你这酒钢真的是你的兵器吗?”郭剑忽然站了起来,对着比他人还高的酒钢问道。 “其实这原本是口大钟,因为我每次去拿猴儿酒,那些大缸容易碎,于是就被我拿来当酒馆使了,这东西比较沉,我拿起来舒服。”丑虎抱起了他的酒缸兼武器,他手里抱着的大钟其实说重也不重,才六百多斤,郭剑也举的起来,只是绝对没他这样轻松罢了。 “那你师父教你的武术?”郭剑有些古怪地看向了丑虎。 “师父教我的其实是双手斧术,可是根本没有适合我用的斧头,而且我并不需要兵器。”丑虎仰天抱着巨钟灌起了酒。 “那把这钟融了,我想该可以打两把合你心意的斧子。”郭剑忽然指着那大钟道,然后一拳猛地砸了上去,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丑虎,这钟的材质上佳,我保证能给你打两把趁心的大斧头。”郭剑捏了捏拳,驱散着那反震的痛楚。 听着郭剑的话,丑虎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忽然他猛地抱起了郭剑,叫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可是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嘴里喃喃自语着,“这大概要很多钱吧?” “你没有,我有啊。”郭剑笑了起来。 “那怎么可以?”丑虎摇起了头,他觉得他不该用郭剑的钱。 “我们是不是朋友?”郭剑问道。 “当然是啊!”丑虎理所当然地道。 “既然是朋友,为什么不可以?”郭剑看着丑虎大声道,“除非你不把我当朋友?” 丑虎沉默了下来,他盯着郭剑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让郭剑心中却是有些担心,他实在不希望丑虎会拒绝他。 “我决定了。”沉默的丑虎忽然大叫了起来,“我不要跟你做朋友了。” “我要跟你做兄弟!”就在郭剑有些莫名的失落的时候,丑虎一把抓住了他。 看着那张认真的脸,郭剑愣了一楞,然后大笑了起来,“好,我们做兄弟。” 看着巨石上,滴血拜天的两人,燕屠歌一脸的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少主真行,那么快就收了个这么厉害的帮手。”想到那个有六百多斤的大钟里装满酒后足足有一千五百斤,丑虎照样轻松得能举上举下,燕屠歌就觉得郭剑多了个厉害的帮手。 第二日,丑虎背着那口大钟跟着郭剑一起踏上了旅途,当到达城池的时候,郭剑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丑虎找到了城中最大的铁匠铺子。 “老板,能不能把这钟给融了,重新打过。” 随着郭剑的问话,丑虎轻松地把背上的铁钟放在街上,看得那几个打铁的脸都白了,这时,铺子内走出了一个中年大汉,他打量着丑虎,赞道,“好大的力气。”然后才看向郭剑,“这位公子,这钟融是能融,不过却先要把它弄碎,办起来有些麻烦。” “麻烦不打紧,只要你能把它化了就行。”郭剑没有皱眉,直接从袖中拿出了钱袋,拉了开来,里面足足有百金之多,他对着铁匠道,“够不够?” “不知公子想把这钟融了打什么?”铁匠眼中对金钱的渴盼一闪即逝,他很快便冷静地问道。 “我想替我兄弟打两把双刃战斧,如果你铺子内有好钢或者好铁的话,那就在加进去,斧头越沉越好。”郭剑拉着丑虎道。 “行。”铁匠想了一下重声道,“我铺子里还有五百斤镔铁,公子的兄弟不知使不使得动。” “丑虎,人家问你使不使得动呢?”郭剑回头看向了丑虎,然后在满街人诧异的目光里,丑虎单手抓起了巨钟,轻松地使了起来,然后猛地抛向了天空,吓得边上的人脸都白了,他却是轻松地单手接得稳稳当当。 “这生意我接了。”铁匠吐了口唾沫星子,看着丑虎和郭剑大声道,“给我把火生起来。”他回头对着自己的伙计大声呼喊道。 “我要他帮忙。”接过店里伙计拿来的家伙,铁匠对着郭剑道,那铁钟不是他一个人敲得碎的。 大街上已经挤满了人,他们都听说了,在赵铁匠的铺子里,有人要打一对合重一千二百斤的巨斧头,都是跑来凑热闹了,想看看这样的斧头究竟是谁使得动的。 “呀。”在震耳欲聋的巨吼声,人们只看到那个怪物一样的男人把那口巨大的铁钟砸成了碎片,地上坚硬的青石板更是在巨大的力量挤压之下,变作了粉末。 对于丑虎的怪力,所有的人都战战兢兢,噤若寒蝉,仿佛他们看到了魔神一般。 “还愣着做什么?”铁匠看着呆住了的伙计大吼了起来,“快把这些拿去融了。”他指着地上的那些铁片道。 “这斧头什么时候能打好?”郭剑问道。 “公子,这钟竟然是玄铁打的,恐怕得三天才能把它们化了。”铁匠端详着手里的碎铁道,“不知公子是不是还要用来就打两把斧头?”玄铁打造的兵器可都是能卖个好价钱的,在铁匠看来,用来打这么两把斧头实在是太浪费了。 “没错,就打斧头,我的时间不多,五天时间够不够?”郭剑点了点头,问道。 “时间是够,不过还是得要他帮忙。”铁匠没有犹豫,只是指着丑虎道。 “好,三天之后我们再过来。”郭剑拉着丑虎走了,不过留下了蓝羽守着,生怕铁匠把他给坑了。 第十九章 斧头 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外面那些路人兴冲冲地向着街道的尽头走去,杨紫凝不禁起了好奇之心,“陈叔,你去问一下,前面是什么事,这么热闹?” 马车停了下来,不过片刻,杨紫凝便知道原来城中来了一个巨人,要打的兵器足足有一千两百斤重。 “是真的吗?”看着自家的大小姐眼里闪着好奇的光芒时,那些护从骑士们便伤脑筋了。 “大小姐,那种地方人多又挤,而且很脏。”陈虎想打消自家小姐前去观看的热闹,不过身为随从的他最终还是无法改变杨紫凝的心意,于是只得在前方开起了道。 “小姐,你说那可能吗,一千两百斤啊,我看是吹牛的吧!”车厢里,小丫鬟不可思议地叫嚷着。 “天下那么大,奇人异士数不胜数,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杨紫凝看着咋呼的丫鬟,笑着道,她知道她是在逗她开心,可是她又如何开心得起来,自己的婚姻不过是父亲眼中的筹码,纵有千般怨恨,却也只能强颜欢笑,这世间又有谁都了解她的心思,这时她又不自禁地想起了那日连老天都不放在眼里的铁铮之声。 铁匠铺子的门前,已经被挤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人们都伸长着脖子看着铺子里那个光着膀子的巨人,挥舞着硕大的铁锤,敲打着那大得吓人的铁块。 郭剑坐在铺子里,也是汗如雨下,此时他倒是有些佩服那个铁匠了,在如此的高温下,还能够自如地挥锤,可见也是个有着不平凡过去的人。 丑虎如同花岗岩一般的身子上,黄豆般的汗珠不断地滴落在地上,化作白色的水汽萦绕在四周,看上去还真有些巨灵天神的样子。 忽然火小了下去,原来拉风箱的伙计受不了晕过去了,铁匠眉头皱紧了,嘴里骂了起来,他铺子里所有的伙计都已经躺下了,而他又走不开,他的眼角瞟向了坐在那里悠然品茶的郭剑。 放下手中茶杯,郭剑长身站了起来,对着铁匠笑了起来,让铁匠没来由地一阵心寒,“我可以去拉风箱,不过得折价三成。” 看着已经成形的斧胚,铁匠想到这可能是他这辈子里打的最完美的一对兵器,于是咬了咬牙,点下了头。 “火要多少大。”走到风箱边上,郭剑问了一句。 “越大越好。”铁匠想到那一下子少去的三成金子,牙都咬紧了。 “好。”郭剑拉起了风箱,他拉的力道极强,而且速度也比那些伙计快了不少,顿时原本暗红的炉火变得明亮起来,像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想要冲天而出,冒起的火星差点没把铁匠的头发给烧了。 “真他妈的不是人。”看着轻松拉着风箱的郭剑,铁匠心中暗骂道,他对面那个巨汉已经够恐怖了,每一锤子砸下来就像地震似的,他的耳朵都快聋了,现在这个公子拉着那要两人才勉强拉得动的风箱好像是玩一样似的,真是他妈的见鬼去了。 在炉火加强以后,斧胚在捶打之下,向着完美的形状逐渐变化着,铁匠的神态也更加凝重,他几乎是在用吼叫指导着丑虎落锤的力道和方向,而他自己则是攥紧了手里的锤子随时修正着瑕疵的地方。 此时就算隔着铺子,街上的众人都能感受到那可怕的火焰,“小姐,还是不要过去了。”陈虎劝说着,那里的热气灼人,而且捶铁的声音如闷雷一般,他以为定能劝动,没想到还是徒劳无功。 马车行驶到了铺子外面,杨紫凝掀开车帘,望了出去,顿时整条街上的人都看向了她,那些男人眼中都露出了惊叹的目光,可是杨紫凝的目光却落在了店铺里那三个专注的男人身上,尤其是郭剑,穿着一身华服,在热气能把人化了的铺子里拉着风箱,实在是太诡异了。 看了一会儿,杨紫凝放下了车帘,“走吧!”她的话让骑士们松了口气,马车向前快速地驶离了。 “小姐,那个巨人真地好大哦,对了,还有刚才拉风箱的该是位公子吧?”车厢里,依然是那小巧的丫鬟不停地说着,想让自家的小姐开心一点,“你说他是不是脑袋坏了,尽然在那里和两个大汉一起打铁。” “他不是脑袋坏了,他可以追求自己想做的事情,应该很高兴吧!”杨紫凝随意地道,心里却想着自己的事情,她的沉默让丫鬟也安静了下来。 店铺之中,铁匠筋疲力尽地停了下来,斧头终于成形了,“快,快滴血上去。”他对着丑虎大叫了起来。 随着一阵滋滋的声音,丑虎放出的血足够装满一个海碗,铁匠才反应过来让丑虎不要在放血。郭剑已经不用在拉风箱,炉火也慢慢地黯淡了下去,两把成形的双面斧狰狞地躺在炉火上,还带着暗红的火息。 铁匠从铺子里拿出两根很粗的褐色木棍,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斧头所留的孔洞中,这时他催着丑虎从后院将那装满水的大缸拿了进来。 “这是附近寒潭里的水,用来淬炼是最好不过的。”铁匠解说着,然后指着那两把斧头的木柄道,“这是铁桦木,比上等的精钢都要硬,分量也更重,你给我的钱扣去三成,我基本上一分都没的赚。” 看着苦着脸的铁匠,郭剑笑了起来,“那我就不要你那三成钱了。” “你说真的。”铁匠眼睛亮了起来。 “当然,不过你打的斧头得让我兄弟满意。”郭剑指了指丑虎。 “噗哧!”两柄斧头被放入了寒潭水中,当完全冷却下来之后,丑虎拎出了属于自己的两把巨斧,双面斧刃,晦暗的颜色让两把斧头看上去气势内敛却不平凡,尤其是两把斧面上红色的龙形印记看上去更加让人入目难忘。 “怎么样?”郭剑看着在那里轻松地耍着斧头的丑虎,问道,让铁匠的心悬了起来,那些钱可就指望这个大个子的好话了。 “很舒服,就像自己的手臂一样。”丑虎兴奋地道,然后一斧破空而出,斧刃带起的强大气压竟然在墙面上撕出了一条口子。 “老板,如果这样的斧头我要打大约两千对,你能做吗?”看着满意的丑虎,郭剑看向了老板。 “两千对,你疯了吗?”老板嚎叫了起来。 第二十章 慕容恪 坐在马车顶上,郭剑思索着是否要替夸父们也一人弄那么一对斧头,丑虎在拥有趁手的斧头以后,他的斧术施展起来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他全力的施展之下,劈石裂碑就像切豆腐一样,想到两千人的夸父个个都拿着那样的斧头,郭剑都不敢想像有什么人能挡住他们,不过这似乎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所要的玄铁和镔铁近乎一个恐怖的数字,他没那么多钱给夸父如此奢侈的兵刃。 “少主,北都城就快到了,我想最好让丑虎把斧头给收好了。”快临近北都城的时候,燕屠歌看着坐在马车顶上的郭剑皱着眉头,“还有,少主,你也该回马车里了。” “丑虎,把斧头收起来吧。”郭剑坐回了车内,进城之后他就是龙州的铁铮大家沈笑尘了。 城门口,守城的士兵颤悠悠地看着巨大的丑虎,连盘查都害怕得忘了。 进了城中之后,郭剑下了马车,北都城的繁华让他非常惊讶,四处都是人流,还有商铺,杂耍卖艺的人比比皆是,街上的人多得出乎了他的意外,不过好在有丑虎跟在他边上,没人敢太靠近他们。 “管家,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先生,我们现在得先去驿馆,和兰陵王的人知会一声,然后去找小姐。” 就在几人往着驿馆的方向走着的时候,一驾华丽的马车停在了他们的前方,边上跟着数骑骑着白马的骑兵,他们穿着火红色的盔甲,头盔上插着漂亮的白羽,他们虎视眈眈地审视着郭剑他们。 “先生,他们是慕容家的赤骑,这次兰陵王大寿,据说慕容家来的是他们的明珠公子慕容恪。”燕屠歌在郭剑身边低语道。 此时,车门打开了,一名盛装华服的年青公子走了下来,他的肤色很白,面容清秀,身形也偏于修长,整个人给人一种阴柔的感觉,但是并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风度也很潇洒。 “这位兄台,不知可否将身后的这名随从让给在下。”慕容恪微微欠身道,脸上如沐春风,可是那话语间的语气却是不容拒绝,贵族的风仪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看着面前勘称举止完美的男子,郭剑露出了厌恶的样子,“他是我的兄弟。”他静静道。 慕容恪脸上的不快只有短短的一瞬,然后他阻止了边上抽刀的侍卫,向郭剑笑道,“看起来是我失礼了,兄台勿怪。” “公子不必多礼。”郭剑微微欠身算是还了一礼,在他心里,慕容恪已经成了需要注意的危险人物,能够控制自己的心情,并且保持如此风仪的人绝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看着慕容家车队离开之后,郭剑看向了丑虎,“什么时候换身衣服吧,天下间能够不以貌取人的人太少了?” 到了驿站之后,和驿站的官员寒暄了一通之后,一行人立刻折往了城里最大的烟花之所,青楼,那里箫伊人在等着他们。 “好漂亮。”从未见过那么多漂亮女子的丑虎在跨进青楼之后,不禁道,而他的出现却是让那些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脸都白了,那些来寻欢的公子老爷们立刻呼喝了起来,打算让自己的手下把这不知哪来的野人给轰出去,省的吓坏了他们的心肝宝贝。 这个时候,惊人的一幕出现了,他们一直苦苦等候,想要见一面而不得的青楼第一美人箫蝶衣竟然让人把几人给迎进了别馆,让他们把牙都咬碎了,不少人更是叫嚣着要杀了郭剑他们。 “兄弟,你的媳妇好漂亮。”看着箫伊人,丑虎傻愣愣地笑道,关于箫伊人的事,郭剑已经告诉过他。 “哥,他是。”看着巨大的如同夸父的丑虎,箫伊人有些错愕,不过更多的却是脸红。 “他是我的结拜大哥。”郭剑笑了起来,“所以也就是你的大哥。” “大哥。”箫伊人落落大方地喊了一声,却是让丑虎很不好意思。 “伊人,你瘦了。”看着佳人略微消瘦的脸庞,郭剑轻声道,对于要箫伊人扮作青楼女子,总是让他觉得很歉疚。 “兄弟,我想四处走走,你们慢慢说吧!”丑虎的心思其实很细腻,说话间,他已是离开了庭院。 “哥,看起来这个大哥一点都不像他长的那般粗鲁。”看着远去的巨大身影,箫伊人笑了起来。 “是啊,他是个很好的人。”郭剑也笑了起来,他不知道他是否真地爱箫伊人,不过他知道箫伊人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和她在一起,他会很舒心,什么烦恼的事都会不翼而飞。 “哥,你现在的身份是龙州铁铮大家沈笑尘,可是个浪子一般的人物,不如在我这里住下吧?”箫伊人拉着郭剑的手,摇了起来。 “浪子,你是要我在这里玩姑娘吗?”摸了摸鼻子,郭剑狭促地笑了起来。 “你坏死了。”箫伊人的粉拳打在了郭剑的身上,脸上却是带着羞红的笑意。 “说实话,要是留宿在你这里,恐怕我会被外面那些男人给生吞活剥了。”郭剑打趣道。 “怕就不要留下来了?”箫伊人别过了身子。 “为什么不留,浪子吗,当然是牡丹花下死了。”郭剑摇头晃脑地道,让箫伊人好不容易板起的脸又笑了起来。 “小姐,林公子来了。”丫鬟急的声音老远就响了起来。 “那个林公子经常来吗?”看着箫伊人,郭剑问道。 “你吃醋了。”箫伊人看着脸有些微板的郭剑,开心地笑了起来。 “没有。”郭剑回答得很快,其实他心里是有些在意的,不过他发现箫伊人看向他眼里的笑意却是更甚了,让他有些恼火。 看着离开的箫伊人,郭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生气,他找到了十二天罗,“那个林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林公子其实就是齐陵王,兰陵王的独子。” “他经常来的。”“还隔三差五地给小姐送珠宝首饰。”“还有几次请小姐去他府上玩呢!”十二天罗们七嘴八舌地答道,却浑然没看见郭剑的脸已经有些黑了。 第二十一章 齐陵王 精致的厢房之内,言笑晏晏的声音让郭剑心中的不快越来越大,终于他抱着那具铁铮敲开了门,“蝶衣小姐,我想兰陵王的寿辰还是选用这一曲比较好?”一脸的冷傲神色,郭剑没有刻意去看箫伊人,不过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并不好。 对于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齐陵王显然有些惊讶,他看向了一脸笑意的箫伊人,怔怔道,“蝶衣,他是谁?” 听见对面的男子如此亲昵地叫着箫伊人,郭剑真想立刻摔了铁铮,一拳打爆这个家伙的脑袋,他冷冷地看向了这位齐陵王,然后连他都有些嫉妒了,这个齐陵王面容俊秀,肤色白皙竟是不在箫伊人之下,眉目更是如秋水一般,比之先前所见的慕容恪还要俊俏三分,更难得的是眉宇面庞之间还有一股勃勃英气。 “这位是?”郭剑暂时压下了心中怒火,面无表情地道,不过感觉敏锐的他还是觉察到了箫伊人嘴角眼里那抹狭促的笑容,心中一动,神色间微微缓了下来。 “来,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齐陵王殿下,这位是龙州的铁铮大家,沈先生。”箫伊人隔在两人中间笑道。 “参见殿下。”郭剑微微颔首,并没有行什么大礼,不过齐陵王并没有不快,也是微微顿首,算是还礼,“见过沈先生。” “久闻沈先生铮艺高超,在下早就想一饱耳福了。”齐陵王一脸笑荣,郭剑也不知他是真情还是假意,不过却也不能扫了这王子的面子,唯有答应下来。 “这房内不便,不若去庭院吧?”箫伊人看着面沉如水的郭剑,抹着嘴笑道。 “也好,蝶衣,沈先生请!”齐陵王很有风仪地道,同时摆出了请的手势,他这一来,郭剑反而是更加不快。 庭院之内,落英缤纷,漫天的红叶飘舞,不时有微风轻拂,叫人不由深为陶醉,不过郭剑显然不会是其中的一员,面无表情地坐在亭中之后,他随意地将铁铮一摆,便是双指弹拨,宛如疾风骤雨一般,雷霆万钧,铮声有如大海波涛,雄浑激越。 听着这霸气十足的铮曲,齐陵王原本白皙俊秀的脸庞慢慢红润起来,就算男人见了都有了一种想咬上一口的冲动,不过这时郭剑并无暇去注意到这一点,他现在想的就是将铁铮弹奏得更急更快,搅乱齐陵王的心律,给他点教训。 看着埋头疾奏的郭剑,还有一脸投入的齐陵王,箫伊人却是一脸甜蜜的笑容,慢慢地坐在了郭剑的边上。 铮声慢慢地杀伐之气越来越重,到最后竟已是金戈铁马,万军齐鸣之状,这时一股笛声也合奏了起来,竟也是豪气冲天,强横不落铮声之下,而令人惊叹的是这笛声竟与铮声有如天作之合,两者竟是融洽得近乎完美,仿佛弹奏的两人心有灵犀一般,是毕生的知己。 弹奏入神的郭剑到最后竟是身心完全沉入其中,原本即兴而弹的一曲更是石破天惊,而笛声也是应和得天衣无缝。 一曲终罢,郭剑按铮不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此时才发觉那吹笛应和之人竟是那俊美更甚女子的齐陵王,让他很是郁闷,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齐陵王算是他乐道上的知己。 而齐陵王,玉笛虽然已经离唇,但是神情仍然沉浸在刚才的一曲之中,忽然他眼中起了一阵让郭剑恶寒的光芒,然后便只见他怔怔地盯着郭剑,作揖道,“不知沈先生刚才一曲是为何名?”一脸的渴盼之色。 “随意所弹,就叫破阵乐吧,让殿下见笑了。”郭剑却是不想多和这似乎可能好男色的齐陵王多做罗嗦,直接道。 “破阵乐,破阵乐。”齐陵王喃喃道,脸上神色不禁露出了痴狂之色,忽然他不吭一声,竟是匆匆离去了,让郭剑大为奇怪。 “齐陵王是北齐有名的玉笛高手,只是不常吹奏,城中不知有多少姑娘为了听到齐陵王一曲,就整日在王府外徘徊不去呢?”齐陵王走后,箫伊人笑着解说道。 “他笛子吹得好,关我什么事?”郭剑脸色有些不自然地道,看起来他对箫伊人这当世的舞蹈大家和这位俊美的齐陵王见面相当不满呢? “哥,你不觉得你和齐陵王其实很合拍吗,你的铮和他的笛,真地是天作之合。”箫伊人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 “天作之合,你胡说什么?”郭剑的眉皱紧了,忽然他猛地抱紧了箫伊人,抱得紧紧的。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箫伊人脸都红透了,这时她听到了让她心神俱震的话语,“伊人,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真地好像杀了那个家伙,在他脸上狠狠地踩上几脚。” 听着这不算告白的告白,箫伊人心中就像被蜜糖浸透了,脸红得就像最美丽的苹果一样,‘笨蛋’,心里暗暗地骂着,箫伊人决定将那件事暂时不告诉郭剑,眼中全是幸福。 这时巨大的脚步声让两人猛地从拥抱中分了开来,却看见了不好意思地的丑虎正自摸着头傻笑,“我这就走,马上就走。”见两人都看向了他,他立刻一溜烟地小跑跑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让郭剑和箫伊人惊讶极了。 “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郭剑双眼看着箫伊人的脸庞,安静地道,神情认真。 箫伊人没有说话,她忽然吻向了郭剑,顿时郭剑的大脑空白了,不过却很自然地回应了,两人的动作都很生疏,看得躲在暗处的某人焦急不已。 “竟然让女孩子主动,真是太差劲了,动作太僵硬了,怎么分开了,该死。”隐秘的某处角落里,稚嫩的声音说着如此的话语,竟是诡异异常。 看着边上粉雕玉琢,容貌可爱但是神态诡异的小孩,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开始有些后悔了。 第二十二章 慕容恪遇刺 郭剑最近烦透了,因为现在那个齐陵王每天都跑来,不过不是找箫伊人,而是找他,而他又不能不理不睬,只能陪着这位有着战神美誉的王子弄乐谈天,虽然很不喜欢齐陵王看着自己的目光,不过对郭剑来讲却不得不承认这个比女子更加美丽的王子的确是他的知己,若不是齐陵王眉宇间的那抹英气,他都几乎以为陪着他的是位不输于箫伊人的美女。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美丽的齐陵王殿下,郭剑又遇到了一件麻烦事,看着面前高不过三尺,穿着一身红衣服拦住他去路,两只漆黑的瞳子不断打量着他,嘴里发出啧啧声音的小孩,他竟然有了一种被蛇盯上的感觉。 “根骨真是没得话说,光练那破枪的确是浪费了。”小孩伸出了粉嫩的小手摸着郭剑,稚嫩的童声,可语滴却是非常的老成,让郭剑心中的怪异感觉更甚。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郭剑将那只小手从身上抹去,低沉着声音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喜欢眼前这个称得上是可爱的孩子。 “小子,快给老仙磕头,老仙决定收你做徒弟了!”那小孩居然一板一眼地盯着郭剑摆起了谱,大马金刀地站在那里,等着郭剑给他磕头,还一副郭剑走大运了的表情。 “你。”郭剑更加疑惑了,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个小孩子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竟是真的一般。 “你怎么不跪?”小孩子脸一板,小脚就踢向了郭剑的膝盖。 这突然的一脚饶是郭剑已是一等一的高手,也是避得有些心虚,现在他不再敢小看这个高不过三尺的童子了,想到临行之前,父亲所说的那句天下奇人异士,莫可名状的话,他就是心中暗自戒备。 见郭剑躲过了自己这一踢,小孩不怒反笑,“不愧是老仙看上的徒弟,再来。”说完已是欺身而上,一双小手如雪片般拍向了郭剑,两人竟是打了个旗鼓相当。 每接一拳,郭剑心中的惊讶就更甚一分,因为那小孩掌上的力道竟然丝毫不弱于他从深潭之中所锻炼出来的力量,这完全违反了他以前所学的武道。 两人瞬息之间,身形交错,打了不下十合,谁也奈何不了谁,不过郭剑自幼在深潭瀑布中所练就的耐力,终于是让那孩子不愿在打斗,两人身形分了开来,只是这时郭剑再也不敢小瞧这个诡异的小孩,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小孩冷冷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师父。”小孩不客气地道,然后摆了摆手,有些丧气地道,“算了,磕不磕头随你的便了,至于师父你爱叫不叫吧!”看起来是相当的沮丧。 “你究竟是什么人?”郭剑的声音略微有些大了,因为这个小孩给他的感觉实在太诡异了。 白了一眼郭剑,小孩摇了摇头道,“我叫南斗,和你家有些渊源,算起来我至少是和你爷爷一辈的。” 见南斗说得认真,郭剑几乎都有一种相信的冲动了,“你到底几岁了?” “老仙我还差三年就满一百了。”南斗一脸落寞的样子道。 郭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目前的处境了,对于这个自称南斗的人,他心中竟然隐约有些相信他的话,可是他的样子却怎么都不能让他认真对待。 “你的根骨很好,身体锻炼得也足够强悍,不过你家传的武术是以武炼气,虽然炼出的气是最精纯的真气,可是遇上专门炼气的那些老东西,而你家那杆龙牙又不在,你是打不过他们的。”南斗静静地看着郭剑。 “真气?”郭剑的眉猛地皱紧了,“你说的真气究竟是什么?”他急切地问道,在过去的修炼中,他曾经感觉到身体中隐隐有流走的气团,却无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看起来你能够感觉到气,不错,不错。”南斗笑着,“有人来了,想知道的话,晚上子时去城东竹林来见我。”说完,人影已经模糊了。 “南斗?”郭剑自语着,看着小孩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少主,少主。”这时燕屠歌风一样地冲了进来,嘴里叫嚷着。 “出什么事了?”郭剑收起了思绪,看向了有些急迫的燕屠歌,他很少看到燕屠歌会如此失态。 “少主,慕容恪被人当街袭击,受了重伤,目前已经离城而去,看起来兰陵王和慕容家要开战了。” “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郭剑扫了一眼一脸兴奋的燕屠歌,冷静地问道。 “听人说是魍魉的杀手干的。”燕屠歌不是很肯定地道。 “那么兰陵王方面有什么反应没有?”郭剑想了一下就立刻问道。 “听说齐陵王已经带人追出城去了。” “什么?”燕屠歌的回答让郭剑大吃一惊,他立刻道,“往哪个方向去的?” “北城。”燕屠歌尚未说完,郭剑已经一阵风似地冲出去了,只留下一阵余音,“我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消息。” 郭剑匆忙地走了,燕屠歌虽觉得个古怪,但也不敢多问,只能先将此事报于箫伊人知晓。 “小姐,为何少主如此紧张,我看他好像不愿兰陵王与慕容家开战似的。” “哥不是不喜欢两家开战,只是此时开战,恐怕会平白无故地便宜了第三者。”箫伊人脸上带着无比的自信,缓缓道,“慕容恪是慕容家名将,武艺高超,身边赤骑,也是天下有数的悍勇之士,区区几个杀手怎么杀得了他,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想挑动两家开战,不过也不排除是慕容恪故意做戏。” 听着箫伊人的话,燕屠歌却是有些明白,“小姐,慕容恪他做戏有什么好处?” “慕容恪只是家中庶出,纵然才华盖世,也无法得继家主之位,更何况他上面那位大哥慕容垂并不是无能之辈,他想要继承慕容家,就一定要除了这位大哥,那就需要一个借口。”箫伊人笑着道,燕屠歌似乎明白了点,不过最后还是不愿多想,只要郭剑和箫伊人知道就好了。 第二十三章 李天策 北城的官道之上,郭剑策马急奔,虽然知道慕容恪与齐陵王都不是普通人物,可他还是不放心,他并不希望局势向着他所没有想到的方向变化,他喜欢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感觉。 看着窗外的原野,慕容恪的心情很好,虽然那些杀手在他意料之外,不过却正好省了很多麻烦,老头子让他来给兰陵王祝寿,说不定正是想借机除了他,好给慕容垂铺路,不管那些刺客是谁派的,他都无所谓,只要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就行了。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慕容恪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下来,他跨出了车厢,然后看见了齐陵王和他麾下的铁骑,对着那张银色的鬼怪面具,慕容恪大笑了起来,“早就听说齐陵王鬼面战神的称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看着骑在马上,一身白袍的齐陵王拊掌笑道。 “慕容公子遇刺一事,我兰陵王府自然会给一个交代,只是慕容公子吭都不吭一声,就这样走了,实在是让我很为难。”带上面具的齐陵王声音不复往昔的平和,而是带着逼人的锐气。 “齐陵王见谅,在下实在是有紧要的军务在身,不得不回去,至于那区区的刺杀,本人还未放在眼里。”慕容恪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脸庞慢慢地变冷了,他现在怀疑他的家族是不是和兰陵王达成了某种协议,想要置他于死地,不然的话,堂堂的兰陵世子齐陵王又怎么会亲自带队来拦他这个庶出的慕容家子弟。 “慕容公子恐怕还不知吧,贵家送给家父的长生玉牌已经不翼而飞了。”齐陵王也是冷声道,慕容世家将那件礼物交于最富盛名的白家镖局押送,搞得是人尽皆知,听说路上打这块玉牌的大盗数不胜数,可还是安然送到,可如今却在王府内失窃,分明就是其中有诈。 “玉牌不见那是贵府守卫不善,与我并不相干吧?”慕容恪把事情撇了个一干二净,神色之间也是颇为不善,他已经认定齐陵王此来是要找他麻烦,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两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这一下,双方的护卫已是手按在了兵刃上,狠狠地瞪着对方。 “既然慕容公子不愿回去,那么我也不便相留,请吧!”出乎慕容恪的意料,齐陵王竟然让他走了,这让已经赶到并在暗中窥视的郭剑也是大吃一惊,因为照此前两人的情形看,动手的可能非常高,可是齐陵王却忍住了,实在是古怪得很。 “那就谢过殿下了。”虽然心存狐疑,不过慕容恪还是施了一礼之后,才上了马车,让手下继续赶路。 看着慕容恪的马车远去,而齐陵王却带着人马在原地不动,郭剑心中疑虑更甚,此时齐陵王突然说话了,“出来,我知道你们在暗处,出来。”他的声音冰冷无比,带着森寒的杀气。 郭剑犹豫着,他不知道齐陵王指的是否是他,可是他并没有察觉到四周有人,就在他准备现身的时候,齐陵王的对面忽然出现了几道人影,为首的那人一身青衫,是名面相普通的中年文士,可是他的出现却让郭剑没来由地感到心中一阵恐惧。 “你是什么人?”齐陵王看着那中年文士,手按在了刀柄上,那张银鬼面上流动着诡异的光芒,眼中也是没有丝毫的波动,不知道他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在下姓李,名天策。”那青衫文士作揖道,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是个文弱的书生,而他身后几人却是看面貌凶恶,不似善类。 “听闻我北齐江湖之中有两大势力,一为天策,二为真龙,不知道李先生可否知道。”齐陵王开始拔着刀刃,一寸一寸,非常地缓慢。 “在下不才,正是天策的首领。”李天策摇着手中的羽扇,微微笑道。 “你可以去死了,杀!”齐陵王冷声道,身后铁骑已是挥刀而上,杀气纵横。 “殿下还真是喜欢开玩笑,今日要死的明明是殿下你啊!”看着策马奔来的众铁骑,李天策摇头轻叹,似是惋惜一般,此时他身后四名相貌古怪凶恶的汉子已经冲了出去,他们没有兵器,只是一双手掌却是血一样的颜色,诡异莫名。 那些骑兵借着马匹之力,刀刀重如泰山,可惜那四人却是铜皮铁骨一般,根本不畏刀剑,只是任由他们斩上,然后一掌拍在这些骑兵的头颅铁盔之上,拍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横练。”看着那四人,郭剑心中暗惊,横练是外门武功,极难练成,不过一旦练成之后,虽然称不上是金刚不坏之身,但是寻常刀剑也是难伤其分毫。 “退下。”看着麾下铁骑瞬息只见连折数十人,齐陵王的声音已是如同寒冰一样,铁骑们退了回去,居然没有一点畏惧害怕的神情,尽管他们已经折损过半了。 看着重新对峙的双方,郭剑也不禁叹服齐陵王的治军本事,能够将那些骑兵训练到无惧死亡,令行禁止的地步,也实在是不易了。 “殿下的风铃铁骑,的确是强悍至极,不过区区百骑,我这四个仆人还是不放在眼里的。”李天策依然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叫人捉摸不透,“殿下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自己了断,至少能留个全尸,第二条。”李天策的羽扇指向了地上的尸体,“和他们一样,死得很难看。”说着威胁的话语,可是他脸上却是盈盈的笑意,仿佛是在说什么好事一般。 “叮!”一声清脆的鸣音,齐陵王腰间的刀已经出鞘,那刀如同一泓秋水,清澈明亮,刀身薄如蝉翼,无风自动,金丝缠绕的刀柄末处,垂着一对纯金的风铃,发出着清脆的声音,居然煞是好听。 “看起来殿下已经做出了选择。”李天策笑着,那四名凶暴的汉子扑了上去。 第二十四章 双战 银色鬼面下的齐陵王给人一种奇诡的美感,纤纤如玉的手轻扬,风铃响,刀锋催命,薄如蝉翼的刀在空中倏然消失,等到再现时,刀已入鞘,唯有那风铃还在清鸣。 血色的飞花在风中绽放,四具无头的尸体,缓缓地倒在了地上,那四颗被削去的人头上犹自带着狰狞的笑容。 “慈悲刀!”李天策脸上笑意灿烂,语气中带着赞赏。 只在刹那,人头已去,这刀快到你连痛未觉得就已死去,岂不是天底下最慈悲的刀! “现在到你了。”齐陵王看向了李天策,他又在拔刀,胯下白马迈着小步踏向前去,十步可至。 李天策微笑不语,人也向前慢慢走去,手中的羽扇轻摇,仿佛是替好友送别一般。 齐陵王握刀的手仍然很稳,可是看着越来越近的李天策,心却跳得越来越急,好似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般似的。 刀出,风铃声中,只有一片虚无,齐陵王身后的铁骑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他们的战神手中那神鬼莫测,无坚不摧的刀锋竟然被人用两根手指头夹住了。 “我说过今天死的只有殿下你啊!”李天策笑着,表情淡泊,可是眼角里却有着得意。 劲风忽起,郭剑已经电射而出,拳头击向李天策小腹,这一下若是打实,恐怕他下辈子永远只能尖着喉咙讲话了。 无奈之下,李天策唯有松开齐陵王的刀锋,一掌斜拍向郭剑的拳头。 如击败革的沉闷之声响起,李天策只是身子摇了一摇,而郭剑却是退了一步,胸口气血翻腾。 “阁下是?”李天策略微有些惊讶地看向了郭剑,他没想到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却中途被人搅了局,这实在是让他很不快。 “沈先生!”齐陵王却是惊讶地道,他没有想到郭剑会在此时出现。 “还请殿下先走。”郭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他现在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李天策的身上,刚才那后发先至的一掌,已经证明了李天策的速度在他二人之上,绝对大意不得。 “不,先生不走,我也不走。”齐陵王的声音有些固执,他一向都被麾下的士兵所信奉,向来都是他身先士卒,血战在前,何时有人护在他身前过。 “哈哈哈。”李天策轻笑了起来,他看向齐陵王的目光竟是有些暧昧。 郭剑的身形已经化作一道残影,逼向了李天策,他不喜欢与人对峙,尤其是实力在自己之上的人,那样只会让自己的心态愈加受影响,他的拳头有如风雷,狠狠地砸向了李天策。面对这凶狠的攻击,李天策终于不再是一副轻松的样子,一手舞扇,一手拍掌,与郭剑对攻了起来。 与李天策的对击,让郭剑的气血翻腾不已,他很是恼怒在一旁傻看的齐陵王,面对如此强敌,竟然还抱着那些什么狗屁规矩,非要等人家各个击破寻死吗,不过个性使然,他也不愿开口求助。 纠缠的人影分了开来,郭剑的嘴角已是有血丝溢出,脸色苍白,显然是受了内伤,而李天策依然是一副仍有余力的样子,不过心情却是有些不好了。 “我已经有些烦了。”李天策的身影猛地前扑,羽扇挥向了齐陵王。 郭剑神色一变,竟又是一拳击了上去,而齐陵王也似醒悟一般,腰间刀电闪而出,与郭剑一同迎上了李天策。 裂帛声响起,李天策向后急退,他胸前青衫已是有了一道裂口,而郭剑更是一大口献血喷了出来,齐陵王却是无甚大碍,刚才那一击,郭剑等于是一人挡下了。 看着胸前破裂的青衫,李天策却是有些犹豫,虽然他有自信能轻松胜过郭剑和齐陵王中任何一人,可是两人联手,郭剑那近乎同归于尽的战法却是让他心有忌惮,若是被他死缠着了,齐陵王一刀就可以让他饮恨,就算他能拖着两人一同死,也是划不来。 “殿下真是让人羡慕,有此等忠勇之人,哎!”李天策摇头叹道,竟是转身离开了。 看着离开的李天策,齐陵王和郭剑都是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互相看了一眼,沉默不语,郭剑不愿多做停留,竟也是转身就欲离开,他现在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这个李天策究竟有何目的。 齐陵王很想开口叫住郭剑,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此时又有一大队的人马朝他奔了过来,他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了身后的众骑,冷冷道,“今日之事,谁也不得外传,更不许在王府提起。” “喏!”在骑士的应和声中,齐陵王策马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了,对于郭剑,他心中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知己吗?”对着落下的夕阳,他眼中有些迷茫。 第二十五章 祸福 田间的小路上,郭剑享受着这难得的田园风光,若不是记得南斗的竹林之约,说不定他会随意找户人家借宿一晚。 月上中天,夏蝉的鸣声一片,郭剑站在竹林前,嘴角笑了起来,“是个不错的地方。”说完他大步地跨进了竹林,竹林很大,不过却隐隐透着几丝火光,还有香气传来。 走了有一会儿后,郭剑面前豁然开朗,空旷的空地上,篝火冲天而起,火光前,满是身着铁甲的武士,他们烤着硕大的野牛,酒坛搭成了小山。 郭剑的出现,让所有的人将目光投向了他,“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扎推在一群豪迈武士中间的南斗笑了起来,看上去煞是诡异。 “让我们欢迎大武令的回归!”南斗边上一名高大的老人洪声道,错愕了半晌之后,那些武士们欢呼了起来。 郭剑有些发愣,他敢肯定他面前的这群武士每个人都不弱于他,这么强的一群人,竟然朝着他欢呼,事态的发展让他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还是一副镇定的样子,跟着南斗走到了篝火边上,加入了宴会。 “是不是很奇怪?”高大老人坐在了郭剑边上,笑着道,他让郭剑觉得一种长者的风范气息。 “说实话,到现在我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郭剑举着酒坛道,一脸的奇怪。 “你该知道,你的祖先曾是某个隐秘势力的一员?” “我知道。”郭剑点了点头,“你们就是?”他反问道。 “没错,我们就是,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首领。”高大的老人看着郭剑的目光宛如最锐利的刀锋。 “为什么?”对于老人突然的话语,郭剑心中狂震,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老人。 “你的父亲,当年不愿卷入纷争,带着你远遁北疆。”老人昂首看向了天空,“他是个智者,比我们在座的人都更聪明。” “我觉得您似乎在责怪我父亲。”郭剑的声音有些不悦,他不喜欢老人在谈及他父亲时那种语气。 “不,我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老人看了一眼郭剑,正色道,“我是真的佩服他,他看得比我们更远,当我们还在愚蠢的厮杀时,他已经着眼于这个天下了。” “我们曾经发誓要守护这个天下,可是最终局势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南斗的面容带上了一种忧虑。 “最坏的局势?”郭剑有些不明白地看向了两人。 “苍朝的崩坏,表面上看是有着其必然的原由,可其实本来一切都不会发生的,如果昭明太子不死的话,那么这个天下也许会是另外一副强盛的模样。”老人带着一种遗憾惋惜的语气道。 “难道说昭明太子?”郭剑略微一思索,带着疑问道。 “没错,昭明太子是我们的选择,可是却被人毁了。”提到这件事,老人的神色变得很愤怒,“他被那些诸侯世家给毁了,你父亲由此一怒决定不在管苍朝的死活,而我们却为了昭明的死,陷入了分裂。” “叛徒,还是别的什么?”郭剑猜测着道。 “昭明是个天生的领袖,也是天生的王者,当年的年轻一代都在他军中效力,他死去之后,他们想要挥军天启复仇,可是年长一代害怕因此让天下陷入战乱,他们压下了年轻一代的举止,然后我们分裂了,陷入了长年的内斗中。”回忆着当年的事情,老人有些无奈地道。 “如果你们当年真的挥军天启的话,我想也许会比现在好。”郭剑静静地道。 “告诉我,你们还有多少势力,还有选择我的原因。”忽然间冷若寒冰的语气让老人和南斗愣住了。 “很糟糕,我们的武士只剩下了五千人左右,不少人背离而去。”老人苦笑着道,“至于选择你的原因,第一你父亲曾是我们的大武令,第二昭明太子的女儿是你的妻子,你有着大义的名分,只要你出面,那些出走的武士会重新回来。” “你到底愿不愿意成为我们的首领?”南斗在一旁看向了郭剑,神情颇为有些紧张。 “为什么不?”郭剑笑了起来,虽然也许这其中还有猫腻,但是他并不在乎,如果连这些人都收服不了的话,还如何争霸天下。 听到郭剑的答复,老人和南斗松了一口气,他们生怕郭剑拒绝,那样的话,他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纵然他们武艺盖世,可是争霸天下终非他们所长,至于依附诸侯,他们的尊严不容许他们那样做,而郭剑就是最好的人选,他们将全部的希望押在了他身上,就像当年他们选择昭明太子来实现理想一样。 就当他们相视而笑的时候,郭剑的脸色忽然变得古怪,然后一口献血喷了出来,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突来的变故让老人和南斗如遭雷击,“该死,他体内中了潜劲,现在才爆发出来。”切着郭剑的脉搏,南斗神色大变。 “很严重吗?”老人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 “是九重潜劲,伤他的人武功只比解封后的我们差一线。”南斗收回了切脉的小手道,然后在郭剑身上疾拍了起来,封住了他几处大血脉。 “他的伤势我暂时能够压制住,不过时间并不很长。” “怎么才能救他?”老人看向了南斗。 “长生玉牌,加上你我二人的真气,不但能够治好他的伤,还能为他建立真力循环。”南斗沉思了一下道。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老人低语了起来,然后看向了周围的武士,大声道,“全力寻找长生玉牌。” “喏!”齐整的应和声中,武士们散去了,一切复归于夜色。 第二十六章 伤势 当郭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箫伊人的房里,依稀中他看见了箫伊人枕在床边的身影。 撑起身子,郭剑想为箫伊人盖上被子,却发觉自己全身的力量像被抽干似的,拿着被子的手不断地颤动着。 “哥,你醒了。”滑落的被子掉在箫伊人身上,惊醒了她,看着起身的郭剑,她欣喜地叫道,站了起来,“你睡了一天了,我这就去给你煮粥。” “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郭剑一把抓住了箫伊人的手。 “哥,你受了内伤,暂时无法用力了。”箫伊人坐在了床沿边,低声地说道。 “不能用力。”喃喃地念叨着,郭剑靠着床,双眼黯淡下去了,他一直都为自己的武勇而骄傲,而成为武神更是他的目标,可是现在他却失去了他的力量。 “我是怎么回来的?”郭剑让自己振作了起来,他还记得他是在竹林里晕过去的。这时,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老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的武功暂时废了,伤势虽然被压制住,但是我只能保你在十五天内没事。”老人和南斗走进来后,南斗看着郭剑静静道,他不打算瞒他。 “你的意思是我还剩下半个月的命。”听着不能再坏的消息,郭剑的神色反而冷静了下来,这时他感觉到了箫伊人握他的手紧了些,他低头朝着她笑了笑,然后又看向了老人和南斗。 “可以这么说,不过只要找到长生玉牌,我就能让你平安无事,甚至武功更上层楼。”南斗答道。 “那就一切拜托你们了。”郭剑笑了起来,似乎根本没将自己的伤放在心里。 郭剑让箫伊人陪着自己出去散心了,只剩下老人和南斗有些错愕地留在房中,四目相对,两人忽地大笑了起来,“龙,那小子真是太对我胃口了,等他伤好了,我一定要他做我徒弟。”南斗的眼中爆出了精芒。“他应该跟我学。”龙丝毫不示弱地道。 走在庭院里,看着满目疮痍,郭剑看着箫伊人笑了起来,“昨天这里地震还是刮龙卷风了。”他指着一地的碎木残花道,他自然看得出那是天罗刀丝的杰作。 “我。”箫伊人握着郭剑的手,却是说不出话来。 郭剑忽然抱紧了箫伊人,将她拥在了怀里,低沉着声音道,“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 院落的门口,看到这一幕的齐陵王的神情凝滞住了,他最重还是转过了身子,安静地离开了,心中很奇怪地竟然有了一种失落。 过了良久,郭剑松开了箫伊人,两人坐在了凉亭残缺的石栏上,“你昨天和人交手了?”郭剑已是握住了箫伊人的手,纤纤的玉指上有着红丝般的刻痕。 被郭剑握着手,箫伊人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脸色微红,“我以为是龙和南斗伤了你。”她垂下了头,低声道。 “伊人,以后不要做这种蠢事!”看着箫伊人的手,郭剑心疼地道,“上药了没?” 远端看着这一切的燕屠歌,忽然觉得这样才更适合郭剑和箫伊人,轻叹一声,他走了,向武耀城报信的人已经出发了,他不知道到时若是郭剑的伤势不能治好的话,郭然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出来。 “好香啊!”一股粥香忽然弥漫在了院落中,而郭剑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抬头看去,却发现丑虎正自端着一支大锅走了进来。 “兄弟,喝粥。”丑虎洪亮的声音让他心中一暖,他拉起了箫伊人,三人就坐在一片废墟中,喝起了粥。 兰陵王府邸内,站在父亲的书房内,齐陵王有些心不在焉,兰陵王是个威武的老人,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看着失神的孩子,他轻轻地咳了一声,“霜儿,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齐陵王醒了过来,他将心神收束了回来,然后看向了父亲手上的玉牌,不解地道,“父王,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我去拦截慕容恪,还要对外说这枚玉牌失窃了?” “慕容家慕容垂和慕容恪都是一代天骄,可惜天无二日,他们注定不能相容,我让你去无非是摆个姿态,让慕容恪以为我们已与慕容垂有幕后协议,让他提早与慕容垂决裂罢了。”兰陵王把玩着玉牌,“至于这枚玉牌,你知不知道它虽名为长生,是天下有名的珍罕之物,可是却也是祸主之物,慕容家送这块玉牌给我,并没安好心。” “祸主?”齐陵王的脸上露出了疑惑,他并不相信鬼神之说。 “有些东西,你不信并不代表不存在。”看着有些不以为然的孩子,兰陵王笑了起来,突然他问了一句话,“那位弹铮的沈先生伤势如何?” “他受伤了。”齐陵王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 “霜儿,有些事你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兰陵王站起了身子,“你那位沈先生大概对你隐瞒了身份,爹希望你用真面目见见他,如果他不选择隐瞒的话,爹不会阻止你的。” “爹,我。”齐陵王的神情变得有些慌乱,他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霜儿,你知道天下对爹来说,并无意义,爹在意的只是你的幸福罢了。”兰陵王摆了摆手,“你去吧!” 书房内,兰陵王一个人躺在太师椅内,眼睛眯了起来,“武威王,你真是越来越不安分了呢!”他口里自语着,北齐最大的两股暗势力天策和真龙,幕后的真正主人真是武威王和北齐皇族,这些他清楚得很,他们心中打的算盘他也很清楚,不过在女儿的终身大事解决以前,他还不能轻举妄动,想到那位曾经的旧相识,他笑了起来,“老朋友,希望你的孩子能让霜儿满意,否则的话,我并不介意你的愤怒和疯狂!”低语间,那枚玉牌已然翻在了他手上。 第二十七章 歌一曲 梳妆台上,银色的鬼面散发着妖异的光芒,披上一袭白衣,齐陵王将一支玉笛插在了腰间,一道修长的倩影映在了铜镜里,三千青丝如瀑般垂在腰间,眉如远山,瞳若秋水,肤色白皙如美玉一般,那是一名绝美的女子,浑身更是透着一股勃发英气,而林风霜,便是她的名字。 看着手上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帖子,郭剑却是有些发愣,齐陵王竟然请他去城外十里亭,而且是就请他一人,并要他带上铁铮,这邀请让他很是觉得怪异。 “伊人,你觉得我该去吗?”郭剑将帖子递给了箫伊人,他并不想去赴约,因为两个男人的单独相会之约让他很是不适。 “哥,你想听伊人的真话吗?”拿着那帖子,箫伊人的神情变得犹豫而难决,齐陵王或者说是林风霜是她认识的唯一愿意与之交心的好友。 “当然是说真话了。”郭剑有些奇怪地看向了箫伊人,他印象中箫伊人从来没有这样的表情。 “说真话,我不希望哥去,永远都不要去。”箫伊人忽然依偎在了郭剑的胸膛上,声音有些低,神情有些黯淡,可是她最后还是抬起了头,微笑了起来,“可是哥你必须去,因为齐陵王他需要哥,哥也需要她。” “伊人,你把我弄糊涂了。”看着怀中箫伊人,郭剑有些奇怪地道,“算了,我还是不要去了。”他说着就将帖子扔到了一边,可是箫伊人忽然从他怀中挣了出来。 “哥,你一定要去。”箫伊人看着郭剑的眼睛静静地道。 “好,那我去,不过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在家里等我。”看着坚持的箫伊人,最后郭剑答应了,走出了大门,他并没有看见身后箫伊人看着他时那矛盾的目光。 “林姐姐也是个可怜的人,不是吗?”箫伊人自语着转过了身子,此时郭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街角处。 十里亭,四周青山绿水,遍地野花,是一处很美的地方,郭剑抱着铁铮下了马车,然后看见了亭中那修长的身影,随着脚步的前进,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齐陵王穿的是女子的雪白长衣,一头长发更是披散在肩,直垂天际。 最后在十步之外,郭剑生起了离开的念头,可是这时齐陵王转过了身子,然后他愣住了,那是绝美的一张脸,眉宇间英气勃发,不是齐陵王却是谁? “你是女子?”郭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不到威震北疆的鬼面战神会是个女子,想到眼前这绝美的女子曾经身先士卒,血染征袍,他心中生起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但是他终是走进了亭子中。 “我不想骗你。”看着缓缓走来的郭剑,林风霜忽然笑了,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最后问道,“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郭剑没有回答,而林风霜却是嫣然一笑,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在她五岁那年,她的哥哥夭折,为了不让那些有野心的人觊觎窥视权力,她的父亲让她扮作了她的哥哥,而她却夭折了。 听着那英气勃发的女子缓缓诉说,郭剑似乎看到了那纤细的身形为了那一手神鬼莫测的刀技,在烈阳大雪下咬牙苦苦支撑的模样,慢慢地他心底里似乎有些喜欢起那个在北疆纵横千军的坚强女子。 终于她安静了下来,“说完了。”郭剑低下了头,然后他笑了起来,“想不想听我的故事。”他抬起了头看着那如玉容颜,静静道,“我也不愿骗你!” 郭剑讲出了他的故事,还有他的野心,“我想要这天下。”最后他说道,然后站了起来,看向了远方,“你可以杀了我,我现在只是个废人。” “是那天的伤吗?”林风霜的面容有些波动,秋水似的眼中有些关切。 “算是。”郭剑手拂过了铁铮,望了过去,“你不杀我,我可是想要这北齐的天下?” “天下,那是父亲的愿望?”林风霜脸上的神色黯淡了起来,握笛的手有些紧,“伊人是你的妻子吗?”她忽然问道。 “是。”郭剑想到了临行前,那张美丽的脸庞上矛盾黯淡的神情时,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我想这世上没有人再比伊人更适合我了。” “是吗?”林风霜笑了笑,可惜却是强颜所为,叫人一眼就能看穿,可是郭剑却是偏偏没有看见似的,只是低下了头,双手细细地弹拨着铮弦。 忽然,清越的铮声响了起来,与郭剑以往的曲风不同,这一次不再那般强横,而是如同一汪春水,静中有动,柔中蕴刚。 听着这铮声,林风霜的面容有了迷离之色,这铮是为自己弹奏的么?她在心里这样问自己,她给了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这时郭剑忽然唱起了歌: 英雄何须是儿郎 美人如玉镇北疆 樱袖兵符千军亦往 红颜舍相思提剑为国邦 胭脂做血妆卧沙场 阵前金鼓响连天碧血浪 战消边关将却是手足亡 回首看河梁 桃花马挽弓射白鹿苍狼 寒衣不抵朔风悲凉 万里江山社稷自有纤肩扛 看风起云扬又笑世人痴罔世事茫 文山甲不着云裳 纵马乘风追月狂歌一曲奔放 长铗指九天动三千星罡 当愿身如虹 丹青凝墨香 高立麟阁上 郭剑的声音很低很沉,算不上好听,可是林风霜却觉得那歌似乎就是为她而唱的一般,“这是先生为风霜所唱吗?” 铮曲已了,郭剑却不愿多说,只是静静道,“殿下永远都是在下的知己。”说完他却是夹着铁铮,离去了。 “只是知己吗?”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林风霜苦笑了起来,玉笛横到了嘴边,吹奏的正是当日郭剑所弹的那一曲破阵乐。 (那首歌是网上高人改的将军令,这里有演唱版本,对自己耳朵有自信的兄弟,传送门在下!)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不怕死的听将军令 第二十八章 婚约 转眼间,日子已是过去了十天,龙和南斗对于郭剑的伤势依然束手无策,因为那块神秘失踪的长生玉牌依然毫无音讯,这让他们和箫伊人都快疯了,反倒是郭剑一脸的波澜不惊,仿佛那个还剩下五天性命的不是他本人似的,每天仍旧是淡泊平静的过着日子。 躺在榻上,郭剑看着窗外依稀的明月和星辰,眼神有些迷茫,“五天,还剩下五天!”他苦笑着,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是这般的脆弱,其实他心中也有害怕,可是他更不愿因为自己的意志消沉而让周围的人随着他一起陷入那可耻的感觉中。 针刺似的感觉又从体内的血脉里升腾起来,郭剑慢慢蜷缩了身子,脸色苍白,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虽然那潜藏的暗劲被南斗封住了,但是每天晚上那九重被封住的暗劲都会撕扯郭剑的每一寸经脉,那种经脉被剧烈扩张的感觉对于普通人而言是无法忍受的痛苦,可是郭剑却硬生生地挺住了,他甚至在剧痛中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体会着巨痛着的每一寸血管,每一寸经络。 连续十天的剧痛,让郭剑对自己身体的了解达到了无所不知的地步,若是李天策知道他那一掌让郭剑勘破生死之间的玄关,对武道的境界达到入微时,恐怕会后悔得脸都青了,不过这世上能够抵挡住那种腐筋蚀血的痛楚,并且保持着冷静的头脑恐怕称得上是屈指可数。 当剧痛消散,郭剑原本苍白的脸庞上恢复了血色,慢慢地控制着呼吸的节奏,体会着体内的每一寸血肉,他发现在那样的剧痛之后,他对于自身身体的控制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方,而感官的敏锐更胜从前,若不是他那原本强悍的力量消失,他相信他就算和那个李天策再次对决,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看着自己可以随意扭曲的肢体,郭剑开始思考起了应该如何创造一种全新的刀剑之术,他拿着一把短短的小刀,开始不停地舞动,不过他很快发现他虽然可以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动作来,可是由于失去力量的缘故,他必须做到最精准的攻击,因此他必须更加依赖技巧。 就在郭剑不停地试着出刀的角度轨迹,以及各种技巧的时候,他忽然收起了刀,因为他感觉到了有人在朝他的房间走来,自从失去力量并且遭受那痛入骨髓的剧痛之后,他的感官敏锐到了近乎一种可怕的程度。 隔了有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了,让郭剑讶异的是,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郭然,他不知道他父亲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父亲原本还是灰白的头发竟然变成了银色,原本漆黑的眼眸也变成了淡银色。 “爹。”郭剑站了起来,有些激动,不过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混小子,你真是让人不放心啊!”郭然笑着道,儿子成长了,他心中感叹着,让儿子出来历练没有错。 “爹,你的头发,到底是怎么了?”郭剑问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父亲改变了很多,可是具体他又说不出什么来。 “想要得到,就要付出。”郭然看着儿子静静道,他的生命被延长了,不过夸父的秘术也让他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不过这些他并不想告诉给儿子知道。 “剑儿,现在也到了你需要付出的时候了?” “付出?”郭剑有些愕然,可是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长生玉牌?” “长生玉牌兰陵王手上。”郭然点了点头,然后静静道,“他要和我们联姻?” “联姻。”郭剑动容了,他忽然想到了那如玉立的身姿,还有那让他心动的笛声,“是齐陵殿下吗?” “兰陵王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一直以来都女扮男装,可是她始终不能一辈子都扮作男人。”郭然叹道,兰陵王的心意,他又怎会不明白,林家的军力一向是北齐之冠,可是要他手下那些骄兵悍将,家中元老听命于一个女子,却是全无可能,让女儿扮作男装,也是无奈之举,天下父亲的心思俱是一样啊,想着郭然看向了儿子。 “爹,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郭剑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对于像林风霜这样绝世英姿的女子,要说不动心那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可是他更不愿伤了箫伊人的心,对他而言,箫伊人已不是妻子爱人那般简单。 “剑儿,爹已经替你定下这亲事了。”看着儿子,郭然静静道,有的时候,年青人会为了他们心中的执着舍弃某些东西,而这个时候,就只有用强势将他们压下去了。 “爹,对不起,我不能答应。”郭剑做出了选择,他不希望连自己的婚姻都要为了所谓的霸业而左右。 “啪。”一记狠狠的巴掌拍在了郭剑的脸上,郭然抓住了儿子的肩膀,“混蛋,你是想死吗?” “爹,我是不会答应的,我不想辜负伊人,也不想让她误会我。”郭剑平静地看着父亲,毫不畏缩地道,他知道这婚事一定是父亲和兰陵王之间的密议,若是他答应了,也等于是将林风霜当作了一块长生玉牌而已。 “你。”郭然看着儿子一脸的坚毅,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爹,你说过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不为。”郭剑看着身子颤抖着的父亲,依然静静道。 “好,你死了,爹就要天下来给你陪葬。”郭然的面容冷静了下来,银色的瞳子里冰冷一片,语气也是森寒无比。 “爹,你?”被父亲充满杀气的话语所惊,郭剑愣愣地看向了似乎有些变化的父亲。 “你若死,我就让伊人下去陪你,还有林风霜,还有所有的人。”郭然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你有五天的时间考虑。”说完他离开了,只剩下郭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处。 第二十九章 郭剑的选择 兰陵王府,看着有些苍老的父亲,还有那枚玉牌,林风霜怔住了。 “你把这玉牌拿去给他,就说是你偷的,而我把你逐出了王府,这份情义,我相信没有男人能挡住。”兰陵王手指敲击着桌子,轻描淡写地道,却全然没有看到女儿眸子里燃烧的火焰。 林风霜没有说话,她最后只是默默地拿走了玉牌,安静地离开了。 看着女儿走出去的决然身影,兰陵王苦笑了起来,喃喃自语地叹道,“霜儿,你不要怪爹这么做,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得到他。” 郭剑站在了厨房门口,看着那纤细的身影,心里一阵温暖,嘴角慢慢浮起了一丝微笑,眼内的神情也变得坚决起来。 “哥,你怎么起来了,也不多睡一会儿?”箫伊人转过了身子,手里托盘上放着一盅白粥,她愣愣地看向了朝自己出神看着的郭剑,然后在那炽热的目光下,慢慢地有些局促不安了。 “睡不着,就起来了。”郭剑还是那样拙于言辞,不过神态间却已经没了过往和箫伊人相处时的拘束,他走了过去,闻了闻,道,“好香的粥,来,一起喝。”说着他却是拉着箫伊人坐了下来,盛起粥来。 喝着粥,两人都是不说话,箫伊人只是低着头,身子却靠向了郭剑,她心里觉得这样很幸福,若是可以的话,她希望以后永远都是如此,安静地享受着这种温馨的感觉。 “伊人,我们走吧,远走高飞,离开这里,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喝着那充满温柔味道的白粥,郭剑说出了他心里的话。空气仿佛凝滞住了,靠着郭剑的箫伊人握着羹匙的手停在了半空。 “哥,你在说什么,你的伤怎么办?”良久,箫伊人才笑道,不过那笑容却是让郭剑看了有心酸的感觉。 “伊人,不要管我的伤,相信我,即是没有那块破牌子,我也不会死的。”郭剑抓住了箫伊人的手,静静道,南斗,龙,兰陵王还有他父亲,他们的话他已不相信,什么霸王的天命,若是连自己的生死和意志都要被人左右,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相信我,我们离开,去一个可以过平凡日子的地方。”郭剑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静静地说道,一直以来都是伊人在跟着他的身后,为着他做着她不喜欢的事情,他从未想过什么才是她想要的。 “不,我们不能走,走了的话,你的伤会要了你的命。”箫伊人的声音很低,很低。 “听我说,我不会死的。”郭剑忽然抱住了箫伊人,抱得很紧,“为了你,我一定不会死的。” “嗯。”箫伊人在郭剑怀中抬起了头,“因为哥不会骗我的。”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明悟,幸福是什么,天长地久又是什么,对她来讲已不重要,只要两人在一起就是唯一,他们两个是为彼此而存在的,失了谁,都不能独活。 两人手牵着手走了出去,门外的世界豁然开朗,两人遇到了丑虎,看着这自己第一个兄弟,郭剑静静道,“兄弟,我要走了。” “去哪?”看着牵手的两人,丑虎摸着鼻梁,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问道,“要是方便的话,把我带上吧?” “好啊!”郭剑和箫伊人相视一笑,竟是同声道。 “剑儿,你真地要这样吗?”郭然叹息着出现了,苍老的脸庞上满是失望,身后燕屠歌和蓝羽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看着郭剑的目光有些复杂。 “父亲,我曾经以为争霸天下是我的理想,可是到头来我才发现那只是您的理想,说真的,我不想在活在一条被人安排好的路上。”郭剑握紧了箫伊人的手,“或许我想成为一个英雄,可是我更想和伊人在一起做我喜欢做的事情,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会回去,完成您对我的期望和理想,可现在不是,所以我希望您能让我离开。”郭剑说的不紧不慢,比起以前锐气的他,现在的他更成熟,或是称之为内敛。 “你是我的儿子,唯一的儿子,你死了,你叫我这个做爹的怎么办?”郭然满脸的哀伤,人生三大哀,早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遇上一样已是如刀割的心痛,而他已经有了两样,而现在这第三的哀伤似乎也离他不远了。 “爹,我不会死的,区区的一掌潜劲是要不了我的性命的。”一直安静沉稳的郭剑身上忽然爆发的这股自信让周围的人有如实质般的感觉到了。 “爹,夫君他一定不会有事的。”箫伊人握着郭剑的手,忽然挽了上去,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箫伊人的话让郭剑愣在了原地,而郭然也是有些发怔地看着这个自己所选的儿媳妇,忽然他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脸上的哀伤已经淡去,他看向了儿子,“能不能让爹喝了媳妇茶,你们再走。” “爹,你答应了。”看着忽然转变的父亲,郭剑微微有些错愕,但是更多的还是欣喜,郭然始终是他敬佩的父亲。 “屠歌,你马上去布置,老爷我要喝媳妇茶。” “是,老爷。”燕屠歌一脸高兴地去了。“我也去帮忙。”丑虎笑着,也离开了。 “你们两个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换衣服,难道还要我来给你们换吗?”看着站在原地的儿子和媳妇,郭然大声道。 “是,爹。”郭剑和箫伊人走了,他们终于知道,其实他们的父亲一直都爱着他们,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院子里,只剩下了郭然一人,“你们看到了,剑儿和伊人谁也分不开,谁要是再自作聪明的话,就休怪我不念往昔的情分了。”冷然的话语想起,郭然已是转身离去。 看着郭然先前所站之处凸起的土丘,龙和南斗一脸的苦涩,他们想不到郭然的武功已经到了如此恐怖的境界,像他们这种境界的高手,让大地下陷简单得很,可是凸起却已经是难以办到了,两人知道,他们已经惹怒了郭然,以前的情分已经烟消云散了。 第三十章 霜落 大红的幔布,挂满了整个青楼,虽然只有短短的半日时间,但燕屠歌和蓝羽还是将一切操办得妥妥当当,至于那些来找乐子的客人们却被挡在了大门外,丑虎站在门口,两把小门般的斧头在阳光里熠熠生辉,看着这巨人露出森白的牙齿嘿嘿一笑,顿时将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地逃走了。 刻着龙凤的烫金喜烛竖了起来,大厅里,俱是张灯结彩,郭然换上了绣着金线的宽袍华服,坐在了上位,至于龙和南斗,却是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若不是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心,动用封印之法的话,他们顶多就是耗损一些功力,就能将李天策的潜劲逼出郭剑体外,可惜他们却想着如何掌控郭剑,做了这天大的蠢事,郭然没有出手直接翻脸,已经算是念足了情分,他们又怎敢在上前去自讨没趣。 郭剑换了一身大红的喜服,人显得很精神,站在那里,神情间竟是有些紧张,飞扬的喜乐之声响起,那些姑娘们已是簇拥着箫伊人款款走将了出来,凤冠霞帔,珠赏彩衣,却是看得郭剑有些眩目,透过那明珠挂帘,郭剑感受到了箫伊人那温柔似水的目光,两人终是牵手走进了大堂。 此时丑虎燕屠歌他们已是回到了堂内,虽然人不多,看上去有些冷清,可是每个人脸上的欢喜都是出自真心,祝福着二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情深几许,已是说不清,道不尽,两人缓步走到了郭然面前,燕屠歌正待要唱礼,却被郭然挥手阻住道,“那等俗礼说来做甚,上茶。” “爹。”郭剑和箫伊人端着茶盏奉了上去,郭然却是接过豪笑而饮,然后扶起了两人。 “去吧!”看着换了装束的两人,郭然一脸的淡然笑容,“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在有顾虑,等到想要这天下了,便回家,知道吗!” 郭剑和箫伊人走了,带着郭然的几丝期许,站在门前,看着龙和南斗,郭然淡淡地对着蓝羽道,“那些烦人的苍蝇,我不想看到。”“是。”蓝羽也走了,和他同行的还有十二天罗。 龙和南斗相视苦笑,他们的探子怕是一个也回不来了,“大武令,你真地要如此吗?”龙叹息着,他本意是想和郭然联手,却不料最后搞成了这个样子。 “我已不是大武令,你们的事与我无关,至于这天下,有本事的便自己夺取,不要打伊人的主意。”郭然冷冷地看着两人,“你们当年那些破事,瞒得了下面的人,却瞒不过我,有些东西,大家还是不要说破的好。” “郭然,你不要以为我真怕了你。”听着郭然暗讽的话语,南斗勃然怒道。 “你。”郭然轻蔑地笑了起来,“你若是不解封的话,连与我一战的资格都没有。” “斗。”龙按住了南斗,“他说得没错,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走吧。”他拉着南斗离开了,这时冰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听着,我知道你们背后的那个人很厉害,可是谁要动我孩子的主意,我一定会让他后悔。”两人的身子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满是错愕,龙的手按紧了南斗,最后两人还是离开了。 “老爷,你真地舍得让少主在外面,他身上的伤,您不担心了。”燕屠歌看着一脸平静的郭然问道。 “就像剑儿说的一样,他其实一直都活在我的影子下面,他真正的理想也许只是成为武神或是当一个随意的英雄,至于天下不过是游戏罢了。”郭然看向了郭剑离去的方向,“以他这样的心态,我若是强留,到最后只是会毁了他,不如就让他自己随心所欲地去吧,我相信终有一天,他会回来,到时他才能真正地去下天下这盘棋。” “可是少主的伤?”燕屠歌还是有些担心,毕竟郭剑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若是连这点小伤他都挨不住的话,那么他将连武神的影子都追逐不到。”郭然的眼神变得冷然起来,然后又沉寂了下来,“走吧,我们回去,等他回来。”说完,他静静地转身离开了,燕屠歌看着远方,愣了一下,也是默默地跟着走了。 东城门前,林风霜已是恢复了齐陵王的装束,看着走出的郭剑和箫伊人,她眼内闪过一丝黯然,可是脸上却是一副古井不波的神情,她慢慢地走上前去,手里握着那块长生玉牌,“算是恭贺你们成亲的礼物吧!”她笑着,眉宇间英气勃然。 看着林风霜云淡风清的脸庞,郭剑没有伸手去接那玉牌,“我的伤已经好了,谢谢你。”这玉牌他不愿接,也不能接,接过便是情缘难了,说话间,他握紧了箫伊人的手,两人仿佛彼此心意相通一般,一脸的淡然笑容。 夕阳下,红染云天,错身间,风起迷离,只在刹那,郭剑与箫伊人已是远去,只剩下林风霜一人对着苍凉古道,她眼中有的只是那错身间的两人一笑,笑如刀,叫她心里痛的难受,她心中有恨,恨的是什么,自己却也不明白,终于她抬起了头,仰望天际流云,伤痛从脸上慢慢淡去,她对郭剑的情爱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两人有的回忆只是知己一般的谈天说地,抚琴吹箫,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轻叹间,长生玉牌在那一双素手间碎裂了,洒落满地。 白马嘶鸣,衣袂飞扬,林风霜已在马上,她从怀中摸出了那银色鬼面,覆在了脸上,笑声已响,却不复两人独处时的温婉柔和,而是说不出的冷冽孤傲,‘失去了的,永不会回来,那么便要这天下来做陪吧!’夕照下,齐陵王已经策马远去,而林风霜已化作烟尘随风而逝了。 城楼之上,望着那纵横而去的骑影;兰陵王苍老的面容上带着几丝怜爱,“世间情爱,皆是虚幻,唯有霸业长存,霜儿,你既不能得那女子的幸福,就去取那天下,叫后世惊叹吧!”低语间,兰陵王已是布下了城楼,脸上有着决然的神情,天,又要变了。 第一章 鬼老 夜晚,燃烧如血的火光下,看着郭剑脸色苍白,明明痛苦却强作无事,箫伊人紧紧握着他的手,如玉的容颜上有种决绝,今天已是第五天,若是郭剑挨不过今晚,她也不愿独活。 “伊人,我不会死。”仿佛看穿了箫伊人眼中的平静,郭剑握紧了手,重重地说道,他额头上冷汗迭起,身上衣衫也已湿透,子时已过,可他体内如针一般的劲流却并未消退,而且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夜这劲流更加狂暴,好似要撕裂他的血管似的。 死死地咬着牙齿,郭剑拼命地抵抗着剧痛,好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点,可是他脖颈处凸起的血管筋脉却是看上去说不出的可怕,可是那些劲流始终没有涨破他的经脉,反而在郭剑前些日子忍受剧痛时所悟出的真气循环之法下,顺着全身四肢百骸扩散。 轰隆隆的巨响声不断响起,丑虎在距离郭剑和箫伊人远处的土丘上,挥舞着两把巨斧,发泄着内心的无力感,看着自己的兄弟在那忍受剧痛,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这几乎让丑虎陷入了狂乱之中。 “真是可怕的意志。”在距离郭剑远处的黑暗树林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赞赏着说道,他身后是十几名劲装大汉,每个人的身形魁梧,浑身黑衣,目光炯炯地看着郭剑所在的地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老人又看向了正在发泄中的丑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个恐怖的巨人在他的意料之外,对于他想要做的事情,也许将是导致败局的变数,他看向了身后,“天一,天二,天三,你们三个等会缠着那个巨人,千万不要跟他硬碰硬。” 此时,夜色更浓,子时已经过去,可是郭剑依然没有死去,可是那剧痛也没有消散,老人的脸色慢慢地变了,他挥动了手,“杀。”说完,身体已经化作一道残影,身后的大汉们也冲向了郭剑和箫伊人。 突然而来的暗杀者,让箫伊人俏丽的脸庞变得寒冷无比,看着那些冲过来的黑衣大汉,她眼神变得凌厉无匹,老人千算万算,却是漏算了箫伊人。 看着那突然站起的美丽女子,那些黑衣大汉们心中虽起了惊艳的心思,可是手头上的大刀却是分毫不差地砍向了两人,箫伊人已经确定这些人是要杀郭剑了,心中再无半分怜悯,如玉的手轻舞,曼妙的身姿翩然起舞,看得那些黑衣人有些目离神迷,并没有注意到,随着箫伊人的轻舞,她身周已经飞舞着纤细如发的银丝。 “快退。”隐匿于黑暗中的老者叫喊了起来,可是已经晚了,那些犹自前冲的黑衣大汉们忽然在瞬间静止住了,没有丝毫的声息,他们的身体又突然动了,不过原本完整的身体却向着四面八方飞散了开来,伴着漫天的血色飞花,就如同盛开的红蔷薇般灿烂。 鬼老狼狈地退了出来,可是身上的衣服却已是破烂,他骇然地看着一脸寒霜的箫伊人,神情恐怖,他想不到如此美丽温柔的女子杀起人来竟是这般残忍,如玉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的波动,眼神平静得更是让他害怕。 强大的破空声,瞬间从背后而至,鬼老凭着身体的直觉,横移出了三步,巨响声起,小门般的巨斧落在了他刚才驻足的地方,愕然望去,只见那个他先前忌惮的巨人正满面愤怒地奔来,至于天一他们,已是变作了废人,他们甚至连丑虎斧头上溢出的劲道都抵挡不住,就被扫的骨断筋折,不成人形了。 一着错子,满盘皆输,看着两边的箫伊人和丑虎,鬼老忽然觉得自己今天也许要交代在这里了,那个巨汉的力量强悍得简直恐怖,虽然刚才那记飞斧没有碰到他,可是那带起的劲风却让他的腰有些麻痹,至于箫伊人更是让他心悸,他想不到箫伊人用的是天罗刀丝,这世上最诡异的武器,他根本不敢妄动,因为他不知道那夺命的刀丝会在何处等着他。 郭剑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刚才的战斗只是瞬间的事情,处于剧痛中的他根本无法顾及,此时那剧痛已经渐渐消散了,而身体里原本模糊的真气循环竟然清晰了起来,虽然力量还未恢复,但是比起前些日子的无力却是好多了,而且郭剑感觉得到自己的速度和感官又更加敏锐了,至于体内那流动的气劲,他目前还不敢妄动。 “是谁让你来的。”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老头,郭剑冷冷问道,锋利的眼神让鬼老心中竟然隐隐有了一丝畏惧。 “你觉得我会说吗?”鬼老看着郭剑,静静道,身子却是不停地微微摇摆,他的动作虽然微小,但是却逃不过郭剑的眼睛。 “你不用在释放真气探测了,天罗的刀丝几乎没有重量,你是感应不到的。”猜测出鬼老意图的郭剑,直接说穿了,而箫伊人也是配合着手指微动,顿时鬼老的脸上一凉,顿时多了一道血痕,让他更加慌乱。 “你好歹也是个男人,让个女人护着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就跟我公平较量,你要赢了,想知道什么,我都说出来。”鬼老叫喊了起来,他实在是怕极了箫伊人那神鬼莫测的刀丝。 “夫君,不要。”箫伊人看着踏步走出去的郭剑,急得叫了出来,她最担心的就是郭剑的安危,可是她又不能阻止他。 “放心,伊人,在你面前我不会败的,这是我给你的承诺。”郭剑回过头笑了笑,充满着自信,虽然失去了以前可怕的力量,可是他并不沮丧,每个人都是低潮的时候,只不过大多数人无法重新再站起来,对他来讲失去力量并不是件坏事。 看着渐渐走近的郭剑,鬼老的额头山慢慢有汗珠渗出,尽管明明知道面前的郭剑已经失去了力量,可是他却在畏缩着,他说不出为什么,只是直觉上察觉到了那隐匿在深处的危险,而他的直觉曾经救过他很多次,于是原本想要抢攻的他戒备了起来,而郭剑依然是不紧不慢地朝他走近着。 第二章 天湖 距离被一步步的拉近,鬼老心中不安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可是从表象上他依然看不到缓缓走来的郭剑有任何危险的地方,从他走路的姿态和呼吸的节奏鬼老看不出郭剑策动攻势的可能。 鬼老的心在动摇,他盘算着是否要先发制人,可是心中不安的感觉却让他选择了谨慎,他紧紧地盯着郭剑,两人之间越来越近,最终只剩下了五步的距离,此时鬼老心中的犹豫和挣扎也达到了最剧烈的地步,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气流的微动,而他眼前也失去了郭剑的踪影。 几乎是在瞬间,鬼老凭着本能移动了,可是他的身体只是动了一步,就停滞住了,他的身侧郭剑的手上有着一把一寸长的小刀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箫伊人和丑虎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两人眼中都露出了不可思议,郭剑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箫伊人只是勉强看到了郭剑直前一步然后又横移一步,至于他是如何闪到了敌人身侧,她也没看清楚。 鬼老心中更是冰凉一片,他最引以为豪的便是速度,可是他却想不到郭剑竟然在速度上完全压制住了他,“我输了。”他颓然地道,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已是打算咬破口齿间的毒囊。 