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阿晋,那不是你家女王大人?”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怀里搂着妖冶的女人语气轻佻说道。 袁东晋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结实的肌肤,一手搭在沙发脊上,一手端着酒,透过酒吧里霓虹灯光忽明忽暗的一室的暧昧,看见了他的老婆陈眠。 两人的视线对上,两两对望,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是深情对视,只有他们知道,这中间,只有你死我活的较劲。 陈眠步伐优雅的越过喧闹的人群。 袁东晋看着她款步而来,嘴角泛起讥笑,姿态慵懒,抬手擒住贴在他身侧的妖冶女人的下颌,低头凑近,两人唇瓣几乎贴近,暧昧横生,那女人斜睨着陈眠,笑的花枝乱颤,好不灿烂。 陈眠隔着桌子止步,精致的面容有几分冷俏,那双清明的眸子在暗色中多了一分混沌,淡漠的眼神无视周遭一切,对上放浪的袁东晋,她面不改色:“袁东晋,今天是十五号。” 一圈人,纷纷停下调笑,用色眯眯的眼神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陈眠。 圈里人都知道,宝华集团太子爷袁东晋的老婆陈眠,是出了名的强势,如今袁东晋被当场逮了个正着,可有好戏娱乐了。 原本低头逗弄女人的袁东晋,抬头看向陈眠,眯眼笑的痞气,却一言不发。 袁东晋怀里的女人呵呵笑,两条藕臂环上袁东晋的脖子,声音酥软唤他,“晋少,你可是答应今晚要陪我的。” 盯着陈眠陡然一沉的表情,袁东晋的笑容越发邪靡,“当然!” 那女人站起来,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着陈眠,公然挑衅,“袁太太,你也听见了,放心,我会把晋少伺候得——欲仙欲死。” 陈眠突然弯腰拿起一杯酒,全数泼到女人脸上,动作利落干脆,在一片抽气声中,冷冷开口:“野鸡不配与我说话!” 女人尖叫着扑上去,却被陈眠先下手为强,被推得一屁股摔在地上,喧闹的酒吧,唯独这一角沉寂下来。 陈眠调转过头凝着袁东晋,眼神示意他看环境,笑得很温柔:“你确定要我当众提醒你?” 袁东晋阴沉着脸,幽暗的眼眸淬染上狠厉,在众人的目光里站了起来,浑身戾气乍然而出,他长腿一迈,定在陈眠面前,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眼前这男人居高临下的睨视,迎面而来的低压气息,令陈眠的心骤然一紧。 陈眠迎上他的眸光,“我……唔……” 袁东晋在陈眠的愕然之下,伸手扣住她后脑勺低头吻下,堵住了她的嘴,又迅速退开,低头附在耳边语气阴鸷低凉,“陈眠,你不要后悔!”语罢,拖着陈眠离酒吧。 好戏突然中断,众人一阵愕然!不知道谁骂了句“操!” 袁东晋一路不要命的飙车,陈眠憋住气,双手用力拽着安全带,可刹车的时候还是差点直接撞到了头,心律失常。但袁东晋依然不放过她,他解开安全带下车,把她扯下来,快步走向公寓,丝毫不顾及她脚上穿着高跟,步伐踉跄。 “袁东晋,你拽疼我了!” 他却充耳不闻,拽着她甩进电梯。陈眠被摔得撞上电梯壁,来不及开口喊疼,袁东晋整个人已经扑上来擒住她,瞬间,她的口腔被一股烟酒混杂的男人气息占据。 汹涌,霸道,绝无怜惜。 “唔……”陈眠怒目瞪他,骂人的话被他唇舌悉数吞没,他大掌擒住她的手,用力撕破了她的裙子,冰凉的唇落在脖子上,一阵刺痛传来。 “袁东晋!你发什么疯!”陈眠微喘气息,愤怒挣扎。 袁东晋抬起头,唇上还沾染着血腥的红,冷笑着的模样,宛如地狱修罗,他的话,更是让陈眠如掉冰窖。 “你不是要我履行约定义务吗?现在,我就执行!” 第2章 结婚三年,陈眠已经数不清袁东晋在她身上施行过多少回羞辱,而她唯有以反击,维持住她汲汲可危的尊严。 所以此时此刻,就在这电梯里,在随时被曝光的环境里,他像头禽兽一样对自己,即使那颗可怜的心已经酸涩的要命,她毅然决然的迎上他阴鸷的眼,“既然你袁大少爷都不怕丢人,我又有什么可怕?不就是让人观摩么?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那你又在抖什么?嗯?”低声嗤笑,他拆穿她的故作镇定。 “我只是觉得你脏,不堪忍受!!”陈眠反唇相讥。 “我脏?”袁东晋捏住她手臂的力道骤然加重,一双眼睛阴鸷吓人,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总是那么不知死活!她淡漠冷静,让他的理智瞬间被愤怒淹没! 这一刻,他恨不得捏死她! 电梯“叮”一下停下,门刚打开,袁东晋故技重施,捏着她的手腕拽了出去,一路拖回家。 身后的门被重重甩上,陈眠心里却随之松了一口气,幸好!只是她庆幸的太早…… 袁东晋握着她的肩膀直接压在墙上,低头张口对着她的脖子咬了下去,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碎,袁东晋单手拉开裆部裤链,用粗暴的方式占有了她…… 见她紧蹙眉头,表情痛苦,他的心也跟着坠入地狱,“你有资格嫌弃我脏?你去找我,不就是让我上你!” 他的话犹如刀剑,搅碎了她的心。 陈眠咬唇,绝望的闭上眼,默默承受着他。就这样吧,就这样相互折磨,谁也别想逃脱。 “陈眠,这是你自找的!”袁东晋发狠的冲撞着。 痛,袭遍全身,她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遂不知如此,更是激发了这个男人的兽性。 这一场漫长的折磨,从客厅到楼梯又到了房间,陈眠只觉得时间已然静止,袁东晋终于在她要昏歇过去的前一刻,离开了她的身体,翻身步入浴室。 陈眠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没一会袁东晋走出来利索的换上衣服,转身就要走。 握住门把时动作一顿,他没有回头,“对了,袁太太,记得吃药!我想,吃药总比堕胎少伤身子?” 房门甩得震天响,他决然离开。 房间里亮如白昼,寂然无声,陈眠缓缓睁开眼,强烈的灯光令她眼睛不适的微微眯着,耳边却感到一串冰凉。 她抬起手臂遮住眼睛,轻轻揩去那软弱的痕迹,轻轻笑了,心底却犹如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空旷而寂寞。 放在床头的手机锲而不舍的震动,她忍着全身的酸痛爬起来接,“喂,妈。” “陈眠啊,我帮你约了一个可靠的妇科医生,专治不孕不育的,我把她电话给你,明儿早上十点你直接过去检查。”李敏慧语气冷漠。 陈眠沉默了,那边的李敏慧认为她不乐意,瞬间有些尖锐起来:“你听见我话没有!” “好的,我知道了。” “那就这样吧,明天记得去,回头报告拿给我看!”不待她回话,那头传来一阵嘟嘟声。 不孕不育?被这样折腾了两年,陈眠是有苦说不出。那里面包含了多少心酸无奈,只有她明了。 每月一次夫妻生活,还是她胁迫来的,袁东晋还每次做足安全准备,今天他终于毫无准备的碰了她,最后留给她的不过是一句吃药。 翻到抽屉里的事后药,陈眠犹豫再三,直接丢了回去起身去洗澡。 第3章 炎夏日长夜短,阳光早早透过窗纱铺满一地,陈眠起床的时候,双腿间的刺痛让她差点站不稳。 她低声嘀咕了声:“禽兽……”拖着沉重的步伐去洗漱。 浴室里的洗盥台上有一套新的男士用品,而那套情侣款洗漱用品全部被搁置一角,早已蒙上厚厚的灰尘,如同她心底的爱情,怎么也找不到阳光。这些都是当初两人结婚前一起采购的,可如今,它们,就如同她一样,成了一个笑话,被他丢弃。 一夜新婚,他判若两人,而他们的婚姻,名存实亡。 陈眠抬头打量镜子里的自己,那脖子上深深浅浅的印子,伸手抚过那一枚醒目的牙印,血淋淋的,触目惊心。昨晚袁东晋的暴行,清晰浮现在脑海,每次夫妻生活都如打仗,拇指摁着太阳穴轻揉,不愿多想。 陈眠出门时,又从衣柜里翻出一条丝巾系在纤细的脖子上,遮住令人遐想的痕迹。 这时婆婆李敏慧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捏着手机她的脑袋隐隐作痛,想直接拒接来电,又不得不接。 李敏慧劈头盖脸的就骂,“你怎么回事?这老半天才接电话!” “妈,刚没听到手机在响,您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我是提醒你去医院检查。” 陈眠抿唇不语,那边李敏慧又叨叨絮絮:“对了,陶医生早上有个会诊,让你下午一点再过去。” “妈,今天公司有事,我改天……”不等她的话说完,李敏慧凶巴巴的打断她:“公司能有什么事?我早就跟你说辞掉那个工作,好好在家照顾东晋,把你的身体养好,生个孩子才是正经事儿,再说我们袁家又不是养不起你,就你那点工资,能干嘛?我跟你说,你今天必须给我去!听到没有?!” 听不到。陈眠在心里偷偷吐槽,嘴里却乖乖应了,“恩。” 陈眠有时候也会想,自己这么委曲求全,求的到底是什么?爱情么?这个理由太过矫情。 驾车去医院的途中,她趁机给助理方言打了电话,“我今天不进公司,有事给我打电话,另外,中瑞那边的策划案你下班顺便送到我家。” 那边的方言揶揄道:“老大,你该不会是因为怕要去宝华公司洽谈见到某人吧?” 陈眠蹙眉,她还真把宝华这茬事给忘了,至于怕见谁这种说法……事实上,她怕的不是见袁东晋,而是怕不去医院,回头那位婆婆又得闹翻。 绿灯亮起,陈眠发动车子,凉凉的回了句:“我最近对你太好了?中瑞市场营销部的姚经理对你很感兴趣,我觉得可用美男计拿下这个项目,方助理觉得呢?” 方言觉得自己真是自掘坟墓!卖助理求荣这种事,她陈眠不是第一次做了,有好几回,他都被差点被吃干抹净,这怎么还不长记性去挠老虎须啊! “咳咳!老大,沈总说了,今天的饭局你必须到场,一会沈总问起来,我要怎么回答?”方言赶紧转移话题。 陈眠默了几秒,说:“你就说我去医院了。” “老大你生病了?” “不。”陈眠慢悠悠的吐了句,“我生孩子。” 第4章 临海居位处港城繁华地带边缘和郊区接壤,因临港江而建,环境幽静而得名,最重要的是,临海居是众多商业人士的常聚之地,也是洽谈好去处。 袁东晋身侧跟着助理和市场营销总监,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步入了临海居包间。 “沈总,袁总他们到了。”服务员推开门,微微欠身站在一侧。 方言陪着自己的老板沈易航起来迎接。 “袁总,好久不见。”沈易航主动伸出右手。袁东晋漫不经心的露出笑意,握上他,“沈总,久等。” 与此同时,袁东晋的目光扫过周围,却没有发现那抹身影,心底不悦,到底没在脸上显露出来。 而站在沈易航身侧的方言倒是发现了他的视线,淡定的看着袁东晋,眼底的讥嘲快速隐藏。 一一打过招呼落座,沈易航招呼服务员点了菜,很快便上齐。隔着满桌佳肴,因为见不着某人,袁东晋胃口顿失。 助理周锦森察觉袁东晋的情绪,主动开口:“沈总,你们策划总监陈眠小姐呢?” 即便当初袁东晋和陈眠结婚并未大肆铺张,但在座的人,除了宝华市场营销总监,他们都清楚袁东晋和陈眠的关系。 沈易航闻言意味深长的笑了,扫了眼袁东晋,“我们陈总监身体不适,所以不能来了,方言是她的助理,有问题方助理会尽力解答。” 方言在一旁差点被茶水呛到,想起今早上陈眠的话,他嘴角就憋不住的笑意。 而袁东晋听到身体不适四个字,心地就莫名感到一阵烦躁。酒过三巡后,他就借口离席。 袁东晋点了烟站在楼梯拐角的窗户边上吞云吐雾,望着不远处的港江,咀嚼着沈易航的话,又回想起昨夜里下手不知轻重的粗暴,难道真的病了? ** 最近因为中瑞集团的策划案,陈眠已连续一个月没休息过,今天难得不去公司,索性去了她常去的那家咖啡馆放松心情,正好那儿离第一医院也近。 咖啡馆格局较小,简洁温馨,咖啡味浓郁飘溢,极容易让人放松紧绷的神经。而平日来这里的,通常都是一些在校大学生。她也是大学时代发现这里,那时候,她总是充当袁东晋和那人的电灯泡,想想真够膈应。 陈眠临窗而坐,昨晚的折腾让她身心疲倦,她抿了口黑咖啡,靠窗闭眼听着音乐打起盹。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窃窃私语惊醒。 “啧!快看!汪予问上头条了!” “我也看到啦!被拍到跟一个男人去酒店开房。” “这个男人不就是宝华集团太子爷袁东晋?哇,汪予问这是攀上了豪门富公子啊!厉害!佩服!” “你也去当明星,没准哪天也能攀上了!” “嘻嘻!我才不要!这个袁东晋是已婚男人!我才不会像她这样无下限呢!” “就算已婚也轮不到你当小三才是悲哀啊……” “滚……” 女孩子们还在打趣,陈眠默默的拿出手机点开娱乐新闻网页,果然是看见了她们提到那条新闻。 照片上人的模样是在夜色中偷拍,陈眠却在那模糊中清楚地肯定那男人是袁东晋,英俊年轻,风流倜傥,很是出色,早已深植她心底。 原来昨晚又去风流了。 陈眠忽略心口那抹尖锐的酸楚,面无表情地关掉网页。 袁东晋身边的莺莺燕燕从未少过,绯闻也时时有他的身影,她早习以为常。 收到方言传来的简讯:老大,袁少爷已不爽离场,恭喜你成功将他一军,威武! 将军?不知该欣慰还是悲哀,他们明明是夫妻,琴瑟和谐,鸾凤和鸣不指望,也不应如仇人见面。 陈眠抬手看了眼时间,拿起包包离开咖啡馆去见李敏慧约好的医生。 “您好,我约了妇科陶医生,请问她办公室在哪?”陈眠浑身别扭的问前台。 “您好,妇科陶医生的办公室在三楼出电梯右拐第二间办公室。” “谢谢。” 陈眠抬手敲门,里面传来一道熟悉又温柔的嗓音,“请进。” “陶医生,您好,我是陈眠,李敏慧女士介绍过来……”陈眠的喉咙被骨头卡住般,无法言语,她错愕的看着抬起头的女人,脑中犹如地雷轰然炸开,尔后是一片空白。 一身纯洁白大褂温柔醉人的气质的女人,那张熟悉的脸,陈眠发现老天爷真他妈的爱开玩笑啊! 她站起来与陈眠对视,表情带着几分忐忑,温柔如从前:“小眠,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或许是百叶窗外的阳光太过耀眼,陈眠眼前一时变得恍惚模糊。 身后的门毫无征兆被砰一下推开,将陈眠从震惊里拉回魂,两人目光同时投向门口处。 握着门把同样错愕的俊朗男人眼眸冷淡,两片性感的薄唇凉薄吐字:“请问你们有看见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吗?” 第5章 男人声线低沉浑厚性感,让陈眠不由得打量起来。 他的五官分明立体,鼻梁高挺,一双深邃的眼睛黑而亮,神秘又充满危险,身姿挺拔伫立在门边,宛如晨钟暮鼓里的冷傲青松。 这种男人之于女人,是一种致命毒药,陈眠习惯性在心底分析。 “先生,抱歉,我们没有看见。”陈眠沉默不语,身后的人已回答。 “谢谢。打扰。”男人幽深的眼眸如鹰隼般扫过办公室,察觉陈眠审视的目光,出于本能,多瞧了这个俏丽的女人一眼,随即利索地带上门消失不见。 办公室内再次只剩下她们二人。 毕竟不再是十七八岁的毛躁小女孩,又被外人打破了沉默的气氛,陈眠将所有浮躁不安成功收敛,恢复淡定,转身眼神复杂望着眉目如画的女子。 女子步伐轻盈上前,紧张地交握双手,重复道,“这些年,你还好吗?” “你指哪方面?”陈眠淡漠开口,眼中并无任何波澜,反问道:“陶思然,你希望我过得好吗?” “我……”陶思然紧张地舔舐干燥的唇瓣,眼里自然流露出极大的委屈,声音哽咽。 陈眠翘起唇角,目光盯着陶思然,望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脸上噙着一抹嗤笑,眼底眸色幽暗冷然。 见她如此局促不安,陈眠不打算继续难为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故意避开陶思然的问题。 好不好,与她何干?回答不好让她笑话?还是回答好来伪装幸福? 抱歉,她两者皆做不到。 “我妈身体不好,回来照顾她……”陶思然眼神黯淡下来,声音越发轻柔,“再说,家在这里,总得回来。” 陈眠闻言一僵,脸依旧保持着笑容,“嗯,说得也是。” 只是对于她回来的消息,陈眠强作镇定之下,那笑容怎么也无法企及眼眸,她的回归,她怎么可能高兴? 气氛陡然冷掉。 明明曾经是关系亲密的两人,如今是隔着沧海桑田,中间横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东晋他……”陶思然吞吞吐吐。 “他很好。”陈眠心中一刺。 “你别误会,我就是……” “我知道。”淡然打断她,“公司还有事,我先走。” 陶思然伸手扯住陈眠,冰凉的手令陈眠一颤,她不着痕迹避开触碰,疑惑的视线对上她,“还有事?” 陶思然察觉她的动作,讷讷的,“那个,你不是来检查的?” 陈眠笑,“动作快点。”她转身步入帘后,动作自然扯下丝巾。 脖子上暧昧的吻痕醒目刺眼,陶思然骤然顿住,脑海中有一帧帧画面闪过,是他们热情的纠缠,抵死缠绵…… 陶思然心颤的厉害,下唇咬得泛白。 陈眠心底嗤笑,这就承受不住了? “小,小眠。”陶思然强忍着眼泪,“我想起一会还有事,要,要不改天再给你检查?” “好。” 离开那里,陈眠坐在驾驶座上发愣,她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吃一堑长一智,她没那么愚蠢。 陈眠收辍情绪驱动车子,没注意到一道小小的身影早已蹑手蹑脚爬上后座…… 第6章 第一人民医院。 温绍庭盯着监控录像里那道小小的身影脚步轻盈的从紧急通道上溜了出去,然后……没有然后,两小时过去,那小子早不知在外面招摇撞骗谁去了。 穿着白大褂的秦彦堔对着好友那黑脸笑得幸灾乐祸,“温队长,要不要报警?” 温绍庭的脸本就是没多少表情的典型面瘫,此时更是又黑又沉,他冷睨了眼秦彦堔,保持沉默,潇洒转身走人。 秦彦堔追上来,“喂喂!我说,温队长,你姓温不姓冷,别没事总一副我欠你十万八千的鬼样行么!还有,睿睿还在低烧,不注意可会出大事,你这是不打算报警了?我……哎哟!” 走在前的温绍庭猛地顿住脚步,紧跟其后的秦彦堔一个不留神直接撞了上去,痛呼出声。 他捂着下颌,口齿不清的嚷嚷,“你停下来也吭一声啊!谋杀啊!” 温绍庭撇头,冷冷道:“有没有人告诉你。” 秦彦堔表情呆滞,顺溜的接上,“我很爱你……” “……”温绍庭嘴角抽搐,拍拍他肩膀,“你挂妇科时,记得顺便挂个精神科。” “靠!温绍庭!”秦彦堔抓狂。 嘴巴要不要那么毒! 温绍庭这个大家长早深刻认识到,小皇帝玩失踪的时候,你着急他明显多余,倒不如关心自己该如何向家里几位交代…… ———— 陈眠离开医院开车沿着环岛路漫无目的开,只恨不得一直开到世界尽头。 靠着路边停下,陈眠拿过手机,一遍又一遍的解锁锁屏,锁屏解锁,想问他是不是知道陶思然回来了。 可一想到他热潮冷讽的嘴脸,忽然意识到,这么做简直就是自找其辱。 心情郁躁地将手机丢在一旁,扶着方向盘的手一寸寸箍紧,别人眼中强悍如女王的她,一颗心不是铜墙铁壁,不是宝石金刚,她也会痛,也会怕。 陶思然是他们之间的一个魔咒,她开始失去冷静。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江面笼罩上一层磅礴的红光,波光粼粼,细碎漾开。远处的江轮,缓缓驶过,这座城市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繁华的夜色又将要把人的面具褪下。 日复日,年复年,终是—— 炎夏已至,旧人又归。 陈眠回到自家楼下停车库倒好车,低头解安全带,一道小身影从后座爬起来,小小的脑袋伸向前,陈眠一抬眼,后视镜上那笑脸惊得她尖叫出声—— “啊——” 小家伙被她的尖叫吓得猛地缩回脑袋,稚嫩的嗓音脆生生的,“阿姨,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 陈眠抚住胸口,调头好笑地瞅着满脸无辜的小家伙,“小朋友,你怎么会在我车上?” 他见陈眠和蔼可亲的模样,一双大眼轱辘一转,瞬间贴上,一副欲语泪先流的可怜口吻道:“阿姨,妈妈不在家,我爸爸虐待我,我逃出来了,您收留我一晚上,等明儿我妈妈回来了,我再回家好不好?” 陈眠:“……” 第7章 客厅里。 陈眠换了舒适的居家服坐在小家伙对面沙发上,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到底是她太天真,还是承受不住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神?这小家伙打哪儿冒出来的她都没理清楚,就把人给领了回来。 “现在可以告诉我名字了?” “顾木木。”温睿小小年纪睁着眼睛撒谎,在心里吐舌头。 “你家里电话,我通知他们来接你。” 他小手环抱胸前,一副小老头模样,“你刚已经答应收留我一晚上!” “不行,你家里会担心,一会告我拐卖儿童怎么办?”意识到这一点,陈眠眉头拧作一团。 “才不会……”他小声嘀咕。 “嗯?” “我不管!我肚子饿了!你要给我做饭!”温睿决定——耍赖! 陈眠举着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不说我就报警咯?说我这有一个走失儿童……” 温睿一个鲤鱼打挺扑上前扒拉住她,瞪眼,“你敢报警,我就告诉警察是你拐我回来的!” “什么?” 陈眠目瞪口呆,她这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威胁了?! 温睿伸手,“手机给我,别瞪啦,我发个信息给爸爸报平安,明天早上回家,这样总可以了吧?” 陈眠哑然失笑,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态度傲慢得像只小孔雀,却又不忘绅士风度,再加上小模样长得俊俏,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瞳亮狡黠,让人觉得聪明可爱,她那点灰霾情绪,瞬间被他打的烟消云散。 陈眠将信将疑递给他,须臾间他已发送完成,就这熟练的速度看来,他不是第一次干这事。 “好了!” 她收起手机,发现时间已经走向七点,给他开了电视,“你乖乖的,我给你做饭。” 温睿很识趣点头装乖巧。 见陈眠进了厨房,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温绍庭刚开完会看见温睿的信息,手机就响了,“温睿,给你一分钟说出所在位置。” 即使对着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温绍庭的声音也是凉飕飕。 “不,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今晚这个号码再给你电话,你不准接,不然明天我也不回家!” 温绍庭转动大班椅,寒眸微眯看向落地窗外的夜景,嘴角微微抽搐,“明天中午十二点前不准时出现在我面前,就把你送去爷爷奶奶家。” “一言为定。”稚嫩的声音说完,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温绍庭拿着手机,面无表情。 这小子,越来越不把他当回事。 温睿想要放下手机看动画片,就有来电了,他从沙发上爬起来想要给陈眠送过去,结果不小心就碰到了接听键,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冷漠的声音把他给吓了一跳。 “陈眠。” “叔叔你等等,阿姨在厨房呢!”温睿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跑,“阿姨,你有电话!” 陈眠接过手机跟温睿道了声谢,用肩膀和脖子夹住手机继续手里的忙活,“喂。” “陈眠,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刚刚那是谁的孩子,家里到底有谁在!!”袁东晋冷的令人发憷的嗓音从话筒灌了过来。 第8章 “袁东晋?” “讨厌!晋少,你快过来帮我,我难受……”忽尔,一道甜腻暧昧的女声从电话那端清晰传入她耳朵。 陈眠如鲠在喉,只听得见锅里的菜滋滋作响。 她勾唇冷笑,讥讽:“袁东晋,你玩你的,我过我的,我们互不干涉!” 袁东晋不可置信地盯着被挂掉的电话,积压了一天的怒气瞬间爆发,震怒得将手里的手机狠狠摔向墙壁,啪的一声,顿时四分五裂。 背对着他的女人脸色大变转身看着他,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的,“晋少?” “滚!” 此时的袁东晋,犹如六月雷雨天,乌云密布,雾霭沉沉。 女人被吓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我叫你滚,听不见?”袁东晋冷眼睨向她,性感的薄唇此时如同两柄利剑,“别让我说第三遍!” 女人顾不得衣衫不整,终于落荒而逃。 门外依稀传来喧闹声,休息间里却彻底安静下来。 疲倦的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道路的霓虹闪烁,袁东晋的内心浮动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躁,耳边一遍遍响起陈眠的讥嘲。 你玩你的,我过我的。 这句话距今多久没听到了?快三年。 可为何同一句话,三年前他无动于衷,如今却莫名心慌? ———— 温睿站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在泄愤似的换床单的陈眠,表情纠结。她这么生气,不会对他使用暴力吧?他惨兮兮的想,见她温善才跟过来的,他可不想被虐啊! 整理好昨夜留下那一室凌乱的床铺,陈眠转身,发现温睿正盯着自己瞧。 意识到自己被袁东晋气昏了头,她捋好散落额前的碎发,蹲在温睿面前,“我帮你洗澡,晚上早点睡,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家。” 温睿的目光对上陈眠,才发现她眼眶都是红红的,一副快要哭的模样,他忽然伸出稚嫩的小手,抚上陈眠的脸,一副小大人哄人的模样,“绵绵不要难过,我回家以后请你吃冰淇淋。” 他柔软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像是触碰到她心底最脆弱的一角,陈眠鼻子一酸,眼前忽然变得朦胧不清。 她倏地站起来,转身快步跑到浴室门边上,背对着温睿,声音暗哑,“过来洗澡。” 温睿愣愣的,自己做错什么了?他都愿意给她分享他最爱的冰淇淋了哎! 躺在床上,望着小温睿,陈眠心底柔软得不可思议。 孩子。她和袁东晋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的?只是那一回,他冷冰冰的说,这辈子都不会让她生下他的孩子,她就不敢幻想了。想到这,心里一阵刺痛。 昏昏沉沉中,陈眠感觉怀里有一团火熊熊滚烫着,她用力掀开眼皮,瞥见怀里那颗黝黑小脑袋,一阵茫然,片刻后才想起温睿小朋友来。 她伸手触碰他的脸颊,滚烫的温度惊得她瞌睡虫全无,“木木?” 温睿发烧了,他紧闭双眼唤了声,“爸爸……” 陈眠从没照顾过孩子,更别提一个烧糊涂的娃,她顿时慌的六神无主,听见他叫爸爸,这才胡乱摸过手机,找到温睿发信息的号码拨过去。 第9章 由于常年警惕,在电话响起的那一瞬间,温绍庭倏地睁开双眼,同时摸到手机,动作利索,丝毫没有刚醒的模样。 他眉峰微蹙,犹豫片刻,他接通电话,并从床上起身。 “喂。” 一道低沉凉薄带着丝丝暗哑的嗓音仿佛穿透遥远时空而来,莫名的觉得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却又一时间回忆不起来。 “说话。”温绍庭等不到回应,冷漠补道。 陈眠这才回过神来,“您好!请问你是顾木木的爸爸吗?” 顾木木?爸爸? 温绍庭满额黑线。 “是。”他不解释,字字简洁,问道,“什么事。” 听他的语气,陈眠顷刻间明白为他儿子会离家出走了,她翻了个白眼,说话也变得不客气,“木木发烧了,一直在叫爸爸。” 温绍庭下楼的脚步顿住,语速极快的交代一句,“把你家地址发我手机上!”然后猛地转身回房。 就这样?陈眠盯着被挂断的电话,心里犹如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陈眠把地址发送过去,转身去浴室拧了一条冷毛巾出来敷在温睿的额上。 温睿难受得一直口齿不清说着什么话,陈眠听不清楚,心里焦躁,想着要不直接送医院,却又担心这夏夜凌晨起雾,一会着凉了加重病情,只得不停软语细哄,给他换毛巾冷敷试图降温。 约摸过了二十分钟,门铃响起,她顾不得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睡衣,拔腿跑去开门。 门一拉开,陈眠和温绍庭两人同时怔住。 是他! 是她? “木木在你家?” “你是木木爸爸?” 两人同时开口,一个淡漠,一个温婉。 “是的。”再次异口同声,彼此望着对方,无言以对。 温绍庭看了眼穿着有几分暴露的女人,面露不善,抬步进门,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陈眠下意识往旁边一站,侧身让他进屋,经过她时,带进一股雾水的凉气。 “木木呢?”温绍庭站在客厅眼如红外线般横扫而过,淡声问道。 “在卧室……” 温绍庭调头往楼上卧室走去。 “喂!” 陈眠盯着他挺阔的背影懊恼不已,快步追上,她这是疯了!半夜三更就这样莫名其妙让一个陌生男人进屋! —— 朝色夜总会,大厅里音乐震耳,舞池里男女放形浪骸。 汪予问赶到时,袁东晋已经衣衫半开,怀里还贴着一个裸露的女人。 当着他那群发小的面,汪予问把那女人拉开,一旁的铁哥们揶揄,“东子,艳福不浅啊!” 此话一出,引得一群人哄笑而起。 袁东晋眯着醉眼,嘴角噙着放浪不羁的痞笑,“不怕被拍?” 女明星出现在夜总会,被拍到可会自毁前程。 汪予问温柔望着他,“那我们走?” “好。”袁东晋撇下一堆人跟着汪予问去了她的公寓。 刚进门,他就迫不及待撕开她的衣服,倾身覆上她,她圈住他的头,似痛似吟地出声。 衣服一路散落,两人滚落床铺,一发不可收拾。 第10章 温绍庭推门而进,特种兵出身的他,总习惯第一时间窥探周围的环境,以排除一切危险。 他注意到卧室的摆设十分中性,低调中带着几分奢华,与他想象中的女性房间,有些出入,出乎他意料。 淡淡的收回目光,大步迈向那占据了这个房间四分之一的大床,温睿小小的身子被衬得更为弱小。 温睿面色苍白,睡得极不安稳。他伸出大掌,覆盖在温睿的额头上,又摸了摸他的手脚,发现他的手脚冰冷,他眉头一蹙,那毫无表情的脸显得更为阴沉吓人。 陈眠追过来看到他黑沉沉的模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低声说:“我没照顾孩子的经验,只是用湿毛巾给他冷敷了一下。” 温绍庭侧脸瞥了她一眼,低沉醇厚的嗓音淡淡的,“给我准备一盆热水和一条毛巾。” 那微冷微凉的冷漠音调,使得陈眠的心头也微微发凉,似乎有冷风吹过。 陈眠闻言默默的转身跑去浴室,很快端来一盆热水。 温绍庭将衬衫挽到手肘,露出半截结实有力的小臂,又快速将温睿的衣服全部褪下,拧了毛巾给他擦拭身体。 他的动作轻柔娴熟,仿佛练习过几百遍,陈眠注意到他的手,宽而大,骨指有些变形,是那种常年使用握力的手。 在医院时被他的脸和眼神震慑,现在站在他身旁,才发现他身形真的很高大,腿长腰窄,带着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然气质。 可这样一个男人,在弯腰给一个孩子擦身体,身上散发的那股寒意,竟意外的带着一股迷一样的气息,神秘而性感。 陈眠盯着他的脸,想象着那一双黑而沉的眼睛,那里面,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身后有一双眼睛牢牢盯着他,这种感觉,令温绍庭感到十分不快。 他漫不经心的问她,“家里有体温计?” “我去给你拿!” 陈眠说完冲出房间,懊恼的拍自己的脑门。 真的是疯了!她竟然盯着一个陌生男人发愣! 温绍庭转身望着那道俏影,眼神微沉。 陈眠回来将体温计递给他,看着他接过给温睿量了体温,憋不住心里的话,问他,“你真的有虐待这孩子?” 温绍庭转头静静地看着她。 对上他的视线,陈眠一点也不胆怯,反而目光平静,口吻略略不屑的讽刺,“我看见他身上的淤青。”帮温睿洗澡时看见的,有好几道。 这样的性子,虐孩子可能性大大的有,但看他这般悉心照料,又不像会施暴,陈眠迷惑了。 “他不是你的儿子。”言外之意,与你何干? 对于温睿这江湖惯犯的骗人毛病,温绍庭懒得解释,拿起体温计一瞥,动手给温睿穿衣服。 “喂!”不但拒绝回答问题,还抱着孩子就走,陈眠急了心眼,“你带他去哪里!” “医院!”温绍庭抱着温睿脚步顿住,声音漠漠。 “啊——”陈眠大步上前,没注意到地板上刚洒出来的水,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扑倒在温绍庭的背上。 一双手在危机中,胡乱抱住了他劲瘦结实的腰。 夏日衣物单薄,她胸前柔软的两团,撞得温绍庭身体倏地一僵…… 第11章 陈眠的脸贴着他的后背,唇瓣隔着薄薄的衬衫亲上他,双眼紧闭着,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温绍庭的脸更像是吞下了一只苍蝇般难看。 陈眠缓缓撑开眼皮,抱着温绍庭的腰牢牢不放,巴眨巴眨眼睛,脑子如浆糊,混沌不清。 温绍庭报着温睿不动如山,但身体上的触碰,在寂静的卧室里,所有神经顷刻间被放大,敏感的一碰就会崩断。 刹那间,两人均傻眼了。 温绍庭到底是特种兵出身,下一秒就大步一迈,不等陈眠松手站好,闪身拉开两人的距离。 “咚!” “呀!” 木质的地板发出一声闷响,伴随着陈眠的痛呼声,交织响起。 陈眠以一种狗吃屎的姿态趴在地上,睡衣宽松的领口,露出半边嫩白的浑圆,温绍庭刚好瞥见这春光外泄的一幕,眼中一阵愕然,面不改色地撇开头。 “你这个人,就不能扶我一把吗!”陈眠吃痛的爬起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几乎跳脚的指着温绍庭大声质问。 温绍庭无视她气鼓鼓的脸,淡淡抛了句,“凭什么。” “……” 凭什么? 靠!陈眠真是被他气笑了,骂了句,“正常人都会好吗!” 这男人!真是够了! 温绍庭冷冷睨了她一眼,说话气死人不偿命,“正常女人都不会乱扑一个男人。” “另外。”他顿了顿,“对于衣衫不整投怀送抱的女人,避而远之是我君子。” “你说……” 最后那个“谁”,卡在了陈眠的喉咙,因为她低头,发现还真的是,勾人…… ———— 汪予问裸着身子坐在床上,神态慵懒的盯着房门,那里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 呵!她心底冷笑。 偌大的公寓,深夜里安静得可怕,有钥匙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她的经纪人季姐。 “季姐,你怎么来了?”汪予问扭过头。 季姐捞过被单将汪予问裹住,“我不放心。” 汪予问笑得风尘十足,“季姐,你是不是也很痛恨我这种女人?” 勾引别人的老公,成为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季姐淡淡看下她,避重就轻,“袁东晋他不是傻子,你小心玩火自焚。”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她笑靥如花,“再说,别人欠下我的,总得还不是?” 季姐沉默,这样笑靥明媚的汪予问,她总是猜不透。 ———— 周锦森睨了眼后视镜里的袁东晋,小心询问,“袁总,要去哪里?” 靠在后座上闭目养息的袁东晋,幽幽睁眼,缓缓开声,“去找陈眠。” “是。”周锦森打转方向盘,心有惴惴,不敢多言。 袁东晋扭头望着窗外飞速闪过的暗影,眸色深沉难辨。 车很快停在公寓下面,袁东晋今晚喝了不少,下车时脚步踉跄了一下,周锦森忙上前扶住他。 “袁总,我扶你上去。” 袁东晋摆摆手,“你回去吧。” 周锦森欲言又止,终究只在心底叹息了一声离开。 家里黑漆漆的一片,他推开卧室的门,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她的身影。 曾几何时,这个家,无论多晚,总有一盏灯为他亮着,等着他,他只觉得厌烦。 如今她终于不再为他亮灯,他的心头有一角,却空落落的,说不出来的落寞。 第12章 秦彦堔给温睿做了检查,挂上点滴,转身挑眉,视线在温绍庭和陈眠身上来回扫射。 温绍庭带孩子来医院也就罢了,但身边竟然跟着个女人,还是一个脸色不善,一副吃人模样的女人,秦彦堔心里好奇心都要爆炸了。 要知道,温绍庭这人几乎就是一个和尚!多少年了,他身边除了他家老太太,哪有过女动物出现?他是不是应该给老太太打个电话,报个喜,好让她老人家放心? 他痞笑着问温绍庭,“不给我介绍下这位女士?” 两人同时撇开脸,默契得不行。 温绍庭眼皮都不抬一下,弯腰替温睿捏好被子,说话依旧不带温度,却是柔了几分,“很不舒服?” 温睿被扎针的时候痛醒了,小脸苍白望着,声音有些沙哑,“爸爸来了?” 秦彦堔本想吼温绍庭这家伙的,可一听到温睿那句话,就沉默了下来,脸上的痞笑也不见了。 孩子澄澈的眸光泛着雾气,他瘪着嘴,没有哭,但那黑曜石的眼睛里那一抹期盼,已经揉碎了人心。 温睿视线在病房里偷偷环视了一圈,又再看看温绍庭和秦彦堔的表情,眼露深深的落寞。 陈眠站在一旁费解的看着两个脸色沉重,一言不发的男人,她蹲下来一手握住温睿没有扎针的手,一手摸摸他的额头,声音温柔似潺潺流水,“木木很难受吗?” 温睿睁着眼睛盯着陈眠,竟无声的哭了,那眼泪哗啦啦的掉,陈眠吓得慌乱替他擦泪,“怎么了?打针痛?还是哪里不舒服?” “哇——” 温睿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小手拽着陈眠,像被抛弃了般,边哭边喊着:“妈妈……我想妈妈……呜呜……” 陈眠的母性全被激发,她坐在床边,把温睿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抬头望着温绍庭,“那……” 却见温绍庭和秦彦堔的脸色凝重,呐呐的无法言语。 等到温睿哭累得睡过去,陈眠才从医院离开。 秦彦堔亲自送她出医院门口,绝口不提温睿的事,“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陈眠。” “嘿!你和那个家伙是怎么认识的?” 提到温绍庭,陈眠颦眉,想到刚来医院她被丢下,心口怒火熊熊燃烧,冷哼,“我不认识他!” “呃?”秦彦堔傻眼,“那你陪他一起送温睿来医院?” 陈眠只好将前因后果一一告知,秦彦堔觉得哭笑不得,温睿这小子真是皮欠! “今天的事谢谢你,那个家伙脾气不太好,你不要放心上。”某人心冷,这种时候,只好他出面了。 “不客气。”这个医生,很让人有好感,比那个面瘫好多了。 —— 回到家,里头空寂的一片,陈眠折腾得累了,也不开灯,熟门熟路的朝楼上卧室走去。 然而,客厅里却突然传来打火机的声响。 随着“啪嗒”一声,黑暗里一道明明灭灭的火光摇曳,映出袁东晋那玩世不恭的脸。 他居然回家了? 陈眠顿住脚步,盯住那煋火,想起电话里那个女人暧昧的话,心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攫住。 “袁太太。”不等她说话,他率先开口,“三更半夜才回家,你还真是忙碌。” 第13章 偌大的客厅,回荡着他微冷的讽刺声音,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她的皮肤上,扎进她的心里。 陈眠站在沙发几步之遥的位置,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看见袁东晋张唇呼出的圈圈白雾,在夜色中缭绕笼罩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却依旧遮不住他眼底那抹冷意。 “比起你晋少,这个时候还回家,还真是百年难得一遇。”她冷静反击,“我以为你乐不思蜀了。” “怎么?”袁东晋从沙发上起身,夹着烟一步步走近陈眠,将含住嘴里的烟喷在她的脸上,“袁太太这是吃醋了?” 陈眠被尼古丁呛得一阵轻咳,两道秀眉紧蹙,眸光冷然望着他说,“吃醋?哈!袁东晋,你是不是高估了自己在我这里的价值?” 一句话重重砸在袁东晋的心头上,他一手掐住她的下颌太高,低头俯近她,暗色里,两人的脸在彼此眼中放大,清晰瞧见对方眼里的冷意。 袁东晋戏谑的眼神带着薄怒,在黑暗中变得越发深沉,紧绷的声线带着浓浓的轻蔑,“当初千方百计的嫁给我,不是为了我这个人,难道是为了我的钱?陈眠,你何时缺钱了?” 被一语戳中弱点,陈眠的双手攥成拳。 是的,当初是她千方百计都要嫁给他,是她爱得无法自拔,是她将两人一起捆绑在这座婚姻的坟墓。 嫁给他,只是因为爱!他却用利剑将她的爱情坎成碎片,用流言将她的心碾碎成泥! “怎么不说话?嗯?”见她抿唇不言,袁东晋心里生出痛快来,“无可争辩了?” “呵……”陈眠低低的笑了,眼睛弯成月牙,遮住了眼底深处的伤痕,“你也说,是当初!” 她抬手,轻轻抚上那张她倾慕了十三年的俊脸,笑意迷离,清冷的嗓音在呼吸间缓缓漾开,“袁东晋,你听着,曾经的我,是爱你没错,但是!”她顿住,话锋瞬间变得凌厉而决绝,“那仅仅是曾经!如今的我,早已不是曾经的陈眠!” 袁东晋心口一窒,却淡淡的笑了,他低头,覆盖住她的唇,亲昵的吻了一下,似情人低喃,“是么?” 陈眠的心陡然轻颤,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她望着眼前这个越发成熟稳重的男人,发现自己早已看不透,猜不明他的想法。 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可怕。 她不闪不避,维持着灿烂似花的笑靥,压住喉咙的酸涩,问他:“是不是,很重要么?” 她的反问,令他一怔,猛然用力将她拉开。 袁东晋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带着与生俱来的霸道,目光凛然,薄唇微掀,冷冷说道:“不重要!” 她笑:“那就好。” 袁东晋,你要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态,否则我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离开你!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没准哪天,你就要让出袁太太的位置!” 重话掷地有声,他转身摔门而去。 袁太太的位置,何时有真正属于她? 陈眠浑身发虚跌落在地,凄凉的笑了,明明是炎夏,她却如身置寒冬。 整座房子如牢笼,只剩一室寒凉困住孤寂的她。 第14章 翌日,陈眠回到公司上班。 她的身影一出现,办公室里窃窃私语的声音霎时消失。她踩着高跟,站在一旁,视线淡然横扫而过。 方言正好从茶水间回来。 “方助理。”陈眠换过一只手提着包包,“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是,老大。” 陈眠拉开办公室里的百叶窗,淡薄的日光瞬间洒满一室,接过方言递过来的咖啡轻抿一口,随手翻开资料,“中瑞那个策划案我已经做了最后修改,联系对方,敲定下时间开个会。” “老大,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啊!什么生孩子?你有了?”方言视她公事公办的脸,笑嘻嘻的凑脑门上前,双眼雷达似的射在她平坦小腹上,露出十足的好奇心,“还有,袁东晋那厮搞上的那个汪予问又是谁?我给你把人给勾搭走了!” “啪!”陈眠重重合上文件,“我更希望你去给我勾搭姚经理,省的我还得继续改方案,如何?” 方言悻悻然,摸摸鼻子识趣的不再吭声。要知道,这位老大报复心理不是一般的强。 “中瑞那边先前提出过要到施工现场去一趟,你跟中瑞的人联系好,安排时间,提前通知我。” “了解。” 见他还杵在那,陈眠抬头,“还有事?” “老大,你该不会真的有了吧?”方言纠结了半天,盯着她的黑眼圈,心里好奇到要死! 陈眠翻了个白眼,抄起桌面的文件重重砸在他脑门上,“出去!” “啧!女人!”方言呲牙咧嘴的拉开门,一道挺拔的身影正站在门口,“沈总!” 沈易航颔首微笑,“我找陈总监有事,你去忙。” “是!” 陈眠坐在位置上挑眉,“方言这小子见你就一副小兵模样,在我面前,就整一个地痞,到底谁是他领导?” “我还是你领导,你有意见?”沈易航合上门,迈步站定在办公桌前。 “不敢。” “有了?” 沈易航高深莫测的瞄了下她的小腹,陈眠一愣,顿时哭笑不得,怎么都关心她的肚子了? “没有!”陈眠没好气的说,“什么事劳驾您老人家亲自来我这里?” “晚上有一场商业聚会,你作为我的女伴陪我参加。”温和的声音,又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霸道。 陈眠眉头拧得厉害,“你这是以老总的身份命令我?” “不。”沈易航低沉的轻笑,“是以朋友的身份拜托你。怎么样?陈女士可愿赏脸?” 陈眠扬唇,“勉为其难。” —— 下班后,陈眠直接去了伊纱造型,参加商业聚会,出于礼貌和需要,她必须改头换脸。 沈易航推门而进,见到换下职业黑套装的陈眠站在落地镜前,眼底露出惊艳。 “走吧,我的女王。”伸出手,让她挽上。 坐在车里的陈眠瞧见会场外面聚满了记者,“你这个是什么商业聚会?” 她有股不详的预感。 “进去就知道了。” “喂!” 沈易航率先下车,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陈眠连逃都没机会,只得硬着头皮搭上他的手走下来。 那群记者,见沈易航携带着女伴现身,围过来举着长枪短炮就是一顿猛拍。 恰在此时,一辆黑色娇奢的玛莎拉蒂总裁停在他们的身后。 第15章 “是宝华集团的袁总!”记者们又如潮水般退去。 陈眠僵直着背,不由自主的回过头,朝那人投去关注。 袁东晋白衬衫黑西装,在镁光灯中眉眼带笑,风度翩翩又几分矜贵,不知是否陈眠产生错觉,有那么一瞬,他目光凝向她,而这种瞬间的错觉,却让她绷紧了神经。 他绕到前面,绅士的拉开车门,一道美丽夺人眼球的身影跃然入目。 汪予问。 “是汪予问!”记者们霎那沸腾起来,仿佛见到了一颗巨大的钻石,扎堆推搡。 汪予问盈盈一笑,眸光如含秋波,那温柔的小酒窝,绝对能迷倒一片男人。 陈眠挽着沈易航的手无意识的用力,捏痛了沈易航而不自知。 “女王陛下,力道轻点,你这是要谋杀老板么?”沈易航垂首靠近她耳际,带着几分笑意,眼角余光却是瞥向了袁东晋。 陈眠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将堆砌在胸口的抑郁轻轻呼出,意识到自己失态,她抱歉的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这就是你坑我的下场。” “跟着我就好。”沈易航轻拍她的手背。 一股带着微微热浪的风轻拂过,乱了陈眠额角的碎发,沈易航伸手温柔替她捋至耳后,陈眠欲避开,他却柔声道:“他在看。” 陈眠一动不动,隔着这么一段距离,仿佛燃烧的火炬焦热烤在她的身上。 她苦笑,“如果介意,他也不会等到现在。” “是么?”沈易航漫不经心的笑。 那为何他觉得要被某人的视线射穿了? “袁总,请问你与汪予问小姐是什么关系?” “汪小姐,请问你知道袁总是已婚身份吗?” 陈眠听到这些犀利的问题,她淡漠的站在不远处,也想听听他们到底会怎么回答。 面对记者在七嘴八舌的炮轰,袁东晋用沉默替代回答,他的目光早已落在人群外的那道俏丽身影身上。 她的出现,是他始料未及,她一向不爱出现在公众场合。 另外,沈易航是什么意思?袁东晋不悦的拧眉。 汪予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底冷笑,脸上却维持着微笑,到底是明星身份,面对镜头毫不胆怯,反而侃侃而谈,“在港城,还有谁不知道我们袁总已婚的身份?问这问题的记者你可是不敬业哦!” 她俏皮的回答,引来一阵发笑,可这些记者要的是八卦,足够引起舆论的谈资,不敢招惹袁东晋,那哪能让汪予问含糊其词? “那请问您与袁总是什么关系?” “呵呵。”汪予问笑得花枝乱颤,“我们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 见记者们穷追不舍,汪予问主动挽着袁东晋的手,“我们该进去了,各位记者辛苦了。” 袁东晋和汪予问迈步走至沈易航与陈眠面前,外面一片和谐,这四人之间却火花四溅。 “袁总还真是好福气,家里红旗飘飘,外面彩旗不倒。”陈眠冷笑。 袁东晋视线胶住她化着精致妆容的脸,笑容极深,却不抵眼底,“承蒙我的好老婆对我的信任。” 陈眠挽着沈易航的手,上下打量着汪予问,低低一笑道,“呵……袁总,您还真是不挑剔,不是陪酒女,就是女明星,要记得检查身体,以免带了脏东西回家!” 第16章 逆光里,袁东晋的脸蓦地一沉,两人彼此眼神交锋。 袁东晋忽然弯腰靠近她的脸,眼眸迸发着寒光,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用恰好让四人都可听见的森冷语调说,“既然嫌弃我脏,那你怎么又心甘情愿倒贴上来,在我身下承欢?” 陈眠抿唇,觉得空气稀薄,呼吸苦难。 她点头,笑得凉薄,“看来我是该去医院好好检查。” 袁东晋见她丝毫不动怒,顿觉得寡然无味,单手抄进裤兜。 这时一旁的汪予问柔柔的出声:“一直听东晋说陈总监牙尖嘴利,今日一见,果然是一张名嘴。” 陈眠眸光微冷,睨向汪予问,“汪小姐,我跟他说话的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吗?还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 汪予问笑脸顿僵,反倒是袁东晋出声维护:“陈眠,凡事适可而止,才不会惹人厌。” 冷冷的语调,毫无感情。 袁东晋说罢,携着汪予问潇洒转身,仿佛与她不过是一陌生人。 陈眠盯着那一对身影,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纵使她早已高筑心墙,袁东晋这般当众维护汪予问的举止,还是伤到了她。 如果当初,她让外媒参加他们的婚礼现场,让所有都知道袁东晋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她陈眠,那今日,袁东晋是否会顾及袁家和宝华集团的门面,让她站在他的身侧,哪怕只是作戏。 “这是望夫女啊。”一直在她身边沉默看戏的沈易航唤回她游走的魂。 陈眠搭在他臂弯的手狠狠掐住一块肉,用力一捏,瞪他,“如果不是你,我用的着被人这样羞辱?” 沈易航蹙眉轻笑,毫无脾气的说:“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为爱盲目一次。怎么?现在是怪我?” 陈眠一噎,无法反驳。 —— 酒店大厅里,衣香鬓影,男男女女脸上都是一成不变的伪笑,一派歌舞升平。 陈眠堆着假笑,陪着沈易航与人打招呼,言谈举止之间,有说不出的优雅。 “沈总好福气,手里有这么一位年轻貌美,又才华横溢的总监。” 沈易航与他们碰杯,未曾开口,陈眠已抢先回应:“李总谬赞了,陈眠有今日,也是多亏了各位支持。” “陈总监谦虚了。” “看来为了防止被撬墙角,回头我得给陈总监加薪才行。” 众人哈哈一笑。 袁东晋举着酒杯站在一群人中间,敷衍的笑着,视线一直跟随着游走在人群中那道的身影。 陈眠的容貌不算出色,大街上随便一抓都能抓到一把比她漂亮的女人,也许是极少用正眼瞧她,所以今晚她,让他莫名的移不开视线。 她淡妆精致,身上穿着一袭素白的镂空连衣裙,后背、腰部和大腿,在那素白的花纹中若隐若现,谈笑间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自信,在白炽灯下,竟也魅力四射。 不止是袁东晋在注意她,在场很多男人的视线都围困过去,那是属于男人猎艳的眼神。 袁东晋竟有一股挖掉那些男人眼睛的冲动! 第17章 一番虚与蛇委之后,沈易航长臂虚虚扶着陈眠的纤腰,将她带到甜品区,甚至体贴的挑选了她喜欢口味,送到她手里。 陈眠目光坦荡的接过,眼睛的视线却是瞥着沈易航,眼底盈着清浅的笑意。 她说:“沈总,我这是拿生命在陪你演戏,往后记得给我配置一个保镖暗中保护我,我可不想被暗杀。” 说完,便小口吃着她的芒果慕斯蛋糕,微微侧眸,撞进一双微凉的凤眼里。陈眠不由得又感叹了句,“啧!学长,我觉得你找我来演戏,简直就是自掘坟墓,我这等身姿容貌,人家半分都比不上啊!” 沈易航收回散涣的目光,凝住陈眠的脸,绽放出和煦的笑容,“眠眠,我觉得你魅力四射,是我心中的理想型,考虑下离婚,来我身边。” 外人眼里,陈眠和沈易航如同一对璧人,两人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默契,彼此自然的触碰,都是属于甜蜜情侣所有。 可,沈易航这话…… 陈眠蓦地觉得后背一阵凉意,她发现沈易航的视线越过她的脸,投在了她的身后,缓缓回过身,那清灵出尘的女子,已然站在她的身后。 “易航,陈眠,好久不见。”女子浅露微笑。 陈眠有些尴尬的笑着,“好久不见,学姐,你回来了。”在她进门那瞬间,陈眠就明白沈易航今晚带她出席的目的。 “嗯。回来了。”她轻声应着,不曾发觉陈眠的尴尬,“抱歉你结婚的时候我无法赶回来参加。” 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问题,陈眠顿时想逃离这里。 她说,“那个,你和学长先聊着,我上趟洗手间。” 转身欲离去,手却被一只大掌握住,陈眠愕然抬头,发现沈易航盯着学姐,语气冷硬的说:“我陪你去。” “……” “易航,你这是在躲我?”女人的声音柔柔的,如同春风。 陈眠见沈易航的脸色开始下沉,手腕的力道被撤下,她低声提醒他,“学长,这是公众场合,另外,你那位大哥在看着,保重!” 袁东晋见陈眠快步离开会场,放下手里的酒杯,淡淡的说了声抱歉,便跨步追去。 因为她走的方向是洗手间,袁东晋不疑有他,直奔而去,然而他在门口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她出来,眉头深蹙。 他伸手拦住一个女人,“麻烦请问一下,沈总的女伴有在里面吗?” 陈眠常年低调,所以会场上极少人认识她,但今天作为沈易航的女伴,自然是有人留意了。 女人摇头,“里面现在没人。” —— 陈眠推开其中一间临时休息室,合上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休息室的窗户不知被谁打开没关上,她没开灯,踱步上前,靠在窗沿边上,抬头便瞧见外头黑漆漆一片的茫茫夜色,楼下隐约传来声音。 身后的门毫无预警的推开,陈眠正要回头,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脱衣服的细碎动静。 陈眠惊得下意识往窗边墙角猛躲,却撞进一具温热结实的怀抱中。 第18章 一道男性的闷哼声自头顶传来,陈眠惊得几乎是下意识要尖叫,却被一只大掌一把捂住了嘴巴。 “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男人低头将陈眠错愕的表情尽收眼底。 “不想被发现就闭嘴!” 男人故意压低了声音,低沉性感的声线,冷冰冰的,硬邦邦的,甚至带着不耐烦。 陈眠双手轻捶他的胸膛,动了动唇,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无法说话。 该死的!捂这么紧是要闷死她么! 她的唇瓣柔软,轻轻扫着他的掌心,痒痒的,让他不禁蹙眉,狭窄的空间里,气氛骤然低压。 陈眠呼吸不顺,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拽,用眼神呐喊着松手。 “不准喊。”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让她难受,他皱着眉头交代。 陈眠小鸡啄米的点头,她又不是疯了,这种时候谁会喊啊! 终于重获了自由,陈眠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啊!讨厌!你个猴急鬼!” “宝贝儿,乖,我都要爆炸了!” 那对男女未曾发现房间里有人,只顾着缠绵,说的话也是露骨到极点。 虽然已经结婚三年,对于男女之事也不是不了解,但陈眠还是被他们给雷得外焦里嫩。 尤其是—— 她发现自己的身体紧紧贴着一个活生生的男人,他身体的热度透过衣服蔓延至她的肌肤之上,如此近的距离,她的鼻息间,全是男人阳刚的气息,还有淡淡的烟草味。 那边正在上演着活春宫,即使黑漆漆的啥也瞧不见,但仅仅是男女的喘息声和那些靡靡之音,便足以令人面红耳赤,更别提,现在这个男人呼出的热气还喷洒在她的额上。 如此的暧昧撩人。 陈眠窘迫得浑身都烧烫起来。 她不自在的扭动着身子,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不想刚挪动身体,男人长臂一捞,圈住了她纤细的腰。 “再动就丢你出去!”他冷冷的威胁。 陈眠愤愤的抬头,却不料男人也低着头,她的唇瓣就这样毫无预警的擦过他的唇角。 这一意外,两人皆是一震! 他不等陈眠有任何反应,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个反剪压在她的背后,另一手再一次快速捂住她的嘴巴。 这么一点空间里男人如此大动作,而且毫不怜惜,使得陈眠的额头不小心磕到了坚硬的墙壁,发出咚一声响,若不是那边的男女战况激烈,估计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妈的! 陈眠这下是真的冒火了!但身体却他用扣押罪犯的姿态贴在墙上,根本动弹不得!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陈眠被扣在后背的手都已经发麻了,那对男女终于停歇穿好了衣服离开案发现场。 身后的人松开她的时候还推了一把,陈眠差点踉跄跌倒。 “啪嗒!”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 陈眠眯着眼伸手挡住那刺眼的光,愤怒的看向那个可恶的男人。 可…… 眼前的男人,额头宽阔,鼻梁挺直,薄唇微抿。俊朗的轮廓如流畅的线条,简洁分明。 他高大的身躯,正如冷傲青松,直挺挺的杵在她的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冷凝着她。 这男人,不正是温绍庭,又还有谁? 第19章 温绍庭身姿笔挺的站着,一双幽暗的眼定在她身上,眉峰轻拧,展示着他的不悦。 他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非但不觉荣幸,反而十分反感。 陈眠由开始的错愕,瞬间转化为愤怒,很不客气的质问:“怎么是你!” 见了鬼了!这接二连三的都是遇到他,阴魂不散啊! 温绍庭本就气场极冷,此时正用他狭长的暗眸定定注视着陈眠,让陈眠心中生出几分寒意。 他说:“闯进来的是你。” 他好不容易从宴会上脱身躲在休息间里抽烟,未料这个女人会突然出现。 其实在陈眠进入休息室的那一刻,他借着过道上的微光瞧清楚了她的脸,只不过懒得理人,才没出声,谁知道这女人神经粗线到丝毫未察觉这里有人。 这种人,通常最容易被人谋财害命,温绍庭在腹中下了个定论。 “……那你在这里,不开灯也不吭声,装神弄鬼吓人啊?” “你不也没开灯?”温绍庭薄唇锋利,凉凉瞥着她。 陈眠自认为这辈子最厉害的不过是自己这张嘴,以前上学参加辩论赛,总能把对方堵得脸成猪肝色,但眼前这个男人,还真教她认识了什么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陈眠说不过他,瞧他这身板,她也打不过,那么,她躲得过吧?她走还不行么! 然而她刚经过他的身侧,一道冷冷的嗓音将她喝住。 “站住!” 陈眠下意识的停住脚步,冷漠的回身,“有事?” 温绍庭从裤兜里摸出烟张唇衔住,低头啪嗒的点燃,缓缓吐出白雾,冷漠的看着陈眠说:“刚才的事,不准说出去。” 他朝她丢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陈眠从不喜欢被人威胁,但也不屑背后论人是非,更何况,刚刚的情形,且不论黑灯黑火瞧不见,就算是亮着灯,她被他那样对待,能瞧到个啥? “刚发生很多事,你指哪件?”陈眠气不过,唇角扯着假笑,皮笑肉不笑,忽地恍然明了的说,“难道刚才那个是你的女人?” 陈眠想到这个可能,眼角眉梢都沾染上了绵长笑意。 温绍庭冷漠的视线锁住她的笑脸,忽然迈开长腿,一步,两步,稳稳定在她的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她,迫人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陈眠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差点忍不住撒腿就逃。 这个男人身上由内而外的散发极冷的气场,加之那双深沉难辨的眼睛又黑又沉,视线摄人,莫名的令人心生胆怯。 “祸从口出。”他微低头,被压低的嗓音自喉咙蹦出,微热的呼吸却如带冰渣,“记住我的话。” 陈眠猛地抬起脚,用尖细的鞋跟狠狠踩在他黑得发亮的皮鞋上,温绍庭吃痛蹙眉发出闷哼声。 陈眠迅速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淡淡瞥着他,心中郁气泄了一半。 “嗯,祸从口出!”她语气疏离,“我不接受威胁!” 无视他的黑脸,陈眠转身拉开门离开的动作那叫一个利索干脆。 温绍庭盯着合上的门,一张俊脸又黑又沉,难看到极点。 第20章 洗手间里,陈眠低头揉搓着手,眼前浮现温绍庭那吃瘪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身后的门推开,她抬头,巨大的镜子里映出汪予问高挑的身影,她一袭浅紫色的低胸礼裙,露出圆润的肩,修长的脖颈,白皙的肌肤,如同性感的尤物。 两人视线在镜子里交汇,陈眠敛起笑意,淡漠的收回目光,一副视而不见。 汪予问踩着高跟鞋走到陈眠身侧的位置,从包里掏出简易的化妆包补妆。 气氛有些凝固。 “都这样了,还不选择离婚,你的心还真宽。”汪予问突然对着镜子低声道。 陈眠关上水龙头,站直了身姿,从一旁抽出纸巾擦手。 “离婚?”陈眠淡淡的笑,“别人当小三或许还有机会被扶正,但你,就不可能,离不离婚对你来说,又有区别?” 汪予问笑容霎时褪去,就那么冷冷瞪着她,“你确定我不会成为袁太太?” 陈眠侧身对上汪予问,露出璀璨的笑意,眼底却寒光四射,“戏子,会脏了袁家的大门!” 汪予问怒极反笑,“嗯,但这不妨碍你沦为下堂妇的结局!” 陈眠盯着她的脸,悠然自得的将手里的纸巾丢到垃圾桶里,“我再如何,也是光明正大,你呢?”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汪予问看向一旁的垃圾桶,温静的嗓音不带情绪,“应该还不如那里面的东西。”睨着汪予问渐沉的脸色,她淡淡一笑,樱唇微微翕动,“垃圾都不如!” “你!”汪予问抬手就想给陈眠一巴掌,却被陈眠单手拦下,反手扇了过去。 “啪!” 清脆的摩擦回荡在空气中,汪予问的脸一阵发麻,耳朵嗡鸣,显得狼狈不堪。 陈眠甩开她的手,再一次重新开水冲洗白皙的手,“啧!弄脏了我的手!” “呵!”汪予问竟笑了出来。 陈眠洗了手,走到门边,“如果还想继续保持你国民女神的形象,就给我守好自己的本分!” 直至陈眠离开,汪予问都站着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抬手拂过刚被打的位置,冷冷的笑了。 —— 袁东晋找不到陈眠,回到会场发现沈易航独自一人坐在边上喝酒,迈开步伐来到他的面前。 隐隐的怒气,“陈眠呢?” 远处的身影被眼前的人遮挡住,沈易航收回视线,抬头仰望着满脸不耐的袁东晋,不由得有些羡慕起他来。 如果那个人能像陈眠这般死死拽着袁东晋一样跟着自己,那么他绝不对像袁东晋这般身在福中不知福。 “袁总,你老婆不见了就来问我?我是警察吗?”他抿着酒,眯眸浅笑。 “知道她是我老婆,还这么明目张胆带来,甚至不顾场合做出那样的举动,沈总,你还真前途无量。”袁东晋的口吻,不无酸意。 “哦。”沈易航点头,若有所思的说,“袁总,在场有谁知道她是你老婆了?相反,他们都很清楚她是我沈易航的女人。” “沈易航,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当然不是,只不过——”沈易航搁下酒杯,放下交叠的长腿,站起来,与袁东晋平视,“如果你们离婚,我很乐意娶她!” 第21章 宴会上四面八方都是吵杂的声音,然而袁东晋和沈易航占据的一角,似乎格外的安静。 是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老婆被人窥视,即使,他跟这个女人的感情不好。 无关爱与否,仅仅是男人的劣根性。 或者更贴切的说,是关乎到男人尊严的问题。 袁东晋这样从小养尊处优,被阿谀奉承着长大,自身条件又优于常人的男人,对于这一张面子,看得更重。 而沈易航竟当着他的面说,要娶他老婆,当他是死人吗? “离婚?你娶她?”袁东晋嗤笑,“且不论那边那个女人,我和陈眠,也不可能会离婚!” 沈易航面不改色的笑,“你今日这般自信,无非就是认定眠眠铁了心跟着你,可你也别忘了,世事皆无常,人都是会变的。” 眠眠?这称呼,袁东晋怎么就觉得那么刺耳呢? “别人我不敢肯定。”袁东晋黑着脸,“但陈眠,绝不会选择离开。” 她太过固执,也太过骄傲,不会在坚持了这么多年以后选择离开。 沈易航的视线越过袁东晋,望向远处朝他们走来的陈眠,笑得意味深长,“袁东晋,我刚说的话可都是认真的。” “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说得难听点,其实娶谁不都一样,反正就是要一个能干又能忍的妻子装点门面,而陈眠,就非常符合这两点,别说是我,你信不信你身后就有一堆男人等着你们离婚了,只要陈眠愿意,马上就有人愿意娶她回家?” 袁东晋脸色难看的回头,正好瞧见了往这边款步而行的陈眠,她一袭素色优雅的越过人群,四周有许多视线都凝聚在她的身上。 第一次,他想起了,其实她真的不缺乏追求者。 从前在学校,她的情书就收到不少,大学时候,甚至有男生在她宿舍楼下公然求爱。 这些他都知道,只可惜这些年他忘记了,因为得来廉价,所以未曾在意。 陈眠停下脚步,温淡的瞥了眼袁东晋,仿佛他是一个陌生人。 她对沈易航说,“何时结束,我想先离开。” 沈易航看了眼远处的身影,神情复杂,“你去外面等等,我去打个招呼就送你回去。” “嗯。” 由始到终,陈眠不曾拿正眼瞧袁东晋,袁东晋眯着眸子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眼底深处有些复杂难辨的情绪。 —— 陈眠走出大门,那些记者已经被遣散,环视一周,不难发现有些记者躲在路边暗处。她收回视线,独自一人站在路边,昏黄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 熟悉的黑色玛莎拉蒂总裁停在了她的脚边。 她漠然的站着,如同一颗树岿然不动,车窗降下,袁东晋刀削的侧脸赫然入目,“上车。” 冷硬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在夏夜的凉风里散开。 陈眠低下头望着他,眼底露出绵长的讽意,眉眼间尽是嘲弄,“袁总,我跟你很熟吗?” “上车。”他转过头冷睨着她,语调暗沉,“如果你想上明天新闻的头条,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第22章 这是威胁。 有相机的咔嚓声响起,陈眠冷冷的扫了眼速闪光灯的方向,拉开后座车门委身坐了进去。 “处理好。”待她上车,袁东晋对驾驶座上的司机吩咐了句。 司机应声下车,车里只剩他们二人。 陈眠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仿佛身边的人是透明的存在。 “你似乎忘记自己身为袁太太的身份。”微冷的话语,在车内寂静散开。 陈眠侧过脸,打量着他,晚会上维持的笑意荡然无存,淡淡的叙述,“忘记这个身份的人,似乎不是我。” 袁东晋闻言抬眸,“什么意思。” 陈眠哂笑,用笑意遮掩眼底的伤痕,她说:“字面上的意思。” 袁东晋冷冷看着她,一言不发,车内,空气顿时变得稀薄。 就在此时,车外传来一阵争执声,是司机跟记者。 陈眠抬眸,透过车窗,看见司机直接砸烂了那记者的相机。 唇角扬起淡淡的讽刺,声音被夜色染得有些凉,“你也只有这个本事不错。” 所以她才会一直安然无恙的稳稳当当的,当着她神秘的袁太太,未曾出现过在任何新闻报纸上。 如果她是陶思然,那么她相信这一切,是为了护着她,防止她被外界言论干扰,给她一个舒适的生活环境。 可惜,她不是。 他这么做,无非就是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老婆到底是谁,不想让他心中的白莲花看见她这张脸。 “我不希望再次见到我的太太陪别的男人招摇过市。”他淡漠的收回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语气凉薄无情。 她温凉的望着他的侧脸,唇边挂着同样的温度的浅弧,“袁东晋,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转头丝毫不避讳的对上她的眼睛,姿态傲慢,眼露不屑的讽刺,“吃醋?陈眠,即使你嫁给一个乞丐,他同样会不许你与别的男人有染,这种话,还需要我提醒你?” “再有下一次,陈眠。”他阴鸷的说,“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他的话,仿佛一个火辣辣的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她几乎要维持不住笑脸。 “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陈眠不顾他愈发暗沉的眼,笑眸如新月,“软禁我?还是动手废了我陪的所有男人?” 她语气说得轻佻而傲慢,袁东晋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掐住她的下颚,“别试图挑衅我,如今我要捏死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嗯。”她被掐的难受,男人危险的气息萦绕在周身,但她就是不愿低头,“我陈家在官场失意了,权势财力都不足以跟你斗,你不单可以随时捏死我,还能随时捏死我一家人。” “停车!”袁东晋是怒到极致,轮廓分明的脸戾气蓬勃,他冷声喝道。 司机收到惊吓,一脚踩在急刹车上,陈眠的身体受惯性所致往前一冲,额头被重重一磕,刚在休息间里被温绍庭推磕到的位置,再一次遭殃,她脑袋一阵发昏。 不待她缓过劲,冷然绝情的嗓音再度响起,“下车!” 陈眠毫不犹豫下车,甩上车门来不及反应,脚边的车便如火箭嗖一下飞了出去,差点拖倒路边的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夏季的天气说变就变,天空陡然炸开一道雷鸣声,像在她心脏上炸开一般,那里血肉模糊,她却分毫未觉痛意。 第23章 大雨倾盆而至,她孤身一人站在无人的路边,分不清自己的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早就学会了不哭。 远处有车开来,刺眼的灯光耀得她下意识闭上眼。 车子从她身边开过去时,飞溅起一堆水花,哗啦啦的全部扑在她的身上,陈眠却浑然未觉。 “倒回去。” 司机原本就想张口询问要不要停车的,但他家老板似乎比较寡情,所以就忍住了,现在他突然开口,司机反而诧异了,却听从吩咐。 那车倒了回来,停在她的面前。 车窗摇下,她看见温绍庭面无表情的脸,温凉浅薄。 陈眠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好听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哭过一般,“怎么是你?” 他们该要多有缘,才这样频繁的撞见。 “上车。”他望着她狼狈不堪的脸,平平淡淡的道。 如此狼狈的一面,被一个见面两回的男人撞见,陈眠动了动唇,发不出声音,睨着着荒无人烟的路,发现自己刚下车着急,手提包也忘记拿了,想要联系人,也是不可能了,犹豫几秒,她沉默的坐上车。 —— 陈眠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跟着一个算是陌生人的男人回到他的家。 公寓宽敞安静,干净整齐,甚至,整齐让人怀疑,这个男人有强迫症。 柔和的灯光衬得男人冷漠的俊脸更为性感,她有些恍惚的望着他脱下名贵的西装,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还拿来了一条干毛巾。 “谢谢。”想起刚在休息间里一幕幕,陈眠有几分尴尬和不适。 温绍庭不紧不慢的说:“那边有电话,离开的时候麻烦带上门。” 说完,他转身就要上楼,陈眠却开口叫住他:“等一下!” 温绍庭站在楼梯口处,搭着扶手,回过头,浑身上下,从骨子里散发的冷漠无时不在,那幽暗的眼眸,看着她的时候,更是不加掩饰的排斥。 可陈眠还是开口了,“能不能收留我一晚,明天一早我离开。”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那个冷冰冰的家,她不愿意回去,怕袁东晋在,也不愿找朋友,让他们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 眼前的人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转身就分道扬镳,而且,他的厌恶和排斥太过明显,她不认为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 温绍庭一副讳莫如深,眸色冷冷淡淡的,看着没有温度。 “如果你不方便……”陈眠没有忘记他是一个孩子的父亲,若是这样,孩子的母亲应该会介意。 “我这不是旅馆。”他冷冰冰的抛了一句。 陈眠错愕的望着他,被他眼底的不客气惹得薄怒,“那就看在我收留你儿子的份上,还一个人情!” 本以为他这样冷硬的男人会直接将她丢出去的,不料他却头也不回的上楼。 过了几分钟,他换了一身衣服下来,陈眠硬着头皮站在他面前。 温绍庭低头看着她,湿透的素裙贴在她身上,头发擦的微干凌乱,却没有了刚才的狼狈,一双眼睛如被水洗,透着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明天早上回来,我不希望还看见你。”拒人千里的冷漠。 第24章 温绍庭冷傲抛下一句不待她反应便离开了公寓,陈眠这才认认真真打量起这房子,不难发现,所有的装修风格和家具,都像极了它的主人,冷硬凉薄。 只是令她意外的是,竟然一点女人的痕迹都没有,她诧异不止一点点。 打了个喷嚏,她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是湿的,手脚都开始发凉,她找到浴室进去收拾自己。 —— 袁东晋回到原处的时候,陈眠的身影早已没了踪迹。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他睨了眼座位上的手提包,眉眼阴郁。 “袁总,太太应该是被人接走了。”司机以为他是在担心,小心说道。 “回去吧。” 沈易航就在他后面出来的,应该是他接走了。 他就不该自作多情的回头,那个女人何时会陷入困境了?即使有,也用不着他出手。 只是到家发现屋里没人,袁东晋的眉宇间开始凝聚暴风雨。 沈易航意外的看着来电显示,手指滑动,“袁总,有何贵干?” 男人的阴鸷卷着怒气的嗓音透过无线电传来,“让陈眠接电话!” 沈易航哂笑,“我说袁总,老婆不见就找我,你还真当我是警察,还是你家下人?” 电话那端顿住,沉默了几秒,“沈易航,我知道她在你那。” “人是你带走的,你转头就问我要人,袁东晋,你就算吃醋也要有个度。” “沈易航!” 沈易航抬头望了眼外面黑沉沉,雨幕绵延的天空,故意说:“弄丢了人,这又是深夜又是风雨交加的,还真不知道她一个女人会发生些什么意外……” “要我亲自上门抓人?” “随你。”沈易航说完就把手机挂断。 袁东晋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英俊的脸覆上一层阴霾,眉宇的戾气浓重,手机几乎被他捏的变形。 她没跟沈易航走,那么短的时间,她去了哪里?是路过的车接走了她? 然,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门口没有任何的动静,他坐在客厅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中间按捺不住又打了一次沈易航的电话,但是对方直给摁了,再打就是关机。 他翻找遍了通讯录,发现除了沈易航,他没有她任何朋友的联系方式。 生平第一次,袁东晋就觉得,他对她了解的太少,如果哪天真的如沈易航说的那般,她要离开,或许他连她的一点痕迹都寻找不到。 内心矛盾复杂,其实他厌恶她,她出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可一想到她被自己丢在那种地方发生意外,他又不得不焦躁,一时间,他理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了。 —— 温绍庭推开病房的门,温睿倏地就从床上蹿了起来。 “怎么还不睡觉?”他蹙眉踱步至床边坐下。 温睿嘟着嘴,“绵绵呢?她怎么不来看我了?” 绵绵?那张明艳生动的脸蛋晃在眼前,唇角似乎还残留着馥软的馨香,温绍庭揉了揉眉心,冷峻的眼瞥着温睿,“你跟她很熟?” 温睿皱着小眉头,愤愤不平的抱怨,“好歹人家昨晚收留我,还送我来医院,我感谢她不行?” 温绍庭淡淡的回他,“送你来医院的是我。” “她让我感受到了母爱!” “……” 第25章 “噗!”病房门口忽然传来一道笑声。 温绍庭和温睿同时抬头望着门口的人,秦彦堔双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中,正倚在门边看着病房里的一大一小。 秦彦堔跨步上前,伸手探了探温睿的额头,“来,我看看,这孩子是不是烧傻了。” 温绍庭煞有其事的颔首,附和,“再打一针。” 温睿澄澈的眼睛盈满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愤怒的抗议,“你们不要太过分了!小心我告你们虐待儿童!” 虐待?这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 温绍庭挑了挑眉头,“你身上的淤青哪儿来的?” 闻言,温睿心虚的瞥了眼温绍庭,小身子滑溜的钻进被窝,被子盖过头顶,从里面传来闷闷的一声,“我睡着了!” “温睿,坦白从宽。”温绍庭凉飕飕的音调不失威严。 犹豫了几秒钟,温睿小心翼翼的扯下被子,露出一双黑溜溜的大眼,不确定的问:“真的从宽?” 温睿扒拉下被子坐起来,“跟李小胖子打架给摔的……” 盯着温绍庭开始变得阴郁的脸色,温睿呼啦一下跳到了秦彦堔的身上,像只树懒似的吊着。 秦彦堔不由得哑然失笑,“喂,臭小子!” “你说过坦白从宽的!舅舅帮我作证!” 温绍庭起身长臂一捞,顺利揪着温睿的衣领,丢小鸡似的将他扔回床上。 温睿抱着脑袋大叫:“舅舅救命啊!” 秦彦堔好笑又好气的站过去,“我说你就不能少点刻薄?这孩子还病着呢!” “是啊,我还病着呢!你敢打我,我就……”有了人撑腰,温睿挺了挺胸膛,一副你敢动我试试看的架势。 温绍庭挑眉:“你就怎么样?” 小脖子一伸,“我就告诉奶奶!” 秦彦堔对着温绍庭那面瘫脸都快要受不了了,他扯开他,“差不多就得了,别不问缘由就动粗。” “他打架还有理了?” 温睿咽了口唾液,“当然有!我要辩解!” 温绍庭说:“行,给你机会。” 温睿瘪着嘴,扒拉着他的小短手说:“他骂我没有妈妈!是野种!” 一句话,让温绍庭和秦彦堔皆是一震。 等了很久都没有声音,温睿拿眼睛偷瞄了温绍庭一眼,见他高大的身躯在床边坐下,惊得作势要逃。 温绍庭却开口:“你很介意你没有妈妈么?” 温睿停下动作,小脑袋瓜一时有些呆滞,不是要揍他啊? 他嘟了嘟嘴,“不介意,但是我不是野种!” “你知道野种的意思?” 秦彦堔在一旁听到温绍庭这话,差点就倒地不起,现在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然温睿的回答彻底使他无语,“知道,电视上说过。” 秦彦堔扶额,这一对奇葩! 温绍庭大掌摸了摸温睿的脑袋,“受伤了要说出来,不准隐瞒军情!” 温睿瞪着眼珠子,就这样?不揍他了? “回答!” “是!” —— 翌日,一夜暴雨之后,城市污浊的空气被焕然一新,到处都是潮湿清爽的味道。 陈眠打开家门,一眼便瞧见坐在沙发上抽烟的袁东晋。 烟雾缭绕,他的脸有些恍惚模糊,那么不真实。 “昨晚去哪了?” 低沉沙哑的嗓音卷着凉凉的怒意,他始终不动的坐在位置上,敛着眸光看着她。 第26章 也不知他到底抽了多少烟,客厅里充斥着浓浓的尼古丁的味道,陈眠颦眉。 未回答他的问题,她沉默的换上拖鞋,仿佛他不存在一般,径直穿过客厅往楼上走去。 袁东晋干坐了一晚上,本就不耐烦的情绪再面对她的冷漠无视,英俊的容颜阴沉的滴水,“陈眠。”他唇畔是冷冽的寒气,“我问你昨晚去哪儿了?” 明明是疑问,却是笃定,不容反驳的陈叔语气。 陈眠止住上楼的脚步,缓缓扭过头,望向他的背影,搭在扶梯上的手,攥得骨指泛白。 “袁东晋,我很累。” 昨夜受凉,她躺在温绍庭家的沙发上一遍遍,反反复复的想着自己走过的这些年,几乎一夜未睡,现在真心没力气,不想跟他吵。 到底是身体疲倦,还是自己的心疲倦了,无从分清。 袁东晋捻熄烟蒂,从沙发上起身,隔着两米不到的距离,看着她略微憔悴的面容,漆黑的眼眸几不可闻的漾动,淡淡的道,“回答一句话,会消耗你很大力气?” 用力的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着,她素净的脸庞正对上他,用难得温软不带讽刺的语调说:“因为没必要回答。” “是没必要回答,还是没必要问,嗯?” 她漂亮的唇形挽起一道弧度,“袁东晋,我是真心累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一步一步离开他的视线。 袁东晋盯着她一步步远离的身影,竟觉得,她不是去休息,而是在离开他的世界,这个下意识的错觉,令他心口一阵钝痛。 —— 一个星期后。 朝色酒吧里,方言看见自家老大的身姿如同见到神仙下凡,他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 “老大,你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一圈贵妇,几乎都是徐娘半老,看见陈眠,倒是客气的打招呼。 陈眠在机场上换了一身衣服,身上是合身的无袖V领镶嵌着荷叶边的淑女白衬,下身是包臀的黑色短裙,白皙的手臂和修长有型的长腿明晃晃的,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 加之她化了一个小烟熏妆,站在霓彩光线里,陡然生出一股烟视媚行的即视感。 “各位夫人,你们来这里玩,可别吓坏了我家小助理。”她噙着笑意,将方言从人群里拉出来,带着几分妩媚坐下,“我刚出差回来,正好需要放松,我来陪各位玩,怎么样?” 在座的贵妇人,也是一个圈子里,多多少少知道陈眠的身份,她们这些家庭都是表明风光背地里肮脏,自然也就把她当做自己同类人,再想到袁家的身份背景,这袁少奶奶在这玩,还当真的是刺激,当下便同意了。 陈眠示意方言离开,他几乎是感激流涕,回头一定要对老大这难得一次的舍命救自三拜九叩! —— 袁东晋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接到发小的电话。 “东子,忙什么呢?” “有屁放!” 那端传来一阵欢笑声,“你家女王人呢?” “去江城出差,你问这么多是吃撑了?”语气很不好。 “出差?如果我没看错,你家女王就在朝色……” 袁东晋一听,沉沉说了一句“我马上来”便挂了电话,以风驰电挚的速度换衣服出门。 第27章 酒吧里光线暧昧颓靡,歌声缭绕。 袁东晋找到他那群发小,阴沉着一张脸疾步而来,“人呢?” 他们见到袁东晋,一把将他扯下来,给他满了一杯酒,笑嘻嘻的指着一个角落,“呐,是不是女王陛下?” 袁东晋顺着手的方向望去,视线越过叠叠障障的人,光影绰绰中,睨见了那个正在出差行程的女人。 她脸上的妆容与平日的淡浅不同,带着一股性感,烟视媚行的模样,在一群半老贵妇中显得突兀的魅惑耀眼,身边坐着个年轻的男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性感的薄唇有着几分张扬的笑。 “嘿,东子,还别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向寡淡冷漠,清高自傲的女王这般性感,简直就是魅力四射啊!”有人踹了一脚说话的人,眼神示意他看袁东晋已经阴森得吃人的脸。 那人悻悻闭嘴,但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等着袁东晋发飙。 但奈何袁东晋一直无动于衷的坐在,他们都忍不住替他捉急。 “哎,东子,要不要过去撂了他们?” 袁东晋寒眸盯着陈眠,她身侧坐着的两个男人陪着她喝酒,她也承下了,那男的,一个手摸在她的腰侧,一个脸靠近的几乎贴近她性感的唇,她竟然任由事态发展。 他胸腔燃起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顿时只想扭断那男的头,还有折了那双咸猪手! “喂,东子,虽然说她是女王没错,但是到底是你的老婆啊,你当真就看着不管啊?”身边的人都快看不下去了。 朝色这种酒吧,鱼龙混杂,男女关系也是混乱。 陈眠和那群女人的架势,一瞧便知道是在招小白脸,这可是在自家老公头上种青草,为兄弟捉急啊! 袁东晋本就忍耐到了极限,被他们一撩,火气更甚,仰首一杯酒水下喉,嗖的站起来,没有任何犹豫,大步朝那边走去。 陈眠为了中瑞集团的合作出差江城,在那边忙得像个陀螺,大晚上回来刚下飞机,未来得及喘气,就被方言一个呼救跑来这里救场。 她早就将这几个贵妇摸得一清二楚,谈生意,了解对方的一些底细也是必须的。 陈眠死地下接触过她们,当然,她也送过“大礼”给她们享受,毕竟她们爱玩,她就满足她们,富人圈里这很普遍。 婚前婚后都一个样,基本达成共识,男人玩女人,女人玩男人,权势滔天的,谁又敢议论半分。 陈眠红唇抿酒,半倚在沙发上,应付着她们。 “陈总监,你放心,放开玩,别客气!” 陈眠淡淡的笑,“各位太太,你们高兴就好。” “你怕什么,他们男人能玩,我们女人就不能?我跟你说,这男人是纵容不得,他玩一个,你就玩回去给他瞧瞧!看看谁的头上更绿!” 陈眠但笑不语,袁东晋的花名在外,她想掩饰都掩饰不住。 “把我们陈总监给伺候好了!” 她们一人一句,陈眠还是很注意地防备着,可身侧的男人,竟大胆地往她的腰和腿缠上来。 她正要拦下,有个人的动作比她更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瞬间一片狼藉。 第28章 不但陈眠和几位贵妇被袁东晋身上由内而外的煞气摄住,周围听见动静的人都纷纷头来好奇的目光。 说时迟,那时快,袁东晋铁青着脸,揪着一旁傻眼的年轻男人,朝着他的脸狠狠的揍了下去。 “袁东晋!”陈眠瞧着他一拳拳砸在对方身上,带着毫不手软的杀伐劲儿,扑过去试图制止他的动作。 可她的力气实在太小了,被袁东晋一把挥得摔回沙发上,手不小心磕到刚被打碎的玻璃,扎得生疼。 袁东晋杀红了眼,一拳接着一拳,对着那个年轻的男人的脸左右开弓,揍得对方毫无反抗之力。 陈眠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暴怒杀红眼的模样,竟不忘了手上的疼。 袁东晋那群本在看戏的发小,见人快要被打残,这才上前制止,“东子,够了!再下去就出人命了!” 强行将他拉开,年轻的男人已经昏了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 酒吧的负责人匆匆忙忙赶来,瞧见闹事的竟是宝华集团的少爷袁东晋,吓得一阵腿软。 “晋少!是您啊,消消气,这人是新来的不懂事哪儿招您不快,您说,我马上处理!” 袁东晋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怒瞪着眼,狠狠的看向一旁呆坐着的陈眠,一脚踹过去几乎将茶几踹翻。 “给我过来!”他狂怒的嗓音带着狠戾,陈眠咽了咽唾沫,深呼吸。 “放手。”抓着他的几个那人生怕他再次发疯,犹豫了几秒,看见他冷漠寒凉的脸,松了力道。 袁东晋伸手捏着陈眠的手臂,用力将她带起来,雾霭沉沉的眸子,深不见底,在昏暗的光线中交错辉映,“现在知道怕了?嗯?” 察觉到她在轻颤着,他面目表情的冷脸噙上一抹讽刺。 前脚跟才提醒她记住自己的身份,后脚跟她就给他招小白脸,看来他对她是真的太好了,好到她敢骑到他头上栽青草!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陈眠冷静下来,忍着手臂上的刺痛,深呼吸一口气,温软着嗓音说:“别人在看着。” “刚怎么就没想到别人看着?”轻蔑不屑的口吻。 陈眠蹙眉,生怕灾情蔓延下去,而且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难免会被人拍到,没准明天一早,新闻头条就是他们。 陈眠嗤笑,“袁东晋,你还嫌自己不够出名,又想再一次占据明天新闻头条吗?再嚷大声点,来,让大家都知道你被自己老婆绿了。” 她温凉的望着他,冷冷的说。 袁东晋满腔都是怒意,但奈何她说的话狠狠戳在重点上,他身为宝华集团继承人,宝华的总经理,言行举止都会受到关注。 陈眠回头对那几位贵妇微笑,“各位,很抱歉,我改天再找你们谈。” 贵妇早已被袁东晋吓得魂不附体,点头附和着:“好、好。” 陈眠看着酒吧的负责人,指着袁东晋道,“酒吧的一切损失由晋少承担,包括他的医药费。” “陈眠!”他没打死这个小白脸算不错了,还赔偿医药费? 负责人被这一声怒吼吓得虎躯一震,只差没哭丧似的跪下求这姑奶奶和这位爷赶紧消失才好,“不用不用,晋少,您请!” 袁东晋拉着陈眠的手就走,丝毫不管陈眠在他身后别拽得狼狈。 第29章 坐在车上,陈眠一言不发,任由身侧的男人在夜间里的路上疯狂飙车,看着他一个又一个红灯闯过去。 一进家门,陈眠被他一个力道甩在沙发上,磕着在酒吧被玻璃划伤的地方,痛的她蹙眉抽气。 袁东晋居高临下俯视她,他的眼神森冷,陈眠看着有些胆战心惊。 他伸手扯开衬衫的纽扣,掀动薄唇,“袁太太,我看你的记性不是很好,嗯?” 他看着异常的冷静,完全没有了刚在酒吧表现的暴怒,然而,这样的袁东晋,反而更令她胆怯。 “那是工作需要。”陈眠很清楚,这种时候,实在不宜再激怒这个男人,低眉顺眼,放下姿态,低声解释,“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跟他们的合同应该是没问题的。” 袁东晋闻言薄唇勾出笑痕,颇有皮笑肉不笑的味道,他单手掐在腰间,语调沉底懒散,带着几分痞气,“感情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出现?” 陈眠拧着眉头,“我不是这个意思。”能不曲解她的话? 男人身长如玉,他俯身下来,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禁锢在一片窄小的天地中,狭长幽暗的眼眸垂下睨着她,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几分慵懒的开口,“不是么?那是什么?嗯?是应该在一旁看着那小白脸将你当场扒光,还是让他带走你一夜销魂?” 如此直白刺耳的用词,让陈眠有几分难堪,她看着眼前这张一个星期未见的面孔,咬唇,“袁东晋,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跟他,根本就不可能好好沟通! 低冷的嗤笑声仿佛从他的喉骨溢出,下颚被他狠狠掐住,他噙着笑意的俊脸逼到她眼前,炙热的气息纠缠上她的呼吸,凉薄的眸光交织在灯光里,彰显着他隐藏压抑的怒气,“看来协议约定的一个月一次,是满足不了袁太太,不然怎么都跑那种地方去放浪。” 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肌肤,缠绕上她纤细的脖子,低低的笑了,“我是不是应该满足你身体需求?嗯?” 脖子上的力道渐渐加重,她敏感白皙的肌肤瞬间留下了红痕,痛疼让她蹙眉,呼吸有些急促。 羞辱的话一句一句狠狠砸在她的心头,陈眠笑容很凉,魅惑的妆容更是让她冷艳妩媚,她有些困难的张口道:“那你要满足我么?” 她黑白分明的眼里盈盈的笑意,温凉得刺眼,说出来的话,骤然掀开他的怒点,他手上的力道蓦地加重,陈眠被掐得眼前一黑,挣扎起来。 见她脸蛋潮红的要窒息过去,他才撤了力道,狠狠将她摔到一边。 “陈眠,你就这么饥渴!我说过,再有下一次,就不会那么客气了!”他薄唇微抿,倨傲冷睨着她。 陈眠抚着脖子,挽唇自嘲,“不客气就是要动手打我?” 他嗤笑,“你未免太看得起我。” 陈眠仰首对上他萧杀的眼,“你要做什么?” 他眼底的眸色凉薄玩味,“你父亲再被人捅娄子,我可不会顾及脸面了。” 陈眠脸色一阵泛白,一股寒意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第30章 袁东晋勾着唇,盯着她隐忍的脸庞,淡淡道:“怕了?” “是你做的?”陈眠稳下呼吸,迅速冷静下来。 他眼底淬染幽暗的光,看不分明,“不想他出事,就别招我不开心。” 陈眠抑制不住身体的涌出的颤抖,嗓音干涩,喉咙难受,“你没必要迁怒。” 他居高临下睥睨着,英俊的脸带着点儿痞,沉沉的语调又格外的慵懒,“我的容忍度不高,而你又偏喜欢挑衅,怎么办呢?”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眼里,闭了闭眼,沙哑的问:“你想怎么样?” 他沉默不言,只是目光沉沉凝视着她的脸。 默了几秒,她垂首,盯着地板怔怔出神,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低声应道:“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听到他往大门走去的脚步声,陈眠又叫住他,“袁东晋。” 他没有回头,但是顿住了脚步。 “你手里是不是有什么?为何不直接开口跟我离婚?”她顿了顿,“你知道,我肯定会答应你的。” 他高大的身躯站在客厅中央,微微侧过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然后沉默的离开。 他没有回答。 陈眠坐在客厅里,脑中有些空白,神色复杂。 一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如走马光花似的在脑海中闪过。 母亲苍白含泪的眼,父亲疲倦的神态,家门口外面拥挤成潮的记者。 那个冷漠的声音,萦绕耳旁,弥久不散…… 【签了这份协议,我帮你解决。】 是不是,三年前开始,她就错得一塌糊涂? —— 因为袁东晋,昨晚本来要成的合作直接相当于泡汤了。 陈眠回到公司上班,还是给对方去了电话以表歉意,希望有机会合作,毫无意外,均被拒绝。 意料之中的结果,却难免有些心塞。 就在此时,方言幸灾乐祸的脸出现在门口,“总监,有位女士要见你。” “我不记得我有约人。”她颦眉。 方言侧过身,站在他身后的人,正眼神凌厉望着她。 “妈?您怎么来了?”陈眠错愕,心生不妙。 李敏慧一身贵妇打扮,常年保养得体,看着倒是比实际年龄要小,但有些本质是无法掩盖的,比如眼睛里的刻薄。 “我还不能来你这家破公司?”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不屑。 站在一旁的方言,真想呛这庸俗的贵妇一句:我们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陈眠扯了车扯唇角,瞥了眼方言吩咐,“给我泡杯茶。”方言依言照办。 陈眠低眉顺眼的,温软道:“不是这个意思,您有事可以给我电话,或者直接让我回家就好,现在夏日炎炎,您不必特意跑一趟。” 接过方言手里的茶,眼神示意他出去,陈眠双手毕恭毕敬的给李敏慧奉上。 “那天为什么不检查?”李敏慧一双锐利的眼如冷箭嗖嗖射在陈眠身上。 陈眠怔了下,遂慢斯条里的说,“陶医生临时有事,改约了。” “砰!” 李敏慧将茶杯用力往桌上一搁,发生清脆的声响,怒声质问,“陈眠,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不能生!” 第31章 外面的日光炽热,透过窗户铺了一地的金色,办公室里光线明亮。 陈眠将李敏慧眉宇间聚拢的嫌弃之色瞧了分明,那是不加掩饰的表露。 李敏慧不喜她,在结婚之前她就清楚。 原因么?呵,很简单——她相中的媳妇是秦桑。 所以结婚三年,她的肚子毫无动静,她就揪着这一点,不停的折腾。 面对陈眠的沉默,李敏慧目光锐利,“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自己就能生孩子! “妈,我说过很多次,我的身体很好,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结婚三年都没怀上?”李敏慧轻哼,对陈眠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不满,冷哼,“之前让你检查,给我的报告都是正常的,现在我给你亲自找了医生,你却不检查,难道不是隐瞒着我什么?” 陈眠默然,觉得很疲惫,不知是身累,还是心累,这个婆婆和她儿子一样,疑心病重得可笑。 她要如何跟李敏慧解释,他儿子恨她恨得不愿碰她,更加不愿让她怀孕,又怎么跟她说明白,不是不愿意检查身体,而是她找来的医生是她儿子的旧情人,不给她检查? 说了,她会信? “妈,这事咱回家说,行吗?”陈眠没想到李敏慧会因为这个事情跑到公司来闹,只得好声劝说。 “我已经约好了陶医生,你现在跟我去医院!” 陈眠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忍着脾气说,“妈,我现在还在上班。” “你一天不在这个公司会倒闭吗?每次让你检查你就找借口,今天我亲自陪你去!”李敏慧严厉的眼神扫着她,不容反驳的命令。 陈眠觉得既难堪又难受极了,软声说,“妈,您先回去,我明天请假过去检查,你看行吗?” “我说了就今天!”李敏慧威胁,“还是要我让东晋来亲自带你去。” 陈眠抿着唇,无力感油然而生,精致的脸庞有些冷。 “好,我跟您去。” —— 从公司到第一医院,开车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到。 陈眠跟在李敏慧身后,表情有些木然。 “您好……”陶思然看见李敏慧身后的陈眠,温柔的笑意凝结在唇角。 再次相见,陈眠显然比陶思然镇定,镇静的立在一旁,冷然的气质带着几分干练,有股说不出的气势。 “陶医生,在忙?”李敏慧噙着温和的笑问道,“我是袁夫人。” 陶思然不自在的浅笑着,“您好,袁夫人,请坐。” “陶医生,又见面了。”陈眠淡淡的打招呼,仿佛他们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您好,上次临时有事,不好意思。” 李敏慧听到她们的对话,看着陈眠的眼神才松了几分。 李敏慧说:“陶医生,麻烦你了。” “不会,袁夫人客气了。”陶思然笑得很勉强,惴惴窥向陈眠。 捕捉到她投来的视线,陈眠有些冷然。 如若不是不想让李敏慧知道她们之间的过往,还真不会让她检查身体。 没有任何女人,会愿意让自己刻意隐瞒的一些秘密,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丈夫初恋面前。 第32章 更别论,陶思然那柔弱的眼睛下,透露出的,无法遮掩的同情的目光。 如同一个巴掌,狠狠甩在她的脸庞上,热辣辣的。 李敏慧很满意这个陶医生,说话细声细语,一看就是脾气温柔,比陈眠这冷血动物不知好多少。 望着她们,陈眠越发觉得自己是局外人,似乎怎么努力,在陶思然面前都溃不成军。 陈眠懒懒的抬眸看了眼手机,她说:“可以检查了吧?我下午还有个会议,麻烦陶医生的速度快点。” “不管你有什么事,今天你都给必须给我做完检查!”李敏慧以为她又要临阵逃脱,语气恶劣。 陶思然微怔,心里各种复杂滋味,“请随我来。” 陶思然走在前面,低声询问:“袁夫人……她,对你一直都这么凶?” 陈眠抬眸望着眼前俏丽的身影,默了几秒,叫住她,“陶思然。” “嗯?”她回头,不解的看着陈眠。 陈眠盯着陶思然眼底下的黑影,面容又带着几分憔悴,这般楚楚可怜,真是作为女人的她都要于心不忍。 可惜,她陈眠的良心早在三年前被人冠上横刀夺爱的破坏者称号时,被狗啃干净了。 可对上她如含秋水的眼睛,陈眠的莫名的胸口涌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波澜:“我想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所以,请你不要管得那么宽。” 陶思然垂身侧的手揪住白大褂,眼神怔然,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她咬着下唇,脸色发白,“这些年,我也看到很多报道,东晋他……” 陶思然未继续说下去的话,陈眠已然明白,可这种明白,却宛如一枚钉子,狠狠的戳上她的心口,扎得很深,很疼,甚至,很难堪。 “外头新闻报纸天天都是袁东晋和女明星的头条,我想你也不用纠结要不要来跟我确认了,因为那些报纸新闻说的都是真的。”陈眠目光坦荡望着那张依旧迷人的脸蛋,声音很淡,又很重,“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我,我可不是你,别浪费了你的表情,你陶思然不能承受的,我陈眠未必会介意,我说的明白?” “小眠……我没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不重要,你只需明白,我跟他的事情,轮不到也用不着你爱关心。另外,我们不熟,不要叫得那么亲密,以后请叫我陈小姐,或者……”陈眠翘起唇角,带着微微讽刺,“袁太太!” “我以为……”陶思然苍白着脸。 陈眠嫣然一笑,“你以为?以为什么?陶思然,你该不会觉得事情变成这样,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我们不能回到从前吗?”陶思然身姿卑微。 “不能!”陈眠斩钉截铁道,“抱歉,我可没你心宽,说实话,看见我,你都不觉得膈应?我可是抢你的男人!” 陶思然急急争辩,“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可我在怪你!”陈眠眼神蓦地变冷,“所以,不要做无谓工作!” 话落,越过她,率先进了检查室。 陶思然看着她的背影,死抿唇角,捏着自己的衣角,眼泪在眼眶委屈打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第33章 昨夜酒吧的事件,到底是被有心人拍了照片传到网上。 因为顾忌袁家的身份,加上酒吧的灯光摇曳暗沉,所以照片上的人影瞧得并不清楚,有心人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 一时间,网上议论纷纷。 周锦森站在办公桌前,看了眼冷绷着脸色的袁东晋,“袁总,要让人处理掉吗?” 袁东晋淡漠的说:“不用了。” “可是。”周锦森小心的提醒,“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夫人的身份会被挖出来,而且这个事,我担心会影响我们最近竞标的那个项目。” 袁太太一直都是一个迷,那些八卦记者早就想挖了,可是他家老板和陈眠结婚就搬出了袁家别墅,而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回家的次数,十根手指头就能数完,陈眠从未陪他出席在任何公开场合,所以也没人能发现什么痕迹。 如今一旦被人知道宝华集团的少奶奶在酒吧招男人,惹得自家老公大打出手,到时真会一发不可收拾。 袁东晋坐在办公桌后,垂眸默了几秒,扯着唇冷冷的笑了。 “那就处理掉。” 冷冰冰的语调,像是毫不在意,周锦森猜不透他脑子里的想法,低声应道:“好的。”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合上,袁东晋的视线从桌面移到窗外的天空。 昨晚在酒吧,他的情绪失控了,有很多不明的东西同时涌向他的心头,复杂深沉。 他不是十七岁的少年,早过了冲动的年纪,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打滚了这么多年,随着年岁的增加,情绪收敛得深不可测。这些年,他还第一次这么失控,而让他失控的女人…… 隐约明白,那一抹渐渐浮出水面的情绪,代表着什么,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抗拒着,却愈发抑制不住。 【为何不直接开口跟我离婚,我肯定会答应你。】 离婚么……呵…… 靠在椅子上,那双平静的眼眸,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变得幽深而冷冽,仿佛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雾霾,瞧不清,猜不透。 —— 李敏慧中途接到电话有事便先离开了,陈眠检查完所有的项目,在陶思然的办公室里例行回答了几个问题。 一问一答,没有多余的表情,或者浮动的情绪,可依旧不难发现陶思然委屈的眼神。 “检查结果直接送给袁夫人就行。”平静的说完,陈眠起身要离开。 “你不过来拿结果吗?” 陈眠顿住脚步,疏离淡漠,“不需要。” 陶思然从位置上站起来,盯着她干练高挑的背影,几翻欲言又止,终究是沉默目送。 她的心里堵的难受,似乎不管过了多久,不过她怎么努力,在陈眠面前,她永远只有自卑怯懦。 从公司过来医院是李敏慧的司机开车送过来的,现在李敏慧提前走了,陈眠只能从医院步行去换乘地铁回公司。 由于最近事情频出,心情烦乱,她又穿着细跟的高跟鞋,结果走路时一个不留神,她的鞋跟被卡在石缝里怎么也拔不出来。 她穿着套装窄短裙,如果蹲下去铁定会走光,旁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陈眠现在热辣辣的太阳里,急出了一身汗。 就在此时,一辆银色的路虎隔着昨夜暴雨留下的一洼脏水的距离停了下来。 第34章 “陈眠?”一道干净明亮的男声,带着不确定的疑惑。 陈眠闻声望去,首先看见的是男人刚毅硬朗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唇角。 某些尴尬暧昧的记忆迅速从脑海里浮现,甚至连同他身上的烟草味,一并呈现。 约摸是天气太热,陈眠觉得自己的脸很烫。 她无视驾驶座上的温绍庭,看着副驾上伸出脑袋的秦彦堔,轻挽唇角,镇定自若的说:“秦医生,好巧。” 秦彦堔:“你在等人?”这种天气,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站在太阳底下等人? 陈眠瞥了下纹丝不动的温绍庭,咬了咬唇,“那个,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美女开口,自然不能拒绝,你说。”秦彦堔一向绅士多情,加上他对陈眠印象不错,应的干脆利落。 “我的鞋跟被卡住了……” 温绍庭那个雕塑听到她这话,竟缓缓转过头,深沉温凉的眸光落在她的脚下,陈眠顿时窘迫得不行。 她怎么每次遇到他,都是在出糗! 秦彦彦堔也是一愣,随即轻笑着作势解安全扣,不料温绍庭却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嗖一下开了出去。 车轮子刚好碾过一洼脏水,带起的水花呼啦啦的溅了陈眠一身。 陈眠精致的脸庞顿时暗了一层,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那些带着沙土的水渍印子,咬了咬牙,闭上眼睛,用力压下胸腔那滚翻腾的怒气。 周围有断断续续的笑声夹带些分辨不清的议论,一波波冲击着她的耳膜。 妈的!她和这个男人的梁子,结、定、了! 那边,秦彦堔不可置信的瞪着温绍庭。 “温总,她得罪过你吗?”如果他没看错,刚车子似乎还溅了路边积水到陈眠身上。 “我赶时间。”温绍庭直视前方的路况,语调温凉无起伏。 “……” 秦彦堔盯着他的侧脸,眼底掠过一抹戏谑,“什么时候开始,你跟我吃个午饭都这么迫不及待了?” 赶时间?他还敢找一个更烂的借口么? “我饿了。” “以前当兵,你一天不吃不喝都没饿成这样。” 温绍庭凉凉的瞥他一眼,不咸不淡,“你是神婆附身?” “……”秦彦堔气结,“温绍庭,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说话比较不会讨人嫌。” 秦彦堔默了默,憋不住又抱怨,“不是我说,你小子这些年不近女色几乎令人发指,连老太太都怀疑你的性取向了,你现在怎么突然就这么针对一个女人?你是不是瞧上人家了?” 他是越想越不对,温绍庭自从那个女人离开以后,就过上了和尚一样的生活,以前虽然也不见他这个面瘫对哪个女人有过好脸色,但从小到大的教养,他再恶劣也以礼相待,怎么这对象换了陈眠,就变味儿了? 他想着就兴奋不已,凑着脑袋自言自语:“我似乎闻到了奸情的味道!” 温绍庭冷着脸,几乎能结冰,“要我丢你下车?” “OK,我闭嘴!”秦彦堔坐回位子上,伸手对着自己的嘴巴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 温绍庭不再搭理他,刚刚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让她当众出糗。 想到她气的脸色发青,却无处发泄,又得故作优雅的模样,他的唇角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第35章 方言一边开车一边用眼角余光窥着副驾位置上的陈眠,想到刚自己看见那她出糗的一幕,眼里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很好笑?”陈眠本就心情不好,又被温绍庭那个瘟神搞得当众狼狈成如此模样,心底那一戳火苗如星星燎原之火,有蔓延之势,语气都是凉嗖嗖的。 妈的!想起温绍庭那个死面瘫,她就恨的牙痒痒的! 从小到大,她第一次见识到这么自恋无耻,又小肚子心眼,报复心理那么强的男人! 刚刚她敢肯定自己没看错,他听到自己需要帮助的理由以后,眼里分明有些幸灾乐祸的笑意! 方言见陈眠愈发暗沉下去的脸庞,不由得心里打鼓,他抿住唇,故作正色,“咳咳!老大,淡定些,你要这么想,刚幸好是在医院,而不是在公司楼下,没啥人认识你!” 陈眠凉凉的睨他一眼。 方言举着一手表示投降,“OK!我闭嘴,您别用眼光杀我……” 前面一个红灯,方言抓着等红灯的时间说:“啧,你这身衣服……下午会议时间是两点半。”他看了下手表,“已经来不及送你回家换衣服了,直接去商场买一套吧。” “嗯。”她有些疲倦的靠在座椅背上。 方言打转方向盘,有些暧昧的扫了陈眠一眼,“对了,昨晚他没将你怎么样吧?” 提起这茬,陈眠的脸色更难看,不咸不淡的瞥他一下,“方助理,你这是在提醒我记得找你算账么?” 嫌弃她不够心塞不够烦?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太幸福想要作死么? 方言耸耸肩,表示无奈,“今天上午网络都炸开了,沈总都亲自跑来过问了,我这不也是关心你。” “什么?!”陈眠拧着眉头,她今天一进公司就忙不停,李敏慧又来闹脾气,她根本来不及知道网络炸开锅的信息。 果然还是被人捕捉到昨晚发生的一幕了,可是袁东晋呢?他都不采取措施?她伸手揉了揉眉心,“你这关心太晚了!”有心人,早就已顺藤摸瓜完了! 她无心跟方言继续扯些有的没的,烦躁的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袁东晋的号码。 “陈眠?”电话那端,虽然接通了,但是说话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陈眠的脸色陡然一沉,抬眸望着前方的路况,淡漠说道:“袁东晋呢?让他接电话!” “呵,不好意思,他没空!”女人有些不屑,含讽带刺,“陈眠,给自己老公戴绿帽子这种事情,你说袁家若是知道了,你还会不会有资格当袁太太?” 陈眠微眯着眼睛,“汪予问。”下一刻,她便准确叫出对方的名字,“我没时间跟你废话,让他接电话,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会做什么。” 餐厅的雅座里,汪予问倚窗而坐,不紧不慢的把玩着她修葺整齐的手指,勾唇娇笑,“陈眠,是不是网络上那些传言让你害怕了?呵呵,这算是我还你那一巴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第36章 “你做的?”虽是疑问,但已然确定。 “我只是想告诉你,凡事都有代价。” 话落,汪予问果断挂了电话。 “你在干什么?”汪予问刚将手机放回原处,一道凛冽的男低音从身后响起,吓得她心口一跳。 她敛住情绪,回过头半娇嗔的说:“怎么?刚听到手机响,我以为是你的,帮忙看一下都不行?” 袁东晋淡淡扫了她一眼,拿过手机,没有任何动静。 “走吧。”袁东晋捞过一旁的西装,未发现她的异常。 汪予问眸光闪烁,微笑着起来,挽住他的臂弯,“好。” 陈眠用力捏着被挂掉的电话,力道大的仿佛想要将手机都给掰弯了,骨指泛白,青筋微突。 方言心有惴惴,“老大?” 陈眠觉得胃部有些抽痛,一阵一阵的,半响,她低声说:“我没事,时间快来不及了,开快点。” “好。”这种时候,方言也不敢再开玩笑。 —— 下班的高峰期,陈眠和方言刚步出公司的大楼,远远就看见一群年轻的女孩子围在一起,指着马路对面的那一辆玛莎拉蒂总裁叽叽呱呱的讨论着什么。 陈眠和方言自然也是看见了,不是他们多稀罕一辆豪车,而是那车孤零零停在那里,还有一个被车身挡住了大半个身体的背影,即使只能看见那半截后背和后脑勺,依旧无法遮掩属于这个男人浑然天成的贵公子气质。 “老大,你跟他感情什么时候好到他亲自来接你下班了?”方言可没忘记中午陈眠打了一桶通电话以后,脸色臭的吓人的模样。 这才几个小时……令人费解的一对夫妻。 “太太,少爷让我过来接你。”袁东晋的司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们跟前,态度恭敬有礼。 陈眠不吭声,视线投往男人所在的位置,只见他回头过,隔着一条马路与她对视。 那么远的距离,依然能感受到来自于他的压迫感。 “老大,如果你不愿意,就直接拒绝。”方言看不惯袁东晋。 司机根本不理会方言,再次出声,“太太,少爷说你若不过去,他就亲自来请你。” 陈眠抿唇,淡淡的说:“走吧。” “老大!”方言拦住她,不苟同她的做法,这个男人每次都摆这么高架子,除了威胁还是威胁,凭什么! “我有事跟他谈,你回去吧。”说完,陈眠迈步走向袁东晋。 袁东晋抽着烟,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走过来,狠狠吸了一口,再缓缓呼出烟雾,那言行举止都很是迷人。 远处围观的人太多,陈眠淡淡瞥了他一下,二话不说拉开车门,主动坐了进去。 袁东晋将手里的烟头摁在一旁垃圾桶上捻熄,目光微冷的睨了睨站在对面的方言,委身进车。 车子迅速汇入茫茫车流中,徒留围观的人各种猜测。 车内的气氛有些冷凝,陈眠整好以暇的看着他,尚未出声,倒是袁东晋率先开了口。 “爸打电话通知我们回去吃饭。” 他的声音很淡漠,仿佛事不关己,一句话解释了他出现在她公司楼下的目的,又提醒她今晚要面临的场面。 陈眠睫毛轻颤,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男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居然可以如此淡定无谓。 他冷淡的态度,让她到了嘴边的问题又咽回了肚子。 陈眠忍不住讽刺:“既然纵容她做了,又何必带我回去解释?” 他冷冷淡淡的看着她,勾唇轻笑,“你应该感谢我帮你处理掉了那些新闻和照片,否则你现在就成了别人口中的荡妇。” 荡妇……呵……他还真大言不惭! “你真当我是无知还是傻?需要我提醒你自己的身份地位么?”陈眠面向他,与他四目相对,毫不留情的拍散他的理直气壮,“放任半天,再下令处理封锁言论,袁东晋,你真的没必要这样威胁我。” 第37章 袁东晋幽暗的双眼锁住她线条柔和的脸庞,淡淡的口吻,分明是轻蔑不屑,“你会被威胁?” 无可否认,他确实有那个意思,然而她又何时会怕过他的威胁?有哪次她不是镇定自若,置身事外。 逼上他摄人的眸光,陈眠撇开脸,微微一笑,带着些许自嘲,嗓音低沉细软,“既然知道我不会被这种事情威胁,又何必煞费苦心?” 他看不见她眼里的黯然和心底的伤,不曾知道她坚硬的铠甲里面其实也是一颗肉长的心。 袁东晋看着她,面无表情,语气极冷,“陈眠,你这是心虚。” 只要想到昨晚她被别的男人抱着,还一副烟视媚行勾人的模样,心中莫名的就撩着一股火。 陈眠哑然失笑,“袁东晋,你少血口喷人,抛开来说,以你的所作所为,就算我真的去找了男人,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婚内出轨玩女人,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对你三贞五烈?!” 因为气愤,她说的话又快又急,胸口起伏着。 袁东晋鲜少见到她这般激动,有失分寸,情绪似无可抑制的溢出,不由得怔住。 其实学生时代的陈眠,是个爱恨分明的直性子女孩儿,个性鲜活有趣,浑身都是热烈的气息。 可他们结婚后,她似乎收敛了所有的棱角,甚至他在外面不停的换女人,她也是视而不见,选择缄默不言,不动声息的将横扫所有试图挑衅的女人。 这些年的她,是隐忍的,沉默的,高傲的,像一潭死水,怎么撩拨都生不出涟漪,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独角戏。 这一次,似乎一个你再一个不慎,她就会扑上来撕了你,他就被震住了。 眼底掠过复杂的情绪,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漠的口吻,低沉凉薄得让人寒颤,“当初那般果断地选择嫁给我,你就应该明白这一切都是你该受的。” 他抬手钳住她的下颚,附身靠近她的脸,男人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庞上,唇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暗沉的眼睛却毫无温度可言,“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总得付出点什么。” 陈眠望着他漆黑的眼睛,试图从那一团黑里找到他真实的情绪,可那里面,除了冷漠,就是无情。 垂下眼帘,她的视线停留在他薄而性感的唇上,都说薄唇的男人薄情,看来是有道理的。 十三年,一颗石头都该被焐热了,但为何他的心,就怎么焐都是冷冰冰的。 她黯然,是,他的每一句都没有说错,这一切,都是她的自作自受。 她的深情不悔,之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陈眠将他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掰掉,倨傲的笑着,“既然这么痛苦,那就跟我离婚啊,你又不是做不到。” 又是离婚! 袁东晋的眼睛危险的眯起,阴鸷的说:“你想离婚?” 陈眠一愣,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想离婚的人,难道不是他? “既然不想,就别整天挂嘴边,显得你很愚蠢!” 她笑,“我确实很愚蠢。” 第38章 因为愚蠢,所以将自己的青春和爱情,不顾一切倾注在他的身上,因为愚蠢,守着他哪怕知道他从不缺女人。 可是袁东晋,如果哪天我聪明了,就是我们结束了。 狭小逼仄的车内,仿如环绕着一层低压气流。 袁东晋抬起眼皮盯着她倔犟温凉的眸,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淡然得令人烦躁。 对上他窥视的目光,陈眠有些狼狈的撇开脸。 她无暇的脸庞带着淡淡的凉意,温温软软的开口:“袁东晋,不管我如何愚蠢,希望你记住一点。” “嗯?”淡漠的嗓音,从他喉骨里漫不经心的蹦出。 “我不是你的仇人。” 一句话,重重砸在他的心头,莫名一震。 司机听着他们两人一来一往的挖苦,正冷汗涔涔,不知该如何无视这种状况的时候,幸好车已经开进袁家别墅的大门,两人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休停。 陈眠抬头看着窗外别墅园艺,毫不犹豫地拉开车门下车,并主动挽上袁东晋的手臂,袁东晋腾出的一只手,抄进裤袋,身姿笔直站着。 两人默契而亲密,仿佛他们一直如此恩爱,事实却是——他们约定好的条约之一。 回到袁家,他们就是彼此的好伴侣。 袁东晋微微侧目,徐徐低笑着,“袁太太当演员,奥斯卡金像奖非你莫属。” 大厅的门近在眼前,陈眠微仰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男人,唇角弥漫着笑意,吐字清晰,“彼此彼此。” 谁都别笑谁,能够如此平安度过三年,他们都是职业好演员。 看着她眉目如画的脸庞,绯色的唇勾着清浅的笑,微卷的黑发挽成一个发髻在脑后,脸颊旁边有几缕碎发散落,让她原本优雅的气质无意间平添了几分妩媚而不自知,袁东晋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 他兀自收回视线,携着她步入大厅。 偌大的别墅大厅里,干净明亮,可气氛却压抑。 陈眠看见坐在那里的三个人,心头一跳,尤其是对上李敏慧幽怨厌恶的目光,胸口蓦地一窒,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她身侧的男人。 袁东晋却带着他惯有的痞气,神情自若。 “爷爷,爸,妈。我们回来了。”陈眠紧跟着袁东晋走上前,主动向几位长辈问好。 李敏慧冷讥:“你还舍得回来?我还以为你在外面玩得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 “好了!孩子刚回来都还没坐下,你急嚷嚷什么!”开口说话的,是袁老太爷,老人家虽然是耄耋之年,但声音中气十足,洪亮带着岁月赠予的深沉严厉,不怒自威。 李敏慧即使再不满,也不敢违背老人家的意思,闭上嘴巴,狠狠瞪了一眼陈眠。 “既然到齐了,有事吃完饭再说。”袁老太爷说着便站了起来,虽然有专门的人扶着他,陈眠还是松了挽着袁东晋的手,上前扶着老人家。 “爷爷,我陪您过去餐厅。”在这个家里,只有这个老人家待她是真心的好,陈眠心里也铭记着。 “好,好。”袁老爷子沟壑极深的脸露出难得的慈祥。 饭后,袁东晋被袁老爷子和袁父叫去书房。 在书房门口前,陈眠拉住他的手,她咬了下唇,眼底下隐忍的懊恼清晰可辨,“爷爷和爸如果问昨晚的事,你就让我去解释。” 第39章 走廊上的灯光昏黄微暗,柔柔的从头顶如同流水一般倾泻而下,照在她小小的脸庞上,眨眼的时候,她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眼眶下有一片小小的阴影,因为上仰着角度,所以泄露了她不安的情绪,竟然生出一股柔弱的气息。 袁东晋有瞬间的怔神,眼前的这个一直自立自强的女人,原来也能勾得起一个男人心底的保护欲。 不知是否最近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多了,每一次都是有不一样的发现,牵扯着他心头的那根线。 得不到回应,陈眠忍不住颦眉,“你倒是出个声。”她身高不算矮,但他却足足高出她一个多头,这样一直仰着头,脖子都酸了! 意识到自己对着她的脸走神,甚至冒出了一种保护欲,袁东晋的眉峰顷刻间一沉,阴霾挂上眉梢,他低头凝住她的眼睛,抿薄的唇掀动,冷声道:“解释你打算跟一只鸭鬼混,换取你们公司的合约?” 不堪入耳的话,故意的扭曲污蔑,他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陈眠松开他结实的手臂,手垂在身侧攥成拳,眼底隐含的不安如潮水迅速退去,倨傲的抬着下巴,不在意的笑了,“算我多管闲事!” 男人依旧站着不动,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可那黑眸之下,是深邃的冷漠。 与他对视了一会儿,陈眠收回目光,抿着唇转身从他身侧走过去。 交错而过的瞬间,她听见他温漠的嗓音传来,“陈眠,你那一身刺,真的令人喜欢不起来。” “是吗?”她缓缓的笑开,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轻浅到近乎于缥缈,“那你喜欢怎么样的?难道我按照你喜欢的改变,你就会喜欢我么?若是不会,我又何必委屈自己在你面前矮一截。” 一直都知道这个事实,毕竟她不是他心头好,她也没感到多伤心,早就明白的事实,只有讽刺。 陈眠没有回头,抛下他一人静立在原地,挺直着腰杆往楼下走去。 袁东晋盯着她的背景,喉结滚了滚,到了唇边的话终究是咽了回去,转身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 天色尚未完全暗去,天边的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映着淡淡的红光,袁家别墅后院里的路灯已然亮起。 陈眠踩在青石板的小径上,慢悠悠的走着,边走边看后院里的精心修葺的景致,有些心不在焉。 后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太太,夫人请您回客厅里去。” 陈眠回过头,看见袁家一个五十出头的女佣站在身后,女佣姿态恭敬,但脸上的表情却是鄙夷。 鄙夷?呵……陈眠在心底轻嗤。 这女佣曾经是袁东晋的奶妈,跟在李敏慧的身边几十年了,其他的本事没见长,倒是将李敏慧狗眼看人低的脾性学了十足。 陈眠微微挑眉,并未在意她心底曲曲绕绕的想法,温温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知道了。” 说罢,便拐了个方向。 步入客厅,头顶璀璨的灯光充盈一屋,亮如白昼。 陈眠脚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响声。 隔着一大段距离,看见李敏慧坐在沙发上,狠厉的目光投射过来,甚至能感受到她的怒气。 深吸一口气,踩着从容的步伐,走到她的对面坐下。 她露出温婉的笑,“妈,您找我。” 第40章 李敏慧将手里的报纸直接扔到她面前的茶几上,“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陈眠垂下眼眸,神情呆滞了片刻,“和客户谈公司的合约,这中间有误会。” 仿佛早料到会有如此场面,她不慌不忙,语调都毫无起伏。 “误会?”李敏慧显然是不信,“这种地方这种人,能正经到哪儿去?你堂堂的袁家少奶奶,出现在这里,还传出这样的丑闻,你说是误会?” “现在的人都喜欢胡乱猜测,搬弄是非。”陈眠拿起报纸,目光坦荡的看着李敏慧,“尤其是这种报纸和网络,为了夺人眼球,什么噱头都写得出来。” “我只知道,空穴来风。” 陈眠闻言,一颗心跌倒谷底,又觉得李敏慧挺可笑,不,或者说,那些被称之为婆婆的女人都挺可笑的,她们都喜欢疑神疑鬼,危言耸听,只是在上流社会中,这种情况更为普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妈,如果您宁愿相信这些流言也不愿相信我,那就别问我,横竖我说了,您也不会改变看法,干嘛浪费时间听我造一番言辞?”陈眠从沙发上站起来,脸上的笑意无懈可击,“我今晚还有事,先走了,麻烦您一会跟爷爷和爸爸他们说一下,改天我再回来看你们。” 她刚转过身,手腕就被一只手扣住,力道虽不至于能弄疼她,但是那指甲掐进皮肤里,倒是真的有些疼。 陈眠刚扭过头,一记耳光狠狠地掴在她的脸庞上,“是谁教你这般放肆的!” 陈眠被打了个措不及防,身子趔趄了下,差点站不稳。 响亮的声音在偌大的客厅里格外的清晰,白炽灯下,她半边脸须臾间便浮现一个鲜明的掌印,脸颊热辣辣的,痛感瞬间充斥着她的神经,由此可见,李敏慧下手有多重。 从小到大,陈眠虽不像富豪人家的千金大小姐那般矫情,半点碰不得,但好歹也是被捧在掌心长大的,加之她骨子里的彪悍强势,只有她掴别人的经历,哪里会容得别人随随便便给她甩巴掌? 而李敏慧这一巴,是她记忆里的第一次。 陈眠抬手捂着被打的位置,眼眶冒出一层水汽,柔和的轮廓紧绷着,“妈,请问我哪儿放肆了?” 李敏慧被她倔犟的眼神看着心中又气又怒,“你的教养都到哪儿去了?陈家就是这样教你跟长辈顶嘴的?” 陈眠抿着唇,冷着脸不一声不吭。 就在此时,袁东晋从楼上下来,看见客厅里的她们弓张弩拔的,蹙眉问:“妈,你们这是怎么了?” 李敏慧回过头,看见自家的儿子,更是觉得心里委屈,“还不是你的好老婆,现在都敢给我甩脸了!” 袁东晋走上前,目光落在陈眠的脸上,一眼瞥见她浮肿的脸颊,眸光一沉。 陈眠温凉如水的目光与他对视,并未作出任何解释。 其实稍微一想,也能猜测个大概,但李敏慧到底是自己的母亲,袁东晋也不好指责,温漠说道:“不管怎么样,陈眠,她是母亲。” 陈眠很犟,固执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比如此时—— 她冷漠的看着他,硬邦邦的说:“我没错!” 第41章 “你看她这是什么态度!”不等袁东晋开口,李敏慧就呛了上来,“你还不知悔改!” “陈眠。”袁东晋黑着脸,微不可察的皱起眉头,用眼神警告她。 陈眠盯着他毫无破绽的脸,唇角忽然漾开一抹笑意,只是眼底却是一片温凉,如同幽潭里的水,低声反问:“怎么?难道你觉得我错了?” 袁东晋凝住她笑靥如花的脸,眉峰拧作一团,薄唇抿成一条线,下颚紧绷着。 “怎么不回答?”见他不吭声,陈眠笑得愈发温柔。 “陈眠!”一旁的李敏慧站出来,颤着手指着茶几上的报纸,咄咄逼人,“这件事情,我冤枉你了?我只是提醒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给我门袁家抹黑了,这才说两句你就给我甩脸色,你还有理了!” 陈眠攥成拳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疼,真的好疼。 看着他颀长的身姿挺拔伫立在客厅中央,明亮的灯光将他笼罩得更显冷漠,陈眠垂下眼帘,温温淡淡的说:“我不会承担莫须有的罪名,也不会解释!” 淡淡的声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她转身,一步一步朝大门走去。 “你给我站住!”李敏慧气得声音拔尖。 “妈,好了。”袁东晋微凉的嗓音,带着不知深意的低沉。 “东晋……”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听不到,她的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东晋,要不是你一直护着她,现在哪里会出现这种丑闻!你看看报纸上说的多难听!”陈眠走了,李敏慧忍不住就开始数落袁东晋。 袁东晋站在原地不动,望着大门的方向,不知在想着什么。 “妈,这件事我已经处理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这还没什么大不了?”李敏慧无法苟同,“难道等着她怀着别人的孩子才算大吗?” “妈!够了!”袁东晋冷声喝住,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着。 虽然和陈眠结婚以后,两人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但毕竟是自己的妻子,况且曾经她也是他的好友,在他需要的时候伸出手拉过他一把,所以,即便对方是他的母亲,对于这种诋毁,他下意识不想让它污蔑到她的身上。 李敏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悻悻的闭嘴。 袁东晋忽然想起什么,跟家里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 袁家大宅位于一片富人别墅区,这里的人进出都是自己驾车,极少有出租车经过。 陈眠举目茫然地沿着大路走,脚下踩着近十公分高的鞋子,没一会,脚就开始酸痛,她幽幽叹了口气,有些懊恼自己刚太愚蠢,应该把车钥匙抢过来,开车离开的。 她扭头看了看路的两头,正好看到有一辆车从不远处开来。 来不及多想,她猛地伸出手去拦车。 意外的,那车竟真的在她面前缓缓停下,车窗摇下,陈眠看见一张熟悉的英俊笑脸。 “陈眠?你怎么在这里?”男人好听的声音,带着不可名状的惊喜。 陈眠错愕的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第42章 陈眠站着不动,视线越过他,望向副驾位置,发现上面是空的。 她挽唇浅笑,“秦医生,原来是你。” 秦彦堔一直看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脸上的神色,眼底不由得淬满笑意,他带着几分揶揄的口吻道,“你在找谁吗?” 似乎没料到自己小小的心思被看透,陈眠顿感尴尬不已,她对上他狭促的眼,低声浅浅道:“嗯,担心打扰了秦医生约会。” 巧妙的避开他话里的陷阱。 秦彦堔哑然失笑,朝她扭头示意,“去哪儿?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那就麻烦你了。” 难得有车,陈眠也不多想,所以错过了秦彦堔眼底得逞的狡黠笑意。 她毫不客气的上前,直接拉开后座的车门,意外的看见后座上坐着一尊雕塑般的男人,她的笑意凝住。 温绍庭怀里抱着睡着的温睿,漫不经心的掀动眼皮,温漠的视线落在陈眠那一张见鬼的表情的脸庞上,眼睛如同泼墨一般的黑,像一个漩涡,深不可测。 陈眠千算万算,哪知这个面瘫竟在后座! 秦彦堔透过后视镜,望着两人别扭的模样,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他回过头,故作讶异的说:“怎么了?赶紧上车。” 温绍庭掉头冷冷看着秦彦堔,不温不火的说:“秦彦堔,你什么时候对路边的阿猫阿狗这么有爱心了?” 冷嘲,热讽。 陈眠这下是听懂了,很好!她还没有跟他算上一次溅了一身脏水的账,他倒是先横起来了! 她身姿矫健,一个弯腰兀自坐了进去,砰一下关上车门。 对着前面的秦彦堔露出一个温柔的甜笑,“秦医生要去哪儿?” 温绍庭望着身侧端坐着的陈眠,眉峰一动,冷峻无表情的脸瞬间覆盖上一层冰霜,仿佛那夏日乌云密布的雷雨天,黑色盘踞而上。 陈眠甚至不用看,都能感觉到来自于他身上的那股凛冽的阴鸷之气。 秦彦堔瞥了眼脸色发黑的温绍庭,又在瞧瞧满面春风似的陈眠,好半响才回魂。 莫名的,秦彦堔就想笑,但瞥见陈眠身旁的那个男人,为了小命,他十分厚道的忍住了。 “我们要去机场,你呢?” 有时候这个世界就这么巧妙,陈眠绯色的唇瓣轻轻翕动,“真巧,刚好,我也要去机场。” 说话间,她侧目对上温绍庭幽深清冽的眸,挑衅的扫了他一眼,似乎在说,看我不膈应死你! 温绍庭轮廓分明的脸紧绷着,两个森冷的字眼从他喉咙蹦出,“下去!” 车内的气氛瞬间陷入一种怪异中,加之他的眼神太冷,换做别人,估计早被他的威慑力给镇住。 然陈眠不是胆小鬼,甚至,她胆大包天,对上他森寒的眼眸,是有那么点心有惴惴,但无碍。 她视若无睹,扬着清浅的笑意,眼底闪烁着点点星光,问秦彦堔,“秦医生,这车是他的?” “是我的。”秦彦堔憋着笑,饶有兴致的看着陈眠。 陈眠点头,秀气的眉朝温绍庭轻轻一挑,吐息若兰,“所以,这位先生以什么身份赶我下车?” 第43章 车内的阅读灯被打开,柔柔的灯光从头顶流泻而下,将温绍庭面无表情的脸衬托得愈发冷漠,像夹了冰渣。 温绍庭冷冷看着她倨傲地微仰着下巴,声音压低了几个调,像是从牙缝了蹦出来一般,“秦彦堔!” 秦彦堔当然懂得温绍庭的意思是让他赶陈眠下车,可,他怎么会让能够气得温绍庭绿脸的女人下车! 缩回脑袋,双眼看着前方的路,他猛地一脚踩在油门上,同时开口:“啊!我知道,我们赶时间!” “……” 车子开出去那一瞬间,陈眠看见了温绍庭结冰的脸部,有皲裂的痕迹…… —— 袁东晋开车从袁家出来,一路往下开,都没看见陈眠的身影,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他单手拿过手机,修长的手指滑开屏幕接起,还没开口,那边就传来吵杂的声音。 袁东晋阴沉,“予问,你在哪里!” “夜庄!啊!” 一声巨响,电话突然被切断,一阵嘟嘟声传来。 眉峰一沉,他握着方向盘猛地打转了一个方向。 夜庄,港城有名的夜总会,纸醉金迷的销魂窟,出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汪予问接了电话就直接过来了,这种地方她极少来,她是明星,为了前途,这种地方都是能避则避。 但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刚步出电梯没几步,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拉住,直接拖得往后倒去,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不远处就是舞池,那边的人群涌动,疯狂得个个像嗑了药,在吵杂的环境中,她听到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哟,这妞够味啊!” 她抬头就看着拉住她的男人,长得人模人样,身上的衣服虽然凌乱,但一眼便可看出是上好定制服装。 她不想这种时候惹麻烦。 汪予问扯着笑敷衍着,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冷静的说道:“先生,不好意思,我还有事,麻烦你放手。” “这么冷淡?”男人的手抬起她的下巴,俯身靠了过来,汪予问被惊得往后避开他,脸色冷了下来,“请你放尊重点!” “啧啧,脾气倒是不小啊!不过我喜欢啊。”那男人笑得淫荡邪恶,掐住她的下巴作势要吻她的唇。 汪予问条件反射的避开,抬手一巴掌就甩在男人的脸上。 男那人似乎没预到她会这么泼辣,摸了摸自己脸,笑得阴阳怪气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落,拽着汪予问的手腕就往包间那边拖,汪予问不过是个弱女人,哪能抵挡得住男人的力气。 被拖行的时候,她趁着不备摸到手机,拨了一个快捷号码出去。 “婊子!还敢打电话!” 男人扑过来,汪予问听不到那边说了什么,急急的开声尖叫着:“夜庄!啊!” 下一秒,男人就一把打掉她的手机,拽住她的长发往包间里拖进去。 头皮痛的发麻,她眼泪都流了出来。 男人拖着汪予问进来的时候,里面的一圈人纷纷起哄,汪予问终于开始感到害怕。 看着这些架势,再没见过世面的汪予问也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是一群疯子! 第44章 包间的门突然被人用力踹开,所有的人,被突如其来的破门声震得纷纷停下了动作。 袁东晋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口,放眼望去,里面的几对男女衣衫不整,颓废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看见汪予问,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奢靡暧昧的光线中,隐隐看见她眼里的眼泪,顿时,他的眼里冷意盛然。 大步迈开,他一把拎起趴在汪予问身上的男人,一言不发,一拳挥了过去。 “啊!”男人痛的惨叫,趴在地上有些懵圈,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扯着嗓子骂:“靠!你小子谁啊!” 袁东晋脱下身上的西装披在汪予问身上,回过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地上的男人,薄唇冷冷的扯开,抬脚狠狠踹在了男人的裤裆处。 “啊——”惨绝人寰的叫声。 一旁的人看见袁东晋下如此狠的手脚,也是一愣,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上前拉开。 袁东晋蹲下身子,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看清了男人的脸,忽然就笑了,笑得如腊月寒冬。 “霍冰。”他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森森的寒意,沾染了血腥,“看来你几年前的教训你是忘记了。” 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大学生,因为陶思然生日,袁东晋在夜庄帮她举行生日庆祝宴会,那晚,陶思然喝多了跑出去透气,就是被他缠上,若不是陈眠,估计他就得逞了。 霍冰原本就磕了药,正在兴奋当头,现在被袁东晋一脚下来,痛的他生不如死,冷汗湿了一身。 他扭曲着脸愤恨的袁东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袁东晋忽的敛住笑意,一拳一拳狠狠的砸在他的脸上,那股狠劲,似乎要将人往死里揍。 就在此时,包间的门忽然涌进来一堆人。 “都别动!警察!” —— 港城国际机场。 “绵绵,今晚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吧。”温睿趴在她的怀里软软的说着话。 他是在中途的时候就醒过来了,看到陈眠,又惊又喜,迷迷糊糊的就从温绍庭的身上爬到陈眠怀里,然后一路腻歪到机场。 所以这一路,除了温绍庭这个闷葫芦,他们三人俨然成了一家三口的幸福之家,其乐融融,已经不能再心塞。 “温睿!”温绍庭神情冷峻,伸手一把将温睿小小的身子捞了回来。 “温睿?”陈眠疑惑的眼神看着身旁的一大一小,微微眯着她漂亮的眼睛,“顾木木?” 感情她是连一个屁孩的名字都没搞清楚,就母爱泛滥了? 温睿肉肉的小手揪着温绍庭的衣服,用自以为狠厉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奈何温绍庭眼皮子都不动一下,反而得意的勾了下唇角。 温睿缩着脖子趴在温绍庭肩膀上,小心翼翼的看着陈眠。 “呃,顾木木是我的小名,温睿是我的大名……”稚嫩的嗓音,怯生生的,葡萄黑的澄澈眼睛,带着几分讨好。 陈眠:“……”没人的小名会姓氏都变了好么? “呃……我这不是担心你把我送走嘛!”温睿撅嘴撒娇,“而且木木真的是我的小名哦,我没骗你!” 第45章 袁东晋和汪予问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袁东晋靠在车门上,摸到烟和打火机,点上一根,懒懒的抽着,漆黑的夜色,被周围的路灯照得朦胧,他吐息之间带出的烟雾,依稀可见他轮廓分明的脸有些冷。 狠狠的抽了一口,再缓缓吐息,他淡淡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律师张益,“我要霍冰进去。” 张益冒着冷汗,不得不提醒他,“霍家在港城,也算是有地位,你把人一根独苗打成那样,还可能断子绝孙,他们不告你都算不错了,你还想搞人家?”他顿了顿,望了眼车内的人,“你想冲冠一怒为红颜,我不反对,但可别英雄不成,成狗熊了。” 袁东晋不理会他的讽刺,“当年没把他给废了,就是考虑到霍家在港城的根基。” “东子,民不与官斗。”张益觉得有些头疼。 袁东晋拉开车门,“你只管好好给我起诉就行,你要的证据,我已经给你准备好。” 张益被他的车喷出的尾气弄了一脸灰,有气都发泄不出。 妈的!现在这些败家子,就不能省省心吗! —— 车停在汪予问公寓所在的小区门口。 “回去好好休息,不会有事。”袁东晋熄了火,淡淡的说道。 “你不上去吗?”汪予问咬了咬唇,眼里蓄着泪水。 “不了,今晚的事情不处理,对你不好,听话,回去洗个澡睡一觉。” “我……害怕,陪着我好吗?” 袁东晋望着她楚楚可怜的脸庞,头发有些凌乱,身上裹着他的西装,像一直受伤的小猫。 那熟悉的眼神和神态,像极了记忆中了的那张脸,让他无法开口拒绝,“好。” 当天夜里,陈眠刚从机场回到家,收到一张彩信,床头上有一张妖媚的女人的照片,性感,美得不可方物,而男人就裸着上身躺在床上,双眼紧阖睡着了,薄唇的弧度也变得柔和。 又一条信息提醒。 【陈眠,听说你怀不上,你说,我若怀上了,会不会母凭子贵?】 捏着手机,陈眠心底一片涩然。 第二天,一条新闻飞满整个港城。 宝华集团大少爷袁东晋为国民女神汪予问,大打出手,惨酿血案,其妻子竟是陈家独生女! 彼时,陈眠坐在办公室的位置上,一字一句的将报纸读完,眼底一片凛然。 报纸拽在手中,力道大得几乎能抠破那几张纸张。 昨晚袁东晋英雄救美,将自己送进了警察局,还把霍家的独生子打得送进了医院,上面描述的精彩绝伦。 对霍冰这种人渣,她丝毫不会同情,但为何偏偏他就是为了汪予问出头! 更最重要的是,导致她的身份被这样挖出来,甚至,被添油加醋的写了一堆陈家的前尘旧事,句句戳在她的心窝上。 她站在窗边,定定看着玻璃里隐约倒映着她的轮廓,白皙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那张尚且年轻的脸,被掩饰不住的沧桑感盘踞着。 炎炎的盛夏里,她如同在寒冬中,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源源不断的冷意从心底冒出。 袁东晋,袁东晋,东晋…… 她一遍遍在默念着这个名字,倏地,温凉的笑了。 第46章 宝华集团总经理办公室。 “信息传播得太快,而且当晚现场很多人都看见了事情的经过,我们不宜在背后做动作。”周锦森一眼一板的把昨晚夜庄会所的事情影响反馈给袁东晋。 “嗯。”淡淡的应了声,没有下文。 抬头,只见袁东晋伫立在办公室落地窗边,一动不动的,不知望着何处出神。 周锦森安安静静的待着,他是自袁东晋进入这个战场开始便跟随着他,所以很清楚袁东晋的一些习惯,比如陷入思考时,总喜欢站在窗边沉默。 大概过了十分钟,袁东晋回过身,逆光而站,淡淡说道:“通知市场营销部经理,玉水苑项目奠基仪式剪彩邀请的明星嘉宾换成汪予问。” 周锦森抬眸望着眼前深沉难测的男人,职业化的回答:“袁总,奠基仪式在后天上午,临时换人,怕是影响不好。”顿了下,继续道,“股东们也不会同意。” 现在汪予问还是红颜祸水,属于插足他和陈眠婚姻的第三者,到处都是沸沸扬扬的讨伐声,如果他们在一同出现在这样重要的公开场合,怕是得不偿失。 “就按照我说的做。”杀伐果断的声音,不容置喙。 周锦森还想要劝他,但接收到他肃穆的眼神,到底是算了。 —— “老大,宝华集团的方案真的直接交给别人跟进?”方言坐在办公桌的对面,再一次确认。 “这个合作基本已经完成,后期工作不会有什么意外,交给他们也能处理好。” “但是他们都没有你熟悉啊!”方言凉凉的看了陈眠一眼,“而且,当初是那人亲自指定要你负责,你想现在甩手,他会乐意?” 陈眠敲打键盘的手指蓦地一顿,有片刻的失神,正欲开口,桌面的手机震动,她瞥了一眼。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袁东晋。 伸手直接掐掉,视线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手指在键盘上健步如飞,“去安排吧,有必要,你配合指导他们的工作。” 方言眼尖,自然也是看见了刚手机上的名字,见陈眠脸色不太好,摸了摸鼻子,悻悻然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随着咔嚓一声响,陈眠瞬间停住所有的动作,整个人瘫软进办公椅子里,精神萎靡。 桌面的手机再一次震动,她怔怔看着那个名字,觉得无比的讽刺。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锲而不舍的来电。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接起电话,温静的声音卷着浅浅淡淡的冷漠,“有事?” 男人的嗓音有些冷,从无线电传进她的耳膜,“后天上午时间空出来,陪我参加一个活动。” 陈眠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桌面那盆绿萝的叶子,轻笑出声,“我很忙,没空。” “陈眠,我只是通知你,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明白?” “我也只是告知你,我拒绝,你听不懂?”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隐隐约约的听到他轻轻的嗤笑声,一闪而过。 他说:“袁太太,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第47章 他不打算再给她开口的机会,电话里成了一片忙音。 陈眠将手机甩在桌面上,心里堵着一口气,怎么也驱散不掉。 其实她能够明白袁东晋要求她陪伴出席活动的原因,大约就是今天的那个新闻。 他是宝华集团的领导者,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以往那些小打小闹,都不过就是捕风捉影,毕竟他身边的女人变换的速度太快,所以最多也就是被人放在茶后谈资说说笑罢了,可这一回不同,他为了一个亲手捧红的女明星,将港城霍家的独生子给打进了医院,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这样可算是劲爆的丑闻,而身为袁太太的她一直都未曾在公开场合出现过,难免会被人拿这些来做手脚,夸大其词。 她现在是处于风口浪尖,就算她这回不陪伴他出席活动,宝华集团的股东们和袁家考虑到集团的利益,也不会容忍事态如此发展下去,届时她依旧是避不开正式公开身份的局面。 啧!他的话还真的是一点儿也没错。 袁太太,没有选择的权利。 晚上,陈眠陪同沈易航出席一个慈善拍卖会。 这次的拍卖会比较小型,来的知名人士不多,起码袁东晋就没有现身。 陈眠坐在沈易航身侧,有些心不在焉,“这种场合你何必亲自出马,还拖上我。” 沈易航轻笑着,“你说呢?”模棱两可的答案,将问题抛回去给她。 漂亮的眼睛微眯,看着沈易航清俊的容颜笑得心无城府的模样,她就说,有哪次带着她出席不是当苦力当盾牌的? “我现在战斗力——为零。”不是陈眠故意泼他冷水,而是她目前的状态,真心不行。 沈易航笑了笑,“因为袁东晋和汪予问的绯闻?还是因为你的身份被挖出?” 陈眠无语的看着他,这种明知故问,真的是很讨厌。 “嫁给他那天,你就应该做好这种心理准备。”沈易航无视她不悦的神色,“况且,你不是一直都清楚他心里有人么?” “你再多一句废话,我马上走。”陈眠烦躁,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一个的喊价,低声说,“我出去外面透透气!” 见她情绪不佳,沈易航也不多加阻拦,颔首同意,“不要去太久。” “知道。” 出了大门,陈眠在水池旁找了个位置坐下,夜风徐徐扑面,她闭上眼歇息。 忽然察觉有一片阴影笼罩过来,她警惕的睁开眼,看见一步之遥的汪予问,站在路灯下,有几分朦胧。 刚散去的几分阴霾,顷刻间再次聚拢在她眉间,目光不动的看着汪予问的脸,昨晚收到的那些信息再次清晰浮现眼前。 汪予问似乎丝毫不受那些绯闻的影响,依旧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娇柔模样。 “袁太太看着脸色不太好,不舒服记得要看医生。” 陈眠忽的轻轻笑了,啧!看来这些年,她真的是太和善了,所以任谁都敢来她面前叫嚣。 “汪女神的意思是,作为第三者插足别人的婚姻,被别人的老公滋润的面露红光,是一件很值得称赞的事情?” 第48章 烟灰色的黑夜里,只有昏黄的灯光照亮着周遭,陈眠微抬着下巴,浑然天成的倨傲,即使在那憔悴中也未削弱半分。 有的人,与生俱来的傲气,哪怕是跌进泥沼,也是优雅高傲,无法看见落魄,恰巧,陈眠就是这种人。 汪予问最痛恨的,就是她这幅打不碎的傲气,散漫时亦是清贵逼人,明明她没有自己漂亮,明明她是婚姻失败者,然而,为何即便如此,她也仿如才是那个大满贯赢家! 那张脸,她只想撕碎了! 汪予问说:“陈眠,你还真的是完美继承了你那个妈的盛气凌人。” 陈眠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汪予问一袭飘逸的纱裙在夜色微风中摇曳,她娇笑着说:“字面上的意思。”顿了几秒,“你觉得你有资格说我是你们的第三者么?我也只不过是学习了你当年的作风而已,不过比起来,我还能被滋润得如花似玉,而你呢?拿下了袁太太的名号,却日渐枯萎。” 面对她的挑衅和讽刺,陈眠脸色平静无波,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蓦地,陈眠轻笑着,手指轻撩着垂落脸颊的碎发,炯亮的眼睛是浓郁的嘲讽,“容我提醒你一下,我这个人,一向对野鸡野花各种野外的东西,都特别不喜,都有特别强的摧毁欲望……” “呵呵……”汪予问闻言怒极反笑,“陈眠,你知道你为何连一个男人都守不住吗?” 她抬步上前,俯身靠近陈眠,红唇微动,“好好反省吧!” 如此近的距离能闻到隐约熟悉的香水味,陈眠有些排斥的蹙眉。 “不劳你费心。”她椅子上站起来,伸手轻轻抚平身上的裙子,动作优雅淑女,“你还是好好操心自己吧,袁东晋能一手将你捧红,我自然有得是办法将你推进地狱,汪予问,既然你对我过去那么了解,那么就应该放聪明点。” 陈眠昂首挺胸,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停住了脚步,轻声说:“别招惹我。”说完,她不作任何停留。 陈眠的心情已经差到不能再差,若不是她自我情绪控制能力好,又一向崇尚不动粗,就狠狠掴了汪予问了。 结果走出几步,差点就和一个突然出现的身体撞上,猛地稳住脚步,抬头就看见了那张活似别人挖了他祖坟一样的臭脸。 昏暗中,她看见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包裹着他健硕有型的身材,正单手抄在裤袋里,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温绍庭!这个瘟神! 陈眠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她现在是怎么回事?流年不利? 奈何温绍庭像是看不见她眼底那一撮火苗,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睥睨着她,温漠低沉的嗓音,莫名其妙的冒了一句:“你这朵家花,还真是适合居家。” 陈眠愣怔在原地,盯着他清贵冷漠的背影,半响无法回神,等意识到他那句话里的意思时,温绍庭早已不知所踪。 她不过就是出来透透气,但为何反而觉得透不过气? 第49章 回到拍卖会场,上半场已经结束,中场休息的时间,来参加拍卖会的人又聚在一起彼此拉拢关系。 陈眠远远的就看见沈易航挺拔的身姿,目光扫去,温绍庭轮廓分明的脸,猝不及防地闯入眼帘,她倏地顿住脚步。 与此同时,沈易航已经朝她的方向看来,“陈总监,过来。” 陈眠看见温绍庭的目光顺着沈易航落在自己的身上,想撤退,显然不可能。 她一只手稍微将脸颊的碎发别至耳后,然后迈着脚步走过去,停在了两人的面前。 “沈总。”敛去情绪,挽唇浅笑。 沈易航并不知道她与温绍庭之间的小恩怨,“这位是中瑞集团新任总经理,温绍庭先生。”又将陈眠拉到身侧,“这位是我公司的总监,陈眠。” 温绍庭幽暗的目光在她上巡查片刻,唇角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幸会,陈总监。”说话间,他已经绅士的伸出右手。 他的表情淡漠,莫名的蒙上一层蛊惑的色彩,不带一丝温度的眼底藏得很深,那微凉的嗓音低沉性感,淡淡掠过陈眠的耳际。 明明刚才碰过面,还被他讽刺了一顿,现在又装作初识,够虚伪的。 可当他宽厚冰凉的手指触碰上她的指尖,陈眠一颤,一股如电流般的触动烫上她的神经末梢,记忆深处,那曾在角落里,被他握过的腰似乎隐隐发烫,“您好,温先生,久仰大名。” 两人轻轻一握,又迅速分开,那指尖上的触感,依旧清晰可辩,他的手不似她接触过的那些富家子弟,反是带着一层厚茧,粗粝磨人。 温绍庭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忽然说:“陈总监,我们是否在哪儿见过?” 沈易航闻言眉头一挑,目光沉沉望着陈眠,带着几分戏谑。 “估计是我这大众脸,放在哪都能找到相似的人。”陈眠扯着唇角,笑容有些僵硬,暗暗腹诽,你还敢更假一点么! 也不知他刚才听去了多少她的话,颦眉睨着他,视线中暗暗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灯光下的照耀下,他的眼睛闪烁着摇曳不明的星光,似乎读懂了陈眠眼里的意思,淡淡的口吻,意味不明的蹦了两个字:“是么?” 陈眠想,她这辈子装逼过,虚伪附庸过,但从未像如今这般,仿佛被他的视线穿透,她的卑微和阴暗丑陋,全然袒露在灯光下,任由他宰割。 心中,十分不爽,又十分,不安。 —— 翌日。 霍家少爷霍冰嗑药、嫖娼、赌博等信息瞬间在港城掀起风腥血雨。而国民女神汪予问,更是站出来,指责霍冰试图强行侵犯她,以受害者的身份将他告上法庭。 陈眠步出电梯,踩着高跟径直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太太,袁总办公室有客人,现在不方便进去。”周锦森看见她,马上从位置上起身迎上来挡在她面前。 陈眠挽唇浅浅一笑,目光温凉看着他,“周助理,你这么紧张干嘛?难道办公室里还藏了个女人不成?” “太太,您还是先去会客室,等袁总忙完我再通知你。”周锦森冷汗直冒。 “如果我偏不呢?” “太太,您别让我难做了……” 话未完,陈眠已经越过他,砰一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第50章 严肃呆板的偌大办公室里,只有袁东晋一人坐在沙发上,他回过头来看向门口,夹在手里的烟煋火明明灭灭,一缕缕白色的烟雾袅袅上升。 他只穿了一件衬衫,领口开着,露出半截锁骨,一动不动的视线仿佛凝固在空气里,周身被缭绕的白雾笼罩着,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格外的性感神秘。 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淡定凛然。 陈眠眉头一挑,睨向身后追来的周锦森,冲他说:“客人?难道你家袁总会见的是鬼么?” 周锦森默然。 话刚落,办公室里忽地咔擦一声,那间临时休息室里,娇柔甜腻的嗓音占据了安静的空间。 “东晋……” 似乎没料到他们会突兀的出现,声音消匿在唇边。 “还真的是藏着女人啊。”陈眠看着汪予问,喃喃低语,然后迈开步伐。 “陈眠,进来之前不会敲门么?礼貌还用我教?”袁东晋目光湛湛看着她,语气温漠微凉。 陈眠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语调染了些许笑意,却又渗了点凉,“我没听过抓奸还要事先通知的。” 袁东晋将手里的烟搁至唇边,狠狠吸了一口,将剩余的烟蒂摁在烟灰缸上,蓦地起身双手撑在玻璃茶几上,身体倾向她,将口中的白雾悉数喷洒在她的脸上。 “这里是公司,袁太太,注意你说话的分寸。” 陈眠抬手轻轻挥去呛人的尼古丁味道,不动声色的将视线隔着烟雾射进他的黑眸之中。 她言笑晏晏,“周助理,麻烦你给我一杯咖啡,谢谢。” 周锦森早已恨不得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马上应声,“好的,太太!” 门被关上,办公室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三人。 那边的汪予问主动走上前,“袁太太,您误会了,我和袁总不是您想的那回事。” 陈眠不拿正眼瞧她,双手捏住袁东晋的衬衫衣领,淡淡瞥了眼,温静的脸庞是凉凉的笑意,“家丑不宜外扬,你不清场?” 袁东晋凝眸,他怎么觉得,今天的陈眠有点不对劲呢? 汪予问被她一阵无视,顿时气得脸色煞白,有些委屈,“东晋……” 袁东晋用力拽下陈眠的手,“凡事有先来后到,袁太太既然有事,就等着我谈完再说。” 陈眠慵懒的将自己埋进柔软的沙发里,挑了挑眉,不可置否,“如果你不介意我亲自动手撵人。” 意思已然很明显,要么你叫她滚,要么我动手撵她滚。 男人漆黑的眸牢牢锁住她的脸,“你到底在闹什么。” 闹?陈眠扯唇冷笑,很好,这三年她都没闹过,不但没能得到他的心,他反而将她送到大众视线里,用别的女人来羞辱她,这特么想想都觉得憋屈! 既然不闹得不到好处,那就闹闹看吧! “嗯哼。”她从鼻息里哼了一声,唇边的笑容愈发浓烈,就在袁东晋眨眼瞬间,她已经端起茶几上茶水泼到了汪予问一脸。 待汪予问反应过来时,一记耳光狠狠掴到了她的脸上。 “陈眠!” 第51章 袁东晋扼住她的手腕,头顶仿佛笼罩了一片乌云,眼神阴鸷吓人,声音也是凛冽刺骨。 陈眠唇边噙着笑,淡然的看着汪予问瑟瑟发抖的身体,还有那肿起来的半边脸颊,心中的抑郁奇妙的驱散了些。 这一巴掌甩得有点狠,她的手都震得发麻,可她感觉,身心愉快。 她抬起脸,不知是否办公室里的灯光太亮,那笑靥竟然有些刺眼,“袁东晋,我没耳聋,你不用那么大声吼。” 手腕被他的力道扼得生生疼,她蹙眉,“你是要捏断我的骨头吗?” “断了不是更好,省得手贱惹事!” “我这是闹给你看,你看不出来吗?”温温淡淡的嗓音,不带任何情绪。 即使两人在争执,但那气氛,却仿佛容不下其他人,汪予问憋不住出声:“东晋,我没事的……” “汪予问!”仿佛她的声音是一种噪音,陈眠冷冷睨着她,打断了她的自导自演,左手指向办公室大门“给我滚出去!” 一个戏子,骨子都是出来都是演的,陈眠现在懒得跟她周旋。 汪予问咬着唇,眼里是一闪而过的愤然和不甘。 “予问,你先回去,让周助理送你,我回头再找你。” 袁东晋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但没有松开,他站着没动,看着陈眠的目光异常的深沉,瞳仁黑得发亮,倒映着小小的她。 汪予问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懂得分寸和拿捏,于是应了句“好”就出了办公室。 厚重的门咔嚓合上瞬间,陈眠被他拽着手直接撂进了沙发里。 沙发很柔软,摔着不疼,但还是被甩得头晕。 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现在可以说了。” 陈眠从沙发上慢里斯条的爬起来坐好,也不介意他用鼻孔瞧人,笑眼盈盈的看着他的下巴,说:“霍冰的事情,是你做的?” 虽是疑问,其实不用猜测,都知道这个答案是肯定。 袁东晋长腿一曲,一屁股坐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伸手摸过一旁的烟,低头点上一根,慢悠悠的吞云吐雾,眉梢挑动了一下,答:“是。” 陈眠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笑得自己心底一片荒芜,声音有些涩然,“袁东晋,你是不是疯了。” “霍家行事低调,不代表他们是草包!你真的就那么喜欢一个戏子,自以为能够只手遮天!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到最后,她几乎是用吼的。 袁东晋狭长的眼睛一眯,怔怔看着她愤慨的脸庞半响,点点头,“我看他不顺眼,不行吗?” “不顺眼?”她嗤笑,“我看你是看不惯他碰了汪予问吧!冲冠一怒为红颜,你可真是伟大!” 他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待陈眠意识到他的动作时,他的英俊迷人的脸庞已经近在眼前,下意识的颦眉欲避开,却被他强行定住。 他凑上来像个狗一般轻轻的嗅了嗅,裹着烟味的炙热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热得她心慌,而后低低的笑声从喉咙溢出,“袁太太,这醋味太浓了。” 第52章 眼前的男人,即使再烂,也确实是帅气迷人,尤其是如此近的距离,男性荷尔蒙的气息那么浓烈,说话间带着点痞气,声音低沉性感,是个女人都会被他蛊惑。 更别论,他进驻她的心底十三年。 心脏砰砰的跳,让她呼吸紊乱。 陈眠伸手啪一下打掉他的手,抿唇撇开脸躲开他撩人的呼吸,平复心中那丝奇异的情愫,淡声说:“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 袁东晋轻呵一声,笑似非笑的眼睛噙着一抹极浅的戏谑,“承认你吃醋,很丢脸么?” 陈眠觉得,袁东晋这个男人就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还一副吃人的鬼样,现在倒是成了翩翩贵公子哥,吊儿郎当的。 “是很脑残!”不留情面的驳回他的话,“不要给我转移话题!霍冰的事情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袁东晋微微挑眉,抿薄的唇挂着浅浅的笑,“你不是看见了,让他进去蹲。” “你非做不可?” “我看着是开玩笑?” 陈眠点点头,“行,你要做什么,要为谁出头,我都不管,但是!”她表情认真看着他,“我不希望自己像个戏子一样被人评头论足!” “你很介意汪予问?” “你介意酒吧抱我的那个小白脸吗?”陈眠直言不讳。 袁东晋抬眼,笑了笑,“你这是讽刺我那晚没有废了那小子?。” 陈眠语气中夹着笑,眼神却很凉,“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这么爱护着汪予问,那就好好的护着吧。” 前一脚她被他小小感动了一把,转身他就神祗降临英雄救美。瞧,他羞辱人的功力愈发精湛,她该夸一声真棒吗? 从沙发上站起来,轻轻的动作带起一阵清新的馨香,她苗条的身姿立在他的面前,低头望着他,“再重申一次,我十分不喜欢被人评论,尤其是跟一个戏子摆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他凉薄的嗓音低低传来,回荡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几乎缥缈,“偶尔收起你的犟脾气,免得自己吃亏。” 明明应该是她来请求他,但那姿态却是高高在上,倨傲得像个真正的女王。 陈眠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几秒的沉默,只听到她说:“不吃亏,又怎么长记性。” 平淡的语气,一语双关的自嘲,隐约还有那么一丝无奈。 袁东晋回过头看着她挺直的背影走出门口,神色清冷复杂。 —— 陈眠盯着电梯上方红色的数字,听到高跟鞋踩再瓷砖地板上发出噔噔响,然后一股令她反胃的香水味飘然而至。 “我一直以为你这么骄傲的女人,应该无法容忍自己的老公有别的女人,看来我是错了。” 陈眠蹙眉,味道和声音都影响了她的心情,是刚才教训不够吗? 汪予问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疏离淡漠,自言自语着,“陈眠,死缠烂打的模样,真的很难看。” “叮”一声,电梯终于来了。 步入电梯前,陈眠勾唇浅笑着,“汪予问,当婊子就应该藏着掖着,免得哪天不小心就成了过街老鼠。” 电梯门缓缓合上,陈眠对着汪予问那张扭曲的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靥。 第53章 闹腾了一番过后,陈眠只觉得内心更加空虚。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那般尖酸尖锐,不过就是因为心里酸。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忍耐,但人总是有脾气的,这个婚姻已经如此不顺气,她不发泄出来,要如何继续? 副驾位上的电话有来电,伸手够不到,只能侧过头去拿。却不知,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她拿起手机还没接,就看见前方十字路口的绿灯跳转,来不及减速,急忙踩刹车,却还是砰一下,撞了上去。 身体狠狠一震,她的头磕在方向盘上,一颗心脏扑通扑通几乎跳出喉咙,久久无法动弹。 直到听见有人在拍她的车窗,才惊魂未定的抬起头,下一刻,绝望的闭上双眼,心底狠狠爆了句—— 妈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陈眠认命的摇下车窗,脸上堆满了笑容,讪讪的说:“嘿,温先生,又碰面了。” 可不是“碰”面了,他的车尾箱都被她给碰凹了,行这么大的礼,真真是热情! 温绍庭那张万年不变的肌肉萎缩的脸有些暗沉,他西装革履的站在夏日的阳光里,像一尊冰雕,陈眠看着他严肃到可怕的模样,说实话,心里直冒虚汗。 看清她的脸,眉头几不可闻一皱。 “没事吧?”虽是关怀,但低沉性感的嗓音,在这个三十度高温的天气里就如一台免费制冷的空调,刮得你透心凉。 咽了口唾液,陈眠笑容有些虚,“没……” 陈眠意外的看着他,下一秒却听见他冷冰冰的一句:“下来吧。” 一时间揣摩不准他的心思,心有戚戚的。 但这撞车,不死也吓掉半条命,陈眠自知理亏,这一回倒是不跟他犟,麻溜的从车上滚下来,站在毒辣的太阳底下忏悔。 这个路段,又是十字路口,车辆特别多,后面有喇叭疯狂的响,催魂似的,十分刺耳。 陈眠往后瞟了一眼,回过头底气不足,低声道歉,“抱歉,您没事吧?您放心,车的维修费我会全部承担。” 他瞥她一眼,看见她被吓得微微苍白的脸,皱眉懊恼的模样,冷嗤,“你觉得我有什么事?” “我看着像缺那么一点维修费的人?我浪费时间下来找你就是为了讹你那么点人民币?” 陈眠错愕的看着他连珠炮似的发问,又夹带着一棒槌的讽刺,忍不住就憋红了脸。 “那您浪费如此宝贵的时间,是为了教育我还是为了出口气?” 听他的语气,不是为钱,就是为了出气,小心眼的男人! 她摊手,惊吓从眼里褪去,澄澈的瞳眸是十分无奈,温温软软的语调有些漫不经心,说:“您老人家身体健康,又不缺钱,这么怒发冲冠的模样叫我下车就是为了让我吸收夏日强烈紫外线生成维生素D促进钙吸收防止骨质疏松?” 她的话像一支机关枪突突突一阵扫射,温绍庭奇迹般的静了下来。 意识到似乎太过理直气壮,她讪讪然收回双手,清了清喉咙,“您看大家都没事,咱这事就了了吧,反正您也知道我在哪上班,修理费我会承担,到时候将发票给我就行,如果您不方便,直接寄给我,现在,咱就别占着国家道路给人民添堵了,您看行吗?” 可他没搭理她,直接拿手机拨了个号码,“喂,警察局吗?这里有人蓄意谋杀……” 第54章 陈眠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身体比大脑先动,扑上去欲抢他的手机,“喂!你疯了!” 奈何温绍庭人高马大,稍稍一躲,大掌轻易将她的手擒住,将地址详细说了出去,然后挂断。 “放手!”她恨恨的挣扎。 温绍庭非但不松开,反而扣住她的肩膀,一个转身将她压在车门上,后背撞到僵硬的车身,疼得她皱眉,正要挣扎起来,他颀长的身躯随之覆盖过来,在她的脸庞上方投下一片阴影。 他背着光,墨黑的短发被照得发亮,仿佛铺盖着一层干净的圣光,耀得陈眠一时愣住了神。 他一张脸轮廓深邃,线条流畅干净,挺鼻菱唇,眸深炯亮,身上散发的气质很冷,是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与袁东晋的邪痞不同,他俨然有一股正气。 略带磁性的低沉声音,仿佛会蛊惑人心,“这一次,也是你主动扑上来的。” “……” 他垂眸看着她,“容我提醒你一句,我对已婚妇女……没兴趣。” 若不是手被他压着,陈眠真想一巴掌煽过去,“温先生,知道你不缺钱,但也不用死命往自己脸上贴金!” 妈的!那句没事吧,只是为了理直气壮找茬吗? 这男人心机也忒黑了! 几乎贴在她的脸上,温绍庭发现她虽铺了一层浅妆,但依旧能看见她的皮肤很好,有一层细软的绒毛,却丝毫不见毛孔,一双褐色的眼睛如镶嵌的宝石,翘挺圆润的鼻子,绯色的唇。 不是十分漂亮,但很舒服。 “嘴皮子耍得不错,但愿你一会能说服他们不用进局子。”凉凉的口吻,他松开她。 后面的车陆陆续续错过他们从旁边的道路开过,看见他们俨然一对情侣当着高温天气比热度,不由得怒火中烧,摇下车窗对着他们骂:“你妈的有病啊!要秀恩爱也看下环境!当自己在演八点档爱情偶像剧啊!” 陈眠从他身体里侧身出来,狠狠瞪他一眼,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伸手却摸不到车钥匙。 “在找它?”杵在车旁的男人冷然一笑,手里挂着的,正是她的车钥匙。 她微抬着下巴,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说:“你到底想怎样!” 温绍庭用余光瞥她一下,面无表情,“防止你畏罪潜逃。” “……” 有生之年,你遇见过奇葩么?那种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拍在墙上,抠也抠不下来的奇葩。 陈眠遇到过,这个奇葩的名字,叫瘟神。 —— 警察局里。 “警察同志,我再重申一次,这只是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莫名其妙的被押进这里喝茶,陈眠简直怒火中烧,“光天化日之下,谁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谋杀,我看着很想早点死吗?” 负责审问的警察忽然接到一通电话,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挂了电话,他抬头,视线来回在陈眠和温绍庭二人之间扫射,轻声说:“温先生,您看,这位女士确实是意外碰上您的车,我们这让她赔偿您修理费,您看行吗?” 温绍庭不可置否地挑眉,目的达到,他也干脆,扔下一句“看着处理”转身走了。 陈眠正欲追上去,却被那警察一手拉住。 “陈小姐,您还不能走!” 第55章 步出警察局的大门,有种重见天日的错觉,她的世界到底是有多黑暗。 “我千里迢迢的飞机回来叫你接机,你倒好,让我亲自来警察局接你,还蓄意谋杀,陈眠,你越来越出息了,真棒!” 陈眠几不可闻的掀下眼皮,凉凉的说道:“如果不是你打的那通电话,我就不会撞上那个瘟神的车,就不会被拖进去!” “所以,怪我咯?” “不敢!”陈眠没好气啐她一口。 “你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温绍庭那张冷漠傲慢的脸清晰浮现,陈眠恨得牙痒痒的,“别提!遇到一个瘟神!” 她岔开话题,“怎么舍得回来了?我以为你要死在异乡了。” “陈眠,我发现你除了对袁东晋那种人渣掏心掏肺,还真的一点良心都没有。”秦桑的话很刻薄,但都是调侃的语气。 “是吗?”坐进出租车里,陈眠不以为然,“我觉得我挺伟大的,起码因为有我,你才轻松不用嫁给你口中那个人渣。” 秦桑生在富贵家庭,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她漂亮聪慧,与袁东晋从小就认识,一直是李敏慧心中的最佳媳妇。 “得了!我说你真打算一辈子耗死在袁东晋身上了?”秦桑撇嘴。 陈眠侧过脸看着窗外被速度拉成一片闪影的景致,喃喃道,“谁知道呢?” 一辈子那么长,谁能预测未来的事情? “那种人渣,早甩早超生。”秦桑其实不爱插手她感情的事,偶尔憋不住会吐槽下。 “嗯,我有分寸。”她漫不经心的应道。 秦桑非常不淑女的撇嘴,懒得理她,反正遇到袁东晋的事情,她的分寸无限大,底线无限长,无可救药。 —— 第二天清晨。 陈眠洗漱完下楼,就看见袁东晋西装笔挺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他倏地睁眼,眼底是一片清明。 陈眠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有事?” 袁东晋搭在茶几上的长腿放下来,坐直了身体,一手搭在沙发脊上,半是慵懒的说:“换衣服,陪我出席奠基剪彩仪式。” “玉水苑奠基剪彩?”前天他提过的活动是这个? 关于他的事情,陈眠了解的还算详细,玉水苑筹划了很久,最近新闻报纸都有报道。 “嗯。”他答的风轻云淡。 陈眠看见他眉头死死拧做一团,一手还摁住胃部,转身掉头就进了厨房。 没一会,手里端着一杯水,还拿着一罐药瓶子,走到沙发边上重重搁置在玻璃茶几上。 “不想胃穿孔就吃了。”到底是于心不忍。 袁东晋凝住她的脸庞,默了片刻,倒出胃药用温水咽了下去。 见他吃了药,她重新转身往厨房走。 袁东晋靠在沙发上,盯着望着她的背影失神,某些久远的记忆重叠在一起,让他心脏的一角,细细柔软下来。 厨房里传来一阵声响,他隐约看见她穿着睡衣围着围裙,及腰的长发随意绑成马尾,随着她忙碌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晃得他心生波漾。 第56章 清晨的阳光从落地窗一路铺进客厅里,极其的安静,能听到厨房里传来的轻微动静。 袁东晋视线就这样停留在一个方向,一直到她端着一个碗放在餐厅的桌子上,然后动作利索的解下围裙。 陈眠站在餐厅里,转头迎上他的目光,由于他背着窗户而坐,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使得他周身都染上一层薄薄的金光,年近三十又本就帅气多金的男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成熟的魅力很诱人,当然,前提是他能一直这般安静的坐着。 “过来吃吧。”她的声音很淡,说完径自步入厨房端出另一个碗。 袁东晋起身走进餐厅,拉开椅子坐下,碗里的粥冒着热气,金黄色的水泽很浓稠,几颗红枣混杂其中,一股香蠕的味道飘逸而出,无论是卖相还是香气,都令人很有食欲。 陈眠见他盯着发呆,以为他贵公子毛病发作,温软的语调浅浅淡淡的,“小米粥,我只放了红枣,不会很甜。”语罢,她小口吃了起来。 袁东晋拿起汤匙尝了一口,小米很滑,味道很浓,微甘,口感极好。 诧异的掀起眼皮看着一旁的陈眠。 她的吃相很好,小口小口的很斯文,也不会发出声音,安安静静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下厨?”他摸着下颌,目光深沉。 她顿住手,默了几秒,因为低着头,袁东晋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淡淡的语气说:“你不需要知道。” 是不想让他知道吧?嘴犟的女人! 微疼的胃部温温的,被一股暖意包裹着,他眼角的余光落在她素净的侧脸上,唇角不可抑制的上扬。 —— 车驶入玉水苑的工地,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陈眠就看见有一群记者围成一圈,她的视力极好,当车辆缓缓开近,轻易看清了那些记者。 陈眠皱了皱眉,问:“怎么那么多娱乐记者?你这是明星招待会吗?” “有明星出席活动的地方,自然就有他们。”他似笑非笑的睨着她,“让你一朝成名,不好吗?” 陈眠默了片刻,冷然一笑,“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 “不用客气。”他应得理所当然。 “……” “有我在,不用担心。”下车前,他抛下一句。 陈眠愕然,以为自己幻听了。 扭头看着窗外蜂拥而至的长枪短炮,深深的吐息,驱散喉咙堵着的郁气,伸手正要推开车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 她微微一怔,一只宽厚修长的大掌伸到面前,抬眸,只见袁东晋薄唇噙着一抹笑意,十分绅士的微弯着腰。 “要我抱你下来?”见她不动,他戏谑。 陈眠抿唇,白皙的手轻轻放置在他的掌心里,男人温热的气息瞬间席卷而来。 镁光灯闪的她几乎睁不开眼,脸上的却笑意盈盈。 “袁总,请问这位就是袁太太本人吗?” 袁东晋将她的手搁进臂弯,低头凝住视线,笑得温情脉脉,“你们不都知道了。” 陈眠望着他的眼睛,心中感叹,演技一百分! 说话间,忽然有一道惊呼乍然而起,“汪予问来了!” 第57章 陈眠的身体倏地一僵,望着他凝住自己温情脉脉的眼神,笑得特别真诚,特别动人。 可她,却特别想,一耳光撕裂他的脸。 一旁有咔嚓声不断地响起,她感觉自己仿佛在拍一部狗血电影,而那电影的主角,是她,那个悲催倒霉,要历经磨难哭干眼泪的主角。 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浅声说:“原来如此。” 他还真很听话地好好护着这个戏子了,不惜利用她这个正牌妻子来帮她洗刷污名,又还他情深好丈夫的形象。 现在这个世道,当了婊子的想立牌坊,做了小三的高唱爱情,一个个搬出悲惨的身世,比悲惨的世界还悲惨,哭的可怜兮兮楚楚动人,他妈的真是你弱你有理了。 汪予问这个婊子成了她婚姻的插足者,她还得出面帮忙掩饰,她陈眠的额头上刻着很大一个圣母婊吗? 袁东晋仿佛看透了她内心的想法,沉声说:“她是明星嘉宾。” 陈眠稍稍侧头,目光落在汪予问温柔似水的脸上,笑得特别凉薄,温凉的嗓音轻轻的,却隐隐卷着怒意,“是么?” 收回目光,贴近他的脸,她眉目生动,说:“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袁东晋眉梢一挑,沉默得睨着她,不可置否。 “汪予问小姐,请问新闻上说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吗?你是否真的插足了别人的婚姻破坏别人的家庭?” “有传言你是袁总包养的情妇,对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汪予问却选择沉默不言,在助理和保镖的护送下一路朝他们的位置走了过来。 “袁总,袁太太。”汪予问礼貌地笑着问候。 袁东晋颔首算打了招呼,挽着陈眠神情坦然,而倚在他身上的陈眠盯着汪予问但笑不语。 汪予问正了正脸色,说:“趁着袁总和袁太太都在,正好可以解释清楚了。” 她站到了陈眠的身侧,一时间,三个绯闻的主角站在一个画面里,气氛有些诡异,却又和谐的莫名其妙,搞得那些记者一头雾水。 “我正式申明一点,我与袁总一同出现在公众场合,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而不是网络上子虚乌有的情人关系,袁总和袁太太鹣鲽情深,大家可别让空穴来风的事情使得袁太太跟袁总生气了才好。” “袁总,袁太太,请问是这样吗?” 袁东晋忽地放下手,长臂直接圈住陈眠的腰肢,将她拦进怀里,“我太太一直不爱出现在公开场合,但现在的事态影响到她的正常工作与生活,今日陪我出席,也是希望打破谣言,希望诸位能如实报道,我可不想回家睡书房。” 说话间,低头看着乖顺的陈眠,笑意很深,她穿白色的衬衫,很正式,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用端庄优雅来形容她,再适合不过。 他的话引来一片笑声。 “袁太太,您能发表下看法吗?” 陈眠翘着唇角,睨着首当其冲的男记者,笑容渗着点凉,绯色的唇微张,“我,可以拒绝吗?” 第58章 睡书房?陈眠心底冷笑。 腰间倏地传来一阵疼痛,陈眠没有挣扎,只是温静的笑着,只是她的心底最深处的某个角落,那里拧作一团,泛着深深的钝痛。 那记者似乎没料到温婉的陈眠会有如此干脆犀利的言辞,一时竟被堵住。 “嗯?不可以吗?”她也只是气不过,随口说了那么一句,他用得着那么紧张? 她半真半假的说:“虽然很多明星都会嫁入豪门,不过不是谁都会稀罕,也不是谁都有这个命,各位就不要作无谓的猜测了。” 含糊不清完全不打算解释,反而明着暗着,都是讽刺,至于这话里的意思,随便你揣摩了。 陈眠迎上袁东晋审视的目光,半是娇嗔的说:“我有点累了。” 袁东晋垂眸,不动声色。 片刻后,他环着她的腰,带着她离开现场。 身后再一次传来记者们对着汪予问连珠炮似的发问,陈眠绯色的唇高高扬起,眼底是一片冷然。 “你牙尖嘴利的功夫愈发精进,我都心悦诚服。”头顶传来男人声音。 陈眠没去看他的表情,抿唇一笑,“谢谢夸赞,你糊弄人的功夫也日益见长,我甘拜下风。” 说完,掰开他环在她腰上的手,步入前方的休息间。 他看着她走进去,眼底的笑意愈发浓郁。 剪彩的时候,陈眠站在袁东晋的左侧,而汪予问就在她身侧,夹在这中间,陈眠顿觉自己头顶都冒着圣光。 她对镜头,笑得一脸平静,其实内心,海浪早已风起云涌。 奠基剪彩的仪式进行的很顺利,后面还安排了饭局,陈眠无法提前脱身,只得陪着袁东晋继续陪着假笑。 待到散场时,她已然有些微醺,靠在角落靠窗的位置上,头点着玻璃窗户阖眼打算歇息一会,不经意睡着了。 宾客逐一散去,袁东晋回到包间看见女人微醺的脸粉扑扑的,如同一只乖巧的小猫咪,脸颊有细碎的黑发垂落,轻轻飘着,仿佛那碎发是扫在他的心头,有些痒痒的。 他走上前,见她眉头紧锁,伸手轻抚她的眉,低语,“倔女人,臭脾气。” 手指刚碰上,她就倏地睁开眼,一双褐色的瞳眸里,散涣的目光迅速聚焦,不知是否他错觉,有那么瞬间,他清晰看见了她眼底惊恐的戒备之色。 “是你啊。”瞧清来人,她沙哑的嗓音,也松了口气。 袁东晋并未深入追究,目光一转不转的注视她半刻,淡淡的说:“回去了。” “嗯……”她从位置上站起来,一阵眩晕铺天盖地而来,她又要跌回去,袁东晋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皱了皱眉,“能行吗?” 她不出声,推开他摇晃着要走。 他弯腰一把将她横抱起来,瞥见她惊慌的模样,面不改色,“不逞能会死?” 头确实晕,她也不矫情,“你可别抱着抱着将我摔下来啊。” “……”这女人就不能可爱点? 出了酒店,抱着她往车旁将走,刚迈出脚步,就听见不远处的司机焦灼的声音,“袁总,小心!” 袁东晋反应极快抱着陈眠一个侧身,摩托车的声音呼啸而过,陈眠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狠狠摔在地上,手肘上热辣辣的刺痛。 第59章 那边司机三作两步冲过来,“袁总,您没事吧?” “袁东晋……”陈眠惊魂未定看见他汗水密密麻麻的渗出,额前的发湿漉漉的,浓眉紧皱,她颤着声音,“你怎么样了?” 袁东晋松开陈眠,俊脸严寒盯着已经逃逸的摩托车,低沉的嗓音异常冷静,“没事,嘶……你伤到哪里没?” 陈眠听了他的话,心口像被什么搅作一团,揪心的疼,她咬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满脸苍白不吭声,袁东晋以为她摔着哪儿了,皱着眉头沉声吩咐,“老李,开车,马上去医院。” “是!”老李应声。 袁东晋作势要站起来,左边小腿一股撕裂的刺痛让他瞬间跌回地板,陈眠一颗心脏提到喉咙,一把扶住他的手,“你伤着腿了!” “似乎,是的。”他轻笑一声,仿佛伤的不是他的腿。 —— 医院里。 “小腿骨折,已经没什么大碍,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用力,好好休息养伤就行。”医生说完就走了。 袁东晋躺在床上,背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床边呆立的女人,“杵在那儿干嘛?坐过来。” 见她像块木头不动,眉峰一蹙,“救了你一命,还叫不动你了?” 陈眠长睫毛轻颤了下,默了一会,移动脚步站到他跟前,敛着眸光不说话。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伸手摸向她手肘的位置,微烫的指尖温度,让她嘤咛了下。 他抬眸挑着浓眉,低沉的嗓音辨别不出情绪,“受伤了不会说?” 陈眠感觉伤口遗留了他的温度,心中那些翻腾的情绪更甚了,声音微哑,“小伤,不碍事。” “找医生处理下伤口。” “噢。”陈眠听话的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关上门,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瞳仁瞪得老大,有一层水汽冒上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心底一路冲破眼眶即将要破茧而出。 事发时,她虽然有些晕,但摩托车飞速擦身而过那一瞬间,还是清楚感觉到他抱着她用力避开危险,落地的瞬间,他搂着她的往他身上压,减少了摔下的冲力。 陈眠背沿着墙壁侧过身望着病房里的男人,却看见他竟然爬下床,她一惊,砰一下推开门冲进去,“袁东晋!你干嘛!医生不是叫你不要用力!” 袁东晋别她突如起来的怒吼惊得差点又跌了回去,他蹙眉看着面前矮他一大截的小女人,“这么快处理好伤口了?” “我问你干嘛下床!腿不要了?”她仰着脸怒瞪着他。 “我要上厕所,不下来,难道尿床上?”他斜睨着她。 “……” 她伸手扶着他,“走吧。” “干嘛?” “你不是要上厕所?” 他倏地俯下身,眼里噙着笑意,低沉暧昧的说:“你要跟我一起?” “我是怕你摔死在厕所里!”陈眠知道他无耻,但没料到他这么下流! “担心我?”他得寸进尺。 “我担心我年纪轻轻守活寡……唔……” 唇瓣上一热,属于男人的浓烈气息顷刻间覆盖下来,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道的唇舌堵住了她的嘴,侵占了她的呼吸。 第60章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呆若木鸡地看着吮吻着自己唇瓣的男人,喷出来的温热气息仿佛是带着一股电流一般,密密麻麻的麻痹她了神经末梢。 他像是在品尝,又像是在发泄,吻得她的唇瓣有些麻,有些疼。 片刻后,他松开她的唇,额头抵着她,幽暗的眼眸锁住她的眼睛,低笑了下,“嘴太犟,不讨喜。” 她的脸沾染了些粉色,眼眸猝然放大,睫毛轻颤着,咬牙切齿的说:“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谁准你吻我的?” 他的脸又贴近几分,薄唇几乎是贴着,眼里的笑意痞气,邪魅暧昧,他低哑着嗓音问:“吻自己的老婆还要获得批准?” 陈眠承受不住他的目光,蓦地倒退一步,避开了他炙人的呼吸,脸蛋红扑扑的,咬着唇。 “不是要扶我进去?躲那么远干嘛?”他挑眉睨着她。 “我看你不需要。”有力气作恶,就不会摔死。 袁东晋挪动了一下脚步,忽然“嘶”地发出抽气声。 “你就不能小心点!”陈眠哪还顾得生闷气,一个箭步上前,纤细的手臂半圈着他结实的腰。 他低头垂眸,露出得逞的笑,将身体的重点压在她瘦小的肩上,又不至于让她承受不住。 她站的位置刚好有阳光照进来,照亮着她小小的脸庞,睫毛颤啊颤的,像一把柔软的小刷子,在他的心头上轻轻地刷啊刷,挠得他的抓心肝的痒。 陈眠侧目,迎上他微烫的目光,眉头一拧,“你盯着我干嘛?” 袁东晋半阖着眸,忽然出声:“陈眠,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站着浑身一震,定定凝住他的眼,眉目尽是茫然,问:“你说什么?” “我们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 —— 陈眠最后没有给袁东晋回应,他似乎也不介意,刚好张益过来看他,他就把她给撵去处理手肘上的伤口。 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口,上了药,陈眠重新回到病房,到了病房外,她正要推门进去,听见张益调侃的说:“怎么?刚还在说要回归家庭,跟陈眠好好过日子,现在又叫我找人保护好汪予问?” 陈眠欲推门的手生生顿住。 她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坐在床上的袁东晋。 他低着头看着放在床上的笔记本,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似乎犹豫了几秒,然后听到他说:“这两者有什么矛盾吗?” 张益冷然一笑,说:“袁东晋,你别给我装傻,你老实告诉我,你跟你家女王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突然转性了?” 袁东晋忽然就抬起了头,陈眠被吓得赶紧往旁边一躲,唯恐他看见了她。 “这跟你有关系?你只需要安排人确保汪予问的安全就行!” “行,跟我没关系,那你为什么要这样护着那个女明星?我看过那视频,人家霍冰当时可没得手,但你却发了疯似得把人往死里揍,不惜得罪霍家,甚至这一次奠基剪彩仪式你又临时把嘉宾明星换成她,还让陈眠出面,彻底澄清她的负面新闻,你做这么多……是爱上人家了?” 走廊里很安静,明亮的灯照得冷冷清清的,陈眠背靠在墙壁上,清晰的话语一字不漏落在耳里。 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她侧耳倾听,一颗心,倏地,皱成一团。 第61章 脑海里有一道声音不断的响起,离开这里,陈眠,赶紧离开。 可她的脚,却仿佛生出了钉子,生生将她钉入了地板,怎么也迈不开,挪不动。 忽然,一个含着讽刺的声音打破了一切的宁静。 “你杵在门口干什么?” 陈眠错愕地看着李敏慧极其不耐烦的脸,脸色刷地白了,就在此时,病房的门唰一下被打开,她下意识的转身,正好撞上张益审视的目光。 “阿姨,您来了。”张益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礼貌而客气的和李敏慧问候。 “张律师也在?” “听说东子出事了,就过来看看。” 陈眠跟在他们的身后走了进去,李敏慧围在床边是一顿数落,袁东晋也只是低声应着。 袁东晋虽然是个花花公子,爱玩,很多时候脾气还不怎么好,但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孝子,也正是因为这点,所以他们两人的婚姻势同水火,袁家也无人知晓,而袁家对于他花名在外这个事情,只当他玩心重,没有闹出大事也不过是说他几句而已。 陈眠眼神颇为复杂盯着他。 到底,他为什么要那么护着汪予问?他的答案是什么? 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对于这种纠结的情绪,她心底溢出自嘲,真是自寻苦恼。 袁东晋调头看着站在床尾安静垂着脑袋的女人,皱了皱眉,“伤口处理好了?” 陈眠回神,轻轻点头,“嗯。” 坐在床边的李敏慧拧着眉不悦说道:“你怎么回事?难得陪东晋出席一个活动,就招来这种晦气!” “妈。”袁东晋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 李敏慧到底是顾虑张益这个外人,收敛了情绪,只是她的不悦明显挂脸上。 陈眠眉目平静,不理会李敏慧的刻薄,温温淡淡的说:“住院需要蛮多东西,我回家收拾些过来。” 袁东晋淡淡的瞥了眼张益,“你的手受伤了,让张益开车送你。” “我打的就行,不用那么麻烦。” 张益多精明的人,一下子就懂了袁东晋眼里的意思,主动开口:“正好我没什么事,还是我送你吧,免得他不放心。” 陈眠想了想,同意了。 —— 车子一路行驶,陈眠一直盯着外面,不知在想着什么。 张益专注的开着车,或许是陈眠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烈了,又或许是他心虚,憋不住的轻声问:“袁太,那个……” “叫我陈眠吧。”她对袁太太这个称呼,并不欢喜,毕竟这个头衔,更像是一个讽刺。 张益扭头看了她一眼,心中暗自赞叹,不愧是跟袁东晋叫板的女王,毕竟是站在商场上厮杀的女人,身上带着一股果断凌厉的气息,但偏生她气质优雅淡然,反而柔和了那抹刚硬,恰到好处的温婉和聪慧,让她浑然天成的气场格外迷人。 “你刚在病房门口很久了?”他是听到李敏慧的话才跑出来的,结果就看到她,焉能不惊心动魄。 陈眠笑了笑,微微挑动眉头,眨着眼睛反问他:“你是想问,你们的对话我听到了多少?” 张益握着方向盘的手掌心直冒虚汗,讪讪的笑着,“我这人比较口直心快,有些话你不要当真。”他可不想害得人家夫妻关系不和啊。 “哦?其实什么都没听到,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好奇俩的谈话内容了,你们是谈论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吗?”陈眠侧目睨着他,眼底是亦真亦假的笑意。 张益呵呵干笑着,心底直骂娘,这女王果然是难应付。 “其实没什么,就是交代我帮忙查清楚这次事故的原因而已。” “是么?”陈眠心底冷笑。 张益捣头如蒜,忙应声:“是是是。” “他常住的公寓你知道吧?先送我去哪儿吧。”陈眠心里清楚,张益是不会回答她任何疑问的,再者,这种事情,除了袁东晋,他也未必清楚。 “知道,不过我不知道密码……” “……”陈眠抬眸,淡淡的瞥他一眼。 “要不,你给打个电话问下?”张益觉得袁东晋简直就是安排了一件苦差事给他,欲哭无泪啊! 陈眠没理会他,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很快就收到回复了。 六位数字跃进眼帘,她的瞳眸骤缩,捏着手机的手指一寸寸收紧。 到了公寓楼下,陈眠跟着张益上了楼。 站在公寓门口,她输入密码,滴一声应而开,映入眼帘的装修风格,再一次刺红了她的眼。 【我希望以后自己的家,像一片天空蓝一样,这样每天都感觉自由翱翔在天空下。】 是谁的声音,甜腻腻的在遥远的时空奔赴而来。 “怎么了?”张益见她杵在门口不动,出声问。 “没事。” 步入客厅,简单的扫了一眼,她找到主卧室推门而进,拉开窗帘,阴暗的卧室瞬间被照得透亮。 陈眠环顾四周,房间的基本色调也是天蓝色,房间很大,干干净净,地板也也是一尘不染。 不经意的看见床头柜上搁着一个相框,上前拿起来,是一张合照,上面有三个人,袁东晋、陶思然,还有她。 大学时代的照片,那天是袁东晋的生日,在一家豪华包间里拍的,当时原本是他们俩的合照,陶思然害羞,强拉着她一起。 面无表情的放回去,她转身进入衣帽间去给他收拾衣服,却看见了半壁的女装…… —— 袁东晋目光落在汪予问裹着纱布的手掌上,眉头一蹙,“你的手怎么回事?” 汪予问抬起受伤的手,柔声说:“没事,拍戏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磨破了点皮,季姐有些大题小做,非要让医生用纱布裹着。”说话间,不经意的流露了小小的不满。 一旁的季姐抬眼看了下床上的男人,又扫了眼汪予问,神情淡淡的,“我也是为你好。” “季姐说的对,你是明星,身上不能留疤,不能大意。” “我知道。”汪予问轻笑着,“看来我们真适合共患难啊,看,你伤了腿,我伤了手。” 袁东晋看着自己裹成猪蹄的腿,低笑了一声,“最近你出门要多加注意安全,霍冰那小子发起疯不知会做出什么来,我已经安排了人在你身边,也不需要太紧张。” “有你在,我不担心。”她轻声说,“对了,陈眠呢?她不是应该照顾你吗?” 说起陈眠,就不由得想起她那呆愣的傻样,因为太稀奇,所以太深刻。 袁东晋的脸庞就爬上了笑容,淡声说:“她回家收拾一些必需品,一会就来。” 正说着,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陈眠走了进来,手里领着一个袋子,身后是拿着行李箱的张益。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袁东晋,而后将视线移到一旁的汪予问和季姐的身上,温婉浅笑,“汪小姐,季经纪。” “袁太太。”汪予问漂亮的脸蛋挂着无懈可击的笑,眉目之间均是柔和。 这个女人不是天生演技太好,就是骨子都会作。 陈眠直接走到床边,放下手里的袋子,“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随便买了,这一顿将就吃吧。” 袁东晋抬眸看着她,发现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微卷的黑发也披在肩上,带着几分湿气,本就不大的脸衬托得愈发小巧。 她动作灵活的将袋子里的打包盒一个个摆出来,然后侧目看向他,秀眉一拧,“哑巴了?” “我不要在床上吃。”袁东晋眉峰紧蹙,薄唇紧抿。 陈眠淡淡瞥他一眼,不理会他无理取闹的臭毛病,直接将小餐桌往他面前一推,语调温凉,“不在床上吃,那坐地板吃?” “噗!”站在一旁的张益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却被袁东晋横了一眼,悻悻然移开视线,嘴角依旧有一抹明显的弧度。 这女王就是女王,与众不同,张益想。 这时,自陈眠进来开始就被无视成透明人的汪予问,笑了笑,说:“东晋有洁癖,别说在床上吃东西,就是在他的车上吃,他都会撵人,不如到那边的沙发上坐着吃吧。” 病房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片刻,陈眠似笑非笑的看着袁东晋,“是么?” 一句话,很轻,落在耳里,却很重。 她认识袁东晋十三年,当初年少时,一颗少女心扑在他身上,做尽了轻狂愚蠢的事情,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她早就研究过这个男人了,所以他身上有哪些毛病,她会不清楚? 陈眠觉得搞笑,她汪予问到底是多急切,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婊?要不要这么贱? 汪予问无辜的看着他们奇怪的表情,小声应着:“是呀。” 季姐在娱乐圈里打滚了十多年,最会察言观色,发觉气氛不对,立刻出声:“袁总,我们一会还有个通告,时间也差不多了,先走一步。” 说罢,伸手碰了碰汪予问的手,眼神示意她适合而止,汪予问也不是愚蠢的女人,遂从椅子上站起来。 “东晋,那我们先走了。” 袁东晋嗯了一声。 等病房的门合上,陈眠转身对张益说,“既然袁总有洁癖,那就麻烦张律师将他搬到沙发上吧,免得影响他的食欲。” 张益视线投向一言不发的男人,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袁东晋早就黑着一张脸,阴沉沉的,语气有些冲,说:“不用了,我就这样吃!” 陈眠眉梢一扬,唇角一勾,凉凉的说:“不要勉强自己,免得噎着了。” “你放心,噎不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了蹦了这么一句。 等他吃完,陈眠收拾了东西进了一旁的浴室,张益坐在他身旁,语重心长,“东子,其实女王挺好的,你若真打算跟她好好过日子,听兄弟一句劝,跟那些女人都断了吧。” 张益和袁东晋在国外做交换生那一年认识的,当时陈眠也是一名交换生,不过因为陈眠性子看着挺冷,所以他跟她的接触并不多,可每回他们出去喝酒,来接袁东晋的人,都是她。 其实除了袁东晋,谁都看得出来陈眠的心思,但偏偏那个男人不知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一直把人家一个大好的姑娘当兄弟,而这个女人也真心能忍,冷静而沉默的陪伴,需要就出现,不要就消失。 仿佛她的感情,真的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与别人无关。 他们结婚的时候,张益震惊了很久,毕竟他记得袁东晋一直有一个纠缠不清的初恋女友,谁知道最后的新娘竟然是陈眠。 可谁能料到婚后的男人竟到处拈花惹草,陈眠却视若无睹,那些女人找上去,没一个能站到便宜。 也是因为她战无不胜,非常荣幸的获取了女王这一称号。 其实称陈眠为女王,一点也不为过,她冷静自持,优雅淡然,在商场上她游刃有余,在家庭里,对这段满目苍夷的婚姻,她忍隐不发,上流圈子那群男人都对袁东晋欣羡不已。 她太冷静,太独立,宛如一个女战士,自强不息。 可今天,张益却发现,其实陈眠细心柔软,理智而富有教养,骨子里住着一个小女人。 她告诉袁东晋晚餐是随便买的,可他看得出来,她打包的每一道菜,都是袁东晋爱吃的,甚至细心得吩咐餐厅菜里不要下葱和蒜——因为,袁东晋十分反感这些玩意的味道。 一个女人如果不是真的爱这个男人,谁会记得那么详细? “怎么?让你护送一趟,你就向着她了?”袁东晋阴阳怪气的说。 “她是个好女人,你惜福吧,别等到失去了才后悔。”作为朋友,他言尽于此。 袁东晋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你可以回去了。” —— 陈眠搬了张椅子,抱着一本书跑到了病房阳台外面看得聚精会神。 病房里很安静,袁东晋拿着钢笔坐在床上接过周锦森递过来的文件,签了一份又一份,只听得见刷刷的声响。 签完一份,他抬头递给周锦森,眼角余光不经意就瞥见了阳台外面安静的看书的陈眠。 傍晚的夕阳渐渐沉下去,天边青灰色逐渐扩散,她微低着头,长发拨到一边,露出半张脸蛋,铺了一层金色的余晖,修长的脖颈弯成一道柔和的弧。 袁东晋一时间看痴了眼。 周锦森发现他走神,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斟酌了半响,说:“袁总,剩下的也不是很急,要不今天就到这?我明天一早再过来?” 袁东晋这才收回视线,让他离开。 他在床上躺下,重新看向阳台,长时间的注视,环境静谧,不知不觉中他就睡着了。 陈眠回到病房时,就看见他阖着眼帘睡得很沉,唇角还挂着浅笑。 空调还开着,室内的温度有点低,她走过去,帮他盖上被子,不料这轻微的动静,却把他给弄醒了。 一双湛黑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她,让她莫名的心慌。 她双手撑着床边要站直,哪知他忽然伸手一把扼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轻轻一压,四片唇瓣便贴到了一起。 陈眠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前巨大的俊脸,眼底掀起波澜壮阔的涌潮,正要挣扎,但他并未深入动作,唇突然离开,但两人的距离极近,只要一动,就会碰上。 他低沉的嗓音,沙哑的厉害,锁住她看似平静的眸子,说:“陈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松手。”两人的呼吸太近,属于男人的浓烈气息源源不断的传来,搅得她的脑子无法保持理智和清醒。 “回答我。”他置若罔闻,固执的要她一个答案。 四目相对,他能清晰的闻到属于她身上的那股女人清香,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格外的好闻,而那长发垂下,扫在他的手上有些痒。 袁东晋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素净的脸,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承受不住他灼人的视线,她垂下眸子,抿着绯唇,有些生气的说:“你这样抓着我很不舒服,先松开!” 她已经被他炽热的呼吸扫的耳根都烧了起来,再不离开,她怕自己接下来会彻底沉沦下去。 “我手肘有伤口,这样长时间使力会痛。”她又补了一句。 这一回,袁东晋果然放开了她。 陈眠马上弹开,远离了他。 “我是瘟疫吗?干嘛躲那么远?”她防备的姿态让他觉得很刺眼。 陈眠伸手将一旁的椅子拉过来,然后与他面对面坐下。 “这叫安全距离。” 他倒没继续跟她争执这个,敛着眸色,湛湛望着她,说:“你的答案呢?” 陈眠动了动唇,眼里透出沁凉的温度,“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就想跟我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了?” “我们本身就是夫妻,难道要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一辈子?陈眠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她的嗓音低低沉沉的,有些干涩。 “好就一个字,不好就两个字,嘴巴一张一秒钟搞定,你很难回答?” 陈眠缄默,然后沉沉缓缓的说:“袁东晋,你和汪予问是什么关系?” 袁东晋脸色微微一沉,垂下眼眸,半响,他说:“如果我说,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信吗?” “我信。” 她的答案,反倒令他怔楞住,心房莫名的一暖。 “为什么信?”他声音微哑,微沉。 “因为,你没必要欺骗我。” 因为不爱,所以没有必要,这就是原因。 她足够理智,足够勇敢,可以明确自己爱他,同时也很清楚他不爱她。 他故意痞笑着,一张俊脸凑近她,“袁太太,你爱我吗?” 莫名的,他想听到她的回答。 她盯着他的眼睛,良久的缄默,目光很坦然,“以前是爱,现在,不知道。” 这份感情消磨太久,她不知道所谓爱,还剩几分,这是实话。 听到这样的回答,心中莫名地失落,他敛住笑,问:“那么,你的答案呢?” 良久的沉默,他听到她温温浅浅的说:“好。” 兜兜转转这些年,他逼着她穿了一层又一层的伪装,垒起一堵又一堵的墙壁,只为了防止那个名为袁东晋的毒药侵蚀。 可在这一瞬间,她选择相信一次。 袁东晋,这一回,即使你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我也心甘情愿再吞一次。 —— 陈眠一身职业黑套裙,踩着高跟迈进中瑞大厦的大门。 “啊!对了!”走进电梯,方言想起一件事,“中瑞这边刚通知我,他们总经理,也会参与这次会议。” “中瑞的总经理?”陈眠对着电梯的镜子整理仪容手,笑容清浅。 “嗯哼!这一次的项目中瑞这边很重视。” 电梯到达所在楼层,陈眠率先步出电梯,“希望不会再出岔吧。” 在秘书小姐带领下,两人顺利进入会议室。 陈眠和中瑞市场销售部总监打过招呼,刚落座,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一身西装笔挺,迈开长腿,步履从容沉稳,身后带着两人缓缓踱进会议室,清俊的面容一如初见。 【这位是中瑞集团新任总经理,温绍庭先生。】 陈眠举着文件夹挡住脸,低声咀咒,“见鬼了!瘟神!” 进警察局的那笔账,她都没来得及跟他清算! 方言狐疑:“老大,他似乎在看你?” “没准是看你!”陈眠皮笑肉不笑瞪他一眼,重新端坐好。 “陈总监,这位是我们总经理——温绍庭。”中瑞的姚经理为二人做介绍,“总经理,这位就是新图的策划总监陈眠。” 温绍庭讳莫如深地看着她,一双温漠的眼睛如同一口枯井,深不见底,又隐隐的似乎卷着几分讥诮的味道。 陈眠如川剧变脸似地换上职业的笑容,从位置上站起来,礼貌性伸出右手,心里默默的补了句,尼玛死面瘫,死瘟神! “温总经理,我们又见面了。”一个又字,她咬得极重。 温绍庭淡漠睨着她,莫名地蒙上一层蛊惑的色彩,不带一丝温度的眸光落在陈眠脸上,自动忽略了她话里磨牙的味道,握上她白皙的手,“陈总监,幸会。” 他宽厚冰凉的手指触碰上她的指尖,陈眠轻轻一握,迅速松开,仿佛对方是一种病毒。 陈眠收回手重新落座。 姚经理接到示意眼神,开腔,“陈总监,你们可以开始了。” 陈眠起身,走到投影仪前,从容不迫将U盘接上电脑,动作熟练而利落的点击鼠标打开文件。 她抬头,微微一笑,温软的嗓音在麦克风中浅浅淡淡的回荡在会议室里,“江城这几年的经济发展迅猛,许多投资流入,房产业明显升温,竞争也随之激烈,而中瑞的这期项目……” 温绍庭神态慵懒坐在皮椅上,一手扶着下颌,一手随性搭在会议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在会议桌前侃侃而谈的陈眠,微凉的眼眸深沉的晦暗。 她穿着高档的职业套装,经典的黑白搭配,浓密的黑发盘成髻,看着优雅端庄,绯色的唇瓣一翕一动,不疾不徐地,吐字清晰,站在台上,手里捏着一支笔,时不时的在投影幕上滑动着。 她柔和的眉宇间是一抹淡淡的英气,浅笑低吟间,又透露出细细绵绵的柔软,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淡然,令人为之沉溺。 专注,认真,一丝不苟,是她给他全新一面的认知。 温绍庭眉梢微动,眼底有着欣赏。 这个女人…… 还真是每次见面都能如此与众不同。 “下面请看……” 忽然,她的声音消弭,笑容凝固。 偌大的会议室里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下都能听到“叮”地一声。 页面上跳出来的不是策划内容,而是,穿着泳衣性感妖冶的美女写真照…… 陈眠不用抬头,她都能想象到下面坐着的人,是一副什么样的神色。 掌心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液,滑腻腻的,她的神经也高度紧绷着。 她定了几秒,并未急着关掉那图,反而是站直了腰杆,镇定地微微一笑,目光环顾了在座的人,掠过温绍庭一成不变的脸,温温淡淡的说:“这个效果图还不错,诸位的疲乏都驱除了,那么,我们继续往下讲……” 自信从容,巧妙的化解了所有的尴尬,也化解了工作失误带来的不良后果。 温绍庭沉静无波的眸子,微微漾动,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极浅,几不可闻。 终于解说结束,她随手放下手里的笔,“各位有什么建议或者疑问可以提出来。” 这个策划案,很好,再者陈眠的演说精准到位,所以一时间没人有异议。 姚经理是一直负责配合这个项目策划的人,对于陈眠给出的方案,也是很赞赏,但见温绍庭沉着眸光似乎在思考,便小心翼翼的问:“总经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或者修改的地方吗?” 温绍庭抬眸凝向台上的陈眠,性感的薄唇徐徐掀动,低沉醇厚的嗓音微冷,瞬间攫住人的神经,“广告语,换一个。” 六个字,掷地有声。 —— 办公室里。 陈眠冷若冰霜的站在办公桌后,眼神凌厉。 她算得上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温静的脸时常挂着浅笑,可就是这样的人,生气时不动声息,倨傲冷然,那与生俱来的压迫气场,绝对令人心惊胆颤。 方言跟在陈眠身边三年了,平日里有些吊儿郎当,但工作上却是十分可靠的伙伴,两人合作一直很有默契,这种失误,第一次出现。 “是我的疏忽。”发生这种事情,他责无旁贷。 “资料你放在哪的?”事情已经发生,再生气也是枉然,但这起因还是要追查,以绝后患。 “昨晚检查完以后,锁抽屉里。”方言不无懊恼,回想起今天会议上那一刻,若不是陈眠反应灵活巧妙,估计就出大问题了。 她疲倦的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调监控查一下。” “我知道。” 下班前半小时,准时接到袁东晋的电话。 “什么时候过来?”男人的嗓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她抬眼看了下时间,“我在上班。” “沈易航让你提前半小时走,是会很大的亏损?” “如果你的员工天天给你提前下班,你会不会亏损?”这几天他每天准时电话催她提前下班,蛮横得让她无言以对。 “你老公住院了,你需要照顾,这个理由足够吗?” “……” “陈眠,你能不能走点心。” “我真的很忙,你不要闹脾气了,先这样。”说完,她毫不客气掐断了电话。 医院里。 袁东晋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眉宇间隐隐覆盖着一层阴霾,手机被他捏在手里,成了可怜的发泄品。 张益靠在门边上,不慌不忙地补刀,“对别的女人你倒是耐心十足,怎么对象换了女王,你就束手无策?”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束手无策?” 张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两只。” 袁东晋冷睨着他,抿唇不言。 “你这是闹什么别扭?她工作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张益在踱步进来,在一旁坐下。 袁东晋抬眸,扯着唇冷哼,“感情是我打扰了她工作?” 他是因为谁才躺在这里?难道他这个老公,还比不上她那份工作来得重要? “袁东晋,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袁东晋默然望着他,然后听见他戏虐的口吻,说:“一个吃不到糖乱发脾气的孩子。” “……” 陈眠终究是因为担心那个男人乱发脾气,提前下班了。 到了医院,她没有马上去看袁东晋,而是去找袁东晋的主治医生,到了门口正要敲门,里面有人在说话,让她顿住了动作。 “陶医生怎么关心起袁总的伤势了?你们是朋友?” “嗯,他以前帮过我很多,所以我才来问问看。” “原来是这样,还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是袁总的朋友。” “那宋医生,没事的话,我先回去工作了。” “好的,你去忙吧,袁总的伤势不严重,不用担心的。” “那就麻烦你了。” 陶思然拉开门走出来,一转身,陈眠的身影猝不及防出现在她眼前,她被吓得“啊”一声倒退一步,撞到后面的墙壁上。 她是完全没有防备,心脏跳得很快,怔楞的站在那里。 陈眠只是温静的看着她不说话。 走廊里很安静,远处隐约传来细碎的动静,过了半响,陶思然才张口出声。 “小……”她刚开口,又蓦地顿住,改口叫了声,“袁太太。” “怎么?怕我?”陈眠温润的脸庞有些淡漠,声音微凉,微冷。 陶思然靠在墙壁上,一双手青筋微突地紧紧攥着白大褂,被揪出了深深的皱褶,她几乎不敢直视陈眠的眼睛,有种被人拆穿的难堪,一时无法接她的话。 陈眠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温静的脸庞带着浅浅的冷意,有些随性地站在走廊里,审视着陶思然的神色,单刀直入的开口:“他受伤,你这么紧张,怎么不去探望一下,我想,他应该很期待见到你。” 袁东晋住在顶层的VIP病房,开始那两天总是吵着要下楼呼吸新鲜空气,陈眠考虑到他的伤口不宜乱动,拒绝了他的要求,这样一来,陶思然不主动上去见他,他们自然是没机会碰见。 她的话,让陶思然的眼睛蓦地睁大,脸色唰地一下苍白几分。 良久,她垂着头,低声道,“我不会见他。” “不见他人,却偷偷来关心他的伤势。”陈眠淡淡的笑,眼底的温度一寸寸凉下去,“陶思然,你不觉得自己太惺惺作态了么?” 陶思然倏地抬头看着陈眠,死死咬着唇,眼里弥漫上一层晶莹的水光,欲言又止。 陈眠唇畔的笑开始冷下去,“如果真打算一辈子不见他,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那么,你又何必回来。” 字字句句,直白犀利。 “难道就因为你们,我就一辈子背井离乡,抛下我妈不管吗?”她忍着要掉出来的眼泪,低声反问着。 陈眠没有回答。 陶思然觉得自己压抑得快要呼吸不过来,挪动脚步越过陈眠要离开。 “陶思然。”陈眠没有转身,清冷的叫住她, 陶思然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只听见陈眠说:“你应该明白,别人的东西我不稀罕,但是属于我的东西……寸步不让!” 陶思然开始觉得呼吸不顺畅。 她当然知道,一直都很清楚,也明白自己争不过,也没想过要争。 “袁太太,你多虑了,我只是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去关心了一下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见他。” 走廊上脚步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陈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属于我么? 推开病房的门,看见袁东晋靠在床上百般无聊的看着新闻,陈眠踱步上前。 “晚餐想吃什么?” 袁东晋挑眉,不痛不痒的扫她一眼,“不是说要工作?” “给你买份粥吧,你昨晚胃病又发了,吃粥易消化。”说着就拿起手机拨了订餐电话,“喂……” 下一秒,手里的手机被夺去。 陈眠原本有一个好心情,但碰到了陶思然,她的好心情被破坏了,连带看着袁东晋都觉得有气,居高临下睨着他,伸出手,“还我。” 看着她微冷微沉的脸色,他说:“不过是让你提前一点下班,不乐意可以不做,既然做了,现在又板着脸色给谁看?” 陈眠眉目温静地盯住他的脸,“这里除了你能看,我还能板给谁看?” “陈眠,你就非要跟我吵架吗?” “我不想跟你吵架,所以,手机还我!” 袁东竟不动,望着她,目光一转不转,“你到底在发那门子的脾气?” 陈眠瞧着他无辜坦然的脸,就觉得胸口一股气,怎么抚都抚不去,着实难受得很。 “我没有,手机给我吧,你不吃我也饿了。”陈眠忽然就泄了气,软下了声音。 “不用叫送餐了,妈叫老李送过来了,一会就到。” “哦。”她在一旁坐下来,恹恹的应了声,就不再说话。 袁东晋见她脸色不太好,对她招手,“过来。” “干嘛?” 她爬起来,走到他身边,却被伸手一把拉着跌坐在床上,然后宽厚的掌心覆盖上她的额头。 陈眠微微一怔,心头蓦地一暖,刚的坏情绪奇迹般的消去,眼神柔和看着他。 “没发烧,到底怎么了?还要去让医生检查一下。”他蹙眉。 她低声温软的说:“我没事,只是工作上出了点问题,有点累了。” “那叫你早点下班你还给我摆脸色?”他垂眸睨着她。 “总是提前下班会影响不好,你身为领导不也是以身作则吗?”还真爱计较,她暗暗嘟嚷。 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 —— 晚饭结束后,陈眠独子一人下楼去散步,夏日傍晚,太阳几乎西归沉去,余热的浪潮尚未消退,但很多人在走动着。 她接到了秦桑的电话。 “贞贞准备要结婚,本来我答应陪她去试婚纱的,不过临时有事,你帮我陪她去吧,反正你也有过经验,更适合。”秦桑那边有些吵,似乎是在酒吧。 贞贞是秦桑的表妹,很直爽的一个丫头,跟秦桑完全不一样,陈眠跟她关系也很不错,以前读书经常一起出去玩。 “什么时候,我看下有没有时间。” “后天下午吧。”秦桑避开酒吧的人潮往安静的角落走去,“具体的时……” “怎么了?”那边忽然安静下来,陈眠蹙眉。 “陈眠,你猜我看见了谁!”秦桑忽然变得激动无比。 “谁?” “陶思然!袁东晋初恋的陶思然!她居然回来了!” 陈眠睫毛颤了颤,“我见过她了。” “什么?”秦桑一愣,“你们见过了?她回来干嘛?找袁东晋重温旧梦吗?” 陈眠“……秦桑,你说这样的大实话,该抓去蹲牢才行。”这个女人就不能顾及一下她的感受? “啊!对不起,忘记你是他老婆了……”秦桑笑了笑,忽然又说,“不过你貌似不用担心啊,陶思然居然跟男人来酒吧啊……” 陈眠正要开口说话,小腿上忽然被什么撞了一下,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她回过身低下头,看见了一位气质不凡的老妇人跌坐在地板上。 第62章 “陈眠?怎么了?”电话那端传来秦桑的呼叫,她对秦桑说,“你去忙吧,回头我和贞贞联系,我这边有点事,先不说,就这样。” 秦桑不可置信的拿着手机,气得七孔生烟,有没有搞错! 陈眠收起手机,蹲下身来,“夫人,你怎么样?摔着哪儿了吗?” 这位老妇人看着年纪在五十出头,陈眠一眼便认出她身上穿的是唐朝定制的旗袍,上好的面料,且她即使有些不雅的跌坐在地上,但依旧无法掩盖浑身透露出的优雅气质,有些眼力的都能明白,她非富即贵。 “哎哟哟……我好像摔着腰了。” “我扶你起来,能动吗?” “哎哟!”老夫人痛呼出声,“不行不行。” 陈眠正要开口,头顶上传来一道冷冽低沉的男人嗓音,格外的耳熟,“妈,这是怎么回事?” 陈眠抬头,就看见西装笔挺的温绍庭背光而站,周身笼罩在一片金光里,颀长的身姿愈发显得清冽。 妈?陈眠惊愕不止一点点。 她这跟温绍庭上辈子是得多大的恩怨,这辈子才会碰着个人都是他的血亲? 这隔三差五都碰着这个男人,算怎么回事? “怎么又是你?”温绍庭轮廓分明的脸霎时间沉下去,眉头紧蹙,眸光清冽寒凉,怎么到处都能遇到她? “……”我倒是想知道怎么又是你! 原本跌坐在地上痛的直呼的老夫人听到温绍那一句话,眼底一抹惊喜一闪而过,遂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你们认识?” 陈眠垂着眸子,僵硬地一笑,“我和温先生工作上有来往。” 说到工作,陈眠不由得想起今天会议上发生的那一出意外,思及此,脸上有些尬尴的神色。 温绍庭将目光从陈眠身上收回,自上而下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太太,您这是在干什么?” 陈眠默然,这男人对自己母亲就这个态度? “哎哟哟,我扭到腰了……哎哟,痛死了……” 温绍庭看着她声情并茂的模样,眼角隐隐有抽搐的痕迹,伸手捏了捏眉心,十分无奈的说:“行,那我带您去找小四安排检查。” “你把我丢给小四,你又要去哪里?到底我是你的妈还是小四的妈?”老太太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受伤的人。 温绍庭凉凉的说,“我看您这火力十足,不痛了?” “哎哟!怎么会不痛?你赶紧陪我去检查。” “不管怎么说,摔了一跤,有必要检查一下,温先生还是重视一些吧。”陈眠没发觉老太太的异样,见温绍庭一副不痛不痒的,愈发看不顺眼。 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一个温婉的女人,和一个优雅的老太太,他们三人出众的气质,和奇怪的行为,吸引了不少过路人停住脚步围过来,小声的议论起来。 温绍庭似乎听到什么碰瓷之说,本就冷峻的脸色愈发黑沉,乌云罩顶一般,他弯腰欲抱起老太太就走,哪知老太太却不干。 “你不要抱,抱着我的腰那受得住啊,你和这位小姐一起扶着我慢点走就好了。” 温绍庭的手一顿,微垂着眼帘睨了一眼陈眠,扶着执拗的老太太,无力之感油然而生。 —— VIP病房里。 老太太亲热的握着陈眠的手,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细声细语的,“你叫什么名字?” 陈眠温静的脸庞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老夫人,我叫陈眠,耳东陈,睡眠的眠。” 如果不是刚秦彦堔的话,她真看不出眼前的贵妇人已是花甲之年,姣好的面容未见明显的岁月吻痕,加之这性格,陈眠无法想象她竟然是温绍庭这瘟神的母亲。 老太太轻拍着她的手背,眼里笑意盈盈,说:“有意境的名字,与子沉眠。” 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样的秦彦堔一下子没绷住,噗一下笑了出来,一双桃花眼弯弯的,开腔打趣,“我说老太太,亏您想得出与子沉眠这一说法。” 老太太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ok!是我不懂,您老人家高兴就行,继续,继续!”秦彦堔伸出双手做出邀请的动作。 分明就是沉眠,沉沉睡去的意思,这都被您老人家整得文绉绉的也真行! 秦彦堔双手习惯性的安置在白大褂衣兜里,幸灾乐祸的睨了一眼身侧的温绍庭,附在他耳边小声的说:“老二,你现在是堕落到让老太太连已婚妇女都不放过了?” 别人不了解老太太,他们可不同,老太太一颦一笑都是熟悉到骨子里去,目前这个情况看来,老太太就是瞧上人家陈眠了,想要收回家当媳妇。 温绍庭淡淡瞥着了他一下,秦彦堔就站直了身姿挪开视线,看向了那边一脸懵逼相的陈眠,眼底的笑容愈发浓郁了。 过了一会,他压低声音,说:“老二,我发现你和陈眠还真很有缘!家里这一大一小都相中她了!”再者,说实话,陈眠的气质气场都很符合他的胃口,这两人,越看越觉得,从骨子里配出来都是一对的! 可惜,人家嫁人了,夫家还是豪门,做的是少奶奶,老公英俊潇洒,虽然是花边新闻多了点,但相比起温老二吓得女人退避三舍的面瘫相,简直完胜! 温绍庭泰然自若的站着,不但一直保持缄默,甚至连眉头都懒得动一下,目光就那么一转不转地落在那个眉眼温静的女人身上,乖巧温婉的模样,确实是长辈喜欢的类型。 陈眠满额黑线得搞不清现在的状况,更不知道老太太对她的好感是打哪儿来的,好心伸手帮忙一把,却被莫名其妙地拉到这里陪着扯家常,而且她怎么越听越别扭? 名字,年龄,父母,工作……这味道怎么闻着像是在查户口似的? 陈眠尴尬地挪开视线,不经意地触上温绍庭意味不明的审视眼神,心跳漏了一拍,又匆匆避开,正想着要用借口离开这里,她的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老公? 她什么时候将袁东晋的名字改成肉麻兮兮的老公两个字了? “抱歉,我接个电话。”从温绍庭的身侧走过,带上门接了电话。 “怎么了?” 袁东晋的嗓音从无线电那端传来,“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马上就回去了。” “嗯。” 陈眠顿了下,“那先这样?” 挂断电话,陈眠站在门口双手捂着脸深呼吸,转身回来站在门边,“老夫人,我有家人住院,得先回去了,您照顾好身体。” “哎,好,去吧去吧,有空记得来陪我这个老太太聊聊天,他们这些男人整天忙,没时间搭理我这老骨头。” 陈眠一怔,扭头看向温绍庭和秦彦堔,一个面无表情高深莫测,一个笑意盈盈,正好也在看她。 秦彦堔带着几分戏虐的口吻,朝陈眠挤眉弄眼,“难得我们老太太找得到一个合心意的,陈眠,你有空记得一定要过来,反正都很近!” 一语双关,现场只有陈眠听不出他话中的含义。 陈眠怯怯的瞅了下一直不吭声的面瘫,又迅速挪开视线,温婉的笑,“好的,那我先回去了。” “老二,你去送一下小眠!”老太太已经亲昵得叫她小眠了,这开火箭的速度…… 温绍庭不为所动,“医院就这么点地儿,不是傻的都不会丢了,还要十里相送?” “老二,你这怎么说话?人家好歹帮了我,你出于礼貌送送人家是怎么了?”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瞪他。 “老夫人,不用那么麻烦了。”她吃过进警察局的亏,这会是对他充满了戒备,让他送她?只怕就给送去停尸间了,毕竟这男人心理阴暗着,报复心理很强。 老太太哪能听得进去,她现在是满脑子都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老二!” 温绍庭拗不过,眉宇间聚拢的寒气像煞气似的,英俊的脸庞愈发冷峻,“走吧。” 陈眠抿着绯色的唇,真想撒腿就溜掉。 医院的走廊里只有冷冷清清的灯光,寂静的回响着他们富有节奏的脚步声,有些碜得慌。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陈眠盯着前面像一堵墙一样的男人,出声叫住他,“温先生,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温绍庭颀长的身躯忽然转了过来,猝不及防的动作,陈眠几乎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她下意识抬头望去,眼前就一片阴影铺天盖地笼罩下来,温绍庭面无表情的俊脸,近在咫尺,属于男人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顿时就烧烫了她的脸。 她慌乱的后退一步,他就跨前一步,步步逼近,直到她的后背贴上身后的墙壁,退无可退,“你、你干嘛?” 温绍庭双手掠过她的脸侧贴在墙上,身体与墙壁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她团团困在其中,他压低头,视线与她持平。 人都是视觉动物,比如男人喜欢看漂亮的女人,女人喜欢帅气的男人,而陈眠,她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女人,起码当年她喜欢上袁东晋,首先就是迷恋他那一张万人迷的脸。 此时此刻,陈眠温浅的眼眸清晰倒影着男轮廓分明的五官,他菱唇微抿,挺直的鼻梁,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睛,睫毛又长又密,强势而逼人的雄性气息包裹着她,让她的心跳不可抑制的加速,仿佛掀起千层巨浪,将她湮没其中,几乎窒息。 四目相对,一冷然一温浅,两人呼吸萦绕纠缠,分不清彼此。 他的唇边勾勒出一道极浅的弧度,目光凉薄,“陈眠,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啪”一下,有一根线在陈眠脑海中断开,她顿时懵了。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瞳眸,一片褐色中腾地生出一簇明明灭灭的火苗,但面上维持着浅淡的笑,碜着某种凉意,“温先生,如果你有妄想症,记得及时看医生,免得病入膏方无药可救!” “带温睿回家,讨老太太欢心,强行留在我家过夜,故意撞上我的车,会议上摆一个令人深刻的乌龙。”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卷着不可揣测的危险,距离不断的缩短,他的目光深邃冷冽,仿佛洞悉一切。 顿一下,他说:“你跟我说这些都是意外和巧合?嗯?” 最后一个嗯,沉在喉咙里轻而淡,更像是在嘲讽她水性杨花,以及,不自量力。 陈眠真是气急攻心,反而低低的笑了出来,一双卧蚕眼蕴着淡然的笑意,她说:“我倒想问问,你利用孩子接近我,安排老太太盘问我,故意带我回你家,送我进警察局,是出于何种居心?” 她倔劲来了,反而无所畏惧地迎上他寒意森森的眸,“这些,是新的把妹手段?” 温绍庭早领教过她的牙尖嘴利,再者他本就是喜形不露于色,擅于隐匿收敛情绪的人,对于她的反击,他甚至连眼皮都毫无波纹泛动,只是静默盯着她的眼眸,凌厉逼人的目光仿佛要直直探入她的灵魂深处。 他的俊脸隐匿在灯光的暗影里头,陈眠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在两人对峙中逐渐变得稀薄。 说实话,她的犟劲引发的勇气更像一座火山,只有爆发那一瞬间喷薄而出时劲头大,而后缓缓流泻,最后熄灭。 而温绍庭是天然面瘫,是那千年不倒的古山里那一株冷傲青松,饱经风霜而屹立不倒,凌厉冷漠由内而外散发。 长时间对峙的优劣,明显悬殊。 陈眠莫名心虚地十指攥成拳头,努力忍着落荒而逃的冲动。 忽地。 就在那一瞬间里,温绍庭的唇就贴在她耳际,两人的脸庞若有似无地碰在一起,男人微凉的皮肤磨得她鸡皮疙瘩簌簌落下,那温热的呼吸随着他说话一张一合,源源不断的刺激她的耳蜗,痒人又暧昧。 “陈眠,别妄图勾起一个男人不该有的占有欲。” 话落,他的身体往后退开一大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开,只见他唇上勾勒出愈发凉薄的笑,而后转身离开。 待陈眠回过神来,温绍庭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 先前对阵的气焰噗嗤一下灭了,她像一朵瞬间枯萎的花,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双腿一软,背靠着墙壁单手抚着胸口,心脏扑通扑通欲蹦出喉咙,温静的脸庞绯霞满布,绯色的唇微张着,大口大口呼吸着夹带有消毒水味道的空气。 一时间,她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分不清是他太过危险,还是她潜意识里就隐隐在抗拒他的接近。 每一次遇见他,她总有一种自己是猎物暴露在捕猎者眼皮底下的错觉。 —— 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给自己的好闺蜜打电话炫耀。 “珍英啊,我跟你说,我今个儿给老二找到了一个好女孩。” 一旁在削水果的秦彦堔闻言手里的动作一顿,想到陈眠对老二那个不屑和嫌弃的眼神,唇角的弧度扬得极深,再看老太太眉色飞舞跟珍英姨炫耀的劲儿,他可以想象到真相揭开那一幕,会是多么的精彩。 电话那端不知说了什么,惹得老太太气鼓鼓的扯高了嗓门,“你这女人就嫉妒我吧!用那个什么?网络上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啊!对,就是羡慕嫉妒恨!” 秦彦堔:“……” 温家老太太在人前是优雅大方,气质高贵的贵夫人,但这背后,嗯,动如脱兔吧……秦彦堔摇头,叹息,家有老顽童的痛苦,一般人不懂。 她情绪有些亢奋,“改天我让你瞧瞧,让你眼红!我不跟你说了,省得你晚上睡不着觉!” 秦彦堔马上孝顺地送上一杯温开水,“老太太,您先喝口水,歇会儿,老二马上就回来了,您这么兴奋,一会穿帮了可别怪我不向着您。” 老太太伸手拍了下秦彦堔的手臂,“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居心!你放了你妈鸽子没去见那个女孩子,就找我当挡箭牌是吧?” 秦彦堔将削好的水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好,笑得半真半假,“哪能!我是医生,这不是忙不过来么?您看再遇上您这样的老太太,我是分身乏术啊!” 医院是人潮最拥挤的地方,偏生还有这么个装病的人,他能不忙? “就你嘴贫!老大不小了没个正经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老二一伙的!”老太太瞪他一眼。 “是是,您说的对,我反省!” “对了,小四,老二和陈眠是认识怎么的?刚在外面,我看老二的眼神有点不对。” “怎么个不对劲?”秦彦堔凑上去,调油加醋,“是不是觉得,有奸情?” 老太太一拍手掌,恍然大悟,“他们真有奸情!这就好办了!” “很好办?”No!秦彦堔悄悄在心底打了个叉,“不过我看木木还挺喜欢她的。”这个时候提这个,算不算给温老二火上浇油? 果然,老太太两眼泛着精光,“我家宝贝孙子见过她,还很喜欢她?” “嗯哼!木木还主动邀请她一起回家来着,很黏她。”他确实没撒谎,天地良心。 老太太再一次惊喜满分,“那她呢?喜欢木木吗?” “呃……看她很喜欢,两人见面就抱到一块像亲母子似的。” “真的?” 秦彦堔摸着下巴认真斟酌了一番,点头,“她对孩子温柔有耐心。” 病房的门突然推开,温绍庭西装革履地走了进来,顺手关上身后的门。 秦彦堔见他回来,一双桃花眼弥漫着富有深意的笑,无声无息的,又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期盼,温绍庭温漠的瞥他一下,看向老太太。 不等他开口,老太太便先发制人,语气不满地道:“你怎么这么快回来?该不会就在门口绕一圈,根本没送人吧?” “……”他是要去多久才算是送? 温家一直很注重教育问题,他从小被教导男子汉顶天立地,又被要求敬老慈幼,再加之温家的男人骨子里都有奴性,对自家女人几乎是千依百顺,所以温绍庭在外面再如何冷漠拒人千里之外,这对上老太太,他闷不吭声就对了。 “老二啊,你说你脑子怎么就不会转弯呢?小眠这女孩子多好啊!你看不出来我是给你制造机会么?你这榆木脑袋!”老太太叨叨絮絮数落他。 “老太太。”温绍庭沉声打断她,目光坦然直接,张口单刀直入,“她是已婚妇女,您这是让您儿子去给人当小三么?” 不加铺垫的说词,轰炸得老太太外焦里嫩的,嘴巴张成一个圆。 她不愿接受现实,“老二你刚说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我年纪大了容易出现幻听。” 温绍庭凉凉的将目光转移,忽然将一旁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秦彦堔给拖下水,“小四也知道这个事情,您要是觉得我骗您,您让小四给你解释解释。” 秦彦堔嘴角一阵抽搐,顿时石化,他怎么就忘记了,温老二这货最擅长报复,并且,加倍奉还…… “小四!你给我说清楚!”老太太已经开始头顶冒烟。 秦彦堔倏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啊!我到时间去巡房了,老太太您和老二聊,我晚点再过来看您!” 说着伸手要拉开门溜出去,却被身后的怒吼震住。 “秦小四你站住!你敢走出去试试看?” 老太太虽已花甲,但身体一直硬朗健康,吼出来威严丝毫不输当年。 秦彦堔哭丧着一张苦瓜脸,恶狠狠的瞪了眼温绍庭,对着老太太装无辜,“老太太,这事儿真不怪我。” “不怪你,那是怪我咯?”老太太说着就从床上手脚灵活,动作利索地下来走到他们面前,伸手一把扯住秦彦堔的耳朵,“我让你帮忙演戏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是已婚的?啊!还有你刚废话那么多,怎么都没提到这个重点!” “嗳嗳!老太太您先别生气,轻点儿!”秦彦堔歪着脑袋,又不能反抗,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我提了重点啊!您不是觉得只要是个女人可以要老二就行了啊,这不结婚还可以离婚嘛!” “你还好说,还敢说!”老太太简直气炸了肺。 “行行行,我不说,哎哟!老二您赶紧说句话啊!” 温绍庭杵在一边冷眼旁观,丝毫不打算插手,他上下打量了下老太太,扯了扯唇,淡淡地说:“我看您身体连老虎都能打倒,一会记得带温睿回家,我还有事,先走了。” 老太太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识穿了诡计,可现在她顾不得那么多了,这到了嘴里的鸭子都飞了,她还装什么伤残? 见温绍庭要走,她手里还拽着秦彦堔的耳朵,出声拦住温绍庭,“站住!” 温绍庭眉梢一挑,“还有事?” “你就整天都只知道忙!忙到三十二岁了还是一只光棍!你还很理直气壮了?”她顿了顿,继续骂,“要不是你只知道工作工作,陈眠这么好的女孩儿会成了别人家的?” “……” “你继续这样下去,天底下好女人都成别人家的了!你说你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老大不肯娶,你也要闹光棍,你们兄弟俩是要气死我啊!” “……” 温绍庭一张脸黑得滴墨,“您就直说吧,您想怎么样?”再继续这么被念下去,他都别想安生了。 老太太闻言一喜,秦彦堔的耳朵终于得救,她前一秒还人神共愤的表情,这一刻就春光满面,“我听说老秦家那丫头回来了,我给你安排个时间见见!” 温绍庭蹙眉,老秦家丫头?又是谁? 第63章 陈眠回到病房的时候,袁东晋就坐在病床上,床上铺了一堆书,不知道他在研究些什么。她上前探头瞧了一眼,却发现他看的竟全部都是旅游杂志。 少倾,他从杂志里抬起头,蹙眉凉凉的眼神带着无限的幽怨,说话都带着一股极深的怨气,“散步得开心么?” 陈眠怔了下,说:“还行。” “你每天就这样把我这个伤患丢独自快活,也不会愧疚?” 陈眠无语瞅他一眼,“我这是为你好……”她对着他黑沉沉的脸,“明天带你散步。” 她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狐疑的问:“宝华要进攻旅游业么?” 袁东晋将身旁的书推开,拍了拍,“过来。” “干嘛?你打算跟我讨论?” 他没多少耐心,长臂一伸扼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陈眠一个猝不及防就扑在了他的身上。 “有没有压着你的腿?”她从床上撑起来,神色慌张,抬头却看见他白牙森森地绽放着笑容。 “你就这么担心我,害怕我瘸了?”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俊脸凑过来,目光灼灼盯住她。 陈眠忽然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臂上,声音沙哑而激动,“袁东晋!你这个疯子!你就不能正经点?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很好玩吗?!” “看见我担心你很开心是不是!看见我不安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我看索性就直接压断让你瘸了来得干脆!”说着,眼圈就猩红了。 袁东晋正愣住,他没料到她情绪会这么大,望着她微红的眼眶隐隐泛着雾气,胸口像被什么一把攥住,捏的生生的疼,又有细细的软。 他拉住她的手,软着声音有些生硬的哄着,“好了,别生气了,是我不对,不应该跟你开玩笑。” 陈眠咬着唇,垂下眼帘盯着他的大掌握住自己的小手,喉咙哽咽得更加难受,指尖有源源不断的温热传递过来,她语调温软清浅,仿佛缥缈的雾,“以后别这样。” “好。”他应得干脆,一双大手握住她的柔荑,轻轻的揉着,捏着,“那现在可以坐下来了?” 陈眠乖顺地坐在他的身侧。 他拿起一本杂志,说:“你看下,喜欢去哪里,出院后我们抽个时间一起去。” 陈眠侧目盯住他的侧脸,疑惑不解,“什么意思?” “旅游啊。”他没有看她,目光停留在杂志上翻着,有些漫不经心的,“还是你不想去?” “为什么突然想去旅游?”她当然想,可问题是和他一起?未曾奢望过。 袁东晋的动作顿住,沉吟片刻,他转头看她,“你如果不喜欢,我们就不去。”他其实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是张益说女人都喜欢旅游,他才这么做的。 陈眠轻笑一下,想了想,道:“是挺喜欢,不过这几年太忙了,所以很少去了。” 大学毕业后,她是真的很忙,忙着帮他挽救宝华集团,忙着陪他见客户,忙着帮他签单拉业务,忙着照顾他,等宝华的实权终于落在他的手里,她又兵荒马乱嫁给了他,然后开始忙着驱赶横扫各路上来挑衅的女人,披荆斩棘维护她名存实亡的婚姻。 回想起来,她才发现,这些年,原来她都在为一个男人努力,她自己曾经的梦想呢?遥远而模糊,仿佛不曾存在过。 袁东晋不知她心中的千回百转,伸手揽住她的肩膀,“那就挑一个你喜欢的地方,我陪你去。” 陈眠侧目看着肩膀上的手,感觉恍惚不真实,“那就是听我的?” “嗯,听你的。”袁东晋看着她温浅的面容,心情莫名好起来。 她眉宇间沾染了淡淡的温婉暖色,侧目一笑,说:“明年的春天三月到四月,我们去日本怎么样?” 袁东晋低头,就看见她依旧是一身黑白搭配的套装,侧目望来时,眉眼温柔,眸光清浅,绯色的唇勾画着浅浅的弧度,头顶散发着刺目的灯光打在她身上,映着她唇红齿白的模样,心中狠狠一震,如同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有暖意柔情在心尖一圈圈漾开去。 “好。” 一个沙哑低沉的字,从他薄唇翻滚而出,陈眠一眨眼,唇瓣上已被一阵温热柔软覆盖。 后来,他再也没见过她今日这般柔情的微笑。 再后来,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再也没他的位置,他脑海中,一遍遍浮现的,都是她在灯光里,侧目温柔,那双卧蚕眼眼底暖暖的情意,绵绵的爱慕,成为他刻骨的思念,后悔,已猝不及防。 —— 朝色酒吧。 秦桑挂了电话后,并未急着回包间,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的陶思然和那几个男人。 等一群人靠近时,她往中间一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陶思然,好久不见。”几分傲气,几分讥诮,她漂亮的唇形勾勒着漫不经心的微笑。 一群人均是一愣,视线落在一步之遥的女人身上,眼底露出惊艳的光。 秦桑天生就受上天宠爱,五官精致完美,挺鼻粉唇,凤眼有神。 此时她就站在那里不动,小烟熏妆容烟视媚行,一头海藻般浓密的卷发披肩而下,身上穿着一条大红色的及膝裙子,露出匀称的俏生生小腿,酒吧昏暗不明的乱光里,配上她几分傲慢骄纵的神情,性感又略带风情,璀璨而夺目。 陶思然身旁的男人倒先开了口,垂首低声问,“你朋友?” 盯着那张脸愣神半响才认出她是秦桑,陶思然有些紧张,说:“嗯。” 她舔了舔唇瓣,对秦桑柔柔地一笑,“秦桑,好久不见。” 秦桑抬手托着她精致的下巴,眼底漾着笑意,举手投足间生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媚色,悦耳韵韵的嗓音卷着几分慵懒,“嗯哼,三年……了吧?” 三年。她是故意提起这个时间,提醒陶思然,三年前想要争取却争取不到的,如今再也不可能得到。 陶思然笑容有些苦涩,目光甚为复杂看着秦桑,她是陈眠大学时候认识的朋友,似乎从认识那天开始,她就看自己不顺眼,这种不喜,表达得直接而坦荡。 她知道秦桑故意站在这里的目的,但是她并不想刻意为自己辩解,轻柔浅淡的说:“嗯,三年了。”顿了顿,“对不起,秦桑,今天我们还有事,有空改天再谈吧。” 秦桑见她躲避的神色,眉梢轻轻一扬,眉眼风轻云淡的扫过那一群男人,却意外的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里,不由得多顿了一秒,随后挪开视线,秀眉一蹙。 她脚步轻盈上前站在陶思然面前。 陶思然因为矮了她几公分,微仰起头才能够着她的视线,只见秦桑垂眼看着她,那神态颇有几分高高在上的睥睨之感,依旧是那么倨傲坦荡,漠然得张扬。 秦桑微微低头附在她的耳边,说:“如果想重拾旧爱,麻烦你就滚远点儿,陈眠会顾及你们之间的情分,我跟你可没什么情分可言,她下不来手,我可不会手软,明白?” 陶思然心中狠狠一震,灯光太暗,否则就能清晰看见她霎时苍白的脸色,她拎着小包的手,用力攥紧,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没看秦桑,也没有理会她的话,搭上一旁男人的臂弯,低声说:“我们走吧。” 秦桑高挑的身姿往旁边一挪,让出道路,不经意的抬头,看见陶思然身侧的男人唇边噙着高深莫测的笑意,目光一转不转的看着她,不舒服的感觉油然而生,眉头一蹙,温漠的看他一眼,转身率先离开。 陶思然盯着她高挑的背影死咬着唇,眼眶里盘踞着莫名的委屈,手不自觉的捏紧男人的衣服。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男人垂首,微凉的语调低声问:“怎么了?见到朋友不高兴?” 陶思然勉强地扯了扯唇,笑得有些僵硬,“怎么会。” 刚看傻眼的一群男人,忽然就炸开了锅,纷纷踊跃的叫嚷,“嘿!思然妹子,刚那位美女是你朋友?赶紧介绍给哥哥我!” “猴子,你少癞蛤蟆妄想天鹅肉了!” “滚!我怎么了!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哈哈!是欲睡临疯吧!” “滚犊子!老子削你!” 陶思然敷衍的笑着,并未搭腔他们的话,乖巧安静。 反而是她身旁的男人单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似笑非笑的凝着走廊的那端,目光暗沉。 秦桑? —— 坐在雅座里,陈眠蹙眉说:“你拿一朵玫瑰花做什么?” 秦桑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放陈眠面前摇了摇,咯咯笑着,“我爸说这是信物。” 陈眠望着她似花的脸,“你说有重要的事情,就是让我充当一百瓦的电灯泡,照亮你和你相亲对像未来的路途么?” 秦桑趴在桌子上,俏皮的笑,不知那媚态可掬的模样是在勾引谁,“我这是担心对方是个猪头,受到惊吓冷静不下来,惹恼了对方,会气着我爸。” 秦叔身体不好,陈眠也很清楚,这也是秦桑愿意回港城不再到处乱跑的原因。 “秦叔叔没瞎,你这瞎操心。” “有你在,我放心。”秦桑看了眼时间,将手里的玫瑰花塞给她,“我先去趟洗手间,你等会儿。” 陈眠百般无聊地环视了一下餐厅,晚饭的时间,人流逐渐多起来,她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眼角余光里瞥见一道暗影投来。 “秦小姐?” 低沉凉薄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她的动作忽然顿住,一股寒意从背后密密麻麻的爬上来,这熟悉的嗓音,怎么跟记忆中某人的那么相似? 一抬眼,顿时傻住…… 陈眠可以确定,她上辈子一定是掘了老天爷他爹的墓,所以现在才这么整她! 温绍庭看清陈眠的脸,冷冷的眼神如同两道雷,劈在她的身上,凉薄的扫了她一眼,淡声道:“这也是纯属巧合?” 陈眠清楚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讥笑,缄默不语,只是挺直腰肢淡淡看着他。 “怎么?无话可说?”男人醇厚的嗓音低低沉沉。 陈眠看着他,目光坦然,“确实无话可说。”对他,她觉得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 温绍庭也不知自己到底哪根筋不对,昨天在医院里靠近了她身体之后,昨夜一夜鼻息间恍惚都是这女人淡淡清香的味道,扰得他无法安眠,这转身又遇到,他心中反而隐隐期待。 他将身上的西装脱了丢到一旁,身上的白衬衫衬得他青松冷傲的气质愈发清贵,他低头,单手抚弄了一下琥珀色的袖扣,而后抬眸讳莫如深看着她。 “所以?我相亲的对象是你?”他一如既往面无表情,视线凝住她手里鲜艳的玫瑰花。 陈眠看着玫瑰花,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秦桑的相亲对象竟然是他!呵!不是猪头,是瘟神! 她正欲解释,哪知他忽然俯身双手撑在桌面上,深邃的眼睛黑而亮,眸中是一片温漠之色,盯住她,低沉浑厚的声线淡淡的,说:“我说过,对已婚妇女,我没兴趣。” 陈眠温静地坐着,半响,她徐徐绽放了笑意,白皙的手指端起咖啡,“温先生,有件事我一直想做很久了。” 温绍庭微乎其微地挑眉,等待着她继续说。 墨黑的长发下,微卷的发尾,让她平添了几分妩媚之色,浅笑低吟间,女性美跃然而出,温绍庭看着她,温漠的眼底下翻滚出一种陌生的涌动。 陈眠手一抬,下一秒便将手里的咖啡泼向了他。 温绍庭未料到她会有如此举动,猝不及防地被泼了个满脸,褐色的水渍从他轮廓上滴落,白色的衬衫也被沾污。 即便如此,他定在那不动如山,甚至眼睛都不眨,丝毫不见狼狈,冷峻的面容瞬间雾霾满布,深邃的冷眸愈发深不可测。 陈眠从雅座是上站了起来,唇上勾勒出清浅的笑,“这杯咖啡,算我还你请我进警察局喝茶的热情!再见!” 话落,拿起一旁的手提包越过他,踩着高跟优雅离开。 “呵!”一道男人的讥笑声从他身后传来。 温绍庭垂着眸,伸手抽出纸巾,淡定地擦脸,仿佛周围那些人的视线均是透明的存在。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能亲眼看见温二少被一个女人泼咖啡。”男人走上前,唇角撩着漫不经心的笑,俨然一副贵公子姿态。 温绍庭正眼都未给一个,淡漠的说:“像你这种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娶不到的男人,也好意思取笑别人。” 男人脸色一冷,唇边的笑意敛去。 手机传来震动,温绍庭看都没看便接起来,“我到了。” 那端老太太哼了一声,“见到人了吗?老二我可先警告你,你敢半路甩下人走了,你就不用回来了!” 温绍庭扬眉,转身望着陈眠消失的方向,眼底是一片深沉的晦暗。 “现在不是我跑,而是有人撇下我跑了。”跑得,还挺快。 “不可能!”老太太一口否决。 “不然,您亲自过来看下好了。”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抬眼,看见某人还在,冷眼扫去,“你未婚妻似乎过来了,还不走?” “啧!我看你是活该!”男人抛下一句,转身离开。 陈眠匆匆跑进洗手间,秦桑正好走了出来。 秦桑眼神一闪,下意识的伸手轻抚朱唇,“你怎么过来了?” 陈眠狐疑的看着她,“你嘴巴干嘛?”不过也就是那么一下,她并未在意,接着告诉秦桑,“抱歉,我泼了你相亲对象一脸咖啡。”她笑得特别假。 秦桑一愣,漂亮的眼睛弥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你和他认识?” “嗯哼!”陈眠点头,“我们还有仇。” 这一回,秦桑兴致被撩得极高,要知道陈眠这几年基本上就像一个没有情绪的傀儡一样,不喜不悲不怒,如今竟有男人跟她结下仇怨?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回去看看?” “你都把人给得罪了,我回去当炮灰?我很蠢?”秦桑斜睨她一眼,率先走在前面。 陈眠一怔,随即笑了,跟上她的步伐,“我忽然愧对秦叔。” “陈眠,收起你的虚情假意。” 两个女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餐厅后面走了。 在车上,陈眠把前因后果都跟秦桑说了,换来的,是秦桑毫不留情的耻笑。 “不过,陈眠,你觉得,他会不会真的看上你了?”秦桑开着车,视线的余光打量了陈眠一下,“嗯,你脸蛋虽然不如,但算得上美女,这身材前凸后翘的,看着很有胃口啊!” 陈眠冷瞪她一眼,“秦桑,你是名门千金,又还未嫁为人妇,拜托你思想不要那么龌龊。” “这不是龌龊,是善意的提醒。”她们都不是十七八岁的姑娘,天真的以为王子遍地捡得到,而是深谙这个社会的肮脏,或许你眼前站着的衣冠楚楚的人,背地里其实就是禽兽,谁知道呢? 顿了顿,她又问,“嫁人了以后思想就是龌龊的?这么说来你的想法也不单纯嘛!” 陈眠凉凉的说:“秦桑,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身经百战……” “扯蛋!你结了婚的都禁欲成那样,我一个黄花闺女哪能!” “你闭嘴!” 秦桑把陈眠送到医院,下车前,她叫住陈眠:“改天约个时间出来聚一聚,你别整天都围着袁东晋那厮转。” “知道了,你们安排吧。”陈眠挥手,转身进了医院。 推开病房的门,看见袁东晋坐在床上,不咸不淡的扫她一眼。 她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低声问,“怎么还不睡?” “有人没回来,我怎么睡?” 陈眠猜测他是生气了,“我不是跟你说我跟秦桑有事,让你不用等我?” “有人昨晚答应我,今天跟我出去散步,结果临时放鸽子,让我在消毒房里待了一天,想必她玩太开心,连电话都不接了。”他躺下来,盖上被子闭上了眼睛。 陈眠一愣,翻出手机,果然看见五通未接来电,都是他,唇边勾着浅笑,伸手戳了戳男人的手臂,“手机静音,我不知道你给我打电话了。” 袁东晋睁开眼睛,“睡觉!” “我明天不上班,上午陪贞贞去试婚纱,结束了就回来陪你,推你出去走走?”见他依旧不高兴,她带着些套好的意味。 没有回应,陈眠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去换洗。 出来的时候,看见床上的男人已经呼吸均匀地睡着。 她伸手关了头顶的灯,蹑手蹑脚地走出阳台,在椅子上坐下来,望着城市青灰色的夜空。 医院里很安静,反而是远处道路上有车辆呼啸而过的轻微声响,静谧得让人觉得内心空旷。 脑海中浮现秦桑的话。 【袁东晋早晚会知道陶思然回来了,你还是趁早做好准备。】 做什么准备?时刻准备着拆散他们?跟三年前那样耍手段? 她侧目,隔着一面玻璃,借着微光看着床上的男人怔怔出神。 —— 翌日,陈眠去接了贞贞,然后一起到婚纱店。 上午十点钟,婚纱店里人不多,陈眠陪贞贞走进了贵宾专用室,看见窗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气质出众的英俊男人,而那男人也抬头看见了她们,甚至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贞贞,你认识他?”陈眠低声询问身边的女孩儿。 “如果我认识他,那么我要结婚的对象就换人了!眠眠姐,他好帅!” 贞贞从小有画画的天赋,骨子里除了艺术细胞,就是花痴细胞,用秦桑的话来说,她是见到好看的男人就忘记自己的亲爹是谁。 “好了,别用你的桃心眼意淫人家了,赶紧试试你的婚纱。”陈眠淡淡收回目光,仿佛不曾看见那边的男人。 “宋小姐,请随我来。”接待的人微笑着。 贞贞去换婚纱,陈眠站在一旁,随意打量着婚纱店,装潢高档,明亮的灯光恰到好处,有种宽敞感,她恍惚地想起一些往事。 忽然,头顶一道暗影聚拢,她侧目抬头,就看见刚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站在了自己的身侧。 下意识的颦眉,陈眠淡漠的眼神,不动神色看着他。 “小姐,你好,我是周旭尧。”男人风度翩翩地朝她伸出右手。 陈眠垂眸,看见他宽厚的掌心上有薄薄的茧,尤其是虎口和食指的位置,莫名的想起温绍庭那双手。 见鬼!她暗暗低咒。 “我不认识你。”搭讪的男人见多了,陈眠不为所动。 周旭尧收回手,低低徐徐地笑了,“你是对所有的男人,一向都是这么不假辞色的,还是针对性的?” 昨天在餐厅看见她泼了温绍庭一身咖啡,那气势如虹的模样令人欣赏,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又能撞见她。 “眠眠姐,你进来帮我一下!”贞贞的声音传出来,陈眠瞥了他一眼,孤傲的转身。 男人看着她俏丽的身影,笑意很深。 能泼温绍庭咖啡的女人,还真是,耐人寻味。 陈眠帮贞贞穿好婚纱走出来,看见那个男人正认真的打量着他穿着婚纱的女人。 正要收回视线,那女人却转过身来,娇弱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不确定,“旭尧,好看吗?” 四目相对,骤然石化。 “陶思然!”一旁的贞贞尖叫起来,一手提着婚纱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陈眠回过神,赶紧伸手扯住了欲冲上去的贞贞,低声说:“贞贞,别闹!” 贞贞和秦桑一样,对陶思然是彻底的不屑,打心眼里不喜欢。 “为什么!”贞贞不理解。 “都过去的事了,你没看见她在试穿婚纱么?”陈眠也很意外,之前一直都觉得她回来不过就是为了袁东晋,现在看来,未必。 也许是她真的太多疑了,毕竟都过了这么多年,陶思然又是一个骄傲得要死的女人,这怎么说,也不会回来找袁东晋,去当小三的。 陈眠跟她认识很多年,知道她的父亲就是为了第三者抛下她和她母亲,所以对于第三者,她是本能存在排斥。 虽然一直知道这点,但陈眠心中依旧不安,是因为袁东晋的态度,可若陶思然结婚了,那一切都会不一样。 想到这里,忽然就看透了很多。 “可是……”贞贞心有不甘。 在贞贞的眼底,陶思然就是一个爱作死的骄傲鬼,好像她出生不好,就全世界的有钱人都欠了她的一样,总是清高地彰显她的傲气。 虽说再穷也不能穷骨气,可陶思然是那种你好心好意帮她,也能被当做驴肝肺的神经质。 “这么巧。”陈眠朝陶思然温淡的笑,落落大方打招呼。 陶思然对陈眠依旧是有些心理阴影,那天在医院,两人谈话也是不愉快,现在在这里碰到,她有些失措。 周旭尧有些意外,“你们认识?”他怎么觉得他的小未婚妻认识的人都挺有趣的? 陶思然抿了抿唇,“嗯,高中一起读书的……同学”她犹豫了一下,想起陈眠的话,把朋友二字,换成了同学。 “高中同学?”周旭尧见现场的气氛有几分怪异,“你们的感情不错?”毕竟高中到现在,十多年了,大家都变化很多,能一眼认出来,应该感情不错。 陶思然表情有些僵硬,她看着陈眠,不敢开口。 反观陈眠则是神色淡淡的。 曾经么?确实感情不错。 陶思然家并不富有,后来她父亲出轨和小三有了一个儿子,就回来跟原配闹离婚,甚至动手打陶思然,骂她是赔本货。 那会儿陶思然独来独往的一个人,高一开学没多久,她和陈眠成了同桌,陈眠又是正义感超强的女孩子,有一回看见陶思然被他爸打,就帮了她一把,两人就成了朋友。 原本两人感情一直都挺好,即使后来陶思然和袁东晋走了一起,陈眠也只是默默的隐藏的自己感情,甚至他们吵架,陶思然跑来哭诉,陈眠也从不长口舌,只是默默听着,偶尔会安慰她。 至于为何两人会变成如今这般,说起来,似乎都是陶思然的选择。 “谁跟她……” “贞贞。”陈眠淡淡的开口,及时制止了贞贞要说出口的话,毕竟在人家未婚夫面前,不要弄得太过难堪。 “很多年不见的同学。”至于感情如何,没必要拿出来陈述,陈眠看着陶思然,“你要结婚了?” 陶思然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周旭尧,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唇瓣,点头,“嗯。” “婚礼在什么时候?届时我一定会送上彩礼。” “十二月。”陶思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很干涩,每说一个字都宛如扎下一根刺。 “这样啊,那也快了。”陈眠温静的笑了笑,温温淡淡地说:“恭喜你。” “谢谢。”陶思然垂在身侧的手攥着婚纱泛出褶皱来,脸色有些苍白。 心平气和的对话,气氛却格外的诡异。 陈眠扣住贞贞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她望向一旁的周旭尧,浅笑低吟间有几分冷漠,“这位先生能娶到思然,是你的福气,好好珍惜。” 周旭尧挑眉,唇角始终弥漫着深深的笑意,眼底却不见温色,他淡淡的说:“谢谢。” “我们还有其他礼服要试,下次再聊。”说完,陈眠拉着贞贞远离他们。 “眠眠姐,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像她那种虚伪的女人,就应该当场揭穿她!啊!那个大好的帅哥怎么看上她的,真是瞎了狗眼么!”贞贞有些愤愤不满的低吼。 “不行,你结婚的时候,她差点就毁了你的婚礼,我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口气要出回来!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陈眠低低一笑,“她要结婚了,我为什么要破坏,这对我是好事呀,成了别人的女人,袁东晋就不会心心念念都是她了,不是么?” “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好欺负过?”话语间有些无奈。 贞贞虽然心有愤懑,但听陈眠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很有道理,若是她真的结不成婚,到时候又和袁东晋好上了。 不过…… “就算结婚,他们要一起,还不是没用!”贞贞如是说。 陈眠戳她的脑门,“行了,她不会。” “不会才怪……贞贞又嘟嚷了一句。 “眠眠姐,你看着她,就真的不会觉得心有不甘,一点都不介意?明明她就是第三者,你就这么放过她啊?” 闻言,陈眠缄默,片刻后,她说:“我介意有用么?其实在他们的眼里,我才是他们感情的破坏者,不是么?” 虽然已经过去三年,但她永远不会忘记,新婚第二天,袁东晋极冷的面容,指着她说:“陈眠,你一辈子也妄想我会爱你!” 那么决绝,那么怨恨。 在他眼里,是她耍了手段,获得了这一段婚姻,因为在婚前,他曾发了一封邮件,告诉昔日的恋人,要结婚了,问她肯不肯回来。 有些事情,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但偏偏他瞒她瞒得不够好,让她知道了,她又怎么会将自己的男人拱手相让? 她为了自己的付出,耍了点小手段是怎么了?她没杀人没放火,不过就是将陶思然发给他的信息删除了,仅此而已。 很过分么? “所以我才说她假清高啊!”贞贞撇嘴。 陈眠揉揉她的头,轻轻的笑着,眼底有些暖意,“好了,不用担心我。” —— 傍晚时分,陈眠回到医院,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 她开门而进,“爸、妈,你们来了。” 李敏慧淡淡扫了她一眼不说话,袁父表情是一贯的严肃,应了声:“嗯。” 袁东晋看着她,并未说话,她主动上前拿过一旁的水果,“爸妈,你们先聊着,我给你们洗水果。” 袁父颔首,“好。” 陈眠低着头,将苹果一个个拿出来,放进水槽里洗干净,又拿水果刀削皮,表情专注而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陈眠。” 忽然一声,让陈眠一抖,锋利的水果刀便划破了她的手指,有鲜红的血液冒出来,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她忙拧开水龙头放在水下冲,回过头,浅笑着,“妈,您怎么进来了?” 李敏慧见她削个水果都能弄伤手,眉头蹙得厉害,语气不是很好,“你怎么削个水果都削不好?” 陈眠笑着说:“手滑了一下,没事。” 李敏慧才懒得关注她伤得如何,看向她的视线像那一柄锋利的水果刀,迎面飞来。 她说:“陈眠,你和东晋是不是一直在避孕?” “啊?”陈眠错愕,一张脸尴尬得不行。 “你啊什么啊?你的检查报告我看了,没有问题,但是你肚子一直没动静,是不是在避孕?你老实告诉我,是你不想要孩子,还是东晋不想要孩子?” 陈眠真觉得挺难堪的,虽然婆婆是女人,但她突然就这样提出避孕的问题,让她一时消化不了。 再者,她要怎么回答?她和袁东晋在袁家人眼里,是夫妻和睦的,现在难道直接告诉李敏慧,是她儿子不想要她生孩子? “妈,孩子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了。”陈眠舔了舔唇瓣,“再说,我和东晋都还年轻,工作又忙,晚几年要也没关系的。” “陈眠,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女人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我们袁家不缺钱,你非要自己在外面工作,现在还说工作忙不要孩子?”这一下,陈眠真是自掘坟墓了。 李敏慧对她工作这个事情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她这么一说,瞬间就点中了李敏慧的爆点。 “你必须辞掉在这个工作!” “妈,工作跟我生活没影响。” “没影响?你和东晋今年都二十八了,还不生孩子,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陈眠觉得头疼,只得安抚她:“妈,回头我会跟东晋商量孩子的问题,您看这样可以吗?” “如果你再找借口,你工作我亲自帮你辞了!”李敏慧说完就出去了。 陈眠瞅了一眼还在流血的手指,笑得很凉薄。 李敏慧他们到了晚饭时间就回去了,临走前,还瞟了陈眠一眼,陈眠温婉的笑着。 袁东晋看着在一旁细心给他布菜的小女人,她微垂着头,细长弧度的脖颈格外养眼,墨黑的长发束成马尾,露出饱满光滑而秀气的额头,脑后富有弹性的发尾卷着圈,有些凌乱的美感,因为没有上班,她着装很休闲,白色的T恤搭配着简单的牛仔裤,修长的身材衬得愈发清瘦,像刚出校园的女大学生。 忽然听到她发出嘶一声,然后轻轻甩着手,他一把握了过去,“烫到?” 陈眠怔住,“不是……”想要收回,但被他握得很紧,挣不开。 袁东晋皱眉看着她,“怎么弄伤的?” 食指上的伤痕很新,泛着血丝,割得挺深的。 陈眠趁他不备,挣开了他的掌心,浅浅一笑,“刚削水果不小心划了一下,没事,回头我擦点药就行。” 她没那么矜贵,以前为了他去学做饭,切菜的时候经常切到手指,不知道被溅起的油烫伤过多少回,最严重的,有回不小心,滚烫的油泼到整个手背,被烫起了水泡,都说十指连心,那一次痛的她真是蔓延到心脏里面去。 袁东晋不再说什么,叮咛她:“嗯,下次小心点。” 她淡淡应了声:“好。” 吃过饭,陈眠用轮椅推着他下楼去散步。 走了一小段路,他们在一旁的大榕树下歇脚,陈眠坐在他身侧的石椅上,抬头眺望远处的天空。 袁东晋的目光却停留在她脸庞上。 陈眠察觉到他的注视,看向他,忽然说:“袁东晋。” “嗯。” 她有些犹豫,有些纠结,孩子,这个她真的开不了口,因为他说不会要她的孩子。 “怎么?有话就说。” 咬了咬唇,她低着头不看他,“今天妈又跟我提到孩子的问题……”她没继续说下去。 “你想要吗?”奇迹般,他很平静的问她。 陈眠猛地抬头,褐色的眼眸里全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不确定的问:“你,要吗?” 他对她招手,陈眠迎上去,就被他伸手勾住后脑勺,用力一压,她的唇瓣就印了下去,她双手撑在轮椅两侧欲挣扎,他另一手已缠住她的腰,不容她避开,张口含住她柔软的唇。 彼此的气息交融,他尝到了与以往不同的,香甜气息,让他忍不住摄取更多,往更深的地方去,像不知餍足似的,席卷她的呼吸。 人潮中,他们俨然亲密的拥吻,而身后的夕阳晚霞成了一副巨大的背景,画里的人浑然不觉远处有人的心在触动着。 他吻了好一会,他才松开她,两人气息不稳,微喘着,他深眸中涌着莫名情潮凝望她,沙哑着嗓音说:“那就要一个孩子吧。” 第64章 周旭尧拉开车门,陶思然从车上走下来,“我自己进去就好了,你先回去。” “不急,走吧,我送你。” 陶思然对周旭尧心中有怯意,不敢拒绝,便不再吭声。 医院有人进进出出,他们男俊女俏成双对走在一起,难免会引来别人的目光,陈眠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注视,脚步便加快了。 因为心急,脚下高跟没踩稳,整个人向前扑去,幸好紧随她身后的周旭尧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圈住了她的腰,及时扶住她,才免了摔倒。 周旭尧蹙眉,语气有些冷淡,“走那么快干嘛?” “对、对不起。”陶思然心口跳的很快,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说话都不利索。 周旭尧松了手,沉声说:“思然,我们是未婚夫妻,你在我面前不用那么紧张。”哎,当初就是见她安安静静的,性子柔软,他才想跟她结婚,可不代表他乐意看见自己的妻子见到自己如同见到鬼。 “对、对不起。”陶思然以为他要生气,更加紧张了。 周旭尧单手掐了掐眉心,而后忽然伸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对着他。 “思然,我们再过两个月就要结婚了,你要一直跟我这样下去?嗯?”男人眼底有些不悦。 突如起来的动作,让陶思然羞红了脸,她垂下眼帘,就是不去看男人,“旭、旭尧,我需要时间……” “看着我,思然。” 陶思然咬着唇,这个男人虽然认识不久,但他的强势是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缓缓地掀开眼帘,看见他眸低暗沉的色彩。 “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我忍耐性有限,懂吗?”他半是哄半是要挟。 “嗯。”她轻声应着。 “走吧。”说话间,他松开她的下巴,改为单手搂着她的肩膀,“你今晚值班,明天一早我来接你下班。” “好。” 陶思然微笑着抬头,不远处一对男女的身影突然闯入眼帘,令她倏然呆愣住。 夏日的夕阳那么美,他们旁若无人的在接吻,那甜蜜的气息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面红耳赤,然而这一幕,却如同像一把刀,狠狠插进她的心口。 陈眠和袁东晋。 是他们。 始料未及的画面,美得刺眼。 她忽然想逃跑到无人的地方,放声大哭,曾经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放下袁东晋这个男人,再见面可以坦然与他打招呼:嗨,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可现实却是,在看见他捧着陈眠的脸,吻得那么情深,那般投入的瞬间,一颗心脏翻滚出她承载不住的酸楚和疼痛失落,宛如万丈浪潮将她湮没。 只有那么一眼,只能瞧到他的侧脸,她就觉得心好痛好痛。 眼睛忽然就红了。 东晋,东晋。 周旭尧见她一动不动,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看见了陈眠和袁东晋,他深沉的眼眸有一闪而过的诧异,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你同学的男朋友?” 陶思然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生怕周旭尧看出什么,收回了目光,努力压下心头那一抹尖锐的痛,低声说:“不是,他们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对于这个答案,周旭尧不得不惊诧。 温老二不知道这个女人结婚了?呵!他怎么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 “嗯。”陶思然几不可闻的应了声,“旭尧,不用送了,你回去吧。” 周旭尧垂眸看了她一眼,“那好,有事给我电话。” “嗯。”陶思然现在只希望他赶紧离开。 周旭尧转身瞬间,又往陈眠他们看了一眼,眼底隐隐有一抹笑意,有些凉。 袁东晋坐在轮椅上,不经意的抬头间,陶思然的背影恰好隐匿消失在门口,他盯着那抹熟悉的背影,有几分恍惚,又低低嘲笑了自己多心。 “怎么了?”陈眠见他兀自地笑,不禁疑惑。 “没事。我们回去。”袁东晋收回目光,几分心虚。 陶思然在等了半天,电梯都不来,她担心继续呆下去会遇到陈眠他们,打了主意想走楼梯上去,岂料刚走了两步,就迎面撞上了陈眠推着袁东晋走过来。 骤然。 彼此对视。 陶思然瞧见男人那张萦牵梦绕的熟悉俊脸,瞳仁顷刻放大,那颗心脏几欲跳出喉咙。 袁东晋顿时石化,原本和陈眠扯着笑的唇角,一点点坍塌下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周围的吵杂声如同潮水退去,寂静得可怕。 袁东晋眼底涌现很多情绪,复杂又隐晦,而最后,眼底只留下女人那温柔又怯懦的脸,那颗沉寂的心脏,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过往,突然就破茧而出,怎么也捂不住。 陈眠脸色有些难看,她垂眸,无法看见袁东晋的表情,只听得见他暗哑的嗓音,“思然。” 压抑,深沉。有更多陈眠无法分辨的情感在这个呼唤里,她握在轮椅上的手,骤然用力,骨折泛白。 早知他们会有相遇的一天,即使有心理准备,她依旧是控制不住心慌。 她成了一个局外人,看着他们彼此对望,年少时候的很多画面,如同一部旧电影不断的倒带,从眼前一帧帧闪过,太多的画面来不及捕捉。 唯一清楚的,是少年的袁东晋,眉眼之间,笑得灿烂而温柔的表情,将青涩的女孩拥入怀里。 —— 陶思然看着陈眠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般孤傲而果决,一如从前,行事作风凌厉不拖泥带水。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拐角,袁东晋的心头,浮现了一种愧疚的情绪。 只剩下久别重逢的两人,走廊里安静的有些荒芜空旷。 半响,袁东晋率先开了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陶思双手交握在一起,用力紧握,努力的压下眼里的雾气,低声说:“回来有一段时间了。” “这些年,还好吗?” 陶思然不敢再看他,低着头,轻轻点着,“还好,你呢?” 其实一点也不好,发生过很多事情,她心中对他一直怨念,又一直想念,到后来,只剩下深刻的怀念。 “挺好。” 顿了顿,他说:“对不起。” 陶思然一震,死咬着唇,没有说话。 “我很抱歉,那天失约了。”声音里有些浅浅的遗憾,还有愧疚。 回想那天,陶思然心中痛楚无以言喻,她的生日,他娶了别的女人,她守着约好的地点,傻傻等了一天,白天到黑夜,又重新等待到黎明。 那天夜里她泣不成声,他却和别的女人翻云覆雨,缠绵悱恻。 陶思然摇头,“都过去了。” 长时间的沉默。 岁月是一条长河,能够冲刷很多痕迹,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他们谁都回不了头。 袁东晋看着曾经夜夜思念到失眠的脸,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一时间他也理不清那种感情。 当初苦心寻觅不见踪迹,三年后意外重新遇见,就在他下定决心,要和陈眠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的后一刻,命运似乎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陈眠洗漱完出来,袁东晋穿着病服坐在床上看着她。 “怎么还不睡?”淡淡的口吻,目光坦然对视。 袁东晋默了几秒,“你不问问我和她谈了什么?” 陈眠擦头发的手顿住,草草的扫了他一眼,视线有些温凉浅淡,慢吞吞的挪动脚步,“没什么好问的。” 谈了什么,她并不想知道。 “早点休息。”她没有回头,拉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 她看着丝毫不在意,至于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装无所谓,袁东晋不知道,他只觉得看着她温淡的表情,没由来的烦躁。 他转过头看着玻璃外的女人,她正用毛巾细心地擦拭着头发,忽然就从床上爬了下来,拿过一旁的拐杖,慢慢往阳台那边挪。 听到有动静,陈眠回过头,就看见袁东晋高大的身躯站在了她的身侧,他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怎么又自己跑出来?”陈眠起身,伸手去扶住他的手臂,“坐下来。” 袁东晋低头便闻到属于那一阵发香,裹着湿气萦绕在他的呼吸里,丝丝缕缕的都是她的味道。 “有什么事,先坐下再说。”陈眠无奈,叹了口气。 袁东晋这才坐了下去。 陈眠松开他的手臂正要站起来,却被他用力扯得整个人跌进了他的怀里,不等她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吻汹涌而来,顷刻间夺去了她的呼吸。 她本想挣扎,转念一想又担心弄到他的伤口,只能乖顺的趴在他的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这个吻与下午的不同,有些凶狠,更像是发泄,掠夺得急切。 陈眠有些吃痛,发出一声嘤咛,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粗暴,袁东晋忽然就放轻了动作,细细描绘她的唇形。 慢慢地,她的身体软了下来,情不自禁地圈住他的脖子。 夜风习习,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直到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袁东晋才急急打住,脸埋在她的脖颈里,张口狠狠的吮了一口,深深的涉取她身上的女人香。 “陈眠。”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她呼吸有些不顺畅,趴在他身上,有几分娇软,“嗯。” “谢谢你,相信我。”搂着她身子的手,骤然用力,像是要将她狠狠地扎进自己的骨肉里去。 陈眠不说话,她睁着眼睛,望着远方的夜空。 他曾经最渴望得到一个人的信任,偏偏那个人总是猜疑,任由他一遍遍解释。 所以,现在,他需要她的信任? —— 陈眠是坐了沈易航的车一起到夜庄,雅座里的男女已经先玩嗨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迎面扑来,震得陈眠秀眉微微一蹙。 有人发现她和沈易航,忽然叫了出来,“哎哟!我们的女王和沈公子来了!” 陈眠挑眉,她身后的沈易航温润一笑,手掌搭着陈眠的肩膀将她推过去,坐进了沙发里。 “各位,好久不见。”沈易航大方打招呼。 “呿!” “你沈三少忙着发展事业拼图,哪有空搭理我们!” “就是!聚会还敢迟到,必须罚酒!” 几个人连着起哄,陈眠却视而不见,准备躲到秦桑那边去,不想他们却不肯放过她,压着她就让她灌了三杯下喉。 秦桑忽然凑上来,附在她的耳边耳语,“啧啧,袁东晋那小子断了腿还这么勇猛?” 陈眠凉凉的瞥着她,“你脑子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 “我只是想,你这是在做!”说话间,细白的手探向陈眠的脖颈,指腹轻轻摩挲那一枚刺眼的吻痕,笑得很暧昧,“难道你要告诉我,这是蚊子叮的?那这蚊子还真大啊……” 陈眠这才意识到她说的什么,脸颊有些发烫,视线悄然的扫了一圈在座的人,伸手拍掉秦桑的手,扯了扯衣领,“闭嘴!” 秦桑挑眉,咯咯地笑得很妩媚,“女人!” “喂喂,秦桑、陈眠,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赶紧的,一起玩!” 秦桑笑:“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 “又是这种老掉牙的游戏?就不能换一个嘛?” “换什么,这个才有意思,赶紧啊,都必须参与!” 陈眠扫了一眼他们,忽然就想起身走了,她后悔应了秦桑来聚会了,这几个人,玩疯起来什么鬼注意都会出。 陈眠看了一眼沈易航,说:“沈总,您也玩?”您老人家能不能开下金口拒绝?好让她也有理由啊! 沈易航一贯温润的脸挂着浅浅的笑,“玩啊,很久没玩了,就当重回一下青春时光。” “……” “你不想玩?” 陈眠皮笑肉不笑,“你最好祈祷一会你不用脱光。” 过了一会…… “秦桑,你的初夜给了谁?” 秦桑璀璨的眼眸散发着妩媚的笑,红唇微勾着,“今夜贡献给你,敢不敢要?” “别!我要跟你一辈子的,可不想跨过了友谊禁区被你扫地出门!”男人一副敬谢不敏,又贱贱的补了一句,“没想到你竟然还这么清纯啊!” “你当谁都是你这种马么?”秦桑凉凉的说。 “哈哈哈!”大家哄笑。 开始还好,越玩到后面,越心惊胆战,终于,瓶口再一次对准了陈眠。 “陈眠,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陈眠瞧着他们一张张阴险的脸,继续问下去,她真担心他们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眼睛一闭,“大冒险。” “来来,看向那边的舞台,看到了吗?”说话的人笑得很阴险,“我们很久没欣赏过你的跳钢管舞的妙曼身姿了,来一个吧!” “宋、大、禹!”陈眠几乎是磨牙,“我是良家妇女,换一个!” “换一个就是你跟沈三舌吻五分钟,你自己选!” 其他人又是一番哄笑,沈易航甚至毫不留情的说:“我拒绝,我不吻已婚妇女!” 秦桑已经笑得东倒西歪了。 “来一个!” “来一个!” 一声高过一声,饶是陈眠有着良好的教养也快忍不住要发飙了,大学时代她很肆意,但那都是因为年少不更事! “不行!”陈眠态度决绝,“这个真不行,这种场合,要是被人拍了去,我上了头条,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你们别玩过火了!” 宝华集团少夫人,袁家少奶奶,在会所跳钢管舞?活腻了吧? “那这样吧。”宋大禹伸手从一旁的插花里抽了一支玫瑰递给她,“你拿着,一会跟从我们这里经过的第一个男人表白,说一句‘我喜欢你’,这很简单吧?” 陈眠真想直接一个酒瓶砸他脑门上。 秦桑也觉得有意思,推了她一把,“别磨叽,赶紧的,就这个了!” “陈眠你别以为别人忌讳你是女王,我们就怕你哈,你要敢耍赖,一会我们就摁住你给别的男人强吻,再拍照发给你老公,横竖我们也看你老公不顺眼,气气他也是好啊!” 陈眠磨着牙齿,硬着头皮接过那一朵玫瑰花。 “赶紧赶紧,来了!你身后!” 陈眠一转身,甚至未看清楚那男人的脸,伸手将玫瑰递过去,“我喜欢你!” 下一秒,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然后,轰然坍塌。 她想,让她死了干脆吧。 温绍庭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一颗扣子,袖子随意的挽着,露出一小节结实的小臂,少了一分严谨,多了一分贵公子的慵懒,四周的光线黯淡,他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站着,温漠的眼睛盯住陈眠。 站在温绍庭身侧的周旭尧,眼底的笑意极深,他伸手推了一下温绍庭,淡声说:“美女表白,还不赶紧接受?” 陈眠蹙眉看着周旭尧,半响才想起他是陶思然的未婚夫,和瘟神认识? 温绍庭不为所动,抬起眼眸,沉沉亮亮看着她,语气凉薄,“这一回,又是什么把戏?” 似乎每次遇到她,她都能做出异于常人的事情来,温绍庭奇迹般地适应了她的另类。 陈眠到底不是怂包,目光坦然的迎上他的审视,淡淡的说:“玩游戏,输了。” 世界那么大,但她第一次发现港城这么小,转个身都能遇到他。 那边的人,一个个都傻眼了,大概是,没遇到陈眠表个白都会撞上熟人,不过貌似这个熟人更像仇人多一点? 秦桑走到她的身侧,上下打量了一下温绍庭,不等她出声,那边的沈易航已经开口:“温少,这么巧。” 温绍庭在非工作场合,不喜欢别人叫他温总,温少这个称呼他没喜欢到哪去,但总比温总好。 “沈三少。” 周旭尧在发现秦桑的那一刻,眼神就变了,然而秦桑却未认出他来,那淡淡的一瞥反而跟陌生人似的,他挑眉,并未在意,和温绍庭说:“走吧,他们还在那边等着我们。”若不是顾及人太多,他倒是乐意将温绍庭推出去玩一把。 陈眠默默的不吭声,温绍庭温漠的视线淡淡的,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顿了一下,凉凉的口吻,“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 “温少?”等他们走远了,秦桑微微笑着,“他该不会就是你口中那个瘟神吧?” 陈眠斜眼瞥她,“就是他。” “你们太有缘分。”秦桑说。 “希望你的缘分跟他不要太深。”陈眠如是说,“我要去一趟洗手间,你们继续。” 秦桑拉住她,“一起去,你们玩,我们去去就回。” “陈眠……”秦桑伸手推开洗手间的门,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身后的陈眠也听见了,跨步上前。 只见干净明亮的洗手间里,陶思然捂着脸,衣衫有些凌乱,眼底有泪痕,看见她们瞬间,瞳仁骤然一缩,唇色惨白。 打人的女人气焰嚣张,毫不在意有人在围观,上前扯着陶思然的头发,骂:“婊子!别以为你装可怜,就能掩饰你的无耻!要不是你!旭尧怎么会跟我分手!你有什么资格跟他结婚!” 陈眠脸色微沉,秦桑是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陶思然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眼泪簌簌地掉,“我没有,你赶紧放手!” “没有?哼!告诉你,别以为结了婚他就是你的!再者,能不能成功结婚,还是个未知数!你这个小三!” “我不是!我不是!”陶思然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嘶哑。 “啪!”又是一巴掌。 女人抬手欲再补一巴,却在半空中被人截住,她抬眼,就看见陈眠冷冰冰的睨着她,“跟你什么关系,放开我!” 陈眠身高比那女的高,又踩着高跟鞋,足足就比她高出了半个头,她垂眸看着那女的,温凉的语气倨傲冷然,“凡事不要闹得太难看,免得自己下不来台。” 说完,她用力将女人甩开。 “怎么?你们是陶思然的朋友?人多就了不起?” 陈眠上下打量了一下女人,轻轻一笑,淡淡的说:“我只知道,她是周旭尧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而你,充其量不过是他的前女友,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叫嚣?” “你——”那你的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见陶思然躲在陈眠的背后,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陶思然,我等着你被抛弃那一天!”说完甩头就走,那背影更像一只斗鸡。 秦桑慢悠悠的说了句:“陈眠,我发现你真的是头罩金光,太感动了!” 陈眠淡瞥了一下秦桑,没搭理她的讽刺。 她看着陶思然肿的厉害的脸,问:“没事吧?” 陶思然咬着唇不说话,眼泪啪嗒啪嗒掉,她看着妆容精致,气度优雅的陈眠,下唇几乎被咬破皮。 “谢谢……”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陶思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如此难堪过,被她最想要维持尊严的人的面前,看见如此狼狈不堪的一幕,还要她伸出援手。 尤其是陈眠刚讽刺那女人的那些话,她觉得就是在讽刺着自己,因为当初,在陈眠和袁东晋举行婚礼的那天,她想要跟袁东晋一起,祈求她的原谅。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难受得无以复加。 “不客气。”陈眠淡淡的说,“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一句话,宛如一枚炸弹,轰然一声将陶思然一直苦心维持的尊严炸得灰飞烟灭。 第65章 陶思然觉得站在陈眠温淡的目光里,自己宛如被剥光了衣服丢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自卑感令她无所遁形。 陈眠一如既往的自信到倨傲冷然,言辞温和却暗带犀利,恰如其分的砸在你最薄弱的位置,令你痛呼不出。 永远都是输她一筹,这一点认知,陶思然又痛又恨又无力反抗。 陶思然捏着衣服下摆的手微微泛白,她颤着唇,“我、我还有事……再见。”说完,她步伐慌乱几乎撞上一旁的秦桑,拉开门落荒而逃。 陈眠凉凉的眼眸看不出什么神情,缓缓转身拧开水龙头,弯腰掬了一把凉水泼到自己的脸上,呼吸有些冷。 秦桑挑眉,站到她的身畔,不慌不忙地看着她,“我当真以为你转性,打算朝圣母看齐了。”在她出手阻止那女人打陶思然那一刻,确实这般认为。 忽然,洗手间里一个突兀的铃声在响,秦桑拧眉,“你什么时候换了手机铃声了?” “不是我的。” 陈眠转头,看见盥台上有一个女包,手机就在女包旁边闪着,忽然想起陶思然刚两手空空跑了出去,“陶思然的。” 她走过去,低头一看,脸上的温度瞬间褪去。 秦桑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她垂着眼帘,被打湿的睫毛轻轻颤着,俯身望去,也看见了手机屏上的照片。 男人只有一个英俊的侧脸,他单手摁住女孩的脸,唇亲在女孩的唇角上,女孩一脸娇羞,唇角都是温柔的幸福弧度。 秦桑伸手拿起手机,在陈眠的面前晃了晃,“瞧,多么深刻的爱情,我都要被感动死了。” 陈眠抿着唇,“她快要结婚了,未婚夫就是刚和瘟神一起的那个男人。” “所以?” 陈眠不吭声。 秦桑冷笑,“如果有一天陶思然跟袁东晋搞到一起,陈眠,你要怎么做?” “对于未发生的事情,你要我怎么回答。” 秦桑抓起一旁的包和手机,陈眠疑惑:“你干嘛?” “还东西啊。”说着她率先走了出去。 舞池中央人潮涌动,陈眠紧跟在秦桑的身后小心避开跌跌撞撞的人,近在耳边的音乐震得心脏都在颤抖,有些不舒服。 秦桑径直朝坐在那边角落里的温绍庭他们走去,陈眠看见那一群男人中间没有陶思然的身影,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秦桑曼妙的身姿裹着一身黑色的长裙往他们面前一站,漂亮的唇微勾着,“你们谁是陶思然的未婚夫?” 温绍庭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手里捏着酒杯,事不关己的瞟了一眼秦桑,然后视线落在陈眠的身上,狭长的眸底映着斑斓的光。 “我是,怎么?”周旭尧抬起头,暗光中透着斯文冷峻的气息,在一群男人里,也是出色的皮相,他看着秦桑,一双眼睛似笑非笑。 秦桑望着他,起先觉得眼熟,这会儿倒想起来了,是那晚和陶思然一起的男人,她将手里的包包递给他,“你未婚妻的包落洗手间了。” 周旭尧伸手接过,“谢谢。” 然后秦桑摁亮了陶思然的手机屏幕,再一次伸出白皙的手,唇上勾出笑意,“还有她的手机。” “谢谢。” 周旭尧伸手接手机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划过了秦桑的掌心,男人粗粝的手指摩擦过女人娇嫩的掌心,一刹那的触觉。 他拿过手机,自然就是看见了手机屏幕上那一幅画面,眼帘微微一动,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秦桑,暗光里,他的眸色无法分辨出神情,唇角勾着玩味的笑,手里一下一下转动着手机。 “打扰了。”秦桑说完拉着陈眠转身就要走,身后却传来周旭尧淡淡的嗓音。 “陈小姐。” 陈眠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他不说话。 他说:“这上头的男人,如果我没有记错,是你的老公?” 他说完,瞥了一眼身侧的温绍庭,温绍庭不为所动,兀自喝酒。 陈眠目光如水,微凉而平静,“周先生想知道什么,最好亲自问你的未婚妻。” 话落,她们不再逗留。 周旭尧单手撑着下巴,指腹轻抚唇,斜眼瞥着温绍庭,“你知道她已婚的身份?” 温绍庭几分慵懒的说:“港城大概就你不知道。” “原来你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是因为更喜欢已婚妇女?口味果然与众不同。” 温绍庭用余光瞥他一眼,“你当我跟你一样没节操?” “……” —— 袁东晋终于出院了。 陈眠看着他堂而皇之地将东西全部搬进卧室,站在客厅里神情有些呆滞。 “你要跟我住一起?” 袁东晋扫了她一眼,觉得她说的是废话,“难道你还想我自己在外面住?” “为什么?” “我们是夫妻。” “过去三年我们也是夫妻。”陈眠如实说。 袁东晋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眉宇间有一份雾霾之色,眼底明显不悦,“不是说了重新开始?自然是跟以前不一样,这种低级的问题不要问我。” 好吧,陈眠只是一时无法适应而已,毕竟这个家一直都是她自己一个人,他忽然搬回来,她有种私人领地被侵略的错觉。 这种不适应,在晚上的时候,愈发的强烈。 身后浴室的门打开,陈眠站在落地窗边拿着手机回头,看见袁东晋裸着上身,下身就围着一条浴巾,旁若无人地走了出来。 袁东晋的身材保持的很好,倒三角的身形每一处都是散发着阳刚气,结实硬朗,腹部的六块腹肌棱角分明,下身只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身上的水珠未擦干,晶莹的痕迹顺着他的人鱼线一路蔓延滑进他的浴巾里。 美色横陈。这一个词蓦地就跳进了她的脑海里,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挪开了视线。 即使两人有过肌肤之亲,但这般性感站在她面前的模样,陈眠霎时就红了脸。 袁东晋盯着她的脸几秒,扔掉擦头发的毛巾径直朝她走来。 陈眠感觉腰上一紧,男人沐浴后的清新热气就覆盖过来,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她的后背清晰感受到他的温度,灼灼逼人。 “你干嘛?”陈眠声音紧绷着,看着窗外不敢回头。 袁东晋低头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侧过脸,唇就印上她细白的脖颈,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皮肤,引得她一阵轻颤。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暧昧的暖色,“你说呢?” “我还没洗澡。”陈眠微微挣扎,欲避开他的唇, 哪知他蓦地用力将她的身体扳过来,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瓣,强势而凶猛,直接的掠夺了她的呼吸。 陈眠脑袋,蓦地一片空白。 察觉到她的不专心,他捧起她的下巴,细细密密的夺去她的注意力,纠缠住她,然后沿着她的下巴一路吻下。 陈眠被他撩得整个人都茫茫然然的,脑袋成了浆糊,直到他温热的手从她的下摆探进去,她伸手拦住。 微喘着说:“洗澡……”他不是有洁癖么? 袁东晋呼吸急促,眼底的那一簇火苗熊熊燃烧着,他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来,引得她一阵惊呼,双手圈住他的脖子。 他大步走到床边,毫不客气的将她往床上一扔,柔软的被褥铺垫着,她不觉得疼,刚撑起身体,又被他结结实实的压了下去。 铺天盖地的吻密密麻麻而来,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他说:“做完再洗!” 整个房间,有热火燃烧,宛如地动山摇。 —— 次日清晨,阳光从窗户一路蔓延至床边。 袁东晋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头柔顺乌黑的青丝,女人白皙素净的脸蛋,睡容绵长,呼吸均匀,长睫毛下的眼睛紧闭着,躺在他的怀里,没有丝毫醒来的痕迹。 鼻息间是属于她身上特有的女人馨香,淡淡的,若有似无。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也有如此柔软安静的一面,闭上那双倔犟的眸子,就不覆平日里的咄咄逼人。 昨天晚上他有些失控,动作粗暴得在她身上留下不少痕迹,他低头看着她露在外面的肩膀上的淤痕,伸手轻触。 以往他只是在她身上发泄,带着恨意,可昨晚不同,他分明是享受,想到这里,他心头竟有些满足。 床头柜上一阵铃声突兀响起,怀里的人条件反射的睁开眼。 四目相对。 陈眠一怔,脑中蒙圈的无法正常运转,就那么直愣愣盯着袁东晋的脸,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袁东晋被那铃声闹得不耐烦的蹙眉,长臂从她的上方穿过,形成了一个怀抱的姿态,摸到手机把叫命的闹钟关掉,陈眠才蓦然清醒。 然后从他怀里爬出来。 “早。”袁东晋露出痞笑。 “嗯,赶紧洗漱一下,不然上班迟到了。”她伸手捞过一旁的睡衣套上,然后掀开被子率先走进了浴室。 袁东晋靠在床上,望着她的背影失神几秒钟,心情平静得带着一丝愉悦。 —— 一个星期后,是陈眠的生日。 快要下班的时候,她接到袁东晋的电话。 男人那边很安静,他带笑的嗓音异常清晰,“今晚推掉所有的约,时间留给我。” 陈眠一手拿着电话搁在耳旁,一手转着签字笔,“怎么?” “今天你生日。”他说。 “我知道。” 陈眠一大早就收到一堆的祝福短信,唯独没有他的,她等了快一天都没消息,“我以为你忘记了。” 袁东晋笑了笑,有些痞气的说:“怎么?袁太太是一直在等我表现?” “我很期待你有什么表现。”陈眠唇角勾着浅笑。 “晚上见?” “好。”她挂了电话,心情愉悦,隐隐的期待晚上的来临。 这几天,他们之间的相处,很融洽,陈眠常常有种做梦的错觉,她心中始终是有几分担忧在,无法彻底敞开心扉。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太过强烈,她想要忽视,又很难做到,或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容易患得患失。 下班后,陈眠走出公司大门,见到了袁东晋安排过来接她的老李。 “太太。”老李上前,依旧是毕恭毕敬的态度。 老李年过五十,跟她父亲差不多的年纪,陈眠不习惯袁家这种严谨的态度,尤其是在外面的时候,于是她对老李笑了笑,说:“李叔,以后在外面,您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或者是小眠。” 老李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姑娘,点头应道:“好。” “少爷让我直接送你过去,他那边忙完就会过来。”他上前替陈眠拉开车门。 “嗯。走吧。” 香满园,港城出了名难预约位置的餐厅,陈眠不知道袁东晋用了什么办法成功预约了位置,心想再难的事情,只要有钱,还是可以搞定。 位置靠窗,外面是喷水池,景致很美,视线也很好。 袁东晋考虑得挺周到,让老李先送她去换了一身衣服,再来餐厅,否则她一身职业装,只怕走进了大门会引来别人的目光。 服务员先给她上了咖啡和一些点心,询问她是否要点餐,她礼貌地表示需要等人,服务员便离开了。 餐厅的环境很雅致,有几分古色古香的味道,灯光亮度柔和,大约能走进这里的人身份都不一般,用餐礼仪很好,格外的安静,美食的香气充盈着。 陈眠坐在位置上,绯色的唇不自觉的上扬。 袁东晋刚走出办公室,周锦森忽然接到一个电话,脸色一分一分沉下去,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周锦森应了几声,然后挂掉电话。 “袁总。” “什么事?” “蓉城那边的项目出事了,脚手架散落,有五名工人受伤,其中一个重伤。”周锦森顿了一下,继续说,“事出突然,蓉城那边的消息已经传开,没法压下来,如果处理不恰当,后果不堪设想。” “电话订最早的班机去蓉城,现在去机场。”他的脸色不再是公子痞气,而是肃穆。 “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陈眠看了眼时间,以为下班高峰期堵车,便耐心的等待着。 期间服务生过来问了一次是否要点餐,陈眠找了理由推了。不知不觉的过了两个小时,陈眠转头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依旧是没有他的身影,视线不经意的对上不远处的几个服务生,陈眠冲他们礼貌的笑了笑,没有半点尴尬的模样,淡然优雅,反而让那些一直看她的服务生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是黑的,没有来电,也没有信息,她终于按捺不住,拨了他的号码。 很遗憾,她听到的是电话那端传来温柔而机械的声音,对方已关机,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她放下手机,抬手招来服务生,微笑着说:“点餐,谢谢。” 从五点半等到九点,三个小时过去,即使港城从南区堵到北区,这个时间也应该到了,何况宝华集团到香满园,只需要二十分钟的路程。 抛去这些理由,他无法及时赶来,是否应该提前给她一个电话,告知一声?结果呢?他手机关机…… 陈眠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自己,他有要紧事需要处理。可再要紧,一个电话一个句话的时间,难道也抽不出么? 唯一的理由就是,她不重要,所以没必要。 菜很快就上齐了,她还点了一瓶红酒。 独自一人慢悠悠的细吞慢嚼,美味佳肴,在她口中如同嚼蜡。 她神色平静,给自己倒了酒,举着高脚杯,轻轻摇晃着那红色的液体,勾唇轻轻笑了。 她对着空气说:“陈眠,生日快乐。” 然后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酒的酣甜在舌尖打转,带着微微的涩,从口腔一路滑进她的胃部,她整颗心脏都涩然起来。 一个人的生日,一个人的美食,一个人的酒,全部都是她一个人的故事。 酒一杯杯下喉,直到整支都喝完,她已经醉得熏熏然,头晕晕沉沉的,眼前有些模糊,她招来服务员,埋了单,脚步有些飘飘然的。 有服务员见她喝醉了,礼貌的上前问:“小姐,需要帮你叫的士吗?” 陈眠摇头,微醺的脸露出温婉的笑靥,“不用,谢谢。”说完就走了出去。 夜里十点,夜风徐徐吹来。 陈眠脚步踉跄地走着,酒劲开始上来,她愈发晕沉,抬头,忽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茫然地往前走,刚好看见一辆车停下来,不加多想,拉开车门就爬上了后座倒头躺下口齿不清说了一个地址,然后阖上眼睛睡了过去。 飞机上,袁东晋刚坐下,脑海中忽然闪过陈眠那张温凉的脸庞,动作不由得一顿。 周锦森道:“袁总忘记带什么了?” 袁东晋伸手捏了捏眉心,摆了摆手,“没。”他忘记的不是东西,而是某个女人被他抛诸于脑后。 她的生日,本想好好给她庆祝一下,却临时放了鸽子不说,还忘记给她打个招呼。 沉默了几秒,袁东晋又开口,“到容城大概需要多久?” 周锦森说:“三个多小时。” “嗯。” 三个多小时后,都已经到十一点了,她应该不会一直等着。 “回头我打给你。”温绍庭刚接起来的电话又掐断,抬眸看了眼后视镜,就看见后座上躺成尸体的女人,脸色不能再冷,沉沉的开口:“下车!” 奈何女人不见半分动静。 他打开车内的阅读灯,昏黄的光线柔柔的照下来,他往后座探身,一眼就瞧清了女人的脸。 白皙的脸庞红扑扑的,双眼紧阖着,秀眉紧蹙,呼吸绵长,她的睡相并不好看,短裙滑到了大腿上,露出俏生生的白皙修长的腿。 逼仄的车厢内弥漫了一股酒香,他的眉梢一挑,目光黑沉沉的,忽然就转身坐了回去,解开安全扣推开车门下车。 关上车门,随意地靠在门边上,抽出一根烟点上,站在夜色里缓缓吞云吐雾。 半个多小时过去,他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他转身,打开后座的车门,正好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静。 他弯腰看着女人动了动身体,丝毫没有醒过来的痕迹,他伸手拿过她的手提包,翻到手机。 上面的来电显示备注——老公。 遂抬眸瞥了眼那个在他车里睡得不省人事的女人,手指一动,就接了起来。 “陈眠,抱歉,容城这边的项目临时出了事,来不及跟你说就上了飞机,回头我再给你补过生日。”那边的语速很快,隐隐地听到那边有谁在说话,男人不等这边开口,他继续道,“先不说了,你晚上早点休息,回去再说。” 然后,电话挂断。 温绍庭拿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嘟嘟的声响,转身挑眉盯着陈眠,眸色极深极沉。 生日被放鸽子?呵!跟失恋了一样。 又恍惚想起那次慈善拍卖会,他在树后无意听到她和那女人的对话,犹豫了半响,将她的手机丢回包里,然后坐回车里,一脚踩下了油门。 温绍庭抱着陈眠回到家里,几乎是毫不客气的将她扔在了沙发上,本以为这下她该醒了,谁知道她嘤咛了一声,翻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这个女人!属猪的吗? 温绍庭站在沙发边上,居高临下睨着她半响,俯身下去抓着她的手臂试图摇醒她。 陈眠睡得不舒服,一阵地动山摇的感觉让她的胃一阵翻滚,然后难受得一下子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她终于觉得舒服了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隐隐约约的看见温绍庭的脸黑沉沉的,她蹙眉,嘟嚷了一句:“瘟神……”然后再度阖上眼睛。 温绍庭低头看着裤腿上的呕吐物,酒味带着酸气,味道十分难闻,再看一眼那个始佣者,她浑然自在的睡着,他的太阳穴隐隐的跳着,觉得自己是疯了才莫名其妙地同情这个女人将她带回来! 忽然,楼上传来稚嫩的嗓音,还带着睡眼惺忪的含糊,“二爸,你回来了?” 温绍庭抬头,就看见温睿小小的身子站在楼梯口,而他的身边还有一只牧羊犬吐着舌头目光澄澄看过来。 他蹙眉,“怎么又起来了?” 温睿光着脚丫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小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我做噩梦了。”属于孩子的娇软嗓音,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温绍庭眉头一拧,“怎么又不穿鞋子。”说话间,伸手一把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对面的沙发上。 “好臭!”温睿闻到一股异味,小小的眉头蹙在一起,小手丫捂着嘴巴,然后看见了沙发上趟着的陈眠,“绵绵!” 说话间他就要跳下沙发,却被温绍庭喝住:“不许下来!” 他乖乖坐下,仰着小脑袋看着温绍庭:“绵绵怎么会在这里?二爸,好臭,赶紧弄干净!”他皱了皱鼻子。 温绍庭面无表情的去找到清理工具过来清理干净那些脏污,他感觉自己身上全是臭熏熏的味道,脸色越发黑得深沉,余光里见温睿目光灼灼盯着他,“回房睡觉。” 温睿说:“那绵绵呢?睡哪里?” 温绍庭冷峻的脸瞧着他,“整个客厅都留给她。”没将她丢出去睡马路就是他仁慈了。 “二爸,她收留过我的,还给我做晚饭吃。” 温绍庭冷瞥他一眼,凉凉的说:“玩失踪的事情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温睿才不理会他的冷淡,继续说:“谁沙发会着凉的,奶奶经常说对女孩子要温柔,男子汉要照顾好女孩子。” “所以?”温绍庭还是第一次见到温睿对一个女人这么热情,以往他身边若是有哪些女人要靠近,他总是非将人给气跑不可。 这陈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汤? 最后拗不过温睿,温绍庭不得不纡尊降贵将陈眠抱到了温睿的房间,而温睿就颠屁颠屁的爬上了温绍庭的床,有种奸计得逞的味道。 至于这奸计是什么? 哦,奶奶说,想要妈妈,可以自己找。 还有舅舅说,绵绵不怕二爸。 得出结论——让绵绵做他后妈, 翌日清晨。 陈眠是被什么给戳醒的。 她头痛欲裂的睁开眼,一小孩和一条狗就蹲在床边,吓得她惊叫了一声,腾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木木?你怎么会在这里?”陈眠伸手摁住太阳穴,以缓解头部的痛感。 “绵绵,这是我的房间。”温睿笑得很开心。 陈眠一怔,“我怎么会在你的房间?” “昨晚是二爸带你回来的。”温睿说,“那你还吐了二爸一身,好臭!” 陈眠脑子当机,脑回路一下转不过来,“二爸又是谁?”她得冷静。 说话间,她从床上爬下来,光着脚就往房间门口冲出去,却一头栽进了一个僵硬的怀里。 她一僵,抬头。 只见男人的五官分明立体,鼻梁高挺,一双深邃的眼睛黑而亮,身姿挺拔伫立在她面前,宛如晨钟暮鼓里的冷傲青松,属于男人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时忘记了反应,就那样贴在他身上,与他四目相对,甚至能看见他墨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她小小的影子。 陈眠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他低着头,忽然开口,低沉浑厚的声线在房间里格外的清晰,“大清早就对一个男人投怀送抱,你老公知道么?” 第66章 两人每次见面都带着火药味,这一回,也不例外,可陈眠只是抬眸看了下他眉宇之间淡淡的嘲讽,抿住唇,奇迹地没有开口反驳。 震惊过后,她很快就恢复了理智,镇静地看着紧绷而毫无温度的脸,温静的说:“昨晚谢谢你。” 喝酒断片,这几年来第一次,所以她也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遇到他,又是怎么被他捡回家的,却也能隐约猜测到一个大概,但不管结果如何,她确实应该感激他没将她丢在大街边上。 想到昨晚,难免就有不愉快的回忆,陈眠身心都透出一种深深的疲倦,而温绍庭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再多一层身份也就是工作伙伴,她不想有过多的牵扯,没必要跟他解释。 温绍庭本以为她会像之前每一次见面一样跟他争论,说一顿犀利的言辞,然而她没有,他意外的抬眸瞅了她一下。 她身上依旧穿着昨晚上的裙子,经过一晚上的折腾,皱巴巴的,黑卷的长发乱糟糟的披散着,身上还有一阵酒味。 与衣冠整齐一身清爽的他比起来,她就像一个失足少女,落魄到难以入目。 站在晨光里,淡漠傲然得令他心头微微一动。 “打扰了。”陈眠侧身越过他迈出房门,身后却传来温绍庭低醇的嗓音。 “陈眠。”他叫住她,她顿住脚步,没有回头,然后听着他的声音伴随着凉薄的气息,渗着莫名的冷,“作为女人,你很失败。” 她一直保持着挺直的背,没有说话,径直下了楼,拿起自己的包离开了温绍庭的家。 温绍庭望着她倔犟的背影,深沉晦暗的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二爸。”温睿走到温绍庭的身侧,仰着小脑袋看着他。 温绍庭冷峻的脸纹丝不动,低头静静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温睿说:“我要绵绵当我后妈,你不准欺负她!” 后妈? 温绍庭的眼角几不可闻的一抽,淡淡瞥了他一眼,不予理会他这种骇人的想法,温漠的说了句:“上学时间快到了,下来吃早餐。”转身下楼。 温睿瘪了瘪嘴,伸手摸着阿牧的脑袋,嘴里不知嘟嚷着什么。 ——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倾漏下来,陈眠踩着高跟,不疾不徐的走着,出了公寓的大门,走了一小段路,意外地遇到了秦彦堔。 “陈眠?你怎么会在这里?”秦彦堔摇下车窗,露出阳光的俊脸,对着她笑。 陈眠张了张口,避开了他的问题,礼貌而疏离的说:“秦医生,这么巧。” 秦彦堔见她脸色不是很好,“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陈眠本打算拒绝,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车,“谢谢,又要麻烦你。” 秦彦堔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不客气,毕竟收留过温睿,又帮了老太太一把。” 陈眠温凉的脸庞挂着清浅的笑容,“巧合而已。”顿了顿,她又问,“老夫人的伤都好了吧?” 若不是秦彦堔提起,她都忘记了,那天老夫人还让她多去陪陪她来着? 秦彦堔注意着前方的路况,眼底眉梢都是笑意,“没事,身体硬朗着。” “那就好。”陈眠转过头,看向车窗外,不再说话。 手机有信息提醒,她翻出来,打开一开,温静的脸庞渐渐凝固了一层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秦彦堔见她脸色惨白,忍不住问了句。 陈眠压下心尖那一抹尖锐的钝痛,扯了扯唇,“没事。” 声音,暗哑而压抑。 秦彦堔余光瞥见她握着手机的手,骨折泛白,青筋突兀,似乎恨不得将手机捏碎,淡淡收回目光,不再开口。 车子在路边停下,陈眠推开车门道了谢转身拦了的士离开。 秦彦堔坐在车里,摸了摸下巴,一副高深莫测。 陈眠推开家门,在弯腰在玄关上换鞋,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她一怔,抬头瞬间未来得及看清对方是谁,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啪!” 她被掴得头侧向一边,耳朵一阵嗡鸣,脸颊上热辣辣的痛,有些麻,眼泪瞬间就充盈她的眼眶。 然后就听见李敏慧尖锐的质问声,“陈眠,你昨晚到底跟谁鬼混了!你说!” 陈眠转过头,猩红着双眼看着眼前的李敏慧,一向高贵的脸上此时狰狞满布,恶狠狠地瞪着她,似乎她犯下了滔天的大罪一般。 她哑着声,“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敏慧愤怒得指着她,指尖甚至有轻微的颤抖,“陈眠,你还敢给我装傻?那个男人抱着你的照片都被拍下来!你先嫌弃自己你不够丢脸是不是!” 说着,她就把手里的照片甩到她的脸上,陈眠的脸不小心被划出一条细细的红痕。 她低头,看着飘在地板上的照片,垂着眼帘一动一动,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男人西装笔挺的身躯,只一个背影,陈眠就能猜测到他谁。 “你要怎么解释?啊!一夜未归家,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解释!”李敏慧气得不轻,“东晋对你不好吗?我们袁家对你不好吗?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龌蹉事!陈眠,你还要不要脸!” 不问青红皂白,字字句句都是她不知廉耻。 不要脸? 陈眠低低的笑了,忍着眼眶里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抬头目光凛然对上李敏慧,轻轻的说:“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 李敏慧气上心头,冷冷的嗤笑了一声,“要我相信你们什么都没有?可以,当着我的面,脱下衣服我检查!” 陈眠的心蓦地一阵抽搐,全身的神经都绷得几乎要断了。 这不是信任,是侮辱! 她温凉的目光定定看着李敏慧,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厉害,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李敏慧继续说:“男欢女爱都会留下痕迹,我亲眼验证了就相信你,你敢吗?” 敢?陈眠忽然想笑,她有什么不敢,但是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被她羞辱? “妈,我敢。”她说,“但是,您能在验证以后,跟我亲口道歉么?” 陈眠挺直了腰杆,不屈不挠的眼神,一字一顿,咬得极重,“您若同意,我就脱!” 李敏慧忽然就沉默了。 陈眠继续说:“如果是您错了,您跟我认错么?” “我错了?就算你真的没有什么,作为袁太太,被一个男人抱走,夜不归宿,也是不应该!” 呵!陈眠看着李敏慧理直气壮的模样,心里想的是,她到底欠了袁家什么?他们一个个为何一次次都要逼着她? “这个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顿了顿,又补充道,“妈,我和东晋结婚已成定局,您闹这些也不会好看,宝华里多少人等着看东晋笑话,等着抓他的小辫子赶他下台,这些想必您也很清楚。” 李敏慧一直都知道陈眠性子很倔,但对长辈几乎是言听计从,也就是在某些事情上,有时候会表现得比较固执一些,但从未像现在这样,看似冷静平静,说话的语气却很重,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味道,她顿时就愣住了。 陈眠见她脸色不好看,但却没有过激的神色,继续道:“当年我能放弃大好的前途陪着东晋夺回宝华,如今就不会做出对东晋不利的事情,如果每一次您都是轻信外面的风言风语而来指责我,那么我也不会解释。” “陈眠,你!”李敏慧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眠看了她一会,测过身,进了屋,她说:“昨晚只是一场误会,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她回了房间,听到外面用力甩门的声音,知道李敏慧是走了,靠在门边上,她无力感油然而生,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手机一遍遍的响,她犹豫了很久才接了起来,声音冷冷淡淡,毫无感情,“有事吗?” 袁东晋听到她冷冰冰的语调,顿感莫名其妙,“我怎么招惹你了?” 陈眠冷笑了一声,很清脆,她说:“袁东晋,你没招惹我,是我犯贱!” “陈眠,你有话说话,不要给我绕着弯子骂人!”袁东晋拿着手机,听着她的讽刺,脸色一沉。 昨晚忙了一夜,一会又有一场记者会,他累得跟头牛似的,忽然就想起了她,哪知她一来就跟他呛,脾气难免上来了。 “袁东晋,我跟你还真没话可说。”陈眠抬眸望着卧室里灰蒙蒙的一片,眼眶有些热,但是没眼泪,她声音冷硬,“你是不是觉得我陈眠特傻?被你耍猴子似的还满脸笑靥,看着就特过瘾?” “陈眠!” “你别凶我。”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扯着唇笑得灿烂,“我谢谢你昨晚没有来,我总算被一盆冷水泼醒了,从今往后,你爱咋咋地,与我无关!” “昨晚的我不是给你电话了?我说了容城这边的项目出了问题,事出突然来不及通知你……” “你不用解释!”陈眠急急地打断他,“你的工作比我重要,我理解的。” 电话那端顿了一下,随即溢出冷笑,“不用解释?是啊,我都差点忘记了,你是高高在上无人能敌的女王,心胸比海宽,比天高,能够容纳下整个世界,哪需要我解释?我的话还真的是多余!” 陈眠轻笑了一下,说:“对啊,你干什么,和谁在一起,我一点也不在乎!” “陈眠,你非要跟我吵架是吗?”袁东晋冷着声音问。 陈眠吸了一口气,感觉心口有些冷,她说:“不,我们没什么好吵的,你那么忙,我就不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就这样。”说完,她直接掐断了电话。 袁东晋英俊的脸庞阴沉沉的,眉宇间浮上一层暗黑的戾气,他举在耳边的手捏着手机,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它捏碎。 周锦森站在他身侧后方一步的位置,看着他阴霾的侧脸,半响没敢吭声。 过了好一会,周锦森才小心翼翼的说:“袁总,需不需要我跟太太解释一下?” 袁东晋冷眼瞥向他,“解释什么?你很闲吗?蛮不讲理的女人不需要理会!” 他掉头就往大门走去,周锦森回神,快步跟上。 唉!老板心情不好,手下注定当炮灰,周锦森心中叫苦不迭。 陈眠抱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连着一颗心都是冷的。 胸口那一抹郁气,怎么也驱散不出来,如同插了一根刺,拔不出,左边脸颊也痛的肿起来,她全身都在痛,痛的想哭。 过了好一会,她从地上爬起来,走进了浴室,浴缸放满了水,脱了衣服就躺下去,阖上眼睛闭目养息。 袁东晋对着汪予问笑得柔情蜜意的那个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 呵!解释?解释他一不小心把她抛诸脑后?还是解释他有时间和汪予问喝咖啡谈情却没时间给她一个电话? 她掬了一把水,泼在脸上。 陈眠,你醒醒吧,小心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也不知道是神经绷得太久一下松了下来,还是真的太累了,她躺在浴缸里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冻得醒过来,浴缸的水已经凉透,即使在夏天,她在冷水里泡了那么久,身体也冷冰冰的,她爬起来,湿哒哒的一头长发趴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一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鼻息里有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一时间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醒了?”秦桑脸忽然冒出来,遮住了她的视线。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动了动,头痛得眉头紧蹙成一团。 秦桑冷笑了一下,“你本事啊,一个人发高烧躺在家里挺尸,还知道给我打打电话。” 陈眠一愣,对于她打过电话这个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倒是记得跟袁东晋吵了一架,然后泡了个澡,觉得很累就睡了一觉而已。 秦桑伸出两个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这是多少?” “秦桑你是不是智商被狗啃了。”陈眠有气无力的白了她一眼。 “哟,烧到四十一度都没傻,您还真的是老当益壮啊!”秦桑又讽刺了一句。 “给我倒杯水。”声音嘶哑得不行,喉咙干涩得有些疼。 秦桑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床边坐下来,“怎么突然就发高烧了?” 一杯水润了喉咙,终于感觉舒服了一点,说:“最近太忙了,估计又受凉了一下。” 秦桑高深莫测的睨了她一眼,温凉的眼神带着审视,“不是因为某人渣?” 陈眠一愣,扯唇轻笑,“偶尔生病不正常么?怎么就扯他身上去了。” “那你脸上的伤呢?谁下的手?”见到她的时候,那脸肿得跟猪头似的,“那么鲜明的巴掌印,你可别跟我说是不小心磕了你家的墙壁。” “那就当是磕了墙壁吧。”她不想说。 见她一副不愿说的模样,秦桑沉了沉脸。 秦桑翻出手机,丝毫不考虑到她还是带病在身,找到网络上的那条新闻,递给她看,“你差点烧死在家里,他却在外面风流快活,我还以为你是被气病的。” 陈眠淡淡的扫了一眼,苍白的脸庞不见一丝情绪波动,漫不经心的将手机换给秦桑,“这种新闻又不是第一次了,气不着我。” 秦桑见她不愿多谈,便问:“饿不饿?想吃什么?” “很饿,嘴巴很苦,给我弄点辣的来吃。” 秦桑接过杯子的手一顿,一双凤眼笑得很灿烂,“你想死呢,可以选择直接一点少一点痛苦的方式,比如跳楼?砰一下就失去感觉死翘翘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绘声绘色的。 陈眠眉头一皱,“秦桑,你的嘴巴沾点糖是会怎么样?” “甜腻死一堆男人!” “不要脸!” “在你面前要脸也没用,你又不是男人!”秦桑挑了挑她漂亮的眉。 “我饿了。”现在实在没力气跟她扯有的没的。 秦桑看着她苍白的脸,“沈易航出去买吃的了,马上就回来,你都睡死了一天一夜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饿不死!” 正说着,病房的门就被推开,沈易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下一刻就有一道小小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扑向了床上的陈眠。 “绵绵!”稚嫩的声音,甚至带着不可抑制的兴奋。 陈眠都来不及看清是谁,只觉得一个重物狠狠砸下来,痛的她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幸而温绍庭眼疾手快,一把捞着温睿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低声呵斥了一声,“温睿!” 陈眠缓过劲,这才看清温绍庭和温睿。 温绍庭依旧是一身剪裁得体的合衬西装,身姿挺拔修长,面瘫的脸上毫无表情,温睿被他单手提着,小身板穿着一套病服,唇色有些白,黑黝黝的眼睛瞪得老大,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怎么哪哪都能遇到这一对父子?陈眠觉得头更疼了。 沈易航将手里的食物放下,温润的脸上挂着浅笑,“前晚凌晨送你过来的时候,整好碰到值班的秦医生,他听说你病了,就过来了看了下,然后又被这小朋友知道了,刚在门口遇到,他就吵着要来看看你,温少是陪着他来的。” “绵绵……”温睿被某人禁锢着,惨兮兮的叫了一声。 陈眠抬眸,正好对上温绍庭温漠的眼眸里,想起那天早上他说的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尴尬的扯了扯唇。 “温先生,让他下来吧,我没事。” 温绍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将温睿放在床边,沉声交代,“阿姨身体不舒服,你不要闹腾。” “噢。” 温睿得到自由,就爬了过去,趴在陈眠的身侧,澄澈的目光湛湛盯着她,“绵绵怎么也生病了?” 陈眠温柔的摸了摸他黑漆漆的西瓜头,柔声说:“不小心就生病了,那木木怎么又生病了?” 他住院的次数频繁了些。 “着凉就生病了,绵绵是不是也着凉了?” “嗯,着凉了。”泡得浑身发冷,可不是着凉。 另外在场的三个人,看着床上的一大一小,神色各异,尤其是秦桑,眯着眼上上下下将温睿打量了一个透。 见他们一副母子情深似的,忍不住开腔说:“陈眠,你不饿了?” 然后病房里有一阵咕噜噜的声响,异常的突兀,陈眠抬头,看见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她,她十分淡定的说:“饿了。” 沈易航浅浅笑了一下,上前把床摇起来一些,让她靠坐着,放下小桌板,把一盒红豆粥打开放下。 “吃吧,白粥估计你不会碰,特意给你买了红豆粥,还是刚熬出来的。” 陈眠看了一眼,食欲不大,她说:“能不能给我买鞋辣味鸭脖啊什么的来?这个看着没食欲。” 秦桑勾唇笑得凉凉的,摸了摸陈眠的长头,用哄孩子的口吻说:“乖,听话啊,等你好了,你吞海我都带你去。” 陈眠剜了她一眼,还没开口说话,一旁的温睿倒是出声了,“绵绵要听话,二爸说生病了不能乱吃东西。” 陈眠下意识地抬头瞟了一眼温绍庭,这人打走进这里开始,统共就说了两句话,还真是够符合他冷冰冰的个性。 其实她有一直故意忽略他的存在,奈何他的气场太大又太冷,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像一尊冰雕,强行抢眼。 温绍庭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十分令人捉摸不透,伸手将床上的温睿拎起来,“温睿,吃药时间到了,回去。”顿了顿,抬眸淡淡扫了眼陈眠,抿薄的唇掀动着,“生病就跟孩子似的闹脾气,找罪受。” 说完,他抱着温睿就往外走,合上门之前,只听见温睿嚷着:“绵绵,我晚点再来看你!” 陈眠看着阖上的门,脑子一下短路了。 秦桑和沈易航目光暧昧地看着她,盯得她一阵毛骨悚然。 “你们看着我干嘛?” “你跟那个瘟神什么关系?”秦桑挑眉,一副你给我交代清楚的神情。 陈眠神色平静,“没有关系。” “我看他对你不一般啊?” “呵!你得罪了他看看他会对你怎么样?”陈眠不以为然。 —— 陈眠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让她在医院待了三天,这三天温睿几乎每天都往她病房跑,饭也跟她一起吃,就差没住在一间病房里了。 温绍庭白天工作很忙,陈眠觉得把孩子丢在医院一个人孤零零的有些心疼,就跟他说让温睿白天过来这里,她帮忙看着,也有个伴。 温绍庭想了想,觉得医院虽然有秦彦堔,但秦彦堔是医生,忙起来也无法时时刻刻顾及孩子,老太太又跟朋友出去旅游了,即使有护理,温睿也喜欢往她这里钻,也就同意了,导致最后,秦桑和沈易航给她送饭的任务直接就落在了温绍庭的身上。 陈眠拒绝,结果温绍庭说:“反正他都要跟你一起吃,那就一起带好了。”他都这么说,她若在推迟,反而就矫情了。 这天中午,温绍庭刚布好饭菜,就接到了电话,转身就去了阳台。 温睿坐在陈眠的身旁,忽然说:“绵绵,你喂我吃好不好?” 陈眠怔忪,一时搞不懂小家伙的想法,“怎么了?” “我看到很多小朋友都有妈妈喂他们吃饭的,我也想试试。” 经他这么一提,陈眠才注意到一个问题,她从未见到过温睿的母亲,那时候在温绍庭的家里,也注意到那里没有女人生活的痕迹。 陈眠看着温睿天真纯粹的眼睛,舔了舔唇,轻声问:“木木的妈妈没喂过你吃饭吗?” 温睿瘪了瘪唇,一张笑脸霎时黯然下来,“绵绵,我没有妈妈。” 陈眠的心蓦地一窒,伸手搂住他,“抱歉,绵绵说错话了。” 她没有问为什么没有妈妈,这种问题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似乎太过残忍。 她捏了捏他的脸蛋,“绵绵喂你吃饭。” “绵绵你真好!”他扑到她怀里,用脑袋蹭了蹭,撒娇似的说。 陈眠低头温柔的笑,“好了,吃饭。” 温绍庭打完电话回到病房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副画面,陈眠眼神温柔,几分憔悴的脸庞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她捧着一碗饭,小口小口的喂着温睿,不小心沾到了嘴角,她就拿起纸巾细心轻柔的帮他擦拭,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 这一刻,看着她温温静静的侧脸,他甚至觉得异常的漂亮,沉寂了多年的心房深处,猝不及防的闯进了一道柔软的光。 温睿见他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含着一口饭的嘴巴口齿不清的叫着:“二爸。” 他上前,杵在床边,从上而下看着他们,神色温温淡淡的,“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要人喂。” 陈眠瞥了他一眼,有些冷淡,“是我想喂,怎么?不行么?” 温绍庭看着她半响,没吭声,安静的在一旁坐下来。 秦彦堔推门进来的时候,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他们真是一家三口。 “咳咳!”秦彦堔清了清喉咙,笑着上前,“吃饱了吗?” 温绍庭对他的几不可闻的蹙了一下眉头,淡淡的问:“有事?” “老太太下了飞机直接从机场过来了,这会儿在病房里等着要见自己的宝贝孙子。” 温绍庭顿了下,说:“你先带温睿过去,我收拾好这里就来。” 秦彦堔怔了怔,随后裂着嘴巴就笑了,走过去抱起温睿,“我们走咯,省得某人嫌我碍眼!来,宝贝儿,跟绵绵说再见。” 温睿嘟着嘴巴,“舅舅,我说了不要叫我宝贝儿,那是女孩子的称呼!” “哈哈!可你就是舅舅的心肝宝贝呀!” 温睿蹙着小眉头,不满的瞪他,秦彦堔笑,“赶紧,跟绵绵说再见,我们去找奶奶。” “绵绵再见,我见了奶奶再来找你。” 陈眠轻懒温柔的笑着,“好,木木再见。” 病房里只剩下温绍庭和她,两人单独相处,陈眠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见他穿着昂贵的西装在收拾残羹。 于是开口,“你先回去吧,我来收拾就好了。” 温绍庭手里的动作利索干脆,没有停下来,只是淡淡了她一眼。 虽然接触不深,但陈眠发现这个男人骨子里有些大男人主义,他决定的事情,就不容置喙,哪怕是再小的事,比如,现在。 她识趣地不再出声。 很快他就整理好走了出来,“你好好休息吧。” “嗯。” 等他走到了门边,陈眠忽然开口叫住他,“温绍庭!” 他顿住脚步,手握着门把回过头看着她,淡漠的口吻,“有事?” “那个。”陈眠紧张地舔了舔唇,小心翼翼的说,“温睿的妈妈,是怎么回事?” 那一瞬间,陈眠清晰的感觉到,温绍庭原本温淡的气息骤然冷冽,眉宇间聚拢了一股阴鸷之气,极冷极寒,那眼底深处自内而外的冷漠迅速凝固,毫无温度可言。 他面沉如水,凉薄的语调仿佛夹带了冰渣子,刮得人的呼吸都疼,“陈眠,这与你无关。” 第67章 早晨九点。 沈易航去办理了出院手续,亲自送陈眠回家。 车到公寓楼下,沈易航问:“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陈眠挽唇轻笑,“不用了,公司事情那么多,这几天已经够麻烦你了。”说着她就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沈易航忽然开口说:“眠眠。”陈眠停住动作,朝他看去,“还有事?” 他抽出一根烟,拿出打火机啪嗒一下低头点上,靠在驾驶座上徐徐缓缓的呼出青烟白雾,沉默了半响,低声说:“现在的生活就是你要想的?” 沈易航转过头,一贯温润的脸上此时笑容很浅,近乎于无,“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清醒了。”顿了顿,继续道,“离开他吧。” 陈眠觉得本就逼仄的车厢里空气愈发稀薄,呼吸微微一滞,自嘲地笑,“我煎熬了这么多年,为他付出这么多,站在他的背后帮他坐上宝华集团总经理的位置,难道就是为了帮别的女人铺路做嫁衣?学长,我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 沈易航看着她倔犟的眼神,眼里有着怜惜,“有些路,走了一半知道是错的,坚持下去也是徒劳,何苦?还不如趁早抽身而退。” 陈眠看着玻璃外的风景,淡淡的说,“这座坟墓,想爬出去,谈何容易。” “眠眠。”沈易航声音微沉,“汪予问与其他那些女人不同,你看不出来吗?他甚至不惜得罪了霍家。”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汪予问是他在和我结婚之前就已经在他身边了,我知道的。”有些事情,她不想深究,不代表她不明白。 知道她固执,沈易航不再多劝,“真的不用我送你上去?” “嗯。我走了。” “把身体养好,不用急着回来上班。” “好。” 她站在路边,朝他挥手,“我走了。” 沈易航盯着她的背景,良久以后才发动车子离开。 推开门,在玄关上换下鞋子,啪嗒一下,大门关上,她一转身,便看见了偌大客厅里沙发上的人。 空荡荡的客厅,窗帘拉上,遮住了所有的光线,昏暗里隐约可分辨出他的轮廓。 四目相对,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中。 陈眠站在玄关处一动不动,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沉郁的气氛,反而让她脑子清醒。 脑海中忽然就跳出沈易航的那句话。 【离开他吧。】 其实她比谁都明白,离开,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很多时候,嘴巴上一句放弃何其简单,但要做到,又谈何容易? “一晚上没回来,去哪里了?嗯?”他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一半,隐约露出他结实的胸膛,姿态慵懒,神情散漫。 陈眠大病初癒的脸庞挂着冷峭,温漠的眼神仿佛目空一切,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收回目光径直往楼上走去。 “陈眠!”袁东晋按捺不住心口的那么火,忍不住低低吼了一声。 陈眠脚步没有任何停顿,毫不迟疑的一步一步踩在木质的地板上,然后推开房间的门走了进去,将他的一切隔绝在门外。 她走进了更衣室,蹲在地上找衣服,准备好好洗个澡蓄精养锐,蓦地被一只大掌钳住她的臂膀用力强行将她拉了起来,然后狠狠掼到墙上,后背撞得一阵痛,她轻皱眉头,而后抬眸冷冷看着他愠怒的脸。 “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给我说清楚了!” 这几天他忙的昏天暗地,难得空闲的时候,心里总是莫名其妙的想起她,但想到她那通电话说的话,又放不下男人的面子却给她电话,一直等啊等,直到回来了,打开家门,夜深人静的房子却空无一人,他简直就是火冒三丈! 陈眠温温静静的看着他,扯了扯唇,“你想知道原因?” 她伸手,搭上他的手腕,用力掰开,吐字清晰地说:“只要看见你这张脸,我的心情就会变得不好,所以,可以麻烦你滚离我的视线么?” 她说得风轻云淡,眉眼间甚至带着温浅的笑。 袁东晋脸色一沉,脸上隐隐笼罩着一股阴鸷之气,性感的薄唇抿成一条线,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半响,他说:“陈眠,你非要跟我这么倔着?你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别总用你的脾气来考验我的耐性!” “嗯,我现在的想法就是不想看到你,难道说的不够清楚么?” 袁东晋深呼吸了一口气,几乎要忍不住一把将她掐死,看她敢不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他眯着眼睨着她,“你不说是吗?” “要说的都说了,如果袁总是听不懂中文,OK!Pleasegetout!” 袁东晋忽然凉凉一笑,眼里一片猩红,蓦地低头攫住她的双唇,狠狠的吮吻。 凶狠,霸道。 陈眠死死要紧牙关不让他得逞,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用力推搡,袁东晋眼底露出凶狠的光,发了狠劲试图撬开她的把守。 两人如同一场困兽之斗,彼此撕扯。 陈眠大病初愈,身体本就虚弱,更别论袁东晋是一个身体力壮的高大男人,力量悬殊让她瞬间落了下风。 他一手钳住她的双手,高举过头抵在墙壁上,双腿夹住她,唇上的力道渐渐的加重,陈眠挣不开,急了心眼张口含住他的下唇用力咬了下去,一股腥甜蔓延在彼此的口腔之间,他却不为所动,舌头趁机圈住她,攻城略地。 袁东晋腾出一只手,拽着她身上的裙子,用力一扯,单薄的衣料“嘶”一下应声而裂,陈眠白皙的肌肤瞬间映入眼帘。 他松开她的唇,沿着她的下巴往下吻。 “袁东晋,你放开我!”陈眠扭着身体试图摆脱他的束缚,却徒劳无功。 他仿若未闻,怒火加上身体的欲念,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她!立刻!马上! 陈眠逼红了眼眶,失声尖叫:“你敢碰我信不信我告你婚内强奸!” 一句话,如同冬日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袁东晋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阴鸷冷然的目光狠狠看着她,忽然就松开了她。 陈眠得到自由,下一刻抬手就赏了他一巴掌,胸口随着呼吸起伏着。 袁东晋低着头,闪烁着危险的眸光睨着她,“陈眠,这日子你是不想过了是吗?” 望着眼前自己迷恋了十几年的脸,陈眠的心隐隐作痛,如同藤蔓,细细缠绕了起来。 陈眠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她又想了一会,抬眸看向了他,目光中带着浅浅的笑,笑容渗透着深深的凉,道:“袁东晋,你有过真心吗?” 袁东晋怔住,对着她眼底深处浮动着的凉意,哑口无言。 “你说的重新过日子,就是把我丢在一边,然后跟别的女人耳鬓厮磨?”想起那一张照片,她的心凉透了。 沉默了半响,袁东晋动了动唇,“陈眠,我以为你足够信任我。” 她背过身,从衣柜里随手抽了一件衣服套上,淡淡的说:“所谓信任,不是你为所欲为的有恃无恐。” 迈开步伐从他身边往外走,手腕却被一把扣住,她低头看着他温热的手掌,沉默不言。 “对不起。”他说,“那些新闻我可以解释,我去蓉城只是为了工作。” 他低头,服软。 他和汪予问只不过是坐了十几分钟,一杯咖啡都没有喝完,当时没料到会被狗仔拍了去,项目出的岔子够他忙了,哪里有时间分心去注意那些八卦? 直到在昨天凌晨回到港城,周锦森反馈过来,他才得知。 当时就想着回家跟她解释,可她不在家,一夜未归,手机关机,他又是生了闷气,刚刚才会那么暴戾。 他极少服软,每次都只会发脾气,陈眠听到他的道歉,瞬间就气消了大半,那些委屈,也变得无足轻重起来,对着他,她就是这么没出息。 “你知道我那天在香满园等了你一晚上么?”想到好好一个生日,都是因为他,导致第二天被李敏慧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掴了一巴,委屈得鼻子发酸。 “事发突然,我急起来,忘记了,但是到了蓉城以后我给你打过电话了不是么?” “你给我打过电话?”陈眠一怔,随即说,“我没接过你电话。” 袁东晋一把将她的身体扳过来,俯视着她,“你可以查看手机通话记录,看下我是不是撒谎,你自己接的电话都不记得了?” 陈眠睨了他一眼,转身跑去翻出自己的手机开机,然后找到那天的通话记录,看了一眼时间,顿时一僵。 袁东晋一把夺过来,“所以?你给我玩失忆?还莫名其妙跟我乱发脾气?” “我喝多了。” “喝多了?”他低头眼眸中闪烁莫名的光,一寸寸靠近她的脸庞,“告诉我,为什么莫名其妙跟我发脾气?生气了?嗯?” “不是……”她矢口否认。 “呵!”他轻嗤一声,“嘴犟的女人!”说完,低头吻住她的唇。 “你……唔……袁东晋……” 他的舌尖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地攻城略地,两片唇瓣,掠夺了她的呼吸。 他蹲下,一把将她抱起,双双跌进了身后的床,她攀附着他,断断续续的喘息,“袁东晋……” “嗯?”他低沉的嗓音暗哑,目光灼灼锁住她的脸,唇划过她的眼帘,鼻子唇瓣,“陈眠,我想你了……” 脑子昏沉的陈眠,心中震撼,“你、你说什么?”拽着他衣服的手发紧,不确定的问。 他的呼吸一路往下,重复了一遍,“我想你……” 而后,重新覆盖住她的唇。 陈眠勉强维持的理智瞬间倒塌,紧紧抱住他,热情的回应。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对她说:我想你。 她要的,已经足够。 事后。 他折腾得没了力气,从她身上翻下来,慢慢调整了呼吸,手还搭在她的腰上恋恋不舍的触碰着她。 陈眠抓着被子盖住一丝不挂的身体,欲翻身下床,却又被他扣了回去,“去哪里?” “洗澡。” 他一把掀开她的被子,泰然自若的将她从床上抱起来。 “你干嘛!”陈眠被吓了一跳。 他邪魅的一笑,暧昧的附在她耳边说,“洗澡!” 最后陈眠被折腾到沾床就睡了过去。 —— ZR购物中心归属中瑞集团旗下,是港城最具时尚气质的购物中心,集餐饮、购物、休闲、娱乐多功能于一体,拥有三百余家国际国内知名品牌,高品质产品和高品质服务,深受港城人民的喜爱。 秦桑自小在港城长大,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在ZR里挑选,有固定的品牌,陈眠与她熟悉后,也就跟着一起,并且ZR样式多,挑选起来也方便。 距离贞贞的婚礼还有一个星期,陈眠约了秦桑在ZR购物中心碰面,准备为自己准备一套礼服。 工作日,人流不多,秦桑和陈眠在一排排服饰里挑选,难得出来购物一次,又恰好是换季新品上市,她们就挑选了不少。 刚从试衣间里出来,就听到那边的工作人员和谁在解释着什么,陈眠走过去,“怎么了吗?” 这家店,陈眠和秦桑都是常客,工作人员对他们自然也是熟悉的。 “陈小姐,是这样的,汪小姐也看中了您要买的这条裙子,这……”工作人员难为不已。 陈眠转过头,就看见汪予问挂着她的招聘微笑,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 汪予问说:“袁太太,原来是你,真是巧合。” “是挺巧的。”陈眠应得漫不经心。 汪予问伸手将那一头棕色的波浪长发拨到脑后,动作叫那一个妩媚,那一种风情,“看来我和袁太太的眼光都蛮相似的,竟然能看上同一款衣服,不知道袁太太是否愿意割爱?” 呵—— 眼光相似?割爱?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刺耳呢? 陈眠唇上勾勒出深深浅浅的笑,明艳又带着些娇懒的笑靥,“汪小姐也说了,既然是爱,又怎么能随随便便轻易割舍对不对?” “袁太太,不过一件衣服而已。” “嗯哼?”陈眠歪了歪脸蛋,笑容里没有任何的瑕疵,嗓音低低缓缓地说:“在我眼里,属于我的,哪怕是一件衣服,我也是寸步不让。” 陈眠站在明亮的灯光里,温凉的脸庞神情坦荡,傲慢到理所当然。 明着是为着一件衣服,暗藏在话里的意思,两人彼此都心知肚明。 陈眠是谁?她女王的称号岂是白喊的?这些年袁东晋身边大大小小的女人挑衅上门,都是铩羽而归,哪怕汪予问和袁东晋有更深的关系,她也无需胆怯。 相反汪予问就不同,她是公众人物,在任何公共场合都必须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举止,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言论扫入谷底。 汪予问的笑容蓦地一僵,指甲掐进了掌心。 她清凉的嗓音柔柔的,“人人都说袁太太知书达理,胸襟广阔,怎么一件衣服否如此计较?” 陈眠唇角勾起抹笑容,话到唇边,就被身后一道清亮傲慢的嗓音给打断了。 “胸襟广阔活该任人搓圆捏扁么?汪小姐是一直都有强抢别人东西的习惯么?”秦桑身上穿着一条薄荷色的清新纱裙,款款而来,站到了陈眠的身畔,一手托腮,眯着漂亮迷人的凤眸,懒洋洋的说道:“不属于自己的,还是少些痴心妄想比较好。” 秦桑掀唇,吐出来的话,直白而讽刺,“痴心妄想多了,小心会精分哦!” 秦桑漂亮的手指卷了一圈那保养得极好的栗色卷发,白皙的肌肤配上她橘红色的唇,显得她浑身散发着一种阳光青春,又时尚的气息,笑起来的时候,妩媚又单纯,陈眠容貌虽然略逊一筹,但清冷的气质却自成气场。 两人站在一起,完全不会令人觉得突兀,反而觉得风景各异,尤为迷人。 汪予问看着眼前一明黄靓丽,一薄荷清新的人,心头慢慢覆盖上一层阴霾,但脸上的表情未变。 陈眠不得不感叹,演戏多了的人,果然是懂得掩饰情绪和装模作样。 “怎么了?”男人低沉的嗓音突兀的响起,三人纷纷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袁东晋西装革履的站在不远处,一副精英的模样,看见陈眠的时候,眼神明显一怔。 “你回来了?”汪予问笑着迎上去,站在他面前,一副小鸟依人似的。 那画面刺得陈眠美眸微微一眯,不动声色的瞥了一下袁东晋。 袁东晋低头看了一眼汪予问,“衣服选好了?” 汪予问轻咬了唇,微微一笑,“看中了一件,不过被你太太买去了,看来只能去别家了。” 袁东晋抬头,然后越过汪予问,径直朝陈眠走来,颀长的身躯定在她面前,低头垂眸看着她温凉的脸。 陈眠仰着头,与他对视,扯唇笑得灿烂,笑意却不抵温凉的眸底,“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袁东晋低低一笑,忽然伸出手捏住她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低声笑问:“袁太太吃醋了?” “嗯哼?难道我应该喝可乐么?”声音平静得毫无起伏,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两人最近虽相处融洽,但她依旧是自立自强,极少会在他面前表现的过于情绪化。 他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工作需要,晚上回去给你解释。”说完他就站直了身子,“你继续逛,我先忙。” 秦桑站在一旁,自然是将袁东晋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双手抱胸前笑眯眯地看着汪予问快挂不住的笑脸,说:“袁总,你的信用卡,还是给自己的太太刷就好了,下次工作需要这种事情,还是请你的助理帮你处理吧,公私分明些,多抽点时间陪陪你老婆,别只惦记着你的工作。” 袁东晋淡淡的看了一眼秦桑,应了声:“好。” “东晋,时间快要来不及了。”那边的汪予问有些看不下去,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陈眠岿然不动望着他。 除了上一次奠基剪彩仪式,他故意演戏对她亲热意外,今天的举止还真令她有几分意外,也有几分心动。 她陪着袁东晋在商场摸爬打滚的那么久,又能有今天的成就,自然也不会是一个不分场合的蠢女人,她一向懂得把握分寸。 比如,知道如何能将一个女人的愤怒和理智推到崩溃的最高点,她伸手,体贴而暧昧的替袁东晋整理了一下领带,笑得温婉,“去忙吧。” 眼角余光瞥见汪予问眼底明显的嫉妒情绪,勾唇笑得明艳。 “好。”他垂着眼帘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转身和汪予问一起离开。 陈眠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彻底的消失在门口。 秦桑收回目光,望向微微垂首的陈眠,“你就这么放心他们一起?” 陈眠的眸色很淡,语调也是淡淡的,“不然呢?撕破脸皮禁止他们来往?你知道,这种事情不现实。” “你就不担心他们会出点什么事?”秦桑继续补刀,“尤其是工作上,一对男女喝了点酒,就会借着酒劲装疯做某些事情,俗称——酒后乱性!” 陈眠睨了一眼秦桑,“秦桑,你一个姑娘家,思想可以不要那么龌蹉么?” “呵!我总比某人装纯真来得清醒!” 陈眠说:“如果他们要有什么,我拦也拦不住,既然这样,我何苦要将我自己整成一个怨妇?” “您老人家这二十八年还真是没白活!” 袁东晋和汪予问换了另外一家服装店,选好了礼服,经过三楼首饰专柜的时候,袁东晋猛地顿住了脚步。 汪予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微微一愣,“怎么?你要买首饰?” 袁东晋英俊的脸上勾着浅笑,“走吧,进去看看。” 汪予问是当红明星,刚进店门,就引来一阵窃窃私语和围观,加之袁东晋出现在娱乐新闻报纸上的次数不少,认识他的自然也是不少,尤其是最近他和汪予问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的。 汪予问扬唇露出得体的笑容,安安静静走在袁东晋的身侧。 “您好,请问有可以帮到您?”店员礼貌而在专业的问,视线偷偷地打量了他们一眼。 袁东晋单手抄晋裤袋里,一手搭在透明的玻璃上,食指轻轻滑过,指着其中一条小巧而精致,上面镶嵌着细碎的白钻的手链,说:“这个麻烦给我看一下。” “好的。”年轻的小姐将手链取出来,放在他面前,并且作了说明,“这一款是新出的饰品,在港城只有一款。” 袁东晋微微颔首,对汪予问说:“手伸出来。” 汪予问一愣,脸上瞬间绽放了一片粉色,一旁的工作人员看着也纷纷投去羡慕而又略带鄙视的目光。 欣羡是因为能够得到这么一个优质男人的青睐,鄙视是因为她是别人家庭的插足者。 “汪小姐的皮肤白又好,带着肯定很好看。” 袁东晋并未理会旁人的说法,握过汪予问的手,将手链扣上,精致的白钻在灯光下发散着耀眼的光。 袁东晋露出满意的笑,正要说话,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发出兴奋的惊呼,“二哥!我喜欢这一条手链!” 汪予问一怔,手腕已经被一个温软的手给拉住,和袁东晋同时转头,就看见一个面容冷峻,气质不凡的男人,和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 第68章 宽敞的空间,一片亮埕埕的光线里,一下子站了两对人,男的英俊非凡,女的俏丽可人,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在他们的方向。 温绍庭先前一直待着江城,从未出席过任何公开场合,回来接手中瑞,也极为低调,见过他的人不多,袁东晋只是抬眸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温绍庭淡漠到凉薄,微眯了下深邃的眼眸,脸庞上依旧毫无表情,默然的看了一下袁东晋,而后目光落在汪予问手腕上的手链上,又淡淡收回。 “二哥,就买这条手链送给我吧!”女孩子露出小小的虎牙,笑得天真烂漫。 温绍庭瞟了她一眼,深邃暗沉的眼眸平静似水。 汪予问则一愣,看了一眼袁东晋,然后就听见他低声一笑,说:“这位美女,这恐怕不行,因为这手链我先买了。” “呃?”女孩子盯着袁东晋眉头轻轻一蹙,咬了咬唇,看向了身旁的温绍庭。 温绍庭垂眸,眼睫敛住了他眼底的光,半响,他淡淡地说:“冉冉,再选其他的。” “可是我就喜欢这个啊,一眼就喜欢了。”冉冉依依不舍的撅着嘴巴,遂将目光投在了袁东晋身上,朝他露出笑靥,“你可以让给我吗?” 袁东晋唇角挂着一贯的痞笑,说:“抱歉,这是要给我太太的礼物。” 冉冉听到他说太太,眼底露出一抹狡黠,对汪予问说:“袁太太,你可以把这手链让我给我吗?我真的好喜欢啊!” 顿时,汪予问的脸色就不好看了,霎时苍白了几分,她敛眸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眼底深处隐藏了深深的寒意。 她是国民女神,大街小巷都是她的照,银屏上她更是频繁出现,不说全国人民都认识她,但在港城,几乎没有人是不认识她的,即使这个女孩不认识袁东晋,也不至于认为她就是袁太太,众所周知,她单身未婚…… 气氛陡然尴尬起来,汪予问无法开口回答她的问题,这种公众场合,她微笑的脸已经开始发僵,手不自觉地攥成拳,顿时感觉四面八方都是讥笑的目光,扎得她体无完肤。 一旁的袁东晋淡淡的开口,“这位不是我太太。”遂将信用卡递给了一旁的工作人员,“刷卡,帮我包起来,谢谢。” 汪予问垂下头,手指微颤着解下手链,再抬头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正常,笑得自然而坦荡,轻声解释:“我只是帮忙试一下款式而已。” “不打扰袁少了,冉冉,去那边。”温绍庭漠然转身。 冉冉刚迈出了一步,又顿住了脚步,对汪予问露出了一个笑,唇角有几不可闻的讥诮,深刻而明显。 汪予问一愣,漂亮的眼眸微微一眯,不动声色地和袁东晋一起离开。 冉冉坐在椅子上,单手托腮,十分不屑的轻哼一声,“二哥,现在的狐狸精都是这么不要脸么?” 温绍庭微微挑眉,沉声说:“你这是在帮谁出气?” “帮我们的女王出气啊!”她莫名自豪地仰着下巴,“刚那个袁少的老婆,是我学姐,叫陈眠,你知道她有多厉害吗?” “哎呀,算了算了,你也不会感兴趣,总之她是我们学校工商管理系,史上最霸气的女王!”说完,她又低声叹息,“可是我们的女王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一个男人呢?糟蹋了!” 温绍庭敛着眸,沉沉如水的眼眸微微一顿,眼前浮现女人倔强的温凉的眼睛,有小小的意外。 “二哥,你这么聪明,刚就知道我是故意的,怎么还这么配合啊?” 温绍庭温漠的脸淡淡的,凉薄的语调如同他的人,有些冷,“礼物还要吗?” “当然要!”冉冉嘻嘻笑着去选礼物。 温绍庭一手抄在裤兜里,深邃的眼睛黑而亮,沉沉的如同一潭幽水,无法触摸到底。 刚到底为什么放任冉冉去挑衅他们,他也理不清头绪,只是莫名的想起慈善会那晚,不经意的撞见,似乎隐约看见了她眼底有着一抹泪光。 是同情她?还是觉得她跟自己相似所以忍不住的也想要帮她一回? —— 自从上一次陪着袁东晋出席了奠基剪彩仪式,渐渐的陈眠出现在报纸上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大多时候,都是陪袁东晋参加一些宴会。 这天,陶思然刚走进医院,就听到一群护士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走近便清楚听到了她们讨论的内容。 “你们不觉得汪予问比袁太太漂亮吗?难怪袁大少会金屋藏娇啊!” “我倒是觉得袁太太比汪予问有气质,很有豪门太太的优雅范,汪予问到底是演戏多了,身上的气质不如袁太太。” “不过最近袁大少经常带着袁太太出席各种场合啊,夫妻看着很恩爱呢!说起来这个袁太太也算是手段厉害了。” “嗯哼!我还得到一个消息哦,袁太太又来我们医院做妇科检查,貌似是准备生个孩子呢!” “哈!没准袁太太没怀上,外头的情人疼先怀上了,到时候又是一出好戏!这些豪门不都是这样么?乱七八糟的……” 陶思然快步离开那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脸色有几分苍白。 夫妻看着很恩爱。 她打开电脑,不自觉的输入他们的名字,果然就看见各式各样的照片和新闻内容。 望着昔日深爱的男人对着自己曾经最好的闺蜜温柔浅笑,她的心一阵一阵地痛起来。 说好的要忘记,要放下,可是每一次见到都心痛,为什么站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她? 晚上下班,周旭尧过来接陶思然一起去吃饭。 “思然?思然?” 陶思然蓦地回神,看着对面雅座上的周旭尧,尴尬的一笑,“嗯?怎么了?” 周旭尧淡淡看着她,“神不守舍的,不舒服?” 陶思然一怔,咬了咬唇,“不是,刚在想一些事情。” 周旭尧抿了一口酒,微凉的眼眸半眯着,忽然想起那次在夜庄看到她手机上那张照片,后来给她送还手机,他当时没问,心想着这些都过去了,她不愿意提,他也由着她,但最近她跟他约会的时候,总是在走神。 “思然。”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我是你的未婚夫,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以开口跟我说。” 陶思然双手搁在腿上,交握搅在一起,“嗯,我知道。” “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不是?” 周旭尧抬眸,半真半假的说,“思然,不瞒你说,我有过很多女人,但是和你,是真心要跟你结婚的,既然选择跟你结婚,就会忠于婚姻,忠于你,明白?” 陶思然不懂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些,呐呐地,“旭尧,我知道,我没有怀疑你跟其他人纠缠不清……” “我见你跟我在一起总是心不在焉的,以为你在介意那些。”他轻笑。 陶思然心头一跳,看着他英俊温润的脸,莫名的就想起另一张脸,他亲吻陈眠的那一幕,一直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的心房,翻滚着一股又酸又涩的痛感。 还有第一次见到陈眠,她脖子上的吻痕,不由自主地想到他们在床上缠绵的场景,她就难过得呼吸困难。 “对不起,最近工作有些忙。”她微哑着声音,低声说。 周旭尧眸色很深,心底有些烦躁,忽然就想抽一根烟,不经意的却看见陈眠和袁东晋走进了门口朝他们这边走来。 他瞥了一眼对面的陶思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 等陈眠和袁东晋走近的时候,忽然就开口:“陈眠,这么巧!和你先生来这里吃饭?” 坐在雅座上的陶思然忽地全身一僵,低着头一动不动。 陈眠和袁东晋闻声都顿住了脚步,然后看见了位置上的周旭尧和陶思然。 挽着袁东晋手臂的手微微一用力,陈眠镇静地笑了笑,“周先生,这么巧。” 周旭尧唇上勾着轻笑,“上次没机会请你一起吃饭,这回一起怎么样?刚好你也可以陪陪思然说说话。” 陈眠眼角余光瞥了一下袁东晋,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退缩胆怯一向不是她的作风,于是,她大大方方地答应了周旭尧的邀请,说:“好啊!” 然后看着袁东晋,微微一笑,“东晋,一起吧。” 袁东晋本想要拒绝的,可看了下陶思然安安静静的模样,居然也就同意了,“嗯。” 周旭尧起身坐到了陶思然的身侧去,然后陈眠和袁东晋在他们的对面坐了下来,全过程,陶思然未说一字。 周旭尧招来服务生点餐的时候,陈眠发现他体贴又细心,时不时交代服务生几句。 比如有什么东西不能放,比如味道的咸淡轻重。 她知道,那些都是陶思然的口味。 从前每一次一起出去吃饭,袁东晋也总是那般细心照顾陶思然,连带她都在无意识里记住了那些口味。 陈眠接过菜单,快速点了餐,转头问意思性的问袁东晋,“你还要什么吗?” 袁东晋收回落在对面女人身上的目光,淡淡说:“你决定就行。” 陈眠对着服务生微微一笑,“葱蒜和生姜都不要,就这样吧。” 服务生应声离开,周旭尧忽然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没想到像陈总监在商场上果断杀伐的人,也会这般细心,将爱人的口味记得一清二楚,难怪港城的男人都忍不住羡慕袁少。” “周先生不也一样。”陈眠微微一笑。 餐桌上,只有她和周旭尧说着话,袁东晋和陶思然都像是哑巴了似的,陈眠注意到袁东晋左手的食指和拇指,一直在不停的摩挲着。 相识十三年,她对他一些小动作的了解,是深入到骨髓里,这个动作,代表着他此时的心情焦躁而抑郁。 她甚至冷眼旁观的注意到,他和坐在她正对面的陶思然,视线总会不经意的碰到一起,又默契的错开。 陈眠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受。 她见证这两人的分分合合,最后嫁给了袁东晋,明白他心底那个最纯净的女人一直都陶思然,即使后来他们在一起,她也曾在他的书房里,不经意地发现过一本素描本,上面的人,画得全部都是陶思然。 多少次夜里喝醉了,他伏在她的身上叫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 到底是要多深沉的爱,才能够令这个一直放浪的男人这般的伤心? 无法度量。 陈眠忽然就生出了一股不安,刚不应该冲动就答应一起吃饭的。 用餐的时候,周旭尧时时刻刻都在照顾着陶思然,为夹着她喜欢的菜,吃鱼的时候帮她挑刺。 袁东晋看着他,有几分怔忪,曾经这些,都是他为陶思然做的,如今,却看见另外一个男人做着重复的事情。 心底有说不出的酸意思,或许男人都有这样私欲,即使是自己曾经的女人,分开了,潜意识里还是将她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见不得别的男人碰。 周旭尧这个男人,看似温良无害,实质是城府极深,他余光里注意到袁东晋的眼神,便漫不经心的说:“听闻袁少和袁太太也是同一所高中的同学?那么跟我家思然也是老同学了?” 陈眠的心蓦地一跳,惴惴不安看着袁东晋。 我家思然四个字,落在袁东晋耳里,他微微一顿,随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周旭尧,微痞着说:“嗯,是老同学。” “哦,那到时候我们的婚礼,袁少和袁太太一定要赏脸。”周旭尧猝不及防的抛出一句。 袁东晋的手蓦地用力捏紧了筷子,极重的呼吸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安静得几乎不存在的陶思然,眼底有很深的情绪,似乎还有一抹怒气。 半响,他收回视线,凝着目光对着周旭尧,“原来你们都要结婚了?什么时候?届时不忙,我一定会参加!” 陈眠觉得袁东晋在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酸气,眼前的美昧佳肴顿时就令她失去了胃口。 她真的是自作孽。 “十二月,我会亲自送上请柬。” 这时,陶思然忽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微微泛白的脸,眼底有一抹惊惶,“我、我去一趟洗手间!” 说完,她就急匆匆的起身离开,逃离一般的速度。 陈眠看见袁东晋唇角上虽然挂着笑,但眼眸里只剩下一片阴森森的冷,心情很复杂,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也许是早有准备,倒也不觉得多痛。 “我去抽根烟。”袁东晋说完就站起来,大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陈眠维持着镇定,小小的脸庞挂着温温浅浅的微笑,继续坐在位置上泰然不动。 反而是周旭尧,挑眉看着她,饶有兴致的说:“袁太太不去看看么?” 陈眠小口小口的喝汤,动作优雅而高贵,良好的教养一眼就看出,她放下汤匙,抬眸温淡地对视上周旭尧。 温浅的语调很淡定,“周先生,您有话直说,我不喜欢莫名揣测对方的意图。” 周旭尧望着定定与自己对视,温凉的眼底带着几分犀利的陈眠,心底有一抹欣赏,“你老公的意图很明显。” 眼睛没瞎的都瞧得出来袁东晋是去找陶思然了。 陈眠唇角上扬出一道美好的弧度,“是么?哪又如何?” 她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茶,微涩的苦味卷过她的味蕾,一路从喉咙蔓延到胃,连笑容都是苦的,可她就是不为所动。 周旭尧默然,陈眠这样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柔软而不柔弱,强势而不蛮缠,袁东晋那男人,居然没发现自己手里捡到了一块宝?作为男人,他都觉得袁东晋是瞎了。 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推开。 陶思然抬头就看见站在她身后的袁东晋,心头蓦地一跳,眼底的慌乱那么明显,明显得狠狠刺痛了他的眼。 “你真打算跟他结婚?” 陶思然沉默,她忽然不明白袁东晋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问出这个问题,重新遇见的那天,他不是一副看开了么?而且他跟陈眠的感情看着那么好,那她结婚不结婚,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我跟旭尧,是认真的。”陶思然压在心底的酸涩,蹦出了这么一句。 袁东晋只觉得一股脑的火气蹭一下烧了起来,语气冷冽而刻薄,“陶思然,周旭尧是众所周知的大众情人,你不是一向无法忍受男人花心么?啊?曾经你一次二次跟我吵架不就是为了不停的证明我只有你一个女人?现在呢?换了一个男人就行?” 是的,袁东晋和陶思然没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分手原因,只不过是袁东晋天生有女人缘,又爱玩,认识她之前女人不知有了多少个,甚至在和她交往以后,因为她的保守,年少冲动的他又按捺不住欲望,也有过其他的女人,因为她总是没有安全感,总是怀疑,总是跟他吵架。 分分合合几次之后,最终因为误会他和陈眠,就彻底断绝了和他的联系,两人终究是分道扬镳。 现在算怎么回事?曾经他为了她变得守身如玉,她却死活觉得他在欺骗,怎么换了周旭尧,她就能够接受了? 他不甘,他怎么能甘心! 他的话像一棒槌,重重敲在陶思然的脑门上,眼眶忽然就红了,为什么他要这样逼她呢? “袁东晋,你已经结婚了,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当初要不是你和陈眠走到了一起,我们又怎么会分开!分明错的是你,分明是你先和陈眠结婚了,你怎么反而责起我来了!” 说完,陶思然终于忍不住那份哀恸,捂着嘴巴哭了出来。 袁东晋看着她豆大的眼泪,像是砸落他的心头,纷纷扰扰的将他的心搅作一团。 想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忽然又想起了陈眠,动作就僵住在半空,再也无力继续。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无法抉择。 —— 自从那天和陶思然他们一起吃过饭之后,陈眠就发现袁东晋有些魂不守舍,甚至连续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她也不去过问,甚至视而不见,心中多少有几分明白。 和中瑞合作的项目已经启动,她作为公司代表,需要亲自飞到江城和中瑞一起负责市场宣传工作。 出差前一天,她在家里等到凌晨三点,听到门外一阵动静,她打开门,就看见周锦森搀扶着醉成烂泥巴的袁东晋。 “太太,袁总今晚应酬喝多了。”周锦森看见陈眠愣了一下,然后冷静地解释。 扑面而来的酒气,令陈眠微微蹙眉,她侧过身,“麻烦你帮我帮他送回房间。” “好的。”周锦森说着,几乎是拖着袁东晋进门上了楼,然后放在床上。 “那太太,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送走了周锦森,陈眠回到房间,看着床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转身进浴室打了一盆水出来。 跪在床边,费劲的将他的衣服脱了,又帮他解了皮带,然后拧了毛巾帮他擦身体。 “思然……对不起……” 蓦地一句醉言,让陈眠全身的血液凝固,一阵寒凉从脚一路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怔怔地看着他拧成一团的眉头,陈眠的眼睛忽然就红了。 这些天他不是不回家就是带着一身酒气回家,是因为陶思然吧,因为她要结婚了。 得不到永远在骚动,被深爱的有持无恐。 袁东晋本就是越得不到,越是惦记的男人,所以这么久了,陶思然永远是他心上那一根拔不掉的刺。 他说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那就真的只是过日子,婚姻生活,与爱情无关。 都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时间和新欢。 可是这么多年了,他身边的新欢换了一个又一个,为何在心底深处的那个旧人,依旧刻在他的心尖上? 时间不够长?新欢不够好? 不。 而是,当你刻意不愿忘记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时间再长,新欢再好,也终究是抵不过最初动心那一刻。 翌日,袁东晋睁开眼的时候,一时无法反应自己身在何处,他头痛欲裂的爬起来,下了楼,不见陈眠的身影。 机场贵宾候机室,陈眠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温绍庭就坐在距离她不远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手机一阵震动,摸出来看见是袁东晋的电话,她迟疑了半刻才接起来。 “醒了?” “你人在哪里?”沙哑的嗓音透过无线电传来。 陈眠抬眼望着登记口处的红色时间,淡淡地说:“我在机场,要到江城出差。” “什么时候回来?”他又问。 “具体时间还不能确定,不过短期内无法回来。”顿了顿,她问,“怎么了?” 此时袁东晋正站在冰箱前看着上面的便签纸,整个人都有些颓废,他转头看着窗外,发现外面竟然下雨了,难怪会觉得有些冷,他说,“天气开始冷了,自己注意身体。” 陈眠微微一怔,低声应了声:“嗯。” 短暂的沉默。 “没事我先挂了,差不多该登机了。” “好。” “再见。” 而此时,陈眠也不曾没想到,这一声再见,竟然是他们婚姻走向尽头的开始—— 挂了电话,广播正好通知登机时间到了,一旁的温绍庭已经睁开眼,陈眠站起来,跟在他身侧沉默的检票登机。 其实她也郁闷,中瑞那边都没有人么?竟然是他亲自到江城指导工作,不过刚在洗手间联系了方言,方言的解释:中瑞是首次进军江城,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很多关系都必须处理好,之前征地的时候就遇到过阻扰,担心会出岔,所以温绍庭才会亲自出马。 机票都是由中瑞统一预定,所以陈眠的机票和温绍庭是连号位置,两人中途没有任何一句交流,沉默的找到位置坐下。 陈眠犹豫了几秒,终究是憋不住心中的疑惑,问他:“你怎么不带助理?” 温绍庭过了半响,才转过头看着她,目光沉沉的,薄唇徐徐缓缓的掀动着:“沈易航没跟你说?” 陈眠愕然,“他说什么?”沈易航一个字都没有提好吗! “在江城这段时间,你被调派给我当助理了。”温绍庭面无表情看着她,眼底隐隐有着一抹似而非的笑意。 第69章 陈眠靠在椅子上,转过头看向温绍庭,他留给她一个线条流畅的侧脸。 飞机上的阅读灯自头顶如流水倾泻散落在男人的轮廓分明深邃的脸庞上,挺直的鼻梁上,那道黑密的眉梢沾染了些许的清冷,侧面望去,能看见他黑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堪堪遮掩住他黑沉的眸子。 “温先生,我负责的是市场营销策划的推广,主要是负责对外的推广工作,内勤工作我并不擅长。”陈眠条理清晰的说明。 虽然两家公司属于投资与合作的关系,人员派调都纯属正常,但为何她莫名其妙就给派去给他当助理了? 闻言,温绍庭侧目望向她,一眼就瞧见她眼眶的黑影,还有眼底的红丝,眸光一沉,她哭过? 陈眠被他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眼露警惕,“干嘛?” “如果你对这个调派有异议,自行联系沈易航,对于我来说,是谁并不重要,工作能力能让我满意就行。”他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跟你讨论的只不过是今天中午吃什么。 说完,他就自顾掉过头去,戴上了眼罩留给她一个高冷的侧脸,菲薄的唇紧抿着,一副你别烦我的臭模样。 陈眠噎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无处可发,侧过头,打开了机窗的挡光板,盯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外头灰暗,与机舱内的暖光形成鲜明对比,玻璃上映出她身侧男人的俊脸,朦朦胧胧的,周身被一团白光环绕着。 飞机在跑道滑行,蓦地一阵失重的感觉,她看着那越来越小建筑物,右手不自觉细细摩挲着左手腕上的钻石手链,凉凉的触感,让她感到有些冷。 等到飞机冲破云层,阴霾灰暗一扫而光,太阳光刺得她眼睛有些酸涩,她微眯着眼,望着那蓝色的一片寂然,半响,她拉下挡光板,靠在扭头靠着椅子,又伸手将头顶的阅读灯关了,然后阖上眼睛,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昨晚袁东晋回来以后,她在客厅坐了一夜未阖眼,这会儿飞机里,安静的氛围,她睡得格外的沉。 温绍庭虽戴着眼罩,但神智很清醒,没有丝毫倦意,陈眠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感觉到,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再听到任何动静,就感觉肩膀有什么磕着,一下一下的。 他摘下眼罩,垂眸就看见陈眠的脑袋歪在他的身上,轻轻磕碰着,小鸡啄米似的。 温绍庭岿然不动的维持着一个姿态,目光看似散漫又似专注地盯着她看。 女人墨黑的长发披散下来,波浪的发尾落在她胸前的起伏上,她的脸庞很小,感觉还不足他一个巴掌大,左边脸颊被散发遮挡住,她很瘦,显得脸颊的颧骨很高,鼻梁挺而圆润,看着五官特别深邃,先前去洗手间应该是卸妆了,昏暗中也能分辨出她脸上的肌肤很白皙干净,但没有什么血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活生生一个营养不良的少女。 温绍庭对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在那一次的会议上,她化着精致而干爽的妆,长发盘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深邃的五官,一身黑白的经典职业装站在台上的时候,唇瓣眉梢都挂着几分倨傲的自信,熠熠的散发着亮光,讲述过程中那张写真图忽然冒出来时,他能察觉到她一瞬间的呆滞,而后是机敏的挽回场面。 那般聪慧而狡黠,身上满满的都是一种天下为我独尊的傲慢,那般坦然而自信,所以即使强悍而带着强势的这么一个女人,他也无法从心底对她产生厌恶。 看着她吊着一颗脑袋一直点点点的,他做出了一个自己也猜测不透的举动,长腿往前一伸,身子往下一矮,陈眠的脑袋堪堪落在他宽厚的肩膀和脖颈之间,卡得刚刚好的位置。 她均匀的呼吸,熟睡中,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她的脑袋往他的身上蹭了蹭,柔软的发扫过他脖子的肌肤,温绍庭身体蓦地升起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燥热,本想推开她,但伸出的手最终是收了回来。 不经意的一瞥,看见她纤瘦的手腕上戴着那条钻石手链,想起袁东晋和那些女人的绯闻在港城的娱乐头条上乱飞,而在眼前这个瘦小的女人却从不发言,俨然旁观者的姿态。 他沉着的脸,眸色微微一闪,神色深不可测,半响才挪开视线。 机舱里的温度适宜,但睡着了以后自然会觉得微凉,温绍庭抬手招来乘服员,淡淡的说:“麻烦给我一张毛毯。” 乘务员小姐对着他英俊的脸笑得脸色微微一红,低声应道:“好的,您稍等。”很快她就拿了一张薄毛毯过来递给温绍庭,“请问先生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温绍庭连眼皮都不给她一个,随口说:“没有。”而后将毛毯打开,轻轻盖在了陈眠的身上。 一旁的乘务员瞧着细心的动作,会心地一笑,安静的离开。 盖好了毛毯,温绍庭的目光在陈眠的脸庞上停留了好一会,才堪堪挪开,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看起来,静谧的空间里,属于女人的发香隐隐约约传来,撩得他心绪难平,杂志上一个字都进不了他的眼,索性就扔了杂志,闭上眼睛歇着。 乘坐了这么多次飞机,温绍庭还是第一次觉得,这飞行时间漫长又难捱,身体像是被一只猫轻轻挠着,痒痒的,又像是有蚂蚁在啃食,浮躁不到不行。 而反观陈眠,面容安稳。 陈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开始很美好,到了最后她忽然看见自己淌了一身的血,张口对着袁东晋呼救,他却决绝的转身离去,心口一痛,然后就看见自己掉进了身后的悬崖,脚下一空,蓦地睁开眼睛。 她急促的呼吸着,半响了才回过神来,发现还在飞机上,这时飞机已经在降落了,受到空气阻力的作用,有一阵一阵的颠簸,这才轻轻吁了一口气。 温绍庭将她的蓦然惊醒的模样瞧得分明,眉宇轻蹙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别开脸。 陈眠调整好呼吸,低头看见自己的身上盖着一张毛毯,微微一愣,侧过头去看温绍庭,却发现他正低头垂眸,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杂志,动作清贵优雅。 陈眠有些恍恍惚惚地,自己睡着的时候,似乎就靠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不过一看到温绍庭面瘫的脸,马上就打散了那一种猜测。 怎么可能靠在他身上?估计还没碰着他,就被他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才是。她可没忘记第一次见面,他直挺挺的闪开身子,让她扑狗屎般摔在地上。 不过这毛毯…… 想了想,陈眠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不动,眉头都不抬一下,低沉醇厚的嗓音从喉咙了溢出一个字,“嗯。”甚至,菲薄的唇都是紧抿着。 陈眠识趣的闭嘴,将挡光板拉开,飞机在江城的上空徐徐降落。 天气已经进入初秋,江城的温度与港城相差不大,但同样都是阴雨蒙蒙的天气,有微风,走出飞机时,能感觉到空旷的机场裹着的风雨,低温扫来。 温绍庭穿着一件薄薄的黑风衣,下身是黑色的西裤,配上同色系的手工皮鞋,长腿迈开,不紧不慢的走在陈眠前面,隔着一步的距离。 陈眠身上穿着的也是风衣,卡其色,下身是合身的西裤,她腿不短,但跟温绍庭比起来,还真差了一大截,他走得风度翩翩然,她却得踩着高跟小步碎跑着的速度才能跟上他。 走出旅客通道,前来接应的人是一个年轻的男人,长相很斯文,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模样,陈眠一瞬间觉得他是一个大学老师,而非这一次的项目负责人。 “陈总监,您好,我是这一次的项目总负责人,宋江。”斯文的男人十分绅士的作了自我介绍。 陈眠微微一笑,伸出手礼貌性的一握,“幸会,陈眠。” “我们走吧,车在外面等着。”宋江主动接过陈眠手里的行李,走在前面。 温绍庭正要迈步,却见身旁的小女人仰着下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眼神十分不屑的斜睨了他一眼,然后步伐优雅地跟在了宋江身后。 他勾了勾唇角,菲薄的唇上弥漫出一层似笑非笑的弧度,心底明白她的不屑来自哪里,大概就是刚才他让她去拿行李,她在鄙视他一个男人不出手帮忙。 车子平稳的驶出机场,上了高速。 陈眠和温绍庭坐在后座,宋江坐在副驾位上。 宋江回过头说:“温先生,我们这边安排了一个接风宴,在晚上七点,您和陈总监可以先到酒店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下,晚上我再过来接你。” “嗯。” 陈眠单手撑在车窗上望着外面的景致,随口说了句:“没想到江城的变化还挺大的。” 宋江闻言低声一笑,说:“陈总监来过江城?” 陈眠收回目光,看着宋江温婉地一笑,眼底流露着某种回忆,“我算是在江城长大的,后来才随父亲的工作到了港城。” “是吗?那你应该很久没有回来了,江城这几年发展得很快,变化很大,你正好可以抽空到处走走,需要导游的话跟我说,我给你安排。”宋江热情的说着。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确实想着要回去以前生活的地方去看看。”陈眠一改沉稳冷静的模样,难得露出一丝女儿的娇态,显得几分单纯。 温绍庭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但却侧耳倾听,看着他们一路相谈甚欢。 酒店是宋江安排的,温绍庭是上头老大,预定的自然就是豪华套房,而陈眠就住在他的楼下,普通房间,出电梯的时候,温绍庭叫住她,“整理好以后,到我房间来一趟。” “好。”陈眠不疑有他。 刷了房卡进去,干净敞亮的房间看着挺舒适的,她放下行李,走到陈窗边拉开窗帘,推开了落地窗走出去,微冷的风扑面而来,远远眺望去,能看见远处江河上隐藏在雾霾里的轮船。 站了一会她转身回房找了一套衣服进了浴室冲了一个热水澡,干爽舒服的出来,抱着笔记本就上楼去找温绍庭。 陈眠站套房门口摁了门铃,没多久,房门便应声而开。 温绍庭穿着一件白衬衫,胸前的扣子敞开了三颗,合身的衬衫宽松的穿在他的身上,胸前麦色紧实的肌理充满了雄性的力量,一头黑发湿漉漉的,凌乱无型,身上隐隐约约有着沐浴露的清香,夹带着属于男人的气息,充斥在空气里。 陈眠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随意的他,清贵的气质多了一分性感,令人忍不住浮现联翩,有一瞬间她怀疑起他的目的来。 仅仅是一瞬间,毕竟这个男人碰他一下,他都避之不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不良嗜好。 温绍庭面无表情的睨了她一眼,深邃凉薄的眼眸溢出淡淡的亮色,“进来吧。”说完,他转身走了进去。 陈眠唇角抽了抽,一脚踩了进去,合上门,跟他来到客厅。 豪华套房就是与众不同,偌大的客厅充满了古色古香的味道,并不是庸俗的金光闪闪的颜色,反而低调奢华,高端大气,跟温绍庭这种闷骚面瘫的性格倒是十分相符,不得不说宋江十分会察言观色。 温绍庭站在沙发前,回头看着她,“会泡茶?” 呃? 陈眠自认为不笨,但眼前这主,冷不丁地冒出一些问题,着实令她摸不着头绪,她疑惑的看着他,如实回答:“会。但,你叫我上来就是为了泡茶?” 温绍庭挑眉,扯了下唇,似笑非笑地讽刺了一句:“不然叫你上来扑倒我?” “……” 瞧……所以说这种死不要脸的面瘫真难伺候,陈眠暗暗腹诽。 “不用在心底编排我,需要用到的茶具都准备好了,我一会出来要喝到你泡好的茶。”温绍庭冷傲地丢下一个任务,转身就进了房间,扔下陈眠呆若木鸡的定在客厅。 深深吐息,陈眠把电脑放到一旁,将披在身上的格子衬衫脱下来丢到一旁,跪软蒲上,动手洗茶具。 温绍庭再度回到客厅的时候,就看见陈眠姿态优雅的跪着,纤细白皙的手指端着一杯茶搁在鼻息下做着闻香的动作。 “泡好了,放久了茶香会散,味道会变。”她抬头,淡淡的说道。 他迈步上前,在她的对面坐下,骨指分明的手端过一杯,呼吸之下茶香四溢,而后轻抿一口,茶汤从舌尖沿着两侧倒流到舌根,再回到舌头,滑入喉咙挑起味蕾,清香酣甜带着浅浅的涩,温度和味道都拿捏得很好。 他眸色微微一动,放下茶杯,抬眸看着对面睁着眼睛观察他的女人,菲薄的唇极浅的勾了一下。 她眼底充满期待的问:“怎么样?我泡茶的功夫不错吧?”像一个等着表扬的孩子。 陈眠的母亲出自书香世家,她的外公十分好茶,母亲也深谙茶道,她自幼耳目濡染,自然也是学到不少,在高中的时候,甚至代表过茶道社出席比赛,还拿下了冠军,当然,对于好胜的她来说,不拿冠军她容不下自己。 不过这几年忙着工作,她极少有那份闲功夫去泡茶了,偶尔回家陪着父母才动手碰茶,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功夫退步了没有。 “明天上午好好休息半天,下午准备一下陪我见一个人。”他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陈眠眉头轻颦,“见谁?” 温绍庭将一叠A4纸丢在茶几上,“回去好好看下,我们需要获得他的支持和认可。” 陈眠将资料拿过来,随手一翻,眉梢一挑,灿然一笑,“你还把我当公关了?”他会不会太过物以致用了?商人的本质他真一点也不缺。 他抬眸深深的看着她右手摩挲手链的动作,顿觉几分刺眼,温凉的神色藏得极深,“陈眠,很多时候,你都很聪明。” 陈眠笑了笑,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的话,绯色的唇漾着一抹极好看的自信弧度,“我在任何时候都很聪明。” “不过,我聪明就应该为你所用?”什么鬼逻辑? 他眸光沉沉看着她,不置一词。 —— 晚上,宋江准时出现在酒店门口来接人,初秋小雨天,天黑的快,出门时,已经华灯初上,路边的灯光明明暗暗的照射着,陈眠有些恹恹的和温绍庭坐在后座。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车子停在一家灯火通明的会所前。 陈眠和温绍庭下了车,在宋江的带领下走进了会所的大门,到达包厢外,宋江推开门,里面坐着清一色的男人,他们纷纷抬头望来,而后起身。 声音整齐得如同小学生军训,“温先生,陈总监!” 陈眠站在温绍庭的身侧,看着他们严谨恭敬的模样,脸上的笑意刹那绽放开来,温绍庭面无表情的颔首,垂眸睨了一眼陈眠,率先走了进去。 陈眠和宋江落在后方,她低声问宋江,“为什么你们都叫他温先生?” 宋江笑吟吟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是温先生吩咐的,跟在他身边的人,基本都是这么称呼他。” 陈眠笑了笑,走进包厢就往远离温绍庭的方向走去,宋江却将她拉住,然后往另一个方向推,“陈总监坐这边。”然后,她就坐到了温绍庭的身侧。 陈眠颦眉瞥了下宋江,奈何他视而不见地转身离开。 包厢的门推开,服务生陆陆续续的上菜,很快就上完了,这有男人的地方就少不了酒。 陈眠的酒量并非海量,但终究是能应付,可她胃病挺严重的,烈酒是能不碰则不碰,可眼前这个情况,滴酒不沾似乎矫情了。 就在她计算着如何少喝一点的时候,温绍庭却将她面前的酒杯挪开,一杯热茶搁了过来,她愕然,余光里瞥见大家但笑不语的眼神,耳根一热,压低声音说,“我能喝一点,你这样影响不好。” “等我们都喝多了,你负责帮忙叫车送人回去。” “……” 陈眠觉得他的脑回路正常人一般跟不上。 温绍庭倒是一改冷漠孤傲的风格,主动端起了酒杯,温淡的嗓音回荡在包厢里,“接下来,就辛苦各位了,我先干为敬。” “温先生客气了!”一圈人纷纷举起酒杯,只有陈眠,喝的是茶。 陈眠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伸手将温绍庭移开的那一杯酒端了起来,浅浅地咧嘴一笑,说:“在座的各位都是男士,我作为新图代表,身为女同胞,就仅此一杯酒敬大家,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好!”在座的男人气氛瞬间被炒热了,看着陈眠豪爽地干了酒,一阵掌声响起。 陈眠重新坐回了位置上,侧目看见温绍庭微沉的眸光,染了一丝酒色的脸笑得格外动人,“我是从应酬酒场里走出来的,不至于一杯就倒。”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发酒疯的女人。” 微凉的话语一出,陈眠捏着酒杯的手猛地僵住。 发酒疯的女人……难道上次她喝多了发酒疯?她心虚的瞥了他一眼。 温绍庭温漠的眼眸低垂,尔后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一桌的男人,开始还忌讳着温绍庭这个老总的身份,喝到后面有些熏熏然了,嘴巴也就放开了,醉言醉语地有些口齿不清,彼此闹腾了起来,气氛倒不如开始沉闷,渐渐地轻松多了。 陈眠最近胃口不是很好,加之睡眠不足,望着一桌子菜,她几乎没有怎么动筷子,就喝了点汤,坐再温绍庭身侧,十分自然的时不时给他倒酒,偶尔也会与另一旁的同事讨论几句,后来那同事醉趴了,她就不再说话。 望着那些醉得差不多的男人,再看一下温绍庭,他西装外套脱了,白色的衬衫胸口解开了两颗纽扣,袖口也松开,露出结实的小臂,脸色有些红。 陈眠研究了一会,觉得他喝醉了,因为她侧目望去,竟然看见了他菲薄的唇角勾勒了一道浅浅的笑,虽然很浅,但清晰可辨,对于这种面瘫来说,笑,千年一遇! 饭局到了最后散场,在服务员的帮忙下,陈眠把他们一个个送上了车,回到包厢的时候,宋江红着脸将车钥匙塞进她手里,口齿有些含糊,说:“陈总监,温先生就麻烦你送了。” “好。”顿了顿,“需要我帮你叫车吗?” “没事,我先走了。” 她拿着车钥匙,高跟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走近了才发现,温绍庭阖眼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搭着,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 “温先生。”她站在一旁,轻声唤道。 没反应。 陈眠颦眉,伸手碰了下他的肩膀,“温……啊!” 她的话尚未出口,手腕就被男人用力扼住,一个反手将她撩到趴在了桌子上,顿时,她的痛呼声,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回荡在空荡荡的包厢里。 包厢外面有服务员听到动静猛地打开门闯了进来,陈眠来不及多想,她以极其不雅的姿势趴着,怒声吼了出去,“温绍庭!你这个疯子!” 妈的!她是倒八百辈子的霉才会跟这个瘟神纠缠在一起! 第70章 温绍庭蓦然掀开的眼眸里,覆盖着一层如鹰隼般犀利的寒光,一触即发的警惕,在看清陈眠憋红的脸庞和愠怒的瞳眸,他才松开了手上的力道,眼底的冷冽骤然撤去,恢复一贯的清冷温漠。 菲薄的唇角溢出淡淡的话语,浸染了酒香的嗓音愈发低沉暗哑,又卷着不可言说的性感,“抱歉。” 话落,他随即伸手欲将陈眠从桌子上扶起来,不料手刚要碰到她,她就一把拍掉,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竖起两只耳朵,黑亮的眼眸警惕盯着他。 “干嘛?!” 温绍庭面无表情的收回手,目光湛湛,重重看了她一眼,菲薄的唇抿成一条线。 “小姐,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刚闯进来的服务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看见瘦小的陈眠被一个好大的男人单手压在桌上,也吓了一大跳,担心她受欺负,主动上前,用警惕的目光审视着温绍庭。 温绍庭看着眼前一男一女都防备的模样,仿佛他是吃人的怪兽,眉心不着痕迹轻轻蹙了一下。 “没事,不用麻烦,谢谢你。” 陈眠的右手手腕有刺痛感,她拧了下眉头,小心翼翼地扶着桌子要站起来,脚下却一阵刺痛钻心地疼,倒吸了口凉气,眼见就要直接跌倒在地板上,只觉眼前一道暗影一闪,她的腰上便多了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搂住。 男人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陈眠下意识地伸手推搡。 “陈眠,你再动一下可别怪我不客气。”温绍庭冷冽的声音很硬,面无表情的脸更是黑的如同滴墨。 陈眠抵在他胸膛上的手一顿,凉凉地抬眸看着他,一双清澈的眸子隐隐约约闪烁着一抹愠怒。 他垂眸,“伤到哪里?”语气依旧冷冷,却难得多了一抹不自觉的关怀。 她定定看着他不吭声。 温绍庭调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服务生,温漠地说:“麻烦帮我拦一辆出租车。” 服务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温绍庭余光瞥他一下,看穿他眼里的忧虑,“有问题?” 服务生被他冷冽的目光瞥的一震,悻悻然地转身走了出去。 尔后,他转身扶着陈眠到一旁椅子上,“先坐下来。”脚上一阵阵的疼,陈眠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乖乖任由他扶着坐下。 温绍庭在她面前蹲下,握着她的脚就要撩开裤腿,陈眠被吓得慌忙用手挡住他,“你干嘛?” 男人冷峻的脸庞神色浅淡,白衬衫黑西裤,即使曲膝蹲在她的面前,比她矮了一小节,清贵摄人的气场依旧迫人。 他抬头,目光与她平视,淡淡地说,“我看下伤到哪里。” “不用!”陈眠觉得眼前的他简直太惊悚了,一会不知道会不会发酒疯一把扭断她的脚。 温绍庭却由不得她,单膝跪地上,轻易就将她的手拨开,快速将她的脚抬起搭在腿上,利索掀开了她的裤腿,露出她白皙纤瘦的脚踝。 陈眠瞪大眼睛,惊恐万状,未来得及挣扎,脚踝处就覆上一片温凉,温绍庭带着薄茧的手指就摁了下去,一阵剧烈的痛感蔓延刺得她几乎痉挛。 “啊!温绍庭,你要谋杀么?!”妈的!他这是要废了她的脚啊! 温绍庭却如同没事儿的人一般,放下她的脚,淡淡说了句:“脚崴了,没伤到骨头,回去先冷敷,再热敷下就好了。” “……” 还能找到比她更悲催的人么?吃个饭,被他一甩,不但手痛,连脚都崴了…… 刚出去的服务生又走了回来,“先生,出租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温绍庭站在陈眠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颇有睥睨之感,“能走?” “能。”陈眠说着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可她穿的是七公分高的高跟鞋,刚站起来又坐了回去,挫败感油然而生。 温绍庭墨色的眼眸淡淡扫过她,似乎有些几分无奈,未咨询她的意见,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蓦然腾空的身子,让陈眠出自于本能地伸手圈住他的脖颈,抬脸便看见他贼冷贼硬的轮廓。 不等她开口,温绍庭淡淡的说:“不行就不要总逞能,你这样只会浪费时间。” 本有愠怒的她,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垂着眼帘任由他抱出了包厢。 他不知道,类似的一句逞能,勾起了她的某些记忆。 车在夜色中穿梭,外面的灯光影影倬倬闪过,忽明忽暗的车厢内格外的安静。 温绍庭靠在车座上,眼角的余光落在她温静的侧脸上。 曾经特种兵的生涯,由于经常出一些危险系数高的任务,所以常年下来练就了他警惕性极高,任何时间地点,他都会潜意识的反应动作,那是出自于对危险本能的自我保护,刚她突然靠近,他才会没轻没重误伤了她。 “需不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陈眠怔了怔,温温浅浅地说:“不用。” 温绍庭深深望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 港城。 袁东晋从公司出来已经是夜里十点,雨天湿哒哒的,呼吸里都是沾染了湿意的味道。 坐在车里,他有些疲倦的阖眼,前面开车的老李抬眼望了下后视镜,“少爷,是直接回家吗?” 前段时间他才看见少爷天天准时往家里跑,和太太两人的关系都融洽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心,结果最近少爷又经常去泡酒吧…… 唉!老李心底叹息,微闪了一下神,前面忽然闯出来一道影子,老李一惊,脚猛得踩在刹车上,车轮子与湿滑的水泥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划破了夜幕。 袁东晋被惯性带的往前一冲,掀开眼皮,微蹙着眉头,“发生了什么事?” 老李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抖,“忽然有个人冲了出来。”说着,他快速解开安全扣,“我先去看看,外面下着雨,少爷你先坐着。” 老李撑着伞下车,看见一个女人跌坐在车旁,“小姐,你没事吧?” 陶思然惊魂未定地坐在湿漉漉的地上,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姐?小姐?”老李几分担忧地看着她,“是不是碰伤哪里了?” “老李,怎么回事?”袁东晋在车上等得不耐烦,已经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老李见他站在雨中,忙撑着伞站到他身旁,替他挡雨,“少爷,这位小姐似乎受到了惊吓,也不知道受伤了没有。” 袁东晋冷着脸走上前,背着路灯站着,高大的身影投在路上,笼罩住地上的她,他居高临下看了眼,猛的僵住。 “思然?” 陶思然听到有人在叫她,呆呆的抬起头,袁东晋瞬间看清了她的脸,二话不说蹲到她的身前,神色有几分紧张。 “你怎么在这里?” 陶思然没想到竟然会撞见袁东晋,顿时如遭雷击,蓦地僵住,心底的恐惧一下子放大,瞪着眼睛,眼泪簌簌落下,尔后慌忙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刚跑出两步,又砰一下摔倒了。 她还想挣扎爬起来,身上却一轻,然后稳稳落进了男人温热的怀里。 “思然!”袁东晋抱着她,沉声叫唤她。 “你、你放、放开我……”她全身湿透了,身子不停的颤抖着,虚弱的声音毫无威力。 现在一旁的老李也傻住,他抬头看见袁东晋一张脸隐在夜雨中,黑沉得可怕,正要上前帮忙,袁东晋却抱着陶思然塞进了车里,然后委身坐了进去,砰一下关上了车门。 “老李,开车,回家!” 老李慌忙上车,对着后视镜定睛一看,然后一脚踩下了油门。 陶思然趴在车窗上,微微颤颤地说:“停、停车!我要下车!”她带着浓浓的鼻腔,声音里全是无助。 袁东晋伸手将她一把扯了过来,陶思然猝不及防就摔进了他的怀里,不等她挣扎,袁东晋微冷微硬的声音带着几分威胁,“你再动一下试试看!” 陶思然的动作顿时就停下了下来,垂着头,湿漉漉的黑直发凌乱披着,无声无息地掉眼泪,瘦弱单薄的身子一颤一颤的。 逼仄的车厢里,安静的压抑得隐隐约约听见她的抽泣声,落在袁东晋的耳里,砸在他的心头上。 袁东晋拿过一条干毛巾,伸手抬起她的脸,尔后帮她轻轻擦拭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温声说:“别哭了,先把头发擦一下。” 陶思然哭红的双眼,看着他什么也不说,也不动,只是掉眼泪。 袁东晋轻叹息一声,将她搂在怀里,然后细心地帮她擦拭头发,又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他的细心温柔,让陶思然愈发的难过和伤心,她忽然伸出手,圈住他的脖子低声咽呜着,细碎的声音,令人心生怜惜。 袁东晋默默地用力圈住她的身体,低头吻上她的发顶,大掌覆盖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无声的宽慰。 老李一边开车,一边谨慎小心的看后视镜,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莫名地想到陈眠,心里惴惴的。 车到楼下的时候,袁东晋抱着陶思然下车,老李在身后叫住他,“少爷……” 袁东晋站住,淡淡回头,老李瞧见他脸上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那个,没事我先回去了。” “嗯。” 老李站在车边,看着他消失在楼梯的背影,暗自叹息一声,希望少爷不要辜负了少夫人这样的好女人吧。 老李还清清楚楚记得,当年宝华出事,少夫人日日夜夜陪着少爷应酬,忙前忙后的,经常陪着客户喝酒喝到吐,有一次还少爷出差了,她胃出血,住进了医院,还不准他告诉少爷,说会让少爷分心。 再想到婚后少爷的态度,夫人的嫌弃与针锋相对,少夫人却一次次浅笑而过,他都忍不住心疼少夫人那么一个坚强而倔强的孩子…… 袁东晋毫不避讳的抱着陶思然进了浴室,浴缸里放满了水,尔后转身对陶思然说:“先洗个澡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浴室的门合上,陶思然站在浴室里抬起了头,目光流转了一周,男女的用品十分和谐地摆放在一起,刺得她的心阵阵发紧。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她裹着男人的浴袍走了出来,经过卧室的时候,她几乎要忍不住奔涌而出的眼泪。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他已经结婚了,他属于别人。 袁东晋见她久久不出来,推开门,就看见她盯着床头上的婚纱照看,“洗好了?” “嗯。”她收回目光,低着头,怕被他看见自己眼底无法掩饰的情绪,“今晚谢谢你。” 袁东晋已经换了一身居家服,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珠,“发生什么事了?” 陶思然身体微微一僵,摇头,“没事。” “发生了什么事。”分明就是在询问,语气却硬了不少。 “能不能……别问……”她双手交叠握在一起,死死搅成一团。 昔日她是他捧在手心上,含在嘴里的宝,那么一个动作,就明白她是在慌乱且害怕,他选择了沉默。 陶思然吸了吸鼻子,低声说,“我、我还是回去了。” “很晚了,而且,你的衣服湿了,今晚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 “东晋……”她咬着唇,用力很大的忍耐力,继续说,“小眠若是知道……会误会的,我不想……” “她在江城出差了,不会知道。”他果断的说,但内心确定微微一慌,可转念一想,陈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虽然强势了一些,但是性子是温和的,平时遇到一些流浪猫狗都会喂养,何况陶思然怎么说,曾经也是她的好朋友。 “今晚若是你遇到的是她,她也不会置之不理。”见她还是不安,他又补充了一句。 “走吧,我带你去客房。” “好。” 陶思然慢悠悠的走在前面,袁东晋眼尖的发现她走路的姿态有几分不对,下意识地伸手将她拉住,低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你的脚受伤了?” “没、没事。” 他抿着唇,眼色微冷,一言不发盯着她。 陶思然受不住他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他蓦地弯腰,自然而然的抱起她,“我带你去上药。” “我可以自己走的。” 他却充耳未闻,陶思然感受着来自于他身上的温度,那颗冰冷的心慢慢回暖,伴随着的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愧疚感。 渴望,又害怕,矛盾而纠结。 坐在了沙发上,陶思然低头看着跪在眼前小心翼翼帮她上药的男人,他的头发沾着水,几缕贴在额前,低垂的眼帘只看得见睫毛,偶尔颤动着,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两人离着那么近那么近,放佛回到了从前,他宠着她,呵护着她,从未离去。 不知道是膝盖上的伤口是在太痛了,还是内心的抽搐她承受不住,眼泪毫无征兆地调了下来,砸在了袁东晋的手臂上。 袁东晋上药的手一顿,抬眼,视线与她持平,四目相对,一种复杂而暧昧的情愫黯然滋生,放佛是那一刹那,心中一动,他低头就亲上了她嫣红的唇。 陶思然轻轻一颤,呼吸急促,她伸手抵着他的肩膀,本想推开他,手指却隔着衣服,掐进了他的皮肉之中。 温热的唇,柔软的触感,两人的呼吸纠缠相错。 陶思然楞楞地盯着他眼睛,那里放佛是一个黑色的漩涡,似乎要将她吸进去,沦陷不止。 她眼底那波光粼粼的模样,勾起了袁东晋对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脑海中一阵电闪雷鸣,抑制不住内心那种渴求,闭着眼用力吻了下去。 过往的一幕幕,不断从脑中闪过,她的笑,她的嗔,她的娇,她的怒,那么鲜活而生动。 唇齿相缠,水乳交融。 他搂着她的腰身,她圈住他的脖颈,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他的唇齿滑过她的唇,眼睛鼻子,一路向下,陶思然忍不住心悸,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很厉害,仿佛要跳出胸口。 她低低喘息着,忍不住低声呼唤着:“东晋……” 一声低声喃语,袁东晋蓦地一僵,眼前忽然闪过陈眠那温静淡漠的眼睛,清澈而寂然,他倏地用力将她推开。 一股推力,陶思然猝不及防地倒在了沙发上,柔美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肌肤透着粉色,唇瓣嫣红水润,眼底是一片懵然。 “对不起。”袁东晋声音沙哑地厉害,他眼底亦是一片猩红,心口剧烈的起伏着,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了心底那一抹浮躁,“楼上左拐第二间是客房,你今晚就在那休息。”说完,他大步离开了客厅,上了楼一头栽进了卧室。 陶思然呆若木鸡的坐在沙发上,意识到自己刚那举动,全身忍不住的颤抖,低声压抑地哭了出来,她差一点……就犯错了…… —— 酒店套房里。 陈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一脚搭在茶几上,看着温绍庭从厨房那边拿出来一袋冰。 “敷半小时。”依旧是冷然的声音,淡淡的。 陈眠接过,“谢谢。”顿了顿,又说,“不过你不是喝醉了?” 温绍庭深沉似水的眸光凉凉的,直勾勾地看着她,“喝醉的人能抱得动你,还知道帮你处理伤口?” 陈眠皮笑肉不笑,“我这上也不知道是谁造成的,我还以为你发酒疯的时候就是要打人呢。” 对于刚的事情,他似乎也不打算解释,淡定的踱步到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以后不要轻易靠近我。” “你的意思是,我自作自受?” “我是为你好。”温绍庭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在看陈眠,而是将目光投在了落地窗外的夜幕里,眉梢之间挂着清寒的冷意。 他长腿翘着,随性地窝在沙发里,健硕的身材,完美的比例,即使穿着一身居家服,也浑身散发着不可阻挡的魅力,尤其是在白炽光中,他一身白色更是衬得他气质清贵。 唯一令人讨厌的,大概就是他总是板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或者说,太过小气与计较。 陈眠动了动唇瓣,正要说些什么,肚子却传来咕噜一声响…… 偌大的客厅里,格外的清晰。 她的脸瞬间爆红,抬头,对上温绍庭似笑非笑的黑眸,气氛顷刻间变得尴尬了起来。 他目光深沉地盯着她,淡淡的。 半响,温绍庭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往厨房走去,陈眠看了他挺拔的背影一眼,双手捂住脸庞,心中一片哀嚎…… 一阵声响从出发里传来,陈眠只看得见他忙碌的背影,大约过了半小时,他端了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出来,放在茶几上。 “吃吧。”说着,他率先端起一碗,没有任何解释。 面条的汤汁清淡,上面铺着一块煎蛋和一些绿色的蔬菜,看得他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谢谢。” “嗯。” 陈眠端起面条,小口小口吃了起来,鼻子忽然有些发酸,胃部的暖气发酵着,冲击着。 她想起刚毕业那些年,她为了袁东晋和宝华集团,几乎天天熬夜,那时袁东晋总是会电话订夜宵,一碗面条,一份饺子,或者其他小吃,和她一起吃。 低着头,她温淡的声音浅浅的,“味道还不错,作为温家二少,你还有这么一门手艺。” “嗯。”他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字,似乎并不打算多话。 两人之间难得气氛静谧,陈眠忽然就开口,“你既然没有喝醉,刚才在会所,为什么突然就对我动手?” 老实说,陈眠觉得他是故意的,她伸出自己的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的力道几乎是要将我骨头都捏碎了。” 温绍庭放下筷子,从一旁抽了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巴,尔后淡淡看着她,那深邃的眼眸,黑亮而摸不到底,片刻,他凉薄的语气淡淡的,“习惯使然。” 陈眠的嘴角抽了抽,明眸皓齿的一笑,挑眉道,“您的习惯,真让人不敢恭维!” 温绍庭垂眸盯着她手腕上的淤青,不经意又看见她另一手腕上的那条项链,眉宇轻轻一蹙,心头浮着一抹莫名的烦躁。 第71章 翌日,袁东晋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摸向一旁的柜子上的水杯,发现杯子空了,他微微一愣。 这些时间,他搬回来和陈眠一起住了以后,无意中就养成了许许多多习惯,比如他习惯早上醒来伸手端起杯子就能喝到凉开水,因为陈眠会提前给他准备好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低头看着空空的杯子,他忽然有几分不习惯了,伸手捏了捏眉心,他起身下床,身上就穿着一条短裤直接从卧室下楼走进了厨房。 听到脚步声,在厨房里的陶思然回过头,“你起来了,早……”看见袁东晋光着膀子,肌理分明紧实的身材,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露出毛茸茸的小腿,她瞬间傻眼了。 “东、东晋,你……”她白皙的脸庞爆红不已,仿佛要滴下血来。 袁东晋也是浑身一僵,平日和陈眠在家,他都是这般随意,所以刚也没多想,就这样走了下来,可刚睡醒的他,早忘记了家里昨晚住进了一个女人。 陶思然见他一动不动的站着,马上转过了身,小声地说:“你、你赶紧把衣服给穿上!” 袁东晋深呼吸一口气,黯哑的嗓音低低沉沉的,“抱歉。”说完他就转身上了楼。 等他再次从楼上下来,已经穿着整齐。 他站在餐厅看着餐桌上丰盛的早餐,心底说不震撼,那是骗人的。 “这些,都是你做的?” 陶思然围着围裙,站在一旁轻轻点头,抿了抿唇说:“谢谢你昨晚收留了我,这早餐,就当作我的谢意了。” 曾经两人恋爱,陶思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给袁东晋下厨,满足他的胃口,那时候他总是开玩笑,他娶了一个厨娘当老婆,陶思然总不胜娇羞地嗔他:“谁是你老婆?不要脸!” 他就会将她搂在怀里,吻她,吻得她气喘吁吁,满脸的绯色,流里流气的说:“不是我老婆?嗯?真的不是吗?” 陶思然就会打故作生气地打他。 其实男人都喜欢娇嗔柔软的女人,因为可以满足他们的征服心,满足他们的骑士精神,所以那样柔弱的陶思然,不单不会让袁东晋这样大男人主义的男人觉得矫揉造作,反而娇羞的只想揉进骨子里疼。 见他纹丝不动地站着,陶思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不喜欢吗?” 袁东晋扬扬唇,上前拉开了椅子坐下来,“不会,谢谢。” 她做了很多小菜,还包了饺子,煮了面条,一个早餐而已,弄得跟满汉全席似的,袁东晋看着上面全都是他当年爱吃的东西,心底微微触动着。 不过她大概不知道,毕业之后,宝华出事,他忙得脚不着地的,经常忘记吃饭,后来胃搞出了毛病,陈眠就盯着他的饮食了,早上她总是从家里带着她老妈熬的粥给他吃,配着些不同的小菜,偶尔也会带清淡的面条,她总说他胃不好,早上不适合吃太油腻的东西,管的很多。 没结婚的时候,他都任由她管,后来结婚了,他们关系一冻三尺,他甚至不想见到她,她也就不再理他,一直到前段时间,两人关系缓和了以后,她又开始婆妈起来。 有时他会嫌弃她烦,她却总是冷冷淡淡的瞥他一眼,仿佛他是在无理取闹,但奇怪的是,他也很享受这样的相处方式。 而现在,眼前的美食是他喜欢的,眼前的女人是他一直想念的,可他却忽然有些想陈眠了。 习惯这种东西,有时候想想挺可怕的。 他低头吃着饺子,见她杵在桌边上,抬头蹙眉,“你怎么不坐下来吃?吃好了,我送你回家。” 陶思然盯着他英俊的脸庞,有几分恍惚,笑的有些涩然,“好。” —— 陈眠醒过来,卧室里暗沉沉的,她起身拉开窗帘,江城依旧下着小雨,气温似乎更低了,动了动脚,隐隐的痛,但不是很严重。 正准备转身进浴室洗漱,听到有人在敲门,她秀气的眉一颦,打开门,就看见宋江站在门边。 宋江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笑的绅士礼貌,隔着一层淡淡的疏离感,“陈总监,早。” 陈眠还穿着睡衣,刚睡醒,黑眸惺忪,卷发微乱地披着,她微微愕然,尔后是淡淡一笑,“早,宋先生找我有事?” 即使没有干练的装扮,她也不失自信和优雅。 宋江伸手将一个袋子递给陈眠,陈眠只消一眼,便瞧得分明,上面是一个国际知名品牌的鞋子LOGO。 宋江说:“温先生吩咐我替你准备的,说你有需要,我就赶着送过来了。” 陈眠敛了脸上的笑容,抬眸迎上了宋江坦然自在的的目光,说:“我似乎并不需要。” 她不穷,也不缺钱,甚至比一般人有钱许多,然而她也不喜欢乱挥霍,这个牌子的鞋子,动辄上万,她没有那么金贵。 宋江还是将那袋子塞给了陈眠,说:“陈总监,我也是按照温先生的吩咐执行的,这鞋子你拿着,我还得找一趟温先生商量一些事情。” 陈眠垂眸腻着手里的袋子,脸色温淡,“那行,你先忙,麻烦你走了一趟。” “不客气,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跟我说。” “好。” “那回见。”他笑了笑,就开门离开。 陈眠合上门,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慢慢地坐下来,盯着那袋子一直看,犹豫了半响,伸手拿出鞋盒,然后打开。 平底鞋。 陈眠缄默坐在沙发上,盯着那双鞋子出神。 套房里。 宋江坐在温绍庭对面的沙发上,“温先生,鞋子已经给陈总监送去了。” “嗯。”温绍庭神情温漠,暗沉的眼眸低头看着茶几上的文件资料。 宋江曾经是温绍庭大哥手里的助理,为人精明且有才华,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单独出去闯天下,但他当年蒙受过温绍庭大哥的帮助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所以他一直留在中瑞,这也是当时温绍庭大哥请求他的事情。 宋江看着那张酷似的脸,低声说:“温先生。” 温绍庭抬起头,目光从资料上挪开,“说。” “你知道送鞋的含义吗?” 温绍庭淡淡看着他,菲薄的唇抿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宋江哑然,心底暗笑自己,这温家两个儿子,都是一个模样,温绍庭跟他那大哥,看来都是一类人,对待女人的方式,都是僵硬而直接。 他说:“送鞋子的意思,是分离。”顿了顿,他作出更详细的解答,“就是,送你离开,希望你离开的意思。” 果然,宋江看见温绍庭的眉头蹙拢在一起,继续说:“所以,温先生是要送陈总监离开?” “她的脚崴了,下午她还陪我去见一个人,难道还让她继续穿高跟?”冷冷的语调,不带一丝情感。 宋江愕然,原来…… “昨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把脚崴了?” 温绍庭低头垂眸重新翻动着资料,眸底的眼神极深,淡淡地说:“不小心崴的。”想起昨晚那一幕,他多少有些歉意。 “那明天的工地勘察,陈总监能去吗?下雨天,工地不好走,她的脚又崴了,去了只怕会加重脚伤。” “明天她不用去,我去就行,你安排下去。”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冷漠。 “好的。” 陈眠洗漱完刚走出浴室,就听到电话在响,她拿起来一看,是方言。 “老大!”方言声音明显带着几分激动,甚至卷着隐隐的怒气。 陈眠一愣,“大清早的,谁招惹你了?难道是姚经理又约你吃饭?” 方言没有理会她的取笑,语气严肃的说:“老大,你老实告诉我,这段时间,你和袁东晋那小子是真的和好了?” 方言是沈易航的人,跟她也算是朋友,加上她每次应酬都是他陪着,完了之后还会给她当司机送她回家,久而久之,他就知道了她和袁东晋的事情,所以这段时间,袁东晋经常出现在楼下,她就告诉他,他们和好了。 “嗯,报纸上不是经常刊登我们两的事情么?” “可是老大。”方言声音里没有一丝笑意,他说,“今天早上,我亲眼看见,他和一个女人从你家公寓里走出来。” 陈眠站在阳台上,拿着手机的手蓦地用力,骨指微微泛白,她沉声说:“方言,你一早到我家公寓那边干什么?” 方言觉得陈眠这女人的脑回路真是异于常人,一般正常的女人听到这个,重点不是应该在“女人”上么!她的重点怎么反而是在他? “我最近准备买房子,就打算买在你家的小区里。”方言说,“不过老大,重点是,你家老公,大清早带着一个女人从你们家里走出来!” 陈眠轻笑了一声,说:“方助理,你亲眼看见那女人从我家门口走出来么?” “……”方言噎住,有几分挫败,“不是……”但是,从你家公寓楼下走出来已经足够了好么?鬼叫你家男人信用太差? “那不就是么?”陈眠低声说,仿佛这些都无关紧要,“我这边还有事,就这样吧,拜拜。”说完,她就掐断了电话。 陈眠上扬的唇角一点一点沉下去,直至面无表情,她身上依旧是睡衣,披露一件晨衣,站在阳台上抬眸眺望着远处的江河,阴雨蒙蒙中,冷意侵蚀着她的皮肤,渐渐渗入到她的骨血里头。 她嘴巴上说并非亲眼看见袁东晋和一个女人从她家里走出来,但是心理上,她有很大一片阴影。 结婚三年,他在外面再混乱,招惹再多的女人,但始终,他是留给了她一丝丝的尊严,属于他们的婚房,从未有过任何女人踏足,在这一点上,她甚至是感激袁东晋的。 如今,她听到了什么? 她不敢深想,也不愿去深想。 她自问,胸襟未能辽阔成海洋,自己的枕边人带着一女人回到她的家,她能容忍么? —— 下午两点,温绍庭敲开了陈眠的房门。 陈眠看着他,默了片刻,稍稍低头,说:“抱歉,温先生,我可能没办法陪你去见那位客人了,我想,你既然会品茶,泡茶自然也不会难倒你才是。” 一身黑色将温绍庭冷然的气质衬托得愈发深沉冷冽,他单手抄进薄风衣的口袋里,面无表情地说:“理由。” 陈眠抬头,潸然一笑,“昨晚被你下手弄伤的脚现在肿得跟猪蹄一样,虽然你让宋江给我准备了鞋子,但是很抱歉,无法穿进去。” 闻言,高出她一个头的温绍庭微微低头,目光瞥向了她的脚,穿着拖鞋的脚丫,很白,那只受伤的脚,果然就是肿了,明显的浮肿。 他眉头拧了下,沉声说:“昨晚紧急处理了之后,怎么还会肿成这样?”微冷的语调,带着几分不悦。 陈眠以为他这是在责怪她破坏了他的计划,淡淡笑着,“抱歉,可能是昨晚睡觉不安分,不小心压着了。” “是么?”他明显是不信她的话。 陈眠沉默不言,就看见他拿起了手机。 “宋江,是我,你现在过来酒店一趟。” “对,现在,过来将陈总监送医院检查一下脚上的伤。” 见他泰然自若地挂断电话,陈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烁着极复杂的光,她咬了咬下唇,“不用这么麻烦。” 温绍庭却目光一凛,他略带讽刺的声音再次响起,“陈眠,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们来江城不是让你度假养病的,如果你的拖着这么一副惨败的身子影响到工作进度,我会毫不犹豫考虑换一家合作公司。” 陈眠没有开口反驳,事实上,她也无可辩驳。 工作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出现将情绪带到工作中,甚至是直接跟自己的合作伙伴起了冲突,这是她的失责。 “回头如果宋江告诉我,你没有乖乖去医院,陈眠,你知道后果。”说完,他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 陈眠扶着门框的手死死抠紧,脚上的刺痛愈来愈严重,她却站着不动。 温绍庭坐上车,用力甩上门,有些郁躁的扯松了领带,解开了最顶上的纽扣,重重呼了一口气。 那个蠢女人,当他是眼瞎了?眼睛红成那个鬼样子,明显一副深受打击心情不好的模样,还给他笑。 她不想跟他一起去,完全可以直接说,而不是将自己的脚雪上加霜,残害自己的身体! 事实上,脚会成那样,是因为陈眠在阳台又摔了一跤,又扭到了伤口。 —— 陈眠最后不得不去了一趟医院,拍了片,幸好没伤到骨头,但最起码在一个星期里,她的脚是不能随便着地了 在回去酒店的路上,宋江侧目见她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微微笑了下,“陈总监,你不用担心,你的脚受伤了,明天早上不用跟我们去工地现场,先把伤养好了再说。” 陈眠扯了扯唇,“嗯。” 回到酒店,电梯门打开,陈眠才发现他们到了温绍庭下榻所在的楼层,微微怔忪,“温先生回来了?” 宋江笑了笑,“不,温先生在陪一位客人,暂时还没有回来。” “那我们上来干嘛?” 宋江走到门前,刷了门卡推开门,转身说:“温先生刚吩咐我,将你的房间退了,今天开始,你和他住在一个套房里。” 陈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宋江习惯性的伸手推了推他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眼底浮现着隐隐的笑,“考虑到资金问题,另外还有为了防止陈总监你再一次加重脚伤,温先生要求你在江城出差这段时间,都住在这里,你的行李我已经吩咐酒店安排人给你整理上来了,你检查一下是否有遗漏。” 资金问题?陈眠忽然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她抬眼望去,果然看见她的行李箱就放在客厅那,她冷冷的拒绝,“宋先生,麻烦你帮我把行李拿回去。” “抱歉,温先生的意思我们不能违背,再者,江城最近正在举行进出口商品交易会,酒店每天都是人满为患,你的房间已经退了,现在没房了。” “……” 宋江笔直地站在门边,低头看了下她的脚,担心她长久站着会难受,说:“陈总监还是先进去坐着吧,毕竟你的脚上不适宜长久站着。” 陈眠努力地吐息,试图将胸口那股郁气排除出,奈何就是卡着出不来,她发现温绍庭这个男人,简直就是阴晴不定。 —— 温绍庭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半,天已经全然黑了下来。 他推开门走进客厅,闻到开放式的厨房那边传来阵阵的饭香,微微怔楞住,站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那道忙碌的身影听到关门的声音,回过头,看见他带着一身寒气定在门口,淡淡的说,“你回来了,吃饭了吗?没吃就洗手,一起。” 暖柔的光线充斥着空间,女人一身简单的装扮,墨黑的卷发绑在脑后束成一把马尾,削瘦的身影显得几分可爱。 他忽然想起老太太的话,一个家,需要有一个知冷暖的女人,那才叫家。 他脱下风衣,随意搭在一旁,走到流理台前,看着上面几样家常菜,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陈眠没有回头,温静的嗓音淡淡的,“你吃生葱吗?” “吃。”他接的很顺口。 然后她没再说话,他绕到另一边去洗了手,然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陈眠戴着隔热手套,将汤端上来,对他说:“帮忙把那边的垫子拿过来。” 他长臂一伸,拿过来放在一旁,陈眠把汤放下,然后摘下隔热手套,又转身盛了两碗饭,一碗送到他的面前。 温绍庭目光往她脸上一扫,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陈眠却端起了碗筷安安静静地吃饭。 “不合胃口?”见他不动筷子,她斜了他一眼问。 陈眠做的不是什么大餐,三菜一汤,一碟青菜,一道清蒸鱼,一盘苦瓜炒肉和一份西红柿蛋汤,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菜式。 她挑了下眉,笑了笑,“你放心,我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当然,跟五星级酒店的大厨比起来,我这些是上不得台面。” 温绍庭没有理会她的自娱自乐,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鱼肉,腥味去的干净,因为是放在冰箱里的冻鱼,鱼肉失去了弹性,但味道很好。 陈眠一边吃,还一边观察他的表情,结果,面瘫形成非一日之功,他面无表情的淡定模样,什么都瞧不出来。 一顿饭,吃得格外的安静。 等吃完饭,温绍庭主动开口,“东西放着我来收拾。” “呃?”陈眠以惊悚的目光盯着他。 他懒懒的抬眸,淡淡的瞥她一眼,“你的脚好了?” “没有。” “那就一边呆着去,我不想刚吃饱饭,一会就要开车送你去医院。” “……”这个男人好好说话会死么? 陈眠最后还是顺从地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毕竟她刚做饭的时候,基本是金鸡独立的姿态站着,久了另一条受力的腿有些酸。 打开电视,但是目光却是落在收拾东西的男人的背影上。 陈眠的神情恍惚了一下,温绍庭的背影就成了袁东晋的,她在想着,他怎么就不回头对自己笑一下呢? 她还记得以前,她和陶思然去袁东晋的单身公寓吃饭,陶思然是下厨小能手,做完饭后,袁东晋就会主动收拾东西,而她和陶思然就坐在客厅看电视,不经意间的就瞥了袁东晋转头对着陶思然笑的一脸温柔。 愣神间,那边流理台边上的男人忽然回过头,那温漠的神情让陈眠一惊,倏地掉头看着电视机,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妈呀!吓死人了! 温绍庭洗好了东西,回到客厅在陈眠的侧面的沙发坐下,陈眠关掉电视,视线迎上他,说:“温先生,有件事得跟你商量。” 他缄默不言,等待着她的下文。 “虽然套房里不只一个房间,但是我们这样住在一起并不合适。” 温绍庭不声不响的盯着她瞧,自上而下将她打量了一遍,修长的腿翘着二郎腿,姿态有几分散漫地靠在沙发上,眼底却浮现着几不可闻的笑,这就是她今晚如此勤劳洗手做羹的原因? 片刻后,他沉声说:“我们一没偷情,二无心思偷情,三不可能会偷情,有什么不合适?” 他一句话,三个偷情,一个接着一个,神情自然地,顺溜地从那菲薄的唇瓣掀出,陈眠看着他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然后,不给她时间消化,他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补了一句:“还是说,你担心你把持不住,爬到我的床上来?” 第72章 温绍庭此话一出,陈眠正在泡茶的手一抖,水壶里冒着热气的沸水一下子就浇到了她的左手手背上,热辣辣的滚烫,痛得陶瓷盖从她手里掉下,砰一声清脆的声音,她吸了一口凉气,水壶猛地被她搁置在茶几上。 慵懒靠坐在沙发上的温绍庭,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长腿一迈,跨过茶几,颀长的身躯瞬间移动到陈眠的边上,冷厉的脸庞上,两道浓眉皱了下,陈眠只觉眼前一晃,人已经被他拦腰抱起,直接走进了浴室。 温绍庭将她放在盥洗台上,拧开水龙头抓着她被烫到手放在水龙头下用冷水冲,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他微凉微冷的语调,“陈眠,你的脑子呢?”认真分辨,还能听出其中愠怒的色彩。 冷冰冰的水冲刷着她热辣辣的手背部位,凉凉的触感缓解了刺痛,陈眠忽然就想起上一次被滚烫的油烫伤手,她强忍着眼泪,独自一个人在家里处理伤口上药情形。 陈眠睁眸看着男人鬓角整齐的侧脸,脸色没有变化,只是心底涌现一种暌违已久的情愫。 所有人眼里,她独立自强,所向披靡,然而那又如何呢?她终究是一个女人,也渴望得到爱护和心疼,如果可以,谁又想坚强到如此地步? 挥去那些紊乱的思绪,她温温静静地说:“温先生,如果不是你语出惊人,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麻烦你下次要吓人的时候,提前给我提个醒,我胆小,不经吓。” 偷情这词从他薄唇翻出,是个女人都会被吓到好么? 温绍庭侧目睨向她,淡淡的一瞥,“男人跟女人共处一室,女人无非就是担心会发生一些什么,而你是已婚妇女,那么若发生了什么就是偷情。”顿了顿,他蓦地压低嗓音,变得异常性感蛊惑,“我,说错了么?” 陈眠:“……” 他收回视线,感觉冲洗降温得差不多了,他抓过她的手看了一眼,白皙纤手的手背红彤彤的,没有破皮,随即将冷水放满盥洗盆,松开她的手,淡淡地说:“侵泡十分钟。” 陈眠坐在冷冰冰的盥洗台上,看着他的背静消失在浴室门口,转头将手伸到了冷水里,这种天气碰到冷水,让她微微一哆嗦。 陈眠叹了一口气,似乎只要接近温绍庭,她就会霉运不断,状况百出,简直欲哭无泪。 他果然是她的瘟神,她头顶那一朵挥之不去的乌云…… 大约过了十分钟,陈眠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被冷水冻麻了,刚抬起手,浴室的门就再度被推开,温绍庭已经换了一身浅灰色的居家服走了进来,看他的模样应该是刚冲完澡,墨黑的发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珠。 他走上前,神情自若,动作自然地拉过她的手,看见整个手都红了,什么也不说,伸手将她从盥洗台上抱起来。 陈眠圈住他的脖颈,身体尴尬得微微僵硬,语调也颇不自然,“我可以自己走。” 他没有看她,讽刺的口吻毫不留情地攻击她,“我不想一会楼下的住户投诉我们这里在凿地,影响休息。” “……” “温先生,你别忘了到底是谁害的我变成这副模样的!”陈眠几乎要抛弃了自己良好的修养,伸手一把撕了他面无表情的嘴脸! 温绍庭把她抱回客厅的沙发上,粗鲁地半扔她进沙发,居高临下地站着,他清冽低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手笨脚笨,能怪谁?” 陈眠抿着唇,不理会他的讽刺,身侧的沙发蓦地陷下去,她转头,就对上他冷峻的脸庞。 温绍庭拿过一旁的药膏,薄唇噏动,“手伸出来。” 陈眠瞥了下他手里的药膏,闷闷地说:“我自己擦就好了。” “手伸出来。”他不为所动,甚至语气都是不耐烦,目光来凉凉的,仿佛你再废话一句,他就要动粗的模样。 陈眠扯了扯唇角,笑的特别假,“那就麻烦温先生了,请您温柔一点!” 温绍庭几不可闻地掀了一下眼皮,瞥见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眼底蕴了一抹极浅的笑意,意味不明地说:“放轻松,我会很温柔。” 明明不过就是接了她的一句话而已,但他几分暧昧不清的语气,令陈眠蓦地想到了某些事情上面去,白皙的脸庞唰地爆红,她差点就爆脏话了! 这个该死的男人! 他似乎故意要她难看,继续面不改色地说:“你脸红个什么劲?难道还真的想爬我床上去……” “温绍庭!你闭嘴!”陈眠终于忍不住凶了出来。 然而,温绍庭却充耳不闻,瞥了她一眼,故作悟然,“你放心,我会锁门睡觉。” “……” “你想进去都没门。” 陈眠被他气得笑了起来,凉凉的补了句:“没门,难道还没窗么?” 温绍庭:“果然符合你女王的性格。” “……” 即使是袁东晋作为她名正言顺的老公,陈眠也没有被他用语言调戏过,这么厚颜无耻的话,还是第一次从一个男人的口中听到,陈眠顿时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 她辩不过,索性闭嘴不言,不耐烦的地伸出手,“疼,赶紧擦!” 温绍庭见她气鼓鼓地撇开脸,不在是一张死鱼脸,心情好了几分,挤出药膏轻轻在她的手背上涂抹均匀。 冰凉的药膏,随着男人之间的热度触碰着肌肤,陈眠心底微微一颤,她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 陈眠忽然就想起了袁东晋,在她需要的他的时候,他永远不在。 在对看下眼前的温绍庭,在她受伤的时候,即使态度不友善,却心细地替她处理伤口,为她考虑,明明他们之间不过就是一个合作伙伴的关系。 为什么在她受伤的时候,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袁东晋甚至不还如一个合作伙伴。 从前是,现在亦然。 过了一会,她说:“温先生,你知道我是已婚的身份,虽然我们关系正当,没什么见不得光,但毕竟言论是一把无形的利刀,我想我们还是不要住一起比较好。” 擦好药,温绍庭起身去洗了一把手,重新回到她的对面位置坐下,俯身亲自接上她刚泡到一半的茶活,修长而微粗的手指,灵活地摆弄,那如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陈眠一阵怔忪。 他将一杯茶推到她的面前,温漠的嗓音听不出他的想法,“我以为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这是努力地撇清些什么?一个是因为你的腿上因我而起,我应该负责,二来,是工作上有很多事情需要讨论,住在一起,很顺利地解决了这两个麻烦,仅此而已。” 他半阖着眸,似乎低声笑一下,太快且太轻,陈眠甚至未听清楚,他又说:“陈眠,还是,你在怕我?” 最后那句话,他故意加重了语气,听得陈眠心尖一颤。 怕?怕什么? 可若是不怕,她又是在避讳着什么呢? 记得沈易航公司刚起步,她经常陪着他到处飞,那时候经常会遇到飞机晚点导致中途滞留,他们不得不进入酒店,也时常遇到只有一间房的尴尬,可她却十分坦然跟沈易航住一起,也有过长期出差,为了方便起居生活和工作,他们也是住在一个套房里。 她从未觉得有何不妥,但为何如今这个人换了温绍庭,她就各种忧虑担心?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还是,最近因跟袁东晋的关系开始缓和,她是潜意识的避开与别的男人引来不必要的误会,抑或是真如同温绍庭所说,她在怕他? 长时间的沉默。 陈眠敛了敛情绪,温淡的表情没有起伏,闹腾了一晚上,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疾病乱投医了,所作所为都不符合她平日的作风,反而显得她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她想自己真的是被袁东晋的醉言醉语和方言那一通电话给搅得理智都丢失了。 千回百转的思绪过后,陈眠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我了解了,那么……” 她抬眸,迎上他温漠深沉的黑瞳,绯色的唇勾勒着清浅的弧度,“温先生,希望在江城这段时间,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隔着茶几,她朝他伸出白皙的右手。 她这是,讲和? 温绍庭微眯了下眼睛,不动声色地与她交握,“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 就这样,两人达成了共识。 她轻笑,“今天是我的工作失责,我道歉。” 他抬眸瞧她,这女人说话不跟他呛,不绵里藏针的讽刺他,不是争锋相对的时候,嗓音温软可人,听着特别的舒服。 倒是在他意料之外。 —— 陈眠回到自己的卧室,简单地冲洗了一下,小心挪到床边,然后躺了下去,左手去摸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烫伤的位置,她吸了口凉气。 拿着手机,她看了眼左手背,上面涂着厚厚的药膏,莫名地就想起温绍庭那粗糙的指尖摩挲过她手背的触感,打了个冷颤。 她翻开通讯录,手指在袁东晋的名字上流连了很久,终究是没有拨出去。 他的备注是那晚他喝醉叫着陶思然名字的时候,她半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手机里老公那两个字眼,让她觉得微微刺目,于是她就修改了回来。 方言的话犹在耳边,她想给袁东晋打电话,但是又不知道接通了该说些什么,又不能直接问他,思及此,她不由得几分浮躁,倒在了床上扑腾了两下。 就在此时,手机蓦地响了起来,她一个激灵蹭一下坐起来,头发微微凌乱,低头看着来电显示——袁东晋。 她手指停留在绿色的提示上,犹豫了很久,再最后一秒钟接了起来。 电话那端很快传来他微沉的嗓音,有浅浅的笑意,“这么久才接电话,在忙?” “嗯,刚洗澡。”陈眠撒谎了。 “在江城那边还好么?” 陈眠脸色微微闪了一下,眉目不动的淡漠道:“还好。” “想我了吗?”忽然,电话里的男人,声音有几分倦绵黯哑,低低沉沉的,宛如大提琴撩拨出的音律,跃进她的耳蜗。 陈眠怔然,心头有说不出,道不明的酸涩,她忽然有种错觉,自己变了,她开始不再像曾经那样,肆无忌惮的相信他的话。 “嗯?怎么不说话?”得不到回应,男人溢出低低的笑出声,温柔缱绻地,“我有点想你了。” 他的话,并未让陈眠觉得开心,反而觉得冷,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方言的话仿佛一道魔咒,萦绕在她的耳旁挥之不去,一遍遍折磨着她的神经。 “袁东晋。”她握着手机的手,一个个的关节泛出白色,低低地出声,“我有点累了。” 面对你,我累了。 电话的那端安静了几秒,尔后听到男人微沉的嗓音,“那你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陈眠躺在床上,脑中慢慢地回忆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眼角沁出凉凉的湿意。 —— 第二天,陈眠是被一阵强烈的光线给扰醒的,睁开惺忪的睡眼,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她翻了翻身子,躺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把脸埋在枕头上微微歇了一会,从床上爬起来,穿着棉拖拉开落地窗,一阵寒风袭来,她打了个冷颤。 她身上就穿了一套棉质的睡衣,走出阳台,暖洋洋的太阳光照得格外的舒服,她伸手遮住眼帘,远远就看见了雾霾散去之后的江河,河面上的轮船缓缓移动,岸边是高楼耸立,远眺而去,江城的早晨美极了。 陈眠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不少,她转身躺在了一旁的躺椅上,手脚做着简单的运动,放松身体。 温绍庭坐在椅子上,原本是在认真地翻开报纸,听到对面的动静,便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么一幕销魂诱人的画面。 女人穿着简单的棉质睡衣,松垮垮的,里面没有穿胸罩,所以她向后伸懒腰的时候,便清晰看见她曼妙的身姿柔软而诱人。 更要命的是,她竟然毫无所觉地躺在椅子上,手脚挥舞乱动,那曼妙的身姿微微晃着,分明隔着一层衣料,竟该死的勾人! 他没想到她干瘦的身材,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也不瘦。 温绍庭微硬着脖子收回目光,端起一旁的茶杯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借此提醒那女人,形象该注意下。 陈眠听到声响,侧过头,就看见了依旧一身灰色居家服的温绍庭,几分随性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报纸,秋日的晨光落下来,在他周身形成一圈金色的辉芒,该死的——有魅力! 她小心避开受伤的脚,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扶着栏杆,上身微微外倾,对着温绍庭露出温浅的笑,“早,温先生。” 温绍庭浏览报纸的视线一顿,半响,他抬头,瞳孔一阵剧烈的皱缩。 栏杆边上的女人,浑然不觉自己的姿态有多撩人,因为脚伤的伤,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上身,施压在栏杆上,这样一来,她圆润的胸部便被勒得轮廓分明,鲜明突兀地刺激人的眼球。 温绍庭的眼眸眯得狭长,菲薄的唇轻轻一动,醇厚性感的嗓音卷着清晨的冷意,“早。” 陈眠将自己的位置定位在工作伙伴上之后,对着温绍庭似乎是坦然了不少,她素净的脸勾着清浅的笑,“温先生今天是要去施工现场?” “嗯。”温绍庭低声应着。 “抱歉,我的脚这一周都不能使劲,不能跟你一起去。”陈眠直白而坦然地说着,横竖这个伤也是某人的杰作。 温绍庭合上报纸,靠在椅子上微微阖着眼帘,菲薄的唇微微勾出一道极浅的痕,盯着陈眠好一会。 温漠的声音冷静沉凝,“陈眠,你这是算在勾引我么?” 他说,深邃暗沉的眼眸,目光湛湛扫来,“大清早上,男人是很有胃口,很禁不起诱惑的……” 陈眠当即脑子一片空白,下一刻—— “看不出来,身材干瘦的你,胸部还不错。” 她低头,看见自己前面的起伏山丘,这才惊觉自己还没有穿胸罩!一张白皙的脸庞瞬间烧红得滴出血来。 她猛地转过身,然后一言不发一跳一跳地跑回了自己的卧室,砰一下拉上落地窗,再唰一下扯上窗帘。 望着已经没人的阳台,温绍庭冷凝的唇角,缓缓勾勒出一道笑意,甚至连眉梢上都沾满了笑意,冷峻的脸庞霎时如风光霁月。 跑回了卧室里的陈眠,趴到在床上,羞怒尴尬得直锤枕头,天!丢人丢大发了! 只要一想到温绍庭盯着自己胸部看了半天,她就恨不得地上有一条缝让她钻进去,简直欲哭无泪! 因为无颜面对温绍庭,陈眠一直躲在房间里,等到听见外面关门的声音,确认温绍庭里离开了房间,她才走出来,去厨房找东西填了下肚子,然后坐在客厅里打开了电视机。 屏幕亮起,一道柔和熟悉的声音传出来。 “我相信法律是公平公开公正的,至于霍公子的行为,我也相信法律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汪予问柔美的脸,有几分憔悴,娇弱的模样真是令闻者心酸。 陈眠这才想起,昨天似乎是霍冰被起诉的开庭日子。 自从上次袁东晋表明了态度之后,她并未多加关注,若不是这会儿看见这个新闻,她几乎都要忘记这个事情了。 画面一转,一个记者对着镜头说:“据悉,今日开庭,霍家公子并未出庭,是因为宝华集团的少东袁少对其进行施暴,导致重伤住院。而在汪予问小姐起诉霍家公子霍冰的案件中,我们获悉,袁少之所以会动手重伤霍少爷,是因为当时霍少爷试图侵犯汪小姐,出于人为道义的误伤,事后,袁少表示愿意承担霍少爷的医疗费用作为补偿,不过霍家并不接受,并申明要讨回公道。对此,网民的意见是各有精彩。” 网上针对袁东晋伤了霍冰的行为,有讨伐,有吐槽,有支持,一条条言论被截图曝出来。 陈眠看见其中一条写得十分讽刺:袁少,你这么英雄仗义,你老婆知道吗? 一开始陈眠并未往深一层想,这回过头,她才惊觉不对劲,袁东晋说他和汪予问没有任何的关系,那他为什么要针对霍冰?非要去动霍家不可? 自古民不与官斗,袁东晋这么挑衅上去,唯一能让陈眠想得到的一个理由,却让她寒了心。 你知道什么事情最无力么? 那就是,得不到回报,自己的努力再好也永远不及一个活在记忆里的人。 —— 陈眠无处可去,呆在酒店里跟秦桑聊了会电话,然后将这一次和中瑞合作的资料拿出来,认认真真的研究了一下午。 忙完后,一抬头,时间已经指向了六点钟,她本想打个电话问下温绍庭要不要回来一起吃饭,后来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合适,于是作罢,但做的饭菜分量,她依旧是弄了两个人的。 饭菜做好以后,她给他留了一份,吃完饭,天色已经暗下来,她回浴室洗了澡出来,温绍庭还是没有回来,偌大的套房安安静静的,有些空旷。 陈眠走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找到了一个娱乐节目来看,可那娱乐节目实在太无聊了,看着看着她就打起瞌睡,然后迷迷糊糊地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温绍庭回到酒店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厅里灯光敞亮,他换了鞋子,听到有电视机的声音,抬眸望去,女人倒在沙发上,睡得东倒西歪的。 他走上前,颀长的身子背光而站,单手抄进口袋,垂眸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安详的脸庞温温静静的,那双精明的黑眸紧闭着,少了那一分凌厉干练的气势,她瘦小的模样看起来特别能勾起男人的保护欲,小小的一团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温驯的小猫。 她动了动,宽松的领口露出她黑色的内衣肩带,因为侧躺着,胸前的饱满被压得露出半边嫩白,若隐若现的,让他又想起清晨那一幕,身体蓦地一紧,喉咙干涩。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微张的绯色唇瓣上,喉结上下滚动,甚至能听到咕噜一声。 温绍庭深深的闭上眼,转身欲离开现场,但刚迈出去的步伐,又骤然顿住,他侧目,脚尖转了一个方向,径直回到她的身侧。 他眉头蹙了一下,这个女人似乎随时随地都能毫无防备地睡死过去,一丝一毫的警惕心都没有,也不担心会被人抬出去卖了。 温绍庭眉头挑了挑,忽然做了一个极不符合他性格的举动来,他低下头,双手撑在她脸颊的两侧,柔软的沙发微微凹陷下去,细微的动静,女人丝毫没有察觉。 温绍庭挑眉,附身靠近她,男人温热的气息靠近,喷洒在她眼睫上。 蓦地。 陈眠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 第73章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陈眠抬脚就往温绍庭的身上踹去,温绍庭没想到她会忽然睁开眼睛,更想不到她会突然就踹上来,身上一个闪避不及,被踹了个正着。 他被踹得身形随着她的力道微微一动,在她第二脚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快速伸手攫住她白嫩的脚踝,力道适中不至于捏疼她,尔后一手束缚住她的手,整个人笼罩在她的正上方。 “别动,你打不过我。”他低声轻笑了一声,隐隐的不屑又有几分玩味。 陈眠稍稍愣了一下,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刚醒来的那一瞬间产生了微微的抗拒,这短短十几秒的对抗之后,她被压在沙发上,对上他冷峻的脸庞,神智已经恢复。 他几乎是整个人伏在她的身上,长腿压着她,手也被束缚,两人的脸庞,仅仅隔着几寸的距离,他炙热的呼吸卷着浅浅的烟草味依旧浓郁的酒香,扑在她脸上,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悬在半空的心,缓缓回到原本的位置上。 然而,四目相对,两人之间暧昧的姿态,令她愕然又尴尬,紧张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紧张地说:“抱歉,你先松开我。” 温绍庭一动不动,目光灼灼盯住她粉色的唇瓣,喉咙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火,他呼吸急促,理智在紧绷着,自制力极强如他,也几乎要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的欲望。 “温先生,你压痛我了。”陈眠不是无知少女,自然是将他墨黑深沉眼底赤裸裸的欲念瞧得分明,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勾起他的兽性,化身为狼扑过来,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眼底有几分防备。 呼吸间的空气变得极为稀薄,陈眠敛住呼吸,大气不敢喘,寂静的大厅里,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温绍庭忽然低头,整个身体压了下来,让她呼吸一窒,然后他的脸颊贴在她的脖颈处,皮肤微凉,属于女人特有的滑滑的触感,他忍不住蹭了两下,十分克制,又似流连不已。 “温先生……”大冷天里,陈眠被惊出一身冷汗,她十分抗拒这样的触碰,引得她浑身都像触电了一样,麻麻的,轻轻颤着。 “别动,一会儿就好。”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在这夜色中,显得特别有磁性,别有一番柔软。 陈眠微微怔住,僵硬着身体乖顺着任由他抱着,隔着衣服,她都能感到男人身上那炽热的温度,紧绷着的身躯。 似乎只是片刻之后,又似乎过了很久,他松开她,起身离开,然后将她一人扔在沙发上,转身就消失在客厅,房门重重的关上那一瞬,陈眠紧绷的神经刹那松弛下来,她大口大口呼吸着微凉的空气,感觉终于活了过来。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温绍庭眼底流露出一种似流连的眼神,没有温漠,只有怀念。 他背光的脸庞不甚清晰,陈眠坚信是自己看错了。 陈眠双手张开,捂住脸庞,狠狠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尔后慢悠悠拖着步伐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眼睛瞪得老大,一丝睡意都消失殆尽。 刚睁开眼睛那一瞬间,虽然精神恍惚,令她惊恐发出了攻击,但现在回想,温绍庭为什么要靠那么近?他在她睡着的时候,到底是要干嘛? 亲……她? 一阵激灵,她被自己这种念头吓了一惊,猛地摇头。 然而温绍庭那冷峻的脸一直在飘来飘去,令她烦不胜烦,有些暴躁的抓着枕头就是一阵乱拍。 疯了!她真的要疯了! 隔壁卧室里。 温绍庭站在浴室的花洒下,任由冷水自头顶倾泻而下,夜深的冷水温度很低,却无法冲散身体里涌现的那股燥热,一阵接着一阵,汹涌翻腾而出。 陈眠那张温静素净的脸,绯色水润的唇,像是印在脑海中,用力也无法剔除。 他自小就懂得克制,物念,欲念,他都控制得十分好,哪怕曾经十分喜欢过一女人,他也未曾如今天这般失控,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她,无限地靠近。 他垂眸低低嗤笑一声,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在一个女人面前落荒而逃。 从浴室出来,温绍庭就穿着浴袍,他摸过烟和打火机,走到了阳台上,低头点了一根,惺火明明灭灭,伴随着圈圈白雾晕散在夜色里,他目光落在隔壁一片黑暗的阳台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随性,还带着点懒散,黑暗里,他的眸色让人捉摸不透。 桌面上的手机传来一阵声响,他顿了一下,转身进去拿起来一看,眉头轻轻一挑。 【饿了,厨房有吃的。】 将烟蒂捻熄,他转身步出了房间,在开放式的厨房里,他看见了那些饭菜,放了几个小时,已经冷掉,颜色也不是那么好看,但他还是放进微波炉里,热了端出来慢吞吞地吃了。 虽然出生在富贵之家,但温爷爷是军人,温家的孩子,自小就得吃很多苦,再者,在他当兵的生涯里,他吃过的苦比普通人都多,所以他不挑食,何况,陈眠的手艺,当真是不错的,跟老太太有得一拼。 他不由得想,若是经常吃她做的饭菜,到时候嘴巴会不会养刁了? 夜深人静,一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陈眠躺在床上,听见隔壁开门的声音,然后客厅有轻微的声响,咬着唇有几分懊恼。 她有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发出去以后,她才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 —— 次日,陈眠起来时候,酒店里已经没有了温绍庭的身影,她原本还担心会尴尬,现在倒是松了口气。 她手机有新信息提醒,陌生的号码,本以为是垃圾信息,随手点开正要选择删除,手指的动作却猛地僵住。 夜色太暗,还下着雨,照片上的男人只有一个背影,他抱在怀里的女人,那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却看得很清晰。 如果说方言的那一番言辞,陈眠还能自我催眠一番,那么现在看清楚手机上的照片以后,她就再也无法淡定。 她拿着手机直接拨打了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却被告知,这个号码是空号,陈眠一阵恍然。 她捏着手机的手青筋凸露,脸上的表情很冷,温凉的眼睛此时覆盖在浓浓的寒气。 发这照片的人显示故意挑拨她和袁东晋,但即使明白是有人故意为之,她依旧无法冷静淡定的置之不理。 陶思然。 呵!原来他是把陶思然给带回他们的家。 直到这一刻,陈眠才惊觉自己放心得太早,总以为陶思然要结婚了,又是那么骄傲的性格,即使对袁东晋还有感情,也不至于罔顾言论,可她现在看到什么?事实证明,人是会变的。 —— 江城。是夜。 酒香灯糜的会所里,包厢里是一片乌烟瘴气的味道,氛围颓靡,坐在角落里的温绍庭皱眉,沉静的眉目间涂抹着一道不悦的色彩。 他拿出手机,低头淡淡看着手机屏幕,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机,指腹摩挲着屏幕,幽深的眼眸凝着淡淡的冷。 一道谄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少,这里有不少干净的妞儿,不比你们港城的差,要不,我找个漂亮的过来陪陪您?” 温绍庭将烟送到唇边,吸了一口,薄唇跟鼻息间都随着呼吸弥漫出圈圈烟雾,将他冷峻的脸熏染得模糊而神秘,他神情温漠而疏离,淡淡地道,“不用,我没兴致。” 那人见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悻悻然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旁的宋江见温绍庭坐在包间里一个小时,手里一直拿着手机在出神,再神经粗线的人也该发现他的心不在焉,于是小心的附在温绍庭的耳边,“温先生,你若是不习惯这些,可以先走。” 反正今晚来的这些都不过是一些没有多大权力的角色,中瑞在江城再没根基,也无须堕落到瞧这些败家子的脸色。 温绍庭把玩着手机的手蓦地一顿,犹豫了片刻,他颔首,“我有事先走,你搞定他们。” “行。”宋江想了想,又说,“需要我叫人过来接你?” “不用,我打车就好。”说完,他吸了一口烟,捻灭了烟蒂,顺手从桌面上端起了一杯酒,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从善如流地举着杯子,“各位,我还有事,得先行离开,这一杯,我敬你们,希望各位玩的开心。” 低沉的嗓音有几分温淡随意,不是很高,但因为他本身的存在感就强,话语刚落,正兴在上头的几个男人都顿住调戏女人的动作,讪讪一笑,错落纷纷的说着客套话。 出了会所,他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就回了酒店。 推开酒店的门,客厅是黑漆漆的一片,他身形一顿,伸手摸到开关,灯光瞬间充斥满偌大的空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很安静,没有那个女人的身影。 他脱下风衣往里走,随手扔在沙发上,又把西装脱下来,扯开衬衫的领带,解开了领口的扣子,想了想径直往卧室那边走去。 正要伸手推门,却听到隔壁房间有轻微的呻吟声传出来,他开门的动作顿住,长腿迈开步伐走到了隔壁的卧室门口,抬手敲门。 “陈眠。” 没有回答,他蹙眉,将耳朵贴在门上,里面的抽气声清晰可辨,他脸色微微一变,抬手用力拍门,“陈眠,开门!” 半响,没有任何动静,他毫不犹豫地抬起脚,用力一脚踹在门上,砰一声巨响,房门应声而开,趴在床上的陈眠也受到了惊吓。 房里的灯啪嗒一下亮了起来,照得她眼睛微微一眯,再度睁开,面前是一片阴影,抬眸便看见温绍庭高大的身躯杵在床边。 “是你啊。”她的声音虚弱而沙哑,说话的时候,呼吸急促。 温绍庭蹲下来,掌心覆盖上她的额头,一片濡湿的汗液沾了湿了他的肌肤。 她白皙的脸蛋很苍白,唇色也是惨白而干燥,眼底有明显的病态。 “哪里不舒服?”他低沉的声音微冷。 他掌心的热度令陈眠微微一怔,她笑容很虚,轻声说,“胃。” 温绍庭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就看见她的手摁住胃部,身子蜷缩着,“我送你去医院。” 说着,他就要抱起她,陈眠冰冷的手却搭上他的手腕,低声说,“不用,给我胃药就好,不用去医院。” 温绍庭冷峻的脸绷得很紧,陈眠费劲地扯了下唇,“经常会犯病,我的胃药正好吃完了,你给我买点药就行,真的。” 或许是因为她难得的软弱,温绍庭没有跟她倔,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出了她的卧室,就在陈眠以为他任由她自生自灭的时候,他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门口。 他手里拿着药,端着一杯水走到了床边,放下水杯他将药倒在掌心,然后伸手将床上的她扶起来,“张口。” 陈眠的胃部痛的痉挛,她甚至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乖乖的张口嘴巴,让他把药喂进她的嘴巴,然后顺着他抵到唇瓣的水杯,喝了一口温开水把口中苦涩的药丸咽了下去。 “多喝点水。”见她咽下药,温绍庭把杯子搁在她的唇边,强迫她喝水。 陈眠很听话,喝下了半杯水,靠在他的身上,低声说了句谢谢。 温绍庭让她躺回床上,坐在床边淡淡看着她,“真的不用去医院?” 她痛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陈眠已经阖上的眼睛,听到他的话只有有掀开,黑亮的眼眸有几分散涣,因为身体的不适,看着柔柔弱弱的,说话也柔柔的,有着女人的娇态羸弱,“不用。” 温绍庭从床上站起来,“那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他脚步一顿,回首垂眸看着拉住他的女人。 陈眠声音极轻,极浅,带着几分哀求,“能不能,别走。” 温绍庭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回答,沉默地注视了她片刻之后,重新坐回到床边。 “谢谢。”陈眠轻声了说了句。 胃部的传来阵阵的痉挛刺痛,攻击着她的每一条神经,也许是因为吃药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有人在一旁的缘故,陈眠觉得也不是那么难受了,她睡不着,眼睁睁地瞪着眼睛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 房间了很安静,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微微侧目,余光里瞥向一旁的温绍庭,男人深邃的眉眼,棱角分明清隽的五官,心头微微一暖。 她有多少年,生病的时候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似乎从嫁给了袁东晋开始。 她记得有一回她夜里胃病发作,当时家里也是没药了,沈易航在出差,秦桑人不在港城,她给袁东晋打电话,当时一个女人接的,那边的喘息声宛如一把刀生生插入她的心脏深处,她痛得趴在地上久久无法动弹,自那以后,她再生病,哪怕是痛的死去活来,她也不再给他电话。 她习惯了一个人面对一切,扛起一切。 可今晚,她不想一个人,在异地,在陌生的环境里,只要一想到袁东晋抱着陶思然走进他们那个家的画面,她就觉得自己要煎熬不住了。 所以她开口让温绍庭留下。 只要有个人陪着她,就好。这样她就不会想得太多,不会觉得总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过了好一会,她淡淡地开口,“温先生。” 温绍庭声调平稳地应着:“嗯。”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片刻不语。 陈眠虚弱不堪地笑了笑,将他的沉默视为默认,她说:“男人是不是一辈子都放不下自己的初恋?” 虽然两人算不上关系好,但起码也是熟悉,而且这个男人除了有时候会气死人之外,似乎也不是那么十恶不赦。虽然她倒霉得几乎每次意外事故都是他的杰作,但他总能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 也许就是出于他每一次冷冰冰的关怀,陈眠忍不住就问了这么一句话。 夜深,卧室里灯光亮如白昼,温绍庭的脸被映得微冷,陈眠见他目光凉薄的盯着她瞧,她无声地笑了笑,说:“你可以不用回答,我也是随口一问。” “不会。” 温漠的语调没有起伏,甚至有些冷冰冰的,陈眠倒是微微一怔,喃喃道:“是么?” 温绍庭看了她一眼,眉头蹙了蹙,沉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嗯。” 他已经够仁慈了,对待一个工作合作伙伴而言。 温绍庭出了房间,回到自己的卧室换了一身居家服,然后去厨房,却看见流理台上盖着一锅红彤彤的辣椒油,凝固的油面也依稀看得见沉在下面的肉,他眸光微微一沉。 房门刚被推开,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陈眠蓦地惊得睁开眼,看见温绍庭弯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 “陈眠,你是不是三天两头不把自己折腾一番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还是你觉得我们很闲?嗯?” 那讽刺的口吻,令陈眠怔楞住。 “什么意思?”胃部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好了很多,她说话也有了点力气,但依旧是虚弱。 “我问你,厨房那一锅辣椒油是怎么回事?” 陈眠说:“今天忽然想吃辣的,就做来吃了。” 她没有解释的是,每当她心情难受到不行的时候,她才会想要吃辣,刺激的眼泪鼻涕都能肆无忌惮的流。 温绍庭冷眼看着她,瞧她一副坦然的模样,莫名地,他压着的脾气一点一点地冒了上来,但语气依旧温淡,“所以就吃得在这里挺尸?” “……” 陈眠没有吭声,她一时搞不清楚他眼底蕴藏的愠怒从何而来,淡声解释,“我只是胃病突然发作了而已。” 见她不说话,温绍庭更是烦躁不已,但对上她虚弱的鬼模样,又发作不得,最后只是冷冰冰的扔下一句:“把粥吃了!” 然后甩头离开。 陈眠震惊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从床上爬起来,看见柜子上冒着热气的白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有些红。 —— 港城。 袁东晋找到陶思然的时候,只见她蹲在马路边上,她单薄的身姿蜷缩着,双手抱膝,头埋在臂弯里,安安静静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思然。”他上前,蹲下身来,小心翼翼的叫唤着她的名字。 陶思然抬起头,一双眼睛红的像兔子,还微微浮肿着,看清袁东晋的脸,一言不发就直掉眼泪。 “东晋……” 袁东晋只胸口一窒,伸出手轻轻擦拭她的眼泪,“这里太冷了,我们回车上。” 袁东晋伸手去扶她起来,但她蹲的太久了,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一阵发麻,根本站不稳,袁东晋眼疾手快搂住她,尔后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把她放到副驾位上,然后从另一边上车坐好。 他将车里的暖气打开,温度调高,又把后车座上的风衣拿过来披到她的身上。 袁东晋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陶思然低着头,忽然双手捂着脸,咽呜出声,哭得好不伤心。 抽抽搭搭,断断续续地说:“对、对不起,我不知道除了找你,还、还能找谁……” 她从小就没有朋友,曾经唯一的朋友就是陈眠,疏远了她以后,她就没有任何的人了,而除了陈眠,唯一能让她依靠的人,就是袁东晋了,所以出了事情,她首先想到的要找的,就是他。 逼仄的车厢里,女人的哭泣声那么凄凉,肝肠寸断的,袁东晋见她情绪不稳,当下闭了嘴巴,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嗖一下飞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中。 酒店套房里。 陶思然坐在沙发上双手攥着衣服,泛白的手背彰显着她的压抑和紧张。 袁东晋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的面前,“刚在外面蹲了那么久,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陶思然伸手接过来,低声说了声:“谢谢。” 袁东晋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摸到口袋里的烟,正要点上,忽然想起陶思然讨厌烟味,又只好作罢。 “思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长腿分开而坐,双手搭在腿上,弯着腰,目光沉沉看着她。 陶思然缓缓抬头,咬着唇不说话,漂亮的大眼睛哭的又红又肿。 袁东晋柔声说:“你不说,我要怎么帮你?” 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陶思然把手里的水杯搁置在桌面上,然后低着头,将披在她身上的风衣扯了下来,白皙的手指伸向衣服的领口,一颗,两颗…… 衣服的扣子渐渐解开…… 第74章 “思然!”袁东晋一惊,倏然起身一把按住她解衣服的手,眉宇之间聚拢了乌黑的煞气,“你这是做什么!” 陶思然被他凶得身子微微一颤,然后苍白的脸颊唰一下爬满了红霞,她紧张得结巴,“你、你误、误会了……” 袁东晋拧着眉头,“误会?” 陶思然红着脸,轻轻撩开衣领,低声说:“我只是想让你看这个而已……” 袁东晋一怔,低头望去,只见陶思然白皙光滑的脖子上,有一道道的淤青,甚至有些部位已经发紫,瞳孔猛地一震皱缩,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他在她身旁坐下,片刻之后,哑声问:“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陶思然眼神悲戚,“是我继父……” 袁东晋的浑身一僵,看着她,喉咙又干又涩,“思然……” —— 第二天醒过来,陈眠的手机又有新的信息提醒,看着陌生的号码,她低头轻轻地笑了,手指灵活解开密码,打开里面的图片。 这一回的地点换了酒店,唯一不变的是照片上的主人公。 陈眠打开门走出去,温绍庭正好从卧室出来,他西装革履的模样,看样子是要出门。 “温先生,早。”她淡淡地打招呼,仿佛前两天他们之间所发生的尴尬不曾存在过一般。 “早。”温绍庭面无表情,语调温漠。 “昨晚,谢谢。” 温绍庭低低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似乎并不打算长谈。 片刻的沉默,陈眠说:“温先生,可以麻烦你提供一下周旭尧的电话号码给我么?” 温绍庭正要迈出去的脚步一顿,微微侧身,视线凝向陈眠温凉浅淡的脸,她似乎又戴上了惯有的面具,笑的得凉薄而疏离。 “我没有义务提供我朋友的联系方式给你。”他淡淡地拒绝她的要求。 他的拒绝在意料之中,陈眠倒是没有多讶异,她浅浅淡淡地说:“温先生,我找他有急事。” 温绍庭似笑非笑地靠在门边上,“无可奉告。”说完,他从她身侧越过。 手腕却被冰凉的手攫住,然后女人微凉的嗓音,“温先生,即使我们不算朋友,也是合作伙伴,我只是跟你要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很困难么?” 陈眠没有动怒,也没有争锋相对,反而是平平静静的,利用她一贯擅长的忍耐,伪装着她的真实情绪。 若不是时间比较紧急,她完全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拿到周旭尧的电话,但她现在人在江城,且她没时间慢慢等了,唯一的捷径就是找温绍庭。 温绍庭看着她低头细语,模样谦卑,眼神一点一点变深,声音染了秋日清晨的凉意,从喉间溢出,“联系方式可以给你,不过有个条件。” 陈眠挽着唇角,温静的脸庞笑眯眯的,“你的条件。” “给我做个早餐。”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娇软的语调莫名地松了口气,“好。” 陈眠落下一字,率先从他身边经过,因为脚上的伤,她走路的时候一瘸一瘸的,削瘦的背影看着有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温绍庭淡淡地勾了下唇。 “我要吃西红柿蛋面。” 陈眠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好。” 温绍庭挑眉,被她一早虚伪的笑弄得不悦的心情似乎好了点儿。 温绍庭径直跟着在她的身后,隔着一步之遥,以防她走不稳摔了可以及时接住,不过陈眠倒是走得很稳,没有给他机会英雄救美。 他拿着报纸,坐在流理台外翻看着,但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陈眠忙碌的影子。她系着围裙忙碌的模样,与在商场上OL职业装的干练不同,多了几分沉静娴熟,给人一种繁华落尽,洗尽铅华的归宿感。 在温绍庭这种地位上的男人,无论是妖冶性感,还是青春可爱,各式各样的女人都见过,甚至姿色容貌比她超出一大截,然而偏偏就是这个看着不惊艳,性格倔强的女人,成功吸引了他的目光。 越是接触,越是发现她身上有着令人深深为之着迷的气质。 她就像是一个谜,身上藏着许许多多的秘密,表面深沉世故,而本质里却保留着一份纯真,这种纯真,只有顽固执著的人,才会拥有。 可是,这种纯真在世人眼里是一种愚蠢的天真,所以她掩饰得很好,若不是深入接触理解,别人根本不会发现。 陈眠很快就煮好了一份面,温绍庭低头看着冒着热腾腾白气的面条,淡淡地说:“分量太多了,你拿个碗过来,一起吃。” “我不饿……”陈眠对上他深邃的眸,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点头说,“好。”然后乖乖地回身去拿了一个碗。 温绍庭从她手里接过碗,主动地给她夹了一碗面条,“吃吧。” 陈眠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看他,温绍庭正半阖着眸,面无表情的低头吃面条。 她刻意遗忘的画面,清晰浮现在脑海中,陈眠望着那张英俊得令人几乎挪不开眼的脸,心脏漏了一个节拍,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难道我的脸会比面条更让你有胃口?”温绍庭忽然抬眸睨着她,似笑非笑。 陈眠这才低头安静的吃着面条,她斯斯文文的吃相,符合大家闺秀的风范,温绍庭想起冉冉那丫头的描述。 【即使她傲慢,但也无损她身上的名媛气质。】 倒是形容得很贴切。 温绍庭三下二除五将面条解决了,放下筷子,陈眠碗里的面条还剩下三分之一。 “吃饱了?”陈眠看着他,眉目温静。 “嗯。” “那联系方式可以给我了。” “把你碗里的吃完再说。”他眉梢眼角轻轻挑起,眉宇间是温淡的神色。 陈眠看着他的脸,语调微微冷了下来,“温先生,如果你不愿意给我,可以明说。”他没必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看好戏一般耍着她,“还是你觉得耍人很好玩?” 她可不会因为他昨晚对自己软了一下态度,就会忘记了他把她送到警察局里百口莫辩的事情。 温绍庭盯着她温淡的面容,漆黑的眼眸很淡漠,沉稳平缓的声音更是淡如凉水,“陈眠。”他徐徐地说,“收起你那一身刺,我并不欠你什么,如果你真不想吃,那就不要勉强,只是你若再胃痛,我不会再烂好心给你送药。” 太阳光从客厅的落地窗一路蔓延进来,头顶的灯光依旧亮着,室内四面八方都充斥着光线,恰到好处的明亮,两人都清晰审视着彼此眼眸里对峙的视线。 他的语调甚至有些恶劣,但她是听懂了他字面背后的含义。 陈眠心头微微一沉,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她似乎,将他的好心当成路肝肺了,难怪引他不快,但谁让他说话总喜欢拐弯抹角呢? “号码我会发你的手机上。”话落,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陈眠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怔怔看着温绍庭消失的方向,扯着唇轻轻的笑,笑的苦涩而自嘲。 她果然,不懂得讨好男人。 —— 周旭尧接到陈眠电话的时候,着实楞了一下,毕竟他们之间几乎是毫无交集。 周旭尧坐在办公室里,挥手示意秘书退出去,尔后,他坐在真皮沙发上,修长的腿交叠着,一晃一晃的,好不惬意。 他懒洋洋的说:“陈总监,你这电话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陈眠没时间跟他拐弯抹角,她开门见山地说:“周先生,我只是有件事想跟你确认下。” “哦?什么事?”周旭尧挑眉,语气轻佻。 “你和陶思然,是认真要结婚的,还是另有隐情?” 周旭尧拿着手机一愣,片刻之后就是一阵低低沉沉的笑声,淡漠逼仄的嗓音隐隐透着几分嘲弄的意味,“陈总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喜欢陶思然么?” “呵呵……”男人的笑声传来,陈眠听得眉目泠然,只听见他说,“她应该没有什么大利益值得我牺牲自己婚姻。” 他回答的隐晦,但陈眠却是听懂了。 周家不缺钱,不缺权,他周旭尧不稀罕利用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家族事业,而陶思然出生背景都是属于底层,更无利益可言,所以,不是喜欢,他又怎么会牺牲自己的婚姻? “既然如此,周先生还是多花点心思才好,毕竟女人可是很敏感的。”陈眠如是说,“知道周先生刚回国接手周氏,必定是公务缠身,但男人再忙,也记得抽些时间照顾下自己的未婚妻,免得她做了什么,你都无从得知。”陈眠不会直接把照片发给他,她找他,也无非就是要确认一下他的态度,另外就是提醒他管好自己的未婚妻。 周旭尧倒是来了兴致,“陈总监,你这是提醒我,我的未婚妻跟你老公走得太近?” 陈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继续道:“你管不住自己的老公,反而责怪我放任未婚妻?” 仿佛这样的讽刺还不够,他又在她的伤口上撒盐,“我倒是奉劝陈总监一句,如是一个男人将你捧到他面前的真心,他却放在脚下践踏,你何不妨收回你的尊严?要知道,男人都喜欢犯贱,送上门的永远不如得不到的来得好。” “是么?”陈眠低笑,觉得温绍庭这人的性格不讨人喜,连带他的兄弟,都是一样令人讨厌,“谢谢你的建议。” 陈眠的电话才挂断,温绍庭的号码便接了进来。 周旭尧不急不缓的点上一根烟,含在嘴里,鼻息与唇瓣轻轻呼出圈圈白烟,氤氲的白雾散开在空气里,唇仍旧噙着笑意,“老二,今天不忙么?” 陈眠和温绍庭到江城出差的事,他早就从秦彦堔那得知,甚至从宋江口中获悉,陈眠住进了温绍庭的套房,所以刚陈眠来电话,他才啰哩吧嗦说了一大堆。 温绍庭低哑的嗓音淡淡的,“陈眠找过你了?” “你怎么知道的?”周旭尧这是明知故问。 “她找你有什么事?”温绍庭连周旋都不屑。 周旭尧轻笑着,心想,这陈眠的性格,似乎真的是随了温家老二,“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别忘了她可是有夫之妇。” 那边的温绍庭默了几秒,再开口,只听声音都能察觉到他此时面无表情的俊容已经阴沉得滴出水来,“还有五分钟,我需要开会。” 潜在意思: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回答我的问题。 赤裸裸的威胁,哪怕,他人在江城。 周旭尧明白老虎头上搔痒,会自寻死路,把握分寸才是王道,“她让我管好我的未婚妻来着,嗯,老二,我忽然觉得,也许我可以牺牲我的未婚妻,来成全你,毕竟你要找到一个好人家,实在不容易。”顿了顿,他继续道,“尤其是,跟你如此般配的女王。” 在周旭尧的眼里,道德伦理什么都是狗屁,他的世界,只有两种,他喜欢的,和他看不惯的。 前者拥有,后者摧毁。 所以,温绍庭喜欢陈眠,甚至是要娶已经嫁人的陈眠,在他眼中都无所谓,有谁规定结婚不能离婚,离婚不能二婚? 他认为,世界上没有拆不散的爱人,得不到的女人,只有不努力的男人。 何况,打第一眼看见陈眠泼了温家老二一脸咖啡开始,他真心觉得陈眠这女人,天生就是为温绍庭这种面瘫准备的,只不过是袁东晋走了狗屎运,沾了好处而已。 奈何温绍庭完全不理会他的臆想,手机了传来一阵忙音。 周旭尧拿着手机摇头,“啧!狗咬吕洞宾!” 周旭尧起身,捞起一旁的西装步出办公室,秘书见此迎上来,“周总,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你……” “会议让副总主持,我有事出去一趟。”他脚步不停,头也不回打断了秘书接下去的话。 “周总,这怕不合适,周总……”秘书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合上,一阵脑大。 —— 第一医院。 秦桑站在电梯里,在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瞬间,忽然一直手挡了过来,电梯门再度缓缓打开。 她抬头,一个身材挺拔,面容清俊的男人,长腿一迈便走了进来。 “秦小姐,好巧。” 秦桑好看的眉头轻轻一挑,片刻之后,绯色的唇瓣勾勒着讽刺的笑,“我们,认识么?” 明明她矮了自己半截,但周旭尧却觉得她抬起下巴望向自己的视线里,倨傲张扬得几乎是嚣张,漂亮的凤眼似笑非笑,不经意的自然流露着女人的娇媚。 到底是真的认不出他,还是假装不认识?周旭尧一时无法分辨。 事实上,秦桑是真的没有认出他来,毕竟只是两面之缘,何况他还是陶思然的男人,她真心不放在心上。 “嗯,老秦家的千金,港城第一美女,估计没人会不认识的。”周旭尧似真似假的说着。 秦桑长相出众,家世又好,多少男人对她趋之若鹜,她也十分清楚,而能入得了她眼的,目前为止,也就那么一个人,可惜那人却不将她放在眼底,而周旭尧即使气质出众,在她眼里跟普通男人相比,也就是多了一副好皮囊,本质依旧是企图搭讪的流氓而已。 电梯到达所在楼层,电梯门打开,她率先走了出去,刚出电梯没走几步,她迎面撞上了一身白大褂的陶思然。 “旭尧?你怎么来了?”陶思然第一眼看见的,并非是秦桑,而是她身后的周旭尧。 “来找你。”周旭尧上前,经过秦桑走到了陶思然的面前,“会很忙?” “嗯,有点忙,要不你先到我的办公室等我?”陶思然对于他的贸然来访感到几分不自在。 “好。” 秦桑看着他们站到一起,才蓦地想起这个男人,原来是陶思然的未婚夫。 呵! 还真是冤家路窄。 陶思然侧目,看见秦桑那一刻,心底微微一怔,眼神有几分闪烁,落在秦桑的眼底倒是成了一种心虚的表现。 秦桑勾唇冷笑,对着陶思然就竖起了一身的刺,“原来你在这里当医生。”说着,她挑了挑眉,“妇科?” 陶思然没有接她的话,安安静静地站着,这时,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陶医生,我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等来人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时,秦桑倒是笑的愈发灿烂。 “桑桑?” “袁阿姨。”秦桑淡淡地打着招呼,“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人,正是袁东晋的亲妈,李敏慧。 “我有些问题要咨询一下,你怎么来这里了?身体不舒服?”李敏慧柔声地问。 秦桑倒是不太接受她的热情,态度有些疏离冷然,“不是,我来看一个朋友。” “噢,这样啊。”李敏慧笑了笑,“你回来都没来阿姨家坐一下,有空记得常来玩。” 秦桑想起陈眠这些年来吃的苦,受的罪,就明白李敏慧出现在妇科这里的目的,挑眉看着李敏慧,颇为不客气地说:“有空我会去找陈眠的。” 一句话,暗晦又显然。 站在一旁看着秦桑的周旭尧眼底蕴着浅浅的笑,笑的意味不明。 李敏慧尴尬地笑了笑,“那好,我就不打扰你了。” 秦桑点头,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刚走出几步,忽然又停下脚步,故作顿悟地说了句,“对了,袁阿姨,我看陈眠这段时间精神貌似不太好,我猜测她可能……是有了?回头您可记得多照顾她的身体。” 她的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是一震,尤其是陶思然,脸色煞地褪去血色,苍白得如同白色的墙壁。 李敏慧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的是真的?陈眠真的有了?”她激动得几乎口齿不清。 只有一直站在不言不语的周旭尧眯着深邃的眼睛看着不远处傲娇的女人。 秦桑见效果已经达到,歪着脑袋几分无辜地瞪着她漂亮的凤眸,说:“嗯?这个,你还是亲自确认吧。” 待秦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李敏慧这才急急忙忙地从包里翻出手机,一边走进了电梯。 周旭尧低头看着呆若木鸡的陶思然,深色冷淡得很,他淡淡的说:“你脸色看着不太好。不舒服吗?” 陶思然这才回过神,神色慌张地抬手整理了一下她的黑直发,笑的勉强,“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她撩开头发的瞬间,周旭尧的眼睛便清楚看见了她脖子上的痕迹,眸色愈发深冷,倏地,他的手探向陶思然的脖颈,拽着她的衣领用力一翻。 陶思然一惊,伸手要扯住,但显然已经来不及。 周旭尧阴森低沉的嗓音自头顶响起,“思然,这些痕迹,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很轻,但陶思然却浑身轻轻一颤,眼底露出了慌乱与恐惧。 —— 秦桑推开病房的门,看见贞贞正坐在床上跟她老公耍脾气。 “我不要住院!” “乖,你现在身体虚弱,需要在医院安胎,等胎儿稳定了,我们再回家。” 秦桑抬手轻轻的敲门,“需要我回避一下给你们两腾地么?” 贞贞被秦桑揶揄得脸上一红,伸手掐了一下床边的男人,嗔道:“都怪你!” 男人倒是好脾气的说,“是,都怪我!” “啧!我还真的成了你俩三百六十瓦超级无敌电灯泡了。”这对夫妇要不要这么虐待她这个单身女性啊? “桑桑姐!”贞贞瞪她。 秦桑一笑,走上前,将床边的男人赶出去,“女人说话,男人闪边。” 男人倒是好脾气,“那你们聊,我出去问问医生情况。” 等房门合上,秦桑这才坐在一旁认真打量着贞贞,“还好吧?” “很好啊,是他们大惊小怪的。” 秦桑笑,“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你跟陈眠一样,我看你哭都没眼泪。” 说到陈眠,贞贞一把扯住秦桑的手,“对了!桑桑姐,陶思然那婊子竟然在这里当妇科医生!” “刚看见了。”秦桑淡淡地说,“还看见了李敏慧。” 贞贞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姐,我还看见一个人。” “谁?” “袁东晋。”她说,“今天早上,我亲眼看见陶思然从袁东晋的车上下来。” 秦桑眸色一冷,“你确定没看错?” “当然啊!这种事情,我哪里敢看错啊!” 贞贞说:“姐,你说,我们到底要不要告诉眠眠姐啊?” “你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情你都别管。”秦桑沉默了片刻,“你现在告诉她也没用。” 她太了解陈眠,这样的事情,除了心塞一下,她不会有多大的情绪。 而这边,陈眠接到李敏慧的电话倒是有几分意外。 “妈,有事吗?” 李敏慧语调十分激动,“陈眠,你是不是有了?” 有了? “有什么?”陈眠懵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让她摸不着头绪。 “孩子!你是不是怀孕了?!” 第75章 酒店套房里很安静,而陈眠的身侧坐着和她讨论工作的温绍庭见她接电话,便一言不发地点了一根烟,安静耐心等待着,不料那端的李敏慧忽然扯大了嗓门,她的手机声音也不小,所以温绍庭也清清楚楚听了个正着。 怀孕? 他夹着烟搁至在唇边的手蓦地一顿,侧目望去,只见陈眠已经绷紧了脸色,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一贯的沉静冷面。 陈眠一阵愕然之后又是好笑,她垂着眸子,睫毛在眼眶处投下一片暗影,她下意识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下一旁的温绍庭,喉头滑滚了一下,有些紧绷和发干,“妈,你听谁胡说的?” 李敏慧是有多想要一个孙子,还是故意难为她? “你别管是谁说的,你就告诉我,还是不是!” “不是!”陈眠微冷了脸色,“妈,我这边还有工作,先这样吧。” “等一下!”李敏慧叫住,“你马上回港城,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妈!”李敏慧的无理取闹,已经让陈眠压着的脾气快要忍不住了,“我在出差……” “工作重要还是孩子重要!”李敏慧打断她的话,“而且下礼拜也是爷爷的生寿了,你也是要回来了,也不差那么几天!” 陈眠握着手机的手,骨节泛白,声音低沉沙哑,“妈,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李敏慧见她如此顽固不化,语气瞬间变得凌厉而刻薄,“陈眠,我告诉你,你若是敢有了孩子去流产,这辈子我都不会认你这个媳妇!” 陈眠不说话,黑着脸掐断了电话。 李敏慧听着手机了传来的嘟嘟忙音,顿时火冒三丈,“陈眠!”她竟然敢挂她的电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陈眠情绪不是很好,空气中弥漫着的烟味更是令她郁躁,她淡淡地说:“温先生,可以麻烦你不要抽烟吗?我不想吸二手烟提前结束生命。” 温绍庭抬头看着她的脸,她看上去很烦躁,整个人都透着股阴暗气息,他菲薄的唇一张一合,“抱歉,我不知道你怀孕。” 陈眠呼吸一窒,他果然是听到了。 她忽然觉得很难堪。 就好像,你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的美好,被人一下打破了,看见了里面溃烂的心,彻底被暴露在太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老公花名在外,婆婆逼迫生孩子,她在事业上无所不往,但是她的婚姻和家庭,却失败得一塌糊涂。 下意识的反驳:“我没怀孕。” 下一刻,她的手再度响起。 她一动不动,视线甚至没去看手机,温绍庭淡瞥了一眼,捻熄烟蒂,淡淡地说:“不接电话?” 陈眠捏着手机,不言不语。 “我们的工作还没完。”隔着很近的距离,陈眠听到他醇厚低沉的嗓音,清晰而缓慢,卷着浅浅的不悦。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合上门接通了电话。 手指滑动,那边传来袁东晋的嗓音,微凉,微冷,“陈眠,你要拿掉孩子?” 不问缘由,不明所以,陈眠闻言蓦地失笑,而她也当真是笑出了声音来,清脆悦耳的嗓音,回荡在房间里。 袁东晋皱着眉头,脸色绷得很紧,“陈眠!”她到底在笑什么! “我没有怀孕。” “那为什么……” “我不知道妈是从哪里听到胡话,我没有怀孕。” 没有怀孕。听到这个消息,袁东晋莫名的松了口气,又莫名的失落。 “抱歉。”袁东晋说。 陈眠目光有些散涣地看着落地窗外的蓝天,微微眯着眼眸,想起她前脚刚离开港城,他后脚就抱着初恋情人那温柔珍惜的模样,唇上的笑靥越来越大了。 “袁东晋。”她说,嗓音温软。 “嗯。” “当年若不是我阻止,你是不是已经决心和陶思然私奔?” 宝华大厦总经理办公室里,袁东晋站在落地窗前,听到陈眠温软轻淡的语调,心头蓦地一窒,黑色的眼眸微微一眯。 他淡淡地说:“怎么忽然问起这些了?” “忽然想知道。” 袁东晋沉吟片刻,遂淡淡地说:“你要跟我纠结过去的事情?” 陈眠低低笑着,“没事就这样吧,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 “下周爷爷生日,记得提前回来。” “好。” 陈眠脸上的笑靥敛去,面无表情地站着,睁着一双眼睛,除了呆滞没别的反应,心情异常的平静。 —— 周锦森敲开办公室的门,“袁总,蓉城那边的项目,有一个合作商要撤资。” 袁东晋回过身,眉头微微一凝,“原因?” “具体原因对方不愿解释,不过据调查,梁宇私下有跟他接触过。”周锦森将手里的资料放在桌面上,“对方一旦撤资,这个项目就要停摆下来,这对你的年终业绩很很不利。” 袁东晋自然是明白,董事会那帮老东西,只看分红和利益,不会管你的理由和处境,总之谁可以创造更大的利益,让他们的口袋更膨胀,他们就支持谁。 “安排行程,我亲自过去处理。” “好的。”周锦森应声准备出去,袁东晋又叫住他,“对了,下周我爷爷的生寿,你帮我安排个人选一份礼物。” “是。” “等等!”袁东晋摁了摁太阳穴,“礼物不用安排了,我自己给陈眠打给电话。” 周锦森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以前怎么没有觉得他这么纠结呢?最近总是在一件事情上反复纠结,也是心累。 袁东晋本想给陈眠再打给电话过去,想想刚她问的那些话,又烦躁地将手机扔在一旁,最后也只是编辑了一条信息过去。 陈眠很快就回复。 【知道了。】 简简单单,没有任何累赘的话。 —— 办公室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陶思然和周旭尧相对而坐。 周旭尧长腿翘着,一晃一晃地,似乎极其又耐心地等待着陶思然开口,陶思然只觉得男人的视线会透视一般,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思然,你要一直保持沉默?”周旭尧不疾不徐地掀动他的薄唇,眼底下是一片凉薄,“还是你觉得我派人去调查一番,比让你开口来得真实一些?” 陶思然握着水杯的手一紧,骨节微微泛白,她的脸色也开始泛白,“对不起,旭尧……” “对不起什么?嗯?” 陶思然心跳得很厉害,她本就胆小,在周旭尧这样男人的面前,更是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甚至开始细细的颤抖起来。 “我、我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艰难地扯出一句话,她已经带着哭腔。 “脖子上的痕迹怎么来的?” 陶思然咬着唇,眼底迅速蓄满了水汽,她深呼吸,慢慢的开口,“我有一个继父,他喝醉了就会打人,这些痕迹就是他掐的。” “你之前不是说你是孤儿,没有亲人?”周旭尧凉凉地说道。 陶思然一僵,低声说:“对不起,我当时没想过要隐瞒你,但是我妈说,你们周家是大户人家,在港城是有威望的,如果你们家里知道我家的情况,肯定不会同意我和你在一起,我妈……也是希望我找到一个好人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周旭尧看着她,波澜不惊的道,“那么袁东晋呢?” 此话一出,陶思然脸上仅剩的一丝血色骤然褪去,惨白如纸,周旭尧眯起一双眼睛,似笑非笑,“思然,我不喜欢被人欺瞒,告诉我,嗯?” 陶思然的下唇几乎能咬出血来,“我……” 迎上他的视线,她断断续续的说,“我,我和他,曾经是恋人……” “现在呢?你们还有来往?” 陶思然顿了一下,摇头,“没有。” 周旭尧高深莫测的瞥了她一眼,勾着唇淡笑着,笑得很凉薄,他说:“今晚上我来接你,一起回周家吃饭。” 陶思然一惊,“旭尧?” 周旭尧从位置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只要记住,我要娶的人是你,你的家庭背景过去,都与我无关,只要你以后,记住自己的身份就行”他俯身,捏住了她的下巴,一双凉薄的眼睛攫住她的眼睛,“明白?” 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一颗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陶思然精神高度紧张,轻轻喘着气,精致的脸蛋有些苍白,含水的眼睛慌乱无措的躲避着他逼迫的视线,“明白。” 周旭尧若有似无的在她唇瓣上扫过,察觉到她下意识的想要避开,蓦地,低低沉沉的笑声喉咙溢出,“乖女孩。” 周旭尧喜欢她这小白兔似的胆怯,因为很好控制,他松开她的下巴,转身离开。 陶思然独自一人呆在办公室里,神情悲戚。 —— 周家。 饭桌上,周家整整齐齐坐了十几号人,陶思然的掌心一直冒着冷汗,气氛太过压抑,导致她一句话都不敢说。 周旭尧的母亲是一个女强人,作风凌厉且果断,她对陶思然这种畏畏缩缩的性子一直不满意,但她儿子固执,甚至不惜反目。 她说:“陶小姐,听说你有一个酗酒打人的继父,母亲身体不好?” 周旭尧冷眼看着他的母亲,“妈,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旭尧,我们周家是什么身份地位?如果别人知道你的妻子这样的身份,对我周家造成多大的影响,你会不了解?还是你为了跟我拗气,不惜牺牲自己的下半辈子!” 陶思然惨白了脸色,上一次周旭尧说要带她见他母亲,结果最后她母亲根本没出现,她就明白自己不受待见,但正在见到了,她才明白,这中间的酸楚和难堪。 “她的家无权无势,无法给周家带来荣耀,所以您就瞧不上了,是这个意思么?”周旭尧漫不尽心的笑着,目光冷的凝成冰。 “我也是为你好。”周夫人冷硬的说,“陶小姐,这种出生,只会拖累了你的前途,再者,据我所知,陶小姐似乎还曾经试图破坏别人的家庭,对于这样的女人,我周家可不敢要!你们的婚事我不会同意,当然,我阻止不了。” 她看着陶思然,目光冷冽,“只是,陶小姐,你若有勇气跟旭尧结婚,我也是佩服你的。”说完,她起身离开餐桌,头也不回。 陶思然全身发冷,她觉得自己难堪极了,周夫人那一句破坏人家的家庭,令她当场就坐不住了,她倏地从位置上起来,眼神慌乱,“旭,旭尧,对,对不起……” 周旭尧俊脸黑得厉害,冷冷扫过桌上的一群人,牵过陶思然的手,“我们走。” 回去路上,车内的气氛很压抑,陶思然犹豫了很久,轻声的说:“我没有破坏别人的家庭。” 她真的没有,那时候,她只不过试图为自己的爱情努力,可最后她还是没有勇气。 周旭尧看着前方的路况,淡声道:“我知道。我很抱歉我妈说了那样的话。” 陶思然讶异地看着他,“你知道?” 周旭尧轻笑,“你这么胆小的女人,骨子又那么骄傲,不会做那种事情,这个我还是相信你的,我妈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的话,无疑就是冬日里一簇火,瞬间暖了她的心。 这个男人对自己,其实是很好的,当初若不是他救了自己,只怕她都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虽然有些冷冰冰,但起码会尊重她。 他无疑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可以给到她安全感的男人,袁东晋说他玩女人,其实陶思然知道并不是,周旭尧是一个专情的男人,不然那晚上也不会抱着她一直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也许是同病相怜,他问要不要和他结婚,她就答应了,她相信他对自己好,既然无法嫁给自己最爱的人,那么嫁给一个对自己好的男人,也就足够了。 可是,陶思然终究是无法心安理得地欺骗一个人。 “旭尧,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嗯。” “我不想欺骗你,我很爱袁东晋。”她说了这句话,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周旭尧转头看了她一眼,很淡的眼神,“所以?你要跟他在一起?” “不是的!”陶思然咬了咬唇,“我想要放下过去,然后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跟我说。”周旭尧轻笑一下,“你要知道,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听到自己的未婚妻说她爱的男人是别人。” “我……” “思然,我不是一个喜欢纠结过去的人,也不会在意你的家庭,我家这边,婚后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尽量不回来。”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周旭尧微微一怔,为什么?说实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会选择跟她结婚,也许,就是她的性格,让他想要保护吧,毕竟他曾经无力保护一个人…… “你是我未婚妻,不久就会是我的妻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是么?陶思然沉默。 曾经袁东晋对她也很好,但是其实他对谁都很好,以至于她区分不出,他到底是不是爱她的。 可在周旭尧的好,却让她感觉不到爱。 “谢谢。”她说,“我跟医院告了假,我想在婚礼之前,回蓉城母校一趟。” 回去,放下一些她放不下的过去,然后重新开始一段人生。 周旭尧没有多问,“好。” —— 十月的蓉城,寒风萧索,温度一降再降。 陶思然心事重重地走在蓉城大学里,想起了很多往事。 高中毕业,因为和袁东晋拗气,她一赌气就填报了离港城几千公里远的蓉大,并扬言跟他分手。 想起那个冬天,大雪天气,港城到蓉城的航班停飞,袁东晋一个人从港城坐了一辆大巴车就跑来找她,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在蓉大逛了一圈,她走出来,去了蓉城最大的游乐园,工作日,游乐园里的人不多,她站在门口,抬头仰望着那个巨大的摩天轮。 多年前的画面恍如昨日。 “思然,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他拿着一枚铂金戒子,在摩天轮上跪在她的脚边。 那时候的她,感动哭了,大冬天里,眼泪鼻涕一起流,后来袁东晋实在哄不住她,低头抱着她直接吻了下去。 陶思然眼睛有些湿润,那一句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一遍遍的折磨着她。 她神情恍惚,站在门口忽然就没有了继续走进去的勇气,一个转身往马路对面跑。 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鸦青色的天空,陶思然惊魂未定地站那里,眼睛睁得老大。 袁东晋脚踩在刹车上,身体惯性往前冲了一下,等车停下,他冷了一张脸抬起头,透过玻璃窗,刹那间怔住。 他迅速解开安全扣,推开车门走下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思然?你没事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陶思然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那张英俊的脸,露出焦躁的神情,她刹那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停滞下来。 她心跳擂鼓。 “东晋——” 下一刻,她的眼泪如雨下。 袁东晋整个人都僵住,看着她晶莹的眼泪,整颗心都开始隐隐作痛,他最见不得女人掉眼泪,尤其是眼前这个,他深爱的女人。 车里,陶思然一直在抽泣着,哭的声音都沙哑了。 等到车到了酒店门口,她才止住了哭声。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蓉城?”袁东晋调头看着她,柔声问道。 陶思然右手捏着左手,似乎要用力掐断了一般。 她会来蓉城,是因为他,但没想到,还真的能够遇见他。 重新见到他的这些日子,陶思然一直压抑着自己,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去见他,不要去想他。 可他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 “我,出来散散心。”陶思然垂着眼睫,低声说。 袁东晋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沉默了半响,“自己一个人?” “嗯。” 而后,是长时间的沉默,气氛有些凝固。 “什么时候回去?”他又问。 “过几天。”她咬着唇,“你怎么也在蓉城?” “来处理公司的事情。” 刚刚和合作人见面吃完饭,却意外的遇见了她。 “东晋。”陶思然忽然开口。 “嗯?” “我就要结婚了。” “我知道。”提起这个话题,他就一阵涩然,莫名的,遗憾和感伤,“那天是我失态了,对不起。” “没关系。”她说,“其实我一直放不下我们感情,这一次来蓉城,就是想要彻底放下,然后安心嫁给他,做的他的妻子。” 袁东晋涩然地点头,忽然很想抽一支烟,他应该替她高兴的,毕竟曾经是自己辜负了这个单纯的女孩。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不怪她。 只是那天得知她要结婚以后,他就有些无法面对陈眠,那些渐渐淡去的埋怨,又开始丝丝扣扣缠上心头。 但他又无从怨恨,怪陈眠当年手段了得?还是怪她狠心?其实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孽。 如果不是他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没有跟陈眠发生关系,也许就一切都会不一样。 那天晚上,看见陶思然脖子上的伤痕之后,他就私底下去调查了她,得知她这些年过得其实并不好,还差点被小混混强暴,是周旭尧救了她。 他有种无力感,发现自己亏欠她太多了,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她。 “只要他对你好,就好。”他给不了她的幸福,希望周旭尧可以给。 陶思然看着他神色自若又微微自嘲的笑,心尖密密麻麻的疼。 她是真的不甘心啊,明明曾经他们都已经定下彼此的终生,说好了毕业就结婚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就娶了别人呢? 如果当年她没有一时冲动隐瞒着他,要给他惊喜,是不是就不会看见那一幕,他们之间就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陶思然盯着他的侧脸瞧,忽然萌生了一种疯狂的念头,一丝丝,一缕缕,慢慢缠绕住她,那种挥之不去的疯狂,令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终于,她深深吸了一口,指甲掐住掌心,对他说出了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东晋,你能不能帮我,一起将过去的来不及释怀的过去放下?” 就那么一次,她只想为自己,抛下过所有的顾忌,为自己青春时代的爱恋疯狂一次。 袁东晋怔楞住,呆呆看着面容削瘦的陶思然,她眼底的哀求和痴然,触发了他对过往需要事情的回忆。 “好。”他点头。 既然彼此都要重新开始,那么,就一起将过往结束了。 第76章 陶思然退了酒店的房间,袁东晋在他下榻的酒店给她重新开了一间,两人住在对面。 安排好一切,袁东晋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冲了个澡出来,便站到落地窗边抽烟。 酒店位于半山腰上,地理位置十分好,视线也宽阔,尤其是他所在的楼层是二十五层,一眼望去,半个蓉城便如蝼蚁置于脚下,远处灯火明灭闪烁,夜景十分美。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但不这么做,他这一辈子都放不下对陶思然的亏欠,他总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陶思然,可一想到陈眠,他又有所忧虑。 自从上次知道陶思然要结婚以后,他和袁太太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似乎又冷了些,他承认是他无法面对她,所以故意躲着她,再者,最近两人都很忙,蓉城这个项目筹划了两年,他不能有任何纰漏,而陈眠更手上的工作一直不少,所以两人基本上都碰不到面,同一屋檐下,他回来她睡了,他醒来她走了。 这样反而让袁东晋暗暗松了一口气。 蓉城。 其实他何尝不是有很多回忆,都是关于陶思然的,当初决定在这边投资,一个是出于私心,另一方面是为了提醒陈眠,他心里装着的是谁。 然而到了今天,似乎除了利益,他倒是不再在意初衷。 在这里遇到陶思然,说实话,他震惊意外,又忍不住的惊喜。 就这几天,他想,这几天以后,他彻底给自己的过去,划上一个句号,从今往后,他定下心来,和陈眠好好过日子,这也是他答应过她的。 袁东晋就是这样的男人,他花心,爱玩,但是他又重承诺。当初若不是陈眠从中作梗,他一定会遵守诺言,和陶思然结婚,所以如今给了陈眠承诺,他也会执行到底。 —— 蓉城其实并不是一个适合旅游的好地方,能去的地方并不多,而这些地方,早在当年两人谈恋爱的时候,就已经走遍了。 袁东晋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男人,尤其是去一些纪念馆、庙宇或者是一些名胜古迹之类的地方,他更是无感,然而陶思然不同,她喜欢这些,一如所有的普通的女人,赤忱而虔诚,所以袁东晋也耐着性子陪着她,一如当年少年的时候。 遇到人潮拥挤的地方,他会牵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避开人群的碰撞,走在路边的时候,总是将她护在安全内道。 陶思然握着他修长温热的大掌,内心总是涌出一阵阵的热潮,多少年了,她孤孤单单一个人,就渴望可以被他这样简单的牵着手,她低头看着他的手,浅浅地笑了。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她又有无限的怅然,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就这样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这几天,他们走遍了当年走过的地方。 “东晋,我们在一起去坐一次摩天轮吧。”站在江边堤岸上,江面的冷风刮过她黑直墨发,长发如瀑,倾泻飞扬。 袁东晋侧目凝住她的脸,那张憔悴削瘦的脸,牵动着他的恻隐之心,“好。” 陶思然开心地笑了,她主动握住他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远处的江轮,笑得满足而幸福。 袁东晋顿了一下,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用风衣将她裹住。 “还记得你那年冬天冒着大雪坐车来找我吗?”她低声问。 袁东晋眯着眼睛,似乎陷进了回忆当中,轻轻一笑,“记得。” “真的?”陶思然仰着头,盯住他刚毅的下巴,伸手楼主他的腰身,娇态可掬。 袁东晋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女人,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她总是脸红着抱着他撒娇,撩得他满腔的柔情。 “嗯,都记得。”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他第一次为了讨好一个女孩子而费尽心思,吃尽苦头,想要忘记,还真的很难。 “当时见到你在我宿舍楼下,我都吓死了,下那么大的雪,你突然就出现。”陶思然回忆着,“我还记得你说不要分手的时候,我都哭了,挺丢人的。” “嗯,你哭起来真的好丑。”他低笑着说。 “哪有!你那时候明明就威胁我,再哭你就要吻我!”这句话一说完,两人都是一怔。 气氛骤然凝聚。 陶思然红着脸,咬了咬唇,一把将他推开,“我们赶紧走吧。” 说完,她率先跑了出去。 袁东晋盯着她的背影,片刻之后大步追上。 夜幕降临,蓉城灯火辉煌,摩天轮霓虹迷惑,袁东晋去买了票,两人坐了上去,随着高度一点点往上升,他们看着远处的江面,两岸璀璨的灯火。 陶思然转头看着袁东晋,眼底有隐隐的泪光,声音略带哽咽,“我一直都在后悔,如果你们毕业那天,我没有擅自隐瞒着你独自回去准备给你惊喜,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六年前,袁东晋和陈眠大学毕业,毕业照和毕业晚会那天,陶思然骗了袁东晋说学校这边有实验,无法过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然后一个人买了火车票偷偷回到了港城。 到了港城之后,她联系不到两人,刚好遇到陈眠的舍友,告诉了他们晚上的聚餐地址,她就回了一趟家,然后匆匆赶往他们的毕业宴。 推开包厢门那一瞬间,她亲眼看见袁东晋吻了陈眠。 一个是她最爱的男友,一个是她最信任的闺蜜,那一瞬间,她宛如天塌下来,眼泪顷刻而出,她不等他们发现,转身就离开了。 那种背叛,让她撕心裂肺的痛。 然后她坐上凌晨的火车回了蓉城,一个分手短信断了袁东晋的联系,并且迅速接受了同学校一个男孩子的追求。 等到袁东晋找过来的时候,她不给解释,不给理由,态度坚决选择了分手,那时候的袁东晋是多么骄傲的一个男人,她一次次无理由的分手,他也累了,还看见她和一个男的在一起,气的肺都炸了,当即同意分手,然后回了港城。 紧接着,宝华集团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疯了一样投进工作里,再无心思想其他的事情,两人就此分别。 袁东晋心中也有酸楚,有时候,一个不留神,命运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人生就是一支离弦之箭,射出去就无法停留也无法回头。 他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嗅着她的发香,忽然无比的伤感,越是接近挥别过去的时间,越是不受抑制的难受。 原来回忆真的很伤人。 他和她已经无法重头开始了,她要嫁人,而他也有了陈眠,那个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与他共苦且未曾同甘的女人,他对不起陶思然,不能再辜负了陈眠。 所以这一次,再不舍,他也要放得下。 “思然,对不起。” 对不起,曾经年少为了骄傲放弃你,对不起,分别后没有去找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对不起,未能兑现曾经的诺言辜负了你。 陶思然再也忍不住眼泪,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冰凉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服,湿润了他的心。 “对不起,东晋,是我太任性,太胆小,太没安全感,太自卑。如果当初我能鼓起勇气相信你,握住你的手……” 我还清楚记得你跪在我面前虔诚求婚的英俊容颜,可是如今我们却要各自天涯,怨自己当初太蠢笨。 曾经年少,张狂或者太较真,错对似乎都太过无力,岁月尽头,我们早走在了两头。 两人从摩天轮上下来,陶思然又哀求着袁东晋带着她去了酒吧。 “我没去过那种地方,我们就去一次好不好?” 年少时候的陶思然,最讨厌就是去那种地方,觉得堕落阴暗颓靡,但是袁东晋爱去,经常和他的猪朋狗友去,为此她也没少跟他吵架,袁东晋为了迁就她,就尽量减少了去泡吧的习惯。 “你不是不喜欢那种地方?”袁东晋很震惊。 陶思然低着头,咬着唇,拉着他的手撒娇,“我就想感受一下,以后结婚了,估计更加没机会进去了,一辈子都没去过酒吧,想想也太怂。” 袁东晋最后拗不过,点点头,“好。”他相信有他在,问题不会大。 蓉城的酒吧毕竟不同于港城,这里是别人的地盘,袁东晋带着陶思然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来。 酒吧里的音乐震耳欲聋,灯光暧昧靡靡,陶思然紧张得牢牢在拽住袁东晋的手,寸步不离他的身边。 她果然是,无法喜欢这种地方。 两人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喝酒,偶尔有女人前来搭讪袁东晋,都被他婉拒了,那些女人看见他身边娇滴滴的女人,也识趣地离开。 陶思然目瞪口呆地看着舞池上穿着紧身短裤和上衣跳钢管舞的性感女人,“她、她们……这么多男人在看……”若不是灯光太暗,她绯红的脸色大概已经是滴血了。 袁东晋抿着酒,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又把目光调回她的身上,低低一笑,“这是她们的职业。” 陶思然真的很单纯,从骨子里的传统保守,她几乎是乖乖女,所以当初知道他有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她直接就跟他撕破脸,他好死歹活才把她给哄回来。 袁东晋这种浪子,当初也是最喜欢陶思然这种干干净净的女孩子。 陶思然不胜酒力,等到两人走出酒吧,陶思然已经喝得熏熏然。 袁东晋送她回房,把她抱上床正想要撤手离开,陶思然却柔软无骨的手却拉住他。 这几天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让她觉得无比的开心幸福,可裹着蜜糖的后面,是一济苦到难以下咽的药。 明天就要分别了,想到这里,陶思然就忍不住的心痛。 一辈子那么长,这几天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让她放不开手。 “东晋,我真的好后悔,好后悔……”陶思然的眼角,沁出了一串串晶莹的泪水。 明明他是属于她的幸福,却为何总是错过? 陈眠已经拥有那么多,为什么还要跟她抢他呢? “六年前,如果不是我太过独断,我们就不会分手,三年前,如果我能勇敢一些,你就不会和陈眠结婚。”她哭着,声音中全是心痛,“如果我努力一点,勇敢相信你,现在我们是不是会一直在一起呢?” 袁东晋怔怔站在床边上,看着她的眼泪,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当初,她离开,他没日没夜的喝酒买醉,或是日夜通宵的工作,也曾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够好,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点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和陈眠结婚前两天,他又去喝酒了,想起了许许多多他们之间的事情,他忽然就鼓起勇气给她的邮箱发了一个邮件,只要她回来,他就跟她结婚。 婚礼前一天,他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了她一整天,一直等到婚礼即将开始,他被爷爷派来的人压着去了婚礼现场,都没有等到她回来。 那一刻,他终于死心了。 “三年前,我有去找你了,但是被陈眠的朋友拦住了,他们绑住我,还跟我说,你和陈眠早就上过床,这一次结婚,也是陈眠有了孩子……所以……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直等到你们结婚第二天,才离开的,我给你发了信息……”她有些语无伦次。 袁东晋却是懂了。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陈眠竟然会知道他想要逃婚的事情,并且做好了万全之策,早早就派人在他等待陶思然的地方等着陶思然,然后将她困住,阻止了他们见面。 第二天醒过来,他收到她的信息,她说她等不到他了,她要走了。他当时马上就派人去调查了那天的事情,也就仅仅得知陈眠从中作梗而已。 然而,他不知道陈眠竟然会跟陶思然说了这些话。 是啊,陈眠这个女人,多会掐着别人的弱点啊,她那么了解陶思然,当然知道如何让她知难而退了。 两次失去陶思然,都是因为陈眠,袁东晋又岂会不怨不恨,他总觉得陈眠太过狠心,所以这些年才一直与她争锋相对。 她不是爱他么?他就偏不给她想要的爱,一直折磨,一直折磨,让她感受着他所承受的痛苦。 “没关系,我理解的……” 陶思然从床上爬起来,流着眼泪问:“东晋,这些年,你是不是爱上陈眠了?” 袁东晋心口一窒,脑中一片空白。 他爱陈眠吗? 在袁家和宝华集团面临最大的困境时,她放弃了大好前程,来到他的身边陪着他,支持他,与他并肩作战。 在他失去陶思然喝到酒精中毒住院时,她一言不发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他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跟她在一起?他没有忘记,因为心爱的人不在了,那么,和谁一起都没有不同,所以他们自然而然的一起,发生了关系之后,他跟她求婚,一切顺理成章。 是爱,还是习惯? 但他怎么会爱她呢?是她导致他和陶思然从此天涯,他怎么会爱? 不,他只爱陶思然,一直都爱陶思然,不是么?和陈眠,是习惯,是责任。 陶思然等待到几乎心碎欲绝,终于看见他摇头,低低回应了一声,“不爱。” 她哭着笑了,这就够了,已经够了,这些年,不是她一厢情愿,放不下这一份爱情的,还有他。 陶思然伸手细细摩挲着他的轮廓,眼底一片模糊,“东晋……” 她的唇,顷刻间覆盖上他。 袁东晋一震,眼里倒映着她眼底那浓郁的情感和心碎,一颗心被揉作一团,他想转身逃离,但是脚下分毫不动。 “让我给你吧,让我的第一次,交给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好不好……东晋……”她一边哭,一边说,一边颤着手指去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思然!不行!”他压住她的手,想要逃离。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你和别的女人不也有一起过?!我没想要和陈眠争,我知道争不过她的,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哭的伤心欲绝,“可是东晋,完成我这个愿望,我只要一夜的你,完完整整的把自己交付给你,我只想要这样而已……” 袁东晋震撼不已,当年她一直保守着不让他碰,现在却卑微到如此…… 他心中一痛,低头便疯狂地吻上她,像是世界末日一般,只想将她的眼泪,她的委屈全数挥去。 衣服散落一地,有他的,也有她的。 两人抱在一起,激烈而热烈的拥吻和拥抱。 陶思然是第一次,袁东晋这辈子是第二次碰处子,第一个是陈眠,那时候喝多了,两人发生关系的时候,他甚至没有考虑到她的身体,只管疯狂的发泄。 现在他虽然喝了酒,但思维是清醒的,所以他对待陶思然格外的耐心和温柔,身上的火一燃再燃。 听到她的痛呼,他强忍着没动。 陶思然看着他满额的汗水,青筋突兀,咬着唇,缠住他,用力迎上,“没关系,我可以忍。” 他低头,细细密密的亲吻她,沙哑的声音充满磁性,“放轻松一点,一会就好了。” “嗯……”陶思然流出了眼泪,是感动的,也是满足的。 那些挣扎纠结,所谓理智,在碰上彼此的那一瞬间,彻底坍塌沦陷。 夜色疯狂,从此没有尽头。 —— 陈眠坐在床上捏着一张检查报告,久久无法入眠。 她的月事经常没有按时来,再者她一直觉得是最近精神压力压力太大,然后又道了江城换了环境问题导致,所以没有放在心上,若不是李敏慧那通电话,她也真不会想着想去检查。 结果,她还真的有了。 六周了。 她应该高兴的,可现在她却高兴不起来。这些时间,她一直在反问自己,和袁东晋的婚姻真的是对的吗?一直勉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留在身边,真的会幸福么? 现在却忽然怀孕了,只要一想到孩子出生在一个父母不相爱的家庭里,她就很惶恐。 一阵笃笃敲门声响起,陈眠缓缓回神,慢吞吞的走去开了门。 温绍庭颀长的身躯杵在门口,逆光而立,刚洗完澡的缘故,墨黑柔软短发滴着水,身上属于男人的气息夹带着一阵沐浴露的香气。 “我肚子饿了。”他醇厚的嗓音浅浅淡淡的,幽暗的眼眸锁着她的脸庞。 陈眠微微仰着头,对上他的视线,“然后呢?” “给我下碗面。” 陈眠的手垂在身侧,微微蹙眉睨着他,淡淡的道,“温先生是把我当保姆了?”他是她的谁?凭什么半夜三更的她要给他煮面条? “你后天不是要回港城,请假的条件就是给我做夜宵。”他温漠的嗓音很浅,“当然,我是指,我需要吃的时候。” “……” 温绍庭没有继续停留,转身就往客厅走,陈眠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种挫败感。 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如此奇葩的请假条件。 她慢吞吞的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坐在沙发上像个大爷似的,默默的走到厨房给他煮面条。 打开冰箱,她看了一下食材,“只能做西红柿蛋面了。” 他没有看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陈眠卷起自己针织衫的袖子边,拿出西红柿和鸡蛋,犹豫了一下,她拿了两个人的分量,毕竟晚上她也没有吃多少,这会儿也有点饿了。 客厅里他开着电视在看军事频道,但注意力一直被厨房那边,很快机就闻到一直食物的香味。 温绍庭不得不说,他的胃,被她养住了。 在外面吃那东西,总是觉得索然无味,所以这几天晚上他总是准时在饭点回来和她一起吃饭,一些家常小菜,她做的味道咸淡适宜,很符合他的胃口。 难怪之前温睿回来以后,一直在他面前叨念着她做饭好吃,那小子嘴巴可是叼着。 “好了,赶紧过来吃,不然一会面糊了。”深夜里,她温凉的声音听着很舒服,软软绵绵的,不带攻击性。 温绍庭从沙发上起身,三座两步走到流理台旁,热腾腾的面条看着人食指大开,他坐下,拿着筷子就开吃。 陈眠把自己的那一份端过来,看见他呼噜噜地吃得很香,活似尝到什么人间美味似的,遂把自己的那一份推到他面前,“我这份太多了,我吃不完,再分你一点。”说着,动了筷子给他夹过去。 温绍庭敛着眸光深深望了她一眼,不急不缓地说,“你当我是猪吗?” “温先生。” 温绍庭挑着眉梢看着对面的女人,她穿着一件套头的针织衫,松垮垮的,露出漂亮的锁骨,十分性感,一双眼睛很黑,却铺着一层薄薄的凉意。 “要我煮夜宵,就必须记住一点,我多煮了,你就算撑死也要给我撑下去。”她挽着唇角,“因为我不喜欢浪费粮食。” 说完,她低头,安静地吃着面条,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温绍庭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她忽然把筷子一扔,捂着嘴巴就往一旁的浴室跑。 温绍庭顷刻间僵住。 浴室里传来一阵阵呕吐的声响,彻底影响了他原本好好的食欲。 想起几天前那个电话。 怀孕。 这个念头清晰印在他的脑海中,莫名地他就想抽烟。 陈眠虚弱地趴在盥洗盆上,眼睛有浅浅的雾气,唇色有些不健康的白,她抬头,便看见镜子中的温绍庭,微微一怔。 “需要看医生?” 她虚弱地摇头,“不用了,谢谢。” 陈眠开水冲洗了一下,然后转身,扯了扯唇,说:“估计今天真要浪费食物了,我吃不下了,先回去睡了,麻烦你收拾一下。” 经过他身侧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叫住她:“陈眠。” 陈眠顿住脚步,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温绍庭默了几秒,说:“我的胃口都被你吐完了!” “……” 他到底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好想一碗面扣他那面瘫表情上! 温绍庭还是把她煮的面吃完了,然后收拾好,经过她卧室的时候,里面很安静,也没有了光,看样子是睡了。 他回到卧室,站在阳台上抽烟,想起秦彦堔发来的那个微信照片,自嘲地笑了。 自己何时变得那么八婆了?别人的感情与他何干? —— 次日。 陈眠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准备去机场,出门却看见温绍庭。 “速度快点,这会儿有点堵车,晚了赶不上飞机。” 陈眠一愣,“呃?你要送我去机场?不用,我打的就好了。” 温绍庭凉凉瞥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要送你去机场?” “……”不然呢? “我也要回港城一趟。” 就这样,两人又同一班机飞回了港城。 因为怀孕的缘故,又加之她开始孕吐反应,陈眠这一次坐飞机并不好受,她吐了好几次,也难为坐再她身侧的温绍庭没有嫌弃她。 她再一次吐,温绍庭冷峻的脸色已经黑得滴墨,他招来空姐,“请问一下,她是孕妇,一直吐,你看下有什么吃的,能让她止吐的拿一些过来。” 陈眠微微一怔,吐的发白的脸色因为窘迫而红润了几分。 空姐露出标准的笑容,柔软的嗓音问陈眠:“太太,请问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太太这个称呼让陈眠微微蹙眉,但转念一想,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她回以一笑,“酸话梅,有吗?” “好的,您稍等。” 等空姐转身离开,陈眠侧脸低声问温绍庭:“你怎么知道的?”那天她明明说没有怀孕。 温绍庭眼皮都没抬一下,“你这种症状不是怀孕是什么?”明显是不屑的口吻。 陈眠一愣,她倒是忘记,他都有温睿这么大一个孩子了,想必对于孕妇的一些事情,多少也是了解。 吃了酸话梅之后,她的胃果然舒服多了,甚至在飞机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下了飞机,两人步出机场,沈易航让方言过来接陈眠,原本温绍庭是有其他人接机,然而来接他的司机在路上遭遇车祸,出于合作关系,陈眠便主动开口请他和自己一起走。 三人步出机场大门,陈眠刚坐上车,不经意的抬头,透过墨色的玻璃车窗,看见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以及他身侧那一道靓丽娇美的身姿,两人说着话,同步迈出机场。 第77章 陈眠目光冷冷凝着车窗外那两人的身影,半个月不见,袁东晋依旧是风姿凛然。 她忽然就掏出了手机,手指灵活地拨通了一窜号码,手机里传来一阵嘟嘟声,然后就看见远处的袁东晋停下了脚步,拿着手机犹豫踌躇着,她的微微发白的唇勾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坐在陈眠身侧沉默不言的温绍庭自然也是看见了袁东晋,以及他身侧的陶思然,眼底露出一抹浅浅的讥嘲,淡淡扫了一眼素净淡妆的陈眠。 电话最终没有被接起,她冷冷地挂断电话,收回目光看向了温绍庭,温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温先生是要回中瑞大厦,还是需要回家?” 男人低沉而极有磁性的嗓音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中瑞大厦。” 陈眠颔首,波澜不惊地对前方驾驶座上的方言说:“方助理,先送温先生回中瑞,再直接回公司。” 方言盯着她的脸颊看了半响,又瞪了一眼车窗外,有些愤然地发动车子。 袁东晋拿着手机的手莫名地冒出一阵虚汗,最终是任由手机在震动,重新塞回了裤袋。 一旁的陶思然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咬了咬唇,站定的脚步,“东晋。” 袁东晋闻言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眼底有些复杂而烦躁的情绪,“怎么了?” “刚……是陈眠的电话吗?”她双手搅在一起,忐忑不安的问。 袁东晋微微一怔,随即点头,“是。” 陶思然还想要说些什么,袁东晋却拉开了一旁的出租车门,对她说:“你回去好好休息。” 陶思然眼底有些潮湿,鼻子一阵阵的冒酸,但是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终究是一言不发,坐上了出租车,关上车门前,她拉住袁东晋的手,终究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东晋,谢谢你,我会永远记住这几天的。” 袁东晋没有出声,只是抄在裤袋中的大掌已经悄然祖攥成拳头,陶思然眼底露出黯淡的光,松开了他的手,“再见。” 车门关上,出租车开出去,袁东晋站在远处一动不动,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的轿车,陈眠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 出租车上,陶思然哭得不能自已。 再见了,这一次,真的是只能再见了。 那么多年的纠缠,那么多年的爱慕,终究是要划伤一个句符。 —— 袁东晋坐在车上,侧目望着车窗外一帧帧倒退的道路景致,路旁高大的梧桐树泛着黄色,金灿灿的一片,阳光从缝隙里倾漏下来,他的手一下一下把玩着手机,眸色极深。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袁东晋没有下车,周锦森也静默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望了一眼后视镜,只看见袁东晋盯着手机在发呆。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周锦森小心翼翼地开口,“袁总,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下?” 袁东晋动了动眼皮,懒懒的抬眸,片刻之后推开车门下车,太阳光刺得他微微眯了下眼眸,“你先回去。” 推开家门,袁东晋忽然产生一种胆怯的心情。 房子里灰暗一片,窗帘都拉上,依旧是他离开时候的模样,陈眠还没有回来,他估摸着最晚应该明天也回来了,想起刚在机场那一通话电话,他没有勇气接起来,也没有勇气重新拨回去。 他在玄关处换下鞋子,将行李随手丢在一旁,又把身上的薄外套脱下来扔到沙发上,伸手扯了扯西装领带,径直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阳光顷刻间充溢满一屋,他站在窗边,随手点了一支烟,缓缓吞云吐雾,尼古丁的味道让他浮躁的心情有片刻的宁静。 门口忽然传来开门的声响,他浑身一绷,回过头,就看见陈眠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卡其色的薄风衣,里面搭配着一件白色的毛线衣,一条修身的裤子衬托得她的腿特别的长,搭配随意又时尚,显得精致又不会刻意,闲适得恰好好处。 陈眠也看见了他,不紧不慢地换了一双棉拖,手里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袋子,徐徐走进客厅。 “你回来了?” 陈眠没有看他,淡淡地应声:“嗯。” 她的黑卷发披散着,遮住了她本就不大的脸蛋,显得愈发小,甚至有些不健康的颜色,他审视了一下他的神色,用陈述地口吻道:“你在家,刚怎么不接电话。” 袁东晋手里夹着点燃着的烟,心头微微一紧,看着她的脸,再迎上她温凉的目光,莫名地心虚撇开了头,低笑了一声,“你给我电话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裤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而后神色自然地说,“抱歉,手机调了静音,没看到。” 陈眠勾着唇角,冷冷淡淡地笑了笑,“是么?” 袁东晋用力吸了一口烟,鼻息间和唇齿间缓缓溢出白雾,“找我有事?” 她讪然一笑,眼底是星星点点的璀璨,“没什么事,听说你蓉城那边的项目出了问题,想要提醒不要因为工作而忘记了爷爷的寿宴。” “我也是刚从机场回来。” 他捻灭了烟头,一步一步朝她走进,高出一截的他微微弯腰,勾唇痞笑着,“啧!爷爷的寿宴你就记得那么牢,那么我呢?你想我了没有?嗯?”说着,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就要吻她。 陈眠头一撇,他的唇堪堪落在她的唇角上,她伸手推他,秀气的眉头一颦,“脏!” 脏。一个字令他心头一跳。 很久以前,她也说过他脏。 他眯着眸子,挑眉邪恶一笑,“袁太太,我哪里脏了?嗯?你给我说清楚……”他低头附在她耳边,对着她耳蜗吹气。 陈眠几乎是条件发射地用力推开他,全身抑制不住的鸡皮疙瘩,胃部一阵恶心的感觉。 袁东晋僵着身体,黑着脸看着她,咬牙切齿地掩饰自己的惊慌,“袁太太!” 陈眠强忍着要吐出来的恶心感,扯了扯唇,凉凉地笑,“我是说我刚下飞机,身上很脏,你想到哪里去了?” 闻言,袁东晋堪堪松了口气,陈眠又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说:“你这么敏感做什么?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心虚?” 他腰杆一直,瞪她,“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没有最好。”她淡淡的笑,“我刚下飞机很累,洗个澡睡觉了。” “你这是邀请我陪你一起洗澡么?嗯?”最后一个“嗯”字,他故意拖得意味深长,眼神暧昧地盯着她,眼底是赤裸裸的调笑。 陈眠斜撇了他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上楼,走到最后一阶,她停下脚步,微微侧头,说:“你身上的味道难闻死了,滚去洗干净!” 他蓦地僵住,他身上应该没有女人的香味才对,随即痞痞笑着调侃:“你果然就是想跟我洗鸳鸯浴!” 回应他的,是房门重重甩上的声音。 袁东晋站在客厅上,松了口气。 陈眠回到卧室,正要拉开衣橱的手一顿,细细打量着衣橱里的衣服,与她出差之前的位置一样,她随意拿出一套睡衣,转身在卧室里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最后走到床边,她拉开床头柜,里面的避孕用品都没有少,甚至位置都没有变动,伸手捏住被子,用力一掀,眯着眼睛望去,倒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 陈眠有些疲倦地坐在床边,兀自自嘲地一笑。 她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即使无法将整个房子的一动一静记得一清二楚,但是对于她自己的私人领域里的所有东西,具体到摆放的位置,她都牢记于心。 但,即便卧室里没有痕迹,袁东晋和陶思然一起从这个公寓大门走出去的那一张照片,依旧无法驱除她的疑心。 她烦躁地站起来,然后弯腰动手将床单被套全部拆下来,扔在地板上,又去翻出一套全新的套好,再把地上的装进袋子,随手扔到一旁。 她觉得脏,心理上的脏。 弄好一切,陈眠拿着睡衣走进了浴室,站在盥洗台边上,她的眼睛微微一眯,手指滑过,捏起那一根墨黑的长直发,眸色极沉极冷。 自从她和袁东晋一起以后,她就把一头墨黑的直发烫卷了,没有其他的理由,单纯的就是反感袁东晋每次碰她的时候,都是顺着她的头发,眼里总是透过她在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所以,陶思然是真的进了她的家,甚至在她的浴室里…… 想到某种可能,陈眠再也忍不住胃部的那一阵翻滚,趴在盥洗台上吐了起来,然而她什么也吐不出来。 拧开水龙头,她掬着冷水狠狠地泼向脸蛋,微卷的睫毛轻颤着,垂着眼帘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冷的空腔一阵阵地疼。 她郁躁地将盥洗台上所有的洗漱用品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另一件浴室里。 袁东晋站在蓬头下,任由水流自头顶冲洗而下,他低着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胸口的位置有几枚浅浅的痕迹,那是陶思然留下的。 他狠狠地诅咒了一声,后悔的恼意油然而生! 他必须承认,他后悔了!早上在床上醒来看见陶思然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他在后悔也无补于事。 年少时候,陶思然就骂过他是一个管控不住下半身的男人,如今这么多年了,他自控力已经极好了,但碰上陶思然,他全然功亏一篑! 纵情缠绵最侵骨,温柔乡里易醉死。他身体是愉快了,得到了满足,但是快感过后,更多的是空虚,和挥之不去的愧疚感。 男人劣根性使然,让他把控不住身体的渴求,面对曾经最爱的女人,他终究是将另一个女人抛诸脑后,贪一时之快。 他忘不掉陶思然那令人心碎的眼神,但又不敢直视陈眠温凉坦然的审视。 以往他碰别的女人,他都不会愧疚,不会负累,然而陶思然不同。 他明白陶思然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所以交往那么久,他除了吻她,就根本没有任何越矩。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了,他觉得对对不起,最难以面对的人,是陈眠。 洗完澡出来,他推开主卧室的门,看见陈眠握在窗边的沙发上发呆,他微微一怔,上前在她身边坐下。 “不是说困了要睡觉?” 陈眠没有看她,而是盯着那边玻璃缸里的那一对接吻鱼,这两条鱼是在三年前结婚的时候,袁东晋在她的要求下买回来的,这一养,就养了三年,它们倒也是耐活,居然没有被养死。 看着它们双方噘起呈吸盘状的嘴巴,用力地接触,陈眠浅浅的地笑,问袁东晋:“你知道接吻鱼为什么会接吻吗?” 袁东晋饶有兴致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是看见两条鱼一下一下啄着对方的嘴巴,沉吟片刻说:“不是你说接吻鱼浪漫,每天每天都亲吻对方?” 他没记错的话,在买这玩意的时候,她是那么解释的。 陈眠的唇角弥漫着笑容,她轻嗤一声,“呵!”温凉的嗓音格外的柔软,“意喻自己的爱情长久。” 她顿了顿,继续说:“然而,这些都不过是一种噱头而已,实际上,它们这般亲密,只是一种争斗的现象,是在为了保卫自己的空间领域而战斗。” 袁东晋心头莫名的涌出一股不安,他心有惴惴地打量了一下陈眠,却只见她勾着唇瓣浅浅淡淡地笑着,眼底的眸色平静,丝毫不见异常,然而他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说话的语气没有不同,但是交谈的内容却有些莫名其妙。 “你心情不好?”他小心的问。 “嗯。挺不好的。”她淡淡地说道,而后转头看着他,眉梢上挂着几分苦恼,“今天方言告诉我,公司里一女同事,刚得知自己怀孕了,回头却发现和她结婚了几年的老公和他的初恋情人上了床,正想着要不要离婚呢,闹得挺凶的。” 此话一出,袁东晋一阵心惊肉跳,他不着痕迹地看着陈眠的表情,然后故作轻松流氓,掩饰他的不安,“袁太太你家住海边么?管得那么宽!” 陈眠似笑非笑地看着袁东晋,看的他脊背一阵凉意。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该死的!他现在是真的很心虚! “没,你慌个什么劲。”她起身伸了个拦腰,“我要睡了,你不要来吵我,要休息去隔壁房间。” 他站起来,对她亦步亦趋,“袁太太,你这是在赶我?” 她掀开被子躺下,打了个呵欠,“最近有点累,旁边有人睡不好,你让我好好歇息一下。” 袁东晋俯身站在床边,视线凝在她的脸上,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发现她似乎又瘦了一圈,原本就不大的脸,现在更是颧骨突出,没有一点的肉,眼眶底下的青影也很重,唇色也有些不健康的白,活脱脱一个营养不良的鬼模样。 他眉头皱了皱,“工作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看你都瘦成什么鬼样子了?沈易航那个疯子现在是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用么?” 陈眠阖上的眼帘掀开,望着这张近在眼前的俊脸,眼底的不满和不悦自然流露,但她的心却宛如被一根针细细地扎着,拔出来又扎进去,反反复复,没有尽头。 她说:“更苦的时候我都经历过,现在不算什么。” 一语双关,然而袁东晋却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有所指。 他低下头,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低沉的嗓音格外的温柔,“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公司一趟。” “嗯。” 其实,袁东晋这时候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不敢想象,若是袁太太求欢,要怎么拒绝才不会被她看见自己身上的痕迹,幸好她也累了。 卧室的门喀嚓一下合上,同时被关掉的,还有她心底的那一缕曙光。 袁东晋,你依旧不会撒谎,蹩脚的谎言泄露了你的心虚。 从前你瞒不住我,现在,你依旧是瞒不住我,真的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陈眠闭着眼睛,眼角有液体滑落,湮灭在她的鬓发间。 她安慰自己,不要慌,其实一些照片真的不能说明什么,即使住在一起也不能说明什么,比如她和温绍庭就住在一个套房里,不是么?然而他们之间很清白。 她冷静而理智地沉淀心情,没有质问,没有疯狂的吵闹。因为没有真凭实据,也是因为,找不到立场和资格。 多年前她不会和他吵,现在也不会。 她的性格如此,她的骄傲使然。 可她依旧控制不住的心酸和难过,怀疑的种子已然深埋,怎么也无法剔除。 怀孕这个事情,还是先不要告诉他吧,毕竟,连她自己都没有决定好要不要这孩子。 想到孩子,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平坦的小腹。 —— 第一医院。 温绍庭推开病房的门,看见秦彦堔正在陪温睿玩积木。 温睿是早产儿,出生的时候几乎是奄奄一息,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住院吃药更是家常便饭,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些年细心的照料和保养,慢慢的好转起来,只是感冒发烧还是比较频繁。 看见他的身影,温睿苍白的脸蛋上露出纯真的笑,“二爸,你回来了!” 温绍庭上前,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少了一层寒气,这才上前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摸了摸温睿的西瓜头,面无表情的脸柔和了几分,“还不会不会头痛?” 温睿摇头,扒拉着温绍庭的手,眼底有小小的期待,“舅舅说绵绵也会来看我的,二爸,绵绵呢?” 温绍庭闻言眉梢一蹙,凉凉地扫向一旁的秦彦堔,秦彦堔心虚地咳了几声,“既然你来了,那你陪着木木,我得去巡房了。”说完,他一溜烟地跑了。 “二爸?” 温绍庭垂着眼眸,看着温睿那张稚嫩的脸,“想吃什么?”他转移话题。 但是温睿性格有些固执,“二爸,绵绵为什么不来看我?” “温睿。”他温漠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也毫无柔情,更多的是严肃,“她没有来看你的义务。” 温睿年纪尚小,他不懂义务不义务,在他的眼里,陈眠已经是他的朋友,甚至是妈妈一样的存在,见温绍庭板着脸,他有些失落,“她是不喜欢我了吗?” 他一双黑曜石般纯净的眼睛,盯着温绍庭的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是遭到抛弃一般,甚至浮上了一层水汽,十分委屈的口吻,“二爸,是不是绵绵也不喜欢没有妈妈的我?” 温绍庭心口一窒,伸手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不是,她回家了,晚点再过来看你。” 温绍庭冷漠,但不代表他心冷,尤其是对温睿,他是疼爱的。 陈眠表面冷硬温漠,但骨子里有一颗赤忱之心,温柔而细心,这对于温睿自小没了母亲孩子来说,无疑是最需要的,所以温睿在短短几次接触之后,就喜欢她了。 眼前浮现陈眠那张温凉的脸庞,温绍庭的情绪有几分莫名其妙的感觉。 ——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陈眠睡得很沉,一旁的手机在响,她迷迷糊糊地摸过接了起来,口齿不清地,“喂。” 清晨低沉微哑的嗓音,柔软迷糊,格外的撩动人心,温绍庭怔了怔,遂恢复冷淡,“还在睡?” 男人醇厚性感的语调,瞬间打散了她的瞌睡虫,她将手机拿下来瞧了一眼,上面通话显示——瘟神。 她清了清喉咙,“温先生,有事吗?”她回港城这几天,算是休假吧? “温睿生病住院了,吵着要见你,有时间吗?”他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目的。 陈眠眉头一蹙,想到温睿那可爱纯真的模样,点了点头说:“今天可能没时间,明天我过去看看他。” “嗯,还是在上次的病房,你来了直接过去就行。” “好的。” 挂了电话,她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到中午十一点了,她竟然睡了那么久。 起床洗漱的时候,她又吐了,陈眠觉得自己挺娇气的,她这体质怎么刚怀上就吐的这么厉害,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袁东晋还有李敏慧知道,看来参加完寿宴,她还是得早点去江城。 下午三点的时候,她接到袁东晋的电话,告诉她让老李来接她去沙龙换晚上的礼服,她没有拒绝。 坐在车上,感觉到老李时不时投来的目光,陈眠温淡的笑,“李叔,有什么话你直接说。” 老李叹了一口气,“太太,你和少爷两人都不小了,是时候考虑要一个孩子了,不然年纪大了,到时候生产风险也大。” 陈眠小小地吃惊了一下,李敏慧现在是连老李都请出来当说客了? “夫人让你说的?” 老李忙说:“不是不是,是我这一把老骨头自己的意见。你看你和少爷都结婚三年了,也应该要一个孩子,工作是忙不完的,你也该为自己的家庭考虑考虑。” 其实老李是见到上次袁东晋那么心急一个女人,有些担心陈眠而已,总觉得有个孩子,男人总归会不一样。 陈眠敛眸微微一笑,“李叔,你是看到什么,还是听到什么了?”她说多聪明的一个女人,瞬间就懂了老李隐晦的意思。 “太太,我是看着你陪着少爷熬过来的,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你和少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最近我觉得少爷有改变了,这是好事,我一直就盼着你们好,现在既然已经冰释前嫌了,你也不小了,我觉得要个孩子家庭关系会更牢固。”老李顿了顿,又说,“你就当我这老人家啰嗦。” 陈眠喉咙紧了紧,看着窗外倒退的梧桐树,“李叔,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我会认真考虑。” 一个外人都能瞧得见她的付出和努力,陈眠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因为是袁老太爷的寿宴,老人家讲究的不是华丽而是庄重,所以陈眠穿的是一件蓝色花纹旗袍。 袁东晋推开门进入贵宾室的时候,造型师正好给她弄好发型,黑色的长卷发温婉的盘着,露出她饱满的而不突兀的额头,带点优雅轻熟感,嫩白的耳垂没有任何的配饰,却更显高贵感。 小巧的脸蛋化着清淡而带着几分复古味的妆,菱唇精致而唇线分明,一双温凉的眼眸烱亮温静。 仿佛经过岁月的沉淀,她心智愈发的成熟温婉,紧身的旗袍将她纤瘦的身姿勾勒得前凸后翘,女人身上那种的纯粹自然美自然而然地流露,而两侧开衩至膝部往上多几分,又糅合了几分性感妩媚。 端庄典雅,气质高贵。 袁东晋脑中忽然就浮现这么两个词。 陈眠见袁东晋愣站着不动,回过身,温浅的嗓音没有起伏,“你来了。” 袁东晋迈步上前,一把将她扣进怀里,低头欲吻上她娇艳欲滴的唇,陈眠却眼疾手快用掌心挡住,微微一笑地说:“我不想一会还要重新化妆。” 事实上,只要想到他碰过陶思然,她就十分排斥他的接触,更别说吻了,她觉得恶心。 她的拒绝让袁东晋微微一怔,听了她的话倒也不再多想。 “走吧,太晚过去,爷爷只怕会不高兴。”说摆,陈眠披上一旁的羊绒毛呢披肩,越过他率先走了出去。 车厢内的气氛有几分压抑,因为陈眠一上车就闭目养息,显然一副你别烦我的表情,袁东晋郁躁到不行。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袁东晋说着手掌便覆盖上她的额头。 陈眠呼吸微微一紧,伸手把他的手拿下来,带着一丝冷然,“我没事,你的手太凉了,别碰我。” 别碰我。 这三个字眼又是一刺,袁东晋想要发脾气,但一想自己做的混账事,也只能忍了下来。 老李看了后视镜一眼,几不可闻地叹息。 太太这么聪慧的女人,只怕是早就有所察觉了吧,不然又怎么会对少爷这么冷淡。 之后,一路无话。 到达酒店的时候,陈眠不等袁东晋下车献殷勤,便拉开车门迈步踩在了地上,下了车,她还是主动挽住了袁东晋的臂弯,随着他一同进入酒店。 袁老爷子不喜欢媒体这些八卦的玩意,所以酒店外倒是没有记者围着,然而这不代表就没有记者,陈眠还是懂得轻重,会顾及全面。 因为是老爷子八十大寿,来得均是德高望重的人,在港城多多少少都占有一席之地,袁东晋和陈眠刚步入酒店大门,就看见李敏慧和袁父在接待着客人。 “爸、妈。”袁东晋和陈眠打着招呼。 李敏慧扫了一眼陈眠,对袁父和袁东晋说:“你父子两接待一下客人,我和小眠进去歇会。” “走吧。”李敏慧挽上陈眠。 “好,那爸,我和妈先进去。” “去吧。” 其实陈眠并不想和李敏慧单独相处,但她毕竟是长辈。 穿过酒店礼堂,陈眠拉住了李敏慧,“妈,您稍等一下,我去跟爷爷打个招呼就过来。” 李敏慧倒是没有反驳,陈眠穿过忙绿的人群,在一群老人家中找到袁老爷子,和他打了招呼很快就回到李敏慧的身边。 两人进了休息间,李敏慧脸上的慈祥笑意就收敛了起来,“你去检查过没有?真的没有怀孕?” 陈眠抿唇一笑,“妈,我和东晋都计划着要孩子,如果怀上了肯定会跟您说,您放心。” “秦桑跟你感情一直很好,她说你怀孕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秦桑,陈眠太阳穴微微一跳,觉得她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 “她开玩笑的,她的表妹贞贞怀孕了,估计是高兴过头,乱说了话,您别当真。” “不管怎么说,你明儿还是去检查一下,没准真怀上了,你自己也不知道。”李敏慧说,“明天我陪你去一趟医院,确认一下也好。” 陈眠想要拒绝,但是她无从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好。” 见她乖顺听话,李敏慧这才放过她,“差不多出去了,帮忙招呼客人。” 陈眠重新回到袁东晋的身旁,这刚在他身侧站稳,却迎接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她分明察觉到身边的男人,身体蓦地一僵,侧目望去,他唇边的笑容都有凝固,眼神有些漂移。 陈眠温凉的脸庞不动声色地望着来人,确切地说,是望着一身灰色的西装的周旭尧身畔的女人。 柔软娇美女人穿着清新怡人,宛如一朵百合花,视线在袁东晋身上堪堪擦过,不经意地撞上陈眠噙着浅薄笑意的眼眸,又迅速低头。 陈眠微勾着唇,笑容里渗着莫名的情绪,“周先生,陶小姐,欢迎。” 第78章 陶思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到底是没逃过陈眠的眼,将她微变的神色收入眼底,陈眠仅仅是淡淡浅笑着。 “袁总,袁太太。”周旭尧倒没注意到身旁女人的变化,噙着浅笑,礼貌而疏离地打着招呼。 袁东晋自然是察觉到陈眠投来的目光,他不敢回头对视,那样的审视,他经受不起,愈发觉得煎熬,只得稳着心思打发周旭尧,“两位请进去吧。” 周旭尧携着陶思然经过陈眠那一刹那,陶思然竟一个不稳往前扑去,幸好他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同时伸手扶住陶思然的,还有挂着浅笑的陈眠。 陈眠不着痕迹地收回脚步,露出抱歉的笑容,“抱歉,绊到你了。” 陶思然对上她坦荡而自然的目光,没有来的心虚发慌,掌心都冒着虚汗。 周旭尧眼睛微微一眯,勾着唇浅笑着,并不搭话。女人的这种手段,其实明人眼里都能看出来,但陈眠能做的这般坦荡自然,也是少有。 陶思然拽着周旭尧的手,全身的神经紧绷着,说话带着浅浅的颤音,“没、没事。” 陈眠扬着唇笑,“那就好。” 一直到宴席快要开始的时候,陈眠找到了陶思然,“周先生,介意借你未婚妻让一步说话?” 周旭尧是周家最小的儿子,常年在国外,如今回来也开始接手周家的事业,今日出现在这里,想必也是周家的要求,至于他为何要携带陶思然来,这个目的就无人知晓了。 陶思然紧张地拽住了周旭尧的手,仿佛陈眠是会吃人的老虎,然而周旭尧低垂着眼帘,轻轻一笑,把陶思然往陈眠面前一推,“随意。” 陶思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浑身都发软了。 陈眠亲昵地挽着陶思然的手,“谢谢了。” 又对陶思然说:“这里人多吵杂,我们到外面去吧。” 陶思然想要拒绝,她害怕和陈眠独处,然而她又不能,只要勉强地笑着。两人一起往酒店外面走去。 秋色渐深,夜渐凉,酒店外面的温度有些低,陈眠身上穿着旗袍,羊毛呢披肩披在肩上也依旧觉得有点冷,这几年,她越来越怕冷。 也许,是心冷。 两人借着橘黄色的灯光,离开了喧闹的人群,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一直走到了酒店外面的游泳池边。 陈眠站定脚步,伸手整理了下披肩,淡淡的开口,声音如同夜色深凉,“陶思然,还记得我在医院跟你说过的话么?” 陶思然浑身僵硬着,没有回答。 陈眠回过头,笑得浅薄,昏暗的光线里,瞧不清她的轮廓,“别人的东西我不稀罕,但是属于我的东西,我寸步不让。” 风轻云淡的语气,却字字千钧之重。 “我还以为你要结婚了,应该会断了不该有的念头……” “我和东晋已经断了!”陶思然急急忙忙的打断陈眠的话,甚至有些惊慌失措,更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陈眠弯唇笑开,眼底的冷意一点点铺满她的眼底,“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她顿了顿,“男人出轨的时候呢,女人都只会找小三算账,你知道为什么吗?” 陶思然呼吸一窒,脸色苍白。 “因为,男人天生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们只管身体爽,上一个女人是不用动脑子的,而女人呢?在明知道对方有老婆的情况下还让男人上,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女人存心勾引……” 字字句句从她口中出来,一个个“上”字竟然也不觉污脏,反而是满满的讽刺,像一根根银针,狠狠扎进陶思然的皮肤,痛得她不敢呼叫。 “你说,这个女人是不是很贱?”陈眠直勾勾的望着陶思然。 陶思然身姿微微一颤,“我没有……”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陶思然,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双倍还之。” 陶思然知道,她也很清楚,陈眠敢爱敢恨,是她多不能企及的仰望。 “如果你真做了什么越轨的事情,陶思然,你最好,有心理准备。”陈眠越过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陶思然站在夜色里,身体轻轻地颤抖着。 昨日和袁东晋分别之后,她依旧是在回想着过去几天的种种,想到他又要回到陈眠的身边,从此以后各自天涯,她心里不是滋味。 然后这种滋味,是食髓知味,令难以割舍,她爱他,割舍不下他。 十分,想要独占他。 原来身体的欲望是可以滋生更大的贪恋,她渴望他的爱,他的身体,他的一切。 可今日陈眠的一番话,无疑是将她打进地狱。 她拿什么跟陈眠去争?争不过,也不能争…… 宴席开始的时候,陈眠就坐在袁东晋的身侧,发现袁东晋有些心不在焉的,和他一起去给爷爷敬酒祝寿的时候,他也晃了神,幸好她机灵,给掩护了过去。 宴厅上人很多,秦桑也来了,陈眠趁着已经敬完酒的时间,和秦桑坐到一起聊天,这才聊到一半,她的手机震动,拿起来一看,上面又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眸光微微一沉。 秦桑注意到她脸色不对,“怎么了?” 陈眠笑了笑了,说:“没事,你先坐下,我去去就回。” 说话间,她已经站起来,眼角余光扫过去,果然没有看见袁东晋,甚至陶思然也不见了。 陈眠微笑着越过人群,走进电梯里摁了短信里提示的楼层,握着手机的掌心沁出细细密密的汗。 回廊里很安静,头顶橘黄色的灯光照下来,有几分静谧的美好,地板上铺着红毯,走在上面没有任何的声响。 站定在门前,有声音从里面传来。 “东晋,怎么办,陈眠好像知道了什么……” “不会!” “她、她刚刚找我……”女人颤着声音,似乎极其害怕。 “思然,你不要那么担心,陈眠早就已经不再安排人跟踪我,所以这些事情不会有人知道,你不用害怕。”袁东晋顿了顿,又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东晋……” 里面传来女人低低的啜泣声,那么心碎。 陈眠攥着的手又紧了紧,心脏有密密麻麻的冷。 她转身,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英俊的男人,他黑色短发下眉眼斯文冷静,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眼镜,修长的手指扶着门框。 他的出现,令陈眠小小震惊了一下。 男人对她打了个手势,两人一同离开,步入了电梯。 “袁太太,对于刚听到的,有什么感想?” 陈眠抬眸看着立在前面的男人,微微扯唇,淡声道:“梁总,您想说什么?” 眼前的男人,西裤衬衫整齐得没有褶皱,裹着他修长的腿,胸前的扣子也扣得刚刚好,身材健硕,他慵懒的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扬唇一笑,“袁太太真是冷静得让我震惊。” 陈眠看着他,一动不动。 “梁宇,与虎谋皮这种事,我陈眠通常不会做。” “那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梁宇笑,浅淡的笑容不抵他阴测测的眸子。 陈眠攥着的手指松开了些,脸上展露出笑容,“我只是来看一下,到底是什么好戏。” “然后呢?” “然后?”陈眠弯唇一笑,笑得璀璨浅薄,“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好戏,比我想象中的差远了。” 陈眠转身,拉开两人的距离,手腕上却一紧,下一刻就被一道强劲的力气使劲拽得往后倒去,在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抵在电梯墙壁上。 “陈眠,你这么冷静优秀,让我都忍不住想要夺过来了。”男人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两人的距离隔得极近。 陈眠只有一瞬间的惊惶,然后迅速恢复了冷静,褐色的眸子温温凉凉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语调平稳而冷淡,“你让我觉得恶心,麻烦离我远一点!” 梁宇的眼底有一瞬间的怒气一闪而过,但仅仅是那么一瞬间,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低低的笑着,笑声从喉咙溢出,带着漫不经心的嘲讽,他的手指滑过陈眠的脸颊,“陈眠,真是可惜了,你为他争取了这么多,却什么也得不到,难道心中不怨?” 陈眠撇开脸,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冷冷地说,“是,那又与你何干?” “想不想报复?” 陈眠眉头一蹙,冷瞥着他,“梁宇,你的事情我没兴趣参与!” 说话间,已经抬手将他用力推开,正好这时电梯门打开,她迈开步伐走了出去。 陈眠的唇抿的很紧,粲然一笑,“梁宇,当年的事情我不追究,不代表我不明白,另外,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父亲的事情你也有推波助澜,你为的是什么,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 陈眠回到宴厅的时候,蛋糕已经推上来,宴厅的灯光暗下去,只余下台上的聚光灯,宾客都围在一起,吵吵闹闹说着祝福语。 陈眠看了一眼袁老爷子,趁着人群不注意,悄悄走了过去,作为孙媳妇,她不能不在场。 袁老爷子看见她,亲切地拉着她的手问,“东晋呢?” 陈眠僵了僵笑容,说:“他刚喝多了点,这会儿估摸在洗手间,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结果,袁东晋一直等到切了蛋糕才回来。 陈眠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去哪儿了,刚爷爷还问起你了。” “去了躺洗手间。” 陈眠不再多言,她侧目,就看见了眼睛微红的陶思然,讽刺地笑了一下。 淡淡地收回目光,却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她蓦地回头,就看见陶思然呆若木鸡地站着。 宴厅上的客人都被吸引去了目光,陈眠和袁东晋同时从位置上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只见秦桑趴在地板上,地上是一地玻璃碎片,红色的地毯上,隐约可见玻璃渣上的殷红色,流动的殷红色。 不知道谁惊呼了一声:“天啊!流血了!” 陈眠也是一震,她顾不得其他,上前蹲在秦桑面前,“桑桑,伤着哪里了?” 秦桑余光见人都围了过来,用力挤了挤眼睛,皱着眉头,哭着说:“痛、痛……” 秦桑冲着陈眠使了个眼色,陈眠一愣,盯着她的眸子几秒钟,她一脸惊恐地说道:“忍着点,我送你去医院!” 周围的人都围过来,李敏慧和袁父也上前,甚至是袁老爷子也在,看见秦桑满手掌的血,皆是抽了一口冷气,脸色顿时变了。 “发生了什么事?” 周围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秦小姐被这位小姐绊倒受伤了。” 陶思然脸色一白,虚弱地辩驳:“我、不是我……” 然而没有人在意她的话。 一群围观的人已经乱成一锅粥,袁老爷子倒是清醒,他杵着拐杖用力敲了一下地面,洪亮的朝袁东晋吼:“混账东西!还发什么愣!赶紧把人送医院!” 袁东晋这次回过神,他迈出步伐,却又一个身影比他更快,秦桑瞬间已经稳稳落在男人的怀里,“我来吧。” 周旭尧弯腰一把将人抱住,一边外往走一边说,“派人开车。” 陈眠二话不说跟上,“我开!” “爸、妈,这里就麻烦你们处理一下。”陈眠站着,眼底有歉意,“爷爷,抱歉……” “行了!赶紧去吧!”袁老爷子发话,陈眠便跟了过去。 只是在经过陶思然身侧的时候,陈眠冷冷瞥了她一眼。 袁东晋转身欲追过去,陶思然却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东晋……” 在场的人,包括袁家父母和袁老爷子目光都纷纷落在他们的身上。 陶思然哪里承受得住这么多人的目光注视,她原本就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宴会,现在周旭尧抛下她走了,她唯一认识的,可以依靠的,就只有袁东晋了,所以她拽着袁东晋的手愈发地用力,唇色即使涂了唇彩依旧浮现出一种惨白,眼底更是泄露了她的惊惶害怕。 她太胆小,根本就应付不来这种事情。 袁东晋也是一僵,本想拂开她的手,但显然这么做也不合适,他只能微微一笑,低沉的嗓音不大不小,倒是让在场的都听得清楚,“爸,妈,爷爷,她是陈眠和秦桑的朋友,我现在带她一起去医院看看。” 现场,只有李敏慧是认识陶思然的,陈眠和陶思然是朋友这个说法,她倒是意外,不过一看自己儿子,又压下心中的疑惑,说:“去吧,看下放心也好,这里就交给我和你爸爸。” 袁东晋带着陶思然离开了宴会,至于宴厅上有多少人相信他的这一套说词,就不见得了。 医院里。 陈眠把周旭尧赶了出去,关上门,居高临下睨着正在处理伤口痛得哇哇叫的秦桑。 “你倒是下得去手。”陈眠凉凉地说。 秦桑身上穿着红色的薄风衣,里面搭配了短裙,细白均匀的小腿俏生生得晃人眼,用她的话来说,本小姐长得貌美如花,这么美的腿遮起来,多少男人得伤心欲绝。所以她一年四季,几乎都是露着她的美腿,再冷也不例外,陈眠眠多次讽刺她也不怕年纪未到就得了风湿,她却说陈眠那是赤裸裸的嫉妒。 现在她的小腿上也有多处划伤,诱惑男人的资本也受损了。 秦桑眼睛挂着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然而陈眠却丝毫不同情她,她语气哀怨地说:“也不想想我这是为谁出气。” 陈眠拉了个椅子在她身侧坐下,“为我出气?秦桑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让一个老人家的寿宴见血,搞得自己血流成河,很光荣?” “我是看不惯陶思然那婊子!我刚亲眼看见她和袁东晋一起坐电梯下来了!”秦桑痛的五官都扭曲了,平日慵懒迷人的嗓音也变得尖锐起来,“医生,你轻点!要痛死我了!啊!” 医生被她一惊一乍弄的手一抖,不小心就用力摁在了伤口上,秦桑眼泪瞬间涌出更多,“你谋杀啊!” 陈眠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你这叫得太大声了,有熊胆子对自己下狠手,就给我忍着!” 秦桑呜呜咽呜着,眼光闪闪。 处理了伤口,陈眠扶着秦桑走出来,就看见门外的袁东晋和陶思然,而送她们来的周旭尧也站在门边。 秦桑见到陶思然的瞬间,脸色就冷了下来,“周少爷,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未婚妻,麻烦你把人带走。” 陶思然站在袁东晋的身侧,眼底隐隐有着泪光,她咬着下唇,双手紧紧攥着她的衣服,“秦桑,明明就是你自己摔倒的……” “你的意思是,我栽赃陷害你咯?”秦桑因为被玻璃扎伤,有些伤口还蛮深的,刚处理伤口的时候因为痛,所以现在脸色有几分病态的惨白,她冷冷的讽刺,“我陷害你的理由呢?杀人还有个动机呢,我陷害你总归有个理由吧?” 她的话,堵得陶思然一个字都说不出。 袁东晋皱着眉头,他一向看不惯秦桑咄咄逼人的性子,于是开口维护,“秦桑,你好歹也是千金大小姐,刚就不应该在我爷爷的寿宴上闹这么一出。” 刚在车上,陶思然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他相信陶思然,因为她就不会做出那种事情,而秦桑不一样,她任性刁蛮,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 秦桑闻言倒是笑了,握住陈眠的手毫不客气的讽刺,“袁东晋,怎么?我说半句她都不行?用得着护的这么紧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俩的恶心事。” “秦桑!”袁东晋脸色一凛,眼底迸发着寒光。 一直不出声的陈眠,挽着唇浅浅一笑,“袁东晋,我现在也不想看见你,麻烦你带着她滚出我们的视线。”她又将目光转移到一直沉默不言的周旭尧身上,“还有你,周少爷,人已经没事,你们可以走了。” 袁东晋看着陈眠,一副欲言又止,随即对周旭尧说:“周先生,麻烦你先带思然离开,今晚的事情很抱歉。” 周旭尧低着头,英俊的脸波澜不惊,眼神淡淡的看着脸色微微苍白,眼神却傲然的秦桑,磁性十足的嗓音很低沉,“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他迈步,走到陶思然的身侧,沾着血迹的手搭上陶思然的肩膀,柔声对她说:“我们回去。” 陶思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袁东晋,却见他目光停留在陈眠他们的方向上,抿着唇跟着周旭尧离开了。 陈眠和秦桑都自然都没有错过那个眼神,两人眼底均是讥嘲的笑。 医院的走廊里很安静,袁东晋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秦桑打断,“眠眠,扶我去病房,我的脚痛。” 陈眠垂着眸,“走吧。” “陈眠。”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你护短我没意见,但没必要连我都给框上一条罪名,人可不是我带来的。” 陈眠没有回头,淡淡的说:“袁东晋,有些事情,我们还是不要说得太明白才好,否则我会做出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回去吧,我这几天留医院照顾桑桑,不回去了。” 袁东晋无法揣测陈眠这一番话里的意思。 她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听说了什么? —— 病房里。 秦桑缓缓地靠近陈眠的脸,说:“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陈眠弯唇一笑,“知道的比你多。” “贞贞告诉你了?” 陈眠狐疑的看着她,“贞贞告诉我什么?” 秦桑蹙眉,“不然你和袁东晋到底是怎么回事?” “往旁边挪一下,晚上咱一起挤挤。”陈眠伸手推她,秦桑倒是十分配合地挪出位置给她。 陈眠躺下来,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温凉的眼眸情绪更是淡到几近于无,“还记得以前大学时候,冬天我们天天挤在一起睡觉么?” 秦桑扭过头看着她削瘦的侧脸,“怎么?怀念以前?” “真挺怀念的。”秦桑看见她的唇角露出浅浅的笑。 “这么多年,是不是觉得很累?”秦桑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戳着她的唇角,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道,“天天这么端着一张笑脸,我都替你累。” 陈眠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上扬的唇角也垮下来,她依旧保持着一个动作不动,“桑桑。” “想哭就哭,这里只有我。” “我怀孕了。” 病房里忽然万籁俱寂。 秦桑以为自己听错,重重吸了一口气,“麻烦你再说一遍。” “我怀孕了。”陈眠淡淡的嗓音,听不出悲喜,“已经六周。” 秦桑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只是安安静静的躺着,“然后呢?”她了解陈眠,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不知道该不该要这个孩子。” 她很茫然,好像前面是一片白茫茫,怎么都挥之不去,回过头,身后什么都没有,进退维谷。 陈眠又说:“袁东晋,和陶思然,也许,上了床。”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所在。 秦桑秀气的眉头拧在一起,眼底的眸色更是冷湛,“你有证据?” 证据? 陈眠苦笑。 这种事情其实不用证据,她有时候真挺恨自己那么聪明,不能活的糊涂一点。 身为女人的第六感,太过强烈,强烈到她想忽略都难以忽略,在今晚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之前,她还没有那么深刻的怀疑。 又或者,袁东晋没有跟她说重新开始,没有给她任何承诺,那么他出轨,她都不会那么难受,然而他给了承诺,她付出了真心和信任,却遭到背叛,那么她无法容忍。 她活得精彩万分,实在没必要让一个男人践踏她的真心和尊严。 “需要你安排人帮我调查一下,上个礼拜他到蓉城出差的行踪,接触过的人。”陈眠冷静的说。 她不会冤枉人,但也不愿被蒙在鼓里当个傻瓜。 秦桑想了想,说:“你出差的时候呢,贞贞亲眼看见他大清早送陶思然来医院上班,其实这不能说明什么,我当时觉得你应该不会在意,也就没提,但如果你要查,那么我会帮你。” “他送陶思然上班,那一天是几号?” 秦桑想了想,说:“十月十四号。” 呵!也就是,方言告诉她的那天。 陈眠伸手捂住眼睛,挡住所有的光线,咯咯地笑了,“你知道么?那天早上,他们是从我和袁东晋的家里走出来的……秦桑,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愚蠢?” 秦桑默了一会,说:“你还知道自己愚蠢,说明,还有救。” 车里,陶思然侧着头看着窗外的夜色。 遇到十字路口的红路灯,周旭尧停车,降下车窗,顺手点了一根烟,薄唇和鼻息间缓缓吐息着白雾,从车窗窜出去,飘散在夜色里。 陶思然觉得有点冷,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双手搅作一团。 “晚上,真不是我弄伤她的。”她低声解释,声音里不无委屈。 周旭尧狠狠地吸了以一口,又缓缓呼出,烟雾将他的林廓笼罩得有些瞧不分明,他淡淡地一笑,“我知道。”他说,“思然,她为何要针对你?” 陶思然的心倏地一紧,想起在电梯门口撞见秦桑,她那冷然的眼神,令她心惊。 “她一直,不喜欢我……” “是么?”周旭尧的语气不轻不重,忽然话锋一转,“你去了蓉城回来之后,总有些心神不宁,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陶思然扑通一下,心跳漏了一拍,笑得有些牵强,指甲狠狠扎进自己的掌心,“没、没有,就是见了见以前的老师,还有一些同学。” 忽地,周旭尧栖身到她的面前,吓得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然而周旭尧却将她的头拉了回来,在她唇边印在一吻,“你躲什么?” “没、没……”陶思然心跳得很快,眼底的慌乱之色根本就爱瞒不住周旭尧,她牵强的笑了笑,“你忽然凑过来,吓到我了。” 周旭尧松开她,倒没怀疑她的话,毕竟她一直都胆小,尤其是面对他的时候。 红灯转换成绿灯,车子重新上路,周旭尧忽然开口说:“今晚,去我家吧。” 陶思然蓦地浑身僵硬。 —— 翌日。 秦桑的病房里来了很多人,陈眠和认识的打过招呼,便退了出去,出门去买了一些温睿喜欢的口味的早餐,去看了温睿。 推开门的时候,病房里只有温睿一个人,窗帘是拉着的,里面有些暗,她走过去,将早餐放在柜子上,低头打量着温睿熟睡的脸蛋。 温睿长得俊俏,皮肤白嫩,脸蛋圆圆的,睫毛很长,他睡得很香,小小的嘴巴微张着,睡着的模样倒是乖巧又可爱,没有那么多鬼灵精。 陈眠想起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忍不住勾唇笑了。 忽然有一阵拉门的声响,她抬头,男人低沉微哑的嗓音传了灌了过来,“这么早。” 温绍庭穿着简单的休闲服站在浴室门口,墨黑柔软的短发还带着水珠,浓眉之下一双眼睛温漠如常,英俊的脸一如既往毫无表情。 明明才一天不见,陈眠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她微微颦眉,尔后是温浅一笑,“早,正好在医院。” 温绍庭长腿迈步,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清晨柔和的阳光顷刻间便投射进来,铺满了一室,格外的温暖,他修长的身形隐匿在光线里,冷漠而清隽。 床上的小人儿嘟嚷了一下,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温绍庭转身,站定在床边,醇厚的嗓音不咸不淡,“温睿,起来。” 床上的小人儿却挥了挥小手,拉过被子盖住头顶,彻底遮挡住了光线和声音。 陈眠见状,唇角的笑意渐浓,忍不住就瞥了一眼温绍庭,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温绍庭挑了挑眉,伸手毫不客气一把掀开被子,声音冷了几个度,堪比外面的清晨的空气,“我数到三。” “三、二、一!” 那趴着像个青蛙的小人儿,腾一下翻过来,嘴巴翘着老高,说话的声音稚嫩又含糊,明显是没有睡饱,“二爸,我困!” 陈眠见他听到温绍庭的口令就像是听到起跑的发令枪条件反射一般,闭着眼睛坐起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她看着温睿,心头软成一团,忍不住就出声说:“你就让他睡吧,现在也还早。” 温睿迷迷糊糊听到她的声音,眼皮动了动,软软糯糯的叫了声:“绵绵……” 陈眠一怔,有些傻住。 温绍庭倒是不为所动地说:“你再不起来,她就走了。” 见他终于舍得睁眼眼睛,温绍庭又转身紧浴室拿了一条湿毛巾出来,要帮他擦脸,陈眠却伸手过去,“我来吧。” 温绍庭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递给了她。 陈眠擦拭的动作很温柔,也很细致,仿佛她做过千万遍。 窗外的阳光温柔,在她的周身铺了一层柔软的金光,温绍庭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侧脸,沉默了好一会,清清淡淡的语气,慢悠悠地道:“你很喜欢小孩?” 陈眠动作一顿,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眼前的男人的眼睛冷静又炙热,像是万丈深渊又像是浩瀚无边的大海,总是看不到尽头,又摸不到轮廓。 第79章 也许是阳光太过明亮,陈眠连带看着温绍庭的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表情似乎都多了几许暖意。 她喜欢孩子么? 扪心自问。 她喜欢的,很喜欢,在遇见袁东晋之前,她的愿望是当一个幼师,可最后她却上了工商管理,一脚踩入无硝烟的商场,在无数应酬中,在颓靡宴席中,在各式各样的人面前堆砌着一张笑脸。 可如今她怀了一个孩子,千辛万苦之后终于可以有一个自己和袁东晋的孩子了,她却一点也不高兴,她甚至有不要他的念头。 想想,也是很矛盾。 就如秦桑问她是不是觉得累,她怎么会不累?可累又能怎么办?试问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是活得不累的? 当年应酬喝酒喝到胃出血,自己一个人躺病床上,不敢告诉家里,又瞒着袁东晋的时候,她就说过,活着累就对了,舒服,那是给死人准备的。 你累,但你依旧没有选择。 瞧,活着本身就是矛盾的,无可避免。 陈眠把手里的毛巾塞到他手上,扬着唇浅笑着,过于平静,无法窥视到她心中万千思绪,她坦诚地说:“喜欢。” 温绍庭温漠的眼眸深深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坐在床上的温睿擦了脸后已经清醒了,他看见陈眠显然很开心,伸出柔软温热的肉手握住陈眠的微凉的手指,仰着小脑袋绽放着天真的笑,“绵绵,你来了!” 显然他才清醒…… 陈眠低头一笑,在他床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来,伸手捏了捏他肉呼呼的小脸蛋,“是呀,小懒猪,你怎么又生病了。” 温睿咧嘴嘻嘻笑着,陈眠把一旁的早餐拿出来,一边说:“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吃完要赶紧好起来,知道吗?”说话间,又掉头看了眼温绍庭,“温先生,你的份我也买了。” 她很细心,大概也猜测到温绍庭会留在医院照顾孩子,所以就一并买了。 温绍庭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嗯了一声,然后进了一旁的洗手间,过来了一会才出来。 陈眠已经拿着早餐在喂温睿。 他蹙眉,低沉的嗓音有些严肃,“温睿,自己吃。” 原本吃得欢快的温睿,黑曜石般的眼珠子滚动了一下,瘪着嘴巴不吭声,倒是陈眠看不下去了。 经过在江城同一屋檐下的相处,陈眠大概也是了解到温绍庭的几分脾气,这人整天冷着一张脸,不过骨子里倒算得上是个好人,嗯,勉强的好人吧。 所幸,她也不回头,凉凉的反驳他:“你这个当爸的要当严父,也不用在孩子生病的时候都这么刻薄。” 虽然不知道温睿的亲生母亲是怎么回事,但是她是真心心疼温睿,也许是因为她自己从小就被逼着独立坚强,母亲基本不在身边,所以对温睿特别的理解。 温绍庭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自带的母性光辉,一时语塞,半响才说:“你这是打算当慈母?” 此话一出,陈眠喂食的动作一顿,手里的粥不小心就洒到了温睿的身上,“啊!对不起!”她有些慌乱地拿过纸巾帮温睿擦干净,幸好是粥只是温热不会烫人。 温绍庭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僵硬的嘴角微微上扬,坐到她的身旁,拿过一个小笼包往嘴巴里塞,却还不忘火上浇油,“还真有打算?” 陈眠回头瞪她一眼,扯着唇笑得很假,然后趁他不备猛地往他嘴里塞了一个汤包,“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汤包和小笼包不同,里面的汤汁微烫,忽然整个塞进嘴巴,温绍庭不可避免地被烫地发出一声抽气声。 安安静静的温睿看了一眼温绍庭,捂着嘴巴笑得很开心,尔后对陈眠眨了眨眼睛,俏皮到不行,又跟她比了赞的手势,用口型对她说:“绵绵最厉害!” 陈眠看着温睿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也忍俊不禁,笑得特别轻松,温绍庭看着一大一小,眼底不经意地溢出一抹笑意,极浅。 吃完了早餐,等温绍庭出了病房,温睿就整个人趴到陈眠的怀里撒娇,“绵绵,你最近怎么都不来看我?” 陈眠低头看着怀里柔软的一团,说话带着属于孩子的娇软味道的温睿,想起一次见面,他小大人模样安慰她不要难过的画面,陈眠的心就软得跟棉花糖似的,也许她会这么喜欢温睿,也是因为他的那一个举动。 她说:“因为绵绵要工作啊。” “那绵绵你嫁给我二爸,当我妈妈,这样就可以不用工作了!”小鬼灵精脱口而出,眼神灼灼盯着陈眠。 陈眠一愣,挑眉一笑,“为什么嫁给你二爸就不用工作了?”这是什么神逻辑? 温睿纠结地蹙着小眉头,一副严肃的表情,说:“因为小胖、丸子还有班上的那些同学,他们家都是爸爸工作,妈妈不用工作啊。” 陈眠恍然顿悟,揉着他的小脑袋笑得很开心,童言无忌,她倒是没有放到心里去。 后来秦彦堔来看温睿,两人又聊了一下,秦彦堔要走的时候,陈眠就一起出来了。 大概是猜测到她有话要说,秦彦堔挑眉笑了笑,“来我办公室。” “好。” 秦彦堔是儿科医生,办公室桌面上也摆放着几样小孩子的玩意,倒也挺有意思。 他给陈眠倒了一杯温开水,“抱歉,办公室里只有这个。” 陈眠笑了笑,“没事。” 秦彦堔在办公桌后坐下,阳光帅气的脸与温绍庭是截然不同的气质,也许因为是儿科医生的原因,感觉特别平易近人。 他开玩笑说:“我这是儿科,你是巨婴吗?” 陈眠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便是一笑,“不,我是有事请秦医生帮忙。” 秦彦堔看向她的眼睛。 那浓密而微卷的眼睫毛下,是一双烱亮有神的漂亮眼睛,瞳色有些浅,像一对琥珀,写满了坚毅和自信。 流露出的眼光却是微微的发凉,带着浅浅的疏离,也许是常年在商场上与人打交道,习惯了掩饰情绪,所以总感觉看到的她不是真实的她,然而在温睿面前,她就会变得柔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软。 而且她似乎能轻而易举地让老二那张冰脸皲裂,就冲着这个本事,秦彦堔就喜欢与她打交道,“什么事,说说看。” 陈眠沉吟了半刻,组织了一下语言,“秦医生和妇科那边的检查医生熟悉吗?” 秦彦堔眉头一挑,眼底有小小的诧异,“自然是熟悉。” 第一医院虽然大,但一个医院的医生就那么些,大部分还是熟悉,而且关系都不错。 “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其实与秦彦堔也不过就是见过几次,昨天李敏慧说要陪她来检查,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怀孕了,遇到秦彦堔之前,她都还在想着要怎么把这一次的事情隐瞒过去。 “你说。” “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帮我做一份假的检查报告。”陈眠没有拐弯抹角,“证明我没有怀孕的报告。” “你怀孕了?”秦彦堔这回倒是一愣。 陈眠点头,“是。” “方便告诉我为什么要隐瞒怀孕的事实?”秦彦堔还有一个爱好——八卦,不然温绍庭怎么会说他是神婆俯身。 见她有所困扰的模样,秦彦堔轻笑了一声,“抱歉,是我冒昧了。” 陈眠笑得很苦涩,“谢谢。” “回头我安排好告诉你,手机号码留一个?” 陈眠把自己的号码输入他的手机,说:“我要检查的时候,会给你发信息。” “OK。” 下午的时候,李敏慧果然是来电话了,她对于孙子这个问题,简直就是念念不忘,她来医院,还买了水果来看秦桑,然后就把陈眠带走了。 “陶医生今天请假了。”李敏慧忽然冒了一句,陈眠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陶思然。 “是吗?” 李敏慧抬眸看了一眼陈眠,“你和陶医生是朋友?” 她的问题太过猝不及防,陈眠顿时哑口无言,温凉的眼眸淡淡撇过李敏慧,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问,心中斟酌着,默了片刻才说:“算不上朋友,以前一个学校念过书。” 她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担心李敏慧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是么?上次检查的时候,你们怎么像不认识的一样?”李敏慧眼神变得锐利,语气有些咄咄逼人,“陈眠,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隐瞒什么?不过就是隐瞒了你儿子和她有过一段感情而已,怎么就搞得像她做了什么滔天的坏事一样?陈眠看着李敏慧这多疑的模样,有些想笑,但终究是忍住了。 “妈,您想说什么?” 李敏慧忽然打开她的包,从里面将上次那一份妇科检查报告抽出来,白色的纸张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你告诉我,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 “您又怀疑我在检查上做了手脚?”她会不会是电视剧看多了点? “你和东晋在一起那么久,没结婚之前你们不要孩子可以理解,但现在结婚都三年了,你又说没有避孕,那为什么你的肚子也不见动静,你给我解释解释?”李敏慧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有些狰狞。 陈眠沉下脸,她尊重李敏慧,任由她折腾,也不过是因为她是一位长辈,然而她这样三番四次纠缠她有病不能生,这点真心让她烦了,若不是现在袁东晋和陶思然的事情,她也就告诉她自己怀孕了,也省的天天糟心。 “妈,您不用一直怀疑我不能生,那要不您直接让您儿子做个检查吧,毕竟现在生不出孩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您说对不对?”陈眠浅浅地笑着,“总之,这一回,我是不会再去折腾了!” 一年几次检查,脱了裤子就被人家折腾,说实话,陈眠自觉自己没病都要整出病来,心病! “陈眠,你这是什么话!”李敏慧蓦地睁大眼睛,声音拔高了几个调,“你再胡说八道!” 也许是因为心中对袁东晋怀疑的种子已经开始破茧而出,陈眠倒是没有那么压抑自己的情绪,尤其是面对李敏慧这种无理的纠缠。 她温静地看着李敏慧,口吻也是讥诮,“我知道您心地一直不喜欢我,觉得我强势,怕您儿子压不住我,不过没关系,也许您真的很快就会换一个媳妇也说不准。” “陈眠,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换一个媳妇!”李敏慧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倒是怔住了,她一把攥住了陈眠的手腕,力气大得在她的肌肤上勒出了红痕,“你这是要和东晋离婚?” 离婚。 这个念头,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是什么时候?昨晚? 陈眠在笑,但那一刻,心,却是在疼。 “这不是您一直盼望着的么?”手腕上的力道让她眉间微微拢出褶皱,但她依旧保持着淡淡的语气,也夹着淡淡的疏离。 “离婚这个事情,你连想都别想!”李敏慧忽然就出声打断了她。 陈眠听到这话,甚至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毕竟李敏慧对她的厌恶一直是有增无减,现在居然反对离婚?这倒是成了一个奇闻。 “你能不能生,这个我不追究,不能生就试管婴儿,反正现在科技发达,离婚这个你就想都别想!除非你能生下一个孩子!” 陈眠眸色渐渐冷下去,挂在唇角的笑容都缓缓消失,“妈,您这是什么意思?” “总之一切等生了孩子再说!”然后,她也忘记了来医院的目的,转身就往反方向走,高跟鞋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着,却如同敲在陈眠的脑中,一阵阵地疼。 陈眠垂着身侧的手攥成拳,淡色的唇紧抿着,盯着李敏慧消失的方向定定站着,仿佛一株松树。 李敏慧是不是疯了?要离婚也是生下孩子?既然要离婚,为何要等到生下孩子,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能生孩子女人那么多,又不是非她陈眠不可! 走廊拐角处,温绍庭单手插在裤袋里,俊脸温淡而沉郁,晦暗眼睛盯着陈眠呆立的背影,那目光仿佛是带着穿透般的审视。 —— 咖啡厅里。 袁东晋看着坐在对面的一言不发的陶思然,心底有些烦躁。 他一早就收到陶思然给他发的信息,说要有事想见他一面,这见了面又不说话,他就有些按捺不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陶思然的眼底有些红,他自然也是瞧见了。 陶思然咬着唇,半响才抬眸看着袁东晋,“东晋,我……” “我公司还有一个会议,如果你一直不说的话,那我就要先回公司了。”自从两人发生了关系之后,袁东晋是一直心虚,总是忧心忡忡,担心陈眠会知道什么。 现在见到陶思然,他想努力忘记的那一天晚上的事情,就一直忘不掉,时时刻刻都过得提心吊胆,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陶思然眼底有些红,“周旭尧,昨晚让我去他家……” 袁东晋喝咖啡的手一顿,眼底的神色很复杂,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总之就是很不好。 他放下杯子,冷静地说:“发生什么事了?” 陶思然捂着脸,低声哭泣,“我到了他家,他要碰我,可是、可是……我接受不了……” 她的身体只给了袁东晋一个人,对于思想保守的她来说,那种事情,应该与感情一样,忠贞不二,只能有一个人,然而她给了袁东晋,她就给不了周旭尧…… 所以昨晚周旭尧压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推开了他。 男人的欲望被撩起来,女人却跑了,那个中滋味,自然是不好受,周旭尧自然脸色会不好,但他也没有强上女人的兴趣,所以让她离开了。 可是陶思然心慌啊,她和周旭尧快要结婚了,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让他碰吧,但一想到自己要在他身下承欢,她又受不了。 这种时候,她就找上袁东晋了,只有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袁东晋深呼吸了一口气,沉默了很久,“思然,我不能和陈眠离婚。”他太了解陈眠,如果他在碰了陶思然之后和陈眠离婚,那么陈眠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再退一步,他不愿意和陈眠离婚,没有理由,就是不愿意。 他这一句话,无疑就是给了陶思然当头一棒。 她有些怔然望着他,看见他复杂为难的眼神,她瞬间心痛到不能呼吸。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其实她内心里有着期盼,那么一丝丝的期许,也许他真的会愿意为她那么做,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她是那么想的,可终究是她奢望了。 “思然……” “我理解,真的,我明白!”陶思然有些慌了,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不用解释的。” 她拿过一旁的手提袋,倏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我,我医院还有事,先走了!” 袁东晋坐在位置上没有去追她,只是怔怔看着她拦了车离开,太阳穴有一阵阵地疼。 有些事真的不能犯浑,一旦犯了,便是无穷尽的麻烦,袁东晋一次知道原来碰了一个不该碰又恨不得碰的女人,会有那么多懊恼。 —— 袁东晋接到李敏慧的电话后,脸色一沉再沉,周锦森迈进办公室,就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沉郁气息。 周锦森等了大概十几分钟,眼看开会时间就到了,不得不开口提醒,“袁总,会议时间到了。” 袁东晋缓缓转过身,一张脸黑得能滴出水来,终究是一言不发走出了办公室。 晚上。 袁东晋推开家门,公寓里空荡荡地,有些冷,没有了她的身影,忽然就觉得公寓好空旷。 想起李敏慧的话,袁东晋打了个电话。 秦桑已经出院,医生让伤口不要碰水,定时回去换药就行,陈眠就陪着她一起住进了秦桑的单身公寓。 电话想起来的时候,陈眠正趴在厕所里吐着,手机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秦桑看见是袁东晋,毫不客气地接起来。 不等她开口,那边就传来袁东晋的嗓音,“你在哪?怎么还不回家?” “嗬!”秦桑嗤笑一声,“回家?哪里的家?” 袁东晋眉头一皱,语调冷了几分,“陈眠呢?” “没空!” “秦桑,让她接电话!”袁东晋对待秦桑是一直都不客气,一如秦桑对他的态度。 “袁东晋,你别以为她永远都会听你的话,狗急了还会跳墙了!” “她人呢?”袁东晋最烦的就是沈易航和秦桑。 秦桑冷冷一笑,“袁东晋,早之前你都干嘛去了?现在倒是在知道要找她了?” “我们夫妻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插嘴。” “我没打算插嘴,我现在是打算插手!”说完,秦桑一把挂了通话,还顺手将手机给关机了。 站在窗边的袁东晋,再重新拨回去,却传来关机提醒,他气得几乎就要砸手机,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他回想这些时间陈眠的态度,心中没有底,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若是,为何一言不发,但若没有,又为什么会跟李敏慧提到离婚的问题? 再加之秦桑的这一番话,彻底将他的心搅乱了。 生平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对陈眠一点都不了解。 秦桑公寓里。 “什么插手?”陈眠从洗手间出来,就听到她鬼吼鬼叫的,有些虚弱地问。 秦桑坐在沙发上没动,扭过头皱眉看着她,“你没事吧?怎么怀孕搞得像食物中毒似的。” 陈眠没有说话,走到沙发上坐下来,浅浅笑容有些虚弱,“你以后就会明白。” 这个天气虽然有些冷,但公寓里还没有地热,温度有些低,秦桑不是个会照顾人的大小姐,她见陈眠脸色不是很好,就把身上的小毛毯丢了过去,“刚袁东晋打电话了,我帮你接了。” 陈眠整理毛毯的手一顿,“嗯。” “不问问他说了什么?” “我不问你也会说。” “……”秦桑竟无言以对。 “你现在是怎么想的?”秦桑不聪明,比起陈眠,她简直就是一个标准的花瓶,“跟我说说?” 