鬼老的颌骨被郭剑的手轻轻地捏住了,虽然力道不大,却正好让他不能咬破毒囊,左手微微一拍,郭剑已是将他口中的毒囊拍出了,“你若是不愿说就算了。”说着,郭剑松开了鬼老,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神情复杂地看着郭剑,鬼老最后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朝郭剑感激地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消失在了黑暗中。 “兄弟,你怎么把他给放走了?”丑虎已是拎着他的斧头走到了郭剑身边,满脸地不解道;而箫伊人只是安静地走到了郭剑的身边,扶住了他。 “能够坦诚地承认自己的失败,他也算得上是个人物,更何况从他嘴里,我们问不出什么东西。”郭剑看了一眼地上的毒囊道,其实更重要的是他不愿与那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为敌,而且他这样做也算是让鬼老欠他一分情,想必他知道回去该怎么办。 “哥,以后不要在这样冒险了,好吗?”坐在郭剑边上,箫伊人有些担心地道,刚才郭剑赢得貌似轻松写意,可是实际上却是危险万分,若非鬼老先受她和丑虎的影响,心态巨变,而郭剑的平静又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压迫,让他犹豫难决,以致于让郭剑攻其不备,否则胜算还真是未知之数。 “我说过,在你面前,我永远不会败。”看着箫伊人担忧的脸庞,郭剑笑道,他现在心情不错,至少他活了下来,而且他失去的力量也在慢慢地恢复中。 “哥,你的伤真地不要紧了吗?”箫伊人有些紧张地道,她最担心的还是郭剑的伤,看着他独自一人忍受痛苦而她却无能为力,让她很是痛苦。 “恩,应该没事了。”郭剑安静地道,那道潜劲被他散入了四肢百骸,被彻底化解了,不过他的力量也应此被封在了四肢百骸之中,如果想要取回力量的的话,就要让身体内建立的真气循环和四肢百骸中的力量达到平衡。 “兄弟,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丑虎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在他看来郭剑的伤既然已经好了,就该盘算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了。 “我想找个偏僻的地方先安定下来,让武功恢复过来。”郭剑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和四肢百骸中强劲的力量相比,他体内的真气实在是太弱了。 “哥,你是不是已经想好去哪了?”箫伊人笑了起来。 “我们去北齐的极北边境,那里人迹罕见,最适合隐居,等到这里风波平静点,我们再出来游玩。”郭剑答道,先消失一阵子,让北齐的几股势力互相倾轧,最好把他给彻底忘了,省的被人惦记着,总是件麻烦事。 第二日,三人一起向着极北之地去了,不过在他们身后,蓝羽却是和十二天罗远远地跟着。 “蓝先生,我怎么总是觉得小姐已经发现咱们了?”跟了数日之后,十二天罗和蓝羽说出了自己的感觉,作为箫伊人的部下,他们觉得他们已经被彻底发现了。 “少夫人是有意让我们跟着的。”蓝羽看着前面,若有所思地答道,“少夫人是为了少主才让我们跟着的,少主迟早要重新回归武耀。” 随着越往北去,人烟也越来越稀少,蓝羽和十二天罗想要隐匿踪迹地跟着郭剑也是越来越困难,而箫伊人已是替他们遮掩起来,让十二天罗大叹少夫人对少主的情意,不过可惜,在郭剑越发敏锐的感觉下,他们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苍翠的林海中,看着有些惊讶的蓝羽和十二天罗,郭剑笑了,“是父亲大人让你们跟着我的吧?”见蓝羽和十二天罗都不说话,他缓缓道,“我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们不必为我的安全担心,还是回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吧!”看着一脸淡然笑容的郭剑,蓝羽和十二天罗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流云山脉,北齐极北与东夷族交界的山脉,是北齐的天然屏障,那里人迹罕至,是处很清净的地方,穿过山林之后,郭剑和箫伊人他们终于到了流云山脉的天湖之畔,当他们看到这宁静浩淼的湖泊和苍林时就彻底喜欢上这里了。 “兄弟,这里真的好漂亮。”丑虎看着那清澈的湖面,喃喃道,然后卸下了身上重达两千多斤的杂物,进山之前,郭剑买足了东西,他可是打算在这里住上一阵子的。 丑虎像个孩子一样,猛地跳进了湖里,不过马上就杀猪似的大叫了起来,因为那湖水实在是太冷了,看着他滑稽的样子,郭剑和箫伊人大笑了起来,那天湖水可是流云山巅的万年雪水汇聚而成,像丑虎这样直接跳下去的可是会被冻成冰棍的。 第三章 两只狐狸 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高耸的森林中不时有参天巨木倒地,丑虎拿着两把巨斧头,拚命地砍着眼前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木,而郭剑则是也对着同样粗的巨木,不过他没有用兵刃,而是不断地围着巨木击打着。 木屑纷飞间,丑虎已是将巨木给砍得七七八八,看着还剩下的那一小段,他竟是一头撞了上去,轰然声中,巨木摇晃了起来,这时丑虎往旁边看了一下,只见郭剑已是停了下来,然后一记侧踢,只见看似完好无损的巨木根部一段想起了爆裂之声,然后慢慢地斜向了一边,倒了下去,让他很是郁闷。 “丑虎大哥,你输了。”箫伊人在一旁拍着手大叫了起来,跑到了郭剑边上。 “兄弟,你到底是怎么弄的?”狠狠地踹了一脚巨木,丑虎终于是将自己那颗巨木给放倒了,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郭剑伐木比他更快的事实。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用真气破坏了巨木的内部经络,同时顺着里面的纹路布下了真气爆,然后只要用外力的击打就能把它给弄倒了。”郭剑看着倒下的巨木,很是满意地道,就和他思考的一样,所谓的真气只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力量,和最强横的**力量相比,更加的内敛凝炼,不过若是将其在一点瞬间释放的话,比起单纯的**破坏力绝对更强。 “算了,再厉害也比不过伊人。”丑虎最后颇有些愤愤然地嘀咕道,其实三人砍木头里面要数箫伊人最厉害,本来这砍木头是男人的体力活,不过箫伊人看着两人在那砍得幸苦,刀丝一拉,木头几乎是瞬间就给截断了,很是打击了一下两个大男人。 “回去了哦!”丑虎吼着,将地上那巨木给扛上了肩,然后看着郭剑嘿嘿笑道,“这个你可比不过我了吧!”不过却被郭剑给白了一眼,那些巨木哪根不是万多斤重,也只有丑虎这身怪力才拖得动。 看着坐在巨木前端,紧紧依靠的两人,丑虎一脸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着郭剑和箫伊人幸福的样子,他就会觉得很高兴,想着他就唱起了歌谣,“嘿嘿,我牵小驴笑得狂。”他这一唱,可谓是八荒俱惊,林鸟乱飞。 “我牵小驴笑得狂。”郭剑却是怎么都觉得这歌不该丑虎那么大块头的人唱,而箫伊人却是很喜欢那曲调,竟也是哼唱了起来。 不多时,三人已是回到了天湖边上的木屋,郭剑和箫伊人从巨木上跳了下来,而丑虎也是一把扔掉了肩膀上的巨木,微微有些气喘。 “家啊!”看着面前有些简陋的木屋,郭剑心中一阵温馨,“哥,还不去抓鱼,不然晚上可没得吃。”箫伊人的话语却是让他从思绪里醒了过来。“我这就去。”郭剑说着,已是冲入了湖中。 “真是弄不懂,那湖水明明冻得跟寒冰似的,他怎么受得了?”看着一头扎进湖水里的郭剑,丑虎嘀咕着,他上次跳进那湖里后,可是差点给冻死,而郭剑跳进湖里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而且非但如此,郭剑每次在湖里呆上一段时间,就会变得更加厉害,真是见鬼了。 天湖水是万载寒冰所化,对常人来讲,难以抵受,可是郭剑在湖水里却是丝毫不惧,他体内的真气在湖水中会疯狂地流动起来,抵消那彻骨的寒意,他在湖中呆得时间越长,真气就增加得越来越多,对他来讲在这湖中修炼称得是事半功倍。 在湖水里一动不动,郭剑注意着身边游过的鱼,天湖水除了寒冷以外,而且水中的阻力比普通的水更大,即使以郭剑现在近乎恐怖的速度在湖中想要捉那些鱼也是相当吃力的事情,不过他不是那种只会用蛮力的人,借助着湖水的这一特性,他悟出了寸杀,方寸之间,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一点瞬间爆发,杀伤力极其可怕。 专心致志用寸杀捕捉着水里游鱼的郭剑忽然停了下来,看向了身后,他每次在湖中,总会时不时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窥视他一般,可是当他停下来转过去时,却是什么都看不见,看着身边的鱼捉得差不多了,郭剑压下了心中的怪异感觉,冲出了水面,带起一阵浪花,将那些鱼踢上了岸。 乐滋滋地接着那些落下的鱼,丑虎笑得脸都花了,这湖里的银鱼极为美味,每次吃他都会咬到舌头,上岸之后,郭剑走到了火堆旁边,帮着箫伊人一起料理起鱼来,基本上杀鱼成了他包办的事情,虽然丑虎有时也会自告奋勇要帮忙,不过自从看到丑虎用他那六白斤的斧头杀鱼以后,郭剑再也不敢让他杀鱼了。 不过片刻之间,近百条大鱼被郭剑用刀开膛破腹,宰了个干干净净,刀法运用得角度弧线近乎天成,而箫伊人则是在旁边为这些鱼上调料,放到篝火旁边烧烤,两人配合的是天衣无缝,没有间断。 不多时,一股异香已是弥漫了风中,丑虎等不及,一把拿起了那被烤的发烫的铁叉,大快朵颐起来,看着他的吃相,郭剑和箫伊人不禁莞尔一笑,慢条斯理地噬咬起来,天色很快地暗了下来,这时靠近木屋的林子里,四点幽蓝忽现忽闪了起来,然后两只白色的狐狸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怎么又来了?”看着那两只狐狸,丑虎却是眉头皱了起来,自从箫伊人第一天做烤鱼开始,这两只白狐狸就出现了,本来他是想打来做牙祭的,不过无奈箫伊人很是喜欢那两只白狐狸,只能作罢,而最叫他愤恨的是,那两只白狐狸却是抢了他的美食。 箫伊人笑着和郭剑将几条大鱼,拿到了白狐狸面前,看着那只母白狐狸很是享受箫伊人的抚摸,郭剑没什么事,倒是盘膝坐在地上和那只公狐狸对上了眼,看着面前滚圆的狐狸脸,他总是会不禁想起燕屠歌那张胖脸,他觉得如果这狐狸能变成人的话,应该也是个胖子,这个念头刚升起,他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这狐狸怎么会变人。 “好了,小白该回去了。”箫伊人有些不舍地和两只白狐告别了,“大白要好好照顾小白,你可就要当爸爸了。”听着箫伊人的话,郭剑觉得那公狐狸被叫做大白时,好像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不过被边上的母狐狸一瞪,就好像心甘情愿了。 “真是奇怪的两只狐狸。”郭剑嘀咕着和箫伊人走了回去,却只听见丑虎还在那里喃喃自语地絮叨着什么,‘狐狸不是好东西。’。 第四章 大蟒 苍郁的山林里,不时有野兽的咆哮声响起,在山里的一处空地上,一支巨大的白熊人立而起,瞪着面前的小人,口里低沉地吼着,忽然间,它猛地动了,一巴掌拍了过去。 疾速拍来的熊掌在郭剑眼中,却是慢的不能再慢,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清楚熊掌拍行的轨迹和气流的变化,右手微斜,格挡住巨熊的扑击,郭剑整个人如同闪电般向上,一记膝顶顶在了巨熊的胸口,骨裂的声音响起,巨熊的口鼻迸出了鲜血,哀嚎着倒在了雪地里。 扛上白熊,郭剑回到了木屋,而丑虎也是拖着一条血色的大蟒从林子里回来了,“这蛇起码得有八丈长了,你怎么弄得?”看着丑虎打回来的那条蛇,郭剑也不禁惊讶了起来。 “本来也想和你一样打头熊的,没想到看到这东西正和一头大老虎打架,于是一斧头甩了出去,正好把它的蛇头给砍了下来,这不就拖回来了。”丑虎摸着头道,要不是趁着这蛇和那老虎打架,他还未必能把那么大条蛇给宰了。 “啊!”此时箫伊人正好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那狰狞的蛇头却是吓得尖叫了起来,一头扎进了郭剑怀里。 “伊人,不怕,不怕。”郭剑哄着箫伊人道,要知道箫伊人从小最怕蛇,哪怕她的武功再厉害,可是看到蛇还是怕。 站在那血色大蟒边上,郭剑提着刀,开始挥舞起来,很快整条大蟒就被他给拆了个干干净净,那些蛇肉被他扔到了天湖里,箫伊人怕蛇,说什么也不会煮蛇肉的,真是有些可惜了,看了一眼蛇肉,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剩下的三样东西上,巨大的碧绿蛇胆,蛇头里挖出的的黑色珠子,还有就是那鲜红的蛇皮。 “哥,好了没有。”箫伊人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让郭剑回过了神,“好了。”应答着,将蛇皮卷了起来,郭剑走回了木屋里。 此时木屋里,他打回的那头巨熊,熊皮已经被扒了下来,至于熊肉也是大部分被腌了起来。“哥,那蛇扔掉了?”箫伊人还是有些害怕地道。 “恩,扔了,只留了几样东西。”郭剑应答着,将那蛇皮,黑珠子,蛇胆放了下来,“伊人,你看这蛇皮多漂亮,拿来做衣服应该不错。”指着蛇皮,郭剑道。 “不好,穿着蛇皮,那不是人也变条大蛇了。”箫伊人撅着嘴摇头道,看起来打死她也不会碰那蛇皮了,至于那枚蛇胆更是被她直接扔了出去。 “真可惜啊,那么大蛇胆不用来泡酒真是可惜了!”丑虎有些不舍地道,然后拿过了那卷蛇皮,笑了起来,“这东西还是给我吧?” 郭剑端详着手里的黑色珠子,有些疑惑,这东西应该就是以前看书时,书上提到的蛇珠,说是那些能修成精怪的蛇才有这东西,据说极其珍贵,不过他却是怎么也看不出这有些晦暗的珠子有什么特别,想着他揣在了怀里,那么大条蛇,就当留作纪念吧! 夜晚降临的时候,那一公一母的两狐狸又跑来蹭饭了,箫伊人烤的熊肉让那两狐狸吃得叫一个欢,却是把丑虎给郁闷坏了,看着那两狐狸蹲在箫伊人旁边,丑虎啃着肉,也只能在心里骂着这两只跟自己抢东西吃的坏狐狸。 郭剑又和那公狐狸对上了,他觉得这两狐狸一定听得懂人话,知道箫伊人喜欢它们,现在是干脆隔三岔五地晚上睡在了屋里。而箫伊人却是抱着那母狐狸,看着外面道,“小白,天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我看你还是住下来吧?” 听着箫伊人的话,郭剑敏锐地感觉到了两只狐狸应该听懂了,他看见母狐狸忽然从箫伊人怀里跳了出来朝公狐狸看了过去,那公狐狸似乎有些犹豫,看着两只狐狸好像在那里交流,郭剑觉得大为有趣,坐在了箫伊人旁边,一起看着两只狐狸在那里不知在叫些什么。 最后公狐狸败下了阵来,耷拉着脑袋趴在了地上,不过却是没有出去的意思,“有些意思?”看着那公狐狸无精打采的样子,丑虎也笑了起来,他也看出了这两只狐狸不一般。 “兄弟,你说这两狐狸会不会是狐狸精,也许还能说人话呢?”丑虎咧着嘴道,两只大眼打量着公狐狸。 “那只是传说而已,怎么能当真?”郭剑皱了皱眉,道,虽然心里也觉得这两只狐狸不一般,不过会说话的狐狸精,总是让他觉得太荒谬了些。 “传说也许是真的啊!”箫伊人靠着郭剑逗弄着母狐狸道,她很喜欢这两只漂亮的白狐,起了收养的念头。 “要是真会说话也不错。”看着箫伊人喜爱的样子,郭剑嘀咕着,在他心里只要箫伊人喜欢,怎样都无所谓。 有了两只狐狸作伴,三人倒也多了些乐子,而冬天也终于来了,几乎是一夜之间,天地就换了颜色,到处是银装素裹,让郭剑惊讶得是尽管外面的天气已是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可是天湖水竟然还是那般,没有半点结冰的迹象,不过那水也是更加寒冷,他每日修炼时,竟也有些抵消不住。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母狐狸的肚子也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生小狐狸了,它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现在一屋子里,除了箫伊人能靠近它无事之外,其他人包括公狐狸在内都不行。 夜晚,风雪怒鸣,母狐狸终于要生小狐狸了,于是顺理成章地箫伊人把两个男人和一只公狐狸请到了外面受冻。 “兄弟,伊人她会给狐狸接生?”风雪里,丑虎看着郭剑一脸的疑惑。 “不知道,不过她们都是女的,我想总比我们懂吧!”郭剑想了想,答道。 公狐狸在雪地不停地绕着圈子,看起来很是紧张,看着公狐狸,丑虎忽然低头凑向了郭剑,“兄弟,你觉不觉得大白它好像很紧张,老是朝山里张望。” 顺着丑虎所指,郭剑果然觉得公狐狸有些不对劲,它竟然朝着山里的方向弯起了腰,呲着牙低吼着,好似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来了一样。 第五章 紫炔 天昏沉沉的,大风怒号,夹杂着鹅毛般的雪片叫人什么都看不清,公狐狸大白的毛都竖立了起来,而郭剑和丑虎也感觉到了山林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们奔来。 盯着风雪中的远端,郭剑的目光锐利,他依稀看清了奔来的黑影,他已经可以确定,奔来的不是野兽,而是人类。 就在刹那间,一团火光袭向了大白,而大白也呲牙扑了出去,一爪拍散了那团火光,郭剑看得分明那团火光是一张符纸,眉目微微一动,他人也冲了出去,见郭剑冲出,丑虎也是大步跨了出去,虽然他平素老是心里暗骂两只狐狸和他抢吃的,但其实他挺喜欢这毛茸茸的大狐狸的。 两人一狐瞬间成品字形,将那黑影困在了中央,此时风雪渐小,几人却是看清了那黑影的样貌,只见是个套着一袭麻布黑衣,披头散发,长须鹰目的老头,身上挂着不少零碎的部件,一看便知道不是好人。郭剑眉头微皱,冷冷道,“你是谁?” 见郭剑开口说话,那黑萨楞了一愣,然后便笑了起来,阴声道,“本座是东夷流觞部的大巫,你又是何人?”他说的华语有些生涩,咬字也不是甚准。 东夷族,郭剑自语道,心中却是杀心大起,华族北陆大敌除了草原各部,便属东夷,而比起草原各蛮族,东夷族更加残忍嗜杀,传言中东夷族人皆会使用巫术,非常邪恶,看来这自称大巫的人,绝非善类。 看着郭剑眼中寒芒一闪,黑萨知道面前这年青人起了杀心,心中一震,已是决定先下手为强,手自腰间一抹,几张黄纸,无火自燃,带着妖异的紫炎拍向了几人,自己身子却是疾退,口中长啸起来。 看着那紫炎,郭剑不敢大意,高声叫道,“大哥,小心点。”说完,手里的短刀拍散了那团紫炎,却是让他大吃一惊,手里的那把短刀刀头竟然给融断了,极为邪门,这时他抬头忙去看丑虎的斧头,却发现那玄镔铁所铸造的斧头倒是无事,看来着诡异的紫炎只是对凡铁有效,让他心中稍定。 黑萨啸声一响,那山林中竟是起了呼应,竟是有数十人,“我族中武士马上便到,你们若是识相,就将这妖狐献上,本座还能绕你们不死。”听着族人啸声越近,黑萨不禁得意地道,原来那两只狐狸是流云山中独有的紫炔狐,身上的血液加上一些巫药便有腐金蚀铁,见血即噬的妙用,不过紫炔狐极为难捉,他盯上两只狐狸已经很久了。 听着黑萨的话,郭剑冷笑了起来,他平生最恨别人威胁他,更何况黑萨还要他交出箫伊人心爱之物,郭剑身上杀气更重,对于黑萨那身莫测的巫术,他并不畏惧,过往听说东夷与北齐大战,常使用巫术,不过也从未见他们有侵入东陆,可见那巫术并不是传说中那般可怕。 郭剑未动,那紫炔狐已是闪电般扑击了上去,骇得那黑萨脸都白了,直接翻身一滚,才狼狈地躲开了这一扑,而他连摸腰间黄纸的机会都没有,这一幕落在郭剑眼里,已是让他知晓了这些用巫术的人的弱点,虽然他们的巫术诡异莫明,不过他们终究不是武士,本身速度力量比不上那些高手,只要速度够快,不要给他们使用巫术的机会,他们脆弱得就和普通人一样。 心念一动,郭剑人已疾闪了出去,速度比之紫炔狐狸还要快上三分,不过呼吸间,他的短刀就插在了黑萨的胸口上,然后疾退了回去,他不敢大意,毕竟巫术在传说里是很恐怖的,他可不想被刚才那奇怪的紫炎什么的碰到。 黑萨的身躯倒在了雪地里,他的眼睛已经凸了出来,不敢相信地看着郭剑,捂着胸口,他的脸上满是阴毒,他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些乌黑的药丸,塞进了嘴里,本来郭剑可以阻止他的所为,不过为了多知道一些有关巫术的事情,他没有阻止,而丑虎也是在一旁愣愣地看着,至于紫炔狐狸却是浑身毛发倒竖,死死地盯着躺在在雪地里的黑萨。 忽然风雪中,难听的嘶吼声响了起来,几十个身穿兽皮衣服,面相狰狞的大汉挥舞着铁刀朝郭剑和丑虎冲了过来,“大哥,杀。”郭剑眼神一冷,已是当先冲了出去,流云山一带靠近东夷,他可不想和一个部族对抗,看那黑萨刚才的所为,他本族所在应当离此处甚远,你们只要杀光这些东夷人,他暂时不会有太大麻烦。 怒吼声中,丑虎两把大斧头不过几下间就已经砍倒了十几人,而郭剑靠着宛若奔雷一般的速度,杀了近十人,通通都是一拳致命,他那霸道的体内劲流配合着**的爆发力量,所发挥的威力极其恐怖,那些死去的东夷人看似完好,可是全身骨骼筋脉都已是碎裂,至于脏腑更是被破坏殆尽。 凄厉的惨叫声忽然响起,郭剑和丑虎望去,只见应该死去的黑萨又活了过来,而且正咬着自己的族人,仿佛在吸噬着鲜血一般,而被他咬住的那人浑身不断抽搐着,整个人慢慢萎缩着,样子极其恐怖。 将最后一人击杀以后,看着这一幕,郭剑直觉得胃里一阵涌动,强压下恶心,他仔细地看着活过来的黑萨,却发现原本干瘦的黑萨好像强壮了不少,眸子变成了血红色,露在外面的一双手变得漆黑,好似有毒一般。 郭剑一脚踢起了地上的死尸,朝黑萨砸去,只见一声响,那尸体就断做了两截,落在血地中,被裂开的地方,血肉变得一阵乌黑,而且正在慢慢地腐蚀着,郭剑脸色微变,与他所料不差,这黑萨的手指上藏了剧毒,而其本身的速度力量也是大增,可谓是极为恐怖的东西,他并不知道,他眼前的黑萨其实只是一具活尸,只要人还未死透,吃下秘制的歹毒巫药,就能将自己变成力大无穷,速度奇快,身蕴剧毒的活尸,不过一般能配这种药的东夷人不多,而且他们也会轻易使用,因为传说里变作活尸,再被杀死以后,他们将永堕地狱,受无尽之苦,而黑萨却因为死的极为不甘,才吃下了这自己配炼的巫药,打算和郭剑来个同归于尽。 第六章 巫毒 看着在面前倒下的活尸,如同干裂的泥石一般崩散,郭剑压下了心中的反胃感觉,然后看向了丑虎,“大哥,我们回去吧。”说完,便转身走向了木屋,活尸虽然厉害,可惜和最厉害的武士相比仍差得太远,不过让郭剑在意的是,如果这种巫药被大量使用的话,那么在战场上由这种活尸组成的军队对于对方士气来讲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难怪北齐局势糜烂至此,高家还将重兵集结在与东夷的边境上。”在见识过活尸以后,郭剑终于明白为何北齐有四分之势,却始终没有打起来,一切只因为东夷人的这种巫毒之术,要是让东夷人入关的话,到最后四大势力都要完蛋,本来彼此就是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再加上东夷人这外患,也难怪四大势力谁都不敢妄动了。 回到木屋之后,郭剑算是想通了一些关键的事情,而箫伊人却是抱着一只小狐狸到了他身边,坐了下来,“哥,你看它多可爱。”说着,将那刚出生的小狐狸凑到了郭剑的面前。 “伊人,我们该让大白,小白它们回山林里去。”郭剑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它们有它们自己的天地,老是跟在我们身边,会失去它们自己的自由。” “恩。”箫伊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两只狐狸自从跟他们在一起后,胖了不少,时间长了,恐怕要连跑都跑不动了,“哥,能不能把它留下来。”箫伊人抱着怀里的小狐狸道,她怀里这只是三只小狐狸中最瘦弱的一只,根本就争不过自己的两个兄弟。 “好吧,不过若是它们不答应的话,也是没用的。”郭剑看着箫伊人一脸的期盼神色,点了点头,然后指向了正在给另外两只幼仔喂奶的母狐狸道。 “小白,你能不能把宝宝给我?”箫伊人走了过去,然后把小狐狸放在了母狐狸身边,回到了郭剑身边,安静地坐了下来。 母狐狸第一次将身下的两只幼仔赶到了一边,给那只孱弱的狐崽喂起了奶,喂完之后便叼着它到了箫伊人身边,轻轻地放在了箫伊人怀里,然后走回了公狐狸边上,带着两只幼仔,看着郭剑箫伊人他们鸣叫了起来,声音中有些依依不舍,最后两只狐狸带着幼仔离开了温暖的木屋,重新回归了它们自己的天地。 当那银灰色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风雪中的时候,郭剑拍了拍箫伊人的肩膀,低声道,“这才是它们的自由,不要难过了,还是给小家伙取个名字吧?” “就叫小玉吧?”箫伊人看着怀里毛色有些暗淡的小狐狸,怜惜地道。 大风雪虽然覆盖了一切,可是郭剑依然不放心,他担心东夷人会因为寻找失踪的黑萨而找到他们,到时会是很危险的状况。 “伊人,武耀有没有有关北齐和东夷人打仗的卷宗。”想到那巫毒,郭剑看向了箫伊人,武耀城中的卷宗室里有着武耀家密探历年收集的各种讯息,可惜他以前甚少去看,反倒是箫伊人因为郭然和郭胜的缘故,经常调看那些卷宗。 “北齐和东夷。”箫伊人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回想了起来,“嗯,有看过,不过卷宗里提到的不多,而且对于战况从未有什么详细的说明,只是有两点很奇怪。” “哪两点?”郭剑心中一动,忙追问道,他觉得东夷人的巫毒之术,应该没有传说中那般神秘。 “第一就是北齐部署在与东夷接壤的边境线上的军队全部是铁甲重骑兵,根本没有步军,第二就是北齐和东夷每次爆发战争,那些战死士兵只有骨灰被送回国内,就连皇族的统兵大将也一样。”箫伊人说道。 郭剑思索了起来,原来他就一直对北齐军旅有个疑问,那就是北齐几乎是清一色的铁骑,根本没有步军,如今看来倒也不奇怪,对付那些东夷人用巫毒弄出来的活尸,也只有用重骑兵的冲锋将他们踏成肉酱,至于步兵,除非那些步兵个个都是很厉害的武士,而且无所畏惧,否则很容易就被那些半死半活的活尸吓得崩溃了。 “哥,你在想什么?”看着郭剑的面色越发凝重,箫伊人有些担心地问道,她很少有看到郭剑如此担心的神色。 “伊人,我在想,在东夷人被彻底解决之前,北齐内部决不能分裂混战。”郭剑把东夷人活尸的事情说了出来,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如果兰陵王和慕容家刺激得北齐皇族调那些驻守在边境防御东夷人的铁骑回去的话,恐怕后果会很严重。 听着郭剑所说的担忧,丑虎也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东陆的混战说穿了是华族内部的纷乱,诸侯也好,那些世家大阀也好,至少还懂得安抚百姓,以为己用,可是那些东夷人比之草原上的蛮族更加凶残,根本不会将华族百姓当人看待,而且他们的巫术又那么歹毒,若是让他们进入东陆的话,真是无法想像届时会是怎么个样子。 “哥,我曾经听胜伯说过,其实巫术就是毒术,我想东夷人的大巫应该就是一群精通毒药的人,而且很会装神弄鬼。”听郭剑提到巫术,箫伊人想到了以前郭胜教他的东西。 “胜伯懂巫术?”郭剑有些奇怪地看向了箫伊人,不过他觉得箫伊人所说得很有道理,巫术的确和毒药离不开联系。 “胜伯并不会巫术,不过我听胜伯说过,他以前有个朋友去过南楚边境的九黎国,那里的人也和东夷人一样,会摆弄巫术,他们的巫术就是毒药之学。”箫伊人答道。 “总之无论如何,等到雪停了之后,我们退出流云山。”郭剑皱了皱眉道,按照箫伊人说的,东夷人应该极善用毒,想到那些诡异的巫毒,他就不愿冒险,继续呆在这里。 第七章 伏击 十二月初七,一直下得不停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不愿夜长梦多的郭剑终于决定离开,他和丑虎还有箫伊人带上了所有可以带走的东西,沿着天湖方向走了,而郭剑的决定并没有错,就在他们走了半天,原来的木屋就升起了黑烟。 看着燃烧的木屋方向,箫伊人心中默然,她终于明白为何郭剑要让大白小白回到山林,那个黑萨死在了他们手上,势必会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那么和他们在一起反而是最危险的,倒不如让它们回到山林,趁那些东夷人找他们的时候,来躲避东夷人对它们的捕猎;想着,箫伊人笑了起来,这才是她的丈夫,一个温柔善良的人。 行走在积雪很深的林子里,郭剑的面色很凝重,他们进山时的路被大雪遮掩去了,他根本就找不到那条路,只能根据太阳来判断方向,“伊人,大哥,我们迷路了。”他苦笑着看向了二人。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三人终于停了下来,找了一处岩洞,三人升起了火,烤着干肉,“哥,我看不能再在这林子里乱闯了。”抱着小玉,箫伊人皱着眉头道,“若是在这林子里陷得太深的话,恐怕等到天气回暖以后,我们也要回不去了。” “也对,那么我们等会往林子边上去,贴着天湖走,我想只要避过那些东夷人一阵日子,他们就该撤了。”郭剑想了一下作出了决定道。 “兄弟,我想我们走之前,可以弄些往林子里去的痕迹,让那些东夷人往和我们相反的方向去。”一直不说话的丑虎忽然出声了,他的话让郭剑眼睛一亮。 “除了引导他们错误的方向,我们还可以弄些陷阱。”郭剑冷笑着道。 “哥,东夷人本来就是在山民,他们未必能上当,而且做陷阱的话,时间上也许不够。”箫伊人在一旁提醒道,她的思绪比郭剑更细致一些,不过这次她显然没有猜到郭剑的真正意图。 “伊人,我若是猜得不错的话,那些东夷人一定是分散成几队来找我们的。”郭剑眼中闪着自信道,那么大林子,为了保险起见,那些东夷人一定会散开来寻找他们。 “哥,你是打算伏击他们?”看着郭剑嘴角浮起的那股笑容,箫伊人想了一下道。 “没错,我们先往林子里去一点,做一些很容易被发现的陷阱,然后往里再做几个不容易被发现的精巧陷阱,便退出来,在那个方向上干掉一队东夷人,便换向从林子侧面退出去。” 十几个陷阱,在郭剑和箫伊人的布置下,很快便布好了,不过也因此用去了大部分携带着的东西,看了一眼布好的陷阱,两人笑了笑,便踩着原来的足迹退了回去,回到了岩洞。 “兄弟,什么时候动手?”看着远远过来的人影,丑虎有些不耐地道,他已经藏在雪堆里很长时间了。 “在等一会。”看着慢慢接近中的东夷人,郭剑轻声道,他不敢太过大意,东夷人善射,素以强弓著称,若是不能将那些东夷人一举歼灭,被他们逃散了去,用弓箭招呼可不是一件好事。 终于,那些东夷人看到了岩洞郭剑故意弄得仍有些余烬的火堆,便大呼小叫着冲了过去。“动手。”郭剑一声轻喝,丑虎和他同时从雪地下面暴起,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郭剑却是反其道行之。 丑虎从雪地里暴起,正好拦在那些东夷人的面前,两把巨斧带起了可怕的呼啸声,将当先的几人瞬时斩做了好几段,他厮杀极其凶悍,一个人就挡住了东夷人的前进。 丑虎在正面阻挡住了东夷人,郭剑则是在右侧的林子稀疏的地方依靠着如鬼魅般的速度挡住了东夷人往这里散去的可能,他手里只有一把普通的短刀,可是却锋利无比,刀刀致命,从没有第二击。 在两人近乎恐怖的袭击下,这队将近六七十人的东夷队伍很快便伤亡惨重,这时那些东夷人选择了往后退,看着那些退却的东夷人,郭剑和丑虎一左一右开始逼着他们往箫伊人的方向退了。 后退的东夷人忽然惶恐了起来,因为他们的同伴竟然莫名其妙地整个人裂了开来,散做了几团血肉,他们害怕了起来,恐惧地叫了起来,他们开始向前冲,他们宁愿死在郭剑和丑虎手里,也不愿无端地变作几截碎尸。 很快,洁白的雪地变作了嫣红一片,所有的东夷人都死掉了,从树冠上飘然落下,箫伊人收回了布在树木间的锋锐刀丝,呼吸间有些吃力,为了不让这些东夷人走脱一个,她刚才布下的天罗裂阵比她以往所布的范围打了许多。 郭剑的目光看向了远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人过来了,现在走很可能被发现。” “那怎么办?”丑虎的眉头皱了皱。 “老法子,藏雪里。”郭剑笑了起来,指了指脚下。 看着满地的尸体,牧高气的暴跳了起来,流觞部不是大部落,现在一下子死了上百人,而且其中还有一个大巫,要是不能抓到那些杀人者的话,恐怕他回去会被族长拆皮剥骨,“找,一定要给我把那些人找出来,我要拿他们去喂骨虫。”牧高安静了下来,恶狠狠地道。 “大统领,再往前去的话,可是要进入夏族的地方了,大王可是有令,不能去惹那些夏族人的。”见牧高要往前去,一个东夷人劝道。 “啪。”牧高一巴掌把那人扇了出去,“你这个蠢货,东陆现在大乱,那些无耻的华族人是不会去帮卑鄙的夏族人的,你这个蠢货。”牧高骂着,眼珠子骨碌地转着,然后大笑了起来,看向了周围的属下,“你们听着,杀死大巫的是卑鄙的夏族人,懂了吗?”他凶狠地叫嚷着,手里甩着刀子,带着手下继续往前走了。 第八章 夏族 破雪而出,郭剑三人立刻向着右面离开了林子,甩掉了东夷人,可是就在临近天湖的时候,却起了变故。 一支白羽箭,突然瞬间破空而至,钉在了郭剑脸颊的边上,嗡嗡地作响,顺着羽箭袭来的方向,郭剑给了箫伊人一个眼神,然后身子像猎豹一样向前窜了出去。 顿时急促的破空声响起,向着郭剑的身影噬咬而去,不过却都是落了空,被郭剑避了个干净。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郭剑,白雷和几个同伴大吃一惊,他们甚至连拔刀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郭剑打倒在了地上,郭剑没有杀他们,是因为白雷在他逼近时骂了一句,“可恶的东夷狗贼。”虽然口音很是古怪,但他却听懂了。 “我不是东夷人,你们是什么人?”郭剑松开了白雷,这时箫伊人和丑虎也赶到了,两人看着穿着有些特别的白雷几人,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从地上站了起来,白雷仔细看了一下郭剑几人,终是放下心来,向三人拱了拱手道,“在下白雷,刚才多有得罪。”这时,他身后几人也是向几人行了一礼。 轰,远处忽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正是郭剑他们为东夷人布下埋伏的地方,“那些东夷狗,又来找死了。”白雷看着那个方向低声骂了起来,然后他看向了郭剑三人,“东夷人又来犯我边界,不知能否请两位相助,至于这位小姐可以先去我族里暂待。”他见郭剑速度奇快,武技高超,而丑虎那巨大的身形令人敬畏,是以相邀。 “不必,内子武艺不在我之下。我们三人与你同去便是了。”郭剑看白雷盯着箫伊人,心中微微不悦,冷声道。 “在下唐突了。”白雷收回了盯着箫伊人的目光,微微有些尴尬道,然后引着几人往前去了。 白雷几人的脚程倒也不慢,路上也陆续有几拨和他们一般白袍披肩打扮的人加入,往着东夷人的方向而去,等到了那里时,他们已经有了四五十人之多,这让郭剑暗自惊讶,他想不到这莽莽山林中竟然有那么多人游弋,看来这流云山脉一带,除了东夷人,这白雷所属的部族应该也是颇为强大的势力。 郭剑他们到时,那里已经有不少白袍士兵和那些东夷人杀在了一起,“杀,给我杀光这些东夷狗。”战圈中,一个中年白袍大汉,大喊着,指挥着手底下的人死死地缠住了牧高他们的东夷人,虽然人数上占了优势,不过东夷人却不愿和他们纠缠,只是往着后面退。 “无耻的夏猪,你们等着。”牧高高叫着,指挥着自己的人往后退,他可不想被缠在这里,若是等那些夏族人的援兵到了,他想走也来不及了。 白雷并没有直接带着自己的人杀进去,而是从旁边绕到了东夷人身后,堵住了他们的后路,让郭剑感叹这家伙总算不是个猪脑子。 在他们这百人的加入下,东夷人被堵在了两拨人中间,看着在那里大肆砍杀的丑虎,牧高气疯了,“你们这些无耻的夸父,竟然和夏人勾结。”他愤怒地叫着,却无法奈何丑虎半分,只能带着身边几个亲信想法子逃跑。 郭剑早就注意上了牧高,既然已经和东夷人结下了梁子,他不介意在加深一些,更何况这帐并不会算在他头上,他拦在了牧高身前,手里的短刀化作一道光芒割破了牧高的喉咙,看着郭剑,牧高捂着喉咙,双目瞪着郭剑慢慢倒了下去,他一死之后,东夷人士气更加低落,竟是四散逃去了,不过却根本逃不过夏族人的神射。 箫伊人站立在枝头,手里银丝挥舞,附近的东夷人纷纷散做了血肉飞散,好似红蔷薇盛开一般,此时白雷才知道郭剑没有骗他,心中再也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而白跋,也就是那个指挥夏族人的中年汉子却是走到了郭剑边上,他适才已经简单地听白雷说了一下,再加上他看到的那一幕,让他不敢怠慢郭剑。 “多谢英雄相助。”白跋对着郭剑三人弯腰行礼道。 “大人多礼了,说起来这杀伐还是因在下而起。”郭剑还了一礼,他并不打算隐瞒什么,当下把自己杀了东夷人大巫的事情说了出来。 “郭兄弟杀了东夷人的大巫。”听到郭剑所说,白跋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反倒是很是兴奋地道,“杀得好,那些东夷狗杂碎本来就不是东西,尤其是那些大巫,杀得好,杀得好。”他大笑着,原来夏族人和东夷人本来就是世仇,只是夏族人不如东夷人势大,只能躲在这流云山脉深处,不过夏族人精通医药,能破东夷人的巫毒,再加上夏族人善射,而东夷人又怕把夏族人给逼急了,会把破他们巫毒的方法交给北齐,所以倒也不敢轻易来找夏族人的麻烦,但两族仍是势成水火,要是遇上了绝对是不死不休。 那白跋见郭剑能够独自干掉一个大巫,也是心中佩服,更是起了拉拢之意,要知道他们夏族居于深山之中,和东夷人是世仇,只是和北齐的边军稍微有些来往,卖些破巫毒的药给他们,对于东陆的局势并不了解。 引着郭剑三人往着居住的地方而去,白跋一路上为他们介绍着各处风景,倒也叫三人不闷,通过一道长长的峡谷,几人终是到了夏族居住的地方,只见广阔的山腹里,矗立着不少的木屋,排列倒也错落有致,自有一股别别致的风情。 随着白跋越玩里走,郭剑三人越是惊讶,他们想不到这山谷之大竟是超出了他们的想像,几人估摸着,这山谷里住个十几万人,很是平常。 终于白跋带着三人到了谷中的一处土城,那土城按着东陆城池样式所建,倒也是有模有样,算是夏族的都城,白跋领着三人进了城之后,便带到了自己府上。 第九章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明亮的烛火不断地跳跃着,白跋盯着一脸平静的郭剑,仿佛想要找出什么东西似的,可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因为他发现面前这个年青人远比他想像中更沉得住气,“公子,我们夏族人本来也是东陆的一支,可是现在我们却要受那些蛮夷的闲气。”白跋说着叹了口气。 见白跋不时拿眼来偷瞧自己,郭剑心中了然,当下自是接过话道,“大人说的是,那些东夷人简直如同野兽一般,的确是可憎。” “公子,不知您和北齐高将军可有?”见郭剑话说得极狠,白跋忽然支吾了起来,言辞闪烁,目光中更是不时有狡诈闪动,虽然是转瞬即逝,但是却一丝不漏地落在了郭剑的眼里。 心中冷笑,郭剑已是有了计较,他看着白跋淡淡道,“可能要叫大人失望了,在下不是北齐之人,不过若是大人有什么事要在下帮忙的话,在下一定竭尽所能。”说完,他笑了起来,饶有深意地看向了白跋。 白跋觉得自己仿佛被郭剑看透一般,这种感觉让他竟有了一丝恐惧,不过他心里面那个想法却又在郭剑那句话的暗示下,不可抑制地膨胀起来,想到白日里郭剑那鬼魅般的身手还有丑虎那两把巨大的斧头,他咬了咬牙,看向了郭剑。 “公子,不知可否将身份告知在下。”白跋忽然问道,虽然已经知道郭剑应该有那个能力,但是他依然想亲口听到郭剑的答案,也算是安自己的心,并且找到一个充分的理由让自己作出决断。 “武耀郭家。”郭剑报出了自己的家门,他知道他就算说出来,白跋也未必知道,不过要取信于人,首先就得开诚布公,“不知大人有听说过吗?”郭剑对着白跋道。 “武耀郭家。”白跋听到郭剑所说之后,竟是有些发呆,嘴里反反覆覆地念叨着,直到郭剑再问他时,他才回过神来,连连道,“公子家门威震天下,白跋岂敢不知。” 看着白跋忽然变得惶恐起来,郭剑有些奇怪,他并不知道,苍朝未衰败前,郭氏祖上征伐四夷,杀戮之重,让那些蛮荒各夷都是畏惧有若神魔,而那东夷人数百年前就曾经被他的祖辈杀得远遁流云山脉以北,近五十年不敢靠近东陆边境,若是让他们知道郭剑这武耀家的后裔在夏族人这边,恐怕他们是要倾尽全族之力都要报复的。 “大人不知如今能否信任在下了。”郭剑看着变得有些敬畏的白跋,笑着问道。 “有公子相助的话,我夏族可昌。”白跋也是恢复了镇定,然后也不打算瞒着郭剑,将他心里谋划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这几十年来,北齐一直都向夏族购买可以医治东夷人巫毒的药物,并且不时利用夏族人牵制东夷人,不过却始终不肯将东陆制造精良的武器提供给夏族,所以夏族一直都被东夷人死死地压制在这山谷里,虽然东夷人不敢贸然来攻打,但是生死操在别人手中,这滋味并不好受。 “若是公子能助我族,我族必定铭记公子的大恩,不敢忘怀。”白跋最后说道,状极诚恳。 