陈眠想起白天李敏慧的话,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视线停留在一个方向,本想和秦桑说这个事情,但转念一想,秦桑知道了大概只会制造炸弹,也就罢了。 “没怎么想,过不下去就离婚。” “你离婚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大办一个庆祝晚宴!”秦桑咯咯地笑了。 陈眠斜睨了她一眼,也跟着笑了出来。 —— 次日,等袁东晋找到秦桑的公寓要人时,陈眠已经和温绍庭坐上了去江城的飞机。 江城那边的项目,出了问题,有几个负责人被当地的一些混混打伤住院了,包括宋江。 事发突然,陈眠接到电话就直接从秦桑家出发去了机场,温绍庭则是从医院出发,两人连行李都来不及带。 到机场的时候,温绍庭淡淡瞥了她一眼,竟然开口问她要不要和沈易航说换一个人负责这一次的合作,如果是半个月之前,陈眠肯定会感激他的大体,但现在,不,她不想留在这里,只想离开,所以她拒绝了温绍庭的建议。 陈眠在飞机上依旧是吐,脸色都吐成青白色,温绍庭看着脸色也不太好,甚至陈眠在谢谢他给她递水的时候,一张脸也是黑得吓人,甚以至于那些空姐都不太敢接近他们这个位置,深怕触动了他这座冰山。 下了飞机,温绍庭让她先回酒店,但是被陈眠拒绝了,然后两人又一同直接去了医院。 宋江伤得不是很严重,就是头上被人砸了一砖块,伤口不深,甚至不许要缝针,不过到底不是练家子的人,平日就算有锻炼,也不过是斯斯文文的男人,脸色看着有些白。 “这是怎么回事?”温绍庭的声音冷凝而严肃,深邃的眸底瞧不见尽头的黑,陈眠站在他身侧,都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凛然气息,有些压抑。 宋江摘了眼睛,微微地笑了笑,反而有几分阴柔,“大概,是招人眼红了。”他看着温绍庭,眼里很平静,仿佛那被砸了脑袋的不是他一样,“树大招风。” 中瑞在江城只有一个办事处,然而却拿下了这几年政府最大的招标项目,焉能不招人眼红,当初若不是事先做了安排,只怕他们的招标书都送不到招标办,如今这块肥肉飞了,动工在即,自然就会有不少麻烦。 “有抓到人?” 宋江说:“没有,事发突然,那些人看见有人来就鸟作群散了。”来势汹汹,散得匆匆。 “我知道了,你好好养伤。”温绍庭神色很平静,似乎也料到这样的结果。 陈眠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一来是她精神不是很好,二来是这个事情她似乎插不上手,毕竟打打杀杀这种暴力问题,她一个小女子抵挡不住,且江城这边的情况,她根本不了解。 等他们谈完,她对宋江简单的问候了几句,然后和温绍庭去见了另外几位伤者,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是宋江的新招聘的助理,伤的最严重,腿都被打折了,身上也肋骨也断了几根,多处受伤,看的陈眠心底有些怕,那些人下手太狠了。 离开医院,陈眠和温绍庭说:“你先回酒店,我要去一趟百货。” 温绍庭顿住脚步,沉默了几秒钟,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有微微的秋风刮来,不大,但是有些冷,陈眠身上的衣服单薄,她又怕冷,忍不住就搓了搓手,抬眸看着高出自己一大截的男人,“不用。” 然而温绍庭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上车。” 陈眠站在车边,没有移动,只是淡淡静静的看着他,有些搞不懂的他。 “我不想回头就听见你躺在医院里。”菲薄的唇,刻薄的口吻,正宗的,温绍庭口吻。 陈眠眼角抽了抽,不再矫情,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低头扣安全带的时候,也不忘调侃他一句:“温先生,让你给我当司机,我当真是受宠若惊。” 哪里料到温绍庭厚脸无耻地回了句:“你是该受宠若惊,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命。” 说话间,一脚踩在油门上,趁着她傻眼的瞬间,车子嗖一下飞了出去,陈眠被吓得不轻。 两人到了百货,陈眠想着他应该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所以就让他在车上等自己,可温绍庭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一言不发就跟在了她的身后。 因为出门太急,她的保养品和化妆品都没有带,所以,在百货商场的某化妆品专柜前,一个温婉的女人身后跟着一个寸步不离,高大而英俊的男人,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陈眠觉得自己成了一只猴子。 专柜工作人员很热情,迎上来给陈眠介绍,并不断地夸她的皮肤,陈眠笑得有些尴尬,主要是因为身后那座冰山实在有些,太碍眼。 陈眠微笑着拒绝那些推荐,拿了自己惯用的几样东西,埋了单就走了。这短短的过程里,温绍庭简直就是亦步亦趋。 从百货回来,经过超市,温绍庭停了车。 “你有东西要买?”陈眠看了他一下。 “下车。”温绍庭没有废话,率先推开了车门。 陈眠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还是乖乖跟着下来了,然后一起进了超市。 “你要买什么?” 温绍庭推着手推车,“买菜。” “啊?”陈眠的脑回路一下子转不过来。 他内敛的眸毫无波动的看了下她,说:“酒店里冰箱应该没什么存货了。” 陈眠:“……” 陈眠走在前面,温绍庭推着手推车跟在陈眠的身后,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一样样的挑选,蔬菜是一根根地捡,一块肉又闻又戳又翻看,水果精挑细选。 做这些的时候,她格外的认真,偶尔还会问问他的意见,两人默契又配合,落在外人眼里,他们俨然就是一对小夫妻,女俏男俊的小夫妻,十分甜蜜的模样。 不过一问一答之间,温绍庭通常都是回复一个随便,问到后面陈眠有些不耐烦,秀气的眉头颦起,“你能不能给一个不一样的答案?这里没有随便!” 于是她再问,他就变成:“都行。” 陈眠:“……”你赢了。 买完菜,陈眠兜着他去了零食区,然后从上面一包包零食挑着丢进推车里,看见上面那些方便面的时候,陈眠冒出了一个念头,然后伸手抱了一大堆方便面丢进去,唇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等她转身往前走,温绍庭便一言不发将那些方便面给摆了回去…… “方便面呢?”当陈眠再回头,发现空空如也的推车,她瞪他。 温绍庭微微有些沙哑的嗓音,淡淡地,“我丢回去了。” “那是我要的!”那些是她准备给他的夜宵啊!省时省力,方便又美味! 温绍庭不为所动,薄唇波澜不惊的吐了句:“你是孕妇,不能吃。” 第80章 男人英挺的眉微微挑起,眼底的眸色温淡,陈眠看着他波澜不惊的模样,脸上莫名的一烫,正想开口反驳下,他又开口了。 “吃这些垃圾食品,还不如多喝些营养品。” 他们的所在位置的货架正好就是一些营养品专区,还有一位大妈推销员,一听到温绍庭这么说,她立马两眼放光地插嘴,“哎呀,太太,你先生说得对,怀孕了可不能乱吃,饮食很重要,另外就是要及时补充一些营养,你过来这边看看,我们新进了几款孕妇奶粉口味还不错,您买回去试试看。” 陈眠和温绍庭同时一愣,然后四眼齐齐看向那一位大妈,温绍庭是面无表情,陈眠则是面红耳赤。 陈眠知道她是误会了,欲开口解释:“阿姨,我们不……” 然而男人醇厚的嗓音插进来,“过去看看,买一些吧。” 陈眠:“……” 温绍庭不知是不是在飞机上被她的呕吐症状搞得心情不爽,这会儿开始报复她,故意打断了她的话,让那位大妈继续误会下去,专门跟她作对似的。 那推销大妈喜出望外,笑得简直合不拢嘴,“来来,就在这里,你们过来看下,价格也很优惠,买二送一哦!” 温绍庭果真就推着车拐了过去,陈眠一愣,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喂!我不要!” 男人英俊刚毅的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凉,低头垂眸看着她握在手腕上纤细的五指,指腹柔软,却没有温度,凉凉的触感,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淡声说道:“反正也便宜,看下吧。” 说完,他直接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货架走,那边大妈看着他们还拉着手,一张老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嘿,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感情好。” 陈眠反应过来时,红着脸挣脱了他的手,想解释吧,温绍庭却不给她机会。 “麻烦你推荐一下。”他泰然自若,依旧绷着脸,说话疏离却不失礼貌。 然后陈眠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想了想,算了,反正跟陌生人也没必要解释,便安安静静看着那大妈指着上面货架的孕妇奶粉,听着她滔滔不绝地介绍。 温绍庭大概是受不了大妈的聒噪,又依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伸手随意拿起了一罐奶粉看上面的备注说明和营养成分,那个认真的模样,倒是成了十足的好丈夫模样。 那大妈也说的有些口干,再者难得看见这么一对俏女俊男组合的夫妻,忍不住就八卦了起来,“太太真是好福气,你老公细心,这些都仔仔细细地看,以前我家那口子,别说看,估摸是陪你出门都不乐意!” 陈眠温静地笑了笑,并不搭话,她尴尬得要死,幸好是在江城,人生地不熟地,没人认识他们,也掀不起什么浪,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温绍庭到底抽了什么风。 她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别看了,我不需要这些。”她压根就不爱喝奶粉,从小就不爱,所以买了她也不会喝。 这一次不用温绍庭开口,大妈就帮腔了:“唉哟!你这孩子,怀孕了这些当然都是要的,你丈夫这是为你好!” 陈眠盯着温绍庭似笑非笑的眼睛,彻底无语…… 最后,温绍庭还真的在那大妈的怂恿下买了两罐,然后,送了一罐。 两人回了酒店,陈眠把蔬菜之类的拿到冰箱那边一一分类放好,刚转头就看见温绍庭将那三罐孕妇奶粉放在桌子上,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 “温先生,奶粉你就拿来当夜宵吧。”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温绍庭若有所思地看着桌面上的奶粉。 陈眠回到房间才拿出自己的手机,上面有几通未接电话,都是袁东晋,还有一条信息。 【接电话】 简单的三个字,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添加。 她正犹豫要不要拨回过去,手机蓦地亮了,她顿了顿,接了起来。 电话那端马上传来男人微冷的语调,甚至是隐忍的愤怒,“为什么不接电话!” 陈眠往床上一坐,淡淡地说:“没有看到。” 她语气没有任何的不同,也很平静,袁东晋楞了楞,说:“你跟妈说离婚,是什么意思?” 陈眠没有回答,只是拿着手机沉默着。 “说话!”袁东晋语气有些硬。 “你要我说什么?”陈眠叹了一口气,“江城这边出了点事,最近我会很忙,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去了再说。” “陈眠,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袁东晋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女人,就应该围绕着你转?”陈眠也有些不耐了,她现在想到他和陶思然就冒火,“我也有工作有私人时间,我说了回去再说!” 袁东晋那边忽然就没有了声音,陈眠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声音微哑,“抱歉,最近工作烦心事情太多。” 她听到那边有人在叫袁东晋,貌似是有会议,便和袁东晋说:“你去忙吧,我没事。” “有事给我电话。”袁东晋交代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 自那天的通话之后,陈眠和袁东晋便再也没有联系过,两人都在忙,陈眠忙着陪温绍庭走各种应酬,请各种人吃饭。 毕竟这一次的事件影响不好,这刚开始工地就出事了,被传出去多少会有影响,所以最重要的就是把那些报社记者的嘴巴给堵住,这些人都很好搞定,他们为的就是钱,有钱就行。 但是机关政府这边的就没有那么容易解决了,吃饭应酬陪笑脸,这种事情就避无可避,然而陈眠这时候又怀孕了,碰不得酒,温绍庭倒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一些比较大的应酬他就没有带她去。 这天夜里,陈眠在房间里,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她披着衣服走了出来,便看见温绍庭走路的脚步都有些飘,想必是喝得有点多了,她还记得上次他喝醉将自己撩到的事,不敢贸然上去扶他,站在几步之遥。 “你没事吧?”今晚的应酬挺重要的,基本都是那些政要人物,这点陈眠事先就了解过,想必他应付起来也是不容易。 其实说起来,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过是冲着一个利字去,酒桌上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大问题。 温绍庭看见她警惕得如同一只猫,一双眼睛满满的防备,勾唇哼哼了两声,这让陈眠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见她的小动作,不由得蹙眉,沾染着酒气的嗓音几乎能溺毙人,“躲那么远干嘛?”说罢,他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听到他这么说,陈眠悬着的心安全落地,她走过去,他身上的烟酒味便蹿进她的鼻息,微微颦了颦眉,“没事吧?” 温绍庭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陈眠见他一动不动地,上前了一点点,抬脚踢了踢他,“温先生。” 他没有动,似乎很难受,那英挺的黑眉蹙成一个川字,菲薄的唇也是紧紧抿成一条线,粗哑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头疼。” “我帮你按摩下?”陈眠低声询问。 温绍庭闻言蓦地掀开眼睛,白炽灯下,他的眼睛又深又沉,宛如一个漩涡,要将人给吸进去,“你会?” 陈眠点点头,“会一点。” 随后他闭上眼,一个嗯字从喉骨里溢出,模糊不清。 陈眠绕到他的身后,大拇指摁住他的太阳穴,帮他轻按起来,“这样的力道好可以吗?” “嗯。”从鼻子里哼出的声音。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握住她的手,温热的手掌吓了陈眠一跳,下意识地就挣脱了,温绍庭倒没有在意。 “好了,你去睡吧,我回房了。”说完,他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回了房间。 陈眠站在客厅上,想了想,还是转身去了厨房。 应酬这种事情,她太了解了,一旦上了桌子,你唯一做的,就是不停地喝酒,反复地喝酒,桌子上的那些菜,都只能成了摆设。 所以她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些材料,给他准备吃的。 陈眠煮好了面条后,沉吟片刻,准备再泡一杯醒酒茶,但是她在厨房里找了一圈才发现茶没有了,于是就用温水冲了一杯蜂蜜,一起端了上去。 她敲门,“温先生。” 敲了好一会都没有回应,陈眠犹豫了一会儿,伸手一推门,开了,于是她就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浴室的门打开,男人随意的在腰间围了一条白色的浴巾出来,他的肤色是健康的麦色,阳刚气很重,标准的宽肩窄臀倒三角形身材,腹部肌理结实而不显得粗狂,线条分明,人鱼线直钻到跨下去,隐在了浴巾里。 他一手还拿着毛巾在擦着头发,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十足的男人魅力。 一时间,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愣住。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在洗澡,这么一副撩人的画面,哪怕是为人妻的她也憋不住红了脸,心里暗暗咒骂了自己一句。 不过,她倒也没有大惊小怪,虽然心跳得有些快,但依旧维持着冷静,镇定自若地将面条和蜂蜜水端到一旁的小桌子上,淡淡一笑,“我想你晚上应该是没有吃什么东西,给你煮了碗面,对了,酒店里没有茶了,你喝点蜂蜜水解酒吧。” 大灯开着,房间里亮如白昼,温绍庭站在浴室门口,微敛着眸光,看着不远处的陈眠,心口微微震了一下。 他低低的声音卷着沙哑,不咸不淡地应了下:“嗯。” “那没事我先休息了。” 离开他的房间,陈眠双手抚住胸口,那里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又甩了甩头,“忘记了!忘记了!” —— 陈眠最近一直在忙,等到秦桑打电话给她,问她:“你准备怎么办?” 她还懵懵懂懂的不所谓,直到秦桑提醒她,前几天发的那一份调查到她邮箱里,才想起来自己忙得忘记看了。 “我还没看。”怀孕初期,孕吐得厉害,她精神不是很好,工作又忙碌,她压根就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了。 “不敢看?”电话那边是秦桑嗤笑声,“陈眠你是在害怕什么?” 陈眠一怔,到底是不敢而故意忘记,还是真的忙得忘记,她自己也不知道。 “最近事情太多了。”她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 秦桑沉默,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陈眠怎么想,“你自己考虑吧,反正东西已经给你了。” 说完,她也不等陈眠吭声,径自挂了。 陈眠拿着手机呆坐了一会,犹豫了很久,再慢吞吞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登录了邮箱。 三天前,秦桑发来的邮件,一直安安静静搁置在邮箱里。 她白皙的手握着鼠标,青筋微微突露,犹豫了很久,终于点开了邮箱。 蓉城上返还航班的信息,袁东晋和陶思然的名字同一航班,确确实实是一起从蓉城回来,所以那天在机场,真的不是偶遇,而是一直在一起。 蓉城酒店入住记录,如此醒目,秦桑安排调查的人,甚至拿到就酒店的视频截图,画面上,有他们同进同出的身影,更甚至,有拍到他们同进一个房间的一幕,上面显示的时间,正是她在机场遇见他们的前一天。 她想自欺欺人都很难,果然,真相总是残忍无比。 她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这样的冲击有些大,有些承受不住。 其实答案是那么明白,但是她依旧不想去相信。 片刻之后,她拿起电话,拨通了秦桑的号码,握着话筒的手,骨节泛白。 “桑桑。”她说,声音格外的冷静,脑子也清醒无比,“帮我安排人盯着他们两人,我要知道他们的行踪。” “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秦桑说,“你还好吧?” “没事。”她很好,也很冷静。 她勾唇笑了笑,眼底是一片深深的凉意。 “你打算要怎么办?” 怎么办? 如果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你,你会怎么办? 陈眠说:“敢挑战我的底线,就得承担得住后果。” 她陈眠,从来,就不是好人。 —— 十一月下旬,冬天的脚步一步步走近,天气愈发地冷冽,冬雨绵延了一阵之后终于出了太阳。 周旭尧似乎铁了心要跟他母亲对着干,哪怕她不同意,他已经吩咐人将喜帖给分派了出去,陶思然倒是不用操心这些,只需要安安心心当新娘就行了。 然而眼见婚礼一天天靠近,陶思然却越来越心慌,她的月事超过了时间没有来,而她一向准时。 那晚拒绝了周旭尧之后,他倒也是没有再表示出任何的意思,每次见面吃饭,他依旧是体贴,仿佛那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也是因为他的体贴,令陶思然备受煎熬。 生平第一次做了这种事,让她失去了分寸,更是不敢直视周旭尧的眼睛,生怕自己被他看穿。 婚前有个婚检,周旭尧已经安排好,陶思然想拒绝,但是无法拒绝,只得硬着头皮一起去了。 然而检查结果出来以后,陶思然彻底惨白了脸色,而周旭尧则是黑了脸。 怀孕。 周旭尧原本温和的脸此时黑的滴墨,冷冽的气息由内而外地散发,几乎能令人冻结。 “怀孕?”他菲薄的唇细细咀嚼着着两个字,眼底的寒意愈发浓烈,眉宇间拢了一层层的煞气,“思然,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嗯?” 他们在一起,从没有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毕竟陶思然行为思想比较保守,她不喜欢,他也就由着她去了,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陶思然一双眼睛满是惊惶,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前的周旭尧,太可怕了,她只想逃跑,但她的脚却动不了。 “不说话?”周旭尧抬眸凝住她惨白的脸,勾唇笑得格外的阴森,那不是笑,那是他暴怒的痕迹,“陶思然,我问你,孩子是谁的?” 陶思然死死咬着下唇,依旧不言不语。 周旭尧蓦地伸手一把用力扼住她的喉咙,力道一寸寸的加深,“谁的,嗯?” 陶思然都吓死了,喉咙呼吸困难,但她也是倔,不说就是不说,死死咬着唇,下唇都被她咬得沁出了血丝。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死在周旭尧的手里的时候,周旭尧却忽然松开了力道,她浑身一软,直直摔倒在地上,猛地一阵咳嗽,苍白的脸都咳的发红。 周旭尧的眼底没有任何的同情,只有可怕的冷冽。 陶思然缓过气来之后,声音嘶哑,“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一串串砸在地上,晕开了花,出了除了一句句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周旭尧冷笑,“陶思然,你还真令我刮目相看,嗯?” 他果然还是瞎了眼,竟然再一次碰上这种事情,本以为找一个乖巧的,会令他放心,结果呢?还真他妈的放心!让她放心地爬上别的男人的床! 其实,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更别说周旭尧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捧着黄金子长大的,自身又优秀的男人了。 可想而知,他有多愤怒。 但这仅仅是自尊受创的愤怒,而不是因为爱一个人而愤怒,或者,陶思然又该庆幸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否则,她的下场不会好过。 陶思然除了哭就是一直说对不起,周旭尧最后就是摔门而去。 因为蓉城那边的项目投资者撤资的原因,导致整个项目受到影响,即使宝华集团家大业大,但实际的流动资金其实并不会很多,毕竟整个集团,不是只有一个项目,所以想要动用自身的资金推动项目,就会超出预算资金,基本上很难。 一旦项目受阻,必然的后果就是成本的提高,所以袁东晋最近忙的基本上就停不下来。 宝华集团会议室,正在为这一次的项目进行会议。 袁东晋的手机忽然有信息进来,他没看,过了一会就是电话响起,会议被迫打断,他拿着手机,看见上面的名字,眉头蹙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挂断,正要放下手机,却不经意地看见了那一条未读信息。 【我怀孕了】 他腾一下从位置上弹起来,会议室里在座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梁宇坐在位置上,不动声色地睨了袁东晋一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某种光,微微眯了眯眼睛,他不疾不徐地开口:“袁总,是发生什么事了?” 袁东晋冷瞥了他一眼,薄唇微微一勾,丢下一句:“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周锦森收拾好东西,快步跟上,“袁总,你这样会加深董事会对你的意见。” 然而袁东晋却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长腿迈开大步往前走,头也不回地吩咐:“今天我不回公司,有事明天再说!” 周锦森简直就头大:“袁总,这……” 袁东晋摁了专用电梯,迈了进去,“盯紧梁宇。” 周锦森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的门合上,无能为力。 他忽然怀念起陈眠在的时候,即使袁东晋不在场,陈眠也能震住全场,然而可惜,陈眠现在仅仅只有袁太太的身份,和新图总监头衔。 袁东晋约了陶思然见面。 陶思然的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 两人默默相视,彼此都很无言以对。 袁东晋整个人都是郁躁不安地,仿佛一下子乱了套。 谁能想到那一晚上的偷欢,丧失理智的之后的横中直撞,竟然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毕竟他和陈眠曾经多次没有防御,陈眠也没有怀上不是么? “确认了?”袁东晋打破了沉默。 陶思然低着头,手指不停地绞着,“确认了。”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以前,袁东晋肯定是高兴的,但是现在,他高兴不起来,只有理不清的混乱,心情太过复杂,以至于不知道要怎么对话。 陶思然抿了抿唇,看着袁东晋说:“你说,要怎么办?”她握着玻璃杯子的手,甚至抑制不住的颤抖。 得知有了孩子的第一时间,她害怕,尤其是在周旭尧的面前,她除了害怕什么想法都没有,而之后,她又高兴。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和袁东晋的孩子,一想到有一个属于他们共同孕育的生命在她的身体里生长,她就莫名的感动。 她想要这个孩子,很想很想,所以她来找他了。 袁东晋神色极为复杂,他反问她:“你和周旭尧怎么办?” 陶思然微微一颤,咬着唇说:“他知道了,所以,我们不会结婚了……” 袁东晋终于有些坐不稳了,简直就是坐立难安,他努力地让自己冷静再冷静,说:“思然,我和陈眠结婚了。” 陶思然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微微苍白的唇不停颤抖着,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颤音:“你、你什么意思?” “孩子生下来,会变得很复杂,现在才刚怀上……” 陶思然却蓦地打断了他的话,“袁东晋!” 袁东晋看着她,她的眼底有泪光,有凄楚,有绝望,甚至,有恨意,心蓦地一紧,喉咙也被卡住。 陶思然强忍着的眼泪终究是掉了下来,美丽的容颜上挂着两行泪珠,楚楚可怜的悲凄,教人心碎,“我想要这个孩子!” “我……” 她继续说:“东晋,我不能打掉这个孩子。”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眼泪簌簌地掉,“我是熊猫血,如果我这个孩子没有了,那么我以后基本不能当母亲了!东晋,你不能这么残忍,你不能这么残忍地对我……” 她是妇科医生,自然是对这些情况很了解,熊猫血母体,一旦第一胎流产,后面若再孕,溶血几率实在太高,极大可能一辈子都当不了母亲。 袁东晋的心如同一箭插了进去,怎么也没想到这种结果,面对这样的陶思然,他根本就狠不下心让她拿掉孩子。 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他反握住她冰凉的手,“思然,你要是愿意的话,就生下来,我养你们。” 陶思然的心渐渐的有些凉,抖着唇问他,“你和陈眠没有孩子不是么?你也说你不爱她,既然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离婚娶我? 她最后的话,说不出口,情绪有些激动。 “思然……” 陶思然用力挣脱他的手,脸色发白得厉害,“你放心,我自己养孩子,我不会打扰你和陈眠的,我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的。” 说着,她就要离开,但是袁东晋却一把将她拉住,陶思然扑进他的怀里,哭的伤心凄凉,“为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不是说你爱我吗?呜呜呜……” 袁东晋心都碎了。 —— 温绍庭推开门走进来,只看见陈眠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脑,眼睛却是散涣的,像是没有了灵魂。 他上前,看向电脑的屏幕,有一瞬间的怔楞。 忽然想起上次秦彦堔发个他的那个微信,上面的照片,也是袁东晋和这个女人。 温绍庭这个人一向不关心女人的事情,所以即使陶思然是周旭尧的未婚妻,他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后来是秦彦堔提醒,他才记得在有这么一个人,然而当时他们都没有告诉周旭尧,毕竟这种事情,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他收回眸光,看着陈眠那张脸毫无表情的脸,深不可测的眸底沉浮着细碎的情绪,不等他开口,陈眠倒是先说了话。 “你觉得他们这么抱在一起,代表了什么?”她没有看他,甚至眼睛依旧是散涣的,没有聚焦,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寻求答案。 温绍庭抿着唇没有说话。 陈眠咯咯地笑了,笑着笑着,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就掉了眼泪出来。 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了尽头,“她怀孕了,你知道吗?怀孕了五周啊,就那么刚好啊,刚刚好啊。” 其实一张照片,真的不能给陈眠造成很大的冲击,主要的问题,就是陶思然的怀孕检查报告,秦桑给她发过来了,白纸黑字,她反反复复地看,反反复复地研究。 一颗心,彻底冷了,如同腊月寒冬,结了冰。 她似乎是真的不知道温绍庭的存在,只是在自言自语,“我要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呢?” 无声的眼泪,一滴滴地掉,她素净削瘦的脸,几分苍白,绯色的唇也是苍白的,没有了血色。 温绍庭到底是一个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要离开,留她自己一个人安静待着,但是又挪不开脚步,始终是怕她做出骇人的举止来。 于是他坐到她的身侧,伸手把电脑给合上,温漠的嗓音冷冰冰地,不像是安慰,更像是嘲讽,“所以我才说你有时候很聪明。” 在事业上聪明干脆果断,但在家庭感情上,简直就是一个蠢货。 陈眠没有听到他的话,她满脑子都是陶思然怀孕了,袁东晋和她抱在了一起,他们一起在蓉城这些信息。 脑中仿佛缠绕了一团线,一直拉紧再拉紧,她痛的几乎不能呼吸,倏地,她伸手一把将桌面上的电脑扫落地板,发出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有些疯狂起来。 温绍庭眼疾手快一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身体扳过来,用力捏了一下,“陈眠,你冷静点!” 他将她的身体牢牢锁在怀里,防止她误伤了自己,见她眼睛失焦距,他一把端起一旁的冷水,直接泼到了她的脸上,“陈眠!”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冷冽而盛怒,也许是那一杯水的原因,总之陈眠停止了挣扎,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怀里。 她双手揪着温绍庭的衣服,低声哭泣着,沙哑的声音是满满的委屈和凄楚,“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其实她是清醒的,十分地清醒,就是因为太清醒,她才觉得难受,情绪在崩溃的边缘,她却压抑着。 她想要发泄,哪怕明知道这样于事无补。 陈眠不管不顾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这一刻,只想着有一个人可以依赖,不然她真的会疯的,真的。 温绍庭身体有微微的僵硬,犹豫了很久,他伸出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背,低沉的嗓音难得温和,“不要太愚蠢了。” 她没有吭声,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流泪。 这些年,她不允许自己哭,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要坚强,也不停提醒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 可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愚蠢地相信了袁东晋的话,所以报应来了。 当你解除防备,坦诚交付真心那一刻,你便给了别人伤害你的权利。 第81章 静谧的客厅里,灯光敞亮,有低低压抑的哭声,细细碎碎的。 温绍庭沉默地坐着,任由陈眠将眼泪抹到他的身上,暗沉的眼眸,眉眼之间皆是一片不动声色。 由始到终,没有任何一句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低声抽泣的声音渐渐隐匿消失,怀里的人呼吸平稳了下来,温绍庭伸手搭着她的肩膀,小心低头目测了一眼,女人已经阖上了眼睛。 他把她拦腰抱起来,小心的姿态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然后一路抱回了她的房间,把人安置在床铺上。 或许是因为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和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得以放松,陈眠没有惊醒过来。 温绍庭单膝跪在床边,视线凝固在她小小的脸庞上,印象中那张红润的脸此时已经瘦了一大圈,显得消瘦深邃,颧骨突出,眼眶深陷,脸颊也陷进去了,失去了原本柔和的轮廓。 她双眼紧闭着,眉宇轻皱,哪怕睡着了依旧是松不开的揪心,素净的脸泪痕斑斑,微卷的黑睫被打湿,看着楚楚可怜。 她这个性子,要暴露出这样的一面,估计也是挺难得,温绍庭倒是轻笑了一下,一闪而过。 余光瞥见她披着的薄外套有一滩水渍,估摸是刚被他泼水弄湿的,他犹豫了几秒,单膝跪在床边上把她外外衣脱下来,又扯过被子帮她盖好。 之后温绍庭又去浴室拧了一条热毛巾,低下头帮她擦拭脸,动作不大,陈眠只是微微抗拒了一下,刚拿开毛巾,却见她睁开了眼睛,橘黄色的灯光下,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是模糊而朦胧的,温绍庭以为她醒了,哪知道她动了动唇,叫了一声:“东晋……” 简单的一个呼唤,饱含深情,又带着不可言喻的酸楚。 温绍庭微微一顿,视线凝住,陈眠却又阖上了眼帘,沉沉睡了过去,温绍庭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陈眠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当年初见袁东晋的时候,他们都是十四岁的年纪,身上都是穿着素白宽松的校服。 天气很是晴朗,天空万里无云,气温有些热,学校里到处都是欢笑声,他们在走廊的一个拐角撞上对方,她手里抱着的书被撞得散了一地。 少年的袁东晋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蹲下来帮她捡书,陈眠抬起头,他那张青涩而阳光的笑脸就这样毫无征兆撞入她的眼帘之中。 就是那么一瞬间,在抬眸之际,她看见了他眼底流淌着的,大片大片的星光,繁衍皓亮,又如流星划过,最后坠落在她的心尖。 情窦初开,爱情来得猝不及防。 她怔住,直到被他鸭子般难听的嗓音叫得回过神,“同学?” 陈眠笑了笑,青涩的少女,素净的脸,简单而礼貌,“谢谢。”白皙的手接过他的书,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的指尖,耳根悄悄地红了。 袁东晋笑得痞痞地,“是我撞到了你,抱歉。”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陈眠回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校服下身材消瘦,但步伐从容,带着几分贵公子气质,又有几分风流倜傥,他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 画面很快又转到高中,她和他同进同出,成为一中学生会的干部,他是主席,她是外联部部长,他们总是相视而笑,偶尔在一些事情中起了争执,他有些独裁,她有些倔犟好胜,旁人都看他们时而兄弟情深,时而仇人见面而但笑不语。 忽然他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和她说:“陈眠,她是我的女朋友,你们都认识的!就不用再介绍了!” 她的视线凝住,心情刹那冻结,但脸上风轻云淡的笑着,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不是很久,思然害羞,就没有公开了。”袁东晋的脸上洋溢着满满幸福的笑容,她很熟悉,那叫爱情。 梦里忽然就变得很混乱,她梦见陶思然满眼的哀怨质问她:“陈眠,为什么要跟我抢他?为什么?为什么?” 她冷笑:“陶思然,是你先不要他不是么?现在到底是谁跟谁抢?” 像是被人插播了画面一般,她又看见了那一幕,自己一身血,身上很痛,很痛,她张口叫着袁东晋的名字,但是袁东晋牵着陶思然的手转过了身,没有回头,一直往前走。 蓦地睁开眼,她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 陈眠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晨微凉的空气,胃部一阵抽搐,她一把掀开被子,顾不上穿鞋便赤着脚冲进了浴室,一阵阵的呕吐声传来。 吐过之后,陈眠双手撑在盥洗台上微微发怔,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里,缓了很久,直到脚底的冰凉丝丝缕缕蔓延至全身,她才想起很多事情来。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张憔悴的脸,真符合被人抛弃的凄惨模样,一副下堂妇的标准配置。 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出现这么凄惨的表情,看着看着她勾着唇自嘲地笑了。 简单地洗漱了一番,走到客厅的时候听到开放式厨房那边传来一阵动静,她转头望去,就看见温绍庭穿着一身灰色的居家服不知道在捣腾什么。 男人宽厚的背影,和小小的厨房有些格格不入,很违和。 拖沓着脚步走过去,“温先生,早。”微微沙哑的嗓音,带着属于清晨的味道,格外的娇软。 温绍庭闻声回头,就看见陈眠随意地披着一头黑卷发,松散地垂在胸前,白色的衣服衬托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些,眼睛微微有些红肿,眼底还有明显的暗影,显然是没有睡好。 “醒了?” “嗯。”她想起昨晚上,感觉有些不自在,多少有些尴尬,便伸长脖子看了看他身前的锅,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你在弄什么?” 温绍庭敛了眸色,低沉的嗓音不温不火,“早餐,坐一会,马上就好。” “你会做?”陈眠诧异。 温绍庭没有回头,也没有吭声,兀自掀开了锅,拿起一旁的勺子搅拌着,那动作是说不出的矜贵优雅,十分养眼。 一阵香味飘来,陈眠顿时就觉得饿了,喉骨滑了滑,有种胃口大开的感觉。 她看见温绍庭抓了一把切碎的花椰菜撒了进去,过了几分钟之后,他就盛了一大碗放在流理台上推到她的面前。 “吃吧。” 陈眠用汤匙轻轻搅拌了一下,粒粒精细的米里有切得很碎的瘦肉丁,花椰菜鲜绿的颜色保持得很好,她小小地尝了一口,不咸不淡,味道刚刚好,不会油腻,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想要呕吐的感觉。 等到温绍庭给自己也装了一碗转过身的时候,陈眠已经低着头一口一口呼着吃了起来,吃的格外的香。 陈眠忍不住惊叹了一下,“很好吃,想不到你的手艺这么好。” 她都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早饭了,怀孕反应太强烈,她吃了又都吐出来,等吐完,什么胃口都没了,今天没有这样,她沉郁的心情难得愉悦了几分。 这个冬日的早晨,在她深受打击之后,一碗温热的粥,暖了她的胃,也暖了她的心。 温绍庭依旧是面无表情,语气温漠地应了声:“嗯。”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早餐,落地窗那边有阳光洒进来,柔柔地,铺满了一地,这边静谧的气氛格外令人安心。 他们谁也没有再提昨晚的事情,她逃避,他视而不见。 两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一个月了,工作也是同进同出,多多少少都形成了一分默契,更别提陈眠的工作能力是极好的,与她的配合度很高,也许就是因为如此,久了,温绍庭对她的态度就有些不同了。 换做以前别说主动给她做早餐了,给她顺手递一杯水估计都是不可能。 快要吃完的时候,温绍庭忽然开口说:“以后你给我煮夜宵,我给你煮早餐,扯平了。” “啊?” 温绍庭坐在位置上,或许是居家服本身就休闲的原因,虽然面瘫的表情没有改变,但却多了一分慵懒,他看似漫不经心地抬眸,凝向她,“很感动?” “我不喜欢欠别人,尤其是女人,所以不用太感动。” 陈眠:“……” 仔细的看他一眼,陈眠忍不住笑道:“温先生,我又没说什么。” 你解释个什么劲? 温绍庭看着女人温淡的笑容,眼底浅浅的眸光,清了清喉咙,从位置上站起来,“你洗碗。” 陈眠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房间门口,唇上的笑意这才一点一点坍塌下来。 —— “我今天跟你请半天假。”虽然有几分憔悴,但陈眠换了衣服出来,精心地打扮了一下,多了几分精神。 温绍庭正在穿西装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淡淡地问:“请假做什么?” 陈眠想了想,直接告诉他了,“要去医院做一下产检。” 温绍庭没有说话,弯腰拿起一旁的钥匙,径直往门外走,没有得到回复,陈眠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只好追过去,“温先生?” “走吧。” 走?陈眠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哪里?” 温绍庭英俊的眉宇十分平静,垂眸扫了她一眼,菲薄的唇翕动着:“不是要去产检?” 所以,最后请假就变成——他陪她去产检。 车停下来,陈眠没有动,看见温绍庭解开自己的安全扣,她一把摁住他的手臂,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微微发干的唇瓣,说:“温先生,你去忙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温绍庭却不为所动,低哑的声线在逼仄地车厢内,竟令人幻觉了一种莫名的温柔,“走吧,上午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说完,他就下车了,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陈眠咬了咬唇,低头快速解开安全扣,然后推开车门下车,心头有种说不清,理不明的情绪。 说实话,温绍庭这个人除了冷了些,偶尔嘴巴毒了些,接触了多反倒是发现他其实蛮好的,最起码,陈眠觉得他给了自己十足的尊重和关怀。 但一般的老板,都不会对自己对于员工这么好吧?多多少少她有些不安心。 她跟上去,“温先生,你其实不用这样的。”陈眠不太习惯这样的对待方式。 温绍庭停下了脚步,颀长的身躯逆光而立,英俊的脸隐匿在阴影中,居高临下地凝住她,温漠的口吻没有太多的情绪,“沈易航交代我要照顾好你,当然,我也不喜欢因为你的身体问题导致我临时换一个助理,毕竟我用上手了,换了新人我需要浪费很多的时间,懂了?” 他说得简单明了。 陈眠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但这男人她根本就不可能看透。 “明白了。” “走吧,别再浪费时间。” 产科这边的人很多,陈眠悄悄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发现他倒是面不改色,好吧,其实面瘫一辈子都是一个表情。 两人排了号在等待,前面还有二十个人,陈眠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她的左手也坐着一位孕妇,肚子圆滚滚的,像挂着一个吹大的皮球,那个女人靠着椅子而坐,单手扶着肚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陈眠看了她一眼,眸色有些深,不知在想什么。 那女人也察觉到陈眠的审视,转过头,目光对上陈眠,她温柔地一笑,唇边还有小小的梨涡,“你好,你也是来产检的?” 毕竟陈眠才两个多月,身上又穿着风衣,里面露出的是职业装,看不出是一个怀孕的人,所以那位孕妇也就礼貌性的问了下。 陈眠也友善地笑,“是的。” 也许是一个人太寂寞了,那位孕妇便开始和陈眠攀谈起来,“你几个月了?” “两个多月。”陈眠倒是没有介意。 “刚怀上啊。”那孕妇说,“不过你看着很瘦,一点都不像怀孕的人。” 陈眠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毕竟眼前的陌生孕妇不是商场上的那些人,再者她极少和别人讨论到这种问题。 那孕妇倒是不介意,兀自说着话,“我六个月了,怀的是双胞胎,所以看着肚子特别大,跟别人八个月的一样大。”说话的时候,她唇角不自觉的洋溢着母性的温柔,“刚怀上的时候也跟你差不多,很瘦,当时医生还说要是继续这么下去,孩子会营养不良,加之我身体又不是很好,就住院保胎了呢,现在孩子都很健康。” 陈眠笑了笑,温婉的嗓音也是柔柔的,“嗯,恭喜你呢。” “呵呵,谢谢。”孕妇很高兴。 “老婆,喝点橙汁。”忽然一道男人的声音插进来,陈眠抬眼望了一下。 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穿着也很简单,但是干干净净的,他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橘黄色的液体,是鲜榨的橙汁。 那孕妇伸手接过,眉梢之间全是幸福,还不忘转头和陈眠说了一句:“这是我老公。” 陈眠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下,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那男人也只是看了看她,礼貌笑一下,就在孕妇身边坐了下来,然后两夫妻就说起了话来。 陈眠安安静静地坐着,听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是很普通的家常话,甚至看见那男人温柔地覆盖着女人的肚子,低声说着:“宝宝要听话哦,不能折腾妈妈,不然等你们出来了打你屁屁!” 那孕妇咯咯笑着,伸手拍了一下男人的头,嗔骂了一句:“真是的,他们又听不到!” 陈眠撇开脸,看向对面墙壁上的一些宣传告示,眼前有些模糊,鼻子酸酸的。 简单而实在的幸福,真是,令人欣羡不已。 她想到袁东晋,又想到陶思然,心口就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连带呼吸有些困难,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让她难受极了。 忽然一道暗影笼罩过来,遮住了她的视线,温绍庭身上黑色的风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黑西装黑白衬衫,身材修长而挺拔地杵在她面前,英俊的轮廓挂着浅浅的凉,低头看着她,眸色极深。 “要喝水吗?”他低沉的嗓音温温淡淡的。 “不用。”她摇头,收敛了情绪,润了润唇,问:“谁的电话?” 刚排完号,他的手机就响了,所以他刚离开去接了个电话。 “宋江的。”他在她身旁坐下来。 “有急事的话你先走吧,我自己一个人也行的。” 温绍庭掀了下眸,不紧不慢地说:“没什么。” 刚说话的那个孕妇也看见了温绍庭,眼底有着笑意,忍不住又和陈眠搭了一句:“原来你丈夫也有来啊,我刚还以为你是自己一个人呢!” 陈眠愣了楞瞥了眼温绍庭,但见温绍庭不为所动,神情淡然,沉沉的眼神更是坦荡到不行,陈眠心头虚了虚,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是咽了回去。 其实这种时候,你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个不是我丈夫。那么别人就会投以异样的目光注视着你,潜在的意思就是:你是别人的小三? 毕竟一般来这种地方,不是丈夫就是情人,你说一个上司陪你来产检?鬼信! 多事不如少一事吧。 再者,温绍庭这人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看法,上次在超市里,他就那个态度。 所以陈眠也索性随别人说去了,反正出了这个门,谁都不认识谁。 一系列的检查以后,陈眠坐在医生的对面,听着她说:“你的孕酮指数有点偏低,这样下去可不行,打下保胎针吧,另外就是你体重指数也不行,你要注意一下饮食,把身体养好。” 陈眠脸上的表情有些冷,也有些木然,忽然说了一句:“医生,我想拿掉这个孩子……” “什么?”那医生愣了一下,神情严肃而认真,“太太,老实说,我不建议你拿掉这个孩子。” “为什么?” “因为你是熊猫血,这种血型的母体第一胎很重要,若是流产了,你以后很可能就无法当母亲了,你考虑清楚了吗?”医生语重心长地说,在医院见多了不能生育的母亲,她自然是不想女人因为一次错误导致后悔一生。 陈眠忽然有种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知道自己是熊猫血,但是她不知道,熊猫血会有这样的情况。 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她想留下,但就袁东晋和陶思然那样的情况,她和袁东晋的婚姻会如何还是一个未知数,若是离婚,孩子怎么办?她不敢想象,所以才动了不要孩子的念头。 医生见她脸色不好,又宽慰她,“您还是跟您丈夫在商量一下吧,现在孩子发育没有问题,但是若是要孩子,最好还是打保胎针。你们还是要慎重,不能太过草率了,要对孩子和自己负责。” “好的,谢谢医生。”陈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两人从医院出来,已经到了中午的饭点时间,温绍庭带她去吃饭,但却发现她从医院出来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 “是检查结果有什么问题?”他放下筷子,抿了一口茶,“如果身体真不适合,我让沈易航重新安排一个助理给我,我记得你之前也有一个助理和你一起负责跟进这边的项目的。” 陈眠虚弱地笑了笑,“没事,医生说需要打下保胎针就好了,没大问题,工作不会妨碍。” 她不想解释太多。 需要知道这个结果的人不是他,是袁东晋。 温绍庭眉宇微不可察地拢了拢,微凉的口吻低低沉沉的,“如果必要,你可以直接说,不要太勉强,毕竟是身体和孩子重要。” 陈眠咀嚼食物的动作一顿,低声嗯了一下。 沉默了半响,她放下筷子,抬眸凝向温绍庭。 温绍庭与她对视着,暗沉的眸子神情平静,“怎么?”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她犹豫着,“我没有打探你隐私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一下你的看法。” 温绍庭身姿放松地靠在雅座椅脊上,“说吧。” “温睿妈妈不在他身边,你觉得他开心吗?幸福吗?”她有些紧张,“我就是想知道,没有其他的意思。” 陈眠没有忘记上一次在医院,她提到温睿母亲的时候,温绍庭那阴沉骇人的气息,几乎能将人湮没溺毙。 餐桌上安静了下来,只有旁边有细碎的用餐声音,以及别人的交谈,陈眠有些后悔自己问了这样的问题。 “他一直很想要一个妈妈。”陈眠懊恼不已的时候,温绍庭却低声回答了,低沉的嗓音很平静,温漠带着点凉意。 她们的位置靠窗,外头的阳光透过玻璃揉进来,明亮温暖的阳光,将他身上冷漠的气息驱散了几分,多了些生气,陈眠安静地听着,没有搭话。 “但是想要归想要,他现在也很开心,健健康康长到了这么大,除了没有母亲,他什么都不缺。” 温绍庭大概是猜测到陈眠的想法,所以他这一回并没有生气,再者,这些对话其实没有涉及太深的内容,所以但说无妨。 他暗哑的嗓音仿佛能安抚人心,起码在这一刻,给了陈眠很多的勇气,“我不会让他觉得比别人低一等,也不是异类,这样就好了。” 这话,其实也是在安慰,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懂了。 陈眠是一个女人,再要强,再有成就,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而已,而只要是正常的女人,就无法容忍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鬼混,所以她会担心,会忧虑,一点也不奇怪。 “谢谢。”陈眠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 港城,宝华集团最近的气压有些低,宛如笼罩了一层乌云,黑沉沉的,尤其是总经理办公室。 袁东晋拨打陶思然的电话,是关机提醒,心中隐隐地不安。 最近他忙得焦头烂额的,现在又加上陶思然怀孕了,简直就是如热锅上的蚂蚁,煎熬到不行,他不敢给陈眠打电话,偶尔发个信息问候,陈眠也只平平淡淡的回他一句,或者说很忙,他又很庆幸陈眠不在港城,否则他更麻烦。 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他开车去了第一医院,但是那边告知陶思然请了病假,没有来上班,他便拿到了陶思然的家庭地址,亲自找了过去。 陶思然打开门,看见是袁东晋,第一反应就是要关门,但是袁东晋眼疾手快地一把挡住,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来干嘛?”陶思然脸色有些憔悴,说话声音也是沙哑的。 袁东晋看着她,那愧疚充溢着胸腔,难受到不行,毕竟是自己爱的女人,因为自己变成这样,他又怎么会毫无感觉。 “先让我进去再说。” “我跟你无话可说!” 陶思然要是倔起来,那个劲头可不比陈眠差,陈眠是冷冰冰地冻人,而陶思然这种倔,就是让人心疼。区别么?因为陶思然一直都是娇弱的,需要保护的,一旦倔强了,男人就舍不得,陈眠嘛,她一直都是那么坚强,倔的时候别人也不会奇怪。 “思然,我们好好谈谈,好吗?”袁东晋软着语调,生怕刺激了她。 陶思然咬着唇,眼底是雾霭沉沉的,泫然欲泣的模样,盯着袁东晋半响,一言不发。 “乖,让我进去。”见她有心软的痕迹,袁东晋继续哄着。 终于,陶思然还是松开了手,侧身让他走了进来。 陶思然的公寓不大,很整洁,女性化十足,装饰是她喜欢的天蓝色,一如既往的风格,袁东晋简单地打量了一下,便拉住她的手坐了下来。 陶思然轻轻地挣开他的手,袁东晋也不再勉强,只是敛着眸光看着她,“思然,你不要这样。” “你要是劝我拿掉孩子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陶思然有些激动,激动地泪光闪闪,像是在控诉着他的薄情、冷漠。 “我没有说让你不要孩子。”袁东晋也很乱。 和陈眠离婚?他想了又想,终究是觉得不可行。 “那你打算怎么办?” 袁东晋拿过一旁的纸巾,帮她擦拭眼泪,“别哭了,怀孕了一直哭对宝宝也不好,你不是说要生下来么?那就安心生下来。” 陶思然怔怔看着他,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思然,我不能给你更多的承诺,但是我可以保证你衣食无忧,还有孩子健康长大。”他说,“但是我不能和陈眠离婚。” 依旧是这样的答案,陶思然有些心碎,“为什么?你当初都可以在婚礼之前不顾一切想要和我在一起,那时候是她阻止了我们不是吗?现在你为什么不……” “思然,你冷静点听我说。”袁东晋按住她的肩膀,“爷爷不会允许我和陈眠离婚,要是闹起来,到时候你和孩子都会不保,你懂吗?” 袁家老爷子,对陈眠确实宠爱,不为别的,只因为当初宝华集团落难,陈眠让她父亲出面帮了忙,并且留在袁东晋身边用自己的铁手腕,将宝华集团从别人手中抢了回来,仅仅是这一点,袁老爷子就容不得离婚这件事情。 陶思然怔住,她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她去过周家,见识过周旭尧的母亲的手段,之前要不是周旭尧早做了安排,估计她们家也会惹很多的麻烦,所以,有钱人家都是这样的吧?利字当头。 陈眠的家庭背景,能力手段都在她之上,所以袁家是不会容许他们离婚。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走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陶思然猛地拽住袁东晋的手,眼底露出一丝希望之光。 袁东晋呆愣了下,随即苦笑,“思然,你可以抛下你的母亲不顾吗?她那么辛辛苦苦养大你,这么多年了你最后还不是回到她的身边,再者你那个继父,你要是走了,怎么对你母亲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陶思然眼底的光线噗一下灭了。 每个人都有割舍不下,抛不开的牵挂。 陶思然的母亲含辛茹苦一个人把她拉扯大,她当然是不会忘恩负义丢下自己的母亲不管不顾,若是母亲知道她和有妇之夫有染,只怕会打死她吧?又怎么会和她一起离开港城呢? 长久的沉默,公寓里安静得如同一个黑洞。 陶思然心中那一把天平在摇摆着,爱情和道德伦理,到底孰轻孰重? 她沉默了很久,袁东晋也没有说话,他明白她需要冷静,需要思考,不管怎么决定,他都会负责到底。 她要这个孩子,他就养她们母子两,不要,他以后也会好好补偿她,这是他欠她的。 “我、我听你的,我要这个孩子,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陶思然哭着说,哭的很伤心,语气却很果断。 “好。” 袁东晋把她搂在话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别哭了,嗯?” 陶思然闭上眼睛,终究是走上了这一条路。 袁东晋把陶思然安排到了他先前住的那套公寓,那里环境安静,空间也宽裕,适合安胎。 陶思然走进公寓那一瞬间就泣不成声,她抱着袁东晋情不能自抑。 这个公寓的风格是她喜欢的,和她曾经与他描述过的几乎一模一样,她以为他早就忘记了,没想到,他却牢牢记着。 她当初怎么就那么愚蠢,觉得他不够爱自己呢?都怪她太爱钻牛角尖,不然他们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她好后悔,好后悔。 若是时光可以重来,那该多好啊? “好了,别哭了,你这样哭下去,一会公寓都被你淹了。”袁东晋逗笑着,将她眼泪擦干,“你就安心住在这里,我回头给你找一个保姆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有时间我会来看你,好吗?” 陶思然点点头,“好。” 她又拉住他的手,挂着泪笑了笑了,“我没想到你还记得。” 袁东晋敛住眸子,并没告诉她,在她回来之前,他和陈眠基本属于分居状态,他一直都住在这里,只是拍拍她的头,“傻瓜。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嗯,你去吧。”陶思然知道他很忙,也没有再缠他。 袁东晋回了公司,坐在办公室里,神情有些呆然。 他从最底层的抽屉里,摸出了一份文件,翻开,白色的纸张有些泛黄了。 三年前,他和陈眠签下了这一份协议,他以为总有一天会用上的,然而到了这一刻,他有很多理由可以开口离婚,他却不愿。 李敏慧提到陈眠说离婚的事情,他着实吓了一跳,有些猝不及防,那一瞬间,他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惊慌失措。 到底在慌些什么,他自己也没有理清楚。 随手翻着协议,看见最后一页最后一条,是用手写的,她临时添加的要求,娟秀利落的字体,一笔一划地写着—— 每月必须有一次夫妻生活。 三年来,每月的十五号,她一定会来让他履行他的义务,若是出差在外,时间便往后移,雷打不动地执行,是她在偏执的要求着。 他还记得她在签署协议时候,她态度冷硬而骄傲,一字一顿告诉他:“袁东晋,这是你的义务!” 第82章 陈眠和温绍庭午饭还没有吃完,宋江的电话就过来了。 上一次受伤的工人家属跑到了中瑞办事处闹事,甚至引来了好几家报社的记者。 两人马上离开了餐厅赶了过去,刚停车,就看见办事处门口堵了几个记者,还有一些人拉了横幅,气场倒是不小。 宋江瞥见温绍庭的车,便从另一边的小门溜了出来,“温先生,陈总监。” 温绍庭面容冷峻沉着,陈眠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边闹事的人,对宋江说:“怎么回事?伤者的家属怎么会闹起来的?” 宋江也是见过世面的男人,再者能被派到江城这边全权负责这个项目,自然有值得信赖的地方,他轻笑了声,说:“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这是踩上他们的尾巴了。” 陈眠默了几秒,十分冷静的吐了一个公司的名字,“容华地产。” 在江城,容华地产可谓是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属于实力企业,也是江城纳税第一的大户,江城政府自然也是不敢得罪,可偏偏就在竞标的时候,容华地产那边出现了较大的负面新闻,所以当初竞标,即便容华的方案也是掘指可数的优秀,最后这一块地皮还是落在了旗鼓相当的中瑞手上。 商业竞争虽还不至于发生过于目无法纪的事,然而这背后的小动作,就不得而知。表面上大家都是文明商人,实质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他们这些上位者自己明了。 陈眠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容华地产出现危楼这种事情,只能说是自食其果,但她不相信以容华的实力,媒体这边会压制不住,最后出现舆论一面倒的情况,所以这背后说中瑞没有从中动手脚,谁信? 容华在自己的地盘上吃了个闷亏,焉能就此算了,再者,容华集团的决策者,听闻是从黑起家,这种人心狠手辣和以牙还牙的本事最大。 宋江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并没有答话,只是浅笑,随后看向温绍庭,“温先生,我不建议把这一次的事件压下去,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我们一味压制,不会有任何效果。” “召开记者招待会吧,虽然对方的目的是为了制造负面新闻,影响我们的声誉,那么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在项目正式推广出去之前来一波宣传,一炮打响在江城的知名度。”陈眠微微仰着头,凝向温绍庭,神色冷静而淡定,憔悴的面容闪烁着熠熠地光辉,那种在职场上光芒万丈的光辉,“温先生,你觉得呢?” 温绍庭沉静如山,暗沉的眸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地欣赏的神色,快得令人来不及捕捉便消弭在尽头,显然她的想法也是他的意思,两人四目相对,在一旁的宋江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了,尴尬得进退不是。 “按照陈总监说的安排下去。”暗沉的嗓音,在冷风里寂静散开。 “好的。” 宋江返回现场,陈眠本打算跟上去,但被温绍庭拦住,“孕妇就给我安分点。” 刚转身要迈步的宋江听到他这一句话,脚下顿时一个踉跄,尔后回头目光震惊又暧昧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横扫,老天爷!他没想到温绍庭这小子手脚这么迅猛!这孩子都有了! 温绍庭面无表情地站着,全然当宋江是透明的存在,然而陈眠就闹了个大红脸,对上宋江的视线,故作镇定地笑了笑,“宋先生,你误会了。” “温先生说得对,现场混杂的人太多,一些冲动分子疯狂起来会伤人,陈总监还是不要靠近的好。”宋江一副我明白我了解的模样,笑了笑,转头就走了。 “不是……”陈眠欲要解释,但宋江已经快步离开。 他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让陈眠内心崩溃,他那笑到底是个什么鬼意思! “上车。”温绍庭率先转身,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陈眠收回思绪,“我们就这样走了?”他来这里就是看一眼? 温绍庭静坐在车内,抬起深邃暗沉的眼眸,菲薄的唇动了动,“不然?请那些人吃饭?” 陈眠:“……” 车里气氛有些奇妙,陈眠纠结了很久,忍不住开口:“温先生。” “嗯。”他神色淡淡地,没有看她。 “你这样会让人误会的。”想起宋江那个模样,她有些头疼,这宋江不知道她已婚的身份? 前面的路口刚好遇到红灯,温绍庭停下车,侧过脸视线凝向她,又滑落到她绞在一起的白皙手指上,眸光沉了沉,淡淡地开口:“误会什么?” “刚宋江误会了。”你说误会什么? 温绍庭却不痛不痒,气死人不偿命地说了一句:“与我何干?” 陈眠脸色微微一僵,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严肃地看着他,吐词清晰,“温先生,如果是陌生人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倒不会有影响,但遇到熟人你还让他们误会,我就不得不怀疑你的目的了。” 温绍庭英挺的眉梢微微一动,菲薄的唇轻轻扯了一下,似乎噙着一抹浅笑,又不像是在笑,“我的目的?你是说,我对一个已婚妇女,而且还带着一颗球的妇女产生了……兴趣?” 最后两个字,他故意延长了尾音,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陈眠不可避免地的被噎了一下,那浅褐色的亮眸有一簇火苗在摇曳着,敢怒不敢言。 她要是接了他的话,她就是蠢货! 温绍庭饶有兴致地瞥了她一眼,看着她气鼓鼓又发作不得的模样,心底莫名的愉悦,脸上却不动声色,口吻也是淡漠而凉薄,“你的自我感觉良好太过了。” “……” 红灯转换为绿灯,他重新启动车子,刚开出去,右边拐角忽然冒出一辆黑色的轿车,直接撞了过来。 陈眠忽然低喝一声:“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温绍庭瞬间快速打转方向盘,惊魂一线地堪堪避开了直接冲来的车头,并且在同一时间,他一手抱住了陈眠直接将她压住,一起匍匐下来,陈眠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腰身。 砰的一声响,有玻璃哗啦啦碎落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很近,又仿佛很远,陈眠只觉得浑身一震,胃里难受得几乎窒息,然后整个是世界安静下来。 陈眠的心跳声几乎响彻了整个胸腔,她搂住男人腰身的手攥住了他的衣服,力道大得骨节泛白,短暂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任何举动,她趴在他的怀里,耳膜能听到属于男人一阵一阵有力的心跳声,鼻息间是一阵薄荷烟味,男人的气息浓烈灌进呼吸里,她觉得全身发冷,那是恐惧引出来的冷意,唯有温绍庭身上的温热让她感觉到微微的安心。 温绍庭抬起头,左边的车窗玻璃七零八落的碎了,他坐起来,身上的玻璃悉悉索索地落下,然后把陈眠拉起来。 温绍庭是部队里出来的军人,又是一等一的敏捷身手,所以两人并没有大损伤。 陈眠抬头看着他冷峻的脸颊上有划伤的痕迹,沁出了一丝鲜红的血丝,微微一顿,抬手帮他擦去,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时,呐呐地收了回来。 温绍庭倒是神情淡漠,没有在意她的举动,不过那温凉的指尖,触碰到的地方,隐约留下了一些触感。 两人隔着极近的距离,他看着她的脸,眼眸幽暗而深邃,甚至在深处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伤着哪里没有?”他凝望着她,清缓低沉的嗓音伴随着凉风灌来。 陈眠忍住呕吐的欲望,轻轻摇头。 温绍庭这才推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然后绕到另一边给她拉开车门,陈眠依旧有些后怕,刚那一瞬间,一种覆灭的黑暗笼罩过来,她甚至感觉到了窒息,脚踩着水泥地板上,身子有些发颤发软,差点就跌倒在地,幸好温绍庭快速伸手扣住了她的腰,将她抱住。 “谢谢。”缓了一会,她从他怀里出来,扶着车身呼吸着凉透的空气。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温绍庭说完拿着手机打了个电话,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迈开长腿往那掣事车辆走去。 那掣事司机瘫软地推开车门爬了下来,趴在车上有些神志不清的模样。 温绍庭看了一眼那车,车头陷了进去,若不是开得是一辆安全系数高的车,估计掣事者这回已经血流满面了。 这会儿路面上的车辆并不多,他们的车祸事故并没有形成交通阻塞。 温绍庭一把揪着男人的衣领,冷峻的面容暗沉如雾霾满布,眼底闪着阴鸷的光,极冷极寒,菲薄的唇更是冷若冰霜,“谁指使你的。” 奈何那掣事司机眼睛混沌模糊,身上还有一股浓浓的酒味,根本就是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压根就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陈眠走到温绍庭的身后,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眉头深锁,“没用的,交警来了,交给他们处理。” 大概也是猜测到某些事情,然而既然对方敢动手,又怎么会轻易留下把柄,就目前这个男人的情况,最多也只是属于酒后驾驶。 宋江很快就赶到了现场,温绍庭见陈眠脸色发白,便和宋江交代,“这里交给你。” 宋江点头,“都没事吧?” 温绍庭颔首,然后转身看着一旁的陈眠,二话不说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惊的陈眠反射性地圈住他的脖颈,双眼瞪大盯着他。 宋江在听到怀孕的话之后,对于现在这种画面倒是表现得很淡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但笑不语。 陈眠挣扎着要下来,低声呵斥着:“你干什么!” “别乱动,否则掉下来我可不负责!”威胁的口吻,毫无商量的余地。 一旁的宋江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给自己的老板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温绍庭把她抱上车,又低头帮她扣好安全带,然后才坐到驾驶座。 陈眠的脸红得能滴血,毕竟这辈子,她最亲密的男人袁东晋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对她做过这样的事情,窘迫得她想死。 温绍庭却若无其事,泰然自若。 车子在城市里穿梭而过,陈眠的隐约觉得肚子有些不适,刚受惊过度,一根筋绷得太紧,这会松懈下来,她才觉得肚子越来越不舒服,脸色也开始越来越白。 她转过头,冰凉的手握住正在开车的男人的手臂,眼底露出浅浅的惊恐,“温绍庭,去医院,开快点!” 温绍庭本就在去医院的方向上,听到她的话,微微侧目,往她投去视线,见她一手捂住小腹,顿时脸色一沉,尔后一脚将油门加大,车速一路飙升。 他沉郁的脸紧绷着,双手握着方向盘,力气大得骨节泛白,车厢里寂静得可怕。 车开进医院,一个急刹停下来,他用力推开车门,快速将陈眠抱下车,一路冲了进去。 陈眠能感觉到下身有一股温热的液体,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温绍庭的衣服,眼睛蓄着泪水,却强行不让掉下,咬着牙根忍着,声音微微颤抖,“我的孩子……” 温绍庭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阴郁得可怕,他脚下的步伐没有停顿,低头看了她一眼,低声的嗓音带着无形的力量,“不会有事。” —— 港城。 周旭尧看着对面位置上的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眼底的眸色凉薄而深沉。 “秦大小姐,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喝咖啡?” 秦桑抿了一口咖啡,抬起一双勾人的凤眼,似笑非笑地说:“难道约周公子一起喝杯咖啡都不行?” 她天生不但只有好皮囊,还有一副好嗓子,这回她调笑的嗓音愈发的软糯,那眉眼生动又俏楚楚的模样,勾得男人心痒痒。 周旭尧睨她,眉宇间有些疏淡的闲适,唇瓣的笑意深长悠远,“我以为你应该很讨厌我才是,不是吗?嗯?” 秦桑挑眉,单手托着下巴,长而微卷的浓睫轻轻眨了下,粉嫩的唇勾勒着极深的笑,漫不经心的口吻,“嗬!原来你都知道啊?” 那傲慢又娇软的态度,叫你心痒难耐,欲罢不能。 周旭尧身边有过不少女人,来来去去,燕肥环瘦,哪一个不是出色的美女?然而她们和秦桑一比,似乎都黯然是失色起来。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他周旭尧更是。 看着秦桑身上自然而然的娇媚,又带着几分清纯,眸色又深了一层。 秦桑活到二十八岁,自然也是看得懂男人的眼色,最起码周旭尧的眼底现在就是赤裸裸地写着“我对你很感兴趣”几个大字,毫不遮掩,甚至坦荡自然。 “周公子,您可是有未婚妻的男人,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是你家娇滴滴的未婚妻,喜欢当别人的第三者,我很有道德人伦观念的。” 周旭尧的脸色蓦地一沉,脸上的笑意悉数敛去,薄唇抿陈一条线,眼睛微微眯着,语气凉薄带着几分冷冽,“你想说什么?” 秦桑不慌不忙地从一旁的手提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桌面上,纤细的手指摁住一边,缓缓推到他的面前。 “看看,你就懂了。”说罢,她搅拌了一下咖啡,低头轻啜了一口。 周旭尧视线凝住她的脸,那精致而标致的脸蛋上,淌着浅浅的笑意,她的目光毫无遮挡的瞅着他。 他拿起牛皮纸袋拆开,将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一张妇科检查报告,和几张照片。 秦桑有些漫不经心地盯着周旭尧,看见他垂着的眼睛微微动了动,挽起唇角,吐息如兰,“我只想跟你确认一下,她怀孕,你知道么?” 周旭尧眸色深深地瞅着她,过了好半响,他才从喉间溢出两个字:“知道。” “你的?” 周旭尧轻笑一声,“秦小姐,这与你何干?” “嗯哼!自然是有关,若是你的,我也放心了,但若不是的话……”接下去的话,她没有继续。 “不是的话,又怎么样?”周旭尧有些不屑地笑了笑,眼底甚至有着一丝轻蔑的味道,“陈眠都没有说什么,你这么积极作甚?” 秦桑也不在意他的蔑视,镇定自若地坐在位置上,细细研究其她的美甲,反反复复的看,“嗯哼!难道周公子不知道么?港城秦明华的女儿刁蛮任性,看谁不顺眼就是除之而后快。” “是吗?”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秦桑用食指一下一下,富有节奏地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你只需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就行。” “无可奉告。”简单的四个字,表明了他的态度。 秦桑没有生气,脸色平静看着他,蓦地笑了,那璀璨的笑容仿佛冬日暖阳,耀眼得很,“我明白了。” 随后她拿起一旁的手提袋,从位置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低头,见他老神在在地靠在位置上不动声色的模样,秦桑忍不住微微弯腰,俯身过去,漂亮的唇线微勾着,“我原本是准备好红包,想好好谢谢你收容了那个贱人的,不过估计是用不着了,真可惜。” 顿了顿,又说:“当然,也有可能,我会要多准备一份红包,毕竟你可能喜当爹。” 不重不轻的抛下一句,秦桑踩着高跟,步伐优雅离开。 周旭尧盯着她均匀白嫩的小腿,在那红色风衣下摇曳着,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 江城医院。 陈眠躺在病床上,已经疲倦地睡了过去,温绍庭站在一旁看着,等医生忙完便一同出了病房。 温绍庭今天穿的是浅色风衣,刚在抱陈眠的时候,袖子上沾染了一些血,一小片红色,那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送来得及时,孩子没事,不过这一周都需要住院进行保胎,她身子本身就很虚弱,现在又受到惊吓,所以才会出现流产的现象,不用太担心,这周内不要下床走动,有事的话再叫我们。” “好的,谢谢。” 医生走了以后,温绍庭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透过门上的小窗口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去了吸烟区。 他站在窗边,靠在墙壁上,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并没有抽,煋火明灭地闪烁着,青白的烟雾往上缭绕飘着散,模糊了他英俊的轮廓。 不知想到了什么,凉薄的眼神雾霭沉沉地。 眼前闪过陈眠刚憋着眼泪咬着牙根强忍着情绪的脸庞,嘴巴含住了烟,狠狠吸了一口,烟雾从唇齿和鼻息间弥漫出来。 回到病房的时候,陈眠还在睡,他站在床边看着她苍白又削瘦的脸,沉寂多年的冷寂胸腔,升腾出一种缠绵的怜惜,那心中又像填满了棉絮,似软而塞,模糊不清。 站在看了一会,他索性拉了一把椅子在一旁坐下来,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半响之后扯了扯唇,淡淡地笑了笑。 喃喃自语道:“倔脾气。” 天色渐渐暗下去,黑色的云,像卷积的浪,层层叠嶂地压在天空中,直至天空彻底黑沉过去。 陈眠是被一阵轻微的说话声给吵醒的,睁开眼,刚动了一下,一张俊脸就映入了眼帘。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温漠凉薄的口吻,十分低沉,带着几分柔和。 陈眠怔了怔,脑袋有些空白,眼睛定定看着温绍庭微蹙的眉宇。 “孩子没事。”他说了一句。 陈眠抿着的唇松了松,说:“谢谢。”刚睡醒的原因,她的声音温婉的嗓音有些暗哑。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温绍庭又重复了下。 陈眠摇头,想坐起来,温绍庭却摁住她的肩膀,“医生说你要卧床休养。” 陈眠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浅褐色的眸子凝住他,“我想喝水。” “躺着。”说完他就转身给她倒了一杯微烫的开水,然后又把她扶起来,单手圈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喝吧。” 陈眠对于这样的亲密不习惯,但现在病房里只有他,自己又浑身无力的,不适合在这矫情,便乖巧地低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开水。 被滋润过的喉咙终于舒服了一些,“谢谢。” 温绍庭没有理会她的答谢,帮她帮床摇起来了一点,依旧是让她躺着。 “医生怎么说?” “身体虚弱又受到了惊吓和幅度较大的撞击,孩子有流产的现象。” 陈眠听到他的话脸色一僵,温绍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用担心,安分躺在床上休息一个星期,没有什么大问题。”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谢谢你了。”幸好有他在,不然她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病房里开着空调,温度适宜,温绍庭只穿着铁灰色的衬衫,风衣搭在边上的椅背上,他那独坐的姿态,保持着一贯清冷沉着的精英模样。 “这个事情冲我而来,你是被连累的,所以不用说谢谢。”她口中那一句句淡漠疏离的谢谢,就像是一根刺,像是在提醒他,他们之间的距离。 “调查清楚了?”陈眠愣了一下,搞不清楚他莫名的冷漠来自哪里。 “宋江查到掣事司机的户头,有一笔巨款汇入,但是查不到汇款人与容华那边的关系。”简单地把调查结果告诉了她。 陈眠轻笑一下,其实这样也是预料之中,那人有黑道背景,必然做事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她忽然有些担心。 “温先生,你要不要约那个人碰一面?毕竟他是这边地产行业的龙头老大,这一次我们拿走的其实不单单是一块地皮那么简单,而是踩到了人家的面子。” 混黑的人,最讲究的就是面子、义气和利益,这种人容不得你在他头上撒野,否则逮着机会都会报复回来。 “这个事情我会处理好,你好好养身体吧,我已经和沈易航联系过,明天你的那个助理就会过来暂替你的工作。”温绍庭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有太过深层的讨论。 “你现在住院,除了沈易航,我并没有通知任何人,你自己看着办。”话刚落,陈眠的手机响了,温绍庭拿过手机递给她。 陈眠看了一眼,是秦桑,她没有犹豫的接起来,“喂,桑桑。” “陈眠,你最好做好最坏的打算,陶思然肚子里的孩子,基本可以确实是袁东晋的种。”秦桑毫不含蓄,连铺垫都没有,就那么单刀直入。 陈眠一僵,喉咙有些发紧,她抿着唇看了一眼在一旁坐着的温绍庭。 温绍庭一眼便读懂了她眼里的意思,于是径直从位置上站起来,拿过衣服套上,低声说:“我下去给你买点吃的。” 秦桑听到有男人的声音,怔楞了一下,“你在哪里?刚是谁在说话?” 等病房的门合上,陈眠并没有理会秦桑的问题,淡淡的开口,“他们现在……” “哦,根据最新的照片,他已经金屋藏娇了,刚从公司出来,又去了那藏娇屋。”秦桑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 陈眠握着手机的骨节泛着白色,白皙皮肤之下的青筋都露了出来,她垂着眼眸,良久之后,说:“秦桑,我想要这个孩子。” 那端的秦桑沉默了很久,电话的两端都是安安静静的,“那袁东晋呢?陶思然呢?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我拿掉这个孩子,那我有可能一辈子都不能生育了,秦桑,我做不到。”陈眠的嗓音有些沙哑,她没有回答秦桑一连串的质问。 那些问题她回答不出来,也暂时没有想过要如何处理。 唯一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要这个孩子。 在进医院之前那一刻,意识到她有可能失去这个孩子的那一刻,她才真切明白,自己有多害怕失去这个孩子。 “行了,别搞得活似我要逼你流产似的。”秦桑低声咒骂了一句,有些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跟着袁东晋的人,还需要继续?” “继续。” “那等你回来再说,别拖太久,毕竟越久越麻烦。” “嗯。” 两人又嘘寒问暖了一下,陈眠没有告诉秦桑她住院的消息,按照秦桑那种做事不经大脑的冲动性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挂了电话,陈眠低头看着手机很久,然后翻出袁东晋的号码,拨了出去。 —— 袁东晋忙完公司的事情,看见手机上有信息,是陶思然发来的。 【东晋,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怕,今晚能过来陪我吗?】 他起身踱步至窗边,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已经天黑了。整座城市已经霓虹闪烁,繁花似锦。 手里把玩着手机,一圈一圈地转动,思虑一番过后,拿起了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外头的秘书还在,他踱步过去,“给我找一个有照顾过孕妇经验的保姆,明天就需要。” 那女秘书心中虽然有疑虑,但十分敬业地点头,“好。”老板交代的事情,她只需要做好,不需要过问。 袁东晋还是开车去找了陶思然。 推开公寓的门,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他蹙眉,抬手在玄关上啪嗒一下打开了灯,就看见陶思然瘦小的身子窝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在睡觉。 他换上棉拖,走到客厅,站在沙发边上,看清她清丽的脸蛋上面的泪痕,手里还握着手机,不由得叹息一声,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揩去她眼角的痕迹。 “抱歉,公司最近比较忙,我刚看到信息。”温柔的口吻,带着愧疚的意味。 闭着眼睛的陶思然,眼睫轻轻颤了颤,又有眼泪从眼角溢出。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袁东晋一点也不否认,在他眼里,估摸只有陈眠那个女人是木头做的,从来不会哭。 “怎么又哭了?嗯?”眼泪擦不完,他索性放弃了,大掌覆盖住她的头,轻抚她的长发。 陶思然掀开眼帘,盈盈的目光里,含着几分凄楚,几分隐忍,戳得袁东晋心口呼吸有些不顺畅。 “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也不会过来了。”委屈的口吻,十分的可怜,“这里太大了,陌生的环境,我自己一个人害怕。” 不管过了多少年,她似乎依旧是那么爱哭,又缺乏安全感,面对这样的她,袁东晋根本就毫无办法。 “不会。”他坚定的说,“我说了要照顾你,就会照顾你,相信我,嗯?” “那晚上你会留下来?” “嗯,留下来。” 陶思然坐了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冰凉的眼泪滑进他的脖颈,沾湿了他的皮肤,他圈住她,大掌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别哭了,我肚子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陶思然这才松开他,抹了一把眼泪,“我去给你做。”说着就从沙发上起来。 袁东晋却一手压住她,“不用了。” 她却难得固执,“没事,很快就好,你等我一下。” 厨房里有水声传来,他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支烟,眸色有些深沉,想起陶思然怀孕,他起身将落地窗打开,冷风灌进来,吹散了一室的尼古丁味道。 这个公寓从来没有来女人,上一次陈眠过来也只是帮他拿了一些东西而已,更别说一个女人在厨房里做饭了。 很多年前,现在的这一副光景就是他期待的,只有他们两人的家,他下班回来,她在厨房忙碌做饭。 岁月静好。 然而下午他坐在办公室里,拿着和陈眠签订的那一份协议,回忆起这几年,全部都是陈眠站在他身边的影子。 尤其是那段昏天暗地的日子里,他们两人忙起来,就在办公室里,趴在堆满资料的桌面上将就地睡一会,甚至很多回,他在睡意朦胧之间看见她低头认真忙碌的模样。 为何事隔这么多年,这些画面会忽然清晰起来,是因为他愧疚她,还是其他,分不清理不透。 “东晋,好了。”陶思然温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身,脸色的情绪已经全部收敛。 “外面那么冷,你怎么跑出来了。” 袁东晋走进来,顺手拉上落地窗,淡淡地说:“去抽了根烟。” 陶思然皱着眉头,“少抽点。” 袁东晋忽然愣了一下,眼前猛地浮现陈眠那张不咸不淡的脸,然后伸出手一把掐断他的烟蒂,冷冷地说:“呛死了,别抽了。” “东晋,你怎么了?”他忽然走神,陶思然小心翼翼地看下。 “没事。”他低笑一下,挥去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我肚子饿了,去吃东西。” 袁东晋的面食刚吃到一半,放在沙发那边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陶思然主动起身,“你吃,我帮你拿过来。” 她拿起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备注——老婆。手机差点就从她手里摔了下去。 袁东晋见她拿着不动,问了句:“谁的电话。”刚说完,他猛地意识到什么,筷子啪一下放下来,一把推开椅子,力道大得差点将椅子掀翻,然后大步走来,一手拿过陶思然手里的手机。 来不及多想,他接起来的同时转身走进了一旁的卧室,顺带合上了门。 陶思然怔怔地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着衣服,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那酸涩的眼泪。 房间里。 “怎么忽然想起给我电话了?”袁东晋拉开窗帘,靠在墙壁上。 陈眠轻笑了一下,声线温婉,“你在哪里?” 袁东晋心头莫名一跳,他总感觉陈眠似乎知道了什么,但她又一直没有问,所以他不敢贸然。 他故意痞着语调,吊儿郎当的说:“怎么?袁太太这是查我行踪?” 陈眠也用调笑的口吻说着,似真似假,难以分辨,“你该不会又和那些野鸡或者戏子在鬼混吧?” 袁东晋脊背一阵凉意蔓延上来,故作镇静,继续调笑,“袁太太!吃醋了?” 陈眠咯咯一笑,笑得袁东晋都楞了一下,然后听见她说:“袁东晋,你知道我不会吃醋的,不然这些年我早被酸死了。”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么一句话,袁东晋心情没由来的堵住,喉咙卡着一根刺,不上不上下的,有些烦躁。 他勉强地笑了笑,“什么时候会回来?” “怎么?是想我回去呢?还是担心我回去啊?” 今晚的陈眠,说话总是意味不明,袁东晋听得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不会,她不会知道的,必须镇定! “好了,在那照顾好自己。”他扯开话题。 陈眠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眼底的冷意一点一点蔓延开,宛如淬了冬日的寒冰,她微微泛白的唇上扬着一个完美的角度,“我是想提醒你,周旭尧和陶思然的婚礼过几天就到了,我是回不去了,到时你多准备一份红包过去吧。” 袁东晋,你到底,要不要坦白些什么呢?我给你机会,一个坦白的机会。 然而,片刻的沉默之后,只听见低低沉沉的一个字:“好。” 唇边的笑意坍塌下来,抿成线,陈眠温淡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没事就这样吧。” “陈眠。”袁东晋忽然叫住她,陈眠拿着手机等待他接下去的话,最后他说,“照顾好自己。” 不痛不痒的一句关怀。 在他看不到的病房里,陈眠躺在病床上,与消毒水作伴,她唇边噙着一抹冷然,“你应该知道,我在任何时候,都能很好。” 第83章 我在任何时候,都能很好。 这句话如同一句魔咒,萦绕在袁东晋耳边久久无法消散,有时候她的独立自强让人觉得她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 从青涩少女到如今精明干练的职场女性,她倨傲而自信,所向披靡,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她任何的求助。 到底是他太冷漠,还是她太厉害,无从得知。 袁东晋忽然有些痛恨她的知书达理,手里握着手机,站在窗边发呆了很久。 袁东晋转身步出房间,看见客厅里站着的陶思然,这个依赖他,时常感觉不到安全感的女人,他的脚步忽然像是被钉住,无法挪动半分。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两全其美? 陶思然已经收起了自己的眼泪,弯唇浅笑着,“赶紧把面吃了,不然一会糊掉不好吃了。” 袁东晋走上前,低头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睛,心中涌起万般怜惜,她那么骄傲不屑的一个女人,曾经为了爱情容不下沙子,如今又为了他委屈自己承受这样的身份,都是他闯的祸。 短短时间里,她的脸瘦一大圈,原本还算圆润的下巴,此时尖瘦得令他心疼。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叹息,把她搂在怀里,下颌抵着她的头顶,低沉的嗓音有些涩然,“思然,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委屈。” 袁东晋本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男人,他随性自在,像是一匹野马,散漫而自由,可只要对上陶思然,他就变得不像他自己,时常被她牵动着。 陶思然伸手搂住他窄实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眼底有些湿润,喉咙发紧,扯着唇轻轻笑了一下,“东晋,我明白,我知道你的苦衷,你不用说,我只要你,只要你爱我就够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妈妈若是知道我……她肯定会不认我这个女儿的,所以你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袁东晋心里并不好受,尤其是想到陈眠,他心底更是涩然难言。 “东晋,其实我很嫉妒,很嫉妒陈眠,你知道吗?从小她就什么都有,出生比我好,父母和睦相爱,成绩优秀,人缘又好,谁都喜欢她,还嫁给了你。以前和她走在一起,我总是自卑,总是觉得低她一等,抬不起头,就好像她是天上的月亮,而我只是地上的微尘,天壤之别。”陶思然抱着他忍不住就低声地,叨叨絮絮地说了起来。 “当初看见你们接吻,我就害怕了,我不敢和她争,我拿什么和她争啊?她那么优秀,你和她又一直关系那么好,所以我为了自尊我放弃了,我怕我付出了之后什么都得不到……” 袁东晋用力抱着她,“别说了,思然,我明白。” 她母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别人的小三,等发现的时候,陶思然都已经三岁了,那个男人的正室还找到他们母子,把她母亲打伤了,这些事情他都知道,所以特别心疼她。 而如今,是他给了她最讨厌的一个身份,而她为了他那么不顾一切,他还能奢求什么?除了好好对她,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求别的,只求你的爱完完整整的给我就好,我真的不奢求其他了。”她身体轻颤着,扯动了他的每一条神经。 “好。” 是的,他坚持这么久,不久是因为在等她么? —— 江城医院里。 陈眠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心口酸涩的厉害,但是她哭不出来,哭什么?她指望什么?难不成还奢望袁东晋放弃陶思然和她一起白头偕老么? 嗬!天真! 她冰凉的手覆盖上小腹,苍白的唇微扬着,没关系,没有了他,她还有宝宝,她还有一个与她骨肉相连的宝宝。 温绍庭推开门,看见陈眠一手遮挡住眼睛一手捂着腹部,长腿迈开走到床边,俯身凑到她的跟前,“起来吃点东西。” 陈眠闻声放下手,琥珀色的瞳眸有着浅浅的迷蒙,那深不见底的瞳色里,写满了刚毅。 “谢谢,放着就好,我没有胃口。”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温绍庭将身上的外套脱下,随意搭在一旁,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又解开袖扣,金边的衬衫袖口被卷起两截,露出他名贵的腕表和手腕,他漫不经心地抬眸,蘸了墨一般深邃的眸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那眸色说不出的深沉和暗寂,看得陈眠心脏一跳,莫名的有些紧张。 “怎么了?” “医生说你营养不良,如果想要这个孩子,你最好乖乖吃东西。” 微凉的嗓音淡淡地散开,不是规劝,而是提醒。 中间顿了几秒,“另外,你这副鬼模样是要装可怜给谁看?嗯?” 陈眠抿着苍白的唇,定定锁住他英俊而冷漠地脸,眼底泛过许多情绪。 半响之后,她动了动唇,“我吃。” 是的,她装可怜给谁看?她不能软弱下去,必须尽快让自己好起来。 温绍庭把床摇起来,让她半躺半坐着,然后节奏缓慢动作优雅的把一旁袋子里的白粥拿出来,递给她。 陈眠抬手接过,一言不发地小口咽着毫无味道的白粥,到了喉咙又想要吐的欲望也被她强行压住,就这样默不吭声吃完了。 温绍庭的脸色并没因此好转,反而是阴沉沉盯着她,淡淡的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陈眠动了动身子,胃部一阵阵翻滚,还是忍不住那呕吐的欲望,一把捂住了嘴巴,幸好温绍庭眼疾手快将一个袋子送到她的嘴边,才避免了她吐在床上。 吃进去的,基本上又全部吐了干净,她吐的眼眶都湿了,眼底有些红丝。 是真的很难受,心理上,和身体上,处处都是折磨。 等她好了,温绍庭又抽过纸巾帮她擦拭嘴巴,陈眠一怔,“我自己来。” 温绍庭凉凉地扫了她一眼,便把纸巾塞到她的手里,“通知家里人了?” 陈眠顿住,片刻之后,弯唇笑了下,“没有。” “你老公呢?也不知道?” 和他谈论这种话题,实在是有些尴尬,“温先生,医院这边有护理,我请一个照顾我就行了,没必要惊动到我家人。” 也许他早就知道她和袁东晋不如外界说的那般美好和谐,但她依旧不想把自己的家事拿出来讨论,这些私事与他无关。 一时间,两人皆是无言,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恰在此时,温绍庭的手机响了,打破了一室的尴尬,他掀动眼帘瞥了她一眼,从位置上起身,笔挺的西装裤很矜贵,裹着他修长的腿,陈眠有些惴惴地看着他转身出了病房到阳台那边。 原本沉浸在悲郁中的情绪被他蛮横地一搅,倒是消散了几分,她的点滴还没有滴完,想要上厕所,又想起温绍庭提过医生的话,不能随便下床,简直就是窘迫到想死,她总不能就这样用尿壶吧?好难……接受。 纠结了几分钟,她摁了床头的呼叫铃,刚好有护士从她的病房门口经过,便推开门走了进来,这个护士是中年出头,她笑了一下,说:“是不舒服还是怎么了?” 陈眠舔了舔唇瓣,说:“我想上厕所。” 护士笑着,弯腰从想下面要拿尿壶,却被陈眠一手拉住,“那个,我想上厕所。” 陈眠原本苍白的脸有些羞红,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那护士笑了一下,无奈的说:“医生说过你不能下床。” 陈眠抿着唇,一言不发,温绍庭转身就看见病房里的情形。 “回头再说。”他简介的结束了通话,回到病房里,“怎么了?” 护士听到男人的声音吓了一下,回过头,松了口气,“她要下床去上厕所,但是医生吩咐过不能下地走动。” 温绍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微微颔首,语气淡漠地随护士说:“你出去吧,” “好的。” 温绍庭抬眸不咸不淡地朝她看了过去,陈眠有些尴尬地避开他的目光,低头揪着床单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学生,一声不吭,就等处罚。 “很急?”温绍庭这个时候倒是很有心情,镇定自若地杵在一旁。 陈眠有些无语,人有三急,不急她叫人做什么? 温绍庭也不指望她回应,这女人看似能干强悍,实质有点像个裹脚的小女人,思想有些顽固。 温绍庭俯身弯腰掀开被子,吓得陈眠瞪着眼睛,“干嘛?” 他镇定自若地圈住她的腰,另一手穿过她的双膝,将她腾空抱了起来,“不是要上厕所?” “不、不用……”陈眠简直就羞死了,老天爷!她简直就要欲哭无泪了啊!被他抱去厕所,比用那尿壶更加羞人好么? “拿好吊瓶。”他淡淡的口吻,全然没有理会她的话。 一手圈着他的脖子,一手拿着吊瓶,羞得无地自容地被他抱进了厕所,放坐在马桶上。 温绍庭见她闹了个大红脸,温漠的眼底有淡淡的笑痕,但陈眠不敢抬头,自然是没有看见他那戏虐的眼神。 “好了叫我。” 陈眠盯着地板,看见那双埕亮的皮鞋往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心口一跳,就听见他暗哑的嗓音卷着一层极浅的笑意,“要我帮你脱裤子么?” “温绍庭!你给我出去!”什么害羞、不好意思,统统丢到脑后,陈眠已经恼羞成怒地吼了起来,不过因为身体虚弱,她的气势更像是一个小女人在娇怒。 温绍庭菲薄的唇瓣勾勒着极深的弧度,深深地睨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陈眠双手抱着脑袋哀嚎,这辈子就没有这么糗过,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般无耻的调戏,还是一个面瘫! 温绍庭在站在门口,等听到里面有冲水的声响,他不等陈眠开口就推开了门,陈眠被他突然的举止吓得着实不清,嘴巴里一个你字你了半天都说不全一句话。 哑口无言,大概就是这样。 她苍白的脸蛋染了一层薄薄的嫣红,有些气鼓鼓的模样,也不知道她是在恼怒自己,还是不满他的举动。 温绍庭抱着她放回床上,凉薄的眼底笑意浅浅未全散去,“早点休息。” 闻言,陈眠抬眸睨向他,那容颜英俊而温淡,“知道,你可以回去了。” 她这是过河拆桥,赶人。 “晚上我就在这里陪你。” “不用。” 其实他做的够多了,陈眠不知道为何,有些排斥他这些好,她总是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她担心他这些好自己以后还不起。 “睡吧。”他起身顺手关了病房里的灯,然后走到一旁的小沙发上躺了下来。 片刻之后。 “温先生,你还是回去吧,医院里有护士,有问题我可以叫她们。”陈眠躺在床上,侧过脸看向黑暗中他所在的方向,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没有回应,病房里很安静。 “温先生……” “我很累,别吵。”男人暗沉的嗓音凉凉的,在黑暗里凉意更甚,他似乎是真的很累,带着几分疲倦的鼻音。 陈眠抿着唇,心口上有些暖,有些热,微微发烫着,想被被人拿着一只暖水袋覆盖在,连带着身体都没有那么冷了。 几年前胃出血,她做了手术自己一个人住院,晚上也是自己,她很渴望袁东晋来看看她,拿着手机犹豫了很久想要告诉他自己住院,但最终是放弃了。 现在,同样在医院里,温绍庭却自作主张留下来陪她,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尤其是他和她关系不深。 她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赶他走,在医院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多少生命从这里诞生,又从这里结束,她说到底也是不爱待的,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只是她害怕这样的陪伴会让她依赖,没有任何东西,比得到以后再失去来得可怕,她怕自己承受不住失去依赖的感觉。 所以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一个人真的很好,不去奢望得到便不会失望,也不会害怕。 “温先生,虽然病房有暖气,但是你还是去让护士给你一张被子吧,不然半夜着凉了不好。”赶不走,只好作罢。 温绍庭没动,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一阵细碎的动静,黑暗中有一道影子晃着,然后就看见他宽厚的背影走出了病房,没多久就抱着一张被子走了回来。 夜色渐深,寒冬的脚步逼近,病房里却很暖。 怀孕了以后陈眠也开始渐渐嗜睡,没多久她就睡了过去。 温绍庭躺在沙发上,并没有睡着,双手垫在脑后,黑暗中睁开眼睛,也瞧不清那里面的眸色,暗沉沉的一片。 窗帘没有拉上,夜空中一轮皎月散发着凉薄的亮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在她的病床边上,他动了动身体,看向病床上的人,隐约看见她的轮廓。 又想起她苍白的面孔上坚硬如铁的倔然和隐忍。 他对感情这种事情没有认真思考过,从前一段失败的感情让他对女人都是避而远之,可眼前的这个女人给了他一种不同的感觉,那是一种很深刻的冲击的力量。 第一次见面她的倨傲冷然,再见时她温婉柔软,第三次在职场上她自信独立,后来慢慢地,无意地发现她隐忍在背后的故事。 她像一颗白桦树,生长在荒芜的沙漠上,孤独而艰难地努力生活,努力乡下扎根,向上生长。 仿佛什么都不能将她打不倒,又仿佛实在垂死挣扎。 不经意的一次次碰撞,她身上那种力量成了致命的吸引力,不断地将他吸附过去。 明知道她爱着一个男人,明知道她已婚的身份,他还是不受控制的被吸引。 只是他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样深刻的爱,才能够让一个女人在一次次伤害中依旧我行我素地守着那个男人,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想着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他竟然产生了一种嫉妒的情绪,嫉妒袁东晋那个男人,可以拥有她,并且让她为他生孩子。 陈眠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被咚一声巨大的声响给惊醒了。 她掀开眼帘,睡意都被惊散了,就着模糊不清的月亮光线,看见温绍庭那高大的身躯从地板上爬起来,她没有出声,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安静的病房里甚至能听到他低声诅咒了一下,带着几分懊恼的意味。 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但她强行憋着,不敢笑出声,生怕惹恼了某人,等她好了会遭到打击报复。 温绍庭简直就是郁躁到不行,身上穿着正装浑身不自在不说,这间虽是医院的VIP独立套房,但是这沙发又小又窄,对于身高近一米九的他来说,躺在上面腿有一大截悬挂在外面,就跟躺在一张婴儿床上没有区别,稍微动一下就摔下来了,简直就是令人发指。 从退伍之后,多少年都没有睡得这么憋屈过? 他重新躺下来,忽然转头看向陈眠这边。 这一瞧,正好瞧见了她明亮的眸子亮澄澄的,淬着微凉的月色,不用开灯都能想象得到她唇边上的笑意。 “很好笑?”男人微凉的嗓音如同窗外皎洁的月色,令陈眠一怔。 他居然能看见她醒了? 陈眠不知道,他当兵时候的夜视视力,当然,她的位置也有微弱的月光,一双眼睛睁得那么大,除非他是瞎子才会看不见。 陈眠抿唇一笑,笑的十分隐忍,她不愿意展露太多,怕激怒了这个男人,“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温绍庭忽然起身迈步径直走了过来,还顺手打开了灯,霎时间,明亮的光线逼着她眯着眼睛,半响才重新睁开。 抬眸,就清楚看见温绍庭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他低着头,哪怕他拥有一张俊的迷死人的脸,此时那一张面瘫脸半夜里也怪吓人的。 “陈眠。”他菲薄的唇动了动。 陈眠咽了咽唾液,紧张地开口:“怎么了?” “你为什么一直赶我走?嗯?” 暗沉的嗓音浅浅淡淡的,配上他那一双温漠的眼睛,陈眠莫名奇妙竟觉得这男人浑身带着一股怨气。 这摔了一下,就开始找茬了。 “没有。” “没有?” “真没有。” “那你刚叫我回去是什么意思?” 陈眠眨了一下眼睛,硬扯着唇说:“我这是怕你睡不好影响了明天的工作。” 温绍庭从喉咙里轻哼了一声,那模样竟有些傲娇,“你还真是敬业!” 他的眸色沉了沉,脸上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别的表情,只是淡淡的道,“我睡不好,你也别睡了。” “……” “温先生,我是孕妇,需要休息。”不就是笑了一下,他用得着耍着花样来报复?心底对他带给她的一点点感动轰然倒塌,果然是不用太感动。 “我瞧着你很精神,白天睡太多了,这会儿应该不用睡了。”刚瞧她睡得那个香甜,他却窝在那鬼沙发上久久无法入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滚下地板,心情实在阴郁。 “温先生,我是被你吵醒了……” “怪我?” 陈眠盯着他渐渐沉郁的脸色,虚弱地说:“不,怪我,睡眠质量不好……” 她在心底吐槽了一句:难伺候的面瘫。 他们这边的灯亮着,查房的护士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那护士也没有注意温绍庭的脸色,直接问陈眠:“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的,我没事。”陈眠微微一笑。 “没事的话要多休息,别熬夜了。”护士又吩咐了一句。 “好的,我知道。”问题是身边这位爷不愿意休息啊。 等护士退了出去,陈眠小心翼翼地开口:“温先生?” 温绍庭讳莫如深地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睡觉。” “……” 这个世界上,除了女人翻脸比书快,还有温先生翻脸比女人快。 —— 次日早晨。 陈眠再一次被温绍庭闹了个大红脸。 依照他的言论,既然她不通知家里人来照顾她,这一次事故起因又是他,故,他有责任有义务照顾她,直到她康复。 陈眠提议他请一个护工,他驳回,理由不明。 而且他似乎十分快进入角色,因为她不能下地,于是乎他就抱着进去洗漱、上厕所……他态度坦然得让陈眠无从抗议。 遇到年轻的护士过来寻房的时候,甚至眼露欣羡地看着陈眠,一副向往的口吻:“太太,你真的太幸福了,老公这么帅还这么温柔体贴!我看见隔壁很多富太太都是一些下人在照顾的,她们老公的影子都没一个,你真是捡到宝了,好羡慕啊!” 陈眠僵着笑,没有搭理她的话。 这叫她怎么解释? 难道她要拿着个喇叭和全世界解释:他是我领导,不是我老公? 温绍庭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对于那些言论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他这种人,不可能会把那些话放在眼里。 陈眠也不知道他去哪里打听到说孕吐厉害的孕妇吃点酸的会开胃,然后还变戏法似的给她买了几罐苹果酱。 这些看似小事的举动,却体现了一个人用心的关怀。 陈眠不是铁石心肠,反而是一个容易心软的女人。所以温绍庭即使前面得罪过她很多次,甚至在言辞上经常把她堵得哑口无言,在这种关怀下,她统统原谅他了。 她用汤匙勺了一口苹果酱进嘴巴,酸酸甜甜的味道,入口即化,十分可口,她的胃舒服多了。 吃了些苹果酱,她再吃早餐,果然就没有再吐,而且还吃了不少。 温绍庭见此,也松了口气。 “今天有个记者招待会,宋江和我出席就行,你安心在医院,不舒服就找医生,有事可以给我电话。”温绍庭语速不紧不慢地说着,清晨的阳光柔柔地笼罩在他身上,蒙上一层浅淡的光晕,让冷漠的他看着愈发的清贵。 “我知道。”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应付。 温绍庭在离开时又说了一句,“方言再过一会儿就到江城了,我已经让他直接来医院陪你,你要是觉得躺着无聊睡不着的话,可以跟他简单的说一下工作上的事情,让他快点上手。” “嗯。” “我走了。” “好,再见。” 陈眠靠在床上,莫名的发呆。 不知为何,温绍庭的身影离开病房的那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才是一对夫妻,再普通不过的夫妻。 这是袁东晋从来没有给过她的感觉。 是她开始贪恋一些温暖么?所以才有这种感觉? 方言大概在十点钟左右到了,他身上穿着黑大衣,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一推开病房的门,就鬼吼鬼叫地扑上来,“老大!” 陈眠抬手挡住他,眉宇蹙在一起,“你身上太冷,别靠近我。” 方言撇了撇嘴,把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里面西装革履的,整整齐齐,那张脸有几分清秀,他盯着陈眠的脸研究了半响。 “你怎么瘦成这个鬼模样了?温先生虐待你了啊?” 陈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很瘦吗?” 方言坐下来,瞧着二郎腿,“嗯哼,除了一层皮就是骨头,啧啧,你这鬼模样,睡在你身边的男人一定会被吓死,因为抱过去就感觉是抱着一副骨头。” 陈眠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斜睨了他一眼,“是不是最近我不在,你太快活了?” 方言伸手在唇上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你这都躺这里了,就别整天想着折磨我了。” “港城那边还好吧?” “你指哪方面?” 陈眠狐疑地看着他,“除了工作,难道你希望我关心你的感情生活?” 方言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上次方案被删改的人找出来了,嗯,花了些时间,但这也是没办法事情,毕竟公司的摄像头正好那时候坏了,所以没有记录,沈总已经把那人给开出了。” 说起这个,陈眠倒是快要忘记了,这几个月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精力也被分散了,“原因目的?” “说起来也很好笑,是他们中瑞那边的内部纷争,和姚经理对立的一个人,买通了我们公司的一个员工,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搞垮姚经理。” 公司和公司之间的纷争,商业间谍之类的在哪里都随处可见,不过按照这个调查结果看来,性质倒不是最恶劣,因为攻击的目标不是新图这边。 “你是怎么查到的?” 方言有心虚地瞥了陈眠一眼,呵呵笑了笑,“意外发现的。”他怕她继续追问,别扯开了话题吗“老大,你还没告诉我你这是怎么躺在这的。” 陈眠也没有打算继续追问下去,淡淡地说:“我怀孕了,在保胎。” “什么?”方言瞪着眼睛,“你真的怀孕了?” “嗯。” “袁东晋知道了?” 陈眠默然,眼神有些暗淡,“不知道。” “老大,要不你离开他吧。”方言看着她,劝了一句,“我们这些外人都看不下去了,你怎么还能忍受得了啊?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事情吧,你不当回事,但是这些年,他的花边新闻还少么?你以为他真的就和那些女人喝喝酒,为你守身如玉?” 他袁东晋就不是那种人! “行了,这个事情我自己会考虑。”陈眠温婉浅笑了下,“江城这边的项目你一直有参与,现在有些事情要先跟你谈谈,你最好尽快上手,温绍庭那人挺难伺候的。” —— 港城,第一医院。 早上陶思然有些见红,吓得直哭,袁东晋也是没有经验的人,所以二话不说就送她来了医院,检查以后没有问题,才松了口气。 陶思然躺在病床上打着营养点滴,这个男医生和陶思然是认识的,之前也对陶思然有些好感,但是知道她快要结婚了,也就放弃了,他不认识袁东晋,就把袁东晋误认作她的未婚夫了,“没有什么大问题,不用太担心,不过前三个月容易流产,需要谨慎一些,尤其是房事需要禁止。” 袁东晋和陶思然听了这句话都是一阵的尴尬,陶思然更是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好的,谢谢医生。”袁东晋道了谢,把医生送出门口。 他刚转身要回病房,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秦桑,正冷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袁东晋脚步顿住,脸色霎时冷凝下来,同时瞥了一眼病房里的陶思然。 秦桑站着没动,娇艳的唇瓣勾着冷然傲慢的笑,慢慢朝袁东晋走了过来,“袁东晋,你在产科这里干嘛?” 看见秦桑的那一瞬间,袁东晋便知道,他再也瞒不下去了,但是,他依旧想要挽回些什么,或者说,是拖延一些时间,哪怕是几天时间也好。 “秦桑,我们谈谈。” 第84章 秦桑唇边噙着浅浅的笑,很凉,眼底更是有着浓浓的嘲讽,看着他顺手合上的病房门。 走廊上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人。 “谈谈?”秦桑樱红的唇勾了勾,眉梢轻佻,“袁东晋,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袁东晋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美丽到脱俗的女人,她一如既往地傲慢,微仰着下巴,像是一个傲慢的小公主,并未把你放在眼里。 “如果你不想陈眠被沦为笑话,你只能和我谈。”袁东晋的语气很平静。 秦桑骄傲任性,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她对陈眠却格外的好,就凭这一点,袁东晋知道她不会拒绝。 “你觉得我会受你威胁?”秦桑精致的下颔抬了抬,冷眼睨着他,“到底是谁给了你自信?” 袁东晋冷然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薄唇微抿,“秦桑,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这些年,你以为陈眠为什么从不出现在媒体前,也不管我的花边新闻?” 秦桑默然,她不聪明,但不代表她在真的愚蠢,她自然能明白陈眠这么做的原因,一个是因为那些顽固的爱,另一个是她的骄傲不允许。 “嗬!袁东晋,你最好就一直能护得住陶思然那个贱人。”秦桑面露嘲讽,口吻更是不屑。 袁东晋单手抄在裤袋中,居高临下睨着秦桑,“秦桑,你好歹是千金小姐,说话不要太难听。” 秦桑抬手将垂落在胸前的波浪卷发撩到脑后,低低笑了一声,唇上勾出几分弧痕,淡淡地道,“嗯哼?嫌弃我说话难听就不要做那么让自己难堪的事情啊,敢下3贱,就要担得起骂名!敢做就要敢当。” 袁东晋抿唇不语,秦桑也懒得跟他废话,高跟踩在地上有清脆的回响,越过他身侧的时候,她顿了顿,侧脸说:“袁东晋,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 女人轻巧的身姿越过,带着一阵清香,袁东晋没有回头,低沉的嗓音回荡在走廊里,“秦桑,今日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和陈眠说,我会亲自给她一个解释。” “解释?除非你能确定躺在那里面的陶思然肚子里的不是你的种,否则你纵使有万般解释也洗不掉你的出轨背叛的事实!洗脱不了她是小三的罪名!”秦桑闻言脚步顿住几秒,冷然说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袁东晋没有回病房,而是拐到抽烟区抽了一根烟,平复心底的郁躁和不安。 出轨背叛。 这一条罪名重重压在他的心口之上,压得喘不过气。 —— 凌晨一点。 精美华伦的包厢里,烟雾荼蘼,袁东晋嘴里含着烟,袅袅的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轮廓,邪魅俊美的脸有些沉郁,麻将桌上的另外三人都看得出他的心情不好。 “东子,要不要叫几个女人进来助兴?”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实在受不了现场沉郁的气氛,忍不住开了腔。 袁东晋丢出一张牌,手指夹住烟狠狠吸了一口,又缓缓吐息,“你需要就叫,我没兴致。” 没兴致。 男人对女人没兴致,这问题可是很严重了。 “东子啊,你最近都不沾女色,前些时间还一直带着你家女王在晃荡,你这是打算改邪归正了?”男人小心翼翼端着一张脸问,眼底却是跃跃兴奋的八卦之光。 坐在袁东晋左手边的张益摸了牌,轻笑一声,此时他身上丝毫不见律师的严谨,胸前的扣子解开了几颗,和在座的融为一体,有几分浪子的味道,他说:“我不跟你们说过了,他准备和女王陛下过日子,要修身养性了!” “不是吧!东子,你就舍得这么大好一片森林啊?再说了,你家女王虽然强悍了一些,容不得别人挑衅她的威严,但是她没有管你玩不玩女人啊!你这是有福不享,找虐?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抖M性质啊?” 袁东晋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调侃,索性将手里的牌一把推到,靠在椅背上一副不爽,“你他妈能不能闭嘴!” 他抿着薄唇,眼底积郁着浓烈的不悦,浑身都是不耐和暴躁,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此时心情很不爽,明明白白写着,别招惹我。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敢说话,另外两人用眼神示意张益,奈何张益才不会蠢得上去当抢靶。 “你们玩,我先走了!”袁东晋说完,站了起来,穿衣服的动作粗暴狠戾,跟发泄似的。 在座的三人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了一声,张益点了根烟,微微摇头,“估摸是跟他家女王闹脾气了,这些年,哪次他发脾气不是因为女王?” 刚说话的男人摇头表示不同意,“老张你说他和女王和好了,但前不久我还看见他和陶思然那女人一起搂搂抱抱的,我觉得这回应该是跟陶思然闹脾气。” “陶思然?”张益愣了下。 男人拍了下大腿,“我忘记了你不知道东子前女友的事情,这个陶思然就是东子的初恋情人,当初为了那女的,啧啧,东子都当和尚了!可谓是捧在心窝上宠啊!这不,那女的现在回来了,东子肯定要和女王闹了。” 袁东晋出了会所大门,手机一直在响,他看了一眼,犹豫了片刻之后接了起来,“思然。” “东晋,你在哪里啊?今晚你会来医院吗?”陶思然的柔柔的嗓音传进他的耳膜。 袁东晋沉吟了片刻,“今晚有事,我明天再去看你,我已经安排了一个护理在照顾你,” 陶思然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唇边勉强挂着很浅的笑意,“好的,那你忙,不要熬到太晚了。” “我知道,你早点休息。” “好,那,再见。” “嗯。” 袁东晋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冷漠的抬眸望了一眼天边皎洁的月亮,修长的身影被拉得老长。 老李见他站在一路一动不动地,推开车门下来,“少爷,外面冷着,上车吧。” 袁东晋这才坐了进去,老李关上车门,把车内的暖气调高了一些,“少爷,要回去了吗?” “嗯,回去吧。” 老李发动车子,汇入夜色里,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小心看了眼后视镜,忍不住他就说了:“少爷,是想太太了?” 袁东晋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为什么这么问?” 老李笑了一下,“前些时间你和太太同进同出的,我见你心情就很好,这段时间太太出差,你的脸色就差了不少,我猜的。” 袁东晋没有马上说话,他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一片,半响了,问:“老李,你觉得陈眠这人怎么样?” 老李愣了楞,然后笑了,眼角的皱纹夹带着几分慈祥,“少爷,太太这人虽然比较强了一些,但是她对你是真的好,只是不太懂表达而已,少爷试着了解她就知道了。” 老李并未长篇大幅地夸陈眠,只是说起陈眠的时候,他流露的眼神就可以明白他对陈眠是真的喜爱。 袁东晋笑了笑,并未搭话。 陈眠这个女人其实一直都很得长辈欢心,他母亲不喜她,也不过是觉得她太强势了一些,一个女人太能干,有时候并不是好事,会遮挡住男人的光芒。 老李见他不说话,又问了句:“少爷,你是和太太吵架了?其实这吵架嘛,是难免的,女人都是哄一哄就好了,你哄哄太太,她就不会生气了。” 哄么?若是单纯的吵架就好了,现在是他闯祸了,闹出了一个人命来,能哄得住就好了。 现在每一次站在陶思然面前,他心中对陈眠的愧疚就重一分。 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似乎没有得选择,和陈眠离婚是最好的选择。 离婚么? 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就搅作一团,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放手。 —— 温绍庭在晚饭时间回来的,他过来时,还顺便带了晚餐。 “温先生。”方言见到温绍庭,便收起了笑嘻嘻的脸色,端端正正地打了声招呼。 陈眠斜睨了一眼方言,心底轻嗤一声,但还是好脾气地给温绍庭介绍了一下,“方言,我的助理,这几天就他代替我的工作了。” 温绍庭嗯了一声,然后走上前,把手里的保温盒放下,又顺手将身上的黑大衣脱下,里面是一件衬衫配了一件浅咖色的V领毛衣,下身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黑西裤,这般的搭配,严谨中又多了几分闲适,不会过分的严肃。 方言把位置让出来,“温先生,您坐。” 温绍庭便毫不客气地坐下来,“你胃口不好,我熬了红豆粥,现在吃还是等一会?” 陈眠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狐疑地问:“你回去熬粥了?” “嗯。”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温先生,你现在不是很忙么?”竟然还有闲情逸致亲手熬粥哦?她受宠若惊。 “那你要不要吃。”明明是一句疑问句,他却神色平淡的陈述着,温漠的眼神落在她小巧的脸上,一动不动。 “吃。”陈眠敢说不要么?他这大爷一副你嫌弃我就报复你的表情,明摆着了,“不过我想吃苹果酱。” 温绍庭瞥了她一眼,找到一旁拿过今天早上开封过的苹果酱,动作却顿住了,而后是目光扫在她脸上,淡淡地口吻说:“你把果酱当零食了?” 早上才开封的苹果酱,这会儿果酱已经被消灭了三分之二,显然,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吃了不少。 陈眠舔了下唇瓣,浅浅一笑,很老实的评价,“挺好吃的。” 她说完这句话,不知是不是看错了,竟然看见温绍庭眼底有一抹浅浅的无奈,稍纵即逝,估摸是她眼花了。 “这东西虽然开胃,但是你胃不好,不能吃太多。” “噢。”陈眠没有反驳,很乖巧地应着,然后抬眸睨了他一下,“那现在可以给我吃了?” 温绍庭盯着她,发现她此时此刻完完全全像一个向家长讨糖吃的孩子,哪里还有半分干练强悍的劲儿?她那眼底期盼的光,赤裸裸的馋嘴的模样,让他心头蓦地一软。 将苹果酱递给她,还体贴地把汤匙也送上,陈眠心满意足地吃了两口,就被他夺走了,“行了,吃粥。” 陈眠:“……”她怎么觉得他像她妈似的。 偌大病房里,两人旁若无人地一来一往地交谈,言行举止之间都无形透露着某种亲密和默契。 方言觉得他的存在简直就是多余的,不过他不介意,反而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眸色深沉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他站在温绍庭的身后,自然是瞧不见温绍庭脸上的表情,然而陈眠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落在他的眼中。 方言摸了摸下巴,不着痕迹地拿着手机对着陈眠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当然,温绍庭的后背也落在镜头里,然后他静悄悄地给沈易航微信传了过去。 【沈总,您觉得老大有什么不同?】 一句话后面,还配着几个思考的表情。 沈易航居然马上就回复了他。 【虽然瘦了残了,但看着有春风拂面的痕迹。】 方言差点没有忍住笑了出来,原来不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有这种错觉啊! 【我得跟您汇报一个思想工作,老大和温先生有些不同寻常!】 这一回,沈易航没有回复了。 陈眠吃完粥,温绍庭马上递给纸巾给她擦嘴巴,她不经意抬眸撞见方言那暧昧的眼神,淡定地收回视线,耳根却有些烫。 等到温绍庭收拾了东西去清洗,方言这才凑上去,“啧啧,老大,你和温先生到底什么关系?” 陈眠定定地看了他几秒,蓦地开口:“你想太多了。” 方言摸着下巴,做思考状,“是么?我怎么闻到了奸情的味道?” “方助理,我前几天还有和姚经理联系,她很有可能也会来江城这边工作一段时间。”不咸不淡的语气,赤裸裸的威胁。 方言压根就不管那些,而是十分八卦地继续说道:“老大,比起袁人渣,我觉得温先生更加靠谱一些,你可以考虑啊。” 陈眠有些哭笑不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你这是怂恿我红杏出墙么?拆人家的婚姻,你也不怕遭雷劈啊?” “切!”方言不以为然,“你和袁人渣那婚姻不拆才会被雷劈,我说真的,老大,趁着年轻赶紧散了,免得他整天骑你头上作威作福!” 在方言眼里,陈眠能力优秀又独立,袁东晋那种花花公子根本就配不上她。 方言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见温绍庭出来了,他就作罢了,“温先生,那我先回去酒店休息了,明早我会直接联系宋江到办事处去报道。” “嗯。”温绍庭神色温漠。 “老大,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拜拜。” 方言离开了,顺手带上了门,病房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陈眠有些无奈地看着方言消失的方向,背靠在柔软的枕头上,随口问:“记者招待会还顺利么?” “顺利。”温绍庭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抽出两本书递给她,“无聊的话就看看。” 说完,也没有再看她,转身往沙发那边走,然后拿出了笔记本坐下来便开始忙碌。 陈眠看了看他递过来的书名,一本是《双城记》,另一本是《百年孤独》。 她有些无语地望了一眼头顶白茫茫的天花板,其实这两本书她在高中的时候就看了,然而,让她真正无语的,是他给她看这两本书到底是个什么鬼意思啊? 她侧目望去,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男人身姿优雅而清贵地坐在沙发上,微弯着腰,目不转睛地盯住他面前的电脑,神情专注而认真。 以前,陈眠特别喜欢盯着袁东晋工作时的侧脸,那种专注的表情总是能轻易撩拨她的心弦,那是一种倾心的情愫,你仰慕一个人,从心底崇拜而产生的情愫。 此时此刻此景,她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温绍庭微冷的侧脸轮廓,怔然了许久。 温绍庭是个敏感且警惕的人,更何况陈眠完全是毫无遮掩地盯住他看,他抬眸转头,中间隔着一小段距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四目相对之间,两人都愣了下。 陈眠用浅笑遮掩住自己的尴尬,嗓音温软,“温先生,你今晚又不回去吗?” 温绍庭靠在沙发上,看着她的眼睛,低沉的嗓音辨别不出情绪,“你希望我回去?” 陈眠琢磨不透的想法,浅色的唇抿了一下,随口答道,“你又不会听我的。” 温绍庭深邃幽暗的眼眸敛藏着某种很深的情愫,缠绕着她的脸扫了一圈,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三作两步走向她,高大的身躯投下一道浅浅的影子,笼罩住她。 两人距离得极近,陈眠的头发全都束成了丸子头,脸颊零落垂着几缕碎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微仰着头,迎上他的视线。 温绍庭依旧是面无表情,他忽然俯身靠近她。 在这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属于女人的香味扑面而来,淡淡萦绕在鼻息之间,分外清晰的味道。 他一瞬不瞬地锁住她浅褐色的眼眸,深深凝望进去,只消一眼便将她看透,嗓音温漠微凉,“既然不想自己一个人待医院,就别总是口是心非让我回去。” 陈眠心口一窒,喉咙噎住,捏着书本的手指有些用力地捏住,像是在隐藏某种情绪。 彼此对望之间,有某种无法名状的情愫,破茧而出。 她有些慌,有些无措。 而他,坦然而内敛。 —— 一周后,陈眠出院当天,接到了袁东晋的电话。 “陈眠,爷爷住院了,你马上回来。” 于是,她马不停蹄地赶上了飞机,直接回了港城。 港城第一医院心脏内科。 陈眠在正要抬手推开病房的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李敏慧的说话声,“爸,您不能把公司的股份给陈眠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好强,您这么做,以后她若是出了叛逆之心,东晋要怎么办!” “股份的事情你不用再说!”老人宏亮的嗓音传来,带着微微的恼怒,听得出来有些情绪有些激动。 李敏慧冷笑了一声,“您老糊涂,我可不糊涂!我这个事情我不答应!” “这个事情用不着你答应!你还没资格管这个!” “爸!你知不知道陈眠她都想要和东晋离婚了!您再决意把宝华百分之十的股份给她,以后还不知道她会对东晋做些什么!”李敏慧袁激动了,甚至是满满的不甘心。 她继续控诉着,“我进了袁家二十年了,全心全力为了这个家,伺候您,您怎么不把股份也给我一分!啊?” “闭嘴!”袁老爷子显然是已经生气了,说话微喘,卷带着不屑和讽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用了些什么肮脏的手段走进我们袁家?当年那场车祸夺走了梁薏的命,你自己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若不是看在东晋这个孩子的份上,你以为我会容忍你在袁家这么多年!” “爸,您这话什么意思!”李敏慧有些慌了。 “哼!什么意思只有你自己知道。我今儿把话放在这,当初宝华能起死回生,陈眠功不可没,我现在就算给她和东晋一样多的股份,也不为过!”袁老爷子显然是动怒了,“再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只要陈眠生下孩子,这些股份就是属于孩子,当然,你最好确保东晋不会和她离婚,若是离了,又没有孩子,那就不能怨我了。” 陈眠站在门口冷冷的笑了,她就奇怪,李敏慧怎么听到她想离婚以后会那么激动,原来问题都是在这里。 她的心口有些凉,袁老爷子明着是在爱护她,实质上,不过就是看中了她的能耐,而李敏慧就更不用说了,眼里只有利益。 有些事情她不去深究,但不代表她不懂,袁东晋在外花天酒地,袁家的人不可能会毫无察觉,即使每次回家他们都表现得恩爱有加。 大家其实都是彼此心知肚明。 愣神间,陈眠听到以后脚步声,迅速收敛了面部的情绪,抬手敲了敲门,顺手推开,“爷爷、妈。” “小眠,你回来了啊,来来,来爷爷这儿坐。”袁老爷子见到陈眠露出慈祥的笑,抬手招呼她过去。 陈眠眉眼温浅,经过李敏慧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她眼底的愤愤恼怒,眸色微凉,心地微沉。 “爷爷,您还好吗?怎么好好的心脏又发病了?” 袁老爷子握着陈眠的手,轻轻拍了下,“人老了就这样。”顿了顿,他发白的眉一皱,“最近怎么瘦了这么多?工作很辛苦?” 陈眠浅浅一笑,“最近有些忙,没关系。” 这时病房的门再次打开,袁东晋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额前的发有些凌乱,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 “爷爷、妈。”他打过招呼,视线落在陈眠的身上,心头涌出某种翻滚的情绪。 他长腿迈开,踱步至陈眠的身畔,低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比上一次见面又瘦了许多,脸上的神色还很憔悴,唇色也有些泛白。 刚抬起手,想要摸下她的脸,“脸色这么差?不舒服?” 陈眠却堪堪避开了他的手,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脸上带着几分冷然和疏离,“你的手凉。” 袁东晋听着她语气淡漠解释,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之中,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袁老爷子自然是把两人的举止瞧在了眼底,老沉深邃的眼眸敛着深深的光,但却不动声色。 袁东晋扯了下唇,“爷爷,陈眠刚从下飞机就赶过来了,要不我先带她回家休息,晚点再过来看您?” “好好,去吧去吧。”袁老爷子自然是乐见其成。 —— 坐在豪华舒适的轿车内,陈眠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变幻的风景出神,脑子里忽然涌现出袁东晋和陶思然抱起一起的画面。 即使相隔多年,这两人依旧是这么深的感情啊。 看来,她真的是,很恶劣。 她这种人,放在电影里,就是那种恶毒女配,不择手段拆散了男女主角的那种人人唾弃的女配。 “在想什么?”忽然,男人低沉的嗓音灌过来。 陈眠楞了一下,清醒了过来,她摇下车窗,寒冷的风灌进来,扑在脸上有些凉,有些冷。 袁东晋侧目打量了一下她削瘦的侧脸,眉宇皱起,他把车窗升了起来,不悦的口吻有些不容置喙的霸道,“天气冷,会容易着凉。” 陈眠弯唇笑了一下,是兀自自嘲的笑。 若是换做以前,他这么对她说话,她肯定会感动好长的时间。 然而现在,她不需要了。 在她需要的时候,他不在,他不屑给予,现在她不需要了,统统不要了。 “袁东晋,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陈眠白皙的手指覆盖上冰凉的玻璃车窗,那冷冰冰的触感让她脑子很清醒,她侧目望去,对上他深沉难辨的瞳眸,唇边的笑意温温浅浅的,她发现,褪去放浪的外衣的袁东晋,如此令人猜不透想法。 时间,终究是让她再也无法了解他,曾经的默契早已销声匿迹,他们之间自从成为男女关系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走向了世界的两头,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 袁东晋有些心慌,她是知道了什么了,一定是。 “十几年了。”他默了片刻。 陈眠收回视线,盯着路的前方,淡淡的呢喃道,“是十三年六个月零三天。” 袁东晋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淡淡地笑开,“你的记忆力真是一点也没有消退,过了那么久,还记得那么清楚。” “是啊。”陈眠轻轻地感叹着。 若不是她记忆好,又怎么会将他曾经给过的一丝丝温暖反复咀嚼煎熬走过这么久,若不是她记忆好,又怎么会记得他为陶思然掏心掏肺的好? 如果她能笨一些,健忘一些,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别人不是说么?蠢笨的一些的女人总会比较幸福。 两人回到公寓,陈眠打开灯,率先走了进去,明明他就在身后,但棉拖踩在木质地板上,她竟然也能听到啪啪的拖沓声,这个房子太大了,大得让人感到寂寞。 忽地,腰间多了一双遒劲的臂膀,男人温热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不等她反应过来,袁东晋已经用力扳过她的身体,低头攫住她的唇。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根本容不得她去避开。 他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害怕着什么,用力的吻着,温热的舌头强行撬开了她的唇齿,在她温软的壁腔内横扫四方。 陈眠挣扎了几下无果,索性任由他去了,她安安静静的睁着眼睛,温凉的眼睛没有任何情愫起伏,她就那样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眉眼,身体冷得有些麻木。 袁东晋触碰上她的味道便停不下来,想要深入,要汲取更多,往更深的地方去。他吻的很用力,汹涌而霸道,不留余地。 然而,渐渐地,他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热情,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他掀开眼眸,陈眠琥珀色的浅眸是一片温凉的寒意,清醒而决然,撞得他心头狠狠一震,唇瓣离开她,呼吸有些凝滞,有些冷。 “陈眠……”他微哑的嗓音,深沉得晦涩。 “袁东晋,我很冷。”陈眠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木然得可怕。 袁东晋伸手将她扣进怀里,解开大衣将她裹住,“很冷吗?我去开暖气,嗯?”他吻了吻她的发顶,有些怜惜。 陈眠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隔着衣服听着他的心跳声,木然而呆滞,“没用的。” 他像是察觉到什么,扣住她腰肢的手臂不断的用力,仿佛只有这样,她才安安全全呆在他的怀里,“你太瘦了,得养胖点,这样就不怕冷了。” 陈眠的眼睛有些酸涩,心脏也是隐隐的涩然,一阵一阵绞着,然而她却没有眼泪,也许,她真的是木头做的,流不出眼泪。 “袁东晋,你知道没用的,我心冷了,你懂吗?是心冷!”她平平静静的嗓音,轻轻漾开在微凉的空气里,割伤了他的每一寸神经。 心冷。 两字诛心。 “陈眠,我们谈谈,好不好?”他抱着她,头埋在她的脖颈上,用力嗅着她身上的馨香,他想要给她温暖,然而她却像是一块冰,怎么都捂不热。 陈眠轻轻一笑,淡淡地说:“谈什么?谈你为什么会带陶思然回到这个家,谈你为什么会和她上酒店,还是谈,你们在蓉城如何旧情复燃?嗯?” 当真相被撕开,血淋淋的事实,谁也无法逃避。 她不想忍着了,累了,卷了,既然他不愿意主动,那么就由她来当这个刽子手。 她的字字句句,不重不轻,狠狠砸在他的心头之上。 意料之中,又猝不及防。 果然,她都知道了,都知道了。 明知道这一切会瞒不住,但到了此时他才明白,原来她什么都清清楚楚,只是一直没有说。 自欺欺人,从来只有他。 “陈眠,你别这样,好不好?”她太冷静了,冷静得可怕。 一直以来,她都冷静自持,但从未像今天这般冷血,仿佛是一切都进不了她的眼,碰不到她的心。 “嗯?你不是要谈么?”她眯着眼睛咯咯地笑了起来。 突兀的笑声,清脆得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在她笑声之后,伴随着一阵电话铃声欢快地呼叫着。 不是她的手机,是他的。 偌大的客厅里,那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歌。 袁东晋莫名松了口气,把陈眠放开,掏出手机那一瞬间又猛地僵住,浑身动弹不得。 思然二字,像是一种魔咒。 陈眠抬眸凝住他沉郁僵硬的轮廓,浅浅淡淡地笑,浅色的唇瓣挽起一道优雅而嘲讽的弧线,“怎么不接?” 第85章 白炽灯由上而下地将偌大的客厅充盈,明亮的光线甚至有些晃着眼睛,陈眠微微仰着头,看着袁东晋的脸色,邪魅俊美轮廓线条紧绷着,眉宇间落着明显的阴霾,皱着眉头,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冗长的沉默,只有突兀的手机铃声,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响着。 袁东晋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眸色凉薄而略带嘲弄,那双眉目不待任何掩饰地嘲讽着他,笃定的表情,令他呼吸冷滞。 陈眠轻轻浅浅地笑,“不担心她出事?”她扯着唇,勾着极浅的弧度,温温漠漠的,仿佛在看一个笑话,“你可别到时候又后悔不已。” 袁东晋极力维持平静的脸色终究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当着陈眠的面,接通了电话。 “东晋,你是在忙吗?”客厅里太过安静,话筒里柔柔弱弱的嗓音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味道,仿佛生怕触碰了某些底线。 陈眠听得很清楚,身上的冷意愈发清晰,目光静凉如水看着他,并未出声。 袁东晋动了动薄唇,暗哑的嗓音有些疲倦,“思然,我这边有事。” 陶思然似乎没有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反而有些害怕,声音微颤着,“东晋,秦桑来找我了……” 袁东晋目光一凝,落在陈眠的脸庞上,只见她唇色浅淡,笑容微凉,咬了咬牙,“放心,她不会对你做什么。” “可是……我怕,东晋……” “思然,先这样吧,我这边有些急事需要处理。”说完,他不等陶思然有任何说话的机会,迅速挂断了通话。 客厅里重新回归寂静,两人四目相对。 袁东晋甚至是不敢直视陈眠的眼睛。 “陈眠,给我时间,我会处理好。” 陈眠深深看了他一眼,压着最后一丝丝希望,淡淡地问道:“袁东晋,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陶思然肚子的孩子……” 她哽咽住,微微喘了一下才缓过劲,“是不是你的?” 袁东晋僵直地站着,全身的肌肉紧绷着,每一根神经都是腐蚀他的心智,他动了动嘴唇,想要否认,然而眼前却浮现陶思然那绝望和哀戚的眼神,那种无意识地流露出来的恨意,像是无数字蚂蚁在啃食他的心脏。 “是。” 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利落干脆的回答。 陈眠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鼻子里面的酸意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她紧攥的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 这个答案在预料之中,然而她依旧抱着那么一丝丝希望。 然而事实太过残酷。 陈眠有时候挺恨他,恨他的老实和敢做敢当,恨他从来不屑于欺骗。 “陈眠。”袁东晋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底又涩又痛,这一辈子,从来未有如此懊悔过。 若是能够重新选择多好。 可若重新选择,他会拒绝得了陶思然吗?这个问题他反反复复自问过,答案却是无从回答。 袁东晋欲伸手去扶她,却被陈眠轻轻拂开了他的手,脚步往后挪动,拉开与他的距离。 陈眠低着头看着脚尖,沉默了片刻之后,挽着唇轻轻的笑着,问:“你打算怎么办?” 袁东晋堪堪地收回半空中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握成拳,手背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筋,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陈眠直视他的眼睛,声音低低而温软,“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她没有发狂的质问,也没有凶狠的指责,只是神色淡淡看着他,冷静而理智,一如这些年,每一次面对他的混账事一样,有些无动于衷。 袁东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暗哑的嗓音微凉微冷,“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处理好。” 陈眠低低地笑开来,微眯着的眸弯弯的,眼睫遮挡住的眸色里,那深深的哀凉,“给你一些时间处理好?一天?一个月?让她拿掉孩子?还是一年,让她生下孩子。” 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然尽是毫不留情的嘲讽。 袁东晋脸色有些铁青,定定看着她的脸,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让陶思然生下孩子这种话。 陈眠不想再纠缠下去,她转身往楼上卧室走去,“我会搬离这里。” “你想做什么?”袁东晋情急之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也没有控制好,捏疼了她而不自知。 陈眠宛若失去了知觉一般,没有吭声,甚至眉头都不皱一下,视线有些空茫地落在前方的墙壁上,“袁东晋,这个家被她踏入过,我嫌脏!” “那晚只是意外!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他有些着急的辩解。 “够了!”陈眠用力甩开他的手,“我不想再听你的任何解释!你在我这里的信用已经透支了!” 陈眠回头,目光冷冽而寒凉,浅色的唇挂着嘲弄的笑,字字清晰地说:“你再怎么解释又如何?能否认得了她陶思然肚子里的不是你的种?能么?” 袁东晋眸色如墨,沉沉的道:“陈眠,你不要这样。” 陈眠深深呼吸了一口凉空气,再重重地吐息,将胸腔那一口浊气吐出,却怎么也无法轻松,“我拿了东西就走。” 袁东晋定定站在原地,一直到陈眠拿着一个轻便的袋子从楼上下来,目不斜视从他身侧经过,甚至卷带起一阵冷意。 就在她拉开门走出去之前,他动作迅猛地扣住她的腰肢,牢牢锁着,身体紧紧贴着她,低头埋在她的脖颈上。 “别走,陈眠,不要走。” 是说不出道不明的哀求。 说话间,有微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上,耳蜗上。 他低声下气的哀求,让陈眠差点就把持不住转过身抱着她,然而终归是想到陶思然肚子里的孩子,她忍了下来。 心软,只会将她推进更深的深渊。 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释怀,怎么去原谅。 “松手。”陈眠的眼底已然是一片湛湛的寒芒,如淬了碎冰。 袁东晋非但不松,反而楼得更紧,甚至勒得她腰肢都有些疼。 陈眠呼吸一窒,想到肚子还有一个孩子,被他这样用力压着,没事也得出事。 她冷着声音加重了语气,“袁东晋,别逼着我恨你!” “陈眠,别走,好吗?”被她语气里的狠戾给惊到,力道松了一些,依旧有些奢望地圈着她。 陈眠用力掰开他的手,冰凉的手指一根一根将他的手扯掉,而后用力将他推开,袁东晋被推得脚步一个踉跄,抬起头,陈眠已经转身走了出去,用力关上了门。 砰一声巨响,他动了动脚步,想要追上去,然而却如何也鼓不起力气去打开这一扇门。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明晃晃的光线照得四壁陡亮,寂静的空间里有些冷,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 第一医院里。 秦桑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呢大衣,里面搭配着一条及膝的黑色短裙,脚上是同一色系的高跟短靴,大波浪的栗色卷发随性着,看着时尚高贵又妩媚。 病房里,陶思然脸色苍白看着她,眼底的惶恐看着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又充满了警惕,仿佛她是一个会随时扑上来吃人的老虎。 秦桑精致的脸蛋上挂着浅浅的笑,那笑容是冷漠而嘲弄的,视线落在陶思然的身上,更是显得不屑,看着她挂了电话,她绯色的唇微扬,“很害怕?嗯哼?你的情夫要来收拾我么?” 病房里除了她们两人,还有一个四十出头的大妈,是袁东晋请来照顾陶思然的保姆,她想要维护陶思然,然而却被秦桑身上散发的强大气场给震住了。 保姆也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在富人家庭里,见多了一些小三和正室之间的你争我斗,而现在,陶思然能住在VIP套房里,秦桑又一身贵气,怎么看都是一出正室斗小三的戏码。 当然,这小三是畏畏缩缩的陶思然,而气势凛然的秦桑是正室。 起码在保姆眼里是这样的。 “秦桑,麻烦你出去,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秦桑不喜陶思然,陶思然又怎么会喜欢秦桑呢?当年若不是秦桑故意告诉她,袁东晋和陈眠所在的会所,她又怎么会撞见那一幕,所以她一直觉得秦桑是故意拆散她和袁东晋。 陶思然对陈眠有愧疚有害怕,但是眠对秦桑,除了感觉秦桑太过盛气凌人而有些胆怯,没有任何愧疚,于是她能直视秦桑的眼睛。 病房里有好几秒钟的死寂,秦桑娇软傲慢的嗓音才重新响起,“嗬!陶思然,感情当了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你还很理直气壮啊?现在这个社会都生病了吗?婊子怎么统统都立起牌坊了?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陶思然的脸色一阵发白,唇上的血色也尽然褪去,她眼底有浅浅的水痕,咬了咬唇,微微颤着手指着门口,“麻烦你出去!” 秦桑一步一步走过去,高跟鞋踩在瓷砖地板,有清脆的声响,她漫不经心地弯下腰,一双漂亮的凤眼盈满浓浓的嘲讽,“陶思然,你放心,我不会动你,更加不会动你的孩子。”她挽着唇,瞥了一眼她的肚子,“我出现在这里,你就应该明白,你要面临什么?嗯?你说袁东晋会选择和陈眠离婚,还是选择拿掉你肚子里的豆芽菜?” 陶思然看着秦桑近在咫尺的面容,精致傲慢的脸庞上,是漠然的冷,她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不会……”陶思然像是要安慰自己,“他不会不要孩子。” “哦……”秦桑幡然顿悟一般,“你的意思是,他要离婚?” 陶思然抿着唇,不再吭声。 秦桑站直了身姿,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淡漠的冷笑,“陶思然,我还当真以为你有多清高骄傲,甚至能清高得能上天了呢!原来也不过是如此。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又何必作死?” “秦桑,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的男人是自己的小叔?你比我更加肮脏不耻!” “啪!” 清脆的掌声回荡在病房里。 陶思然的脸别打得歪向一边,清晰的掌印在她白皙的脸蛋上浮现,她低垂着头,眼底有些模糊。 “陶思然,别在我面前自以为是,你不够资格。”秦桑冷笑着,淬着冰的语调彰显着她的怒气。 秦桑离开了,病房重新回归平静,陶思然垂着头,低声地说:“阿姨,你出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保姆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太太,您怀着身孕,不要动气,否则容易伤着孩子了。” “你放心吧,我就是想自己静一静。” “好的,那您有事叫我。”保姆看了她一眼,叹息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陶思然蓦地将握在手里的手机狠狠砸向了墙壁,手机应声而裂,碎成几块掉在地板上。 她趴在床上,咽呜哭了起来。 门外的保姆,悄悄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只能叹息作孽。 —— 秦桑公寓里。 陈眠窝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机在发呆,目光有些呆滞,而秦桑养的那只咖菲猫圆滚滚的身子就蜷缩成一团,窝在她的腿上睡觉。 秦桑推开门进来的时候,甚至觉得陈眠是被人点了穴,她走过去,看见那只猫凑在她身上,眉头皱了一下,上前拎起它,将它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咖菲猫被揪着不舒服,挣扎了几下,看见秦桑瞪了它一眼,又乖乖收起了爪子,缩着脑袋,有些傻乎乎的。 “怀孕了就不要碰这些猫猫狗狗,你的常识呢?”秦桑在她身旁坐下,撇了撇嘴。 陈眠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这些常识的?” 秦桑怔楞了几秒,说:“家里有孕妇,所以就知道了。” 陈眠闻言,又收回目光盯着电视看,仿佛那中央新闻又多么吸引人一般。 “离家出走啊?”秦桑抬脚踢了踢一旁的袋子,“没点新意。” “你去找陶思然做什么?”陈眠没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反问了一句。 秦桑把外套脱下来,凹凸有致的身材随意地靠在沙发上,一手顺着咖菲猫的毛,温软的语调淡淡而慵懒地说道:“帮你刺探军情啊,对了,袁东晋怎么说的?” “他承认孩子是他的。”陈眠深情淡漠,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你告诉他你怀孕的事情了?” “没有。” “为什么不说?你不说,他当然就是护着陶思然了啊,你是不是傻啊?”秦桑有些恨铁不成钢。 陈眠轻笑了一下,“目前为止,还是不让他知道才好。” “陶思然说了,袁东晋不会不要那个孩子。”她侧过身子看着冷静得不像话的陈眠,“你若是要你和他的孩子,那么陶思然就必须拿掉,没有选择。” 陈眠沉吟了片刻,掉头看着秦桑,眼底有些红,但是唇边却在笑,“陶思然和我,在他心中孰轻孰重,不是很明显么?你觉得我能逼着他让陶思然拿掉孩子?桑桑,我拿什么去要求他?” 陈眠没有哭,可秦桑却觉得她不哭才更可怕。 一个女人太过要强,什么都自己扛着,早晚会把自己给逼疯的。 秦桑眉眼温淡,拉过陈眠冰凉的手,低声说:“离婚吧,陈眠。” —— 秦桑和陈眠很久没有一起出门逛街吃饭,难得如今有空闲,又不想在家里胡思乱想,两人便一起出门去ZR购物中心。 血拼了一番,拿着大包小包,两人就近在ZR里找了一个餐厅坐了下来吃晚饭,刚坐下来,陈眠便接到了沈易航的电话。 “在哪儿?” “ZR购物中心。”陈眠低头抿了一口大麦茶,“有事?” “约你吃饭,顺便给你一些东西。”沈易航说着轻笑了一声,手里拿着一个罐子眯着眼睛研究了一番,笑得有些老谋深算的模样,“和秦桑一起?” “嗯,你要给我什么东西?”陈眠顿了一下,狐疑地问。 “见面就就知道了,我过去找你们,很快。”说完,沈易航就掐断了通话。 “谁?”秦桑点了菜,抬头问。 “沈易航。” “他过来?” “嗯。” “正好!我还愁着要不要叫司机过来接我们呢,既然他过来了,我就不用叫我家司机跑一趟了。” 考虑到陈眠的胃口,所以她们吃的粤菜,比较清淡一些。 沈易航大概花了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正好菜也上得差不多,他一身黑衣裹着一阵冷气赶来,温润儒雅,风度翩翩。 陈眠眯起眼眸凉凉看着沈易航,嗓音温软懒懒的道,“你要给我什么东西?礼物?” 沈易航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自己看吧。”脱下身上的大衣,里面就是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模样。 陈眠把视线从沈易航身上收回来,低头正要看下袋子的东西,那边秦桑眼疾手快地打开拿了出来,十分好奇地研究,“这什么玩意?苹果酱?” 陈眠正在倒水的手一抖,心尖上猛地一颤,扭过头果然就看见了秦桑手里的罐子,十分的熟悉。 正是她在江城,温绍庭给她买的那个牌子的苹果酱。 心跳漏一拍,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秦桑抬眸莫名其妙地盯着沈易航,“你给她这个作甚?” 沈易上在他们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接过陈眠递过来的茶水,英俊的脸庞上尽是温润的笑意,“这不是我给的。” “不是你?那是谁?”秦桑把东西放回去,随口问。 沈易航低头抿了一口大麦茶,温热的茶水滚过喉咙,带给身体阵阵的暖意,他目光深邃地看着陈眠,“这要问眠眠了。” 陈眠低着头,小口啜着麦茶,装傻充愣,“东西是你手上拿过来了,我哪知道是谁?” 沈易航单手摸了摸下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方言寄过来的,还是托运了航空运输。” 秦桑噗嗤一下笑了,“真是够了,这破玩意竟然航空运输过来,陈眠你家小助理是不是特有钱,在显富啊?” 陈眠白了她一眼,“管那么多!” 这边沈易航已经主动帮陈眠拧开了一瓶,忍着笑说:“他还特别交代了,说你怀孕了,吃饭前吃这个就不会吐,喏!” 陈眠:“……” 一顿饭下来,沈易航绝口不提袁东晋,三人吃得还算愉快。 吃完饭,沈易航送她们两回去,还主动将他们买的大包小包送到家里,又坐着逗了一会秦桑的咖菲猫,喝了杯咖啡才离开。 他以有些工作问题要和陈眠说为借口,让陈眠陪着他一起下楼。 “你和温绍庭是怎么回事?”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沈易航直白地问了出来。 陈眠抬眸看着电梯里,倒映着他和她的身影,语气淡淡地说:“什么怎么回事?” 沈易航轻笑一声,温和低沉的语调一如既往,“你别给我装傻,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我不懂。” 沈易航浓眉轻轻一挑,低头看着她温凉的侧脸,“那你解释一下,他为什么这么费劲心思地从江城给你寄苹果酱?” “你不是说方言寄的么?”陈眠迎上他的目光,沉静而温和。 沈易航无奈地看着她,对于她不想说,不想谈的,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是撬不开她的口,这性子还真的是,不太讨喜。 “行,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沈易航也不是多八卦的人,只是出于关心而已,“你怀孕袁东晋还不知道?” 沈易航并不清楚袁东晋和陶思然的事,更不知道陶思然已经有了袁东晋的孩子,不过先前从温绍庭的语气中猜测到陈眠没打算告诉袁东晋怀孕的实情。 “嗯,等时机合适了再和他说。” “江城的工作交接给方言吧,你不要过去了,你一个女人,又怀着身孕,稍有不慎我就得不偿失了。”沈易航自然是对江城那边的项目发生的事情经过都了解透彻,陈眠差点就小产这种事情,他不想再发生。 陈眠想了想,低声说,“给我一些时间考虑一下。” “考虑?”沈易航皱着眉头,“工作永远没有你的身体重要,你难道不清楚?” “我知道。”陈眠笑了笑,“不过你应该了解我,我不会有事。” 空气瞬间沉寂下来,沈易航一瞬不瞬盯着她。 “陈眠,不要忘记了你是一个女人。” 陈眠楞怔楞几秒,心底有暖流淌过,很慢很低的嗓音,温婉糯软,“我知道。” 沈易航离开之后,陈眠并没有马上上楼,而是在小区的院子里,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寒冬夜色浓重,凉风刮过脸颊,带起一阵颤意。 陈眠裹紧身上的大衣,小小的身影融在夜色里,橘黄色的路灯柔柔昏暗不明,她看着前面的人工湖发呆。 眼前忽然浮现袁东晋那复杂而纠结的神情,耳边萦绕着他苦苦哀求的声音。 【别走,好吗?】 有那么一瞬间,陈眠是真的回答一个好字,然后转身抱着他哭诉一场。 可她终究是不能。 陶思然之于他,就像他之于她,因为太爱了,所以不去计较伤害。 每一次都说转身离开,然后当对方回头,你忍不住去原谅,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她收敛了情绪,低头吸了吸鼻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是温绍庭的电话,她楞了楞,片刻后才接起来。 “温先生?” “嗯。”温淡的语调,低低沉沉的嗓音如同大提琴拨出了一个音符,从无线电波那端传来。 陈眠蓦地想起那些苹果酱,咬了咬唇,耳根有些烫,“那些苹果酱……” “嗯,拿到了?”温绍庭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江景两岸,英俊的轮廓在微光中有些模糊。 “嗯,谢了啊,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 说实话,他的这个举动,让陈眠很感动,心底那些情愫更加复杂了,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女人都是贪恋温暖的动物,尤其是她这种,独立得太久,没有被宠爱的过女人,别人的一点点好,她都会铭记于心。 “放在这边也是浪费了。” 所以,他的意思是,为了不浪费才寄给她的? 忽地,那边传来他低沉的哼笑,冷风中听着不真切,陈眠想要分辨清楚一些,却听见他说:“你该不会又以为我对你这孕妇有所企图吧?” 陈眠磨了磨牙,有些愤愤地说:“我没有那么自恋,总之谢谢你!” “想谢谢我,帮我一个忙。” 哼!果然是目的性很强。 “什么忙?” 温绍庭淡淡地说道:“温睿有个期末家长会,你帮我充当一下家长,陪温睿。” 陈眠楞住,“我充当温睿的家长?充当什么身份?他姐姐么?不过学校不会相信他有这么大一个姐姐吧?” 温绍庭哼了一声,“你倒想得美,都当妈的年纪还想当他姐姐。” “难不成我冒充他妈啊?”陈眠几乎是不经意地接了他的话茬,等说完,连她自己都狠狠震惊了一下。 温绍庭没有说话,电话里隐约听见有风声呼呼的响。 “那个,温先生,这样不太适合……吧?”陈眠有些心虚。 那边依旧没有说话,只听见有打火机啪嗒一声地响了一下,半响之后,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淡淡的,“有什么不适合?” “这样不太好。”陈眠拧着眉头。 “温睿很喜欢你,你去,他会很高兴。” 陈眠没有说话,温绍庭眼前浮现她纠结的小脸,吸了口烟,吐息之间烟雾朦胧了他的轮廓,“我在医院照顾了你一周,拜托你这么一点小事,你都不乐意?你的谢谢就是口头上的?” “……”陈眠觉得他有些强词夺理,“医院照顾我是你自愿的,并且事因都在你,这些都是你说的。” 冗长的沉默。 “陈眠。”温绍庭温漠的语气听不出起伏,“你想忘恩负义?” 陈眠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去,还是不去。” 分明应该是询问,但他却是陈述的语气。 “去。” 其实这种事,在富人圈里也时有发生,毕竟很多忙工作的父母,很难抽时间参加这种家长会,估计坐在教室里的,有五成都是冒充家长,她帮他一次也没什么。 应该没关系吧,她出现在报纸头条的机会不多,就几个月之前有几次,一般人应该不会认识她。 “嗯,我会让司机去接你。” “等下。”陈眠打断他,“我现在住在另外一个地方,一会我把地址发给你吧。” “知道,那就这样吧,早点休息。”他说完就挂了,陈眠拿着电话瘪了瘪嘴,动身回家。 寂静的夜,江城的夜景格外的美,寒风刮过,撩动着的衣摆,身后的窗帘被带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耳边回荡着女人温软浅浅淡淡的语调,撩得他的心底一片柔软。 他捻熄了烟蒂,冷硬的唇边勾勒着极浅的弧度。 —— 翌日。 陈眠和秦桑一起去医院看贞贞,那小妞子太好动,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她老公吓得魂都没有了,压着她强行住进了医院观察。 陈眠坐在床边看着贞贞崩溃的脸,忍不住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嗯?” 贞贞比她和秦桑小了三岁,刚毕业就结婚了,她说好男人就要赶紧绑住,所以不管不顾地一头栽进婚姻的坟墓,没怀孕之前她过得十分满意,但自从怀孕之后,她就觉得自己成了苦行僧,一度后悔不已。 “这医院都成了我家了,我能不苦着一张脸么?”贞贞有些孩子气地嘟嚷着。 陈眠看着,心底有欣羡,有男人宠爱的女孩子,永远都不用长大,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他也是为你好。” “哎,我的苦你们不懂。”贞贞叹了口,摆摆手一副你不懂的模样。 逗得陈眠忍不住笑了。 秦桑在一旁一直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那口吻要多嫌弃有多嫌弃,三个女人说着说着就闹作了一团。 从贞贞病房出来,秦桑拉住陈眠,“要去看看?” 陈眠楞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她指得是什么,想了想,浅笑着点头,“走吧。” 看看,又何妨,毕竟,她脑子没病,不会任由人骑到头上欺负。 病房门口,陈眠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看见了靠在床上的陶思然,还有,背着她们坐在床边的袁东晋。 秦桑瞥陈眠一眼,等着她的反应。 陈眠挽起唇,轻轻敲了一下房门,然后动作利落地推开,纤细的身姿亭亭玉立杵在门边,笑盈盈看着那一对神情惊愕的男女。 对于他们的表情,她表示,很满意。 陈眠冷然的目光落在陶思然的脸上,淡淡地说:“听说你怀孕了?” 袁东晋绷着神经,从位置上站起来,挡在了陶思然的面前,这一举动,扎在陈眠的眼底,深深刺痛了她的心脏。 那颗麻木的心脏,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刺伤了。 “陈眠,我们回去谈。” 秦桑只是冷冷地看着,并未插手,不过袁东晋这一举动,真的令她感到愤怒。 陈眠看着他俊美而极端压抑紧张的脸,眼底蔓延了寒意,低低笑了出声,“呵呵!袁东晋,你这是做什么?担心我会对她不利?你就这般护着她?” 她眼睛一动不动,“原来在你心底我就是这般的不堪。” 袁东晋心口一震,看着她冷冽的眼神,沙哑隐忍的嗓音从喉间溢出,“陈眠……” “别摆出一副你不忍心伤害我的模样,我受不起。” 如果从一开始,他一直坚持着他的态度和立场,不接近,不给她希望,不说要和她重新开始,那么今时今日,面对这个场面,她最多就是一个人黯然神伤。 然而,他给了她希望啊,她真的以为终于可以苦尽甘来,已经开始满心期待,却在转身之间,他的旧爱怀孕,这种背叛如同晴天霹雳兜投下来。 他现在却还对她摆出一副离不开她的模样,这种的行为,就像他拿着一把刀子,刀刀捅在身上,他还浑然未觉。 太伤人。 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袁东晋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眼底压抑着某种情愫,复杂纠结。 陈眠却用力甩开他的手,垂着眼眸,眉目温淡凉薄,温温淡淡地说:“袁东晋,我们,离婚吧。” 第86章 我们,离婚吧。 短短五个字。 去宛如一枚炸弹,轰然一声在寂静的病房里炸开。 她的嗓音很轻,眼神淡漠而温凉,看着他眼睛的时候,唇边甚至挂着很浅的微笑,一如这么些年以来,她每一次镇定自若站在他面前,不曾低头委屈。 然而就是她这么风平浪静地说出这一句话,却在他的心口上凿出了一个坑,那儿空荡荡的,有冷风刮进去,只听见的空旷的呼呼声,像是一阵阵的悲鸣。 袁东晋全身仿佛被冰冻了一般,手脚冰冷而僵硬,那双暗沉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她,片刻之后,他的薄唇吐出四个字:“我不同意。” 被他身躯挡在身后的陶思然,听到陈眠说出离婚吧这句话的时候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毕竟当年她是不惜一切和袁东晋结婚的,然而袁东晋的话,却令她如置冰窖,她靠在病床上,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着,瞪着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眸死死盯着袁东晋宽厚的背,仿佛要将他的背凿出一个洞来。 不同意。 既然陈眠主动提出离婚,为什么他要不同意!她不明白! 陈眠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在白炽灯里,暗沉的颜色,更是将她的脸庞衬托得苍白而寒冷。 袁东晋语气坚决而果断,重复道:“陈眠,我不同意离婚。” 陈眠眼帘轻轻颤动了一下,素色的唇扯了扯,轻轻地说道:“你应该明白。”她微微抬着下巴,看着他冷硬的俊脸,强忍着心头的酸,“我的态度。” 三年多以前,她要结婚,哪怕知道陶思然回来,他们打算私奔,她也坚决果断将婚姻进行到底,那么今日,她要离婚,他同样拦不住。 她从不草率做任何决定,而一旦下定决心,那么就是没有挽回的余地。 袁东晋看着她寒凉得透不进光热的瞳眸,执拗地重复,“我不会同意。” 两人对峙着,生生的两端,他们站成了彼岸。 秦桑没有出声,只是有些心疼陈眠,亲眼看着她在袁东晋的身边摸爬打滚,掏着一颗鲜红热忱的心双手奉上,却被践踏成泥,如今听到她说出一句放弃,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陈眠攥紧的手掌,指甲掐得掌心有些密密麻麻的疼,她后退了一步,“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送过来。” 说完,她猛地转身离开。 “陈眠!”袁东晋迈开步伐欲追上去,却被秦桑一把堵住了去路,他满眼阴鸷看着秦桑,带着暴怒的口吻,“秦桑,滚开,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秦桑丝毫不畏惧他的骇人的怒气,淡淡地说:“袁东晋,你能不要那么自私么?她已经让步成全你们的爱情,你还想要怎么样?是不是要将她逼疯你才开心满意?” 袁东晋僵直着身子,眉宇间聚拢着阴霾和纠结,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了任何的动作。 “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吧。”秦桑看不惯袁东晋,因为他总是践踏别人的真心,当初明明就是陶思然自己离开的,却非要污蔑是陈眠的错,他配不上陈眠。 秦桑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陶思然,冷着脸离开了。 陶思然看着袁东晋站在病房门口,仿佛站成了一尊雕塑,颀长的背影是说不出道不尽的落寞,她心尖上有密密麻麻的酸涩和慌乱,隐约看懂了什么。 “东晋……”不知过了多久,陶思然柔声叫唤了他一下。 袁东晋这才想起病房里还有陶思然的存在,回过身,暗哑的声音很低沉,“抱歉。” 陶思然不知道他这一声道歉是什么意思,但仍旧是装作无事地笑了,“没关系。” 顿了顿,她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袁东晋有些烦躁混乱,“我叫保姆过来,公司还有事,我就不陪你了。” “东晋!”陶思然顾不得其他,一把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赤着脚冲过去双手抱住欲转身离开的他,纤细的手交握箍住他的腰,身子紧紧贴着他宽厚的背,把脸埋在他的背上,眼泪源源不断涌出。 袁东晋的身体紧绷着,他一动不动,直到听到身后有细碎的哭泣,眼底浮现一种复杂而紊乱的痛心,终究是转过身抱住了她。 “怎么又哭了。”无奈又痛心的语气。 “我害怕。”浓浓的鼻音,那么脆弱,她又抱紧了一些,说:“怕你会抛下我,不要我和孩子了。” 袁东晋低下头,不经意看见她赤裸的脚,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弯腰将她抱起来,“地上凉,不要赤脚乱跑。”说着,便将她抱回床上。 陶思然搂着他的脖颈,怯怯地说:“一时着急忘记了。” 袁东晋将她放回床上,刚松开手,陶思然却一把抓住,他楞了一下,轻声安慰,“公司还有一个会议,我必须要回去了。” “医生说我明天可以出院,你会来接我吧?”陶思然隐隐地感到不安,她总觉得袁东晋跟以前不一样了,虽然他对她依旧很好,但是她能感觉到不一样,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袁东晋犹豫了几秒,终究是点头了,“会。” 陶思然这才放开他,“那你去忙吧。” “嗯。” 等他走到门边,陶思然又叫住他,“东晋。” “嗯?还有事?”他回过头,看着她。 陶思然咬了咬下唇,强忍着心底尖锐的痛,对他扯出一抹笑,“陈眠她……” “你好好养胎就行,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袁东晋语气有些淡,说完就转身带上门离开。 陶思然怔怔地坐在床上,眼底泪水朵朵绽开,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晕成了花。 —— 回去的路上,陈眠坐在车上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秦桑开着车,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然而所有话到了唇边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这种时候,她根本不知能说啥,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了。 回到公寓,晚餐吃了几口,陈眠孕吐得厉害,没了胃口,然后跟秦桑说她有点累,早早就回了卧室休息。 秦桑的公寓不小,三室一厅,陈眠以往过来住,都是和秦桑挤在一起,不过现在因为怀孕了,秦桑的睡相不好,所以给陈眠整理了一间卧室出来。 陈眠回到卧室,没有开灯,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眼神有些空洞迷茫。 离婚,真的是她想要的么? 从嫁给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准备好了一辈子到老,离婚从来不在计划里,然而袁东晋却是在新婚第二天就存了离开的念头。 所以后来他拿着她父亲的罪证作为要挟,逼着她签下了一份协议,上面有明确规定,若甲方提出离婚,乙方必须无条件服从。 甲方是袁东晋,乙方是她。 可是三年多过去了,他再生气也不提离婚,只是反反复复在外面拈花惹草试图挑衅她的底线,她不知道他是抱着一种什么的态度在做这些,又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甚至搞不懂他这么做的目的。 一直以为他最想要的就是将结婚证变成离婚证,可是为什么今天她亲口说了,他却不同意。 他不是爱陶思然,不是想要和她在一起么?既然这样,她成全,他为什么不放手? 想不透。 陈眠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一手揪着的头发,扯得头皮有些发麻有些疼,仿佛这样就可以缓解心口那阵绞痛。 这段婚姻,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她不想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就这样,迷迷糊糊之间睡了过去,一晚上都浑浑噩噩的,乱七八糟的梦不断的侵蚀着她的脑袋,攻击着她的神经。 第二天,陈眠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闭着眼睛伸手摸到手机,胡乱接起了电话,清晨暗哑的嗓音,带着几分娇软和女人的嗔意,“喂。” 电话这边的温绍庭听到她声音,心尖狠狠地一颤,身体猛地蹿过一阵奇异的电流,酥酥麻麻的,楞了半响才回过神,“还在睡?” 他微微清了一下喉咙,醇厚性感的嗓音带着几分不自在。 没睡醒的陈眠脑子有些迟钝,闭着眼睛趴在床上懒懒地应声了一声:“嗯。” 浓浓的鼻音,很重的睡意。 温绍庭想象不出陈眠现在这一副模样,但莫名地心情有些愉悦,仿佛他们很亲近一般。 “温睿的期末家长会是今天,我已经通知司机过来接你,你准备一下,他们一会就到了。” “嗯。” “陈眠,你知道我是谁么?”听着她口齿不清的嗯嗯着,温绍庭冷硬的唇角有一丝笑意,很浅。 昨晚太晚睡了,睡眠质量又不好,陈眠现在基本是处于睡眠的状态,再者她的脑袋有些沉,浑身都没劲的,她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很好听的男人的嗓音,但眼皮很重,睁不开。 但她仍旧是接上了他的话,“你是谁。” 这样迷糊的陈眠,温绍庭奇迹般的觉得有几分可爱,“再给你睡半小时,半小时后我再叫你。” 陈眠没有了回应,耳边放着手机,趴着又睡了过去,但是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了什么,没有听清楚。 江城。 宋江和方言一起到了温绍庭的套房。 关于上一次车祸的事件,最后温绍庭是动用了他之前在江城军队里的某些人的关系,请了容华地产的那位喝茶,最后达成了协议,容华以第四方合作的身份,参与了这一次的项目,这样一来,也算是双赢,温绍庭也买了那人一个面子,在江城的发展将会很顺利。 后来过了很久,陈眠问温绍庭,是不是他一早就知道容华会有动作,所以是故意等他找上门来,温绍庭但笑不语,陈眠扯唇骂了他一句流氓军兵出来的奸商。 现在宋江和方言,过来就是为了商量这一次的合作事宜。 两人看着温绍庭一向面无表情的脸竟然有几分柔和,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就仿佛是你看见一个快要死的人,忽然容光焕发,那是回光返照,不是好事。 然而温绍庭看见他们就收敛了所有的表情,仿佛刚不过就是他们的幻觉,“事情怎么样了?” 套房里的暖气并没有开起来,温绍庭身上却只穿着一件衬衫外加一件套头的针织衫,黑色的西裤包裹着他修长的腿,他从阳台踱步到沙发上坐下来,动手泡茶。 宋江和方言在他对面坐下来。 宋江把连夜赶出来的合同递给温绍庭,“这是根据约定拟定的合同,你看下。” “嗯。”温绍庭接过来,将里面的合同抽出来,低头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问方言,“沈易航看过了?” 方言颔首,“昨晚已经看完,他同意。”顿了顿,“不过沈总让我转达你一句话。” 温绍庭眼皮都不抬一下,等着方言的下文,方言清了清喉咙,一字不差地转述了沈易航的话,“下次寄那种玩意儿,直接寄给主人,不用寄到我这里炫耀。” 宋江不知道航空寄运苹果酱的事情,听着方言的话,又看了一眼温绍庭温漠的脸,满脑子都是雾水,分不清状况。 方言眼底蓄着笑意,唇角都是硬忍着没有扬出明显的弧度。 温绍庭淡淡的收回目光,镇定自若地让方言自愧不如。 “帮我约容华那边,看下今天有没时间签约,合同若是今天能签好,帮我订一张今天回港城的机票。” 宋江说:“好,那什么时候再过来?” 其实温绍庭会在江城这边选择投资发展,很重要的一点因素,就是他有意将事业的中心转移到江城,这也是他愿意花这些时间在江城忙前忙后的原因,而这背后的一些因素,宋江不得而知,但又似乎隐约明白什么。 “过来之前我再联系你。” 宋江倒是楞了一下,“这边项目……” 温绍庭眉宇之间有几分闲适,淡淡地说:“有你和方言在,容华那边再配合一下,这个项目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宋江也不再多言,“那我先和容华联系签约的事宜。” 方言跟着宋江站起来,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对温绍庭说了一句:“温先生,我们老大是一个挺容易心软的女人。” 温绍庭喝茶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抬眸凝向方言,方言却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然后和宋江一起离开。 电梯里,宋江看着方言,问:“小方,你怎么敢和温先生说那样的话?” 方言耸耸肩,“我以前读书的时候接触过一些心理方面的学习。” “所以?你看出了什么?” 方言哂笑,“宋秘书,除了眼瞎和当事人看不出,是个正常人都看出来了,我就不信你不清楚。” 宋江摸了摸鼻子,应了句:“确实。” 哪方言又丢下一句:“不过,我们老大是已婚的身份,只怕你是不知道吧。” “……”宋江僵化,谁来告诉他,温老二是怎么想的? 温绍庭坐在沙发上,咀嚼着方言那一句话,眸色深沉难辨。 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半小时已经过去了,拿起手机再一次拨通了陈眠的号码,那边响了好久才被接起来。 陈眠再度被吵醒,脑子已经清明了许多,她掀开眼帘,房间的窗帘紧闭着,外面的阳光照不进来,里面是昏暗一片,她打了呵欠,沙哑的声音温软可人,“温先生?” 温绍庭硬挺的眉宇挑动了下,温漠的嗓音低低沉沉地从喉间溢出,“看来是醒了。” 陈眠对之前那一通电话完全没有了印象,躺在床上摁了摁昏沉沉的脑袋,“这么早,有事?” “温睿的家长会,司机已经带着温睿在你家楼下等你了。” “嗯?”陈眠腾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我马上下去!” 隐约能感觉到那边的小女人仓促的模样,温绍庭眉头轻蹙了一下,淡淡地道:“时间来的及,不用那么赶。” 陈眠刚坐起来,就感觉一阵眩晕袭来,浑身都有些没劲,她闭了闭眼,缓了一下,“嗯,我整理一下就下去,拜拜。” 温绍庭拿着被挂断的电话,单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骨节微突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手机屏幕,一副所有所思。 陈眠出门的时候,秦桑还在睡,她推开房门和秦桑说了一声就出门了,匆匆忙忙的下楼,走出公寓的门口,远远就看见一辆黑色低调的轿车停在不远处。 虽然有太阳,但是天气很冷,陈眠呼出一口白雾,她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打量了一下那边的车。 车里的人看见她的身影,一颗小小的脑袋从车窗伸出来,温睿那颗西瓜头就趴在上面,小手丫挥动着,陈眠见状抬步快速走了过去。 “绵绵,你怎么那么慢啊?”陈眠刚坐上车,温睿就趴到她的腿上去了,黑曜石般炯亮的眼睛有着兴奋,脸蛋冻得有些红彤彤的,很可爱。 陈眠自然而然地抱住他穿的有些笨重的小身子,挽唇笑了一下,“抱歉,我睡过头了。” 说完,她又抬眼看了一下前座的司机,有些歉意的笑,“抱歉啊,我也是刚知道,让你久等了。” 这司机头发有些白,脸上有些皱纹,他看了一眼陈眠,笑得很慈祥,“没关系,二少爷有跟我说过了。”说话间,他已经踩下了油门,车子稳稳往前开去。 车刚开出一段路,温绍庭的电话就打到了司机的手机上,司机应了几声,然后摘下蓝牙耳机,将手机递给温睿,“小少爷,快接电话。” 温睿接过,难得甜腻腻地叫了一声:“二爸。” 那语调,让温绍庭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接到绵绵了?” “是啊,我们在去学校的路上。”温睿的手太小,拿着手机有些不稳,陈眠主动帮他扶了一把,“二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很快。” “噢,没关系,我知道你忙,只要绵绵陪我就行。”温睿少年老成的说了一句。 “……”感情这小子是有了女人不要爹了。 “不过你答应过我寒假要带我出去玩的,这个你不能食言啊。”末了,温睿又补充了一句。 温绍庭唇上含着烟,微微翕动着鼻息,吐出轻轻袅袅的白雾,“没忘。” “那就好。你要和绵绵说话吗?她就在我旁边!”温睿眼睛轱辘一转,瞥了一眼陈眠,笑嘻嘻的说。 “不用了,温睿,你不要闹太厉害,绵绵她身体有些不舒服,不能太调皮,知道吗?”温绍庭淡淡的语气,有些严肃。 温睿一听到说陈眠身体不舒服,他就坐直了软趴趴靠在陈眠身上的身子,很正经的回答:“是!” 那正经模样,只差没有来一个敬礼了,看得陈眠噗嗤一下笑了。 无线波将她清浅的笑声传来,温绍庭眉宇微动,温漠的目光有些柔和。 温睿稚嫩的嗓音有些傲慢,“二爸,我不跟你说了,就这样,拜拜。” 今天第二次被果断挂电话,温绍庭含着烟,盯着手机,眉宇挑了挑,为何他有一种被人嫌弃的错觉。 温睿就读的是一所贵族幼儿园,幼儿园的名号在港城来说是屈指可数的,有出色的教育团队,好不好,陈眠不清楚,不过这里的孩子非富即贵便是。 幼儿园很大,里面的景致修葺得整齐美观,陈眠牵着温睿的手涌入人潮里,一起往幼儿园里走去,抬眼望去,校墙边上还有一排梧桐树,叶子已经枯落,零碎的枯黄叶子有些挂在树上,有些萧索。 “绵绵,一会我上去表演,要是拿到奖了,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陈眠低头看着到她腰上高度的温睿,温婉浅笑着,“好,你要是得奖了,我就答应你。” 温睿严重闪烁着狡黠的光,陈眠自然也是看见了,就跟他们第一次见面,他鬼灵精地算计着她的时候是一样的,到底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心思哪能避得开常年在商场上厮杀的陈眠的目光。 不过陈眠不计较这些,和温睿一起,她觉得心情挺愉快的,起码很多烦心的事情,能够短暂的遗忘。 袁东晋,陶思然,离婚,这些统统远离了她,心情得到片刻的安宁。 陈眠和一群家长坐在教室里,她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真的有大半都是一些衣着年轻,打扮俏丽的女人,也有一些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有一小部分小孩子脸上没有什么笑容,情绪有些低落,陈眠大概也猜测到,估计那些孩子身边的家长,和她是一样的,不过好在温睿喜欢她,所以表现得很开心,看到这里,她忽然觉得自己答应过来是对的。 温睿拉着她的手和一些孩子介绍,“这是我妈妈哦,很漂亮吧?” 一个大眼睛女孩,长得很漂亮,头发又黑又亮,束成一把马尾在脑后,额前是平整的齐刘海,遮住了她的眉毛,露出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像两颗黑葡萄,粉粉嫩嫩的脸蛋像一颗小苹果,看着你的时候,简直能萌化你的心,陈眠就被萌到了。 她抬着头,眼睛眨眨看着陈眠问:“阿姨,你真的是温睿的妈妈吗?”娇软甜糯的嗓音,甜到心底去。 陈眠蹲下来,与她平视,伸手摸了下她的小脑袋,浅浅的笑着,温柔轻软的说:“嗯,是的。” 说实话,陈眠说得有心虚,她都不知道温睿是怎么做得到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说得跟真的一样。 小女孩干净澄澈的眼睛认真看了看她,然后露出一颗小虎牙,笑得很开心,唇边的小梨涡简直是秒杀陈眠的心,“阿姨,你好漂亮!” 小孩子的话都是很真实直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陈眠最近其实憔悴了不少,又瘦,早上她匆匆忙忙化了一个素妆,说难看不至于,但是说很漂亮,倒是说不上,不过小孩子是看着她的眼睛,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是很能迷人。 陈眠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子,忽然生出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她想要一个孩子,更确切的说,是想要一个女儿,像眼前这个这么漂亮可爱,能软化人心。 “谢谢。你也很漂亮。” 温睿趴过来,献宝一样炫耀着,“我说过吧,我妈妈很漂亮的。” “温睿,下次我能去你家玩吗?”小女孩子怯生生地看着温睿。 温睿拍着小胸脯,“当然!我妈妈做菜很好吃哦,你过来就能吃到了!” “真的吗?” “当然!” 陈眠有些无语看着自我吹鼓的温睿,扶了下额,她觉得此时的温睿,根本不是温绍庭亲生的,这孩子满口胡言,哪里像他那座冰山金口难开了? 家长会上,老师说了一套又一套的话,陈眠听得很用心,然后到了后面的环节,是小朋友上去表演,温睿表演的是朗诵,英文朗诵。 陈眠一直都知道温睿聪明,在这种家庭里的孩子,其实从小就会被灌输很多知识,学习是从小培养的,陈眠不得不说,温绍庭把温睿培养得很好,那一口纯正的英式口语,让陈眠吃惊不少,看模样是有专业地训练过。 温睿真的拿奖了,第二名,第一名是刚和她说话的那个小女孩,她用口风琴吹了一首儿歌。 温睿高兴得直扑到陈眠的身上吧唧一下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陈眠被亲得有些蒙圈,她从小和父母没有这种体验,对于温睿这种直接的表达有些触动。 回去路上,温睿一直很兴奋,甚至央求着陈眠带他去游乐园玩。 陈眠低头笑着:“要我答应你的就是要我带你去游乐园吗?” “不是不是!”温睿忙摇头甩脑。 “那是什么?” “呃……”温睿有些纠结,“是不是我要去游乐园,就不能再提其他的要求了啊?” 陈眠忽然来了兴致,忍不住逗他,认真的答道:“对啊,你说的,一件事。” “啊?”温睿觉得亏了,早知道他就不要说是一件事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看着小眉头紧蹙的模样,陈眠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有孩子,真的挺好的,她忽然对自己的肚子的里小家伙充满了期待。 “绵绵,不能都答应吗?”温睿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改变攻略开始用撒娇手段。 这小肠子弯弯绕绕真不少,陈眠摸了摸他的头,“好,都答应了。” “真的?” “嗯,我们去游乐园。” “耶!绵绵,你真的太好了!”温睿趴到她身上,笑脑袋蹭着她的脖子,痒得陈眠直笑。 前座的司机,看着他们,眼底也有些笑意,心底对于温老二的眼光,表示十分赞赏。 陈眠陪着温睿玩了旋转木马,又去玩了一下橡皮泥,后面实在是累了,就找了位置坐下来,让司机陪着温睿去玩了。 游乐园里到处都是孩子的欢笑声,一眼望去,纯真的快乐真好。 她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看是秦桑。 “律师过来了,你人在哪里啊?”秦桑似乎是刚睡醒。 陈眠这才想起昨晚和秦桑说了要约律师的事情,早上被温绍庭一通电话过来把这茬事给忘记了,“呃,我现在在外面,要不你直接把那律师的电话给我,我看下有时间直接去律师事务所找他吧。” 秦桑似乎也听到她这边有点吵,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哪里?” “在儿童游乐园,先不说了,你把号码发给我。”陈眠挂了电话,拿出纸巾帮温睿擦了下脸上的黏土。 “玩的开心吗?” “开心。”温睿咧嘴笑着。 从游乐园出来,陈眠带温睿去吃晚饭,原本是打算去ZR购物中心里找个餐馆吃,不过温睿下了车,却指着购物中心侧面那边的麦当劳央求着:“绵绵,我们去吃那个吧。” 司机忙出声:“小少爷,那个不健康,不能吃。” 温睿嘟着嘴巴,小手扯着陈眠,苦苦央求:“绵绵……我没吃过……” 陈眠有些讶异,在她认知中,这种食品小孩子应该都吃过才是。她看了一眼司机,犹豫了一会说:“让他吃一次吧,一次没关系的。” 司机还是有些犹豫,“小少爷身体从小不好,一向不准吃这些食品。” 陈眠笑了一下,“就吃一次没关系,回头我和温先生说一下就好了。” 司机无奈,只好装作不知道了。 陈眠带着温睿走进麦当劳里面,给他点了一些吃的,然后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温睿对这些食品都垂涎好久了,终于能吃,他有些迫不及待。 当温绍庭推开麦当劳的门,找到那一大一小的时候,正好看见陈眠拿着纸巾给温睿细心的擦拭嘴巴和那油乎乎的小手,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隐约有些笑声传来。 忽然出现一个气场强大,浑身清贵气质,长得又帅又酷的男人,大家的视线纷纷聚拢在他的身上。 温绍庭泰然自若地无视那些目光,面无表情地朝陈眠他们的角落走去。 忽然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又杵在一旁不动,陈眠感觉到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抬头就看见了温绍庭那英俊冷毅的脸庞。 “温、温先生?”她惊愕不已,浅褐色的瞳眸蓦地放大,“你怎么在这里了?” 他什么时候回港城了? 温睿看见温绍庭,小身板蹬下椅子,直接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长腿,“二爸!” 温绍庭弯腰把温睿的身子抱起来,眉头皱了一下,“不许再吃了。” “我吃饱了。”温睿如实说。 “……” 温绍庭看着那边一桌杯盘狼藉,眉宇之间不悦的神色愈发明显,陈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噢。” 温绍庭深邃的眼眸蕴着一种令人猜不透的情绪,深深看了她一眼,抱着温睿转身往外走去,见陈眠还杵着跟木头似的,转身回头,语调温漠低沉:“还不走?” 陈眠这才抬步跟上来。 英俊的男人和俊俏的女人,气质都极好,再加上温睿长得一张妖惑人心的俊脸,这样的组合,自然就是吸引目光的磁体。 店里的人都看着他们,俨然看大明星一样,陈眠被盯的有些毛骨悚然,脚步走得更快了一些,刚出了门口,没注意到台阶,差点就摔倒了,幸好温绍庭及时拉住了她的手。 “毛毛躁躁的在干嘛?”温绍庭皱眉呵斥了一下。 陈眠扶着他的手站好,轻声道了声一声谢。 温睿趴在温绍庭的肩膀上,一双眼睛盯着陈眠说:“绵绵,你拉着二爸的手走路就不会摔了。” “……” 陈眠反弹一样地松开了温绍庭的手臂,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温绍庭瞥了她一眼,把温睿的脸扳到另一边,“闭嘴。” 走到车旁,司机下来打开车门,他们刚要上车,身后却传来一道嗓音,带着几分愠怒和疑惑,“陈眠?” 陈眠和温绍庭闻声同时回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又是谁?!” 第87章 陈眠站在温绍庭的身侧,温凉的脸庞噙着浅笑,标准的笑容如同戴着一张面具,稳稳当当地叫了一声:“妈。” “我在问你,他是谁!”李敏慧身上穿着一件玫瑰色的大衣,随意地敞开着,里面是一件浅色的旗袍,贵妇的气质带着几分傲慢,眼底是隐隐的怒气。 陈眠抬眸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温绍庭,今天恰好是周五,ZR购物中心附近的人流量挺大,四周嘈杂喧闹,男人的眸色沉静如天边的夜色,凉而深。 陈眠被他的眼神审视得心尖微微一颤,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霓虹闪烁得昏暗不明的光线里,她唇瓣上勾勒出的笑意有些晦暗,淡淡的嗓音有些漫不经心的慵懒和随意,“妈,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陈眠心底嗤笑,对于李敏慧一副抓奸的模样,十分不屑,但是又感到无尽的哀凉。 为袁家付出的,为袁东晋做的,似乎统统成了别人眼里的一个笑话,没有人会认可。 温绍庭一手抱着温睿,一手扶着车门,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瞧清楚陈眠脸庞上那一抹嘲弄的笑意,宛如渗入了这寒冷的风,能够渗入人的骨髓。 “陈眠,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李敏慧脸色有些铁青,最近陈眠总是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一些话也是避而不谈,她总觉得其中有猫腻。 “身份?”陈眠的唇角扬起她惯有浅淡的微笑,浅色的唇瓣微抿了一下,“我什么身份?你们袁家的媳妇么?” “你!”李敏慧看着她的眼睛,一时喘不上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您最好亲自问一下您的儿子比较合适,另外。”陈眠静了一下,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您最好劝他,不想闹得太难看,就同意我的话吧。” 她转过身,眉眼温婉,嗓音轻软,“我们走吧。” 陈眠弯腰欲坐上车,手腕却被一只手擒住,李敏慧力气很大,仿佛生怕她会走掉,厉声质问:“陈眠,你什么意思?你和东晋说了什么?” 李敏慧使劲的位置,正好是袁东晋那天在家里握得有些淤青的地方,她太瘦了,一捏就是骨头,袁东晋那个男人下手没有了轻重,她的手腕就遭殃了,现今李敏慧力道虽不如男人,但是她的指甲实在太锋利,掐得她的皮肉隐隐作痛。 陈眠眉宇轻颦,垂眸睨了一眼她的手,心中叹息,这对母子真的是很会雪上加霜。 “我能说的已经说了,请您放手。” “把话说清楚!”李敏慧描绘得精致的眉宇之间聚拢着怒气,那眉目神态,和袁东晋倒是有几分像,“你们闹什么了?” 陈眠回过头看着李敏慧,她的身高比李敏慧高了几公分,微微垂眸之际,有些睥睨的神色,气场也让她看着有些倨傲,李敏慧觉得她在自己眼前仿佛高了不仅仅是一个层次,腰杆不由得挺得更直。 周围已经开始有人围观,毕竟他们从衣着举止都能看出不是一般人家,再者这种公众场所,多少人都喜欢看热闹。 陈眠环视了一下四周,低声轻笑,好意提醒,“妈,您是袁家的夫人,这种公众场合拉拉扯扯有损您的形象。” 李敏慧这才注意到周围已经聚拢了很多人,她精致的妆容一僵,有些悻悻地松开了陈眠的手。 陈眠轻轻揉了一下发疼的手腕,挽唇轻笑着,“妈,早点回去吧,我先走了,再见。” 语毕,陈眠委身坐进了车里,李敏慧欲上前,温绍庭却挺身往前一挡,阻止了她的动作,趴在温绍庭怀里的温睿一副警惕看着李敏慧。 李敏慧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对着温绍庭冷漠暗沉的脸,有些胆怯地退后了一步,“这位先生,她是我儿媳妇,请你注意你的行为举止。” 温绍庭眼皮都不动一下,转身将温睿塞了进去,又回过头,冷漠的眼神淡淡瞥了下李敏慧,凉薄的口吻仿佛是淬了碎冰,“袁夫人,她今日是您的儿媳妇,但明日谁知道呢?” 车门关上,温绍庭温漠地吩咐司机:“开车,回家。” “是。”司机应了一声,发动引擎,黑色的轿车瞬间隐匿在夜色里,汇入了车流。 李敏慧怔怔站在原地,耳边依旧停留着温绍庭那句意味不明的话,脸色青白交替着,好不精彩。 普通的轿车,空间本身就不大,后座上坐了三个人,温绍庭人高马大的,空间被占去了一大半,陈眠靠着另一边坐着,坐在中间的温睿被卡得有些不舒服,他动了动屁股。 “温睿,坐好。” 温绍庭冷淡的语气有些严肃,温睿有些憋屈地看了他一眼,安静下来,但他穿了那么多衣服,被这么卡着不舒服,没几秒又扭动了身子,还十分委屈的说:“二爸,位置太小了。” 温绍庭蹙眉,想要挪一些空间给他,奈何他身高腿长,只能这么岔开腿坐着,根本就腾不出空间。 陈眠扭头看着他满脸纠结阴霾的神色,轻笑一下,伸手将温睿从位置上抱过来,让他跨坐在她的腿上,“这样坐可以吗?” 温睿顺势就趴在了陈眠的肩上,小脸蛋露出一副满足的笑靥,稚嫩的嗓音似撒娇一般,“嗯,可以,这样舒服。” 真的好舒服啊,绵绵身上的味道好好闻。 温绍庭抬眸瞥过去,车里的阅读灯没有亮,只有暗沉沉的一片,车窗外偶尔闪过的昏黄光线投射进来,一帧帧从她的脸上划过,把她的侧脸衬得柔和而温浅。 两人谁也没有再提及刚李敏慧的那一幕,仿佛是一种无形的默契。 一路上的车流有些大,路况有些堵,所以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温绍庭的家。 车停下时,温睿已经趴在陈眠的肩膀上睡着了。 温绍庭先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欲从陈眠怀里把温睿抱过来,但手刚要使劲,温睿就动了下,小手圈住了陈眠的脖子,脸蛋蹭着陈眠的侧脸,有些痒,陈眠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对温绍庭说:“我抱着下来就好。” 温绍庭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站到一侧让出空地,抬手挡在她的头顶上,另一手虚附在她身后,形成一个保护的动作,防止她跌倒。 陈眠抱着温睿小心翼翼地挪动了身子下了车,温睿五岁了,重量不轻,身上又穿了厚厚的衣服,她抱着有些吃力。 温绍庭看着她瘦小的身子风雨飘摇似的,淡淡地说:“我来抱吧。” 陈眠轻摇了下头,温静的说:“没关系,走吧,我抱他上去。” “你能行吗?” 温绍庭觉得她自己身体的重量被风都能刮跑,肚子里又还带着一个小的,不是很放心。 “就一段路,一会坐电梯,可以的,这么一来一去的吵醒他反而不好,走吧。”陈眠的手有些酸,感觉温睿越来越沉了,催促着他赶紧走。 陈眠抱着温睿率先迈开步子,温绍庭吩咐司机回去,便快步跟上。 怀里沉沉的重量,让陈眠觉得几分钟短时间都格外的漫长,刚打开门,她就迫不及待地问温绍庭,“温睿的房间在哪里?” 温绍庭脱下身上的大衣,这回是二话不说一手将她怀里的温睿捞了过来,干脆利落的动作差点拽倒了猝不及防的陈眠。 这么一整,睡得好好的温睿这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醒了,胖乎乎的小手揉着眼睛,奶声奶气的叫了声:“绵绵。” 温绍庭:“……” 这混小子对陈眠真的是中毒不浅。 陈眠瞪了一眼温绍庭,眼底的意思就是:都怪你,吵醒了他! 温绍庭清淡冷峻的脸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单手抱着温睿将他放在沙发上,那只养在家里的牧羊犬,从楼上蹿了下来,直扑到沙发上。 温睿打了个呵欠,刚睡醒的眼睛有些惺忪,小脚丫蹬着牧羊犬,“阿牧,别动。” 陈眠看着小孩和狗,柔柔的笑了,随后回过神,“温先生,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不等温绍庭应声,温睿抢先反驳:“绵绵不要走!”说着就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小短腿蹭蹭地跑过来,拉住了陈眠的手。 陈眠楞了一下,低头看着温睿仰起来的小脸,便蹲下了下来,摸着他的西瓜头,柔声说道:“很晚了,绵绵得回家,改天再来看你?” 温睿看着她,瘪着嘴巴不吭声。 温绍庭站在沙发边上,脚边趴着牧羊犬,单手抄在裤袋里,熠熠沉沉的黑眸凝着他们不说话。 温睿情绪有些低落:“不能不走吗?” 陈眠其实能感觉得出来温睿对她的喜爱,虽然不懂他哪里来的依赖,但是看着他这样的表情,她忽然有些于心不忍。 可她到底不是他的妈妈,扮演的角色始终是假的,她也发现自己今天似乎入戏了,也许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她对孩子没有任何的抵抗力,更何况是温睿这么可爱又鬼灵精的孩子。 “温睿想要见我,可以随时来找我,好不好?不过我现在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什么时候地可以吗?”温睿问。 “嗯。” “那我现在开始要见你。”温睿忽然圈着她的脖子,兴奋地说着。 陈眠一愣,半天反应不过来,等意识到的时候,她忍不住也笑了,这个鬼灵精,真的是! “温睿。”一直沉默的温绍庭开了口,低沉的嗓音微凉,“不许胡闹。” 温睿瘪了瘪嘴,“好吧,那绵绵,你记得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哦。” 他不提,陈眠真忘了这一茬了,她揉了揉他的头发,“好,记得。” 温绍庭随手把刚脱下的大衣拿起来,走到门边上,“你回房睡觉,我去送绵绵回家。” 陈眠楞了下,“你们的司机送就行了,你在家陪他吧。” 男人淡淡地道:“司机已经下班回家了。” “温睿自己在家可以吗?” 温睿快速看了一眼温绍庭,黑曜石的眼珠子轱辘辘一转,“阿牧在家陪着我就行,我不怕,绵绵你快回家吧。” “……” 刚还一副舍不得的模样,现在又恨不得她赶紧走…… 陈眠看着他稚嫩的脸蛋有些哭笑不得。 “走吧。” —— 陈眠坐在车上,侧目看了一眼穿着单薄的男人的侧脸,搓了搓冰凉的小手,然后碰了碰自己的脸蛋,心底暗暗腹诽,这男人都不冷么? 温绍庭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暖气开大了一些。 车内的气氛很安静,安静到有些压抑,或者说,有些怪异。 陈眠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怪异的气氛:“江城那边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已经处理好。” “噢。”顿了顿,“你什么时候再过去?” 温绍庭侧目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有问题?” 陈眠靠在椅背上,眼睛看着前面的路景,有些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容华那边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动作,我担心又出现上一次的暴力事件,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暴力事件,会令人怀疑我们的信誉问题。” 陈眠回来之后没有上班,自然也不会知道在江城那边的情况了,再者沈易航最近也忙,没来得及跟她说容华的事情。 “不会再发生。”温绍庭单手握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在暗格里摸了烟,食指轻轻敲了几下烟盒底部,弹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然后又伸手去摸打火机,但摸了好一会都没有摸到。 陈眠见状主动低头看了下暗格,伸手进去找了一会就找到了,镀铬铜制外罩,坚固的外壳,拿在手里冰凉冰凉的,陈眠看眼,zippo的牌子。 她正要帮他点火,温绍庭看着陈眠的脸想起了什么,神色漠然地把含在嘴里的烟拿出来,淡淡道:“不抽了。” 伸出去点火的动作顿在半空,陈眠有些无语,这个主真不是一般难伺候。 她把打火机丢回了暗格,重新回到刚谈论的问题上,“为什么不会再发生?你见过容华的人了?” “嗯。”不咸不淡的语气,“容华现在是第四方合作商。” 陈眠楞了下。 温绍庭的公寓在城南,而秦桑的公寓却在城北,港城的南北两端也不是很远,但今天恰逢周五,很多人下班以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在外逛了会,所以十点钟的时间,路上堵得有些严重,足足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 一路上堵堵停停的,时间太过漫长,陈眠昨晚没有睡好,白天又陪着温睿玩了一天,实在是困顿了,睡意袭来,她闭上眼就睡着了。 温绍庭停下车,转头看去,女人头靠在车窗上睡着了,卷发披散着,遮住了她的脸,只能隐约看见她挺直圆润的鼻子。 他伸手想要叫醒她,但伸出去的手又堪堪收了回来,转了个方向,拿起后座上的大衣,倾身上前将衣服盖在她的身上。 女人身上的馨香淡淡的,弥散在车厢里,隔着极近的距离,他看清楚了她的脸。 窗外的橘黄色的路灯,光线透进来,洒落在她的脸庞上,她紧阖的双眼上睫毛浓密微卷,在眼底落下一片暗影,微微陷进去的眼眶有明显的青影。 她睡相很好,斯斯文文的,浅色的唇小巧水润,微微抿着。 温绍庭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蓦地想起那一次两人躲在角落里,彼此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她的唇不经意地擦过他唇角的触感,柔软,甜腻,轻轻的像是一根带着电流的羽毛,引得他全身的神经都轻颤起来。 分明只是轻轻的擦碰,已经过去那么长的时间,他却依旧清晰记住了那种触感。 他的眸色渐渐变得幽深暗沉,像是沉寂的水面终于有了波纹。 他垂着眸,视线来回纠缠在那润泽的两瓣唇瓣上,身体深处涌出一种极致的渴望,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心痒难耐得他呼吸都变得滚烫起来。 不由自主地低头凑近,她清浅的呼吸,裹着蛊惑人心的香气,冲击着他的理智。 唇瓣与唇瓣的距离不到一公分,他堪堪顿住,目光落在她极近脸庞上,深深的凝住她的睡颜,倏地坐回了位置上。 深深地吐息平复那一股燥热,硬挺的眉宇蹙成川字。 温绍庭摸了烟和打火机,推开车门下了车。 陈眠睁开眼的时候,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一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她望向车窗外,熟悉的景致,转向驾驶座上,男人不在位置上,车门上有一道修长的身影,她抬手,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一件大衣,衣服上有熟悉的男人的气息,甚至有一阵淡淡的薄荷烟味。 陈眠拿着衣服推开车门下车,只见男人穿着一件衬衫套着一件针织衫靠在车门上抽烟。 寒夜里,路灯清冷昏暗,有青青袅袅的白雾升腾起,缭绕散开在夜色中,将男人的背景笼罩得有些孤寂。 陈眠楞了楞,抱着他的大衣绕到他的身畔,刚睡醒的嗓音因为缺水而有些沙哑,“到很久了?怎么不叫醒我?” 温绍庭将烟蒂捻灭,淡淡地看着背光而站的女人,小小的身影在格外的娇弱,低垂的眼眸深邃难辨,菲薄的唇将烟雾吐息干净,“刚到而已。” 陈眠垂眸睨了一眼他脚边上散落的烟蒂,十几根的烟蒂,他却和她说刚到,莫名的心中有些触动,心弦像是被一根芦苇轻轻撩拔了一下。 她并未多语,伸手将衣服递给他,“外面很冷,把衣服穿了吧。” 温绍庭伸手接过,两人的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一起。 她的手指柔软嫩滑,他的指尖微微粗粝磨人。 短短的一刹那,他和她都如同被一股电流击中,身体狠狠地颤了一下。 然而,两人都擅长于隐藏情绪,装作若无其事,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温绍庭将衣服套上,上面似乎隐约沾染了一丝女人的气息,淡淡萦绕在他的周身。 “已经很晚了,家里只有温睿自己一个人,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谢谢你送我回来。”陈眠温淡浅笑着。 温绍庭低着头,低低沉沉的嗓音从喉间溢出,“嗯,进去吧。” 陈眠收紧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点了点头,“路上小心,拜拜。” “嗯。” 温绍庭拉开车门坐回驾驶座上,陈眠同时转身往公寓里走。 温绍庭在驾驶位上靠坐着,摇下了车窗看着女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路灯将她瘦小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格外的孤单冷寂,仿佛她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忽然有种推开车门冲下去将她抱进怀里的冲动。 但也仅仅是冲动而已。 发动引擎,离开。 陈眠听到引擎的声响才回过头,站在冷风里,怔怔看着车辆消失的方向,莫名的有些想哭。 温绍庭视线落在后视镜上,看见女人站着不动的目光,唇边溢出一丝极浅的弧度,近似于无。 回到公寓,秦桑还没有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咖菲猫在看美国大片。 见她回来,视线移动了一秒又重新挪回到屏幕上,“回来了。” “嗯。” 陈眠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秦桑的鼻子很灵,闻到她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蹙了下眉头,问:“你今天去哪里了?身上怎么会有一股烟味?” 陈眠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装得若无其事地低头嗅了嗅,“嗯?是吗?那我去洗个澡。” 秦桑的注意力在电影上,没有注意到陈眠欲言又止的表情,挥了挥手,“去吧。” “噢,对了,我叫我家阿姨炖了鸡汤,我给你温在厨房了,你洗完澡出来喝了啊。”秦桑对着她的背影嚷了一句。 “知道了。” 陈眠洗完澡出来,手机正好响了一下,她擦着头发走过去点开,竟然是一条微信信息。 点开,是一个好友添加申请。 木木二爸。 陈眠楞了下,犹豫了一下还是通过了好友申请,那边马上就发来了一段语音。 点开,是温睿稚嫩娇软的童音。 【绵绵,你到家了?】 陈眠挑了挑眉,回了一句:“到了,你怎么还不睡觉?你二爸到家了?” 【到了,他去洗澡了,我在等你啊。】 陈眠轻笑了一声,“已经很晚了,你赶紧睡觉。” 【绵绵,晚安,我想你。】 陈眠不假思索地回:“晚安,我也想你。” 她不知道的是,微信是温睿从秦彦堔那学会玩的,等温绍庭回来,他马上就央求着他下载了微信软件,然后添加了陈眠。 温睿和陈眠聊完天,心满意足地从温绍庭的房间里走出来,阿牧跟在他的身后摇摇摆摆地跟着。 回到房间,温睿趴在床上滚了一圈圈,嘻嘻哈哈的笑了,甚至和阿牧说:“阿牧,我们很快就能有妈妈了!” 他一定会让二爸把绵绵娶回家的。 温绍庭洗完澡出来,温睿已经不在房里,手机被他丢在床上,他顿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拿起手机,划开屏幕,还是在微信聊天的界面。 他点开陈眠最后回复的那一句。 女人娇软温婉的嗓音浅浅淡淡的,带着一阵笑意,听着十分的舒服。 【晚安,我也想你】 温绍庭怔然,手指又点开那一段语音。 然后重重复复地,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晚安,我也想你。 他似乎,真的有些想她了。 —— 朝色酒吧。 音乐震耳欲聋,纸醉金迷里,靡靡之音鼎沸弥漫着各种暧昧气息。 袁东晋和几个男人坐在雅座里,桌上堆满了酒。 袁东晋的身侧坐着两个女人,衣着性感妖冶,其中一个还是上次被陈眠推到在地的女人,两人围在袁东晋的身侧,动作暧昧不已,和酒色灯光融为一色。 酒吧里温度不低,一件衬衫也不会冷,袁东晋的外套都脱了,身上灰色的衬衫纽扣也解的七零八落的,女人白若青葱的手指从他性感的锁骨一路划过他结实的肌理。 一圈圈的动作,惹得旁坐的男人都心痒难耐起来。 袁东晋英俊的脸上挂着邪魅的冷笑,冷漠到有些单薄寒意,两个女人,有一个是第一次接触他,可能也是新手,有些胆怯地看着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倒是上次被陈眠讽刺过的女人有些肆无忌惮。 她附在袁东晋的耳侧,轻轻呼了一口气,娇媚的嗓音充满诱惑,“晋少,今晚怎么样?嗯?”若有似无地的唇碰着袁东晋的耳垂。 袁东晋已经有几分醉意,被女人挑得身体起了反应,最原始的反应。 他一把擒住女人的下颌,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薄唇勾勒着若有似无的笑,“想要?嗯?” 女人的臂藕圈住他的脖颈,手指的指甲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划着,引得袁东晋后脊一阵酥麻,他低声嗤笑,“女人!” 唇,轻易就落在女人的脖子上。 他这么做着的时候,脑中想的,却是陈眠,以往每一次,她都会出现,今天是十五号,他牢牢记住的十五号,她一定会出现。 那女人仰着头,迎合他的动作,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 他们其实已经算是保守矜持,这种酒吧里,一些灯光晦暗的角落里,在音乐声音的覆盖之下,早已是一片靡靡之景,有人观摩又如何?那些人完全不在意。 张益安分守地喝着自己的酒,看着袁东晋又恢复到原来的那些生活,神情有些漠然。 直到那女人毫不客气地坐在他的身上,两人愈演愈烈,张益才上前一把将女人拎起丢到沙发上,然后揪着袁东晋的衣领,毫不客气地拽着就走。 袁东晋的脚步有些踉跄,好几次都差点摔倒,但他也面无表情,任由张益拖出去,然后塞上了出租车。 一直把他送回了他和陈眠的家,张益才开口:“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袁东晋衣衫不整地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和陈眠吵架?” 听到陈眠的名字,他才有了反应,良久以后,沙哑的嗓音吐出一句:“陪我喝一杯吧。” 张益也不废话,转身去酒柜那边拿了酒过来,两人一来一往地喝着。 袁东晋醉眼迷离地看着这个家,有些醉言醉语,“她要离婚。” 离婚。 张益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袁东晋,又忽然地明白了过来。 “前些时间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忽然要跟你离婚。” 袁东晋抿着唇,半天不说话,过了很久,才说:“陶思然怀孕了。” 张益震了一下,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袁东晋,律师的严谨以及教养都忘了,“他妈的袁东晋你玩出人命来了!” 袁东晋抿唇不语,一口一口灌着酒。 张益虽然有些气愤,但眼前这个男人终究是自己的兄弟,“她要离婚,你怎么想?” “不离。” 张益哟了一声,“那就和那个陶思然断了。” “我对她有亏欠,我也想过让她拿掉孩子,但是不行,她要是拿掉了孩子,这辈子估计就没办法再生育了,你说,我怎么能……”袁东晋捂着脸,五指插进头发里,用力揪着。 “所以你想让她生下孩子,又不想跟陈眠离婚。” 张益摸着下巴,摇头,“你明知道不可能,陈眠那么骄傲,能容忍你在外面有一个私生子?” 他知道陈眠不同意,所以他才左右为难。 “东子,你这个事情得想清楚了,作为兄弟,我奉献你一句,还是跟那个陶思然断了吧,你和陈眠毕竟是夫妻,当初为你也付出不少了,你觉得亏欠了陶思然,那么陈眠了?难道你不亏?你现在是必定会伤到其中一个了。” 张益客观地说。 本想和他谈谈陈眠,不过他看袁东晋现在这副模样,也是听不进去了,最后什么都不再说,默默地陪着他喝酒。 两人最后醉的一塌糊涂,张益直接睡了过去,袁东晋睡了一会就醒了,他跌跌撞撞地抹黑回了楼上的主卧,然后拿着手机拨了陈眠的电话。 陈眠睡到半夜的时候,被手机铃声惊醒了过来。 看见是袁东晋,她没有接,怔怔地坐在床上,任由手机一遍一遍地响。 但他锲而不舍地打,终究是于心不忍。 “陈眠,我们不要离婚,别离婚,好不好?”袁东晋喝多了,说话断断续续的,沙哑的嗓音低低沉沉的。 陈眠用力握着手机,扯着唇冷笑了一声,“不离婚?可以,你让陶思然拿掉孩子!” 可袁东晋脑子不清醒,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他不要离婚,他想见她。 他又从卧室走出来,撞翻了房间里的东西,巨大的声响传来,陈眠听得眉头一蹙,“袁东晋,你在哪里?你喝酒了?” 难怪他说话有不利索,原来是喝醉了。 可是袁东晋低低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陈眠忍不住担心,不由得放软了语调:“你现在在哪里?” “陈眠,今天是十五号,你怎么不在家?我想你了……” 忽然,一阵重物滚落的巨响,砰砰过后,回归于平静。 陈眠蓦地睁大眼睛,大叫了一声:“袁东晋!” 没有任何的回应。 第88章 第一医院里。 陈眠安安静静地坐在冷冰冰的长椅上,低着头看着自己掌心已经凝固的血迹。 手术室三个大字红澄澄的,紧闭的大门像是一道生死关,医院的走廊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只有清冷的灯光无声地亮着,安静得像是坠入了死门大关一样。 寒冬夜深,气温很低,陈眠觉得有一股冷意不断地侵蚀着她的皮肤,钻进她的每一寸毛孔里,一直渗入到她的骨血里头。 陈眠动作呆滞而缓慢地抬头,看着手术中三个字,整个人都有些迟钝,沾了血的手慢慢握成拳,又无力地松开。 【陈眠,今天是十五号,你怎么不在家?我想你了。】 从袁东晋被送进手术室里开始,这句话就不断地脑海中重复响起,她的心脏如同裂开了一道口子,有丝丝缕缕的凉意密密麻麻地溢出。 这三年以来,每一个月的十五号,都是她强迫他履行夫妻义务的日子,被逼迫的是他,被折磨的是她,其实这样的夫妻生活,她一点也不愿意,然而她却非要逼着他接受这个条件。 开始她以为感情能够越做越爱,到后来才发现他是越做越恨。 陈眠想不明白他心心念念记着十五号的意义在哪里,毕竟两人彼此都明白,这一天不过就是相互的折磨和厮杀。 可听到那阵滚落楼梯的巨响,她的心脏不受控制被攫住,身体动作比大脑更快作出反应,不管不顾地往他们的家冲去。 看见他躺在一滩鲜艳的血泊之中,那一刹那心跳都停止了。 她要离婚,要放弃这一段感情。 然而这漫长的十三年,要如何忘记? 十三年的感情,十三年的青春岁月,她所有的爱慕和美好都给了这个男人,又怎么可能说丢弃就丢弃,说放下就放下? 感情又不是水龙头,说关就关。 袁父和袁母很快就赶到了,他们脚步匆忙急促。 李敏慧一看见陈眠就扑了上来,一把拽着她的手,“怎么样了?伤得很严重吗?啊?” 陈眠眼珠子动了动,声音涩哑,“妈,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李敏慧柠着眉,“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怎么会从楼梯上滚下来?” 陈眠的唇色有些苍白,紧抿着不说话。 “你倒是说话啊!”李敏慧摇了摇她,语气很冲。 “好了!”袁父上前将李敏慧拉开,“你没看见小眠也被吓到了吗?等医生出来就知道了。” 李敏慧还想说些什么,但被袁父眼神示意着,只能忍了下来。 秦桑靠在墙壁上,脸色黑沉冷漠看了一眼李敏慧,又淡淡地扫了一眼蜷缩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的陈眠。 之后便是安静地等待。 手术的时间并没有进行多长,手术等熄灭,手术室的大门打开。 李敏慧第一个冲上去紧张地问:“医生,我儿子他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放心,病人并无大碍,只是头部撞到尖锐物体裂了一道口子,失血过多导致了休克,现在已经没事。” 陈眠靠在椅子上,紧紧绷着的如同被上紧的弦,渐渐地松弛开。 李敏慧原本要留下来守着袁东晋,但是最后被陈眠和袁父劝了回去,因为不是很严重的伤,等麻醉过后就会醒过来,陈眠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应付。 李敏慧本想说些什么,但碍于秦桑在场,最后也只好作罢。 陈眠坐在病床边上,腰肢挺直,温凉的目光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男人,他英俊的脸庞有些苍白和憔悴,头上裹着白纱,这么看着有些落魄美。 他的眉宇紧蹙着,昏迷中薄唇也紧紧抿着,不知在愁些什么。 陈眠伸手触上他的眉头,温凉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眉宇,她可能是想的太多,这会儿看着他倒是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安安静静陪在他的身畔。 其实她最擅长的就是沉默的陪伴,然而他都视而不见。 多少年了,她都是这么默默站在他的身边,而他从来没有回头看一眼。 “袁东晋,你说,我该怎么办?” 除了离婚,逃离这一段揪心的关系,她还能做什么呢? 难道非要这样彼此折磨下去么? 可是她很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离开了。 原本她想着要他和陶思然身败名裂一泄心头之愤,可是外的怀孕,却让她改变了注意,为了孩子,她不愿意让自己变成一个带着怨恨的女人,所以她离开,不用他纠结难过,不用对着他们时时揪心。 然而他为什么不能成全呢? 病房的门被推开,陈眠收回手,转身看见秦桑手里拿着一杯牛奶走了过来。 “刚买的,趁热喝了。”秦桑将牛奶递过去。 陈眠将牛奶接过去,拿在手里捧着没喝,透过薄薄的塑料杯壁,一阵暖热传递到她的掌心,然而无法驱散她身上的寒意。 秦桑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淡漠的陈眠,淡淡地开腔:“陈眠,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到底在想什么。” 秦桑换了一个动作,“心软了?舍不得了?” 陈眠默了一会,淡淡地说:“这么多年的感情,舍不得不是很正常么?” “那离婚呢?你还要离婚吗?” 陈眠淡淡地陈述:“我再舍不得他又能如何?他又不会为了我逼着陶思然拿掉孩子离开。” 秦桑皱着眉,抿着唇不再说话,夫妻之间的关系,她作为一个外人,又能怎么样?再说,陈眠从来不会任由别人的几句话就会改变主意。 “秦桑,通知陶思然吧,告诉她袁东晋住院了,让她来照顾他。”陈眠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说道。 —— 麻醉褪去,袁东晋被痛醒的,睁开眼,就看到陶思然里面穿着病服外头套着一件大衣闭着眼睛趴在床边上睡着了。 她的手还牢牢握着他的手,仿佛生怕他会消失一般。 袁东晋皱着眉头,轻轻一动,陶思然马上就醒了过来,看到睁开眼的袁东晋,她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过来看一下。” “没事。”声音嘶哑暗沉。 他眉头皱着,脑袋上隐隐作痛,隐约想起昨晚自己喝了很多酒,似乎给陈眠打电话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喝酒断片,他的记忆都不完整。 陶思然微微红了眼睛,“你在家喝了很多酒,从楼梯上滚下,头部撞到尖锐物受伤了。” 袁东晋沉默。 “你怎么喝那么多的酒?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陶思然大概能揣测到一些端倪,然而她不敢往深处想,她怕想多了,自己会承受不住。 陈眠说离婚,他不同意,事后又喝醉摔伤,这中间的联系,那么明显。 可女人总是最擅长自我欺骗,这一点,陶思然曾经一直做不到,甚至敏感,然而现在她却装作不知道。 “没事,不小心喝多了。”他拒绝深谈。 陶思然握着他的手,柔声道:“以后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看着她柔软的手,袁东晋有些怔然,低声应着:“嗯。” 袁东晋抬眸环顾了一下四周,病房里除了陶思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我的手机呢?” 陶思然将他的手机递给他。 袁东晋翻看了一下通话记录,上面显示在凌晨三点的时候,他给陈眠打了电话,通话时间有三分多钟。 脑袋很痛,他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陈眠又说了什么。 “怎么了?很痛吗?我叫医生来吧?”陶思然见她皱着眉头痛苦的模样,忍不住担忧。 “不用。”袁东晋淡淡地说,“谁送我来医院的?” 陶思然楞了楞,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我也不知道,不过是秦桑通知我你住院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看到陈眠。” 袁东晋抿着唇轻声嗯了一下,便阖上眼睛,“我有些累,再睡一会,思然,你有身孕,别累着了,回去歇息吧。” 陶思然动了动唇,欲说些什么,终究是忍住了,轻声说了一句:“好,你有事叫我。” —— 陈眠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李敏慧正和袁东晋闹着脾气,不知因为什么起了争执,李敏慧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袁东晋抬头看向门口,看见陈眠那一瞬间,眼底有一抹光亮闪过,“你来了。” 陈眠走了过去,目光温浅凉薄,淡淡地说:“好点了吗?” “嗯。” 一旁的李敏慧看见陈眠就来气,“你去哪里了?不是说你会照顾东晋,怎么我过来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 “妈。”袁东晋有些不耐地打断了李敏慧的话,“你先回去,我和陈眠有些事要谈。” “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非要我这个当妈的回避?” “妈!” 陈眠微微一笑,“东晋,没关系,有什么你直接说吧。” 袁东晋靠在白色的病床上一瞬不瞬地盯着陈眠,菲薄的唇抿得很紧,声线也紧绷着,“妈,你回去。” 李敏慧站着不动,袁东晋微沉的眼神看去,“我要单独和她谈。” 李敏慧犹豫了一会,终究是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经过陈眠的时候,狠狠地瞪她一眼,“我在外面等你,一会我们谈谈。” “好。”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沉默的对视,他们似乎很久没有这般安静地共处一室了。 袁东晋眼眸不动看着她,“昨晚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嗯。” 袁东晋皱了一下眉头,“你站那么远做什么?坐过来,我这样和你说话很累。” 陈眠触及男人的眼睛,目光平淡,然后沉默地上前在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想和我谈什么,说吧。” 袁东晋背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暗沉的眼眸盯着她素净得有些苍白的脸庞,眉头紧皱着,低沉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最近都没有吃饭么?怎么瘦成这样?” 陈眠眸光温浅,浅褐色的瞳眸一转不转地看着他的俊脸,表情有些严肃,“袁东晋,我喜欢有话直说。” 病房里沉默了片刻。 他低沉的嗓音淡淡的,像是包含了很多感情,又像是空茫,“你说离婚,是认真的吗?” 陈眠右手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左手手腕,良久,“是。” 果断的语气,坚定的回答。 袁东晋觉得胸口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陈眠,你一定要离婚?” “袁东晋,离婚,不就是你这么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么?”陈眠抬眸浅浅一笑,唇边的弧度恰到好处的疏离,“只怕你是结婚第二天就存了这个念头吧,现在,我成全你,不好么?” 不好么? 袁东晋扪心自问。 很好,然而,他并不想离婚。 他眸色浓稠得像是化不开的乌云,薄唇微抿着,一时间,她的话让他无从反驳。 曾经,他确确实实是存着那样的念头,一定要和她离婚。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放肆浪荡的目的,渐渐就模糊了,不知从何时起,他每一次放任和挑衅,都仅仅是想看见她在他的面前失去冷静。 然而效果并不明显,就因为她的冷静,他愈发的愠怒。 在她要求的夫妻生活上,他使劲折磨她,但是她从来不叫喊,默默承受着,哪怕是再痛。 有时候他觉得陈眠冷静到了冷血的地步,仿佛什么都动摇不了她独立傲慢。 长时间的对抗,他都忘记自己到底要什么了。 “可是。”他说,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睛,“我不想离婚。” “可以。”陈眠目光清浅而温柔,浅色的唇瓣勾勒着嘲弄而凉薄的笑,“让陶思然拿掉孩子,她离开港城。” 女人身上淡淡的清香萦绕飘散在消毒水的空气里,清晰可闻。 袁东晋下颚线条紧绷着,眸色复杂看着她,没有张口说话。 陈眠继续补充:“做到这两点,我就同意不离婚。怎么样?” 袁东晋的沉郁的脸没有太多的表情,与之前的愧疚复杂和纠结不同,他显然镇定了许多,甚至浑身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郁的气息,隐忍而不发。 “给你两个选择,和我离婚,或者,你父亲蹲牢。” 冷漠无情的话,从他的口中滚出。 落地窗开了一条缝,有冷风灌进来,外面的阳光灿烂,然而陈眠却觉得周身都是冷的,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她几乎快要承受不了。 她背光而坐,浅褐色的瞳眸被眼睫轻遮住,暗沉的眸色覆盖着一沉阴霾,像是那化不开的浓墨,那里头投不进任何的光,只有森森的冷。 她摩挲着手腕的手指蓦地用力,指甲狠狠掐进自己的皮肤里而不自知。 四目相对,她神色温漠微沉,他神情冷淡而森寒。 “你父亲从高位上退下来以后身体一直不好,将近花甲之年,若是被判个十几二十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那些牢狱之苦,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自己好好想想。” 袁东晋低沉的嗓音轻轻淡淡的,吐词清晰,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在陈述着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事实。 曾经他以那一份协议为目的,帮她救了她父亲,免收牢狱之罪,如今却要用她父亲犯下的错,来要挟她打消离婚的念头。 好的,坏的,都是他说了算。 眼前这个男人,认真到恶劣,总能轻易捏住她的软肋狠狠使劲,从不怜惜。 如果说在看见他躺在血泊里她动了恻忍之心,那么这一瞬间,她对他仅存的那么一丝丝美好都被他无情撕破。 一个男人如果真的有一丝心疼你,都不会残忍到维护着他的初恋,更不会将她绑在身边,要你生生承受着他和他初恋如何恩爱如斯,如何幸福生子的画面。 因为不爱,所以下得去残忍的毒手。 陈眠觉得喉咙有一股腥甜,身体里唯一的热度就卡在那一口腥甜里。 “袁东晋,你就不怕你的威胁,我报复在陶思然的身上么?”她的眼底有些猩红,却明亮得没有任何的雾气,凉薄到令人心惊,“你付诸于我身上的,我若还到她的身上,你还会这么做吗?” 袁东晋搁在被子上的手悄悄攥紧,眼神阴郁淡漠,“陈眠,为了你父亲,你最好乖乖的。” 有一瞬间,袁东晋想要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告诉她这不是他的本意,然而不行,他了解她,这个是唯一能打消她离婚念头的手段。 虽然卑鄙,却不失为好办法。 只要他们没有离婚,等陶思然生下孩子以后,什么都好谈。 他相信会有解决办法,让她接受一切。 陈眠看着他轻声笑了。 那笑容里,是满满的自嘲。 她笑自己天真,笑自己愚蠢,笑自己真心换来狼心。 如果这就是她当初勉强一段感情要承受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袁东晋死抿着唇看着她,觉得她离他越来越远了,没由来的心慌和失措。 “倘若我选择离婚呢?”陈眠笑着,笑容很淡,近似于无。 袁东晋不为所动,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探出她真实的情绪,“如果你坚持,你不会后悔的话。” “袁东晋,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离婚?”陈眠温静的脸庞挂着浅浅的笑,却有愈发浓烈的冷,“给我一个理由。” “梁宇最近的动作太大,蓉城的项目已经造成股东对我产生意见,倘若你我离婚,会带来更多的负面新闻,直接影响到宝华的股市,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他面不改色地说。 陈眠凝眸,“当初我可以跟你低调结婚,也能跟你低调离婚,只要你同意。” 显然,这个根本不是理由。 她像是要逼问一些什么,又想要确认一些什么。 袁东晋却无法给她更多的答案,薄唇像是嗜血的魔,凉薄入骨的冷,“当初我们的协议明确,是我提出离婚时,你无条件服从。” “但上面也没写我不能提出离婚,不是么?”陈眠反驳。 袁东晋抿着的薄唇,唇角酿出讳莫如深的意味,看着陈眠的眼神深不可测,“陈眠,很多事情,不需要理由,比如你爱我,又比如我不爱你。” 陈眠没有动,眼眸的温度一点一点淡去。 像是喃喃自语地轻声重复着,“你说的对,比如我爱你,比如你不爱我。没有理由。” 爱就是爱了,不爱就是不爱了。 她在笑,可袁东晋却觉得她在哭。 “记住我的话。”他咬着牙说。 陈眠扯着唇,轻轻点头,她没有哭,然而那种冷静和温淡却看得比哭还要令人难过和窒息。 她说:“我记住了。不过袁东晋,你不要欺人太甚。” 初一和十五,谁会笑到最后,还是一个未知数。 陈眠走了以后,袁东晋浑身无力地靠在枕头上,受伤的部位似乎更痛了一些,有一阵眩晕袭来,呼吸有些困难。 —— 陈眠出了医院,看见李敏慧的车停在不远处,她走过去,上了车,那司机识趣地下去,把空间留给了她们。 陈眠脸色苍白,眼神冷漠,“妈。” 李敏慧自从知道了老头子将股份给了陈眠之后,心情就一直很不好,总有种惴惴不安,生怕陈眠会生出什么枝节。 “我和东晋说了,你们去做试管婴儿。” 只要生下孩子,那么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即使陈眠离婚,股份最终落到孩子身上,这样就足够,而现在这种情况,等他们自然受孕,显然是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变数太大。 陈眠估计被袁东晋给打击得有些麻木了,听到李敏慧这话,甚至牵扯不动一丝情绪,她冷静淡漠的拒绝:“我不会去做试管婴儿。” 别说她怀孕了做不了,就算是以前,她也不会这么做。 李敏慧大概是猜测到她会这么说,语气强硬,“轮不到你说不!” 陈眠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敏慧,“妈,难不成您还打算绑着我做不成?您不要忘记了,若是我不愿意,我照样有本事让那孩子来不到这个世界上。” “陈眠!你是冷血动物吗?”李敏慧震惊得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个魔鬼。 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冷冷地一笑,“你和东晋结婚都快四年了,一直说没有孩子,是不是你都在背后背着我去打掉了?那些妇科检查报告也全部都是你伪造的!对不对!” 陈眠对于李敏慧这种脑洞大开的狗血想法没兴趣解释,也懒得动口舌和她废话,横竖说了她也不会信,这个女人疑心有时候重得令人发指。 “我冷血?”陈眠轻轻地说,眼底是浓稠的嘲弄之色,淡淡道,“那就当我冷血吧。” 李敏慧蓦地倒抽一口凉气,精致的脸颊有些扭曲,说话都微微颤抖,“你、你这是承认了。” 陈眠默然。 “啪!”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落在陈眠的脸颊上,打得她有些懵圈。 “你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恶毒!”李敏慧气急败坏地吼。 陈眠蓦地笑了,唇角的笑意甚浓,然而笑容里是无尽的凉意。 她很想一巴掌掴回李敏慧的脸上,让她清醒清醒,然而她却放弃了,她怕自己打下去,还会弄疼了自己的手,不值得。 这么多年。 这一份感情。 真的太不值得了。 陈眠扯开李敏慧揪住她衣服的手,冷冰冰地看着李敏慧,眼神宛如淬了冰霜,极冷,“妈,这是我给您最后一次的机会打我,不是我理亏心虚,而是我懒得跟您计较。” 陈眠能在二十八岁就爬到这个位置,在商场里与一群男人厮杀而未吃大亏,身上的气场本就不小,此时此刻,她眼角眉梢有绵长的幅度,眼神是凉薄飘渺的冷,温淡的嗓音不轻不重,却令人胆怯,尤其是像李敏慧这种长年娇惯没有能力底气的女人,瞬间就被震住。 “您听着,孩子,我是不会考虑生了,更不会做什么试管婴儿,您这么喜欢抱孙子,您儿子有大把的女人等着给他生,您随便挑一个您满意的。” “你、你……”李敏慧的脸色清白交替着,被陈眠的话堵得无法开口。 等李敏慧回过神,陈眠已经下车离开了。 —— 因为怀孕,又没上班,陈眠穿着休闲舒适,脚上穿着是平底鞋,她的心情糟糕,不想回去秦桑的公寓,所以下车以后她独自沿着马路的人行道慢慢地走。 头顶的阳光明亮温暖,可是她却冷的毫无知觉。 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她看见一对年轻的情侣,二十出头的年纪,青春活力,两人甜甜蜜蜜地拥抱在一起,不知男孩低头附在女孩耳边说了什么,引得女孩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她看着他们有些出神,一直到红灯转换成绿灯,那一对情侣离开了,身边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拨,她依旧站在原地。 她站在原地十三年,守着一份爱情,自以为的深情,其实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场笑话和闹剧。 入戏的一直都是只有她自己。 她看着全世界都在幸福地笑,只有她带着面具,伪装着笑容生活,突然觉得好茫然,这些年来,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又得到过什么? 孑然一身。 从白天走到天黑,陈眠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像一个茫然无处可归的流浪者。 天色渐深,城市的灯光全部亮起,路上有匆匆忙忙的人群,她从人群中走出来,慢慢地走到了港江岸边。 江风徐徐袭来,寒冷的风掀动着她的发,她站在堤岸上,眺望着涛涛的江水,以及对岸上的繁华彩色。 成了一尊雕塑。 温绍庭是停车接电话,他下车,顺便点了一根烟,随意地靠坐在车头上,听着对方说,偶尔应一下,极少的回应。 抬眸望去,陈眠孤单影只地站着,堤岸上的身影不经意地闯入他的眼帘。 他微微眯着深邃的眼眸,透过昏暗不清的光线瞧着不远处的女人,江风很大,那瘦弱的身影有些摇摇欲坠,嘴唇含住烟的动作一顿,看见女人脚步往前移动了脚步,他猛地一惊。 来不及多想,将烟蒂一丢,跨步迅速跑了起来,他的速度很快,如同一只猎豹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陈眠闭上眼睛,张开了双臂,试图拥抱这冷风。 倏地,腰上被狠狠砸住,一个强劲的力道用力将她往后拽了回去。 她被吓得惊呼一声,细碎的声音被吹散在寒冷的夜风里。 惯性作用下,她被拽得往后倒下,虽然身下有人肉垫子,但她还是狼狈地摔下时,手用力撑了下,不小心磕在了水泥地上,一阵钻心地疼,瞬间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她听到身后有一道闷哼声,清浅,但很近,近在耳际。 不等她从他身上下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卷着明显的愠怒之意,在她的耳边炸开,“陈眠,你是不是疯了!脑子进水了要投江自尽吗?” 熟悉的声线,让她顿住,而男人的话,却使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投江自尽?谁?她吗? 温绍庭扶着她坐起来,陈眠慌忙从他身上爬开,坐到一旁的空地上。 微光中,温绍庭那张冷漠而愠怒的俊脸,不其然地撞进她的眸底,陈眠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温……先生?” 陈眠的眼神一点点沉寂下来,如同这漆黑的夜色。 她看着温绍庭冷峻的脸庞,竟然有种找到依靠的错觉,“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绍庭坐在地上,暗沉深邃眼眸深沉难辨,脸色更是深沉得晦暗,眸光与她对上,声音仿佛与这无尽的夜色融为一体,“你是不是疯了。” 陈眠一愣,扶着额头,有些哭笑不得,但是笑容里显得苦涩,“温先生,你搞错了,我很珍惜生命,没投井自尽的打算……” 他这种荒谬的想法,真是令她无语至极。 温绍庭抿着菲薄的唇,目光沉寂如水。 刚她那个举动,确确实实是像一副投江的姿态,加之最近她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好,温绍庭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要做傻事。 毕竟,女人这种生物,殉情这种事不在少数。 不过现在看她的表情,真的是他多虑了。 温绍庭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颀长挺拔的身躯居高临下地笼罩住她,陈眠抬头刚要自己爬起来,温绍庭朝她伸出了手。 陈眠看着眼前那一只宽厚的手掌,怔然。 “地上凉,起来。”温漠的口吻有些冷硬。 陈眠把没有受伤的那一只手搁置在他的掌心上,他的手掌很温暖,握住她的时候,大掌包裹着她,上面的茧磨砺着她光滑的皮肤,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用力而又不至于太过粗暴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松开。 松开手那一瞬间,陈眠有一种失落感,低声说了声:“谢谢。” 温绍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握过她的手抄进裤袋里,淡淡地说:“走吧,送你回去。” 他转过身,宽厚的背影挺直优雅,陈眠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在冷风里忽然产生一种很强烈的渴望。 “温先生。”她忽然开口叫住他。 温绍庭顿住脚步,侧脸回头看着她,昏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更瞧不见他的眼睛。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沉默了几秒,男人暗沉的音色很温漠,“说。” 陈眠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她将近一米七的个子站在他的面前,也显得娇小,她仰着头,他身后头顶上的昏暗的光线柔柔洒落在她的脸庞上,柔和,温软,却也让他清楚地瞧见了她左边脸颊上那一个淡淡的掌印。 由此可见,李敏慧下手的时候有多重,大半天过去了,上面还有痕迹,甚至微微浮肿着。 温绍庭低垂的眼眸深邃沉寂,他背着光,面无表情的俊脸上,是一片温淡的阴影,神色愈发令人难以捉摸。 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淡,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深,渗着些凉,唇瓣缓缓地掀动,一字一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江风很大,江浪怕打着堤岸,有阵阵的回声。 她的嗓音也被卷带走,散落在风里。 第89章 暗影浮动,冷风刮过卷起心中一片涟漪,温绍庭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来,浑身下上都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她脸上的神情很认真,敛着暗光的眼眸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疑惑,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依旧能察觉到她不经意流露的些许紧张。 陈眠捏了捏掌心,不小心触碰到刚擦破皮的伤口,秀气的眉轻颦了一下,神经绷得有些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是此时此刻,她真的很需要一个拥抱,一个简单的拥抱就好。 温绍庭的身影动了动,微微垂着头,声线低沉蛊惑,“不是要抱?还楞着干嘛?” 他温漠的神色有些柔和,但依旧无法掩饰他骨子深处透出的冷漠和强势。 陈眠动了动,脚步迈开,张开双臂就搂住了他窄实的腰身。 两人的身体隔着厚厚的衣服,紧密无间地贴到一起。 陈眠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脸颊的皮肤感觉到一阵冰凉的触感,头顶微微一沉,腰上多了一道力量,稳扎的力道不轻不重将她圈住。 呼吸里,她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男人气息,裹着一阵淡淡的薄荷烟草味,清冽好闻,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睁着眼睛,浅褐色的眼眸映着漆黑的夜色,又折射着淡淡的暗光,温凉浅淡,然后莫名其妙地,有一串晶莹的水痕,缓缓滑过她的脸颊。 越来越多,像是决堤的江水,源源不断的滑落,她抿着唇,无声地哭泣,冷风刮得她心口一阵阵地疼。 太多说不出口的委屈和无奈,连哭泣都是悄无声息,小心压抑着。 疼的她喊不出,钝钝地痛一阵阵席卷而来,只能隐忍地用力攥紧了温绍庭的大衣,那力道几乎要将他的大衣给抠出一个洞来。 温绍庭把她整个身子都圈在怀里,下颚抵着她的发顶,柔顺的发质有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扫得他心头痒痒的。 她真的很瘦,这么抱着,大衣之下的身子只有小小的一圈,她抱着他的力道有些重。 温绍庭微微低头侧目了一眼,就看见她无声流泪的模样,暗沉的眸底瞳孔一阵骤缩,牵着心头都微微发紧。 他不言不语。 这个倔犟的女人,连带哭着都是这么隐忍不发。 这样的陈眠,牵动着他的心,冷硬之下,那沉寂的位置开始渐渐浮动某种情绪,温绍庭隐隐明白着些什么。 对于在她那一张面具下,到底藏了多少的事,他忽然好奇起来。 然而,面具戴久了,就会变成皮肤,想要揭开,又谈何容易? —— 陈眠如同几个月前,在暴雨里被温绍庭捡回家的失足少女,更确切地说,是一只流浪宠物。 第三次进入他的家,她有些恍惚。 他家里没有准备任何的女性用品,所以他拿了一双男士的毛拖给她,陈眠低头看了一眼,脱下鞋子,穿上那一双不合脚的宽大棉拖。 “进去。”男人浑厚温漠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噢。” 一连几度的打击,又在江边上默默地哭了一场,她的温软的嗓音有些沙哑,淡淡的语调有些狭促,拖沓着脚步啪嗒啪嗒地走进客厅。 刚走没几步,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动静,响起了温睿稚嫩的嗓音:“二爸!”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陈眠闻声也抬头望向楼上,只见温睿穿着一身休闲卫衣,卫衣帽子还戴在他小脑袋上,肉呼呼的一张脸露出来。 他原本兴冲冲地准备跑下楼,看见陈眠的时候却生生顿住脚步,然后兴奋地大叫:“绵绵!你来了!” 之后就不顾三七二十一从楼梯上冲下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头牧羊犬,摇头摆尾的,小短腿那一个速度,看着陈眠一阵心惊肉跳,忍不住快步走向楼梯,深怕温睿从楼上滚下来。 然而她脚上的棉拖实在太宽了,她跑了两步就把自己给绊到了,在她身后的温绍庭被这一大一小搞得心惊肉跳,眼疾手快一把将要扑倒的陈眠稳稳捞进了怀里抱住。 “跑什么!”温绍庭微微变了脸,沉声呵斥,“温睿,不许跑!” 这时温睿已经稳稳当当地下了楼梯,听到温绍庭的命令,脚步一顿,马上就停了下来,不想跟在他身后的阿牧力道不小,生生把尚未站稳的温睿给撞到在地。 温睿有些恼怒:“阿牧!” 阿牧伸着舌头,摇着尾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看着温睿。 陈眠忘记了自己还被温绍庭抱在怀里,只是觉得温睿和阿牧那一幕很滑稽,然后蓦地笑了出来。 咯咯的笑声很清脆,眼角眉梢都是绵长的笑意,一双眼睛弯弯的,像一轮新月。 温绍庭看着她的笑容,不由得怔忪。 认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笑得那么开心而愉悦,丝毫没有掩饰的笑容,让她小小的脸庞都亮了起来,生动而迷人。 温睿嘟着嘴巴,推开碍眼的阿牧,从地板上爬起来,然后走到陈眠的身边,仰着小小的脑袋,神情有些倨傲,“不准笑。” 陈眠闻言果真是憋住了笑意,但唇角依旧微微勾着,眼底的笑意很明显,伸手摸摸温睿的头,清了下喉咙,柔声说:“好,我不笑了。” 温睿的注意力确实锁在了陈眠腰间的手上,小眉头皱得厉害,小嘴也是紧抿着,那神情纠结到不行,陈眠完全不知道他的小脑袋瓜在想着什么,悄悄地打量了他一下。 其实温睿想的是,他刚不应该出来这么快的,这二爸和绵绵还要培养感情呢,哎呀!改天他要问问小胖他爸爸妈妈都是怎么相处相爱的才行! “咳咳!”忽然一道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幕的温馨,“我说你们这是演一家三口给我看么?” 陈眠和温绍庭同时抬头,只见秦彦堔一身居家服随意散漫地靠在楼梯扶手上,俊朗的面容上挂着暧昧不明的笑意。 陈眠盯着他的笑容楞了楞,这才回过神,意识温绍庭还十分暧昧地抱着自己,一副占有者的模样,耳根悄悄地发烫,然后动了动身子,温绍庭自然而然地松开搁置在她腰上的手臂。 他神情太过坦荡自然,反而显得陈眠自己有些心虚。 温睿回过头,用自以为狠狠的目光瞪了一眼秦彦堔,“舅舅,我们继续玩游戏吧。” 他得赶紧把舅舅这碍眼的人带走,留空间给二爸和绵绵。 秦彦堔却不紧不慢地笑着,逗弄着温睿,“咦?你不是输的一塌糊涂,说要让你二爸来打败我么?” 温睿这才想起他跑出来的目的。 他纠结地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太纠结了,这游戏和未来的妈妈,到底要怎么取舍啊? 然而陈眠帮他化解了这么个纠结,因为她觉得尴尬,于是便蹲下来搂着温睿说:“在玩什么游戏?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温绍庭淡淡地扫了一眼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秦彦堔,淡淡地说:“温睿,带绵绵上去。” “噢。”温绍庭下命令,温睿只好遵命了。 “绵绵,我们上楼。”温睿牵着陈眠的手,柔柔的手丫暖暖的,一直暖到了陈眠的心头上。 “那我和他上去,你们聊。” “嗯。”温绍庭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陈眠牵着温睿经过秦彦堔的时候,打了个招呼:“秦医生。” 秦彦堔挑眉一笑,“你可以直接叫我小四,不用那么生疏。” 陈眠呐呐地一笑,总感觉秦彦堔想的太多了,她点了下头,和温睿上了楼。 阿牧欲跟上,温绍庭却喝住它,它又耸拉着脑袋,眼睛惨兮兮地看着楼上,十分委屈的模样,哼哼了两下,不敢动。 秦彦堔走到他面前,隐隐的笑意,带着几分揶揄的口吻,暧昧地说:“啧啧,你这是撩着人家有夫之妇回家,真的好吗?” 温绍庭凉凉地瞥他一眼,把身上的大衣给脱了下来,随手挂在一旁,眉眼温漠,“你可以走了。” 秦彦堔挑眉,感情他就是把他当做临时保姆,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秦彦堔看着温绍庭挽起袖子往厨房走,便亦步亦趋地跟上,“怎么?你知道我饿了,要给我煮夜宵吗?”说话间,秦彦堔还暗暗搓了下手,一副期待的模样。 他多少年都没有尝过温绍庭的厨艺?好怀念啊。 温绍庭头也不回,冷漠的抛下一句:“大门口在你身后三米的地方,慢走不送。” 秦彦堔:“……”暗暗腹诽,这个冷血动物,太过无情。 温绍庭从橱柜里找到了红茶和生姜,放在流理台上,又洗锅盛了适量的水,打开灶台的火。 秦彦堔随意地靠在一旁的流理台上,眼底是满是狐疑:“你要做什么?” 温绍庭没有理会他,甚至眼神都不给一个,完完全全将他是做透明的存在,而秦彦堔也早就习惯了他这种冷漠的态度,便自言自语地说着:“又是生姜又是红茶,你这是要弄姜茶啊?啧啧啧,谁感冒了?谁受凉了?” 他叨叨絮絮地说着,温绍庭全然是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把洗干净的生姜磨碎成末,骨节微突的手指十分灵活,这边弄完,水正好开了,他将生姜末和红茶一起放下锅,重新盖上盖子。 秦彦堔上下打量着他,与温绍庭不同,他是医生,拿的是手术刀,所以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又好看,那手指轻抚下颌,微微一哂,“你这国防身体几年都不会感冒一次,更别说着凉了,而温睿也好好的,这么说来,是给陈眠煮的?” 他看见温绍庭搅拌的手动作一顿,宾果!看来是猜对了! 几分钟,姜末和茶叶煮开了,一股淡淡的姜茶味飘了出来,充溢着整个厨房,温绍庭把茶水倒出,在滤网上将茶叶和姜末过滤掉,热腾腾的姜茶便煮好了。 整个过程花费的时间并不多。 温绍庭对于秦彦堔那张滔滔不绝的嘴巴,始终是没一句回应,这两人一个来自赤道,一个来自北极,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温绍庭从冰箱里拿出一罐蜂蜜,往姜茶里倒了一些蜂蜜进去,拌匀。 而后,端起姜茶就要离开厨房,却被秦彦堔一把堵在了门口。 两人身高相当的男人,一个气质阳光清朗,一个气质清贵微冷。 秦彦堔脸色已经没有了玩笑的意味,而是十分的严肃,“老二,说实话,我挺喜欢陈眠这个女人的。”看见温绍庭微动的眸色,他马上反驳,“当然啊!我只是单纯的欣赏!” 温绍庭抿着唇,温漠的脸毫无变化。 秦彦堔继续道:“我私底下去了解过一些,她确实很优秀,但是有一点我得提醒你,她已经结婚,并且现在还怀孕了。” 温绍庭淡淡地看着他,波澜不惊地说:“你想说什么。” “老二,你这是真的,喜欢她了?”秦彦堔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是很确定的问。 “姜茶要凉了。”温绍庭对于他的问题没有任何回答的打算,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无关要紧的话。 秦彦堔一窒,“老二!” 温绍庭却伸手将他往旁边一推,然后从秦彦堔的身侧步履沉稳地越过,径直上了楼。 秦彦堔看着温绍庭的背影,有重重的挫败感。 不过,这似乎也是好事,唯一麻烦的就是陈眠已婚和怀孕的身份,本来没有怀孕的时候,他都不觉得怎么样,但现在怀了孩子,她哪能说跟袁东晋断了就断了?怎么说那个都是孩子他爸啊! 温绍庭站在温睿的小书房外,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的笑声,有孩子的,也有她的,顿了顿,伸手推门进去。 只看见陈眠和温睿坐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地板上,正在玩着拳王。 他挑挑眉,没想到她竟然也会玩这种游戏。 听到身后的动静,陈眠下意识地回头,温绍庭高大的身影就笼罩在她的身后,居高临下宛如神祗,楞神那么几秒,她就听到一声“KO”一声,紧接着就是温睿想兴奋得狂呼的呼声。 “哈哈哈!!我赢了!”陈眠回过头,看着温睿手舞足蹈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陈眠揉着温睿的脑袋,夸了一句:“木木真厉害!” 温睿抱着她的手臂,有些小人得志地仰着小小的下巴,那神态模样十分有趣。 “绵绵输了要答应我一件事的,你刚答应了哦。” “嗯,愿赌服输,你说。” “今晚你不能走了哦,留下来陪我睡!” 不等陈眠开口,温绍庭已经淡淡地打消他的念头,“不行!” 温睿瞪着眼睛,语气有些委屈地说:“为什么不行?” “你晚上睡觉不安分,容易踢到绵绵。”她怀着孩子,经不起折腾。 温睿垂着脑袋,十分沮丧。 陈眠有些于心不忍,咬了咬唇,问温绍庭:“你家里还有空的房间?我可以留下来。” 温绍庭眉梢微微一动,温漠的口吻淡淡的,“没有。” 当初买这一套公寓,考虑的是温睿上学方便,本来房间是有空余的,不过一个被他改造成了温睿娱乐学习的地方,也就是现在这个书房,另外还有一间是他的书房,然后剩余的两间分别是他和温睿的房间。 温睿灵机一动,小身子挂在陈眠身上黏糊糊地不肯下来,稚嫩的嗓音口齿清晰地说:“那二爸和绵绵一起睡就好,我自己睡!” 刚走到门口的秦彦堔听到这一句话,差点没一口鲜血吐出来。 而陈眠更是哭笑不得,又羞又愤的,奈何温睿是小孩子,童言童语的又不能计较什么,只能微红着脸蛋眼神有些漂移。 反观温绍庭镇定得不行,面不改色地瞥了一眼陈眠,深敛的眸底蕴着浅浅的笑意。 “木木,我当然不能跟你二爸睡!”陈眠怎么觉得自己这话解释着怎么也是怪怪的? 温睿不耻下问:“为什么?” “因为男女有别啊!”陈眠开始有些头疼,这孩子哪里来这么多十万个为什么。 “可是,小胖说过他的爸爸妈妈都是一起睡的。” 这下,温绍庭、陈眠,以及站在门口的秦彦堔,都十分无语。 陈眠更是头皮发麻,她怎么有种自己惹上大麻烦的感觉? 敛了敛情绪,她抱着温睿,下意识地辩解了一句:“可是木木,我不是你妈妈啊。” 温睿原本挂着纯真笑靥的脸顿时耸拉了下来,唇角也开始坍塌,那一双澄澈的眸底,浮动着某种陈眠无法承受的情绪。 陈眠一下子楞了,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话,是伤到了孩子单纯的心灵。 他没有妈妈,自己的那一句话,无疑是让他觉得他是不被接受的存在。 温睿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然后蹬着小短腿跑出了房间,陈眠有些慌神,想要追上去,却被温绍庭一把扣住了手腕。 “小四,你去看温睿。”温绍庭对着站在门边的秦彦堔说。 秦彦堔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他们,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找温睿去了。 陈眠心底有些不安,有些难过,莫名的就是觉得难过,为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她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温绍庭垂眸,盯着她的脸瞧了好一会儿,把她拉到一旁的沙发上,摁着她的肩膀迫使她坐下来。 而他半跪在她的面前。 陈眠双手搁置在膝盖上,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视线与温绍庭的交汇在一起,她眼底全是愧疚,“对不起。” 温绍庭不急不缓的端起放在一旁的姜茶,塞进她的手里,低哑的嗓音淡淡的,“不用说对不起,你刚吹了很久的江风,把这姜茶喝了。” 陈眠握着微烫的杯壁,男人的手指触碰着她,指尖传来他的温度和姜茶的热度,她垂眸看了一眼他们触碰到一起的手,微微愣神。 温绍庭看着她温静的脸,说:“一会哄一哄他就好了,不用太在意。” 温绍庭收回手,俊脸透着浅浅的凉,“赶紧把姜茶喝了。” 陈眠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深邃的眼眸,仿佛一个漩涡,要将她的灵魂给吸附进去,心尖不可抑制地轻颤一下,她蓦地低垂眼帘,敛住自己的眸光。 温热的姜茶氤氲着淡淡的香气,她捧着轻啜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她秀气的眉宇紧紧地蹙作一团,皱着一张脸,粉色的小舌头无意识地往外一吐,那动作带着点女人的可爱和娇柔。 “好辣!” 温绍庭看着她吐舌的动作,身体某处蓦地一紧,有某种强烈的欲望不受控制地汹涌而来,陈眠没有注意到他变得暗沉而危险的眼眸,只顾着用她的舌头猛地蹭着她的两瓣唇瓣,试图驱散那股辛辣刺激的味道。 温绍庭差点就被她这般模样举止给逼得兽性大发,性感的喉结想上下滚动着,艰难地移开自己的视线,尔后深深地吐息,将体内那股郁躁不安的躁动压制住。 “我不要喝这个玩意,好难喝!”陈眠将杯子递过去,眼底露出抵触的情绪,这种味道闻着还不错,但是喝起来,实在是太辛辣了,比让她吃辣椒还难下口啊! 温绍庭的轮廓微微紧绷着,开口说话的嗓音都异常的沙哑性感,卷着淡淡的情欲,“听话,喝了可以预防感冒,你现在怀孕了,不能感冒生病,对孩子不好。” 陈眠听到他这么一句话,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小小的脸庞恢复了平静,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捧着姜茶微微仰着下巴,咕噜咕噜一口气将姜茶全部灌了下去。 那味道很辣,她的眼睛被呛得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然而她眉头都不皱一下,咽吞下去,只是轻轻舔了一下恢复了一些绯色的唇瓣。 温绍庭看着这样的她,低沉醇厚的嗓音又有些许的冷漠,“去看温睿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楼上下来,秦彦堔抱着温睿在看电视,听见身后的声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朝他们耸耸肩。 温绍庭沉着脸色,一言不发拿着杯子往厨房走去。 陈眠顿了一下脚步,慢悠悠的走到秦彦堔的身侧坐下来,坐在秦彦堔怀里的温睿没有看她,盯着电视机不说话。 “木木,对不起,绵绵刚不是故意的,你原谅绵绵好不好?” 陈眠的声音带着一种江南味道的软糯,浅浅淡淡的声音很舒服,尤其是她哄温睿的时候,细声细气的,温柔得让人心软化。 温睿动了动,不说话。 陈眠清浅地笑着,伸手拉过温睿的小手丫,“你就这样跟绵绵生气啊?” 不回答。 “既然你不喜欢我了,那我走咯……”说着陈眠假装要站起来。 温睿一把拉住陈眠的手,瞪着眼睛看着陈眠,闷闷的说:“不要走。” 陈眠轻笑一下,将他从秦彦堔怀里抱过来,让他坐在腿上,“好,不走,今晚留下来陪你。” 秦彦堔挑了挑眉,顺口问了陈眠一句:“你不回家,你家那位不会有意见?” 这时温绍庭正好回到客厅,温漠的口吻徐徐缓缓地说:“小四,很晚了,你该回去了,温睿该洗澡睡觉了。” 秦彦堔:“……” 他现在是被人赶?这是要被扫地出门? 温睿虽不懂发生了什么,不过也帮腔了一句:“舅舅,你赶紧回去吧,我有绵绵陪了。” 所以,你们父子俩,现在都是有了女人不要他?他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秦彦堔带着满腹的哀怨离开了温绍庭的公寓。 温绍庭本打算和温睿一起洗澡,但温睿却要陈眠帮他洗,温绍庭只沉吟了片刻,把卧室的浴室留给陈眠和温睿,自己拿着洗漱衣服到楼下的浴室去简单冲了个澡。 他洗完澡回到卧室,浴室那边磨砂的玻璃门有一阵雾气,拿着毛巾擦拭滴水的短发,听到女人和孩子的对话。 “绵绵,你是不是不愿意当我妈妈啊?” “不是。” “那你是愿意了?” “木木以后会有一个好妈妈的。” “好妈妈就是你啊!” “好了,转过身子。” “绵绵,你来当我妈妈吧。” 再一次回到这个话题上。 “木木,绵绵不能和你二爸结婚,所以当不了你妈妈。” “为什么不能和二爸结婚。” “因为绵绵已经结婚了。” “那就再和二爸结婚啊。” “……” “绵绵……” “不许说话!” “噢……” 温绍庭听着他们的对话,唇边忍不住溢出一丝笑意,但转念一想到陈眠和袁东晋的关系,又释数尽敛了回去。 陈眠帮温睿洗好澡,出来没有找到温绍庭,看见书房那边有灯光,她走了进去,书房里空无一人,阳台的落地窗拉开,男人就站在阳台上,穿着简单的灰色居家服,背对着她在抽烟。 青青袅袅的青烟圈圈晕散,他清贵的身影让陈眠想起堤岸上抱着他的那一幕,脚步微微一顿。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低声叫了他,“温先生。” 温绍庭回过头,清冽的俊脸淡漠不已,菲薄的唇瓣和鼻息之间缓缓吐息的烟雾,将他硬挺的眉梢笼罩出几分颓废之色,深沉的眸底朦胧难辨。 “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家有没女士的换洗衣服……” 她答应了温睿不走,一个是她不想让秦桑看见自己低落的情绪,另一方面就是温绍庭这里有温睿,让她觉得心情能轻松一些,所以她已经给秦桑发了短信说今晚不回去了,秦桑也不是一个不爱问太多的人,直接回复了一个好,就完事了。 但刚想进去洗澡,她才发现一个问题——她没有换洗衣物! 温绍庭夹烟的动作一顿,温漠的脸依旧是淡淡的,除了面瘫,再无表情。 “没有。” 两个字,凉凉地从喉间溢出。 陈眠沮丧,所以?她这是要穿着这一身衣服睡觉?她欲哭无泪。 温绍庭却开口:“如果你不介意,我的衣服借你。” 他、他的衣服? “不用!” 陈眠果断拒绝,“我还是穿自己的衣服好了。” 温绍庭吸了一口烟,淡淡地说:“我有新的衬衫,你睡觉的时候可以穿。” 呃? “那,麻烦你给我拿一下。” 温绍庭将烟蒂摁在烟灰缸上捻熄,长腿迈开走了进来,陈眠微微侧身,让他走过去,跟在他的身后。 房间里。 陈眠有些局促地站着,隐约看见温绍庭在更衣间里翻找着衣服,没一会就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还有一套全新的洗浴用具递给她,“你洗完澡就睡这边吧,我过去和温睿一起睡。” “呃……不用了,我过去和温睿睡就好了。”鸠占鹊巢这种事,她做不太来。 “温睿睡觉经常乱踹乱滚,要是不小心踹到你的肚子不好。” 陈眠看着面前这张英俊得毫无破绽的脸,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她也没有忘记他说过的那些话,嫌弃她是有夫之妇,更嫌弃她怀孕了,明确表示对她不会有兴趣,她现在觉得他对自己有意思,会不会有些自作多情? “那温睿和你睡这边吧,我睡温睿的房间。”她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温绍庭淡淡地说:“温睿认床。” “……”她还能说什么? 陈眠原本打算洗完澡再陪温睿聊会天,结果看了一眼手里的衬衫,总觉得穿着衬衫有失雅观,所以她决定先陪温睿再洗澡,然后直接睡觉。 她的大衣已经脱了下来,身上穿着一件高领毛线衣,下半身是一条贴身的黑裤子,就这样靠在温睿的床边,给温睿说着故事。 陈眠发现温绍庭真的把温睿教育得很好,在讲故事的过程中,偶尔温睿会发问一些问题,他不会贸贸然地打断你,而是举手示意他有问题,等你同意了,他才会提问。 一些很细致的问题,体现出温睿良好的教养。 快十一点的时候,温睿终于睡了过去。 陈眠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退出来,一转身看见温绍庭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这男人走路无声无息的,能够吓死人。 “睡了?”温绍庭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淡声问。 “嗯,刚睡着。” 温绍庭单手抄在裤袋里,几分慵懒随意地说:“厨房里煮了粥,你吃完再洗澡睡觉,我先休息了。” 陈眠让出位置,他便越过她,带着一身强烈的雄性气息,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等房门合上,陈眠才回过神。 她步伐轻盈地下楼,掀开锅盖,一阵热气和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是一份刚煮好的红豆粥。 陈眠盛了粥,端到外面的餐厅上坐下来,小口地吞咽,微烫的温度滑过喉咙一路流进她的胃部,寒冬里,她终于感到了一丝丝的温暖。 忽然想起在江城的那一段日子,他夜里要吃夜宵,有时候要求面,有时候要求粥,都是她在做,而早上的时候,因为她孕吐的厉害,他每天早早起来亲自给她熬粥,变着花样换着口味。 甚至在医院那一段时间,也是他一直在细心照料,虽然经常会讽刺她,可他依旧把她照料得很好。 从小父母就很忙,父亲虽然疼爱她,但是他是官位,经常到处走,无法时时陪在身边,母亲是大学教授,除了教育她自立自强,独自自主,必须优秀之外,极少给予她太多的亲密感情,她基本是跟在奶妈身边,后来奶妈回了乡下,陪在她身边最多的就是保姆和各式各样的老师。 她早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而嫁给了袁东晋之后,她更加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和爱护,只有无穷无尽的羞辱和折磨。 可温绍庭,一个人陌生人,却一次次出手帮她,给了她很多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陈眠咽着粥,泪眼毫无征兆地顺着脸颊滴落到碗里。 眼前一片模糊,她慌乱的伸手擦眼泪,可是那眼泪却越擦越多。 她有些挫败,一天连着哭两次,真的是好窝囊。 —— 第一医院里。 港城说大不大,说小倒也很小。 但是要刻意避开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陶思然刻意避着周旭尧,两人自那天检查结果出来不欢而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 甚至新闻上原本沸沸扬扬地宣传周家小少爷要娶老婆的新闻也沉寂了下来,而另外一些报道却炸翻了天。 周小少爷取消婚礼,大家纷纷猜测这个中原因,试图深扒进去,然而却一无所获。 陶思然自然也是看到了新闻,甚至是周氏的股市一路跌停,她虽不懂,但也能明白这一次的悔婚造成什么样不良的后果,看得她惊心动魄,想要联系周旭尧,却始终鼓不起勇气。 然而,一直逃避的人,就这样不期而遇。 甚至,是这样的情况下。 “旭、旭尧……”陶思然握着袁东晋的手,害怕得直抖。 周旭尧居高临下看着一身病服的陶思然,眼神冷冽如寒冰,只是淡淡的一瞥,然后与袁东晋对视上。 他噙着凉薄的笑,笑得藏刀,锋利而危险,低头看着陶思然,一字一顿的问:“孩子,是他的?” 第90章 陶思然扶着袁东晋的手微微一颤,有些胆怯地后退了一小步,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遇上了大灰狼。 袁东晋头上裹着白纱,但无损他的英俊和气度,他下意识地将陶思然护在身后,气势与周旭尧不相上下,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峙,一触即发。 “是,她的孩子是我的。”迎上他阴鸷的眼神,袁东晋毫不退缩。 陶思然站在他身后,心中一阵感触,握住他的手愈发用力。 他这一行为,无疑是在维护她,这几天慌张失措的心,感到了一丝丝的暖意。 周旭尧气定神闲地瞥了眼袁东晋,剑眉微微一挑,似笑非笑,“袁大少爷,你出轨我管不着,但是你上这个女人之前,可否想到她是我的未婚妻?嗯?” 嘲弄,不屑,甚至是要挟的口吻。 他周旭尧,勾一勾手指头多了去的女人任君挑选,偏偏他千挑万选的一头小绵羊,竟然给他戴了天大一顶绿帽,身为男人那一点尊严,着实令他无法息怒,而如今这个骈夫还敢堂而皇之站他面前一副维护姿态。 这一口气,怎么咽都咽不下。 袁东晋无法反驳,这个事实也无从反驳。 周旭尧很多时候都给人以平易近人的感觉,但接触过他的人都能感觉到他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冷漠,这种男人实质是一匹危险的狼,而陶思然深有感触,短短半年,周旭尧对她很好,却无法瞧见他的真心。 真情假意,难以分辨,所以她怕他,但又有些依赖他。 看着他英挺的眉宇很是淡漠,五官更是矜贵得疏离,陶思然从袁东晋的身后走了出来。 这个事情,是她欠他一个解释。 “旭尧,对不起,是我错了,但是我当初答应跟你结婚是真心的,可是……” 周旭尧内心深处只有冷笑,面无表情地看着陶思然,那眼神让陶思然剩下的话梗在喉咙。 “可是什么?嗯?”周旭尧眉梢微冷,波澜不惊地替她把话接下去,“旧情人相会,情不自禁,干柴烈火么?” 周旭尧颀长的身姿站得挺拔,完美的身材比例,一件黑色的夹克里面搭配着一件简单的毛线衣,下身是一条黑色的休闲裤,随性的装扮,帅气又野性十足,十分引人注目。 他菱唇的线条分明,微抿着,显得深沉而冷漠,“思然,是我对你太好了,所以你才这般肆无忌惮地挑战我的底线?嗯?当别人的小三比你当周少奶奶更风光幸福?” 陶思然听了她的话,脸上的血色尽褪,苍白的唇抿着,眼底露出一种羞辱的恐慌,她几乎要站不稳。 “周少,你何必难为一个女人。”袁东晋的脸色并不好看,眉宇上乌云密布。 周旭尧忽地笑了,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袁东晋的话,“可是我心情很不好,怎么办呢?” 他盯着袁东晋,菲薄的唇勾着浅薄的笑,凉透入骨,“袁少这么维护她,是准备好了用宝华来抵押了是吧?” 不轻不重的语气,甚至是漫不经心地散漫,周旭尧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袁东晋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道:“那也得您周少爷有这个本事。” 周家确实家大业大,然而,这个家族大而乱,如同一个狼窝,里面厮杀成什么样都还是一个未知数,而周旭尧是私生子,想要在周氏中拿到实权,那是难上加难,更别论要动宝华了。 袁东晋不认为他有通天的本事。 可陶思然不懂这些,她害怕得死死攥着袁东晋的手,“旭尧……你不会这么做,你明明不爱我……” “呵!”周旭尧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蔑的笑,极冷,“我还有事,二位慢慢培养感情。” 周旭尧步履从容地从他们身侧经过,陶思然一慌,伸手便拉住了周旭尧的手,“旭尧!” 周旭尧没有回头,抬手一转,陶思然的手就被甩开,她想追上去,却被袁东晋扣住,“思然,不用担心。” “可是,东晋,我不能连累了你。”她是真的怕,“周旭尧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袁东晋低头看着陶思然担忧的脸,心底很复杂。 “可是……” “好了,我有点累了,回去吧。” —— 袁东晋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浮现白天里,陈眠那张凉薄的笑脸,心口隐隐得疼,像是被人扎了针。 她不哭不闹,只是笑着,没有同意不离婚,也不说要离婚。 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这么做是不是真的对的。 把她困在身边,又不能置陶思然于不管不顾。 然而今天,他终究是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将她束缚在身畔,不想伤害这两个女人,却偏偏伤了她。 他睡不着,索性从床上起来,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根烟。 尼古丁的味道入侵肺腑,密密实实的穿过他的身体,然而体内那股郁躁却始终是挥之不去。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他为了她受伤住院,她忙前忙后地照顾他,夜里陪在医院睡在沙发上,白天上班还经常被他骚扰,然而却未曾对他发脾气。 她尽心尽力地把他照顾好,满足他一切的要求。 似乎,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只要他要,只要她能,都不会拒绝。 袁东晋心底有些酸涩,他何尝不懂她的爱慕,早在十年前他就懂了,可是他贪恋一丝温暖和美好,用兄弟的身份与她同进同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而他却对陶思然掏出了整颗心。 当年陶思然离开,宝华落难,她二话不说挺身而出。 日以继夜的相互相助,他心底触动,所以借着酒劲和她发生了关系,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她从来不说爱,但每一件事,他都明白她的心意,然而这对他来说是负担,沉重的负担,因为他心底的人是陶思然,因为愧疚,他选择给予她婚姻,却又在结婚之前反悔。 她说得没错,在结婚第二天,他就存了离婚的念头,他一直在等,等陶思然回来,然后和她离婚,和陶思然重新开始。 然而当时间走过,他再看见陶思然的那一刻,心中愧疚,难过,怜惜,唯独没有想过要和陈眠离婚。 听到她说出离婚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懵了,猝不及防的当头一棒,内心惊惶又痛恨。 为何她能如此淡定地说离婚就离婚,仿佛什么都撼动不了她的决定,永远都是冷静自持。 其实在蓉城那一夜之后,他后悔了,每日每夜都害怕她发现一丝丝的蛛丝马迹,惶惶不可终日,每一次对上她沉着的眼眸,他都下意识想逃。 若不是那一时的冲动,就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青烟屡屡飘散在空气中,与夜色融为一体,袁东晋单手捂着脸,有些失去了方寸。 陶思然站在病房门外,透过门口上的那一扇窗口,痴痴嗔嗔地望着阳台上的男人。 估计落寞的背影,让她的心口一阵阵的绞痛着,里面有汨汨的血水肆意横流。 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下了一个决心。 —— 周旭尧从医院出来,不顾背后的伤,直接去了夜壮。 夜色繁华,酒色醉人。 夜壮里,他独自一人在二楼选了一个视野好的隔间,目光所及,一片喧哗与颓靡,正对面是楼下的舞台中央,视野极好,能将下面的舞池一览无遗。 谁也不知道,夜壮的幕后真正的老板,正是周旭尧,周家最不受宠的,被排挤在外的儿子。 夜壮的经理看见幕后大老板自然是亲自招呼,周旭尧靠在雅座上,听见楼下一阵震天撼地的欢呼声,不由得投去目光,只看见舞池上,一个穿着性感的女人露出俏生生的均匀小腿,将一个男人满肚子肥肠的男人踩在脚下,那傲慢清冷的姿态,再熟悉不过。 周旭尧朝那经理打了个动作,经理俯身听了他的吩咐,转身离开了隔间。 周旭尧暗沉的眸光投在楼下,低头啜着酒。 秦桑今天心情不好,本想约几个朋友过来喝酒,但那几个怂货没两下就被灌趴了,她也喝了不少,摇摇晃晃地想要去洗手间吐,不想却被一个咸猪手被吃了豆腐,还是一个满肚子肥肠的秃头,她这窝着一肚子气没出发泄,有人撞枪口上她自然就不客气了。 其实她也就学了几招擒拿术,谁知道这头死肥猪这么不中用,三两下就被她打趴了。 舞池上的人都围观着,基本都是在看热闹欢呼的,毕竟美女与野兽的戏码,过眼瘾也是好极了,而这头肥猪的同伴想要上前,但看见秦桑手里那一截玻璃酒瓶,也不敢贸然上前。 头顶五彩缤纷的霓虹灯晃得秦桑眼前有些花,她看见穿着工作服的男人走上前,咯咯地笑了,一点也不担心,反而将手里的半截武器给丢了,揪着领头那一位的衣领,口齿不清地说:“你,把他给我丢出去!” 若不是自家老板吩咐了他,这经理只怕会揪着秦桑给扔出去。 他朝身后的几个男人打了个手势,那些人很快架着那个昏过去的男人走了,经理扶着秦桑,毕恭毕敬的态度:“小姐,我们老板请你喝一杯。” 秦桑眯着漂亮的凤眸,红唇性感地挽着一抹笑,“你们老板?谁?” “您随我来便知道。” 秦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让那经理扶着就上了楼。 经理将她带到周旭尧的面前,“老板。” 灯光晦涩,周旭尧坐在角落位置里,五官宛如刀削,线条刚毅立体而分明,扭头看见醉醺醺的秦桑,淡淡地说:“你下去吧。” 经理走了,隔间里只剩下周旭尧和秦桑二人。 “过来。”周旭尧朝秦桑勾了下手指,带着蛊惑的嗓音格外低沉。 秦桑虽然喝多了,但是她脑子还算是清醒的,看见周旭尧,她精致的脸庞笑得极艳,烟视媚行的模样性感至极,淬了醉意的嗓音更是撩动人心,“周少爷?夜壮老板?” 嗯哼?夜壮的幕后老板一直低调而神秘,竟然是他? 周旭尧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不急不躁地交叠着修长的腿,靠在雅座上,随性的举止带着一股儿痞劲,却一点也不让人生厌。 高挺的鼻梁,深邃如点墨的瞳仁,两道浓黑的眉毛慵懒的舒展着,他飞薄的菱唇微抿,醒目俊美的容颜,赫然入眼,他稍一扭头,整个人就被头顶的光线照得明亮。 “很讶异?” 秦桑抬起脚步朝他走去,凹凸有致的身材纤细而修长,她微微俯身,胸前的风光若隐若现,“周少,你这是要泡我吗?” 说完,她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周旭尧深邃的眼睛里却只有凉薄淡漠,冷意淬染了彩光,灼灼其华,让人看着心头发寒,却又让人移不开眼,他抬手勾着秦桑的下巴,俊脸贴近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庞上,痒痒的。 秦桑想要避开,但他掐住她的下巴不容她躲避,他的唇瓣一张一合,几乎是贴上她的唇,暧昧的说:“嗯,你让我泡不?” 秦桑看着这张脸一怔,有些意外他的直白和坦然,但,她拒绝:“很可惜,碰过陶思然的男人我不稀罕。” “呵!”周旭尧低笑着,凉薄的语气教人无法分辨其中的真假,“若我没碰过呢?” “那又如何?”秦桑冷笑了一下,欲逃离他的手指,“戴了绿帽很光荣么?” 然而她的手刚抬起,周旭尧另外一只手便圈住了她纤细的腰,用力一带,她猝不及防跌进了他的怀里。 “女人,和我一起,我帮你达成愿望,如何?” “我似乎无须依靠你。”秦桑坐在他的腿上,不急不躁,却也不冷不热。 “这么多年,你一直想要报复?不是都没机会么?嗯?”周旭尧的手指捏着她的一簇头发在把玩,漫不经心地模样。 秦桑心地一悚,凤眸微微眯着,淬染着几分醉意的凤眸微微眯着,“你调查我?” 周旭尧沉沉地一笑,不经意扯动了后背的伤口,俊眉一蹙,很快又恢复平静,他低头,鼻尖碰上她的,蛊惑道:“我只是意外得知而已,防备心这么强?嗯?” “松手!”秦桑面无表情。 周旭尧并不在意她的冷漠和抗拒,继续道:“陶思然你都动不了,你还能动谁?” 秦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有种狼狈的感觉,“与你无关!” “那就制造些有关的关系吧。” 话落的同时,周旭尧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压下唇,覆盖住她的柔软。 秦桑欲挣扎,但周旭尧却乘虚而入,温热的舌席卷她的呼吸。 一阵天旋地转,秦桑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的空白,而后是绽开一片绚烂的花。 —— 陈眠一边哭一边吃完了粥,然后回到温绍庭的房间冲了一个热水澡,穿上他的白衬衫,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绯红的模样,心跳有些快,她总觉得自己这般很不适合,但想起温绍庭那坦荡的目光,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幻想得太多。 她步出浴室,爬上床躺下,上头有属于男人的气息,在江城那段时间,两人频繁的接触,她倒是熟悉了这种味道,可是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想着温绍庭那面瘫面无表情的模样,陈眠心跳莫名地有些快,耳根也悄悄地红了。 她甩了甩脑袋,拿起手机随意地翻看起来。 不经意地翻到不久之前,她和袁东晋刚和好的那一段时间的一些聊天短信。 心情渐渐沉重而难过。 睡意更浅了。 索性也不急着睡,慢慢地捋着自己和袁东晋的问题。 她不知道袁东晋手里到底有些什么把柄可以威胁到她父亲,但她不敢冒险,袁东晋的脾性她大概还是清楚的,他骨子里就是反骨的,你越是让他往东,他偏往西,所以现在她要离婚,他偏不肯放手,一旦逼急了,他真什么都做的出来。 从前没想过离婚,但却也想不到,要离婚也会这么困难。 若不是袁东晋捏着她的软肋,她完完全全可以用陶思然要挟袁东晋离婚,现在,陈眠觉得好累。 一想到他和陶思然纠缠不清,她就心累到不行。 陈眠把手机搁置在胸口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忽然手机嗡嗡地震动。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陌生的号码,但她记得这一窜数字,当初李敏慧帮她约了陶思然做妇科检查,然后给了她一个号码,很不幸,她虽然没保存,但强大的记忆力,让她瞬间就想了起来。 犹豫了片刻,她接了起来。 “陈眠。”陶思然温柔的嗓音透过无线波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可辩。 陈眠没有说话,躺在床上,手机搁置在耳边,沉默不言,她双眼盯着天花板某一处,没有聚焦。 陶思然似乎也不介意陈眠的沉默,温柔的声音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你恨我,讨厌我,我对自己做的一切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但是……”她渐渐地哽咽起来,“陈眠,当年若不是你,我和东晋也不会分开,这一切其实最开始错的明明是你,不是么?如果不是你的介入,我不会离开他。” 陈眠面无表情地听着她娇弱无力的控诉,似乎自己真的就是成了十恶不赦的女人,因为心虚而无可辩驳。 “现在是我对不起你,我跟你道歉,真的对不起。”那边传来女人压抑的哭声。 陈眠的心很冷,也许她真的是李敏慧所说的冷血,她现在一点也不觉得陶思然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她凉薄无情的在陶思然的胸口上插上一刀,“陶思然,所以,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做什么?那你过来让我捅你一刀,我再跟你道歉,好么?你就大度的原谅我,好么?” 她不咸不淡的口吻,带着一种玩笑的讽刺。 “陈眠,我是真的爱他啊!所以现在即使你不同意和他离婚,我也不会说什么,我依旧会把孩子生下来。” “你半夜给我打电话。”陈眠单手覆盖在眼帘上,“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有多情深不悔么?” “陈眠,我求你,好不好?和东晋离婚吧,别再折磨他了,他不爱你啊!” 陈眠的眼前,几乎马上浮现了陶思然那一张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知为何,她胸口起伏地厉害,一阵重重的呼吸过后,蓦地忍不住笑了,很清脆的笑声。 陈眠嗤声说道:“陶思然,你是不是觉得,你们有爱情,就得全世界都得为你们的真爱让道?” 陶思然哑口无言,默默地流泪,她死死攥着手机,骨节泛白,下唇几乎被她咬出血来。 不等她开口,陈眠低低的声音再度响起,染着笑意,又仿佛蕴着怒意,“我要给你们的爱情让道,你们谁放我一条生路?嗯?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那你就要一直这么折磨下去吗?你明知道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啊!” 陈眠真是哑然失笑,眼底的眸色沉沉冷寂,淬上了寒意,原本她是打算好好离婚了,然而袁东晋不愿意离婚,现在她又非要来心塞激怒她,一个二个都见不得她过得舒坦,好啊,一起折磨啊,她倒是要看看,到底谁会输! “陶思然,你给我听清楚了。”陈眠温漠的嗓音一字一顿,咬着极大的怒气,“我,不会离婚!” “陈眠!” “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我要你一辈子都背着小三这个名号!让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以后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陶思然有些失声的争辩:“陈眠!难道你就不痛苦吗?我和东晋了有了孩子啊!我们有夫妻之实!” 陈眠冷冷的笑,不带一丝温度地说:“夫妻之实?陶思然,他和我翻云覆雨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们有了六年的夫妻之实,次数多的时候一晚上有几次,你要我告诉你他的持久力么?想知道他最喜欢什么体位么?我统统可以告诉你,怎么样?我大方吧?” 陶思然苍白着一张脸,无法接上陈眠的话,只觉得浑身都是冰凉的。 “别在我面前装纯洁,你让我觉得恶心!还有,别给我打电话,我们离不离婚,与你这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没一丁点的关系,警告你不要挑衅我,否则你信不信我有得是办法让你保不住那个孩子?” “你、你疯了……” 陈眠没理会她,径直挂了电话,将手机重重摔在了地板上,发出咚一声响。 她没有哭,只是眼底有些暗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才把那股翻腾的酸涩和怒意压制下去。 对付陶思然,轻而易举,可是说了那么讽刺打击的话,她不但没有松下一口气,反而觉得心口愈发的难受,像是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让她透不过气。 她强悍有什么用,抵不上陶思然在他面前一颗眼泪! —— 翌日一清早。 温绍庭早早就醒了,他有固定的生物钟,时间一到就会自然醒,在早上五点半的时候。 冬日的早上这个时间点,全世界都在沉眠,包括陈眠。 寒冬的清晨雾霾有些重,不适宜室外运动,于是温绍庭便在楼下的运动房里做了半小时的运动,六点十分,他从运动房出来,出了一身的汗,需要洗漱冲澡。 但陈眠还没有起来,等了十几分钟,温绍庭还是推开了主卧室的门,他挑眉,以为她会反锁,没想到她却没有,倒是对他很放心。 温绍庭的动作不大,而且陈眠很晚才睡着,所以些许的动静并未吵醒她,他踱步至床边,居高临下看着灰色被子下的女人。 她侧躺着,墨黑的卷发披散在枕头上,露出半张素净白皙的脸和圆润的耳朵,呼吸平稳均匀,胸前起伏着。 她穿着他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松开两颗,这么侧躺着,她胸前的莹白便露出了一小片春光,沟线分明隐匿消失在衣领之下。 明明只有一小片的肌肤,温绍庭的眸色却暗沉了下来,淬染上一种极深的颜色。 一大早,男人的胃口,实在是——太好了。 然而,令人发狂到崩溃的是,再肥的肉也只能看不能吃。 他动了动,最终是转过身子进更衣间拿了换洗衣服直接步入浴室去洗澡。 陈眠怀孕了以后,慢慢地上厕所的次数就频繁起来,昨天晚上睡不着又喝多了一点水,所以她被上厕所的欲望给急醒了。 掀开被子也来不及多想,径直往浴室门口走去,迷糊的睡意还没有消散,她半眯着眼睛推开了浴室的门。 水汽朦胧中,映入她眼帘的是男人线条分明的背,性感的翘臀,以及修长有力的双腿,赤条条的美色。 而温绍庭听见开门的声音缓缓地转过身,正好看见陈眠闭着眼睛又重新睁开,一副迷糊状。 一瞬间,两人彼此对视着,温绍庭是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而陈眠,却是傻了眼。 “我在洗澡。”男人温漠的嗓音带着浴室里水温的热度,轰然一下在陈眠的脑海中炸开。 “对、对不起!”陈眠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脸有些结巴地道歉。 温绍庭的脸上是一片淡淡的波澜不惊的表情,隔着一层薄薄的水蒸气看着眼前只穿了一件属于他的衬衫的娇小的女人。 她墨黑的卷发散乱的披在肩头垂在胸前,领口露出的锁骨细长而精致,宽松的衬衫套在她身上,长度堪堪遮在她的大腿根部往下几寸,一双细长的白腿轻易便让人衍生幻想出一副香艳旎旖的画面。 温绍庭觉得,陈眠这个女人,要么是天生迷糊得可以,要么就是心机太深沉,一个男人被她这么一撩,周围的环境还这么暧昧横生,似乎不做点什么,他有些对不起她的诱惑。 洒头上的热水源源不断地喷洒下来,水流从他的头顶顺着他的肌理一路流下来。 温绍庭长臂一把扯过一旁的浴巾简单地围住自己的下半身,裸着结实的胸膛,淌着一身湿哒哒的水珠一步一步朝陈眠走来。 陈眠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对着他看了老半天,一张老脸瞬间充血爆红地欲滴血一般,虽然她刚在发愣,其实也没有看到个啥,但是温绍庭那变得幽深的眸色令她警铃大作。 来不及多想,她转身拉开门要逃跑,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身后男人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步,长臂一伸,轻易捞住她的腰,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 隔着薄薄的一件衬衫,一阵强烈的热度几乎烫伤了陈眠整个后背,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烧烫起来,像是一锅煮沸的开水,在不停地冒着白烟。 男人沙哑压抑的嗓音在她的耳蜗响起,滚烫浓烈的男人气息席卷着她每一寸神经,“撩拔完就想跑?嗯?” “温、温先生……”陈眠真的是欲哭无泪,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她这辈子都没有干过这种事情好么?她是矜持的女人啊! “嗯。”男人沉沉地应着,那声音暗哑而性感,撩得陈眠忍不住轻颤。 她是害怕。 “你、你先松开我。”陈眠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贴在他的怀里,深怕一个不小心的动作就引得他狼性大发。 温绍庭却并未顺从她的意思,菲薄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滑过她的耳垂,察觉到怀里的女人一阵激颤,发出一声低沉的薄笑,性感迷人到令陈眠心肝都颤起来,“陈眠,我也是男人。” 而且,是一个垂涎她的男人。 “温先生,你冷静点。”陈眠不但睡意惊散,连尿意都给吓没了,她润了润唇,保持着冷静和理智,“我是一个已婚怀孕的妇女啊!” 不可否认,听到她这句话,温绍庭确确实实是不高兴了,因为这个身份,十分的碍事,他充满欲念的眼眸冷了冷,轻轻一用力,陈眠便被他扳过了身子,面对面地迎上他暗沉危险的眼睛。 她浅褐色的眼眸被水蒸气覆盖得盈盈亮亮,波光流转间不经意地的防备又充满挑战性,瘦而小的白皙脸庞此时因为羞怒而蔓延了一层绯色,一路从脸蛋延伸到她的脖子,隐匿在衣服里头。 他赤裸的目光落在她的眼里,引得陈眠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浴室里的空气渐渐变得压抑而炙热,那边花洒的水在哗啦啦地流,欢快的似在歌唱。 陈眠紧张地咽了一下唾液,全然没有了平常的冷静和镇定,惊慌失措的无处可避,她绯色的唇微微翕动,“温先生,我是良家妇女,你冷静点,冷静点。” 这种时候,估计也只有她说得出良家妇女这种无厘头的话。 他的目光像缠绵的胶水,紧紧黏住了她的唇瓣,当初留在他唇角上的触感那么深刻,他再一次强烈地想要品尝。 美色当前,温绍庭又不是柳下惠,最近被她有意又似无意地撩起的欲念一发不可收拾,他引以为傲的制止力被彻底冲垮了防线。 “我要吻你。” 陈述而肯定的语句,不是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宣布他的决定。 话落,陈眠只觉得眼前一片阴影笼罩而来,他英俊的面孔蓦地放大数倍,唇瓣上一热,所有呼吸被吞噬。 第91章 男人浓烈的气息伴随着这一个激烈而强势,汹涌又霸道的掠夺式的吻释数落在她的唇上,蹿进了她的口腔之中。 陈眠瞪大一双眼睛,眼神呆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她后知后觉地欲挣扎,男人温热柔软的舌已经强行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地攻城略地,力道大得惊人,却并没有弄疼她,反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缠绵,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给吸允出来。 没结婚之前,袁东晋曾经也温柔地亲吻过她,她那时候脸红心跳,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而且袁东晋其实不爱跟她亲吻,结婚之后就更多是惩罚,每一次她的唇都会被啃破一层皮,她和袁东晋亲吻会有一种心动,但不激烈,或许是因为明白他心底爱着别人,所以她心冷,更多了一分理智。 而此时此刻,温绍庭带给她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夺走了,连脚趾头上都有一阵酥麻的电流击过,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在他的怀里,几乎要站不住。 陈眠几乎是出于身体的本能,猛得挣扎起来,像一只炸毛的猫,张牙舞爪地乱挥着两只手,指甲不小心就刮到了他的下巴。 温绍庭吃痛,松开了她,陈眠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潮湿温热的空气,整个胸腔都有些窒闷感。 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她只听得见男人沉重的呼吸,以及自己心如擂鼓的砰砰声,攻击着她的耳膜。 陈眠一张白皙的脸蛋布满红潮,潮湿的眼底蕴着怒意,恶狠狠地瞪着他,却看见他的下巴上面沁出一丝丝血迹,看着有些骇人,微微楞了一下。 她强硬着语气,“放开。” 温绍庭的呼吸有些紊乱,一双猩红充满某种情愫的眼睛深深凝住她的脸,脸上的线条绷得很紧,仿佛一触碰就会崩断,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陈眠扶着他的手臂想要退开,温绍庭却眸色深深锁住她,陈眠一愣,错愕地抬头看着他,“温先生!” 温绍庭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生疼,疼得他脸色都黑沉得快能滴出墨来,菲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再不松手,我可要动手了!”陈眠盯着他的下巴,眼睛不敢乱瞄,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微哑的嗓音恼羞成怒地吼。 太丢人,太尴尬了! “先别动。”温绍庭抱着她,暗哑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声线里蕴着深深的忍耐。 该死的!他太失控了! 陈眠有些恼怒,挣扎着要离开:“你放开我!” “再动,后果自负!”男人带着威胁的口吻自头顶传来。 这一回,陈眠僵直着身体不敢再乱动,乖乖任由他抱着,“你勒疼我了。” 他的力气太大,腰都要被他箍折了。 温绍庭力道松了几分,让她松了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陈眠站得脚酸,不得不再一次开口,“温先生,可以放开了吧?” 温绍庭不吭声,垂下眼帘,余光落在她僵化的脸上,眼底有薄薄的笑,也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不过陈眠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下巴上,所以没有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我的浴巾掉了。”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陈眠僵着身体,耳根的热气尚未褪去,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他难不成还要她帮他捡浴巾么?疯了吧! 陈眠稳着自己的心跳,故作镇定地说:“所以你放开我,我出去!” 温绍庭廉不知耻地说:“放开你,就会被你看光了。” 陈眠顿觉头皮一阵发麻。 “谁稀罕看你了!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把她说得跟女色狼一样,而且吃亏的明明就是她!是他把她给强行拽回来的,不是么? 温绍庭却像是跟她杠上了,带着几分揶揄的口吻道:“那就是有意的?” “不是!” “那是什么?” 陈眠伸手就推温绍庭,“你给我松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温绍庭将她拉开几分距离,微微弯腰低头对上她的眼睛,“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嗯?” 陈眠涨红着一张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性感至极的男人竟然是温绍庭那个面瘫,他似笑非笑的模样,轮廓柔和而迷人,湿哒哒的短发熨帖在额前,有些凌乱,随意又慵懒,看得她呼吸一窒,心脏猛得漏了一拍。 她慌忙撇开脸,避开他暗沉摄人的眼睛,不经意地瞥见温绍庭身后那一面巨大的镜子,被水蒸气覆盖得朦胧的镜子隐隐约约倒映着他赤条条的身体,陈眠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她的脑袋。 那伪装的镇定,轰然倒塌,她窘迫到想死! “温绍庭!”她收回视线,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却不知道这一副模样,落在男人的眼里,就是女人的娇嗔,尤其是她身上的衬衫因为刚刚的拥抱,已经被沾湿,那若隐若现的风景,真的是太刺激人的眼球,气氛暧昧到不行。 温绍庭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把她推到墙壁上强行要了她,压着胸口那抹悸动,伸手将她的身体一转,然后长臂从她的腰上穿过,摸到门把打开门,轻轻一推,把她送出了浴室。 “整理好自己!” 他的低沉的嗓音伴随着咔擦一声。 浴室的门落锁。 陈眠呆愣地站在房间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绝望的闭上眼睛。 她真的,丢脸丢大发了!以后要怎么面对温绍庭这面瘫啊! 她简直就要崩溃! 温绍庭从浴室里出来,陈眠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擦了擦头发,步出卧室,楼下传来她说话的声音。 “蔡律师,抱歉,离婚协议我暂时用不上了,到时有需要我再联系你。好的,谢谢你了,再见。” 离婚协议? 温绍庭眉梢轻轻一扬,微微敛住眼眸。 陈眠挂了电话,一抬头就看见站在楼梯上的温绍庭,面不改色地笑了笑,“温先生,我想先回去了。” 温绍庭靠在楼梯扶手上打量着她,眯了眯眼,沉静温漠的眉宇间浮着一层清浅的不悦,淡淡地说:“等温睿醒了再送你回去。” 两人都十分自然而默契,没有再提到刚刚突如其来的一幕。 他提到了温睿,陈眠转念一想,觉得也是,不跟那小家伙打招呼就走,怕是下回小家伙就跟她闹脾气了。 温绍庭从楼梯稳步走下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陈眠的心尖上,一步一颤,陈眠莫名地有就是有些慌,即使她依旧表面平静。 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情,太过震撼了,尤其是他在吻她的时候,她似乎还产生了不该有的感觉,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很羞耻。 陈眠已经把他的衬衫给换了下来,穿回了自己的衣服,衣冠整齐,但在温绍庭温漠的眼神注视下,她仍旧觉得自己仿佛被扒光了一般。 男人一般都不会像女人想得那么多,尤其是温绍庭这样的男人,虽然刚在浴室里面,他想做的很多,但是想的内容其实很少,现在更是心无杂念,更别提尴尬或者不自在。 他看着陈眠红扑扑的脸,温淡随意地说了一句:“去洗漱一下,把温睿叫起来,一会一起出去吃早餐。” “噢。” 陈眠推开温睿房间的门,小家伙趴在床上四昂八叉睡得香甜,嘴巴微张着,还流了一窜口水。 陈眠轻轻坐在床边,看着温睿的稚嫩的脸蛋,轻轻的笑了笑,有些不忍心叫醒他,索性趴在床边看着他的脸,心底一片柔软。 她一手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幸福又隐隐地难过。 温绍庭一个单亲爸爸都能把温睿养的这么好,她相信自己应该不会有问题。 温绍庭在客厅上等了近二十分钟,楼上都没有动静,他拧了拧眉头,迈开长腿上了楼,推开房门却看见陈眠趴在床上,睡着了。 温睿那小子还把整个身子拱到她的怀里,而她侧躺着搂着温睿,两人睡得香甜。 本想叫醒他们,但是犹豫了一下,温绍庭还是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等陈眠再一次醒过来,已经是在一个小时以后,还是被温睿给闹醒的。 她睁开眼,温睿就趴在枕头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闪不闪地盯着她看,还傻兮兮地笑着,但又十分的可爱。 “早,绵绵,你醒了。”温睿甜甜地打招呼。 陈眠摸了摸他的头,哑声说:“早安。” 温睿从床上坐起来,“绵绵快起来,二爸说我们要一起出去吃早餐!” 正好这时房门打开,温绍庭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服,温淡冷贵的气质在清晨中宛如青松清冽,他朝床边走来,挺拔的身姿定在边上,强烈的气场自然而然地覆盖过来。 陈眠看见他,楞了楞,脸上有些红,毕竟他让她上来叫温睿,自己却反而一起睡着了,有些说不太过去。 “抱歉,一不小心睡着了。”她捋了捋墨黑的卷发,眼底依旧有些惺忪的睡意,温软的嗓音暗哑而慵懒。 温绍庭淡淡地看她一眼,伸手把床上的温睿捞起来,放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站好,嗓音低沉地说道:“去洗漱。” 陈眠以为他是在跟温睿说话,所以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温绍庭的目光便投了过去,温凉的眼神射出浅浅的目光,“怎么?要我帮你?” 陈眠唰一下闹了个大红脸,动作局促地站起来,“那我洗漱!” 说完,她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温绍庭沉着眸光,盯着她惊慌失措的背影,眼底蕴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温睿站在他的身旁,有些费劲地抬着头看着温绍庭,澄澈的眼睛轱辘辘快速地转动着。 温绍庭低头看见他那模样,抬头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淡淡地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温睿捂着额头,嘟着嘴巴嚷着:“才没有!” “过来,换衣服。” 温睿蹬着小短腿,跟上他的步伐,像一条小尾巴。 温绍庭蹲在衣柜前给温睿找衣服,温睿却第一次指手画脚起来,“二爸,我要穿黑色的。” 温绍庭闻言动作一顿,没有回头,“为什么。” 温睿咧嘴一笑,神秘兮兮地靠近温绍庭的脸,小声的说:“二爸,一会你也要穿黑色的。” 温绍庭蹙眉,对于温睿的提议不予理会,不过他还是依言给他找了一件黑色的外套。 温睿继续嘀咕着:“因为绵绵穿黑色的衣服啊,这样一来,我们就是穿亲子装了!小胖和妮妮都有拿过亲子照片给我看,就是一家三口都穿一样的衣服!虽然我也想穿一样的,不过我们没有买,所以穿一个颜色的都算吧?”说完他还看着温绍庭。 一大一小,彼此对视着,温绍庭不为所动地沉着脸,而温睿则是对着他巴眨了一下他的大眼睛,不死心的再一次确认,“二爸,算吧?” 温睿其实是一个小话唠,温绍庭有时候对他也庭头疼,但还是会耐着性子回答他的问题,而对于他回答不了,一概是用当爹的威严唬他,让他闭嘴。 “嗯。”一个字看,从喉咙溢出,算是回答了温睿的问题。 “那二爸你记得要穿黑色的!” 温绍庭看着温睿兴奋的模样,眼角抽了抽,依旧是不咸不淡地应着:“嗯。” 三人一起出门,温睿高高兴兴地走在两人的中间,一手牵着陈眠,一手被温绍庭捏在掌心,这么一眼看去,真是养眼的一家三口模样。 温绍庭开车,而陈眠抱着温睿坐在后座上,两人有说有笑的。 他坐在驾驶座上,认真看着前方的路况,车速不快,稳稳当当的,耳朵却把两人聊天的话认认真真地听了进去,基本上都是温睿在说,说他在幼儿园里的一些趣事,陈眠被他逗得发出阵阵的笑声。 整个车厢里充溢着的笑声悦耳,温绍庭冷硬的唇角也微微柔软,勾勒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陈眠现在碰不得油腻,所以温绍庭带着他们去了粤式早茶的餐厅,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温睿几乎是整个人都黏糊在陈眠的身上,一块狗皮膏药,撕都撕不掉。 粤式的早餐大多比较清淡,陈眠吃的不多,她基本上都是在照顾温睿,一时给他夹东西,一时给他喂他喝水,还时不时地帮他擦嘴巴,她的动作很熟练,连温绍庭都有小小的诧异。 陈眠注意到他的目光,温温淡淡地一笑,解释了一句:“上大学的时候,我有去孤儿院当自愿者。” 温绍庭若有所思。 吃完早餐,温睿却拉着陈眠和温绍庭,闹着要合照。 陈眠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对上温绍庭那微微黑下去的脸,忍不住笑了,估计温绍庭这个男人,最讨厌的就是拍照了。 温绍庭犀利的眼睛扑捉到陈眠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戏谑,一手把温睿举在怀里,淡淡地说:“拍吧。” “啊?”陈眠楞了一下。 温睿笑得一脸得意:“绵绵,自拍自拍,快快!回头我要拿给小胖和妮妮看!” “……”她可以拒绝么? 温绍庭挑眉,温淡的嗓音很平静,“怎么?” “噢……”陈眠拿出手机,调了前置摄像头,但是镜头里面只看得见她的脸,以及温绍庭的脖子以下一片位置。 她回过头,淡淡地说:“你太高了,拍不到。” “二爸,你低一点!”温睿有些不满。 温绍庭耐着性子,压低了腰,脸是出现在镜头里了,但他和陈眠的神色都别扭到不行。 温睿嘟嚷着:“二爸,你靠近一点,抱着绵绵的肩膀。” 温绍庭冷眼瞥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温睿,尔后是不改色地搂住了陈眠的肩膀,俩人的脸贴近了几分,而温睿的小脑袋靠在最前面。 陈眠这样被他搂着,一只手无法操作手机,刚要说话,就听见咔擦一声,那边温睿已经伸出手指摁下了拍摄键。 镜头刚好扑捉到陈眠侧目看着温绍庭,唇角微勾,而温绍庭则是冷着俊脸,只有温睿是笑得灿烂如花。 画面被定格。 照片拍得还不错,毕竟照片上的人,原本就是基因优异,自然也是上镜。 温睿让陈眠把照片发到了温绍庭的手机微信上。 —— 周旭尧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是趴在床上的,并且,是白色的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动了动,却一不小心咚一声掉下了床,摔在了地板上,背上的伤口扯了下,他忍不住发出嘶一声,两道浓黑的眉毛微微一蹙。 而躺在病床上另一边的秦桑,听到那么大的动静,被惊醒了,她从床上扑腾起来,就看见躺在地上的周旭尧,五官都扭曲了。 秦桑楞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笑声。 周旭尧这才注意到秦桑的存在,终于明白他为何一动就从床上滚下来了。 “秦桑,你跟一个伤患抢一张床睡觉?也不觉得羞耻?”微冷的嗓音,暗暗沉沉的。 秦桑漂亮的脸庞卸下妆以后,素净且很白,少了那些故作姿态的妩媚,多了几分青涩,她因为刚睡醒,墨黑的卷发凌乱地披在肩上和胸前。 她刚睡醒的嗓音慵懒清浅,“这里就一张床,难不成你让我躺沙发啊?大冬天的,不得冷死我么?” 周旭尧看着她几分倨傲慵懒的娇气模样,眼底蕴着淡淡的笑意,他伸出手,对她说:“拉我一把。” 秦桑哼哼了两声,还是从床上那一边爬过来,把白皙的手递给他,忍不住讽刺了他一句:“你昨晚不是还很风流潇洒?这会儿怎么动都难了?” 周旭尧温热粗燥的手握上她的柔荑,那柔软的触感令他心头微微一痒,顺着她的力道从地板上一下子跌落在床。 秦桑猝不及防地被他高大的身躯密密实实地压在了床上,“周旭尧!你这个疯子!” 周旭尧低头看着身下的女人,一阵笑声从他的胸膛里闷闷地传来,轻轻的震动,微哑的嗓音,随着一个温热的吻堵住了秦桑的唇。 “很香。” 秦桑伸手推他,但却撼动不了他半分,眉目怒嗔,仿佛要将他撕碎了一般。 昨晚的吻进行到一半,秦桑竟然给昏了过去,周旭尧简直哭笑不得,最后只得忍着背上的伤,抱着她回了夜壮楼上的房间。 可是睡到半夜,他却因为伤口感染发炎导致发烧,秦桑被他滚烫的温度给烫醒了,出于仁慈之心,她叫了夜壮的经理上来,一起把周旭尧给送来了医院,那经理搞定了住院手续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秦桑只好留下来看着他了。 所以才有了起床的那一幕。 压在身上的男人纹丝不动,秦桑无奈之下,伸手从他的脖子穿过去,然后张开五指,对着他的背部狠狠一巴掌甩了下去。 啪一声,伴随着男人的闷哼声,秦桑的唇终于重获自由。 “周旭尧!你信不信我让你断子绝孙!”秦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她那被吻得泛着光泽的唇瓣一张一翕地,勾得周旭尧心痒痒。 秦桑见他眼底的眸色渐深,皮笑肉不笑地蹦出两个字:“你敢!” 周旭尧见好就收,虽然食髓知味,但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这个环境招惹这只野猫,对自己没啥好处。 他从她身上挪开,在一旁趴下,似笑非笑地说:“你也真下得去狠手。” 秦桑从床上下来,拿过一旁的外套穿上,冷冷的一笑,“痛不死你不是?” 周旭尧侧目看着她动作优雅又流畅的穿衣动作,修长的手指摸了一把下巴,不冷不热地说:“去给我办理出院手续。” 出院? 秦桑整好以暇地看着他,“不疼了?” 周旭尧懒洋洋地瞥她一眼,不吭声。 “要出院自己办理,我要回家了。” “秦桑。”周旭尧叫住她。 秦桑握着门把的动作一顿,微微侧目,扯着得体的笑容,疏离而防备,“还有事?” 周旭尧从床上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去,高大的身躯定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是一片凉薄而又认真的色彩,两片薄唇微微一动,说:“昨晚我跟你说的,都是认真的。”顿了顿,栖身下来,棱角分明而温漠的俊脸贴近她,“做我的女人,我帮你。” 秦桑握着门把的手微微用力,白皙的手背血脉清晰,她目不转睛迎上他摄人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傲慢带着几分骄纵,“做你的女人?什么意思?床伴?情人?女朋友?” 一连串的质疑,均是不屑的口吻。 周旭尧也不恼,她一向骄纵而傲慢,在港城这一个圈子里,谁都了解,而他,并不介意一个女人有点骄纵的性子,太过温驯的女人,反而没有味道。 至于之前为何想要和陶思然那样温驯的女人结婚?因为疲倦,懒得应付。 可秦桑不同,她身上带着一股刺,挑起了他的征服欲,恰好又被他知道了她的一些秘密,仅此而已。 “周太太,怎么样?”他的手指卷起她胸前的一缕发丝,打着圈,然后搁置到鼻息下轻轻嗅着,嗓音里卷着一层笑意,极浅。 秦桑精致的眉目微微一挑,半阖着眸,唇上勾勒出淡淡的笑意,波澜不惊地说:“我并稀罕。” 周旭尧依旧笑着,只是笑意里溢出了冷意,低沉的声音格外的温柔:“知道你父亲为何安排你和温绍庭相亲么?” 视线锁住她的眼睛,凉薄地笑,“投资失利,损失惨重,前后狼后有虎,你父亲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而你,却只顾为一个死去的人收集被害的证据,秦桑,你父亲的手并不干净,这个时候若是被有心人揪着了把柄捅出去,站在了法庭上,最后被关进了监牢里,你都不会心疼么?他可是将你捧在掌心上疼的父亲呢?” 周旭尧审视着她的脸,将她错愕的神色纳入眼底,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秦家的公司若是破产了,被人吞了,凭你,能够照顾好你那个弟弟么?” 秦桑看着他温柔的脸,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秦家的情况她多少能感到有些端倪,但是父亲从来不提,不让她操心这些,所以她自然是不知道情况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破产,从未想过。 “你身边,沈易航虽然有独立的公司,但你父亲公司这一次,可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陈眠么?她父亲早已经败落,想帮你也是无能为力,你说,你要怎么挽救这一切?嗯?” 秦桑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这个世界上,并不止你周旭尧一个男人有本事。”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多大的本事,但是她相信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他一个人,或者说,她固执地认为自己不至于沦落到任由他宰割。 “但是,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像我对你,这么好。”他轻笑着。 “对我好?你确定?” 周旭尧粗粝的手指抚上她娇嫩的脸庞,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腮边,垂眸望着她凉薄倨傲的眼睛,温热的唇覆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给你名正言顺的身份,帮你父亲留住公司,我保证你的地位和身份,养着你,宠着你,还不好么?” 秦桑抿着唇,有些冷然地想笑,“我要什么,你都会满足我?” “只要我能,只要我有。” 秦桑仰着脸,伸出白皙纤细的食指,戳着他左边心脏的位置,眉梢眉眼上挂着浅笑,口齿清晰,说:“我要你的心,你给么?我要爱情,你有么?” 周旭尧蘸了墨一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波澜不惊的表情,很明显,她要的这个两样,他给不起。 菲薄的唇抿发出浅薄的声音,他说:“除了这两样。” 秦桑知道,他们这个圈子里,太多的男女结合在一起都不过是利益关系,与爱情无关,与真心无缘。 可在她的眼里,感情就是应该一层不染,有了感情才会有婚姻。 或许天真,但她坚持。 “可是。”她说,“我要的只有这两样,给不起,就别招惹我。” 周旭尧轻笑,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天真,“真心能挽回你父亲的公司?爱情能让你填饱肚子?” “桑桑。”他低声呢喃着她的小名,温热的唇息覆盖住她的唇角,浅尝截止的触碰,没有任何的情欲,“这两样,是最无用的东西,你明白吗?嗯?” “是不是真没用,没有经历过,又怎么会知道?”秦桑往后退开一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何况,你周少爷放在心坎上的那个女人,可是我的小婶婶,不是么?” 周旭尧脸庞上的笑意敛去,眼眸沉沉溢出一层冷意。 “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周旭尧,我秦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不谙世事的愚蠢丫头。”秦桑淡淡抛下一句,拉开门留给周旭尧一个傲慢的背影。 周旭尧挑眉,喉咙溢出浅笑。 不愚蠢么? —— 第一医院里。 袁东晋醒过来就看见坐在床边的陶思然,怔然片刻。 陶思然扬起一抹温柔的笑:“东晋,你醒了?” “嗯。”他淡淡地应了声,“你今天该出院了,出院手续办了吗?” “还没有呢,没关系,不着急。” “医院里病菌多,没事的话,还是早点办理出院手续回家去,我让周锦森过来接你回去。” 陶思然本早就该出院了,但因为袁东晋临时出了意外,住了进来,所以她就延迟了出院时间。 陶思然没有反驳他的意思,看着他拿着手机给周锦森打了一通电话,简单地吩咐了几句。 “周锦森一会就到,你让保姆收拾一下行李,一会那保姆跟你一起回家,以后她会照顾你的起居生活,有什么问题的话再给我电话,嗯?”袁东晋挂了电话,语气温柔地叮嘱她。 陶思然垂着眼帘,轻声应着:“嗯。” 袁东晋似乎发现了她的情绪低落,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怎么了?有心事?” 陶思然沉默了一会,十指绞作一团,咬了咬唇,小声地问:“东晋,你会和陈眠离婚吗?” 陶思然看见袁东晋温柔的脸蓦地一沉,眉宇间染上了不悦的神色,但是他依旧控制着自己的声调,淡淡地说:“思然,这个事情我会处理好。” 可陶思然有些固执,“她要离婚,你为什么不同意?又不是你逼着离婚的不是吗?” 袁东晋看着她蓄着泪水的眼睛,抿着唇,不说话。 陶思然握住袁东晋的手,柔柔地说:“东晋,当年因为误会我们分开这么久,是我不够好,我不应该那么轻易被蒙蔽了眼睛,被人欺骗,现在既然陈眠同意离婚,你就同意吧,好不好?” “思然,我……” 陶思然打断了他的话,眼睛里晶莹的眼泪滴落,“我不求别的,只求你想想我们的孩子,难道你想让他生下来以后,一辈子都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做人么?我太了解那种痛苦了,真的,太难受了,若是可以,我不想我们的孩子也承受这样的屈辱,你能明白吗?” 袁东晋喉咙梗着一根刺,很难受。 他知道陶思然童年因为父母的那些事情过的并不幸福,也能明白她的想法。 可是,跟陈眠离婚,他就是做不到,他说不出一个好字。 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 袁东晋和陶思然是同时抬头望去,只见李敏慧沉着一张脸站在门边上,脸色难看到不行。 “妈,你来了。”袁东晋下意识握住了陶思然的手,淡淡地跟李敏慧打招呼。 李敏慧身后还跟着司机,司机手里拿着大袋小袋的,安分守己地站在后面,目不斜视,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她踩着高跟步伐优雅地走过去。 司机提着东西跟在她身后,感觉到病房里的气氛不对,他主动把东西放下,然后毕恭毕敬地说:“夫人,我在停车场等您。” “好。” 等到病房的门重新合上,李敏慧这才把视线移到陶思然的身上,陶思然脸色微微一变,一颗心悬着老高,从椅子上站起来,低着头,轻轻地唤了一声:“袁夫人。” 李敏慧眼底露出不屑,“陶医生,你刚说什么孩子?什么离婚?” 陶思然脸色有些发白,紧张地咽了口唾液,不敢抬头看李敏慧。 袁东晋捏了捏陶思然的手,柔声说:“思然,你先回去。” 陶思然看了他一眼,见他态度坚决,只好点点头,小心地从李敏慧身边走过。 “站住!”李敏慧一声喝住,陶思然顿住了脚,不敢再动半分。 “妈,这个事情跟她没关系,我会跟你解释。” 李敏慧却不是好糊弄,陈眠的态度忽然转变得这么厉害,原来原因是在这里,虽然她不喜陈眠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但眼前的情况,却是容不得一个女人出来搅事! “东晋,你在外面玩玩也就算了,你现在是怎么样?跟这些个女人玩了,就要和陈眠离婚?你疯了是不是!” “妈!”袁东晋看见陶思然身子轻轻一晃,沉声喝住李敏慧。 然而李敏慧却顾不得那么多,她现在的脑子都被陈眠要离婚的信息塞满了,“陶医生,我告诉你,且不论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们东晋的,就算是,东晋也不会离婚!你也不要妄想能嫁入我们袁家的大门!” “妈!够了!”袁东晋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到陶思然身边搂着她的肩膀,低头看见她满脸的泪痕,心中一痛,“思然……” 陶思然拂开他的手,慌慌张张地拉开房门,步履匆匆地跑了出去。 “思然!”袁东晋一惊,正要追上去,李敏慧去拉住他的手。 “站住!你不用去追她!这种女人,耍这种把戏无聊透顶了!”李敏慧眼底全是不屑。 她李敏慧是什么人?当年若不是有手段,能把袁家那一位名门太太给赶走了?陶思然这种小手段,她都不知道玩了多少回了!简直就是笑话! 袁东晋掰开李敏慧的手,脸色阴沉的厉害,“妈,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插手!”说完,他就穿着一身单薄的病服,外套都不披,匆忙追陶思然去了。 李敏慧看着袁东晋头也不回的模样,气得脸色发青。 她的儿子,竟然,竟然跟他那爹一个德行! 她完全不记得,当年,她又是如何对一个男人耍了手段,又是如何逼得那个男人离婚,最后依仗着为袁家生下一个儿子,而母凭子贵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些事情,她可以做,但是,你不能做。 陶思然觉得难堪极了,一边哭一边慌不择路的往前冲,袁东晋看着她的身影,加速跑了过去,“思然!” 陶思然听到他的声音脚步跑得更快,但还是被袁东晋追上拉住了她的手。 “你放开我!”陶思然有些崩溃地挣扎,袁东晋看着她不管不顾地模样,担心会伤着她,索性扣住她的手用力将她禁锢在怀里。 “思然!你冷静点!” 陶思然一拳一拳砸在袁东晋的胸膛上,哭着控诉他,“难道我爱你是我错了吗?为什么他们要这样为难我!我已经很内疚了,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愿意啊!既然你们都喜欢陈眠,你也不在乎我,那么你去找她吧!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袁东晋任由她砸打着自己,小心地护着她,免得她伤了自己,有些焦躁的说:“思然!你冷静点!我怎么会不在乎你!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妈她不是故意的,你别这样!” 陶思然从他话里挣扎出来,正要说些什么,却看见了袁东晋身后的陈眠,一时间忘了要说的话。 袁东晋见她安静下来,目光一动不动的,顺着她的视线转过身。 陈眠素那张净温凉,挂着淡淡笑意的脸庞,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撞入了他的眼底。 在陈眠的身畔,温绍庭抱着温睿神情温漠地看了眼袁东晋他们,遂收回目光,低垂眼帘,锁住了陈眠微白的脸庞,虽然她表现很镇定,但是她攥成拳头的手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情绪。 她还真的是,倔犟,并且随时随地带着面具。 对她刮目相看,不是没有道理,这样一个女人,太过要强,了解她的人,很容易就会被她的所作所为打动。 但是她却未为了这么一个男人糟蹋了自己的青春和人生。 温绍庭沉默地站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只是眼底的温漠的神色深深覆盖住,眼前仿佛笼罩了一片雾霾。 充满消毒水的走廊里,一片寂静。 “陈眠……”袁东晋有些慌,手脚都开始冰冷起来,他脑海中闪过的,是她站在那里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话。 陈眠淡淡一笑,浅褐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的温度,凉的如同这寒冬里的结了冰了的水,浅淡的嗓音漫不经心的,不疾不徐地回响在走廊里。 “很抱歉,打扰了二位。” 第92章 陌生的眼神和口吻,让袁东晋有刹那的恍惚,什么时候,两个最亲密的人,却如同陌生人一样。 周锦森赶到医院的时候,没料到会遇见这么庞大的场面,安静的走廊里站着两对男女外带一个孩子,气氛诡异又压抑。 袁东晋看见了周锦森,对他吩咐:“周助理,帮我送陶医生回家。” “好的。”周锦森瞥了一眼陈眠,硬着头皮从她的身旁经过,走到了陶思然身边,“陶医生,请跟我走。” 陶思然蓄满泪水的眼睛死死盯着陈眠,那里面浮着各种负责的神色,苍白的唇紧抿着,对于周锦森的话充耳不闻,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袁东晋深吸了一口气,握低声哄着陶思然,“思然,听话,让周助理先送你回家。” 陶思然却当着大家的面,一把握住袁东晋的手,仰起下巴看着他,“我不走,你们要说什么,我也要知道!” “思然,别闹了。”袁东晋蹙眉。 “我没有闹,我有权利知道不是么?东晋,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的!”陶思然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着袁东晋这一根救命稻草不肯放手。 袁东晋余光里瞥见陈眠整好以暇一副看戏的轻蔑表情,感到烦躁不已,他捏了捏陶思然的手,控制着脾气,好声劝着:“思然,听话,先回去,你现在怀孕了,情绪激动会动了胎气。” “我不要!”陶思然执拗地要留下来,就是不肯离开。 陈眠垂着眼睫轻颤着,绯色的唇上扬,勾勒出一抹嘲弄的弧度,收起目光,转过身,对站在她身畔的温绍庭温软说道:“我们走吧。” 温绍庭面无表情地看了袁东晋一眼,遂和陈眠一起转身。 袁东晋却出声阻拦,“陈眠,等一下!” 陈眠顿住脚步,没有回头,温绍庭也停下,垂眸看着她。 “思然,你先回去。周助理,送到家以后给我电话。”袁东晋说着扯开她的手,朝着陈眠的方向迈开步伐。 周锦森颔首,正要开口让陶思然一起离开,陶思然却突然嘶声力竭地吼了一句:“袁东晋,你今天要是走了,我就让你永远找不到我!” 她这一辈子,都是文文静静的性子,还是第一次这么不管不顾地朝一个男人吼,泪流满面的模样狼狈又可怜。 袁东晋的脚步,生生顿住,浑身都僵硬起来,他沉着脸,看着陶思然眼底决然的神情,心中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陈眠目光直视在着前方,掌心被指甲掐得几乎要破皮,她僵硬地挤出了笑容,让自己表现得雍容淡定,证明她丝毫不受影响。 这一场戏,她看够了。 陈眠微微转头望着身边的男人,扯着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温绍庭侧目看她,眼眸深不可测,温漠的嗓音蕴着一抹浅浅的愠怒,“走吧。” 他扣着陈眠的肩膀,轻轻一用力,带着她往前走,一步一步远离身后几个人的视线。 她忍着回头的欲望,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渴望。 一如她过去这些年,所做的每一个决定,迈出的每一步,她都坚持到底,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也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谁又知道她表面的风光和笑靥的背后,付出了多少的血汗和眼泪。 他不懂,是他从来不曾想懂。 陈眠的步履轻盈,身体却是麻木的,周遭万籁俱寂,前方的走廊似乎没有尽头。 她觉得如芒在背,脚上每一步仿佛都踩在刀尖上,鲜血淋漓,白骨森森。 如同她的爱情,面目全非。 她没有回头看身后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自然也瞧不见他眼底的悲痛和无奈。 而袁东晋,自然也是瞧不见陈眠冷静的表情之下,隐藏着的深深的伤痕和失望。 两个背道而驰的人,怎么也无法靠近。 袁东晋想要追上去,但是对上陶思然绝望毅然又令人心碎的眼睛,他的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迈不开。 周锦森顺着自家老板的目光望着陈眠一步步远离,直至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有些面无表情,目光停留在袁东晋的脸上,心中沉沉地叹息。 而陶思然却流着眼泪笑着扑到了袁东晋的怀里,哭着说:“东晋,我只有你了,你不能离开我。” 袁东晋的心有些麻木,他眼神空洞地搂着陶思然。 他声音有些沙哑,“别哭了,你先回家,嗯?” 陶思然摇头,纤细的手指揪着他的病服,“我不要回去。” 她的眼泪,把他的胸襟浸湿一大片。 周锦森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场面,他开口:“陶医生,袁总还受着伤,只穿了一件病服就出来了,这样下去会着凉,还是让我先送您回去吧。” 陶思然抬头,果然看见袁东晋衣服单薄,她抹了抹眼泪,握着他发凉的手,“我陪你回病房。” “思然,我妈在病房,我不想你们起冲突,所以,听话,我让周助理送你回去。” 陶思然想到李敏慧那张脸,身体轻颤了下,咬了咬唇,颔首,“那我先去收拾东西,你回病房,不要着凉了。” “嗯,去吧。” 陶思然迈着步伐,一步三回头。 周锦森并未跟着陶思然一起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袁东晋,犹豫了很久还是憋不住说了出口:“袁总,您为什么,不拦住太太。” 袁东晋杵在原地,神色有些茫然,“有烟吗?” 周锦森顿了几秒,摸出烟和打火机,给袁东晋点上了一根。 袁东晋含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青白的烟雾缓缓笼罩住他的轮廓,遮挡住他眼底神色,暗哑的嗓音,淡淡地吩咐:“把她送回我那边的公寓。” 周锦森领会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袁东晋靠在墙壁上,身形孤单而落寞。 为什么不去追陈眠? 他又怎么会不挣扎呢?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他最终还是选择留下。 仅仅是因为,陶思然不是陈眠,没有陈眠那般坚强而无坚不摧,陈眠可以完全不需要他,但是陶思然却不行,所以他没办法,没办法丢下娇弱不堪一击的陶思然去追陈眠。 可是为什么,他却在心慌,那一股慌意从脚底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 陈眠挺直着腰杆淡定离开袁东晋和陶思然的视线以后,忽地眼前一黑,身子蓦地一软,整个人直接往前栽倒。 “陈眠!”温绍庭一惊,快速伸出一根手臂圈住她的腰,避免了她栽倒在地上。 “二爸,绵绵怎么了?” 温绍庭将温睿放下来,弯腰将昏迷过去的陈眠打横抱了起来,眉宇之间聚拢了一片阴霾的雾色,深邃的眼眸是一片凛然。 “跟上。”他对温睿下了个命令,抱着陈眠大步迈开。 病房里,陈眠缓缓睁开眼。 “血糖低,气急攻心,动了胎气,没有大问题,不过。”男人的声音顿了顿,“你太太已经怀孕八周了,如果身体一直这么虚弱的话,只怕孩子会保不住,平时的饮食和营养要注意跟上,实在不行,必须要住院。” “嗯。”低沉醇厚的嗓音,一贯的音调,很淡。 “太太,您醒了,会不会觉得那里不舒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见陈眠醒了过来,停止了和温绍庭的交谈。 陈眠脸色很差,她轻轻摇头,轻声说:“没有,谢谢医生。” 那年轻的男医生正是之前对陶思然动心过的那一位,也帮陶思然检查过,刚被温绍庭那吃人的表情给吓得心肝都在颤,不过好在这男人还算讲理,得知病床上的女人没有什么事之后便冷静了下来。 “打完营养液就可以离开,我先忙了。” “谢谢医生。” 那男医生经过温绍庭的时候,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陈眠有些惨淡地一笑。 温睿走了过去,暖和的小手握着陈眠的手,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看着她,小小的眉宇很严肃,像个小老头,他这么板着脸,倒是有几分温绍庭的影子,“绵绵,打针很痛,所以你不要总是生病。” 温睿从小就经常进医院,这种地方他其实有些心理阴影,但是他没忘记二爸跟他说的,男子汉,不能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哭,不然以后没办法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 他知道,打针真的很疼很疼。 温睿稚嫩的声音,让陈眠鼻子一酸,眼底有些潮湿。 陈眠冰冷的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哑声说:“好。” 温绍庭垂着眼帘看着病榻上怀孕以后愈发身形削瘦的女人,敛住了沉沉的眸光。 病房响起一阵敲门声,推门进来的是秦彦堔,依旧披着一件白大褂,里面是圆领毛衣搭配着黑色裤子,休闲随意又不失严谨。 “感觉好点了吧?”秦彦堔站在床边,与温绍庭并排而站,一黑一白,经典而鲜明的对比,还真挺符合他们各自的气质。 陈眠狐疑地看着秦彦堔,“好点了。”他是怎么知道她不舒服了? 秦彦堔温和地笑了笑,手肘碰了下温绍庭,“周旭尧还在病房等着你。” “嗯。”温绍庭不闲不淡地应了声,“你带温睿过去,我等她滴完营养液了再过去。” 秦彦堔斜睨了他一眼,抄在白大褂口袋里的双手伸出来,覆盖在温睿的头上,“木木,走,去找你周叔叔。” “我要陪绵绵。”温睿小手丫不客气地拍开秦彦堔的手。 秦彦堔眉梢一动,对这一对父子无语。 温绍庭温淡的嗓音响起,“温睿,跟舅舅去看周叔叔,我和绵绵一会过去。” 温绍庭的话,就是不容反抗的命令,温睿嘟着嘴巴,不情不愿地和陈眠说:“那绵绵,我先去看周叔叔。” “好。” 等秦彦堔带着温睿离开,病房的门重新阖上,安静而宽敞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温绍庭拉了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他靠在椅背上,长腿随意地岔开而坐,眉宇沉静而温漠,安安静静地盯着陈眠,视线直接探入她清明而寡淡的浅褐色瞳孔深处。 “要通知他吗?”淡淡的口吻,情绪难辨。 陈眠躺在白色的床上,墨黑的卷发铺落枕头,瘦的削尖的脸庞很是憔悴,以前健康的唇色变得很淡,状态很不好。 她冷冰冰的抛出两个字:“不用。” “想离婚?”温绍庭问她。 陈眠有些意外地看着温绍庭,苍白的唇漾出清淡描写的笑,她眼底迸发出一抹嘲讽的冷,几近冷血,“他不愿意跟我离婚啊,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陈眠心中堵着一股怨气,不上不下地,积郁了许久,忍耐了许久,始终无处可发。 温绍庭扯动了唇,语调很慢:“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琥珀色的瞳眸淬染了深不见底的颜色,迷蒙而复杂,说:“他不愿意离婚,那我就不离婚了。” “反正我是正室,我光明正大的,而陶思然则会成为一个被人唾弃指责不屑的无耻小三,既然她愿意一辈子都见得不得光,活在我的阴影下,不介意他们的孩子一出生就背负着私生子的名称,不介意被人戳脊梁骨,我就成全啊。” “其实我要也蛮期待他们从一对佳偶,被舆论和生活慢慢地消磨殆尽,然后渐渐变成一对怨偶,单纯想想他们两人悔懊恼崩溃,一辈子不得安宁的画面,我都觉得兴奋。” 他们不肯放过她,非要折磨她的,拉着她搅浑成一趟浑水,既然他们喜欢折磨,那就相互折磨吧。 她说到最后,眼底已然浮现了泪光,仿佛只是为了说给自己听,到底是真的那么像,还是在安慰自己? 温绍庭眉目温淡冷贵地坐在一旁没有搭话。 病房里,短暂的沉默又似格外冗长,气氛如同大气压强骤增,空气稀薄而压迫。 “这么做,你会心里舒服一些?”沉默过后,温绍庭如是问。 陈眠抬眸看着温绍庭,眼底有些迷茫。 会不会舒服? 她不知道,可是她似乎觉得有些痛快,而其实,痛和快乐是密不可分的,所以才会叫作痛快。 “温先生,你知道么?”陈眠温寂的眉目盈着极浅的笑,温软的语调轻轻的,像散漫的雾,令人扑捉不住,却沾湿了肌肤,“我的外号是女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我的人生信条。可是,我是真的爱了,所以想过就此放开,然而他不准。” 她给他们仁慈,可是他为什么非要不知羞耻地折磨他? 就真的,那么恨她么? —— 袁东晋推开病房的门,看见李敏慧坐在边上,顿觉疲倦,“妈,我累了,想自己静一静,你回去吧。” 李敏慧从沙发上起身,仰着头才能后看清袁东晋的表情,不知不觉得,她的儿子已经二十八岁了,成家立业这么多年了,她有些感慨。 她了解袁东晋,吃软不吃硬,于是放软了语气规劝他,“儿子啊,你别犯傻了,和那个陶思然断了吧。” “妈,我自己会处理这个事情。” “妈知道你会处理,但是东晋,你想过没有,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容忍自己的老公出轨,还在外面有了孩子!尤其是陈眠这样好强的女人,你明白吗?妈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是和陈眠离婚了……” “我们不会离婚!”袁东晋现在听到离婚两个字都心凉心惊。 李敏慧一愣,“不会离婚?可是陈眠一直跟我表示要离婚,难道她同意不离婚了?” 袁东晋沉默,那天和她谈果那一番话,她应该不会再打离婚的注意,他了解她,对自己的家人护得紧。 “你倒是说话呀,同意了吗?” “嗯。” 李敏慧闻言眼底一亮,“倘若她同意不离婚,那事情就好办了。”顿了顿,“儿子,你告诉妈,你和陶思然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陈眠若是同意不离婚,那么只要等她怀上孩子,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而这个陶思然,她必须要了解清楚她会不会有什么目的,她自己的儿子她自然再清楚不过了,太容易心软,这样很容易吃了女人的亏。 袁东晋有些烦不胜烦,索性躺下床,闭上了眼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东晋!” “妈,你让我静一静行不行!” 他已经够烦了,能不能让他安静一会。 李敏慧见他心情不好,大概也能明白个中原因,语重心长地说:“东晋,女人总是心软的,尤其是当了妈的女人,陈眠若是跟你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怀孕,有了孩子,她就舍不得离开了,你懂妈的意思吗?” 袁东晋蓦地睁开眼,“孩子?” “是的,上次妈跟你说的试管婴儿的事情,你再考虑看看,若是陈眠不答应,你可以让你爷爷帮你劝劝她。毕竟爷爷也等着抱曾孙子。”李敏慧循循诱导。 袁东晋沉默片刻,低声说:“我会考虑,妈,你先回去吧,我累了。” “那好,妈先回去,你自己不要注意身体,知道吗?”离开前,她又嘱咐了一句。 “嗯。” 袁东晋躺在床上半响,忽然想起刚跟陈眠一起的那个男人,他的注意力一直在陈眠身上,只是看了一眼,没注意到他什么模样,不过刚离开的时候,看他们似乎很熟悉? 陈眠确实有很多异性朋友,但是最好的那一个是沈易航,但显然刚刚那人不是沈易航。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拿过手机拨通了陈眠的电话。 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再打,就转了语音提示。 袁东晋苦涩地笑了,忽然不知道,该拿陈眠怎么办。 孩子? 照现在这种情况,陈眠肯定是不会让他碰了,想要孩子,也许,真的只有通过试管婴儿了。 陈眠是个护短的人,对于自己的亲人朋友,一向都维护得很,若是有了孩子,她肯定会出于对孩子的考虑,而不会跟他离婚。 只要不离婚,等陶思然的孩子又生下来了,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 —— 周旭尧的病房里。 温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电视,他无聊地托着下巴,而周旭尧在床上,裸着上身,秦彦堔在帮他上药。 看着皮开肉绽的后背,秦彦堔眉头皱了一下,“伤成这样,还敢去喝酒,不要命了吧?” 周旭尧额头泌出细密的汗,性感的薄唇扯了扯,眉宇紧蹙,“小四,下手轻点儿,你他妈谋财害命啊?” “嘶!” “抱歉,不小心。” 秦彦堔的手劲就狠狠摁在伤口上,周旭尧痛得倒抽一口冷气,阴测测地说:“小四,你皮欠是么?” “你是男人,这么点疼,不碍事。”秦彦堔皮笑肉不笑。 那边的温睿听了他们的对话,插了一句:“周叔叔,舅舅说得对,男人就不能喊疼,二爸说的,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想当初,温睿一哭,温绍庭就耳提命面地叨念这句话。 也就上次绵绵在,他哭了一场,二爸没教训他。 周旭尧趴在床上看着温睿,一哂:“木木,你二爸呢?” 温绍庭那男人难道就派温睿做代表来慰问他? 温睿低头咬了一口苹果,口齿不清地说:“二爸,陪绵绵。” 周旭尧没听懂他说了什么鬼话,正要开口,那边的门打开了,温绍庭挺拔的身躯就杵在门口。 “二爸!”温睿腾一下从沙发上跳下来,啪嗒啪嗒地朝他奔去,“绵绵呢?” 温绍庭:“……” “木木,我在这。”陈眠的声音有些虚,很轻。 温绍庭脚步一迈,伸手拎着温睿的衣领,不让他不知轻重的扑向陈眠,免得一会又把虚弱的陈眠给磕碰到了,“站好,别毛毛躁躁的。” 陈眠站到到前面来,脸色还很苍白,看着有些病态。 她低头,看见温睿腮上沾了些皮屑,馋嘴地吃东西都没有擦嘴巴,自然地牵过温睿的手,伸手帮他擦拭去那些皮屑。 一男一女一娃,三个人齐刷刷的黑色,俨然幸福的一家三口,绝配。 周旭尧趴在床上扭着头,看见陈眠那一刻显然有些讶异,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下她和温绍庭,暗沉的眼眸不知在想着什么,唇边事一抹浅浅的笑意。 温绍庭注意到他的目光,又看见他光着膀子,硬挺的眉一蹙,温漠的嗓音淡淡的,“衣服穿上。” 秦彦堔和周旭尧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他,眼底的意思明显是:你有病?没看见背上的伤口么? 温绍庭面不改色冷冷瞥过他们,周旭尧挑眉犹豫了半天,还是把衣服给穿上了。 “周先生。”陈眠看见周旭尧,礼貌而疏离地打了个招呼。 “不用那么客气,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周旭尧眯着眼睛,温和地笑着。 陈眠却并不觉得这个男人有多温和,相反,这种男人冷漠绝情起来,比谁都狠。 陈眠本没打算跟温绍庭一起过来的,是温绍庭强行把她带过来,她看得出,这三个男人是有事要谈,便拉过温睿的手,浅浅地一笑,眉目温淡,嗓音清浅,“我带温睿到楼下的花园走走,谈完话,你直接下去找我们吧,我就不上来了。” 温绍庭深沉内敛的眼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菲薄的唇未动,一个嗯字从他的喉间溢出,低沉温漠。 陈眠苍白的唇上始终勾着一抹不深不浅的弧度,多一分热情,少一分冷漠,她却勾勒得恰好,不远不近的疏离带着兼卑温和。 尔后,带着温睿退出了房门,并体贴地关上。 女人和孩子走了,只剩下三个男人。 周旭尧慵懒散漫地坐在床上,看着温绍庭浅淡清贵的侧脸,挑了挑眉梢,淡淡地说:“老二,你来真的?” 温绍庭随意地坐在沙发上,低头点了一支烟,吐息出圈圈清白的烟雾,冷峻的脸没有什么变化,不咸不淡得嗯了一声。 秦彦堔和周旭尧虽都有心理准备,却还是震撼了一下。 “她已婚。”周旭尧说。 “她怀孕了。”秦彦堔补刀。 “还怀孕?袁东晋的种?”周旭尧倒是诧异,又蓦地一笑,“挺值得同情,老公外面的女人怀孕了,她也怀孕了,难怪上次给我电话会问那种问题了。” 秦彦堔反问了一句:“陈眠还找过你?为什么?” 周旭尧摸了摸下巴,笑了笑,“陶思然怀了袁东晋的种。” 秦彦堔噗嗤一笑,“所以你才取消了婚礼?啧啧,掩饰得够好啊!” 周旭尧脸色一沉,黑得能滴墨,阴测测地看着秦彦堔。 “说完了?”温绍庭将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长腿交叠在一起,就这么淡淡的睨着他们 冷漠地说,“她会离婚。” 笃定的口吻,没有任何怀疑。 秦彦堔和周旭尧没有吭声,他们都明白,温绍庭不好女色,若不是动了心思,不会任由一个女人靠近自己,更别说,还任由温睿与她培养感情。 —— 三天后。 陈眠接到了袁老爷子的电话,然后不得不回了一趟袁家。 刚步入大门,就看见客厅里坐着的袁东晋、还有她的公公婆婆。 袁东晋的头部依旧裹着白纱,气色看着还不错,只是脸上的胡茬没有清理,多了一些粗狂的英俊。 陈眠的目光淡淡地从他的脸上滑过,仿佛他是透明的存在,转头对着他身旁的人微微一笑,笑容很温软,眉目柔浅,略带清冷的嗓音有些疏离的礼貌,“爸、妈。” 袁父淡淡地说:“回来了,爷爷在楼上书房,让你回来了直接上去找他。” “好的,那我先去找爷爷。”说完,她目不斜视地穿过客厅,径直上了楼。 而袁东晋坐在沙发上,因为她的无视,心底堵得难受。 陈眠轻叩书房的门,“爷爷,是我,小眠。” 里面传来一声浑厚暗沉的老年人的嗓音:“进来吧。” 陈眠这才推开书房的门,顺手合上,往袁老爷子所在的位置走去,“爷爷,您找我。” “嗯,小眠啊,好久没有喝你泡得茶了,给爷爷泡一杯吧。”袁老爷子眉目慈祥,但是那饱经风霜的眼睛,是属于商人特有的精明和深沉。 陈眠顺从地在茶几一旁坐下,“好的。” 煮水、温具、置茶、洗茶,冲泡,一些列的工序下来,她熟练又流畅,动作灵巧,她低着头,认认真真地泡茶,而坐在她对面的袁老爷子,却将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陈眠把冲泡好的茶倒进茶海里,再从茶海里倒进茶杯,然后用茶盘托着放置在袁老爷子的右手前方。 她温浅地笑着,眉宇之间沉淀着一种安静的气息,说:“爷爷,我很久没有泡茶了,不好喝,您可别嫌弃。” 袁老爷子枯槁的手捏着茶杯,将茶放在鼻息下轻轻一闻,这才浅浅地抿了品尝了一口,呵呵一笑,“手艺还是那么好,不像你妈那手艺,泡出来的茶粗糙。” 陈眠但笑不语,李敏慧其实并不懂泡茶,不过是当年为了讨好袁老爷子,去学了一番,皮毛略懂,但是功夫学得不到位,根本无法和陈眠相提并论。 “爷爷,您有话直接说吧。”陈眠沉吟了半响,目光镇静地看着袁老爷子,他鬓发已苍白,岁月磨砺之后留下的痕迹,将他打磨地愈发深沉,但她无惧,坐在他的面前,是不卑不亢的姿态。 袁老爷子手里捏着一串檀香佛珠,一颗一颗地滚动着,他微微一抬头,鬓白的眉宇掠过一丝威严,淡淡道:“小眠啊,你当初为宝华付出不少努力,爷爷都看在眼里,你嫁给东晋,爷爷也知道,那小子这些年委屈了你了,但是没关系,你有委屈跟爷爷说,爷爷给你做主,好不好?” “爷爷,东晋是和您说了什么吗?” 袁老爷子眉目慈祥的笑,苍老而宏亮声音有些语重心长,“小眠,你和东晋结婚这么多年了,是不是该考虑要一个孩子?” 陈眠的脊背蓦地爬上一股刺骨的寒意,浑身都冻得有些僵硬,她镇定的笑了笑,“爷爷,我们都还年轻,暂时不考虑要孩子。” “小眠,你信不过爷爷?” 陈眠抿着唇,搁置在膝盖上的双手已经悄然握成拳,“不是,我知道爷爷对我很好。” 但是这种好,也是带着目的的。 若不是那日在病房外意外听到李敏慧和他的对话,陈眠一定不会怀疑袁老爷子对她的好。 “那你告诉爷爷,你不想要孩子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袁老爷子依旧笑盈盈的,但是他身上无形地就给了陈眠压力,“东晋说你大学时候一直在孤儿院当志愿者,由此可见,你应该很喜欢小孩子,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考虑要一个孩子?” 陈眠低垂着眸,敛住她眼底的情绪,阻隔了袁老爷子的窥探,沉吟了片刻,她说:“爷爷,我和东晋的感情出现了问题,我不想孩子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里。” “小眠,你知道为什么古人一直坚持男人应该先成家再立业吗?那是因为,有了家庭,男人就会有责任感,有了责任感,他就努力。而同样,孩子,让一个男人成为父亲,他有了这个感知,便会顾及家庭,所以,孩子是夫妻之间必不可少的关系纽带,你明白?” 呵!陈眠在心底自嘲地笑了。 是啊,确实是很好的责任纽带,所以袁东晋才更加舍不得陶思然啊,不是么? “你回去和东晋好好谈谈,夫妻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当初你站在他身边这么多苦都吃过来了,不能这种时候放弃了,你懂爷爷的意思吗?” 陈眠看着袁老爷子鬓角上的皱纹,有些恍惚,低声应了声:“好。” 然而这个答案背后,是她说不出的无奈。 陈眠留在袁家,一家人一起吃过了晚饭,她才和袁东晋一起离开。 离开之前,婆婆李敏慧拉着陈眠的手交代了几句,“陈眠,你别和东晋闹了,妈答应你,不会让那个女人再接近东晋,你和东晋就好好过,啊?” 陈眠莫名地想笑,是那种冷冷的嘲笑,但最后她还是带着面具,露出标准的假笑,“妈,我知道。” 若不是为了那些股份,李敏慧怎么可能会如此维护她?呵!只怕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孩子吧,只要孩子生下来,到时候她和袁东晋离婚,什么都得不到,甚至,连孩子都不能留在自己的身边。 陈眠坐在副驾座上,看着窗外忽明忽暗的景色发呆,骨瘦嶙峋的手悄悄覆盖在小腹上。 这个孩子,她只能属于她自己,谁也不能抢。 袁东晋开着车,余光一直在打量着陈眠,奈何她只给他一个削瘦的侧脸,眼神都不给一个。 车内的气氛压抑而沉闷。 “陈眠,我们好好谈一谈。”男人的声音低沉而诚恳。 陈眠低低地笑,笑得有些凄凉,“还要怎么谈?你还想怎么谈?” 袁东晋不在意她冷嘲热讽的口吻,甚至故意忽略了她眼底的那抹冷意,敛着眸色,沉吟片刻,说:“陶思然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关系。” 他这是在承诺什么?承诺她一个婚姻么? 陈眠倒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安排?” 他犹豫了一下,说:“思然她是熊猫血,医生说了,这个孩子不要的话,那么以后她几乎不能再当母亲了,而且她的身体不好,情绪也不是很稳定,所以我不能不管她,这个孩子也不能不要,你理解吗?” 理解?她要怎么理解? 陈眠只想大笑。 他不能弃她于不顾,那么就可以践踏她的真心么? 陈眠脸色一片冷静地看着他,低着头,真的就笑了出来。 “袁东晋,爷爷让我们要一个孩子。”她轻浅的嗓音温温淡淡的,唇角挂着笑,眉目温静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若是我有了你的孩子,你又打算怎么办?” 袁东晋深呼吸了一口,沉沉地说:“生下来。” “你是不是舍不得陶思然,又不想和我离婚?”陈眠冷笑着。 袁东晋没有缄默。 陈眠似乎觉得自己的心还不够痛,还远远不够,继续问:“两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分配?一三五我,二四六她?周日你休息?还是我们三个人生活在一个家里,你想要哪个伺候就哪个伺候?” 坐享齐人之福? 是她这些年太纵容他了,所以他肆无忌弹地以为她能包容一切? “陈眠,以前我也在外面有其他的女人,你都不介意,为何现在换成思然就不行?”他艰难而挣扎,又十分无耻地抛了一问题。 果然,陈眠如同被人泼了一桶冰水,是她骄纵他,导致她以为她是宰相,度量大得能撑船。 “因为她是陶思然!” 陶思然的存在就是一个拔不掉的词,永远卡在她的心头上! 因为你爱的是她,你眼里心里只有她! 她可以容忍他有性无爱,但是不能容忍他爱上另外一个女人还有了孩子! 这时,他们已经进入市区,繁华的街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停车!”陈眠喝住他。 袁东晋几乎是条件发射地踩了刹车,吱一声,柏油路与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陈眠的身体被惯性带着往前一冲,又一个力道反冲到椅背上。 “袁东晋,你不同意离婚,没关系,我同意了。”她低头解开安全扣,伸手推开了车门,一脚踩在柏油路上,“不过,你也不用委屈自己在我面前装深情装为难,说实话,我并不稀罕你,从现在开始,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后我们各自过各自的,互不干涉,我也不想见到你!” 袁东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有冷汗冒出来,“你什么意思?” 他的心,莫名恐慌。 陈眠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眉梢唇角全是讥讽,用力甩开他的桎梏,“意思就是,你有种跟别人生孩子,我也有本事生别人的孩子!你要婚姻,我给你!其他的,你什么权利都没有!” 她那冰冷的眼神,直接刺进了他的骨肉里,瞬间将他冻结住。 “陈眠!”袁东晋推开车门冲下来,欲拦住她,她却已经拦住了出租车,快速坐了上,他刚摸到出租车的车门,车已经嗖一下开了出去。 第93章 陈眠回到秦桑的公寓,正好看见秦桑从浴室里出来,怀里还抱着一条毛巾裹住的咖菲猫,可爱的咖菲猫的脸因为洗澡,毛发头焉了,只有一双轱辘大眼,有些滑稽。 “回来了。”秦桑抱着猫坐到沙发上,然后拿过电吹风给它吹毛发。 陈眠看着她,抿唇笑了下,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淡淡说道:“你一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倒是把这猫照料得好。” 秦桑的动作一顿,挑了挑眉,眼皮掀动瞥了一眼陈眠,“怎么?猫的醋你都吃啊?出息!” 陈眠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对面的沙发上盘腿坐下,一边慢悠悠地喝水,一边安静看和秦桑把猫的发型给恢复原状。 秦桑帮咖菲猫吹干了毛发,又起身去拿猫粮喂它。 秦桑偏过头看着陈眠,眉梢挑起,“蔡律师说你暂时不办理离婚了?” “嗯。” “为什么?你还真打算忍了啊?”秦桑从地板上站起来,顺手将散乱的发重新束好,随意地挽成一个丸子头,“陈眠,你倒贴那么久还不腻味么?袁东晋这种男人,你要来有什么意思?” 陈眠随意地靠在沙发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婚是会离,不过在他们受到教训之前,我暂时不打算离。” 秦桑一哂,“那你打算怎么办?以牙还牙?啧!你肚子里有个小的,不然你也找个男人春宵一刻好了,看不气死袁东晋那王八!” “是啊,你这个主意真不错,可惜我怀孕了啊。”陈眠也不介意,还十分配合地符合,“要不,等我胎儿稳定了以后,找个男人试试看?” 秦桑咯咯一笑,一脚踹在陈眠的小腿上,“有本事你就去!” 陈眠噙着笑,真假难辨地说:“我也想看看袁东晋被戴绿帽子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秦桑斜睨了她一眼,问:“你打算怎么办啊?” “我打算去江城。”陈眠说,“过两天就走。” 秦桑一顿,“你不是要收拾他们?去了江城还怎么收拾啊?” 陈眠单手托腮,眉眼浅笑,“走之前,我自然是要见一回陶思然的,起码不能让她太舒坦啊。” “都说贱人自有天收,眠眠,要不要我帮你动手收拾她?” “不用了,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免得惹上麻烦。” —— 陈眠给沈易航打了个电话,跟他表示她要到江城,短期内不打算回港城,沈易航也没有多问,只说了一个好,并且告诉她方言会留在那边帮她。 刚挂了电话,温绍庭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接起来,属于他特有的低醇的嗓音便传了过来,“有空吗?” “温先生有事?” “想请你帮个忙。” “温睿生日快到了,让你帮忙选一份礼物。” 温睿的生日?陈眠想了想,应了声好。 两人约了在ZR购物中心碰面。 其实陈眠对温睿的了解并不深,对他的爱好更是不甚了解,不过温绍庭说是小家伙的生日,她也想要给他送一份礼物,所以就答应了和温绍庭一起选礼物。 “温睿平时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陈眠有些闷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便主动攀谈起来。 “他兴趣广泛。” 这回答跟没有回答没什么两样,陈眠有些无语。 陈眠换了一种问法:“他喜欢什么?” “妈妈。” “啊?” 温绍庭偏过头,深邃的眼睛噙着淡淡的笑意,菲薄的唇重复着两个字:“妈妈。” 陈眠对上他淡漠又似温和的眼睛,无法揣摩他的心思,抿着唇角,“温先生,您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嘛?” “没有。” 陈眠言笑晏晏的说:“那你找我陪你来这里选美吗?” 温绍庭讳莫如深的瞥了她一眼,电梯的门打开,尔后是长腿迈出电梯,并未理会她的笑话。 他们所到的楼层是儿童玩具城,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玩具,一应俱全。 两人在上面转悠了一圈,陈眠把但凡男孩子喜欢的玩具,都给看了一个遍,奈何温绍庭却全部驳回,理由很简单。 太幼稚和他已经有了。 偌大的玩具城,走遍了,也没有买到一个合适的礼物,陈眠已经累得趴下。 “你在这坐一会,我去买支水,你要喝什么?” 陈眠像是获得特赦一般,软着腿在椅子上坐下来,双手握成拳,轻轻敲着自己的小腿,“矿泉水。” 温绍庭转身,拐到自动售饮机那边去买饮料。 陈眠放松了一下,坐直身子,偏过头不经意地看见了两道身影,她视力五点零,没有近视,没有散光。 袁东晋和陶思然。 他们在一家婴儿用品店里,陶思然挽着袁东晋的手臂,脸上想笑得一脸的幸福灿烂。 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可单纯从两人的表情上都能猜测得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陶思然拉着他的手,一样一样婴儿用品拿给他看,甚至和他讨论,而袁东晋耐心得陪着她。 两人如同一对幸福的夫妻,甜蜜得刺眼。 陈眠的心脏有些疼,但脸却是麻木的。 胸腔成了荒芜的沙漠,空荡寒凉,寸草不生。 温绍庭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她的身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暗沉的嗓音淡淡的打断了她的沉思,“没有零钱。” 陈眠回过神,抬头看着身边高大的男人,他正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眼神有些冷。 “我去买!”说着她就要站起来,但是温绍庭却朝她摊开了手。 男人掌心上的薄茧清晰可见,宽大的手掌纹路错综复杂,陈眠看着他的手,懵了。 “什么?” “给钱我。”他神情自然,“我去买。” 陈眠这才翻出自己的钱包,温绍庭十分不客气地一把拿过来,“等着。” “喂!”陈眠无语,有人要钱还把钱包给掳走的么? 不过她倒也没有追上温绍庭,而是转过头重新看向婴儿用品店,陶思然和袁东晋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温绍庭翻开陈眠的钱包,看见上面有一张照片,上面一男一女,是陈眠和袁东晋,两人都穿着学士服,是毕业时候拍的,袁东晋搂着陈眠的肩,两人看着十分亲密,陈眠容貌青涩,靠在男人的怀里笑得很甜美,眉眼弯弯,温情脉脉。 温绍庭敛着眸光,大拇指的指腹滑过照片上的笑脸,轮廓有些冷。 最后实在是选不好什么合适的礼物,温绍庭最终还是给温睿买了一台遥控装甲车。 —— 两人一起吃过晚餐后,温绍庭亲自开车把陈眠送到秦桑的公寓楼下。 陈眠刚下车,暗光影影倬倬,她看见了那一辆再熟悉不过的车,而那车的主人,正靠在车门上抽着烟。 寒风刮过,缭绕青烟朦胧了男人的轮廓,隔着几米的距离,陈眠都能感觉到来自男人身上的愠怒。 只见他把烟蒂丢在地上,锃亮的皮鞋轻轻碾熄那一抹煋火,长腿迈开朝她的方向走来。 坐在驾驶座上的温绍庭见陈眠杵在车门边上不动,便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单手扶在车顶上,温漠的眼神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男人,又瞥了眼女人黝黑的后脑勺,用力甩上车门,绕到陈眠的身边。 袁东晋站定在陈眠的面前,冷峻的眼神,昏暗中脸色青白交替着,让陈眠觉得,他像一个抓奸的丈夫。 陈眠心底嗤笑一声,握着车门的手微微用力,冷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勾唇疏离冷漠地问:“袁总,这么晚,你来这里干嘛?” 一个称呼,清楚划分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楚河汉界,十分明确。 袁东晋陪陶思然买了一些婴儿用品之后,本是约了张益他们去喝酒,但刚喝了一会,他就鬼使神差地离开,驱车来到了这里。 他以为她在楼上,却不想她竟然从一个男人的车上走了下来。 那一颗寂静荒凉的心,蓦地烦躁起来,昏暗中,他的眼睛渐渐覆盖上浓墨似的黑,冷然,骇人,仿佛要将陈眠的脸给砸出一个洞。 “他是谁?” 冷风刮过,路旁的梧桐树上的残叶被刮落,无声地落在地上,他的声音也染上了这冷风的温度。 冷冽。 他那表情,仿佛是亲眼看见了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滚在床上被他当场抓获一般,陈眠眼前忽地浮现白天商场里瞧见的那一幕,只觉得他滑稽又讽刺。 陈眠无瑕的脸庞带着点点的凉意,不避不躲,睫毛动了动,声音冷静,又格外凉薄淡漠,“这跟你有关系么?” 袁东晋看见她眉眼上的嘲弄之色,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是我老婆,这么晚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陈眠漫不经心地笑说:“袁东晋,你公平点,你能找女人,还能在外面有孩子,凭什么我陈眠就得顶着你袁太太的头衔守着活寡?” 袁东晋绷着全身的肌肉,固执重复:“我问你,他是谁!” 陈眠咯咯地笑,清脆的笑音飘散在夜风里,“你非要我说得那么明白?你看不出来?”说着,陈眠故意挽上了温绍庭的手臂,笑容甜美地贴上去,挑衅般地看着袁东晋。 温绍庭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女人的脸,从他的这个角度,能够清晰瞧见她眼底的眸色,而她挽着他手臂的力道,昭示着她此时此刻的紧张,仿佛生怕他会推开她一般,又如抓着救命浮木。 袁东晋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一双眼睛像一把刀子,狠狠刮在陈眠的身上,他看了一眼冷漠的温绍庭,猛得记起他是那天在医院带走她的那个男人,握着的拳头,骨头发出硌硌的声响。 “陈眠,你就这么饥渴?”袁东晋努力控制自己的理智,但是嘴巴还是说出了违心的话。 他理智上认为陈眠根本不是那种女人,但从客观上说,陈眠是那种敢做敢当的女人,曾经她就跟他说过,两人各玩各的,先前在酒吧的时候,她就毫不避讳跟那些小白脸暧昧。 无视袁东晋阴鸷的眼神,陈眠低低沉沉地继续说道:“女人三十如虎,我年近三十了,空虚寂寞自然就会找男人,这很奇怪么?” 柔和的黄光,被树枝打碎,落在她巴掌大的脸庞上,影影倬倬浮动着,她的眼眸映着泠泠的夜色,寒凉暗沉,字字句句都贬低自己,也刺痛着袁东晋的心。 面对她的坦然和讽刺,袁东晋蓦地笑了,“陈眠,你骗不了我,你想利用这个男人气我是不是?嗯?” 陈眠心尖蓦地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她点点头,蓦地露出一抹妩媚的笑,“我不介意让你看看,我和别人亲热的样子。” 话落,她一个转身,双手圈住温绍庭的脖子,垫着脚尖,仰着头,对着温绍庭菲薄的唇狠狠亲了上去。 温绍庭一愣,眉宇一冷,温热的手掌扶住她的腰,正要把她给推开,陈眠却利用贴着他唇瓣的缝隙吐出两个哀求的字眼:“帮我。” 女人微颤的唇瓣,有些凉,有些冷,只是覆盖住他的唇,没有更深的动作。 她祈求脆弱的声音,狠狠砸在他的心坎上,本欲推开她的大掌,改为一握,扣住她的腰身,用力将她搂进怀里,低头狠狠压住她,张口含住她的唇瓣,灵活的舌头撬开她的唇齿,在她的领地里横扫四方,卷过她每一寸的壁腔。 单纯的亲吻,变成一记缠绵悱恻的法式深吻。 陈眠闭着眼睛,只觉得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和男人的呼吸声,以及,袁东晋的抽气声。 她感受着男人的呼吸,迎合着他,甚至是圈着他的脖子,主动回吻着。 站在一旁的袁东晋,如遭雷击,双目瞪大,几欲喷火,只觉得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沉沉的窒息感。 两人浑然忘我的热情拥吻,像是一个热辣辣的巴掌,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 疯狂的嫉妒冲溃了他的理智,下一刻,他不假思索地握着拳头,对着温绍庭的侧脸砸去。 温绍庭是何等的警惕,唇瓣离开陈眠的同时抱着她一个转身,堪堪避开了袁东晋的拳头,松开陈眠,一个回身反手一拳砸了袁东晋的脸上,力道狠戾角度精准,恨不得一拳能砸碎了袁东晋。 两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就这样一来一回地打了起来。 招招都是狠狠地劲头,拳风凌厉狠戾,丝毫不留情。 陈眠站在一旁微微喘息着,有些呆滞地看着打作一团的两个男人。 光线昏暗,陈眠看不清他们脸上的伤口,恍惚之间隐隐约约看见两人的唇角都沁着血迹,有些触目惊心。 温绍庭虽然从特种部队退役几年,但依旧保持着特种兵的战斗力,而袁东晋只是学过跆拳道,与温绍庭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慢慢地就落了下风,几乎就是只有挨打的份。 即使隔着冬天厚重的衣服,拳头砸在身体上的闷响声那般清晰,听着惊心动魄,陈眠死抿着唇,冷眼看了一会,终究是忍不住了,“温先生,够了!” 温绍庭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止动作,反而愈发狠戾地落在袁东晋的身上,那股狠劲,似乎要将他往死打,陈眠担心这样下去要闹大事情,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一把拽住了温绍庭挥出去的拳头,“不要打了!” 温绍庭生生收住拳头,陈眠差点被他强大的力道拖倒,幸而他及时稳住她的身体。 温绍庭冷峻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陈眠有些胆怯。 陈眠咬咬唇,避开他的审视,看着倒在地上的袁东晋,忍着心底的酸痛,“袁东晋,这回你满意了?” 袁东晋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眼角淤青,唇角流血,一手捂着腹部,身体有些摇晃,陈眠想要扶住他,但又生生收回自己的动作,站在温绍庭的身畔一动不动看着他。 “陈眠,跟我回家!”袁东晋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要走。 陈眠站在原地,不肯移动,“袁东晋,够了!我不会跟你回去!我的家也不在那里!” 早在陶思然踏入那个家门那一刻起,她就不要那个家了! “跟我回去!” “你放手!” 陈眠用力地甩他,试图挣脱他的桎梏,奈何他的力道极大,扣得她的手腕生生地疼,似乎捏碎了她的碎骨头一般,陈眠痛得想哭,但是她哭不出来。 欲哭无泪,大概就是这样。 “我叫你放手!”看着他满脸的伤痕,又固执的神情,满心的疲倦,忍不住尖叫了出来。 袁东晋却强行拖着她往前走,冷冷的说:“我们回家!” 温绍庭看着陈眠紧蹙的眉头,视线落在袁东晋扣住她手腕的位置上,目光一凛,大掌扣住袁东晋的手腕,一用力,袁东晋吃痛就松开了陈眠的手。 温绍庭挺身挡在陈眠的面前,浑身散发着极冷的气场,眸底是风云变幻,冷漠的嗓音仿佛淬了冰,“她不会跟你回去。” 相比温绍庭脸上的那几道淤青,袁东晋显得略为狼狈,但他依旧忍着痛,挺着腰杆迎上温绍庭的目光,然而温绍庭站在陈眠的面前岿然不动,挡住了袁东晋所有的视线,生出一个睥睨众生的气势,把袁东晋的气场强行压低了半个头。 袁东晋冷嘲一句:“她是老婆,你算老几?” 法律上,陈眠确确实实是他的老婆,不过—— 温绍庭露出嗜血的冷笑,“你只需要明白,她现在需要的男人,是我,而不是你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就好。” 不紧不慢地讥讽,比那些拳头更狠地砸得袁东晋浑身发疼。 陈眠站在温绍庭的身后,他高大的身躯宛如一座可靠的大山,将她护着,陈眠的手指不自觉地拽紧了温绍庭的衣摆,声音有些哽咽,但冷静,“袁东晋,你走吧,你应该了解,我一向不是说着玩的,每一句出说口的话,我都能履行。” “陈眠,你非要这样作贱自己!我告诉你,即使你跟这个男人有什么,我也不会离婚!”袁东晋气得几乎要吐血。 陈眠看着温绍庭宽厚的背,眼底有些凄凉,“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乎名分,你爱咋咋地,温先生,我们走,回你家!” 她故意将最后一句咬得特别清晰特别重。 陈眠说完,率先转身重新坐回车上,袁东晋听着她的话,已经发狂,顾不得身上的伤,想要冲过去,但被温绍庭狠狠的一拳砸得摔倒在地。 “是个男人,就别再纠缠她。”温绍庭冷漠地扔下一句警告,转身上了驾驶座。 袁东晋从地上爬起来,黑色的轿车已经从他身边呼啸而去,刮起一阵寒冷的风。 他目疵欲裂地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车,喉咙涌出一股腥甜,唇边有鲜红的血溢出。 夜色深重,她跟着一个男人,绝情离开。 袁东晋觉得自己的心口被剜了一个很深的坑,那里空洞洞地,怎么也填不满。 —— 车内,陈眠眼神空洞看着前方,沉默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拿出了手机给秦桑打了个电话,“桑桑,袁东晋在你家楼下,他受伤了,你通知一下张益,让他过来带他走吧。” 秦桑躺在沙发上敷着面膜,听了陈眠的话,腾一下坐起来,把咖菲猫给吓了一跳,“你找人揍的?” “嗯。” “哈哈!干得好!”秦桑哈哈一笑,直接掀开了面膜,称赞了一句。 陈眠没有理会秦桑话,交代了一句:“今晚我不回去了,你不用等我。” 挂了电话,发现温绍庭雾霭沉沉的眼睛正看着她,那英俊的脸上挂彩留下了好几道淤青,但是无损他的英俊,甚至更增添了几分粗狂的气息。 “担心他?”不等她说话,温绍庭率先开了口。 不知为何,陈眠能感觉到他此时此刻在生气,莫名的,就是觉得他不高兴了,可她猜不到他不高兴的原因,抿了抿唇,下意识的主动解释起来:“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被他控告恶意伤人。” 温绍庭淡淡地移开视线,专心致志地开车。 就这样,陈眠再一次住进了温绍庭的家。 陈眠下意识地抬头寻找温睿的身影,温绍庭站在她身后淡淡地说:“老太太想温睿了,所以送去她那边了。” “噢。” “还不进来?” 陈眠低头脱鞋,却发现他给她拿过来的棉拖是一双女士的,并且,是全新的,粉色的卡通兔子,十分的少女,不由得楞了楞。 温绍庭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不咸不淡地解释:“温睿要求买的。” “……” 陈眠换上鞋,跟着他走进了熟悉的客厅。 温绍庭脱下外套,陈眠很自然地在上前结伸出手,反倒是温绍庭怔了怔,动作也一顿。 陈眠也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似乎有些不妥,太过亲密了,脸颊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神色,“那个,我帮你挂吧。” 温绍庭没有多说什么,把衣服递给她,径直往楼上走去。 走到最后一阶,他回过身,居高临下看着杵在客厅里的陈眠,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客厅里,“温睿房间的衣橱里有你换洗的衣服,自己进去拿了洗漱。” 他扔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甩上卧室的门,只留下陈眠被定住在客厅上。 为什么这里会有女士的拖鞋和她的换洗衣物? 是温睿的要求? 她没有深入去想,只觉得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控制。 然而,陈眠别无选择,她最终还是乖乖推开温睿的卧室,在衣橱里找到了换洗衣服,新的衣服叠的很整齐,甚至,还有女人的内衣裤…… 陈眠的脸红得不行,这个衣服,到底是谁买的…… 陈眠洗完澡出来,正好看见温绍庭拿了一个家庭药箱,她步下楼,走到他身边,“我帮你。” 温绍庭没说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把药箱放在茶几上。 陈眠亦步亦趋跟过去,低头看了一眼他脸上的伤,刚才灯光昏暗瞧不清楚,这回在白炽灯下,他额角、眼角和唇角上的淤青看着触目惊心,她蹙眉,温软地说:“我给你拿冰块敷一下。” 陈眠用毛巾裹着碎冰块,重新回到他身边,站在沙发边上,“伤口淤青挺严重的,先冰敷一下再上药。” “嗯。” 温绍庭坐在沙发上,淡淡地应声。 陈眠单膝跪在沙发上,微微弯腰,俯身靠近他,把手里的裹着冰块的毛巾摁在他的伤口上,男人的呼吸微微一重。 陈眠垂着眸秀眉蹙着,嗓音温软,“很疼还是很冰?忍一下,一会就好了。” 轻柔浅淡的语调,带着几分女人轻哄娇软,像一根羽毛,轻轻扫过男人的耳蜗,扫得他心中微微一漾。 温绍庭沉默地抬眸,看着陈眠近在咫尺素净白皙的脸蛋,她墨色卷发像个小姑娘似的盘了一个丸子头,露出光洁秀气的额头,有碎发散落在额前,标致的五官,轮廓分明又柔和,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刚步出校园大门的女大学生,一点也瞧不见职场上的干练和精明。 她身上穿了他和温睿一起给她买的休闲服装,明明是最小的码数了,但是穿在她身上依旧很宽松,领口处甚至一眼便瞧见她精致漂亮的锁骨,这女人真是瘦得皮包骨。 他蓦地蹙眉,眉宇上聚拢了一抹不悦之色。 陈眠以为弄他了,微微侧目,温浅地说:“很疼?” 属于女人沐浴后的香味扑面而来,淡淡萦绕在他的呼吸里,周围全是她的味道。 温绍庭看着她凑在自己面前白净的脸,紧蹙的眉宇舒展了一点,面不改色地掀动菲薄的唇,“疼。” 闻言,她放轻了力道。 女人不经意之间流露的温柔,最触动人心。 温绍庭有些魔怔地看着她。 他的唇角破皮了,陈眠帮他冰敷了一会,找出棉花帮他上药,一边上药一边轻呼着气,温热的气息,夹带着女人若有似无的花香,落在温绍庭的肌肤上,几乎是一瞬间就撩起了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而这个始作俑者,浑然未知。 温绍庭极力忍耐着,压抑着,但呼吸还是渐渐滚烫起来,目光灼灼盯着那人那两瓣粉色的唇,喉咙干燥,身体似火烧。 刚刚那种柔软的触感清晰从大脑皮层传递到他的神经中枢,成功撩起了他的回忆,不自觉地开始回味那种清甜如酣泉的滋味。 他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吞咽唾液的声响终于引起了陈眠的注意,她疑惑地看着温绍庭绷成石头的阴沉脸色,怯怯地问:“你怎么了?” 男人眸光深邃暗沉,夹带着某种艳色,嗓音极其的低沉和沙哑。 “陈眠,别随便撩拨!” 第94章 陈眠闻言,涂药的动作一顿,微垂眼帘,蓦地对上他淬染了情愫的暗沉眼眸,那黝黑的尽头,浮着一抹动情的波纹,心尖一颤,这才注意到,为了帮他上药,自己几乎是匍匐在他的身上,两人的脸庞靠的极近。 男人裹着薄荷烟味的气息微热微烫,喷洒在她的肌肤上,萦绕在呼吸里,与她的呼吸缠绕,融为一体。 饶是她再镇定,也抑制不住地红了耳根,潮色从耳根一路蔓延至脸颊,白皙的肌肤在白炽灯下透着粉色。 温绍庭看着她,他妈的觉得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一只妖精! 陈眠下意识地往后退开,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哪知道温绍庭的大掌却迅速扣住了她的腰肢,成功制止了她逃离的动作,另一只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用力一压。 “我要补偿。”暗哑的嗓音伴随着吻覆盖下来。 陈眠愕然,不待她反应过来他所谓的补偿是何种意思,男人带着薄荷香气的唇,顺利地掠夺了她的呼吸,一阵天旋地转,口腔里全是男人霸道汹涌的味道。 陈眠脑中刹那空白,唇上激颤起一层酥麻的电流,麻痹了她的神经,脑袋都迟钝起来。 温绍庭含着她的唇,忍不住发出一阵餍足的叹息。 陈眠意识到发生什么,想都不想抬手一把将他推开,甩手毫不客气啪一下掴在了温绍庭的俊脸上。 猝不及防的推搡和掌掴,饶是温绍庭这特种兵,也来不及躲避,生生承下了这一巴,不重,不痛。 陈眠往后一退,膝盖却不小心撞上了茶几上的桌角,因为着急,她撞上去的力道不小,痛得她直抽冷气,眼眶一下就红了。 温绍庭回神看见她痛得皱在一起的眉梢,眼神有些冷然,这温漠的眼神落在陈眠的眼里就成了生吞活剥的味道,有些毛骨悚然。 陈眠忍着膝盖处的痛,咬咬牙,说道:“温绍庭!你疯了!” 温绍庭却气定神闲,淡淡静静的道,“我警告过你的,不要随便撩拨我。” 陈眠瞧着他那巍然不动的脸色,恨得有些牙痒痒,绯色的脸蛋因为薄怒,愈发显得红润可口。 “而且,你刚当着你老公的面利用我,我这找你讨点利息,就是疯了?”温绍庭嗓音低沉微凉,有些强词夺理,但又像是哄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嗯?” 陈眠被他这般犀利的言辞堵得一个字都吐不出口,只能哑巴着干瞪眼,敢怒不敢言。 温绍庭看着女人娇俏的脸庞,似怨似嗔的目光,她那么不经意不自觉地流露出的妩媚和清纯,勾得男人心痒难耐,只觉得喉咙那抹火怎么都泄不下去。 妈的!温绍庭在心底诅咒,这女人都二十八了!还是已婚怀孕的妇女,特么到底哪里清纯了!可是该死的,他就是觉得她味道诱人! 陈眠抿着唇,心跳慢慢的平复,有些紧张地咬了咬下唇,“那个,我是请求你帮我,不是利用。” 温绍庭盯着她粉色的小舌头舔过唇瓣的那个动作,眸光一沉,瞳仁蓦地骤然收缩,嘶哑的嗓音带着威胁,霸道又蛮横,“不准咬唇!” 陈眠马上就听从命令松开了贝齿。 意识到自己过于听话,又忍不住懊恼地蹙眉,这个男人当自己是皇上呢! 温绍庭却莫名地心情愉悦起来,狭长的眼眸微眯着,薄唇勾勒出轻而浅的笑意,“很听话,嗯。” 他自我满足地评价了一句,陈眠恨不得再赏他一巴掌。 “你自己处理!”恼羞成怒,陈眠转身打算撤离现场。 温绍庭却在她细腿迈出去的同时,长腿一伸,绊住了她的脚步,陈眠一个踉跄,差点就跌倒了。 温绍庭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坐在沙发上,态度深沉隐晦,淡淡地道:“我这可是为了你受伤的,你自然要帮我处理完。” 陈眠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揣测出几分他此时的意思,但这男人太会隐藏,她什么都揣摩不到。 抿着唇,白皙的手指梳理了一下脸颊上的碎发,借此缓解此时尴尬的气氛,她温软的嗓音带着警告,道:“那你给我安分点!” 温绍庭挑动着眉梢,凉凉的口吻很隐晦,“你不撩我就没事。” 这个死面瘫!竟然耍流氓!还耍得一副理直气壮!气得人牙痒痒! “我没有!” “没有最好。” 变态!这一句,陈眠不敢说出口,否则保不准会惹怒这个小肚子鸡肠的男人。 陈眠重新拿过棉签和药,擦药的动作带着几分报复性的意味,丝毫找不到刚才的温柔。 温绍庭吃痛,不过这点痛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甚至是眉毛都没动一下。 这一回,陈眠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是女人的体香依旧浅浅淡淡地飘来,挥之不去。 —— 张益接到秦桑的电话的时候,人在外地出差,秦桑冷笑,抛下一句她管不着,就把电话给挂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拨给了袁东晋的助理周锦森。 周锦森赶到了秦桑公寓楼下,然而,哪里还有袁东晋的身影?打了袁东晋的电话,也没有人接听,他又转身去了朝色。 果然,在炫目的灯光和喧哗的音乐声中,周锦森找到了袁东晋,他身边围着几个不正经的女人,一起在喝酒。 周锦森走过去,忽明忽暗的光线中,隐约瞧见了袁东晋脸上的淤青痕迹,原本整齐的短发有些凌乱,衣衫不整地模样有够狼狈了。 周锦森把那几个女人打发走,招来服务员结了账,把醉成烂泥巴的男人架起来往酒吧外面走去。 袁东晋已经醉得有些不省人事,周锦森无奈,他想起陶思然那女人住着袁东晋先前的公寓,于是就把人往那边带。 寒冬夜里十二点,一阵门铃响起,陶思然听见保姆起身去开门的声音,也跟着起身步出房间。 看见周锦森架着烂醉的袁东晋走进来,急急忙忙地下楼,上前帮忙扶着,一股浓郁的酒精味道和女人的香水味,呛到了她的鼻息,忍不住皱着眉头,“是去应酬吗?怎么醉成这样?” 周锦森淡淡地瞥了一眼陶思然,并未回答她的问题,“我先带袁总回房,你们看下煮一碗醒酒汤吧。” 陶思然转头,对一旁的保姆说:“阿姨,麻烦你帮忙煮一碗醒酒汤端上来。”然后就跟着周锦森上楼。 周锦森有些吃力地把人放在床上,陶思然便迎上来,主动帮袁东晋把鞋子脱了,又动手解他的外套,“周助理,你不会拦着他一点吗?他的胃不好,喝这么多酒那受得了?” 语气里不乏责备的味道。 周锦森看着陶思然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并未有多大变化,只是冷冷淡淡地说:“袁总不是应酬,他去找袁太太了,然后自己去酒吧喝多了。” 一句话落在陶思然的耳朵里,让她解衣服的手微微一僵,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又很快恢复浅然的笑,问周锦森,“他去找陈眠做什么了?” 周锦森也真看不出陶思然是真的天真柔软,还是装的,不过她这种性格,他是不喜欢的,相比起来,陈眠的光明磊落和敢做敢当,反而令他敬佩。 “袁总是要带太太回家。” 陶思然捏着纽扣的手已经开始僵硬,“是吗?” “陶小姐,我知道我这个身份不适合跟您说这些话,但是我还是想给您提个醒,袁总心里是有太太的,这些年他每一次发脾气,都是因为太太,如果没有感情,他又怎么会有情绪?趁着现在还来得及,您好好想想吧。”顿了顿,周锦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冷漠而疏离地告辞,“很晚了,我先回去了,您照顾好袁总吧。” 陶思然坐在床边,低着头,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显得她脸色有些苍白,看着袁东晋的脸,就忍不住要落泪。 保姆敲门进来,“太太,醒酒汤好了。” “嗯,你放下回去休息吧,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太太您怀着孩子,也早些睡。” “好的。” 陶思然帮袁东晋简单地擦了下身体,“东晋,东晋?起来把醒酒汤给喝了。” 袁东晋却不耐烦地扒开她的手,眼睛都不睁开一下,陶思然无奈,只得用嘴喂他,一口一口地,袁东晋倒是都咽了下去。 喂到最后,袁东晋觉得自己的嘴巴上被柔软覆盖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朦胧,他看见的是陈眠柔和的脸,忍不住喃喃:“陈眠,陈眠……” 袁东晋说着,便用力吻上那柔软的唇瓣,辗转反侧的舔舐着,他的热情如火,却让陶思然浑身一僵,整个人如遭雷击,眼泪簌簌地掉落,一颗心像是被挖掉了一块,痛得她窒息。 袁东晋吻到咸咸的味道,鬼使神差地放轻声音哄着,格外的温存,“别哭,别哭,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不要离婚,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他的话,像一把带着倒刺的尖刀,狠狠捅进了陶思然的心脏,又毫不留情地拔出,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陶思然开始疯狂的挣扎,然而袁东晋却像是着了魔,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床褥上,铺天盖地的吻,手在她的身上游移,他的唇瓣吻在她的耳垂上,一声声的呼唤,彻彻底底撕碎了她的希望,以及仅有的爱情。 “陈眠,陈眠……” 他抱着她,吻着她,却再叫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 再也没有比这样更伤人的了,你豁出一切,本是为了那一段割不断的爱,最终却从最爱的男人口中听到他买醉呼唤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简直就是生生的折磨。 陶思然哭喊着:“你放开我!我不是陈眠!我不是!” 可是袁东晋听不到,他满脑子都是欲念,要将她压在身下。 陶思然又伤心又害怕,他这么粗暴的动作,一定会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她不要,于是手脚并用地不停的挣扎,爆发起来,一个不小心把袁东晋给踹下了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袁东晋掉下床以后,却安静了下来,但是嘴巴里,依旧叫着陈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陶思然趴在床上,泣不成声,为什么会这样!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 温睿生日这天,陈眠送了他一双鞋子,温睿当场开心得拆了新鞋子就穿了上去,像是得到了什么奇异珍宝,反而是温绍庭给他买的遥控装甲车,被孤零零地遗弃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温家一向低调,不喜欢铺张,主张节俭,对温睿小朋友更是严格执行这种思想,防止他形成不良的富家子弟坏习惯,所以只是一个很低调的小生日宴,宴请了几个温睿班上的小朋友好几位家长,那个小胖子和那个漂亮的女娃妮妮也在。 陈眠没想到自己会被温睿坑了,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妮妮,一眼就看见了陈眠,亲密的地叫着温睿妈妈,于是,她无奈地再次冒充了温睿的妈妈,而温绍庭也默认了这个身份,考虑到孩子的心情,陈眠也随温睿去了。 因为之前小胖子说过他是野孩子,没有妈妈,两人为此还打了一架,上次家长会,小胖子生病住院没来参加,所以没有见到陈眠,其他小朋友说温睿有妈妈的时候,他还十分不屑,是以这个时候,温睿怎么能够不报仇不炫耀?努力地向他证明自己是有一个很漂亮的妈妈? 温睿拉着陈眠的手,站在那个小胖子面前,“小胖,你看好了,这是我妈妈,怎么样?漂亮吧?哼!” 陈眠低头看着温睿那高抬起的下巴,那傲娇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温睿,你不给我介绍你的同学吗?” “李旻,外号李小胖。”温睿撇撇嘴,介绍得有些不情不愿,开玩笑,他跟李小胖的梁子是结定了! “你好,我是……温睿的妈妈。”陈眠蹲在小胖子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这么介绍了自己,对着小胖子温婉地笑着,眼神很温柔,甚至摸了摸小胖子的头,“小胖很可爱哦。” 李小胖的妈妈脾气不太好,总是凶巴巴地,所以他一直都挺怕他妈妈,这会儿对着漂亮的陈眠,她那么温柔,不由得红脸了胖乎乎的小脸,好羡慕温睿有这么好的妈妈啊。 “谢、谢谢阿姨。” 温睿哼一声,继续傲娇。 温睿整晚上都拉着陈眠不撒手,陈眠也只好陪着他,然后认识了他的同学,跟那些孩子的家长打招呼。 大人跟小孩子不同,而且成人的世界阴暗无所不在,那个妮妮的母亲看见陈眠,盯得久了,才蓦地发现陈眠可不就是袁家的少奶奶,袁东晋的老婆!这怎么回事?怎么就成了温家小少爷的妈妈了? 天啊!她到底发现了一个什么样的惊天大秘密啊!那心中是兴奋激动又冒出一阵冷汗,太劲爆了! 陈眠陪着温睿还有妮妮在玩,没注意到妮妮的妈妈,正在在一旁,悄悄得拿起手机,拍了照片,在温睿吹蜡烛切蛋糕的时候,她甚至录了一段视频。 —— 陈眠选了一个袁东晋不在的时间,回了一趟他们曾经的家。 推开门,窗帘密封着,里头是一片昏暗,脚步踩在地板上,偌大的客厅都可以听到她脚步声的回音,空旷到寂寥,她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投射进来,把客厅照得明亮。 陈眠回过头,发现这个家,已经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灰尘,扯唇冷笑了一下,想必是他从楼梯上滚下来受伤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这个家了吧。 是在陪着陶思然么? 想到这里,她的心尖就不可抑制得疼。 她回到楼上的卧室,房间里有些凌乱,她没有多作停留,拉开壁橱的门,从里面找到行李箱,然后开始收拾行李,挑着重要的东西捡。 整理好了衣服,她走到床头柜上,拉开最底下那一格,里面堆了一堆纸张资料,她翻到最底下,把那一份协议和红色的结婚证拿了出来。 协议的纸张被时间沉淀得已经有些泛黄,她没有翻开,只是捏着,手指的力道将纸张捏出皱褶来。 把协议放在一旁,她打开了那本红色的结婚证,里面的寸照,一对男女都没有笑容,不像是要结婚,反而像是要掐死对方。 她一直都记得很清楚,婚宴后第二天,他不同意扯证,后来被爷爷知道了,动用了保镖,强行将他压到了民政局,最后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和她拍了合照,在结婚申请上签下了名字。 办理完手续,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第二天娱乐新闻的头条就是他刚离开民政局,就和一个小明星车震的绯闻漫天飞,而作为他的新婚妻子,在第一时间为他公关,处理了这些负面评价。 这个婚姻,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陈眠的指腹滑过上面的照片,眼底有些朦胧,到底是勉强得到的婚姻,果真是勉强没有幸福。 陈眠把袁东晋送她的唯一的礼物,那一条手链,和结婚证,一起放在了他的书房案桌上,然后拉着行李,走出了这个家。 合上门的那一瞬,陈眠仿佛从一个时空走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面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她的心血和她的希望,如今,统统都要割舍。 她转身,没有回头。 —— 袁东晋被温绍庭伤得有些重,那天又不要命地喝了很多酒,陶思然因为气愤伤心,他掉下床以后,随便给他一张被子就不管他了,结果第二天袁东晋就发起了高烧,烧得糊涂了,嘴里还惦记着陈眠,陶思然差点没有被他逼疯。 陶思然发现他退烧以后,愈发地沉默,她不提不问,任由他安静地待着,每一天,陶思然都觉得是煎熬,只要陈眠还在一天,他们一天不离婚,那么她就一辈子都得不到袁东晋了,这个认知,让她很惶恐,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 宝华集团的最近气压持续降低,每一个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汇报工作的人都心惊胆战,甚至觉得那里面是地狱。 袁东晋最近的脾气暴躁,已经到了随时发狂的程度,逮着谁都是一顿臭骂,骂得你狗血淋头为止。 此时,办公室里又传来了他暴怒的吼声,整个楼层的人都听见了,门外的秘书们更是欲哭无泪,只有周锦森是冷漠镇定的。 “你的眼睛是被屎糊了吗?他妈的这个女明星艳照绯闻一堆,竟然选她做代言人!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宝华名声太好了,需要一个人来压一压!啊!” “重做!” “这个策划案做得比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都不如!重做!明天我要见到新的策划方案,否则你们统统滚回家吃自己!” 办公室的大门打开,几个男人灰头土脸地溜出来,一个个铁骨铮铮的男人,此时都是哭丧着一张脸。 周锦森叹息一声,“各位,抱歉了,最近事情太多,袁总心情不好,难免会脾气大了一些。” “周助理,袁总这是吃了炸药啊,我们根本都不敢靠近这里半步了……” 周锦森把几个男人送进楼梯,这才重新转回来。 “砰!” “一个咖啡都泡不好,滚出去!” 里面再次传出男人暴怒的声音,然后办公室门打开,一个女秘书哭着跑了出来。 周锦森挥手,示意其他人都别管,忙好自己的事情就行,而他也没有推开那一扇门,这个时候,谁进去,谁就是炮灰。 办公室里,袁东晋用力扯开脖子上的领带,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 他靠坐在老板椅上,盯着天花板,脸色阴森寒冷,眉宇更是乌云密布。 他那一晚上的所有记忆,都停留在陈眠和那个男人拥吻的画面上,还有她最后的那一句。 回你家。 绝尘而去。 单纯是想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的画面,就能将他击溃,几乎要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将她绑过来质问,又恨不得杀了那个吻她的男人,更别提,他们不单单是吻,甚至已经…… 袁东晋攥紧拳头,狠狠闭上眼睛,拿出手机拨了陈眠的号码,然而,那边是机械的女音,一遍一遍重复着。 抱歉,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已关机…… 他不知道,陈眠在看见他和陶思然一起逛婴儿用品店的那一天,他的号码就进了她的黑名单。 袁东晋所有的怒气,瞬间集中成一点,再骤然猛烈地炸开,他震怒地将手机狠狠往墙壁上一砸,可怜的手机随着砰一声响,四分五裂地碎落一地,残骸乱布。 然而胸腔里的怒火却宛如万丈巨浪,掀起又落下,最终湮没了他自己,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一寸寸用力捏下去,导致他呼吸困难。 门外的人,只听见一声巨响过后,紧接着是更多的物体被扫落在地的声响,谁都不敢吭声,只能面面相窥。 —— 陈眠定了下午三点的飞机直飞江城,在整装去江城之前,陈眠拿到了秦桑帮她查来的一个地址,亲自上门走了一趟。 这个地址比较偏僻,她下车的时候,发现四周都是乱糟糟的。 拿着字条,陈眠走进这个老旧的小区,巷子错综复杂,绕得她有些头晕,有着良好方向感的她,都差点被绕了进去。 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目的地,她站在一扇铁锈斑斑的门前,并未第一时间敲开门,而是站在原地,听见四周有各种吵杂的声音,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咒骂声,混乱吵杂,回荡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 陈眠举着手,正要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打骂声。 “臭婊子!让你拿点钱都在这叫!你的女儿现在是医生,就忘本是了是吧!若不是老子,她能上大学吗?啊!” “呜呜,别打了,我真的没有钱……” 没有再犹豫,陈眠的手拍着铁门,用力地拍响。 陈眠又听到那个男人啐了一口,骂着:“闭嘴!再哭老子打死你!” 里面的门被打开,一个眼睛浑浊,面容粗狂的男人站在门口,他头发凌乱,穿着邋遢,说话也带着不耐烦,“你是谁啊?” 陈眠冷然第看着他,淡淡地说:“您好,请问这是陶思然的家吗?” 男人听到陶思然的名字,又瞧见陈眠一身矜贵的打扮,顿时两眼一亮,马上就打开了铁门,“是的,这是陶思然的家,我是她爸爸,请问您是哪位?” 陈眠知道,这个男人就是陶思然的继父,酗酒成性,好赌成瘾,她轻颦一下眉,说:“我是她同学,有事过来找她母亲,请问她母亲在家吗?” “在的在的,您进来。” 陈眠颔首,捏着手里的包包,迈步走了进去。 房子很小,里面东西堆放了很多,能落脚的地方更是不多,而且散发着一股异味,让陈眠胃部有些翻滚难受。 陶思然的母亲哭肿着一双眼睛,眼底是血红色,脸上还有鲜明的掌印,看得出来,她是被这个男人家暴了。 这个女人固然可怜,陈眠心底有些于心不忍,然而,想到陶思然的所作所为,还有袁东晋带给她的厄难,她便收起了自己那一份同情心。 “阿姨,您好。”陈眠礼貌而疏离地打招呼。 陶思然的母亲面容憔悴,有些胆怯地看着陈眠,糯糯地问:“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陶思然的同学,我叫陈眠,您还记得我吗?”陈眠挂着笑,眼神却有些冷。 陶思然的母亲恍然大悟,猛地点头,“记得!记得!你是小眠啊!这么多年不见,你都这么漂亮出息了。” “谢谢您还记得我。” “记得,当年若不是你,思然那孩子,估计是高中都无法继续完成了,多亏了你那时候帮她出了一年的学费啊!”陶思然的母亲红了眼,情绪有些激动。 这个事情,过去得太久了,陈眠都已经想不起来了,高三那一年开学,陶思然没有来学校,她就找到了她的家,才得知因为她的母亲生病了,学费拿去交医药费,穷困潦倒的家庭,已经是雪上加霜,最后是陈眠把自己从小到大存起来的三千多块零花钱,给她交了学费,让她回了学校。 “当年我是在帮朋友。”是的,当年她是真心将陶思然当做朋友,所以心甘情愿帮她。 那男人听到这个,顿时态度恶劣地朝陶思然的母亲吼“还杵着干什么!去给客人倒水!” 吼完了又端着笑,对陈眠说:“这么说来您是我们思然的恩人啊!” 那个时候可以拿出钱交的一笔高中学费,这个女人铁定时有钱,这就是此时男人的想法。 陶思然的母亲正要转身倒水,陈眠去出声阻止了她:“不用客气了,我来就说几句话就走,不会耽搁很长的时间。” 也许是陈眠身上的气场太强,导致他们两人都安静地站在远处不动。 “阿姨,您还记得袁东晋吗?”陈眠一说这个名字,只见女人的脸上一僵,眼底露出惶恐。 “我不认识他!” 陈眠微眯着眸,勾唇浅笑着,不慌不忙地说:“阿姨,袁东晋现在是我的丈夫,我们结婚快四年了,不过……”她一顿,看见陶思然的母亲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轻轻扔下一枚炸弹,“陶思然怀了我老公袁东晋的孩子,成了我家庭的第三者。” “你、你说什么……”陶思然的母亲颤着唇,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红肿的眼睛被凌乱散下的发丝遮挡住一半,看着十分可怖。 陈眠挽唇轻笑,低低浅浅的嗓音很是的温柔,“阿姨,我今天来,也不是要理论的。” 说着,陈眠从手提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您若是觉得我欺骗您,这里面的资料可以证明,另外怀孕检查报告上还有袁东晋的签字。” 陶思然的母亲颤着手,接过那一牛皮袋,眼底红丝愈发浓烈。 而对陈眠端着笑的男人,顿时石化了,他本来以为能捞到好处,没想到,陶思然居然去撬了人家的老公!他妈的简直就是气死他的!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陈眠说着,迈步从那浑浊的窒息的房子里走了出来。 身后的两道门被关上,里面重新传来打骂声。 陈眠抬头看着远处一片蔚蓝的天空,强烈的眼光刺得她微微眯了眼。 陶思然,别怪我狠。 —— 陶思然接到电话,几乎是哭着奔去了医院,推开病房的门,看见她母亲躺在病床上,她的眼泪再也憋不住。 “妈!”她走上前,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妈妈,难过到不行。 陶母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脸来看陶思然,未开声,眼泪就哗啦啦地先流了下来,眼底是浓浓的悲哀。 “妈,是不是哪里痛?我叫医生来帮您看,您别哭呀!”陶思然有些慌乱,胡乱地帮她抹眼泪。 陶母声音有些嘶哑,“思然,你老实告诉妈,你是不是当了别人的情妇,你是不是又跟那个姓袁的小子一起了!” 陶思然蓦地一僵,脸色发白,说话都带着颤音,“妈,您听谁胡说的?没有!” 陶母哭的有些悲沧,“思然啊,你怎么那么糊涂啊!妈都知道了,人家的老婆都找上门了!还是陈眠那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做啊!” 陶思然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苍白如同一张白纸,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妈……” 陶母捏着陶思然的手,“你马上,马上拿掉这个孽种!然后离开那个姓袁的!你听到没有!我不准,我不准你这么混下去!” 陶思然摇头,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妈,我不要,我要这个孩子,我一定要这个孩子!” “陶思然!我不允许!”陶母有些疯狂,眼底都是凌乱的眼神。 陶思然挣脱了陶母的桎梏,脚步踉跄地冲出了房门,耳边全是母亲的话。 人家老婆,陈眠。 呵呵…… 她眼泪肆意横流,心底涌出一种全所未有的恨,为什么她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逼着她! 陈眠回去拿了行李,打包好,用快递的方式直接寄到江城,然后就来了第一医院。 温睿那小子过完生日就感冒倒下了,又被送进了医院,他拿温绍庭的手机给她发了微信,让她过来瞧瞧他。 想着要离开港城,陈眠也就过来了。 陈眠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却刚好撞见了从医院里哭着冲出来的陶思然。 陶思然也同时看见了她。 两人站在台阶上,四目相对。 陈眠面容冷峻,眼神是一片冷漠,而陶思然看着陈眠,眼底却是露出一种怨恨。 原本两人是朋友,陈眠甚至掏心掏肺对她好,为她鞍前马后,甚至得知她和袁东晋走到了一起,她也从未责怪。 只可惜,人心才是时间最复杂的东西,从前软弱胆小单纯的女孩子,莫名其妙地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一条条数落在她的头上,最后留给她一个光辉伟大的背影,从此断绝一切的情谊。 明明自己没有亏欠过她,到头来她却活似自己欠了她多少一般,滑稽又可笑。 陶思然穿着红色大衣,打扮得精致美丽,但泪痕满面的模样,却挡不住她失魂落魄的恍惚。 陈眠蹙着眉心,充斥冷漠的眼睛淡淡扫过她,侧身与她擦肩而过,淡漠到了极致。 “陈眠。”陶思然带着浓浓鼻音的嗓音叫住她。 陈眠站在比她高出两阶的台阶上,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等着她的下文。 陶思然转过身,看着她,嗓音充斥着指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妈,为什么要那么做?” 陈眠垂眸漠漠看着这个楚楚可怜的女人,眼底全是讥讽,语调平静没有半点抑挫,“很简单,我在捍卫我的婚姻。” “那你也不能告诉我妈!你明知道我妈身体不好!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陶思然情绪有些激动。 陈眠浅褐色的瞳眸染上冷冽,声音更是冰冷无情,“陶思然,袁东晋是我陈眠的男人,是我名正言顺的老公,我对你这个小三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 说完,陈眠转过身,陶思然见她要离开,下意识地想要拽她手,转身同时抬脚迈步踩上一级阶梯,结果因为太过激动,刚碰到陈眠的手,却被她一避,陶思然抓了个空,脚下又一个没踩稳,整个人便失去了重心—— “啊——” 女人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晴朗的天空。 第95章 陈眠听到声音,迈出的脚步顿住,愣了半响回过身,看见陶思然一身红色的大衣,里面那一件干净纯白的裙子,也被染上了鲜红的颜色。 她的下体,一滩鲜血染得刺目,躺在地上蜷缩着,有鲜血源源不断的溢出。 周围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全部都被吸引去了目光,大家都是一片惊愕然的神色。 然后,不知道谁了喊了一声:“啊!流血了!快救人!” 周围忽然乱作一团。 而袁东晋,就是在那么一团混乱中,如同神祗降临,出现在陈眠木然的视线里。 站在阶梯上,陈眠看见男人那一瞬间的慌乱,尔后是快速俯身将地上的女人抱起,步履匆匆朝她走来。 经过她身侧的时候,陈眠甚至看见了他眼底下那一抹冷峻温漠的神色,没有任何温度,像一把锋利的刀,最后插进了她的骨肉里。 袁东晋把陶思然放在担架上,急救医疗人员迅速推着她往手术室走,陶思然躺在床上,眼泪糊了她精致的淡妆,死死捏着袁东晋的手,痛得扭曲了面容,她咬着牙,重复着一句话:“救我的孩子!东晋……救孩子……” 袁东晋整颗心脏都在颤抖,“思然,没事的,相信我,孩子不会有事,别担心。” “我不能没有孩子……不能……” 看着手术室合上的门,袁东晋有些无力地靠在墙壁上,身心俱疲。 走廊里空荡荡的,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鼻息之间,陈眠远远就看见袁东晋双手握成拳,坐在长椅上,低着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更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一双白色的布鞋映入他的眼底,袁东晋缓缓抬头,就看见陈眠精致且瘦的脸庞,神情有些倨傲,眼底没有温度。 “陈眠。” 明明才几天不见,却恍若隔世。 袁东晋知道她在躲着他,手机关机,他去过秦桑的家试图堵她,然而她却再也没有出现,他知道,她已经搬离秦桑的家,调查酒店的记录,也没有她的入住记录,港城就这么大,他却找不到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直到那一刻他才发现,港城原来这么大。 原来她要躲着他,是那么地轻而易举。 袁东晋看着她,轻声地问:“思然跟你说了什么?” 陈眠看着他英俊的脸庞上布满的青胡茬,眼底全是红色的血丝,轮廓深陷,有些憔悴,她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了握,却发现有些无力。 她笑,极冷的笑,浅褐色的瞳仁,骤然一缩,冷冷静静地反问他:“你什么意思?” 两人固执地对视,仿佛要将对方看透,却发现谁都看不透谁。 人心如此深,掏出来送你面前也未必能摸到真心,何况隔着皮肉,隔着鲜血和复杂的神经网络。 心底,传来一阵胜过一阵的尖锐的疼,什么意思呢?他竟然,在怀疑是她把陶思然给推下去。 袁东晋抿着唇,整个人宛如置身于黑色的烟雾里,冷峻,阴鸷,骇人,“若是她的孩子没了……” “呵呵!”陈眠不等他把话说完,兀自地笑了,凉薄温漠的笑容不抵眼底,“孽种没了又如何?正合我的心意。” 袁东晋漠漠看着她,薄唇里蹦出两个字:“陈眠!” “你不用这么瞪我,我过来,也不过是想知道她死了没有,不过那么十几步阶梯滚下去,估摸也是死不了。” 陈眠盯着他,嘴巴不受大脑控制,忍不住说出了尖酸刻薄的话。 袁东晋的眼睛阴沉得能滴出水,磨着牙:“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她可以告你蓄意伤害罪!你闹够了没有!” “不够!”陈眠阴沉沉冷笑,抬起秀气的下巴,傲慢又凛冽,“远远不够!” 袁东晋觉得疲倦,看着眼前这个倔犟的女人,心底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在啃食着,又酸又痛。 他确确实实担心陶思然肚子里的孩子,那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刚抱着陶思然的时候,她哭着,咬牙得恨着说着陈眠的名字,他抬头看见阶梯上的陈眠那一刻,一整颗心都凉透了,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是陶思然的孩子若是出事了,那么她必定会发疯了。 他不想看到这个两个女人因此闹腾起来,他无法对谁下狠心。 袁东晋想要开口问陈眠一句,是不是你推了她,但这句话,卡在喉咙问不出口,然而换了一种说法,这个聪明又好强的女人,又何尝不懂他的意思? 事情糟糕透顶,他已经身疲力乏。 就像是打了一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 陈眠瞥了他一眼,极淡,极冷,令袁东晋无所适从,莫名心慌。 “你先回去吧。”袁东晋无力靠在椅背上,撇开了视线,不敢在对着她的眼睛,害怕看见她眼底的冷漠,更怕看见那里受伤的颜色,“她出来看到你,怕情绪会很激动。” 陈眠鼻子有些酸,转过身,字字冷漠,“我只说一次,不是我。” 也许,这就是她追过来的目的,在他抱着浑身是血的陶思然经过她,连余光都不给她的时候,她莫名地揪心,即使要分开,她也要光明磊落,告诉他,自己不屑这么肮脏,不想在他的眼底,让自己变得那般不堪。 然而,这一切,也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自取其辱。 袁东晋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削瘦孤单的背影一步一步远离,呼吸一窒。 他让她离开,不过是不想看见她和陶思然有冲突,更不想看见她被陶思然指责。 可是,她似乎不懂,或者说,她压根不在乎。 三角形具有稳定性,有着稳固、坚定、耐压的特点,辟如那充满谜底的埃及金字塔,不会坍塌,然而,感情上一旦出现三角关系,却怎么也无法平稳牢固,轻轻一动,这关系就散了,碎了。 —— 小家伙这一次感冒挺严重,还在低烧着,精神也不太好,躺在床上,看着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陈眠看着他小小的脸蛋,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头。 “绵绵,我想回家了。”温睿不喜欢医院,甚至讨厌。 陈眠看着他微微红的眼眶,莫名地心酸,柔声哄着,“木木乖,等你病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低烧中的温睿,脸蛋也是绯红的,不健康的红,看着令人心疼,尤其是他白嫩的小手丫,针头扎在皮肉上,有一小块淤青,看着都疼。 “绵绵,我想爸爸,想回家。” 温绍庭见她过来,便出门去找秦彦堔了,病房里只有温睿和陈眠,所以陈眠以为他是想见温绍庭,轻笑了一下,摸着他的脸,“你二爸很快就回来了。” “呜呜呜……” 温睿忽然就哭了起来,陈眠顿时无措,“木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还是疼?” “我想爸爸,我想爸爸……” 这时,病房的门打开,温绍庭气场冷漠的身形大步迈了进来。 陈眠见温绍庭回来了,忙开口:“二爸回来了,木木别哭了。” 可是温睿依旧在哭,骄横地耍起了脾气,“我要爸爸,要妈妈……” 温绍庭闻言,眉心紧蹙,冷漠的脸沉了沉,走到床边把温睿抱起来,“是男子汉就别哭。” 那口吻严厉,没有半分柔情。 温睿看见温绍庭,瘪着嘴巴,不敢那么放肆地哭了,只是小声抽泣着,鼻涕都流了出来,那欲哭不敢的模样,落在陈眠的眼里真是挠心肝的疼。 陈眠拿着纸巾帮他擦拭眼泪和鼻涕,剜了眼温绍庭,“他身体不舒服,你别板着一张臭脸吓唬他了。” 温睿的小手抓着温绍庭的衣服,稚嫩的嗓音因为生病变得沙沙的,“二爸,我要见……” “温睿。”温绍庭打断了温睿的话,垂着眸,放软了态度,语调也有几分柔软,“听话。” 陈眠看着温睿那哭的红红的眼睛和鼻子,想起孩子的话,知道他这是想他妈妈了。 说到底,他也才五岁,生病了自然是会想自己的亲生妈妈,无可厚非。 不过瞧温绍庭那表情,似乎并不愿意让温睿提起这个,她不知道温绍庭和温睿的妈妈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往,可她觉得温睿这个孩子很无辜。 父母感情破裂,最无辜的总是那个被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 陈眠忽然想,若是她偷偷生下这个孩子,那以后孩子没有爸爸,也遇到温睿这样的情况?她又要怎么面对?这个问题,陈眠从来没有想过,如今看着温睿,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过天真。 陈眠从温睿的病房里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 温绍庭亲自送她出了医院门口,甚至体贴的帮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前,陈眠站在路边。 陈眠拉开车门,站在门边上,顿住了动作,温静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今天的温度很低,天空的云层很厚,层层叠嶂地仿佛要压下来,一月的港城,似乎要下雪了。 “温先生。” 温绍庭半阖着眸,与她对视,温漠的脸没有表情,菲薄的唇微抿着,是一贯的模样。 “你会后悔吗?”陈眠移开视线,淡淡地口吻,“后悔自己和温睿的妈妈分开,自己一个人把孩子抚养长大,每当温睿想要见他妈妈的时候,你会不会心软让他见一见?” 冷风轻轻飘过,掀动了女人垂落在腰间的卷发,露出她精致的小脸,和饱满秀气的额头,她垂着眼睫,轻颤着,似乎在做某种决定。 时间仿佛沉寂下来,片刻之后陈眠听见他淡淡的嗓音,“我跟你,不一样。” 陈眠抬眸,男人已经转身往医院里面走去,沉稳的步伐,挺直的腰背,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能够撑起一片天空。 陈眠望着他的背影站着没有动,眼底有些茫然。 不一样?到底哪里不是一样呢? “小姐,您上不上车啊?”出租车的司机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陈眠这才坐进去,关上门,把寒气隔绝在外,“去机场,谢谢。” 出租车汇入车流,陈眠靠在车窗上出神,忽然发现窗外真的飘起了白色的雪花,很小,一片片的,缓缓落下,没有成型便融化了。 下雪了呢。 她没有注意到,驾驶座上出租车司机诡异的眼神。 —— 医院的高级病房里。 袁东晋坐在病床边上,看着面容苍白的陶思然,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她和孩子都没事。 陶思然麻醉过了之后就醒了,抬眸是一片白茫茫,转过头,便看见了站在窗边的袁东,病房里的灯亮着,他被刺目的光晕渲染周身散发着一层冷静的寒芒,单手抄在裤兜里,兀自盯着窗外出神。 “东晋……” 听到虚弱的声音,袁东晋回过身,踱步回到床边,柔声道:“醒了?” “孩子……” “放心,孩子没事。” 陶思然这才松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盯着袁东晋。 “怎么?担心我骗你?” “不是。”陶思然糯了唇,“陈眠呢?” 袁东晋眼神微顿,低声冷静道,“不知道。” 陶思然握住袁东晋的手,“东晋,陈眠她……她推我下去,你知道不知道?” 他淡淡地道:“思然……” “她还告诉我妈,我和你的事情,她怎么可以这么做?东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陶思然苍白着脸,眼底有些委屈和难过,倒是忍着没哭。 袁东晋不知道陈眠去找过陶母,所以听到陶思然这么说,也是一怔,不过,他还是开口为陈眠辩解了一句:“思然,陈眠她不会推你。” 陶思然一愣,咬着唇,好半响才道,“所以,你觉得是我在污蔑她了?” “你应该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那是怎么样的人?陶思然有些恍惚,他的意思是,是她故意栽赃了? 袁东晋伸手帮她捏了捏被子,修长的手指拨开她脸颊的碎发,柔声道:“你现在身子虚弱,好好休息,其他的都别想,知道吗?嗯?” 陶思然看着近在眼前俊朗的五官,顿觉窒息,又觉得格外的难堪,他冷静的脸上,神色很淡然,看着她眼神,带着浓浓的愧疚之感,跟她说话的时候,依旧是很温柔,动作也很体贴。 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真心和暖意。 周锦森的话还近在耳际。 【这些年他每一次发脾气,都是因为太太,如果没有感情,他又怎么会有情绪?】 还有那天晚上,他喝醉了,压着她,吻着她,一遍一遍重复着眠的名字。 【对不起,不要离婚,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陶思然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痛。 他说不能没有陈眠,那么她的存在呢?算什么? 陶思然不死心的说:“我说,是陈眠推我下去的,你相信我吗?” 袁东晋波澜不惊的道:“思然,现在孩子没事,就好了。” 他不信! 陶思然忽然笑了,眼底尽是悲凉,她忍着欲溃堤的眼泪,故作坚强地说:“袁东晋,你不信我,对吧?陈眠要跟你离婚,你也不愿意,所以你是舍不得了是么?既然这样……既然这样,我走,我离开你,孩子我会生下来,我自己抚养,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你,不出现在你和陈眠的面前,这样,可以了么?” “思然,你别胡思乱想。”袁东晋看着她这般模样,喉咙想被什么捏住,难受得很,“我会照顾好你和孩子,这个你不用担心!” “我不用你照顾也可以活得很好,我妈已经知道我和你的事情了,她不同意我跟你这样在一起!更不同意我生下这个孩子!袁东晋你不要这么自私地逼我行不行!你明知道陈眠不会接受我和孩子的存在,但是你依旧舍不得她!这么对我来说,公平吗?你对得起我吗!” 陶思然躺在床上,低低沉沉的声音有些虚弱,她没有大哭大叫,只是默默地流泪,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袁东晋,无声地控诉他的寡情。 “你曾经答应过娶我,最后却和陈眠结婚了,你说我回来,你跟我走,结果我守了一夜,你却和陈眠抵死缠绵!一直都是你对不起我!是你对不起我,既然你舍不得她,那就我走吧,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孩子就好了。” 袁东晋眼底纠结而痛苦,“思然,你别这样逼我。” “是你在逼我……”陶思然心痛得无法呼吸,她那么爱他啊,他的心却有了另一个女人的存在,她要怎么办? “你好好在医院养胎,这个事情,以后再说,好吗?”袁东晋低声哀求着,反握着她的手,“我知道你爱我,你也应该明白我的心意,不是吗?不然也不会有这个孩子的存在了,不是吗?” 陶思然想要说她不知道,不知道他的心,可她看着他纠结痛苦的脸,咬着唇说不出口。 爱得越深,伤得越深。 袁东晋的手机响起,打破了这一瞬间尴尬紧绷的气氛。 他看了她一眼,“喂。” “袁总,汪小姐来公司找你。”周锦森严谨的声音传来。 袁东晋正烦着要怎么安抚陶思然,现在周锦森的电话,正好让他有了很好的借口避开陶思然的继续纠缠和追问,“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他转身,“思然,公司还有事,我得先回去。” 陶思然看着他,一言不发,她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他依旧不给她答复,她还能怎么办? 袁东晋叹息一声,“思然,我知道你觉得委屈,但是,为了孩子,你不要多想,嗯?” “你去忙吧。” “我已经通知保姆过来,有事给我电话。”袁东晋低头,在她额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他的唇有些冷,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除了柔软的触感,只有冰冷。 袁东晋走了,高级病房,足够大,可也足够冷清和寂寞。 陶思然抬眸看向窗外,只见雪花纷飞。 她觉得自己的爱情跟那雪花一样,等到太阳出来,就消失无踪,怎么抓都抓不住。 可是真好不甘心,她只是要袁东晋一个人而已,怎么就那么难呢? —— 陈眠收回神游的思绪,敏锐地发现这条路不是开往机场的,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路上的车辆稀稀疏疏的,她心蓦地一提,脑海中闪过电视新闻报道上那些出租车的一些意外,单身年轻的女人,上了出租车以后,失踪了,最后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一股寒意从她的脊梁骨一路延伸到她的大脑神经里,她心跳得有些快,半阖着眼看了一眼前面的后视镜,那司机戴了一顶鸭舌帽,看不清他的脸。 她压着心底的慌,伸手悄悄地摸到自己的手机,用包挡着,正要拨下袁东晋的那一串号码,手指却顿住了,眼前忽然浮现了温绍庭那一张脸,没有多加思索,她摁通了他的电话,很快就显示了通话中。 陈眠深呼吸一口气,保持着冷静的声音问:“司机大哥,我是要去机场,您这不是去机场的路,是不是开错了?” 驾驶座上的男人没有回答,抬眸阴森骇人的眼睛倒映在后视镜上,吓得陈眠倒吸一口冷气,“停车!” 车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加速了,在前方一个分叉路口,猛得一个大拐弯,轮胎与柏油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陈眠被甩得狠狠撞在车门上,痛得她来不及惊呼,只看见男人一路往前开,路旁落叶梧桐后面是一片葱郁的树木,她的恐惧不断在心底放大。 陈眠试图打开车门跳车,却发现车门落锁了,寒冬里,她的掌心沁出密密麻麻的汗,心跳几乎要停止,活了二十八年,她第一次这么恐惧。 猛得,车在到了一个空旷地方急刹车停了下来,驾驶座上的男人推开下车,拉开了后门,陈眠手指捏着包猛得往后一退,快速从另一边推开车门,脚落地,迅速跑了起来。 “站住!”粗哑的男人嗓音,带着暴怒,“废物,还不给老子追!” 男人一声令下,忽然又有两个带着帽子口罩的男人从一旁的树丛里蹿了出来,陈眠没有回头,倾尽全力跑,然而,她还是很快就被追上了,被人从后面一把扑倒在地上。 重重摔下去的瞬间,腹部,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妈的!还挺能跑啊!”男人压在她的身上,动作粗暴将她扳过来,狠狠地一巴掌掴在了她的脸上,“让你跑!” 男人的力道很大,打得陈眠眼冒金星,耳朵一阵嗡鸣,嘴巴里瞬间涌出一股血腥味。 “绑着她!” 陈眠挣扎,抑制不住的颤抖,发现根本反抗不了,反而是冷静了下来,压着心底的恐惧,“你们是不是要钱,我给,别伤害我!” 三个男人一听,面面相窥了一下,陈眠见他们动摇了,继续往下说:“既然你们求财,我给就是,要多少,你们开口。” 若是求财,凡事好谈,陈眠必须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 “大哥,这个女人看着也挺有钱的,要不……”试图绑陈眠的男人开了口。 陈眠手攥成拳,目光沉着,可她的心,是在颤抖的。 另一个男人也帮腔了一句:“老大,反正都是为了钱,要是这个女人给我们的钱更多,不是更好么?” 他们口中的老大就是那个司机,他沉吟了半响,“不行,那边的人是要绑这个女人,我们要交人!否则他们找上门来就麻烦。” 闻言,陈眠的呼吸都结了冰,原来,真正的人在背后。 腹部的痛愈发的强烈,陈眠攥紧手里的军用刀,趁着他们说话不注意,猛得一挥,锋利的刀尖狠狠扎在了男人的手臂上。 “啊!”男人吃痛止不住地哀嚎,响彻荒凉的路。 另外一个男人和那个抽烟的老大都一愣,而后是快速上前一把揪住了试图爬起来的陈眠的头发,狠狠一拽,将她拖得重新摔倒在地上,冰冷的水泥地板,发出重重的闷响。 不等陈眠反应,又是一个巴掌落下,痛得脸颊发麻,火辣辣的痛,然而她却死死攥着那把军用刀,胡乱地挥着。 “妈的!这女人找死!”她疯狂的模样,让他们经常走黑路的人也是心中发憷。 然而,一个女人,哪里敌得过三个男人的夹攻,陈眠在挣扎中不小心又挥了一刀子挥中了那个挨了一刀的男人,男人彻底被惹怒了,抬脚一脚踹在了陈眠的肚子上,同时夺过她手里的军用刀,反手一把捅在了她的腹部上。 巨大的痛感袭来,陈眠单手捂着肚子,大冬天里,她痛得冷汗直冒。 “狗子!你疯了!”另一名男人猛得大叫了一声,“你要杀人吗?” 铺着一层薄薄的雪花的地板上,是一滩香艳刺目的血。 那一滩血色,慢慢的流淌放大,她匍匐在地上,鲜红的血源源不断从她的大腿内侧渗开,像是一朵香艳的红色花朵,愈来愈大一片血,骇人悚然。 那个老大猛得大声喝住:“狗子!你想死吗!” 他们虽然犯事,但是从未闹出过人命!这一次也不过是拿了人的钱替人办事而已,没想要杀人! “老、老大……怎、怎么办?”被叫做狗子的男人,也慌了神。 “妈的!还等着别人来抓吗?走!” 三个男人,快速上了车。 陈眠趴在地上,听着汽车发动离开的声音,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手指上,温热浓稠的血液一点一点往外渗露,一滴一滴地低落在地面上。 腹部那一阵一阵尖锐的痛,让她全身痉挛起来,陈眠感觉到,有什么正从她的身体里,慢慢地剥离。 锥心刺骨的痛。 痛得她忍不住泛出了眼泪,却发不出声音。 她的手提包就在不远处,她强忍着痛意,慢慢地,吃力地抬手。 陈眠,不能放弃,你不能放弃。 她咬牙,终于摸到了手提包,又摸到手机,手机屏幕还是亮着的,他没有挂电话。 “温……绍……庭……” “你在哪里?”温绍庭心中憾然,接通电话之后,听到她的话,他就知道出事了,现在已经在车上。 陈眠踹息着,憋着气,艰难地吐息:“救……我……” 眼前一黑,陈眠攥着手机晕了过去。 “陈眠!” 没有回应,电话那端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下,鲜血中的人影成了一个黑点。 第96章 手机那边沉寂下去,甚至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一种不祥的预感蔓延着。 温绍庭英俊温漠的轮廓,愈发显得冷厉而阴鸷,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挂电话,拿起另外一支手机,阴冷的嗓音仿佛从喉骨里压抑蹦出,简单愠怒,“位置!” 接电话的男人在他电话过来之前,正要给他打过去,这听他的语气,原本要调侃的话也瞬间咽了回去,“已经发你手机上。” 温绍庭得到回答,毫不犹豫掐断通话,快速打开了手机发送过来的地理位置,幸而距离他所在位置不是很远。 他一脚踩在油门上,车辆宛如火箭,嗖一下飞了出去,里程表上的数字一直飙升,再飙升,飞速的行驶超过一辆又一辆的车,如同赛车,拿命在开玩笑,把路上的那些车主吓得心惊肉跳,而他却镇静淡定,目光只有前方。 这一段荒疲的路几乎没有车辆进来,所以路面已经开始积雪,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吱的刺响,划破这一片宁静的路段。 目光所及之处,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成了一副水墨画的巨大背景,只有那一片红色鲜艳刺目,躺在地上的女人如同一只被撕碎的玻璃娃娃,没有了生命气息。 —— 陈眠被送到医院的时候,面容惨白,已经毫无血色,身上全是血,即使温绍庭做了紧急处理,但她腹部的那一刀被扎得太深,根本无法止血,只能减慢溢出的速度。 医院这边早已安排好,当陈眠被抱在担架车被推进紧急救援通道的同时,温绍庭正好与袁东晋擦身而过。 袁东晋的目光仅仅撇见了担架床上的一双腿,刺目的红,让他的心脏莫名一阵惊慌骤缩。 两个男人脚步均是一顿,温绍庭眉宇上覆盖着暗沉的墨色,下颌的线条绷得很紧,面无表情宛如鬼煞,目光冷冽而锋锐。 尤其是,他身上穿着浅色的服装,沾染了陈眠温热的血,看着触目惊心,格外骇人。 袁东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毫无所惧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那一架之后,他已经在知晓他的身份,中瑞集团总经理,温家二少爷。 他们同是人中之龙,然而此时,袁东晋却觉得这个男人生生比自己高出了一截,气场强大,气魄惊人。 “温二少,陈眠是我的老婆,希望你记住这一点。”彼此心知肚明,袁东晋丝毫没有拐弯抹角。 温绍庭瞳眸一缩,眼前浮现陈眠躺在血泊中的模样,低冷沉郁的嗓音夹带着一层不屑的嘲弄,“很快,她就会是你的前妻。” 袁东晋莫名显得有些狼狈,“温绍庭!你不要欺人太甚!” 温绍庭面色不变,温漠的眼神收敛,转身离开。 袁东晋看着他的身影,浮现陈眠和他深情拥吻的画面,心底忽然涌出排山倒海钝痛,像是被人拿着一把刀斧,生生将那颗心从中间劈开。 手术室外。 温绍庭立于墙边,修长挺拔的身姿沉浸在一团黑雾中,冷郁的气场,冰冻三尺,令人望而怯步。 秦彦堔一身白大褂出现,“老二,到底怎么回事?谁受伤了?” 温绍庭电话里只吩咐他准备好一切手术事宜,但并未告诉他谁受伤了,刚得知伤患已经进入手术室,他就匆匆赶来了。 温绍庭面无表情地抬头,菲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冷冽地吐出两个字:“陈眠。” 秦彦堔一愕,沉默不言。 手术一直在进行,甚至出现了最糟糕的情况,陈眠是熊猫血,医院的血库存血不足,温绍庭甚至不惜动用了军方的关系,从其他医院以最快的速度调血救人。 下达危险通知书需要签字的时候,是温绍庭亲手签的名字,以她丈夫的名义。 秦彦堔看着温绍庭沉郁带怒的模样,这个男人冷静指挥着一切,没有任何暴怒或者情绪波动,但是他知道,温绍庭的怒气已经频临爆发的边缘,他甚至肯定,若是陈眠没有活着走出这个手术室,第一医院都会被他夷为平地。 毋庸置疑。 —— 高级病房里。 温绍庭望着病床上昏迷的女人,沉沉的眼神重重一缩,心底那种情绪再也抑制不住,有些疼,丝丝缕缕,缠绕了整颗心脏。 他忘不了,见到她的那一刻,鲜血染红了他眼底的世界,昏厥不动的她,再也不复往日的坚毅和倔强,脆弱得像是一只小小的蜉蝣,被折断了翅膀。 那一刻,他的心如同裂帛被人狠狠地撕碎,牵扯出绵延不绝的疼。 疼得很真实。 若是再慢一步,就算是神仙也救不活她了。 当她从手术室脱离危险,被推出来那一刻,温绍庭甚至觉得自己喉咙都被哽咽了一下,悬在半空中的石头缓缓落地。 温热的手掌缓缓抚上她冰冷无血色的脸颊,带着无限的眷恋,他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缓缓印下一吻,没有任何情欲,只有浓浓的疼惜。 病房门外站着几个男人,透过小小的玻璃窗户看见里面的一切,都忍不住一憾。 “难怪老二会不惜动用我们这些私人关系。”说话的男人,穿着一身军装,留着板寸头,刚毅粗狂的面容掩饰不住的震惊。 周旭尧一哂,“他这是来真的了。” 病房的门打开,温绍庭走了出来,寒芒的目光掠过他们,最后落在穿着军装的男人身上,“调查结果。” “那辆出租车的司机被人打晕了,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出租车现在都找不到,显然这些人也是老手,并且对港城这些摄像头漏洞的地方摸得一清二楚,简直就是无迹可寻,现场也有人去看过了,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证据,所以想要获取信息,只能问当事人了。” 男人深邃暗沉的眸烟,闪烁着湛湛的寒光,“都回去吧,小四,帮我照顾好温睿。” 三个男人转身,“有事通知我们。” “嗯。” —— 翌日清晨。 陈眠醒了过来,缓缓地睁开眼睛,有些茫然。 腹部上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抽搐得厉害,细细的疼密密麻麻地侵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缓慢地抬手,抚向自己的腹部,感觉空荡荡的,她知道,孩子已经没有了。 空茫的眼睛忽然流下了一串了眼泪,冰凉刺骨,清澈涓涓,淹没在她的鬓间,消失不见。 “很疼?”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传来。 陈眠眨了眨眼睛,侧过头,温绍庭英俊冷漠的脸庞映入眼底,他下巴冒出了青胡茬,看着有几分寥落颓靡的气息,无损他的英俊。 “女人太强,连阎罗王都不敢收你,恭喜你又成功从鬼门关爬了回来。” 昨天那些危机的情况,温绍庭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心底发憷,这个女人不知被折磨得多惨,才捡回了一条命。 陈眠扯了扯唇角,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眼睛,被眼泪模糊成一片,深不见底。 “谢谢。” 细碎的两个字,从她苍白的唇瓣上溢出,很淡,很轻。 温绍庭心头微动,淡淡地说道:“抱歉,孩子保不住。” 她的性命都差点保不住了,别说孩子,她没死已经是万幸。 陈眠敛住眸,眼泪止住,虚弱无力的嗓音慢慢响起,“我知道。”刀子扎破皮肉的那一瞬间,她就明白,她保不住这个孩子了。 “你的身体损伤太大,以后要注意调养。” 陈眠笑了笑,把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补充完整,“是不是,我以后都不能,生育了。” 这一句话要吐出口,真的很难。 温绍庭默然,走出手术室,那医生确确实实说了一番话,子宫受损,身体若是调养不好,只怕很难再生育,再者她是熊猫血,想要生孩子,难上加难。 “不是。”温绍庭面不改色,菲薄的唇掀动,“把身体养好就行。” 陈眠缄默,这些对她来说,其实意义已经不大了。 “需要通知他过来吗?”温绍庭终究是问了这句话。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不用了。”陈眠摇头。 她在紧要关头掐断了给他打电话的念头,那一瞬间她就明白,自己再也无法信任他,而且她本身也不打算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现在孩子没有了,她更不需要他。 —— 陶思然的病房里,陶母和她的继父得知她住院,便找了过来。 陶母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女儿,见她面容憔悴,忍不住伤心难过,而陶思然的继父就不一样了,看见她住那么好的病房,心底盘算打得啪啪响。 “思然,这个病房是那个男人帮你安排的?”继续百年难得一遇地对着陶思然端着笑。 陶思然厌恶这个继父,然而却又不敢反抗,她和袁东晋的事情已经被陈眠透露了出去,这个时候也隐瞒不了,所以乖乖地颔首,“是。” 继父坐在床边,眼底露出贪婪的眼神,“思然,你这是找了个好男人啊,要好好把握。” 陶母一听,打断了男人的话,“你胡说什么!思然绝对不能跟那个男人有来往,必须给我断了!这个孩子也不能要!”说着,她拉过陶思然的手,苦苦规劝,“思然啊,你听妈的话,趁着着胎儿还小,把孩子拿掉吧,对身体伤害少一些,然后离开袁东晋!” “臭婆娘!什么打掉孩子!这个孩子当然要留下了!而且必须留下!思然,你听爸爸的,别管你妈,好好把孩子给生下来,有了孩子,你就赢了!到时候你就可以靠孩子嫁过去!” “这个孩子不能留!” “我说留就留!” 陶母和男人当着陶思然的面就吵了起来,各持己见。 陶思然看着他们,觉得好很累,却无计可施。 母亲软弱,继父贪婪,她注定一辈子都逃不掉,可不管继父是出于什么心思,他支持她留下孩子,这就够了,反正母亲最后也只会妥协。 “你们都别吵了。”陶思然担心他们再吵下去,护士就要来赶人了。 病房恢复安静,陶思然一字一顿的说:“妈,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陶思然!你是不是疯了!” 陶思然咬了唇,迎上她母亲的眼光,眼底泪光闪闪的,“妈,当年你都生下我了,现在我生下这个孩子又有什么错?我是孩子的母亲,只有我有资格决定要不要留下他。” 陶母脸色惨白,身体有些摇晃,眼底蓄着泪水,喃喃道:“这是造孽啊……造孽啊……” 继父听到陶思然这么说,高兴得不得了,“你这么想就对了!” 陶思然默然,为了留下孩子,她什么都不想管了。 —— 温绍庭吩咐人严守着陈眠的病房,只有得到他同意之后的人才有资格进去探望,不过陈眠也没有通知任何人她受伤出院的消息,包括她的父母,以及秦桑。 温绍庭揽下了照顾她的重任,帮她安排得妥妥帖帖。 这几天,陈眠一直很安静,每天都呆在病房里,哪儿都不去,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她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温绍庭,所以也不需要她出面处理,一切都风平浪静。 直到温绍庭逮到三个歹徒中的一个。 警察局里。 “是霍家的少公子出钱要绑架你,他还说姓袁的把那个明星护得太好,那么就从他老婆下手,其他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当时也没有想过要伤害你,都怪你挣扎……” 被抓的男人,正好是那个捅伤她的狗子,这个男人不但好财,还好色,被抓的时候就是因为他试图强暴一个女孩子,然后被那个出租车司机认了出来。 陈眠听了他的话,不知要做何感想。 霍冰。 当初他为了一个汪予问,将霍冰打成重伤,听说被打得不能人道了,之后又不管不顾将人告上法庭,霍家为了自保,不得不牺牲唯一一个儿子,可惜,霍冰在医院里失踪了,最后谁都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没想到,他护着其他女人的英雄举止,最后受罪的却是她,甚至付出了她孩子的性命。 陈眠身体有些摇晃,心底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当初若不是他为了维护汪予问的名声,带着她出现在公众场合,公开了她的身份和容貌,她相信霍冰不会找上她。 是他将她一手推上在了风浪之上,替汪予问承受了一切。 她听不见那个狗子跪着求饶的哀嚎声,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如置冰窖之中,手脚冻得麻木。 温绍庭见她情绪不对,马上抱着她从警局里面走了出来,陈眠趴在他的肩头上,安静地待着,没有任何反抗。 天气的温度低冷,若不是为了尽快确认这些人的身份,他是不会同意她带她出来,毕竟她的身体还很虚弱,禁受不住外面的寒气。 回到车上,温绍庭吩咐司机把暖气调高,低头看着病怏怏的陈眠,她的精神状态很差劲,但是背脊挺直,惨白的脸紧绷着,全身都处于绷紧的状态,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温绍庭把身上大衣脱下来,裹在她的身上,替她理了理头发,俯身下去,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的身子锁进怀里,吩咐司机:“回医院。” 陈眠趴在他的怀里,轻颤着,手攥着他的衣服,力道大得骨节泛白,几乎要将他的衣服抠破。 她好累,好痛。 想到自己这些年,想到那个未来得及出来见世界的孩子。 陈眠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一种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 良久,陈眠轻轻地说,“我要出院。” 那个医院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失去了她的孩子,而他却陪着陶思然在保胎,她无法忍受。 “你的身体还不适合出院。”男人低哑的嗓音在她的头顶缓缓的响起,她的身体太虚弱,不能这样折腾,“再住几天。” “我待不下去。”她浅淡的嗓音极其压抑,“我只要一想到他和陶思然在那里,我就浑身都疼,很疼……” 她倔犟地不让自己哭,一滴眼泪都不许自己流,冷静得令人心疼。 温绍庭抱着她的手臂一紧,低低道:“好,我们出院,但是,你要听从我的安排。” 这些日子的相处,陈眠显然是很依赖他,所以他这么说,她完全没有意见,“只要不是医院,哪里都行。” 远离了他们就行。 “我们先回去办理出院手续,然后回家。” 陈眠没有异议。 —— 温绍庭直接把陈眠接回了他郊区外的别墅,并且安排了专业的私人医生照料她的身体,同时把温睿送到老太太那边,为了陪着陈眠,他把工作也搬回了家里来。 陈眠的身体养了大半个月,虽然伤口开始慢慢复原,但她精神依旧不是很好,夜里甚至经常做噩梦,惊醒了之后就睡不着,温绍庭无奈,只得在她的食物里添加了安眠药。 开始温绍庭没发现有问题,慢慢地他就觉得陈眠不对劲了,她似乎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有些孤僻。 事发到如今,她除了手术后刚醒来那一会流了一下眼泪,之后一直都很平静,甚至抓到那些犯人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出过激的情绪。 越是这样,才越叫人忧心。 伤口流血之后可以痊愈,然而心理上的创伤呢?没有发泄口,一直捂着,总有一天会溃烂。 尤其是她这么倔犟的女人,承受得太多,一直忍耐着,没准哪天就把自己给逼到了死角,走不出来。 这一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晴空,雪也停了。 陈眠是被孩子的欢笑声给吵醒的,她起身,拉开落地窗的窗帘,看见院子里,温睿和牧羊犬,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一起在玩的很欢。 温绍庭推门进来,见她醒了,身上的衣服穿得不多,顺手拿过一旁的外衣走过去替她披上,“下楼去吃点东西。” 吃到一半的时候,温睿他们回来了,带着一身的寒气,温睿看见陈眠就想扑过去,被温绍庭拎住了衣领,威严的声音没有商量的余地,“上去换一身衣服。” “绵绵……”温睿好委屈,黑曜石的眼睛看着陈眠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陈眠反应有些迟钝,望着温睿的脸,慢慢地露出一抹笑,“你玩雪了,把衣服换一下,不然又要生病打针了。” 温睿瘪嘴,最后乖乖跟着保姆上楼去换衣服。 跟在温睿身后走进来的那一位年轻的美女,一头栗色的大波浪卷发,容貌很精致,眉眼弯弯含笑。 “老二,不赶紧介绍介绍?”美女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几分豪爽。 温绍庭看着陈眠,简单的介绍了一句:“叶素,秦彦堔的表姐。” 陈眠微微一笑,礼貌疏离,“你好,我叫陈眠。” 叶素若有所思地打量了陈眠一下,随即一笑,“接下来我也会住在这里,请多多包涵。” 陈眠笑了笑,并未多言。 温绍庭能让她住在这里,她心底已经很感激了,若不是秦桑又出国了,沈易航也去了瑞士陪他的老母亲,而在港城,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温绍庭,她也不会就这么一直住下来。 温绍庭轻描淡写看了陈眠一眼,对叶素淡淡说道:“一会我要去一趟公司,叶素,你陪她一下。” 叶素一笑,“没问题!” 这栋别墅不算很大,但若只有两个人住的话,确实会显得空旷。 现在多了温睿和叶素,外加一条狗,陈眠觉得热闹了许多。 不知为何,陈眠不是很喜欢叶素的接近,不经意地瞥见她的眼睛,总是会下意识地避开,也许是因为叶素的眼睛太明亮又太过深沉,那目光仿佛会将人心猜透,她不喜欢被人看透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一样,没有安全感。 可叶素却总是在找机会跟她聊天。 “我可以叫你小眠吗?” 陈眠在和温睿玩跳棋,叶素凑了上来,坐在她身旁的位置。 陈眠顿了顿,没有看她,淡淡地说:“可以。” 或许是察觉了陈眠的防备,叶素反而笑了,“你是不是在怕我啊?我有那么可怕?” “我不喜欢被人一直盯着看。”陈眠直言。 叶素一笑,“没办法,我这人喜欢研究美女。” 开始的话题还好,倒是到了后来,陈眠就发现了叶素的不对劲。 陈眠躲进了书房看书,叶素也跟了进来,陈眠放下书本,眼神温淡:“叶小姐,你不用一直陪着我,我喜欢安静一点,” “小眠,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说的?我们聊天吧。” “我只想安静地看会书,你可以出去吗?” 叶素:“……”她踢到铁板了。 温绍庭一直到了傍晚了才回来,叶素看见他就抱怨,“抱歉,她似乎很排斥我的靠近,你还是先和她好好谈谈吧,她不配合,我很难办。” 温绍庭微微挑眉,似乎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叶素继续说:“她自我保护意识太强。”随后又下了一个结论,“嗯,这种人最容易走上精分道路,毕竟情绪控制压抑得太好,总需要一个发泄口。” “叶素。”温绍庭温漠的声线没有起伏,脸上更是没有一丝情绪,“我让你过来,是要你想办法把她情绪发泄出来,而不是让你站在这里告诉我她会精分。” 叶素嗤笑一声,“温老二,你当我神仙啊?病人不配合,我就算是再世华佗也依旧是然并卵!” 温绍庭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扫了一圈,神色晦暗不明,也许,他找这个女人过来就是一种错误。 叶素目瞪口呆地看着温绍庭往楼上走去的身影,她觉得自己被赤裸裸的鄙视了! 温绍庭上了楼,在书房找到了陈眠。 窗外的夕阳下沉,余光透过玻璃洒进书房里,落在女人的身上。 她坐在厚厚的地毯上靠着垫枕看着书,不,也许不是看书,而是在发呆。 赤红的光在她周身形成一圈余韵,柔和淡然,温绍庭看着她安静的样子,心头温软,迈步上前,曲腿弯腰,与她面对而坐。 陈眠感觉到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回过身,问:“你回来了?” “在想什么?”温绍庭反问一句。 陈眠转过头看着窗外,微微眯着眼眸,扬唇轻笑,“温先生。” 温绍庭看不见她的眼底,只能看见她唇角边上的淡笑,低沉的应了声:“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心理有问题。” 她依旧没回头,笃定的陈述着。 “为什么这么说。” “叶素是心理医生吧。”陈眠转过头,微微抬眸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知为何,与他说话,感觉比较轻松,“想让她来开导我?” 温绍庭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没有丝毫起伏,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眼眸深邃难测。 陈眠挽唇低笑,“我很好,不用担心,我比你想象中的要顽强,不是脆弱的小花,更加不会出现抑郁症,我只是想要静静,想想以后自己该怎么走下去。” 温绍庭看着女人憔悴但是坚毅的脸,那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散发着淡然的光,没有迷茫,没有脆弱,只有坚定。 她确实没有那么脆弱,一般女人遇到这种打击,只怕已经疯了。 不是谁都能承受住这种身体和心理上的折磨。 “想好了吗?”充满磁性的嗓音,低沉好听,像是在诱哄着。 陈眠温静的眉宇情绪浅淡,敛着眸光,问:“你想问什么?” 温绍庭伸出手,拿过她手里的书,竟然是上次在江城,她住院,他带给她看的《百年孤独》。 男人淡漠的嗓音不疾不徐,“他找我要人。” 陈眠出院之后,通知了她的父母她最近因为接手了一个项目,公司的人不能与外面联系,所以手机会处于关机状态,然后就把手机给关机了。 而袁东晋,却在找她,几乎把整个港城都给翻遍了,最后找到温绍庭公司去。 温绍庭今天出去,就是见了袁东晋。 “是么?”陈眠不痛不痒地应了一句。 “你打算怎么做?一直躲着他?” “不是,我会离婚。”陈眠睫毛轻颤着,“不过,他应该是不轻易同意离婚吧。” 温绍庭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没有任何避讳,“需要我帮忙就开口。” 陈眠楞了楞,有些迷茫地开口,“温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他点头,眸色很淡。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我们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 温绍庭微微敛了眸光,菲薄的唇勾出一抹若有似乎的笑,看的不真切,“我也没将你当朋友,帮你,不过是因为温睿。” 陈眠笑了笑,颔首,她懂了。 他很冷漠,是个面瘫,对谁都是一副死脸。 但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好父亲。 “那么,请你帮我一个忙吧。”陈眠微微歪头,暗光里,小脸微漾,“陪我去见他吧。” “好。” —— 陈眠和温绍庭,直接到了宝华集团,因为陈眠的低调,又鲜少出现在这里,所以前台不知道她的身份,先是拦住他们,电话联系了总经办秘书,这才放行。 周锦森看见陈眠和温绍庭一起从总裁专用电梯里走出来,楞了楞,“太太,您来了。” 陈眠抿着笑,“我要见你们袁总。” “袁总在办公室里。”周锦森在前方带路。 陈眠看了眼温绍庭,淡淡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自己进去跟他谈。” “有事叫我。” “好。”转身,推门而进。 袁东晋站在落地窗前,抽着烟,颀长的身躯孤单落寞,陈眠的心,没有涟漪,平静得像一面死湖。 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逆光而立,睨见陈眠的瞬间,他猛得定住,呼吸都放轻了。 眼前的女人很瘦,像个纸片人,仿佛风轻轻一吹就会飘走,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近,高大的身躯定在她的面前。 “陈眠。”嘶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感情,“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她的脸色很差,唇瓣也没有什么血色,莫名地令人揪心。 陈眠轻笑,温漠的嗓音更是轻淡疏离,“袁东晋,我来,只是想跟你谈清楚。” 她的声音很冷,眼神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 “又是想要离婚么?” “我只要离婚。” 袁东晋低头重新点了一根烟,青白的烟雾朦胧了他的轮廓,声音变得冷峻,“你父亲的死活你不管了?” “袁东晋,你别逼着我跟你鱼死网破,你信不信,我父亲若是出事了,我有本事让你们袁家的人一起进去陪他?”陈眠目光凌厉,勾着冷笑,“你当真以为你们袁家能干净到哪里去?当年若不是我父亲,你们能有今天?别忘了,你袁东晋可是受过我父亲的恩惠,大不了大家一块死。” 曾经因为爱着他,所以一直舍不得做得太绝,然而如今,她已然心死,在她失去孩子,几乎搭进去一条命的时候,那个爱着他的陈眠就已经死了。 袁东晋的神经绷得很紧,烟被他掐断成两截,燃烧着的那一端扎进掌心,烫得一阵刺痛,他却毫无所觉,“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不再跟我闹?” 陈眠微扬着唇,长睫轻颤着,眉眼含笑,“你明知我要什么样的结果,何必再问?” 空气仿佛冷寂僵凝了一般,压抑,沉闷,令人呼吸不顺畅。 袁东晋觉得陈眠变得不一样了,身上带着一股从所未有的冷,和决然,他感觉自己一直想要攥住的什么,正在慢慢脱离。 冗长的沉默之后。 他说:“陈眠,等她生下孩子,我送她离开,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你面前。” 这是他做出最大的让步,也是他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不想看见陶思然,那么,他可以送陶思然出国,只要她不再提离婚。 陈眠笑说:“不,袁东晋,我要的是,你们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第97章 低调又不失奢华的办公室里,冬日的阳光透过那一整面玻璃墙,明晃晃地充盈满整个空间,逆光而立的男人,英俊邪魅的脸庞隐匿在阴影当中,一双眼睛,阴沉得可以滴出水。 男人低着头,视线胶住她巴掌大的脸,浓稠的阴鸷,“你再说一遍。” 陈眠顿觉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正在不动声色地蔓延,宛如一只饥饿的巨兽,试图将她一口吞咽。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手指的关节泛白,眼神直直迎上他阴沉骇人的眼眸,丝毫不避讳他的视线,唇畔渐渐溢出一阵寒芒,温软的语调,口齿清晰,“只有你们都消失在我的生活里,我才能够原谅你们。再说一百遍,依旧是这个答案。” 蓦地,手腕上传来钻心的痛,牵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陈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掼倒在一旁的沙发上,男人高大的身影将她覆盖住,牢牢锁住她的身躯,动惮不得,寒冽的声音近在耳际,“陈眠,我不是你说要就要,不要就能够弃之如敝履的。” 陈眠看着自己近在咫尺的俊脸,面不改色,沉着得眼睛都不眨。 骄傲如她,一度为了这个男人忍耐,削掉自己骨子里的棱角,只为靠得离他更近,其实她是属于那种特别清醒,特别现实,又特别理智的那一类女人,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为之努力争取。 可是,原来感情不是你努力,就能够有回报,不是你有付出,就有收获,她以为自己可以与他平平淡淡白头到老,然而一切都是空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和逆鳞,袁东晋,已经打破她的底线,触及她的逆鳞。 “袁东晋,你是不是永远都要这么贱?”她眸如瀚海,深不可测,“当年陶思然要离开你,你死活不愿放手,一心一意念着她的好,我在掏心掏肺对你好的时候,你视而不见,而如今我不要你了,你又死皮赖脸的倒贴上来,是不是这么作贱你才觉得自己的人生特别有意义?” 男人修长的手指掐住她的下颌,一阵钝痛,他的轮廓处处都迸发着蓬勃的戾气,显然是已经怒到极致。 陈眠觉得,他恨不得要掐死自己。 寂静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男人沉重的呼吸声。 可是,他怒到极致,薄唇反而掀起一道笑,邪魅性感,他压低头,掐住她下颌的手指改为抚摸,触碰上她剥蛋壳似得的肌肤,眼底流露着无限的眷恋,“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越得不到越想要得到。” 那嗓音低哑又性感,渗着浓沉雾霭的露水般深凉。 “我不是你的征服猎物,袁东晋,你已经二十八了,不是十八,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陈眠淡笑着,“而且你应该明白,倘若我不爱,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征服我。” 她的话,亦令他一怔。 是的,她这样的女人,若非心甘情愿,没有任何男人可以勉强她。 袁东晋垂着眸,蓦地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似乎一直都在用错误的方式来对待她,所以,他们两人才会越走越远。 “陈眠。”他叫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唇瓣贴上她的耳垂,淡淡的声音,像埋怨,像痴嗔,“我发现自己舍不得你。” 陈眠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天花板,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僵硬,然后听见他饱含深情地说。 “你强行闯进了我的心底,将我搞得天翻地覆之后,又想离开,没那么简单。”他将她圈在怀里,狠狠用力箍住,“我不会答应离婚的,你想都不要想!” 陈眠的心脏狠狠一震。 指甲狠狠地没入掌心,细密的疼,让她保持了那恍惚的心智。 她笑,笑得有些凄凉,“袁东晋,你这是要告诉我,你爱我么?” 袁东晋侧目,凝住她的眼睛,“若我说。”他顿住,薄唇掀动着,“是。你信吗?” 震撼。 不足以形容陈眠这一刻的心情。 心心念念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他说出一句爱。 然而,为什么她的心跳不会为之加速了? 微光里,袁东晋将她的震惊瞧得一清二楚,他的手,缠上她,与她十指相交,这才发现她的手很冷,像一块冰,没有任何的温度,他的眉头一蹙,这个女人怎么冷成这个鬼样子? “陈眠,我爱你,虽然发现得晚一些,但是,一切还来得及,不是么?”他眉宇上的戾气已然撤去,缓缓地露出一丝疏松的神色,“你给我时间,我会把陶思然安排好,不会让她打扰到我们的生活,你不想见到她,我就送她离开,好不好?” 陈眠凉淡地笑了,微哑的嗓音带着浅浅的讥讽,“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晚了,袁东晋,我没办法原谅你,哪怕你让陶思然拿掉那个孩子,哪怕陶思然消失在港城,我都已经没办法跟你在一起了。” “陈眠——” “袁东晋,你说陶思然熊猫血不能堕胎,那么你就跟我离婚和她在一起吧,我成全你们,我不想跟你们斗了,我很累。” 晚安看着他英俊而压抑痛苦的脸,“反正,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怨我拆散了你们,她没有你不行,但我不会,没有你,我依旧是陈眠,依旧可以活得很潇洒,所以,请你滚出我的生活,还我自由。” 他看着她淡漠到极致的脸,那心如死灰的眼神,心口一震,沙哑痛苦的嗓音从喉间溢出,“陈眠……” 陈眠闭了闭眼睛,躲开他的眼眸,淡淡地道:“袁东晋,如果你真爱我,就跟我离婚吧。” 原来有些爱,真的会太迟。 这个世界上,最可惜的,莫过于,我爱你的时候,你视而不见,当你爱上我的时候,我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 袁东晋的手,缓缓的松开,十指脱开,面色怔然,“一定要离婚,你才会原谅我么?” 陈眠垂着眸,漠然地道:“也许吧。” 不管以后如何,他们是已经不可能了。 办公室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然后大门砰一下被人用力踹开。 温绍庭一身寒气,立于门口,脸色阴沉。 袁东晋依旧压在陈眠的身上,侧脸,狠戾的眼神望向温绍庭身后的周锦森。 周锦森额头上冒出一阵阵的冷汗,“抱歉,袁总,我没拦住温先生。” 温绍庭面容一冷,视线落在袁东晋和陈眠的身上,长腿一抬,大步朝他们走去,高大挺拔的身躯,带着一阵强大的气场扫来,长臂一伸,一把揪着袁东晋的衣领将他从陈眠身上拉开,二话不说,重重的一拳已经揍在了袁东晋的俊脸上。 袁东晋被猝不及防地打得后退几步,差点就摔倒在地。 他抬手揩了下唇角,舌尖轻舔一下,眼底同样露出了嗜血的光,一身的痞气和郁躁骤然倾泻,在陈眠和周锦森反应过来时,他的拳头已经落在温绍庭的脸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两个男人,如同斗牛一样,厮打在一起,那架势,比上一次更为严峻,萧杀的气息令人感到窒息。 办公室足够大,然而两人打斗过程中,依旧是将很多东西给掀翻,一阵兵荒马乱的声响,引得外面的人都是一惊。 陈眠眼见两人都激发了血性,对着还杵在一旁发楞的周锦森吼了一声,“还愣着干嘛!上去拉开啊!” 说话落,她也顾不得更多,冲过去,正好是袁东晋背对着她,她不加思索地伸手试图拽住男人,然而,袁东晋正处于爆发的情绪当中,力道大得惊人,陈眠身体本身就虚弱,这么一拽,就被袁东晋狠狠地往后甩飞了出去。 她的背磕到了办公桌尖锐的桌角,剧烈的痛感瞬间侵蚀她全身的神经。 “啊——” “别打了!太太受伤了!”周锦森亲眼看着陈眠被甩飞,吓得魂飞魄散。 他的这一声,终于让两个打红了眼的男人收住了动作。 温绍庭看见跌坐在地上的陈眠,身姿如箭越过袁东晋,蹲在了她的面前,“伤到哪里了?” 陈眠痛的冷汗直冒,唇色发白,眼眶瞬间红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温绍庭二话不说,伸手将她从地上横抱起来,抬脚欲离开,却被袁东晋挡住。 温绍庭冷声道:“闪开。” “我来抱!” 袁东晋眉宇间依旧蓄着怒气,伸手要将陈眠抢夺过来。 温绍庭抱着陈眠灵活一避,幽暗的眼底已然是一片湛湛的寒芒,“她不需要你多余的关心!” “温绍庭!你不要忘记了她是我的老婆!”袁东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袁东晋……”靠在温绍庭怀里的陈眠蹙着眉头,忍着痛,“我不需要你。” 袁东晋像是被一颗地雷炸中,双眼迸着熊熊的烈火,真的恨不得能捏死眼前的女人,胸口是一片大火燎原,灼烧着他整片胸膛,烧焦了他的每一寸神经。 温绍庭淡淡地笑,十分轻蔑,“可以让开了?” 袁东晋杵着不动,死死盯着陈眠的脸,仿佛要将她的脸烧穿一个洞,“陈眠,是不是因为他,你才这么果断地要跟我离婚?” 那一阵刺痛感已经过去了,只是隐隐约约的还会疼,能够忍受的住,陈眠本想叫温绍庭放她下来,然而,袁东晋的话,却让她一愣,她温淡地一笑,“所以,你签字同意吧。” 陈眠将手里的一个文件袋递给他,“离婚协议书,签了吧。” 袁东晋不动,幽深的眸显得阴暗,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就那么看着她,想要猜测出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陈眠的手伸得有些累了,转而递给一旁的周锦森,“周助理,麻烦你帮他拿一下。” 周锦森看着浑身戾气的袁东晋,不敢动,这个时候,他只想消失,已经很后悔刚没有在第一时间退出办公室,被卷到这一场纷争里,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陈眠无奈,眼眸冷漠,随手把把文件一把丢在了一旁的办公桌上,“如果不同意离婚,那么,我会起诉离婚,我不希望我们结婚的时候那么隐秘,等到离婚了,搞得整个港城人尽皆知。” 袁东晋看着她靠在别的男人的怀里,一种疯狂的嫉妒前所未有地摧毁着他的理智。 无视他眼里的嫉妒和恼怒,陈眠靠在温绍庭的肩膀上,阖上了眼眸,淡淡地说:“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好。” 温绍庭抱着她,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柔软,浅淡清晰。 袁东晋还想要阻拦,温绍庭冷眼扫去,淬着冰渣的遇到很平静,“袁总,你是想要逼她到什么程度?” 一句话,措辞客气又不屑,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却又十足的冷漠。 袁东晋被堵住,动惮不得钉在了原地,看着温绍庭抱着她,一步一步离开了办公室。 “袁总……”周锦森觉得整间办公室的温度随着陈眠的离开而迅速降低,空气里的水分子,已然凝结成冰渣,导致呼吸苦难。 袁东晋闭了闭眼,狠狠地呼吸了一口空气,试图将胸口那一抹郁气给吐出,却发现呼吸都在抽痛着,那痛感传遍他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出去。”暗哑的嗓音,极致的压抑和隐忍。 周锦森闻言不敢再逗留,转身逃一般出了办公室,身后的大门刚合上,里面便传来巨大的摔东西的声响。 周锦森抬眼,看见秘书室里的人,眼底均露出胆怯的眼神。 “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周锦森吩咐了一句,转身离开。 温绍庭抱着陈眠坐进了电梯里。 陈眠睁开眼,淡淡地说:“放我下来吧,没事了。” “能行吗?”温绍庭低头盯着她苍白的脸,蹙眉道,“不要逞强。” “磕了一下后背,不是很严重。” 温绍庭弯腰,将她放在地板上,陈眠扶着的手从他的脖子上滑下来,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温绍庭单手兜在裤袋中,深邃的暗沉的眼眸微敛,“刚为什么不叫我?” 她在里面太久了,担心袁东晋对她动手,所以按捺不住焦虑,才强行破门而入,没想到正好看见那一幕,她整个人都被袁东晋压在沙发上,明显就是一个强行被侵犯的姿态。 可是,这个女人,没有呼叫他,是她觉得自己能够应付,所以不需要他? 陈眠微怔,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抿了抿苍白的唇,低声说:“他没想对我怎么样。” “要怎么样才算是对你怎么样?把你的衣服全部脱了,强行施暴?” 陈眠抬眸,男人愠怒的眼神堪堪闯进她的眼底,心底的神经一阵触动,有些难堪的感觉,但意识到这是他善意的关心,更多的是暖意。 她十分诚恳地说:“温先生,谢谢你。” 温绍庭看着她有些苍白的容颜,菲薄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轮廓的线条绷紧,没有再出声。 两人上了车,开出一段路以后,陈眠才发现他的路线不是回别墅,“我们要去哪里?” 温绍庭看着前方的路况,眼角的余光都不给她,温漠的口吻不咸不淡,“医院。” “去医院干嘛?” 温绍庭这才侧目冷冷扫他一眼,“你的后背撞伤了,去检查一下。” “就磕了一下,我没事,不去医院。” “别逞能。”她那么能忍的一个女人,刚眼眶都红了,眼泪都堆了一层。 他没有瞎,若不是真的很痛,她压根不会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而且她如今的身体哪里能承受得住袁东晋那个疯子尽力一甩,即使隔着冬天的棉衣,他也敢肯定,她的皮肤肯定有破皮了。 陈眠的眉心蹙得很紧,“不用去,已经缓过劲了,没那么痛了。” 温绍庭收回目光,懒得开口跟她争辩,直接往医院开。 最后陈眠还是被他带进了医院。 陈眠看了一眼那个女医生,无奈之下,认命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最后只穿着一件衬衫,背对着医生撩起来。 医生看了一眼那个伤口,“怎么弄的?” “不小心磕到桌角了。” 那女医生凉冰冰的手指轻轻一摁,陈眠痛得浑身一颤,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破皮了,先拍下片,看下有没有伤到骨头。” 陈眠蹙眉,“有那么严重?” “不严重的话会肿起这么大一块?你这里是腰椎,要是伤到了腰椎有你受罪的,拍片确认一下。”医生的口吻严肃又冷。 陈眠拿着一张单子从里面走出来,温绍庭看了她一眼,问:“这么快处理好了?” “医生说要拍个片确认一下是否伤到腰椎。”陈眠郁闷,最近多灾多难,这医院都跟她家一样了。 温绍庭接过她手里的单子,帮把她身上的大衣裹紧了一些,“走吧。” 检查的结果很快出来了,幸好没有伤到腰椎,只是伤口肿的厉害,又蹭破了一块皮肉,医生帮她消毒上药的时候,痛得她下唇都咬得泛白。 打开门,拿医生也一起走了出来,看见温绍庭,交代了几句:“伤口不能沾水,虽说冬天没有那么容易发炎,但还是要注意,否会留疤的。” 温绍庭接过陈眠手里的药,淡淡应道:“好的。” 从医院到别墅,距离很远,开车都要一个小时,陈眠处理过的伤口以后,感觉更疼了,尤其是她又不能靠在椅背上,否则就会碰到伤口,这么一直挺着腰杆,没多久她就累得手脚发麻。 温绍庭忽然把车停在路边,陈眠不明所以看了她一眼,“这么了?” “去后座躺着。” 见她愣着不动,菲薄的唇一扯,淡淡地看着她,“要我抱你去?” 陈眠一阵尴尬,低头解开安全带,快速推开车门又爬上了后座,然后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侧躺了下来。 温绍庭这才重新启动车子上路。 陈眠躺在位置上,单手枕着脑袋,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温绍庭半个后脑勺,还有那隐隐的半边的侧脸。 回想起第一次见他的画面,陈眠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车厢静谧,她清浅的笑声,轻易就被温绍庭扑捉到,“笑什么?” “没什么。” 温绍庭眸色渐渐覆盖上浓稠的颜色,转移了话题,“快过年了,你打算怎么过?” 过年?他不提,陈眠都没有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年底了,她的脸色黯淡下来。 “你呢?打算怎么过?”陈眠没有回答他,反问一句。 温绍庭双手打着方向盘,淡淡地说:“老太太受不了港城这边的阴冷,所以我们会去南城度假。” “那挺好的。” 温绍庭抬眸看着后视镜,只看得见女人直挺挺的身体,看不见她的脸,“你还没回答我。” “嗯,我打算出国旅游。”陈眠挽唇笑了一下。 “那个国家?” “日本。” “不陪父母?” “不了,他们都习惯了。” 话题就在这里结束。 —— 陈眠身上后背的伤在温绍庭的督促和保姆的照料下,加上温绍庭不知道哪里找到的一些愈合伤口的药,已经结疤了,而且她小产后的身体,也调养恢复得不错。 这天一早,温睿闯进她的房间,将她从床上闹醒,“绵绵,绵绵,起床了。” 陈眠睡眠质量依旧不好,时不时会夜里做噩梦,梦见那一滩血,然后惊醒,就很难入眠,所以早上总会比较晚起来。 超大的床铺上,不但温睿爬上去,天天像个跟屁虫一样的阿牧,也跃了上床,十分兴奋地跟着温睿在闹腾,一小孩一狗,把床整得像个弹簧一样,陈眠无奈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木木,别闹,让绵绵再睡一会。”陈眠含糊地伸出手,试图扣住温睿,不想却摸到了阿牧的脑袋,毛茸茸地,阿牧甚至伸出舌头舔她,把她吓了一跳。 “绵绵,别睡了,今天是二爸的生日!” 呃?温绍庭的生日? “你二爸的生日?” “是啊,我们出去给二爸买礼物吧!”温睿爬过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温睿,带阿牧下去。”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 温绍庭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上,一身白色的休闲服,额前的短发有些凌乱,随性的打扮让冷漠的他看着愈显得清贵出尘。 “早。”陈眠刚睡醒的脸红扑扑的,比起前些时候的苍白,看起来健康了很多,她伸手扯了扯被子,把身体盖得更严实一些。 “困就再睡一会。”温绍庭踱步上前,把温睿拎起来,“阿牧,下来。” 孩子和狗,都在他出现以后变得乖乖的。 “你们先下去,我马上下来。” 等陈眠从楼上下来,只看见温睿安安分分地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阿牧就在一旁啃着它的狗粮,而温绍庭面前放在咖啡,低头翻着报纸。 餐厅有一整面的墙壁都是玻璃,八点多的时间,冬日的阳光已经照亮,外面的雪白茫茫的,在阳光下十分耀眼,男人、孩子和狗,都沐浴在阳光里。 陈眠看得有些怔然,心底涌出某种柔软。 “小姐,你起来了,赶紧过来趁热吃早餐。”保姆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陈眠微微一笑,打断了她的恍惚神游。 “嗯。” “绵绵,一会二爸开车,我们一起出去哦!”温睿啃了一口他的荷包蛋,口齿不清地说着。 陈眠在他身旁坐下来,抽过纸巾帮他擦嘴巴上的米粒,温淡的笑着,“慢点吃,不着急。” “要去哪里?”陈眠转头看向温绍庭。 温绍庭放下手里的报纸,端着咖啡抿了一口,抬起头瞧着她,淡淡说道:“买菜。” “啊?” “晚上有朋友要过来。” 陈眠拿筷子的手一顿,瞟了一眼温绍庭,“他们,过来陪你过生日?” “嗯。” 陈眠咬着筷子,眉间蹙着一团疑虑,欲言又止。 温绍庭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语气凉薄淡然,“有问题?” “那个……你朋友过来,我需要回避一下吗?”她该以什么身份参加他的生日宴? “不用,保姆一个人忙不过来,需要你的帮忙。” 所以?她要被当成小保姆了? “噢。”谁让她现在在借居呢…… —— 袁东晋靠在椅背上,视线落在桌面的那一份离婚协议上,怔忪地看着,眸色复杂。 手机响起。 “东晋,你……在忙吗?”手机那端,是陶思然小心翼翼的声音。 袁东晋抹了一把脸,尽量放软了语气,“思然,有事吗?” 陶思然小声,嚅着问:“我……想问下你今天要回来吃饭吗?” 袁东晋楞了一下,“思然,我最近很忙,很难抽空过去了。”他心情烦躁,郁闷。 “东晋……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袁东晋深呼吸一口气,“没,只是工作忙了一些而已。” “晚上我给你做你喜欢的水煮鱼片和干煽牛肉丝,你过来吃饭?”陶思然重新回到原先的话题上。 水煮鱼片和干煽牛肉丝。 曾经确实是他最爱吃的两道菜。 不过,因为陈眠不能吃辣,后来他又闹了一次胃出血,陈眠就把他饮食控制住了,所以,和陈眠一起的几年,在她的影响和干扰下,他的口味早就变了。 袁东晋思绪被带远,沉默了好一段时间才重新回过神,低声地说道:“思然,今晚我有应酬,就不过去了,你也不要忙活那些了。” 挂了电话,袁东晋的情绪愈发地暴躁,他单手扶着额头,低头看着离婚协议几个大字,脑仁一阵阵的疼,像是被电钻在钻着。 【一定要离婚,你才会原谅我么?】 【如果你真爱我,就跟我离婚吧。】 脑中反反复复地响起那一天的对话,浮现她苍白冷漠的脸。 攥着离婚协议的手,骨节泛白,几乎要把纸张给抠破。 三天过去,她又失踪了,无迹可寻。 其实隐隐约约地明白,她和温绍庭在一起,这个认知,几乎要击溃了他所有的理智。 离婚。 他明白,她已经在走最后一步棋了,逼着他做出最后的决定,可是,这个决定,揪心的难。 陈眠,如果离婚…… 第98章 陶思然握着手机神情呆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里空落落的,偌大的房子,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从所未有的孤单。 上次从楼梯上滚落,袁东晋不相信是陈眠推了她,她就已经心寒了,不过后来住院的日子,袁东晋经常过来陪她,倒是让她安慰了许多,总是觉得他的心里其实还是还在乎自己的。 可不知为何,他对她越好,她越是觉得不安,这种不安跟多年前的患得患失不一样,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陈眠已经成为他们之间的最大危机。 “太太,先生怎么说?要过来陪你一起去医院检查吗?” 陶思然回过神,微僵着笑,“他公司有事不过来了,我们自己去就好了。”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给她开口机会说出要去医院检查这个信息,电话就挂了。 保姆似乎也察觉到她的心情低落,宽慰了两句:“太太,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体养好,然后把孩子健健康康生下来,其他的不用太在意。” “阿姨,我知道,谢谢。” 陶思然回了房间换好了衣服出来,经过书房的时候,她推门走了进去,在书架上找到那一本素描本,里面的铅笔素描全部都是她,一颦一笑,唯妙唯俏,每一张的最后落款都有时间,是在她离开的那几年里,他亲手画的画。 这是她不经意发现的秘密,现在成了唯一可以慰藉她的存在。 陶思然从楼上下来,却看见了客厅上多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太太……这位先生说他是您的父亲……”保姆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 陶思然手脚微僵,踱步上前,“爸,您怎么来了?” 对于这个继父,陶思然是又恨又怕,这种害怕已经成为一种心理阴影,挥之不去。 继父在陶思然出现之前,就已经将这一套房子打量了一遍,他露出讨好的笑容,“思然啊,你这是要出门?” 陶思然看着他,心底跟明镜似的,“爸,您找我有事吗?” 继父用眼睛看了一下一旁站着的保姆,嘿嘿笑着,陶思然转头对保姆说:“阿姨,你去忙,一会出门我再叫你。” 保姆点头,“好的,太太有事可以叫我。”她看这个男人有点心术不正的样子,跟陶思然交代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客厅回了房间。 继父这才讪讪然地说道:“思然啊,最近你妈身体不好,家里的条件你也清楚,你现在跟这个男人一起,他肯定给了你不少钱,你……” 陶思然明白他的意思,开腔问:“你要多少?” 男人搓搓手,眼底露出贪婪的光,“不多,就二十万。” “二十万?”陶思然倒抽一口冷气,“爸,我没有那么多钱,你是不是又跟别人借高利贷了?” 这个继父好赌,曾经就是因为他去借高利贷,她差点就被卖给了那些人渣当妓女! “这些钱欠下好些时候了,那些人说,再不还,就要砍了我的手!我也是没办法,你这有钱,就给我吧。” “我没有。”陶思然吸了一口气,咬着唇摇头。 “你没有?你现在住这么好的房子,还有保姆照顾,吃好穿好住好,过得是大少奶奶一样的生活,你跟我说你没钱?你骗谁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傍上大款,就忘恩负义了?” 陶思然看着他骤变的脸,心底露出一种怯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手攥成拳,“我真没有那么多钱。” “你没有,但是那个男人有,你开口,他会不给你?” 陶思然的指甲扎进掌心,她觉得自己难堪极了,而这些难堪,就是这个继父带给她的羞辱。 “爸,我不会问他要钱给你。” 她跟袁东晋一起,不是为了他的钱,她不是在出卖自己的身体和孩子,她只是为了她的爱情而已,单纯的爱情。 所以她是绝对不会张口跟袁东晋要钱,那样去践踏自己的尊严。 “陶思然,你不管你妈的死活了?那些人要是追上门来,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男人面容狰狞,阴森森的模样渗着一阵令人反感的肮脏。 陶思然呼吸一窒,不由得提高的嗓音,“你到底要怎么样?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打我妈,你信不信我把你告上法庭,让你进去坐牢!” 男人瘆人地一笑,“你去告啊,我等着,你看下到底是我先进去坐牢,还是你妈先被你气死。” 陶思然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恐慌和愤怒,胸口气息起伏着,眼泪到了眼眶强忍着没有滴下来,“我说了我没钱,他也不会给我钱,你以为我真有那么厉害?他家里的老婆厉害,除了给我生活的地方和基本的照顾,一分多余的钱都给不了我,所以你也不要痴人做梦了!” 不料继父却阴测测的一笑,说话毫不留情,“陶思然,你骗谁呢?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这男人就是当年那个帮你还债的那个小子呢?他不给你钱?哼!鬼都不信!” 陶思然咬着唇,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她痛恨死这样软弱无力的自己,若是她又陈眠的一半厉害,都不至于被这个继父欺负她们母女至今,他就是一个噩梦,想要摆脱却摆脱不了! 继父继续说道:“你知道你妈一直反对你生下这个孩子跟他在一起,你给我钱,我帮你说服你妈,怎么样?这也划算吧,不然就你妈的脾气,你要生下这个孽障,还不得跟你断绝母女关系!” “你要我重复多少遍,我没钱!” 男人面容狰狞,恶狠狠的目光仿佛要将陶思然给撕裂了一般,“陶思然,你当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是吧?” 陶思然指着大门的方向,使出全身的勇气,怒吼了一句:“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啪!” 男人毫不留情地甩手一巴掴在了陶思然的脸上,那一巴掌,可是用尽了力气,打得陶思然耳朵嗡鸣作响,眼前黑影晃动,脚步往后踉跄后退。 痛,痛得发麻,她白嫩的脸颊瞬间就浮现了一个五指印,肿起半边,嘴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眼泪憋不住,终于掉了下来。 房里的保姆听到动静,打开门冲了出来,看见陶思然的脸,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太太,你怎么样了?” 陶思然咬着下唇不说话,她的继父看见有人在了,只恨恨地丢下一句:“陶思然,你的任性,由你妈来替你受!” 说完,他甩手离开。 陶思然整个人都有些木然,怔怔地在站着,唇瓣有一丝血迹,失魂落魄的模样,看着叫人心疼,保姆是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刚一进房间就偷偷给袁东晋打了电话,袁东晋说了会马上回来,现在看见她这般,只能只能期盼袁东晋快点出现。 保姆把被打懵的陶思然扶到沙发上坐下来,然后又去拿了一个冰袋出来帮她冰敷被打肿的脸,“太太,刚那位真的是你父亲吗?哪里有父亲会对自己的女儿下这么狠的手啊?” 打得她嘴巴都破了。 陶思然已经收住了眼泪,眼眶红红的,苦笑了一下,她不想让这个保姆知道太多自己的事情,甚至保姆叫她太太,她也默认了,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不是什么小三。 袁东晋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保姆还在帮她敷脸,看见他,保姆礼貌地唤了声:“先生。” 袁东晋居高临下看着陶思然的脸颊,眉宇迅速聚拢了一股阴冷,“发生了什么事?” 陶思然心中对他刚挂电话的态度还存在小小的怨气,因此没有看他,也不回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见她不吭声,他转身问保姆:“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保姆看了一眼陶思然,虽然她躲在房里,但是那男人的嗓门太大了,她想忽略都很难,于是就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给说了, “阿姨你去忙,这里交给我就好。” “嗳,好的。”保姆把手里的冰袋递给袁东晋,转身离开客厅。 袁东晋叹了一口气,在陶思然的身侧坐下,侧目看着她浮肿的脸颊,有些心疼,低低地说道:“怎么不避开?” 说话间,一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小心翼翼地帮她敷脸。 陶思然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心中酸涩难忍,满腹的委屈和不甘,一遍一遍地折磨她的理智。 看着她红红的眼眶,温和的眼睛微微噙着笑,淡淡地宽慰着她:“他要钱,你跟我说就是,我给他,以后别再跟他起争执,要是他发起疯来,伤了你和孩子,得不偿失。” 陶思然咬咬牙,说:“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钱!我又不是在出卖我自己!” 袁东晋一怔,看着她眼底露出受伤的深神情,微微蹙眉解释:“思然,你应该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全世界的人都觉得我跟你一起就是为钱,明知有你有老婆,还是要倒贴着帮你生孩子,被你养在这里,金屋藏娇一样!” 陶思然说着说着,就流出了眼泪,她实在是太委屈了,她都不管不顾别人的眼光,为什么他就不能多爱自己一点? “东晋,我说过,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养孩子,退出你和陈眠的生活,是你要把我留下来。” 面对她的控诉,袁东晋不可置否,“好了,别多想,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继父那边,我会帮你解决好,你也不用担心你妈妈。” 他在转移话题,陶思然明白。 她别开脸,“你工作忙,不用管我了。” 袁东晋的手僵在半空,无奈地叹息,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意,“工作我推掉了,今天陪你去医院检查,然后陪你一起吃晚饭,别生气了,嗯?” 刚在电话里,保姆已经告诉他,她今天要去医院检查,想到这里,他多少有些愧疚,毕竟,他也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陶思然听到他丢下工作不管,低声下气地哄着自己,擦掉眼泪,“工作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我让周助理帮我处理了,今天陪你。” 陶思然这才露出一丝的笑容。 可袁东晋却想笑不出来,他心底,只有说不出口的涩然。 —— 陈眠和温绍庭吃过早餐后,带着温睿一起开车出去采购。 这是陈眠第二次和温绍庭一起逛超市,这一次更是多了一个小不点。 温绍庭今天着装很闲适,少了西装革履的严谨严肃,他冷漠的气质被削弱了几分,然而那张一张禁欲的脸,清贵优雅的模样,依旧是成了所有人目光的集中点。 这个社会上女人都爱看帅哥,尤其是现在年轻的小姑娘,压根就不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陈眠不过就是走开了几分钟,再回来,就看见温绍庭抱着温睿站在原地看着货架上的零食,父子两在低声说着话,温绍庭十分配合温睿挑选了一些他喜欢的零食丢进购物车,而他们的周围,不知何时已经涌出了一群年轻活力的女孩子,那架势,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明星。 不过那些女人也胆怯于他身上的冷气,仅仅是围在他的周边假装在挑选东西,陈眠眼尖地看见有人拿着手机在偷拍他,眉头颦了颦,迈开步伐上前。 “好了,走吧。” 温绍庭把温睿放下来,温睿主动牵住陈眠的手,“绵绵,快走,二爸说了,一会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陈眠抬眸淡淡地看了下冷漠疏离的男人,那清浅的眼神仿佛在勾引人,勾得男人的心头微痒,微软。 “看电影?”这男人在别墅里弄了一个家庭影院,那么舒适宽敞,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他现在是要跟被人一起挤在人群里看电影? 温绍庭单手推车,另一手十分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微微一用力,嗓音低沉暗哑,“买完了?” 陈眠颔首,把手里的购物清单拿出来看了一眼,“阿姨写的都买齐了,你有什么要买的么?” 这一幕,落在外人的眼里,就成了格外温馨的一家人模样,而她,浑然未觉。 温绍庭眼角余光瞥见了一道人影,薄唇勾勒几分笑意,很浅,陈眠却盯着那一道笑,蓦地瞪大眼睛。 一个面瘫忽然笑了,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惊悚。 除此以外,陈眠再也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温绍庭垂眸盯着身边的小女人,深邃的眼眸,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亮,他勾了些微的笑,“嗯,有。” 陈眠总觉得温绍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余光淡淡扫过周围那些似嫉妒似欣羡的眼神,恍然顿悟。 感情他这是利用她在挡桃花? 其实他这么做真是有些多此一举,陈眠暗暗腹诽。 “要买什么?要不你自己过去拿,我先去排队结账?”陈眠此时此刻只想跟他分道扬镳。 “不用,要买的东西在收银台可以拿到。”说罢,搂着她,推着购物车往前走。 这是ZR的地下商场,人流量有些多,收银台都有人在排队,陈眠牵着温睿,找了一个人少的队伍,对温绍庭招手,“温先生,这边!” 陈眠今天身上穿了一件粉色的棉衣,衣领上有一圈白色的法兰绒,墨黑的卷发被束成一把马尾垂在脑后,巴掌大的脸蛋被衬托得更小,白皙的皮肤透着点粉色,她的容貌不算出色,但那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尤为醒目,她这般高举着手朝温绍庭呼唤的时候,真有点青春小女人的味道。 很迷人,很诱惑。 温绍庭淡定从容,不慌不忙地推着手推车拐过去,瞥见那人推着车跟了过来,菲薄的唇瓣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他走过去,正好轮到他们结账,陈眠没注意到男人身后那一道身影,温婉的语调带着娇软,随口问了一句温绍庭,“你要的东西拿了吗?” 温绍庭英挺的眉梢轻轻一扬,长臂伸向一旁的货架,微微粗粝的手指滑过货架,然后拿几盒避孕用品递给陈眠,陈眠也没注意看,伸手接过放在收银台上才注意到他买了什么东西。 刹那,她粉嫩的脸蛋布满了红霞,羞红得要滴出血来,刚要抬头,却听见一道熟悉的温柔的声音,“东晋,你怎么了?” 陈眠浑身一僵,抬眸,袁东晋阴沉得要吃人的眼睛,像一只巨兽,张开血盆大口,仿佛要将她吞下。 “陈眠。”袁东晋咬牙切齿,“你这是报复我?” 陈眠楞了楞,收回目光,对他视而不见,继续把东西往收银台上放。 袁东晋盯着她,从刚才的羞郝,到见他以后的冷漠,心中那股怒火蹭蹭地冒着,嫉妒的火苗烧的旺盛。 收银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的俊男美女,也有些吃惊,一边扫条形码,一边看着他们。 陈眠目不斜视,等收银员扫完所有的商品,正要从包包里掏出卡付钱,又猛得顿住,转而对温绍庭,微微一笑,“付钱。” 温绍庭不可置否,掏出卡,递给收银员,收银员刷完之后,他转手把单据递给陈眠,“你来签字。” 这一来二去,两人显然是亲密无间到引人眼红,尤其是在后面的袁东晋,看着陈眠温柔笑着,接过了单子刷刷地签上名字,喉咙像是被人扼住。 温绍庭提起一旁的东西,陈眠自然就是牵过温睿的手,三人准备离开,袁东晋却丢下陶思然,大步追上去,一把扣住陈眠的手腕。 力气极大,陈眠微不可察地颦眉。 “陈眠!” 抬眸,对上他瞳眸,那愤怒的眼睛,剧烈的缩起,捏住她的力道也不由自主地加重,陈眠的心底溢出苦笑。 他总是这样,每一次都是弄疼了她而不自知,在他的眼底,大概只有他自己的情绪和感受才会被放在首位。 温睿看见他凶神恶煞地拉住陈眠,小小的身躯往前一站,小手拽住他的衣服,仰着小脸,黑曜石般的眼睛,澄澈不见一丝污染,小小的气势吸引了袁东晋的目光,“你放开我妈妈!” 妈妈? 袁东晋冷笑,“陈眠,你去到底哪里来的本事,去弄一个野种来气我?” “啪!” 野种两个字,无疑是激怒了陈眠,她动作比大脑快,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他的俊脸上。 陈眠拉回温睿,将他护在身后,眼眸冷漠凉薄到极致,“袁东晋,闭起你肮脏的嘴,收起你龌龊的思想!我不是你,没有你那么廉不知耻!” 陈眠一直都是一个懂分寸,知轻重的女人,以往,不管袁东晋再下作,再过分,只要有人在场,她都会收敛自己的脸色和脾气,给足他男人的面子。 她的准则是,不管夫妻之间闹得再难看,想要怎么掐死对方,也必须关起门来打。 而这一次,她在商场里,当着来来往往许多陌生人的面,赏了他一巴掌。 羞怒、难堪,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东晋,你怎么样?”陶思扑过来,面露担忧。 袁东晋一动不动看着陈眠,扣着她手腕的力道不松反重,陈眠忍耐着,一声不吭。 温绍庭上前,修长有力的手指,掐着袁东晋的手腕,狠狠用力,强迫着袁东晋松了手,冷漠的眼神淬了寒意,“你捏疼她了。” 袁东晋眉眼深寂阴冷,似警告,又似威胁,“温绍庭,你别忘记她的身份是我老婆,我跟她之间,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手。” 外人。 这两个字,对温绍庭丝毫不起作用,但无可否认,他心底浮起一阵冷意,而在一旁的陶思然看着袁东晋盛怒的模样,却是彻底被伤了心。 这个男人,何时曾为一个女人这般不顾场合地闹腾?甚至陈眠掌掴了他,他除了震惊之外,也不见得有多愤怒,而面对温绍庭这个男人时,他就迫不及待地宣布自己的身份和主权。 若果不是因为爱,又怎么会这般恼怒。 陶思然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没办法拥有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的资格,却也没有得到他的爱! 温绍庭睨着袁东晋,眉宇间凝聚了冷冽的轻蔑,略带不屑的口吻,漫不经心地说道,“袁少爷是不是被宠习惯了,忘记了她已经正式给你送上离婚协议了?” 英俊冷漠的脸上,男人的深眸暗沉沉,菲薄唇微微一扯,凉薄地的字眼句句是抨击,“劝你还是趁早同意离婚,毕竟我儿子等着我娶他妈妈回家,你这样让我很难办。” 袁东晋看着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着的凛冽地气场,而陈眠乖巧地躲在他的身后,刺得他的眼睛生疼。 曾经何时,她也会躲在一个男人的背后,寻求庇护? 然而此时,她就这么做了,没有了以往凛然一切的傲然和毅然,温软恬静的带着一个孩子,站在一个男人的身后,防备地看着他。 心,猝不及防地骤然撕痛。 袁东晋暗而散漫的眸凝着她,良久,蹦出一句:“离婚?做梦!” 站在他身旁的陶思然,终于受不了他这般的执拗,抬手一巴落在他的脸上,“袁东晋!你混蛋!” 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陈眠和温绍庭冷漠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出闹剧,袁东晋却浑身发僵。 “还不去追?不担心她出事么?”陈眠的樱唇挑出几分浅弧,温凉的目光似水平静。 袁东晋咬牙,终究是转身选择了去追陶思然。 说不难过,显然是不能。 陈眠看着他纠结犹豫,最后的选择还是陶思然,她的心有些疼,很轻,更多的是冷。 围在一旁看戏的人,全然搞不懂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温绍庭单手提着东西,一手揽过陈眠的肩膀,“走了。” 陈眠本想拒绝,拨开他的手,但抬头看见很多人都在围观着他们,便淡然地牵着温睿的手,一言不发,和他并肩走出了大门。 坐在车上,温睿眨了眨眼睛,“绵绵,刚刚那个叔叔就是和你结婚的人吗?他好凶,你不要他了,不然被他欺负了。” 陈眠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屁孩,你懂什么。” “谁说我不懂?”温睿皱了皱鼻子,“我不喜欢他!” 陈眠微微一笑,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木木想要看什么电影?” “妮妮说她妈妈要带她去看《小王子》,绵绵,我们也看这个吧?” “我没问题,你问下你二爸。” 温睿转过头,“二爸,你觉得怎么样?” 温绍庭其实不喜欢聒噪吵闹,然而温睿从上车开始就跟陈眠叽叽咕咕地说不停,陈眠也不厌其烦地回应着温睿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这么一来二去,他不但不觉得烦躁,反而觉得异常的平和。 他淡淡地说:“听你的。” 这一部电影刚上映没多久,很热门,电影院里随处可见家长带着孩子过来观影,温绍庭把温睿举在怀里,排队购票。 陈眠站在他的身侧,低头和远在欧洲的秦桑发微信,没注意到身旁的男人将他们的聊天内容全部看了去。 两人也没有聊什么,不过就是秦桑给她发了一些照片,去滑雪了,高处眺望的雪景十分的壮观美丽。 秦桑问她:“要不要来过来散心?” 陈眠十分干脆利落的拒绝。 她怕冷,那么厚的雪,去了冻成狗,只能窝在屋里取暖,傻子才去。 温绍庭买了票,回头看见陈眠还在聊,淡淡地打断她,“要喝什么?” 陈眠这才抬眸,瞟了一眼,“咖啡。” “你的身体不能喝咖啡。” “噢,那就橙汁吧。”其实大冬天,这些玩意都是冷冰冰的,她都不想喝,不过似乎没得选了。 在温睿的强烈要求下,温绍庭买了一份大桶的爆米花,并没有给陈眠买橙汁,吩咐她拿着票等着,然后下了楼。 陈眠带着温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她好多年没碰过爆米花了,嘴巴馋得跟温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没过多久,就看见温绍庭的手里拿着一杯喝的回来。 “牛奶,热的。”把杯子递给她,然后霸道的将他们手里的爆米花捞了回来,眉宇微蹙,“你嗓子最近不舒服,不要吃太多。” 显然,这话是针对陈眠,因为陈眠最近有轻微的咳嗽。 陈眠接过牛奶,和温睿对视一眼,顿时觉得温绍庭真是一个管家婆,他管得真宽。 “不让我吃,你买这么多,给温睿自己吃?”陈眠抱怨了一句,看着他的眼神要多哀怨就有多哀怨。 猫喜欢吃鱼,你倒好,拿着一条鱼让猫负责看,不让它吃,这不是生生的折磨么? 变态。 这是继小气、面瘫以后,他给她的再一个感觉。 然而,陈眠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他这样的态度和行为,隐隐的,心中觉得有雀跃和感动,甚至,有一丝丝奇异的情愫萦绕缠绵,绵延不绝。 —— 陶思然被袁东晋送回公寓以后就躲进了房间,把门给反锁了,任凭袁东晋如何哄劝,就是不开门。 袁东晋烦躁挫败,只好转身进了书房,杵在窗边抽烟,一根接着一根,整个书房都是尼古丁的味道。 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从站着改为坐着,看着远处的晴空万里,回想起许许多多的事情,心中有了决定。 保姆做好晚饭,敲了书房的门,“先生,可以吃饭了,但是太太还是不肯出来。” 袁东晋拿起备用钥匙,“你去布菜,我马上带她下去。” 保姆应了声好,又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先生,太太怀孕了,难免会多想,你多哄一下她就好了。” 袁东晋一怔,点了点头,转身用钥匙把门打开,里面是一片黑暗冷寂,他伸手打开灯,明亮的光线瞬间充盈房间,他看见陶思然躺在床上睡着了。 踱步至床边,女人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看来是哭得累了睡着了,他在床畔坐下来,伸手将她脸颊上的头发拨开,神色很平静。 “思然。”他幽暗的瞳眸锁住她的脸,“我安排你出国吧。”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陶思然,藏在被子下的身躯微微一震,蓦地掀开眼皮,红着眼眶,微微颤着唇,“你……这是什么意思?” 袁东晋顿了好一会,卧室里寂静得仿佛银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一声回应,陶思然一颗心被扼住,呼吸不顺畅。 他的英俊的五官倒映在她的眸里,那一双深沉似海的眼睛,再也不如从前的少年那般焦躁不安,那黝黑的尽头,藏匿着许多她无法触碰的秘密,那是一种全然的陌生和抗拒,她的心,在他开口之前,一沉再沉。 他掀眸看着她的脸,声线温和低沉,“我会安排好一切,你可以安心生下孩子。你父母这边,我也会帮你安排好,不用担心。” “所以……”陶思然的眼眶不知不觉慢慢地浮现一层红色,尔后,一行行的眼泪默默地掉落,“你这是要将我谴走?” 袁东晋也并不好受,陶思然这般安静哭泣的模样,总是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从来不会哭的陈眠,可那个从不掉眼泪的女人,才更让他揪心,心疼她的固执和倔犟。 时至今日,看着她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寻求庇护和安慰,他才惊觉自己无法接受她成为别人的人,虽然发现得晚了一些,但是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思然,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他还能怎么办? 他竟然说对不起,恐慌如黑洞,迅速地侵蚀着她。 “你是不是……”陶思然被子底下的手,悄悄地握成拳,指甲一点一点没入掌心,干燥的掌心沁出一种浓稠的腻感,她哽咽着,颤抖着,用力的调整自己微微急促的呼吸,问出了那一句她一直不敢去问的话,“爱上她了?” 她看着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痛苦和狼狈,心痛到无法呼吸,钻心的疼,像无数跟针同时扎进去,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引起一阵痉挛。 袁东晋的眼眸一阵骤缩,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底是只有满满的愧疚和自责。 他缓缓地,清清楚楚地,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字,“是。” 原来除了一见钟情,还有日久生情。 她早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进驻他的心底,占据了最重要的那一个位置。 “思然,对不起,我不能失去她,我爱她。” 第99章 “你爱她,那我呢?我算什么?”陶思然心中崩溃,“你说过你爱我啊,现在为什么又会爱上她?为什么!” 陶思然揪着他的手,指甲没入他的皮肉,掐出深深的皱褶。 袁东晋看着她哀戚的脸庞,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她,从前是,如今亦然,可,事已至今,他无法欺骗自己爱她了。 原来,在陶思然离开的这些年里,那个朝昔相处,陪伴他吃苦,照顾他爱护的女人,早已占满他的心。 他以为自己在外面找女人是为了排斥这一段婚姻,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不过就是一个蹩脚的臭脾气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在意的女人,不成熟地做一些事情引起的她的注意,试图挑战她的怒气,想看见她对自己生气。 男人永远都是这样,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永远都是那么幼稚,三十岁的年纪,三岁的智商。 在她的面前,他不需要完美,不需要可以隐藏自己的劣根性,不需要假装自己是个好男人,活得轻松自在,活得开心,更不用担心如何去讨好她。 他说重新开始,不是欺骗,是真心渴望与她共同组建一个家庭,好好的生活。 时间让人忘记爱情,也会重新开始爱情。 他爱过陶思然,可他如今爱的是陈眠。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开始对她动心。 也许在她毅然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站到他的面前,对着他粲然一笑,“东子,我来帮你。” 也许是寒冬夜深,怕冷的她跑了两条街去给他买了他喜欢那家煎饺,冻红了鼻子脸颊,嫌弃地对他说,“趁热吃了赶紧干活。” 还是看见她趴在堆满了文件的办工桌上睡着了,眼眶淤青一片,第二天不停地喝黑咖啡提神只为帮他拼下事业。 是她在深夜里,小小的身躯扛着胃出血的他下楼打车去医院,事无巨细地照顾生病的他? 是她控制他的饮食,夺下他唇上的烟,还是在暴风雨里撑着伞淋了一身雨水接他回家? 又或许是在那个下雪的夜里,他们喝醉了,抱着她裸露的娇躯,看着她痛得微微扭曲的脸,却露出笑着迎合自己,“没关系,我可以。” 一整个下午,太多的往事从脑海里如倒带的黑白电影,里面一幕幕,一帧帧,都是她无言的付出,她从来不说爱,但是她永远在做着爱他的事情,大到放弃自己的梦想成就他,小到生病吃药的照料他。 这些年,陪在他身边的人,是陈眠。 三年多前披着婚纱回答“我愿意”的女人,那个配偶栏上正正规规一笔一笔刻上的名字,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都是她。 陈眠。 再相爱的人不见得一定会拥有承诺和婚姻,辟如他和陶思然,而婚姻开始不一定非得要爱情,比如他和陈眠。 可婚姻长期维持下去,靠得不是单纯的爱情,而是长久的陪伴,也许醒悟得太晚,但是他不想放弃。 “思然,我爱过你,但是现在,我很明白,我爱的是谁。”他不能再糊涂下去,已经辜负了陈眠这么年,不能再失去,也许这样说很伤人,很混蛋,可总比永远纠缠不清来得好,“你要生下这个孩子,我不反对,我会负责,但是我给不了你爱情和名分。” 陶思然从床上坐起来,死死拽着他的手臂,摇着头,“不、不,东晋,你爱我的,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 “思然,对不起。”面对她的哭诉和哀求,他只能冷硬下来心,拂开她的手,从床边上站起来。 陶思然又缠了过去,双手圈住他的腰,眼泪沾湿他的衣襟,苦苦哀求,“东晋不要,我求你了,不要这么对我!” 但是,袁东晋没有说话,眉宇间凝聚了一抹果决,大掌掰开她的手指,“我会尽快安排好。” 掷地有声,他迈步离开了卧室。 “东晋!” 卧室里传来女人悲戚的呐喊,袁东晋僵直着腰杆,一步一步走下楼,脸色有些郁结痛苦。 保姆听到陶思然的哭喊,错愕地看着袁东晋,“先生……太太这是……” 袁东晋拿起一旁的衣服,搭在臂弯上,淡淡地说道:“照顾好她,我先走了。” “嗳……先……” 保姆的话没机会出口,袁东晋的身影就消失在大门口处,咔擦一声,隔绝了一切的声音和希望。 —— 郊区外某高级别墅。 陈眠看着那些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人,有种冒冷汗的感觉,除了秦彦堔和周旭尧,其他的那些人,她均未见过。 本以为她这个小保姆需要多忙,结果,温绍庭淡淡地丢下一句:“把食材洗好切好,端到院子里就行。” 别墅灯火通明,院子里的灯光不够明亮,那些男人又从屋里接了一根线出来,临时搭了一个照明灯。 所谓的生日宴,生生变成了烧烤晚宴。 陈眠手里端着切好的水果,杵在门口不动。 “站这里当门神么?”头顶传来男人熟悉暗哑的声音,沾染了夜色,有些深沉。 陈眠一愣,回过头,男人深邃的眼睛凝着她,俊朗刚毅的脸很温淡。 “那个,他们都是你的朋友?” “嗯。” 陈眠觉得像温绍庭这样的男人,又冷又小气又毒舌,应该很少有人能忍受得了他,然而那院子里热闹的人群,十几号人,分明就是个个都很爽朗,且一副跟他感情很好的样子。 “我没想到你还会有这样一群朋友。” 温绍庭低头水眸,挑起眉梢,淡淡问道:“这样是怎么样?” 陈眠勾唇笑了笑,嗓音轻柔,“感觉还不错。” 生活在这个圈子里,她见过太多那些贵公子,有上进努力的,也有依仗家里放浪堕落的,而她接触过袁东晋身侧的一些朋友,虽然他们也有自己的事业和努力,但骨子里依旧保留着一种放浪不羁的习性,反观温绍庭这一群朋友,围在一起没有堕落颓靡,反而散发着满满的刚毅正气,一个个都是根正苗红的模样。 很新奇。 温绍庭替她端过手里的水果盘,“跟上。” 他一身黑色的休闲冬装,步履沉稳如山,一步一步在雪地上印出脚印,陈眠望着他的背影微微楞了一下,直到手被一只暖暖的小手牵住,“绵绵,快走,我们也过去吃东西!” 陈眠低头,温睿圆润的脸挂着甜甜的笑,黑曜石的眼睛闪闪发亮。 “走吧。”揉了揉他的脑袋,被他牵着热闹中走去。 这些人过来的时候,陈眠窝在厨房帮保姆准备东西,所以温睿牵着她出现的时候,在欢快笑着的人纷纷好奇地看着她,那打量审视虽然不露骨,但仍然让陈眠觉得有些尴尬和不自在。 温绍庭放下手里的水果盘,伸手将她带到身畔,那一个亲密的动作,跌破了十几号人的眼球。 “陈眠。”简单到只有一个名字的介绍,没有多余的解释,遂有转头对陈眠说了一句,“人太多,你以后再慢慢认识。” 以后再慢慢认识? 陈眠脑子短路,一时有些搞不得他这话的意思,不过也不好多问,只是温浅地一笑,礼貌带着淡淡的疏离。 他们狐疑的视线在温绍庭身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陈眠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暧昧的笑意,看得陈眠耳根微微发烫。 温睿却临时插一脚进来,补充了一句,“她以后是我妈妈哦,叔叔你们不能欺负她!” “噢……” 整齐地起哄声,那些人纷纷对温绍庭挤眉弄眼。 温绍庭淡然镇定站着,丝毫不受影响,陈眠却闹了个大红脸,伸手扯住温睿,想要解释,却觉得这种时候解释就是掩饰。 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 不知谁起的头,“原来是嫂子啊!” “老大你也忒不够意思,竟然藏得那么密实!” “来,我们敬嫂子一杯!” 就这样,他们一人一句,来来往往完全就把事实给扭曲了,陈眠对温绍庭投去求救的目光,不料温绍庭却勾唇淡淡地一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杯子,维护着她,“她现在不能喝酒!你们这帮孙子,差不多得了!” “老大,不用护得这么紧吧?” “这是赤裸裸地虐狗啊!” “心碎,一不小心被喂了一把狗粮。” “哈哈哈……” 陈眠站在温绍庭的身边,无奈地接受他们的注目礼和敬重,和他们一起给温绍庭祝贺,大冬天的,一群人围在院子里,举着杯子高歌,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那个肆意岁月。 陈眠从所未有的窘迫,等温绍庭把他们赶去烤食物,她扭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温先生,你这样令他们误会很大!” 秀气的眉宇蹙成川字,早知道她刚就不应该出来,而是回房,等他们热闹完了再出来就好。 温绍庭的唇畔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背着光,瞧不分明,骨节微突手指握着玻璃杯,仰头,淡黄色的液体顺着他的两片薄唇全数纳入口中,男人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然后一杯酒见底了。 “我以为你应该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他就着淡淡的酒气,不疾不徐地说了一句。 陈眠微微一怔,目光微末地看着他。 确实,她一向活得自在,在她的观念里,怎么做事,怎么生活,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与别人无关,她总是过得很肆意,甚至,有点任性。 因为她的潇洒和倨傲,以及优秀的表现,所以被冠以女王的称号。 现在为何会在意别人的误会?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或许是顾忌到她自己现在的身份,毕竟离婚之前,她依旧是袁家的少奶奶。 温绍庭睨着女人的脸,眼底一阵暗涌翻滚,错开视线,淡淡地说:“他们没有恶意,跟着他们好好放松一下。” 陈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温睿被一群大男人举在肩膀上逗乐,一片欢乐和谐,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带起头,一群成熟的男人,竟然像孩子一样打起雪仗,而且那阵仗大得吓人。 鸦青色的天际之下,一片朦胧的光,漫天飞舞的雪,群魔乱舞一般。 玩累了,秦彦堔去把生日蛋糕给推了出来,三层高的蛋糕,一刀切下去,不等陈眠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一哄而上,大咧咧地抓着蛋糕就往温绍庭脸上砸去。 陈眠看得目瞪口呆,饶是温绍庭身手再厉害,也避不开这么多的攻击,混乱中,温睿和阿牧也上蹿下跳,陈眠也被殃及池鱼,不幸被砸中。 这是一个疯狂的夜晚,是他们的疯狂,将笼罩在陈眠心头上的那一层雾霾,轻轻挥去。 闹腾到快十二点,一群人都喝多了,三三两两搀扶着在别墅里横七竖八地歇下。 温绍庭也喝了不少,步伐有些不稳,陈眠吃力地把他扶回房间安置在床上,把他身上的外套给脱下,又盖好了被子,站在床边犹豫一下,陈眠转身拧了一条湿毛巾出来帮他擦脸。 他双眼紧阖着,英挺的眉宇少了清醒时的凌厉和冷漠,刀削分明的轮廓柔和下来,陈眠看得有些出神。 蓦地,他掀开眼睛,氤氲着醉意的眼眸,又黑又沉,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人的灵魂给吸进去一般。 陈眠盯着他的眼睛,心尖微微一颤。 “陈眠。”他微醺的模样,连名带姓叫着她,却意外的显得亲昵,他粗糙的温热的手,握住她骨瘦嶙峋的柔荑,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一寸一寸熨帖一般。 “尽快跟他离婚。” 那嗓音暗哑又性感,淬了酒意,如水般夜色低沉,卷着霸道和蛮横的命令。 陈眠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男人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一种强烈的心悸如翻滚的浪潮,几乎要将她湮没。 她猛得甩开他的手,逃似的奔出了他的卧室。 一颗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剧烈地跳动着。 从所未有的心悸。 “绵绵,我困……”身后的门刚合上,温睿稚嫩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困意,扯了扯她的衣服。 陈眠舔了舔唇瓣,低头看着小小的温睿,瞥见他又赤脚踩在地板上,眉头轻蹙,弯腰费了一把劲抱他起来,“困了怎么不睡觉?” 温睿困得眼皮都在打架了,可还勉强地强撑着,“我还没洗澡,脏……” 才五岁,他就有一个坏毛病,不洗澡,绝对不肯睡觉,这个也说不上是什么坏习惯,爱干净的男孩子,总比邋遢得要好。 陈眠有些好笑,抱着他转身进了他房间的浴室,简单地帮他洗了个澡,抱回床上,没三分就听见他平稳的呼吸,睡得很香甜,阿牧用脑袋蹭开门,摇头摆尾地踱步进来。 陈眠看了阿牧一眼,刚它在雪地里也闹得厉害,顺着它的毛拍了拍它的脑袋,“阿牧,今晚不准上床睡觉,否则明天罚你蹲墙角,听到没有?”说罢,把它的狗窝给挪到床边,眼神警告了它一下。 受过专业训练的阿牧,自然是懂了她的意思,乖乖地趴在自己的狗窝里,不敢造次。 陈眠有些感叹,觉得温绍庭真是神人,这孩子跟狗都娇贵得要死,却也被训得服服帖帖。 温绍庭看见陈眠落荒而逃以后,哪里还有半分醉意,眼睛清明如昔,明亮深沉似海,他盯着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 —— 次日,陈眠是被腹部一阵阵刺痛闹醒,那种痛感太强烈,额头上全是冷汗,唇色发白,躺在床上几乎是无法移动身体。 温睿推门进来,看见她痛苦的样子,急得差点哭了出来,转身大叫,“二爸!绵绵生病了!” 温绍庭刚从健身房出来,听到温睿带着哭腔的叫声,快步走过来,“怎么了?” “你快去看,绵绵生病了!” 温绍庭推开房门,看见陈眠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整个人卷缩在被窝里,他小心翼翼地翻过她的身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陈眠从未承受过如此强烈的经痛,痛得浑身痉挛,嗫嚅着,“没事,躺一会就好……” 她开不了口跟他说自己生理期,毕竟他是一个大男人。 温绍庭身上还穿着运动服,不厚,但运动过后的他带着一身热汗,他像个发热体,让陈眠觉得有一阵温暖的气息扑来。 恍惚中,男人温热的手掌覆盖上她的额头,一片冰凉的触感,让他沉下了脸色,一把掀开被子,弯腰将她抱起来,“去医院。” 她那一次受伤又小产,身体问题可大可小,温绍庭不敢疏忽大意。 陈眠揪着他的衣服,因为疼,眼底有些湿润,虚弱柔软的抗议,“我不要去医院,我真没事,你让我安静躺一会。” “冻成僵尸一样,还说没事?”他的语调有些冷硬,隐隐地藏匿着一阵怒气。 陈眠看着他这个模样,呐呐地说:“我生理期痛,真没事。” 说完,她推开发愣的他,翻了个身,扯上被子捂着头。 温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绵绵,生病要打针吃药,不然不能好。” 温绍庭拍了拍他的脑袋,“乖乖下去吃早餐,不能闹绵绵休息。” “二爸,绵绵不用看医生吗?”温睿皱着小眉头,不是很放心。 “不用。”温绍庭把孩子带下楼,又去客房找到了还在熟睡中的秦彦堔,将他揪了起来。 秦彦堔睡得迷迷糊糊,有些不耐烦,“温老二,您老人家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啊?” 妈的,昨晚喝多了,今儿头痛着,大清早地拎他起来算个怎么回事? 温绍庭不理会他的暴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女人生理痛要怎么办?” “什么?”秦彦堔觉得自己没睡醒,出现幻听了。 温绍庭冷冷地瞥他一记,“生理痛要怎么处理。” “生理痛?谁?”秦彦堔楞了半响,蓦地想起陈眠,顿时脾气暴躁不已,“我说老二,虽然我是医生,但我是儿科不是妇科好么?你特么当我万能?” 他有没有搞错! “她痛得太厉害,你上去看一下。”温绍庭完全听不进他的话。 “喂!”秦彦堔觉得自己真实上辈子欠了他! 不过最后秦彦堔还是乖乖去看了下陈眠,在医院也听过一些女人生理痛到昏倒的案例,这回看着陈眠脸色发白的模样也着实吓了一跳,他拿出电话,联系他妇产科的一位医生,把症状给他说了一边,试图给陈眠吃点药。 可陈眠药片刚咽下去,又全部吐了出来,整个人都痉挛起来,那模样太吓人,秦彦堔只要让那个医生亲自过来一趟。 幸好那医生距离这边别墅不是很远,大概半小时路程就到了。 这医生,是上次在医院帮陈眠检查过的那个男医生,他替陈眠量了血压,血糖很低,伴随着低烧的症状,因为吃药会吐,那医生给她扎了点滴。 “她这是宫寒引起的生理痛,没办法根治,只能慢慢把身体调养好,不要再受寒,另外,她要禁止吃避孕药。” 陈眠迷迷糊糊地睡了,隐隐约约似乎听到医生在说话,但是听得不清晰。 昏昏沉沉的睡眠里,总感觉有人时不时地会碰一碰她的额头,想要睁开眼看一看,但她实在太疲倦了,眼皮沉重地睁不开。 等她在醒过来,腹部的痛感已经缓了过去,房间里很安静。 房门被打开,温绍庭手里端着东西,抬脚走到了床边,淡淡启唇,“还会很痛吗?” 男人温淡的嗓音磁性十足,有些温柔缱绻的味道。 陈眠怔了怔,苍白的唇有些干燥,刚睡醒的缘故,温软的声线卷着些许沙哑,慵懒散涣,“好很多了。” “起来吃点东西,你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他上来本就打算叫醒她进食的。 陈眠摇动,“我没胃口。” “多少吃点,阿姨专门给你熬的四红补血粥,快起来。”温绍庭这么冷硬的男人,竟然也软着话语哄慰着她。 陈眠不舒服,倒是没有发现他神情和语调的转化。 从床上爬起来,接过他手里的粥,小口吞咽,嘴巴清淡得尝不出味道,只是强迫自己咽下去,吃了小半碗,她实在吃不下了,温绍庭这才放过她。 温绍庭想要帮她擦拭嘴巴,却被她挡了下来,“我自己来就好。” “陈眠,”温绍庭盯着她苍白的脸,平平淡淡的道,“你这副身体到底是怎么糟蹋成今天这般模样的?” 陈眠的手一顿,呼吸微微一窒,微微侧脸,浅淡说道:“这是女人的通病吧?” 事实上,陈眠是第一次生理期痛成这样,以往会疼,也不会这么严重,她隐约明白,这一次的小产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损伤。 自然,也听懂了温绍庭话里隐含的意思。 他在提醒她,她遭过的罪。 忽然想起什么,她望着他的眼睛,温静地道:“你……还记得昨晚说了什么吗?” 温绍庭眼眸深邃难测,语调与以往一样,淡漠,平静,“我有说了什么?” 陈眠微微一笑,“没。” 看来,他应该是喝醉了胡言乱语。 温绍庭低头眯起瞳眸凝着她,眼神晦暗不明,不温不火的强调,“是吗?” 他觉得心情有些糟糕,因为她的身份,实在太碍事。 —— 陈眠发现自己的饮食变得更为讲究,每天保姆都会变着花样给她准备一些食物,盯着她吃下去,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强迫吃药的孩子一样。 无疑是温绍庭吩咐保姆这么做,有时候,一些东西的味道太重,陈眠想要偷偷倒掉,但是温睿这个小尾巴总是会蹦出来,替温绍庭监视她。 渐渐地,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适应温绍庭这样霸道又理直气壮地的照料。 时间是一个很奇妙的存在,它会让你在潜移默化中一点一滴被影响,不知不觉的,温绍庭就渗入了她的生活里。 小年夜这天,天气特别好,陈眠接到了袁东晋的电话,不是他的号码,是袁家的座机。 陈眠很平静地接通,听到他的声音,她第一句话就问:“同意签字离婚了吗?” 袁东晋听到这句话情绪难免会有些起伏,但他控制得很好,语调淡定从容,“今天小年夜,回家一趟。” 陈眠放下手里的英文原著,抬头看着窗台外面的雪景,嗓音慵懒到陌生,“我以为你很明白,我不会回去。” “爷爷在等你回来一起吃小年夜饭。”他说话的语调听不出喜怒。 “袁东晋,要怎么样,你才同意离婚。” 他自动忽略她的冷淡,柔声道:“别让大家等你,还是要我去接你?地址告诉我,我开车过去。” 两个人,自说自话,根本不在一个话题上。 陈眠觉得这男人装傻装瞎甚至装聋,你都只能拿他没办法,无法沟通。 “既然你不想谈离婚,那么等你哪天想谈了,或者我迫不及待要得到我要的结果了,我们再联系,就这样。” “陈眠,等一下。” 陈眠挂电话动作顿住,握着手机耐心等待着他的下文。 “回来,我们当面谈。” “嗬!”陈眠清浅地一笑,带着浓稠的讥讽,“袁东晋,我不想见到你。” 每一次见到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躺在雪地里那一刻的绝望和怨恨,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怨念,忍不住拿着刀子一刀捅进他的身躯。 她不是圣人,她也有脾气,有情绪,只是隐忍不发而已。 “回来,我们一起过完这个年,我给你……”他顿住,中间有大片的空白沉默,“你想要的结果。” 陈眠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里骤然一缩,有些空洞散涣,仿佛在找不到焦点。 “好。” 她转身,温绍庭黝黯的眼眸正望着她,有那么刹那,她莫名地心慌。 他盯着她精致的五官,沉默地看了好半响,她的皮肤很白,几近透明的白,在阳光里仿佛能够瞧见她皮肤之下的血管。 室内是恒温的温度,她身上穿的不多,简简单单的一件加绒卫衣,能看见她凸出的性感锁骨,她抬头望着自己,修长脖颈的线弧很优美。 这样温婉的模样,明明应该被男人呵护在怀里,好生护着疼着,可她却偏偏有一身的倔脾气,不认输,不低头,依靠着自己瘦小的手臂,扛起一片天空。 “温先生,”陈眠的睫毛动了动,眉宇被光线铺得温静,“我要回袁家一趟。” “不出国了?”很淡的口吻,他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在确认些什么,眼神很深邃,笼罩着一层暗影在审视在着。 不知为何,陈眠从他暗沉的眼眸中看见很多内容和情绪,但她读不懂,或者说,她不想去深究。 男人这种生物,尝过一次就足够。 再者,温绍庭这样的男人,在第一眼的时候,她就明白,远离和防备,才能不把自己陷入深渊。 这些时间他对自己多好,她都放进了心底,说不贪恋,那是不可能,她几乎已经是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的感觉。 但到底是足够清醒和理智。 “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垂眸,避开他湛湛沉沉的视线。 良久,他从喉间溢出三个字,“我送你。” 陈眠想要拒绝,但瞥见他温漠的俊脸,木然地颔首,“好。”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下楼的时候温睿扑过来,“绵绵,你要去哪里?” 陈眠蹲下来,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温柔地笑了笑,“木木要听话,绵绵有事情需要去忙。” “那什么时候回来啊?”温睿圈着她的脖子,把脸埋在她的脖颈上蹭着撒娇。 毛发扫得陈眠觉得痒,把他拉开,亲了亲他的额头,“等你和二爸过完年回来,就办好了,好不好?” 温睿皱着鼻子,“要那么久?” 温绍庭长腿迈步而来,修长挺拔的身姿,在黑风衣之下愈发想显得清俊冷漠,“走吧。” “绵绵要记得想我哦。” “好。” 陈眠看着温睿天真无邪的眼睛,有些舍不得,到底是一起生活久了会有感情,而且温睿很黏她,两人几乎每天都在一起玩游戏,或者是陈眠陪他学习。 车辆穿过重重白雪,一路前行,车厢内,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格外的沉默,有些沉郁和压抑。 温绍庭把她送到袁家别墅大门,看着她解开安全带,在她推开车门那一瞬间,猛得扣住了她的手腕。 陈眠一愣,男人的热度源源不断地熨着她的肌肤,一路蔓延至神经末梢。 很暖。 四目相对,电光火热之间,莫名滋生一种奇异的电流。 她被一个强劲的力道一扯,猛得跌进了男人结实的胸膛里。 裹着薄荷烟草味道的男人气息,清冽迷人,瞬间缠绕了她的呼吸充盈了她的心房。 耳蜗有微热的气息,属于他醇厚磁性的嗓音,低沉撩动人心。 “陈眠,等你,恢复自由。” 第100章 陈眠走进袁家别墅的大门,听到身后车声远去的声音,脚步顿住,转过身,望向那一片白茫茫之中。 【陈眠,等你,恢复自由。】 简短隐晦的一句话,让她怔然许久,甚至是忘记了推开他的怀抱。 是忘记推开,还是舍不得推开。 难以分辨。 她不知道温绍庭对别人是如何,因为她从未去注意过,也不甚在意,可她不瞎,他对她很好。 可凭什么呢?她是一个已婚妇女,甚至怀过孩子又失去孩子。 而他那样男人,即便撇去温家二少爷的身份,也会有数不尽的女人对他趋之若鹜,何况,比她优秀漂亮的女人如过江之鲫,他看上她什么? 她不懂。 陈眠觉得自己很糟糕,自己的身份不干不净,又那么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好,似乎太过容易令人浮现联翩。 是她缺爱太久了么?所以才忍不住贪恋温绍庭抛出的那一点温暖? 袁家别墅内。 客厅里聚满了人,她走进来那一刻,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纷纷落在她的身上,眼底有戏虐,有看好戏,更多的是意味不明地探究,袁东晋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平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甚至都能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骇人。 偌大的客厅,格外的安静,所有的人,表情都很怪异。 陈眠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掌心有些粘稠,但依旧保持这样平静的面容,慢慢走了上前。 “爷爷,爸妈……” 然而,不等她一一打招呼,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李敏慧,抄起茶几上的茶水泼了她一脸。 陈眠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茶水微烫,万幸的是冬天,也不至于烫伤,只是眼睛渗了一点茶水,有些涩。 褐色的茶水从她素净的脸庞上滴落,她抬手,镇定优雅地轻轻揩去残余的茶渍,有些微的碎茶末沾住了她白皙的肌肤。 头发被打湿,黏在脸上,湿腻腻的感觉并不舒服,尤其是,被他们袁家旁支碎人参观着,从所未有的屈辱。 嫁入这个家,李敏慧再一次将她的尊严碾压成灰。 陈眠掀开眼皮,长而微卷的眼睫带着湿气,眼底是一片冰凉,在座的所有人,包括一向会出言护着她的袁老爷子,这一次也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她,有明显的震怒,那怒气,显然是针对她。 不经意地对上袁东晋的眼睛,那不可置信地模样,有些滑稽,尤其是,他似乎也没有打算出口帮她。 真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哪怕她明白,站在这里,她一向都是只有一个人。 客厅里的光线偏亮又偏冷,照得她眉眼,是一片湛湛寒芒的笑,冷艳逼人,“妈,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敏慧抬手指着她,不可抑制地颤抖,“陈眠,你太不要脸了!你这样跟那些妓女有什么区别!” 尖锐的指责,宛如一记凌厉的耳光狠狠甩在陈眠的脸上。 妓女。 多么刺耳的字眼。 十几号人坐在,没有一个人出声,个个都心有戚戚的模样。 “妈,我是你儿媳妇,您确定我是妓女?那您的好儿子是什么?”陈眠依旧笑着,不疾不徐。 “离婚!东晋马上跟你离婚!”李敏慧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盛怒的眼底,冒出了红丝。 陈眠抬眸,扫向袁东晋,淡淡地说:“离婚么?麻烦让您儿子签下离婚协议,我现在就可以跟他去办离婚手续。” “你!” “闭嘴!”终于,袁家的当家主人袁老爷子发话了,“事情未搞清楚就怂恿孩子离婚,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李敏慧情绪激动,脸色愤然,“爸!这种时候你还护着她!我就说了这种女人心机深重,要不得!” 袁老爷子被她当着这么多人顶嘴,脸色也十分难看,“胡闹!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爸!”李敏慧脸色青了黑,黑了白,五彩缤纷地交替着,“她出卖身体这种事情都被曝光了,她的脸清清楚楚的,事情还不够清楚吗?” 袁老爷子胸口起伏着,“够了!” 陈眠一怔,眼神凌厉地看着李敏慧,质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出卖身体?什么照片?” 李敏慧冷笑,弯腰拿起她面前的那个平板,将屏幕转向她,“陈眠,你看清楚,上面这个女人难道不是你?你敢说不是你!” 清晰的照片,清晰的面容,确确实实是她的脸。 情趣酒店里的大床上,身上只有一层轻纱笼罩着她的躯体,若隐若现,镜头里,她的身下压着一个男人,裸着的男人,看不清他的面容,隐约可见男人年纪不小,而她微眯着眼眸,头上仰着,露出一种销魂而难耐的表情,那画面有种颓靡的感觉。 不是裸体照,但跟裸体没有多大的区别。 陈眠的脸上的血色全数褪去,眼底映着那照片,过去那种恶心,以及恐慌的感觉隔着数年以后再度浮现。 她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呼吸不顺畅,像是离开了水的鱼,窒息感重重袭来,眼前闪过一些令人作呕的画面。 她的反应,令他们更加肯定了这个事实。 “怎么?无话可说了?”李敏慧红着眼,恼怒得只恨不得掐死她,但是她忍住了,转而对袁老爷子说,“爸,你看,她的表情就说了一切!这些都是真的,没有人污蔑她!” 陈眠手攥成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甲狠狠地没入她的皮肤,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保持冷静。 她不能慌,不能乱,不能低头引来更多的笑话。 袁老爷子自然是把陈眠的变化看在了眼底,脸色铁青,“小眠,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是见过世面,经过风浪的人,虽然心中有怒有恼,但依旧坚持要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眠转动了下眼珠子,扫过那一双双鄙视的眼睛,最后落在袁东晋阴沉得滴出水来的脸上,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还挣扎什么? 脏水这么多,她哪里能全部挡得住,总有被弄脏的时候。 “我没什么好解释,这些照片都是真的。” 青袅袅的话语,从她的唇瓣吐出,一字一句回荡在大厅里。 瞬间,引发了一场海啸疯狂扑来。 “表嫂,你也太不要脸了!” “外公,她不跟表哥离婚,宝华的声誉都全毁了!” “就是!不要脸!” “原来工作成就是靠这样得来的,不知廉耻!” “我说大嫂啊,你也真是,媳妇都管不好。” “你们闭嘴!我们家事还轮不到你们来插嘴!”李敏慧被挑到痛脚,恶狠狠地凶回去。 “家事是轮不到我们插嘴,但是宝华集团可是关系到大家的利益,你们这样一闹,我们也受到牵连了,还不能讨个说法了?”说话的,是袁家嫁出去的女儿。 “就是啊,现在不是单纯的家事,这种照片发到了网络上,都不知道给宝华造成多大的影响了。” “今年东晋在蓉城那边的项目也出了问题,公司已经受到很大的影响,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公关都很难挽回声誉了。” 瞧,他们分明都是在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攻击的不是陈眠,反而是李敏慧和袁东晋,他们甚至很感激陈眠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都给我闭嘴!”袁老爷子杵着拐杖狠狠戳着瓷砖地板,发出清亮的声响,成功堵上了他们的嘴巴。 陈眠巍然不动,宛如泰山镇定。 对于李敏慧投来的怨毒的眼神,视而不见。 由始至终,袁东晋,一言不发,他像是一副裱在墙上的画,坐姿端正,纹丝不动。 “小眠,你跟我来书房!”袁老爷子扫了在场的人一眼,不怒而威的眼神警告着他们不许在胡说八道。 陈眠腰杆站得笔直,不屈不挠,没有丝毫软弱和心虚,冷静地看着袁老爷子,素净的脸庞神色平静,眉宇间覆盖在着浅浅的冷漠,温软的语调果断而坚决,“爷爷,不用去书房了,我没什么好解释,照片上的人是我没错,至于这个男人是谁……” 她浅浅地一笑,“东晋应该记得很清楚。” 有了袁老爷子的警告在先,这一回,倒是没有人插嘴讽刺,或者是随意添油加醋,又或许,是震惊于陈眠这般坦荡的直白。 “你——”袁老爷子似乎也料不到陈眠会这般反抗他的命令。 陈眠素净温凉的脸庞,很淡然,也很冷漠,“既然事情已经曝光,那么我愿意离婚,其余的我都不会做。” “呵!”李敏慧嗤笑,“陈眠,婚是必须要离,同样,你休想从袁家拿走一丝一毫!” 陈眠转头看着李敏慧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不稀罕。” 蓦地,一直坐着保持缄默的袁东晋倏地从位置上站起来,颀长的身躯一步一步朝陈眠迈近,带着骇人的戾气,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拉过陈眠的手腕,“跟我走!” 陈眠被强行拽着走,脚步有些踉跄。 李敏慧追了过来,拽住袁东晋的衣服,“东晋,你要做什么?你要带她去哪里?她不能走!今天你们必须要把这婚离了!” 袁东晋沉郁着一张脸,额头的青筋隐隐地跳动着,像是极力地忍耐着爆发的情绪,陈眠侧过脸,微抬眸,冷然的灯光下,衬得他整个侧脸都显得极其凉薄,察觉不到温度的气息,她温漠地任由他扣住,脸上净是事不关己的淡漠和冷静。 “妈,这是我和她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好!”说罢,他甩开李敏慧,拖着陈眠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外面的温度很低,不比屋里有暖气,袁东晋身上只有一件毛线衣,外套都没有穿,然而他似乎察觉不到冷,滔天的怒火已经可以让周围的积雪融化。 陈眠不吭声,不反抗,任由他拖着她,将她塞进了车里。 一脚踩在油门上,车轮胎与积雪摩擦打滑了一下,尔后嗖地往前冲去。 陈眠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他绷紧的下颌和脸部线条,抿着唇,手狠狠握着扶手,看着他像个疯子一样将速度一飙再飙。 那种怒火,没有发泄在她的身上,而是使在了车速上。 车厢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陈眠不敢贸然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不要命地飙车。 他年轻时候爱玩,赛车也是他的兴趣之一,后来在陶思然一再抗议之下,他才退出了赛车俱乐部,而陈眠和他一起之后,每一次他愤怒崩溃,就会借此发泄,她总是吓掉半条命。 这一次,毫无例外。 袁家别墅位于南郊,这一带别墅区属于老区,这个时候路上很少车辆,笔直的路线一路延伸下去,陈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飘。 车辆不是往别墅区下开,而是往上,一路往上,是山顶,陈眠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只能瞪眼睛一路注视着前方。 忽然一个大拐弯,甩得陈眠身体猛得撞上了车门,磕得有些疼,袁东晋不给她反应时间,一脚油门踩到底,直直往前继续加速,陈眠抬头,看着前方的悬崖边,心底的恐惧攫住喉咙,心跳有一刹那地停止。 猛得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轮胎在路面上划出了长长的痕迹,急刹车的惯性把陈眠狠狠甩向前,几乎要撞上前面的风挡玻璃,车停下那一瞬间,又被拽回了椅子上,甩的她有些头晕眼花,胃部一阵痉挛的翻滚。 不等她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就被一道野蛮的力道拽得摔进了袁东晋的怀里,眼前一阵恍惚,男人阴沉的容颜瞬间放大数倍,唇上一软一痛,有一股血腥味蔓延。 她倒吸一口冷静,剧烈地挣扎,狭窄的空间里,两人像斗兽一般,互不相让,她磕到了手和头部,袁东晋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挣不开,被堵住的嘴巴只能撕咬。 浓浓的血腥味,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相互融合在一起,引起浓浓的恶心感。 她的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恨意,看得袁东晋一怔,唇瓣松开,毫不犹豫,巴掌落脸。 陈眠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打下了这一巴掌,指甲甚至刮破了他的皮肤,带出几道血痕。 陈眠从他身上爬起来,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山脚下的海浪怕打着礁石,撞击成一片片浪花,哗啦啦地碎落。 海风的很大,海浪声巨响。 陈眠脚着地那一瞬间,耳边回荡着巨浪的声音,腿一软,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隔着裤子,碎石磕得她的膝盖很痛,她咬着牙,重新站起来,不让自己狼狈。 身后有车门关上的声音,直起腰,男人高大的身影从她头顶笼罩想下来,将她覆盖在一片阴霾当中。 陈眠抬眸,冷漠到极致地的眼神,“袁东晋,你想死,别带上我!” 他的唇上沾了鲜艳的血色,眼神阴鸷吓人,这么看着,更像是地狱爬起来的魔鬼,“陈眠,那些照片,到底是怎么来的!” 比起她和温绍庭在一起,那些照片,更令他失控疯狂到极致! 山上的海风很大,凌乱了她的长发,也吹冷了她的心,咸咸的味道扑在脸上,冲散了口腔里的血腥味。 陈眠看着他,湿意带起的风那么冷,连带她的眼神都夹着冰,可她的眉宇上卷着笑,浅浅淡淡的笑意,那么肆意妩媚,“袁东晋,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其实你心里不是应该很清楚么?” 海浪的声音和她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那么惊心动魄。 “六年前,你以为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毕业生,能有多大的本事?可以帮你拉拢到一笔这么庞大的资金注入岌岌可危的宝华集团?” 她在笑,阳光被白雪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投在她的脸上,那么璀璨。 “如你所见,照片上的是盛宇集团的董事长,当年他看上了我的美色,让我陪了他一晚上换取他的注资,就那么简单。” 字字诛心。 袁东晋抬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陈眠,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自己,出卖自己!你到底明不明白!”袁东晋的心,一滴一滴的流着血,痛到极致,也恨到极致。 他的手很凉,掐着她纤细的脖颈一寸寸在加重力道,眼底更是露出了一种疯狂,陈眠勾唇而笑,那一抹艳丽,让人从心底的深处溢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惊颤。 “不要天真了,我之所以答应他,不过是因为他能让我获得我想要的一切,瞧,你的婚姻,我的事业,一切一切,我都的得到了不是?”陈眠呼吸困难,但她依旧不疾不徐地嘲讽着。 “陈眠!”袁东晋低吼一声,眼底全是痛苦和失去理智的愤怒,“你为什么要作贱自己,为什么!” 那个男人,足以当她的父亲! 叫他如何忍受! 陈眠笑得眼眶都湿润了,深寂的眉眼泛着微妙的冷,“在你跟我求婚第二天,我就爬上了他的床,袁东晋,知道这个,能不能让你更无地自容?呵呵……” “闭嘴!” 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底露出凶狠的红光,陈眠觉得自己要呼吸不过来,眼前有些发黑,他已经失去理智,想要掐死她吧。 陈眠覆盖在他手腕上的冰凉一寸寸滑落,无力地垂在身侧,挣扎得太久,她力气都被吸光了。 就在她以为他会掐死她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道全然撤去,她像一只破碎的布娃娃,跌坐在地上。 一阵猛咳,她的肺部终于有新鲜的空气灌入。 袁东晋无力地靠在车上,整个人显得很颓废,墨黑的短发被风刮乱,他垂着眸,看着地上的陈眠,无法抑制地颤抖,伸手想要摸烟,却发现自己没有带。 陈眠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撤了力道,也兴趣去猜测他的心情,她咳得心肝脾肺肾都要出来了,眼睛也有些湿润。 “陈眠,你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良久过后,只有海风的咽呜声,男人隐忍压抑的声音,被卷进她的耳里。 陈眠从地上爬起来,轻轻拍了下身上的衣服,抬手将飘飞的长发撩至耳后,露出苍白的脸。 抬眸,仍是一片笑意,但那笑没有暖意,隔着重重的冰障,“离婚。” 简单的两个字,风轻云淡从她的唇瓣溢出,落在他的心头却宛如千斤重。 袁东晋的身形一动,身后扣住了她的腰,轻易就将她带进了怀里,“陈眠,离婚真的是你想要的?” 男人低头将下巴搁置在她的脖颈上,灼热的气息,伴随着黯哑低沉的嗓音落在她的耳际。 “你不要我了?嗯?你坚持了那么久,为什么忽然就要放弃?” 陈眠不动,她仿佛是麻木了这个男人的变化,说风就是雨的情绪,总是令她猝不及防。 眼睛透过他的肩膀看着远处的海,一字一句地说,“袁东晋,你,我要不起,除了离婚,我什么都不要。” “陈眠,别离婚,我已经安排陶思然出国,过完年,就送她离开,以后除了钱,我也不会跟她有联系,我们好好一起,好不好?”他说得很慢,语气中甚至带着点宠溺的深情,仿佛刚刚发怒发狂的男人不是他。 陈眠侧目,望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眼底的情绪看清楚,可是那里太深,她早就看不清了,她眨了下眼睛,笑,“袁东晋,我被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睡过,甚至上千万的人都已经目睹了我的放浪,你,不嫌弃我脏么?你能忘记这些么?” 袁东晋的眼睛一寸寸冷下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绷得很紧。 陈眠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回归了面无表情的冷漠,“你不能,对不对?” 她多了解他,这个男人骨子里的霸道和自私,根本就无法做到不在意,更别说,这种事情已经被晒到公众的眼球里。 他身边的那些兄弟,估计等着对他露出同情的眼神,他这么骄傲,要如何忍受那些? 袁东晋掐住她腰肢的力道加重了几分,“陈眠,我可以不计较那些。” 终究,她当初为了他才会遇到那个男人,所以,他可以忍受。 嗬! 陈眠心底冷笑,她该谢天谢地感恩戴德他的不计较么? “可惜,”她望着他的眼睛,“我依旧不要你。” “再者,发生这样的事情,袁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必须会计较,你不愿意离婚,他们也能成功让我们离婚,就跟当初结婚一样,结果没有什么不同。” 袁东晋辩驳,“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只需要安心待我身边就行。” “袁东晋,你总是那么自私,以前你总觉得为陶思然守身如玉很伟大,很了不起,她继续闹脾气就是无理取闹,而对于我的付出,我确实不强求你回报,可是,当我要收回的时候,你凭什么要我继续?就因为你发现自己对我有感情?我就要继续下去么?” “你是不是觉得你跟我说你能不计较我跟别的男人上床,我就应该很感动?你自己也很了不起?是很爱我的表现?”陈眠冷静地神色没有情绪起伏,浅淡的表情讥讽地眸色,不慌不忙地质问他,“你从来想到的只有你自己,甚至还不顾他人意愿强加诸别人的身上。” 他张了张嘴巴,想要反驳,然而海风呛进了嘴巴,落在喉咙里,呛得他失声了。 “你能不能考虑下我要什么?”陈眠波澜不惊的脸,有微微的动容,“看在我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的份上,顺着我一次吧,就这一次,好好地跟我离婚,不要再逼我了。” “陈眠……”他哑然,片刻的失神,“跟我一起,就真的那么痛苦?” “很痛苦,”陈眠的眼睛里浮现了一层晶莹的光,但温淡的脸上没有哭泣的模样,黑色的长发凌乱扬起,遮挡了她的眼睛,温软的嗓音异常沙哑,从喉间溢出,“别再折磨我了,行吗?” 第101章 陈眠看着他压抑而痛苦的脸,“当我求你,放过我。” 倏地,她蓄着水光的眼睛,毫无征兆地落下眼泪,一滴一滴砸下来,澄澈而透明,无声无息。 袁东晋猛得一震,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攫住,扣住她腰肢的力道一点一点松弛,“陈眠……”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眼泪,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安静地滑落,甚至她浅褐色的眼睛是一片澄明,深如瀚海般沉寂无声。 陈眠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明明不想哭,可对着他的眼睛,隐藏在里面的痛苦郁结的模样,莫名地就揪中了她的泪点,一发不可收拾。 袁东晋抬起手,刚触碰到她的脸颊,冰凉的眼泪,就被她伸手挡下。 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紧紧握成拳头,骨节泛白,青筋微突,心想被掏空了一块,又撒了一把盐巴,再也无法将她拢进怀里。 分明近在咫尺,如同在天涯彼岸。 远处大海辽阔,山顶空寂回荡着咽呜的风声,像是一阵悲鸣。 袁东晋垂眸,脸色有些苍白,许久之后,他点点头,低低的嗓音带着某种不舍的情愫,“好,我们离婚。” 曾经何时,那么骄傲那么无敌的她,需要向人低头?可这一次低头,却是求着他答应离婚。 他很明白,若是他继续跟与她扯着夫妻的名义纠缠,那么他永远都不会得到她的原谅。 眼睛有一阵涩然,袁东晋有些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说完这一句话,他全身的力气都抽空了,灵魂也随之坠入无尽的黑暗里。 陈眠抿着唇,无法言喻。 心口是割裂的疼。 这十三年的感情,痴痴等待守候,却用哀求换取自由。 “走吧,我送你回去。”沙哑着声音,低沉微弱。 陈眠摇头,“不用,我让人过来接我。” 她不想再跟他待在一起,怕自己会更加的狼狈,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保不住自己仅有的骄傲。 袁东晋看着她,不敢再勉强她,淡淡地道:“那我陪你等人来接你走。” 陈眠了解他,不与他争论,只是转过身,拿出手机,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拨通了温绍庭的电话,很快就接了起来。 “喂。”温漠熟悉的语调,让陈眠的眼眶一热,刚收稳的眼泪又簌簌地掉。 她用力睁大眼睛,扯了扯唇,“温先生,能不能掉头回来接我?” 温绍庭那边忽然沉默了下来,半响之后,他问:“你在哪里?” “南郊老别墅区的山顶上。” “等着,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转过身看了一眼袁东晋,这才注意到他穿得不多,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心疼他,既然决定分道扬镳,那么就莫须给他不必要的关怀。 虽然风大浪声大,但袁东晋还是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看见她冻红的脸颊,开口道:“外面冷,上车等吧。” 陈眠摇头拒绝,现在,她不信任他,依照他善变的情绪,她不敢贸然再上车,再者对于刚才撕咬的吻,仍旧心有余悸。 寒风瑟瑟里,袁东晋硬是陪着她等了半个小时,温绍庭的车终于出现。 车刚停稳,温绍庭推开车门下车,看见袁东晋那一刹,眼底翻涌着某种云潮,沉稳的脚步笔直朝陈眠走去。 低头,睨见她泛红的眼底和脸颊,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将她裹紧,“不知道自己身体不能受寒吗?” 陈眠低头看着地板,眼角余光瞥了下袁东晋,温软的嗓音微微沙哑,“我们走吧。” 任由温绍庭搂着她的肩膀,从袁东晋的面前经过,刚要坐上车,袁东晋却叫住她,“陈眠……” 她顿住,隔着一段距离望着他,神色温淡,“我希望尽快办理离婚手续,至于财产问题,我不要你们袁家一分钱,所以也不会有经济纠纷。” 不等他出声,陈眠率先开了口,堵住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 坐上车,温绍庭替她关上车门,袁东晋动了动身体,想要上前,温绍庭却堵住了他的脚步。 两人对峙,依旧是水火不容。 “温绍庭,我希望你注意一点,在我跟她离婚之前,她仍旧是我的老婆,别失去了分寸。” 男人总是这样,自己的女人,即使自己不要了,也容不得别人染指,一副情深的模样。 温绍庭冷嗤,“分寸?你觉得你还有资格指责她吗?” 袁东晋盯着他的脸,眼神阴冷而防备。 温绍庭淡然从容,似笑非笑,“袁东晋,你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起。” 话落,不理会他复杂纠结的表情,温绍庭转身上车,发动车子离开。 袁东晋站在原地,望着车辆消失的方向,有些茫然失措。 手机响起,他低头,看见那一串熟悉的号码,想要挂断,但是终究是接了起来。 “先生……”电话那边传来的不是陶思然的声音,而是保姆的焦躁,“太太……太太……” 袁东晋眸色一冷,有些疲乏地问,“她又怎么了?” 自从说了要送她出国,她就动不动就闹情绪,袁东晋觉得很累,甚至想要逃离她。 保姆几乎要哭了,“太太被她母亲推下楼梯了!” “你说什么!”袁东晋一愣。 “先生,你快过来,出了好多血……”保姆也是吓傻了。 袁东晋转身上车,吩咐保姆,“打急救电话!我马上过去!” —— 车辆驶出别墅区,陈眠看着繁华的街道,人影撞撞,她回头,盯着男人冷贵的侧脸,温淡地说道:“温先生,今天谢谢你。” 温绍庭开打着方向盘,抬眸瞥了一眼后视镜,“帮我点一支烟。” 陈眠微怔,但还是弯腰伸手到暗格里去拿出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送至他的唇边,温绍庭低头衔住,陈眠顺势帮他点了火。 叮一下,蓝色的火苗跳跃着,一抹腥红带出青烟缕缕弥漫在车厢里,陈眠瞅着打火机上摇曳的火苗,面容怔然,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和她,细致微末的合拍默契。 她活了二十八年,从未如此体贴地帮一个男人点烟,手指僵硬了半响。 前面有红绿灯,车停稳,温绍庭靠在椅背上,姿态在烟雾里有几分散漫慵懒,这些天不去公司,他的着装都很随意,休闲舒适的风格,清贵的气质彰显得恰到好处,不亲近,不疏远。 温绍庭淡淡地投去一瞥,性感的唇瓣和鼻息间弥散出朦胧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也遮挡住了他深邃的眼眸,他朝陈眠道,“真想谢谢我?” 空间里格外的静谧。 陈眠缄默片刻,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不过,依照他的性格,大概是又要求她回报了。 盯着她戒备的眼睛,温绍庭心底有些好笑,蓦地栖身上前,一口烟雾喷在她的脸上,看见她秀气的眉轻颦着,条件发射地往后一缩。 “咔嚓!” 男人低沉醇厚的闷笑很轻,就在她的耳边响起,“良家妇女,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发现你没有系安全带,帮你系上而已。” 陈眠垂眸,澄明的眼睛倒映着男人的俊脸,心脏扑通一下,慢了一拍,她抬手将他推开,耳根悄悄红了起来。 “谢谢,我自己就好。” 她怎么觉得,自己被一个面瘫给调戏了? 两人距离极近,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到,他菲薄的唇线条很好看,尤其是衔着烟的时候,莫名地让陈眠想起了过去的那两个吻,呼吸微妙地急促起来,有些慌张地错开视线,避开他的目光。 温绍庭坐直了身子,靠在驾驶座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压下身体的那一抹躁动,再缓缓吐息,最后兀自勾了勾唇,笑意一闪而过。 “他同意离婚了?” 陈眠半阖着眸,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作解释。 温绍庭锁住她的侧脸,淡淡地道:“怎么?他同意,你不开心?”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开不开心的问题,她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尤其是他答应的那一刻,她哽咽着无法接话。 陈眠摇下车窗,冷风灌进来,扑在脸上,是沁人心脾的寒凉,这个冬天如此的漫长。 但车窗打开不到两分钟,又被男人强行地关闭,陈眠蹙眉。 察觉她的情绪,他温漠地开口:“刚在山顶上你吹得够多冷风了,是嫌自己身体太好?” “车厢内烟味太重了。” “抱歉,以后不抽烟。”说罢他顺手捻熄了抽到一半的烟蒂,“把衣服穿好。” 陈眠:“……” 她乖乖地将他披在自己身上的大衣裹紧,带着属于他特有的味道的衣服,很暖和,有一股暖流从她的心尖上淌过。 “下一个路口停车吧,我要回家一趟。” 温绍庭的眼底的色泽很淡,“地址。” 陈眠不明所以看着他,他温淡的眼睛敛着沉稳和不容置喙,“我送你过去。” 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逛,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整得像个被遗弃的少女,所以刚他送她去了袁家别墅以后,并没有离开太远,才能在短短半小时不到赶到她的身边。 陈眠想起网络上那些照片的事情,摇头,“不用,我只是回去陪我爸妈而已。”离婚这个事情,必须要跟她父母谈谈。 “地址。” 陈眠抿着唇,“温先生……” 她不想拖累他,更不想让温睿那个孩子受到伤害,现在她的身份很敏感。 温绍庭并不清楚这些,只是淡淡睨了她一眼,不轻不重地说:“如果你不想回去,我们就回别墅。” 陈眠拗不过,报了一个地址。 到了目的地,陈眠下车,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你回去吧。” 温绍庭不痛不痒地应了声好,然而直到陈眠进了家门,他依旧没有驱车离开,直到他的手机响起,来电的是秦彦堔。 “老二,”秦彦堔的口吻有些肃穆,“网络上爆了一组图。” 温绍庭眉峰轻轻一挑,“什么图。” 秦彦堔那边缄默了半响,做了一个深呼吸,“陈眠的艳照。” 闻言,温绍庭面无表情的脸一沉,冷得能滴水,“什么艳照。” “六年前发生的事情,网络上已经传开了,甚至上了好几个网站的头条。”秦彦堔盯着电脑,“你现在最好不要带她出门。” 所以,在山顶上,她湿润的眼底一片红丝,是真的哭了,而不是他的错觉? “把陈眠住院做手术的资料记录拿出来。”温绍庭冷声交代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又顺手拨了一串号码,“帮我做一件事。”他发动车子,双手紧捏着方向盘,眼底是一片湛湛的寒芒。 —— 第一医院抢救室,陶母坐在长椅上脸色发白,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一直在发呆,保姆焦躁地在原地踱步。 袁东晋赶到的时候,陶思然还没有出来。 “先生!” “她怎么样了?” 保姆摇头,“不知道,还在手术室里。” 陶母听到袁东晋的声音,抬起头来,看见那一张熟悉的俊脸,浑浊的眼底有一片冷意,她猛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扑向了袁东晋,尖锐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走廊里。 “为什么你要招惹我女儿,为什么?”她揪着袁东晋的衣领,脸上流着眼泪,使劲地扯,有些癫狂。 袁东晋任由她拽着,扶着她的手臂,眼底盈满愧疚,“阿姨……对不起。” 确确实实是他害了她,毁了她的一生。 如果自己能早一些发现对陈眠的感情,或许一切都不会有所不同,然而没有早知道,他犯下了错,受到了惩罚。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们袁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你滚!滚!” “阿姨,对不起,我现在不能走”袁东晋承受着她的愤怒,任由她发泄着,“思然还在手术,等她安全出来,我就走!” 陶母泪流满面,她打得累了,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你们袁家不肯放过我……” 袁东晋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蹲下来,将她扶到椅子上,想要安慰,却又语塞。 陶思然从手术室里出来,人没事,不过孩子,没保住。 陶母一边哭,一边笑,精神恍恍惚惚,“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能要,没保住就没保住……” 然而陶母其实很无奈,当母亲的,谁会愿意亲手这么残忍对自己的女儿,她哪里会故意推自己的女儿摔下楼梯,只是起争执的时候,意外发生的事故而已。 袁东晋微怔,然而心口却莫名松了一口气,虽说他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但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才选择留下,现在意外失去,他更多的是庆幸。 办理好陶思然的住院手续,刚从病房里出来,袁东晋意外的撞见了一个人,是陶思然的继父。 “伯父。”出于礼貌,袁东晋还是打了个招呼。 继父看见袁东晋那瞬间就知道他是谁了,眼底贪婪的光无法掩饰,他端着笑脸,叫得亲密,“东晋啊。” 袁东晋勉强维持着笑,“我还有事,现行一步,思然就拜托那么照顾了,有事情可以联系我。” “唉,好的!” 袁东晋刚步出医院,还没来得及坐上车,忽然有一堆的记者伴随着咔嚓声涌了上来。 “袁总,请问网络上的传言是真的吗?您的太太真的婚内出轨?” “袁总,传言您太太当年是为了您的事业才做出这种举动,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袁东晋的手机在口袋中震动,他冷着脸,眉宇间覆盖着一片阴鸷之色,接起了电话。 “东晋,你先别回家,那些记者全围在了家门口外面了。”来电的是李敏慧,然而她不知道,袁东晋这边,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袁东晋面无表情地掐断了通话,一言不发,朝自己的车走去,那些记者看着他骇人的戾气,有些男记者想要堵住他,然而对上他逼迫的眼神,竟然刹住了脚步,不敢靠近。 那些言论和揣测,没有得到任何的答复,袁东晋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差点刮到了站在一旁的记者。 袁东晋一路将油门踩到地,墨色的眼眸,冷若凝冰。 —— “爸爸,我来帮你。”陈眠走到厨房,看着她父亲,言笑晏晏的迎上去。 陈父从政,曾经是一市之长,权利也曾无限膨胀,然而一年前,因为他的原因,导致一些政府项目工程出了问题,牺牲了五个人命,所以被撤职。 陈眠永远都忘不掉那些记者天天围在家门口的日子,在她眼里顶天立地的父亲,神态疲倦无奈,不让她插手,后来是她找上袁东晋,签下了一份额外的协议,他出面摆平了那一次事件。 一份协议是他拥有随时砍断婚姻的权利,一份协议是离婚她必须净身出户。 陈父转过头,笑得慈爱,“不用,你出去陪你妈坐会,马上就能开饭。” 陈眠抬眸,瞧见父亲鬓角的白发,鼻子一酸,扯着笑,“爸,好久没和你聊天,我们一边做饭一边聊聊吧。” 陈眠小时候,他忙,能陪孩子的时间不多,但到底是自己的心头肉,又怎么不会不懂她的心思,“那你帮爸爸洗菜。” 陈眠围上围裙,将青菜放到水槽了,低着头摘菜,十分随意地说:“爸,东晋是不是找你说过什么?” 陈父切菜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陈眠,“小眠,你是不是和东晋吵架了?” 陈眠温淡地一笑,长睫遮挡住陈父窥探的视线,清浅的嗓音很平和,“我们……” “决定离婚了。” “什么?” 陈眠抬头,唇瓣依旧保持着笑容,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我跟袁东晋要离婚了。” 陈父放下菜刀,深呼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有些话始终开不了口。 “所以,爸爸,你告诉我,你到底留了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客厅外面有电视机的声音,和厨房里的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混杂成一片。 “小眠……” 他有苦难言,自己的女儿,这些年吃了些什么样的苦,他又何尝不知?袁东晋花名在外不是一两天,他再不关注娱乐八卦,也会听闻风声。 可作为父亲,他无法开口让女儿离开那个男人。 “爸,不要隐瞒我,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陈父叹息了一口气,带着几分苍老感的嗓音格外的无奈和懊悔。 “一年前的工程事故,不是建材出了问题,而是,偷工减料,从中克扣了一部分资金导致事故发生,他手里有我私吞那笔资金的证据,还有我私下收了一些人的钱……涉及的金额比较大……” 陈眠愕然,她怎么也想不会是这样。 若是材料出问题,可以说是工作疏忽导致事故发生,构不成犯罪,最多就是撤职,但若是以权谋私,以权谋利,那就是触犯法律,是要被判刑坐牢…… 陈父眼神有些飘忽,他还有一些事情并未告诉陈眠,那是他不能说出口的隐秘,当年自己一时糊涂犯了错,至今都小心翼翼隐藏着的秘密,袁东晋也不知从何处调查到了。 当年自己因为觉得愧对这个女儿,所以使了些手段,完了陈眠嫁给袁东晋的梦,不想这却是噩梦的开端。 “爸……你怎么能够……这么糊涂?”在她心中,父亲说不上两袖清清风,也有欲望膨胀,然而…… 难怪袁东晋对她总是有恃无恐,因为他根本就吃准了她不会反抗。 “小眠,他若对你不好,你就离婚吧,爸爸都黄土埋到脖子了,也没几年好活了,不能再拖累你了。” “爸,这个事情我会解决好,你放心,你不会有事。” 一家三口吃过晚饭后,陈眠陪着她母亲聊了一会,便回了房间。 她捏着手机,犹豫了许久,才拨下那一通电话。 “陈眠。”袁东晋有几分疲倦的嗓音通过无线电传来,陈眠有些恍惚。 抬眸望着阳台外面的茫茫夜色,她尽量维持着平静,唇瓣也习惯性地扬起笑容,“袁东晋,你答应跟我离婚的。” 那端异常的沉默。 陈眠心口一紧,扶着栏杆的手用力攥紧,力道很大,骨节泛白,“所以,你不会对我父亲怎么样,对么?” 此时袁东晋正窝在他们曾经的家里,今天是小年夜,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与一室冷寂为伴,茶几上放着酒,已经被他喝了三分之一,眼睛里浮着酒色,看着那一对接吻鱼,有些嘲讽地扬着唇。 邪魅的笑,有些凉。 刚看见她电话那一瞬间,从心底涌起的喜悦被成功打散。 冗长的沉默,让人神经随着时间流逝而绷紧。 陈眠生怕听到一个槽糕的答案。 “不会,你放心,你父亲不会有事。” 曾经以为这个可以将她束缚住,但他错得离谱,倘若她要走,哪怕是将她用绳子绑在裤腰带上,她也能逃离,她的本事,他见识过。 有勇有谋,坚韧不拔的女王,从来不会屈服。 是他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所以才把她伤得太深,等到她毫无预兆地在自己的面前落下了眼泪,他才意识到自己将她逼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她是流血不流泪的顽固石头啊,他生生让她把流出的血化作了眼泪。 一滴一滴砸在他的心头,熨伤了他的心。 陈眠拿着手机,缄默不言,任由凉如水的夜色侵蚀她的皮肤,站成了一尊雕塑。 片刻,他黯哑压抑的嗓音再度传来,卷着淡淡的无奈,听得很真切,“陈眠,若是现在陶思然拿掉了孩子,我跟她断绝往来,你还会同意回到我身边么?” 陈眠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缓缓地收紧,捏得很疼,却喊不出来。 她温婉的声线,淬染了夜色般深沉,“袁东晋,我累了,也怕了。” 往事历历在目。 她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腹部,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觉到那一道伤疤,以及,当初冰冷的刀尖插入皮肉的那一种刺骨的痛。 梦里那一堆血,以及孩子的哭声。 在死门关前走了一趟,她就不敢再爱他,太过沉重,负担不起。 袁东晋无意识地点头,呆滞木然,沙哑的声音似卷着水,“我知道了。” “明天早上吧,我们去办手续,我会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好。” 这一夜,袁东晋对月独饮到天明,耳边一直回荡着她柔软的嗓音。 我累了,也怕了。 —— 翌日清晨。 陈眠早早就醒了过来,是被楼下来来往往的谈话声给吵醒的,这个公寓小区居住的几乎都是一些退休人士,儿女不在身边,出门遇到邻居忍不住就会叨叨上几句,无非就是今天你买了什么菜,菜市场那边谁家的肉新鲜一些,谁家的水果便宜一些。 再普通过不过的谈话。 然而,这就是生活,充满人间味道的生活。 陈眠洗漱整理好下楼,她的父母已经坐在客厅里泡茶。 “爸妈,早。” “怎么不多睡一会?”陈父心疼女儿,都瘦成这样了,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试试你妈泡的茶。” 陈眠坐过去,接过陈母手里的茶,轻抿一口,浅浅一笑,“妈妈的手艺日益精进了。” 陈母笑了笑,大方优雅的大家闺秀模样,眼角有浅浅的鱼尾纹,却无损她的风韵,“就一张嘴巴。” 陈眠放下茶杯,“爸妈,我要出去一趟,晚点回来,中午你们不用等我吃饭了。” “去吧,外面冷,多穿衣服。” “知道了,我走了。”她拿起衣服出了门。 冬日清晨的阳光很柔软,照得人都懒洋洋的,陈眠一路遇见几个邻居打了招呼,出了门打车直接去了民政局。 九点钟,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刚上班,她在附近找了一个咖啡馆坐下来,点了一分早餐一边吃一边等袁东晋。 时间指向十点半,还不见他的人影,她打了电话,好久才被接起。 “我到了,你过来了吗?” 袁东晋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半响才想起来和陈眠约好的今天办手续。 嗓音沙哑低沉,“抱歉,我马上过去,你找个地方坐着等我一会。” 陈眠跟他说了咖啡馆的名字和大概的位置,让他快到的时候给她打个电话,然后就挂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袁东晋来电告诉他已经到门口,陈眠从咖啡馆起身拐出去。 从咖啡馆到民政局门口有一条近道,她为了缩短时间,从那个巷子拐进去,临近年关,这里的门店大多数都已经闭门休息,巷子格外的安静,地上有些积雪。 陈眠小心翼翼地避开融化的雪水,没有注意到身后跟随着的影子。 等她意识到身后有人,刚要回头,却被人用布一把捂住了嘴鼻,眼前一黑,身子软倒在那人的怀里,失去了知觉。 第102章 袁东晋车停靠在路边的泊车位置上,下了车,低头点了烟,然后抬眸看着几米距离的民政局大门。 一夜未眠,他睁眼到天边蒙蒙亮,然后借着酒意昏睡了过去,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挺拔有型的身躯靠坐在车门边上,一张俊脸冒出的胡茬没有刮,眼眶下有明显的阴影,吞云吐雾见更多了几分颓靡的痞公子气质,有行人经过,难免会多瞧一眼。 港城的寒冬仍旧在持续,十一点的时间,门口有络绎不绝的男女在进出,他难得有心地观察起那些人,揣测着有多少男女进入这个大门之后是奔着结婚而去,有多少又是为了分离而来。 三年多前,他和陈眠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他确定自己一定会再次与她走进这里,红本换绿本。 一语成谶。 袁东晋转头,不经意地看见一个黑帽子黑衣服的男人抱着一个女人上了车,有些熟悉感,眉头轻蹙,转头将烟蒂捻熄在一旁的垃圾桶上,仍然不见陈眠的身影,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拿起手机打拨通了她的电话。 不远处有细微的铃声响起,他还以为是陈眠,一转身,他的电话被挂断,刚看见那个男人已经上了车,从他的身侧经过。 拧着眉头又重拨了一次电话,这一次被接起,不过出声的不是陈眠,而是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的声音,“袁东晋,别来无恙。” 袁东晋浑身一僵,眉宇之间是一片湛湛的寒芒,“你是谁?”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电话那端,男人语气阴测测,更像一个变态,“你护那个明星护得那么紧,不知你老婆你会不会在意?” “霍冰!”袁东晋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铁牙,磨出了两个字。 “呵呵,难为袁少还记得我的名字。” 蓦地,他想起什么,转身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一个倒车迅速开出,他将手机开了扩音,阴鸷的语气有着浓浓的警告,“霍冰,你敢动她试试看!” “动她?我倒是想动,不过,”霍冰的语气一边,带着浓浓的恨意,“袁东晋,你让我动不了女人,我可以让别人动!” “你敢!”袁东晋几乎是红了眼,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他死死盯着前方,脚下的油门一再加大,太阳穴上青筋突露。 “袁东晋,那你就等着瞧,反正你老婆现在也是热门人物,多一段视频,也无妨,对不对?”霍冰开着车,眼底迸发着浓烈的恨意。 电话被切断,袁东晋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隔着十多米的距离,他看见前方有红绿灯,顾不得交通规则,他利用自己曾经的赛车技术,迅速超车,并同时寻找那一辆车的存在。 不幸中的万幸,霍冰是个做事不经大脑的蠢货,竟然刚掳走人,就敢马上接了电话暴露自己的存在,所以袁东晋仅仅是在他离开后五分钟之内追了上来。 袁东晋看着前方的车,眼底寒芒微露,他毫不犹豫拨通了张益的电话,“张益,陈眠被霍冰绑架,报警!” 他挂了电话,给张益发了定位共享。 袁东晋的心中很焦躁,甚至,暴怒在频临爆发的边缘,可他必须忍耐,不能贸然冲动,因为霍冰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他不能让陈眠因为他的原因出现任何的意外! 温绍庭从楼上的书房下来,温睿就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他的手机,眉头紧皱,嘟着嘴巴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踱步上前。 “温睿。” “二爸!”温睿抬头,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着,抱怨道,“绵绵说在外面,但是我问她在哪里,她怎么就不理我了啊?” 温绍庭温漠的眉梢微微一动,想起网络上那些负面信息,伸手将手机夺过来,点开了语音播放,女人温婉柔软的嗓音如同冬日里的阳光,缓缓散开。 后面温睿发了一串语音过去,都没有回复。 陈眠的身份已经被曝光,前市长的女儿,现袁家少奶奶,宝华集团的少夫人,单纯是这些,就足以引起海啸,秦彦堔之前说过不要带她出门,她现在单独出门,难说会被一些麻烦的人缠上。 温绍庭犹豫了几秒,手指灵活地打开一个软件。 自从上次她被绑架之后,在她昏迷的时间里,他已经让曾经同部队的IT技术人员帮忙在她的手机里安装了一个定位跟踪器,在必要的时候确认她的位置。 上面的红点一直在移动,移动的位置却是往郊区走。 温绍庭的眉头微冷,出于敏锐的直觉,他转身快步走至玄关,拿起衣服和钥匙,吩咐了一句,“温睿,乖乖待着在家里!” 温睿和阿牧追到玄关,他仰着头,“二爸,你是去接绵绵回来吗?” 温绍庭垂眸看了他一眼,“是。” “那快去快回哦!”温睿闻言咧嘴一笑,还十分配合地跟温绍庭挥手。 温绍庭试着给陈眠打电话,然而第一遍被快速挂断,再打,就是关机了。 这不对劲。 深沉如幽潭冷水的眸光,盯着手机上移动的位置,毫不犹豫直奔目的地。 —— 苍凉的郊区,土地凹凸不平,不远处有一个废弃的旧工厂,周围是空旷的枯萎杂草,被皑皑白雪覆盖着。 霍冰将车停靠下来,下了车,再绕到后座,将昏迷的陈眠从后座抱了下来,不远处有人看见他,便迎了上来。 “哟,还真逮了个美人回来孝顺我们兄弟们啊?”那男人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霍冰怀里的陈眠,眼露猥琐的光芒,暗自搓搓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霍冰低头瞥了一眼陈眠,将她往那个男人的怀里一丢,“你带进去!” 那男人动作利索地接稳,心中一片荡漾,“你小子,不错啊!走,进去!” 袁东晋看着前方的车,缓缓停下,推开车门,快步上前查看,车里没人,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废弃铁皮旧工厂,没有任何犹豫,迈步上前。 陈眠是被一盆冷水给泼醒了,她睁开眼,看见眼前有十几个男人,喉咙一紧,像是被扼住,呼吸微微窒住。 她的手脚被绑住,动惮不得。 令下的温度,穿着棉袄走在外面都觉得寒冷,陈眠又是怕冷的人,此时身上被冷水泼湿,冻得她直哆嗦,加之心中的恐慌,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虽然心中害怕,但她仍然保持着冷静,看着眼前一个个邪痞低俗的男人,咬着牙根,镇定地问:“你们到底是谁?” “哟!这娘们胆子不小啊?竟然面不改色!”有男人嗤笑了一声,语气里尽是调戏的调调。 “你不用知道我们是谁,你只要知道我们会让你欲死欲仙就行!” “哈哈哈!” “反正我们这么多人都要上你,这会儿说了你也记不住!” 一阵阵哄笑声。 陈眠的眼睛快速环绕了一圈,竟然发现了不远处有一台录像机,心尖上的恐惧一点一点扩散。 这是一群人渣。 她有些绝望,这一回绑架与上回不同,她现在完全无法联系到任何人,狠狠地闭上眼睛,她此时的心理防线已经到了临界点。 每个人都有恐惧的时刻,只是每一种恐惧不同。 她能够猜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而这种事情落在她的身上,比杀了她还难受,比起受辱,她宁愿死! “霍冰!你确定我们可以上啊!”有人喊了一声。 陈眠浑身一震,眼睛蓦地放大数倍,死死盯着某个方向,果然,就看见坐在他们身后的霍冰,落魄潦倒,眼底颓靡堕落。 “他妈的别废话,要上赶紧上!”他被袁东晋踹坏了小兄弟,一辈子不能玩女人不说,甚至还被告上了法庭,送进了牢房,现在霍家他回不去,只能沦落到跟这些小混混为伍。 对于袁东晋,他要一点一点报复,让他尝尝生死不如的滋味! 一个男人率先上前,一把捏住陈眠的下巴,粗狂丑陋的面容靠近陈眠的脸,眼底有一片浑浊之色,咧嘴一笑,带着一股劣酒和烟味的味道扑在陈眠的呼吸里,满口的黄牙,看得陈眠一阵作呕。 “啧!那小爷我就不客气了!” 陈眠用力挣脱自己的下巴,大声喊了一声,“霍冰!你放了我!” “哈哈!听听她说什么!放了她?”男人笑不可抑,“霍冰,你要放了她吗?” 霍冰叼着一支烟,迈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陈眠,抬手掐住她的下颌,逼着她与自己对视,“陈眠,要怪,就怪你是袁东晋的老婆。” “霍冰,你跟他有仇就去找他,不要动我!”陈眠快要保持不住冷静,此时此刻,她只希望有人出现来救救她! 霍冰眼底一片阴狠,抬手对着陈眠的脸狠狠甩了一巴掌,语气阴测骇人,“我动了你又如何?我要袁东晋因为你身败名裂!” 陈眠的脸颊一阵发麻,嘴巴有淡淡的血腥味道。 霍冰起身,让出位置,“速度快点!” 那个男人重新上前,试图脱了陈眠的衣服,奈何陈眠挣扎地厉害,“你们这些禽兽!别碰我!” 她这一辈子,都没有情绪失控到如此,第一次,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无法维持冷静,只能剧烈的反抗。 “妈的!你们,上来压住她!老子就不信治不了她!”男人一声令下,几个男人上前,将她抓着牢牢勒住,她再也无法扭动。 然后外套,渐渐被脱下,里面单薄的衣服,贴着她的身躯,露出成熟女人优美的弧线。 蹲在她前面的男人,眼底猥琐的好色之光乍现,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看着瘦巴巴,身材竟然这么棒,简直就是极品,只恨不得立马扒光…… 耳边传来淫秽的笑,她依旧不死心地挣扎,试图甩掉男人落在她身上的手,眼底溢出了水痕,她尖叫着,心底涌出一阵又一阵的恨意,只恨不得将这些男人给撕碎万段! “滚开!不要!不要!” 她不要! 冷意袭遍她的全身,她站在绝望的悬崖,血液倒流凝固,眼泪一滴一滴地滑落。 谁来救救她…… 可是越是叫,那些男人就越是兴奋,无人会在意她的苦苦哀求,他们要的就是她使劲的叫,绝望的呐喊,仿佛这样,他们才会更有成就感。 男人已经被她这般模样给叫得兴奋到极致,像是嗑药了一般,一把扯开裤头上的皮带,他俯身压上去,正要试图侵犯。 砰一声巨响。 仓库不堪一击的铁皮门被人从外头砸开,所有的人皆是一愣,纷纷回头。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一道颀长的身影已经快速闪了进来,压着陈眠的男人正要起身,却被一道遒劲的力道拎了起来,紧接着凌厉的拳头狠狠砸落在他的脸上。 一拳又一拳,被一个沉稳的重量压在冰冷的地板上,脸上左右来回承受着雷霆万钧的拳头。 男人的气场阴鸷强大到骇人,所有的人都被震住了。 霍冰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他看清了那个男人是袁东晋,骂了一句操,怒吼一声:“他妈的赶紧给我抓住他!”这一群废物! 其余的十几号人,这才回过神,全部扑了上去,袁东晋虽然有手脚功夫,但这些人是谁?一群混混,天天打架抢劫,也不会太弱,他一人敌对十多人,根本就不是对手。 陈眠的手脚还被绑着,身上的力道撤掉之后,她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身体,靠在了墙边上,刚惊吓过度,她的琥珀色的眼睛还噙着泪水。 现场乱成一片,她死死咬着唇,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袁东晋,看着他渐渐落了下风,被一群人殴打在地上,心尖上溢出一阵又一阵的疼。 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 “别打了!”她看见袁东晋唇角溢出的血,听见拳脚落在身体上的闷哼声,忍不住呐喊了出来。 