郭剑沉默了下来,心中盘算着,白跋要和他买武器,这的确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没什么好犹豫的,可是这些武器到了白跋手中,他究竟要做什么,就值得推敲了,他抬头看向了白跋,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让白跋心慌了起来。 “大人,我想我们还是坦承以待吧,您要的这些武器铠甲真的是用来和东夷人打仗吗?”郭剑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让白跋神色慢慢地变得尴尬起来,他想不到郭剑竟是看穿了他的野心。 既然被人点到了,再遮遮掩掩也没什么意思,白跋原本恭谨的神态慢慢地变得锐利起来,他看着一脸玩味笑容的郭剑,正色道,“不敢有瞒公子,我族如今的王上,只知享乐,对那东夷人则畏之如虎,若是由他继续掌我夏族大权,亡国灭族不远矣。”他说的诚挚,可言下之意不过是他要造反而已。 郭剑瞧白跋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不由心中感慨名正言顺这四字大义,那些所谓为国为民的理由,不过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师出有名,掩盖的只是野心者的私心而已,感叹归感叹,对郭剑来讲,夏族的王权有谁来主掌,不关他什么事,他关心的只是白跋掌权之后对他有什么用。 “大人一心为国,在下佩服,这兵器之事,自当竭力相助。”略作思量,郭剑已是决定扶助白跋,东夷人的威胁必须解除,东陆诸侯厮杀,怎么说也只是华族内部的纷乱,更何况若是夏族真能重创东夷人,到时对北齐的局势也是有着莫大的影响,若是北齐皇族的精锐边军能够还师,那么到时三家混战,谁想做大都不能了。 走在回房的廊道上,郭剑嘴角上带着一弯浅笑,白跋是只老狐狸,自始至终都在掩饰着,不过他那些神态,动作间微小的变化都出卖了他,‘不是个好掌握的人呢?’他想着,回入了房内。 “哥,那个老头找你什么事?”见郭剑进来,箫伊人迎了上去,她总是觉得貌似宽厚的白跋不是什么好人。 “试探罢了,那老头想找强援来造反。”郭剑答道,已是陪箫伊人坐了下来,“伊人,对不起,我想我们的清闲日子也许要结束了。”他歉然地看着身边的箫伊人道。 “哥,不要说对不起,我们早已注定了一生不能平凡,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以天下为棋盘,苍生做棋子,来和那些霸主枭雄来下这局棋吧!”箫伊人捂住了郭剑的嘴巴,静静说道,神情间自有一种不让须眉的英气。 “伊人。”郭剑看着一脸认真的箫伊人,忽然笑了起来,他的妻子是堂堂的明珠公主,她的志向霸气又岂会是那些庸脂俗粉可比拟的;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十章 骁果 夏族所在的山谷,的确是一处好地方,藏个十万甲兵也只是等闲,若是夏族人武备精良,能与北齐精锐呼应,两路夹击东夷人,东夷人必定大败,郭剑在屋中看着简陋的地形图想道,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公子,大人请您前去议事。” “知道了。”郭剑收起地图,走出了房屋,此时在这山谷里,只剩下了他一人,箫伊人和丑虎已是回到了武耀城,处理与夏族人的兵器买卖,而他则是留了下来,以做质约。 “公子,大事不好。”看到郭剑进来,白跋一脸的焦急,自从郭剑肯留下来之后,他就彻底信了郭剑,诸事都要与之相商。 “大人,何事如此慌张?”盯着白跋焦急的脸色,郭剑微微皱眉,他感觉得到,白跋眉宇间的焦虑并非作伪,看起来真是出了什么大事。 “公子,不知东夷人是如何知道是您杀了他们的大巫的,竟然向我王提出要将您交给他们。” “哦,那不知国主答应了没有?”郭剑坐了下来,神情竟是镇定得很,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公子果非常人。”见郭剑一脸的冷静,白跋不禁赞叹,然后道,“此事有伤国体,是以国主没有答应,不过却是同意让东夷人与公子比武。”白跋看着郭剑慢慢道,脸上的神情颇为尴尬。 “比武?”郭剑笑了起来,这比武怕只是个幌子,根本就是变相让东夷人来杀自己,这夏国国主果然是懦弱无比,竟然想出这等的法子。 “公子,国主畏东夷人如虎,今次没有同意将您交出去,也是朝中大臣力谏的结果。”见郭剑冷笑,白跋摇头道,他也很是不齿本国国主的所为,那所谓的比武等同是向东夷人低头。 “大人辛苦了。”听白跋提到朝中大臣力谏,郭剑岂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当下微微点头,然后问道,“大人,既然贵族与东夷人是世仇,国主如此这般,怎么还能?”郭剑心中渐渐生疑,夏族人与东夷人水火不容,这夏国国主如此这般还能稳坐龙椅,显然不会是白跋口中那般无能,说不定白跋瞒了他不少事情。 “公子,今上虽然懦弱,可是宫中所养的骁果军,是我夏族武中精锐,而且只忠于国主一人,所以。”白跋摊手道,表情颇为无奈。 “骁果军?”郭剑看向了白跋,果然这只老狐狸瞒了他一些事情,比如这个骁果军,“大人,我想知道这骁果军有多厉害。” “骁果军人数不多,只有三千人,但却胜在个个都是精锐,而且他们用的铠甲兵刃也是我夏国最好的。”白跋答道,然后他见郭剑脸色微变,立刻又道,“不过公子不必多虑,只要公子所答应的武器一到,骁果军不足为惧。” “大人,若是骁果军就此毁了,恐怕也是贵族的损失吧?”郭剑忽然道,语气令白跋心中一动。 “公子教我?”白跋连忙道,他知道郭剑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这几日相处下来,让他对这个比自己小了不少的年青人有了一层莫明的信服,其实白跋和夏族久居山林之中,这玩弄计谋决然不似东陆那般花样百出,郭剑随意的一句话就能让他思路大开。 “东陆有句古话叫做挟天子以令诸侯。”郭剑看着一脸急迫神色的白跋,缓缓道,“大人若是公然起事,就算成功,这善后的麻烦总是少不了的,恐怕没个三五年,则不能理清局面,若是此时东夷人趁虚而入,贵族危矣。” 听了郭剑的话,白跋倒也是惊出一身冷汗,他以前只是顾着如何夺取大权,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忽地他抬起了头,看着郭剑,正色道,“还请公子指教,白跋定然会铭记在心。” “其实这次东夷人提出的比武就是一个最好的时机。”郭剑轻笑道,然后看着有些不明所以的白跋,解说道,“若是东夷人在比武期间,刺杀贵国国主,而白大人则是前去救驾,可惜晚到一步,国主仍然遭了毒手,不过好在临终之前,国主将军国大事交于白大人,以辅佐太子,不知道这样如何?”说完,他笑吟吟地看着白跋,默然不语。 听着郭剑说完以后,白跋脸上神情不断变换,惊讶,错愕,最后成了钦佩,过了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公子妙算,有公子相助,何愁大事不成。”说完他站起了身,朝郭剑拜道。 “大人不必多礼。”郭剑则是扶住了白跋,自是说道,“此事还需多加筹谋,大人可要好好费心了。”郭剑只给白跋出一个大体的方向,至于细节,他不会为白跋谋划,他要看看白跋真正的实力。 白跋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了郭剑一人,他开始思考起了东夷人的事情,他总是觉得东夷人的比武里带有某种阴谋的味道,尽管他只是一个外族人,不过总归是夏国的客人;夏族和东夷作为死敌,虽然两国之间也有些来往,可是东夷人也不致于做出如此公然侮辱夏国人的愚蠢举动,想着郭剑有些头疼了,现在他只希望伊人能尽快带着武耀的武士和那些兵器铠甲过来,凌驾一切的实力,才是真正的王道。 第十一章 国主 夏族的皇宫大内,虽然不如东陆诸侯的宫城那般华丽,但也称得上是繁华,看着一路上的景致,郭剑微笑不语,他脸上虽然冷静,不过心中却也有些惴惴,毕竟夏族的皇帝突然召见他,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不多时,内侍已是将他带到了御花园内,只见黄色的罗盖之下,夏国国主李昊玄正站在那里饶有兴致地看着两只雪豹厮咬,他身边不远处还站着几个衣着与夏族迥异之人,身形极为高大,浑身肌肉凸起,正自恶狠狠地盯着他。 郭剑的神色瞬间变得宛若寒冰,目光锐利地逼视了回去,这突然的变化让那几个东夷人始料未及,一瞬之间竟是被那锐利的目光给隐隐吓住了,其中一人更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几个东夷人狼狈的样子,郭剑嘴角冷笑了起来,他这笑容落在那几个东夷人眼中,自然成了不折不扣的挑衅。 “东陆狗,我杀了你。”那退后一步的人,自觉最是掉了颜面,当下大吼了一声,便朝郭剑冲了过去,一双拳头直打向郭剑面门。 这突然的变故,让夏族的国主终于从两只雪豹的撕咬里看向了两人,见没人出来拦阻,郭剑心中更冷,这夏国国主果然不是什么易于的角色,看他一脸平静的神色,就知道他和东夷人早就串联了。 此时,那东夷人已是到了郭剑面前,狰狞的脸上,已是露出了一丝得色,在他看来郭剑的头颅很快就要被他的拳头杂碎,变作一个死人,不过可惜,就在他的拳头似乎就要碰到郭剑的鼻子时,他眼前一花,郭剑已是失去了声音,他大惊失措,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觉得脚踝处被勾了一下,然后身子就失去了平衡,向前摔了下去。 郭剑只是一个横移,脚一伸,便勾倒了那人,不过他并不打算就这样算了,就在那人倒地的瞬间,他似乎打了个趔趄,一脚踩在了那个东夷人的背上,虽然看上去只是轻轻的一踩,但是阴柔的碎劲已是透骨而入,破坏了那个东夷人的脏腑。 郭剑在‘不小心’地踩了那个东夷人一脚后,立刻很有风度地让了开来,走到了李昊旋面前,躬身道,“见过国主陛下。”他慢慢地抬起了头,然后看着映在那瞳仁里的一幕,脸上带着笑容。 东夷人看着自己的同伴在站起来之后,突然口中吐出了大量的鲜血,然后慢慢地瘫倒下去,都是愣住了,满脸的惊惧,但是很快他们怒吼了起来,朝着郭剑所在扑了过去。 但是他们被挡下了,就在刹那之间,几道身影猛地窜出,拦在了东夷人身前,郭剑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几个突然出现的武士,心中猜想这大概就是骁果军中的翘楚了,看他们身上散发的肃杀气息,不愧精锐之名,不过他们身上白跋所谓的精良装备在郭剑眼中也不过是诸侯军中稍微好些的铠甲,离精良二字还是差的远了。 看着拦在身前的骁果军士,东夷人恨恨地停了下来,不过却不愿再停留下来,在放了一番狠话,扬言要在比武中杀死郭剑之后,便离开了,对此郭剑颇不以为然,他适才故意击杀那个东夷人,便是为了激怒东夷人,顺便看下夏族国主的反应,结果与他的猜测所查无几,二者之间果然有所勾连,恐怕所图不小。 与郭剑一起坐在凉亭之中以后,看着一脸笑意的郭剑,李昊玄心中暗自惊讶,他想不到郭剑武艺这般高强,而且心智也大出他意料之外,他开始对自己的选择有所动摇,不过最后他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两人说着一些可有可无的话,各自试探着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过了半晌之后,见不能从郭剑那里问出什么东西来,李昊玄也不打算继续谈下去,便让郭剑离开了,坐在石椅上,李昊玄庸碌的脸上忽然变得精悍起来,手指敲打着桌面,看向了身侧的骁果禁卫统领王天,冷冷道,“派人盯紧白跋府上,若有异样,立刻回禀。” 出宫之后,郭剑看似随意地走在回白跋府上的街上,其实对于身后跟踪的几个内宫之人他已是知晓得清清楚楚,“夏族国主,看起来不怎么好对付啊!”他笑着自语,回到了白跋府上,便立刻找到了白跋。 “白大人,看起来贵族的国主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我想您最好小心一点。”郭剑提醒着白跋,他并不希望这个计划会失败。 “多谢公子提醒。”白跋心中自是大惊,他想不到在他眼中懦弱的国主原来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阴险人物,这突然的消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继续下去,想了一会儿,他最后还是看向了郭剑,“请公子指教。” 看着白跋恳求的神情,郭剑思考了一下,答应了下来,从他的角度来讲,白跋要比夏国的国主要好对付得多了,若是他不出手的话,恐怕白跋对上那个隐藏实力的国主,只是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大人,我想您最好先取消您一切的计划,就如同以往一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思索了一下,郭剑对着白跋道,“眼下,我们最好先让国主陛下不要起什么疑心。”他说着然后看着有些着急的白跋,缓缓道,“至于之后的事情,白大人还是交给在下好了,不过有几个小忙要白大人费心了。” “公子但讲无妨,在下一定竭尽所能办到。” “我要比武场所的地形图,还有贵族国主所在的方位。”郭剑看着白跋静静道,“另外,还有东夷人的巫毒和箭矢,这些事大人最好是秘密进行,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白跋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公子请放心,此事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第十二章 ‘同盟’ 后花园内,郭剑独坐在石台上,观赏着满池锦鲤,这数日来他都是在这池塘边渡过,让几个暗中窥伺他的宫中探子大感幸苦,毕竟躲在暗处直愣愣地盯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地呆上数个时辰,即是是再厉害的人也吃不消。 随意地撒着鱼粮,郭剑依然是云淡风清的悠闲模样,不过他心里还是很佩服那些探子,可惜他们始终只是群普通人,枯燥的时间长了,难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就好比现在,暗中监视他的人只剩下了一个,而且精神不振。 从石台上站起来,郭剑如同往常一般回到了房内,这时那些探子已经没有在窥视下去的意愿,当郭剑走出院子后,他再也感觉不到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踏入房门的瞬间,他笑了起来,惯性会驱使那些人相信他依然会如同往常一般直接回房睡觉,而不是去做些别的什么。 白府后院某处隐秘厢房内,郭剑看到了回来的箫伊人,还有蓝羽,白跋在一旁恭敬地看着相聚的两人,没有说话。 “哥,我们的武士潜入了一千人,不过大多都在皇城外围。”看着久违的郭剑,箫伊人道,然后看向了白跋,“至于给白大人的兵器,我们带了三千套铠甲以及五千的弓弩,不过白大人目前只给了区区的万金。” “夫人请放心,剩余的钱,在下一定奉上。”白跋忙不迭地道,生怕惹得郭剑不悦,他虽然狡猾,可却是个十分识时务的人,他自然看得出郭剑鼎力助他会只是为了那区区的兵器生意,不过他并不介意,乱世之中,找个强有力的靠山才是明智之举。 “白大人是恪守信用之人。”看着一脸恭谨的白跋,郭剑笑了起来,夏族所处的山谷中,有着几处金矿,只要能让白跋登上夏族帝位,那区区的兵器款项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白大人,不知道我让您准备的东西如何了?”郭剑没有忘了正事,问道,白跋能否夺得夏族王位,而他又是否能得到夏族这个有利的棋子,可就全看白跋的准备如何了? “公子放心,您要的东西已经办妥了。”白跋连忙答道,从怀里摸出了两样东西,正是比武时场地的地形图和一瓶巫毒毒药。 拿起那只精致的药瓶,郭剑看了几眼,又问道,“白大人,这药应该查不出问题吧?” “公子放心,绝无问题,那个制药的人是我府上家人,为策万全,我已将他软禁了起来,成事之前,绝不会走漏半点消息。”白跋答道。 “如此甚好。”郭剑点了点头,然后将药瓶给了蓝羽,同时还有那份地图,“到时候皇帝就交给你了。” “是,少主。”接过巫毒和地图,蓝羽躬身道,然后退了出去,有些事情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他只需要做好他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房中只剩下了郭剑,箫伊人,白跋三人,“白大人,现在我想你可以说了,东夷人究竟想干什么?”蓝羽走后,郭剑看着白跋,静静问道,而箫伊人也看向了白跋,脸上微微有些疑惑。 “公子,说来也许您不会相信。”白跋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古怪,“那些东夷人这次来竟然是要与我国结盟,一同入寇东陆。” 郭剑和箫伊人的目光同时变得冷冽起来,两人都是出身高贵,骨子里留着的血脉俱是高傲至极,华夷之分看得极重,此刻听到白跋所说,都是心中起了杀心,“看来贵国国主已是答应了。”郭剑冷笑着,面上神情看得白跋也有了一丝畏惧。 “他已经疯了,几个老臣已经被他扣在了宫里,我也是费了不少劲才知道的。”白跋摇了摇头道,他们白家是夏国大族,历来掌握夏国至少三分之一的军权,若不是忌惮骁果军,早就和其他几家一起反了。 “说实话,贵国国主是个做大事的人。”郭剑眼里闪烁着寒芒道,虽然心中很是讨厌此人,可他又不能不承认,抛开夏族与东夷人的世仇,李昊玄所作的决策无疑是最有利夏族的,东陆乱局已成,正是他们这些蛮夷大举入侵的好机会,而且夏族与东夷人是世仇,北齐一定算不到夏族会突然从背后捅他们一刀,这算计的确是妙极。 “此人实乃我夏族的耻辱。”白跋却是咬牙道,他虽然狡猾,不过却时刻不忘夏人与东夷人的仇怨,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将东夷人屠戮殆尽,以报先人的耻辱,这次李昊玄与东夷人达成盟约,算是让他有了一个再好不过的大义借口。 “公子,如今此事,朝中几家大族已是知晓,皆是心中不满,不若此刻起兵,直接杀入皇宫。”白跋忽然道,箫伊人带来的兵器铠甲让他底气足了不少,他竟是想直接将李昊玄拉下马来。 “白大人,起兵直接攻入皇宫,若是找不到国主与东夷勾连的凭据,你如何服众,而且骁果军必定与您死磕到底,到时候恐怕就算您坐了国主之位,贵族怕也是实力大损,无力向东夷人复仇,反而很有可能因此被东夷人趁虚而入。”郭剑打断了白跋的臆想,夏族的实力不能受损,否则他费那么多心思,就全都白花了,到最后只是便宜了东夷人。 “公子教训得是,在下狂妄了。”被郭剑一说,白跋也冷静了下来,这夏族有实力的不止他一家,若是骁果军与他死拼,到头来只是便宜了那几家人,的确是划不来。 “还是老样子,贵国国主我会负责解决,白大人届时只要能够掌控大局就好了。”郭剑看着白跋道,他相信白跋听得懂他的意思,正所谓‘主幼臣欺’,国主一死,白跋只要跟其他几家大族谈妥条件,登上摄政王的位子,到时候把所有的事情往东夷人身上一推就行,再借机杀几个骁果军中死忠的将领,大事可定。 第十三章 弩箭 在激越的鼓声中,郭剑换上了武士服,缓缓踏入了夏族国主诏令比武的皇城校场,今日的这场比武在他看来,已经成了一场权力的角逐,而他和东夷人之间的比武只是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借口,比如那些知道某些风声的大家族今天不得不来观赏这所谓的比武,李昊玄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将这些人铲除掉。 红色铺就的地毯上,郭剑看向了看台上的李昊玄,‘你觉得自己已经胜利了吧!’他低声自语着,骁果军如同他所料的一般只有数百士兵护在李昊玄的身边,想必其他人已经封住了校场的各处宫门,只等皇帝命令了。 “可惜了。”郭剑摇了摇头,李昊玄的算计不可谓不精,只是可惜遇到了自己,那就注定他只有失败的下场了,一时间,郭剑忽然很是有些感慨;夏族的人认为李昊玄是个平庸之君,可是谁也看不到那平庸表象之下藏着的野心,他的韬光养晦也许只是为了今日一举铲除国内的豪门世家,真正的重掌君权,的确是个不错的对手啊,郭剑最后看了一眼看台上的李昊玄。 礼官宣布了比武开始,东夷武士凶猛地冲了上来,他的速度极快,攻击的角度也很刁钻,不过对郭剑来讲,这速度还是太慢,只是他不愿太早分出胜负,他要给蓝羽做狙杀前的准备时间,他刻意压抑着自己的速度和那名东夷武士缠斗了起来。 看台上的众人,对于校场中的比斗都是心不在焉,李昊玄在计算着骁果军在城内布防的速度,他好不容易用今天的比武将国中的几大世家都聚集了起来,就是为了将他们全部拿下,将李氏失去近五十年的权力收回,他忽然看向了场中的郭剑,这个突然出现的东陆人,一直都让他有一种危险的感觉,能够和白跋那只老狐狸打得火热的绝非什么普通人,只是从现在来看,他却看不出什么不妥来,也许只是杞人忧天了,这样想着,李昊玄的嘴角慢慢笑了起来。 白跋现在可谓是心中极为忐忑,他的心神一直都系在李昊玄的身上,等着郭剑对他承诺的事情发生。 校场正对李昊玄所在看台的门楼檐上阴影处,蓝羽静静地卧着,手里一把极为精致的钢弩正对准着犹自在兴奋中的皇帝,观察着风向的走动,蓝羽手心里满是汗水,他绝不能失手,心中默默数着数,他的手指扣上了钢弩的扳机,三百步的距离已经是弩箭的极限,他的把握只有三成。 终于他最后射出了弩箭,一道黑影几乎是瞬间破空而至,到了李昊玄的面前,不过弩箭飞行的距离始终过长,没有射入李昊玄的身体,只是擦伤了脸颊,这突然的变故让校场在刹那间混乱了起来,骁果军们死死地将皇帝护了起来,而那些世家大族们则是抽出了刀剑,各自护住了自己,白跋悬着的心放下了,虽然弩箭没有射中,但是那毒药绝对能要了皇帝的性命,虽然心中狂喜,可是他脸上却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这时,场中分出了胜负,郭剑在弩箭射出的时候,果断地欺身上前折断了那个东夷人的脖子,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人关心这比武的胜负了,所有的人都想知道皇帝是否无恙。 “陛下。”骁果军们悲呼了起来,不过短短的片刻,皇帝的脸已经变成了紫黑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白跋率先冲入了骁果军中,看着奄奄一息的皇帝,怒吼了起来,“陛下怎么会中毒的?” 可怜李昊玄为了今日的布局,竟是将心腹大将留在了校场之外指挥全局,身边留下的护卫只是些忠诚之士,脑子却都是些简单的武人,对于皇帝和世家大族之间的恩怨不懂也不明白,此刻见白跋如此着急,都以为他是关心皇帝的大大忠臣。 “白大人,皇上被那弩箭擦了一下,便这样了。”禁卫头领拿着那枚弩箭,看着白跋答道,脸上满是怒意。 接过那枚弩箭,白跋眯着眼,仔细地看了之后,自语道,“这分明是抹了巫毒的药箭。”说着他抬起了头,咬牙切齿地看向了那是十几个东夷人所在的方向,恨恨道,“我早该猜到,这些东夷狗贼不怀好意,皇上,老臣对不住你啊!”说完,白跋一把跪了下来,朝着李昊玄磕头哭道。 白跋这一说一哭,却是让那些骁果军猛地明白了过来,这巫毒本来就是东夷人所特有的,难怪那些东夷人素来与他们没有什么往来,竟会搞个什么使团来,原来就是来暗杀皇帝的。 见那些骁果军愣着不动,白跋猛地站了起来,抽出佩剑,高呼道,“为陛下复仇,杀光东夷狗。”他这一喊,那些骁果军哪还有什么犹豫,一个个如狼似虎地冲向了那些东夷人,东夷人自然不愿束手就擒,都是就地与骁果军厮杀了起来,他们这一杀,更是让那些骁果军相信白跋所说,下手更见狠辣。 看着大好的局面竟然突然逆转,李昊玄手指向着白跋,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白跋此时倒也聪明,立时伏下身子,握住了皇帝的手,将耳朵凑到了皇帝嘴边,露出了各式各样的表情,旁人看了,还以为是皇帝在向他交代什么事情一般。 当白跋再站起来时,李昊玄已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看着白跋在那里呼喝而毫无办法。 混乱的校场内,看着自己所导演的这一幕,郭剑嘴角间露出了笑容,这一局终是他赢了,白跋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最后那一出忠臣戏码演的恰到好处,现在只要将骁果军里那几个死忠的将领传召入宫以谋逆之名斩杀,大局便定了。 第十四章 手套 (星期六在雷雨天气里使用电脑,接过被劈了,三千块钱没了,大家要引以为戒,冰风的心在滴血啊!) 夏宫的朝堂上,白跋高峨博冠,神采飞扬,如今他已是夏国的摄政王,大权在握,看着这朝廷之上的大臣们个个都对他毕恭毕敬,如何不叫他顾盼横眉,心中得意;五岁的小皇帝做在龙椅上,害怕地看着殿中的一切,最后竟是哭了起来。 “送陛下回宫。”白跋对内侍太监呼喝道,然后看向了其余大臣,缓声道,“诸公,陛下年幼,不适宜打理朝政,我看日后这听政就免了吧!”他此话一出,朝中大臣除了那几大世家外,都是面上一惊,要知道夏族历代的摄政王纵使一手遮天,但也从未有过不让国主临朝之举,白跋此为,分明是要某朝篡位了。 白跋看着面面相觑,脸色不断变换的朝臣,眼睛眯了起来,这不让幼主临朝之举是郭剑教他,目的便是为了看看这朝里有多少人还向着李氏皇族,若是有人不识好歹跳出来的话,正好除之。 果然有人站了出来,以祖制之名死谏,看着那一个个一脸激昂的大臣,白跋没有露出不悦之色,他这举动,让那些人更是起敬,以为白跋碍于公议,怕是要服软了,于是本来不少还在观望挣扎的官员也跳了出来。 看着众人,白跋心中慢慢记下了,然后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那些大臣俱是惶恐了起来,都觉得白跋有些高深莫测的感觉,就在他们惴惴不安的时候,白跋却是停止了大笑,朝他们冷冷道,“诸公,本王身体有些不适,先告辞了。”说完竟是甩袖而去,不再理那些人。 第二日,等到再上朝时,大臣们忽然发现昨日出言反对白跋的人通通不见了踪影,而这时白跋却是拿出了一份据说查自东夷人下榻行馆的名册,上面所书的人都是与东夷构陷暗害先王之人,而昨日那些力谏的大臣的大名都赫然在上,众人传阅之后,心中俱是倒吸一阵凉气,白跋这一手可谓是毒辣至极,那些同僚算是死定了。 看着那些噤若寒蝉,忽然间变得战战兢兢的朝臣,白跋心中得意极了,郭剑这借着东夷刺杀之际行名册陷害的计策实在是太妙了,他心中这样想着,然后看向那些大臣,慢慢道,“诸公以为此等卖主求荣的小人该如何处置啊?”他虽是询问的语气,可是众人怎会不知他的意思,当下自有那些投机的人忙不迭地应答曰,“此等小人,人神共愤,当诛之。” 继诱杀骁果军中将领之后,白跋又将朝中反对他的大部分势力诛杀了个干净,不得不说郭剑为他设计的此策最高明的地方便是利用了夏族与东夷人的仇恨,虽然夏国庙堂不亚于大震荡了一次,可是民间并没有什么声音,相反,在白跋的刻意推动下,民间呼声最高的就是和东夷人开战,以雪国耻。 夏宫的大内库藏里,郭剑和箫伊人在白跋的陪同下,观赏着那些夏国的珍藏宝物,说实话,郭剑对于夏国的所谓珍藏并没有什么兴趣,只不过白跋想要一心讨好他,硬是将两人带到了这宝库之中,挑选几样礼物,反正东西是李氏皇族历代搜刮的,白跋并不心疼。 看着那些别致的珠宝,箫伊人慢慢地走过,却什么都没拿,让白跋很是忐忑,他以为箫伊人根本看不上这些东西,心中不禁觉得自己这次马屁可能拍到马脚上了。 “伊人,怎么不挑几样。”郭剑终于开口了,箫伊人归为公主,可是身上的饰物却只有手腕上那枚当年两人一同买的玉镯。 “哥,其实我只要戴着它就好了。”箫伊人扬起了皓皓玉腕道,“再说,那些东西我也不知道哪样比较好看。”她看着那些珠宝道。 “我来帮你挑。”郭剑笑了起来,他这妻子便是永远这般温柔可人啊,他心中感叹着,细细地看起了那些珠宝,最后选中了一对龙凤玉佩,那对玉佩分别是青玉和赤玉所刻,细微之处又有黄金镶嵌,虽然珍贵不过也称不上绝品,白跋在一边看着,只觉得很是奇怪。挑好玉佩之后,郭剑竟是摸出了一柄匕首,在那两枚玉佩背后分别刻上了两人的名字,然后将那枚龙佩给了箫伊人,自己则是带上了那枚凤佩。 箫伊人带上了玉佩之后,心中很是甜蜜,她并不似普通女子,在意那些珠宝,对她来讲,玉佩上那郭剑亲手所刻的名字更让她觉得珍贵。 “白大人,我想我们还是走吧。”对于这些珠宝,郭剑并不太敢兴趣,他在意的只是夏族山谷内的那几个金矿。 “公子,皇宫库藏最深处,据说藏了不少当年我族迁出东陆时的古物,里面可是有着几把当时的名器,公子武功高强,不若前去一看。”白跋见郭剑只是挑了这么一对龙凤玉佩,总觉得有些不妥,一咬牙将夏族所藏的珍物所在说了出来,希望能让郭剑满意。 “哦,那倒是要好好看一下了。”郭剑总算是来兴趣,他对兵器向来都很喜欢,不过除了龙牙枪之外,近身兵器他还没有找到趁手的。 推开石门,显露在三人面前的地方并不大,摆放的东西也不多,多以兵器书籍为主,郭剑抬眼望去第一眼就被一样东西给吸引了,那是银白色的一双手套,他拉着箫伊人走了过去,取下那手套,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欣喜道,“伊人,这是天蚕丝混合冰魄做得手套,正好合你使用。” 箫伊人看着郭剑很是高兴的脸庞,心中感动不已,她练的天罗刀丝,往往会伤了指头,如今有了这手套,就不会在伤了手,而且可以将天罗刀阵的威力发挥到最大极限。 戴上手套,箫伊人手上滑落了银丝,猛地一扬,坚硬的石壁顿时被撕裂了,看得一旁的白跋骇然不已。 第十五章 右金城 夏国的朝堂终于是平定了下来,而白跋亦是派人全力在山林中打出了一条商道,以和郭剑做兵器买卖,只要把夏国的十万军队都给换上了钢制武器,他就打算和东夷人好好地干上一场,一雪过往的耻辱。 郭剑走了,在夏国完成战备之前,他留着毫无意义,不过他却留下了蓝羽和将近一千人的武士,用来照看那些金矿,夏族的山谷内藏金丰富,对夏人来讲黄金并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反倒是东陆的丝绸,香料,茶叶更来得稀罕。 在北齐的边境重镇右金城内,郭剑见到了郭然,父子相见,他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他原本说要过些平静的日子,却没想到只不过过了半年,他便卷进了斗争里,“爹,我回来了。”犹豫了一会儿,郭剑最后还是慢慢道。 “不走了。”郭然看着儿子笑问道,夏族的事情上,让他看到了儿子的另一面,而这一面或许连郭剑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过,其实他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而且他做事并不讲什么道德规范。 “不走了。”想了一下,郭剑抬起了头,“既然老天注定我不能在这个乱世里平凡,那么我就好好地完成我应该做的事情。” “好,这才是武耀家的子孙该有的气度。”郭然大笑了起来,他的儿子生来就是做霸者的,怎么能老是一种随遇而安的心态。 “爹,您在这右金城里,是不是北齐要出什么大事了?”郭剑稍稍冷静了一下,便隐约觉得父亲出现在这里,恐怕北齐要不太平了。 “不错。”郭然赞许地看了一眼儿子,然后道,“北齐的确是出大事了,林家和慕容家打算结盟,八月初八,两家会在雾隐山脚下歃血为盟,共同进退。” “慕容家和林家结盟?”郭剑的眉头皱紧了,然后有些不解地问道,“既然两家结盟的话,何必要等到八月,而且还要这般大张旗鼓,依我看他们还不如表面上做出一副你死我活的样子,然后暗中结盟,一起攻打北齐要来得划算。” “你说得不错,若是慕容家只是一个主事的,自然是这般,不过慕容家偏偏一代之中出了两个不世人杰,那事情自然麻烦了许多。”郭然笑答道,慕容家的慕容恪和慕容垂都是一时豪杰,两人的对立让北齐的局势更见纷乱。 “爹,你是说慕容家内斗,有人想以林家为盟友,大造声势。”略微思索,郭剑已是想到了其中关键,出言道。 “不错,你可知道是何人想与林家结盟吗?”郭然赞许地看了一眼儿子,然后问道。 “慕容垂是嫡出,他接管慕容家大权是天经地义,何需借助外力,只有慕容恪这个庶出的子弟才需要借重林家的势力为他造势。”郭剑不假思索地答道。 “剑儿,你如今对时局有何看法?”见儿子一语中的,郭然也很是高兴,不由谈兴大起,同时也考教起儿子来。 “依儿子来看,慕容垂和慕容恪两人虽然是为了家族大权明争暗斗,不过却未必想兵戎相见,林家同慕容恪结盟并没有安什么好心,他们帮助势弱的慕容恪,无非就是想挑起慕容家的内战,至于北齐皇族和武威王恐怕是想趁着慕容,林家两家势力纠缠的时机,彻底解决东夷人的问题,好让精锐的边军回朝。”郭剑侃侃而论道,对于时局,他自有他的一番见解,他和夏族做兵器生意,那些兵器数量巨大,必然瞒不过北齐边军的眼睛,对此北齐皇族必然有他们的想法。 “你说得不错,北齐皇族的确是有意思铲除东夷人了,不过却并不想出多少力。”郭然看向了儿子,“你以为你那些兵器是北齐边军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去的,若非与北齐皇族有密约,那些兵器早就被查封了。” 听着郭然所言,郭剑心中一惊,他看着神色忽然变得有些严肃的父亲,隐隐有些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的感觉。 “你想以夷治夷,这法子固然不错,可是却也很有可能是养虎为患,对北齐人来讲,只要是蛮夷,通通不可信,夏族人也一样。”郭然对着儿子缓缓道,“你想让北齐介入这场战事,好削弱他们的实力,让北方越加混乱,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北齐的边军一旦受损,对于北方的局势有着怎样的影响?” 郭剑心中像是忽然开了一道门似的,平时尚有些思索不清的地方豁然而开,北方大地最关键的决定性力量就是北齐二十万的边军,只要他们一日未损,留在边境,就是一种威慑,北方就要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可是一旦他们实力受损或是被召回,那么就意味着战争的开始,在自身还没有对整个北方做出完整的计划之时,将北齐拖入大战之中无疑是不智的行为。 “儿子受教了。”郭剑朝着郭然认真道,“以前儿子想得太简单了,实是不智。” “现在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郭然淡淡地看了一眼儿子,问道。 “积蓄实力,静观其变。”郭剑稍微想了一下答道。 郭然摇了摇头,慢慢道,“剑儿,你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积蓄实力的确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可是仍旧躲在暗处,静观其变却是落了下乘。”郭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显,北齐皇族和武威王已经不在打算对慕容家和林家容忍下去了,也许不到两年的时间,这大战便起了,这两年中我们必须站对地方,取得一块地方作为根基。” “父亲可是已经打算与北齐联手了。”郭剑心中一动,已是猜到了父亲的想法。 “联手,可以这么说。”郭然笑了起来,“这北齐的边境虽然险恶,可不失为一个练兵的好地方。” 第十六章 道云之谋 如雪一般的城池,这是对慕容家在北地边陲的重镇玉龙城的形容,因为玉龙城一年里头有九个月覆盖在冰雪之中,这座重镇不但美丽,而且致命,数百年来,无数的草原蛮族倒在了它如同冰刀一般的城墙下,每当一年中积雪消融的那三个月里,那城墙脚下露出的土地都是血色的。 这样的一座城池,向来只有慕容家最强悍的人才配掌握,而这一代慕容世家拥有它的人就是慕容恪,不但强悍,而且睿智,还更加野心勃勃,而玉龙城和它的七万彪悍武士就是是他的倚仗。 “波。”地一声,棋子被扔进了棋盒中,慕容恪一脸萧索地站了起来,微微叹了口气;坐在他对面的叶道云缓缓地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放入盒中,然后长身而起,淡淡道,“公子心乱了,这一局已是败了。”他说完,看着有些恼怒的慕容恪轻,脸上露出了笑容。 “道云,连你也要笑我吗?”慕容恪看着这才学俱是堪称高绝的友人,声音有些高,看得出来,他心情并不好。 “不知生,焉知死。”叶道云轻吟着,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世间的道理,总是相通的,没输过的人,永远都无法获取最终的胜利。”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恼怒的慕容恪,“对公子来说,这一时的失利,又算得了什么?” “道云,如今长老会已经决定助我大哥,难道我真地要带着那些武士和我慕容家的儿郎厮杀吗?”慕容恪看着叶道云,一脸的难决。 “长老们拥护大公子,本就无可厚非,公子着相了。”叶道云看着慕容恪轻轻摇头,尔后又道,“难道公子的眼里就只有这区区慕容家的权柄吗?如果这样的话,真是叫道云有些失望了。” “男子立于世间,自当挥戈奋起,去取那万世的功业,我又怎会不想,可是?”慕容恪闻言,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当此乱世,谁不想趁势而起,一统天下,位登九五,只是奈何他不是家中嫡出,就算才华盖世,又能如何。 “可是如何?”叶道云嘴角露出了一抹冷色,“公子手中握着这七万雄兵,就算是大公子尽起慕容家的军力,也未必敢和公子硬拼,公子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道云,你不要再罗嗦了,你究竟想说什么,尽管说,不必遮遮掩掩的。”也许是被好友嘴角的那抹冷色激了起来,慕容恪怒道。 “好,这才是道云的公子。”叶道云抚掌道,然后走向慕容恪,长揖为礼道,“适才道云言语多有冒犯,请公子见谅。” “道云,说吧,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日后的大计。”慕容恪一把扶住了叶道云,眼中闪着光芒,对于这好友的智谋,他是绝对佩服的。 “公子,您只要将这七万雄兵握在手上,就算暂时向大公子低头又如何?”叶道云直起了身子,看着慕容恪静静道。 “道云,你。”乍听得自己多年的好友兼谋士劝自己低头,慕容恪也不禁神色间大震,看着叶道云,最后瑟瑟道,“道云,难道连你都要舍我而去吗?” “公子,兰陵王并未安什么好心,只有您和大公子开战,他才会和您订立真正的盟约,他不过是想要削弱慕容家的势力罢了。”迎着慕容恪的目光,叶道云没有丝毫的畏缩,仍旧淡定自若地说着,“而大公子虽然有着凌云之志,本身的才能也很令人敬服,可是终究不精战阵之道,无法与公子相比。”说到这里,叶道云微微顿了顿。 “方今乱世,想要建不世功业,唯有战而已,没有公子,慕容家根本霸不得天下,这是老天给公子的才华,也是公子最大的本钱,公子若是暂时向大公子低头,慕容族人只会认为公子深明大义,对公子的名声有莫大的好处,届时大公子劳于内政,而公子征战在外,人们知道的只是公子的赫赫战功,至于大公子的功劳,又有几个人会称道呢?” 说到此时,慕容恪已是明白了这好友的意思,他向慕容垂低头,以退为进,必然能博得不错的名声,而且就如同道云所言,到时候只要他将军权牢牢地握在手中,不断在外征战,那些战功日积月累,迟早会让慕容家的大部分人忘记慕容垂,而只知道他慕容恪的威名。 “道云,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大哥他会容我吗?”慕容恪已是平静了下来,叶道云让他看到未来大致的模糊方向,可是这其中他依然尚有一些疑虑。 “公子,若是大公子容不得您,那么届时就算打起来,罪责也全在他的头上,只是不知到时候族中的长老们会作何感想。”叶道云张口便答道,“只要公子掌着军权,防着小人暗算,大公子奈何不得您,而且若是大公子在您低头之后依然执意要对付您,恐怕只会让自己失了人心,越发有利于公子您。” “道云,那便依你之言。”虽然这事还有尚多的细节未经推敲,可是慕容恪已经做了决断,他不是鲁莽的人,但也绝不是谨小慎微的人,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他绝不含糊。 “是,公子。”叶道云沉稳地应答道,脸上俱是笑意,他相信有他的辅佐,慕容恪一定能君临天下,而他便是这帝王的心腹谋臣,将来自会流芳万世。 第十七章 高野 右金城作为北齐历代镇守东夷人的要塞,其武备之强远朝郭剑的预料,对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兵器,他此时方才知道诸侯的力量隐藏得究竟有多深,过了半晌,他才抬头看向身边的郭然,问道,“父亲,像这样的武库北齐究竟有多少?” “三百年前的东陆混战,天下间拿着武器厮杀的士兵整整有五百万之多,苍朝勉力统一之后,分封诸侯,那些诸侯并没有销毁这些兵器,而是融化之后重铸,藏于自己的武库之内,这三百年下来,小诸侯不断被吞并,你觉得那些兵器会去了哪里?”并没有回答儿子的疑问,郭然只是淡淡道。 “四大诸侯。”郭剑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按照他父亲的说法,四大诸侯各自囤积的兵器足够撑起数百万的军队。 “不错,四大诸侯。”