终于,那群人停了下来,袁东晋被打得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霍冰蹲下来,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眼底露出滔天的怒火和怨恨,“袁东晋,没想到你会亲自送上门,很好!” 袁东晋掀动着眼皮,忍着身上的痛,使出仅有的力气,一拳砸中了霍冰的嘴角,“人渣!” 霍冰恼怒,森冷地一笑,“把他绑起来!” 很快,袁东晋就被五花大绑地束缚住,霍冰居高临下睨着他,抬脚毫不留情踹向了袁东晋的腹部,引得他闷哼一整,匍匐在地。 霍冰像是获得了极大的快感,“疼么?” “霍冰,放她走,有什么,你冲我来!”袁东晋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依旧是不容侵犯。 霍冰阴测测地一笑,“放她走,还怎么让你看好戏?”顿了顿,继续道,“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老婆被一群人上!这样岂不是更刺激?” “霍冰!你不要动她!你想怎么样你说!我都满足你!”袁东晋急促地呼吸着,眼里是一片阴鸷。 “兄弟们,还等什么?给我扒光那个女人!” 几个男人重新将陈眠围住,陈眠蜷缩在墙边,脸色苍白。 “不要,不要碰我……”她无法挣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刀俎。 霍冰揪着袁东晋的头发,迫使他抬着头看向陈眠的方向,“好好盯着,你老婆是怎么样被人疼爱的!” 陈眠咬着唇,咬出了血丝来,她摇着头,眼底是深深的绝望。 那些男人重新抓住陈眠,迫使她扬起了脸,满脸的泪痕,清晰映入袁东晋的眼底,一种前所未有的疼和愤怒,侵蚀着袁东晋的每一寸神经,每一寸肌肤,他像是一头困斗之兽,想要挣扎上前去将她护在怀里,然而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陈眠刚浮现的那一缕希望之光,再度被掐灭,她仿佛跌进了万丈深渊,下面是一个又冷又黑的黑洞,将她吸附进去,挣不开,逃不掉。 她尖叫着,那绝望痛苦的尖叫,冲破了偌大的废工厂,回荡在荒芜的白雪天地之中。 袁东晋猩红着眼睛,用力地挣扎,“住手!霍冰!给我住手!” 他从所未有的懊恼和后悔,是他,都怪他! 一颗心,被撕开,撕碎,鲜血淋漓,他现在只想杀人! 倏地,仓库门口猛得涌入几个训练有素的男人,一个个身手敏捷,身形挺拔,极快的速度,眼前只留下一道暗影,等看清真人的时候,惨叫声连成一片。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们甚至来不及反抗,就已经被揍倒在地,一个接着一个,无一幸免。 而扣住陈眠的那几个男人,更是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咔擦响,毛骨悚然。 陈眠的衬衫已经被扯掉几个扣子,露出里面的内衣,白皙的肌肤也映在眼前,她趴在地上,长发凌乱,狼狈不堪。 温绍庭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披在她的身上,裹紧她,瞧见她眼底的泪光和浮肿的脸颊,还有冻得发紫的唇,瘦小的身体在颤抖着,眼底下是无法掩饰的恐慌。 外面传来警车的警笛声,温绍庭阴沉的脸宛如天际乌云满布,眉宇上聚拢了一片寒芒,凌厉、骇人,他缄默地站起来,那阴冷的气场堪比外头的冰霜雪地,使得整个仓库压抑,窒息。 与他一起进来的几个男人,心有戚戚地站着,看着他沉默冷然的模样,喉咙滚动着。 他们都明白,温绍庭,这是生气到极致的表现,如同一头猎食的狼王,嗜血,凶狠。 下一秒,那些被打趴在地上的人,看着温绍庭手起手落地提起一个男人,拳头落下带出的血,不由得浑身冰凉。 仓库里寂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只听得见骨头断裂的声响,以及被打男人微弱的呼声,解决完一个,接着一个,四个压着陈眠的男人,面目全非。 坑坑洼洼的水泥地板,被鲜血铺红,被他修理过的男人,像是没有了呼吸一般,一动不动趴在血泊里。 无人敢上前制止。 包括后面冲进来的警察,也只能呆愣地看着,任由他发泄。 外人眼里的温绍庭只是冷漠,只有了解他的特种兵部队里的兄弟才知道,冷漠不过是表面,他深藏在骨子里的那股狠,一旦爆发,无人能够阻挡,他是狼王,他是王者。 曾经特种兵部队里的荣耀和榜样,至今是一个传奇。 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将收敛了数年的暴戾狼性给爆发出来。 袁东晋这一刻才明白,原来这样男人,不仅仅是气场比自己高一截,自己与他完全不是一个阶层的人物,之前的交手,人家甚至连基本的功夫还没有使出,他就已经败落狼狈。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一刻,他感激这个男人能够出现。 只要陈眠没事,一切都不重要。 温绍庭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身上也有不少,深邃幽寂的眸底闪烁着绿色的冷光,最后落在了霍冰的身上。 霍冰单单是被他这样的眼睛看着,就浑身发僵起来,温绍庭一步一步走至他的面前,脚上埕亮的皮鞋,抬起,一脚落在他的手掌上,碾压。 咔擦一声,伴随着霍冰的惨叫声,将其他那些混混吓得胆子都破了。 温绍庭居高临下睥睨着霍冰,风轻云淡的一瞥,冷漠的低沉的嗓音,仿佛凝结了一层冰霜,“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别让他死。” 那边带队过来的警察,出了一身冷汗,这位爷冷得骇人,但身为警察,不得不出声干涉,尤其是这个霍冰已经被判刑,“温二少,您看这些人都交给我们处理,我们保证会处理妥当。” 温绍庭冷眼横去,不疾不徐的嗓音里卷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冷漠决然,“只要活着交到你们手里就行,李队长,你有意见?” 那位队长一抖,忙说:“没,没意见……” 温绍庭收回目光,转身走到陈眠的身边,弯腰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把她的都头揉进她的胸膛里,敛住所有的戾气,低沉的嗓音格外的柔软,饱含深情,像是大提琴发出的旋律,轻轻回荡在陈眠的耳际,“别怕,没事了。” 陈眠一动不动,埋在她的胸膛里,闻着熟悉的味道,那种绝望的冷意终于在他的温度包裹之下,渐渐淡去,她颤抖着身体,有冰凉的液体源源不断地从眼眶里溢出,打湿了男人的衣襟。 温绍庭的心狠狠一抽,一阵钝痛袭来,他眼底的沉郁之气骤然凝聚,他抱着陈眠,冷着脸步履沉稳地往外走,另外几位瞧见他的眼神,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仓库外面是一片明晃晃的阳光,空旷之地上有寒风刮过。 身后的仓库里,传来一片哀嚎之声,陈眠无动于衷,仿佛那些惨叫之于她,不过是一声蚊子响,心中没有任何的悲鸣。 “等一下!” 温绍庭顿住脚步,袁东晋走到了他的面前。 此时的袁东晋,脸上淤青浮肿惨不忍睹,一张俊脸分辨不出原来的轮廓,他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无力地垂在是身侧,微微佝偻着身体,眼神极为复杂地看着温绍庭。 温绍庭冷漠的看着他,不为所动。 袁东晋的视线落在他怀里的陈眠的身上,心中狠狠地抽搐着,僵着身体,无数的话语哽在喉咙。 “陈眠,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她不会遭受那些罪。 想起刚她崩溃的模样,袁东晋甚至没有勇气抬眼看她。 她那眼神,他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绝望,愤怒,痛恨,哀求。 坚强如她,如同碎娃娃。 陈眠微微动了一下,藏在大衣的下手无意识地揪住了温绍庭的衣服,引得温绍庭垂眸凝住她,瞧不见她的脸,看不见她的表情。 “滚!”许久,陈眠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 充满了恨意,滔天的恨意。 即使他第一时间出现试图救她,然而她依旧无法抑制心中的恨,她甚至后悔了爱上他,为他糟蹋了自己这么多年。 原本以为失去孩子,她已经提不起力气去对他了,不想这一回,她却面临更大的屈辱,她甚至不敢想象,若不是温绍庭即使出现,接下来会发生的那些事情。 遭人欺凌。 还是在她曾经最爱的男人的面前。 死不可怕,比死可怕的是活生生的屈辱,毫无尊严,永无出头的折磨。 她这一辈子,从所未有的狼狈和挫败,遭受的疼痛、恐慌、绝望和凌辱,全是拜他所赐! 袁东晋僵硬得动惮不得,他能感受到来源于她身上的那股浓烈的恨意,像火,将他生生煎熬着。 她恨他。 他明白,也接受。 陈眠的身体瑟瑟发抖,温绍庭知道她的情绪已经忍耐到了极致,抱着她从容地从袁东晋身侧越过,把她抱上车,拿过手机拨了个号码。 “小伍,出来,帮我开车。” 他没有松开陈眠,而是将她抱坐在腿上,下颌抵着她的头顶,宽厚的手掌在她的后背上,轻拍着,无声安抚着她的情绪。 小伍很快赶了过来,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老大,去医院?” “回别墅。” 袁东晋看着远去的汽车,身体不支地跪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恍惚,闪过一阵黑色。 —— 温睿听到车声,从沙发上蹦下来,鞋子都不穿,直接冲向大门,差点就撞上了抱着陈眠走进来的温绍庭。 “二爸!”温睿及时刹住脚步,抬头看着他怀里的陈眠,黑曜石的眼睛瞪得老大,“绵绵怎么了?” “温睿,不准吵闹。”温绍庭头也不回,抱着陈眠径直回了楼上她常住的房间。 他把她放在床上,转身进浴室,往浴缸里倒了一些精油,又放满了温度适宜的水,再回到卧室,柔声道:“去洗个澡,我叫医生过来帮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受伤。” 陈眠木然地点头,温绍庭将她抱起来。 “我自己可以走。”沙哑的嗓音,很轻。 “我抱你进去。”温绍庭不容她拒绝,将她放在浴室的地板上,“不要洗太久。” 陈眠站在浴室里,浴缸里干净的水冒着热气,烟雾缭绕的水蒸气清新干净,没有那些污秽浑浊的恶心味。 头顶的浴霸有暖暖的热度落下,但她还是觉得冷,刚在仓库那边被泼了冷水,她被冻得脸色发白,嘴唇紫黑,她转头看着镜子的自己,精致的脸上,糊了妆容,富有弹性的卷发凌乱不堪。 很狼狈,很落魄。 她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坐进了浴缸里,温暖的水渐渐覆盖住她的身体,蔓延过她的肌肤,溢出的部分哗啦啦地响。 她躺着,闭上了眼睛,削瘦的侧脸全是疲倦。 半小时了,陈眠还在浴室里,温绍庭不放心地敲门,“陈眠。” 没有回音,他转身,下楼将保姆叫了上来,保姆推门进去,只见陈眠光着身子,躺在浴缸里睡着了,保姆一惊,忙上前,伸手探了一下水温,都已经凉了。 “阿姨,她怎么样?” “先生,小姐没事。”保姆回了一声,伸手摇了摇陈眠,“小姐,小姐,快起来,你这样要感冒了。” 陈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保姆,微微怔住,温软的嗓音更加沙哑,“阿姨。” “快起来,你这孩子,大冬天的泡澡怎么能泡那么久,一会又该生病了!” 保姆叨叨絮絮地训话,一边扯过一旁的浴袍,陈眠从浴缸里爬起来,接过浴袍穿上,“谢谢。” “快出去把头发吹干。” 浴室的门打开,温绍庭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眉梢微微一拢,保姆跟在陈眠的身后,“先生,我下去煮一碗姜茶,小姐怕是要着凉了。” 温绍庭颔首,保姆这才离开了卧室。 陈眠很听话,拿着电吹风慢悠悠地吹干了她的长发,等保姆进来的时候,还带了医生,手里提着一个医药箱。 “让医生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受伤。”温绍庭蹲在她的面前,温漠的脸被窗外投进来的阳光柔和了几分,眼底带着几分几不可察的温柔。 陈眠淡淡地说:“我没事。” 不过就是昨天在山顶上膝盖磕到石头破了皮,今天又被弄到那个伤口而已,其他的地方有些痛,不过没受伤,只有几处被那些男人不知轻重给捏得淤青的痕迹。 “听话,让医生帮你看下。”温绍庭看着她蹙着眉头灌下了那一碗姜茶,低沉的嗓音像哄慰。 陈眠看了一眼他深邃的眼睛,点头,“好。” 温绍庭找来的一声是个年轻的女人,沉默寡言,跟温绍庭一样只有一个表情,或者说,没有表情。 陈眠脱下衣服,让她检查了一遍,然后又简单地帮她处理了一下膝盖上的伤口很快就收拾好药箱离开了卧室。 过了好一会,温绍庭才重新走进来,带着一身浅淡的烟味,陈眠却已经趴在床上阖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阳光温柔照亮着卧室,她的脸上有几块淤青,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尤为明显,微卷的长睫在眼底投下一小片暗影,秀气的眉微微蹙着,睡得并不安稳的样子。 温绍庭站在床边盯着她的睡容看了好一会,弯腰替她捏好被子,又转到窗边拉上了窗帘,唰一下,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格外静谧。 等到房门合上,陈眠这才掀开了眼帘,黑暗里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她翻了身,重新阖上。 温绍庭下楼的时候,客厅里站着几道挺拔高大的身影,他现身,他们纷纷抬眼看着他。 “二爸,绵绵怎么样了?”温睿看见他,露出热切的眼神。 温绍庭摸了摸他的头,淡淡说道:“没事,她睡觉了,温睿,你先回楼上,我跟叔叔们有些事要谈。” 温睿很乖,拍了下阿牧,带着阿牧上了楼,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悄悄地走到了陈眠的房间门口,踮着脚尖打开了门,小小的脑袋伸进去,看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陈眠,呆了一会儿又悄悄地离开。 —— 陈眠还是不可以避免地生病了,一场高烧,来势汹汹,烧得她有些糊涂,一直陷在无止境地噩梦里,温绍庭几乎是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幸好她有在当天给自己的父母打了电话说不回去,不然她的父母也该担心了。 中途袁东晋来过电话,温绍庭接了起来,袁东晋倒是没有很大的情绪,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句,“等她好了,要离婚就通知我吧。” 三天后,腊月二十七,天气晴朗。 陈眠退烧了,只是身体有些虚弱,前些时间好不容易调养的身体算是功亏一篑。 她从新闻报纸上得知,霍冰已经被逮捕进牢狱,原本的刑罚因为他这一次绑架,最终被改判了无期徒刑。 陈眠知道,温绍庭一定在背后做了些手脚,发烧的时候,她迷糊间听到过他说的声音,所以,霍冰到底在里面能活多久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然而她不觉得过分,霍冰那个人渣,曾经依仗着霍家的权势,害死过多少无辜的少女,所以他死不足惜,甚至死得太干脆都是便宜了他。 民政局大门口。 袁东晋身上穿着大衣,站在大风里看着陈眠从温绍庭的车上走下来。 三天不见,她面如蜡色,唇色有些苍白,憔悴的模样触动着他心口上那一块疤,喉咙微微发紧。 “你,还好吗?”等她走到自己的面前,袁东晋发涩的嗓音很低沉。 陈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向俊朗整洁的他,下巴青胡茬没有刮,眼底有很重的乌影,嘴巴两边陷进去,瘦了许多,那天的伤未好全,看着有些寥落。 “走吧。”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想办完手续就离开。 袁东晋一言不发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民政局,办理手续的过程很快,当手里拿着绿色的本子那一刻,陈眠恍惚了片刻。 她率先转身,头也不回,袁东晋追了出来,叫住她,“陈眠!” 陈眠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只听见他说,“对不起,还有,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爱你。” 陈眠扯了扯唇,冷然一笑,眼底没有一丝的温度,“袁东晋,若是可以,我宁愿自己从未认识过你。” 陈眠迈开脚步,走向了温绍庭。 阳光柔和又充满力量,一缕缕地将她笼罩住,袁东晋站在原地不动,目光牢牢锁住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他的心,终于疼了。 温绍庭将她拢进怀里,醇厚的嗓音扫过她的耳际,“陈眠,恭喜你。” 陈眠喉咙哽咽,伸出手用力回抱了一下他结实的腰,“谢谢。” 眼泪猝不及防地滑落。 她不想哭,可是泪腺不受控。 十年爱慕,三年婚姻,陈眠用了十三年去爱一个人,却不想石头终究开不出花,爱火始终暖不了沧海。 她酝酿着青涩的爱慕,端着满腔的爱意,最后落得满身伤痕,只愿以后你都别在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也曾一度坚持,但是太久没听到他的回音了,所以这一次,她决定走了。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彻底放下他,忘记他,然后重新生活,可是为什么这一刻那么难过,心像是被人拿着一把刀一寸寸在上面划开,很疼很疼。 袁东晋站在门口,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口,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顿觉惘然。 眼睛有些模糊,他仰起头,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用力把那湿润给逼了回去。 人山人海,他终究还是弄丢了她。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想起,十三年前,她少女白衣如素,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宛如天际的星辰璀璨,漫天坠落,青涩的笑靥,唇红齿白,素净的脸蛋在阳光下微红着。 柔软着声音,对他说,“谢谢。” 原来他的爱情不是在陶思然开始,而是在那个不经意地碰撞里,从看见陈眠的第一眼发生。 他愚蠢地投错了爱,甚至伤害她至深。 今天,她终于是转身投向了另一个人的怀抱,是他亲手将她推给了别人…… 第103章 终于离了婚,还落得身败名裂。 陈眠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情绪发泄,仅仅是在抱着温绍庭那一瞬间忍不住悄然落泪,之后就像一个没事的人一般。 袁家似乎还不知道她和袁东晋已经离婚的事情,袁老爷子亲自给她打了电话,让她回家,陈眠没有任何犹豫,告诉他,她和袁东晋已经离婚,以后袁家的任何事情,与她无关。 而关于她网络上被传开的照片,在出事第二天就被全部清空完毕,陈眠不知道这背后是谁的主意,也没有深入追究,也许是怕最后的结果不是她期望的那样。 然而,这个网络时代,什么都无法隐瞒,即使那些照片和言论已经被删了,但信息传播的速度还是太快了,所以她不敢回家,担心给自己的父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腊月二十九号。 温绍庭要带温睿飞南城陪老太太过年。 陈眠在房间里帮温睿收拾一些简单的行李,温睿跑过来,趴在她的身上,“绵绵,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一件事吗?” 陈眠微怔,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哪里还有心情记住和温睿的约定。 温睿自顾自地说:“期末家长会我得奖了,你说会答应我一件事的!” “嗯。”陈眠微微扯了下唇,“是什么事?” 温睿歪着脑袋,一双黑曜石的眼睛明亮动人,“绵绵,你跟我们一起去南城过年吧!” 收拾行李的动作顿住,“木木,可以换其他的事情么?” 温睿瘪着嘴巴,不高兴,“绵绵,你这是要反悔吗?” 陈眠盯着孩子无辜委屈的眼睛,怎么也无法开口拒绝下去,毕竟这是承诺。 沉吟片刻,“木木,你二爸同意了吗?” 温睿粲然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二爸同意!所以,绵绵你会一起去哦?” 她能够拒绝吗?显然是不行。 “好。” “耶!我去告诉二爸!” 陈眠看着温睿和阿牧欢快地蹦出房间,唇边的浅笑消匿,眼底有几分落寞,甩了下头,起身往门外走去,刚出门,恰好看见温绍庭从他的卧室走出来。 昨天他临时接到一个电话外出了一趟,一直到天亮才回来,估计是一夜未眠,他的眼眶有淡淡的青影,但即使如此,西装革履的他,依旧是矜贵而冷漠,无损他的气质。 他清清冷冷的站在门边,“同意一起去南城?” 陈眠轻轻点头,咬了咬唇,“你要不要跟温老夫人打个招呼?”她有些不自在,毕竟是过年了,不是普通的度假,她这么一个外人,似乎不是很适合。 温绍庭低头看着她,眼眸幽深,温漠的语气一如既往,“温睿已经跟她通过电话,她很欢迎你。” 确实很欢迎,对于老太太这种莫名的喜欢,连温绍庭都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似乎又在意料之中,毕竟陈眠这种自立自强的乖乖女,似乎十分容易讨得长辈的欢喜。 “噢……” 就这样,陈眠随着温绍庭一起到了南城。 —— 二月的南城。 地处热带北缘,属热带季风气候,长夏无冬,港城还是冰雪天地,这边的冬季却温暖宜人。 通过褐色的玻璃车窗,陈眠能看着一帧帧的葱郁景致飞速倒退着,她摇下了车窗,一阵温暖的风夹带着海的味道迎面吹拂而来,宜人的温度令她一阵疏松,这段时间聚拢在心头上的那些乌云,渐渐吹散,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 温绍庭侧目,盯着她线条柔软的侧脸,眸色深沉隐晦。 车厢静谧,这一刻简单而平和。 温睿被他抱在怀里,睡得香甜,恍然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这里到目的地有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你累了可以睡一会。” 陈眠侧目,微微一笑,沉积在她眉宇间的阴郁在阳光里淡了许多,清缓的声线很悦耳,落在耳里格外的舒服,“没事,我不累。” 话是这么说,她到底是太久没有如此放松的时刻了,侧头靠在椅背上,没过多久就阖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等她再度睁开眼眸,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褥里,一阵惊吓地弹起来,太过急忙,带起一阵微微的眩晕。 拉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年纪不小的妇人,举着手,看模样是要敲门,她朝陈眠温和地笑,“小姐,你醒了,大家在楼下等着你开饭。” 偌大的客厅里,有笑声传来,陈眠看着他们,微怔。 “老太太,陈小姐醒了。” 齐刷刷地抬头,视线纷纷落在她的身上,陈眠瞬间成为焦点。 老太太笑眼弯弯,眼角那些岁月的吻痕都格外的迷人,“小眠,醒了?” 面对老太太的温和以及亲昵,陈眠有些意外,毕竟她们只有一面之缘,素净的脸上漾出温婉的笑,“老夫人,您好。” “嗳,”老太太慈祥从容的起身,走到陈眠身畔,拉过她的手,热情得让陈眠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小李啊,准备开饭。” “好的,老太太。” “学姐!我终于有机会见到你本人了!” 陈眠侧目,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正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年轻的脸蛋上有着少女青涩的容貌,极好的皮肤像是透着光,有片刻的懵了。 “秦研冉,秦彦堔的妹妹。” 不知何时,温绍庭已站到她的身侧,低沉的嗓音轻声介绍着,“好了,先吃饭。” 餐桌上,老太太坐在上位,陈眠被她拉着坐在她的右侧,而温绍庭和她中间隔了一个温睿,而陈眠的对面是秦研冉和秦彦堔。 老太太十分温和,不同于陈眠以前接触过的那些富人家的贵气太太那般多少会端着架子,温绍庭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和沉默,秦彦堔是个开朗的人,他妹妹秦研冉也很活泼俏皮,再加上温睿这个小活宝,一顿饭吃得很和谐。 陈眠的感觉很奇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暖。 这是袁家从未给过她的,属于平和家庭的温馨。 饭后,秦研冉拉着陈眠出门去散步消食,然后莫名其妙地秦彦堔和温绍庭也一块了,而温睿却留在别墅里陪老太太。 别墅外是一片海滩。 四个人慢悠悠地走着,秦研冉却按捺不住年轻好玩的心,提出了一个建议,“二哥,我哥一直说他体能不输于你,要不你们来一场比赛怎么样?” 秦彦堔表情一僵,“冉冉,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哥,你该不会是还没比就认怂了吧?”秦研冉耸耸鼻子,眼底露出了鄙视的眼神。 秦彦堔哪能在自己妹妹面前认怂,脖子一硬,“比就比,说,怎么比?” “现场有两位女士,你们背着我们,”秦研冉眉宇间有熠熠生辉的光,指着远处一块大石头,“谁先跑到大石头那里,就算谁赢!” “好!” 兄妹两,完全没有咨询另外两位主人公的意见。 陈眠更料不到温绍庭这样冷漠的男人,竟然会答应这种无聊幼稚的比赛。 陈眠看着他弯下的腰身,不确定地再问一遍,“温先生,你真要比?”会不会不符合身份了一些? 温绍庭侧目,深邃的五官布满了温淡,菲薄的唇翕动着,“上来。” 不容置喙的语调,霸道的口吻。 “学姐!别磨叽了,快呀!” 秦研冉说话间,秦彦堔已经背起她,率先冲了出去。 “呀!哥,我还没喊开始!你这是犯规!” “你刚也没有说规则,这不算犯规!” 陈眠看着他们跑出的一小段身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真不知道,秦彦堔这么一表人才的医生,私底下竟然会这么耍赖。 温绍庭挑眉,低沉的嗓音仿佛淬染上了夕阳的暖,“还不上来,是要让我丢人?” 陈眠这才迅速爬上他的背,还不忘记催促他,“快点,追上他们!” 温绍庭眸色一深,唇边溢出一抹极浅的笑,大掌托着她的屁股,“抱紧,别跌下去了。” 陈眠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身体与他紧紧贴在一起,忘记了尴尬,满脑子都只剩下——赢! 温女人柔软的身子,碰的温绍庭心中微微一漾,身体伸出涌出一股极致的渴望,湛湛的眸子一暗,呼吸微微发烫。 “温先生,一定要赢!” 温绍庭背起她,沉稳的步伐如履平地,迅速追赶了上去,仿佛身上陈眠是不存在的重量一般,和秦彦堔的距离快速缩短。 陈眠趴在他宽厚的背上,耳际只有暖风刮过。 “哥,他们要追上来了!”秦研冉心急如焚。 奈何秦彦堔再努力,还是被温绍庭给追上了,眼看就要超过,他竟然使阴招抬脚试图绊倒温绍庭,不想却被温绍庭一脚撩倒在沙滩上,扑了一脸的灰。 陈眠看着他们抓狂崩溃的模样,抑制不住地咯咯笑了出来,毫无遮掩的笑声,在辽阔的海边上,伴随着海浪的声音,格外的清脆干净和动听,女人温热的呼吸扑在耳根处,痒痒的,温绍庭的心尖上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刮过,牵出某些陌生的电流,身体有微妙的酥软感。 抵达了终点,陈眠显然很开心,卧蚕眼弯弯如月牙,融化在夕阳里,那笑靥如同天际边的卷积的云层被染透了绯色,恍惚了男人的心神。 这就是他认识的陈眠,好胜好强,可在她表面之下,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后来很久,秦彦堔一直被温绍庭这张毒舌提起这件事,总之,一言不合就是提这比赛,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 翌日清晨,陈眠早早就醒了,推开房门,刚好看到温绍庭穿着一身简便的运动服,“你要出门运动?” “嗯。”他淡淡地应声,走出两步又顿住,“要不要一起?” 陈眠怔楞住,“呃?” 温绍庭蹙眉,眼底有露出嫌弃的神色,“你的身体太差,缺乏锻炼,跟我一起出去晨运。” “我不去。”陈眠不给面子的拒绝,不能怪她,而是她真的不喜欢运动,从小就不喜欢。 温绍庭却不理会她的拒绝,“去换衣服,十分钟,我在客厅等你,十分钟不下来我亲自上来帮你。” 陈眠:“……” 他能不能讲讲道理?她不爱运动,跟他有什么关系么? 然而,陈眠还是换了一身运动服跟着他一起出门了。 他们没有注意到,厨房里,有两双眼睛盯着他们的背影,缄默地笑了。 “老太太,二少爷跟这姑娘相处得不错。” “你也这么觉得?” “自从六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以后,还是第一次看到二少爷这么重视一个女孩子,甚至带来这里过年了。” “小李啊,那姑娘刚离完婚,老二他这么木讷,都不知何时才能追到人家,我们要不要帮一把?” “老太太……这……不太好吧?”冷汗直冒。 老太太陷入自我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小李,正好,那孩子身体娇弱,你准备一些材料……” “老太太……” 南城的清晨天亮得快,太阳光穿透薄雾,笼罩在大地上,陈眠跟在温绍庭的身后,跑了没多久就气喘吁吁了,一张白皙的脸蛋透着绯色。 陈眠用力迈出想要追上去,不料脚底一阵抽搐,痛得她惊呼一声,没忍住直接坐在了沥青地板上,捏着自己的脚欲哭无泪。 她正要试图让自己放松一下,忽然一片阴影将她笼罩住,温绍庭高大的身躯便蹲到了她的面前,不由分地抬起她的腿,“哪里痛?” “脚底。”陈眠微红着脸,“没关系,只是抽筋了。” “别乱动。”温绍庭低头,动作利索地帮她脱了鞋子,然后直接摁住她的小小的脚板,力道不轻不重,捏着某处,没一会那抽筋的位置就松弛了下来,刺痛感也消失了。 微光里,男人的额上,脸上都沁出一颗颗的汗珠,顺着他性感的轮廓滴落,他墨黑的短发也被汗水沾湿,平添了几分野性味道。 陈眠心头微软,看着他低头认真体贴的模样,一时走了神。 “你这是缺乏锻炼导致,以后你要加强身体锻炼。”温绍庭说话的同时抬起头,幽暗的眼眸堪堪扑捉到陈眠躲闪的眼睛,若有所思地一笑。 “谢谢。”陈眠拿过鞋子,穿好。 耳根有不正常的红。 温绍庭起身,把她拉起来,“今天就到这里,一下子过量的运动你身体会吃不消。” 陈眠睁着眼眸,笑眯眯的道:“好。” 明天她就算醒了,也绝对不会出门,必须等到他出门锻炼了再说,她没有自虐倾向,才不要天天跟他来跑步! 两人回到别墅,老太太已经起来坐在客厅里,看见他们走进来,漾着笑,“运动完回来了?” “妈。” “老夫人。” 老太太摆摆手,“小眠,别老夫人老夫人叫,别扭,你跟老二一样,叫我老太太就行,横竖一把年纪了,是个老太婆。” 陈眠微微一笑,“好,我先上楼换一身衣服。” 等她上了楼,老太太把自家儿子招过来,温绍庭眉梢微微一挑,坐到了她的身侧。 老太太压低嗓音问他,“老二,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小眠?” 温绍庭面不改色地点头,“挺喜欢。”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暗腹诽了一句,挺喜欢就是很喜欢,这混小子就爱装! “我跟你说,这感情受伤的女人最容易乘虚而入,你把握好机会,必要时我不介意未婚先孕。” “……” “老太太,您别给我添乱,我自己有分寸。”温绍庭从沙发起身,头也不回地上楼。 “混小子,你要懂分寸,当年又怎么会被甩……”老太太叨叨絮絮地念着。 因为是大年三十,团圆饭。 陈眠进了厨房帮着李阿姨打下手,从阿姨口中得知老太太嗜辣,于是她亲手做了一道辣子鸡丁,不难,火候拿捏好就行,阿姨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气质优雅温软的年轻女孩子做出这样好味道的菜,忍不住就夸了一番。 陈眠也不知道是他们故意捧场还是她真的做的那么好吃,总之他们非常赏脸地吃完了,老太太还一个劲地说她贤惠能干,陈眠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陈眠喝着汤,总觉得味道有些怪怪的,秀气的眉头轻颦一下,还是把它给喝完,但是那股淡淡的腥味,还是让她有些想吐,她瞥了一眼温绍庭,他面不改色地喝着,再看其他人,同样,难道只有她味觉出问题? 温绍庭见她蹙眉皱脸的模样,低声问:“怎么了?” 陈眠舔了舔唇,“你不觉得这汤的味道怪怪的么?” “是么?”温绍庭眸色微敛,遮挡住某些锋芒,不咸不淡地又喝了一口,“没有。” “……” 陈眠胃不好,本身也不怎么能吃辣,坐在她身侧的温绍庭细心地替她夹菜,还都是夹了她喜欢吃的,刚开始陈眠觉得这个举动不合适,抬头发现秦彦堔也会帮冉冉夹菜,又顿觉自己多虑了,于是吃得心安理得。 只有老太太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笑在心底,她总觉得老二离脱单不远了。 这里没有袁家那些条条框框,吃饭气氛轻松又热闹,陈眠胃口大开,不小心吃多了有些撑。 因为住在郊区,离烟火晚会的位置有点远,于是大家放弃了去看烟花的打算,聚在客厅里打纸牌,连老太太都参与了。 陈眠陪他们玩了一会,回房给自己的爸妈打了个电话,聊了一会,又给远在国外的秦桑和沈易航发了微信,三人闲聊了一会,她的手机有信息提醒,点开一看,是袁东晋。 【新年快乐】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陈眠拿着手机靠在露天阳台阑珊上久久出神。 结婚三年,每一年的除夕,除了一起回袁家吃完团圆饭她能见着他人,之后她都是独自一人度过,没有祝福,没有问候。 那个家冷冷清清的,从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如今,分开之后,她竟然如愿以偿,心底有些酸,有些涩。 她总以为袁东晋的心是凉的,怎么都捂不热,可如今,等到她燃烧的火焰渐渐熄灭,被海水淹没,他却想要回头,然而她被伤透凉透的心,再也无法原谅。 若说半分不在意,那都是骗人的鬼话。 陈眠没有回复他的信息,手指微微一动,摁下了删除。 决定离开,就不必再留恋。 肩上忽然多了一件衣服,陈眠回头,就看见温绍庭背着光的俊脸,“日夜温差大,夜里凉,多穿一件。” “谢谢。”她微微一笑,伸手扯住衣服,仰着脸,“你怎么出来了?” “他们陪温睿玩飞行棋。” 两人站在露天阳台上,眺望着远处和天空同为一体的海,彼此沉默安静。 指针指向零点。 陈眠趴在阑珊上,扭头问温绍庭,“温先生。” “嗯。” “新年快乐。” 夜里微微凉的风拂过,卷起女人的卷发,温绍庭垂眸,看见她温淡的眉宇上噙着浅浅的笑,舒服,淡然,透过昏暗的光线,她琥珀色的眼底有些晶亮,像是会骚动人心。 顿了几秒,他黯哑的嗓音沉着夜色,“新年快乐。” 陈眠扭过头,唇瓣上溢出笑容,“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 包括这一次来南城,其实她看得出来,秦彦堔兄妹会出现,他是怕她不自在故意把他们请了过来,而秦研冉又是应活泼的性子,正好可以陪她聊天,虽然她更愿意安静地待着,但她能懂他的心思。 “陈眠。” “嗯?” 陈眠蓦地被拉进一个怀抱里,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隔着单薄的衣料,他的体温熨烫着她的脸颊,男人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鼓动着她的心,砰砰地一阵加速。 属于他特有的薄荷烟草味清晰,淡淡萦绕住她的呼吸,耳蜗滑过一阵温热的气流,只听见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灌入耳里,“以后,对自己好点。” 眼眶一热,鼻子微微泛酸。 这个男人,真的是…… 该死的,很容易让女人心动沦陷。 —— 大年初二,在老太太的提议下,他们一起出发去了南城南区的农场温泉。 他们预定的是温泉酒店的别墅区,有单独的露天温泉池,不用与别人混杂在一起,环境休闲优雅,特别适合放松身心。 秦研冉推开陈眠的房门,“小眠姐,走,我们去泡温泉!” 因为受不了一个小姑娘一直围着自己叫学姐,陈眠让她改口叫名字,她直接叫了小眠姐,有了贞贞这么叫在前,于是就随她了。 陈眠抬头,就看见她裹着一条浴巾闯了进来,风风火火的样子,“冉冉,你先去,我整理一下东西。” 秦研冉眼露精光,想起自己老哥的话,上前拉着陈眠,“哎呀,小眠姐,走啦,一起,温睿也等着。” 实在是拗不过她,陈眠只好换了泳装,用大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跟她一起去了。 “小眠姐,这个浴池,你先进去泡着,我去拿一瓶酒过来!很快!”秦研冉说着就奔走了。 “冉冉!” 陈眠拦不住那道身影,犹豫了一下,推门走进去,露天的浴池,抬头可见一片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浴池周围的环境很好,绿草环绕,小树影倒,浴池是蓝色铺底,波光微漾里,有轻袅袅的烟雾,很淡,靠近的时候有一阵热气扑来,有些热,她就把浴巾给扯下来。 一只脚刚碰到温泉水,听到身后有推门的声音。 “冉冉,你回来……” 回头过,最后一字消散在喉咙里,她浅褐色的瞳仁蓦地一阵骤缩,再放大,男人健硕均匀的腹肌,性感的人鱼线,以及修长而有力的长腿,赫然映入她的眼中。 “怎么是你!”陈眠一懵,忘记了自己是一脚跨在水里,着急地试图扭转身,结果悲催地扑通一声掉进了温泉里。 溅起一片哗啦啦的水花,沉在温热的水里有些慌乱地挥动着手脚,下一秒就被一道遒劲的力道从水里提了起来。 猝不及防地掉落,呛到得她一阵猛咳。 女人湿哒哒的黑长发凌乱地贴在肌肤上,与那深色系的泳衣一起,将她白里透红的肌肤衬托得愈发地细腻,水珠从她纤细的脖颈一路滑过湮没在单薄的衣料上。 温绍庭手还环着她纤细的腰肢,粗粝的手掌触碰着滑腻的肌肤,隔着淡薄的水汽,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活色生香的风景,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着,身体被温热的泉水浸泡着,身体某处迅速涌起一股躁动。 那种邪恶的念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握住她腰部的手不受控制地加重了力道,陈眠缓过劲,腰上微微一痒,身体僵硬地抬头。 四目相对,彼此的呼吸都窒息了。 陈眠脑中一片空白,被他熨帖着的皮肤一直发烫升温,有种烧起来的感觉,甚至身体里涌出一种空虚和渴望,顿时口感舌燥的。 明亮的光线里,他的眼睛深不可测地让她陷了进去,眼眸浮着水光,有浅浅的迷乱。 两人都发现,自己这样不对劲! 然后—— 她看见温绍庭棱角分明的俊脸上,黝黯的眼眸像一头狼,正要逃,他挺直的鼻子,缓缓地流下了两道鲜红的液体…… 第104章 温绍庭的视线落在她殷红湿润的唇瓣上,全身血液都在倒流着,察觉到有鼻端有一阵湿热,下意思地抬手一摸,心中诅咒不已。 “温先生,你流鼻血了……”陈眠盯着那殷红的血,也被吓到了,站在温热澄澈的水里手忙脚乱想要伸手帮他捂着鼻子。 温绍庭大掌扣住她伸过来的手,“别乱动。” 然后低下头,鲜血便一滴一滴砸在了水面里,然后晕散,可该死的,眼前的女人只穿了泳衣泳裤,凹凸有致的身材侵泡在水中,皮肤泛着红色,尤其是胸前那一团起伏的白嫩,更刺激了他的眼球,鼻血不但没有减缓,反而流的更凶。 陈眠被吓坏了,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模样有多引人遐想,“你没事吧?” 天,这流血的速度,这么下去他会失血过多吧? “赶紧上去!”说着她率先往岸边走,作势要爬上去。 “陈眠!” 陈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重新捞回了水中,然后趴在了男人裸露的结实胸膛之上,“温绍庭,你发什么疯!” 温绍庭顿觉英雄气短,他这简直就是找虐! “你再动试试看?” 男人黯哑的嗓音,低沉性感,带着浓浓的情欲。 陈眠浑身一僵,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他下身某处的僵硬抵着她,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流鼻血了! 周遭刹那安静下来。 曾经浴室里的那一幕闪过眼前,陈眠的脸红得滴血,一口气提起来,眼底露出警惕防备的光,微哑微软的声线回荡着,“你、你别乱来……” 温绍庭捏住鼻子,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一把将她推到池边,长臂一伸,从水池里爬起来,随手捡起刚丢在地板上的浴巾围住他只穿了一条平角裤的下身,然后镇定地回过身,居高临下睨着了一眼水里的女人。 “这一次,先放过你。” 不轻不重地抛下一句,他大步迈开,消失在门后。 陈眠羞愤地朝着水面一阵猛拍,刚她不是故意的,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瞟见了,她觉得自己的鼻子也有点热…… 一定是这温泉水太热了,一定是。 而此时,另一个温泉池里。 老太太带着温睿和秦研冉,舒舒服服地泡温泉,还一边喝点小酒,当然,温木木小朋友喝的是果汁。 “老太太,你确定二哥会下手?” “喝了两天的鹿鞭汤,又几年没有碰过女人,正直壮年,我就不信他能憋!”老太太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仿佛眼前已经看见有新孙子呱呱落地的画面,太美好。 秦研冉还是心有惴惴,要知道,要是被她二哥知道他们设计了他,到时候除了老太太,她和自己老哥可能会遭受脱皮的危险,想想都寒颤。 “二哥是特种兵出身,最擅长就是忍耐了,我还是觉得这个不太可行啊?鹿鞭汤估计不可靠。” “小丫头,你不懂,男人化身为狼还不简单!”老太太意味深长地一笑,笑得秦研冉毛骨悚然。 温睿听不懂她们的话,但不耻下问是他的优点,“奶奶,小姨,你们是在说二爸什么?” 老太太看了一眼温睿,笑呵呵地问:“木木,你想不想要小妹妹陪你玩?” “不要!” “为什么?” 温睿喝了一口果汁,“有了小妹妹,到时候二爸和绵绵就不爱我了。” 秦研冉咯咯一笑,觉得温睿这孩子真的是太聪明了! 老太太不以为然,循循诱导,“木木,奶奶跟你说,等你有了小妹妹,你就算犯错,二爸就不会经常罚你了。” “真的吗?为什么?” 老太太一笑,“因为你犯错了,你可以让妹妹背黑锅啊!” “对啊!奶奶你真聪明!” “所以木木,你要想让绵绵当你妈妈,最快度的办法就是让你二爸和绵绵生个孩子。” 温睿歪着小脑袋,“奶奶,你是要我做什么?”瞧,多聪明的娃,一点就通! 老太太趴在池边,对那边儿童温泉里的温睿粲然一笑,眉眼上尽是算计的光芒,“今晚上呢,你就跟绵绵说……” 秦研冉看着那一老一小,扶着额头,唇角一抽,老太太,你确定这么教导孩子不会把他带上邪途么? —— 在南城的时间过得很快,虽然每天都会有些小意外,不过陈眠碍于温睿和老太太的面子上,不敢露出异常,大概也能猜测到这些小意外到底是谁的主意。 老太太顽固,且童心未泯,又一心想要撮合她和温绍庭,所以毫无疑问,她就是这个主谋,而秦彦堔和秦研冉是帮凶。 温绍庭这个有魄力的受害者都没有开口,她在这个小菜鸟,也只能视而不见。 从南城回来之后,陈眠就避着了温绍庭。 只是每天都会和温睿微信语音聊天,甚至晚上睡觉之前会跟他语音说一段简短的故事。 自从流产以后,她就停止了工作,现在一切事情都已经处理清楚,陈眠又重新投入了工作,年前那一段绯闻,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一些明星的被爆料,她总算是被人无人再关注。 毕竟,比起豪门,娱乐圈是活在大众的眼底下,由大众追捧起来的,而豪门会被关注不过就是因为钱多,没有多少人会真正记得豪门里那些人的脸,尤其是陈眠一向低调。 而娱乐圈里的明星八卦,比这种千遍一律的豪门恩怨来得更精彩,更新引人。 把陈眠这个丑闻给覆盖过去的最新头条,是国民女神汪予问被爆料有隐秘男友。 陈眠坐在咖啡厅里,听着后面雅座上那些年轻女孩子窃窃私语,唇边是浅浅的笑。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一道靓丽的身姿摇曳而来,落在陈眠对面的位置坐下来,摘下了墨镜。 女人白皙纤细的手指伸到陈眠的面前,毫不客气地端起她面前的咖啡,轻抿一口,却又猛得放下,快速而微微狼狈地抽过一旁的纸巾,把嘴巴里的咖啡释数吐了。 “陈眠,你什么时候改变口味爱上黑咖啡了!” 凉凉地扫了她一眼,陈眠的眸底噙着淡淡的笑,“我没让你喝我的,另外,你这样真的很不卫生。” 陈眠抬手,招来服务员,重新点了两杯咖啡。 “欧洲好玩么?” 秦桑单手托腮,指了指自己的脸蛋,“你瞧瞧,有没有觉得我的肌肤更水润了?” 陈眠十分配合地盯着她的脸,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眉头轻轻挑起,“有皱纹。” “什么?”秦桑有些深受打击,“陈眠你可别唬我!本姑娘我可是黄花一支啊!” “嗯,这个年纪都没有把自己嫁出去,你是黄花菜凉了。”陈眠噙着笑,温柔一刀。 秦桑勾唇明艳地一笑,“我懂,你这女人就是嫉妒我。” 服务员上了咖啡,秦桑有些心理阴影,认真看了一眼才低头优雅地轻啜一口。 陈眠低头搅拌着杯子里的黑咖啡,目光灼灼落在秦桑笑盈盈的脸上,“我离婚了。” 秦桑顿了顿,抬眸凝住她,“大好事!这回我可以放心买个炮弹把袁东晋那个人渣给炸上天了!” “走吧,不是要买礼物?”离婚的话题,陈眠不想多提,有一些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没必要翻出来。 两人到了ZR购物中心的婴儿用品专卖店。 “你看着她都心塞,我以为你会在满月酒的时候把他们的满月宴给轰了。”陈眠站在边上看着秦桑低头在挑婴儿衣服,不紧不慢地说着。 秦桑将挑好的衣服递给一旁的工作人员,“怎么会?那孩子可是我的侄子,我可没那么残忍。” “你真是上辈子是欠了那个人的。” “后天满月酒你记得过来,嗯,袁家肯定会出现,你要不要考虑携带一个男伴?气死他们也好。” 陈眠面容微怔,随即温淡的一笑,笑容里是满满的自信,“不需要。” 秦桑瞥她一眼,“你装个娇弱你是会怎样?” “这个世界的剩女更多了。” “不要脸!” “谢谢。” “……” —— 两天后。 秦家举办了一场满月宴。 港城有两秦,秦全林黑道起家,后漂白做正经生意,另外一秦世代家世背景清白的医学世家,虽然现在秦全林已经不在人世,然而他的名声依旧躁动。 所谓人不在江湖,却依然流传着他的传说。 秦全林有两个儿子,一个是亲生儿子秦有天,另外一个是干儿子陆禹行,今天是陆禹行的儿子满月酒。 陆禹行可以说是港城的一个迷,十五岁被六十岁的秦全林收养,毅然拒绝改为秦姓,平时极为低调,报纸网络上没有他的照片,但是他的名声却在圈里传开,算是一个名人。 他结婚的时候没有办酒席,如今儿子出生,却大张旗鼓,一些知情人士不由得纷纷揣测这背后的目的。 秦家最近动荡,秦有天和陆禹行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然而这种丑闻自然不能让媒体知道,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宴席,目的是为了证明秦家并未如外人所猜测那般。 陈眠赶到酒店的时候,距离宴会开始还有半小时,她打了秦桑的电话,然而无人接听,她只好自己进了酒店。 酒店大门,正好看见陆禹行和一些人在谈话,看见陈眠微微颔首打了招呼,“欢迎。” 陈眠不喜这个男人,原因无他,这个人浑身都散发着阴森的气息,极冷,虽然英俊,但是阴柔,出于教养和礼仪,她微微一笑,“恭喜。” 彼此都是单薄的两个字,谁都没有多少诚意。 两人关系不好,这种恩怨要说起来,也挺久远了,但陈眠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男人有多恶劣。 进入了大厅,里面人满为患,秦桑这种时候居然联系不上,她都快要忍不住爆粗了。 距离宴席开始还有十五分钟,陈眠从洗手间出来看见了宴厅上袁家一家子,袁东晋的身影赫然入目。 陈眠因为刚从客户公司谈完事情就匆匆赶来,所以来不及换衣服,后来又觉得参加陆禹行儿子的满月宴,没必要那么隆重,就这么直接赶了过来,虽然职业化,然而妆容打扮都是端庄优雅的,无损她身上的气质。 隔着人群和距离,她的视线与袁东晋的交汇碰撞到一起,并没有第一时间移开,因为她不容许自己看见他就退缩,温漠的视线很淡薄。 “看什么?”身后传来一道黯哑醇厚的男人嗓音,陈眠不用回头,已然知道来人是谁。 她甚至应闻到男人身上那阵淡淡的薄荷烟味。 她与袁东晋错开视线,同时绯色的唇勾勒出一道浅浅的笑痕,“温先生,这么巧。” 温绍庭立体英俊的五官上,依旧没有丝毫的表情,低头凝住她的眼眸半阖着,深沉晦暗,温漠的口吻不咸不淡,“不巧。”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巧合。 从南城回来以后,这个女人在躲着他,他又不是没感觉,只是正好有事情忙,所以没放在心上而已,今天是掐准了她会出现,他才应邀约过来逮人。 看见她目不转睛盯着袁东晋那一瞬间,心中顿生几分不悦。 她却对他露着一张巧笑倩兮的脸,那一丝不悦又悄然匿去。 顺着她刚的方向,对上袁东晋的目光,男人对决男人,几米开外彼此都是一种明争暗斗,温绍庭面无表情地轻嗤,眼底有着不屑,抬手搂住陈眠的肩膀,“走吧,宴席要开始了。” 陈眠想要挥开男人的手,然而他却忽然附在她耳边,唇瓣几乎是贴着她的耳郭在说话,“他在看着。” 陈眠一僵。 两天前她才信誓旦旦地跟秦桑说自己不需要男人帮她撑门面,然而到了真正看见袁东晋的那一刻,她发现支撑起来真难,尤其是袁东晋的眼神那么炽热,仿佛要将她融化了一般。 再者,之前她可是当着袁东晋的眠和温绍庭接吻,如果这个时候推开温绍庭独自离开,岂不是欲盖弥彰,暗着告诉袁东晋,她对他余情未了? “走吧。” 陈眠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搂着她穿过群人,坐在了他的身侧。 有四面八方的审视的目光投来,陈眠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若不是担心秦桑今晚回闹出问题,她真不会参加这个宴席,可如今秦桑人没找着,她反而给自己招惹了一堆麻烦。 头疼。 直到支持人上台说话,宴席开始,陈眠才看见秦桑的身影。 她竟然跟在陆禹行和凌菲的身后一起走了进来。 陈眠想要起身,温绍庭的大掌却覆盖住她,微微用力,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的小手,眼神示意她不要乱动。 陈眠快速打量了一下四周,深呼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靠在他的耳边,“温先生,我需要和她聊一聊。” 温漠的嗓音富有磁性,轻轻拂过她的心尖,“乖乖坐着,不会有事。” 陈眠抿着唇,眉眼温淡,可眼底依旧有掩盖不住焦虑,这种焦虑有些莫名其妙,可她控制不住,她总觉得今晚会发生一些什么事。 这种气氛太诡异了,让她不得时刻绷着神经。 可宴会一派平和,宾客齐欢,没有任何的异常,慢慢地,陈眠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吃点东西,别一直喝水。” 温绍庭细心的替她布菜,甚至给她夹鱼肉的时候,先放在自己的碟子里把鱼刺挑干净,再加到她的碗里,陈眠耳根微微泛红。 “温先生,你不用这样……” 现在整桌的男女都在看着他们,实在够难为情,尤其坐在温绍庭右手边的周旭尧,一边喝酒,一边噙着一抹深不可测的笑盯着她。 “老二,我也想吃鱼,给我挑一下鱼刺吧。”周旭尧仿佛嫌他们吸引的视线不够多,还在一旁插一脚。 温绍庭凉凉地瞥了他一眼,眼底含着警告的意味,周旭尧的笑意更深了。 陈眠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和温绍庭在之间的亲密举动,释数落在了袁东晋的眼底,引得他又嫉又恨,灌下喉咙里的酒,灼烧得他的心肝脾肺都在痛。 她含羞怒嗔的一举一动,宛如一根一根刺,插在心上,扎中喉咙,手中的酒杯几乎要被他捏断。 陈眠果然喝太多水了,她刚要起身,温绍庭就抬眸看着她,那眼神就是赤裸裸地询问,抿了抿唇瓣,小声说道:“我去趟洗手间。” “我陪你。” “不用!”陈眠扣住他的手臂,白皙的脸蛋有一层淡淡的粉色,“我去去就回,很快。” 温绍庭审视了她几秒钟,点头。 拿着手提袋,陈眠扫了一眼秦桑的位置,灯光下,看见她的脸色绯红,估摸是喝了不少,她快步走向洗手间,想着一会要怎么把秦桑从陆禹行夫妇身边带离。 从厕所出来,陈眠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脚步顿住。 袁东晋回过身,目光牢牢锁住她的脸。 四目相对。 他瘦了,也憔悴了,眼底红丝满布,眼眶下有明显的阴影,唇色也有些不健康的白,陈眠的心微微触动了一下,但脸上的表情没有起伏。 袁东晋几近贪婪地看着她,离婚近一个月,她没有任何落魄狼狈,反而脸色红润,精神矍然,比起之前闹离婚那段时间枯萎消瘦,她看上去更美了。 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想到那个男人,他就产生一种疯狂的嫉妒,心中一片煎熬。 看见她离开位置,他控制不住脚步跟了过来,只想靠近她,和她说说话。 “最近还好吗?” 陈眠温淡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微冷,且疏离,“谢谢关心,很好。” 说罢,陈眠抬脚从他身侧越过, 手腕被扣住,男人暗哑的嗓音卷着很深的一层压抑,“陈眠,别走。” 心尖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 然而,仅仅是那么一瞬间。 陈眠甩开他的手,脸上的笑容释数敛去,精致的面容微冷,淡淡凉凉地道:“袁少爷,请自重。” 袁东晋呼吸一紧,心口那么疼,愈发明显而强烈,湛湛沉沉的眸底,流露着深情,嗓音微微沙哑,“一日夫妻百日恩,那边非要跟我形同陌路吗?” 陈眠哑然失笑,微抬起下巴,倨傲凛然的模样一如从前,晃了袁东晋的眼。 “袁少爷,我不喜欢和前任,或者说,前夫,藕断丝连。” 她的话,无疑是给他沉沉的一击。 她是在讽刺他,他听得出来。 “我没有和陶思然一起,她的孩子也拿掉了,陈眠……” 他迫切地想要解释一些什么,话音未落就被陈眠打断,“够了。” “袁东晋,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也没兴趣知道,请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陈眠转身欲走,奈何袁东晋又缠了上来,手腕被握住,挣不开,她有些烦躁。 “陈眠,你听我说!” “放手。” “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陈眠正要发脾气,蓦地就被扯进一个怀抱,熟悉的烟草味,安心的气息,她从他的胸膛里抬头,只见他紧绷的下颌性感而迷人。 “袁少爷,有话好好说,请不要对我女朋友动手动脚。” 温漠,冷然,绝对霸道的主权宣示。 陈眠任由他搂在怀中护着,仿佛找到了一个港湾,风雨不惧。 袁东晋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极力地忍耐着什么。 “温二少,我跟我前妻谈话,似乎与你无关。” 他把前妻两个字咬得很重,仿佛在提醒着什么。 温绍庭冷冷一扯菲薄的唇瓣,眼底寒芒乍现,淡淡的口吻分辨不出喜怒,“难怪眠眠对你弃之如敝履,像你这种前任和现任,孰重孰轻都分不清的男人,不要也罢。” 字字句句,风轻云淡中全是满满的讽刺。 走廊的灯光昏暗,人影疏浅,陈眠微微侧目睨见袁东晋灰暗不明的眼睛,指甲扎入掌心。 “袁东晋,就别再来纠缠我,我不是陶思然,并不会觉得你的纠缠有多么深情,更不会像她那般不知廉耻。” “我们走吧。”陈眠拉着温绍庭的手转身。 “陈眠,”袁东晋哑声叫住她。 片刻的沉默,寂然。 “你真的不爱我了?”他站在原地,“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爱我了。” 陈眠攥着温绍庭的手,无意识地用力,睁大眼睛盯住前方空旷的走廊,她缓缓转过身,隔着短短的距离,望着他的眼睛,“袁东晋,你听着,我不爱你了。” 她的眼睛平静无波,沉淀着一层暗色,曾经的爱慕无迹可寻。 也许很难说出口,可终究这会成为现实,她看着他的眼底一片猩红,有什么一点一点脱落,随同自己心底的那些伤疤的旧皮,慢慢剥落。 “你不要再来烦我,别打扰我的生活,这是我最后的愿望,明白了?” 话落,陈眠拉着温绍庭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袁东晋站在原地,全身发冷,耳边萦绕着果决的话语,无力地靠在墙壁上。 陈眠的穿着高跟鞋,跑得很快,仿佛后面有一群饿狼在在追赶她,走得太急,脚步踉跄得差点扑倒,幸好温绍庭眼疾手快及时扶住她。 “慢点走。” 陈眠的手很冰,微微颤抖着,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憋住了那些酸酸的水汽,唇瓣漾出淡淡的笑痕,“抱歉。” 总是让他看见如此狼狈的一面。 “回去吧。” 重新坐回位置上,陈眠已全无食欲,反而在温绍庭接电话的间隙不知不觉地灌了几杯酒,浓烈的味道下喉,那种烧烫的感觉才让她的身体微微回温。 周旭尧并未阻止她灌酒的行为,反正不是自己的女人,她的男人自然会管。 “秦桑喝多了?”周旭尧眯着眼眸,淡淡出声。 陈眠闻言一顿,转头,果然看见有两个人搀扶着秦桑往电梯方向走去,她不假思索地起身,“我过去看看。” 醉酒容易误事。 周旭尧犹豫了几秒,也从位置上起身,追了上去,等温绍庭回到位置上,陈眠已不知所踪。 陈眠让那两个女服务员把秦桑扶到床上,“行了,接下来我照顾就行,谢谢你们。” 两个女的服务员刚离开,酒店的门口门铃再度响起,陈眠拉开门,一个男的服务生手里端着一杯淡黄色的水,他的身后跟着身材高大的周旭尧。 陈眠依在门边,似笑非笑,“有事?” 男服务员露出职业的笑,“您好,这是陆先生吩咐我给秦小姐送上来的蜂蜜水。” 陈眠微微挑眉,伸手接过,“谢谢,交给我就行。” “好的。” 男服务员已经离开,周旭尧依旧原封不动杵在原地,沉着脸色看着陈眠。 “周先生有何贵干?” 周旭尧淡淡一笑,“我已经通知老二上来,你不用这样防着我,让我进去吧。” 陈眠侧身,让他进门。 周旭尧安安分分坐在客厅上,陈眠端着蜂蜜水进了卧室,却看见秦桑已经坐了起来。 “装醉?” 秦桑捏了捏眉心,“不然一直看着他们秀恩爱?” 陈眠把手里微温的蜂蜜水递到她面前,带着几分讥诮的口吻,“他专门给你准备的蜂蜜水。” 秦桑撇开头,“我不喝。” “那我喝了啊?”陈眠刚喝多了酒,胃正有些不舒服呢,她不喝拉倒。 “随便。”秦桑躺回床上。 陈眠毫不客气地咕噜噜灌了下去,胃部有些涨,不是很舒服,她也趴在床上,“打你电话干嘛不接?” 秦桑微楞,“抱歉,估计是调了静音没有听到。” 顿了顿,她又暧昧地看着陈眠,“我刚看你和那瘟神坐一起相处得不错啊。” 陈眠把脸埋在枕头里,口齿含糊不清,“不是你想得那样。” “那是怎么样?” “周旭尧在外面。”陈眠转移了话题,忽然看着秦桑,“你们什么时候熟悉了?我怎么不知道?” 秦桑眸光微微一闪,“鬼跟他熟悉。” “这房间里只有你和我,我跟他不熟,显然,他不是冲我来。” “我跟他比花生还生,与我无关。”秦桑不买账。 两人趴在床上有一句话没一句地聊着,都喝了酒,渐渐地有些困了,阖上眼帘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谁也不在意外面的人,完全没有危机意识。 陈眠睡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热,她掀开眼皮,有些吃力地爬起来,眼前有些恍惚。 果然是喝多了。 她爬下床进了浴室,拧开水龙头掬了一把水泼了下脸,轻轻拍了拍,晃了晃头,怎么感觉头越来来越沉重,身体也越来越烫。 脑子成了浆糊,她转身出了浴室,试图叫醒秦桑,“桑桑……” 可床上哪里还有人,她一惊,步伐不稳地出了卧室,没有人,一种强烈的不安袭来,陈眠摸着自己发烫的额头,意识到自己不对劲。 这时,酒店的大门再度被打开,温绍庭气场挺拔的身躯出现在门口,陈眠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温绍庭……秦桑……” 她抬步走去,却觉得昏沉的头更昏沉,一个踉跄直接往前跌去,没有落地,跌进了男人宽厚结实的怀抱里。 她的嗅觉变得格外的敏感,男人身上淡淡的薄荷烟味清晰飘来,想要推开,刚碰到他的衣服,却把自己给贴了上去。 “秦桑不见了。”陈眠蹙眉,维持着仅存的理智,像是意识到什么,低声咒骂了一句脏话。 很小声,几不可闻,然而温绍庭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骂:“Shit!” 娇软黯哑的语调,骂得像是打情骂俏。 她的体温不正常,温绍庭想起周旭尧的话,二话不说,弯腰将她一把打横抱了起来,转身步离开这个房间。 把她放在床上,他刚要起身,却被女人的臂藕圈住了脖子。 “水……” 喉咙烧干了似的。 温绍庭拉下她的手,去给她倒了一杯水,再回到房间,却看见她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 “喝水。”扶着她,把水杯送到她的唇边,她咕噜咕噜地灌完了。 可身上那阵奇异的热怎么也无法消散,小手揪着温绍庭的手腕,极力地再忍耐着什么。 温绍庭俯身,粗糙的手指触碰上她的脸颊,滑嫩的皮肤被酒精熏得潮红,手指滑过她的腮帮,摩擦着她的唇瓣,柔软的触感,令她爱不释手。 眼睛盯住她,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 第105章 陈眠浅褐色的瞳仁倒映着男人英俊的容颜,视线落在他性感的菱唇上,又一种咬上去的冲动,无法抑制。 温绍庭深邃的眼眸锁住她绯色的脸,唇边噙着一抹极浅的笑,她手掌的热度源源不绝地传递过来,他却并着急甩开,反而饶有兴致地等待着,他倒是想要瞧瞧,这个女人能够理智到何种地步。 陈眠的脑子渐渐昏沉,她咬了咬唇,清缓的嗓音微微沙哑,“温先生……我……” “嗯?” 温绍庭又往她靠近几寸,黑湛湛的眼眸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你怎么了?” 低沉的声线愈发黯哑,淡淡的气息萦绕而来。 陈眠脑中空白,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他两片唇,视线全部集中在那个点上,然后,身体的渴望将理智的防线冲破。 下一刻。 她一把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迎上去,覆盖住他的唇。 柔软冰凉的触感,舒服得她发出餍足的叹息。 可这样不够,远远不够,身体深处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洞,希望被填满,她的吻有些杂无章法,啃得他吃痛。 温绍庭垂着眼眸,长睫遮挡住光,一片暗沉骤然凝集。 陈眠的唇已经滑向了他的喉结,温绍庭浑身僵硬在着,充满磁性的声音带着几分警告,“陈眠,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陈眠恍若未闻,轻而痒的亲吻落在男人的喉结处,勾醒了男人身体最原始的巨浪。 温绍庭抬手欲将她扒下来,谁知她却整个人缠上来,手脚并用,猝不及防地将他压到了在柔软的床褥里。 温绍庭觉得,如果被一个女人这样压着都不觉得是在引诱的话,那么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男人了。 可事实上—— 他非常男人。 —— 陈眠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很暗,四处很安静。 她楞然,脑袋昏沉得厉害,抬手摁住自己的脑袋,她清晨醒过来有些低血糖的小毛病,总得缓一会才能恢复清明。 所以,等她微微挪动身体,腰间被一只手扣住的时候,她彻底懵了。 侧过头,男人沉睡的俊颜不其然地闯入眼底,他睡得很沉,双眼紧阖着,没有了清醒时候的冷漠和疏离,暗光里,线条分明的轮廓显得格外的柔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膀,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脖颈上,呼吸平稳。 陈眠脑中一片空白。 她眨眨眼,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然而她眨得眼睛都累了,眼前的男人依旧没消失。 陈眠努力地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却发现自己记忆不完全,有些断片,她记得自己觉得热进了一趟浴室出来发现秦桑不见了,然后温绍庭就出现在房间里,再然后? 再然后? 【陈眠,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所以? 她昨晚就那样把他给扑倒了? 陈眠彻底懵了。 心底一阵懊恼,昨晚她到底是怎么被人下了药,她完全找不到思绪,不过她强行压倒一个男人这个毋庸置疑! 在床上推倒一个男人,大概是她这辈子做得最出格的事了! 陈眠能感觉到被子下,两人的身体都寸缕未着,她压着呼吸,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然后试图拿开男人的手,然而,刚挪开一点,又被扣了回去。 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淡淡传递过来,“去哪里?” 陈眠浑身一僵,温浅的嗓音很镇定,“上厕所。” “嗯。”他这才松开她手,让她起身。 陈眠起身,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捡起地板上的衬衫衣服胡乱穿好,然后奔进了浴室,砰一下甩上门。 床上的男人蓦地睁开眼睛,黝黯的眼底是一片清明,菲薄的菱唇勾勒出一道浅淡的弧度。 陈眠站在盥洗台前,双手分开撑在边缘,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体轻颤着。 昨晚喝了很多酒,这会儿头也在疼,更令她难以启齿的是,明明不是第一次,她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也酸痛不已,那么明显的感觉,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昨晚所发生的事。 镜子里的女人,唇瓣微微红肿,双眼娇媚潋滟,脖子下的锁骨处,一寸寸都是昨夜留下的痕迹。 她甚至有些不敢看镜子里的人,一抬眸,一掀唇,无处不在透露着一种万千妩媚的成熟风情,根本就不像她。 卧室里,温绍庭听到浴室的水声,在清晨里格外的清晰,他掀开被子起身随手捞了一条浴巾围在腰间,走到落地窗边抬手一把拉开窗帘了。 晴空万里。 他低头点了一根烟。 陈眠洗漱好出来,就是看见了这么幕,男人姿态慵懒随意地靠在边上,柔和的晨光里,被袅袅青烟笼罩住的轮廓很模糊,墨黑的发有些凌乱,赤裸的上身肌肉喷张有力,流畅的线条如同鬼虎神功雕刻出来的一般,性感而男人。 “洗好了?” 陈眠微微错开视线,耳根发热,淡淡地道:“嗯。” “我们谈谈。” “你要这样跟我谈?”陈眠微囧,她无法适应他这样赤条条的模样,“你先整理一下自己,我们再来谈。” 温绍庭硬挺的眉轻扬着,缄默了几秒,颔首,“好。” 等他进了浴室,陈眠才呼出一口气,马上转身去找自己的东西,不经意地瞥见那凌乱的被褥,还有一室的靡靡的暧昧气息,陈眠咬着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出了卧室。 陈眠拉开酒店的房门,不料门口却站着一个人。 袁东晋。 扶着门把上的手微微用力,陈眠沉着脸,温淡的脸上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陈眠,为什么?”沉痛的质问,“才离婚,你就迫不及待地跟他在一起了?” 陈眠看着他,温浅的眸底覆盖上一层冷色,保持缄默。 她的沉默,落在他的眼里就是默认。 “你这么迫不及待的离婚,就是为了跟他在一起?” 莫名的,陈眠竟觉得有些烦。 为什么他总要出现在自己的眼底下晃来晃去?她怎么样又与他何干? “你回答我!”袁东晋低吼着。 陈眠不知道他为何会一早出现在这里,也不清楚他想要干什么,然而,她并不像与他纠缠,更不屑,解释。 对面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一道久违的身影闯进了陈眠的视野范围。 女人一头及腰的长发,柔顺充满光泽,衣袂飘飘,脸蛋妆容精致迷人,“东晋……陈眠?” 狐疑的口吻,眼底全是意外。 陈眠微微眯着眼眸,飘渺的笑意漾在唇瓣上,微冷微凉。 袁东晋听到声音回过头,“予问?” 汪予问微微一笑,“你们这是怎么了?”视线从袁东晋的身上落在陈眠的脸上,“吵架?” 袁东晋没有吭声,脸色阴沉。 想到自己被霍冰害得没了孩子,又差点被人玷污,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一对男女,陈眠的心情很不好,眉宇上甚至拢了一层阴霾。 尤其是,对上汪予问那甜腻的笑容。 陈眠的腰上忽然多了一条男人的手臂,牢牢将她箍住,肩膀上一沉,带着湿气的气息贴上她的脸颊,低沉的嗓音听着漫不经心的,“怎么跑出来了?嗯?” 亲昵的口吻,旁若无人的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汪予问看着面不改色的陈眠,又看看黑着脸的袁东晋,眼底浮着一丝笑意。 她不出声,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个时候,聪明的女人,最好别掺和。 陈眠的身体微僵,对于温绍庭这种亲昵有些抗拒,脸蛋上浮现一抹粉色,转过身,却看见他竟然穿着一件浴袍就跑了出来,胸膛前敞露着一片麦色的肌肤,上面有清晰的红痕,暧昧横陈。 “你、你怎么就穿这样?”她分明是被吓到了,然而落在别人的眼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是女人对男人的娇嗔,以及一种欲盖弥彰的羞涩。 在袁东晋的认知里,陈眠就是属于他的女人,即使两人曾经不冷不淡的交往相处平和的时候,她也不曾对他露出过这般娇羞的模样,如今却对着另外一个男人展现这样的风情,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接受! 他在一瞬间就失去了理智,闪身上前照着温绍庭的俊脸挥了拳头。 温绍庭搂着陈眠灵活地往后一闪,避开了他的拳头,单手扣住他的手腕,勾唇而笑,那笑里,没有温度,直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一阵毛骨悚然。 “你信不信我能废掉你一条手,让你再也挥不出拳头?” “温绍庭,你堂堂温家二少爷,就这么缺女人?非要勾搭我的老婆?”袁东晋吃痛,额头上甚至有细细的冷汗。 就在此时,走廊里,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一群记者,扛着相机对着他们就是一阵猛拍,猝不及防的场面有些失控。 “袁总,请问袁太太是真的出轨了吗?” “袁太太,请问您身边的这位先生是您包养的男人吗?” “汪小姐,请问您怎么会在这里?” “袁总……” 场面十分混乱,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 更有甚者,看见温绍庭衣冠不整的样子,便对着他和陈眠不停地摁下快门,“这位先生,请问您是袁太太是不是包养关系?” “您知道这位是宝华集团的总经理夫人么?” “你们维持这样的关系多久了?” 温绍庭冷峻的容颜面无表情,冷漠道:“把你的相机和话筒拿开。” 可那个男记者像是不怕死,“这位先生,请您……” 话音未落,温绍庭扣住袁东晋猛得用力,对着那个记者狠狠推了出去,袁东晋猝不及防地倒退着,压着了那男记者,话筒被摔落地板。 其他的人见此场面,愈发的热情满涨。 而汪予问,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推到人群后面,悄悄打开了房门,闪身消失在视野里。 “袁太太,麻烦您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大家见温绍庭不好惹,便转变了策略,对着陈眠咄咄逼人地逼问。 温绍庭冷眼扫去,刚要动手,却被陈眠摁住了动作,她蓦然抬起脸,坚毅的脸上温静得气势凛然,那些记者微微一怔,大概是没料到她会这般镇静从容。 陈眠琥珀色的眼眸微凉,勾着浅笑,不卑不亢的说:“既然大家都这么好奇,那么我就趁此机会说清楚。” 现场的记者纷纷屏住呼吸,等待着她的答案,只有相机的咔嚓声,和镁光灯不停地闪烁着。 “我和袁东晋已经离婚,我现在是单身身份,所以,清楚了?” 袁东晋脸上的血色尽褪,“陈眠……”他没想过她会这样把离婚的消息给公布出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拒绝向外做出任何的解释,明面上是为了公司的利益考虑,实际上,他私心的以为,只要不公布,他才会有更多的把握把她追回来,重新领回结婚证。 可现在…… 对于现场的记者来说,这无疑是意外的消息,劲爆得猛得炸开锅。 “袁总,请问这是真的吗?” “那这位先生是你离婚的原因吗?你们是因为第三者插足离婚的吗?” 陈眠的脸上血色褪了几分,喉咙一阵涩然,掌心被指甲掐的微微泛疼,想要解释些什么,却什么也解释不了。 他们离婚,确确实实是因为第三者插足,然而,这个小三却并非是温绍庭。 陈眠瞥了一眼袁东晋,心脏蜷缩成一团,这个时候,她完完全全可以开口说他有了女人,并且那个女人已经怀孕,所以她才会选择离婚,可是,她开不了口。 袁东晋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一日夫妻百日恩。 更何况,他是她全心全意爱了十三年的男人。 她无法把他推到一个道德制高点上,毁掉他的人生,更何况,以她对陶思然的了解,若是她被推上舆论的风尖之上,怕是一个受不住就选择死了吧。 她不是圣母,可她也不是刽子手,虽然在得知他们背叛她的第一时间,她确确实实想过用这样的方式把他们给毁了,可失去孩子以后,她就没有了那种欲望了,仿佛是一瞬间就疲倦了,她再也提不起那些年轻气盛的劲。 在经历了巨大的伤痛之后,她一度陷入阴暗里,甚至温绍庭找来了叶素试图开解她,她忽然顿悟,报复,只会令她陷入袁东晋这个局里永生不能自拔。 也许,证明自己不爱一个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漠视,若无其事。 她错开视线,眼眸温淡,口齿清晰,温软的语调不疾不徐地说:“不是,我们离婚,是因为感情淡了,我们都是以事业为重的人,时间长了,感情难免会无法顾及,相信各位都明白,有得必有失,既然我无法兼顾到感情,又无法牺牲自己的事业,最好的办法就是分开,彼此能够找到一个更好的伴侣和未来。” “之前网络上爆出你的艳照,又忽然在一夜之间全部被删除,您这么做是欲盖弥彰吗?” 陈眠的脸色微微发白,微卷的睫毛颤抖着,心尖上有些细细密密的疼。 “不是。” “袁太太,”记者忽然顿住,改口,“陈小姐,若不是的话,请你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为何你和袁总离婚之后,却一直没有公布消息?今天才突然表明?” 温绍庭垂眸,微光里,她的脸色苍白呼吸都微微屏住,眼眸微凛,深沉的戾气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她的私事,何须向全世界交代?” “这位先生这么维护陈小姐,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温绍庭行事低调,从未在任何媒体以及杂志上公开过照片,所以这些记者,都不认识他。 温绍庭抬眸瞟去一眼,那个记者被温绍庭温漠的视线盯的莫名地不寒而栗,“她是我未婚妻,还有问题吗?” “不可能!”袁东晋大声反驳。 记者都被吓了一跳,让出一条道,让他走了前面。 “她不可能是你的未婚妻!” 温绍庭低低地冷嗤一声,搂着陈眠,低头俯身贴到她的脸颊上,像是恋人间亲昵的耳磨厮鬓,暧昧又温情脉脉,“眠眠,告诉他们,你是不是,嗯?” 陈眠看不见他的表情,绷紧的神经感官更为敏感,他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肌肤,引得她一阵轻颤。 润了润唇,温淡道:“是,我已经答应他的求婚。” 后面的那些话她已经听不分明,恍惚地看着袁东晋深受打击的眼神,有些麻木,最后只听见温绍庭不咸不淡地说若是第二天看见他和她的照片出现在视线里,或者有不实的传言,律师函将会送到他们的手里,然后,陈眠就被温绍庭带回了房间。 她坐在沙发上,神情呆滞空茫。 温绍庭不知在给谁打电话,似乎是在吩咐人去处理依旧守在外面的那些记者,交代完毕,他重新回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陈眠怔怔地抬起头,仰望的姿势看着眼前身姿挺拔俊朗的男人,他的眉宇上没有了刚在记者面前的温情脉脉,更多了一分不悦。 温绍庭动作熟练地点了一根烟,青烟白雾徐徐散开,低沉的嗓音分辨不出情绪,“刚为什么自己跑出去?嗯?” “我要找秦桑。”她目不转睛地说道。 温绍庭挑眉,呼出一口青烟,白色的浴袍,腰间松垮垮地打了个结,欲掉未掉,他弯腰坐在茶几上,与她面对面,散漫慵懒,“是么?” 陈眠抿着唇,缄默不言,琥珀色的眼睛浅淡无波,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温绍庭敛着眸色,忽然伸出手指轻轻固定住她的下巴,勾得她微微仰着脸,不容她挣脱,俯身靠近她,带着一股淡淡的烟味,黯哑的声线蛊惑人心,“不是要逃跑?嗯?” 心事被戳中,陈眠的手指微微一僵,“不是。” 蓦地,男人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极为低沉的浅笑,“陈眠,你撒谎的功夫还不错。” 显然,他不相信她的说词。 “我没有。”陈眠想要落荒而逃,“温先生,我为什么要逃?” 他并未开腔说话,俊颜上尽是高深莫测。 玩心理战术,陈眠的段数明显玩不过他,她在他的目光里,心理建设一点一点坍塌。 她看着他的眼睛,脸颊微微泛红,“昨晚的事情,是意外……” 确实是意外,若不是药效,她是不会做出那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来。 “所以?”他薄唇一动,吐出两个字,不轻不重。 他点燃的烟继续在燃烧着,缕缕白雾袅袅升起,他的俊脸被烟雾拉得有些模糊不清,陈眠有些心悸,淡淡地道:“所以,我没有较真,我们都是成年男女,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 “言则,我应该感谢你这么体贴?”晦暗不明的一句话,落在陈眠的耳里有些心惊肉跳。 陈眠坐在沙发上,视线不经意地擦过他露在外面的胸膛,两人靠得很近,男人浓郁的气息,让空气充满了荷尔蒙的味道,脑中有些凌乱而模糊的记忆闪过,几乎令她无法呼吸。 他盯住她的眼睛,有条不紊地继续说道,“陈眠,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跟我上了床?” 陈眠微抿着唇,垂着眼睫遮挡住真实的情绪,淡淡道:“男欢女爱乃人之本性,温先生,我不介意。” 偌大的空间,有片刻的沉寂。 他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可……我很介意!”暗沉沉的嗓音,“把我吃光抹净就想脚底抹油逃跑?” 他说得淡然镇定,听得陈眠几乎一口气堵了喉咙提不上来,这个男人,以他的身手和能力,完全可以将她制服不是么? “昨晚吃亏的分明是我!” 他扯着薄唇,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下巴,似笑非笑,“昨晚是你拉着我,主动亲吻我,甚至……” “你也没有拒绝不是吗?”他是一个男人,难道会比她更吃亏?再说,她又不是破了他的处男之身,他哪里来的这么理直气壮? “我拒绝了,可你压住我,”他低声补充道,眼底有一层薄薄的笑,“我说过,男人禁不住撩拨,你三番四次撩拨我,还指望我当柳下惠?被勉强,并非出于自愿,自然就是我吃亏。” “那你想怎样?给你睡回来?” “这个主意不错,”他煞有其事地颔首,“但是我这个人不爱耍流氓,我未娶,你离异,为了睡你合法化,我们结婚。”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第106章 “温先生,我想你……” 陈眠的话音未落,门铃骤然响起,温绍庭沉沉看她一眼,起身去开门,秦桑娇俏的身姿亭亭玉立,脸上挂着薄薄的冷意。 “陈眠呢?” 温绍庭眼神温漠,凉薄的视线落在她身后周旭尧的身上,周旭尧却不咸不淡地在抽烟,温润儒雅,贵公子风度翩翩的模样。 “看我作甚?”周旭尧叼着烟,暗沉的嗓音有些含糊不清。 这边陈眠听到声音,已经走了出来,“桑桑?你没事吧?” 秦桑一把将陈眠扯了过来,平日的笑意不复存在,一双漂亮的凤眸里隐隐流露着一抹愠怒,“跟我走。” 陈眠微微一怔,正要说些什么,已经被秦桑拉着踉跄而去。 两个男人睡也没有动,直至女人的身影伴随着高跟鞋的回声消失在走廊里。 周旭尧上下打量了一下温绍庭,淡淡道:“战况还挺激烈?” 对于他的调侃,温绍庭也不恼怒,嗓音低沉,“还不错。” “呵!”周旭尧冷瞥过来,低嗤,“我本来以为陈眠那样的女人跟一条死鱼没差别,不过似乎与我想象不一样。” 温绍庭不温不火,“你的样子看来是欲求不满。” “老二,你要不要看下心理医生?叶素应该很欢迎你。” “搞不定一个女人,跟我撒气?你若是不行,找秦小四帮你介绍一个男科医生。” “……”周旭尧冷笑。 温绍庭扯了扯唇,“知道谁动的手脚?” 周旭尧是看出来了,温绍庭这头狼,这几年一直处于空窗期,估计是多余的精力无处发泄,所以一言不合就是拳头说话,今天说话是毒了些,但明显眼底有着淡淡的笑意。 看来陈眠真把他伺候得不错? 圈圈白烟散开,周旭尧低声嗤笑,“陆禹行。”抬眸,薄唇染着淡笑,嗓音低低缓而清晰,“他的目标是秦桑,不过貌似陈眠帮秦桑挡了一劫?” 温绍庭一副若有所思。 —— 陈眠被秦桑拽进了电梯,二话不说伸手就扒拉她的衣服,陈眠被她的举动给吓到,伸手扣住她的手,“秦桑,你干嘛!” 白皙的手指掀开她的衣领,秦桑眼底的火光更为茂盛,那些痕迹,一个成年人都看得出来那代表着什么。 “温绍庭?” “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被温绍庭给上了!”秦桑本就说话直接,尤其是对着陈眠,经常口无遮拦,她生气的时候,更是不客气。 陈眠看着秦桑渐渐沉下去的脸色,睫毛动了动,抬脸露出微笑,“男欢女爱不是很正常么?” 陈眠其实已经大概知道自己为何会中招了,那一杯蜂蜜水。 一个晚上,她只在宴桌上吃了东西,以及喝了酒,东西一桌人都吃,酒也并非她一个人碰,所以,昨晚那一杯蜂蜜水,被人添加了东西。 她记得,服务生说那蜂蜜水是陆禹行给秦桑的准备的。 猛得,一个冷颤,脚底延伸出一种寒意,若是秦桑碰了那杯水,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一定会比她和温绍庭发生了关系更为复杂。 秦桑敏着唇,凤眸覆盖着湛湛的寒芒,缄默不言抬头盯着电梯上红色的数字。 陈眠舔了舔唇,“桑桑,其实……没什么的,而且,应该不是他……” 虽然她有些难以接受这种事情,可真的没关系,毕竟她结过婚,又离婚了,对男女这种事情看得比较开。 “若是他,完全可以做到滴水不漏,这明显有人栽赃,桑桑,你不要冲动。”陈眠这不是为陆禹行开脱,而是事情矛头都指向他,正常人都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你先回去,这个事情,我会处理。”电梯抵达一楼,秦桑头也不回地迈步出去,径直往酒店的用餐区奔去。 陈眠愕然,抬眸秦桑已经走出了很远,她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慌忙追上去。 餐厅里,有很多客人在用餐,陆禹行和妻儿还有秦有天在一桌,表面上的气氛融洽平和,然而走近的人都能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 秦桑一头栗色的大波浪卷发在灯光下质感极好,泛着光泽,肩上披着淡粉色的羊绒披肩,下身依旧黑色的包臀短裙,纤细均匀的白腿迈步时姿态优美,一双长靴更增添了几分率性的味道。 一步步朝陆禹行他们走去。 “桑桑,这么早?”坐在陆禹行身侧的凌菲怀里抱着孩子,率先看见走过来的秦桑,温柔一笑,眼底却是闪过一道诧异之色。 秦桑走到陆禹行的面前,唇瓣勾出一道明艳的笑容,“叔叔、婶婶,早。” 陆禹行凉如水的眸光掠过她精致漂亮的脸蛋,眸色暗沉难辨,“坐下一起吃早餐。” 秦桑低头水眸,凤眸中凝集了一层风暴,在众人错愕的注目之下,忽然伸手端起陆禹行面前的咖啡,朝着陆禹行的脸泼了上去。 餐厅里蓦地一片沉寂,所有人纷纷抬眸看着眼前的一幕。 “桑桑!你这是做什么!”凌菲也被吓了一跳,怀里的孩子也哇一声哭了出来,偌大的餐厅,除了孩子的哭声,只有压抑。 秦桑的爸爸秦有天坐在一旁,沉稳如泰山,丝毫不为所动。 “不知道这杯咖啡,能不能把小叔叔内里那些肮脏龌蹉洗干净?”秦桑娇笑着,咯咯的笑声清脆悦耳,与孩子的哭声形成一种巨大的违和感。 陆禹行并未动怒,拿起一旁的纸巾,动作优雅地擦拭脸上的咖啡渍,沉着的脸色丝毫不起波浪,黑湛湛的眼睛看着眼前居高临下,一副傲慢任性,又带着愠怒的女孩,不紧不慢地说:“消气了?坐下来吃早餐。” 秦桑杵着不动,看见他伸手把凌菲手里粉嫩的孩子抱了过来,一副慈父的模样,轻拍着哄孩子,奇怪的是,那孩子竟然真的慢慢地挺直了哭泣。 陈眠站在不远处,自然也没有错过这一幕幕,她看得见秦桑的眼睛,那泛红的眼眶,有些隐匿和深藏的嘲讽。 “陆禹行,你让我觉得恶心!” “坐下,吃早餐。”男人低沉冷漠的声音,是命令。 “对着你,我吃不下!”秦桑转身要走,却又被他的话给拉住了脚步。 “不是要给她出气?就这么走了?” 别人是听不懂这话,然而,秦桑懂了,他这是威胁。 “抱歉,打扰各位用餐,小侄女任性,大家不用介意。”他笑着对众人解释,优雅又风度翩翩的模样。 记者已经被清场,所以不担心这一幕会被散布出去。 秦桑胸口起伏着,想要发脾气,想要不顾一切撕破他虚伪的嘴脸,然而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第一次,她感到力不从心。 “我也饿了,陆少应该不介意我和桑桑一起吧?”陈眠上前,绯色的唇漾着温浅的笑容,溢出凉凉的嘲讽。 “随意。” 陈眠拉着秦桑,走到秦有天的身侧,“秦叔。” 秦有天这才抬眼,淡淡颔首,轻轻叹息,“桑桑,坐下来,别气坏身体。” 秦桑这才靠在秦有天坐下,陈眠则在她的另一边。 陈眠优雅吃着早餐,视线淡淡扫过陆禹行,却不经意地撞见了他身侧凌菲的笑,捏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垂着眼眸,若有所思。 从酒店出来,陈眠开了秦桑的车,和她一起离开。 三月,港城已经不再下雪,冰消雪融,温度依旧不高,可天晴晴朗,阳光也很暖,这样的温度勉强算得上舒适。 秦桑坐在副驾上,神色淡淡的,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陈眠瞥她一眼,淡淡开腔。 秦桑把车窗降下,微凉的风灌进来,长发飞扬,凌乱而不失美感,她转头看着陈眠,“不会冷吧?” 陈眠摇头,“不会。” 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陈眠沉吟了一会,淡淡的说道,“昨晚上的事情,不用介意。”睨了她一眼,白皙的手握着方向盘,声色平静,“反正我也早几百年前就想尝尝别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味道。” 秦桑扯着唇,“是么?那他还能让你满意么?” 陈眠微微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着白,浅笑着,“嗯,比袁东晋让我舒服多了。”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什么印象,药效下她失去理智,哪里知道男人的功夫如何。 秦桑偏过头看她,眉梢微微扬起,“看来袁东晋是玩女人太多了,肾不行。” 陈眠淡淡地笑着,虽然不记得昨晚的经过,但不能否认的一点,温绍庭没有让她第二天感到痛不欲生,和袁东晋在床上,她甚至怀疑自己是性冷感,后来和好的那几次,才有了一点点的感觉。 “说吧,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桑的嗓音浅浅淡淡地,混着冷风,“在逼我交出我手里秦氏的股份呢。” 陈眠沉默了好一阵,温温静静的嗓音能安抚人心,“所以,你确定昨晚是他想对你下手?” 秦桑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冷风从她的脸上吹拂而过,阳光笼罩着她精致美好的胶原蛋白脸蛋,懒懒淡淡地口吻卷着浓浓的嘲讽,“只有他有动机,而且他警告过我,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他那么阴险的人,什么手段耍不出来。” “凌菲呢?” 秦桑嗤笑,“她不敢。” “他现在是明目张胆了?你爸爸还是最大的股东吧?”陈眠蹙眉。 “我爸已经上了年纪,公司的事情,他管不到那么多,陆禹行是执行总裁,对这个公司的付出不少,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公司若不是因为他,估计早就跨了,所以那些股东,除了一些早年跟着我爷爷混过来的道义兄弟还讲究义气,基本都是站在他那边。” 陈眠注意着前方的路况,修长白皙的手指敲着方向盘,在思考着什么,认真的模样如同站在了商场上与人谈判,“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秦桑淡淡一笑,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侧目看着陈眠的侧脸,“我当然不能让他那么容易如愿以偿啊,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难道让我拱手奉上我爷爷和我爸爸的心血?” 陈眠默然,沉吟片刻,“保护好自己。” 昨晚她在,所以免了一劫,然而,敌人总是防不胜防,尤其是对方是一只狡猾的狐狸,秦桑如同一只小白兔,对商人那些一窍不通。 秦桑扶着额头,垂着眼,微哑着嗓音,“对不起,拖累了你。” 陈眠是一个骨子里传统保守的女人,一直克己守礼,即使她把昨晚的事情说得风轻云淡,但秦桑知道,她心中有一道坎,很难跨越。 “即使不是昨晚,他也早晚会对我下手。” 秦桑扯着唇,凤眸中溢着浅光,“我知道。” —— 翌日,陈眠和宝华集团总经理,袁家少爷离婚,并且快速与一个陌生男人订婚的消息传遍港城的大街小巷。 宝华集团总经理办公室。 最近总经理秘书室的员工,被连续低压可怕现象吓得寝食难安,纷纷涌现一种辞职的念头。 里面又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不难想象出满屋子的狼藉。 今早的新闻出来以后,大家大概揣测到了一些袁总暴怒的原因。 “离婚了,难免心情不好。” “嘘,小声点。” “依我看,应该是袁太太离婚又马上订婚惹恼了总经理……” “还记得前段时间的艳照事件么?袁太太该不会是真的给总经理戴了绿帽子把?” “可是那些艳照一夜之间就被删除了,都没人来得及去证实啊。” “切,豪门秘辛,哪里容得别人深究,而且有损门面,当然要马上处理删除。” “哎,可怜了我们这些人,无端受气。” “这叫什么?这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最近都很清闲?”周锦森冷漠严谨的嗓音骤然响起,吓得那几个女秘书作鸟兽散。 “周助理!” 周锦森冷眼扫过结果年轻的秘书,吩咐,“一会有一场年初计划会议,会议室和会议资料准备好。” “是。”负责这一块工作的秘书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去忙活。 其他的人,也低头看着自己的电脑。 周锦森敲了敲门,推开而进,只见袁东晋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抽烟,背影孤独而又暴躁,显然是心情很不好。 办公室里烟味很浓,也不知道他到底抽了多少,地板上杯子打碎,文件散落,到处一片狼藉,像被西伯利亚台风扫过一般。 “袁总。”周锦森最近也是提心吊胆,自从年前袁总在朝色酒吧喝到胃出血住院出来以后,脾气就愈发的暴躁,情绪更是随时爆发,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轰炸,他是深刻感受到了伴君如伴虎的这句至尊名言蕴含的深意。 尤其是,如今他要汇报的这个并不是什么愉快的消息。 袁东晋的领带被扯掉,衬衫的领口也被解掉两颗,丝毫没有工作时候的精英模样,反而整个人都散发着一阵颓废的气息。 他没有回头,因为抽了太多的烟,喉咙干涩,声音格外的沙哑,“说。” “太太……”周锦森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言,马上改口,“陈小姐拒绝签下这一份股权转让书。” 袁东晋转身看着周锦森,眉宇上尽是疲倦之色,烟雾模糊不清,瞧不见他眼底的情绪,“她说了什么?” 周锦森深呼吸一口气,委婉地转述了陈眠的话,“她说她不要袁家的任何东西,以后也不要再烦她。” 事实上,陈眠是这么告诉周锦森,“周助理,你告诉他,他给我的,我都不稀罕,别再烦我。” 办公室里格外的安静,他回到办公桌前,低头垂眸,凝着报纸上醒目的标题,眼底一片阴狠。 袁东晋脸色僵硬,夹在手指上的烟被他捏成两截,“去帮我调查一下,她跟温绍庭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什么关系。” “是。”没有发火,周锦森心中庆幸。 “另外,”他抓起那些报纸,丢在地上,阴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把负责这个报道的那些记者,给我处理了。” 周锦森叹息,“明白。”转身,他又补充问了句,“袁总,需要让清洁工进来清理一下吗?” “嗯。” 袁东晋坐回办公椅上,眼睛不经意地瞥见地板上被他扫落在地的一条手链,细碎的钻石折射着光。 他蓦地起身上前捡起来,冰冷的钻石躺在掌心里,没有温度。 这是他送给她的唯一一份礼物,还记得她收到礼物的时候,那错愕的眼神,继而是温淡浅笑着说谢谢,他还以为她不喜欢,不过后来,却发现她每天都带在手上,她的手腕很细,皮肤又白,这碎钻十分配她清冷的气质。 可那天他回到家,发现卧室里少了很多东西,只有一些衣物留下,在书房里,他看见了那本结婚证书和这条手链。 他能明白她的意思。 把他的婚姻和一切,全部归还给他。 攥紧那一根手链,他感觉不到她残留的温度。 果真是陈眠,符合她女王一向的作风,除了回忆和痛苦,什么也不留下。 他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挂断。 对方又拨了进来,他再挂断。 那人却锲而不舍地继续拨。 袁东晋眸色深沉凉薄,终究还是接了,“思然,什么事。” “东晋,我、我看到报纸了……”陶思然怯怯的声音传来,“你,是在忙么?” “嗯。” “打扰到你了?” 袁东晋疲倦,捏着眉心,语调微冷,“思然,我说过,我们就这样吧。” “东晋……你……我不懂,为什么?你都跟她离婚了不是吗?我们可以在一起了……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了孩子,所以你不要我了……” 陶思然有些语无伦次,声音带着哭腔。 袁东晋茫然地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从前他是喜欢陶思然这样的,娇娇弱弱的惹人怜惜,勾动着他作为男人骨子里的那一股保护欲,可现在,他只觉得哭哭啼啼的她令人烦不胜烦。 甚至想,她为什么不能像陈眠那样自立自强,独当一面。 “思然,我跟她是离婚了,但是,不代表我会放弃她,我这边还有会议,就这样吧。”话落,他直接掐断了通话,顺手把手机关机。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 下午时分。 陈眠接到家里的电话,报纸上已经宣扬的沸沸扬扬的离婚消息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与一个陌生男人订婚。 “小眠,这是怎么回事?” 陈眠捏了捏眉心,实在不如何解释昨天早上的事情,当时是迫不得已,“爸,当时情况特殊,我撒了谎,您和妈别担心。” “小眠啊,爸妈不反对你重新找新的幸福,但是这个时候很敏感,你还是要注意下,别给自己招来麻烦了,要是真有喜欢的人,带回家,介绍给爸妈认识。”陈父最关心的,其实还是女儿的声誉问题,离婚同时传出订婚,别人怎么想?总归是女儿会承受更多的舆论。 这个社会,对女人总是更苛刻。 “爸,你们放心,我自己能处理好。” 陈父不知道自己该欣慰还是难过,这个女儿,从小就不用他们这些当父母的操心,但是,刚则易折,“你啊,别总是什么都自己逞能,什么都还有爸妈,明白吗?” “嗯,我明白。”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沈易航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陈眠抬眸看了他一眼,他摆手,示意她继续。 他步履沉稳地上前,靠在她的百叶窗边随意站着,简单的黑风衣,里面是西装革履,温润儒雅地模样又有几分港城贵公子特有的气质。 “爸,你和妈照顾好自己就行,别人问你,你们也不用理会,抱歉,又给你们添麻烦了。”陈眠心中有些愧疚,听着父亲在那边叨念了几句,“嗯,我改天回家再说,再见。” “你爸?” “嗯,”陈眠挂了电话,挑眉看着他,“有何贵干?” “陪我吃饭。” 陈眠扶着额头,精神不是很好,温淡的笑容里铺着一层浅浅的嘲讽,“沈公子,我现在是话题人物,你跟我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只怕明儿你就得陪着我上头条了。” 沈易航把抄在口袋里的手抽出来,撑在她的办公桌上,低头凝着她眼底那一层青影,淡淡道:“很累?” “能不累么?”都是一堆什么破事,她原本一个市井小民,如今离婚都引发海啸。 沈易航淡淡一笑,“我还记得你以前帮他打拼事业时候说的一句话。” “嗯?” “累就对了,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陈眠:“……” “走吧,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你怎么扛下去。” —— 西餐厅。 沈易航带着陈眠在一个靠窗的卡座坐下来,转眼就能看到窗外的湖景。 沈易航非常绅士地点餐,他了解陈眠的喜好,事无巨细地吩咐服务员,陈眠正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面的沈易航。 沈易航点完餐,修长的手指轻扣着桌面,挑眉挂着淡笑,“怎么?对我心动了?” 陈眠化着淡妆的眉目上浮着一抹笑意,卷着缥缈的凉意,放下手,给他倒茶,“你怎么对我的喜好了解得那么清楚?” 沈易航看着她精致的眉目,眉宇上铺着一层浅浅的暖意,端起她倒的茶水低头抿了一口,“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没选我,反而嫁给那个负心汉?” “没准嫁给你,你就成了那个负心汉。”陈眠小口优雅地喝着茶水,微微苦涩的味道瞬间袭卷她的味蕾,“所以,为了保持你对我的好,我做了一个聪明的选择,让你一直做我的朋友。” 沈易航看着她笼在灯光下的脸,眼神温润,“那我岂不是很亏?能不能讨点利息?” 陈眠放下茶杯,白皙修长的手指一直转着茶壶在玩,闻言眉梢微微一挑,温浅的嗓音带着几分薄笑,“我给你卖命赚钱,你还想怎么样?” “陈眠,”沈易航无奈,“你一个女人,能不能不要摆出一副商人的嘴脸。” 陈眠缄默。 她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说实话,连朋友都知道她的爱好,可是,那个跟她做了三年夫妻的男人却一无所知,甚至有一回请她吃饭,他给她点了一个芒果布丁,而她对芒果过敏,身边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唯独他全然不觉,最后她还是吃了芒果布丁,下场不言而喻,浑身瘙痒发红,在医院打了三天的点滴。 瞧,你爱那个人的时候,即使他送到你面前的是砒霜,你也会咽下去。 这女人啊……笨。 时间充裕,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一会工作,一会生活,偶尔沈易航会提到一下袁东晋,更多的是试探她以后的打算。 他们点了红酒,喝了不少。 陈眠心情压抑,沾了酒就停不下来,慢慢地白皙的脸蛋被酒色醺得微红,侧脸,却不经意地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忍不住地勾唇笑了。 人生,处处都是狭路相逢。 沈易航听到她低低的一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他在看你。” “我看见了。”陈眠说话舌头有些打结。 袁东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陈眠,看那模样,她似乎喝醉了。 “东晋,要过去打声招呼吗?”汪予问化了一个淡而精致的妆,带着墨镜,遮挡了别人的视线。 陈眠坐在卡座上,单手托腮,错开视线,看着对面的沈易航,“这个餐厅会不会有狗仔队的潜伏?” 沈易航眼底溢着笑,“如果你需要。” 第107章 “予问,你先回去,季姐已经安排了人过来接你。” 汪予问微顿,到底是公众场合,她颔首,温柔道别,“那我先走了。” 陈眠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单手托腮,唇边噙着温浅的笑,轻轻摇晃着那红色的液体,干净透明的玻璃杯壁上,隐约可见男人挺拔的身姿朝他们的位置靠近。 袁东晋丝毫不避讳地站在他们的卡座前,因着餐厅里的温度较为暖和,他的黑色风衣脱下搭在臂弯上,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 “沈公子,巧。”他淡然的问候。 沈易航长腿交叠,姿态又几分慵懒随意,“袁少,是挺巧。” “怎么?不送自己的女伴回去?”沈易航瞧见汪予问远去的身影,似笑非笑地说。 袁东晋的视线淡淡扫过他,低头看了一眼他们的桌子,目光又落在陈眠的脸上,餐厅的光线满溢,明亮柔和得恰到好处,她微醺的脸蛋红扑扑的,那沉寂的眼眸一敛,蹙眉,“一个女人,怎么喝那么多酒?” 那口吻,俨然责怪。 陈眠低低一笑,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姿态很惬意,丝毫不理会袁东晋,仰着脖子一口灌了杯子里的酒。 袁东晋伸手,一把将她手里的酒杯夺下,“别喝了。” 同时,他把陈眠从位置上拉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陈眠喝醉了,身体软绵无力,被他扣在怀里,沈易航挑眉看着这一出闹剧,并未出手阻止,毕竟陈眠尚未开口,他并不着急。 陈眠侧目微仰着脸看着眼前的人,浸染着酒香的呼吸随着说话翕张萦绕在袁东晋的鼻息下,“我应该让周助理转达得很清楚才是,别来烦我,若是周助理不称职漏转达我的话,那么我不介意亲口跟你重申一遍。” 她的面容甚至温柔如水,然而话却凉薄到极致,“袁东晋,虽说港城不大,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我希望,你见到也权当我是陌生人,懂?” 袁东晋眼底掀起的波浪,又强行压制退潮。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他低沉的语调很无奈,又带着无限的宠溺,仿佛听不见她的话。 这若是换做以前,陈眠一定会很开心,然而现在,感受着男人身上的热度,只有无尽的疲倦。 陈眠眯着眼眸,视线越过他的肩膀,与另一道深沉晦涩的目光撞到一起,她是有些醉了,可脑子清醒,温静的脸庞上挂着浅笑,“袁东晋,别忘记了我是别人的未婚妻,你这样搂着只怕我未婚夫会吃醋。” 坐在卡座上沈易航眼角余光看见另一道身影,唇上噙着淡笑,饶有兴致地喝着酒。 现在是怎么回事?他跟陈眠吃个饭,新欢旧爱都能聚一堂。 袁东晋搂着陈眠,比起昨天的避之不及,发现她没有挣扎,心底难免浮现一抹愉悦,扯了扯唇,“陈眠,我了解你,你不是那样的人,订婚?那不过是你用来避开我的手段吧?” 他不得不承认,昨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了,然后事后回想起来,却觉得不对,陈眠根本就不会那么随便的对待感情的人。 昨天记者的小三插足导致离婚舆论她为什么要否决?当时没有想明白,今天一早他就懂了,她对他还有情,还放不下,舍不得让他承受那些不好的舆论风向! 这无疑是给了他重新燃烧起了希望! 他的话音刚落,倏地,他察觉身后站着一个人,不用回头,也能察觉到那股冷冽而强劲的气势。 之后,陈眠温淡的语调带着几分娇软,“你来了啊……” 袁东晋僵硬着身子,回头。 温绍庭笔挺地站在他的后侧,面无表情的脸上沉溺着几分戾气,“袁少,请问你这般抱着我的未婚妻,经过我的同意了么?” 低沉的嗓音带着绝对的强势。 袁东晋圈在她腰肢上的力道渐渐加重,仿佛陈眠是她的所有物,“温绍庭,不用演戏,她根本没答应你什么订婚,连订婚戒指都没有,这叫订婚?” 温绍庭面不改色,目光落在被酒醺得娇俏的女人的脸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陈眠给抢了过来,牢牢抱进怀里。 “温绍庭!”袁东晋低吼,眼底火光四溅。 温绍庭无视袁东晋的存在,低头看她泛着粉色的脸庞,唇角掀起凉凉的笑意,俯身凑到陈眠的唇角上,若有似无地轻触着她的唇,属于恋人间亲昵的耳磨厮鬓。 “戒指又丢在家里跑出来,嗯?”说话间,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几分薄茧,轻摩挲着陈眠白嫩的手指。 酒的后劲上来,陈眠是真的有些醉了,尤其是对着温绍庭那湛沉沉的眼眸,浮着一层淡淡的温柔和宠溺,她只觉得自己的无名指一阵冰凉,然后一枚精致素净的钻戒,已经套入指端。 陈眠仰起脸看他的眼眸,半迷糊的眼睛猝然的睁大了一点,唇动了动。 周围的声音如潮水褪去,只剩下她和他。 温绍庭看着她绯色唇瓣,像是柔软像羽毛轻扫了一下他的心尖,痒痒的,一阵酥麻袭遍全身,他的瞳眸骤然一缩,性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俯首压下,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含住她的唇瓣。 陈眠脑中呈现真空状态,看着亲吻着自己唇瓣的男人,不深,然而熟悉的气息带着一股电流,迅速麻痹她的神经末梢。 冷峻的男人饱含深情地亲吻着一个娇俏的女人,邻桌的人都看呆了。 沈易航单手抚着下巴,眼底的笑意甚浓。 只有袁东晋,大受打击地看着他们,猛得上前一把拽过陈眠的手,“陈眠,够了,跟我回去!” 他的声音有些大,引得餐厅里其他的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陈眠手腕吃痛,眉头蹙起,温绍庭松开她的唇瓣,冷眼落在袁东晋的脸上,熟悉人体构造的他轻而易举地掐中袁东晋的神经,逼迫得他不得不松开手。 “袁东晋,我的忍耐性有限,有心情在这纠缠我的未婚妻,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处理门口被堵住那女明星记者。” 袁东晋胸口强烈的起伏着,抬眼看向门口,果然隐约瞧见外面围着很多人,身上的戾气尽显,不过倒是没有再跟温绍庭抢陈眠。 “陈眠,别为了跟我斗气跟选择跟一个男人演戏来气我,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以前错得多离谱了,所以,别生气了,好不好?” 若是以前,袁东晋早就已经大打出手,然而现在他们离婚了,他少了那么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再者,陈眠不喜欢他以前蛮不讲理的模样,所以他忍。 即使,她搂着一个男人当着他的面接吻。 即使,她已经跟这个男人上床。 陈眠趴在温绍庭的怀里,灯光下,她琥珀色的眼眸有些迷茫,淡淡地笑着,声音很轻,“你……想太多,我是真的,要跟他在一起,我们……会结婚。” 袁东晋想要上前把她拉回来。 温绍庭却冷冷挡下他的手,薄唇勾勒着似笑非笑的嘲弄,“我们会结婚,袁少,你听不到么?” 两个男人,眼神就这么对视着,谁也不曾示弱。 相比温绍庭的沉稳温漠,袁东晋被抗拒在外的模样,显得有些狼狈,可他偏偏没有任何的闪躲,淡笑着与温绍庭对视,“只要一天没结婚,我还有机会,即使结婚了,我也可以等你们离婚。” 他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轻易放弃。 离婚,就是为了让她放下所有的成见,重新开始。 温绍庭脸色不变,温漠的口吻极淡,“那袁少就乖乖等着吧,最好就孤独终老,以示你的情深。” 话落,他弯腰将陈眠腾空抱起,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淡声吩咐他身后的司机,“替太太拿衣服和包,回家。” 袁东晋看着他抱着陈眠离开的背影,双手攥成拳,极力地压抑着冲上去将人抢回来的冲动,额间上的青筋毕露,突突地跳动,彰显着他此时的怒火。 沈易航就那么安静地看了一出戏,哦,还顺便用手机把刚那一幕用手机微信给录了下来,发给了秦桑。 看戏不嫌事儿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何况,温家二少爷,怎么也能将陈眠护得住。 瞧陈眠刚那乖巧的模样,他都快要不认识了。 沈易航从位置上起身,拿过手机和衣服,挺拔的身姿站在袁东晋的面前,有些同情地瞥了眼盛怒中的男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也不指望你护着她和孩子,却料不到,你单单护着她一个人都做不到,也对,你满眼满眼只有那个陶思然,怎么会在乎她的死活,我当真是异想天开。” 袁东晋浑身一僵,一把拽住要离开的沈易航,沉郁的语气,“孩子?什么孩子?” 沈易航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一直到如今都不知道陈眠出事流产,心底溢出一阵冷笑,“袁东晋,你还真的没资格出现在她面前,你别以为宝华集团家大业大,我沈易航就会怕,你再让她受伤试试看?我让你当年怎么爬起来,就怎么跌回去!” 陈眠可以说是沈易航一手带出来的,两人亦师亦友,比恋人少一分,比朋友亲一分,她和袁东晋的事情他从不插手不干涉,那是因为陈眠不容他管,但之前的两次事故,已然是撕破了他最后的忍耐力。 —— 车厢后座。 温绍庭看着女人摘下来递到他面前的戒指,眼底有淡淡的愠怒,面无表情的脸显得微微阴沉,“需要我的时候就乖得像一只睡着的猫,利用完就避之不及。” 车内光线昏暗,窗外的路灯落进来,投在男人的脸上,明明灭灭,剪出神秘而危险的阴影,“陈眠,你是觉得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嗯?” 借着明灭的光线,陈眠看见他熠熠沉沉的眼眸噙着淡漠的光,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心尖微微一颤。 “温先生,我很谢谢你帮你……”她的脑袋有些昏沉,语言组织能力也有些是受阻,尤其是,面对他迫人凛冽的气势,“可是,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你明知道……” “嗯。”他面无表情,“继续。” “所以,这个戒指还你。”陈眠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温绍庭蓦地沉沉一笑,从喉咙伸出溢出的低沉笑声,一张俊脸忽然逼近她,几乎是零距离。 “睡我,利用我,还想撇清跟我的关系,”男人薄荷味道的气息喷上来,低沉的嗓音卷着深沉莫测的味道,“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男人的柔软的唇瓣贴着她的嘴角,没有深入的接触,可这样的举止,却更为暧昧,也更令人心颤。 陈眠只觉得脸上很烫,心跳也在加速,脑袋更是昏沉,努力地拉开与他的距离。 男人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道:“不是说让我睡回来么?那今天怎么不接我电话了?嗯?” 低低的嗓音伴随着微烫的呼吸贴着她的肌肤,陈眠身上的感官被放大数倍,每一寸毛孔都竖立起来,激颤着。 “我……”她根本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开放,保守的她,又怎么可能跟他用那样的方式偿还? 她有些慌,手足无措地将想要推开他,却又不敢,脑子一片空白,磕磕碰砰的嗓音像是娇嗔,“你离我太近了……不好说话。” 温绍庭垂眸凝住她的眼睛,粗糙的手拿过她的手指,重新将戒指套回她的无名指上,暗沉的嗓音霸道强势,“不准再摘下来。” 陈眠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的大掌已经一把扣住纤细的腰肢,逼得她整个人往后面压下,被整个人被抵在车门边上。 一记缠绵至深的吻,不同于餐厅里的浅尝辄止。 不容她防抗,被迫承受他的索取。 直至她的手机响起。 温绍庭这才松开她,额头抵着她,微微喘着气。 陈眠看了他一眼,用力平复急促的呼吸,伸手从包里摸到手机,垂眸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 没有犹豫,手指滑动,接起来,“学长。” “没事吧?”沈易航温润的声音传来,带着几乎狐疑和揣测。 陈眠脸蛋烫厉害,语调也有些不平缓,微哑,“没事,他会送我回去。” 沈易航是男人,自然是能感觉得出陈眠的声音里的不同,含着浅笑的话,带着几分调侃,“告诉他,搞不定姓袁的就别在你面前晃。” 呃…… 陈眠抬眸,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男人,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们靠得太近,手机里的声音,温绍庭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温绍庭似笑非笑的看着陈眠,眼眸眯得狭长,也没有出声,等着她回话。 “你回去注意安全,再见。”说完,她不等沈易航反应,直接把电话给切了。 温绍庭没在看她,反而是低头握着她的手,认真的,反反复复的细细把玩着,乐此不疲,不知道是不是车厢内太过静谧,他这样的摩挲举动,令陈眠身体也跟着微微一颤,不可抑制,像是被一股电流击中,酥麻从指尖一路蔓延至每一寸神经末梢。 “现在住在哪里?”蓦地,他开声打破沉默。 “江庭公寓。” 他应了一声,吩咐司机,“去江庭公寓。” 他态度的转变,让陈眠有些跟不上步伐。 “我明天要出差,温睿送你这边帮我照顾他一段时间。” “可是,我上班……” “公寓离他学校不远,白天送他上学,晚上接他放学,跟你上班不会冲突,”他顿住,看了她一眼,“就当今晚上我帮你脱离苦海的报答。” “……” 即使他不出现,陈眠也能甩掉袁东晋,他是当沈易航是死的? 陈眠回想起来,也觉得奇怪,为何当时他和沈易航都在的情况下,会选择乖乖配合他的演戏?果然是,演戏上瘾了? 越来越牵扯不清。 —— 袁东晋并没有从正门出去帮汪予问解围,这个时候,他若出现,明天又是报道漫天飞,他联系了季姐,季姐很快就赶了过来。 把汪予问送回公寓,季姐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季姐看着坐在沙发上妩媚而美丽的汪予问,脸色严肃,“你刚被爆了有神秘男友的照片,他又传出离婚消息,这种敏感时期,你不应该跟他出去吃饭。” 汪予问喝了一口开水,笑得甜美,“季姐,他结婚之前,跟我传的绯闻还少么?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予问,凡事适可而止,他们已经离婚了。” 汪予问轻笑一声,“说起来,我还真挺意外,他们竟然不声不响地离婚了。” 昨天在酒店意外遇见陈眠被一个男人抱进房间的时候,她就已经通知了报社,并且通知了袁东晋,不想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虽然离婚了,然而,却达不到她要的效果…… 季姐不知她和陈眠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能感觉出来,汪予问对陈眠,是藏着一种深层的恨意,每一次见到陈眠的时候,她的眼神都会不一样。 虽然她是汪予问的经纪人,从出道到现在,一路见证她的成功,然而却始终是被她隔离在外。 汪予问抬头,“我要的东西都查到了?” 季姐从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调查结果都在这里。” 汪予问接了过来,解开牛皮纸袋,把所有的资料抽出来,精致的眉眼快速地浏览,当她看到怀孕流产的时候,蓦地笑了。 手术同意书的签字,竟然不是袁东晋? “嗬!”她低低笑了,眼底绽放出奇妙的光芒。 翌日。 汪予问在电影的拍摄现场,坐在场边休息的时候,听到一旁传来低低的讨论声。 “表姐,这真的是温家的二少爷?好有魅力!” “有魅力也是一个孩子的爸爸。” “是啊,不过他的老婆也不是很漂亮啊,放在人潮中就被淹没了,没啥吸引人啊。” “这个宝华集团的少奶奶,说来也奇怪,不知道为何温二少的孩子会叫她妈妈。” “天啊!”那女明星一阵吃惊,低压了声音,“表姐,你说这个孩子会不会是她嫁个袁少时候的私生子啊?现在很多豪门的血缘关系都乱七八糟的!” “别胡说八道!” “本来嘛……” “总之你嘴巴严实点,我当时要报道这个,但是主编给打回来了,说不允许报道,并且要求我删除了。” “表姐,报社不给报道,直接发网上啊!这么劲爆的消息啊!” 汪予问喝水的动作顿住,眸色深沉如海。 —— 下班之后,沈易航过来找陈眠时,她却已经离开。 陈眠站在幼儿园门口,看着校门口涌出的孩子和大人,踩着高跟走了过去,按照温绍庭给她的班级信息找了过去。 温睿小小的身体就靠在门边上,看着陈眠,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绵绵!” 陈眠被他扑得差点没站稳,“别总是毛毛躁躁地跑,摔倒了怎么办?” 温睿都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她了,每天都只能用手机和她语音聊天,快想死她了,才不管那么多。 温睿的班级老师因为怀孕,所以换了一个新来的年轻小姑娘,她不认识陈眠,“请问,你是温睿小朋友的什么人?” 陈眠刚要开口说是他爸爸的朋友,温睿就急忙忙地打断了她,“老师,她是我妈妈!” 那老师微微一愣,眉头紧蹙,她记得温睿的入学表格上父母那一栏,母亲分明是空着的,只有父亲,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这会儿哪里来了一个妈妈? “小姐,请问你是温睿的什么人?”那老师再一次强调。 这一回,陈眠摁住了温睿的小脑袋,阻止他继续打断问话,眉目温淡地道:“我是他爸爸的朋友。” “请问你可以证明你的身份吗?” 陈眠被问住,她以为只要过来直接接人就行了,不知道还要证明是身份,“温睿他认识我。” 孩子认识的,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年轻老师微笑着,“抱歉,如果你不能证明你的身份,我不能让你带走温睿。” 温睿仰着头,小眉头蹙在一起,“绵绵,给二爸打电话。” 陈眠无奈,只得拨通了温绍庭的电话。 “喂。”男人的声音沙哑,像是刚睡醒。 陈眠微怔,温软的嗓音放轻了许多,“打扰到你休息了?” 事实上,温绍庭人在国外,下了飞机来不及休息,就一直开会,这会儿刚睡下半小时。 “怎么了?” “嗯,幼儿园老师说我身份不明,不让我带走温睿。” “我让家里的司机过去一趟,你们等着。” “好。” 挂了电话,陈眠对那老师微微一笑,“我在这里等他的家庭司机过来。” 那老师见陈眠身上的服饰装扮都是上好,再者身上的气质也出众,不像坏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最近新闻报道太多冒充家长的人来把孩子接走,我们也是出于孩子的安全考虑。” “理解。”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半小时,温睿都饿得头发昏了。 两人出了幼儿园,陈眠带着温睿直接去吃了麦当劳给他买了一些东西填肚子,这才回家。 晚上,陈眠去洗澡,温睿趁机给温绍庭打了电话。 温睿趴在床上,听到那边有女人的声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去起来,小脸蛋表情严肃,“二爸,你该不会让我来这里帮你追老婆,你又在外面找其他女人吧!”嗯,追老婆这个是奶奶教他的,至于找其他女人这个概念他不懂,他的意思只是说找其他人当他妈。 温绍庭冷眸扫过那边的酒店服务员,挥手示意她可以退出去,把烟掐灭在烟灰缸上,“既然是帮我追老婆,就帮我看好她,不要让别的男人接近,明白?” 温睿又向后倒在床上,翻滚,床铺上香香的,都是绵绵的味道,真好闻,“那你不准找其他女人啊,要是她们欺负绵绵怎么办?” “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温绍庭地冷的语调,不紧不慢,“你答应我的任务做不到,回去你就跟小伍叔叔住一段时间。” “是,保证完成任务!”温睿马上敬了一个军礼。 他才不要跟小伍叔叔住,每天早上六点必须起床跑步扎马步,晚上还要跑步…… 温睿曾经试过跟温绍庭抗议了一句:我不是你亲生的! 下场,不言而喻。 而此时的陈眠,全然不知道,自己被一对父子给算计了。 —— 第二天,陈眠好不容易才把温睿从床上挖起来,给他洗漱吃早餐,然后把他送去学校。 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 刚步入公司,她就觉得全部员工的眼神都不对劲,瞬间的安静下来。 她听到一个女孩子的电脑上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上前,阻止了她关掉屏幕的动作。 视频里,是她和温绍庭一起给温睿过生日的画面,温睿甜糯糯的拉着她给别人介绍她是妈妈…… “总监……”那女孩胆怯地看了一眼陈眠。 网络上已经传开了,甚至把她离婚又订婚的消息联合起来幻想了一大堆,一面倒地讨伐她婚内出轨。 更甚至,她当初流产手术的同意书,上面的签字竟然也被公开在网上。 她宛如兜头被人泼了一通冷水,冰冷至骨。 第108章 陈眠再一次上了网络的头条,这一回,她的面容清晰可辩。 那些网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陈眠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不改色地点开那些评论,一条一条浏览过去。 水性杨花也好,社会败类也好,她看着都十分平静。 办公室里的那些员工,见她与平时无异,便有些心惊胆战,毕竟是人都会爆发,然而她却太过平静,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无法估测的暴风雨,有事情需要她做决策的时候,也提着个胆儿进去。 而同一时间看到这些报道的袁东晋,几乎是疯了一般把办公室砸了一个遍,把周锦森叫进了办公室。 “马上给我处理掉这些食品和照片!把那个始作俑者给我揪出来!” 周锦森顶着压力,“袁总,这个事情我们无须插手,相反,陈小姐传出这样的绯闻对您的形象是百利而无一害……” “你的意思是,我需要出卖她的声誉来挽回我自己的形象?”袁东晋冷眼扫来,阴鸷的眼神有些惊涛骇浪。 周锦森缄默,不敢继续往下说。 “明天,我不想再看到这些消息,通知下去,最近宝华对杂志社感兴趣,他们若是觉得陈眠的消息更值钱,便继续报道。” 周锦看着已然盛怒的男人,心有戚戚。 说到底,他和陈眠结婚的时候,都没有见他这么上心过,这会儿婚都离了,反而重视起来,是不是有些找虐的倾向? 可周锦森即使是他的心腹,也不便多说,只能领着吩咐下去。 袁东晋坐在沙发上,额前的碎发微乱,心底涌出压制不住的烦躁,伸手扯掉领带,这才感觉微微喘息过来。 指尖的烟灰落在地板上,他摸过了手机摁下那一串许久未曾联系的号码。 没有被挂断,里面传来女人温静的嗓音,与从前无异,冷漠,拒人千里之外,“有事?” 袁东晋微怔,这个女人到底是多倔犟,才会不为所动,“你没事吧?” “你觉得我能有什么事?” “那些视频是怎么回事?那个孩子,是谁的……”袁东晋发现自己的喉咙绷得很紧,仿佛一掐就会断。 他记得沈易航说过什么孩子。 孩子。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疾不徐的嗓音淡淡散开,“孩子是温绍庭的,如你所见,他叫我妈妈。” 袁东晋并未对温绍庭有深入的调查,安排周锦森调查的事情也还没有结果,“你要别人当后妈?” “我是离异的残次品,不是么?” 不知为何,袁东晋听到她这么风轻云淡的话,心却堵得很难受。 从认识她开始,她就是一个骄傲的象征,从不允许自己比别人落后,哪怕是男人。 然而,她却说,自己是残次品。 他像是被人蒙头打了一棒,有些缓不过来,心口瘆的慌。 “不是我。” 对于他突如起来的一句解释,陈眠倒是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忽然,她话锋一转,“然而,却跟你脱离不了关系。” “我会处理好。” “无所谓。” 袁东晋手里握着手机,在眉目之间浮着一层暗黑的戾气,怎么也想不懂她到底哪里得罪了人,以至于别人如此针对她。 到底是他导致的,还是温绍庭身边的人? —— 陈眠的工作地址已经被一些人发现,沈易航让她提前离开,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不要回公司上班,更不要再外面晃荡,免得被人认出遭受无妄之灾。 秦桑输入密码,顺利地走进公寓,客厅里没有人,推开房间的门也是空荡荡的,扭头就看见躺在阳台躺椅上晒太阳看书的女人,脚边还躺着一条巨型犬。 她走过去的时候,牧羊犬警惕地抬头防备的眼神,陈眠侧目,轻轻拍了牧羊犬的脑袋安抚。 “你怎么来了?”温婉的声音如同那温暖的阳光,舒服动听。 秦桑一身贴身的黑色短裙,依旧性感妩媚,在旁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睨了一眼牧羊犬,伸出脚轻轻地挠了挠阿牧的下巴,它一脸享受,那模样落在秦桑的眼底,就是跟陈眠此时那的慵懒一致。 “哪来的狗?” “被人寄养在这一段时间。” 秦桑挑眉,不冷不热地打击“狗的主人也真是不怕你把它给养死。” 讲真,以秦桑对陈眠的了解,这个女人是个工作狂,家里养动物那是不可能的,曾经她把咖菲猫丢给她养了一个礼拜,可怜的咖菲猫差点一命呜呼。 用她的话来说,我很忙,哪里来的美国时间照顾你这只傲娇的猫,所以,这谁家的狗这么命好? “嗯,它没有你家小卡那么傲娇,而且,蛮听话。” 言则,差点丧命,是她家那猫的错? 秦桑身体往后靠,靠着椅背舒展四肢,侧目睨着一脸恬静的女人,话题正转,把网上那些事情给了解了一个大概,“袁东晋不会这么做,然而袁家会不会就不一定了。” 陈眠把书搁置在腿上,单手撑着扶手托托腮,姿态随意而慵懒,温淡的笑着,声音在冬日下午的阳光里略微清亮,“也许,不过他们除了污蔑我的名声,就不能动动脑子么?不是裸照就是劈腿视频,我都腻了。” 秦桑轻描淡写地道,“是挺下三滥,然而,有用就行。” 起码,她身边那些人的段数也基本是这些了,整天想着败坏她这个大小姐的名声。 “啧,我都没有被人揪到这样的把柄,你说你这么谨慎,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商场上太好强,得罪了不少人啊?巴不得置你于死地。” “不奇怪。”陈眠淡笑,“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跟你一般活得单纯。” 秦桑虽家庭背景有些黑历史,然而她的出生清白,而且秦全林和秦有天这两个男人,一直把她护得挺好,也把她养得任性。 秦桑托腮问:“最近我爸跟他斗得厉害,我这边估计也是无法帮你追查这背后的真凶了,视频的男主角呢?温绍庭死哪里去了?他不给你出来澄清一下?” 陈眠微微顿住,“他在出差。” “所以,你们是做出爱来了?” “……”陈眠无语,“秦桑,你真的是被陆禹行那人的龌蹉思想给污染了不少……” 陈眠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来,秦桑眼疾手快看见屏幕上“瘟神”二字,二话不说把电话给接了起来,完全不给陈眠反应的时间。 她扩音接听,男人低沉黯哑的嗓音传来,“陈眠。” 陈眠瞪了秦桑一眼,“在。” 那边似乎有一声低沉的轻笑,“开门。” “啊?” 陈眠心尖一跳,一把从躺椅上弹起来,步履匆匆地往门口冲去,打开门,果然就看见了温绍庭高大的身影,脚边还放着一个小型的行李箱。 长风衣将他挺拔的身姿衬得愈发修长,里头是西装革履,英俊的脸色带着几分疲倦的神色,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 真真实实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说实话,陈眠忽然心底一暖。 “你不是出差吗?怎么会在这里?” 温绍庭瞧着她,女人一头长发披肩散落,白皙素净的脸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瞪得老大,简单的居家服松垮垮地,显得她很瘦。 “你打算让我站在这里跟你谈?” 陈眠这才侧身,让他拖着行李光明正大地走了进来。 秦桑靠在落地窗边上,双手环胸睨着客厅里气场冷然的男人,唇边噙着笑意,淡而精致,“温二少,您这是打算登堂入室?” “我跟陈眠有事要谈,秦小姐可以先回去。”温绍庭对秦桑不冷不热的讽刺口吻不予理会,直接把自己当这家的主人,还面不红心不跳的,脸皮也是够厚。 秦桑挑眉,她的小脚勾着棉拖一晃一晃的,凤眸憨笑,水光潋滟,“赶我?抱歉,我不能让你着头大灰狼吞了这只……呃……” 小白兔三个,秦桑实在说不出口哇,陈眠怎么看也不是小白兔。 一时语塞,找不到适当的形容词。 陈眠哭笑不得,剜她一眼,“不是说秦叔身体不好吗?你早点回去秦宅陪他老人家吃个饭也好,我这边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好。” “……” 她这是为了谁? 秦桑也猜到温绍庭不会把这次的事情放任不管,沈易航让她过来也不过就是陪她聊聊天而已,毕竟女人都是需要倾诉的动物,然而陈眠骨络精奇,一般不需要倾诉。 再者,她多多少少从沈易航那边听到了一些风声,他当面羞辱袁东晋的视频她也看到了,虽然是顺便吃了陈眠一把豆腐,不过这也得陈眠心甘情愿他才能吃到。 秦桑走到门口,哀怨地看了眼陈眠,“为了一个男人赶我,你也不会惭愧。” “……” 温绍庭神色淡淡地道:“旭尧在楼下等你。” 秦桑背影一僵,头也不回,挺直背脊直接甩门走人。 —— 秦桑步出公寓,远远地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卡宴停在路边,她挑眉,匀称白皙的小腿在风中摇曳成一道风景线。 栗色的卷发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被风吹乱。 周旭尧手里夹着烟,眯着眼睛看着女孩精致美丽的脸蛋,英俊的脸上面色微浓,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秦桑站在车边,俯身看着男人温润却透着冷漠的脸,挽唇轻笑,“周少,这是在等我吗?” 男人勾着嘴角,不动声色,“如果我说是呢?” “那我就不客气咯。” “上车?” 秦桑也不矫情,绕到副驾上,拉开车门委身坐进去。 周旭尧的鼻息上吐息着青烟,烟雾笼罩得他的脸更让人猜测不透。 秦桑撇过头,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妩媚而俏皮,她二十八岁,然而这张过分美丽的脸,皮肤泛着水润的关泽,饱满干净,若不是身上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成熟气质,很容易就觉得她不过是在校大学生。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一股干净的气息,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令人欲罢不能的美丽。 周旭尧被她的潋滟的凤眼勾得心痒痒,蓦地栖身靠近她,似笑非笑地问:“现在怎么见到我没有跑了?嗯?” 陈眠装抿唇一笑,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流露着无辜的神情,“有吗?” 周旭尧低低沉沉地溢出一声浅笑,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让她迎向自己,隔着寸许的距离,几乎要贴着她,“没有?” “没有。” “有事求我?” 秦桑撇开脸,挣脱了他的手指,笑靥如花,“周少真是聪明人呐!” 周旭尧挑眉,笑而不语。 “那周少愿意帮我么?” “那得看,你的表现。”他语气暧昧,然而眼底是一片澄明。 秦桑歪头,“你想要什么报酬?” “你。”薄唇翕动,吐出一个字。 “胃口未免太大。” 周旭尧浅笑着:“找上我,就不是简单的事情,我是生意人,怎么能让自己吃亏?” “我只是想知道泄漏视频的人而已,告诉我这个消息对于你来说,应该不难办吧?”秦桑把玩着自己保养得好看的手指,“这么点小事,还不配把我自己给倒贴了出去。” 她现在被人控制得厉害,根本就帮不到陈眠,那么总得知道背后动手脚的人不是?搞不清楚敌人,没有安全感呐。 “那一个吻如何?”话音刚落,男人已经不问自取,霸道地吻上她诱人的唇。 —— 陈眠转身走到一旁的厨房里给他泡了一杯蜂蜜水端过来,“刚下飞机?” 温绍庭坐在沙发上,看了她一眼,接过蜂蜜水,“嗯。” 她怔楞,他身上带着一阵酒气,又拖着行李,显然是上飞机回来之前,他还应酬了。 温绍庭并不急着开口说话,而是四处打量了一下陈眠的公寓,不大,干净明亮得很舒适,女性的味道很浓,甚至能闻到一阵属于她身上的清香,能令人绷紧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陈眠,”他的态度深沉隐晦,抬头看着眼前温静的脸庞,勾唇出声,“我们结婚。” 上一次说要结婚,是在一夜关系之后,那个时候她觉得他是在开玩笑,然而,现在呢?喝多了受刺激? 可是,他眼眸深沉清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陈眠这才意识到,他是说真的…… “温先生……如果是因为那些照片和视频,我们可以澄清。” 温绍庭把杯子里的蜂蜜水一口气给喝了下去,甜味席卷他的味蕾,令他眉头轻蹙一下,“你可以理解为因为那些照片我要跟你结婚,也可以理解为我们发生了关系想要跟你结婚。” 陈眠呼吸窒住,“可是,我不想嫁给你。” 温绍庭勾唇,淡淡地笑,“除了跟我结婚,你别无选择。” 盯着他波澜不惊的表情,陈眠心口有些凉,“为什么是我?以你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而我,离过婚,流过产……” 温绍庭眸色说不出的深,蘸了墨一般深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谁都有过去,我不介意。” 他起身,居高临下站在她的面前,瞧着她微凉的眼眸,伸手拉过她的手,手指触碰到那一枚戒指的温度,菲薄的菱唇勾勒着一道浅浅的笑痕。 陈眠全身发僵,仰着下巴就在很睨着他。 “可是,”她定定看着他,“温先生,我恐婚。” 她可承受不起再一次的离婚的打击,袁东晋一个已经足够她清醒一辈子。 他粗粝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庞,薄茧摩擦带起一阵奇异的触感,低下头,唇瓣几乎要贴上她,“乖,有病,得治!” 陈眠被他暧昧又宠溺的语气撩得呼吸紊乱,“你不会是我的良药。”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是?”他含着笑,继续蛊惑她,“嫁给我,你可以拥有一个聪明的孩子,一个护你的婆婆,当然,还有疼你的我。” 他说的,都是她渴望而不曾得到的。 “如果我拒绝呢?” “我跟你都能承受舆论的压力,然而温睿不行。”他触碰着她柔软的耳垂,“而且,你经历过那么坏的事情和结果,这一场婚姻,再坏也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离婚,我不会像他那个样让你经历那些。” “你拿什么保证你跟他不一样?” 他的眼眸蓄着笑,“凭你对我的依赖。” 一箭正中红心。 客厅里一片沉寂。 “好。”她垂着眸,垂着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着,“但是要经过我父母的同意。” 嫁给袁东晋,是她一意孤行,最后却给父母蒙羞,这一次,她不想再伤父母的心。 “行。”他应的利落干脆。 “另外,只领证,不办婚礼。” “不行。”他娶老婆,不是偷情。 陈眠抿着唇,“我在乎那些礼节明面上的东西。” “他娶你的时候不声不响,然而我却要告诉所有人。”他神情严肃而认真,“尤其是,我不希望某人还对你又非分之想。” “……” 盯着她温凉的眼睛,他低低沉沉地溢出笑声,趁她不备轻啄了一下她的唇,引得她眉头轻蹙。 “在飞机上没吃东西,有点饿了,给我煮一碗面?”他亲昵地说道,“我先去洗个澡。” 陈眠觉得,他是不是代入感太强了? “你赶着回来不是要处理那些舆论,而是要跟我结婚?” “这两者可以同时执行。” 瞧见他眉宇上的疲倦之色,陈眠到底顾及他曾经对自己的细心照料,“我去煮面。” 望着她逃跑一般的背影,唇勾了勾,掏出手机手指拨了一串号码。 “明天全部发出去。” 三十分钟后,陈眠把面端到餐桌上,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男人的身影,她转身进了卧室,却看见那个男人已经趴在她的床上睡着了。 陈眠走了过去,俯身凑到他的跟前想要叫醒他,却看见他眼眶下覆着淡淡的青影,呼吸均匀而平稳,这么短时间内洗完澡还睡了过去,想必是因为工作赶了进度又匆匆坐了飞机回来。 陈眠细细打量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充满刚毅的男人味,睡着的时候显得更为内敛英俊。 最后还是悄悄地退了出去,让他安静的休息。 —— 袁东晋本是下了班过来找陈眠,结果没有等到她人出来,反而是被陶思然的母亲一通电话给叫了过去。 陶思然闹绝食,非要见他。 因着陶思然流产失去孩子,出于愧疚袁东晋把之前那套安置她的房子直接转到了她的名下,并且给了她一张信用卡。 开始陶母并不接受他的馈赠和补偿,奈何在她的丈夫威逼利诱之下,只能沉默地接受。 陶母看见袁东晋,不禁潸然泪下,说不清,所有的苦都眼在肚子里,不敢说,也说不出,可看见自己的女儿这样遭罪,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思然呢?”袁东晋最近生意上出了点问题,又要想着追回陈眠,那边陈眠又不停地被人泼脏水,陶思然已经被他抛诸脑后。 “还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出来。”陶母声音沙哑,最近整个人被折腾得愈发憔悴。 陶思然的继父看见袁东晋,端着笑,喊得亲切,“女婿,你来了。” 他这一声女婿,袁东晋真的是眉头蹙成川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然而他毕竟是陶思然的继父,袁东晋不能太过分,只好压着脾气说:“叔叔,您还是叫我东晋吧。” 那继父脸上笑容一僵,悻悻然,“好好,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你快去劝一劝思然,都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了,她的身体你也知道,小产完一直心情不好,现在不好好调养,只怕以后很难怀孕啊。” 难怀孕三个人,让袁东晋全身肌肉猛得紧绷,心虚地不敢看陶母泪目的脸,只能僵笑着,“我去劝劝她,别担心。” “哎,好。” 陶母想要跟上去,却被男人拉住,“妇人之仁,你别掺和思然的事情,让她自己处理。” 陶母攥着权,“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自然是不关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为了钱!” 男人一噎,冷冷一笑,“哼!你别忘记了,当年你可是给人家当了情妇,遭大家唾弃,是我不计较,蒙羞把你娶回家,还给了你女儿正当的名声,现在我让她给我点钱怎么了?这是应该的!” 陶母脸色发白,嘴唇颤抖,“你……你这个吸血鬼……” “哼!你敢破坏试试看?我明天就让她身败名裂!你最好掂量掂量,想办法把你女儿嫁给他。” 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拿到更多的钱,以后再也不用低人一等! “你疯了!” “臭娘们,你再顶嘴试试看?” 陶母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后悔懊恼,却不知如何是好。 卧室的锁没有换,袁东晋在以前的书房找到了备用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里头是一室昏暗,明明尚未天黑,却不见一丝光亮,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令人窒息。 顺手打开了灯,陶思然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怀里抱着一本画册,目光呆滞空茫,脸色苍白,形容枯槁,再也没有往日楚楚可怜的美。 袁东晋踱步上前,心生不忍,弯腰一把将地板上的女人给抱起来放在了床上,“思然。” 陶思然麻木地回神,散涣的眼睛渐渐回神,这才注意到眼前人是袁东晋,她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温热的触感让她眼泪簌簌地直掉。 “东晋,真的是你吗?” 袁东晋心口闷得很,把她的手扯下来,好声规劝着,“思然,你这样折磨自己有什么意思?” 这些时间他不接她的电话,她就疯狂的打,无奈只好把她的号码给拉黑了,他的世界是安静了,然而她的世界确实坍塌了,母亲又锁着她不让她出门,她想他想得要疯了。 “东晋,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我听话?我都听话,你别不要我……”陶思然双手紧紧攥着她,眼泪不停地砸在他的手背上,很凉,连同他的心,也凉透了。 说到底,是他没控制住自己的欲望造了今天的孽,对于这样脆弱崩溃的陶思然,他有化不开的愧疚。 “既然听话,那就出去吃东西,以后不能再闹。”她太过敏感缺爱,一下子失去孩子又失去他,确实会难以接受,现在,只能是缓兵之计,等她精神好一些再好好地谈。 “好,我听话,我吃饭。”陶思然忙不迭地点头,“那你会来看我吗?我可以找你吗?” 他的神经绷得很紧,勉强着自己尽量不要对她沉着脸,“只要你乖乖的,我工作不忙的时候就过来看你。” “真的?” “嗯。” 看见他带着陶思然下楼,陶母一阵激动,哽咽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思然……” “阿姨,你先给她弄点易消化的东西让她吃一些。” “好好,我马上去弄。” 袁东晋扶着她倒餐厅坐下,刚要起身,陶思然却一把拽住他的手。 “我只是去抽根烟,不走。” 陶思然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眼睛却紧紧跟着他的背影,仿佛生怕他会凭空消失了一般。 继父看了眼袁东晋,暗搓搓地在陶思然身侧坐下,端着慈父的笑,声音也很轻柔,“思然啊。” 陶思然微茫然地看着他,抿着唇不吭声。 “你想不想嫁给东晋?” 陶思然点头,声音嘶哑,“想。” 继父露出满意的笑容,低声说道:“爸爸教你一个法子。” 第109章 温绍庭撑开眼皮的时候,卧室里是一片昏暗,天边已经暗沉下去,他就这么睡了三个多小时。看着陌生的房间微微顿了下思绪,从容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打开房门,有一阵饭香传来,客厅里还有温睿在看动漫片的电视机声音。 长腿迈开,悄无声息地踩过地毯落在沙发上,温睿这才注意到温绍庭。 “二爸,你醒了!” 温绍庭扬眉,眼眸深邃,他极少会睡得那么深沉,以前再累也会潜意识地保持着一种警惕,今天却在陈眠的房间里睡得毫无知觉。 温绍庭很忙,平日能陪温睿的时间并不多,尤其是在温睿上幼儿园之前,几乎都是老太太和佣人在带,但是他很在意温睿,这个毋庸置疑。 老太太也骂过他冷漠,像块冰,他说要把温睿接过去亲自管教的时候,还跟他争执了很久,无非就是他一个男人不会带孩子,没有经验,又严肃,担心孩子会出事,然而他实在是看不惯老太太宠溺温睿无下限的样子,早晚会惯坏了,二话不说带着温睿就安顿下来。 开始的时候确实很麻烦,温睿有些小性子已经被惯出来,有些没大没小,任性骄横,动不动就会发脾气,温绍庭都是冷眼相待,甚至把小小年纪的他丢掉军营操练,老太太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子吃苦了,差点没有跟他翻脸。 直到有一次在幼儿园里,相熟的一些圈里的女人忍不住在八卦的时候,被自己的孩子听了去,孩子无知又跟温睿有些小过节,当着全班孩子的面骂温睿没爸爸妈妈,温睿跟那孩子打起来,被人以身高和体重的优势压倒,打架失败,受了些伤,温绍庭弄清楚前因后果以后不安慰也不责怪,反而取笑他无能,一个人都打不过。 小男孩的心理深受挫败,后来就不再天天跟他奶奶嚷嚷,还会乖乖听从他的一些体能训练,他从小病弱的身体也得到了改善。 温睿嘴巴里吃着陈眠给他准备的水果,盯着电视机,黑峻峻的眼睛轱辘一转,“二爸,今天妮妮问了我一个问题。” “嗯?” “她问我是不是你和绵绵的私生子。” “……” 现在的小孩子都是这么早熟?私生子这种词,他们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了? “私生子是什么意思?” “你没问妮妮什么意思?” “妮妮说听到她妈妈和她小姨说话的时候听到了,她问她妈妈,她妈妈不告诉她,她就来问我了,可是我也不懂什么意思。”温睿蹙着眉,一副困恼状。 温绍庭抬手,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缓缓道,“私生子就是爸爸妈妈没有结婚的时候偷偷生下的孩子。” 温睿蓦地瞪大他的眼睛,“那我是你和绵绵没有结婚生下的孩子?” 虽然他在举一反三,然而—— “不是。” 陈眠不太习惯家里有一个男人存在,何况温绍庭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烈,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吃饭完,三人牵着阿牧下楼去散步。 温绍庭把绳子交给温睿,让他牵着阿牧方便,陈眠不是很放心,想要跟着,却被他拦住。 独处的时候有些尴尬,“跟你父母提了?” 陈眠一脸茫然。 “结婚。” “还没有。” “一会打个电话回去,明天我陪你回家见他们,下午的时候去领证。” “你还没见人,怎么就知道他们一定会答应?”陈眠有些郁闷。 “对我没信心?” 天色黑沉,路灯的光线暗沉沉的,男人低着头,照不到他的正面轮廓,只是在微冷的风里,他的嗓音也沾染了夜色,触摸不透。 陈眠错开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温睿,思绪有些茫然,想了一下午,她依旧不敢确定自己这么答应和他结婚,到底是对还是错。 “你很着急结婚?” 他面不改色地应着:“嗯。” 陈眠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抬头看着他英俊的脸,“温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不能再生育,如果……” “无妨,有温睿就行,”他略微停顿,“还是你想要一个亲生的?” 陈眠微囧,“没有。” 她喜欢温睿,也会疼温睿,可是,想到自己不能生孩子,到底是有些遗憾和伤感。 浴室里有隐约的水声传来,温绍庭倚在沙发上,眸色清淡,茶几上的手机响起,他瞟了一眼,接起。 那边不等他开腔,就率先嚷嚷了起来,“臭小子,网络上那些视频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你不应该高兴才是么?” “呸!”老太太被他不咸不淡的口吻弄得气呼呼的,“那些人骂的都是什么话?我孙子是私生子?小眠是妓女?他们算个什么东西!你怎么还不处理?” 说到最后,已然勃然大怒,仿佛这一切都是温绍庭的错,“你赶紧给我滚回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的嘴巴给我封住!” 温绍庭也丝毫不在意,任由她发泄,然后懒淡的开口,“滚回哪里?” “废话,当然是回家,对了,司机说你出差,温睿又被你送给秦小四那个不靠谱的小子了?” “老太太,回家后怕是不能了,我这正跟您的未来媳妇培养感情,温睿也在这里。” “媳妇?”老太太一听,果然息怒,迟疑了半响“你该不会是知道我要给你安排相亲,你又要糊弄我吧?” “……”安排相亲,老太太这果然是老了,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的计划给泄露了出来。 “明儿我给你带回去。” “老二,你可别又哄我这个老太太。” 这几年,他过得跟个和尚似的,虽然偶尔也会去见她安排的对象,然而都是无疾而终。 温绍庭的眸底掠过一层暖意,淡淡地道,“明天就知道是不是哄你了。” —— 次日一早,温绍庭和陈眠一起把温睿送到了幼儿园,然后回了陈家。 客厅上的气氛有些凝重,陈眠看着对面的父母,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解释。 陈父陈母的脸色确实难看,尤其是网上那些评论,他们都看见了,昨晚陈眠打了电话说今天会回家解释清楚,结果人是回来了,还带着一个男人,并且是视频的男主角,焉能不叫他们吃惊。 温绍庭看着她眼睫毛因为紧张而颤动着,眼神不卑不亢地掠过对面正襟危坐的陈家夫妇,简单地打了招呼,嗓音低沉而缓慢,沉稳浅淡。 “小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的未婚夫是谁?你跟现在这个男人又是什么关系?”发话的,是陈眠妈妈,她是一个严谨而又严厉的母亲,陈眠身上的一些凌厉的气质,大概也是袭成于她。 陈母想起网络上那些评论,难免心底有气,尤其是女儿现在还带回一个男人,莫名其妙地说要结婚,她也不由得怀疑,她和袁东晋结婚了以后,也犯错了,这种犯错,她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温绍庭悄悄地把她攥成拳的手包裹住,无声地传递力量给她,眼神直勾勾地看向陈母,“叔叔、阿姨,我能跟你们单独聊聊吗?” 陈母目光凛然,而陈父则是在沉思。 陈眠动了动手,侧目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这么做,温绍庭用力握了她一下,示意她稍安勿躁。 “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们讲。” 温绍庭是个不言苟笑的男人,身上的更是有一股世故而沉稳的气质,从眼神到言行举止,都能看出他是一个正直的男人,不像商人,更像军官,冷峻又内敛。 “小眠,你先回房。” “爸妈……” 温绍庭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让我来说。” 陈眠咬唇,最后还是起身回了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更显得气氛尤为压抑,像是一场谈判。 最后是陈母打破了这个宁静,“温先生,不管你想说什么,我们都不同意这个婚事。” 温绍庭不慌不忙地把一份资料放在茶几上,“二位不用着急,先看完这些再说。” 他们疑惑地拿起那些纸张…… 陈眠不知道温绍庭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方式说服了她的父母,甚至留着他一起吃了午饭。 回去的路上问他,他也不说,索性就懒得问了。 “证件都带着?” 陈眠楞了半响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证件,咬了咬唇,“没有。” “放在哪里?回去拿一下,现在过去,也民政局也差不多上班了。” “在公寓。” 陈眠一直到跟温绍庭登记完,都有些不在状态,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其实她多多少少有把温绍庭当做救命稻草的嫌疑。 忽略她的一身本事,其实她骨子也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小女人,最近袁东晋的态度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转,讲真,她有那么瞬间的心软,忍不住想要回头…… 然而跟温绍庭结了婚,就断了所有的后路。 陈眠被温绍庭拉着手从民政局里走出来,猛得一阵闪光灯,一片咔擦声,闪得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住眼睛,并且往温绍庭的身后躲。 说实话,对着这些镜头和声音,她心底有些阴影,看着就一阵发憷。 这些记者,接到爆料消息说跟陈眠登记结婚的男人是中瑞当家温二少,顿时全部都疯了,守在民政局门口,你推我搡地试图拿到第一手新闻。 这真的太劲爆了,低调神秘的温家二公子,竟然就是网络视频里那个男人! 陈眠全程被温绍庭护着,没有出声,温绍庭竟然纡尊降贵地回答了记者的提问,适当地透露了温睿并非陈眠亲生,再深入地就拒绝回答,同时大大方方地拿出他和陈眠新鲜滚烫的结婚证书给记者们看。 陈眠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在背后到底布了什么局,总之就这样大肆地公布了他们的关系,想要后悔已经没有机会。 更让陈眠崩溃的,网络上除了那一份流产手术书在第一时间被删除了,原先的那些视频和照片并未删除,反而多了一个最新的热门视频。 视频不长,只有一分钟。 开始都是陈眠的照片,有她在厨房里围着围裙做饭,在卧室里帮阿牧洗澡,还有她在书房工作,还有一张是温睿当初要求拍的三人合照,那些画面,大部分一看就知道都是在这两天,甚至,都是在她的公寓里发生的,并且拍照的技术拙劣,没有任何的修整。 最后,温睿那张英俊的脸,一双黑曜石般明亮的大眼睛,对着镜头说了一段话。 “妈妈说,无愧于天地,就是男子汉,我想告诉妈妈,即使全世界都在骂你,我也会护着你,这才是男子汉,即使,你不是我亲生妈妈。” 一时之间,港城沸腾。 网络头条下面的评论,开始一面倒地骂先前发视频的那人的居心,甚至试图将那人给人肉出来,袁家也被殃及,受到众多网友的质疑,袁东晋过去的风流韵事被重新翻出来,网友纷纷支持陈眠离婚,并且嫁给了英俊有型的温绍庭,还有一个那么懂事英俊的小儿子,甚至很多人在下面意淫,哀怨为何自己没有这么好的命,而温绍庭这个面瘫,一时间成了全网友选票最高的优质好老公…… 且陈眠在大学时代的一些事迹也被人挖掘出来,学霸历史被扒,甚至一些商业成绩也被大众所知,那些诋毁,轰然倒塌。 所有人都赞扬她和温绍庭是才子佳人,绝配。 网络的风云万变,陈眠却浑然未觉,被温绍庭带温家大宅,等她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 —— 不管网上被爆出多惊人的消息,袁东晋却一直盯着温绍庭搂着陈眠展示那一张结婚证的画面上,全身冷透。 他让周锦森安排人去删除先前网络上那些视频和照片,结果被人拦住,没有成功删除,他还一直以为是梁宇动的手脚,一直到现在,看到温绍庭那志在必得接受采访的模样,才明白,所有都是他部下的局。 周锦森脸色凝重地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袁总,城东那边土地征用出了问题,有几乎钉子户一直不同意拆迁,昨天派人去协商的时候,双方发生了口角,有几个住户受住院了,今天一早他们就有记者过去采访了他们……” 袁东晋此时的心情本就不好,听到这样的消息,更加是阴霾满布,“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他们怎么处理?我花钱请他们过来吃饭养老的?处理不了就滚回去吃自己!” 周锦森也是冷汗涔涔,为毛每次都是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发生一些意外,这么下去,他觉得自己早晚要心脏病发而死。 “袁总,那些记者不接受封口费,并且扬言一定会如实报道,同时,那些住户也打算把我们宝华集团告上法庭,不同意私下协商解决。”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遇到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根本无从下手。 袁东晋脸黑得要滴水,心中泛着冷笑,这种事情,不会是巧合,有人在针对他,还是明目张胆地针对,而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温绍庭。 “让你调查的还没有消息吗?” 周锦森微顿,把另外一个文件袋递过去,“已经调查过,沈易航的公司和中瑞有一个合作项目,陈眠是新图的负责人,他们似乎就是因为这个项目开始有接触,另外,温绍庭的过往资料很简单,然而并没有查到他有已婚记录,更无外人知道他有一个儿子。” 后面的说明,是在调查中都没有任何痕迹可寻,然而今天又爆发了这么多的消息,他特意解释而已,至于到底是为什么查不到,就不得而知。 袁东晋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袁总,那那些记者和住户……” “人都有软肋,抓住软肋他们就不会闹了。” —— 陈眠看着温宅大厅里坐着的人,有些懵圈。 老太太、秦桑、周旭尧、秦彦堔、秦研冉,他们全部都在。 陈眠瞥了一眼温绍庭,他却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拉着她走过去,“老太太。”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深深的,蕴着慈祥的笑意,直接把一旁高大的温绍庭给忽略掉,牵过陈眠的手把她拉到一旁坐下。 “要是早知道这小子说的是你,我就早早准备一份礼物了,谁知道他不声不响地就拉着你去结婚登记了!” 老太太不无哀怨,从一旁李姨的手里接过一个盒子,檀色,有些老旧,看得出来是有些时间久远了,打开,里面是一个镶嵌着祖母绿金手镯,造型繁复而精致,金色依旧鲜亮,而那祖母绿更是耀眼,沉淀着岁月的气息。 “这个手镯是我的嫁妆,我奶奶时候就传下来了,现在就送给你了。” 陈眠推迟,“老太太,这个太贵重了……” 老太太不高兴了,“什么贵重不贵重,我一把年纪了,也戴不起了,留着也是留着,送给你就当是我的心意,你今天跟老二登记,我们温家连彩礼都还没有给,一个手镯根本不算什么,快拿着!” 温绍庭长腿一迈一曲,在她身旁坐下,伸手将手镯拿起来,拉过她的手直接往上套,“给你,你就拿着,这是老太太给媳妇的见面礼。” 他依旧面无表情,然而却神态自然,一旁的人看着,都神色各异。 老太太剜他一眼,不辞令色,“你小子娶人家的女儿,彩礼未送就拐走了,明儿你赶紧给我上门提亲去!” 众人:“……” 这个年代,还提亲,老太太也真会闹,多少年轻人都是带球上船啊,您儿子先领了证已经是很正经儿了。 陈眠和秦桑走在温宅的后院里,迎着夕阳踩着鹅卵石的小径。 秦桑见她脸上万年不变的温浅假笑不复存在,淡淡地说道:“不准备跟我解释下你跟他是怎么回事?” 陈眠定住脚步,看着天边的云彩,“你想知道什么?” 秦桑瞥她一眼,“你为何突然跟他结婚?” “他没什么不好的。” 秦桑斜睨她,“这点我不清楚,然而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陈眠今天将长发编织了一个简单的辫子,额前有碎发随风飘扬,微黄的阳光下,她浅淡的笑容看着很落寞,琥珀色的眼睛里,藏着很深的内容,让她看起来愈发的娴静成熟。 清缓的嗓音卷着风,“这样跟他结婚不是挺好么,老太太喜欢我,温睿喜欢我,他对我,应该算喜欢吧,甚至连他家的狗都喜欢我,嗯,身体上还能满足我。” “……” 说得她欲求不满似的,之前是谁说思想龌蹉来着? 秦桑默了好一会,才道:“那你喜欢他吗?爱他吗?” 陈眠的手搭在额头上,挽起唇忍不住笑了,可笑容没有任何温度,“桑桑,你觉得,爱一个人嫁给他就会幸福么?” 她温温静静的嗓音很是慵懒,“我爱袁东晋,费劲了力气嫁给他,最后还不是离婚了?所以,结婚不需要爱,而且,认命的人,过得不会那么累,这么多年,我也累得想歇息了,不想争了。” 秦桑扭头怔怔看着陈眠温静的侧脸,喃喃道:“是吗?这样的日子,真会比较舒服开心?” “嗯,起码,最近比以前轻松。”她没注意到秦桑脸上那一抹凝思。 晚上,因为多了几个人吃饭,温宅很热闹,老太太很开心,陪着这群年轻人喝了酒,早早睡下了。 秦桑和秦研冉都喝多了,倒是桌上的三个男人面色不变,随后秦彦堔带着秦研冉开车回家,而周旭尧负责送秦桑。 负责护送秦桑的周旭尧几乎被喝大的秦桑弄得差点忍不住将人丢下车,秦桑一直发酒疯,死命地扒拉打人,嘴里还一直骂着陆禹行是个狼心狗肺之类的话,周旭尧是一手开车,一手扣住她胡乱打人的手,最后受不了了,直接解下了领带把秦桑双手给绑住,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丢到后座。 隐约听到她嘟嚷着,要结婚。 陈眠有些微醺,头沉沉的,洗了个澡出来倒在温绍庭的床上闭眼就睡了过去,等温绍庭送走他们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已进入梦想,睡得香甜。 温绍庭低头俯身在她的正上方,看着她酡红的脸,敏锐的嗅觉闻到属于女人的清香,忍不住低头含住她诱人的唇。 女人忽然睁开眼睛,温浅如水的眼眸一动不动看着他。 空气里有一阵暧昧的气流。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动静,陈眠没有发觉,然而温绍庭这个特种兵没有发现,那他真的可以去切腹自尽了。 他起身离开陈眠,脚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的,伸手将门一把拉开,一道人影猝不及防地往前跌倒,他抬臂扶住。 “老太太,不是喝醉休息了?您这是在干嘛?” 老太太呵呵一笑,“梦游。” “……” 第110章 “李姨,老太太喝多了,扶她回房休息。”温绍庭温温淡淡的表情,语调都不带一丝起伏,仿佛老太太是真的醉了。 站在老太太身后的李姨是羞红了一张老脸,这老太太胡闹,听墙角还被逮个正着,竟然张口就扯自己梦游,哪里有梦游的人会知道自己梦游的? “老太太……” 老太太挥手,示意李姨不要讲话,她拉过温绍庭的手,把他挺直的腰杆给拉下,附在他耳边小声地问,“老二,你能不能行啊?” 眼里全是担忧的神色。 哎,之前给他的鹿鞭汤补了两天,还以为两人会干柴烈火,谁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男人到了那个地步都没有发生什么,他又这么多年都是干干净净身边没有半个女人,老太太难免会担心他是不行了,这个问题好严重! 温绍庭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黑成了锅底,把老太太往门外一推,“你该回去睡觉了!” 砰一下,老太太被他甩了一个响亮的门。 “嘿,这混小子,我这是要帮他,他这什么态度!”老太太看着关上的门,气鼓鼓的。 李姨额头冒冷汗,“老太太,您这样质疑一个男人,确实不太好。” “我这不想说行的话我给他准备了能行的东西啊!”老太太把手里的一个小瓶子露出来,“这可是我找周小子拿的,那小子还不乐意给我呢!” “……” 陈眠坐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温绍庭黑着脸走回来,“老太太有什么事吗?” 温绍庭将身上的衣服剥落,只剩下一件白衬衫,下摆塞在裤腰里,精瘦结实的身材展露无遗,他站在床边,俯身靠近陈眠,目光黑亮盯着她。 男人的气息裹着淡淡的酒气喷在她的肌肤上,微烫,她下意识地避开,却被温绍庭一把捞了回来,嗓音低沉淡懒,格外的性感低醇,“想知道她说了什么?” 陈眠防备地看着他,摇头,“不想。” 温绍庭从喉间溢出一声低沉喑哑的笑,“你这是在害怕?嗯?” 陈眠咽了一口唾沫,“我困了。” “嗯?” “想睡觉。” “好。” 他没有松开她,反而利落地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陈眠蓦地睁大眼睛,“温先生……你这是要做什么?” 温绍庭手顿住,不闲不淡地睨她一眼,哑声吐出一个字,“爱。” 他脸色很平静,灯光下,深邃的眼睛里有着许多她看不懂的内容,陈眠紧张得攥紧了被子,说话有些磕磕碰碰,“我……” “嗯?” “我还不习惯。” 温绍庭的衬衫已经全部解开,壁垒分明的腹肌,人鱼线没入裤腰,他却老神在在地解开了金属皮带扣。 伴随着一声低叫,陈眠整个人被压进了床褥里,还没反应过来,唇就被结结实实地堵住了。 “温……温先生。” 男人的呼吸扫着她的耳郭,她精神高度集中着,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他亲了亲她的脖颈,溢出低沉的笑,模糊不清,“陈眠,你在想什么?嗯?” 男人恶劣地咬了一下她的脖子,“我只想洗澡而已,你露出一副我要强你的模样做什么?” “……” 陈眠看着他就那样穿着一条裤衩,不知羞耻地,从容淡定地进了浴室。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 夜庄。 夜生活一如既往的歌舞升平。 灯红酒绿里,袁东晋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喝酒,身份显赫,又是夜庄的熟客,自然也不会有人敢贸然上前打扰他。 自从和陈眠离婚了以后,他就经常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偶尔也会有朋友陪着,然而,却一改以往的风格,身边不再有任何女人,干净得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否身体出了问题,有几次一些不怕死的女人倒贴上去,被他毫不留起地甩了出去。 酒是一个很好的东西,能够麻痹人的神经,可以短暂的消除一些苦闷,离婚三个月,都是酒陪着他熬了过来。 她竟然真的就这样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袁东晋仰头灌下一杯酒,浓烈烧痛了喉咙,直抵心脏。 袁东晋最后还是醉倒了在位置上,夜壮的服务员见惯不怪,安排了两个服务生把他扶到楼上他常住的客房。 袁东晋躺在床上,觉得昏沉的脑子异常的兴奋,身体很热,有一种焦躁的渴望,得不到纡解,格外的难受。 “东晋?” 他掀开眼皮,陈眠那张明艳精致的脸就在眼前,正一副担忧地看着他,他的心脏一阵骤缩,“陈眠……” 伸出手,温热的触感,“真的是你?” “东晋……”她低下头,一点点靠近他,然后柔软的唇瓣覆盖着他,有些生涩的啃吻,瞬间将他身体伸出的渴望给唤醒。 “陈眠,陈眠。” 他疯了一般地把她压在床上,带着几近粗暴的吻,从她的唇一路蔓延下来,灼烫的呼吸,彼此交缠。 夜幕下,精致奢华的房间里,有热情在燃烧。 —— 港城郊区的墓地。 夜里十点,到处是一片阴森,寂静得有些毛骨悚然。 汪予问席地而坐在一块墓碑之前,石碑上有一张女人的照片,笑容温婉,面容美丽,眼底是一片柔和,静止定格的画面。 汪予问看着她,低低地笑着,“对不起啊,今天是你的忌日,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却失败了,是我无能。” 冷风卷散了她的声音,极淡极冷。 没有人回复能够给她答复,只有深寂的夜色,无边蔓延。 “最近挺忙,很少能来看你,不会怪我吧?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你善良得愚蠢,那些人那么对你,你都没有反击,你又怎么会怪我呢?” 她喃喃自语,声音压得很低,“可是我怪你,一直都在怪你,怪你当初的软弱和善良,若非那样,我们何须吃那么多的苦,受尽凌辱?” 不知道想起什么,精致美丽的脸上,滑下一串冰冷的眼泪,声音哽咽,“你一个人在下很冷吧?那么黑,会怕吗?会不会后悔?” 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 温绍庭睁开眼,女人一头青丝铺枕,一片昏暗里,他清明微凉的眼睛凝着她的脸,呼吸均匀,面容沉静,侧躺在他的手臂上,小小的蜷缩在他的怀里。 他的心头衍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 手指轻轻触碰着她的耳垂,滑过她的脸颊,嫩滑的肌肤令他爱不惜手,他的动作搔得她微痒,小小地挣扎了一下,避开他的手指,秀气的眉宇微颦,找了舒服的位置继续沉睡。 温绍庭有固定的生物中,正常情况下都是五点半就醒了,这个点,初春的早晨有点冷,太阳还没有出来,天色还没亮,他没了睡意,却也舍不得离开温软的床铺。 女人柔软的身体格外的香甜,让他心底牵出一种慵懒,想要继续抱着她。 然而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呜呜的震动,他伸手摸了过来。 一串国外的号码,陌生。 停顿了几秒,手指滑开,接起。 “绍庭。” 那声音仿佛是隔着千山万水,渡越重洋落在了他的耳里。 很陌生,却又,很熟悉。 温绍庭把陈眠轻轻地从怀里移开,动作小心翻身下床,披了一件衣服,去了隔壁书房。 陈眠睁开眼睛的时候,温绍庭正好从浴室洗漱出来,一身干净清爽,她眼前微晃,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然而不等她低血糖的症状缓冲过去,唇上一凉,男人须后水的味道清冽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浓烈到极致的浓稠,唇舌一阵发麻。 她只觉得呼吸窒住,脑子昏沉,有些难受,忍不住嘤咛出声。 吻了好一会,男人才松开她,在她的眉心上落下一吻,清晨暗哑的嗓音,漠漠微凉,“早安。” 陈眠知道自己的毛病,所以早上起来不会急着起床,会让自己缓缓,但今天突如起来的吻,打断了她情绪的调控,躁动的情感直接让她微怒,一把推开了温绍庭,眉宇紧紧蹙成一团。 “走开。” 娇懒的嗓音卷着几分愠怒,毫无遮掩的情绪暴露在他的面前。 温绍庭非但不恼,反而勾了勾唇,扳过她的脸,看着她睡眼惺忪的迷糊模样,喉咙一紧,忍不住又低头轻啄了她一下,“大清早就这么大脾气,怪我昨晚没有跟你睡?” 含笑的口吻,带着几分调侃。 昨晚她的紧张,他都看在眼里,她装睡他自然也是知道,顾及她的感受,所以他洗完澡并没有第一时间躺下,而是去书房处理了一些事情,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陈眠闭了闭眼,脑子清醒过来,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抱歉,我早上有些低血糖……” 所以,刚是低血糖引发的郁躁?而不是因为不爽他大清早就索吻? 他微微蹙眉,倒是没有说什么,兀自出了房间,给秦彦堔打了个电话。 秦彦堔昨晚到家已经十二点多,又喝了酒,被他一通电话吵醒,难免会脾气不好,然而听到温绍庭理所当然的口吻说的事情以后,忍不住爆粗。 “他妈的老二你大清早扰人清梦就是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 “已经八点了,你也该起来了。” “……” 陈眠下楼,温睿和老太太还有温绍庭都在餐厅里等她,脸色微腆,“老太太,早。” 温睿跳下椅子,“绵绵,早。” 陈眠摸摸他的头,跟他打招呼,然后和他一起坐在温绍庭的身侧。 老太太笑盈盈的看着陈眠,“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 “那就好,赶紧吃早餐,我帮你联系了几家婚庆公司和婚纱设计师,一会吃完早饭,你跟我一起出去选一家你满意的婚庆公司,婚纱设计师人在国外,等他到了再给你设计婚纱。” 陈眠顿了顿,抬眸看着老太太,温温静静的眼睛,“不用那么麻烦,婚礼简单一点就好。” 原本,她是不想举行婚礼,毕竟她先前的身份是袁太太,温家有头有脸,温绍庭也是港城炙手可热的男人,却娶了她这么一个二婚的女人,实在不怎么好看。 老太太瞥了一眼温绍庭,温绍庭却不动声色地把一碗小米粥送到她的跟前,淡淡开腔,“老太太,今天她没空,我要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怎么?身体不舒服?” 陈眠也微微愕然。 “嗯,她以前忙着工作,身体不是很好,带她检查一下,图个安心。” 老太太颔首,“也好,那回头有什么要注意,你告诉小李,她会调配好饮食。” “嗯。” 母子两一人一句地交谈起来,陈眠全然没有插话的空档,尴尬地坐在那里。 也许是她习惯了来来往往都是一个人,一下子被人关心起来,当真是周身不自在。 周末,温睿不用上课,自然也不用绕道送人。 一路上都格外的安静,陈眠也没有吭声,任由温绍庭把自己领到了医院。 不知他什么时候做的安排,进了医院就有人领着她去检查,而温绍庭则是跟秦彦堔在聊天。 秦彦堔是儿科医生,对烟酒嗜好不大,但男人该会的他这个公子哥自然也是会,他坐在沙发上,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夫妻生活不和谐?” 温绍庭凉凉地盯着他,秦彦堔被他冻得后脊发寒,“不然你大清早地带她来做什么鬼检查?” “我乐意。” “……” 秦彦堔真想一个烟灰缸砸到他的脑门上,“行,你厉害,你乐意,你随便。” 一双温漠的眼睛,平淡无波,“小四,顾琳有联系过你吗?或者说,联系过你们家里的人?” 秦彦堔怔了怔,“没有。” “嗯。” 温绍庭不再开口,缄默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不给秦彦堔继续往下询问的机会,转移了话题,“熊猫血体质第一胎流产以后,再成功怀孕的几率有多大?” “不见准,”秦彦堔对妇产科了解不多,但也并非全然无知,“只要能让胎儿的血型跟母体一致,成功几率还是很大。”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然后狐疑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温绍庭,小心翼翼地问:“她该不会是怀上了吧?卧槽!你什么时候跟她鬼混到一起了?上次在南城不是没成……” 猛得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脸色一僵,温绍庭凉飕飕的眼神不偏不倚地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口吻,“什么没成?” 秦彦堔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子啊,悻悻然地笑着,“没什么,没什么。” 温绍庭掐掉烟,“帮我个忙。” —— 袁东晋睁开眼睛,脑袋一阵头痛欲裂,他正要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压着,侧过脸,陶思然瘦小的脸赫然映入眼底,一阵凉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眼底的眸色骤然凝聚着一层冰霜。 昨夜酒后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但是他记得抱着的女人是陈眠,而不是陶思然。 若是放作以往,他丝毫不会在意自己酒后乱性这种事情,可现在,他却十分的郁结,甚至隐隐地暴怒。 懊恼,后悔,抗拒。 各种情绪袭上心头。 很多年前,他记得因为上了一个女人,陶思然跟他闹,他问陈眠,不过就是一次酒后乱性,为什么陶思然要那么在意。 陈眠不咸不淡地冷笑,说了一句:“所谓酒后乱性,不过就是借着酒的借口乱搞,控制不住下半身,跟禽兽没有区别。” 如今看来,他依旧是没有吸取教训。 他坐起来,也惊醒了熟睡中的陶思然。 袁东晋一言不发地拿过一旁的浴袍套上,转身进了浴室,没一会里面就传来了水声。 陶思然裹着被单呆滞地坐在床上,她能感觉到,袁东晋生气了,那个背影,是从所未有的冷漠,她终于感到了害怕。 大概过了十分钟,袁东晋重新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墨黑的短发湿哒哒地滴着水,面无表情地回到床边拿起手机拨给了周锦森,“送一套干净的衣服到夜壮。”顿了顿,扫了一眼陶思然,补充一句,“顺便准备一套女人小码的衣服,还有事后药。” 陶思然垂着头不敢看他,但仍然能察觉到来自于男人身上那种冷漠逼人的气息,下意识地攥紧了被单,听到事后药三个字的时候,微不可觉地一僵,眼底迅速地蓄着泪水。 卧室里一室的凌乱和颓靡,不难想象出,昨晚上两人是怎样的激烈。 袁东晋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点燃烟,眼神淡漠地扫过沉默不言的陶思然,淡淡开腔,“思然。” 冷漠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陶思然微微一颤,咬着唇,不吭声。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的主意?”袁东晋还不至于被气昏了头,到底是明白以陶思然这样的性子,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陶思然抬起头,眼底噙着泪水,还有深深的伤痕,看着随性慵懒却冷漠的男人,心不可抑制的疼,身体还是酸软的,证明了昨夜他和她的疯狂。 然而,她也是伤心彻底,因为一晚上,他口中喊着的名字,始终是陈眠,而不是她。 “我自己的主意。”她僵硬着身子,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眼睛,不退缩,“我要跟你在一起。” 袁东晋呼出一口烟,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思然,从一开始我和你就错了,若是没有那一次,一切都会不一样。” 陶思然颤着唇,“你这是后悔了?” 袁东晋看着她,眼底冷硬如柱,“是,我后悔了,后悔和你在蓉城发生了关系,更后悔当初没有第一时间让你拿掉孩子。” 陶思然摸底笑了,一边笑一边泪,很凄然,“袁东晋,你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你们已经离婚了。” 他疲倦地叹息,“是我错了,我会送你离开,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陶思然一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难道你不应该跟我结婚吗?” “思然,我没想到你会这样。” 温漠的口吻,尽是失望。 她伤心欲绝地指责,“我怎么样了?当初她陈眠不也是使了手段跟你上床,你才跟她结婚!我如今不过是跟她一样而已,又哪里见不得光?你为什么要这么不公平!” 门铃响起,他起身去开门,接过周锦森手里袋子,然后进了浴室换了衣服出来,干净利索,恢复了精英模样。 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陶思然,“这件事情,我不追究,之前我一直觉得愧对你,所以不想做得太绝情,可我发现若一直这么下去,我们都走不出来,你选一个你喜欢的国家,我送你出去。” 陶思然低声哭泣,哑着嗓音问:“是因为陈眠吗?” 袁东晋顿住脚步,没有回到,掷地有声一个字,“是。” 房间里除了一室的凌乱和冷寂,什么都没有留下。 周锦森看了一眼车后座的袁东晋,沉声道:“袁总,城东那边拆迁的事情,已经登报了……股东那边要求开会。” 接二连三因为他给集团造成损失,这一次的股东大会代表着什么,已经很明显。 袁东晋沉着脸,没有发话。 “袁老董事一早也来过电话,跟我咨询你的下落……” “去公司。” —— 陈眠坐在车上,看着温绍庭专心致志地开车,丝毫没有接电话的打算,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不接吗?也许有急事找你呢。” 这都重复响了多少次了,他也恍若未闻。 温绍庭低声淡淡地道,“我在开车。” “有蓝牙耳机……”陈眠是下意识地说了这么一句。 温绍庭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温凉的眼底带着那么一丝不明所以的情绪,“没空。” “……” 陈眠扭过头,倒是她包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为了打破车内尴尬的气氛,她没有多想就接起来,“喂。” “陈眠。” 听到这个声音,陈眠的脸冷了下来,温婉的声音也冷硬了几分,“有事?” “我想跟你见面谈谈。” “抱歉,我很忙。” “你不来见我,我就去你公司找你。” 陈眠绷着下颌,眼底一片温凉,犹豫了片刻,“地址。” 挂了电话,她看着温绍庭,“我还有事,你在前面路边放我下来就好。” “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说话间,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陈眠不是愚昧无知的女人,手机屏幕上一个陌生号码反反复复地响,而他又绷着一张冷脸,想必是不想让她知道的人,既然这样,她正好可以离开。 温绍庭侧目看了她一眼,在路边停车,在陈眠下车前一把扣住她的手,将她扯到怀里,低头在她眉心印下一吻,“处理完给我电话。” 陈眠不太适应这样的亲密,思绪有片刻的混乱,红着脸,点头应了声好。 咖啡馆里。 陈眠到的时候,看见一个瘦弱的女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盯着窗外在失神。 她抬眼看见陈眠,扯了一抹淡笑,“你来了。” 很多年前,两人也曾是好朋友,陈眠虽话不多,待人接物也有些冷漠,然而对陶思然可说是极好。 现在,亲疏远近,泾渭分明。 陈眠在她的对面落座,“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我赶时间。” “你要喝什么,先点些喝的吧。” 陈眠盯着她,抿唇不语,反倒是陶思然招来服务生,帮她点了一杯摩卡。 “抱歉,我喜欢黑咖啡,给我一杯黑咖啡就行,谢谢。”陈眠打断了陶思然,微笑着服务生说道。 陶思然脸上微微一僵,手指微卷,“我记得你以前从不碰黑咖啡,嫌弃它苦。” 陈眠身子往后靠在卡座上,脸上的神色更凉淡了,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人,不经意地瞥见了她脖子上那些鲜艳的痕迹,琥珀色的瞳仁微微一缩,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这个咖啡馆,曾经她们加上袁东晋,经常出没,甚至是同一个位置,时隔多年,她这般费尽心思约她来这里,陈眠不相信她是为了挽回她们之间的关系。 更不想跟她讨论自己的喜好。 “以前不代表现在,”她淡淡地笑着,直视陶思然的眼睛,带着讥嘲的口吻,“何况,你以前又了解我几分?” 陶思然眼神微动,扯着苦笑,“确实是我不了解你,否则怎么会让你把他给抢走了。” 抢走? 这个词很有意思。 陈眠看着她略苍白无血的脸,眉梢挑起,绯色的唇漾着绵绵的笑意,“我抢走了他?陶思然,说实话,我到现在才知道你这人,除了自私,还挺无耻的。” “他是我男朋友,你却跟他接吻,陈眠,我当你是朋友,你当我是什么?” 哦,这么计较起来,陈眠倒是想起了很多事情了,那些久远的记忆,几乎都要被淹没得了无痕迹了。 陈眠坐直了腰肢,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单手托着下巴,温凉的视线不轻不重落在她的眼里,“陶思然,你若是失忆了,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 “认识我的人,应该都知道我对他的感情,然而你呢?你说你当我是朋友,结果却把我对他的感情视而不见,背着我和他在一起,那时候我怎么你了么?反而是你因为缺钱,我帮你出了学费,帮你一起照顾你生病的母亲,你们早恋我帮你们打掩护,说起来,我真挺伟大。” “你现在,反咬我一口,我跟你抢他?你问我当你什么?”陈眠咯咯一笑,眼底的笑意极冷,“权当我养的一条狗还会帮我看家,我帮你这么多也没有要求过什么,然而你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想起这些,陈眠觉得实在好笑,于是真的笑了出来,笑得心底都在发寒。 陶思然脸色直接变了,苍白似雪,“你当真以为我稀罕你那些帮助吗?你以为你是为了帮我?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为了在袁东晋的面前展现你的优秀和你的本事!” “……” “所有人都喜欢你,欣赏你,”陶思然的眼底泛着泪光,“而我呢?再努力,也只能当你的陪衬!你敢说你没有利用我的私心!” “……” “你说我自私,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你说我抢你袁东晋,那你喜欢你怎么不去说!他选择我,你又怎么可以怪我!” 陈眠看着她眼底流露出的厌恶和怨恨的眼神,心头上有些酸涩,而脸上的冷漠更甚,有些寒芒湛湛,“陶思然,你真该去找个心理医生治疗。” 陈眠还真不知道,自己曾经对她的好,在她眼里竟然是这般不堪,早知道她心思敏感自卑,却不想她竟然这么阴暗,当年没在学校里被她背后捅一刀,看来真该感谢袁东晋对她的爱! 陶思然的手紧紧握着,骨节泛着白,像是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情绪,“陈眠,你既然跟他离婚了,为什么还要霸占着他?当我求你,不要再见他了好不好?就当我求你了,我给你下跪都可以!” 话音刚落,陶思然当真从位置站起来,对着陈眠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咖啡馆里的人不少,听到这个动静,纷纷侧目议论起来。 “我求你了!”陶思然哭着那个凄惨,令闻者心酸。 陈眠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顷刻间被震慑住,一张素净的脸冷若冰霜,“陶思然,你这是做什么!给我起来!” “你答应我离开不要再见他了,他要把我送出国啊,都是因为你……”她有些口齿不清地哭诉。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看着陶思然那么可怜,而陈眠那么冷漠高傲,顿时脑补出一场大戏,无非就是小三逼得男人抛弃自己的妻子。 陈眠的一张脸,已经不能再难看了,手指也蜷缩了起来。 人都是下意识地同情弱者,所以陈眠无疑是成了众矢之的。 她眉眼上隐匿着一层寒霜,僵直地坐在位置上,不为所动。 秦桑走进来时,正好就是看到这么僵持着的一幕。 并非这么巧在这里遇到,而是有人给她打了电话,而她恰好在从第一医院出来,所以就赶了过来。 她凤眸微眯,看着见已经僵化的陈眠,眉头轻颦,然而笔直地朝她们的位置走去。 耳边有些指责讨伐的声音,陈眠抿着唇垂眸看着泪流满面的女人。 “陈眠,你就真的要那么狠心吗?” 低沉冷漠声音骤然响起,“既然是求人,那么就诚恳一下,三拜九叩会么?” 陶思然一僵,抬眸看见秦桑美到极致的脸,心头微颤。 秦桑踩着高跟,居高临下睨着陶思然,一身张扬鲜艳的红色,将她妖娆的气质衬托得极致,绯色的唇噙着浅笑,不紧不慢的语气凉薄到了极点,“你的自尊都屈膝了,就不要再端着姿态了,不然你这是做给谁看?” 第111章 陶思然的眼睛红肿,梨花带雨的模样,凄凄楚楚的,我见犹怜。 陈眠有些意外秦桑会出现在这里,微微诧异。 陶思然避开秦桑的审视,咬着唇,那模样带着几分倔犟和屈辱,像是受尽欺凌的小媳妇,沙哑着嗓音质问陈眠,“陈眠,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陈眠冷淡地看着她,温漠的眼神蕴藏着很深的内容,无人能穿透,她淡淡说道,“陶思然,不要聪明被聪明误,你为这种事情来求我,不觉得可笑?” 秦桑唇边噙着笑,打断了陈眠的话,“人家可不会被聪明误,你没瞧见么?现在大家都觉得你才是小三在为难人家一个下堂妻呢!” 不轻不重的语调,恰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了个分明,陶思然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白,反复交替着,下唇都咬出血来了。 “秦桑,这是我跟陈眠的事情,你一个外人以什么身份插手?”到底是有些傲,不能忍受秦桑这样的抨击。 秦桑面不改色地任由她说话,没有动怒,反而像是心情极好,撇着头,眉目温柔地看向位置上坐姿优雅的陈眠,“陈眠,你说我能插手么?” 秦桑不喜陶思然,这个是打认识就存在的问题,然而陈眠却极少见秦桑这么刁难一个女人,即使在面对那个男人身边的女人,她更多也是骄傲到冷淡,除非别人挑衅到她,才会变得刻薄,可陶思然几乎是不招惹她,她却不辞令色地厌恶,陈眠很清楚,觉得不是为了帮自己出气那么简单而已。 陈眠从卡座上起身,顺手拿过自己的手提包,因着今天天气不是十分冷,她穿了一条黑色及膝的裙子,外头披着卡其色毛呢大衣,穿了短靴,露出一小节白嫩的腿,更显时尚,与秦桑站到一起,低头睨着陶思然,高高在上的气场势不可挡,带着几分冷艳。 “通常我丢弃的东西,就不会再去捡,你若觉得那是宝,就好生藏着,别拿来我眼前炫耀,说实话,只会碍我眼。” 陈眠温温静静的嗓音,不疾不徐,眉目温淡,仿佛说着无关痛痒的事情。 “而我丢出去,你却捡不到,就像个疯狗一样对我吠,有点良知的人,都会上前帮我打一棒。”她绯色的唇勾勒出浅浅的笑,眼底的不屑和讥讽是那么明显,“所以,即便桑桑是路人甲,也是有身份帮我,不是么?” 袁东晋站在她们的身后,一张脸阴沉地能滴墨,眼底却溢出一种不可名状的痛楚。 秦桑给他打了电话,他马上就赶了过来,却刚刚好听到了陈眠的每一句话,那么凉薄,漫不经心,却狠狠砸在他心头上。 他之于她,原来是属于丢弃了就不会回头看一眼的东西。 这个女人,真的是很能伤人,还伤得那么风轻云淡。 跪在地板上的陶思然,只觉得膝盖隐隐作痛,然后全身都在抽痛着,仿佛是被陈眠从心脏深处用力抽走了一些什么,怔怔地看着她,恍若从未曾相识。 “我们走吧。” 收回视线,不再看她,陈眠挽着秦桑的臂弯转身,看见了袁东晋恍惚木讷地站在身后,隐晦的眸光,一动不动。 陈眠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唇边笑意嫣然,然而眼底的嘲弄不着痕迹地透露出来,看得袁东晋浑身僵硬。 秦桑勾唇,“是我把他叫来的。” 不痛不痒的态度,“女人发疯起来,我跟你可打不过,再者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忽然泼硫酸,我还不想毁容,自然就让这个主人公来处理了。” 咖啡馆里,有些人已然认出了他们,正要拿手机出来拍照,却被咖啡馆的服务员给挡下了。 陈眠收回视线,不置一词,仿佛这个男人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挽着秦桑从他的身侧越过。 咖啡馆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卡宴,男人穿着黑风衣,倚在车上,周身被阳光铺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圈,风轻云淡地抽着烟,那姿态是说不出的矜贵出众。 陈眠皱着眉头,“你和他一起来?” “不是。”秦桑撇了撇嘴,“他刚正好在里面喝咖啡,看见你和陶思然,通知了我。” 周旭尧见他们二人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顿住脚步,丝毫不介意地主动上前,“上车,我送你们。” 陈眠神色温淡地拒绝,“你送桑桑吧,温绍庭会过来接我。” 陈眠是何等心思细腻的人,知道周旭尧会把秦桑叫过来,那么他的目标就是秦桑,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借口而已。 “我自己有车,不用你送。”秦桑更不客气地拒绝他的好意。 陈眠看着周旭尧不咸不淡的表情,“今天谢谢周先生。” 周旭尧并不介意,似乎是早就料到秦桑的态度,“举手之劳,何况,你毕竟是老二名下的女人。” 表达很清楚,若不是因为温绍庭,他不会多管闲事。 袁东晋眼睁睁看着陈眠离开,却不敢开口挽留,也提不出力气拉住她。 因为昨晚的事情,他也觉得自己肮脏,失去了所有的立场。 站在他身后的周锦森,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着,他捏了一把冷汗,不得不接,“袁老董事长,您好。” 电话那端盛怒的声音,那么分明,然而他这个助理也是无奈,“是,我马上和袁总过来。” 陶思然像是一座雕塑,跪得膝盖发麻,身体发僵,惨败着脸看着眼前身材魁梧,周身散发着冷冽气息的男人。 “陶思然,你应该明白我一直在纵容你,”袁东晋像一堵墙,在她面前倒出一片阴影,他目光凛然,似乎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再看更深的东西,“昨晚的事情发生也就发生,我不计较,然而现在,你又是在做什么?嗯?” 冷漠的口吻,淡淡漠漠地卷着怒然。 仿佛陶思然不过就是一个得罪了他的普通人,挑衅起了他藏在身体深处的那一抹嗜血的因子。 那么冷,那么骇人的眼睛。 陶思然,从认识到如今,十几年了,她第一次见到。 原来他真正发怒的样子,是如此这般。 “东晋……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她磕磕碰碰地凑出一句,几乎吐词不清,依稀带着哭声。 袁东晋也不打算扶她起来,任由她跪着。 周锦森十分同情地看了一眼陶思然,觉得这个女人,要不是心机太深沉最后还用力过猛,就是太过愚蠢做事完全不经脑子。 “袁总,老董事长又打电话过来,要求你马上回公司。” 袁东晋单手抄进口袋里,漠漠吩咐了他一句:“把陶小姐送回家,派人好生照顾着。” “是。”周锦森应着,“那公司那边……” “知道。” 话落,他已然率先转身。 “东晋……” 陶思然一惊,伸手想要拉住他,然而跪得久了,膝盖发麻,刚要站起来,又扑通一声狠狠摔了下去,木质的地板也很硬,这么砸下去,外人听着声音都觉得疼,更别说她本人,整个人都要痉挛了一般,然而袁东晋只是顿了一下脚步,没有回头就直接出了咖啡馆。 —— 陈眠最后坐了秦桑的敞篷车,天气晴朗,阳光温暖,所以秦桑选择打开了车顶,一路上车速不快,迎着凉风观赏一路的风景。 “你怎么会过来得这么快?”陈眠忽然开口。 秦桑戴着墨镜,明艳的脸庞被遮挡去了大半,“我爸住院了,我刚好从医院出来。” 陈眠微怔,“秦叔怎么了?” 秦桑挽着唇,笑容妩媚又略带讽刺,“董事会那班老古董和陆禹行给气的呗,他心脏又不好,就这样。” “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是否陈眠错觉,她恍若察觉秦桑那墨镜遮挡住的眼睛悄然看了一眼后视镜,后面有一辆黑色的卡宴不远不近地紧跟着。 “你安心准备和温绍庭的婚礼就行,我的事情不用担心,虽然我不及你聪明,但我也是真的那么愚蠢。” “桑桑,你是不是舍不得陆禹行?” “看见你都能撇了袁东晋投进温绍庭的怀抱,你觉得我会比你更加死脑筋?还是觉得我会跟陶思然一样下贱去抢一个已婚男人?”陶思然噙着笑,娇俏的嗓子卷着凉风飘散,“纵使他陆禹行再好,也是打上了已婚标签,再多一个身份,也不过就是我的小叔而已。” “别把自己陷入危险里,”陈眠看着她明媚的侧脸,“陆禹行比你想象中得更为薄情和冷血。” 那个男人,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冷血动物。 “明白。” “再下一个公交车站放我下车,不用送我回去了,温绍庭会来接我。” 秦桑扭过头,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你这么就有了新欢抛弃闺蜜?” 陈眠扭过头看着后面的车,淡淡地笑,“我不想被人一路这么跟踪。” “德行!” 陈眠下车前,秦桑喊住她,“你以后不要单独见陶思然,那个女人感觉开始有点神志不清,再上她还有一个随时丧失人性的继父。” 陈眠微微顿住,“知道。” 跟秦桑道别之后,陈眠并没有给温绍庭打电话,反而是坐了地铁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 《小王子》 当时电影刚上映,她和温绍庭带着温睿去看过一次。 而这本书,她在初中就看过了。 【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快乐。 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发现了幸福的价值,但是如果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我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准备好迎接你的心情了。】 这一段话,曾经一直是她的心情写照。 她在等一个人,不知未来。 这不电影在大型影院里已经下映了,只有这种小小的影院还有。 电影院里人不多,偌大的播放厅,一片暗沉沉,只有前方巨大的帘幕上的画面是清晰的,微光模糊着她的脸,她专心致志地看,眼睛几乎不动。 也不知道那里面的内容,有没有进入她的眼底。 陈眠恍惚响起结婚的时候,她邀请了一个高中的同班女孩子,其实两人关系不很亲密,只是在工作上恰好碰到,然后得知她要结婚,就过来参加了。 至今记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澄澈见底,却深不可测,她说:“陈眠,等一个人可以等多久?一日未到心死那一刻,你永远不知道。” 当时她不懂。 一直到刀子横穿她的皮肉,在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所有的等待在他眼里都没有意义,因为换不来他的任何珍惜。 然后,她懂了。 —— 陶思然几乎是被人强行压着送回了公寓,陶母被那阵势给惊吓到。 周锦森毕恭毕敬地跟陶母打了招呼,“陶女士,我们袁总说了,不希望陶小姐再在外面乱跑,所以还请您看好她。” “发生了什么事?” 