郭然笑了起来,他看着有些吃惊的儿子,大笑着,“三百年了,天下间的平衡已经被打破,这世间很快便要血流成河,白骨如山了。”郭然的神情忽然间变得有些狰狞,眼睛内隐隐有红芒一闪而过。 郭剑沉默了,他觉察到了父亲的不妥,心中隐约有种不详的感觉,只是他并没有表露出来,郭然的异样只是刹那间的事情,很快他便带着郭剑离开了右金的武库。 右金城外,北齐皇室的持节车队已经到了城门口,透过帘子,高野看了一眼外面迎接的官员,不禁皱了皱眉头,然后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叔叔高欢,颇有些怒意,“王叔,那个郭然究竟凭什么让陛下赐他这右金左大将之职?”北齐以左为尊,右金左大将相当于右金城里军队的最高掌权者。 “他不过是个破落的大族家主,苍朝都灭了,他狂个什么?”高野犹自嘀咕着,对于此次的使命相当不满,同时他更是为郭然不来迎接他们而耿耿于怀。 “野儿,你太让叔叔失望了。”一直闭目养神的高欢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个一向暴躁鲁莽的侄子摇头道,“成大事者必有容人之量,你这个样子,如何和武威王夺位。”原来高野正是当今北齐帝高泰的独子,不过却一直未被册封为太子。 “王叔,你说父皇他有意传位于武威王。”高野神情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道,他直直地盯着高欢有些失神。 “乱世将起,你父皇要考虑的是整个高氏的存续,武威王总是姓高。”高欢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他直直地盯着这个皇侄,郑重道,“野儿,你若还是这般不长进的话,皇上一定会将皇位交给武威王,而我,也不会反对。” “叔叔。”高野彻底愕然了,他想不到素来对他宠溺有加的父皇竟然有将皇位交给别人的想法,这让一向骄横的他无法接受。 “野儿,你若是将来想得掌大位,必须改改你这骄蛮的性子。”高欢见着高野的样子,也不在说什么,反而是安慰道。“你好好想想,不过是道换将的命令,真地用得着你和我亲自来吗?”高欢提点着侄子道。 “叔叔,父皇他。”高野立时揣测起了高欢话中的意思,“难道是与那位武耀公有关?”想了一下,高野方才犹豫道。 “不错。”高欢看着侄子,点了点头,“你父皇让你来这右金城,没打算让你再回去。”他拍了拍侄子的肩膀道。 “什么,让我留在这里。”高野惊了起来,他想不通他留在右金能做什么,“叔叔,右金大军很快便要回调,我留在这里却做什么?” “学本事。”高欢静静道,“很快,武耀公就会对东夷人发动大战,你将做为副将留下来。”高欢很佩服他那位病重的皇帝大哥,居然有如此魄力让这个浮躁的儿子留在郭然身边,打磨他的性子。 “叔叔,这怎么会?”高野有些无法接受,对于右金未来的局面他不是不知道,二十万精锐的边军将会撤回,取而代之的是国内的罪人组成的刑徒军,这如何与东夷人大战,一旦打起来,恐怕倒时右金这坚城也未必守得住。 “你放心,你在这里,并不会有危险,顶多是局势会紧张些罢了。”高欢到不是宽慰侄子,对于郭然的实力,他向来不敢小瞧。 “叔叔,你能告诉我,那位武耀公究竟是什么人吗?”高野虽然浮躁,可并不是不堪造就的人,他已是对自己未来的道路认了。 “有着武神之名的男人,天下战阵,若是公平而战,没人是他的对手。”高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他比叔叔更厉害吗?”高野最后问了一句。 “除非给我三倍于他的军力,否则正面战场上,我不是他的对手。”高欢的回答让高野平静了下来。 第十八章 突变 右金城内,高欢带着高野在将圣旨颁下以后,便失去了踪影,让那些一心想巴结两人的地方官员大为失望。他们自然不知道其实两人并没有离开,而是找到了城中某处隐秘的宅院和他们那位即将到来的神秘左大将在一起。 古朴的庭院内,看着并肩而立的郭剑和箫伊人,高野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嫉妒,他现在的心里就像有千万条毒蛇在噬咬他的心灵一般,郭剑的样貌称不上英俊,和箫伊人站在一起,总是会让那些自视甚高的世家子弟很是愤愤不平,而高野就是其中一个,但是更让他受不了的是,高欢所说的那位武神郭然竟然要求将左大将的官爵交给郭剑,换句话说如果他留下来的话,就要屈居在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小子手下,让他根本难以接受。 看着脸色不断变换的侄子,高欢叹了口气,他当然明白高野现在在想些什么,以貌取人是像高野这样养尊处优的皇族子弟的通病,他们只是简单地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判断一个人,可是高欢却知道他面前的这个年青人绝对是个可怕的人,虽然他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样子,但是那冷静沉锐的眼神就连他都感到有些敬畏,高欢看向了高野,他清楚他的想法,只是他却不愿阻止。 高野向郭剑发出了挑战,嫉妒让他失去了理智,他希望能够借着打败郭剑,而让心神全部放在郭剑身上的箫伊人能青睐于他。 对于高野的挑战,郭剑没有说什么,而是点了点头,他清楚高野的身份,按照道理也许他该给他点面子,走上几招,然后不露痕迹地小胜对手,可是他不愿意,因为高野看向箫伊人的那种**裸的占有眼神让他愤怒。 高野拔出了佩剑,他自幼跟随高欢修炼大齐之剑,每天练习不堕,在北齐的诸多皇族和世家子弟中也算得上是勤奋,而且他的天资也是不错,在剑法上的造诣已是颇有小成。 看着高野持剑的姿势,郭剑随意地跨出了一步,手上空无一物,对付这样的二世祖,他根本不需要兵器。高野的脸色巨变,他觉得他受到了侮辱,郭剑的这种居高临下的强者姿态让他心神更加愤怒,完全失去了一个武者应有的冷静。 高欢的脸色也变,和高野不同,他的武学修养自然让他清楚郭剑随意所跨的那一步正是克制大齐之剑剑势的一步,只是他仍不敢肯定郭剑这一步是不是在瞬间做出的破招选择,也许只是运气或是巧合罢了。 就在高欢猜度的刹那,高野出剑了,他的剑势又疾又烈,比之他平日练习时还要更强上三分,但是同样的,剑招的后手变化也几乎尽去,看着巍然不动的郭剑,他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可是就在剑尖快要刺到郭剑胸膛的时候,令他觉得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他对面的郭剑只是轻轻移了一小步,就错开了他的剑刺,就好像凭空里忽然生生避开了一般,那种感觉让他难受得很。 高欢终于震惊,果然这个年青人从一开始就从高野持剑的姿势里看出了后续的一系列变化,选择最正确的破剑方位,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令他最惊异的一幕发生了,轻移一步的郭剑并没有如同他所料的一般再度选择横移然后夺剑或是反攻,而是向前踏了一步,一步就到了高野的面门前,然后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高欢听到了骨裂声,然后就看见了高野倒飞着摔了出去,他的心里顿时怒意滔天,不自觉间手已扶上了剑柄,剑招蓄势待发,一出鞘就是雷霆怒震,可是一种死亡的感觉却突然浮现在他心头,握剑的手,在长剑离鞘半寸的瞬间停滞了下来,那感觉难过得想让他吐血。 看着郭然那宛若实质,刀斧一般的目光,高欢知道今日自己已是完败在了这武神手中,心中细数自己所知道的高手,他忽然发现除了西秦国主秦无伤还能勉力与之一战外,其他人都不行。 高野的惨嚎声让高欢最终还是拔出了剑锋,他不得不拔,因为这代表着高氏一族的尊严,他必须为高野出头,所以至少得做出这种姿态来让郭然说些能让他下台的话。 “大将军好大的威风啊!”可是出乎高欢的意料,郭然竟然连应付他的话都不想说,那种冷静的神情让他有些后悔自己拔剑的举动。 郭剑没有在意地上痛苦得打滚的高野,也不在意高欢的举动,他只是在猜测自己的父亲,他不知道父亲究竟想做什么,从那种神情和气势间,他分明感觉得到,郭然想杀了高欢,而且是现在,他不禁看向了身边的妻子,却发现箫伊人也是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他,看得出来她也感觉到了郭然身上隐隐散发的杀意和气势。 举剑的高欢忽然觉得自己落进了圈套,从一开始他,还有皇帝都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同为他们高氏一族分支的武威王高烈,郭然不是无智之人,他不会为了自己区区的拔剑举动就想杀了自己,只有武威王才能开出让这武神心动的条件来杀自己,也只有武威王能开出那种条件,高欢心中不禁苦笑,他和高野死去,武威王的帝位才算稳固,而郭然才能在这右金真正呆的安稳,自己终是小瞧了这两人啊!高欢叹息着,已是双手持剑,露出了觉悟之色。 郭然看着高欢的眼神越发地变得欣赏,没有做无谓的愚蠢提问,而是将全幅心神在准备战斗,高欢的确值得他出手! 第十九章 高野之死 看着掣剑在手的高欢,郭剑感觉到了极其强烈的压迫感,可是面对如此可怕的气势,郭然却依然写意淡然,嘴角带着一抹戏弄的笑容。 “野儿,站起来。”高欢看着在地上的侄子沉声道,“高家的男儿只有站着死去。”他的语气严厉,他要维护的不仅是高野的尊严,更是高家的荣耀。 高野挣扎着站了起来,郭剑给他的那一拳并不重,只是瞬间的重击让他失去了神智,而他一向有养尊处优惯了,才会那等的不勘,他使劲地甩了甩头,带血的脸上尽然浮现除了狰狞的神色,他忽然后叫了起来,“叔叔,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他此刻依旧弄不清楚自己和高欢的处境。 看了一眼满脸狰狞的侄子,高欢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叹气不已,他这皇侄真地是被他和皇帝惯坏了,实在是太娇纵无知了,“野儿,你给我安静。”他忽地大吼,让高野楞了一愣,冷静了下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叔叔。 “你听着,等会一有机会就走,走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回青都,忘了你的身份,做个平凡人吧!”高欢静静地道,他已经决定舍了自己这条命,来保住大哥和自己这一脉高家的骨血,至于报仇,他并不奢望,只要高野能活下去就好。 “叔叔,你在说什么?”高野狰狞的脸忽然间变得无比愕然,他看着一脸严肃的高欢,有些痴了。 “大将军的遗言交代完了吗?”郭然看着两人,忽地笑了起来,然后缓缓地向前迈出了一步,让高欢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 郭剑和箫伊人已是站到了门口,高欢和郭然的战斗不是他们所能插手的,而且这也是对两人的尊重。 “武耀公,请。”高欢静静地摆了个请的手势,剑尖斜斜地指向了郭然,而这时高野也安静了下来,呆在了一旁。 郭然双手空空,只是向前慢慢踱着步子,脸上云淡风清,倒不似要去厮杀,仿佛是在自家花内散步一般,放在普通人眼里,他这样的举动分明是在寻死,面对着北齐之虎高欢的剑,竟然还这样,不是寻死又是什么。 高欢的手很稳,凝滞在半空的长剑连丝毫的颤动都没有,他的面色沉稳,整个人不动如山,可是心中却在剧烈地挣扎着,出剑强攻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两种选择,他竟然犹豫了起来,而此时郭然离他已然只有五步。 郭然忽然停了下来,他在惋惜,高欢本来是不会这么犹豫的,可惜他太在意身边的高野了,为了稳妥,他选择了以不变应万变,可是却因此在气势上落了下风,郭然轻叹一声,看着高欢道,“你可知道,你已经犯了兵家大忌,首鼠两端,决断不明。” “我知道,可是我没得选择。”高欢此时也不禁钦佩郭然,这番话说出来让他心中已是大为平静了下来,可是他依然处在下风。 “我最讨厌无趣的战斗,你若是这个样子,这一战对我而言只是鸡肋罢了。”郭然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他朝着高欢道,“不如来让我帮你一把吧?”说着,人已欺身直进,拳头直直砸向了高欢的面门。 郭然的突然暴起,让高欢无暇细想郭然那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只是一剑刺了出去,他的剑势中正平和,虽然迅疾无比,可是留下的变化后着却是极为充分,郭然的目的并不是高欢,而是高野。 看着郭然的身影忽然在面前一个巧变转折,已是冲着高野去了,高欢心中一乱,可手上却是不慢,反手一剑,点向了郭然的背心,可是他却依然低估了郭然的速度,不过他这一剑也是能让郭然无法捉住高野,可惜他却猜错了郭然的意图。 郭然根本就不想抓住高野,他只想他死罢了,不过高欢的剑却让他无法杀了高野,不过要杀一个人的话,却未必要亲自动手,他在侧身躲过高欢那一剑的时候,双手一牵一引,将大骇中慌忙出手的高野引向了高欢的剑锋。 短短的刹那,高欢的剑锋已是刺入了高野的胸膛,虽然他硬生生地收住了剑势,可是郭然已是趁着他这失神的瞬间,拍了一下高野,于是高欢的剑锋贯穿了自己侄儿的胸膛,高欢的瞳孔缩紧了,满眼都是侄子那不可思议的惊慌无助的眼神,他甚至感觉到了那溅起的血花弹在他脸上的温柔。 郭然已是站在了一边,而郭剑和箫伊人也是看着这突然的一幕,心神大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郭然会亲手设计让高欢杀了自己的侄子。 高欢一把抱住了侄子,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而高野却是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嘴里吐着血沫,眼神在慢慢地黯淡着,高欢的神色慢慢地变得狰狞,然后又慢慢地冷静下来,这种转变看得郭剑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高野最终断了气,而高欢此时脸上已是连一点人的表情都没有了,他只是默然地一寸一寸从侄子的胸膛里拔着剑锋,整个人就像雪山里最寒冷安静的那汪寒潭,冷得可怕。 郭然嘴角弯了起来,眼神也变得认真了,这样的对手才值得他真正使用全力,他的手慢慢握紧了。 第二十章 走好,大将军 高欢将侄子的身体慢慢地放平了下去,轻轻抚过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缓缓地站了起来,将那染血的长剑一寸一寸收进了剑鞘,整个人依然安静,可是此前那种冷冽锋锐的可怕气势却消散得一干二净,就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 郭剑看着高欢这突然的变化,终于明白了传说里武道的极致返璞归真并不是骗人的,这时他忽然看向了一直都是很悠闲的父亲,心中已是了然这一战的胜负,高欢在这种剧烈的刺激下,能够进入返璞归真的境界,可见他的厉害,但是同一直悠然写意,内敛的郭然想比,还是差了不少。 郭然看着静静站在那里的高欢,笑了起来,终于第一个能够和他一战的对手出现了,两人好似心意相通一般,竟然同时出手,各自跨前一步,高欢出剑,郭然出拳。 即使以自己敏锐的感官,郭剑依然无法明晰地看清两人出手瞬间的细致轨迹,可是让他最为震撼的就是他的父亲依然没有使用任何兵器,而是用拳头顶住了高欢的剑锋,两者相互碰撞间,发出的金铁交鸣之声,似乎让他觉得他的父亲的那双手已经成了顽铁,而不是血肉之躯。 郭然和高欢在瞬间就已经互相对击了数十下,拳风和剑气将室内扫得七零八落,郭剑死死地看着高欢出剑时的每一个动作,他终于明白所谓的剑气究竟是何物了,那自剑锋上溢出的无形剑气之所以能够撕裂坚硬的墙壁,全在于振动,郭剑看得十分清楚,高欢那随意地挥剑,看似十分简单,仅仅只有一挥,可是他却知道,那是靠着手腕和手臂几乎没有空间的情况下急速的振动所造成的气流振动,然后以剑为载体将其斩向自己的敌人,的确是极其高超的技巧,同时所需要的力量和耐力也十分惊人。 不过让郭剑更在意的是他父亲的拳头,没有任何的巧变,完全是纯粹的力量和速度,那所带起气流振动比之剑锋所带起的更加霸道。 在两个绝顶高手之间的对战下,并不宽大的房间终于破碎了,高欢的身形冲出了房顶,而郭然也是紧随其后,“走。”郭剑看了一眼箫伊人,也是一同追了出去,这一战对他们来讲是不可多得的际遇。 屋外的院落,缠斗的两人将武道还原到了最本源的实质,郭剑和箫伊人第一次明白所谓的招式只是在束缚他们,在绝对的速度和力量之下,招式限制了他们的本能。 郭然和高欢的身形终于静止了下来,高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颓丧,他明悟得太晚了,如果能够在达到返璞归真境界之后给他半年的时间,他相信他一定能够在郭然手中逃脱,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即将力竭落败。 看着自己被剑气撕裂的衣袖,郭然看着默然不语的高欢,低声叹道,“始终是勉强了点,若是能多给你一些时间,想必你的大齐之剑定能达到大圆满的空灵境界,这剑气能使得更加自如。” “的确是可惜了。”高欢露出了一丝笑容,将长剑横在胸前,痴痴地看着,此时他对郭然的恨意已是放下了,剑道的极致,就是忘我直至无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历代那么多高强的剑士最后都突然销声匿迹,因为他们悟通了剑道的本质,无,尘世对他们来说无所谓悲,无所谓喜,也无所谓胜,无所谓败,如今这剑道的极致他也悟到了,可是他却办不到。 “我看不透你。”高欢看着一脸淡然的郭然淡淡道,然后看向了郭剑和箫伊人,眼中藏着莫名的意味,他忽然将剑仍在了地上。 看着弃剑的高欢,郭然看了郭剑和箫伊人一眼后,对着高欢静静道,“我心即天地,天地即我心。” “我心即天地,天地即我心。”高欢听着郭然这句话,心中最后的疑惑也解开了,他大笑了起来,“原来是这般,原来是这般。”他喃喃自语着,心中通透,他先前所谓的悟道,依然不是完整,直到此刻他才完全大彻大悟,不过可惜已是无用。 “能死于武耀公之手,也不枉了。”高欢大笑着,一脸的坦然,让郭剑和箫伊人有了一种悸动,对这个相识不到半天的北齐大将军,他们忽然有了一种由衷的佩服。 “大将军,哎!”郭然轻叹了一声,脸上露出了萧索的意态,慢慢地走向了高欢,两人就像久别重逢的多年老友,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累了,厌了,倦了。”高欢轻吟着,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神态,想到那最终的悟道,眼内又有了一丝的笑意,我心即天地,天地即我心,其实说得只是随心所欲罢了,可是那么简单的道理,世人却因为被**所左右,欲得而不得。 “大将军走好。”郭然在高欢耳畔轻轻道,手却按上了他的胸膛,微微一震,高欢这北齐大将的脸上那抹轻松的笑容凝滞了。 郭然抱着高欢的尸体走了,至于高野,他连看都没看一眼,而郭剑和箫伊人不知道为什么,为着高欢的逝去竟然有些悲伤,而对于父亲的怪异也有些隐隐的担心。 第二十一章 诡 漫漫的黄沙里,这是右金城外的荒漠,一处无名的墓前,郭然神情诡异地站着,忽然他推到了墓碑,大袖一扫,地上浮土尽去,露出一具棺木出来,单手吐劲,那棺木已是被他拍开,里面露出的不是别人,正是应当在三日前死去的高欢。 看着那面色苍白的尸体,郭然眼中闪过一丝锐色,手中已是多了几枚银针,将高欢身体直起以后,他将银针插入了高欢头上几处大穴,然后双手不断在他的身体上疾拍,最后从袖中拿出了一只瓷瓶,放在高欢的鼻子底下,然后坐在了他的对面,口中不断低语。 远远地看着父亲的诡异行为,郭剑心中莫名地心悸着,他不知道他父亲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父亲不该是这样的人,他的父亲是绝不会去亵渎死者的身体,这时郭然已是将银针收去,又将高欢的尸体放入了棺木之中,重新埋了下去。 看着父亲远去的身影,郭剑颓然地躺在了大地上,看着天上的白云,眼神迷茫,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挡住了光,几乎在瞬间,郭剑从地上弹了起来,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人,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惊愕,尽管他刚才心神恍惚,可是这人能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身边,仍然是个可怕的人。 郭剑慢慢地看清了那人的样貌,却赫然发现来的人正是当年他父亲口中所称呼的四无老友,应无欲,“你来为何?”郭剑依然没有放下戒备,只是看着应无欲问道。 “子予兄当年为你问卦,我算到的是一卦混沌,主未明之象,一切事在人为。”应无欲清瘦的脸庞上没有半丝表情,只是淡然道。 “那又如何,我命由我不由天。”郭剑眉宇一扬道,他对鬼神之说向来不信,要他相信所谓的宿命,根本办不到。 “我命由我不由天。”应无欲看着面前横眉自负的年青人,一时间竟是想起了过去,口里自语着,有些走神,不过很快他便低低地笑了起来,然后扬头看着郭剑,轻轻道,“你真地觉得命运可以由自己掌握吗?”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自己的命运我自己掌握。”郭剑冷冷答道,他总觉得应无欲的神情里总有种淡淡的自嘲。 “不愧是有着霸王命格的人。”应无欲淡淡笑了起来,然后看着郭剑静静说道,“你可知晓,我星门历代为霸王命格之人所卜之卦都是混沌之象,可是历代的霸王命格之人最后却都是身不由己,而事在人为只是一个笑话。” “星相士。”郭剑神情微动,吐出了三个个字,星相士,传说里能够知晓世间过去未来的一群人,只是他们向来行踪飘忽诡异,一般都是被人当作一个荒诞的传说来看,可是此刻他面前的应无欲却自称是星门的人,不禁让郭剑大为惊讶。 “你是星相士。”郭剑看着应无欲沉声道,他并不怀疑应无欲在骗他,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说不清楚,可是他却能清晰地知道应无欲没有骗他。 “你认为世间的帝王,是受命于天的吗?”应无欲没有回答郭剑的提问,而是反问道,脸上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 “受命于天,不知道。”郭剑轻笑了起来,然后忽地安静了下来,看着应无欲道,“我只知道胜者为王,胜利的人就是老天眷顾的人。” “但愿你能成为不被命运摆布的人。”应无欲静静道,看着郭剑的眼神里似有一种隐隐的期盼,不过很快就隐藏了下去,“你是不是对你父亲的变化感到很奇怪。” “你知道。”郭剑神情激动了起来,“请您告诉我,我父亲他到底是怎么了?”对他来讲,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是无所谓,甚至连争霸天下他都可以只当作一场有趣的游戏,只有他的亲人对他来讲才是最重要的。 “你应该知道,你的父亲在当年与秦无伤那一战之后,刀气入体,他自封筋脉,才活了六年,可是之后他却解开了封印,一年内他的武力更甚于当年,可是剩下的寿数只有一年,如今一年已过,他却安然无事,你知道为什么吗?”应无欲看着郭剑问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郭剑没有兴趣与应无欲做那风雅的对答,他只是逼视着应无欲道。 “你的父亲现在可以说既是你的父亲,也可以说不是。”不过应无欲很显然并不愿意一下子将一切都说出来,而且他说出来郭剑也未必会相信,还不如让他自己去寻找答案。 “不要神神叨叨的,说清楚。”对于应无欲晦暗莫明的话,郭剑不愿去猜,也猜不到,他往前踏了一步,威胁之意很是清楚。 “言不可尽。”应无欲迎着郭剑的眼神淡淡道,“更何况有些事情,我说了你也不会信,今日我与你说的这些,已是破了我门历代的规矩。”说完,他竟是飘忽而去,郭剑想要拦阻也是拦阻不得,只能默默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我一定会知道的。”过了良久,郭剑才松开了紧握的拳头,静静道。 第二十二章 所谓孤寂 右金城内,大量的军队有序地撤退着,随他们一起的还有很多百姓,谁也不觉得在二十万精锐的驻守边军撤退以后,仅仅凭着那些刑徒军就能挡住那些可怕的东夷人,对于新的左大将,没人相信。 站在城楼上,看着长长的出城队伍,郭剑嘴角有着一丝无奈的苦笑,慢慢地收回视线,他看向了边上的箫伊人,“伊人,城里还剩下多少人愿意留下来?” “不到五万人,都是些老弱病残。”箫伊人的眉头微蹙,她并不认为这次他们走了一步好棋,的确这次让他们在北齐取得了一个落脚点,可是却是腹背受敌的绝地,右金固然是险关要塞,可那是针对东夷人,而在面对北齐的内陆时,却成了难守的绝地,只要北齐人切断与右金的几条通道,那么他们就会被困死。 “五万人。”郭剑低声自语道,他想不到一个五十万人的大城,居然到最后只剩下了五万人,他抬起了头,看向了远方,叹息道,“武威王不愧是一代枭雄。”以他的才智,又如何看不出这一次那么多人离开右金其实是武威王一手操纵的,不过他对此也无能为力,一时间他竟是也有些迷惘,他实在看不懂为何父亲要与武威王合作,而且还是如此吃亏,最后他只能将一切归结于父亲的古怪改变上。 “算了,走吧。”郭剑想得头疼,最后竟是将那些杂事甩在了脑后,拉着箫伊人消失在了有些苍凉的落日里。 城楼的屋宇上,应无欲淡淡地坐着,看着沉下的夕阳,脸上带着一种解脱的笑容,郭然看着他,脸上也带着笑容,不过却多少有些令人悲凉的感觉,“你真是个幸运的家伙。”他笑着,看着应无欲道。 “我很快便可以见到阿源了。”应无欲开心地笑了,眼里带着一种很深的思念,忽然他又看向了郭然,轻问道,“你真地决定和他们对抗吗,其实你若是顺从他们的意思的话,这个天下?” “我知道他们很强大,可是他们远没有强到你所认为的可以操纵一切的地步,他们依然是人,只要是人,就会失败,世间岂有长胜不败者。”郭然的眼神变得有些炙热,有着一种令人生畏的气势。 “你说得对。”应无欲愣了一愣,然后也笑了起来,口间殷红的血液淌了下来,他看向了天空,此时已经有星辰出现在了天际,喃喃道,“尽管他们自称仙人,可他们仍然只是一群人罢了,不是吗?” “子予兄,我死后,华儿就拜托你照顾了,我不希望她也被卷入进去。”最后弥留之际,应无欲看着郭然道,眼神中带着愧疚。 “放心地去吧?”郭然双手抚过了应无欲已然凝滞的脸庞,转过了身子,脸上有着几许伤感,不过很快便为坚毅所取代。 远处,一个黑影不断地逼近,不过转眼间,已是到了郭然所在的阁楼屋檐之上,那是一个很空灵的女子,白皙的脸庞上竟然看不出任何岁月的印子,那是很奇怪的感觉,非人的感觉。 月华的目光看向了那已然僵硬的躯体,宛如深潭的眼睛内才终于渐渐有了一些波动,她慢慢地转向了郭然,说话的语气不带丝毫的气息,平静得近乎虚无,“是你杀了我师父?” “是。”郭然的面容又恢复了那种诡异的邪魅,他淡淡应道,然后看着月华,“他不是你的师父,而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知道。”月华的语气依然平淡,表情没有半分波动。 “你爹死了,居然一点都不伤心,真是个凉薄的女儿。”郭然满脸不屑地道,隐藏在袍袖后的手已握成了拳头。 几乎是在刹那,两人同时动了,月华的身影忽然消失在了原地,而郭然也是一拳击向了虚空。 一阵奇异的扭曲,什么都没有的空中忽然落下了月华的身影,她的嘴角已是淌出了血迹,不过表情却依然未变。 “这一招,你父亲早就用过了,对我而言,没有秘密可言。”郭然摇着头轻声道,看着自己的拳头,“你还是自己了断,怎么说你也是我那老友唯一的女儿。”说着,郭然已是将应无欲的尸身击成了血沫,飘扬在了风中。 看着飘然不动的郭然,月华没有波动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刻骨的仇恨,她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猛然间向着郭然冲了过去,白色的衣裙带起一道残影,郭然眼中露出了惋惜的神色,但是很快便变得有些愤怒,因为月华在瞬间忽然折向,消失在了暮色中。 “四无兄,你有个好女儿!”看着月华消失的身影,郭然原本阴鸷的眼神慢慢地变成了一片宁静,他完成了对老友的承诺,至少那孩子会因为这仇恨而将他当作复仇的对象,不会发现那隐藏的真相,想着,郭然忽然觉得很累,有的时候,众人皆醉我独醒真地是一种非常孤寂的感觉,苍老地笑声中,郭然渐渐地走下了城楼。 第二十三章 杀人立威 黑色的月夜下,右金城外,扎满了密密麻麻的营帐,十万北齐刑徒军驻扎了下来,整个营地灯火通明,四处都是吵闹声。冷眼看着这一切,郭剑看向了城南,那里的官道上是右金城最后的卫戍军队,他们也撤走了。 “只要武耀城中五千铁甲,就能把这十万乌合之众击溃。”箫伊人看着混乱无序的军营,轻叹道,连她一个女子都这般清楚,可见这刑徒军的战力实在是底下了。 “走吧,去看看我们的士兵。”郭剑说话的时候,将士兵两字念得极重,而脸上则带着无奈的苦笑。 军营的大门洞开,没有半点的戒备,郭剑的脸色并不好,“主人?”斩无恭敬地在一旁道,他的身后是当年郭剑买下的那些少年,两年时间,已是让他们成长为出色的武士,虽然年纪依然不大。 “去击鼓,让所有的军官过来。”郭剑沉声道,慈不掌兵,对于这种完全由恶棍流氓地痞组成的军队,想要管好,就只有杀人立威了。 鼓声在夜色中急促地响了起来,那些在军帐里犹自胡闹着的军官恼怒地喝骂着出了军帐,松松垮垮地走向了中军大营,若不是右金边军还没有走远,恐怕他们连理都不会理。 火光通明下,一百三十个少年武士端正地站立在郭剑两侧,他们冷冷地看着那些眼中带着轻视小看的刑徒军士卒,心中冷笑着,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一定在嘲笑他们,不过很快他们就会后悔了,两年时间里,死在他们手上的马贼至少有三千之众,换言之他们每个人至少杀过二十人以上,比起这些囚徒军不知强了多少。 稀稀拉拉地过了半个时辰,鼓声终于停了下来,郭剑看了一眼斩无,冷冷道,“点名!”随着他的说话声,丑虎猛地踏前一步,两把巨斧顿在了地上,激起一阵尘土,那些匪徒一样的军士在这中军校场内没有胡乱喧哗,很大部分便是为了丑虎这巨汉,不过他们心中依然没有将郭剑怎么放在心上,因为毕竟这个左大将身边除了这一个巨汉之外,其他便是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有什么好怕,猛虎架不住群狼,丑虎在厉害,能挡多少人,所以那些兵痞头子仍旧不怎么担心。 斩无按着名册,将一个个军官的名字报了出来,他的声音极响,让那些本来想消极回应的兵痞不得不尽量回答得响亮一点。 终于名字报完,整个校场还算安静,一共有三十个军官没有报到,现在所有的人都看着郭剑,想知道他会怎么做,不少人的脸上已经带了幸灾乐祸的表情,那没到三十人,个个都是刺头,很是难惹,而且也都会两下子,手底下也有些死忠的小弟。 “点名不到者,杀。”没有半点的犹豫,郭剑便冷冷道,他的声音虽不大,可是偌大个校场,每个人都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不过谁都觉得他们这位看上去不怎么样的左大将是疯了,这个军营里谁会听他的,难道他指望那些小屁孩子,想着,那些人把目光看向了那些站的笔直的少年们,眼里带着戏谑和嘲笑。 “是,主人。”斩无大声应道,然后看向了列队的少年,“第一队,第二队,第三队,执行军令。”瞬间,三十名少年站了出来,然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让那些囚徒军俱是一楞,很快他们又惊讶了,因为他们眼中的小孩子竟然策马朝着他们中疾冲了起来,顿时整个校场一片混乱,躲避着这些骑马少年,让出了道来。 “吵闹什么,军营之中,岂容喧哗。”就在那些少年策马冲向军营各处之后,丑虎猛地吼道,他的声音宛若雷霆怒震,炸裂在军营上空,震得人耳朵嗡嗡生疼,那些想趁机起哄的军痞被镇住了,顿时校场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只能寄望于那些没到的人能好好地羞辱一下郭剑。 看着安静的校场,郭剑带着几丝冷笑,他知道这些人不过是暂时的安静,都是在等着看他的笑话,都在等他的那些武士灰头土脸的回来,然后起哄给自己难堪,这些人的心思他清楚的很,不过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不过片刻,偌大的军营各处居然不时起了呼喊的声音,有几处甚至起了火光,那些站在校场上的人都是各自心头没来由地咯噔跳了一下,总觉得心里头有些害怕。 不多时,马蹄声响了起来,这次那些人学聪明了一点,他们都是闪到了一旁,让着那些少年策着马走向郭剑的将台,这一次那些少年没有策马急奔,而是控着马,踱着小步,慢腾腾地在人群中前进,他们满脸鲜血,腰间挂着血淋淋的人头,而马匹后面则拖着那些没来军官的尸体。 所有的人都惊呆住了,他们愣愣地看着那拖在马后的尸体,心里打着哆嗦,此时他们在不觉得这些少年是他们所可以轻视的了,望着这些刚刚杀了不少人却一副平静神色的少年,他们心里在害怕,都是低下了头,不敢出声,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郭剑望着台下的众人,嘴角微微扬了扬,从帅椅上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淡淡道,“这个军营,天是我的天,地是我的地,谁要不遵我的军令,谁就死。”说完便,便扫视着众人,慢声道,“谁若是不服的话,站出来。” 第二十四章 武威王 青都,北齐的帝京,向来以繁华著称,是天下有数的大城,除了过往的天启,当世也只有楚国的郢都能勉强与之相比了,而青都城向来都是声色犬马,歌舞升平,不过与过往的热闹不同,如今的青都城内,商铺赌档酒肆通通是关门歇业,大街上人影萧索,只有执刀披甲的军士在街上巡视,而带来这一切的人便是武威王,高寻。 武威王高寻的先祖本是北齐开国太祖的嫡后,可是太祖驾崩时,诸子年幼,而当时天下初定,为了不至于出现主幼臣欺的局面,便由皇弟高卢继承了帝位,史称太宗,可惜太宗驾崩之后,并未按照当初与太后的约定,还帝位于太祖儿子,而是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其后太祖的六子先后离奇暴毙,只剩下长子高华痴呆的幼子,最后被即位的高宗封于东海之滨,算是替太祖留下了一点血脉。 正因为如此,高寻心中始终认为这天下应该属于自己,而不是躺在天未宫里的那个无用的病夫,北齐江山,若是没有武威王一脉,早就被人灭了,想起太宗一脉后人的懦弱无能,高寻心中便是有着压抑不下去的怒火,百年前东夷大举入侵,若非他曾祖与当时的武耀公一起联手,北齐早就沦为了东夷人的牧场。 看着一脸阴沉,默然不语的高寻,李天策嘴角有着一丝淡笑,这个霸王一般的男人,的确是世间少有的强者,可惜在接近等待了数百年的夙愿时,依然也陷入了烦躁的情绪中。 “你在嘲笑我吗?”高寻忽地抬起了头,他长得并不高大,可是如鹰隼一般的眼睛却让他那张略微显得平凡的脸上有了一种气势,令人畏惧的气势,即是如李天策这般的枭雄,在他面前也只有低头。 “属下不敢。”李天策垂下了头,却并未显得诚惶诚恐地跪下,他虽然臣服于高寻,可也不代表他会放弃属于自己的尊严,而也恰恰正是这一点才让高寻对他青睐有加,将诸般事情交付与他去做,不过他也从未得到过高寻的信任,手中始终不曾得过重权,也不为人知晓。 “你有野心很好,一个人,若是没有野心,浑浑噩噩地活在这世上也只是像条野狗一样,不过有的野心你却不该有。”高寻看着低头的李天策道,脸上带着笑,“或者说那不适合你,你太孤傲了,能够成就霸业的人,却绝不会孤独,至少表面上如此。”高寻静静说道。 李天策心中默认,他知道高寻说得没错,他的确是过于孤傲,至少像高寻刚才这样的话,如果换做是他在高寻的位子上,他是绝不会说的,李天策缓缓地抬起了头,“谢主公教诲。” “那个病夫如何了,还撑的下去吗?”高寻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起了皇帝的病情,他实在是不希望他太早死去,否则的话,他期盼的复仇岂不是要成空了。 “皇帝的病情还算稳,不过时日也是无多了。”李天策拱手答道,言语间丝毫没有对这北齐至尊之位上的人有半点敬意,在他的人生信条里,只有比他强的人才值得尊敬。 “那就好,我真是想快点见到他看到自己儿子人头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高寻脸上的笑容带着刻骨的寒意,对于太宗一脉的怨恨,父承子,子承父,在他的血管里已经流淌了三百年。 “想来当是精彩得很。”李天策淡淡回应道,对于高寻这种近乎刻毒的做法,他并没有什么想法,当年齐太宗杀害兄长诸子的时候,就已经为他的后人种下了今日的因,当今皇帝要怪的话,就该怪他的祖宗没有赶尽杀绝。 高寻脸上的笑容忽然慢慢散去了,他看着李天策忽地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为我惹了个大麻烦?” 高寻的话,让李天策心头一紧,在他的印象里,高寻从未有过这样的语气和表情,“请主公明示,属下不知如何为主公惹了麻烦。”他沉声道,眼中带着几分好奇。 “你知不知道你在袭杀兰陵王女儿的时候,打伤的那个小子是什么人吗?”高寻看着李天策反问道。 “那个小子没死吗?”李天策皱起了眉头,他想不到郭剑竟然没死,在他的掌力下,他是第一个活下来的人。 “没死?”高寻嘴角冷笑,“你应该庆幸他没有死,不然的话,不但你死无葬身之地,我也将永无宁日。”他说话的语气并不重,不过李天策却清楚高寻没有和他开玩笑,一时间他心中已是想了起来,猜测着郭剑的背景来历。 “你不用猜,那小子姓郭,上次在兰陵王那里他用的只是假名罢了。”高寻看着李天策忽地摇了摇头,“我跟你说过多次,若非必要,不要下重手,留人三分后路,日后也好相见,他老子是出了名的难缠,就算是秦无伤如今对上他,都未必有胜算。”对于郭然的强悍,高寻心中清楚,不过他也不会为此太过责难李天策,只是借着这机会敲打他一下罢了。 “他是武耀公的儿子。”猜到郭剑的真实身份后,李天策楞了楞,方才知道高寻为何会说如果郭剑真死了,他会死无葬身之地,以武神的实力,要杀他的确是简单得很。 “若是现在让你回去那时候,你会怎么做。”看着面色不改的李天策,高寻忽地问道。 “杀了他,把他的头斩下来。”李天策答得很快,也很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地改变;高寻愣了愣,但是很快便笑了起来,看起来他始终没看错人,李天策的确是个做大事的人物,不过也更加的不可信任。 第二十五章 刑徒军的命运 不过短短的十天时间,郭剑就将近七万人从军营里踢了出去,把他们送回了北齐,既然高寻要给他找麻烦,他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过,这近七万的刑徒跑回去,应该会多出不少的盗匪,想必北齐的回调边军也不至于太清闲了去。 郭剑的举动不过半月,便已传到了青都,而此时的武威王高寻已是登基为帝了,皇宫的后花园之内,高寻的几个心腹大将俱是看着皇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来应当在两个月内回师的精锐边军,现在不得不停留在北部各地,剿杀那些被遣散的刑徒军盗匪,想要在三个月内完成对兰陵王的攻势成了空想。 几个大将本以为皇帝会大发雷霆,却没想到高寻并没有动怒,依旧是平素那沉稳冷静的样子,让他们心中也是慢慢平静了下来,开始思考起对策来,几个将领也是提出了一些折中的法子,比如留部分边军在北部,其余人仍旧回返帝都,进行战备,不过却被皇帝否决了。 当大将们一一离去,李天策从隐身的假山中走了出来,高寻没有回头,只是问道,“你觉得他们的主意如何?” “不好。”李天策答道,他回答得干脆而又利落。 “为何?”高寻饶有兴趣地问道,脸上看不出他对此事的任何一点态度。 “七万刑徒军各自占山为王,若是放任不管,势必会让整个北方糜烂,还不如趁此时边军全在时,素以雷霆手段镇压,将这些麻烦解决。”李天策侃侃而道。 “你的所谓解决,是什么意思?”高寻微微笑了笑,又问道。 “杀。”李天策冷冷道,“这七万人通通留不得,他们其中也许有不少是布下的暗子,为的就是扰乱北方,好为日后做打算。” “哈哈哈哈。”高寻大笑了起来,他很是欣赏地看了一眼李天策,轻叹道,“可惜你不是我儿子。”说完他看向了北方,“这一次的确是朕失算了,朕小瞧了那个小子,走了一手臭棋。”高寻给了郭剑十万刑徒军,可是后续拨给的辎重粮草却只有一半之数,郭氏练兵的本事他很清楚,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地多出一支十万人的精悍军队,而且还不属于自己。 “头天就镇压了军中骚乱,仅仅凭着自己的亲卫就斩杀了两千军卒,十天踢掉七万人,这样的人,你说该留还是该杀?”高寻心中对郭剑起了杀机,因为郭剑所展露出来的雄谋让他有所忌惮了,虽然暂时还不对他构成威胁,可是总有一天会。 “陛下自有决断,属下不敢暗自揣度。”李天策低下了头,不过语气并不见惊慌。 “你真是令朕觉得无趣啊!”高寻低声地笑了起来,然后斥退了李天策,看着那远去的桀骜身影,他摇了摇头,“年青人总是这样,不懂得藏拙,须知道过早露出锋芒是大忌!”高寻的感叹,李天策和郭剑自是无法听到,不过高寻似乎忘了,当年的他,年纪轻轻,便锋芒毕露,更甚这二人,其实年青人若是少了那股锐气也终是成不了大事的。 偌大的右金城里,如今满满当当地只剩下了区区的七万人,其中军士只有三万人,对于郭剑来讲,他眼下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将那三万挑出来的流氓恶棍给好好操练一番。 校场点将台上,郭剑站在烈日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底下那些军士在他麾下那些少年武士的督促下练习着如何互相之间配合作战,“不去训练他们的武艺,不要紧吗?”箫伊人忽然出现了,她对于丈夫的做法有些好奇。 “他们本来就是群恶棍流氓,向来也是厮打惯了的,更何况这数万人的大厮杀,个人武艺再高也是没用,打仗讲究的是士兵相互之间的配合。”郭剑看着那群总是各自为战,胡乱对打的刑徒军士兵道。 “可是,哥,他们始终是群乌合之众,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想让他们不生贰心地上战场和东夷人打仗,恐怕会很难。”箫伊人说出了心中的担忧,尽管眼下这些人还是很安分地在操练,可是一旦上了战场难保他们不会撒腿就跑。 “伊人,你的担忧我知道。”看着关心自己的妻子,郭剑温柔地笑了起来,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到了几分寒意,“兵书云置诸死地而后生,只要断了他们的绝路,就不由得他们不死战了。”郭剑淡淡说道,那些人的性命在他心中并不如一条狗来得重要,正所谓成大事者绝不拘小节。 第二十六章 焦土战策 白跋志得意满地站在战车上,看向了身旁的大军,东夷狗,你们等着去死吧,他心里狠狠地骂着,现在夏国的十万军队通通都用上了来自东陆的精钢铠甲和武器,尤其是连弩,这东陆最可怕的武器,他相信那些东夷人一定抵挡不住。 “王爷,已到落霞山,前方有军营阻挡住了去路。”斥侯的回禀让白跋从自己的臆想中醒了过来,“有军营驻扎,是东夷人吗?”白跋心中一惊立刻问道,不过很快一队奔驰过来的骑兵就让他明白了过来。 “王爷,我家大人已在山脚下恭候多时。”蓝羽骑在马上,朝着白跋拱手道,言语虽然客气,不过神情间却是不见分毫。 “公子也来了。”白跋倒是没有在意蓝羽的不敬,他只是知道如今郭剑来了,他就算想输也输不了了,“传令全军,加速前进。”白跋不敢怠慢,立刻下令道,自己更是带着亲卫与蓝羽一道直接先行前往郭剑的军营去了。 不过须臾片刻,一行人已是到了营门前,只见郭剑果然正坐在辕门前等着他们,白跋立刻跳下了马,对于这个可怕的年青人,他有着一种很深的畏惧感,在他看来他如今的地位都是由郭剑一手所赐,自然是不敢在他面前摆什么谱。 郭剑看着有些受宠若惊的白跋,心中很是满意,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可以有些野心,也可以有些头脑,但是绝不能过,一旦过了,那便只有杀之以除后患,目前看来,白跋还是很分得清事情轻重的。 行走在郭剑的军帐之内,白跋很有种恐惧的感觉,因为他觉得军营里那些军士的眼神看上去竟比那些东夷人还要残暴几分,于是直觉里他认为这些军卒打起仗来一定很厉害,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一天前,这些军士整整屠杀了近两万东夷人。 郭剑的中军大帐内,两人坐了下来,白跋显得有些拘谨,他没想到郭剑用兵神速,居然比他还要先到,不过更令他不安的是,郭剑并没有通知他,而是直到现在才与他见面。 “王爷不必多虑,在下此来,不过是想替我华族彻底解决东夷这祸害罢了。”郭剑笑着安抚道,他知道白跋心中在想什么,不过有些话有些思量自然不能说出来的,其实若非情不得已,他并不愿这么快就冒险将收服了没多久的三万刑徒军拿出来与东夷人作战,只是高寻令他不得不这么做,高寻的心思郭剑也猜得出一二,无非是想让自己替他抵挡东夷人,一旦等到他能腾出手来,就一定会将自己抹杀掉,这点从他在刑徒军身上的作为就看得出来。 “有公子在此,那些东夷人必败无疑。”白跋开口道,他说得虽有奉承的意思,不过却也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王爷过奖了。”对付东夷人,郭剑自有他的想法,不过和白跋不同的是,白跋和夏族人不过是想彻底击败东夷人,一雪祖先的耻辱,而他却是要将东夷人彻底灭族,再不能在这北疆三千里大地上生存。 “不知道公子有何妙计,老夫一定配合。”白跋并不笨,他知道此时不如大方点,将军队的指挥交于郭剑,日后定然会有好处。 看着这存了卖乖心思的老狐狸,郭剑也不点破,只是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然后两人说了些杂七杂八的话,算是长些交情。 十三万大军的驻扎,让落霞山附近的东夷人再不敢呆下去,要知道,此前郭剑整整扫了两个万人部落,而且无一活口,不分男女老幼,通通斩尽杀绝,可以说三万刑徒军这数日内,杀人的事情没有少做,不过也因此,他们的士气高涨了不少,连日的杀戮让这些流氓恶棍体内嗜血的一面彻底激发了,而这也正是郭剑想要的,短时间内想让一群乌合之众不畏战,就只有用杀戮来将他们变得嗜血了。 十三万军队驻扎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东夷各部,而两个万人大部被尽数屠戮也是随之而传,所有的东夷人都是愤怒无比,这几十年来他们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损失,于是在东夷王的命令下,各部落的战士开始集结,汇聚在东夷王的王城,准备杀灭驻扎在落霞山的十三万人马,东夷王并不蠢,东陆的局势他多少知道一些,在他看来,这次北齐人从坚固的城池里跑出来,恐怕是想重创他们东夷,好解除日后争霸天下的后顾之忧,如此良机他绝不能放弃,只要歼灭了这些人,他就可以趁势大举进攻右金城,一旦攻下那座坚城,他们东夷人就可以长驱直入,大肆抢夺东陆,于是东夷王竟然少有的按奈下了性子,不断地聚集着各部落的人马,希望能够一举攻下右金城。 就在东夷王拼命积聚实力的时候,郭剑却不断指挥着麾下的军队对东夷人的部落进行毁灭性的打击,他甚至带着军队越过落霞山,对那些东夷部落进行杀戮,而这一次他的杀戮总算有了些尺度,只是将身高高过车轮的成年男子全数杀死,至于那些女人和小孩,却全数放过,不过东夷人的牛羊食物马匹等等,能带走的他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他也全部屠杀烧毁,绝不留下半点,于是在东夷王积蓄兵力的同时,无数老弱妇孺也聚集向了东夷王的王城。 带着军队回营时,郭剑仍旧有些意犹未尽,若不是受限于手上军力,他实在很想将那扫荡的范围扩大,只可惜他手上战马有限,也只能勉强给东夷人制造一点小麻烦罢了,与郭剑同行的白跋则是震惊于郭剑毒辣的手段,他实在想不出看似并不残暴的郭剑会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而且一点也不因此而觉得有什么不妥。 第二十七章 决裂 苍翠的山林里,看着山脚下蜿蜒的营帐,郭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的儿子的确是个天生的名将,第一次统领大军作战就可以做到冷血无情,比他当年可是强了太多,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人,赫然便是当日被他赶走的老人,龙。 “怎么,是不是觉得他做得太过了,不该杀那些东夷人?”看着龙脸上的神情,郭然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事情。 “整整五万人,他们只是些平民罢了,的确有些过了。”龙看着山脚的另一端那似乎染上一层血色的土地,口中道。 “所以说,你们到现在都没有被消灭,简直就是一个奇迹。”郭然的脸上浮现了几丝冷笑,他的语气里带着嘲讽的意味。 龙没有发火,他只是低低地笑了起来,脸上带着自嘲,他喃喃道,“你说得对,我们就是太愚蠢了,所以数百年来才会像丧家犬一般,永远只能躲藏在暗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 “可是。”忽然龙停顿了下来,一种莫名的气势在他身上升腾起来,他看着郭然认真地道,“这就是我们一直战斗的意义,我们纵然愚蠢,可是我们的血不会白流,死去的同伴一定不会白死。” “是吗?”郭然眼中略微有些失神,但是很快他笑了起来,“为了一个虚妄,遥不可及的理想,将那些单纯的年青人送入绝境,这就是你所说的战斗意义。”郭然想起了往事,他的声音变得寒冷。 “然,我不想与你争吵,不然的话,我们的合作无法进行。”龙平稳了一下心情,看着郭然静静道。 “无所谓。”郭然没有丝毫地在意,“作为大武令,我本就有资格调用他们。”他看着龙淡淡道,“我只是念在旧情,才和你说的,不然的话,我要调动他们,你阻止得了吗?” “你什么意思?”龙猛地紧张了起来,他忽地看向了四周,只见那些应该在树林深处的武士们突然出现在了他们周围。 “什么意思,作为大武令,我不能坐视你带着他们走向毁灭。”郭然指向了那些年轻的武士,“如果继续按照那些陈腐的规矩,我们的传承将被彻底断绝。” 随着郭然的话语,那些四周的年轻武士们聚集到了他身后,最后留在龙身边的不到五人,看着这一目了然的情形,龙苦涩地笑了起来,果然他不适合成为一个领袖,“这就是你们的真实想法吗?”他看着郭然身边,自己曾经最器重的弟子道。 “师父,您是一位伟大的武士,可是您的理想和原则不适合这个时代。”洪云看着自己最敬重的老师,恭敬地道,他并不觉得他错了,曾经亲眼看着自己的叔父在天启之战中战死的他,更加明白这个乱世的残忍。 “原来我已经被这时代抛弃了吗?”龙自嘲地低语着,然后看向了郭然,“我输了,希望你能让他们在这个乱世里活下去。” “我会的。”看着忽然间似乎苍老了十岁的龙,郭然点了点头,龙的为人他很清楚,虽然看上去很威严,但其实他是个有些犹豫的好人,只是迂腐了些,不过若不是他的性格如此,他这次也不能这么轻松的完成他想要的。 “我不同意。”异变突生,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一个瘦小的身影已然出现,来的正是南斗,只见他愤怒地看着郭然,“将他们交给你,你只会利用他们来达成你的野心罢了,你连自己多年的好朋友都杀,难道会照看他们的性命吗?” 就在南斗说话的瞬间,他的身后多了一个女子,正是应无欲的女儿月华,她穿着一身黑衣,一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盯着郭然。 “斗,不要胡说,然他不是那种人。”龙却并不相信南斗的话,尽管彼此的信念不同,可是对于郭然的人品,他还是很佩服的。 “龙,难道无欲的女儿会骗我们吗?”南斗指向了身边的月华,大声道。 “斗,一段时间不见,你也会耍心机了。”郭然并没有慌乱,而是淡然地笑了起来,“不错,有长进,可是你的借口太可笑了,无欲根本没有女儿,这个女人你是从那里找来的。” “你。”论到斗智,南斗绝不是郭然的对手,的确当月华找到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怎么盘查,就相信了。 “好了,不要解释什么,越解释越虚伪。”郭然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龙,“按照传统的规矩来解决吧,你们三个一起上,我输了便由你们做主,我胜了,那么从今以后升龙和北辰就归我。” “你太狂妄了。”听到郭然要一个人独自对付自己三人,南斗叫了起来,这次就连龙的面色都变了,尽管大武令代表升龙和北辰中最强之人,而郭然也有着武神的称号,可是要一个独自对付他们三人也的确是嚣张了点。 愤怒的南斗,已经顾不得什么了,他开始解除自己身上的武封,在一阵奇异的声响中,他的身子不断变大着,看着解封的南斗,郭然朝着龙笑了起来,“你也解封吧,否则你们就算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 “然,你太自负了。”龙看着郭然,叹了口气,可是眼眸却慢慢地变了颜色,一头白发也渐渐地变长了,原本苍白的颜色开始有了一层异样的晶莹光泽,看上去很是诡异。 第二十八章 激战 一 风起间,南斗原本如同幼童般的身体已是回复到了一个大人般大小,而龙的白发也披散到了肩膀,面对着完全解封的两个人,郭然依旧没有什么神情波动,相反眼神里还带着一种期盼的渴望。 龙和南斗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有些疑惑,他们不明白郭然身上那种绝对的自信究竟从哪里来的,不过尽管如此,眼下他们并没有时间去思考,而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进攻。 对于洪云他们来说,几乎就是在瞬间,失去了郭然的踪影,然后就是看到三道分不清楚的人影混做一团,所有的武士们都有些惊愕地看着这场战斗,这已经超出他们对武技的认知,他们根本不认为此时这种速度是人所能达到,一时间,一种诡异的感觉在他们心中升起。 武士们在惊讶,龙和南斗也很惊讶,他们并没有尽全力,但是他们也看得出郭然也没有尽全力,一种荒谬的感觉袭上两人心头,多年浸淫武道的他们,自然明白身体的极限,而他们两个在解封之后所能达到的力量和速度,已经是身体的极限,可是在他们两个的攻击下,郭然却能够游刃有余的承受下来,这已经超出他们的认知了。 死死地盯着混战的三人,月华的身影慢慢消失了,让那些感官敏锐的武士心中更加觉得荒诞,若不是心智坚强,他们几乎以为自己是看到传说中的神仙了,众人中武艺最高强的洪云却能看出一些端倪,因为他那特别的第六感可以感觉得到那个如同鬼魅一般女子的存在,在他的感觉中,她正在慢慢地靠近三人,“偷袭。”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身子也慢慢地向前移了一步。 忽然间,一切都停止了,郭然,龙,南斗三人分了开来,他们看向了山脚的方向,这时一阵高昂的呼喊声响了起来,“杀,杀,杀。”震天的吼声从远端汹涌而至,不多时,无数持着盾牌,架着弩箭的士兵围着他们,慢慢逼近了。 龙的脸色变得严肃了,他看着郭然,问道,“为什么他们会来?”来的士兵所打的旗帜正是右金旗号。 “还用问吗,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南斗神情激动地叫了起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不信任郭然,他的话让龙也是一阵动摇。 “他是自己找来的。”郭然的神色不变,看着龙道,他并非解释,只是不想让龙的心乱。 那些军士在距离他们百步之遥的时候,齐齐停了下来,让了开来,郭剑缓缓走了出来,几乎是在瞬间,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很显然他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看到郭然。 就在他停顿的瞬间,一种危险的感觉在心头猛然升起,然后他仿佛看到了虚空里模糊的影子,几乎是同时,他一拳向着什么都没有的虚空击了出去,一抹飞红倏然间乍现,有月华的,也有郭剑的。 “你是谁?”丝毫不管滴血的手,郭剑只是冷冷地盯着现出身形的女子,“为何杀我?” “问你爹吧?”月华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击会落空,她轻声嗤道,身形向后疾退,想要脱身离去,刺杀不成,她唯有先行遁去。 “想走。”郭剑眼神一沉,虽然不知道那女子为何要杀自己,但是既然和自己的父亲有联系,他就绝不允许她这么不明不白就走了。 “拦下她。”郭剑轻喝间,斩无和十名少年已是疾冲了出来,拦住了月华遁去的方向,十一人手中的长刀带起一阵无形的压力,迫得已然受伤的月华停了下来。 也就是在同时,南斗在郭剑出声的瞬间,身形急射,向着郭剑而去,在他心中,今日唯一能安然离去的法子便是抓住郭剑为人质,他的举动顿时引起了一阵箭雨,可是在他绝伦的速度下,当那些箭射出的时候,他已经到了郭剑面前。 似乎只是轻轻一晃,郭剑便看到了突然而现的南斗,如通早就预知一般,在南斗的手擒拿向他的瞬间,他整个人诡异地向后倒了下去,双腿一蹬,避开了这一击。 看到南斗的举动,龙心中一惊,然后他看向了郭然,只见一直都很是平淡的郭然脸上终于有了剧烈的变化,那双宛如古井的眼眸里突然间升腾起的杀意让他不寒而栗,几乎是在瞬间,他拦住了郭然,他知道如果让郭然过去,南斗必然丧命。 所谓龙有逆鳞,触之则死,对郭然来说,郭剑就是他唯一的逆鳞,无论是谁触到了这个底线,那么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看着瞳孔慢慢变成诡异金色的郭然,龙心中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心底最深的恐惧,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力量,竟然如此可怕,他甚至有些怀疑郭然是否还依然是个人,因为这种威压的感觉让他有种错觉,似乎他面对的是传说中的神魔。 “龙,让开。”郭然几乎是在竭尽全力地控制着自己,他不想杀了这个自己所钦佩的人。 “我不能让。”龙依然坚定地拦住了郭然,不过这一刻,他已经能肯定,郭然其实没变,他还是他,只是他们彼此间有了无法用语言来削除的隔阂和陌生。 “那么对不起了。”郭然低下了头,沉默地停顿了半瞬,然后倏然间,他猛地一拳击向了龙的小腹。 在近乎极限的爆发中,龙无奈地发现,尽管他能看清楚郭然的出拳轨迹,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这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其实他的速度只比郭然慢了一点,但是这一点足以决定一切,他终于明白了极限与超越极限之间的距离。 郭然收回了拳头,而龙倒在了他脚下,就在刹那,南斗看到了这一幕,他整个人愣住了,怔怔地看向了倒在地上的老友。 第二十九章 激战 终 南斗停顿的瞬间给了郭剑喘息的机会,此前他已经几乎被南斗逼入了死境,若非他在领悟真劲之后,身体几乎强到了极限,那么在刚才南斗倾尽全力的攻势中早已完败了。 只是短短的一瞬,南斗的眼中已是升起了刻骨的怨毒,他猛地又转向了郭剑,一爪撕向了他的头颅,面对这一爪,郭剑可以选择退避,只要他退,郭然绝对可以在那微小的瞬间,拦下南斗,可是他没有这样做,这是他的战斗,所以他绝不逃避,他一拳迎了上去。 时间似乎在瞬间停止,郭剑可以感觉到拳头上那种可怕的压力,但是南斗整个人已然停顿了下来,眼神也已经涣散了,看着郭剑,他口中慢慢喀出了血,脸上带着遗憾还有欣慰,“很好,你没有躲,不愧是我南斗曾经想收做徒弟的人。”说完,他的身体慢慢倒了下去。 当南斗在自己面前慢慢倒下的时候,郭剑忽然觉得有一种别样的滋味,还年轻的他,并不清楚那种感觉是什么,当南斗的身体靠在他的身上时,他看到了父亲的脸庞,虽然掩饰得很好,可是郭剑依然从那平静的眼神底下看到了焦急和关心。 龙挣扎着站了起来,看向了倒在郭剑身上的南斗,这个最好的老友,龙想起了和南斗的过去,他慢慢地走向了南斗,他也许应该憎恨郭然,可是他却恨不起来,也许从一开始他和南斗的命运早已被注定,他们背负不起那种责任。 郭剑看着那个似乎一下子变得苍老的老人,将南斗的身体轻轻地放在了地上,让到了一旁,而郭然也是默默地站在了一边,龙抱起了南斗,看着郭然,“一切都交给你了,替我照看那些孩子。”他没有多说,这一战他和南斗输了,谁对谁错也不再重要,一切都结束了。龙离开了,那些武士们静默地单膝跪在了地上,算是对这位长者最后的敬意。 月华被押到了郭剑面前,在斩无他们的刀阵下,她没有离开的机会,郭剑看向了父亲,“放了她。”郭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淡淡道。 郭剑挥了挥手,斩无他们松开了月华,郭剑看着那双依然平静得没有半点涟漪的眼睛,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可怕的敌人。 父子两没有说什么,而是默默地走下了山脚,那些跟随在郭然身后的武士们保持着戒备,或许在他们心里,郭剑还不足以成为他们的首领。郭剑骑在马上,默不作声,事实上,当他在落霞山屠杀东夷人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些武士的踪迹,只是他想不到这些人是他父亲的部下,而今日与南斗和龙的一战让他更加疑惑,尽管对于先祖所在的那个组织知之不详,但是龙和南斗曾经救过他,而且和他父亲也是多年的相交,他不清楚为何突然间他们会兵戎相见。 下山的路很快,那些武士没有进入军营,而是自己伐木搭建起了营地,他们中洪云跟着郭然进入了郭剑的营帐,守在了外面。 跳动的烛火映照得两人的脸庞一阵昏黄,郭剑和郭然都没有说话,郭剑是不知道该问什么,而郭然则是在等待着儿子的提问。 终于,也许是受不了继续沉默的压抑,郭剑出声了,“爹,为什么您会在这里?”看似很简单无趣的提问却让郭然嘴角间浮现了笑意,他的儿子成长了,换做以前他一定会直接问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可是现在却懂得了掩饰和以退为进。 “和东夷人之战,你有十分的把握吗?”郭然并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儿子静静问道。 “没有。”郭剑回答得很干脆,“我的计划只有一半的成功机会,不过我觉得够了。” “说说看,你的计划是什么?”郭然被儿子脸上那种自信的神色引起了兴趣,他想知道郭剑的计划究竟是什么,或许那会是连他也想不到的奇略。 “我手上的军力只有十三万,尽管武器优于东夷人,而且夏国人的草药能够抵消东夷人的巫毒,但是从兵力上看,我依然处于绝对的下风。”出去查探的斥侯早已将东夷王城聚集的兵力给推算了出来,对郭剑来讲,要面对三十至四十万东夷人的进攻,若是硬碰硬的话,他的确没有胜算。 郭然点了点头,知道敌我间的差距,却依然敢带着刑徒军来野战,足以证明郭剑有一个完备的计划可以对抗东夷人,此时他的兴趣更加浓厚了,“你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抢得了先手,落霞山的地形适合我军防守,我打算在这里和东夷人决战。”郭剑指着悬挂的地图道,脸上带着一种阴谋的味道。 “你打算将这十三万人彻底葬送在这个战场上。”郭然的眉头皱了起来,一时间他有些摸不透儿子的想法,落霞山的地形适合防御,十三万人如果建造完备的工事,倒是足以抵挡东夷人,甚至可以在这里死死地消耗东夷人的实力,至于决战的想法,似乎有些草率了,不过这只是从单一的战场角度考虑,若是考虑到粮草补给的话,郭然觉得郭剑的想法未必是错,北齐的粮草绝不可靠,打持久的话,风险更大。 郭然看向了郭剑,他忽然觉得落霞山似乎不是儿子真正想要决胜负的战场,这里也许只是一个局的诱饵罢了。 郭剑说出了他真正的计算,而这条疯狂至极的谋略也让郭然第一次重新审视起自己的儿子来,完全冷血地考虑整个战局,将所有的人都视为棋子,这的确达到了名将的水平,可是这样做很容易会被人视为残忍血腥。 看着表情阴晴不定的父亲,郭剑沉默了下来,这一战的战策的确是狠毒了些,终于郭然抬起了头,他看着儿子,静静道,“就这样去做吧,不过要以我的名义来进行。” 第三十章 夜话 “这是我的战争。”郭剑静静地道,“爹的心意,儿子知道,可是既然是儿子提出的战策,那么到时候因此而要面对的事情也该由儿子一个人扛下。”郭剑看着父亲,说得很慢。 轻轻叹了口气,郭然没有再多劝什么,只是摇头道,“你可知道,你此战功成之后,不但得不到夸赞,而且只会被世人骂做冷血屠夫。” “世人总是愚蠢的,我不需要在乎他们想什么。”郭剑看着父亲安静答道,“这个世间,强者为尊,只有弱者才会去在意那些言语。” 郭然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看着一脸淡然的郭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这儿子竟然变得如此决绝铁血,是所谓的命数吗?他心中疑惑着,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样不好,虽然今后的路将会难走一些,但是撕去那些虚伪的东西,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便随你。”郭然看着儿子,长叹道,“伊人知不知道你要这样做?”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只是这一点了。 “她知道。”郭剑停顿了一下,方才答道,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情况,她始终都会站在他的身后,不离不弃。 “儿子,好好珍惜伊人,莫要负她。”郭然已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他看着儿子低声道。 “我会的。”郭剑低下了头,看向了衣袂间的那枚玉环,不过只是短短一瞬,他便抬起了头,“爹,那些武士您是什么意思?” 该来的还是要来,对着儿子的提问,郭然心中感慨,他淡淡笑了起来,“你应该知道我们家世代是一个组织中的上位者,而现在这个组织属于你了,你可以重新为它取个名字。” “这样吗?”虽然郭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郭剑知道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不过他没有急着问,而是想了一下道,“就叫武耀吧!” “武耀,以家族为名,不错。”从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郭然便已经看出了儿子心中野心的一面,不过对他来讲,这反而是一件好事,一个野心勃勃的领袖才是那些武士所需要的。 “不想问些什么吗?”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儿子,郭然嘴角的笑意更甚,真是越来越成熟了呢,或许他真地可以做到!他心中暗自道。 “父亲不想说的话,儿子怎么问也是不会有结果的,到父亲觉得可以告诉儿子的时候,儿子自然会知道。”郭剑依旧是沉稳地道。 “你真地长大了。”郭然看向儿子的眼神充满了希翼,“武耀是你的了,可是你得用自己的力量去证明你会比当年的昭明做得更好。” 听到昭明二字时,郭剑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他看向了父亲,有些事情他真地很想知道。“父亲,当年昭明太子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郭剑提起昭明的旧事,郭然想起了当年那个温和坚毅的年青人,两人亦师亦友,若不是出了那些事情,或许现在天下会是另外一副光景,想着他不禁有些失神。 “昭明可以说是一个天生的王者,他的风范,行事都是为世人所称道的,可是他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郭然看着与当年那个影子依稀有点相似的儿子回忆了起来,“那就是他的心肠太软,而且太善良。” “昭明他想一统天下,然后废除诸侯世家分治天下的制度,与民休养生息。”郭然静静说道,脸上露出几丝无奈的神情,“而正是因此他才被天下的诸侯世家大族所憎恨,所以最后他才会沉剑冰封于乌苏江。” “姬野尘当年可以登位的真正原因,除了姬谦正没有子嗣,更是因为他设计害死昭明,替那些世家大族除掉了他们的祸患。”郭然想起了当年帝都那不可思议的皇位更迭,脸上有着几许感叹。 “昭明太子太天真了。”郭剑忽然在一旁静静道,他的话让郭然从回忆中醒了过来。 “天真,的确是太天真了。”郭然摇头叹道,“可是也正是因为他的天真,当年才会有无数的年轻人拼了命也要跟随他。” “儿子,你选择的路和他不同,你觉得你能做到他无法完成的事吗?” “不知道。”郭剑静静答道,“不过我想我绝不会有昭明太子的声望,或许也不会有拼了命也要跟随我的人,可是我绝不会就那样沉默地死去。”决然的话语里有着一种凌冽的战意,让人心中一颤。 “剑儿,你已经有了一颗霸者的心,可是你依然要记得杀戮有时候并不能解决一切。”郭然给了儿子一个最后的忠告,不过从郭剑那神情上看,他知道儿子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他不打算再说些什么,有些东西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 “此战过后,我会带武耀的各部首领来见你,到时候便看你自己了。”郭然走出了营帐,这一战已不需要他和那些武士了,那么便让他去将散落在各地的那些人召集起来,交给他的儿子。 “儿子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郭剑目送着郭然的离去,暗自道,然后便转回了军营,接下来的大战将关乎北齐格局的走向,绝对怠慢不得。 “大人,我们。”看着形色匆匆的郭然,洪云终于忍不住问道,对于郭然,他总是能感到一种难言的悲哀感觉,这让他心中很是迷惘。 “去见见一些藏着的老家伙。”郭然淡淡道,然后看向了天际的流云,神情平静得叫人有种可怕的感觉。 第三十一章 智武 苍翠的林海中,落叶飘舞,郭然带着洪云漫步在厚厚的枯叶上,发出了破败的声音。洪云警惕地看着四周,自从踏入这林子起后,他心头就有一种危险的感觉萦绕不去。 “阿云,你舅舅当年是怎么战死的?”忽然郭然出生问道,让洪云微微有些错愕,他不知道郭然是何时知道他的身份的。 “回大人,那年天启城破之后,云就和舅舅在乱军中失散了,至于那战死的消息,也是听别人说的。”洪云没有一点迟疑,只是答道。 “唔。”郭然自语着忽然停了下来,而洪云也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握紧了手中的长棍,全神贯注地看向了四周。 在那不断飘落的树叶间,一个人影慢慢地清晰了起来,那是一个老人,你看不出他的年纪大小,但是却分明能感受到那种极为苍老的感觉,洪云的心跳动得越来越快,因为那老人身上的苍老令他感觉到了死气。 就在洪云快要失控的瞬间,郭然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缓缓平静了下来,“待在这里不要动。”说着,他便大步向前走了出去,在洪云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十步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郭然身边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天启城中的老玉工,也是龙和南斗之上真正的掌控者,此时两人走在一起,竟是有种异常诡异的感觉。 “我记得我当年说过,不希望你与我们敌对。”智武缓缓地开口了,语气淡泊,略微带有些遗憾的味道。 “我记得,不过当年我并没有答应你。”郭然停了下来,静静道,看着智武一动不动,仿佛想要看出些什么似的。 “我知道现在的你很强,可是那不代表你能胜我。”智武的淡然神情终于被打破,他看向了身旁的郭然。 “的确,我胜不了你,可是同归于尽我却能做到。”郭然笑了起来,微微的笑,可是其中威胁的意思却是分明得很。 “我老了,也活够了,你若是嫌自己的命长,可以试试。”不过智武似乎并不为所动,脸上的神情没有半点儿波动。 “真的吗?”郭然的嘴角间浮起了一丝嘲弄的笑容,他看着智武的苍老的眼睛,淡淡道,“我到底该怎么称呼您,天道者还是仙人?” 一瞬间,智武身上的气势忽然间不可遏制地涨了起来,原本苍老得宛如一口枯井的眼睛猛地变得锐利而可怕,他冷冷地看着郭然,静静道,“你究竟知道多少?” “你觉得有多少呢?”郭然轻轻地笑了起来,反问道,他知道的秘密让这个怪物一般的存在终于失去了常态,还算不错。 “你。”几乎是瞬间,智武便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看着郭然,道,“想不到临渊剑上残存的碎片能让你知道那么多,我真是小看你们郭氏一族了。” “彼此彼此,你们几个仙人的存在也让我很惊讶,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些能够在暗中左右天下大势的组织只不过是你们的玩物罢了。”郭然这一次没有笑,只是安静地说道。 “那么你要加入吗,你的实力足够能让我们认同,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智武看着一脸淡然的郭然,脸上带上了笑容。 “我很好奇,你们都至少活了两百年以上,难道还无法看破这个红尘?” “看破,身在红尘,就永远也看不破。”智武嘲弄着郭然回应道,“你觉得当一个人变得更强以后,他反而能放下心中的**,笑话,只有那些愚蠢的世人才会编出那些东西来骗自己。” “那你们的**就是操纵这个天下按你们的想法来进行吗?”郭然并没有理会智武的嘲弄,仍旧问道。 “你不用来套我的话,你想知道的,我会告诉你。”智武古怪地笑了起来,“你不觉得,这个天下本来就是强者之间的游戏,也只有像我们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去玩。” “是吗,那为什么你们总是暗中阻挠天下真正的统一。”郭然不屑地笑了起来,东陆六百年间,诞生了两个强大的王朝,但是却从未真正统一过,那些诸侯世家总是会不断地让天下陷入纷争。 “天下一统,只会让当权者更加肆无忌惮地虐民,诸侯并立,至少能给彼此一些压力,只要不是蠢的像猪一样,他们就知道该让自己的百姓填饱肚子。”智武静静地答道,仿佛他说得就是真理一般。 “不错的借口,不过你不觉得这说出去太可笑,诸侯并立,到最后仍然是由你们这些老不死的掌控天下罢了。”郭然冷笑,对于智武的话,他只是当成了最大的笑话。 “可笑吗?”智武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草原上,如果没有了狼,羊会怎么样,它们会越来越多,然后把所有的草吃光,最后整个族群灭绝,人也一样。” “真是太荒谬了。”郭然冷声打断了智武,“看起来你们只是一群疯子罢了。” “疯子,可以这么说。”智武并没有生气,而是静静道,“今日废话说得已经够多,还是说你的来意吧?” 第三十二章 东夷先锋 郭然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角弓,样式古朴,上面隐隐有些金光流动,这把弓的出现让智武的神色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的目光变得锐利,盯着那把弓,“夸父族的弓,你怎么得来的。”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郭然嘲讽地笑了起来,他对着智武淡淡道,“现在你觉得我有资格和你谈正事了吧?” “有,当然有。”智武怒极反笑,“当然有这个资格。”他脸上在笑,眼睛却始终死死地盯着郭然手上那把弓。 “那么很好,我对你的游戏没有兴趣,但是我也同样不希望有人来干扰我的事情。”郭然持着弓,看着智武道。 “好,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希望与你为敌。”智武没有考虑,直接答道,不过离开前,他看着郭然手上的弓摇了摇头,留下了一枚黑色的令牌。 拾起地上那枚黑铁令牌,郭然放入怀中,朝着智武消失的方向冷冷看了一眼,将那把角弓收入了怀中,选择了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洪云在一片寂静的树林里,一直紧绷着,就在他快保持不住心绪的时候,远端,郭然的身影慢慢清晰了起来,让他松了口气。 步出树林之后,郭然将智武留下的那枚令牌交给了洪云,“这是。”看着那令牌,洪云有些发愣,因为那枚黑黝黝的令牌上刻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让人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感觉。 “你持这块令,去找先前那些不愿来的人。”看着疑惑的洪云,郭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吩咐道。 “喏。”洪云没有迟疑,将令牌收入怀中,便飞奔而去。 看着洪云远去的身影,郭然口中低声叹了口气,便向着北方一个人去了,不多时便消失在山道之中。 落霞山的郭剑大营,两万拼凑出来的骑兵,在山脚前列好了阵势,虽然服装各异,倒也有几分肃杀之气,骑在黑马上,郭剑扫视着面前的骑军,还算满意,毕竟他们中很多人半个月前连马背都上不了,现在能骑在马上不掉下来,已是很不错了。 “出发。”郭剑调转马头,踏入了落霞山山谷的狭长通道里,身后两万骑兵紧紧地跟随着,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此去是狙击东夷人的先锋军队,仍旧以为是去扫荡那些东夷人的零散部落,若是让他们知道的话,也许士气就没那么高昂了。 当这支骑兵通过山谷的时候,落霞山角的大营中,将近六万人的夏族士兵在蓝羽的指挥下,进入两边高耸的山谷中。 “蓝先生,这爬地上去吗?”看着那高耸的山壁,白跋不禁有些心虚,这些山壁实在是太陡峭了,尽管夏族世居山中,攀爬本就是强项,可是如此陡峭的山壁却也不多见,更何况整整六万人要在三天之内全部上到山壁上,实在是难了些。 “你是在怀疑我家主人的话吗?”蓝羽冷冷地看着这所谓的摄政王,慢条斯理地道,可是语气中那威胁的意味却很重。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么多人都要爬上山去,实在不易。”白跋见蓝羽不悦,忙道,夏族与东夷是世仇,如今北齐撤军,若是没有郭剑的帮助,他想击破东夷人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你若是想和四十万东夷人在平野上打仗,那么便下令停止好了。”蓝羽看了一眼白跋道,“大不了到时我们撤回右金,你与那些东夷人死战吧!” “蓝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白跋见蓝羽说得认真,连忙道,说实话,若是没有郭剑的三万刑徒军,他还真没勇气和聚集了四十万人的东夷大军对抗,要知道现在东夷人的兵力整整是他的四倍。 “只要你这六万人上了山壁,到时东夷人的大军一旦进谷,你自己想想,两面万箭齐发,那些东夷人能活下来多少。”蓝羽也不好太过分,见白跋服软,终于做了些解释。 “那是,那是。”白跋听着不断地点头,其实蓝羽所说的他都明白,可是他并不觉得这能杀伤多少东夷人,毕竟这条山谷过于狭窄,从头挤到尾,也顶多只能撑下三万人,虽然心中不以为然,可是白跋面上也只能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他现在只能认为郭剑让他这样做有什么深意了。 在白跋的亲自监督下,夏族的士兵不断地向着陡峭的山壁上攀爬,虽然不时有人掉落,摔得血肉模糊,但是更多的士兵依然爬上了山壁,藏身在了那些林木之间。 当山谷内夏族的士兵有条不紊地在两边陡峭的山壁上埋伏的时候,郭剑带着的骑兵也到了离东夷三万先锋军不到十里的地方,此时那些刑徒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要和东夷人的大军硬碰硬,不禁有些畏惧,不过此时已是由不得他们了,因为东夷人的先锋军也发现了他们,就如同见了血的蚂蟥,死死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刑徒军虽然有些怕,不过此前不断的血腥屠杀让他们的胆气壮了不少,至少没有在看到黑压压的东夷人压过来时自乱阵脚,他们并不蠢,也知道此刻想活命就只有杀出一条血路了,至少要先把这三万东夷先锋军打垮,后撤时才安全一些。 对于身边士兵的反应,郭剑还算满意,他麾下那些已经成了刑徒军各部军官的少年们很好地约束着部下,让他们安静了下来,架出了弩箭,等待着对面毫无章法,乱糟糟冲过来的东夷军队。 第三十三章 添油 看着毫无阵型可言的东夷军,郭剑摇起了头,难怪东夷人空有那些可怕的巫毒,却始终难以突破右金城,数百年来被牢牢地挡在流云山脉以北,除了残暴,他们什么都没有,郭剑想着,抬起了头,手重重地挥了下去。 钢制的弩箭铺天盖地的射了出去,就像密密麻麻的蝗虫一般,狠狠地扎进了东夷人混乱的冲锋人群中,“愚蠢,但却不怕死。”郭剑骑在马上低吟着,脸上带着几分嘲笑,他的身后,那些下了马的刑徒军不断地上弦,然后射击,在各自军官的勒令下,箭阵一直没有断绝过。 在如蝗的箭幕之下,东夷人几乎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可是他们却恍然未觉,依然嚎叫着悍不畏死地向前冲着,他们的疯狂气势让他们的速度丝毫未减,看着迎面扑来的狰狞脸孔,不少刑徒军竟然有些害怕起来,因为那些东夷人看上去离他们不怎么远了。 受到东夷人狂悍的气势影响,箭阵有了一丝慌乱,速度慢了下来,顿时那些少年武士喝骂了起来,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脸地抽了下去,疼痛让那些士兵忘却了恐惧害怕,看着自己军阵里的问题,郭剑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有些事情不亲身上过战场,是永远也无法了解的。 东夷人的疯狂行为让郭剑对气势有了一个新的理解,那就是这种疯野悍勇,从上到下悍不畏死的气势能够让一支军队的战力提升数倍,“难怪明明是群白痴般的人在领兵,北齐人却数百年都不能铲除他们。”郭剑有些明白了北齐的心态,面对这样的一群疯子,就算能够将他们全部歼灭,可是要付出的代价却是二十万精锐军队,对北齐人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主人,他们已经冲进了。”斩无策马奔到了郭剑身边,一脸兴奋地道,这时他第一次真正地上战场,看着那万箭齐发,他的手早已痒了,恨不得立刻抽刀杀入东夷人中,杀个痛快。 “换做普通的军队,在这样持续的箭雨下,早就该崩溃了。”郭剑观察着不断逼近的东夷军队自语道,不过很快他就自笑着道,“不过换做东陆的任何一个将军,都不会这样愚蠢的发动冲锋吧!” “主人。”见郭剑依然是那副轻松的样子,斩无不禁有些急,那些刑徒军是什么料子,他还不知道,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已经被那些冲过来的东夷人气势镇住了,要是被他们冲进来的话,很可能用不了几个回合,己方就会全线崩溃。 “传令全军,上马,接敌。”郭剑回头看了一眼斩无,冷冷道,眼神不带丝毫感情,一瞬间让人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喏。”斩无大声应答着,迅速策马离开了,很快整个军阵中响起了鼓声,“全军上马,接敌。”的吼叫声响遍整个战场。 箭阵开始有条不紊地减弱,但是依然保持着对东夷人的覆盖,只是强度小了不少,无数的刑徒军士兵跳上了马,在进军的鼓声中开始策马前进,马匹奔腾时带起的隆隆蹄声让他们胆气壮了不少,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的味道也不断刺激着他们,一时间他们忘记了所有,只记得冲过去,然后挥刀,就像他们前些日子干的一样。 郭剑端坐在马上,冷冷地看着前方的战局,此时他的骑兵已经和那些赤足的东夷人撞击在了一起,虽然占了上风,可是他依旧摇起了头,“太弱了。”他喃喃自语道,不过短短的片刻,冲锋的骑兵速度已是减了大半,不少地方更是已经停顿了下来。 郭剑并没有下令全军出击,而是以两千人一队出击,此时他的第一队已是折损过半了,眼看着很快就要被东夷人的人潮所淹没,可是他依然没有派出援军的意思。 当第一队人马几乎接近全灭时,郭剑才派出了第二队人马,就这样他陆陆续续地将一万骑兵派了出去,以骑对步,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 “骑兵对步兵的优势看起来未必如兵书上说得这般夸大。”注视着整个战场,郭剑心中有了一个结论,这场战斗对他来讲不过是练兵罢了,至于那些死掉的人,不过是些人渣,他并不在意。 “义父,您这样做似乎犯了用兵的大忌。”郭然身后,骑在马上的五名少年俱是他了两年前收的义子,此时说话的正是五人中年纪最小的张易,今年的他不过十四岁罢了。 “哦,阿吉,你觉得义父犯了哪条兵家大忌。”看着提问的张易,郭剑笑了起来。 “义父将人马不断地投放到战场上,不正是兵法上所说的添油,只会让我军不断地损失。”张易答道。 “牧儿,你怎么看?”郭剑没有回答张易的问题,而是看向了五子中最为老成同时也是最为沉默寡言的白牧。 “义父这样做,不过是想挑些有用的人罢了。”白牧的声音低沉,让人有种错觉,似乎这个不过十七岁的少年,已经是个大人了。 “阿吉,听到你大哥说的了吗,这两万人,义父只会让那些有用的人活下去。”郭剑看着张易缓缓道,然后又看向了战场。 此时又陆续有五千人加入了战场,勘勘抵挡住了凶悍的东夷人,这时远处扬起了遮天的烟尘,显然是东夷人的大队到了,郭剑眼中露出了狠绝的眼神,他没有选择撤退,而是将剩下的人通通放上了战场,顿时东夷人还剩下的两万先锋军有些抵挡不住了,而东夷人的大队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那扬起的烟尘变得清晰起来,看起来是在拼命地赶过来。 亲自带队冲杀的郭剑看到了他不想看到的一幕,在东夷人大军接近的压力下,战场上竟然有士兵开始逃跑了,他脸上露出了冷笑,这些人果然是群扶不上墙的烂泥,不过他并没有制止那些逃兵,结果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逃跑,而此前所占的优势也荡然无存,最后聚集在他旗下和东夷人对仗的不过三千人,其余的要么跑了,要么就是乱糟糟地和东夷人打成一团。 第三十四章 撩拨 东夷人的本阵大军越来越接近,那扬起的烟尘也越发的清晰,每个还聚集在北齐军旗下的士兵都看向了郭剑的所在,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下呼吸,可是所有的人都仿佛觉得过了很久一般,直到将棋所在之处打出了后撤的棋语,他们方才清醒了过来,高声叫喊了起来,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有序地后撤,而这一次郭剑没有先行离开,而是选择了亲自断后,让那些坚持留到最后时刻的刑徒军有了一丝感动。 郭剑身边留下的只有五十多人,满身鲜血的斩无也在,“主人,这太危险了,让我去吧!”听到郭剑要亲自去撩拨东夷王的本阵,斩无的神情严肃了起来,他嘶哑着嗓子道。 “你的气力早已用尽,走吧,去替我把那些逃跑的懦夫抓起来,等我回去处置。”郭剑拍了拍斩无,然后指着身周的少年武士们道,“我身边有他们就够了。” 看着脸上带着几丝笑意的郭剑,斩无踯躅了一会儿,还是打马走了,一个好的奴隶,只要听主人的话就行,绝不该去违逆主人的意思。 看着身后军队的远遁,郭剑轻轻笑了笑,然后看向了已经不远的东夷王本阵,握紧了手中的枪,他已经有很久没握龙牙了,可是此刻他依然能感觉到枪上那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想要噬咬撕毁一切的感觉。 看着面前的重新聚集起来的东夷先锋军,郭剑一夹马腹,当先策马冲了出去,此时东夷人本就无阵型可言的队列更见凌乱,此时不趁机冲杀过去,更待何时,他的身后,五十骑少年武士也是疯狂地跟着冲杀了过去。 郭剑的枪吞吐间,将拦在马前的东夷人一一刺开,让胯下的战马以最快的速度向着东夷王的本阵冲去,他身后的少年武士也是会意,纷纷将马速提到最快,并不与身周那些扑过来的东夷人纠缠。 短短的三里地,转眼间便冲了过去,看着猛扑过来的五十一骑,东夷人显然没有料到,一时间都是错愕地停住了,他们甚至还以为郭剑他们是自己回来报信的人,在瞬间,猝不及防的他们就被冲出了一个缺口。 五十一骑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杀入了东夷人的本阵大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的东夷人直到郭剑他们突入本阵之后才反应过来,呼喊着叫打叫杀,让整个队伍变得更加混乱。 在人群中左冲右突,郭剑的龙牙所到之处,带起了一阵阵血腥,他带着五十骑并没有突入太深,而是在能够看到东夷王旗的地方,横向冲撞了起来,他还不至于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够在几十万大军中斩杀东夷王,他这样做不过是想激怒东夷王罢了。 终于,东夷王的大旗出现在了郭剑的视野中,他将龙牙绰在了马鞍上,拿出了大弓,一箭望着东夷王的大旗射了过去,随着一声裂帛般的响声,那面大旗掉了下来。 顿时,东夷人混乱了起来,那些在后面的东夷人看到自己的王旗落了下来都是慌张了起来,整个队伍彻底乱套了,看着混乱不已的东夷人,郭剑大笑了起来,“走。”大喝声中,他带马一折,带着五十骑人马斜刺里撞了条路冲了出去,撩拨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在这险地中继续待下去。 那些正自回冲的东夷先锋军看到自己的王旗落了下来,都傻了,这时郭剑他们已是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些骑马的东夷骑兵,瞬间就冲在了一起,仗着马快,郭剑他们选择了横向避开那些回冲的东夷士兵,引着身后的追兵跑了起来。 东夷王的本阵里,赤兀看着远处那行越来越小的人影,叫了起来,“你们这群废物,给我去追,把那个射箭的人捉来,我要亲自杀了他。”赤兀被郭剑彻底挑起了怒火,自己的旗帜居然被区区一个华族小子给射落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在族王的怒火下,无数的东夷人疯狂地追击起了郭剑他们,不过可惜的是东夷人的四十万大军以步卒为主,想要追赶上郭剑他们并不容易,不过他们仍然按照自己大王的命令,死死地吊在郭剑他们身后。 看着在身后不远的数百骑东夷骑兵,郭剑觉得这几个东夷人还不算太笨,没有蠢的死命跟上来,只是掉在他们身后,跟着他们为身后的大队人马做向导。 “义父,要不要把他们杀了。”看着后面的尾巴,白牧对着郭剑冷声道,他手里的斩马刀还犹自滴着血。 “不必,就让他们跟着好了,等快到谷口的时候再杀了他们。”郭剑策着马道,这些东夷骑兵应该就是东夷的斥侯,比起那些赤足的普通东夷人要聪明一些,知道探明情况,现在杀了他们,难免会让后面那些东夷人提前警惕起来,还不如等快到谷口时,杀掉那些人,顺便等一下东夷的大队人马,再撩拨一下,把他们骗进谷内去。 就这样,两支骑兵队伍诡异地保持着一定距离,彼此前进着,郭剑他们甚至有时故意回马做出一副想要全歼他们的架势,不过最后都是没有成功,依然让这些东夷斥侯跟在他们后面。 第三十五章 谷中伏击 狭窄的山谷前,郭剑他们忽然停了下来,回转了马匹,正面对上了东夷的斥侯骑兵们,“游戏结束了。”郭剑冷笑着,拉开了手中的大弓,一箭射翻了当先那个东夷人,然后便是策马冲了出去。 见到对面的五十骑冲了过来,东夷的斥侯们反应了过来,这次他们没有在逃跑,而是和郭剑他们拼杀了起拉,他们身后大队人马已是快到了,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若非要等他们身后那些人,郭剑早已带着人远遁而去了。 东夷的斥侯们大声嘶喊着,神情狰狞,可是他们的对手,那些看上去不过是些少年的东陆武士却安静得可怕,他们挥刀的时候绝不发出任何声音,他们只用刀说话,残肢断臂,血流满地,弥漫在风中的血腥味道刺激得这些少年更加凶悍,在过去的两年中,他们在苍朝那块混乱的土地上,无数次的和马贼搏杀,对于鲜血和死亡,他们早已习惯,对他们来说这些东夷人不过是些小角色罢了。 郭剑稳稳地坐在马上,这场战斗并不需要他出手,他只是看着那些一脸沉静,纵马挥刀的少年,这些人才是他的力量,他们远比那些狡猾的大人更忠诚,只要给他们信仰,他们就会战斗,直到死亡。 一枪捅进扑过来的东夷人咽喉中,郭剑看着从不远处传来的呼喊声,冷冷地将龙牙抽了出来,血顺着枪锋一滴一滴地滴落,那具尸体摔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微不足道的闷响。 “把礼物送给那些东夷人。”郭剑一振枪锋,指着远处滚滚而来的东夷大队人马道,顿时那些少年武士们毫不留情地将那些死去的东夷士兵的头颅斩了下来,用他们自己的长矛穿了起来,投向了东夷人的大队。 “可恶,给我杀了他们。”东夷人的头领面色狰狞地叫喊了起来,他被郭剑的撩拨彻底激怒了,那些东夷士兵也和他一样,失去了理智,嚎叫着冲了过去,更本不管自己已经奔跑了数个时辰,身体早已疲累不堪,或者说这也可以看出东夷人有多么的好战和喜欢厮杀。 东夷人的队伍就像沸腾的滚水一般,汹涌地四溢着,他们混杂无章地向着郭剑他们涌去,想要淹没他们,在这些由各部族组成的队伍里,有一支队伍没有随着周围狂热的人群向前涌去,而是行动缓慢,在慢慢地和大队人马脱离着。 这异样的情况虽然在那如潮的人海中只是很微小的一角,可是却依然被郭剑注意到了,嘴角露出了一丝有趣的笑意,郭剑策着马奔进了谷内,这一次没有白来,东夷人也不全是酒囊饭袋,最后看了一眼那略微显得有些突兀的队伍,郭剑想到。 东夷人涌入了谷内,在他们看来,这是他们追上郭剑他们最好的机会,谷地难行,骑马也走不快,反倒是他们这些习惯了赤足奔跑的走得更快,想着追上以后将郭剑他们砍成肉酱,他们追得更凶了。 当看到无数的东夷人涌入谷内,白跋手上的青筋猛地跳得剧烈了,夏族和东夷的世仇让他的眼神变得狂热起来,这些凶残野蛮肮脏的东夷狗,他要杀光他们,想着他的脸色也越发地狰狞了起来。 “王爷,再请稍稍按奈一下。”见着白跋神情,蓝羽按住了他,笑言道,“王爷已是等了多时,难道还差这一时半刻吗?” “蓝先生说得对,本王有些性急了。”白跋也笑了起来,不过看着在谷中大呼小叫的东夷人,神情却更见凶狠。 东夷人在谷中犹自胡乱地叫喊着,浑然不知道自己已是踏入了绝境之中,他们仍然只是追逐着那几个影子,卖力地奔跑着。 当东夷人的队列深入谷内大半的时候,白跋苦等的时机终于到了,夏族特有的号角声响了起来,两边山壁中早已等的性急的夏族士兵们,欢呼了起来,然后开始射出手中的弓弩箭矢。 居高临下的射击,让弩箭和弓矢的威力更强,而那密集的程度几乎能将那道狭窄的山谷遮盖住,可怜东夷人就算在蠢笨如猪,此时也知道自己上了当,掉入了别人精心准备的陷阱中,可惜为时已晚,东夷人本就以步卒为主,再加上一向穷困,大部分的人都是轻装,根本没有铠甲护身,他们中的首领也顶多是穿戴些牛皮之类的皮甲,面对这些钢制的铁箭头毫无防护可言。 此时的郭剑已到了一处高地上,观察着谷内东夷人的情况,只见山谷中不断有东夷人中箭摔倒在地上,然后被自己的同伴踩成肉泥,他们的混乱让他们无法有效地组织后撤,相反这些东夷人之间有着派系的存在,为了争夺几处可以躲开箭雨的岩石,竟然自相残杀了起来。 白跋从来没觉得有这么快意过,虽然知道这次伏击顶多能干掉两三万东夷人,相对于那四十万的大军,不过是一点点而已,可是他仍然很兴奋,夏族人躲在山里的时间太久了,就算和东夷人仅有的几次战争也不过是和几个东夷部落之间展开,能够斩获千人便已称得上是大胜了,而这战之后,他相信只要这战果传回族内,他的威望名声将会更加高涨,没人会记得那个小皇帝,到时候他就可以在万民的拥戴下登上帝位。 “射,给我狠狠地射。”白跋大声咆哮着,那些夏族士兵在他的鼓动下也是面露狰狞之色,不断地上弦,射箭,这一战之后他们就会是族里的英雄,受到人们的欢呼,而那些姑娘们也会投怀送抱,只要杀光那些东夷人就成。 看着浑然不顾扣弦的手鲜血淋漓,有如疯魔一般的夏族士兵,蓝羽摇起了头,他忽然间觉得郭剑的决定没有错,其实这些夏族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东夷人败亡之后,实力大涨的他们肯定也会侵入东陆,不过他们依然只是一群愚蠢的人,他们以为他们能活着回去吗,想着,他冷笑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平乱 山谷里,已是积尸如山,血流成河,陷入绝地的东夷人除了哀嚎着倒在地上,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此外什么都不能做到,看着不过短短半个多时辰,将近三万东夷人就这样被全歼了,白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夏族士兵手上的弩,他眼神里渐渐有了一种狂热,只要有充足的弩箭,他们就可以把全部东夷人轻松地杀死。 此时山谷中几乎已经没有活着的东夷人了,夏族士兵顺着绳索溜了下来,给那些倒在血泊里,尚有些气息的东夷人补上一刀,他们狰狞的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他们甚至抢夺着东夷人尸体上的东西。 “他们和那些人渣一样让我厌恶。”看着夏族士兵的举动,郭剑的眼神里满是憎恶,他从高地上走了下去,回向了军营的方向,那里有一群临阵逃脱的人渣等着他去处置。 郭剑的大营前,逃脱的五千士兵聚集在了一起,斩无带着三千人和他们对峙着,就和郭剑猜测的一样,这些逃跑的人已经决定造反了,他们居然哗变了,对于那逃跑的五千人来说,他们已没有退路,不管在哪里,从战场上逃跑的士兵被抓回去的话,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五千哗变的士兵试图将那死战的三千人拉到自己这边来,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那剩下的三千人只有很少部分人加入了他们的阵营,其实这也可以看出两帮人的不同,那留在斩无身边的三千人多是些犯了死罪的亡命之徒,而另外五千人则多是些奸淫骗拐的狡猾之人。 原本被那三千亡命徒那股子凶悍气势压住的五千人在看到山谷里慢慢浮现的郭剑一行人,骚动了起来,他们现在必须做出选择,要么立刻放弃认错,乞求郭剑给他们一条生路,要么就立刻反了,将郭剑和那三千人斩尽杀绝。 对峙的双方忽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终于有人做出了选择,“杀了那个狗杂碎,我们就没事了。”五千人中有人高叫了起来,冲着郭剑他们冲了过去,很快更多的人醒悟了过来,随着一同冲了过去,只要杀了郭剑,那三千人没了头,也就好对付了。 “义父,要不要找夏族人。”看着冲过来的叛军,正在郭剑身侧的白牧静静道,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郭剑止住了。 “不必,只是些土鸡瓦狗罢了。”郭剑手中的龙牙指向了冲来的人群冷冷道,“一个不留,杀无赦。”说完,他身后那些少年武士已是冲杀了出去,而另一面斩无也是带着那三千人朝郭剑他们死死地冲了过去,想要护住他们。 一时间,整个场面混乱无比,原先还曾彼此并肩作战的人已是在互相残杀,而一切只是为了生存,虽然叛军占了人数优势,可是和那三千亡命徒相比却是不如甚多,更不用提他们中更本没有能和郭剑以及那些武士相对抗的人,败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在一阵混战之后,叛军在死了将近两千多人之后,投降了,不过三千亡命徒也只剩下了两千多人,看着黑压压地跪倒在地上的三千叛军,郭剑冷冷地笑着,转向了那些直到最后都站在他这一边的人。 “你们是群不折不扣杀千刀的混蛋,不过比起那些跪着的人渣,你们可爱多了。”郭剑看着那些还站着的,满脸血污的汉子道,“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囚徒,而是我的士兵,从今往后,只要我有一口肉吃,我就决不让你们啃骨头。”郭剑清晰的话语回荡在了整个旷野之上,短暂的停顿之后,那些亡命徒们欢呼了起来,他们被这位大人承认了,他们多是些拳头远比脑子发达的人,他们信奉的只是强者,而在他们心目中最强的人就是郭剑,至于那些跪在地上的杂碎,他们本就不喜欢,这些自以为很聪明的家伙,平时没少算计他们,他们虽然笨,但也知道那些人看不起他们。 当欢呼的声音小下去之后,郭剑的目光看向了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他的目光让那些人都是不自禁地低下了头,此时他们所能乞求的就是郭剑能放过他们一条狗命了,他们都是偷偷地拿眼去偷看郭剑的神情,想要看出些什么来,不过可惜的是他们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们只能提心吊胆的等待着他们的命运。 郭剑慢慢地平稳地说了起来,“至于你们这些人渣,我想你们的下场不该由我来订,应该由我的士兵来决定。”他看向了那两千亡命徒,“他们的生与死,我交给你们定夺,好好享受一下掌握他人生死的权力吧!”郭剑说完,闭上了眼睛。 那些跪着的人哭号着开始向边上站着的人求情,恳求他们放过自己的性命,不过那些人都是冷漠地看着这些丑态百出的家伙,将他们从自己身边踢开,可是那些人又会死死地缠上来,这让他们有种异样的快意。 郭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所有的人,“我的士兵们,你们的决定是什么,告诉我,你们决定放过这些人渣吗?”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没有人出声,那些跪着的人有些慌乱,不过就在这时候,那两千人中有人高叫了起来,“不,大人,我不想放过这群人渣,我不想什么时候被人从后面捅上一刀,然后窝囊地死去。” 随着这个声音,那些站着的人跟着大叫了起来,“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对他们来讲,那些跪着的就是一群人渣,无耻的人渣,放过他们,说不定哪天就死在他们手上了。 “那么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郭剑笑了起来,带着说不出的森冷,“一个不留,杀。” 咒骂声顿时响了起来,可惜迎接他们的只是冰冷的刀锋,那些挥刀的人看着他们的眼神仿佛他们杀的不过是些臭虫罢了,没有丝毫的怜悯,他们有理由讨厌这些人渣,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背叛更让人憎恶的事情。 第三十七章 夜战 尚未大战,就已经折了数万人马,让东夷王陷入了暴怒,王者一怒,血流千里,在东夷王毫无理性的命令下,近四十万东夷大军甚至连山谷里的同族尸体都顾不得掩埋,就踩着他们的身体,开始穿越山谷。东夷人连夜穿越山谷的情形很快便被郭剑留在谷口外的哨兵发现,立时便回禀了上去。 营帐内,听着下属的回报,郭剑露出了沉思的神色,他实在是看不懂东夷王,难道他真的是头猪吗,竟然下达这种愚蠢的命令,此时他只要让白跋将他本族的士兵在谷口前的旷野上布下军阵,就可以不断绞杀那些东夷人,在弩箭耗完以前,东夷人休想出谷来。 “去和白跋讲,让他带队去杀那些东夷人。”没有犹豫多长时间,郭剑做出了决断,既然那些东夷人自己来送死,他也不必手下留情。 看着帐中忽明忽暗的灯火,郭剑在思索着东夷王这样做的意义,他不觉得能够成为整个东夷部族之王的人真地会蠢得跟头猪一样,他这样让底下的人来送死一定有他的打算。 忽然间郭剑低声笑了起来,他大概明白东夷王为什么要这么做了,人性本就自私,想不到东夷王根本就是要借刀杀人,削弱那些部族的力量,以此将整个东夷部族真正地统一起来,郭剑已经敢肯定,那些来送死的东夷人应该是东夷部族中较大的几支,只要他们死的差不多了,真正的战争才会开始,东夷王的确是打得好算盘,看起来他已经认为他吃定了自己。 “既然你要这么做的话,我若不配合也说不过去。”想通了的郭剑自语道,脸上的笑意却是更加灿烂,不过他仍然有些疑惑的是那些东夷部族的首领怎么会听从东夷王如此愚蠢的命令,难道他们都是一群猪吗?可惜郭剑并不知道,东夷人的民智并不高,他们之所以能称霸流云山以北,靠的便是凶残的本性和诡异的巫毒,像东夷王这般的人物,他们中极少出现。 当白跋在睡梦中被蓝羽叫醒的时候,有些恼火,可是当蓝羽把事情说出来之后,他立刻便精神奕奕了,他本来尚有些担心,如何和四十万东夷人交战,却想不到那些蠢笨的东夷人竟然自己来送死了。 夏族的军营,火把迅速地点燃了,在一片呼喊声中,他们向着山谷的方向狂奔而去,白跋这一次更是身先士卒,冲在了最前头,他不断地督促着士兵们前进,火光照亮了整个旷野。 当白跋带着人马赶到的时候,正好遇上从谷口出来的东夷人,于是一场夜战打开了,白跋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就将手头的人派出去阻挡住了东夷人,厮杀的呼喊声直震天际,让人无法入睡。 郭剑虽然没有亲自去战场,可是他却一直在注意着,在他的计算中,如果白跋想要以最小的代价阻挡住那些东夷人破谷而出,就只有派出一支人马挡住他们,然后组织后续人马组成箭阵,然后不分敌我,全部射死,夺回对谷口的控制权。 虽然是最正确而且最有效的法子,可是这样做对一个将军来说,无疑需要极大的勇气,当然也可以视之为极端的冷血,郭剑对于白跋的选择很好奇,因为他很想知道白跋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军报很快送了回拉,白跋几乎是在到达的同时,就下达了郭剑所预想的命令,“你下去吧,让所有的人都回营吧。”郭剑撤回了全部的观察哨,这场战斗已经不需要关注了,他已经有了结论,那就是白跋是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和这样的人合作并不保险,看起来他对夏族和白跋所作的处置决定并没错。 “主人,如果换做是您,您会怎么做?”一直呆在郭剑身边的斩无忽然问道,自从成为奴隶之后,他一直都将全部的精神放在刀道之上,他很少去考虑刀之外的事情,但是只有郭剑会时常让他去思索,在很多人眼里,会觉得郭剑是个冷酷的强者,能够精确地计算一切,在那些少年中,更是将他当成神一般的崇拜。 不过斩无却相信,郭剑绝不是一个真正冷酷的人,只是大多数人不懂他罢了,尽管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有这种感觉,可是斩无却一直相信这一点,他平静地看着郭剑,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不管郭剑的答案如何,他都会是他的刀奴,永远不变。 看着身边的斩无,郭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道,“我也会那么做。”说完便缓缓地离开了,留下斩无一个人站在夜风中。 “主人,就算你会选择这样做,可是你心里一定是为了大家好。”斩无看着漆黑的夜喃喃道,他觉得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那样做,其实答案永远都只有这一个,只不过看你心中如何去想。 战斗一直在持续,厮杀的喊声亦是一直没有停歇过,回到营帐的郭剑没有睡,而是想起了斩无问他时眼里的那抹盲目的信任,他忽然觉得自己背负的东西或许没几个人懂,只有值得挽救的人才该去挽救,不是吗?当黎明前的曙光升起时,郭剑自语道,可是他并不清楚究竟什么是值得挽救的人,什么又是不值得的挽救的人,也许现在的他只是随意地按照自己的心意在做,不过也许那恰恰是错误的也说不定! 第三十八章 来自山右的威胁 当太阳再一次落下时,山谷口的攻防战,或者说是屠杀已经持续了一整天,山谷前的旷野上堆满了尸体,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白跋和夏族的士兵都有些麻木了,那些东夷人根本就像是来送死一般,他们仿佛根本不知道死亡为何物,只是大吼大叫着从山谷里冲出来,然后死去,没有间断。 不过短短的一天时间,郭剑此前卖给夏族的弩箭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和那些东夷人短兵相接,到时候就完完全全是铁与铁的拼杀,没有丝毫花巧可言。 军营里,郭剑看着地图,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目前的战况看起来白跋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是他却知道当弩箭耗尽之后的夏族人和东夷人在平野上进行野战的时候,也许顶多只能支持三天,就会在东夷人压倒性的人数优势下崩溃。 “大人,东夷人已经突破山谷,开始建立阵线和夏族人相持了。”就在郭剑计算着的时候,斥侯已是回老禀报战况了。 “唔,知道了,传令各军,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郭剑挥了挥手,吩咐道,他根本就不打算和东夷人的大军交战,那是夏族人该做的事情,他慢慢地踱出了营帐,看向了落霞山的右山侧一面,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表情。 “义父,我们要撤退吗?”白牧和张易忽然一起出现了,他们脸上似乎带着微许的遗憾,想来是为了不能和东夷人来场真正的大战而觉得遗憾。 “上兵伐谋,记住,真正的名将绝不会盲目地去战斗,不会因为以多打少而觉得羞愧,更不会以以寡敌众为荣。”郭剑看着两个义子道,“东夷人占据了优势,难道我们要愚蠢地去和他们角力吗?” “可是义父,我们就这样走了,是不是对夏族人没有尽到盟友之义。”张易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向郭剑问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夏族人在义父眼中和东夷人并无区别,东夷人若是倒下的话,那么夏族人就会兴起,如今东陆大乱,难保他们不会入侵,为我华族计,他们同归于尽才是最好的结局。”郭剑拍了拍张易的肩膀道,“你这两年杀得马贼已是不少,怎么心境还如此婆妈?” “义父,那么右金城中的那些百姓?”白牧听着郭剑的话语,一向冷漠的脸庞上也有了几分紧张,看起来他很在意郭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右金城中的百姓。”郭剑略微有些失神,可是很快他的神情就变得坚毅起来,他们看着两个最器重的义子,叹道,“义父已经尽力了,他们不愿撤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两个少年沉默了,他们明白右金城内那死活不肯离开的三万人,只能算是他们自取死路,而不是将这责任算到郭剑头上。 “无论如何,这一场仗义父一定会把它打到底,就算最后被天下人唾骂也会这么做。”郭剑脸上带着冷屑的神情,天下人,他早就看透了,只是群懦夫罢了,他们期盼着被拯救,却不知道自救。 “义父,无论如何,您始终都是我们的义父。”白牧和张易对视了一眼,竟是一齐道,其实郭剑比他们两人大了不过十岁罢了,可是郭剑却总是令他们觉得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这也是他们在称呼郭剑义父时并不会觉得不自然的缘故。 “哈哈哈。”郭剑笑了起来,“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些酸话了。”笑着,他对着两人道,“走,我们去看看东夷王究竟是不是酒囊饭袋。”说完,他已是翻身上了战马,奔向了落霞山右,白牧和张易愣了一下,立刻追了上去。 站在山间,看着极目苍翠的林海,三人下了马,在他们的脚下的旷野之上,数十万人在厮杀着,脚下的土地已被血染成了赤色。“觉得这一战,胜负如何?”郭剑指着那激战的战场道。 “按易儿看,这一战目前来看还是不分胜负之局,不过东夷人的兵力是夏族人的数倍之多,恐怕按照这个势头下去,用不了三天,夏族人的军势就再也无法维持,崩溃是迟早的事。”张易看着激战的双方道。 “阿牧,你呢?”见张易说完,郭剑又看向了这个最老成的义子问道。 “如果东夷王想的话,只要一日就可以彻底击溃夏族人。”白牧冷静地道,他的论断让张易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张易喃喃自语着,而郭剑却是微笑不语,带着几分欣赏的神色看着白牧。 “我明白了,是这里。”张易忽然叫了起来,落霞山虽然是扼守东夷王庭的咽喉之地,可是并不是只有这么一条路,只要从他们所在的落霞山山右一侧翻越,他们就可以出现在夏族人的背后,到时夏族人腹背受敌,一日之内崩溃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义父,如此看来夏族人必败了,我们什么时候撤离。”张易有些紧张地看向了四周,似乎在担心着随时可能会出现的东夷军队。 “这倒不必太急。”郭剑却是毫不担心,他可以肯定,在夏族人还没有筋疲力竭前,东夷王是不会那么快放出暗手的。 看着一脸轻松的郭剑,两个少年同时看向了那莽莽的密林,若非郭剑带他们到这里,他们是想不到这么多的,他们似乎有些明白了自己和义父之间的差距,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三十九章 东夷王 惨烈的战斗让白跋不住地肉疼,在和东夷人进行野战之前过于顺利的战斗让夏族人过于得意,而轻视了东夷人的凶残和悍勇,在连续数日的鏖战中,不知疲倦,不畏惧生死的东夷人让他们彻底丧失了所有的优势,现在谷口的防线被东夷人完全突破,他们无法再对东夷人形成局部的人数优势。 继续打下去还是撤离,成了白跋所要考虑的事情,作为向东夷人的复仇,这几日死在他们手上的东夷人足够多,带着这样的战绩回去,把那个小皇帝踢掉已是足够,可是白跋心中却在挣扎着,作为流云山以北唯一有能力能和东夷部族抗衡的部落,如果这一次不能和郭剑联手彻底铲除东夷人的话,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他将受到东夷人强烈的报复。 “王爷,那些东陆人撤离了。”就在白跋想得脑袋生疼的时候,亲兵的声音让他醒了过来,“你说什么?”白跋一把抓住了亲兵的领口,几乎是咆哮着道。 “王爷,那些东陆人撤走了。”顺着亲兵的所指的方向,白跋看到了郭剑大营那越来越远的烟尘,“该死的混蛋,他骗了我。”就在白跋胡乱地叫着的时候,另一个不好的消息几乎让他崩溃,在他们的右侧后,一支东夷人的大军出现了,现在他们被前后夹攻了。 “我们被出卖了,撤退,立刻撤退。”白跋吼叫着道,他有理由相信是郭剑出卖了他,不然的话为什么会如此巧合,他们撤走的时候,东夷人的军队出现在了他们背后。 战场顿时变得混乱起来,白跋虽然以最快的速度下达了撤离的命令,可是东夷人的疯狂让他们的撤离变得异常缓慢,而且更致命的是腹背受敌的消息让士兵们变得恐惧害怕,没有人组织后卫部队来阻隔东夷人的追及,所有的人都是自顾自地逃命,接过反而因为混乱而将不多的时间浪费殆尽。 看着已经无法控制的军队,白跋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没想到数万大军竟然就这么土崩瓦解了,最后在亲兵的掩护下,他狼狈地逃走了,带着无比的怨恨。 当战场最终沉寂下来之后,大地上已是布满了尸体,天空盘旋着的兀鹰遮蔽了天空,这一战,夏族人最后全身而退的不到两万人,死去的八万多人中就是在最后的崩溃时刻被杀死的,不过比起夏族人的伤亡来说,东夷人的损失更加大,出发时的四十多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了三十万人。 东夷王骑着马看着宛如地狱一般的战场,嘎嘎地笑了起来,他现在对于那个真正的敌人越来越期待了,竟然能让夏族人那群山里的老鼠整整让他损失了十万人,真是个不简单的家伙。 沉寂的战场之上,东夷人烧起了野火,将同族和夏族人的尸体一起点燃了,可是地上的尸体实在是太多,那火只是烧了一会儿便慢慢地灭了,“大王,那么多尸体要是不处理掉的话,恐怕会有尸瘟。”几个大巫找到了东夷王,作为东夷部族里专门研究巫毒医药的他们自然明白那么多尸体如果不烧掉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既然烧不起来的话,就学东陆人,把他们埋掉,又或者吃掉。”东夷王看了几个年老的大巫一眼道,几个大巫没有做声,虽然这不合族里一贯的规矩,不过他们也不是顽固不化的人,眼下的情形就只有这么做了,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敢违逆东夷王的意思。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东夷的人搭起的大锅里面,水沸腾着,他们将白天剩下来无法掩埋的尸体洗干净,跺碎了以后,投入了锅中,煮了起来,食人本来就是他们的习性,只是这一次的尸体实在太多,不得不掩埋掉了大部,不过被他们煮食的尸体仍然超过了五万具。 东夷王的大帐内,几十个部落首领坐在一起,看着坐在王座上的东夷王,在他们中央,一口精致的大锅冒着热气,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漫着,“来,吃吧,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厮杀。”东夷王从王座上走下,捞出了内里的人肉,对着四周的部族首领道。 “谢大王赏赐。”每个人在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人肉之后,都是匍匐着对东夷王道,现在经过这次的血战,不少原本的大族战士少了很多,而东夷王本部的人马几乎没有损失,现在这些迟钝的首领才有些醒悟过来,不过此时却已经晚了,他们只能向东夷王表示彻底的臣服。 “东陆的人向来骂我们是野人,说我们和牲畜一样的下贱,那么现在就让我们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野蛮。”东夷王并没有吃煮熟的人肉,而是拎着血淋淋的一块生肉咬了下去。 “大王必胜。”的呼声响了起拉,一些懂得逢迎的部落首领也立刻学东夷王的样子,找了一块生肉咬了起来,对他们来讲生肉和熟肉的唯一区别只是味道而已,他们中的有些人更加喜欢食生一点,血腥的味道刺激了他们的神经,他们开始呓语起来,讨论着如何征服东陆,征服那些胆怯的华族人。 一群仿佛野兽一般的人在营帐里陷入了完全的臆想之中,他们渴望东陆的财富,东陆的器物,还有东陆的女人,可是他们并不知道,郭剑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坟墓,一座他们梦寐以求的坟墓。 第四十章 死吧,无知的女人 右金城内,早已不复往昔的繁华,如今城内只是剩下了区区的三万不愿离开的老弱病残,对于这些固执而且怀疑一切的人们,箫伊人毫无办法,而就连最耿直的丑虎也有些讨厌这些看起来可怜的人了。 “他们不走,到最后都会死。”箫伊人看着丑虎,静静道,郭剑的绝杀之计她很清楚,可是丑虎却并不知道。 “没有别的法子,非要这么做吗?”听完了箫伊人的述说,丑虎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一脸的挣扎神色,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郭剑实在是太疯狂了,疯狂到他无法理解的地步。 “没有。”箫伊人的声音依然平稳冷静,“哥他一直不愿告诉你,就是怕你会因此而选择离开,可是这却是唯一能以最小的牺牲解决东夷人的法子,我希望你能留下来。”箫伊人看着丑虎,带着几丝期盼。 “让我想想。”丑虎喃喃自语着离开了,他的神色依然有些迷茫,整个人失魂落魄的,郭剑对他的情谊他无法割舍,更难以放下,可是这次的绝杀之计却让他无法赞同,虽然那些人令人厌恶,可是他们始终只是一群平凡人,他们的生命不应该就那样被决定。 当丑虎巨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后,箫伊人美丽的脸庞忽然变冷了,她看向了暗处,“出来。”清冷的声音响起,一袭清丽紫衣的小娟从廊角处走了出来,看着面色有些冷意的箫伊人,低下了头。 看着面前貌似顺从,乖巧的女孩,箫伊人第一次觉得郭剑当年跟她说得也许并没有错,“为什么躲在那里?”箫伊人看着不敢抬头,一副可怜样子的小娟,忽然柔声道。 见箫伊人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小娟不在害怕,她微微抬起了头,看着箫伊人小声道,“小姐,那些人其实很可怜,你让少主不要那样做好不好。”她的神情看上去很是令人难以拒绝。 箫伊人轻叹着摇了摇头,看向了小娟,“也许哥说得对,当初我不该收留你。”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几丝决绝,这让小娟害怕了起来,她知道这一次她也许真地让箫伊人这个善良的小姐生气了。 “小姐,我。”小娟显得有些慌乱,她想解释些什么,可是面对着箫伊人那淡漠的脸庞,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些城里的人都很喜欢你,因为你给他们吃的,穿的,还有钱。”看着一副楚楚可怜样子的小娟,箫伊人的语气有些冷,“可是你给他们的那些吃穿用钱,是你自己的吗?你问过我吗?” “我以为小姐都是知道的,而且小姐那么好。”小娟咬着嘴唇道,眼睛里面有着几丝不服气。 “你以为。”箫伊人轻声笑了起来,脸上带着嘲讽,“那为何满城的人都知道你小娟,却不知道少主的名字。” “你不用解释什么。”箫伊人挥手止住了小娟,“你走吧,你不适合这里,这几年你私下藏着的钱足够你过上不错的日子,我只是提醒你一点,不要把今天听到的说出去。” “小姐,你不要赶我走,求求你。”小娟跪倒在了地上,其实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一旦离开了箫伊人他们,她什么都不是。 “阿大,看着她走,直到此间事了为止。”在箫伊人清冷的声音响起之后,十二天罗中的老大走了出来,他冷冷地提起了小娟,“走吧,去收拾你的东西。”小娟荒忙地抬起了头,可是却再也看不到箫伊人的半点身影。 城外的道路上,十二天罗中的老大看着眼神深处带着几丝怨恨的小娟,忽然停住了脚步,手指间细小的刀丝已经滑落。 “您想做什么?”看着神色忽然变得有些狰狞的老大,小娟抱住了那个藏着她所有钱财的包裹,叫道。 “小姐她太仁慈了,像你这样的人就不该留下来,活着只是个祸害罢了。”老大看着一脸慌张的小娟冷冷道,他一向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她所散出去的那些钱财都是他和属于武耀的组织辛苦所得,每一分每一毫都浸着他们的血汗,可是却被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拿去做善事,博名声,他实在是很讨厌这种人,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刚才那种怨恨的眼神让他觉得绝不能留下这么个祸害。 “你不能杀我,小姐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小娟惊慌地道,她开始逃了起来,可是却仅仅动了一步,她无法动弹了,因为她能感觉到她咽喉上那森冷的寒气。 “像你这种无知而且愚蠢的女人,早就该死了。”老大微微用了些力,一丝血痕立刻在小娟的脖子上浮现了出来。 “求求你,不要杀我。”小娟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她带着哭腔道,“我帮那些可怜的人难道错了吗?” “可怜的人,他们只是一群懦夫,只是一群整天只会抱怨的懦夫,他们不配被拯救。”老大的神色忽然狂乱了起来,他想起了他的过去,那些所谓的可怜人只是些欺软怕硬,只会口头上叫嚷的混蛋罢了。 “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老大冷静了下来,看着小娟静静道,然后在她失神的一刹那间,收紧了刀丝,空中响起了细微的风声,伴随着的还有那殷红的血雾。老大最后埋掉了小娟,也许小娟到死也不明白,其实从箫伊人让老大跟着她的时候起,她的命运已被注定,无法改变。 第四十一章 战斗的理由 站在高大的右金城城墙上,郭剑看着北方,神态间竟是少有的有了几丝犹豫之色,毕竟城中剩下的三万人都是些老弱病残。“兄弟,真的没办法了吗?”丑虎走上了城楼,看着郭剑静静道。 “没有,我已经给过他们机会,可是他们自己放弃了。”郭剑转过了身子,一脸的冷静,“大哥,你应该知道,如果让东夷人侵入东陆的话,会是怎么样的结果,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死去,会比现在的多得多。” “我知道。”丑虎低下了头,“可是我依然无法接受。”他喃喃自语着,“师父从小告诉我的就是武士是为了守护而存在的,虽然那些人很讨厌,可是作为一个武士,我仍然应该去保护他们。” “大哥,你错了。”看着有些黯然的丑虎,郭剑走近了,“武士的确是为了守护而存在,可是武士不应当去守护那些不值得守护的人。” “兄弟,那么什么是值得守护的人呢?”丑虎的声音变得低了,眼神也有些迷茫,自从他和郭剑走出从小居住的村子之后,就一直都处在矛盾中,师父的教诲在那残酷的现世中似乎成了可笑的东西,可他却依然相信他师父交给他的信条,没有什么人一定该死,谁都没有权力去处置别人的生死。 郭剑无语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和丑虎说,可是他总该说些什么,“大哥,你的师父一定是个好人,如果你决意离开的话,我不会强留。”说完,他苦笑了起来,有的时候人生就是令人这般无奈。 “兄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对不起,我还是要那样做。”看着一脸无奈的郭剑,丑虎最后摇了摇头,他无法放弃自己的原则,也许看上去这很傻,可是他知道他就是这么个傻子。 “为什么?”郭剑的神色变得痛苦起来,“为什么非要这样,难道你就不能听我的吗?”他大叫了起来,神情有些可怕。 “如果我听你的话,我就不配做你的兄弟了。”丑虎笑了起来,“那样的话,我们就不会是朋友了。” 看着丑虎脸上那憨厚的笑容,郭剑愣住了,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认识丑虎时,他坐在他的肩膀上一起大笑,一起唱歌,其实丑虎一直都在迁就他,他不喜欢杀伐,虽然他喜欢他的那对大斧子,也许是他太自私了些,从一开始就将他当成了自己日后争霸天下的大将。 慢慢地,郭剑低低地笑了起来,只是却带着些自嘲,带着些悲哀,“大哥,你说得对,如果你遵从了我的意思,那么你就不在是我的大哥了,既然你决定要那样做的话,那么我也会为了我的意志来阻止你。”当说到最后的时刻,两个人的眼神竟然惊人的相似,都是带着坚强还有淡淡的哀伤。 “兄弟,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力量吧。”丑虎笑着,取下了身后两把巨大的斧头,他无法坐视那些人就这样在这座城里等死,而郭剑则无法看着自己的计策就这样毁去,所以这一战根本无法避免,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却要和自己最好的兄弟兵刃相向,丑虎觉得自己真地是个傻子,可是他还是举起了斧头。 郭剑抓紧了龙牙,手上的青筋突兀着,他的心绪从未如此乱过,也许父亲在的话,会笑话自己,郭剑想起了父亲,心中自嘲道。 远处的城墙上,箫伊人看着对峙的两人,满脸的担忧,也许她不该将将那条绝杀之计告诉丑虎,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姐,这不是你的错。”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箫伊人转过了头,看到了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怜爱的苍老脸庞,欣喜道,“胜伯,你来了。” “胜伯,你能不能阻止哥和丑虎大哥的战斗。”在这个一向疼爱自己的长者面前,箫伊人也露出了她软弱的一面。 “小姐,其实你不应该自责,如果瞒着那个大个子的话,等他以后知道的话,只会更糟糕。”郭胜看着从小带大的女孩,开解道,“少主虽然看上去很老成,可是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像这种无奈的事情经历下未尝不是件好事情。” 箫伊人安静了下来,她知道胜伯说得没错,虽然郭剑看上去很冷酷老成,可是只有她才清楚,在那样的伪装下,他只是个对这个世道不满的年青人罢了,和那些满腔热血,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年青人没什么两样,只是他比他们更强而已,可是在那强大的力量之下,他的心并不成熟。 郭胜看向了对峙的两人,手中的刀丝悄然滑落,他知道箫伊人担心什么,对这个如同亲生女儿一般的孩子,他有的只是宠溺,他知道郭剑就是她的全部,其他的对她来讲并不重要。 终于,丑虎和郭剑同时动了,丑虎的两柄巨斧带起的风压发出了可怕的啸烈声,斩向了郭剑,没有丝毫的躲避,郭剑手中的龙牙横挥了出去,金铁交鸣声中,龙牙嗡嗡作响,他架住了丑虎的斩击,双脚陷在了青石铺就的城墙中。 “兄弟,你真地很强啊!”看着架住自己全力一斩的郭剑,丑虎笑了起来,这一战其实他已经输了,郭剑能够完全硬抗硬地在力量上和他相持,那么在速度上处于劣势的他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只是他仍然要战斗下去,直到一切的终结。 第四十二章 没有狮子般的心 剧烈的战斗带起了呼啸的风声,伴随着的还有碎裂的石块,丑虎手中的两把巨斧所带起的旋风让他们看上去如同传说中的风神一般。 面对着丑虎如同潮水一般的猛攻,郭剑连一步都没有后退,龙牙带着啸烈的吼声一次又一次地和丑虎的重斧交击着,这两样顽铁所铸就的武器在主人的意志下,爆发出了强劲的力量,它们的每一次撞击,所带起的响声就宛若最沉闷的暴雷,令人心悸。 郭剑一直都在刻意控制着枪速,可是在丑虎的攻势下,他的身体深处,那种对战斗的本能却渐渐地亢奋起来,龙牙咆哮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丑虎那两柄玄铁所铸的巨斧锋刃上竟然在连续的攒刺下崩了一道小口子。 “大哥,不要再战了,你不是我的对手。”郭剑从未想到过自己会说出这样幼稚的话,可是他还是说了,他真地不想失手杀了丑虎,龙牙是一件凶兵,而这件凶兵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它的每一战,总有人会倒下,要么是敌人,要么是自己。 “兄弟,你不该这样侮辱我。”丑虎似乎愤怒了起来,两把巨斧如同交错的月轮猛然击下,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神情。 面对这最强的一击,郭剑再也无法保留,龙牙刺了出去,不带起丝毫的声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一枪的威势,当龙牙停止的时候,那啸烈的龙吟声才响了起来。 “这时最强的攒刺啊!”远端,郭胜的眼神变得炽热起来,这宛若武神亲临般的一枪只有在很久以前他才见到过,他都几乎快遗忘了,可是现在他却重新看到了这一枪。 “最强的攒刺。”箫伊人口中低语着,看着郭剑的眼神却悲伤了起来,这不是他想要的,她想道,可是此刻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静静地看着。 巨大的斧身被击穿了,光滑的截面上看不出任何的裂痕,丑虎低头看向了胸前,淡淡地笑了起来,“真是好强的攒刺,我输了。” “为什么要这样?”郭剑持枪的手有些抖,在刚才的那一记攒刺中,他终于做到了完全掌控龙牙的地步,在击穿斧头之后,他停止了枪势,在丑虎胸前的一寸硬生生地停住了,可是丑虎却用自己的胸膛撞了上去,龙牙的枪锋噬入了他的身体。 “因为这是武神的攒刺,不应该有人在这样的攒击下活着。”血液从丑虎的口中流落了下来,他那张有些丑的脸庞上带着一种开心的笑容,“你不该停住这一枪,我的兄弟,你不该是那样软弱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最后一刻放下你的斧头?”郭剑痛苦地看着手中的龙牙,大喊道,“为什么不砍下来?” “这是我想到唯一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丑虎的脸上依然是那种憨厚质朴的笑容,“只有这样,我们永远会是最好的兄弟,对不起!” “难道这样比活着更好吗?”郭剑大叫了起来,他知道丑虎是为了不想与他日后为敌,才这样做的,只要没有看到事情的发生,他们两个依然是最好的朋友还有兄弟。 “知道吗,你是第一个除了师父之外没有嫌弃我的人。”丑虎看着郭剑,回忆起了过去,“我一直坚信,你就是老天给我的弟弟,做哥哥的照顾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听着丑虎的述说,郭剑觉得胸口憋闷得难受,这时,丑虎忽然拔出了龙牙,温热的鲜血喷洒了出来,他整个人靠着城墙缓缓地滑落,坐了下去,脸上还带着笑。 看着不断咯血的丑虎,郭剑抱住了他的头,“不要说了,不要再说话了,你会死的。”他试着想堵住丑虎胸膛上的伤口,可一切都是徒劳,血仍旧不断地溢出着。 郭剑看着躺在坏里的丑虎,让自己平静着,“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他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让它听上去不再颤抖,可是却依然抖动得厉害。 “不要悲伤,我的兄弟,这是我的选择。”丑虎挣扎着拍了拍郭剑的肩膀,“不要做我讨厌的女儿姿态,我的兄弟是这个世上最坚强的人,一直都是。”说道最后,他剧烈地呛了起来。 “我是不是很蠢,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做这种傻事。”丑虎挣扎着道,看着郭剑,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不,你一点都不蠢,你是个伟大的武士,真的。”郭剑看着丑虎,大声地道,“只是我不是而已。”说着,他脸上露出了自责的神情。 “不,兄弟,你错了,我不会是个伟大的武士。”丑虎注视着郭剑,静静道,“你才是,只是我无法跟上你的脚步,所以我被你甩下了。”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伊人来了,她能治好你的。” “不,让我说完,听着,兄弟,按照你所想的去做,不要让我成为你的枷锁,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丑虎抓住了郭剑,挣扎着道。 郭剑重重点了点头,丑虎看着他,笑容凝滞了,那只抓着郭剑的手臂滑落在了冰冷的青石上,有着强悍力量的他,却始终没有一颗狮子般的心,这不知道是不是郭剑的悲哀,又或者是郭剑的幸事? 第四十三章 右金城破 凭空远眺,北城外的旷野上,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东夷人血色的大旗依稀可见,郭剑站在城墙上,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丑虎的死对他是个打击,在不同的信念下,丑虎选择了用自己的死亡来结束,直至最后的一刹那,他忽然觉得丑虎那么做,只是为了告诉他,想要改变一个人的信念其实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对于他将要走的路来说,绝对会很艰难。 “今天之后,也许我将被贯上屠夫的恶名吧?”看着身边的伊人,郭剑自嘲地笑了起来,他可以想得到,那些自诩为正道名士的人会如何鞭挞于他,在那些无知的百姓口中,他又将变成怎样的一个魔王。 “哥,你后悔了吗?”箫伊人靠着郭剑,静静问道。 “后悔。”郭剑轻轻笑了起来,“从大哥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就不会再后悔,无论将来做任何事都不再后悔。”郭剑低语着,然后看向了城内,“我已经给过他们选择的机会,他们自己放弃了,那么他们就要为自己的选择做代价。” 铁甲的撞击声响了起来,斩无和蓝羽带着卫士赶了过来,他们对着郭剑行礼之后,斩无道,“主人,除了北门,其余三处的断龙石已经放下了,机关也毁掉了。”斩无口中的断龙石是右金城四道城门内里所藏的十万斤巨石,是用来在城门被冲车撞破之后,封堵城门的重型机关,一旦断龙石放下,就只有从内部才能将其挪开,从外部根本无法强行打开,通常只有在最危急的时刻才会放下。 “除了铁骑组留下,其他人撤走吧。”郭剑挥了挥手道,自己却依然看向了城外东夷人的大军,箫伊人紧紧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主人,请您先走,这里交给我就行了。”斩无跪了下来,他边上所有的军士都跪了下来,“请大人立刻离开。”说完都是一起伏在了地上,身为下属,他们断然没有让主君留下犯险的理由。 “都起来。”“我说都起来。”郭剑缓缓地转过了身子,看着那些跪着的部下道,“立即撤离,这是命令。”斩无和士兵们站了起拉,看着一脸冷色的郭剑,默默地离开了。 “伊人,你也走。”终于郭剑看向了身边的箫伊人,他不想她留下来,打仗是男人的事情,不应该让女人也牵涉进来。 “是命令吗?”箫伊人轻轻地笑了起来,她看着郭剑慢慢道。“伊人,”看着淡淡微笑的妻子,郭剑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顿了顿,“好,你可以留下来,但是如果我让你走的时候你一定得听我的。” “恩。”箫伊人点了点头,她只是想留下来陪着他,女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只要能陪着自己心爱的人就已经足够,至于自己的理想,所爱的人的理想就是自己的理想,仅此而已。 东夷的大军终于到了右金城下,看着那高耸的城墙,所有的东夷人都露出了渴望的眼神,数百年来,他们无数次被这座坚城给阻挡住了了前进征伐的脚步,历代的东夷王无不以攻克这座城池,去猎取东陆的财富为目标。 对这座城池的渴望已经融入了东夷人的血脉,现在这座城池就在他们的眼前,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征服这座城池,现在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东夷王,等待着命令。 骑在高大的战马上,东夷王有些患得患失,右金城的坚固是无与伦比的,东夷人倒在这座城池下的尸骨可以以百万计,现在他就要面对这座阻挡了东夷人数百年的城池,不免也有些顾虑,可是最终,攻占右金城,成就东夷历代王者中不世伟业的诱惑让他血脉沸腾,难以自持。 “杀。”东夷王高吼了起来,杀光城里的一切活物,就是他现在唯一想的,东夷的士兵们呼啸了起来,他们争先孔后地冲向了右金城,跳进了护城河,向着城角下游去。 看着无数的士兵安然地游过护城河,而右金的城墙上没有丝毫的反应,东夷王终于意识到,自从他的大军到达之后,他就没有看到过华族人的士兵,这让他想起了再和夏族作战时,没有交锋的郭剑,这个狡猾的华族将军,他觉得有些不妥,可是攻占右金城的巨大诱惑让他没有勒令士兵们的行为。 游过护城河的东夷士兵们愕然地发现,那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城门竟然是虚掩着的,他们欢呼了起来,推开了巨大的城门,蜂拥了进去,对它们来说解下来的时间里是强掠,奸淫,杀戮的时刻,他们兴奋地叫着,不断涌入了右金城。 后面的东夷士兵间前面的同伴如此轻易地就进入了城池,也不禁争先恐后了起来,根本没有人想到去放下吊桥,他们只想快点进入城中,做他们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 东夷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右金城就这样陷落了,不费一兵一卒,难道那个东陆将军真地只是个会逃跑的懦夫,东夷王的脑袋混乱了起来,可是最后他还是抛开了一切想法,亲自踏进了右金城,只是他仍然留下了一支近万人的部队留在城外,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当他进入城後,那些留守的人中违逆军令,进入城中的不在少数,最后仍旧留在城外的只有区区六千人。 夜幕在东夷人的呼喊中降临了,右金这座北齐第一的雄关终于结束了它不破要塞的名号,在建成之后的三百年,第一次让东夷这支蛮族进入了城中。 第四十四章 封城 凄惨的嚎叫声在右金城的夜空中徘徊,那些执意不肯离开的人此刻才知道为什么郭剑要他们离开了,只是此时他们未免知道得晚了些,当那些东夷人呼啸着席卷整个城市,闯入他们的房屋,抢夺他们的财物,奸淫他们的妻女,他们开始痛恨起郭剑来,他们觉得是他害得他们如此这般,却没有想过若不是他们贪图城中那些大户人家走后留下来的东西而不愿离开,又哪会有今日之劫,只是人心大抵便是如此,自己总是无辜的,错都是别人的。 亢奋的东夷人开始焚烧起房屋来,右金城中的人太少了,可以供他们淫辱,虐杀的人太少太少了,精力旺盛的他们就只有发泄在那些房子上,他们不断在城中纵火,对着被火光映红的天际又跳又唱。整个右金城的上空回荡着哭喊,嚎叫还有歌音混合的声音,令整座城市显得诡异怪诞。 漆黑一片的城楼某处,郭剑看着半个陷入火海的右金城,面容冷削,这座北齐的雄关,很快就将化作历史的尘埃了,他这样想着,在他身后,是一百多身着黑甲,带着几分诡异的武士,他们是郭剑从十万刑徒军中挑出来的最可怕的死囚,每个人手上都是沾满血腥,身上不存在半点的人性,这样的一群人是极度危险的一群人,也只有郭剑会想到将这群人收入麾下。城楼上警戒的东夷士兵并不多,而且大都精神不振,他们并不想站在这该死的城墙上看着同伴在城中快活,而自己却在这里喝西北风。 城中将军府内,东夷王坐在从不曾见过的奢华太师椅上,脸上带着几丝疑惑,城中的人太少了,少得有些反常,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安,不过他的想法并不为大多数的东夷人所接受,对于那些东夷部落的首领来讲,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东陆人一向胆小,就和兔子一样,他们只是逃跑了而已,不值得担心什么。 东夷王最后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不过他仍然派人加强了在北门的兵力,东南西三面被封的城门总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其实若是他头脑清醒一点的话,恐怕绝不会如此这般处置,而是会立刻从城中退出去,只可惜右金城对东夷人的诱惑太巨大了,连他自己都无法抵挡征服这座阻挡了东夷人整整三百年的诱惑,右金城这个诱饵对东夷人太大了,大到足以令他们疯狂失去理智的地步。而郭剑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先将东南西三面的城门封堵起来,而不怕东夷人识破他的计谋。 夜色更深,一道宛若鬼魅一般的黑影突然出现在了城墙上,看着突然出现的蓝羽,郭剑嘴角终于露出了微笑,“找到他了?” “大人,东夷王正在将军府内,府内的军士只有二百三十七人。”蓝羽静静答道,脸上带着几分自傲,隐匿踪迹,刺探消息本就是他所擅长的。 “出发。”郭剑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身后的一百死囚铁骑组在夜色中行动了起来,虽然穿着沉重的铁甲,可是他们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们就仿佛像行走于暗夜中猎食的猛虎一般,令人心悸莫明。 铁骑组向着北城门断龙石的机关处出发了,而郭剑却是亲自带着蓝羽和其余几人向着将军府潜进了,他要将东夷人彻底困在城中,就必须让东夷人陷入彻底的混乱之中,还有什么比东夷王死掉更好的呢?在蓝羽的带领下,几人沿着阴暗,没有人迹的小巷子,慢慢靠近着将军府。 北门的城墙上,那些看守的东夷士兵忽然叫喊了起来,远处的黑暗里,有一队人正朝他们走来,好像是换班的来了,他们高兴地叫嚷着,可是渐渐地他们发觉有些不对,因为那些自己人竟然半点声音都没有,昏暗的火光下,那些人越行越近。 终于他们看清楚了,那些自己人通通脸色苍白,咽喉处有着一抹血痕,然后在他们面前缓缓摔在了地上,他们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个全身罩在黑甲中的人,看上去异常诡异。 敌人,东夷士兵的脑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甚至连喊声都没有发出,就觉得眼前突然一花,那些黑影消失了,当他再次清醒时,却发现他的脖颈处有些凉,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倒了下去,眼前一片黑暗。 裹在黑甲中的箫伊人看着那些倒下的断头躯体,眼神中没有半点的表情,不过短短的刹那间,死在她刀丝下的东夷人已有十人,全部是被斩首而断,这让那些冷血嗜杀的死囚们都敬佩不已,原本的轻忽之心换成了和对郭剑同样的崇敬。 不过短短几下呼吸间,他们到死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受到这如此可怕的袭击,踩着满地的尸体,铁骑组们放下了断龙石,巨大的响声震得大地嗡嗡直响,很快守在城墙上的东夷人向着箫伊人他们所在呼喊着跑了过来。 在东夷人的大队赶来前,铁骑组们将能够开启断龙石的机关彻底毁坏了,“主母,请您立刻离开。”铁骑组在城墙上放下了绳索,请箫伊人离开。 “我不走。”箫伊人看着铁骑组的武士静静道,黑暗中虽然看不出她的神情,但是铁骑组的每个人都听得出那语气中的坚决。 “那么只有对不起了,主母大人。”铁骑组的首领挥了挥手,一股奇异的味道弥漫在了风中,尽管箫伊人在闻到那味道的一刹那间就闭住了气,不过还是吸了点进去,“你们。”箫伊人摇晃着看道,慢慢失去了知觉。 “带主母离开。”铁骑组的首领冷声道,当箫伊人的身影从城墙上消失之后,他看向了城中,自语道,“这是大人的命令,我无法违逆。”说完,他也消失在了黑暗的夜色中。 第一章 刺杀 将军府的戒备并不森严,只有区区两百多人的守卫,郭剑带着铁骑组的武士伏在屋檐上,看着只有些许亮光的府邸,静静等待着时机,突然北门方向传来了轰天巨响,大地摇晃了起来,顿时原本喧闹的城中安静了下来。不多时,将军府中喧闹了起拉,火光也骤然多了不少,不须臾片刻,一大队人马从大门处走了出来,正簇拥着东夷王。 看着那服饰明显异于边上众人的东夷人,郭剑可以肯定那人一定是东夷王,东夷人以血色为至尊,能够穿着一袭血红长衣在一众武士簇拥下的那人只可能是东夷王。 “杀。”低沉的吼声响起,郭剑从屋檐上猛扑了下去,龙牙带起了强猛的啸烈吼声,只见黑夜中,闪过了一道乌金光芒,然后便是血沫横飞,东夷王身边几个忠诚武士用身体挡住了这猛烈的一枪,他们的身体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力量而四分五裂,散落在了地上。 铁骑组的死囚武士,纷纷从四周的屋檐上跳落,分散在郭剑四周,隐隐护住了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仅仅让东夷王错愕了一瞬,便已恢复了镇静,看着面前黑甲持枪的郭剑,他笑了起来。 “东陆的武士吗,让我见识一下。”生硬的东陆话响起,东夷王趁着郭剑惊愕的瞬间,抽刀直进,劈斩而下。 “你会说东陆话。”横枪架住东夷王的斩击,郭剑盯着对面那面容诡异的东夷之王冷冷道,手上猛然发力,将他推了开去,然后一记呼啸的攒刺刺了过去,那最强的一击带着龙牙的咆哮向着东夷王扑咬而去。 可是这一枪落空了,东夷王看着那几个在自己面前被刺碎的武士,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惊恐,他想不到郭剑的枪这般猛烈,就像传说中的巨龙噬咬一般,令人震惊。 收回龙牙,郭剑不屑地看着东夷王,刚才的刹那间,这个所谓的王,竟然不敢面对这一记攒刺,而是拉上了边上的三人挡住了他这一枪,真是令人相当的失望。 铁骑组的武士阻挡着四周蜂拥而至的东夷武士,让郭剑得以始终紧紧锁着东夷王,不过他们全身的盔甲也已经几乎尽碎,能够留在东夷王身边的又岂会是普通的武士,他们全部是以巫药洗身锻炼的战士,力量速度远超常人,若非铁骑组的武士全都是北齐各地的凶人,早就被他们撕碎了。 东夷王现在的感觉绝不好,他虽然以武勇冠绝东夷诸部,但是面对能够发出刚才那样攒刺的郭剑,他心中自知决无胜算,所以他选择了避战,只是被郭剑盯上的那种感觉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三名大巫忽然靠近了郭剑他们,猛然间,他们各自将身边的一名武士拍向了郭剑他们,只是刹那间,郭剑整个人疾退了三步,“小心。”他对着尚自鏖战的铁骑组众人道,可是却已经晚了。 那三名被派飞的东夷武士猛然在半空中炸裂了,两名铁骑组的武士瞬间被一同炸烂,而他们溅出的血液让另外三人也倒在了地上,他们的身上布满了被血液腐蚀的血洞,在地上抽搐着。 就趁着这机会,东夷王摆脱了郭剑,回到了武士中,那三名大巫也紧紧地护在了他的身前,东夷王得意地大笑了起来,“你输了,东陆的武士,如果你愿意投降的话,我能饶你一条生路。” 这时,还活着的四人靠在了郭剑的四周,他们身上满布血痕,紧紧地盯着四周的东夷武士,眼神没有半丝畏惧,那缩紧的瞳孔里依然是森冷的杀意。“蠢材始终是蠢材。”郭剑拄枪而立,看着自以为得胜的东夷王冷冷道。 “杀了他们。”东夷王虽然想收服郭剑,不过他不认为有着像猛虎一般眼神的郭剑会向他屈服,像这样危险的人还是杀了安全一点。 仅仅吐出了这四个字之后,东夷王的神态忽然凝滞住了,他张开的嘴巴里,一截黝黑的箭头露了出来,上面还带着血迹,所有的东夷人都被这突然的一幕给惊住了,就在这刹那间,郭剑大喝了起来,“撤。”手中的龙牙猛然突刺,向着斜兜里杀出了一条口子,冲杀了出去。 东夷人暴跳了起来,三名大巫嘶吼着,那些东夷武士向着郭剑遁去的方向追了过去,或许东夷王到死都不知道,郭剑根本就没有过亲自杀他的念头,他只是逼他走入他为他所设计的死亡陷阱中去,从郭剑跃入人群,刺出那一枪的一刻起,为的就是让他站到那个方向去,让埋伏在暗处的蓝羽完成那一箭。 从北门断龙石的落下引出东夷王的那一刻起,郭剑和铁骑死士的所有站位都是经过精密的计算,为的就是让东夷王站到那个死亡的位置上去,右金城内凌乱的呼喊声响了起来,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东夷王会突然地死去,那些各部的首领当听到那王死了的呼声时都傻傻地愣住了,没人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直到东夷王的亲卫们奉着几个大巫的命令让他们前去商议事情他们才清醒过来。 城内,那些还活着的居民被屠戮一空,追不到郭剑他们的东夷人只能拿他们撒气,大部分的东夷人依旧在城市中四处纵火,破坏他们看到的一切事物,他们并没有显得多悲伤,也许对那些部族首领来讲,东夷王被东陆人刺杀反而是个好消息,他们也许能够成为东夷诸部新的大王,于是当那些首领们从将军府出来后,已经开始盘算起如何对付起自己人来了,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末日已经悄然开始。 第二章 火油的妙用 深夜中,一片寂静,忽然护城河中响起了轻微的水声,惊动了几只在河边饮水的小兽,郭剑和蓝羽从水中钻了出来,将湿漉漉的长发从额前抹到一边,看着那静静伫立的的巨大城池,他冷漠的看了一眼,便大步走向了不远处的树林。 黑夜中,前行的几人忽然停住了脚步,郭剑看见了黑暗中那带着几分欢喜,几分微怒的清丽脸庞,“伊人。”他的声音有些低。 箫伊人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安静地走了上去,抱住了郭剑,当她醒来的那一刻,她真地很害怕,她会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依稀间似乎有些许的低泣;郭剑站在那里,任由箫伊人抱着自己,有些话就像梗在他的喉咙,想说却说不出,最后他只是安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箫伊人终于松开了郭剑,此时她的脸上已看不到任何泪痕,她对着郭剑静静道,“去吧,我等你。”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但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坚决和温馨。 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郭剑只是凝视了妻子一眼,便大步走开了,只是他的身影看上去似乎不在那么孤单,无论如何,这世上始终有一个人会陪伴在他左右,不离不弃,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密林中,两千多险死还生的囚徒战士静静地站立着,当郭剑经过他们的身边时,这些罪人组成的士兵们不知道为何觉得心中似乎被什么填满了似的,不再像先前等待时那般空得可怕,没人愿意一辈子当个囚徒罪人,被人骂做杀千刀的混蛋,他们也想堂堂正正的活一把,而郭剑就是那个能让他们站直了身子,去战斗的人。 看着林中那一辆辆摆放着的大车,郭剑想起了丑虎临死前对他说得的那些话,他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抬起头,走向了林外。 一辆接一辆的大车停在了护城河边上,士兵们撕去了上面盖着的油布,上面叠放着整齐的木桶,散发着一股火油味道,整整近五百车的火油就这样在郭剑的示意下,一桶一桶地被倾泻进了护城河。当黎明到来时,整个护城河上已经漂浮上了厚厚的一层火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辣辣的味道。 右金城外,留守的六千东夷人对昨夜那声巨响并没有怎么在意,而城中在东夷王死后,也没有人想到过把这消息告诉他们,这直接让他们陷入了绝地之中,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身后的丘陵上,郭剑已经带着两千骑兵,蓄势待发了。 当朝阳升起,万物复苏的那一刻,旷野上响起了急促的鼓声,然后便是如雷的马蹄声轰然响起,三三两两刚刚起来的东夷人看着那在晨曦中冲锋的金色骑兵,惊愕地呆住了,那是神派来的骑士吗,他们的脑海中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不过短短的几下间,冲锋的骑兵已经接近了他们,这时天空中,弓弦声急响,无数的火箭划着优美的弧线,向着他们的营地落下了,哀嚎声瞬间一片,“东陆骑兵,东陆骑兵。”东夷人如梦初醒地大叫了起来,慌张地去抓自己的武器,可是已经晚了。 火箭落在了东夷人的帐篷上,很快便剧烈地燃烧了起来,因为他们那种糟糕的布营,火势蔓延得很快,那些还在睡梦中的东夷人被嘈杂呼喊声惊醒之后面对的便是凶猛的火势,他们顾不得拿上自己的武器,就慌乱地逃出了帐篷,然后看到了可怕的一幕,整个营地在燃烧,那些东陆骑兵,两人一组,各自扯着皮索,借着马匹奔跑带起的力量,将一些奇怪的木桶甩落在他们的营地中,从高处掉落的木桶破碎之后,流出的黑色液体一旦沾上半点火星,立刻剧烈地燃烧起来,将所在的地方瞬间化成一片火海,无数的同伴在火中扭曲哀号,然后痛苦地倒下。 黑色的浓烟很快布满了天空,右金城内被那鼓声吵醒的东夷人看到了那浓重的黑烟之后,奔向了城墙,然后他们呆住了,他们城外的营地一片狼藉,四处都在燃烧,那些骑在马上的东陆人就想驱赶畜生一样,拿着马刀肆意屠杀着他们的同伴,他们并不急于杀死他们,而是用绳索套住他们,拖着他们在满是石子的地上策马奔跑,然后到了护城河边,当着他们的面,大笑着砍下他们的头颅。 城墙上,东夷人开始骚动了起来,他们破口大骂,红着眼睛诅咒着那些该死的东陆人,却忘了他们昨天晚上是如虐啥那些可怜的百姓的,杀人者,人恒杀之,可怜他们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六千人的大营就这样被郭剑的火攻给击溃了,当两千骑兵呼啸着冲进东夷人营地的时候,他们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那些仓猝地从帐篷里逃出来,手无寸铁的东夷人再凶悍也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罢了。 虐杀仍旧在继续,郭剑依然让麾下的士兵刺激着那些城墙上的东夷人,区区的六千人只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他冷冷地笑着,眼中带着几分戏谑,看着那些在城墙上大呼小叫的东夷人,等待着某些事情的发生。 终于城墙上有东夷人忍不住,从上面跳了下去,一头扎进护城河,向着郭剑他们游去,不过令那些东夷人奇怪的是,那些东陆人对此无动于衷,他们仍然大笑着当着他们的面砍下了那些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东夷人头颅,然后丢向河中那些向他们游来的东夷人,哈哈大笑。 这一幕,让城墙上的东夷人看得眼睛都暴了出来,可是那些东陆人依然在继续玩弄着他们,他们任由那些跳下护城河的东夷人爬上岸,等他们排好队列之后,然后才将他们一一砍杀。看着这些的东夷人,再也忍耐不住了,越来越多的人从城墙上跳了下来,他们觉得那些东夷人要和他们光明正大的决战,可是头脑简单的他们却不曾想过如果正要正面对决的话,那些东陆人又为何要封死四座城门,将他们封在城中。 看着不断落水的东夷人,郭剑看向了那条已经变得有些黑色的护城河,冷冷地笑着,就让这些愚蠢的人来向城中那些东夷杂碎宣告炼狱的开始吧!他心中喊着。 第三章 大水无情 那些在护城河奋力向前游着的东夷人虽然觉得河水有些不对尽,可是他们并没有想的太多,只是觉得那些岸上的东陆人笑得有些诡异,“放箭。”郭剑的声音响了起来,数百支火箭射入了满是火油的护城河中。 火光冲天而起,整个河面顿时燃气了熊熊大火,那强烈的火势瞬间抽干了空气,站在河边的郭剑他们可以感受到那种窒息般的感觉,那些水中的东夷人根本无处可躲,就化作了火团,在哀嚎惨叫声中死去。 城墙上的东夷人看得心惊胆颤,他们第一次有了畏惧的感觉,环绕着整座右金城的护城河,剧烈地燃烧着,映红了天际,他们被彻底困死在了城中,虽然大火烧不到他们,可是没有粮食的他们,会在城中被活活饿死。 郭剑留下了士兵,呆在河边,看守着这化作炼狱般的火河,他们边上,摆放着无数大车,上面是那些装满了火油的桶子,在东夷人惊怕的目光中,慢慢地倾泻着火油,让火势始终旺盛,这让那些东夷人几乎绝望了。 大火整整持续了三天,由于有着先前城中被屠杀的三万居民做口粮,东夷人还不至于互相残杀,但是已经没有人想继续留在这城中,当护城河火势渐渐减弱之后,他们认为东陆人的火油也许该用尽了,于是又有些人跳入了河中,想游过去,这一次有不少人上了岸,大约有千人左右,于是城楼上无数的东夷人跳下了,就当他们自以为无事的时候,郭剑带着两千骑兵将那岸上的千人斩杀殆尽,然后在盒中东夷人惊恐的目光中再次倾泻了火油,将他们烧成了灰烬。 东夷人彻底被吓住了,在此后半个月间,虽然护城河的火势微弱至极,可是他们却再也不敢跳下去,可惜他们并不知道,郭剑手上的火油已经所剩无几,那些岸边摆放的大车上,装的只是些空桶子罢了,不过他们已经被郭剑折磨得勇气全无,被活活烧死实在太痛苦了,他们宁愿被刀剑砍死也不愿葬身火海。 站在城外的高山上,郭剑看着右金城内扬起的烟尘,嘴角笑了起来,那些东夷人果然自相残杀了起来,对于没有道义约束他们的来讲,把自己人充作军粮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对郭剑来讲,将东夷人困在城里,只是为了争取时间,那些不敢在上城墙的东夷人也许不曾注意到,那条护城河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矮了丈多,水火无情,郭剑为他们准备的真正杀招是能够冲垮淹没一切的大水,右金城的护城河乃是引自城外白沧溪的水,由于护城河挖的极深极宽,若是提前封溪,护城河下降的水位很容易被东夷人所猜测出来,而且郭剑手上并没有充足的人手,可以在短短几天内就筑坝蓄水,所以他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同时还得让东夷人乖乖地呆在某一处等死,而右金城便是这最好的死地。 右金城的异样并没有瞒过北齐人,毕竟火海封城那三日,火势太大,那冲天的黑色烟柱,让方圆数百里的北齐人都是暗自心惊,猜测着右金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天策一直都在北方逗留着,并且派人盯着右金一带,而郭剑的所为他自然有所知晓,靠着些手头上仅有的消息,他也大致推算出了郭剑的计策,在嘲笑东夷人愚蠢的同时,他也感叹着郭剑的心狠手辣,他没有继续留下去,还是选择了回青都,他要向高寻回禀这些事情,在他看来,郭剑这个人太过危险,绝对留不得。 当东夷人被困在城中整整二十天时,郭剑终于下令掘开了白沧溪的坝子口,积蓄了整整十数日的大水,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气势,向着山脚下的右金城猛冲而去。 当比雷声更加震耳欲聋的水声轰鸣在右金城外的旷野时,东夷人疯了,他们觉得他们一定是得罪了某位天神,居然引来了如此之大的大水,他们中不少人选择了跪在地上祈祷而不是找东西让自己活下来。 铺天盖地压下的大水淹没了整座右金城,那些找了些木桌木椅木门的东夷人当那山崩一般的大水落下时,才发现手上的东西根本没有半点用处,在那巨大的水势落差之下,什么东西都难逃被粉碎的命运。 大水整整肆虐了数日,才渐渐消退,此时城中还活着的东夷人不过半数,而且多已是被水泡得浑身无力,身体发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大水之后,那些东夷人根本顾不得处理那些尸体,而是就地啃食起那些已经腐烂的同伴,希望能够恢复些体力,却没想到因此在剩下的人群中爆发了瘟疫,不过短短七天内,幸存的人中只剩下了区区三万人还能站得直身子,其余的人都是奄奄一息地在等死。 对于右金城内的惨况,郭剑并不清楚,但是他相信东夷人离死绝也差的不远了,他要做的只是继续封住右金,在等上几日,在派人去城中看看情形。 还活着的三万东夷人,早已没了兵器,人也饿得发昏,可是他们依然选择了跳入护城河,他们实在是不想呆在那个宛如修罗炼狱的地方,看着自己慢慢腐烂,他们宁可找城外的那些东陆人,来个痛快的了段。 对于这些爬上了岸的东夷人,郭剑并没有斩尽杀绝,他只是杀了那些依然向他们冲击的人,至于那些麻木地躺在地上等死的东夷人,他放过了他们,没有斩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