周锦森十分公事化地回答:“我只是奉命行事。” 陶母看了一眼陶思然,脸色并不好看,“我明白,谢谢你们送她回来。” 周锦森转身离开之前,又补充了一句:“最近公司发生了一些事情,袁总会很忙,希望陶小姐不要再给袁总添麻烦,另外,陶小姐,袁总吩咐您要记得吃事后药。” 一句话,恍若晴天霹雳,陶母难看的脸色更为苍白,她看了看陶思然,僵硬地把周锦森送出门,再回到客厅。 陶思然白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有些木然,陶母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不是自己的那个温婉的女儿。 昨晚发现她不见了,担心了一夜,甚至给袁东晋打电话,结果,这个女儿却跑去找袁东晋了,他们还…… 陶母闭了闭眼睛,眼底有些湿润,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她拉过陶思然的手,哑声道:“思然,你……” 陶思然扭头看着自己的母亲,憔悴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淡笑,“妈,对不起,不要问我了,好不好?” 陶母心底难受,捏了捏手,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 “思然,你是不是一定要这么固执?” 陶思然低着头,低声问:“妈,那你呢?你当年为何不跟我爸结婚就生下了我?” 话落,她抬眸,平平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妈妈,仿佛要从她的脸上寻找一些什么答案,“若是你先结婚再生子,又何须到后来才发现他有家室?” 陶母脸色僵硬,一时不知该如何把舌头捋直。 “所以,你当初不也是固执么?这点我跟妈妈还真像。” “思然,听妈的话,不要再跟他搅在一起了,他不是你的良人,就算他同意,袁家也不会同意你们,那种大户人家,我们高攀不起,你懂吗?” “妈,你以前他没离婚,你逼着我离开,我可以理解,现在他离婚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反对我们在一起?” 陶母打好的腹稿,却无从说起,那些陈年往事,也羞于启齿。 可看着她这般,早晚也是隐瞒不住,不如早说了解脱。 “思然,你和袁东晋,有可能是同一个父亲……” 客厅如同一个黑洞,又冷又黑,安静的将人困缚住。 陶思然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然而她就真的笑了,一边笑,一边溅出了泪花。 “妈,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叫可能?你难道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亲生父亲是谁?” 陶母喉咙哽得难受,“我无法确认,但袁东晋的父亲,极大可能也是你的父亲。我一直不敢跟你说,也是怕你继父知道,若是他知道这个事情,他一定会缠出很多事情来……” 陶思然摇头,“不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我生下你以后也一直没有跟那个男人结婚的原因,因为到害怕最后发现你不是他的孩子!” “你不要说了!我不相信!” “所以,你一定要离开袁东晋,即使你们不是同一个父亲,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你以为她的母亲会同意跟自己老公发生过关系的女人生下的女儿当她的儿媳妇?不可能!” “我让你不要说了!”陶思然发疯了一般站起来,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冲回了卧室。 “思然!” ——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陈眠拿出手机,看见上面有四通未接来电,都是温绍庭。 她看了眼周边的人流,没多想,直接回拨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才被接起,“喂。” 陈眠一僵,拿下手机重新确认一下自己拨通的号码,没有错,是温绍庭。 那边没听到回应,又喂了一声,陈眠调整了一下情绪,温淡的嗓音很凉,“你好,我找温绍庭。” 对方沉默了一会,柔柔的声音很倒是很友好,“抱歉,绍庭上洗手间了,要不,您过一会再打过来?” 陈眠舔了舔唇瓣,忽然发现自己的喉咙有点干,“嗯,谢谢。” 不等对方说话,她径自挂了,然后走到一旁的小卖部,买了一支冷水,拧开就灌了一大口。 温绍庭不是一个随便让旁人碰他手机的男人,据她所知,他的手机似乎只有温睿用微信跟她聊天的时候拿过。 然而,他们彼此之间其实了解并不深入,她也没有花多少关注力在他身上,所以,有个女人接听了电话,也并不奇怪。 怪就怪在,不久之前,他一直在拒绝接听一个电话。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他拒接电话?又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碰到他的私人电话? 陈眠第一次这么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低头沉思间,好一会才注意到她的手机在震动,是温绍庭。 “温先生。”唇边挂着淡笑。 “嗯,怎么不接电话。”温绍庭依旧是温漠的口吻,陈眠甚至能脑补出他那面瘫的脸。 “手机调了静音,没注意到,”她缓了缓,“你在忙吗?” 他的声线平静,没有半点情绪起伏,“没,你忙好了?” “嗯,你过来接我吧。” “好。” 她报了一个地址,然后挂了电话。 车子一路平缓地行驶着,气氛很安静,陈眠靠在椅子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迷糊地就睡了过去。 她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温绍庭抱在怀里,刚在车上没有感觉,这会儿靠得这么近,她终于闻到了一丝陌生的香水味。 心底隐隐地感到不舒服,眉头微微一蹙。 “温先生,我可以自己走。”她抬眸,不其然地对上他深沉晦涩的眼睛。 温绍庭不理会她的话,固执地抱着她回了温宅,陈眠见状,索性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随他去了。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卧室,陈眠被他放在沙发上,她伸手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室内的温度不低,她起身把毛呢外套给脱下来。 黑色的料子将她玲珑窈窕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腰肢愈发显得纤细迷人,尤其是那一头泛着光泽的卷发,增添了几分小女人的妩媚。 温绍庭盯着她曼妙的背影,沉晦无波的眼眸,却深邃得探不到底。 陈眠挂好衣服,刚要转身,身后却被一个温热的胸膛覆盖住,微微一僵,男人灼热的呼吸已经落在她的脖颈上。 电光火石之间,她耳际猛得响起女人那道温柔的嗓音,还有他身上的香水味,下意识地就挣脱了他的怀抱。 温绍庭看着她,眸色愈发深沉。 陈眠不知道他怎么了,背光而立的男人,令她感到那么点陌生,隐隐地冷漠里,透露着她揣测不透的情绪。 “躲什么?” 陈眠盯着他看了一会,波澜不惊地道:“你身上有一股香水味。”她一如既往眉目温静,“刚好是我不喜欢的味道。” CHANCE邂逅香水。 陈眠对香水的研究不深,然而秦桑对这些可以说是了若指掌,在她的影响下,多少都会耳目濡染了一些,也就那么巧,当年秦桑收到过陆禹行送的一个礼物,就是这一款香水,用过一段时间,即使被她嫌弃也死皮赖脸地用了挺长时间,所以她一闻就闻出来了。 她还记得秦桑廉不知耻地跟她解释了一番这款经典香水包装上的含义,没有记错,她提过“挑逗”二字,整张脸都只剩下荡漾。 温绍庭长臂一伸,一把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深沉晦涩的眼眸,敛得极深,低沉的嗓音不轻不重划过她的耳际,“不问问我见了谁?” 第112章 陈眠轻笑了一声,“我不喜欢过问太多。” 她一向不喜欢干涉男人,即使她和袁东晋谈恋爱的时候,明知道他在外面也有过其他女人,可是只要不来触犯她,她就视而不见。 在她的认知里,若男人不愿意,你就算锁着他,他也能偷吃。 温绍庭将她的身体扳过来面对自己,深邃的眼睛愈发暗沉,过了好一会,淡淡问道:“你这是相信我,还是不屑去管?” “说实话,不全信任,但也不想去怀疑。” 他粗糙的指腹抚上她的娇嫩的唇瓣,反复地摁压,低叹一声,“倔犟的女人。” 话音刚落,他蓦地低头狠狠地咬了她一口,陈眠吃痛,眉头紧蹙,挣开了他的唇齿,微怒,“你干嘛咬人?” “这是对你的惩罚。” “……” 这都什么鬼惩罚?他属狗的吧? 温绍庭低头看着她娇嗔的模样,有那么瞬间,一阵奇异的欲念从深处浮现,眸色变得更深邃了。 他问她:“都说女人是口是心非的动物,你也是么?” 陈眠微怔,沉吟了片刻,读懂了他眼底的意思,“不是。” 她口是心非的时候真的很少,也就是对着袁东晋那些风流韵事,介意得如鲠在喉,却又偏要装作风轻云淡,其实,那种感受并不好受。 温绍庭不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平静的模样。 “怎么了?” 他淡淡道:“我倒是希望你能口是心非。” 她是一个聪慧且坦荡的女人,难怪圈里那些爱玩的公子哥都在议论,娶了她就是一种福气,因为她不会跟男人无理取闹,知进退懂分寸。 这样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会喜欢。 可这样懂事的她,却又让他隐隐地不满。 微暗的光线里,陈眠目光清浅看着他模糊不清的俊脸,似乎察觉到他的安静了片刻才开口,“温先生,我只是觉得两个人既然决定在一起,就无须做一些无谓的猜测来破坏彼此的关系,相互信任,才是长久之计,你觉得呢?” 等她说完,他问了一句:“你是不是都不会吃醋?” 陈眠心头微软,“也不是全然不会,看程度。” 温绍庭顿感心塞,他能说什么?眼前这个女人,结婚都是他连哄带骗,难不成还指望她跟自己闹个情绪?再者,依照她温凉的性子,也确实不会闹。 —— 那天,陈眠终究是没有问温绍庭,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而温绍庭见她不问,也没有主动解释的意思。 在温宅住了两天,考虑到温宅离市区距离太远,温睿要上学,两人又要工作,于是回了市区的公寓,陈眠自然就是搬进了温绍庭的公寓,两人正式同居。 老太太和李姨时不时会往公寓这边走,总是给陈眠带一些补品,叮嘱她要照顾好身体。 除了身边多了一个同枕共眠的男人,外加一群关心她的人,她的生活基本变化不大。 等陈眠知道宝华集团拆迁事件已经是三天后,新闻大肆报道了该事件的发展,宝华集团的公关团队不差,然而却无力阻止事态的蔓延之势。 陈眠看着报纸上的标题,微微蹙眉,甚至连沈易航进来都不曾察觉。 “怎么?还担心他啊?”沈易航一把抽走她手里的报纸,瞥了一眼。 陈眠双手交握托着下巴,眉宇微蹙,“拆迁遇上钉子户这种事情,再普通不过,然而为什么宝华集团会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压不下来,还大有蔓延之势?” 沈易航在她的办公桌前坐下,温润的脸庞噙着讥讽,“商业竞争,不很正常?” 陈眠摇头,“宝华虽不说只手遮天,然而在港城,多少人都是供着这尊佛,现在拆迁协商引发了一些伤人事故,竟然被整上法庭,港城上头那些人,是觉得最近纳税人太多?” 袁东晋接手了宝华之后,曾经在她父亲的牵引之下,花了不少心思渗透了不少关系,这种事情,只要他找个关系都能完美解决,完全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学长,你没有在背后动手脚吧?”陈眠蓦地抬眸看着他。 沈易航静静地回视她,“眠眠,好歹我也是商人,即使我动手脚也不奇怪,不是么?” “你答应过我,不会动他。” 沈易航这个人,表面是温润如玉,但本质里还是有别人猜不透的阴暗面,事业虽有成但也不至于树大招风,这个公司仿佛就是他的一个玩物,不是不重要,但也绝对不会是最重要,自从公司发展平稳以后,他极少会耍小手段。 再者,他是沈家的小公子,不要家族庇荫独自打拼有如今的成就,也非一般人能做到,即使袁东晋风光无比,也是宝华集团本身根基深厚,陈眠知道,若是沈易航站在那个位置上,只怕会更出色,可是他不屑。 所以,若真是他动手脚,更倾向于为她出气。 毕竟他一直看不惯袁东晋对她的态度,曾多次表示要收拾他,虽然最后没付诸于行动。 “那也是你是他老婆的前提条件下。”沈易航凉凉地提醒她。 陈眠微怔,当年她答应沈易航的邀约从宝华离职到他身边帮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针对袁东晋,毕竟,那时候宝华元气大伤,经不起折腾。 现在,他们离婚了…… “所以,是你?”陈眠没有记错,沈易航有几个交好的朋友是在政府部门政要岗位上任职。 “不是。” 虽然沈易航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不过最近他没有这个精力。 不是沈易航,更加不会是秦桑,最近秦氏内斗厉害,且陈眠不觉得陆禹行会这么多管闲事,他不帮袁东晋对付她来震慑秦桑就算万幸了。 “我来找你不是跟你商量你前夫的破事。”沈易航打断了她的冥思。 “那你来干嘛?” “你没看报纸新闻?” 陈眠拿斜眼瞥他,“不是才开始看就被你抢走了么?” “一个星期前发生的事情,你到现在都毫无知觉。”沈易航的目光落在陈眠气色红润的脸上,“你是多久没有关注新闻了?” “……” 这个陈眠还真无法告诉他,自从和袁东晋闹离婚开始,她就很少看报纸和新闻,看也只看经济信息,不碰娱乐版条。 “发生什么事情让你一周以后才来跟我讨论?”间隔那么长时间,看来也不是大事。 沈易航靠在椅背上,淡淡说道:“我大哥明天举办婚礼,我缺个女伴。” “又是女伴,你……”陈眠猛得抬眼看向沈易航,“你刚说什么?谁结婚?” 他笑,“我大哥啊。” “他的结婚对象,是谁?” “梁楚。”凉薄的两个字,从他的唇瓣溢出。 陈眠心口微窒,“他们……怎么会结婚……” 梁楚回来,不是为了他回来的?不是回来解释的? “他们本来就打算要结婚,”沈易航摸了烟和打火机,看了她一眼,“不介意?” “抽吧。” 啪嗒一声,蓝色的火苗跳跃着,陈眠只觉得沈易航那温润的脸无比的冷。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梁学姐怎么会跟你大哥结婚……”陈眠上一次见到梁楚,还是陪沈易航出席一个小型的慈善拍卖会,之后也一直没有再过问他们之间的事情。 沈易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缺个女伴。” 陈眠这才想起,早上出门温绍庭让她明儿陪他参加一个婚礼,所以…… “温绍庭明天要带我出席……”陈眠略感抱歉,“要不你问问桑桑?” “那野丫头带去砸场子么?” “……” —— 陈眠没想到李敏慧和袁老爷子会找上自己。 餐厅里,看着他们,陈眠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眠,最近还好吗?”说话的是袁老爷子,眉目慈善含笑,仿佛是真心地关心她。 陈眠抿了一口茶,瞥了瞥一旁的安安静静的李敏慧,淡淡一笑,“谢谢袁董事长的关心,我很好。” 一声袁老董事长,客套,疏离。 陈眠虽不想计较过去的是非对错,然而也无法不在意当初他们对她的态度,尤其是在她三番四次被诋毁时,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说话。 “你是不是在怪爷爷?”袁老爷子鬓发已盖岁月,然而精神依然抖擞,仿佛是在忏悔,“当初你和东晋一言不发离婚,我也感到很意外,你应该知道,我并没有要求你们离婚。” 陈眠噙着笑,眉目温静,“袁老董事长,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想计较太多,我和袁东晋有缘无分,离婚也是彼此的决定,所以没有怪谁。” “您不妨直说,找我有什么事吧。” 陈眠是何等心思敏锐,他们找上她的瞬间,她就大概就猜测到他们的目的了。 最近宝华集团的事情,大街小巷都在传,她也看了报纸,了解了经过,知道这是有人在针对宝华,所以他们会找上自己,似乎也是合情合理,毕竟只有她才会对他们这么怨恨,不惜报复。 李敏慧一向不喜欢陈眠,如今见她这般态度,更是生气,忍不住就插嘴了一句,“陈眠,东晋好歹跟你一起好多年,我们袁家也没亏待过你,你这什么说话态度?” 陈眠温淡的脸庞勾勒着得体的笑,抬眸淡淡李敏慧,不卑不亢,缓缓问道:“袁夫人,我什么态度了?” 李敏慧一噎,正要反驳,袁老爷子却冷眼一横,低声呵斥,“闭嘴!” 李敏慧纵使再气愤,也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再不甘心也只能在心底腐烂。 “小眠,我找你,确实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您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都会尽力而为。” 即使她从不欠袁家什么,然而也不想与之交恶,袁东晋手里可是握着她父亲的犯罪证据,虽然他答应自己不会交出去,但谁敢保证他身边的人发现以后会不会出卖了? 袁老爷子沉吟片刻,目光矍铄看着陈眠,“我知道东晋有很多事情对不起你,这些年你也吃了不少苦,为袁家付出不少,可小眠,你们现在都离婚了,过去的就过了吧,宝华集团如今出了这个事,荣誉也受损了,损失也不少,差不多能见好就收,你觉得呢?” 陈眠低头看着杯子里淡黄色的茶水,微微一笑,“袁老董事长,这事儿您真的误会了,我并没有与任何人做出针对宝华或者袁家的事情。” “你胡说!拆迁事故这个分明就是你们故意安排的!”李敏慧激动地争辩。 陈眠有时候真觉得袁家出了李敏慧这么一个蠢货也挺异类,当贵太太不好好当,总是想着占更多的便宜,瞧谁都是眼睛放头顶上,一副她了不起你是罪犯的模样,也不知道当年她没进袁家之前是怎么生存下来了。 “这儿轮不到你说话,再吵你给我滚出去!”袁老爷子不怒而威,“小眠,您别介意,你妈说话不经大脑……” 陈眠低低一笑,“抱歉,我妈妈可不是她,我也受不起。” 闻言,袁老爷子和李敏慧的脸色都十分的难看起来,仿佛生生吞下了一只苍蝇,偏生又不能发作。 陈眠的卷头落在肩头,略微蓬松疏散,身上衣裙也偏素净,温温静静的像一杯温水,却又偏生带着一股凉意和淡漠,显得疏离,难以靠近。 袁老爷子到底是觉得这个孙媳妇,比在袁家的时候,落得更出色动人,身上的气质也更为凛然,“小眠,这一次的事情,看着我一把年纪的份上,到此为止吧,好吗?” “袁老董事长,这个事情真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是谁在针对宝华,这是实话,信不信由你们,我很抱歉,对此无能为力。” “中瑞总经理温绍庭,是你的新婚丈夫,可偏偏这个事情是他在针对宝华,小眠,你说与你无关?”沉漠的声音带着几分怒。 陈眠愕然,眼前浮现温绍庭温漠的脸,当真是从未想过,他会做这种事情。 为了她去报复宝华集团和袁家?她陷入沉思。 不,他不是那样的男人。 陈眠缓缓回神,“抱歉,虽然他是我丈夫,然而我从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情,所以你们提出的要求,恐怕我也是无能为力。” 袁老爷子脸色微微一沉。 而一旁的李敏慧听完陈眠的话,是彻底忍不住脾气了,“爸,我就说过她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她指着陈眠骂,“你分明就是针对我们袁家,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就是不愿意帮忙!” 袁老爷子也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本以为陈眠会念在他过去对她不错的份上帮个忙,可现在这话算是彻底驳了他的面子。 陈眠面对她的指责和愤怒,如水般平静的眼眸淡淡的,“我只是实话实说,温绍庭也是个商人,商业之间的竞争都是各凭手段,再者,说难听点,我似乎也并不亏欠袁家任何,既然如此,我没有理由让他放弃自己的生意成全我前夫吧?他会怎么想?” 李敏慧骨子那种泼妇的性质真是一辈子都改不掉,陈眠话音刚落,她抬手就泼了陈眠一脸的茶水,冷笑着骂,“陈眠,做人不能太没良心!” “放肆!你这是做什么!”袁老爷子明面是在生气指责李敏慧,然而陈眠却瞧不出他有几分怒,更多的是对她投来的冷瞥。 陈眠看在眼里,了然于心,面不改色地抽纸巾擦拭脸上的水渍,有点想笑。 就在此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三人齐齐转头,温绍庭挺拔修长的身影独成一格风景,陈眠也有些意外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坐在位置上,看着他缓缓走近,神情始终淡漠,没有丝毫变化。 而袁老爷子显然也很震惊,眼底神色复杂万千,一时也忘记收回目光。 温绍庭像个冷漠的君王,走到了陈眠的身侧,低头瞥见她满脸的水渍,额前的头发也被打湿帖在肌肤上,长眼睫挂着水珠,一双琥珀色的明眸被染得湿漉漉的,并未见狼狈,可落在他眼里就生出几分可怜的味道。 包厢里在他出现那一刻就沉寂下来。 陈眠仰着头,对上他深邃幽暗的眼眸,微微一笑,温婉的语调很软,“你也在这里吃饭啊?” 温绍庭沉默地抽走她手里的纸巾,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然后用纸巾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水,神情专注而温柔。 陈眠晃了下神,因为她分明瞧见了男人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流露着一种类似于宠溺的情绪。 然而他却表情沉静。 “我自己来就好。”始终不是很习惯与异性在有外人的场合表现得太过亲密。 男人却淡淡瞥了她一眼,拦下了她手里的动作,等擦拭干净,他这才缓缓开口,“谁弄的?” 李敏慧听闻这个淡若风的冷调,忍不住轻颤一下,打从这个男人进门开始,偌大的包厢就沉寂压抑得厉害,他不用出声,单是站在那里,浑然天成的气场就已迫人。 陈眠试图从他眼底探究出几分真假,然而徒劳无功。 “嗯?”他的指腹刮过她的下巴,目光沉沉。 袁老爷子不等陈眠开口,便主动说话,“温先生,很抱歉,是我媳妇冲动泼湿了小眠。” 温绍庭眼波未动,拉着陈眠站起来,扭过头冷淡地看着他们,“袁老董事长,既然如此,袁夫人是否该道歉?” 低沉冷漠至极的语气,礼貌疏离,带着绝对的强势。 其实她可以应付,然而他还是帮她出头。 李敏慧到底是长辈,又当惯了富太太,一直都是被人阿谀奉承着,哪里受过温绍庭这般不辞令色地对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盯着陈眠的眼神愈发的怨毒。 “温先生,她身为后辈出言不逊,作为长辈不过就是教训了她两句,难道也错了?” “敏慧,住口!”袁老爷子觉得今天让她陪着来,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对着陈眠态度不好尚能挽回,然而温绍庭这样的男人,哪里是她能随随便便招惹的!瞧温绍庭的态度,别说是她,恐怕是连他这个老头子都不放在眼里,她竟然还不知闭嘴! 愚蠢! 李敏慧委屈,起身正要出去,却被温绍庭开口拦住,“袁夫人还没给我太太道歉。” 李敏慧噎青了脸,站着不动。 袁老爷子见状,“敏慧,跟温太太道歉。” “爸!”让她给陈眠道歉,这简直就是侮辱! 其实今天是袁东晋约了温绍庭在这里吃饭谈事,等了许久不见人来,他才找出来,不想刚出门就得知自己的爷爷和母亲单独约了陈眠,打听到了包厢匆匆赶来,恰好就看见僵持着的一幕。 他踱步进来,瞥了眼靠在温绍庭怀里的陈眠,视线落在袁老爷子和李敏慧身上,淡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东晋……”李敏慧看见自己的儿子,仿佛见到了救星,“你来了,你再不来,我都要被人欺负死了!” 袁东晋并未理会李敏慧委屈的抱怨,转而看着温绍庭,“温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温绍庭冷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袁东晋,仅此一瞥,就能令人清晰的感受到来自于他身上的居高临下的藐视。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温顺的女人,波澜不惊地道:“你母亲泼了我太太一脸的水,让她道个歉而已。” 陈眠被他搂住,整个人靠在男人的怀里,刹那间,熟悉陌生的气息将她包裹住,心头有种不可言说的软。 生平第一次,陈眠有一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刚不觉得委屈,在落入他怀抱之后,却顿感委屈,手指不自觉地攥上了男人的西装,像个安静的猫儿窝在他怀里,不吭声,更没有看袁东晋,仿佛他的到来,对她无丝毫的影响。 袁东晋看向他怀里乖顺的女人,那依赖的娇态,生生刺痛他的眼睛,手指攥成拳头,用力压下心脏那阵撕裂的痛,他收回目光,转向了李敏慧,“妈,你不该这样待人,是你不对,理应道歉。” “连你也不帮我?”李敏慧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一张脸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 “你不对在先。” “这种女人,给你和整个袁家带来侮辱,你们还让我给她道歉?” 一时僵局,无法打破。 “妈!” “道歉!” 袁东晋和袁老爷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李敏慧捏着包,骨节泛白,青筋凸显,然而对着温绍庭凉薄到极致的眼神,心底到底是害怕得颤抖,恨恨地从齿缝里蹦出一个词,“对不起!” 温绍庭眼底泛出冷意,“袁夫人这般委屈,想来也是财大气粗习惯了,无妨,我会通过其他的方式为我太太讨回公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均是一震,李敏慧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陈眠!我已经道歉了,你不要太过分!”李敏慧瞪着她,眼底滔天恨意。 看陈眠无视李敏慧的存在,听了温绍庭的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只见男人下颚冷硬的线条绷着,面色沉沉如水。 他一直是个情绪寡淡到极致的男人,所以陈眠也不知道他如今这般到底是生气,还是有其他的情绪。 其实这个道歉她并不屑,毕竟李敏慧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对她,自然道歉也不会真诚到哪里去,何况宝华现今的形势,若是出于温绍庭的手笔,那么就多多少少跟她也牵扯了些关系,李敏慧愤怒也是难免。 可她没有试图帮腔,更不想插手,任由温绍庭掌控着局面,而她,彻底贯彻自己作为温太太的身份,陪在他身边。 这种时候,她完全可以说一声“行了”,可是她不开腔,沉默到底,因为一旦她开口就是拆自己老公的台,这种事情,从前不会干,现在更加不会。 温绍庭看了眼一旁盯着陈眠出神的袁东晋,淡淡道,“抱歉,袁总,今天的饭约只怕是没有必要了,我太太衣服也湿了,我需要带她先行离开。” 袁东晋全身发僵,脸色难看到极致,像是生病了,陈眠抬眸淡淡扫过他,没有任何停顿。 “陈眠,对不起,我妈她性格比较冲动,今天是她不对。”他压着喉咙的腥味,哑声道歉。 陈眠淡淡颔首,脸上是一贯浅淡的笑,没有任何的语言,然后被温绍庭拉着手腕离开。 一直走出了餐厅大门,他的手依旧没有松开,陈眠低头看着他宽大的手掌,油然生出一种安心。 温绍庭不怕冷,甚至冬天都穿着不多,但陈眠体质怕寒,所以一上车,他就让司机开了暖气。 “把外套脱了。” 陈眠低头瞧了下,外套湿了一大片,车里不冷,她乖乖脱下,不想温绍庭却把他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谢谢。” 男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开口,“以后不准再私自见袁家任何一个人。” “……” 他会不会太严格霸道了一些? 陈眠可做到不去主动找他们,然而阻止不了他们来见她啊,所以这个问题她给不了答案。 “拆迁的事故,真的是你做的?” “是。”没有任何犹豫。 陈眠沉默了好一会,没说话。 温绍庭抬眸看着她,不疾不徐地道:“怎么?舍不得对他下手?” 陈眠撇过头盯着他,是她错觉么?怎么觉得这话那么酸? 再一次拒绝回应他的问题,反问他:“中瑞和宝华最近在竞争什么项目吗?” 他讳莫如深模样,让车厢里的气压有些低,“不是。” 陈眠心尖咯噔一下,慌了。 舔了舔干燥的唇瓣,低声问:“那是为了什么?你们有私仇?” “嗯。” 夺妻之仇,算私仇。 陈眠想要深入了解具体的原因,想知道是否与自己有关,但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桑桑。” “眠眠。”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沙哑低沉的声音,几乎是压抑着哭声。 陈眠猛得坐直身体,声线紧绷,“桑桑,发生什么事了?” 第113章 陈眠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手术室外,她看见秦桑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神情呆滞。 陈眠丢下身后的温绍庭,高跟鞋在走廊路发出清脆的声响,快步走到了秦桑的面前,伸手碰着秦桑的手臂,却发现她全身都在微不可绝的颤抖,一双明媚的凤眼充斥着红,却没有眼泪。 “桑桑。”陈眠的心脏一紧。 秦桑回过神,眼眶泛红,眨了眨眼,看着陈眠,声音沙哑,“你来了啊。” “发生什么事了?秦叔怎么会突然发病?” 秦桑的手很凉,没有一丝的温度,陈眠握着都觉得冷,用力地想要给她传递一点热量,然而却徒劳无功。 “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然后刚回到家我就看见他倒在地上了……”又眼泪砸下来,落在陈眠的手背上。 陈眠在她身旁坐下来,把她的头摁在肩膀上,“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秦桑的手拽着陈眠的衣服,力道极大,骨节泛白,寂静的走廊里听不到她的哭声,只有陈眠感觉到脖子上的那一片冰凉。 温绍庭由始到终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陪着他们,一直等到手术室的灯熄灭,医生从里面出来。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他现在的情况不乐观,家属还是先办理住院手续,留医院观察一段时间吧。” 秦桑听到医生的话,绷紧的神经一松,整个人都一阵发虚,几乎站不稳,陈眠及时扶住她。 温绍庭扫过陈眠的脸,神色依旧温漠,“我去办理住院手续,你们就在这里等人出来一起去病房。” 陈眠把秦桑扶到椅子上坐下来,抬眸看了一眼已经转身迈开步伐的男人,心中一暖。 VIP病房里。 陈眠陪着秦桑在等人醒来。 她知道秦桑有多依赖秦有天,也有多害怕秦有天出事,“桑桑……” 秦桑目光落在秦有天的脸,淡淡说道:“秦氏现在已经落到陆禹行的手里……” 陈眠一惊,“怎么会这样?” “陆禹行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悄悄在背后收购一些散股,很多股东也中了他的圈套,所以他现在手上持有的股份有百分之三十一,我也是今天早上刚刚知道,我爸手里的股份原来已经落在他的手里……” 陈眠微微一震,没想到秦有天的手里股份竟然会那么轻易就拿走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陈眠有种不好的预感,甚至手脚冰凉。 “我不知道他到底跟我爸达成了什么协议,”秦桑阖上眸,遂又睁开,低低地淡笑着,笑容里极致的凉,“但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从很久以前他就开始布局,而我,一直都是他的一枚棋子。” 陈眠刚想要说些什么,被一道微弱的声音打断了,“桑桑。” “爸,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来给你检查下。”秦桑俯身过去,眼圈微红。 “没事。”秦有天很虚弱,仿佛一夜之间一座大山就倒塌了,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爸,你吓死我了!”秦桑憋着眼泪不敢当着他的面哭,但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吓到你了。” 陈眠拍了拍秦桑的背,“好了,桑桑,秦叔刚醒,还很虚弱,还是先让医生过来检查一下。” 等医生检查完,陈眠察觉秦有天有话要单独跟秦桑说,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病房。 温绍庭站在走廊里,身姿挺拔,有几分孤清冷贵。 陈眠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仰着脸,看着他,淡淡一笑,“怎么一直站在这里?” “人醒了?” “嗯。”陈眠站到他的身旁,和他一起靠在墙壁上,沉默了一会儿,扭过头,盯着他好看的侧脸,“温先生。” 他转头,垂眸凝住她,从喉咙里溢出一个调,“嗯。” “谢谢你。”陈眠对着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不是平日虚假的笑,而是真心的浅笑,从眼眸里透出来。 温绍庭有片刻晃神。 陈眠本想留在医院陪秦桑一起,然而秦桑还是把她给赶走了,看着一切都安顿好,陈眠又叮嘱了几句,和温绍庭一起离开。 —— 袁东晋看着袁老爷子,沉声道,“爷爷,您找陈眠做什么?” 袁老爷子将茶杯重重搁在桌子伤,满是风霜的脸,有种风雨欲临的错觉,“哼!找她做什么?你觉得找她还能做什么?” 袁东晋无惧地迎上他的审视,不疾不徐地道:“爷爷,公司的事情我会解决,请您别再找她,这个事与她无关。” “与她无关?你没看见温绍庭刚有多护着她吗?”袁老爷子活到这把年纪,曾经也是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指点江山的大人物,如今却被一个陈眠和温绍庭的年轻小辈不辞令色地拂了面子,心中难免会有气。 “你若是能解决,这个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爷爷,这次是我大意了。”他依旧不屈不挠,不卑不亢。 李敏慧忍不住帮腔,“爸,东晋这些年来为宝华付出多少精力,您也是知道的,这个事情是陈眠和那个温绍庭故意针对咱们,这也不能怪东晋啊!” 袁老爷子冷眼扫去,冷笑,“这里最没资格说话的就是你,若是你能有陈眠一分的本事,当年宝华要不至于在你和宇军手里落到那般田地!” 袁老爷子有四女一子,偏偏这个唯一的儿子袁宇军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吃喝玩乐嫖赌样样精通,但对经商可谓是十窍通了九窍,到头还是一窍不通,所以袁老爷子一把年纪还一直都在岗上支撑着公司,后来在袁东晋出国深造的时候,病倒一次才把公司交给了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谁知短短两年,公司就面临倒闭被人收购的局面。 幸而袁东晋争气,也有陈眠帮忙,宝华才得以逃过一劫,并且渐渐壮大。 李敏慧被批得悻悻然地闭了嘴。 袁东晋最近为公司的事情奔波不停,现在也没心情听他们吵,“总之,以后你们都不准再找陈眠,她已经跟我离婚,并不亏欠我们,不要用一些无谓的人情试图绑架她。” “什么叫不亏欠?她婚内出轨不知廉耻……” “妈!”袁东晋沉声打断李敏慧的话,眼神微冷,看得李敏慧都有些寒颤。 他警告,“您不要忘记了自己是袁夫人的身份,说话要有分寸,免得祸从口出。” 李敏慧觉得在这个家,老公懦弱,公公对自己挑三拣四,一直以为来这个儿子对自己是最好了,现在连他也这么对自己。 这都是怪陈眠! 袁老爷子叹息,“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会跟温绍庭谈,”他神情浅淡,“若不是你们今天闹这么一出,我和他这个时候应该坐在一起了……” —— 晚上回到公寓吃过晚饭后,陈眠躲进了书房里。 这个书房是温绍庭原来那个,他吩咐人整理出了一半给她使用,住在一起这段时间,陈眠极少会和他一起在书房办公,只有在谈论江城那边项目的事情时会一起,其余时间,陈眠不是在卧室就是在客厅用笔记本忙活。 陈眠明白自己插手不了秦氏的事情,然而还是忍不住要去关注,尤其是今天秦叔突然病发进了医院。 打开网页,秦氏最近股市一直稳定,瞧不出有问题,然而,愈是平静,愈让人不安。 秦有天的股份落到陆禹行手里,那么今天的股东大会,秦桑和秦有天都没有出现,又发生了什么,全然无人知晓。 现在秦氏的最大股东是陆禹行,毫无疑问,掌权人也是他了,以后他到底会怎么对秦桑还是未知数。 温绍庭推开书房门,直接朝她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盯着电脑屏幕眼睛一动不动,那模样看着干净安静而认真,前面的笔记本打开着,把她的脸照得更亮,连他走进来都没有察觉。 俯身下来,抱住她,“在想什么?” 陈眠一阵心悸,转过头,温绍庭那张俊脸在眼上被放大了数倍,“你怎么走路也没个声响?” 微微蹙眉,语气是怪嗔。 温绍庭垂眸对上她的眼睛,沉默了好一会,“我有敲门。” 陈眠被他以怀抱的姿态圈在胸膛和书桌之间,感到有些不自在,微囧,“抱歉,我在想事情。” 温绍庭移开视线,落在她的电脑屏幕上,简单的一瞥,就明白她心底的想法,“秦氏的水太深,你别管。” 陈眠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蓦地盯着温绍庭,咬着唇,眼底一边犹豫纠结。 她是想要帮秦桑也无能为力,然而,温绍庭若是愿意出手,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可是,陈眠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毕竟工作上的事情,她这样贸然请他帮忙,似乎不太好。 再者,温绍庭虽未跟陈眠提起太多自己的事情,然而从老太太那边了解到,温绍庭曾经是特种兵部队的优秀军兵,貌似职位还蛮高,而秦桑家那边虽说是漂白了,但仍然是脱不了一些黑势力的影响,中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别说陆禹行背后到底做过些什么无人知晓,若是他出事,秦桑到底是不愿意。 由此说来,温绍庭是军,而秦家算是匪。 况且,陆禹行那只老狐狸,现在在秦氏是只手遮天了。 温绍庭会愿意出手吗? 温绍庭盯着纠结反复的模样,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有意无意的蹭着她的脖子,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肌肤上,“又发什么呆?” 陈眠被他弄得微痒,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开,“没有……唔……” 下巴被抬高,他低头便吻了下来。 带着薄荷烟味的微凉舌头占据了她的口腔,用力地搅动着,腰肢被掐住,无路可逃。 自从两人领证以后,除了偶尔的吻,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也许是他在顾及她的感受,给她时间适应,陈眠还一直在庆幸。 可今晚,这个吻明显不同于之前的浅尝辄止,带着侵略性,力道有些蛮横,有一种要将她拆吞入腹的错觉,肆无忌惮的深入缠吻。 陈眠有些失措,虽然两人早有过夫妻之实,可那是在她不清醒的前提下,眼下的情况,她能明显地感知到他的存在和热度,莫名地想逃。 “温先生……”她揪着他的衣服,有些怕,想要挣脱。 他不喜她这样压抑自己,更不喜她每每有事都瞒着他。 明明就是想要开口让他帮秦家对付陆禹行,最后她却依旧选择放弃向他求助。 这样的陈眠,莫名就惹恼了他。 她的心墙建得太高,把他隔绝在外,像个陌生人,作为她最亲密的男人,焉能不恼? 温绍庭黑黝黝的眸底映着她的脸,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在发泄。 陈眠仰着头歪得脖子有些酸,感觉到男人温热的手掌从她的衣服下摆探了进去,完全没有停止的打算,一副要将她就地办了的模样,愈发心慌。 女人的脸颊泛出红润,染上一层诱人的颜色,一双无辜的大眼隐约透出害怕。 他眯着眸,哑声诱哄,“叫我的名字。” 认识这么久,她只有在恼怒或者情急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地叫他,除此以外一直都是叫他温先生,生分得很。 “叫我的名字,嗯?”男人低沉的嗓音愈发黯哑。 “温绍庭……一会温睿进来了……” 这样太疯狂了,温睿就在外面,没准一会就回跑进来。 “叫绍庭,嗯?”他不依不饶,偏要听她叫一声,“叫了,就放过你。” “绍……庭……唔!” 这一声绍庭,绵软好听得让他情难自禁。 这个骗子! 咔擦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温睿小小的身影杵在门口,看见里面的情形,呀地叫了一声。 温绍庭和陈眠同时抬头望去,陈眠又是尴尬又是羞愤,羞得简直恨不得钻地缝里去,温绍庭却面无表情地瞥着温睿,目光比平时更幽深。 温睿打了个寒颤,嘴边的话咽回喉咙,然后砰一下关上门,消失在门口。 陈眠一把将温绍庭推开,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甚至不敢回头,夺门而出。 温绍庭盯着那个落荒而逃的声影,低低地轻笑一声。 温睿跑到客厅里,拿起电话给老太太拨了过去,“奶奶!” “小少爷,是你啊。” “李奶奶,快让我奶奶接电话。” “木木啊,怎么了?想奶奶啊?”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的笑。 温睿咧嘴笑得灿烂,“奶奶,我看见二爸亲绵绵!” 老太太一听,也是一阵兴奋,“真的啊?怎么亲?” “就是抱着亲啊。”温睿皱眉,抱着电话打算转过身坐下来,不想刚回头,面前就有一堵墙。 温睿抬头,眨眨眼,“二爸……” “哎哟,我的小宝贝,你二爸怎么了?” 温绍庭神色松懒地看着他,大掌拿过他手里的电话,老太太滔滔不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快告诉奶奶,你是不是把那药给眠眠吃了?” 温绍庭温漠的脸沉下来,冷瞥了一眼缩在沙发上的温睿,淡淡开腔,“老太太,什么药?” “就是上次给……呃?”老太太脑子一抽,怯怯地问,“老二?” “你给了温睿什么?” 老太太忽然觉得这个春天好冷,不加思索,啪一下挂了电话。 温绍庭把电话放回去,一把拎起温睿让他站在沙发上,老子到底是老子,不怒而威,“奶奶给了你的东西,上交。” 温睿可怜兮兮地转着眼珠子,想着要怎么逃离他的范围。 “别给我打鬼主意,老实交来,不然这周末的游乐园约定取消,直接去你小伍叔叔那边。” 他丝毫不觉得对一个不满六岁的小子威逼利诱有何不对。 温睿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瓶子,递给了温绍庭,“就这个。” 温绍庭接过来瞥了一眼,太阳穴隐隐地跳,对于老太太这种胡乱来的把戏简直就是无可奈何。 “二爸,不关我的事啊,是今天奶奶给我的,让我把这个药加到绵绵睡前牛奶里面去……”温睿见他沉着脸,蹙紧眉头,忙推卸责任,他可不想挨罚啊。 温绍庭拍了下他的西瓜头,提着他的衣领将他带到他的书房,拿了一本书,翻开,不咸不淡地飘了一句,“给我抄二十遍,明天晚上检查。” “二爸!” 温绍庭头也不回地上楼进了卧室。 温睿哭丧在着脸,无力趴在书桌上,脸蛋皱成一团。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家有暴君啊! 此时的温睿,真是符合了温绍庭让他抄的那篇《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一句话: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小英雄夭折在二十遍罚抄里…… 卧室里。 陈眠从书房逃出来就进了浴室泡了个澡。 听到身后的动静,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嘴里含着烟,抬眸望去,看到女人洗湿了的长发凌乱散下,滴着水。 他捻掉烟蒂,长腿迈开朝她走去,陈眠看着他,捏着毛巾的手微微一紧,“那个,你可以洗澡了。” 说完就从想从他的身侧离开,却被男人轻松揽进怀里。 陈眠蓦地睁大眼睛,低叫出声,“你干什么?” 他低头咬住她的耳朵,溢出低低的笑,轻薄暧昧,低哑性感地呼了一口热气喷在她的耳蜗里,“你。” 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和她双双落入那张大床中央。 堵住了她所有的话语和声音。 他给她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他可不想天天防着老太太给他下套,那样太损男人的尊严。 陈眠未曾在床上有过如此的感受,像是酣然,又像是折磨。 温绍庭像是脱控似的,将她困在她的身下极尽耐心地爱,一遍一遍,里里外外的,将她彻底占有。 第一遍结束的时候,她虽然累,然而体力尚存。 第二遍之后,她觉得自己精疲力尽。 第三遍…… 后来发生了什么,陈眠一无所知。 —— 温绍庭第二天依旧按时醒来,而他怀里的女人还静静的躺着,依然睡得深沉。 同居这段时间,她一般在他起床的时候她也会跟着醒来,醒来之后就是带着几分小脾气翻个身继续睡。 他起床,她动了动,没有醒来的痕迹。 锻炼完进浴室洗漱,竟然也没把她闹醒,温绍庭坐在床边低眸看着她,手指撩开挡着她脸的长发,少顷,露出她白皙干净的脸庞,紧闭的双眼,睫毛纤细浓密。 脖颈上烙下属于他的印记,暧昧清晰。 上一次她被下了药,神智也不清醒,全凭着身体的本能跟他纠缠,昨夜她是完全放不开,并且动作生涩,谁能想象一个结婚三年的女人,在床事上竟然跟生手无异? 然而饶是如此,温绍庭在她身上,依旧把持不住,昨夜更是疯狂到了极致,到了后面,她承受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这身体素质确实不行,看来回头要把她的身体锻炼好,他可不想她以后经常晕倒在床上。 低头在她眉心上怜惜地印上一吻,他起身出门把温睿挖起来送去了学校。 陈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到了中午十点,她只觉得自己全身骨头都被碾压了一般,仿佛被人拆卸了又重新组装回去。 起床发现那个害得她浑身酸痛的始作俑者不在家,给她留了纸条,遒劲有力的字体像他那个人给别人的感觉一样,清冷。 她洗漱完填饱肚子,接到温绍庭的电话,“醒了?” 陈眠窝在阳台的沙发上,凉凉的笑,“没醒谁接你电话?” 大概是昨夜被他折腾得恼了,有些小脾气。 温绍庭沉沉一笑,极淡的笑声稍纵即逝,“收拾一下出门,我让司机过去接你了。” 陈眠撇撇嘴,挂了电话,换了一身衣服,司机已经在楼下候着。 本以为是直接到他公司找他,没想到司机直接把她送去沙龙挑选礼服和弄造型。 陈眠本消沉下去的脾气,在换礼服的时候,再度被挑起,从脖子一路到锁骨往下,全是男人留下的吻痕,那些帮她换礼服的工作人员都红了脸,更别说她本人,整个人羞愤得烧起来,心底对温绍庭的怨愈来愈深重,对着司机说要走。 司机见她不太高兴,忙给温绍庭打了个电话。 等到温绍庭赶到了沙龙里,看见陈眠气馁地坐在沙发上。 “怎么了?没有挑到合适的礼服?”看见她气鼓鼓的模样,他哑然一笑。 陈眠皮笑肉不笑,“今晚的婚宴你还是另找一个女伴吧,我是没办法陪你出席了。” 他低头看着她,将她拢进怀里,“嗯?” 亲密的举动,换来陈眠排斥地逃离,一旁的工作人员看见了低低一笑,陈眠这会儿连脚趾头都羞红了,想到刚换衣服那一幕,她真是无脸见人! 陈眠瞪他,“还不是怪你!” “怪我什么?” 她咬唇不吭声。 这时,一位工作人员拿着一件旗袍走了进来,“温太太,您试试这一件,这个是立领设计,可以遮挡住那些痕迹。” 温绍庭闻言,恍然觉悟,轻咳了一声,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衣服,“谢谢。” 他看着在闹脾气的小女人,贴着她的耳畔,眼底深处弥漫着笑意,“抱歉,昨晚,一时情难自禁……” “不许说了!”陈眠一把捂着他的嘴巴,瞪他,这个男人绝对故意的! “好,不说。”他低哑性感的嗓音很轻,他拉下她的手,“别生气了,嗯?” 她是个会控制情绪的人,公众场合里,总是精明干练又略带清冷,然而此时的她,有着小女人的娇态,瞪他的眼神分明带着几分嗔意,让他心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柔软极了。 他用哄慰的口吻说道:“去换衣服,再拖下去,时间会来不及。” 陈眠这才不情不愿地拿着衣服进了更衣间。 一袭枚红色刺绣的旗袍,把将她润泽的肤质衬托得愈发诱人,紧致贴合的身形曲线被勾勒无疑,开衩到大腿,抬步之间,若隐若现可见她弧度优美的长腿。 立领的设计很好地遮挡住那些痕迹,陈眠盯着镜子转了个圈,还算满意,白皙的手指拂过她的卷发,撩出一种别具风格的韵味。 曾经也见过她穿其他礼服的模样,更多的是优雅高贵,很端庄,而这旗袍糅合了她偏冷的气质,女性的娇态尽显。 温绍庭的眼神当场就变了。 一旁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赞美,“温太太,这衣服太适合你了!” 陈眠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赞美的话,淡淡地笑了,“谢谢,就这件吧。” 温绍庭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她的身后,伸手将她环住她的腰肢,不吝啬地赞美,“很漂亮。” 透过镜子看了眼身后温淡矜贵的男人,陈眠掰开他的手,低声说:“有人在看着。” 知道她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有亲密动作,他松手,让工作人员带她去化妆弄造型。 两人赶到婚礼现场的时候,婚礼正好要开始。 现场上记者和客人都很多,她和温绍庭出现的时候引起不少的骚动,温绍庭将她护在怀里,安全进入了会场。 港城沈家长孙的婚礼,排场足够大,足够奢侈,也足够热闹。 陈眠坐在温绍庭身畔,目光四处搜索沈易航的身影,却意外的看见秦桑和周旭尧在斜后方,目光一滞。 秦桑靠在周旭尧身上,噙着娇媚的笑意,隔着人群和陈眠挥手打招呼,不知她和周旭尧说了什么,周旭尧的视线投了过来,淡淡地颔首示意。 “沈易航在那边。” 陈眠收回目光,顺着温绍庭的视线望去,果然就看见了沈易航,一身藏青色西装将他温润的气质彰显到极致,他身旁的女伴看着很年轻,一双眼睛俏皮又干净,笑容甜美。 她微微蹙眉,怎么感觉今天沈易航和秦桑都有些莫名其妙。 新郎是沈易航的大哥,同样是出色的男人,不同的是,这个男人的气质跟接近陆禹行那一路,给人的第一感觉并不好,难以亲近。 距离上一次见到梁楚,已经过去好久,三十岁的女人,穿着婚纱,依旧美得精致而娇嫩。 周围所有的人的目光皆投注在他们身上,分明是艳羡。 梁楚笑得那么幸福,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不是因爱结合。 陈眠扭头看着不远处的沈易航,他也看着上面拥吻的新人在笑,然而,笑容凉薄沁骨,掌声如潮,她却觉得沈易航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婚礼之后的宴席,陈眠和温绍庭,跟沈易航和秦桑他们坐到了一桌。 陈眠附在秦桑的耳边低语,“你怎么会陪周旭尧一起出席的?” 秦桑凤眸里蓄着笑意,“他是我老公,我不陪他来,陪谁来啊?” 陈眠僵住,甚至觉得自己出现幻听,“秦桑,你刚说什么?” “你没听错。”秦桑精致又明艳的眉目上全是浅薄凉意,绯色的唇一张一合,“今早我们刚领证。” “你是不是疯了?” 秦桑低头靠在陈眠的肩膀上,轻轻地蹭了蹭,像一只慵懒的猫儿,白皙修长的手指指了某个方向,示意她望去。 陈眠果然瞧见了陆禹行,那张本就阴冷的俊脸上,此时更是笼罩满寒霜,眼底的阴暗浓稠似墨,化不开的黑,冷得骇人惊心。 当然,也瞧见了袁东晋,他的女伴陈眠认识,是他的小秘书,还是暗恋袁东晋的那种小秘书。 尔后,她听见秦桑含笑地娇语,“你说今天都欢聚一堂,一会不会不会闹事啊?” “你不闹,没人会那么不顾场合乱闹。”陈眠避开袁东晋灼灼的眼神,看了看秦桑身侧的周旭尧,压低声音,“你这是为了报复他?”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要结婚了,而周旭尧符合我的要求,我就嫁了。” “秦叔知道了?” “回头再告诉他。” “桑桑,别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 秦桑放在桌底下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温静地笑,“眠眠,温绍庭对你很不错吧?” 陈眠缄默不语。 “周旭尧和他一样,对我很好,很温柔,真的,你放心。”顿了顿,“我不后悔选择他。” 陈眠忽然发现,那个一直张扬跋扈,一直笑容明媚的秦桑,长大了。 梁楚和新郎过来敬酒的时候,陈眠发现她的视线停滞在沈易航的身上片刻,极短的一瞬间,然后便笑着喝下那一杯祝福酒,没有丝毫犹豫。 沈易航和秦桑都喝了很多酒,陈眠拦不住秦桑,周旭尧也放任她,喝多了难免会难受,陈眠只好扶着她去洗手间吐了。 秦桑吐完了以后嘿嘿地傻笑,说话有些大舌头,“沈家果然是财大气粗啊,这酒的味道不错。” 陈眠十分嫌弃地帮她擦拭嘴巴,“你就不怕酒精中毒!” 两人说话间,身后插进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小眠,桑桑。” 陈眠和秦桑同时转头,梁楚一袭大红色的龙凤褂,人如其名,楚楚动人,不胜娇羞。 两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梁楚丝毫不介意地微微一笑,“找你们,是有情要拜托你们。” “沈太太,我想我们没有熟悉到能帮你忙的程度。”秦桑似笑非笑看着她,眼底尽是讽刺,陈眠扶着秦桑,态度疏冷。 似乎早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她淡淡说道:“晚上请你们一定要把沈易航带走。” “怎么?怕他破坏你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梁楚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针锋相对的秦桑,对上陈眠认真地吩咐了一句,“小眠,请你一定要把他带走,我这是为了他好,记住我的话,我不能离开太久,就这样吧。” 陈眠温淡问了一句,“你若真为他好,就不应该结这个婚。” 梁楚顿住脚步,握着门把的手,泛着白色,她勾唇淡笑,没有回头,拉门离开。 秦桑伸手戳了戳她的脸,“回神,走了。” 等到要离开的时候,沈易航彻底喝醉了,整个人像个烂泥巴一样趴在桌子上,陈眠到底是吧梁楚的话记在心上,沈家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坑里,她确实不放心沈易航留下。 手指轻轻地扯了下温绍庭的袖子。 男人低头垂眸盯着她因喝了点酒而微醺的脸,嗓音低沉,“怎么了?” “一会我们送沈易航和他的女伴回家好不好?” 女人仰着脸,眉眼明亮温柔,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温绍庭心念一动,忽然就想起了昨夜的蚀骨滋味,哑声应着,“好。” 她这般模样,只怕让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陈眠抿唇轻笑,挽着他走到沈易航身边,对沈易航的女伴说:“你好,我是沈易航的朋友,他喝醉了,你和他一起坐我们的车回去吧。” 那女孩子微微一愣,嗓音很清脆,“好的,那就麻烦你们了。” 所幸温绍庭人高马大,根本不用他们两个女人出手就把沈易航架起来送上了车。 陈眠正要回去跟秦桑他们打声招呼,回过头就看见那边一行四人两两对立,不动声色地对峙。 夜色深重,灯光将人影拉得重叠在一起。 陈眠想要上前,却被温绍庭拦住,“旭尧会处理好,我们先走。” “可是……”陈眠不放心。 “听话,”他温淡而缓慢地道,“如果他不能解决,那么以后又怎么护着秦桑,嗯?” 似乎,是那么个道理。 抬起眼眸,看向始一脸淡漠的男人,温凉笑着问:“周旭尧可以相信吗?” 低眸看着她,眼眸暗沉难辨,低声淡淡的道,“他不需要你的信任。” 显然,他在规避问题。 陈眠眼睫动了动,轻轻点头,“我们走吧。” 温绍庭说得对,周旭尧确确实实不需要她的信任,而且,她也不会全然信任,眼下这种情况,秦桑应该是早已料到。 她上了车,拿出手机给秦桑发了个信息。 他们先把沈易航的女伴送回家,再安顿好沈易航,已经接近夜里零点。 回去路上,陈眠坐在车内看着窗外忽明忽暗的夜景出神,静谧的车厢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你怎么会知道沈易航公寓的密码?”温淡的语气,却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错觉。 陈眠面容微怔,一时间没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这不奇怪啊,我公寓的密码他也知道。” 她和沈易航还有秦桑三人,彼此的公寓密码都是知道的,这个是因为陈眠曾经在公寓里发高烧,若不是最后沈易航找人破门而入,估计她已经脑膜炎去见上帝了,从那以后,三人为了安全起见,公寓门锁的密码都相互记住了。 温绍庭闻言,温漠的脸色又黑了一层。 很好,他这个名正言顺的老公都不知道她的公寓密码,而另外一个男人竟然知道! 然后,陈眠昨晚被折腾一晚上,今天累了一天,本以为今晚能好好睡个觉,结果温绍庭这面瘫禽兽却兽性大发,逮着她往死里爱,不管她如何求饶,就是不肯放过她。 婚后第一个冷战,被陈眠率先打响,起因:温先生需求太大,温太太身子娇弱无力伺候。 —— 温绍庭才知道原来女人闹起冷战来的时候,会这么难搞。 三天了,陈眠依旧对他视而不见。 她依旧按时回家做饭,晚上忙完以后会陪着温睿下一会儿围棋或者象棋,然后帮温睿洗澡,再之后呢,就是和温睿一起睡觉。 领证半个月,他才刚尝到女人的滋味,就面临了和老婆分房睡的惨剧。 最无奈的是,他本就是话少的男人,还是不会说好听的话的男人,面对陈眠的冷暴力,无法入手。 这天,晚饭过后,趁着陈眠在洗碗的间隙,温绍庭陪温睿下象棋,试图从温睿入手。 “温睿,二爸跟你打个赌,一局象棋定输赢,怎么样?” 温睿又不是傻子,自己的象棋才懂个皮毛,温绍庭还是他的象棋启蒙老师,跟他下,能赢么?前面明摆着一个坑啊。 干脆地拒绝,“不要。” 温绍庭眉梢一动,摆出老子的威严,“今天晚上不许再跟绵绵一起睡。” “可是,是绵绵要来跟我睡啊?”温睿无辜地看着他。 “你拒绝她就行了。” “二爸,”温睿用小脚丫蹂躏着阿牧的毛,一双黑曜石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你是不是惹绵绵生气了?” “嗯。”鼻子里哼出一个音,有些不太乐意承认。 “那你跟绵绵认错道歉啊。”温睿有条不紊地说道,“不是坦白从宽么?” 他一向的教条,虽然从宽的下场有时候也很惨。 “绵绵不理我,你帮我叫绵绵不要生气了?” 温睿拿眼斜睨了温绍庭一眼,那小模样傲娇到不行,“二爸,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温睿这小家伙记恨着他上次罚他抄《滚滚长江东逝水》的仇,不捣乱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温睿。”某人沉声。 温睿屁屁一紧,立刻端着坐姿,“在。” “站军姿一小时。” 小家伙力争理据,“二爸,我没有犯错。” 温绍庭冷嗤,“顶撞长辈,就是错,去,再啰嗦翻倍!” 温睿蹬着小短腿,乖乖站到墙边执行命令。 他的内心在哭泣,果然这老爸不是亲生的,暴君行为已经令人发指。 陈眠从厨房出来,就看见温睿在墙边站着军姿,而温绍庭则是在一旁悠然自得地看着经济频道新闻。 “绵绵……”温睿苦着脸求救,却收到温绍庭一记冷瞥,马上又闭上了嘴巴。 陈眠走到他的身边,“你怎么站这里?” 温睿不吭声,瘪着嘴巴,可怜兮兮的。 陈眠见状掉头看了一眼温绍庭的侧脸,淡淡道:“他犯什么错了?” 温绍庭侧目看着她的脸,波澜不惊的开口,“你跟我说话?” “……” 不然呢? 陈眠抿唇看着他,莫名的有些想笑,“我跟阿牧说话。” “……” 温绍庭斜了一眼地板上趴地舒舒服服的阿牧,感情这个家,一个狗都比他更深得她的重视? 阿牧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温绍庭,又缓缓地低着重新趴下继续无视他,免受遭殃。 对上他不温不火的眼眸,陈眠温温淡淡地开口,“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男人对着她不冷不热的态度没辙,猛地从沙发上起身,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径直往楼上卧室走去。 陈眠身体微僵,声音紧绷着,“温绍庭!” 一路抱回卧室,抬脚勾上身后的门。 将她压进被褥里。 陈眠微微发慌,之前那两个晚上被他折腾的酸痛记忆犹新,“我不要!” 盯着她满眼警惕和防备的模样,蓦地,男人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低沉沉的浅笑,低头温柔的亲吻着她的眉心、唇角和下巴,“不要什么?” 陈眠瞥了他一眼,精神高度集中着,“不要那个……” “哪个?嗯?” “做-爱!”咬牙切齿,横眉冷对。 他面不改色,从善如流地回应她,“你脑子除了这个就没有其他了?”语气暧昧又深沉,分明他就是有这个想法。 陈眠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那你抱我进来干嘛!” 温绍庭认真地看着她,“跟你谈事情。” 陈眠抿唇,淡淡道,“谈事情就好好谈事情,别压着我,重死了!” 男人又是阵阵沉沉的浅笑,但还是撑起了自身的重量,不至于压着她。 “气消了?” “我没生气。” “没生气三天不理我,还跟我分房睡?”说话间,手指摸到她的耳垂,轻轻捏了一把。 陈眠闷着脸,不说话。 “那晚是我不好,让你累着了,以后让你舒服,别气了,嗯?” 陈眠瞪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竟然无言以对。 若是他与往常一样瘫痪着一张死脸,这话也没什么,可他偏偏用不着调的语气,一副暧昧不清试图诱惑良家妇女的模样,陈眠忍不住就面红耳赤, 男人着她染了淡薄血色的脸蛋,深沉漆黑的眸底蓄满了笑,“说起来,不能怪我累着你,只能怪温太太体质太差,一点兴奋竟然就昏了过去……” “温绍庭!”陈眠恼羞成怒,一把拽过上面的枕头砸在他的脸上,恨不得砸掉他的笑。 “你在这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么?”他的低笑愈发浓稠。 “不准再胡说八道!”找不到东西捂住他的嘴巴,只能用手。 温绍庭垂眸,温淡的眉目换上星星点点的暖,故意舔了下她的掌心,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笑意更浓。 陈眠触电般地收回手,男人的唇就落了下来。 无辜的温睿站了一小时军姿,结果还是让老狐狸成功瓦解了陈眠的怒,早知道如此,他还不如干脆答应老狐狸帮忙啊,也不用受罪了…… —— 陈眠约了秦桑见面。 秦桑看着面泛红光的陈眠,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眠眠,看来温绍庭把你养得不错啊,这气色红润得呀,十里外都是一片粉色。” 拍掉的手,剜她一眼,“你跟周旭尧还好吗?” 秦桑低头咬着奶茶吸管,单手托腮,“很好啊。” “陆禹行没有难为你?” “他能难为我什么?我又不是他女儿,难不成他还能阻止我嫁给谁?”秦桑不以为意。 “秦叔呢?” 秦桑沉吟片刻,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周旭尧挺好,我爸见过他以后倒也没说什么,这算是默认了吧。” 陈眠的手机震动,一个陌生号码,本以为又是那些广告推销或者诈骗电话,但直接挂掉了,没想到对方马上又拨了过来。 “喂。” 倏地,陈眠一张脸血色迅速褪去,挂了电话抓过一旁的手提包起身,脚步慌乱。 “陈眠,发生什么事了?”秦桑看着她的背影赶紧拿东西跟上,却看见她拦了出租车坐上去,二话不说挤上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闹自杀。” “谁?” 陈眠深呼吸,“陶思然。” 秦桑倒吸一口冷气。 两人赶到第一院医院,下了车,陈眠和秦桑匆匆往楼顶赶。 楼顶上,袁东晋和陶思然的母亲已经在一旁,而陶思然站在围基边上,没有爬上去但那模样足够吓人。 这里是二十层楼的高度,跳下去可不是闹着玩了。 陶思然看见陈眠,笑得癫疯,“都到齐了。” “我要让你们记住,是你们逼死我的,是你们,逼死我的……” 第114章 初春的天气,万里晴空一碧如洗,初阳暖融,微风袭袭。 二十层高楼上,蓝天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陶思然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墨黑的长发及腰,娇弱而渺小,暖风拂过,裙袂飞扬,长发如瀑,身后那一片湛蓝的天空,融城一幅画的背景,只有她的笑容苍凉而狠绝。 陈眠站在袁东晋的身侧,眸光深深落在陶思然的脸上,任由她几近癫狂的发泄情绪。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也不知她哭了多久,声嘶力竭,沙哑的嗓音散落回荡在空旷之上。 秦桑怒极,欲骂人,陈眠却拉住她的手,目光依旧停留在陶思然身上,她的手劲很大,秦桑侧目望去,她却面容沉寂似水。 陶母流着眼泪,试图上前,却又不敢贸然行动,“思然,听话,你快回来,妈不逼你了,不逼你了……” 陶母这一辈子,胆小怯懦,软弱无力,唯一的依靠就是陶思然这个女儿,若是陶思然真死了,她的人生也是坍塌了。 陶母一把拉住陈眠的手腕,“陈小姐,我求求你,快帮我劝劝思然……” 陈眠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母亲,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阿姨,你先冷静点。” “我求求你,我只有她这个女儿了……” 陈眠看着陶思然,唇上噙着笑,神色不温不火的,“桑桑,我们走吧。” 楼顶的围基高度只在陶思然的腰部,然而她却没有爬上去,只是站在边上而已,由此可见,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真心想死。 陶思然似乎没有料到陈眠会这般绝情,大声笑了起来,“陈眠,你果然够狠!” 陈眠噙着笑,眺望了一眼远处的天空,嗓音如这春风微凉,“陶思然,你想想,你死了,袁东晋就彻底解放了,他不用再被你纠缠,不用担心形象被损,一举两得。” 陶思然一怔,僵住了。 “你这么无私的爱,能有什么回报么?”陈眠继续道,“你是真想死么?” 袁东晋趁着陈眠和她说话的瞬间,身形快速一闪,等陶思然回过神时,人已经来到她的面前,她猛得后退一步,根本来不及翻出围基就已经被袁东晋一把扣住狠狠拽了回来。 一切发生在短短十几秒里。 陶思然意识到陈眠的目的,用力地在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既然你不要我,要把我送走,为什么还要管我的死活!” 袁东晋沉着一张黑得滴水的脸,眼底隐隐浮动着戾气,额上青筋突突地跳,“陶思然,你给我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这么对我,跟让我去死又有什么区别!” 这边陶母见人被拦住,忙不迭地上前,帮忙拉住陶思然,放声大哭。 陈眠面无表情地转身,“我们走吧。” 秦桑一噎,简直就恨不得冲上去一巴掌甩在陶思然那个神经病的脸上。 楼顶的小门外,周锦森见她们走出来,楞了下,陈眠淡淡说道,“你可以进去了。” 周锦森看着她们的背影,悻悻地摸了把鼻子。 陈眠和秦桑步入电梯,忽然有一道高大的身影也迈了进来。 “陈眠。”袁东晋的气息微喘,显然是从楼上跑了下来。 起桑把陈眠拉着往前一挡,抬头冷笑,“袁东晋,麻烦你,以后离着她远一点!这种破事不要再招上她!” 这一回,袁东晋并未与秦桑呛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语调平平,“今天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我会安排人看好她。” “嗬!”秦桑冷嗤,眼底尽是不屑。 陈眠拉了下秦桑的手,脸上挂着淡笑,轻描淡写地道,“袁东晋,你和陶思然如何,与我无关,不过我倒是想要提醒你一句,她变成如今这样也是因你而起,所以不管她再疯狂,你愿不愿意,都得受着,这一次我会来,也是看在陶思然那个可怜的母亲在电话里苦苦哀求我,也只有这次,往后,死活皆与我无关。” 她的语调很平缓,不轻不重,仿佛置身事外。 袁东晋低头垂眸看着陈眠,满嘴的苦涩,“我知道,今天谢谢你能过来。” 他是在她出现那瞬间明白了陶思然的目的。 秦桑的手摁着电梯开关,在一边嘲讽,“说完了?说完请你出去,你的存在让我们觉得空气浑浊!” 袁东晋没有纠缠,退出电梯,站在门边上,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那一张清冷的面容消失在视野里。 “陈眠,我警告你,以后那个贱蹄子的事,你别再管!”秦桑瞪她。 陈眠缄默了一会儿,低低静静的道,“桑桑,陶思然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你?” “得罪你就是得罪我。” “你不会无缘无故这么痛恨一个人,凌菲嫁给了陆禹行,也不见你有多痛恨她,可是你对陶思然明显地厌恶。” “很明显吗?” 陈眠斜她一眼,“你觉得呢?” 秦桑淡淡的笑,“我若告诉你,她是我爸在外面的私生女,你信么?” 陈眠眉心一跳。 “嗯哼,我没骗你。”秦桑扯了扯唇,语调凉了下来,“陶思然那个妈曾经是袁东晋那个死鬼老爸袁宇军的瞒着老婆在外面养的一个小情人。” “陶思然的妈年轻的时候是港大校花,人美性子温柔,多少男人趋之若鹜,偏偏这女人蠢得要死,被袁宇军给骗了,后来发现袁宇军除了她还有其他的女人,一气之下去酒吧喝多了,我爸中了别人的计,跟她发生了一夜情,被我爸用钱打发了,陶思然就是那时候怀上的,不过我是不知道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生下陶思然,总之后来她生完孩子以后,还跟了袁宇军四年,陶思然三岁那年她得知袁宇军早就结婚了,孩子都四岁了。” 陈眠懒懒开腔,“你怎么就敢肯定陶思然是秦叔的种,而不是袁宇军的?” 秦桑斜瞥了一眼陈眠,“你心理也挺阴暗啊,陶思然若是袁宇军的种,那袁东晋跟她就是乱-伦啊!” “我实话实说。” 若他们真是同一个老爸……陈眠想想都替袁东晋感到恶心。 “我已经跟她和我爸做过亲子鉴定了,确认为亲子关系。”秦桑面无表情。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禹行结婚那天,我在他书房不小心发现的,三年前陶思然回来,我派人给扣押了,然后拿到了她的头发去做了亲子鉴定。” “你在怪你爸?” 秦桑摇头,撇撇嘴,“我爸并非出自自愿,他也不会承认陶思然。” “桑桑,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她既然明白那是一次意外,不怪自己的爸爸,自然也不可能会怨陶思然这个意外产物。 秦桑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落下,“若不是她们,我妈不会死,我弟弟也不会成为变成如今模样。” 陈眠握住她的手,淡淡地一笑,“抱歉。” 她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掀开伤疤下面就是血,总会疼。 “你感到抱歉的话,晚上就陪我去喝酒吧。” “……” —— 医生给陶思然打了镇定剂,她才安静地睡了过去。 陶母看着陶思然,终究是忍不住跟袁东晋坦白了一切。 同父异母。 袁东晋开始是懵,然后镇定自若地安排了人和陶思然做血缘鉴定,“既然伯母你不确定她是否是我爸的女儿,那么现在就确定,你放心,不管是或不是,我都不会告诉他,不过你最好祈祷不是,不然,陶思然她是要彻底疯了。” “东晋……”陶母撼然,脸色惨白。 袁东晋面无表情,“但结果不管如何,我也给不了她婚姻和承诺,我是愧对她,也愿意补偿,甚至给她稳定的生活和照顾,其他的我无能为力。退一步说,我和她之间,是你情我愿,并非我强迫,即使是男女关系,我也有权终止,她用命来威胁我,这就触及我的底线了。” 这种话确实很冷血,然而他却说得没有错。 陶思然在得知她有可能和他是兄妹关系还敢用命来要挟他答应和她在一起,这代表她精神已经出现了问题,甚至开始抵触承认真相,这样疯狂我和不顾一切。 陶母闻言,怒极之下,一巴掌甩在了袁东晋的脸上,带着颤音,“若不是你,她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你们父子都是凶手!” 袁东晋受了一巴,“你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在闹自杀,有事情可以联系我的助理解决。” 他转身,又顿住,“我会安排心理医生过来给她治疗。” 周锦森看着病房里出来的袁东晋,忍不住叹息,“袁总。” 袁东晋捏了捏眉心,眉宇浮着疲倦之色,“回公司。” 周锦森跟上他的步伐,“袁总,容我多嘴一句,你现在的情况,最好不要和陶小姐扯上关系,否则被那些记者挖去了,只怕……” 若是可以撇清关系,他也不会拖至今时今日,“尽快安排好她出国的事宜,用最快的时间。” “好的。” —— 陶思然闹跳楼的事情成了一出闹剧,之后陶思然还有给陈眠打过电话,陈眠没接,直接把她的号码拉到了黑名单里,彻底将她隔绝在外。 她和温绍庭的婚礼被提上日程,并开始紧密筹备。 这个婚礼,陈眠的热情度不高,反而是老太太的热情无处可烧,全部放在这个事情上,陈眠对这些很头疼,于是不得不跟温绍庭商量。 晚上,她推开书房的门,“在忙?” 温绍庭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眸光沉沉,“怎么了?” “有个事跟你商量下。”陈眠走过去,站在书桌前。 温绍庭眉目不动“什么事?” “举行婚礼可以,但是我不喜欢那么铺张。” 他和老太太坚持婚礼,她同意了,但是她不喜欢把自己搞得太累,毕竟,婚礼再盛大,也代表不了幸福。 温绍庭往后靠在椅子上,低低的嗓音从喉间溢出两个字,“过来。” 陈眠盯着他不动,眼底甚至有防备的神色。 温绍庭看着她,唇角扬起了弧度,极其的浅,“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跟你说婚礼的事情。” “你站太远了,这样说话累。” “……” “过来,我就跟你谈。” “……”他还敢更无耻一些么? 最后还是陈眠妥协了,拖着脚步慢吞吞地移到他身侧,隔着一小段距离,然而温绍庭还是长臂一伸,用力将她扯进了怀里,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温绍庭!” “嗯,不用叫那么大声,我听得见。”懒懒的口吻,十分欠揍。 “你放开我!” 温绍庭把头埋在她的脖颈上,轻啃了一下,沙哑的嗓音低低沉沉,带着警告,“你再乱动,我可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陈眠一僵,臀部有明显的感觉,她的脸腾一下羞红,“温绍庭!” 温绍庭抬起手,勾起她的下巴,声音沉沉缓缓地开口,“好了,现在可以说了,你对婚礼有什么意见?” 陈眠盯着他的眼睛,忽然想起秦桑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男人都喜欢女人撒娇。】 她咬了咬唇,眉心纠结,这撒娇,她真没做过,想到就有些别扭,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 “陈眠……”温绍庭眸色深深地沉下去,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这个女人,真的是折磨人! 陈眠有些哭笑不得,能清晰感觉到他一点点变化的过程,下意识想要逃离。 “你要谈婚礼,还是要先喂饱我,嗯?”低头在她唇上狠狠地吻了一把。 “谈、谈婚礼。” “那就别挑我。” “……” 明明两人再亲密的事情都发生过,然而她却还是无法适应他时刻的热情,温绍庭发现聪明干练的女人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便愈发地爱上逗弄她。 不过有过三天冷战的前车之鉴,他也不敢玩得太过分。 他卷起她的一缕头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婚礼筹备交给我,你安心等着做新娘子就行。” 陈眠垂眸看着他的脸,语调温软,“我不喜欢那么浮夸的婚礼,温馨就行,不然很累。” “温家这边一些关系比较复杂,所以没办法,只能辛苦你了。” 温老爷爷是军阀出身,地位很高,即使已经过世了,但一些关系牵连依旧在,温绍庭自己本身也是军兵,所以在部队那边的人比较多,尤其是一些长辈,一直对他十分关注,这些都免不掉。 再加上老太太,婚礼想从简,很难。 “你就负责试穿一下礼服,然后把你那边需要宴请的名单交给我,我会安排好,这样行吗?” 温绍庭看着女人低头不语的样子,明白她的顾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陈眠,你很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 不是在意别人的看法,而是担心他把婚礼闹得那么大,到时候若是后悔了,想要离婚,他也要面对很多的人异样的目光。 “一定要这样吗?” “这个没得商量。” “那可别怪我对婚礼不上心。” 男人低低一笑,“好。” 陈眠推开他,“那你继续忙。” 温绍庭却一手合上电脑,打横抱着她从椅子上起身,“忙完了,现在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陈眠瞬间就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急急忙忙地出声,“不行,明天要去试婚纱!” 上次就因为他,导致试礼服被人笑话。 男人抱着她不为所动,一路回了卧室将她压在身下,直接而准确的封上了她的唇,低哑哄慰,“我小心点,不会留下痕迹。” 嗯,他确实很小心了,没有在锁骨以上的位置留下什么痕迹,自然也没有影响她试婚纱,然而锁骨下的柔软以及其他部位…… 陈眠再也不要相信这个男人在床上的鬼话。 —— 夜壮包厢里。 两个男人相对而坐。 一个冷漠清贵,一个俊朗邪猎。 “温先生,你的条件。”袁东晋慵懒自得靠着椅背,手里摇晃着浅黄色的液体,淡淡说道。 温绍庭嘴里含着烟,缭绕的烟雾袅袅升起,混在黄色的光线里,朦胧了眼底的温漠之色。 袁东晋继续道,“你应该明白,这个拆迁伤人的事情,拖不了多长时间,总会被人遗忘。” 温绍庭眸深如墨,语气温漠寻常,“既然如此,袁总又何须着急?” 袁东晋蓦地笑了,“温先生,你觉得,若是我找陈眠帮忙,她会不会帮我?” “你找她试试看?” “那天她未开口阻止你,不代表后面她会继续沉默,你若要持续将宝华推上浪尖,那么我敢保证她会让你摆手。”袁东晋照着他温漠的语调,不温不火地道。 温绍庭淡淡开腔,“交出你手上那些资料。” “我拒绝。”袁东晋放下酒杯,淡淡拒绝。 温绍庭面无表情地瞥去,只见袁东晋淡淡一笑,仰头将杯中的酒一口咽下,“交给你,你能保证不会伤及她?” 温绍庭瞳深邃的眼眸,神色沉沉,覆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唇上挂着讥讽,“袁总现在是告诉我,你很爱她么?” 第115章 袁东晋微微眯着眼眸,沉吟了片刻,很快重新沉了脸看向温绍庭,笑声轻薄,“我爱她,她嫁给你,也不过是暂时而已。” “袁总很有自信,是好事儿。”温绍庭将手里的香烟搁在烟灰缸边,轻轻地一弹,一抹煋火亮眼,他慢条斯理而又漫不经心,湛沉沉的音色微凉,顿住片刻,“不过盲目自大可会吃亏。” 袁东晋眉眼深沉,神情寡淡,“温绍庭,你对她到底有几分真心?” 温绍庭面无表情,冷漠的笑,“袁总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还是顾好自己吧,我的太太就不劳你费心。” 袁东晋瞳眸骤缩,手指微蜷,压下了那些翻涌,脸上看不出什么任何的情绪变化。 “那些资料我已经销毁,你不用白费心思。”袁东晋低头点烟,缓缓吐息。 温绍庭淡定从容地起身,眼眸深沉冷淡又锐利,“那袁总就好好保住自己的位置。” 袁东晋看着他的背影,眉宇慢慢的皱了起来,脸色也森冷,偌大的包厢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人,指间的烟燃烧着,直至全部化作灰烬。 —— 港城的疗养院,地理位置很偏,基本没什么人会来这里。 陈眠慢慢的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前面的秦桑和那个面容白净的男孩出神。 秦桑和秦扬长得很像,两人都袭成了他们母亲出色的容貌,两人坐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笑得很开心。 包里的手机在震动,她回过神,把手伸进包里拿出手机,是婚纱公司,通知她过去试婚纱。 上一次是和老太太一起去试过,老太太眼光毒辣,挑出了几个小瑕疵,让那个设计师重新修改,现在修改好了,让她再过去看看。 半小时后,陈眠和秦桑从疗养院出来,直接去了婚纱店。 两人走进去,玻璃橱窗里挂着各式各样的婚纱,层层叠叠,在恰到好处的灯光下,白色的婚纱泛着圣洁的光芒。 “温太太,您来了。”工作人员超她露出甜美的笑,“麻烦您跑一趟。” 陈眠微微一笑,“无妨。” 两人跟着工作人员进入VIP试衣室,秦桑在沙发上很随意地坐下来,有工作人员很快就给她们送上咖啡,然后又退了出去。 负责接待她们的依旧是上次那个人,她把婚纱取过来,“因为温老夫人交代我们修改好了让您试穿满意就行,所以您先试试看,如果还有需要修改的,我们会在两天内改好。” 秦桑跟着进去帮陈眠穿婚纱,脱下衣服的时候,她眼尖地发现陈眠锁骨下多处清浅的吻痕,暧昧又露骨,忍不住语气轻佻地逗陈眠,“啧,看来夫妻生活很和谐啊?难怪最近都是人若桃花,这脸蛋嫩得都能掐得出水了!” 陈眠一把推开她的头,呵斥,“秦桑,你能不能不要满脑子都这么污?亏你还千金大小姐。” 秦桑轻嗤一声以示不屑,“千金大姐,名媛淑女就不能污啦?我国著名的大思想家、大教育家孔子先生他老人家照污好不好!他都说了:见两小儿辩(便)日!” 那个辩日二字被她故意咬重了声调。 陈眠忍不住笑了,伸手打了她一下,“你给我正经点儿!” 秦桑发出一阵清脆的咯咯笑声,反驳,“你就给我假正经!夜里和温面瘫翻云覆雨的时候,你躺了床上,脱了衣服,还不是只能叫着不要不要的!” “秦桑!”陈眠差点忍不住扑上去掐住她的脖子。 这个女人,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啧啧!这是恼羞成怒啊?” “女流氓!” 婚纱是抹胸人鱼尾的修身款式,十分符合陈眠这种身骨子苗条,腰部又足够平坦纤细,而臀部丰挺的身材,曲线姣好性感,凸现了她优雅线条,恰到好处的裁剪可显示她身形愈发修长。 婚纱整体设计偏大气简约,但裁剪漂亮,外层的镂空蕾丝花纹做工细致且精致,后面的设计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一路蔓延至腰线,既华贵冷艳,却又不失小女人妩媚。 不得不说,老太太毒辣的眼光挑出的婚纱十分符合陈眠。 秦桑一时竟然也看呆了。 四年前那一场婚礼有些匆忙,袁东晋没有花心思,而陈眠一边要忙工作,一边要筹备婚礼,所以很多都是从简,而婚纱是按照李敏慧的要求选了一款保守的,露出的部分只有臂膀和锁骨以上。 完全不能与今天这般模样的陈眠相比,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展现完全不同的灵魂。 “温太太,会不会觉得那里不舒服?或者是哪里需要修改?”工作人员已经见过她试穿过一次,不似秦桑那边露出惊艳的眼神。 “不用了,就这样吧,你们回头派人送到温老夫人给你们的地址就行。” “好的。” 秦桑上下打量着陈眠,眼底有一种茫然和欣羡,一闪即过,陈眠低头弄着婚纱,并未注意到。 秦桑环抱着,恬淡的嗓音带着几分感叹,“我没想过,这辈子竟然会看着你穿第二件婚纱。” 陈眠手上的动作微顿滞,随即笑容温浅,“我也没料到。” 时间匆匆不过四年,她结婚离婚,又再结婚。 到了今时今日,她早就忘记了爱情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也不知道,她和温绍庭这种到底算什么样的婚姻。 他那么冷漠的男人,却对她关怀备至,在她婚姻坍塌那一段时间里,一直都是他站在他的身侧,不言不语,沉默看着她浮浮沉沉。 她不排斥与他接吻,甚至和他做最亲密的亲密的事情的时候,她是愉悦的,享受的。 她的身体适应他,也渴望他。 现在,她不用再为一个人时时刻刻揪着心,不用每天对着孤独的家度日如年。 如果婚姻不需要爱情,就这样也是一种契合,那么,这样相守一生也是挺好的,她很喜欢。 陈眠低眸,有瞬间的失神。 秦桑帮她整理了一下腰上的部位,一手扶着她腰,凤眸含笑凝着她,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捏了捏陈眠手感极好的脸蛋,“温面瘫除了冷漠点,不尽人情味点,倒也没啥不好,而且我帮你调查过,他的感情历史只有一段,之后都是洁身自好的很,不担心是种马,会给你招惹一些乱七八糟的苍蝇。” 陈眠轻轻地笑,眉目温柔,“你打哪里调查来的?” 秦桑挑眉,仰着精致的下巴,拿眼睛斜瞥她,模样傲娇得不行,“周旭尧跟他是一条裤子的好兄弟,自然是从他口中套出的咯。” 这话确实不假,她从周旭尧口中套出不少信息,甚至知道温绍庭当年是被人甩了。 “讲真,温面瘫这样毫无情趣的男人,很少会有女人受得了那冷冰冰的态度,也难怪当年被人甩了,所以你也算是为我国千千万万光棍的队伍减轻了一下负担。” 陈眠歪着脑袋,略作沉思,绯色的唇瓣漾出一抹笑,眉眼弯弯,“貌似还真是。” 秦桑忽然附在陈眠的耳边,轻声说道,“嗯哼,老实说,若不是刚看见你身上那些痕迹,我怀疑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不过现在看看来,他应该是挺难喂得饱啊,你这是找了一头饿狼啊!” “秦桑!你这脑子能不能清除一下这些黄色的内容!”陈眠瞥了一眼一旁的工作人员,脸上羞得染上一层浅浅的粉色,一手掐着秦桑腰间的软肉,压低声音低斥。 秦桑一痒,往后推开,笑得好不灿烂。 脱下婚纱,陈眠去了一趟洗手间。 低头洗手时候,忽然闻到一阵香水味,淡淡的香味融入呼吸,陈眠眉头轻颦。 CHANCE邂逅香水。 又是这个味道。 因着上次温绍庭身上带回来这个味道,所以她忍不住抬眸瞧了一眼站在她身侧的女人。 不料那女人也正好抬头盯着她看,两人的目光在一尘不染的镜子中相遇,陈眠微微愕然。 那女人却对她粲然淡笑着,礼貌而友好。 陈眠报以微笑,遂淡淡收回目光。 那女人却淡淡的开口攀谈,“你穿婚纱的模样很美。” 她的嗓音略微低沉,风风韵韵的,有种特别的味道,跟她给人的第一感觉一样,英气里带着女性的柔美,女人右边眼角下有一颗泪痣,更是增添了万千风情和妩媚,这种妩媚,与秦桑上妆以后散发出来的不太一样,秦桑的妩媚带着几分俏皮靓丽,而这个女人,却更多是风韵,那是岁月和经历铸造的味道。 陈眠在脑海中快速翻找记忆,这张精致的瓜子脸,她确定自己第一次见,然而面对她的友好,陈眠气势浅淡而从容,温婉的语气疏离而客套,“谢谢。” 她擦干手,拿起自己的包,转身离开洗手间。 而那女人,依在盥洗台上,笑容妩媚温凉。 这个小插曲,并未引起陈眠的关注,很快就被抛诸于脑后。 —— 五天后,港城爆发了一则新闻。 宝华集团现任总经理袁东晋,婚内出轨劈腿初恋,初恋情人怀孕,导致与妻子婚姻关系破裂,最终离婚。 这一次的事件很快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迅速登上了话题榜第一的位置。 尤其是报纸和网络上,刊登了袁东晋陪陶思然出现在医院妇产科的照片,顷刻间,两人丑陋的关系传遍了整个网络。 从年前到现在,短短三个月内,先行爆出宝华集团总经理夫人袁太太的艳照事件,紧接着宝华集团总经理离婚,后陈眠的“婚内出墙私生子”事件一度引发热潮,而最近宝华集团“拆迁”事件尚未退热,又被爆出这样的丑闻,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袁东晋对此事闭口不言,拒绝采访,却仍旧挡不住好奇心和人们八卦的心理,无孔不入的记者直接就找到了另一个当事人——陶思然。 陶思然的状态本就不好,面对堵在门口的记者七言八舌地质问她是否破坏了人家家庭,做第三者插足他人感情,最后逼得两人离婚种种犀利的言辞,令她当场情绪崩溃,医院里的工作人员试图驱除记者,却无能为力。 陶思然最后砸伤了几个记者,陶母面对这些镜头,只有躲避。 然而陶思然的继父,却觉得是个好机会,直接找上了袁家,大放厥词,狮子大开口要封口费,否则他就要跟记者曝光陶思然被袁家逼着堕胎,并且精神上收到严重的损害。 袁老爷子被气得血压直飙,两眼一翻,送进了医院急救。 一时间,全城都在捕风捉影。 只有在开始第一天,陈眠被记者围堵住,逮着问这次事件的真实性,而陈眠保持缄默,拒绝回答,后来不得已,温绍庭给她安排了几个保镖,负责接送她上下班,挡下了那些记者,所以陈眠并未收到太大的影响,反而时刻跟进这些事件的进展。 两天后,陶思然母亲的生平过往风流史被挖掘。 陶颖,蓉城人,父母均是外科医生,小有名号,家庭算得上优渥,从小就是好孩子,学生时代是美女学霸,十八岁考上港城医学院,曾是港大里众人追捧的清纯女神,十九岁那年,家中父母在一次出国旅游的飞机上双双罹难,失去至亲,亲戚之间人情淡薄,她孤立无援之时,认识了当时的港城贵公子袁宇军,两人迅速陷入爱河。 袁宇军是上层圈子里的风流公子哥,身边蝴蝶无数,陶颖不过是其中一个,然而陶颖的这个女儿陶思然,却并非袁宇军所出,而是在酒吧与人一夜情的产物。 而陶思然和陈眠的关系也被曝光,当年陈眠帮助陶思然的事情,同校同班的人也很多知情,所以她们两的事情要被挖去,轻而易举,细致到陈眠出手帮助陶思然的一些事情,陈眠都没有印象了,这些记者和网友竟然也知道。 这个报道一出,网上有人哇众取宠,紧接着,铺天盖地的批判和谩骂落在了陶颖身上,又再度转移到陶思然这一次插足婚姻事件上,一时间,谩骂攻击汹涌得铺天盖地。 陶思然被冠上挖闺蜜墙角的恶毒之名,舆论一面倒的压向她,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之上,陈眠却再一次被人同情万分。 陈眠看着这些报道,神经麻木。 虽然大部分是事实,然而却也有一些人添油加醋,言过其实了。 秦桑这个时候就乐了,拖着重感冒的身子找到她和温绍庭的爱巢里,兴致甚高,每天的乐趣就是看着陶思然母女被人唾弃,堪称大快人心。 她甚至引用陈眠曾经说的一句话来总结这一次的事件:“这就是贱人自有天收。” 不过,相比陶思然母女,袁东晋挨骂的程度就低了很多,毕竟他是港城十大企业之一的领导者,且曾经获得过港城十大杰出青年的称号,成就和身价摆在那里,没人会觉得这个男人多么十恶不赦,指责的都是陶思然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瞧,明明男人是这个男人出轨一个女人,可这个社会对男人的宽容度就比女人大很多,所有人走觉得是陶思然诱惑了袁东晋,看上了他的财富。 可没人知道,袁东晋一直对他们口中这个小三心心念念多年。 两个人犯下的罪恶,罪魁祸首是女人。 古时候总说红颜祸水,不过都是对女人的一种变相苛责。 若不是男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祸水哪里会天天爆发。 可陶思然所承受的一切,也是自找的,没多值得别人同情。 又过了一天。 陈眠从报纸上得知袁东晋被拉下了宝华集团的总经理位置,由于个人行为形象不端,严重影响了宝华集团的声誉,降职为副总经理,而原来的副总经理梁宇上位。 陈眠盯着梁宇两个字,神情温漠地放下报纸。 她可不会忘记先前梁宇故意设计她撞见袁东晋和陶思然的谈话,甚至试图拉拢她对付袁东晋的事情。 这么说来,这一次的幕后黑手,是梁宇? 陈眠蹙眉,她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她先前试探温先生的口风,那个男人不承认也不否认。 还是说,他和梁宇联手把袁东晋拉下台? 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心袁东晋,但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还是忍住了去问候他的冲动,免得节外生枝。 然而,陈眠怎么也料不到,在袁东晋降职的第二天,他就出了车祸,和一辆货车相撞, 新闻上发布的视频,车祸现场十分严重,他那一辆性能极好轿车,车头严重变形,不难想象,车内的人,一定是受了重伤。 陈眠看着视频,手里的杯子砰一下掉在地板上碎了,她几乎是颤着手摸到手机,找了很久才找到那一串许久不曾联系的号码。 拨通,提示关机。 新闻上只提到了车上有两人,其中一人当场死亡,一人送往医院抢救,却并没有提到受伤的人到底送到了哪一个医院。 她几乎是从办公室里疯了一般找到沈易航,眼底有些猩红和惊慌,“我要知道袁东晋在那家医院!你帮我查,快帮我查!” 沈易航温润的脸色微沉,看着她情绪激动的模样,只得安抚,“你冷静点,我马上叫人查!” 当场死忙一人,那个人,她不相信,会是袁东晋。 虽然她决心离开,不再回头,可不代表,她希望他死,哪怕在最恨的时候,她也不曾希望过他死…… 第116章 港城人民医院手术室外。 陈眠看着李敏慧坐在长椅上哭得撕心裂肺,而袁宇军坐在她的身侧低头麻木不吭声,还有袁东晋的那些姑姑们,十几号人围在手术室外。 直到这一瞬间,陈眠才感觉自己的心脏重新恢复了跳动,全都是袁家的人守在手术室外,证明当场死亡的人,不是他。 不是他,就好。 可是,躺在里面的人,到如今也是生死未知。 一死一重伤。 始终是无法放松下来。 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森然空寂的走廊,四处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清冷的灯光,把所有人的脸都映得格外的苍白,透着一股幽深的寒意,不停往她的毛孔里钻,她手脚冰凉得彻底。 有人发现了陈眠,顿时情绪激动得叫起来,“陈眠,你这个女人还敢出现!” 霎时,所有的目光全部凝集在她的身上,那些视线里,宛若夹着冷箭,支支扎进她的皮肉里,李敏慧看见她,更是蹭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她的面前,一把扯住了陈眠的衣服,手起手落,重重的一巴掌狠狠掴了下来。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的清晰。 “这下你满意了!害得他死活不知,你满意了没有!”李敏慧一边哭一边砸打一边使劲地摇晃着她。 “如果我儿子死了,我要你偿命!” 死。 这个尖锐的字眼。 陈眠呆呆的看着手术中三个刺目的红字,任由李敏慧打骂,明晃晃的三个字变得有些模糊,她迟钝空白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他就这么死掉了,该怎么办。 她的心底溢出细细的深凉的笑,眼眶忍不住就湿了。 “我一定会杀了你!” 李敏慧情绪崩溃,无人上前拉开,所有人都是冷眼旁观,直至她抬起手,巴掌又要招呼下来,陈眠身后的人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前,将李敏慧的手强力隔开,把陈眠拉进怀里护着。 “我太太可是很金贵的,谁容你动她了?”温绍庭低沉嗓音响起,一双暗沉的黑眸,蓄着与嗓音一样毫无温度的笑。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李敏慧作势又要扑上去,温绍庭身后的其中一个男人上前单手将李敏慧扣住,力道毫不客气,引得李敏慧痛呼出声。 这么一闹,原本在一旁看戏的袁东晋的姑姑、姑丈们全部涌上前开骂。 “干什么!你敢动手打人试试看!立刻告你蓄意伤人!” 温绍庭身后另一个黑衣男人一个箭步上前,高大的身躯挡在了前面,凶煞的模样吓得袁家的人不敢贸然乱动。 温绍庭搂着陈眠的腰,帖在他怀里的整个人身体都是紧绷的。 男人低头看着她,并未理会一旁叫嚣的人,单手扶起她的脸,她的眼底盈着水光,而那张粉润的脸颊上此时浮着一个清晰而细长的掌印,娇嫩的皮肤甚至被刮破了皮,一道长长的血痕显得尤为丑陋骇人。 温绍庭脸皱眉,眉宇上浮现一层阴鸷的寒气,覆盖着薄茧的微凉指腹划过她没有受伤的另外一侧脸,不悦的口吻甚是明显,“谁打的?” 陈眠琥珀色的眼眸映着男人的轮廓,神情有些茫然,掌心有些稠腻感,她扯着她的袖子,忍着哭腔和欲崩溃的情绪,哑声道,“他会死吗?” 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要跟他确认些什么。 “陈眠!你这是要诅咒东晋死吗?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李敏慧挣不开男人的手,只得哭着骂,“放开我!你们这些刽子手!” 温绍庭墨色的眸微眯,抬眼看着他们的视线寒芒得如同一把匕首,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你们敢再多说一句,我马上让他活不出手术室。” 他内敛沉静,眉眼冷漠,薄唇噙着嗜血的锋芒,轻飘飘的一句话,如万钧之重,堵得吵闹的现场一片沉寂。 没人会怀疑他此时的话的分量。 仅仅他那一个漠视一切的眼神,已然足够震撼。 一直坐在长椅上不吭声的袁宇军,终于缓缓站起来,淡淡说道,“请你放开我夫人。” 温绍庭的保镖不为所动。 “温先生放心,我们不会伤您的太太,方才是我们情绪激动,还请谅解一下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心情。” 袁家老爷子已经住院,而唯一能支撑这个家的袁东晋此时又躺在手术室里,袁宇军此时是唯一最有话事权的男人,即使他大半辈子也无所建成,但到底是被用心栽培过的人,言词里便能听出。 温绍庭眼神示意,两个男保镖重新站回到他的身侧。 李敏慧得到自由就想撒野,却被袁宇军喝住,“你再闹,我亲手把你丢出去!” 李敏慧哭肿了双眼,终于重新坐回长椅上,继续低声咽呜,而袁老爷子那些已经嫁掉的女儿平日就看不顺眼李敏慧,来这里估计也不过是碍于面子,刚才的气势汹汹,也不过是装模作样,被温绍庭的气场骇住,袁宇军又发话,于是乐得轻松自在地继续安静等候。 温绍庭俯首,低沉的嗓音格外温存,“我带你去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嗯?” “我要在这里等他出来。”她抿唇瓣,眼睫轻眨,也许是报道里那些鲜艳刺目的血迹太过骇人,她根本无法安心,“他不会死的,对不对?” 温绍庭眸底的墨色愈发深沉浓稠,眉宇之间有着明显的不悦,但看着她有些恍惚的模样,又不能发作,“他不会有事,听话,我先带你去处理伤口,然后再陪你过来。” “好。” 陈眠的脚步有些虚浮,踩在地面上都感不到真实,温绍庭索性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也很乖顺,不挣扎,把头靠在他的脖颈上,贴着他温热的肌肤,终于寻找到一丝安心感。 李敏慧这一次下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她原本削瘦的脸蛋浮肿得有些吓人,加之被指甲划破的痕迹,医生看着都愣了楞。 消毒水碰到伤口的时候,她疼得一哆嗦,抱着她的温绍庭冷眼瞥向医生,“你下手轻点。” 这个男人强行抱着这个女人,身上又覆盖着冷冽的气息,眼神更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那女医生倒是不怕他,反而是冷冷地反瞪回去,对陈眠说:“这种家暴行为要告他,我帮你留证。” 陈眠微怔,抬眸看了一眼脸色难看到极致的男人,淡淡解释,“你误会了,这不是他打的。” 那女医生没有错过陈眠偷瞟温绍庭的眼神,以为她这是在害怕,“多少女人遭受了家暴都不敢说实话,你不要怕,我在,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陈眠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医生,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解释,索性就闭嘴不语了。 女医生帮她伤口消毒完,拿过冰袋,“冰敷消肿。” 温绍庭面无表情地从她手里接过冰袋,抬手将陈眠的脸转过来,低头帮她冰敷,他看着陈眠流露出的眼神,是说不出的疼惜。 女医生无语地撇嘴,这男人施暴完以后又做出一副心疼得要死的模样,到底是为哪般?做给他怀里的小女人看还是做给她看? 手术历经了近六个小时,终于从医生的口中得知,虽然车祸冲击很大,但因为弹出的安全气囊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经过抢救,人已经没事。 不过,他的左腿骨折长时间压迫到神经,很有可能会瘫痪,至于具体要看病人的身体恢复情况。 听到一条腿可能会瘫痪,李敏慧哭得昏了过去,而陈眠神情有些呆滞。 人活过来,已经是万幸。 她绷紧的那一根神经一松,整个人无力地跌入了温绍庭的怀里,抬起脸,朝他虚弱地一笑。 温绍庭没说话,吩咐其中一个保镖留下去跟医生了解情况,抱起陈眠,和另外一个保镖一同离开了医院。 —— 袁东晋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了年少的自己和陈眠,还有陶思然。 他从开学第一天就注意到陈眠,仅仅是因为,她以全市最高分的成绩进入了港城第一中学,学校优秀学生公布榜上那一张寸照,女孩子青涩的容貌温温淡淡,五官清秀,唯独那一双眼睛特别漂亮迷人,他偷偷地把榜上那一张寸照给抠了下来,夹在了钱包里。 第一中学不小,但同一个年级,他们经常能碰面,她总是挂着淡笑,带着一层浅浅的疏离感,从别人口中得知她班级上的人缘不错,男女都喜欢她,没有学霸的优越感,并且对人很热心,经常帮一些同学做一些琐碎的事情,可又很有原则,绝不会让你得寸进尺。 因此,初中那一群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大群狂蜂浪蝶都给她写情书,然而,从来都是石沉大海。 她优秀得令人仰望,当然,也能引来很多嫉妒,后来无意中,他发现原来优秀的她从来都不是靠天赋,她很努力很努力,每天放学以后,她总是泡在图书馆里,写作业,或者看书,后来又发现,市图书馆更是她的常驻地。 就这样一次次不经意地碰见,她从来不认识他,甚至从未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关注过他的外貌,安安静静地做她自己的事情。 是一个矛盾的女孩子。 终于有一次,他们走廊拐角意外撞到了一起,她温涩地对他笑,素净的脸上,镶嵌着一双眼睛如浩瀚的星海,他有刹那的失神。 她不小心地碰到他的手,耳根泛红地对他说谢谢,声音很好听。 就那样,他们顺利成章地认识,然后相熟,她让他感到轻松又自在,并且两人总能相互欣赏相互吐槽,又共同进步。 从初中,到高中,他们亲密俨然成了别人眼中的情侣,可他对别人说她是他的好兄弟,她从来不对任何人解释,任由别人风言风语,她淡定自若地报以微笑。 高中以后,他开始交往各式各样的女朋友,第一次开苞是跟一个高年级的学姐,一个很漂亮性感的人,第二天从旅馆匆匆出来,刚好撞见了要去图书馆的陈眠,她看见了他身后的情趣旅馆,然后面无表情,不咸不淡地扫他一眼,那一眼,让他莫名心虚,他下意识地避开她的视线。 本以为她会生气骂人,结果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脸红个什么鬼,做就做了,挺直你的腰杆。” 说完就走了,留下他站在原地发愣了很久很久。 那之后,他开始跟不同的女孩子或者女人开房,偶尔还会和她说两句做后感,她总是笑着让他注意保护好肾,再无其他。 而她高中以后更加的努力,参加各种活动,各种比赛,并且,屡屡摘冠。 他说她虚荣,她说,她的精力花在各种虚荣上,而他的精力花在各种女人的身上,彼此彼此。 从来,他说不过她。 慢慢地,很多男生也把小心思打到她身上,一些人拿她打赌被他知道,和他们打了一架,受了不少伤,她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骂他能耐,他反驳:“还不是为了你!没良心!” 她笑,“那些人我不放在眼里,没事别惹一身骚,你就不能聪明点儿?” 后来他的损友帮他放话,陈眠是他的女人,高中三年她的烂桃花就这样被他挡掉。 直到后来,一群损友打赌,看谁能摘下陈眠身侧那一朵清高的美丽之花陶思然,他成功拿下,可陶思然不同意公开关系,他也只能顺了。 开始只是打赌的一份感情,结果慢慢地他却开始认真了,陶思然不同于陈眠,她是一朵娇弱的小花,需要呵护,男人天生就喜欢充当强者,不得不说陶思然满足了他这种心理。 因为动了真心思,所以他提出要公开,陶思然拗不过,终于把两人的关系公布。 告诉陈眠那天,是夏至,天气特别热,太阳特别大,可他似乎从陈眠的眼底看见了一片凉意。 她仅仅了是楞了那么一瞬间,然后问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便笑着吩咐他要好好对她。 就这样,只有这样。 他心底堵了一下,当时莫名地想要甩开陶思然的手,但是他没有。 陶思然出现以后,她就开始疏远他,不着痕迹地疏远,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她已然退出的干干净净。 可是他看不见她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于是,他和陶思然约会,看电影或者是游玩,总会下意识地带上陈眠,陈眠总是拒绝,他总是跟她耍无赖,说陶思然害羞,不肯单独跟他外出,求她帮忙,她总是神情温淡,然后点头应允。 他和陶思然感情一直不稳定,她没有安全感,总是闹,总是吵,每一次她都找陈眠哭诉,陈眠安慰她,然后只会跟他说一句话:“她比较敏感,哄哄就好。” 他觉得他是真的很爱陶思然,毕竟他开始只是跟人打赌想着要勾搭上床而已,可后来却舍不得她伤心,为她拒绝一堆约-炮,切断了多少女人关系,更是不敢随随便便地和她上床。 他以为这就是爱了,很爱,爱到为她改变自我,约束自我。 两人分分合合,一直到大学的时候,他跟她求婚,“毕业后,我们就结婚。” 他真以为,那就是他要的唯一的女人了。 可命运有时候爱开玩笑,大学毕业聚会上,他和陈眠输了比赛,被要求当众接吻,她蹙眉抗拒,他却满心期待,被这么多兄弟起哄,他自然是不可能丢掉面子,对她说了一句:“愿赌服输啊!” 然后扯着她低头就吻了下去。 唇齿相碰那一瞬间,他如遭电击,一种酥麻感充斥至四肢百骸,浑身都酥软了,不自觉地加深了这个吻。 因为这个吻,他和陶思然分手。 和陶思然分手以后,他忙着挽救宝华,陈眠来帮他,两人理所当然地同进同出,在别人眼里他们是情侣也是伙伴,这一次,他们两个人都不再解释彼此的关系,直到那晚喝多了,他的坚硬进入她的柔软,她一副英雄就义的模样,迎合他,让他心中一痛。 他以为那是他背叛了陶思然产生的痛感,是陈眠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留在他身边引起的讽刺,在他眼里,她是一个有心计的聪明女人。 甚至把陶思然离开的错误转嫁到她的身上,让自己的心好受一点。 时间长了,他也没心情谈情说爱,觉得爱情都被陶思然带走了,结婚也是觉得累了,想要结婚就结婚了。 但是筹备婚礼那段时间,他看着她依旧忙着工作,也不见多开心,随随便便的模样,心中又后悔了,想起曾经和陶思然的承诺,想起自己舍不得吃下肚子的陶思然,种种遗憾,种种不舍。 那三年婚姻里,他在外风流成性,他经常和女人到酒店开房,然而每一次都是让女人独自睡觉,他一人抽烟烦躁到天明,从来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人。 那一回喝多了,他发泄似的地像是要证明什么,和汪予问都脱光了滚到床上,结果,他还是放弃了,他做不下去,终究推开了汪予问,丢下一句抱歉,穿着衣服离开。 从前他为陶思然刻意克制自己的欲望不碰女人,然而还是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和女人发生关系,但和陈眠结婚以后,他试图和各种女人做,却总是半途而废。 没有刻意,仅仅是身体觉得厌倦,只有在她身上的时候,才会找到发泄口,可每次碰她,他都是在发泄,她疼,他也疼。 因为疼,所以格外的真实。 一幕幕重现以后,忽然出现,他最喜欢她的那一双眼睛,那眼底再也无温暖,只有浓烈的恨,蓄满泪水,然后让他滚。 他浑身都在痛,蓦地睁开眼睛。 一片刺眼的白光令他不适应地又阖上。 想要动一下,身体却像是被钉住了,僵硬得不听使唤。 “东晋,你醒了?”李敏慧的声音很激动,带着浓浓的哭腔。 “妈……” 喉咙很干很痛,沙哑的一个字很不清晰。 “是,是妈,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痛?”李敏慧有些手忙脚乱,终于想起摁下床头的呼叫铃让医生过来。 袁东晋眼睛转了一圈,又开口,“陈眠呢?” 李敏慧一僵,“你提她做什么!” 他全身都在痛,可是心口的痛更甚,“我想见她……” 在出车祸的那一瞬间,他眼前忽然浮现了她温淡的笑脸,而在醒过来第一瞬间,想见到的人,也是她。 沉睡中的那些过往,那些清晰的痕迹,只想要见到她。 从未如此地迫不及待。 “她害得你这样,你还要见她?” “我要见她。”虚弱的声音,是固执的坚持。 李敏慧见他情绪有些激动,生怕他出意外,忙不迭的点头应道,“好好,你别激动,我叫她过来看你,我叫她过来!”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得到李敏慧的承诺,他才缓缓沉静下来,缓缓地阖上眼睛,眉头紧蹙着。 —— 陈眠推开病房的门。 白色的床上,男人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左腿打着石膏缠着纱布悬在床尾,他的头上也裹着纱布,整张脸只上下巴掌大的位置,上面也有一些细细碎碎的伤口。 这一次车祸,他睡了两天才醒过来。 陈眠踱步至床边,低头看着他。 他看见她,散涣的眼睛有了聚焦,憔悴颓废的脸,薄唇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你来了。” 陈眠喉咙微哽,缄默地在一旁坐下,像一个普通朋友那般,“感觉还好吗?” 袁东晋笑了笑,“劫后重生的感觉,挺不错。” 陈眠捏着包的手指一紧,眉宇之间是一片温凉,开腔问道,“怎么会出车祸。” 那起车祸,明显是他的车临时变道撞上去的,他曾经玩过赛车,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在他的身上,并且,新闻报道很确定,他滴酒未沾。 所以,青天白日,他是要闹自杀呢?还是想要害死那个货车司机? 袁东晋想起车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一直到现在,他耳边仍然能响起女人的尖锐的哭喊声,那么绝望而不顾一切,还有她眼底那种毁灭性的恨,几近癫狂。 袁东晋唇瓣溢出一抹苦笑,然后抬眸细细打量着她比以往圆润了一些的脸蛋,神色浅淡,“她在车上跟我抢方向盘,想要跟我同归于尽。” 第117章 病房里沉静了半响。 袁东晋回想起这一次意外,甚至都找不到任何的真实感。 因为被那些新闻记者紧咬着不放,网络上讨伐声成海,陶思然受到了刺激,公寓那边也围堵满了记者,她每天以泪洗脸,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打砸东西,像个疯子一样。 这个事情,他始终有着不可开脱的责任,眼见事态蔓延愈发严重,他把她从公寓里带了出来,想要直接把她送到机场,然后送出国安顿好。 可陶思然看见是去机场的路,马上就明白过来,他到底要做什么了。 她看着他强调她不要出国,不要离开。 袁东晋本也不想这么着急让她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把她送走,然而现在临时出了这样的意外,为了保护她,他只得这么做。 陶思然出手得太过突然,忽然就扑到他的身上,跟他抢方向盘,眼底癫狂而毁灭,“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就算是死,你也必须跟我一起!” 袁东晋毫无防备,任由他呐喊试图挣开她,然而却是徒劳。 她抱着与他同归于尽的念头,拽着方向盘猛得打转,前方正面开来一辆货车,车子失控变道撞上去,他脚下踩下了急刹车,然而还是来不及了。 伴随着轰一声巨响,耳边剩下的是陶思然那句不生不灭的话。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可是最后,袁东晋还是救了回来,陶思然把自己送上了死路。 陈眠撇开脸,转头盯着窗户外面的夕阳,心底惆怅得有些难受,到底要怎么样疯狂的爱,才能豁出生命? 她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也永远不会这么做。 袁东晋盯着她的脸怔怔出神,时隔多年,他忽然梦回故里,而醒来,竟然有种世事变迁的沧桑感,眸底溢出某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尤其是看见她无名指上那一枚戒指的时候,心脏上那种细密绵长的疼,愈发明显。 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喉咙干涩得直疼,“他对你好吗?” 陈眠一时未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注意到他盯着自己的手看,那一枚醒目的素戒,才明白过来他口中的“他”是指温绍庭。 陈眠斟酌了一下用词,慢慢说道,“嗯,挺好。” 他忽然拉过她的戴着戒指的手,覆盖在那一枚戒指上,他仿佛透过那一枚戒指在看其他的什么,“陈眠,对不起。” 自从闹离婚开始,他说过很多次对不起,然而,这一次,陈眠听着心底微涩,手指上传来他指尖的冰凉触感,干燥的手掌扣住她,像是要拽住什么,却终究无力。 陈眠低头,轻轻地挣开他的手,淡淡一笑,“你好好养好身体,我还有事,要走了。” 话落,她起身离开,袁东晋又叫住她,“陈眠。” 她没有回头,一头墨黑的卷发披肩散落,在后背铺成绸缎。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夹着某种她听不懂的情愫,从身后传来,“我们,是不是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陈眠身形一顿,眼眶倏然泛红,凝集了一层水光,有太多的情绪从心底滑过,过往一帧帧画面,定格在深处,只有黑白色。 爱一个人很难,放弃自己心爱的人更难。 可是,一个是陶思然,一个他们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在爱的河床下,横躺他们的两条命。 当河水被鲜血染红,他们又如何能洗干净身上的污垢? 本来那么近的两个人,事因种种变得那么远。 “是。”简单的一个字,掷地有声。 他躺在床上,心头微颤,仿佛又听到了她那温婉好听的声音。 从那遥远传来那一声,“谢谢。” 她走得干净而彻底,没有回头。 从一个谢谢开始,一个是结束。 她的爱,只能陪他走到这里了。 空荡荡的病房里,没有了她的气息,只有消毒水的味道,袁东晋的眼底有些红。 带上病房的门,转身就看到温绍庭姿势慵懒的倚在白色的墙壁上,黑色的西装和白色墙壁成鲜明对比,他就如同一幅裱在墙上的充满了冷感的画。 一个等待的姿势,几分随意,他的手指间还夹着燃到了一半的香烟,袅袅的烟雾朦胧了着他温漠英俊的脸,湛沉沉的眼眸深邃到难以触摸。 看着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温绍庭那绷紧的神经终于松落,他抬手,把红着眼眶的她纳入怀中,“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那么温暖的四个字,她的眼泪终于决堤,滚滚落在他的怀里。 陈眠抬头,眉目温浅,唇边勾勒着淡淡的笑,“好。” —— 因为这两天陈眠的情绪不好,温绍庭那边也忙,所以温睿和阿牧被温绍庭送到了秦彦堔家。 两人吃完饭回到公寓,陈眠进了卧室去洗了个澡,又洗了头发,结果才发现自己刚忘记拿衣服进来了,想了想,用浴巾将自己裹了一圈就走出了浴室。 浴室的门打开,却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温绍庭抬头掀起了眼皮,他应该是在另外一间浴室洗了澡,墨黑的短发湿漉漉的,滴着水珠,“那个,我忘记拿衣服了。” 温绍庭看着裹着浴巾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几分局促地站在浴室门边上的女人,把手机放下,起身走近她。 陈眠被男人遒劲有力的手臂捞入怀里,属于男人的气息就这么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带着淡淡的薄荷烟草味,与她身上的沐浴露气息混合在一起。 搔痒的吻落在她白皙敏感的脖子上,从锁骨一路延伸到耳根,那温度烫人,他舌尖微卷,含住了她柔嫩的耳垂,嗓音低哑性感,“反正要脱。” 陈眠的呼吸紊乱,手隔着单薄的衣料抵着男人结实的胸膛,“我头发还没干。” 温绍庭低笑一声,手掌抬过她的下巴,红扑扑的脸颊,盈盈的浅眸像是能滴出水,心头微动,本能地低头吻了上去。 一记吻,那么深情而缱绻。 但终究是担心她披着一头湿发会生病,压下那些欲念,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气息微喘,低头浅啄了下她的眉心,然后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床边沿,转身去拿了电吹风,通上电。 陈眠摸了下自己的长发,“我自己来就好了。” 温绍庭自动忽略掉她的话,修长的手指穿过她黑色的长发,认认真真地帮她吹。 她的发质很好,看样子是花了不少心思保养,又黑又亮,十分顺滑,从指间滑过的时候,他忽然就想起她白玉般的身躯一头青丝铺枕,躺在自己身下娇喘的模样,喉咙忍不住一阵干涩。 有些滋味就是那样,不去碰的时候,可以忍受很久,一旦碰了,便怎么也要不够。 他吹头发的动作很熟练,温柔得并不会弄疼她,她坐在床上,而他站着,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挡在她面前,她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的腰腹,忍不住开腔,“温绍庭,你经常帮女人吹头发吗?” 温绍庭的动作一顿,关掉了电吹风。 陈眠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整个人被推倒进柔软的被褥里,男人精健结实的身躯也随之压了上来。 下巴被轻啃了一口,男人带着薄笑的嗓音格外动听,“吃醋?” 陈眠涨红了脸,磕磕绊绊地解释,“不是!” 他低低的笑,温热的呼吸喷进她的耳蜗,“我闻到酸味了。” 男人的手不安分地闹,身上一凉,身上的浴巾被他轻而易举地扒掉,陈眠有些抗拒,抬手推他,“温绍庭……” 他腾手将她不安分推搡的手压在头顶上,温热的唇瓣细细碾磨着她的,沙哑的嗓音含糊地低语,“嘘,别说话。” 话音刚落,他猛得加重了碾压的力道,有些疼,陈眠心底一慌,开始扭着身体反抗。 她到底是被袁东晋的那句话给影响了,所以现在她根本无法心安理得和他做,心理上的抗拒,自然也就不会有愉悦感。 “温绍庭,我不想做。”嘴巴重新获得自由,她急急忙忙的开声阻止他的动作。 果然,他停了下来,盯着她干净妩媚的容颜,深邃的眼眸眯了眯,眉目暗沉,“为什么不想做?嗯?” 陈眠悻悻地瞧着他,慢吞吞地道,“今天没心情。” 她的话,让他压抑了几天的情绪,一下蹿了出来,瞅着她的眼睛湛湛沉沉的,有些冷,“是见了你的前夫,所以没心情,嗯?” 陈眠一僵,微抿着唇,红扑扑的颜色褪了几分,眼底浮着某种委屈,又格外的倔,他说对了,确确实实是因为袁东晋。 可她不敢回答,因为男人的原本就冷漠的轮廓,此时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愠怒。 “怎么不说话了?” 陈眠觉得,如果她敢说实话,他一定会一把掐死她,毫无疑问。 “他那样对你,你还是舍不得他?” 他英俊的脸面沉似水,想起那天手术室外她紧张的模样,想起今天她从病房里走出去,那一双泛红的眼睛,心底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狭长而幽深的眸,冷冷的看着她,“陈眠,你确定你要护着他来惹怒我?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我越想要毁掉他?嗯?” 陈眠看着他咄咄逼人的冷冽,眉目浮上一层凉,“所以,你就出手把幕后所有的事情都抖出来是么?” 陈眠就是这样,遇强则强,吃软不吃硬,温绍庭冷,她便更冷,“所以你就在背后将拆迁事故扩大化是么?” 男人沉着眸,神色不变。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素净的脸庞温婉而凉,温温淡淡的口吻不惊不慌,“可是温绍庭,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考虑我的感受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一切,我根本就不需要!” 温绍庭墨黑的眼眸一阵骤缩,俊脸上的情-潮早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冷冰冰的寒芒,菲薄的唇紧抿着,扣着她手的力道几乎要将她的骨头给捏碎。 他怒极反笑,“感情我就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蓦地,他起身离开她,看都不看她一眼,挺阔的背僵直地走出了卧室,门被重重甩上,震得整个房子都在抖动,一阵凉意侵蚀遍她的全身。 她垂着眼帘,拾起浴巾裹住自己的身体,去更衣间换了一身衣服,然后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夜色渐深,她没有睡意,眼前一遍又一遍浮现他那嘲弄的脸,翻来覆去烦躁到不行。 想去找他,然而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折腾到天边微亮,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陈眠是被一阵手机铃声给吵醒的,脑袋又沉又晕,睡眠不足又低血糖,她接电话的语气并不友善,“喂。” 秦桑听着她沙哑的嗓音,挑眉,“你该不会还在睡吧?” “嗯。”她把头埋进枕头了,能闻到温绍庭身上那种熟悉又安心的气息,“你怎么这么早?” 秦桑啧啧了两声,十分暧昧的揶揄她,“你该不会是昨晚和面瘫激战到天明吧?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累啊。” 提到这个,陈眠终于清醒了,才发现她身旁的床铺是凉的,平整得没有一丝皱褶,他一晚上没有回来睡。 陈眠闷闷地,没理会她的调侃,“这么早找我什么事?” “你不是让我陪你一起去参加陶思然的丧礼,现在几点了?” 陈眠这才记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匆匆忙忙地起身,“你等我,我马上过去。” 郊区墓园。 仿佛是为了应景,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温度有点低,天空被乌云覆盖着,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 陈眠和秦桑穿了一身的黑衣,抱着一束花站在大概十米远的地方看着前方陶思然的母亲独自一人跪在一朵墓碑前,低低浅浅的哭泣声,融在雨水里。 袁东晋和陶思然出车祸的消息没能躲过那些记者的挖掘,然而人都死了,再揪着不放也没意思,所以只是在车祸第二天报道了这一则消息,再无其他。 不过网络上那些愤怒的网民,却一片叫好声。 陶思然这一辈子,一直都是活在阴暗里,也许真正开心的日子,也就只有高中那会儿刚和袁东晋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宠着她,护着她,把她捧在手心里爱。 除此以外,应该再也没有阳光的日子。 从小顶着小三生下的父不详孩子包袱长大,成年后又因为一段孽缘毁了自己一生的声誉,最后断送自己的生命。 陈眠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这个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陈眠和秦桑走上前,打着伞站在一旁,陈眠弯腰把那一束百合花放在放在墓碑前,这是她生前最爱的花,她说过,百合花,寓意百年好合美好家庭,她一直渴望拥有的家庭。 陶颖跪在地上,抬起头,雨幕绵绵朦胧,她哭肿了眼睛,苍白憔悴的面容满目的凄凉,陈眠和秦桑的心都为之一动。 “阿姨,节哀顺变。” 一句苍白的话语,安慰不了痛失至亲的母亲。 陈眠分不清陶颖的脸上那些水痕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已经全身湿透,在这样乍暖还寒的时候,冻得嘴唇青紫。 “谢谢你们能来。”陶颖的声音嘶哑,大概是哭得太久了。 鞠了躬,陈眠看着墓碑上的那一张照片,笑容甜美,其实她也不过是二十八岁正好的年纪。 陈眠和秦桑并没有停留很久就驱车回到了市区一起吃饭。 “要不要我让服务员给你上一锅饭给你数数?”秦桑慢条斯理地嚼着食物,看着陈眠戳着碗里的米饭,凉凉道。 陈眠瞥了她一眼,没搭话,不过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秦桑看见她面色不太好,神情疲倦的模样,眉目微颦,“陈眠,袁东晋和陶思然的事情是他们咎由自取,你该不会在愧疚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吧?我说你最近是不是去佛门圣地洗涤太多,开始戴上圣母光环了?” 陈眠单手托腮,白了她一眼,“不是因为他们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让你苦恼成这样?” 陈眠眼前浮现温绍庭那张冷漠到极致的脸,忍不住叹息。 秦桑一噎,在桌底下,抬脚踹了她一下,“说人话!” “我好像,”陈眠舔了舔唇瓣,轻声的道,仿佛有些无奈,“把温绍庭给惹恼了。” “嗯哼?”秦桑露出好奇的眼光,“你是怎么把那面瘫给惹了?” 那个男人永远就是一副死样子,脸上像是戴着面具,喜怒哀乐与他无缘,秦桑甚至觉得,他应该去当和尚,无情无欲啊! 也不对,他现在有欲了,秦桑暗自腹诽。 陈眠垂着眼帘,不知道该怎么把昨晚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告诉秦桑,拒绝求欢发脾气?似乎不太适合。 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斟酌了言辞,慢吞吞说道:“应该是因为我说了几句维护袁东晋的话……” 秦桑点头,“陈眠,你是高智商低情商的女人,还是那种轻易能把男人气得半死不自知的女人,换做我是你男人,我也会被你气死。” 陈眠撇撇嘴,“我又没做什么。” “我看你不是一般的缺心眼,袁东晋是你前夫,你在你现任老公面前维护前夫,你让他怎么想啊?” 陈眠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昨晚的事情,她记得,是她说了一句:你做的这一切,我根本就不需要。然后温绍庭就脸色巨变了。 当时气恼了,也不觉得如何,如今回想起来,这话确实过分了。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秦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面对他,忽然就控制不住脾气了。” 这也是她烦躁的原因,以前她的脾气一直控制得很好,怎么在温绍庭的面前就会为一点小事闹情绪。 秦桑夹菜的手一顿,盯着陈眠的脸,一动不动,仿佛要将她看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陈眠蹙眉,“你这什么眼神?” 秦桑微微一哂,目光灼灼盯着陈眠的脸,唇边那酒窝浅浅得醉人,眼神却分外暧昧,“眠眠啊,你这是对面瘫动心了吧?” 陈眠面容一怔,喃喃重复着,“动心?” “对啊。”秦桑用一副你是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我就说你最近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现在我知道了,就是身上多了一种小女人的味道,浓浓的,浑身都散发着。” “你乱说什么!”陈眠伸出食指戳她的眉心,“你太不靠谱了。” 秦桑一把捏住她的手,眉目上噙着满满的笑意,“张爱玲说过,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阴-道,噢,不用怀疑,他的坚硬进入你的柔软以后,就会攻陷你的心!” “你懂得挺多。” 倏地,一道低沉微哑,带着薄笑的属于男人的嗓音从秦桑的头顶响起,她脸色一顿,僵着脖子仰起头,周旭尧温润含笑的眉眼便清晰映入眼底,而他的身后,站在的人,正是面无表情的温绍庭。 妈的!她心底狠狠咒骂了一句。 精致漂亮的脸蛋扬起暖暖的笑,凤眸含水秋波入目,她讪讪地道,“嗨!周公子,这么巧。” 周旭尧眉梢挑起,性感的唇勾勒着美好的弧度,似笑非笑的模样妖孽十足,“老婆,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排了人跟踪我,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才过来吃饭?” 秦桑的脸抽了抽,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这家私家菜坊一直是我的最爱。” 周旭尧自然而然地在她身侧坐下,将她强行挤到了内侧去,俯身贴着她的侧脸,丝毫不在意一旁陈眠惊愕的眼神,慢条斯理的说道:“当真不是担心约我出来吃饭的是个女人才故意出现在这里?嗯?” 秦桑想一巴掌盖他脸上,但到底是忍下了,“我和眠眠刚奔丧完,你别再惹我心情不爽。” 凤眸瞪他一眼,已经是警告的口吻。 周旭尧坐直身体,修长的手指十分好看,对着温绍庭指了指陈眠身旁的位置,“还杵着看戏?坐下来吃饭啊。” 秦桑:“……” 妈的,好想一碗饭盖这妖孽的头上。 陈眠不自然地看了看温绍庭,又悻悻地收回视线,不吭声。 温绍庭面无表情地迈了一步,动作利索地在坐了下来。 原本空间宽裕的雅座,因为他的占据,瞬间变得逼仄起来,他身上那种薄荷烟草味,淡淡萦绕过来。 其实秦桑和陈眠也是刚开始吃,餐桌上的食物基本还没有怎么动,但周旭尧还是招来服务员,重新拿了菜单,顺手将一本递给了陈眠。 陈眠一愣,接了过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却已经低头翻开餐单,很是随意地挑选菜式。 温绍庭平时冷漠归冷漠,但除了刚认识哪会儿,陈眠和他熟悉了以后,还是第一次感受到那么强烈的冷冽气息,手指都僵硬了。 周旭尧见她呆愣着,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身她侧面无表情的温绍庭,勾唇一笑,低沉的声音,不紧不慢,稳稳的响起,“挑几样他喜欢的菜吧,毕竟,到男人心里的路通过胃。” 秦桑和陈眠:“……” 第118章 秦桑藏在桌底下的手狠狠地掐着周旭尧的腿,周旭尧温润的俊脸依旧噙着一层笑,面不改色,不过温热的大掌轻易地扣住女人的柔荑,侧目凝着秦桑精致的脸庞,嘴角的弧度愈发的明显。 陈眠拿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她身侧一言不发的男人,有种亚历山大的感觉,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心虚,还是他的气场太大。 忽略掉周旭尧那一句调侃的话,翻开菜单,陈眠在脑海里细细回忆温绍庭的喜好,然而,她感到很沮丧。 因为和温绍庭生活在一起的时间里,若是在家里吃饭的话,都是她在下厨,而他,不管她做了什么,他都是乖乖的吃,没发现他有特别喜欢的,也没有发现他讨厌的。 所以现在,陈眠觉得周旭尧这人真的好讨厌,要是她点的菜,都不是温绍庭喜欢吃的,那她岂不是再一次激怒这个男人啊? 周旭尧的视线落在温绍庭平静似水的脸上,笑意抵达眼底,那目光里,分明是看戏的味道,温绍庭掀起眼皮,冷冷淡淡地瞥了下周旭尧,温漠的眼睛有几分寒芒。 然而周旭尧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漠和警告,指腹反复摩挲着秦桑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属于男人粗糙的触感从她的指腹划过带起一阵浅浅的电流,秦桑抢不回自己的手,只能恨恨地抬脚一脚踩在他的脚面上。 高跟鞋踩下的感觉并不舒服,尤其是秦桑丝毫不留情。 周旭尧眉梢一挑,睨着作恶的小女人,眸色深沉。 秦桑凤眸弯弯,盈盈一笑,单手端起一杯茶给周旭尧,“周公子,喝茶。” 他淡淡开腔,“老婆,别闹。” “……” 他这暧昧宠溺的调调一出,顿时感觉卡座里都沉寂下来,秦桑的耳根有一抹奇异的红,和陈眠对视一眼,只有温绍庭永远不为所动,仿佛他就是在枯灯下的老僧,已然入定。 周旭尧丝毫不觉自己有何不妥,见陈眠停止了翻菜单的动作,便招来服务员。 陈眠被赶鸭子上架,咬着牙,软着语调侧目看着温绍庭问道:“你今天有什么想吃的吗?” 十分有技巧地遮掩了自己对他爱好不了解的事实,将问题抛给了当事人。 周旭尧哑然,心底感叹,聪明的女人到底是聪明,知道怎么样规避错误。 “随便。” “……”陈眠顿时僵住了笑脸。 秦桑忍不住噗嗤一笑,被陈眠一瞪,又讪讪地敛住。 无奈,陈眠当真就随便点了几个。 “眠眠,陪我去一趟洗手间。”秦桑实在看不下去陈眠想要讨好又蹩脚到不行的模样。 周旭尧望着女人消失的背影,不咸不淡地说道,“怎么?港城公子哥口中的女王到了你的怀里,结果你也搞不定?” 温绍庭冷瞥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吵架了?” 温绍庭抿唇,轮廓又冷了几分,想起昨晚,他也是憋屈到不行,这种事当然也不可能让周旭尧知道。 “没有。” “你脸上很清楚地写着我不高兴四个字。”周旭尧扬眉,唇畔噙着笑,轻描淡写的语气,“夫妻生活不和谐?” 显然,秦桑的话让他误会了。 温绍庭眸色渐渐转深,俊脸上的表情很疏冷,语调寡淡凉薄到极致,“你瞎了。” 意思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高兴,欲求不满了? 干净得徒壁生光的洗手间里。 秦桑俯身靠近陈眠,以极近的距离盯着陈眠的眼睛,陈眠颦眉,拉开距离,“秦桑,你的眼睛出卖了你的猥琐。” 秦桑戳她的脑门,“死脑筋,哄个男人都不会!” “你行你上。”陈眠嘟嚷了一句。 “哟,你这是跟我撒气啊?”秦桑徐徐地笑,“撒娇会不会?” “……” “不会?”秦桑嘴角一抽。 “我没撒过娇。”这是大实话。 秦桑揉了揉额角,很无奈,“陈眠你真的是……” “算了,你一会跟我学着点。” “靠谱吗?” “陈眠!” 两人回到位置上,菜已经上齐,她们先前点那些菜式全被撤走了,秦桑猜测应该是周旭尧让人撤的,毕竟这男人矜贵到死,让他吃凉了的菜,实在不太可能。 秦桑的视线在温绍庭和陈眠两人之间来回穿梭,绯色的唇瓣勾出一道弧线,嗓音温软又可人,听着格外的舒服,“周公子,我要吃鱼。” 周旭尧动作微顿,垂眸沉沉睨着秦桑,女人睁大着凤眸盈着笑意看着他,像是一只讨巧的猫儿,他面不改色地夹起一块鱼,放在自己的碟子上细心地帮她剔除鱼刺,然后再把鱼肉放在她的蝶里。 男人的嗓音格外低哑而缓慢,卷着薄薄的笑意,“还想吃什么?” 她想要演,他自当乐于奉陪。 秦桑单手托腮,“冰淇淋。” 周旭尧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 “可是我就是想吃冰淇淋。”秦桑闷声道,看着周旭尧的眼睛,透露着一股讨好的楚楚可怜,伸出一根食指,嗓音温软,“就吃一个,嗯?” 周旭尧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面前精致可口的女人,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在她的唇角印下一吻,“桑桑,”他宠溺而亲昵地唤着她的名字,那温柔的眼睛蛊惑得人心悸不已,几乎要将人溺毙,“乖一点,嗯?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吃冷的。” 秦桑猛得一颤,快速撇开自己的视线,侧过脸,心中顿时骂娘,妈的!这只妖孽! 陈眠瞪大眼睛看着秦桑,眼底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那眼神似乎就是在说:这就是你所谓的撒娇? 秦桑咬了咬唇,对上陈眠的眼睛,翻了个白眼,索性不想理了,闷头吃饭。 周旭尧盯着一副郁闷的小女人,眼底深沉隐晦,薄唇勾出轻而浅的笑意,俯身在她耳边,极其暧昧地说道,“生气了?” 秦桑脸上一烫,抬手用手肘撞了他的胸膛一下,又瞪他一眼。 她的警告,落在男人的眼里俨然就是娇嗔。 周旭尧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笑,虽然这只小猫儿带着目的撒娇,不过这一副娇惯的模样,也能勾得男人心痒痒的。 陈眠看着对面那打情骂俏的一对人,觉得身旁的温绍庭那冷气越开越大了,简直如坐针毡,食如嚼蜡,真想冲过去将那两人给隔开。 果然,秦桑这不靠谱的女人,只会把事情整得越来越糟糕,一点都指望不上。 幸而,陈眠发现她点了菜,温绍庭都很给面子地吃了不少。 一顿饭,食不知味。 饭后,秦桑被周旭尧压走,陈眠看了看一旁的温绍庭,深呼吸一口气,仰着脸,让自己笑起来尽量自然温柔一些,“温先生,你要回公司吗?” “嗯。”从鼻子里哼出的一个字,又补充了一句,“先送你回家。” 唉,闷骚男生气起来,真的好难办,陈眠郁结不已。 乖巧地坐上车,他发动引擎,踩下油门,陈眠侧目看着他的侧脸,犹豫了很久,低低柔柔低说道,“温先生,对不起。” 车内有几秒钟的缄默,男人低沉的语调分辨不出任何情绪,“对不起什么?” 陈眠看着他,咬着唇,琥珀色的眼眸浅浅淡淡的,透着一种可怜巴巴的感觉,“昨晚上,我那只是气话而已,你不要跟我计较了,好不好?” 温绍庭单手握着方向盘,抽了一根烟点上,烟雾散开,模糊了他的脸,他侧目瞥见女人眼底服软的神色,心头微软。 “知道错了?” 陈眠捣头如蒜,这个时候,必须顺着杆子下来。 温绍庭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叩着,眸色湛湛,“想我原谅你?” 陈眠再点头。 温绍庭菲薄的唇勾勒出一道极浅的弧度,仿佛是被她乖顺的模样给取悦了一般,“给你一个机会,把我哄高兴了,就原谅你。” “……” 陈眠眉宇上是一片犹豫的神色,哄高兴他?天知道他什么样才是高兴啊? “不乐意?”嗓音沉了几度。 “不是,”陈眠蹙眉,淡淡说道,“你就只有一个表情,我怎么知道你高不高兴?” “陈眠,你用点心。” 闻言,陈眠安安静静地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又忍不住拿出手机和秦桑发微信。 —— 秦桑拧眉看着周旭尧,“我可以自己回家,你不用送我。” “我也要回家。” 正要说些什么,手机有微信信息提醒,秦桑咽了回去,兀自拿出手机。 【周旭尧生气的时候,你都是怎么哄他开心的?】 秦桑挑眉,瞥了一眼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男人一眼,勾唇淡笑。 【男人嘛,当然就是勾到床上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了。】 陈眠那边沉寂了好一会,然后她收到一条回复—— 【秦桑,你这条淫虫!】 秦桑人忍不住咯咯一阵愉悦的笑声。 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的手机被周旭尧大掌给捞走了。 ——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 陈眠看着温绍庭,慢吞吞地解开安全带,脑海中一直回想着秦桑的话,撒娇,勾上床…… 单这么想着,她都一阵头皮发麻。 温绍庭和袁东晋不一样,从前袁东晋放肆放浪,所以她才会冷着脸对着干,而温绍庭,他虽然冷漠,但对她其实是极好了,作为一个丈夫,他可以说是完美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无法忽略他的情绪,他生气了,她也会怕,这样的情绪,很难分辨得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秦桑说的那些,其实她不是不懂,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而已,迈出第一步,真的好难。 她像个蜗牛一样磨磨蹭蹭地下车,关上车门,温淡地笑着,“那我先回家了,你去忙吧。”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很暗,温绍庭坐在车里不为所动,深邃的眼睛,黑而亮,可瞧不见他眼底的神色,只是令人觉得莫名心悸。 陈眠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顿住,重新转身看着那一辆路虎,分明隔着玻璃什么也看不见,可她能感觉到那里面的男人的目光凌厉而绵长,然后她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勇气,抬步往回走,直接绕到了驾驶座那一边。 拉开车门,蓦地俯身,半个身子钻进车内,低头,柔软的唇瓣吻上了他的。 偌大的地下停车场里,沉寂如一个黑洞,那一瞬间,陈眠失去所有的听觉,只感受到了男人炙烫的呼吸扑在脸上,两人无限的贴近。 短促的一吻,她松开唇,白皙的脸颊浮上奇异的红潮,一双漂亮的眼睛自然流露出小女人的羞涩,她温软的语调像是沾了蜜糖一样,甜腻腻的,“晚上早点回家。” 说完,她欲退出去,腰肢却猛得被男人有力的臂膀箍住,猝不及防地一个力道,她被提上车,稳稳地坐在了男人的大腿上,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的吻已经汹涌落下。 后来的一切那么顺利成章,温绍庭没有去公司,抱着她直接上了楼。 情到深处,她只剩下哼唧声,像是海上的一叶扁舟,被浪潮带着起起伏伏,在他唇舌肆虐的亲吻下,有力的占有下,恍惚听见他俯在她的耳边低笑耳语,“每次撩拔完就想跑,你这习惯得改……” 陈眠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很暗,窗帘没有拉上,外头天空如墨,她看着没关严的窗户溜进的风刮着沙沙响的窗幔,脑子混沌地躺在床上,四周有浓郁的颓靡气息尚未散去,她阖着眼睛翻个身,全身酸酸软软地,提不起力气,于是就不想再动了。 卧室的门被推开,走廊上的光线投进来,房间的地板上落下一道男人颀长的剪影,陈眠掀开眼皮,就看见男人步履沉稳而来,床边陷下去一块,裹着薄茧的指腹滑过她的脸颊,带起一阵轻痒,她避了避。 下一刻,随着啪嗒一声,房间的灯骤然亮起,她眯着眼眸,慢慢适应了光线。 温绍庭一身闲适的居家服,随意散漫而慵懒,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地落下,遮住了他凌然的眉峰,他性感的薄唇噙着一道若有似无的弧度,陈眠一时恍惚瞧不分明。 他低头啄了一下她的眉心,一向寡淡的俊脸上,此时带着餍足和温存,“醒了?” 陈眠的眉目皆是疲惫倦懒,温软的嗓音微哑,“嗯。” 见她这般媚态可掬,他的声线温柔而愉悦,“是不是累着你了?” 灯光下的男人,五官轮廓被照得柔和,陈眠心尖上忽然溢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细细的异样的情绪。 她试探性的口吻问他,“你不生气了?” 秦桑还真说对了一件事。 勾上了床,什么都解决了。 温绍庭挑眉,“我有说我生气了吗?” 察觉到他心情不错,陈眠也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他先前的疯狂,又忍不住脸红,“你没生气还板着一张脸一副不想理我的模样?” 他徐徐说道:“你不说我是面瘫么?面瘫又怎么会有表情?” “……” 所以,她这是自己跳坑里主动地贴他,然后白白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我饿了。”中午的时候因为他板着一张黑脸,她也没吃到多少东西,又被他折腾了一番,这会儿她真的很饿。 温绍庭低笑,“起来吃点东西。” 陈眠被子的身体一丝不挂,她往被子里缩了缩,闷声道,“你先出去,我要起来了。” “现在害羞,会不会太晚了?”黑湛湛的眼眸噙着薄笑,波澜不惊地道,“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有看过?” “温绍庭!”陈眠红扑扑地脸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气鼓鼓的模样在男人看来不知有多可口。 陈眠猛得意识到自己刚似乎语气太重了一些,忽然又软了下来,“我真的好饿……” 温绍庭的眉骨轻跳了一下,深邃的眼眸覆盖上一层异样的颜色,然后栖身上前,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唇瓣贴着她的耳畔,“我喜欢这样子的你。” 低低沉沉的嗓音,充满磁性,那一阵气息撩得陈眠被他调教得敏感的身体微颤了一下。 她慌忙把脸撇到一侧,“你快出去!” “穿好衣服下来。”知道她害羞,他不再闹她,亲了亲她的腮帮,然后转身出了卧室,顺手带上了门。 陈眠从床上爬起来,捡起地上被扯得皱巴巴的衣服裹着就跑进了浴室。 浴室里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占了整整一面的墙壁,陈眠记得这一面镜子原本是没有的,然而领证后搬进来,就凭空多了出来,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整修了,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弄这面镜子。 欣赏自己的身材?总觉得有点变态的味道。 她扯掉衣服,抬眸就瞧见镜子里的女人,眉目之间娇态尽显,令她羞于启齿的是,身上每一处肌肤,都印上了深浅不一的红痕。 她慌忙地撇开视线,不敢再看,然后简单地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下楼。 温绍庭站在客厅的落地窗边,一手拿着手机在讲电话,一手随意地抄在裤袋里,看见陈眠从楼上下来,三言两语打发了对方。 长腿迈开,动作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吃饭。” 陈眠跟着他进了餐厅,一阵食物的香味勾得人食欲大开。 餐桌上摆着几道菜,荤素均衡,卖相很好,陈眠疑惑地看着他,“你做的?” “嗯。”他随意地应了一声,让她入座,然后去给她装汤盛饭。 陈眠拾起筷子夹菜尝了一口,抬眼冲他望去。 “怎么?不合胃口?” “温绍庭,”陈眠不是一般的郁闷,“这真的是你做的?” 男人闻言,勾唇一笑,“嗯?” “你这菜是从酒店打包的吧?”这手艺,远远超出她好么?她自认为自己的厨艺不差,可跟这比起来,被秒杀了。 温绍庭慢条斯理地嚼着食物,“我是那样的人?” 她看着他,小小的郁结,“到底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嗯。”他故作深沉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钟,眉目上的冷漠淡了几分,薄唇煞有其事地滚出了三个字,“生孩子。” 第119章 餐厅里的灯光比较柔和,没有那么刺目的白,所以陈眠觉得眼前这个看着温和的男人一定是光线作用令她产生了错觉。 “温先生,”陈眠定定盯着他的迷人的轮廓,不疾不徐道,“是不是面瘫的脸皮都比较厚?” 他眉峰轻挑,淡淡抬眸落在她笑容可掬的脸庞上,气定神闲的道,“这是自信。” 陈眠小口喝着汤,斯斯文文的模样,唇上沾了汤水而泛着润泽,自然而然的一个舔唇动作,毫不客气地反驳了他一句,“盲目自信就是自大。” 温绍庭盯着刚刚舔唇的动作,喉咙一紧,下午那种蚀骨的滋味再度涌现,忽然从位置上起身栖向她,她反应过来之前,男人的唇已经落下。 他的唇舌横扫而过,然后反反复复地碾磨着她的唇瓣,陈眠脑中一片空白,头皮一阵发麻。 她觉得,他不是在吻她,而是把她当成了一道食品,在品尝这个中的滋味,流连忘返。 等他松开唇,她白皙的脸蛋红扑扑的,低头就着她的腮帮又是轻啃了一口,嗓音微哑下令,“以后不准随随便便舔唇。” 陈眠微喘着,杏眸含水泛波,眼底是一抹不可置信,又有些气急败坏,微恼的口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媚,“温绍庭!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忽然就吻我!” 男人扬眉,竟横生出一股邪懒,和他清冷的气质融合在一起,有一种独特的迷惑人心的既视感,“好,以后我会先打招呼。” “……” 她根本就不是这样意思好么?他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可以吃饭了?嗯?” “……” 陈眠咬着唇,腮帮鼓鼓地瞪他一眼,结果他的脸作势又要凑过来,吓得她猛地低头捧着饭碗堵住嘴巴,眼里充满防备,急急忙忙的口齿不清道,“我饿了,吃饭!” 瞧着她几分幼稚的举动,他低低的笑,温漠的眉眼上,是由内而外的愉悦。 不知是他做得饭菜特别合她的胃口,还是真的太饿了,陈眠竟然破天荒地吃了两碗米饭,吃到后面有点撑了。 吃完饭,她本想收拾碗筷去洗,不过被温绍庭拦住了,陈眠觉得他太贤惠,有些不适应,“我来收拾就好了。” 温绍庭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将她当场扒光了一般,“刚在床上又晕了过去,你确定你现在有力气了?” 陈眠的手一抖,拿在手里的那个碗差点就摔了,红着脸斜瞥他,淡淡地冒了一句,“原来你是这样的闷骚。” 说完,她转身就出了餐厅,免得继续被他调戏。 陈眠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电视机,基本上都是一些广告,换来换去,最后换了新闻频道,可看了几分钟,她的注意力就不由自主地转到了厨房的方向。 客厅和厨房中间隔了一个餐厅,厨房的门没关,从她这个位置望去,正好能够见男人的一个身影,里面有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和碗碟碰撞发出的清脆声。 她看着那道伟岸的身影站在水槽前,低着头模样认真而专注,手里的动作灵活利索,莫名地心底有种满足感。 其实这种画面,在和袁东晋那一段婚姻里,她曾不止一次梦见过,两个人简简单单的生活,白天各自上班,晚上下班洗手作羹汤。 可从未实现过,甚至,她为了他专门去学的厨艺,也几乎没施展的机会,因为那个家,永远只有她和一屋子寂寞,夜深人寂的时候,她总和寂寞做伴。 恍惚间,她渴望的,而袁东晋从未满足过的她的,温绍庭都一一满足,一一实现,和他一起,很舒服,很安心。 也许,这就是夫妻和生活,而爱情,经受不起柴米油盐的人间烟火。 其实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可这些感动到底足不足以撑起一段感情,陈眠很茫然,她只知道,她想要对这个男人好,想和他一起生活。 她是否,真的可以期待? 温绍庭从厨房出来,客厅里不见陈眠的身影,正要上楼,却发现客厅的落地窗被拉开了,有冷风灌进来。 他举步走了过去,看见陈眠姿态随意慵懒地坐在铺着厚厚地毯的窗边地板上,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窗外黑漆漆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后背忽热贴上一阵暖意,熟悉的淡淡的薄荷烟草味道萦绕在周身,她整个人被圈进他的怀里,肩膀一重,温热的气息便洒在了她光洁的肌肤上,带起一阵轻痒。 “洗好了?”陈眠没有回头,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甚至伸直舒展开双腿,然后乖顺地往后靠在他的身上。 温绍庭亲了亲她的额鬓,低声道,“在想什么?” 陈眠轻轻地笑,眉眼间的防备和平日的干练熟悉褪去,温柔尽显,她的头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脸,嗓音是倦怠的舒懒,“温先生,我想喝酒。” “你的胃不好,以后最好不要碰酒。”他拒绝得干脆。 陈眠咬了咬唇,脑海中忽然浮现白日里秦桑跟周旭尧撒娇的那一幕,眉头轻颦,内心在苦苦挣扎着。 脑中忽然响起他在卧室说的那句话。 【我喜欢这样子的你】 是喜欢她那样主动亲他,讨好他? 垂着眼帘,视线绞着他交叠在她腰腹上的大掌,然后仰起自己的脸,睁大眸巴巴的瞧着他,“可是我想喝。”她勾唇,本就温婉的嗓音愈发的娇软,“喝一点没关系的,好不好?” 男人裹着薄茧的手指,微微粗粝地抚上她的脸,低头凝着她的眼睛,深邃的瞳眸沉着一种很深的颜色,他的唇息温热贴着她的肌肤,“谁教你这么蛊惑男人的?嗯?” 虽然这么问,但隐约也明白她师出何处,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所以,这么快就把秦桑对周旭尧玩的把戏用到自己身上来。 可不得不承认,她这娇憨的模样,对他,很受用。 陈眠听得出来,他是喜欢她这样子的,莫名地有些想笑,忽然觉得,其实这个闷骚面瘫很好哄啊,尝到了甜头的她微微抬起下巴,“温先生不喜欢我这样子吗?” 他低笑,吻了吻她的脸颊,“很喜欢,但你用在使坏的地方,这就很不妥。” “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喝点酒,就这么难?”她蹙眉,这人怎么不剧本走啊,一眼就戳穿她的目的,真没意思。 他挑起眉梢,垂眸含笑,“一定要喝?” 他说得暧昧,陈眠从他的眼底瞧出了一丝异样的暗示,脸上一热,“你想什么呢!” “你想什么我就想什么。”他抬手摸着她柔顺的卷发,墨眸蓄着很淡的笑意,“那么,你在想什么?” 陈眠又不是傻子,才不会顺着他挖得坑跳,“我想喝酒。”顿了顿,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补一句,“单纯喝酒。” 他挑眉,“喝酒还分单纯和不单纯?你思想果然不单纯。” “温绍庭,你不要总是歪楼!”陈眠有些恼怒。 温绍庭见小猫要伸爪,见好就收,低笑着瞟了一眼她裸露着的白嫩嫩的脚丫,伸手从一旁拿过一张小毛毯,展开盖在她的腿上,“等着,给你拿酒。” 他细致贴心的举动,让她心里冒出一种甜滋滋的气息,淡淡的,经久不散。 陈眠的酒量是在应酬桌上练出来的,不能说是千杯不倒,但勉勉强强还不错。 两人肩并肩地坐在地毯上,谁都不曾开口说话,客厅里是一片静谧,窗户外面的夜空在下着春雨,仿佛都能听到水珠的声响。 轻轻摇晃着玻璃杯里的红色液体,陈眠举高杯子,隔着那摇晃的红色看着温绍庭的干净清晰的侧脸轮廓,也许是这段时间发生太多的事情,陈眠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这么宁静的心境,忽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她不是那种所谓的懂我的人不用解释也会懂的矫情女人,更多时候她理智而清醒,人生已然够苦,所以没必要再让自己作出一堆误会。 “温先生,”她淡淡的开腔,“你是不是很介意袁东晋的存在?” 温绍庭眸色沉了一下,然而脸上没有外露任何的表情,沉默地看着她被酒色醺染得微红的脸,默了几秒,淡淡道,“谁都有过去。” 陈眠温温浅浅的一笑,把酒一口全部灌了下去,温绍庭蹙眉,“你这么喝会醉。” 陈眠却扭过头看着窗外,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那你不要跟我计较我关心了他好不好?” 她的嗓音很淡,很轻,和这微凉的雨夜融为一体,格外的好听。 酒劲浮上,她琥珀色的眼睛有些迷蒙,温绍庭的眼睛,温凉而沉寂,如同那天际的黑,深不见底。 温绍庭把她手里的杯子拿开,把她整个人抱在腿上搂进怀里,目光湛湛沉沉地看着她,轻啄着她的眼睛,“你举一反三得挺厉害,是想让我停止针对他?嗯?” 陈眠被他亲得有些痒,笑着躲他,“那你答不答应啊?” 他额头抵着她,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仿佛要从她的眼眸钻进她的心底窥探一切的秘密,“如果我不答应呢?” 陈眠微楞,淡淡一笑,“如果工作上你们相争必须出现这样的局面,那我绝不插手,不过我不希望你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单纯地针对他,不值得。” “不是不舍得?”低沉的语调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 陈眠默了几秒,很慎重认真地说:“只是不想让自己十三年的感情蒙上不干净的灰尘,清清白白地爱了,也清清白白地收回。” 温绍庭掐住她的下巴,半阖着眸,似笑非笑,“你这么跟我说你喜欢另一个男人,是要惹我生气?” 陈眠眉梢一动,主动伸手圈住他,软着嗓音轻声道,“你也有过去啊,你却确定要跟我计较前任?” 面对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刻意的讨好他的模样,他实在很难高兴得起来,可对上她眼底的坦荡,那些愠怒又只能隐忍而不发,毕竟,她说得很对。 他的音色很淡,“你这是威胁我?” 陈眠一僵,眨了眨眼,“我好像喝醉了……” “是么?”他凉凉地说道。 “嗯,头很晕,”她顺势靠在他的脖颈上,含糊地语调确实带了薄薄的酒意,“你不至于要跟一个喝醉的女人较劲吧?” “我看你挺清醒。”温绍庭慢条斯理地把玩着她的发。 “那你就当我喝醉了,”她扯了扯他的手,“不要跟他计较了呗……唔……” 为了阻止她继续说一些惹他不高兴的话,他毫不犹豫地以吻封缄。 —— 第二天,温绍庭早早起来去了公司,而陈眠被门铃响声一遍又一遍地吵醒了,忽视失败,她揣着满腔的怒火掀开被子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陈眠顶着一头蓬松微乱的长发正要发作,却看见了几个穿着警服的男人站在门外,约莫是没料到开门的人会这么火大,被她吓得后退了一步。 陈眠微怔,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了,“你们要找谁?” “请问你就是陈眠陈女士吗?” 陈眠深呼吸一口气,淡淡道,“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们现在怀疑你与一起谋杀案有关,请你跟我走一趟。” 第120章 陈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成为一个犯罪嫌疑人,别说杀人,杀鸡她都不敢。 头顶灯光足够敞亮,而陈眠安安静静地坐着,宛若一个乖学生,不吵不闹,她面前放着一杯白开水,她没喝,已经凉了。 “陈小姐,请问你与死者朱文是什么关系?” 朱文?陈眠茫然抬眸,扯了扯唇,淡淡地笑了,“抱歉,我并不认识他。” 负责审问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留着一个板寸头,英眉有几分正义感,很符合警察这个职业应该赋予人的感觉,他见过太多犯罪嫌疑人,通常有罪无罪,进了这里,无权无势的人会情绪激动得大声呐喊自己清白,有权有势有背景的,则是淡定坐着抛下一句在律师来之前不会回答任何问题,然而,面对陈眠这般眉目温浅,神色镇静的模样,还是第一次。 他楞了楞,两道英眉蹙起,中间皱成一个川字,“那么陶思然呢?认识吗?” 陈眠微怔,点头,“认识,但是她跟这个事情有什么关系么?” 由于常年在风雨里闯,男人的皮肤偏向黝黑,看着很糙,他拿出一张照片,手指轻轻地扣了扣,“这个朱文,是陶思然的继父,你确定你不认识?” 陈眠垂眸看着照片里的男人,颦眉,脸色并不好看,“认识,不过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四月五号晚上十点至十一点,你人在哪里?” 听到这个时间,陈眠倒是想起来了,“夜庄,和我的客户吃饭,如果我没记错,当时在夜庄我意外碰到朱文一面。” “把那天你的所见所闻详细说清楚。” 那一天印象很深刻,因为沈易航见到了梁楚和他的大哥,然后在酒桌上喝得酩酊大醉,吐了她一身,而包厢里的厕所被人占用着,所以她出了外头的洗手间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脏污,在洗手间里,朱文忽然闯了进来,他似乎也喝高了,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进了女厕所,脚步踉跄地走到她身旁的水槽里吐得昏天暗地,看见她的时候甚至扑了过来骂骂咧咧的,陈眠当时被吓了一跳,花了很大力气才挣脱他离开洗手间。 当时并未在意,如今这么一提,陈眠倒是有些疑惑,那一层是夜庄有一定身份的人才可以进去,朱文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陈眠被盘问了近一个小时,审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陈眠和那审讯男人同时抬头,就看见了一身寒气的温绍庭。 “温先生!”审讯的男人站起来,毕恭毕敬的,态度谦逊。 温绍庭没搭理他,视线径直落在陈眠的身上,然后迈开长腿,三作两步走向她,“没事?” 陈眠微微一笑,“没事,只是过来配合调查而已。” 但他依旧绷着一张脸,脸色十分难看,冷冷地瞥向门口的另外几个警察,淡淡道,“已经一个小时,还没问完?” 门口的男人看模样是有些权利的领导,露出无奈又担忧的神情,“温先生,真的很抱歉,陈小姐……” “她是我太太。”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兀自打断了那男人。 “是,因为温太太涉及的是谋杀,所以……” “你们的意思是,我不能带走她?” “温先生……”男人快要顶不住他胁迫的眼神。 “我的律师会跟你们谈,现在,我要保释她出去。” 在法律上,谋杀嫌疑人保释的可能性并不大,然而陈眠不知道温绍庭到底动用了什么关系和手段,她被成功保释出来。 离开警局的时候,她还有点恍惚,甚至觉得是一场梦。 他们对她的杀人动机定义很简单,因爱仇杀,而这仇杀,竟然是从袁东晋和陶思然的车祸这件事情上说起,这么一连串的安排,打得人猝手不及。 温绍庭侧目见她脸色难看,握了握她的手,淡声道,“不用担心,我会查清楚。” “去人民医院,我要见袁东晋。” “我说了,这个事情,交给我就行。” 察觉他的不悦,陈眠抬眸凝着他的眼睛,安抚般淡声说道,“温先生,虽然你很厉害,但是,我并不希望你用权势来压他们把这件事给覆盖过去,一次可以压下,两次呢?三次呢?难道你每一次都要这么做?” 温家在商场上有利,而在军政方,当然也有权,虽然温家已经从军阀上退位下来,可那些错综盘缠的关系,依旧存在,他要让人帮忙,并非难事。 况且,陶思然和朱文,说实话,这种小人物消失了,真心不会有多少人会在意,私下结案太容易。 她怎么会不了解他所谓的办法? 然而,她不乐意这么做,既然有人针对她,那么必然就是不成功不会罢手。 温绍庭眉宇一片沉寂,深邃而温漠,“在你眼里,我就只能仗势欺人了?” 陈眠噎住,抿唇不语。 难道不是么?为了针对袁东晋,他就揪着拆迁事件一路逼得袁东晋被梁宇拉了下来。 “那就让我见见袁东晋吧,车祸发生的时候他最清楚,我跟他谈谈。” 温绍庭没有应声,沉默的注视了她片刻以后,还是点了头。 —— 港城人民医院高级病房里。 李敏慧见到陈眠便虎着一张脸,若不是袁东晋拦着,估计她又要扑上来撕了陈眠。 “妈,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陈眠谈。” 李敏慧憋了气,磨蹭了半响还是转身走出去,经过陈眠的时候,警告的眼神满满的讽刺,陈眠目不斜视,权当她是透明的存在。 身后的门被合上,她走上前,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袁东晋。 他脸上的伤口应愈合,只有一些疤,头上依旧裹着白纱,脸色也较之前好了不少,不再那么苍白如纸张,但下巴和唇边都冒出了青茬,脸颊的腮帮也堔陷下去,憔悴而颓废,看着向街头那种有些邋遢的艺术家。 “身体好些了?” 经过上回的见面后,现在再一次见到他,陈眠发现自己心无波澜,能够很平静地面对他了,那颗心,也不会再疼了。 也许在别人的眼中,她很寡情,毕竟刚离婚不久就改嫁给另外一个男人,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她对袁东晋的感情,是一点一点被他消耗完的,这个过程很漫长。 因为削瘦,他的眼睛显得特别大特别黑,灼灼的亮光落在她的脸上,淡淡开腔,“没那么快好。” 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他却回答得一本正经,陈眠倒是愣住了。 “找我,有事?” 陈眠拉过椅子坐下,“你是赛车手,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连自己的刹车制动出了问题都毫无所觉,即使是在那种紧急情况下,出于常年接触的本能,你当时也肯定意识到这个问题。” 袁东晋原本勾着浅浅弧度的唇瓣缓缓落下,抿成了一条水平线。 “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个事实吗?” 他没回答。 “警察已经找过你了对么?”陈眠眉目的神情很温淡,“现在,我成了一个犯罪嫌疑人,你知道什么罪吗?” 瞧着他错愕的眼神,陈眠笑,那语气仿佛是在跟他谈今天的天气很晴朗,“谋杀。” “怎么会这样……” 陈眠点点头,“是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你的刹车制动会是陶思然的继父动的手脚,怎么陶思然的继父忽然就被人发现死在了夜庄的一个存物房里,怎么这人死了就扯上我了?” 看着他的眼睛,陈眠知道那些警察没有告诉他死的人是陶思然的继父以及她是嫌疑人。 “那么,可以告诉我了吗?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眠很平静。 袁东晋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我也是在发生车祸的瞬间才意识到刹车有问题,不过这个车祸确确实实是因为陶思然在车上跟我发生争抢才引发的,所以事后我也并未在意。” “你跟朱文接触多吗?” “找过我几次,都是因为钱。” 朱文是赌徒,嗜赌成命,却总是输钱,他跟地下钱庄的人借高利贷,还不起就是断手断脚的命运,所以得知陶思然和宝华集团的总经理袁东晋扯上了关系,就想法设法地从袁东晋这里伸手,袁东晋当时愧疚于陶思然,也不想看见她和她母亲被朱文折磨,于是帮他把钱给还了。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过多久,他又欠下了那些人的钱,再找袁东晋,袁东晋拒绝了他的要求,所以才会出现夜庄里他和陶思然上床的一幕,他是被朱文下了迷-幻-剂,朱文想借此让陶思然彻底绑死他,不料他却毅然决定把陶思然送出国。 后来他再也没有找过袁东晋。 “袁东晋,梁宇是不是知道我父亲的那些事。” 陈眠快速地过滤了一遍所有的事情,唯一有动机的人,就是梁宇。 病房里有几秒钟的死寂沉默。 “我也不清楚。” 梁宇那个男人心机很深,袁东晋安排在他身边的人都被揪了出来,然后被他找了个借口打发了。 所以,袁东晋能掌握到的信息,他是否了解,或者了解几分,无从知晓。 “你怀疑是他?” 她淡淡地看着他,“他的目标一直都是你,我们可以这么假设,朱文没有拿到钱,梁宇找上他并且与他达成协议,在你的车上动了手脚,想要你消失,然而办完这个事情以后,朱文又狮子大开口,拿这个事情要挟他……” 袁东晋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死人才会守口如瓶,秘密才会永远不为人所知,但让朱文消失的办法有很多种,为什么要扯上你?” 陈眠顿住,“如果我能想明白,也许就不用这么苦恼了。” 她的苦笑,牵动着他的心,看着她苦恼,他也很难受,“我会安排人去查。” 病房的门被推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立在她的面前,陈眠怔楞住,“你怎么进来了?” 温绍庭低眸看着她,脸庞很冷峻,温漠的眼神内敛深邃,“你已经进来半个多小时了,足够了。” 陈眠看着他绷紧的下颌,莫名地觉得这个男人是端着一副抓奸的架势,太过冷漠,并非来势汹汹,反而更让人觉得他不容侵犯。 “已经……谈得差不多了。”陈眠这个时候反倒不担心怎么洗脱嫌疑,而是担心这个男人会不会把躺在床上的袁东晋揪起来揍一顿。 袁东晋看着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淡淡地笑了,“温先生这一副抓奸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陈眠太阳穴隐隐地跳了跳,觉得袁东晋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就那么想激怒一个男人,在医院躺长一些时间? 温绍庭并未流露任何的情绪,薄唇掀起不屑的笑,轻蔑到极致,“但凡跟袁少扯上关系,我太太都会格外倒霉,我可不想她继续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眠站起来,柔软的手与温绍庭十指交缠在一起,她仰着脸,带着几分讨好的乖巧,“我已经谈完了,我们回去吧。” 袁东晋眯了迷眼眸,落在他们紧密交握的手上,心底一刺,尤其是看见陈眠乖顺得如同一只讨主人欢心的猫儿的模样,心尖的疼愈发明显。 为何,他从未见过她这般的模样,惹人怜爱。 温绍庭的自然是没错过袁东晋脸部细微神情的变化,他勾唇,露出点玩味,抬手勾起陈眠的下巴,在她的唇角亲了亲,宠溺而温存的道,“乖,我和他聊两句,你到外面等我,嗯?” 陈眠一动不动盯着他的深不可测的眼睛,浅浅的气息落在他的轮廓上,带着女人的香味,淡了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 “听话。”他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带着她走到门边,然后拉开门,将她推出去。 陈眠扯住他的衣袖,眼底有难掩的紧张,“温先生……” 温绍庭低头睨着她紧张的模样,唇边的笑意淡去,“很快就好,乖乖等着。” 话落,他关上门,隔绝了她的视线。 袁东晋躺在床上,看着男人稳步走来,淡淡的笑,“温先生这么紧张,是担心她会离开你么?” “从她成为温太太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离不开我。” 袁东晋哑然,“是么?” 从前,他也断定陈眠不会离开他,到头来呢? 温绍庭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看着袁东晋的眼神晦暗而寒冽,“你以为那个女人死了,你就有机会了?” 袁东晋脸色一僵,“温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提醒你。”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不劳温先生费心。” 陈眠在外面等了大概一分钟这样,房门打开,裂开一条缝隙,她伸着头瞟了一眼里面,发现袁东晋好好地躺在床上,安心了下来。 温绍庭的长腿不急不缓地走近她,动作自然的搂上她的腰,温淡的道,“回家。” 陈眠乖静地点点头,“好。” 两人握着手一路走出了医院,温绍庭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你在担心什么?” 陈眠作势上车的动作顿住,瞥了他一眼,“我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定义为杀人犯,你觉得我在担心什么?” “是嫌疑人。”男人蹙眉,纠正她的话,显然是不喜欢她那么说。 陈眠不言,沉默地坐了进去。 温绍庭合上车门,绕过车头上车,侧过脸看坐着不动的女人,主动俯身凑过去替她扣好安全带,眼神淡淡的盯着她的脸,“不高兴?” 他的脸靠她很近,鼻梁碰着她的,几乎要吻上她的唇。 陈眠一阵心悸,“没有。” “你脸上已经写着你很不高兴。” 陈眠深呼吸,鼻腔里灌进来的空气都夹带着男人身上的那股薄荷烟味,很淡,她长睫轻颤,琥珀色的眼睛将他倒映成小小的一个影子,“你很喜欢干涉我。” 而她,独立习惯了,这么被怀疑,被干涉,她确实不适应,并且很抗拒。 温绍庭盯了她几秒钟,低沉温淡的嗓音占据了她的听觉,“是不喜欢你靠近他。” 陈眠抿唇,“我不是个没分寸的人,况且我现在是有事才见他,你这么做,是不信任我?” “这与信任和分寸无关。” “那与什么有关?” “就是不爽你跟他凑一块。” “你这种是什么样心理?”陈眠蹙眉。 “你可以理解为,”他的唇落在她的腮帮上,温热柔软地印了一下,格外的暧昧,“男人的占有欲。” 天空在下着雨,天空暗沉沉的,将整座城市笼罩成暗灰色,车内的光线更是黯淡,可如此近的距离,陈眠清晰看见了男人眼底那毫无遮掩的占有欲,坦荡得自然。 分明是一种变相的占有欲,他却承认得那么理所应当。 “所以,真不是怀疑我会跟他有什么?”他刚刚那架势,分明就是一种她和袁东晋牵扯不清激怒了他的模样。 温绍庭的目光沉沉地停滞了几秒,然后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发动车子,清淡描写道,“不是。” 陈眠侧过脸,盯着他干净的侧脸轮廓,眸光微微一凝。 —— 朱文的死,依旧毫无进展。 夜庄是一个黑白两道的中间地带,有很多不明朗或者是不能曝光在太阳光下的交易,都在这里进行,所以出于隐私考虑,摄像头安装得很巧妙,漏洞很多,有心人可以轻易避开。 也因此,监控录像里只有一段陈眠和朱文先后出现在女洗手间,又先后离开,而朱文从洗手间离开后不久遭到杀害,除此以外,再无寻找到任何的证据,自然也无法明确陈眠清白或者不清白。 陈眠把自己怀疑的对象告诉了温绍庭,然而温绍庭派人暗里调查了一番,连蛛丝马迹都没有。 所有的事情就成了一个死结。 如不是温绍庭事先有所准备,朱文的死和她这个嫌疑人的事件估计会被网络和报道炒热弄得人尽皆知。 陈眠前前后后,断断续续地配合警方调查去了几次警局,都是一些简单的盘问,没有人敢为难她,恭恭敬敬的态度。 随着这个案件的拖延,朱文又多次出入地下钱庄,所以他的死更多倾向于那些人下手暗杀,毕竟这样下场的赌徒实在太多,而朱文在袁东晋车上动手脚的原因,也被警方多次跟袁东晋了解以后归咎于他因被袁东晋拒绝给钱,从而生恨动了杀机。 剧情反转得陈眠都措手不及。 陈眠和温绍庭的婚礼也渐渐拉近。 温老太太也知道了陈眠被扯上命案的事情,但她老人家看得比陈眠还开,每天都欢天喜地的筹备婚礼,丝毫不在意。 可陈眠总是不安,婚礼越近,心情越是焦躁,夜里经常会突然醒过来,然后很难入眠,高度紧张久了,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贞贞生了孩子,秦桑和陈眠一起去医院看她和宝宝。 推开门的时候,却正好看见贞贞的老公俯身在她的胸前吸着,惊得陈眠猛得关上门,一张脸涨红得滴血,困窘得她恨不得马上消失,而秦桑却在一旁忍不住大笑。 贞贞的老公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跟她们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贞贞有些幽怨地看着秦桑这个当姐的人,幽幽道,“我母乳出不来,医生让他吸通,你能不能别用一副黄色眼瞧我?” 秦桑眉眼飞扬,“不是有吸奶器?” “那玩意不管用。” 贞贞也很痛苦,生个孩子痛个半死不说,母乳出不来,她还被吸得痛死了,跟陈眠和秦桑不停地抱怨,并放下豪言再也不生了。 陈眠看着婴儿床上小小的一团,刚出生两天,皮肤有些黄,有些邹巴巴的,看着很丑。 原本睡着的宝宝缓缓睁开眼睛,小小的眼睛,眼珠子很黑,干净澄澈地看着陈眠,小嘴巴里粉嫩的小舌头一伸一缩的,瞬间就软化了陈眠的心。 这是一个新的生命,蕴藏着一种干净的力量。 陈眠这些时间那些焦躁不安,在初生婴儿的目光里,似乎都得到了安抚。 她忽然就冒出了一股很强烈的渴望。 晚上回到家,她早早洗了澡躺下。 温绍庭发现她睡眠不好,也缩短了在书房办公的时间,提前上床和她一起睡,所以等他躺下的时候,陈眠翻了个身,面对着他。 他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陈眠咬了咬下唇,小小声地说,“温绍庭,我们要一个孩子好不好?” 男人的眸色一沉,晦涩而隐忍。 卧室里沉寂下来。 第121章 床头橘黄色的壁灯柔柔散开,男人温漠的轮廓有些模糊,陈眠掀起眼帘,看着缄默的他,心头那一根神经绷得很紧,屈手抵在他胸膛前的掌心有些稠腻感。 温绍庭圈住她的腰,把她拢到怀里,紧密相贴,温热柔软的唇落在她的眉心处,若有似无的触碰,避开了她满目的期待。 “怎么忽然想要孩子?”黯哑的嗓音在她的头上响起。 陈眠的手指改为紧紧攥着他的睡衣,反问一句,“你不喜欢孩子么?” “嗯,确实不喜欢。”他低沉声线仿佛能够蛊惑人心,一如夜色探不到尽头,从耳蜗一路震动她的听觉神经,让她心头隐隐揪了一下。 是不喜欢孩子,还是不喜欢跟她有孩子? 蓦地,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冒出那么一个念头。 陈眠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给吓了一跳,身体猛得一僵。 温绍庭的视线从她的头顶穿过落在她身后那一面落地窗上,夜色垂帘而下,他眼底眸色浮着一抹淡淡的光点,湛沉沉得令人难以触摸。 他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圈住她腰肢的手臂愈发用力,陈眠整个人都埋进了他结实而温暖的胸膛里,万籁俱寂的时候,听见他说,“温睿一个已经够烦人了,我不想再多一个来分走你的注意力。” 陈眠用力嗅了嗅他身上的男人气息,混杂着沐浴后的清香,干净而舒爽,薄荷的烟味也淡得几近于无,她动了动,犹豫了几秒,说:“可是我想亲自见证一个生命的出现,参与他的成长。” 她很喜欢小孩子,可是和袁东晋的孩子,终究少了缘分,她觉得很遗憾,若是没有和他一起,她想她一定会和袁东晋离婚以后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然后抚养长大。 可现在嫁给他,家里有了温睿,她又贪心地想要一个,想要真真切切地体会一次当母亲的滋味。 “先把你的身体调养好,”他沉默了几秒钟,声音低沉平缓,“顺其自然。” 说完,他吻了她的发顶,一种格外怜惜的亲吻,陈眠很喜欢他这种亲昵,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被疼爱的女人,也许是这么年追在袁东晋身后一个人孤单缺爱太久了,被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对待,她也难免贪恋起来。 她微微勾唇,温软的嗓音很慵懒,“谢谢。” 这样,也挺好。 —— 陈眠接到周旭尧电话的时候,正和沈易航在公司的餐厅里吃午饭,原本是约了温绍庭外出吃饭,不过他临时有事,取消了。 周旭尧的电话还是当初在江城她拨打过一次,当时并未用心记住,所以听到他声音的时候,陈眠还是不可避免地怔楞了一下。 “陈眠,秦桑有没有找你。”电话里能听出男人似乎心情并不美妙。 陈眠挑眉,淡淡道,“没有。” 那边沉默了两秒,温淡低沉的音色很冷,“是真没有,还是打算隐瞒。” “听周公子着语气,她是离家出走了?”顿了顿,继续道,“你怎么着她了?” 按照陈眠对秦桑的了解,她不是那种喜欢一言不合就闹离家出走的女人,惹恼她了,大不了就是冷着你,晾着你,懒得跟你废话的主,周旭尧得多大的本事才能把人给气得离家出走? 那边没有回答,干脆果断地切断了通话,陈眠蹙眉,拿着手机嘟嚷了一句,“脾气这么大,这是求人的态度?” 沈易航动作优雅地嚼着食物,慢条斯理地开腔,“谁?” 陈眠淡淡一笑,“应该是周旭尧惹恼了秦桑了,找我要人来着。” 沈易航眉目温润,忽然想起之前袁东晋动不动就跟他要人的那种态度,大概也能明白陈眠那句话的含义,想必周旭尧也没说什么好话。 “她没找你?” 陈眠拨秦桑的号码,显示关机,眉头蹙起来,“没找我,还关机了。” “她那么大个人,会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 陈眠缄默了片刻,抬眸望着沈易航,“学长,秦氏那边的情况你了解到多少?能打听得到消息吗?” 报纸上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仅仅是报道了一些关于陆禹行担任秦氏总裁的消息,低调地提到了秦桑的父亲因身体原因退位。 而秦桑忽然选择和周旭尧结婚,陈眠隐约也是明白这个中原因,却并不赞同秦桑的做法,但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沈易航已经吃完,拿起纸巾擦拭嘴巴,像他这种出生豪门里的人,从小接受最多的教育无非就是修养,再者这男人长得出色,所以那么一个擦嘴的举止都能引来身旁一片小姑娘们的爱慕。 陈眠早已习惯这些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在心底低笑。 “港城能跟陆禹行对着干的,也只有周旭尧这个主,所以秦桑才会选择嫁给他,你也不用操心秦氏的事情,即使你回头跟你老公吹枕边风,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温家跟陆禹行似乎有更深的渊源,所以你老公应该是不会出手干预这些事情,别让自己为难,秦桑也是看准这一点,算是审时度势了。” 陈眠很清楚,沈易航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有空关心秦氏,你还不如赶紧给我完成方案。”沈易航温温凉凉地补了一句。 陈眠捏着筷子的手一顿,掀着眼帘,眉目温浅横了他一眼,“沈总,你要让我猝死吗?” 最近沈易航像是中邪了一般,曾经吊儿郎当地对一些项目也不是那么上心,基本都是陈眠在操心,可最近政府最近公开竞标的几块地皮,他却要求下面的人在十五天内完成方案交给他,如此短的时间,底下人的自然就是叫苦不迭,每天都忙着加班。 陈眠自然也得加班,所以每天晚上都没有回家吃饭,经常忙到凌晨才回家。 她其实猜测到一些,这一次的政府招标,沈家那位也参与了竞标。 前些时间,她看到沈易航鼻青脸肿的,明显是跟别人打架打出来的伤,问他也不愿意多说,现在看他这个架势,应该是跟他那位大哥干了一架,现在甚至把战场转移到商业竞争上来了。 也不知那个沈大哥,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殃及他们这些无辜的池鱼。 “完成这个方案,给你放婚假,让你和温二少去度蜜月,随便你什么时候回来。” “……” “你这么打沈氏企业的脸,沈家老太爷没对你家法伺候?” 陈眠对沈家了解不多,但秦桑了解挺深,他们认识这么久,沈易航被沈家家法伺候过一次,整个后背皮开肉绽,看得触目惊心。 那一回,她记得,是沈易航把梁楚肚子的沈家长孙给整没了,沈老太爷大怒,下手毫不留情。 沈易航靠在椅子上,温润的眉目在听到沈老太爷四个字的时候,迅速凝集了一层阴霾,“那就要看看你的方案能不能成功把他们给压下去了。” 陈眠淡淡地看着他,忽然问他,“不累么?” 沈易航不答反问,唇边有一层浅浅的弧度,“你追着袁东晋十三年,累么?” 累么? 盲目地爱着一个从来不看你一眼的人,怎么可能不累? 晚上,她又忙到了十一点,和公司的人一起下楼出门挥别,站在门口等沈易航从地下车库开车出来送她回家,其实她完全可以自己开车回家,但沈易航不放心,所以这段时间加班晚了,都是他亲自送她回去,确保她的安全。 忽然,一束强烈的灯光正面照来,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颦眉眯眼。 然后听见一声车门关上的声音,没一会,一道身影将她面前的光线挡住,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抬头,就看见了温绍庭温漠如常的俊脸,背光而立,隐匿在暗影中的眼睛不甚分明。 “你怎么在这里?”陈眠看着他,脑子有几秒钟的迟钝。 温绍庭低头,居高临下地淡淡睨她,“我的老婆一连几天都是三更半夜不回家,我只好亲自过来逮人了。” “抱歉啊,最近有个竞标,所以比较忙。”陈眠目光盈盈,温浅的笑意在昏暗中格外的柔软。 陈眠的手臂被拽住,下一秒就被拉入了一个男性气息浓郁的怀抱,他身上的烟味比平时的要浓很多,温绍庭从正面环住她的腰,低头抵着她的脖颈,低低的嗓音在她的耳侧响起,“工作排在第一位?” 和这个男人一起的时间长了,她大概也能摸得出他的脾气,现在听着口吻,他是不高兴了。 她靠在他肩膀上,“等很久了?”嗯,烟味这么浓,肯定抽了不少烟,应该是等着快要不耐烦了。 “你认为呢?”温淡的语调没有没有丝毫起伏,平静似水。 这口吻,不是一般的不高兴啊…… 陈眠眼睛微动,借着他扣住她的力道微微往后仰着,然后伸手圈住她的脖颈,噙着温情的笑,与他四目相对,眼眸里仿佛落下了一片星辰璀璨,娇娇软软地道,“温先生,我忙了一天,好累啊……” 自从发现装乖巧可以轻松完成很多事情以后,陈眠对他卖乖撒娇装模作样得愈发顺手而自然,能轻松解决的问题,她坚决不会拐着弯跑,聪明人不会自找苦吃。 两张脸的距离很近,温绍庭眯着眼,看着她轻颤的睫毛,浓密且纤长,心神微微一荡,眸色一沉,低头吻了上去。 一记旖旎而绵长的吻结束,温绍庭黑眸湛湛,“既然累,还不要命的工作?” 陈眠的气息不稳,温软的嗓音微微沙哑,“温先生,我领人薪水,自然就要为老板认真工作啊。” “我付你薪水,你安心当温太太成吗?” 讲真,他并不喜欢她那么卖命的工作,劳心劳力累了自己不说,还经常加班不着家,忙起来就会有大段大段时间晾着他,没闲工夫搭理他。 陈眠看着他蹙眉,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好。” 工作虽然累,但是她享受那种忙绿的状态,再者,她天生就不是被男人豢养的金丝雀。 温绍庭看着她蹙眉皱脸的模样,“知道了。” 他自然是不会强行干涉她的工作和决定。 一声鸣笛骤然打破这沉寂的夜空,陈眠被吓了一跳,侧过脸,看见沈易航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车窗摇下,有一抹煋火明明灭灭。 陈眠不自在地推开温绍庭,走上前,弯腰低声说,“他来接我了,你先回去吧。” 青白色的烟雾散开,模糊了沈易航温润的轮廓,他勾唇淡笑,视线落在陈眠身后宛若清冷青松的男人身上,淡淡说道,“看来他对你还不错。” 陈眠勾唇,淡淡应了声,“嗯。” “那我先走了,免得一会被他身上的冷气给冻死。”说完,沈易航一脚踩在油门上,发动车子消失在夜幕里。 陈眠是真的累了,上了车靠在椅背上,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到了楼下的时候,温绍庭本想叫醒她,可对上她沉静的睡容,又改变了注意,把她抱在怀里一路回了家。 公寓楼下的一片绿化里带走出一道娉婷的人影,凝着他宽厚的背影,伫立在茫茫夜色里,久久不动,仰着头,不久就看见楼上某窗户透出明亮的光。 【如果以后我不小心跟你走岔了路,你记得要拉我回头。】 【那你就别乱走。】 原来,人家从未曾承诺。 陈眠其实在温绍庭抱起她的时候就醒了,可是她太累太困了,又小小地贪恋被他抱在怀里的温暖感觉,所以没有睁开眼,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仿若听到了优美的旋律,那么安心静谧。 温绍庭是先回了家等温睿睡下才出门去接她的,所以家里很安静,他抱着她径直回了卧室安置在柔软的床铺上。 陈眠接触到床就掀开了眼睛,明眸略微带着几分迷蒙,她翻了个身,抱着枕头口齿含糊地说道,“温先生,我要泡澡,麻烦你帮我放下水呗,倒点那个绿色瓶的精油。” 她指使起人来毫不含糊客气,然而那温软可人的语调,轻轻柔柔得瘙痒人心,温绍庭低笑一声,转身进了浴室。 陈眠从枕头里侧过脸,盯着他的背,唇边浮上一抹浅笑,心情莫名地愉悦。 过了一会他从浴室里出来,弯腰伸手就将躺在床上的人给腾空抱起来,陈眠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干嘛呢?” 他面不改色沉声道:“去洗澡。” “我自己进去就好!” “你不是累了?”他低头凝着她,眸色暗暗沉沉的,清淡描写地道,“我抱着你,省得你更累。” “……”她虽然累,但不是残好么? 浴室里有蒸腾的水汽,温度舒适宜人,湿漉漉的空气灌进呼吸里有淡淡的精油香味,温绍庭把她放在铺着防滑垫的地板上,低头开始动手解她身上的衣服。 陈眠一把扯住衣服,满脸通红睨他,“你出去。” “我帮你脱衣服。” “不用!” 男人忽然低头,蛊惑人心的俊脸栖近她,浓烈的雄性气息占据了她的呼吸,他本就低沉的嗓音愈发地沙哑迷人,“真的不用?” “不、不用。”两人早就亲密无间,可在浴室这种地方,她实在不想跟他发生点什么,想想都会头皮发麻。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还是我帮你吧。”他盯着局促不安像个受惊的小兔子的她,眼底噙着薄薄的笑,愈发起了逗弄她的兴趣。 陈眠错开视线撇开脸,不其然地看见了那一面巨大的镜子,镜面覆盖着一层水蒸气,朦朦胧胧的,然而依旧可以瞧清楚里面倒映着的两道人影,脑中忽然闪过某种香艳的画面,整张脸红得欲滴血。 温绍庭注意到她的变化,菲薄的唇勾勒了一道极浅的弧度,“老婆,你在想什么?嗯?” 陈眠窘迫到死,她用力将他推出浴室,慌慌张张地快速道,“我肚子饿了,你下去帮我煮个夜宵。”说完,砰一下甩上了浴室的门,甚至听到反锁的声音。 温绍庭不由得发出一阵愉悦而低沉的笑。 半个小时候后,陈眠泡完澡从楼上下来,看见温绍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头玩着平板,她走过去,桌子上搁着一碗面条。 微红的汤汁,铺着一块金灿灿的煎蛋,上面撒着匀称的葱花,卖相十分漂亮,香味引得人胃口大开。 陈眠走到他的身侧坐下,拾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温绍庭放下手里的平板身心舒展地靠在沙发上,看着女人斯文的吃相。 “你手艺这么好,当初还指使我给你做夜宵?”陈眠瞧了他一眼。 “我喜欢吃你做的。”他倦懒说道,深邃的眼睛还格外的真诚。 她冲他笑,“我发现你也很会装。” 渐渐熟悉了他以后,她跟他的说话也恢复到初识的那般,带着点毒舌,时不时会吐槽一下他。 “所以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都会装,她甚至比他更能装,外表温淡乖巧,本质里有些反骨,讽刺起人来一套套的,脾气也不小。 陈眠低头闷声不吭地吃她的面条,懒得搭理他。 温绍庭从沙发上起身,又去给她冲了一杯牛奶放在桌上,“我先上去洗澡,”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淡淡地道,“吃完面把牛奶也喝了。” 陈眠瞥了一眼牛奶,眉头微颦,他明知道她讨厌牛奶的味道,然而还是动不动就逼她喝这玩意。 他的大掌摸了摸她的头,顺着长发把她散落的碎发别至耳后,淡淡道,“不准倒掉,一会我会检查,发现你没喝,以后每天晚上都一杯。” “知道了。”她吃着面条,闷声道。 陈眠吃完面,捧着那一杯牛奶喝了一半,然后又偷偷地掉了一半,不是她想浪费,而是牛奶的味道会让她反胃,再喝下去,她就得连吃进去的面条都给吐出来了。 收拾好碗筷上楼,推开门就看见温绍庭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站在阳台里抽烟。 烟火在夜色中忽明忽暗,不知道是在思考亦或是其他,一动不动地,任由指尖的烟兀自消耗着,陈眠站在房间里,盯着他的背影发呆,忽然觉得,男人的背影,那么孤单而落寞。 她走过去,从他身后圈住他精瘦的腰,这个举动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她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那么做了。 “你最近抽烟抽得很凶。”温婉的语调是淡淡的责备。 温绍庭一怔,随手将烟掐灭,将她拉到身前,低头凝住她,“牛奶喝了?” “喝了,”陈眠点头,随即又蹙眉,“是发生什么事?你以前不会抽这么多烟。” 他的墨眸锁着她的脸,淡淡的略带沙哑的嗓音低低喃喃道,“我检查一下看你有没有撒谎。” 话落,他的唇已经覆盖上来。 陈眠脑中轰一下炸开,炸得头皮发麻,原来这个男人所谓的检查,竟然是这样! 他细致的,在她口腔的每一寸领土一一舔过,细细品尝。 陈眠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同于以往,到底是哪里不同,她说不出来,像是要迫切地寻求着什么,确认着什么,仿佛要将她融化掉。 最近因为忙,两人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做了,所以当耳畔传来他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她便迎合了他。 小小的一个举动,却掀起了一阵巨浪。 但是温绍庭却放开了她,抱着缓缓地平复心情。 陈眠迷蒙而惊愕,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临时停了下来,微微喘息着问,“你到底怎么了?” 他吻了吻她的眉心,“没什么,很晚了,你累了,早点睡?” 其实陈眠已经被他吻得动情,听他这么一说,以为他是顾虑她,于是红着脸圈住他的脖子,一双眼睛流露着无限的羞涩,“你不想要吗?” 温绍庭错愕地看着她,眼睛很黑很沉,“你想要?” 陈眠没有回答,直接用行动告诉了他,温绍庭敛眸,一把将她抱回卧室,双双跌入床褥里。 可是,当两人衣衫尽褪,到了最后关键的一刻,他却停了下来。 陈眠掀开眼眸看着他,却见他眉目上有一抹挫败,温漠的脸阴沉得厉害,她心头一跳,往他下身望去,刚明明察觉到的变化,此时竟然是毫无变化。 “温先生……”陈眠呐呐地,竟然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温绍庭的脸色很难看,眉眼阴鸷,脸上的温度跌到冰点。 他这是……不行了? 第122章 卧室里透着一片死寂。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又猛得掐掉。 “你是不是很累?”陈眠不太敢直面他眼睛,稍稍错开视线,问得小心。 两人有了亲密关系以后,他的需求还是蛮大的,而且基本上每一次她倒最后都是被冲击得晕过去,现在不过是两星期没有接触而已,忽然就不行了,这太过莫名其妙了。 她记得以前听办公室里一些同事私下讨论也说过,男朋友累得提不起劲,温绍庭最近也很忙,应该是累了吧。 不然依照以往火急火燎的状态,怎么会她兴致被撩起了,他还没反应。 温绍庭的脸阴沉沉的。 陈眠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吓人,毕竟这种事情,对于男人来说,实在是太伤自尊了,尤其是他们在这种一直牛逼哄哄的男人。 陈眠打了个呵欠,眼睛溢出一层薄薄的水光,她碰了碰他的手,温温软软地道,“要不我们休息?我好困啊。” 温绍庭嗓音极低沉地应了一声,把一旁的衣服捡起来给帮她穿上,自己也套好,然后翻了个身,把她抱进怀里,“睡吧。” 陈眠抬眸瞧了他一眼,轮廓有些紧绷,她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轻轻地蹭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阖上了眼睛。 她是真的太累了,最近每天都熬夜,早上又一早得爬起来上班,刚又被温绍庭折腾了一下,所以很快就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温绍庭一张俊脸隐匿在黑暗中阴郁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 翌日。 陈眠被自己的手机闹钟给吵醒,睡得迷迷糊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正要翻身,却感觉腰间被一道力量箍住,她努力地掀开了眼皮,正好看见温绍庭半个身体越过她伸手去拿手机,闹钟被关,卧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陈眠脑袋昏沉地嘤咛了下,乖乖地趴在他的怀里,刚睡醒的嗓音沙哑,鼻音很重,“你今天怎么还没起来啊?” 他一向早起,每回她醒过来,他都已经不在床边了,除非前一晚上他把她给折腾得累惨了,她会在他怀里醒来,想想其实这男人心机也是很重,很会你拿捏女人心啊,陈眠还一直疑惑他到底是怎么会被女人甩掉。 温绍庭姿势慵懒地倚在床上,低头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模样,捏了捏她的脸,“困的话多睡会儿。” “不睡了。”陈眠嘟哝了句,现在工作在收尾阶段,不能松懈。 温绍庭捧着她的脸颊亲了一下,温漠的眉眼又格外的温柔,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却融合出别样的性感。 “嗯,早餐想吃什么?” 陈眠舒展着手脚,伸着懒腰,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地的阳光,心情很舒畅,“不要喝牛奶就行。” 温绍庭瞧着蹙眉嫌弃的模样,低笑一声,搂着她的腰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淡淡沉沉的嗓音低低道,“最近又瘦了,摸了都是一把骨头,咯得疼。” 她是易瘦难胖的主,一方面是身体不太好,另一方面是工作忙碌,这段时间她天天加班,睡眠又少,自然就瘦了不少。 陈眠怔忪片刻,勾唇轻哼,“所以你是嫌弃我,对我没有兴致了?” 温绍庭薄唇噙着笑,俯身亲吻她的下巴,低低哑哑的道,“我对你有没有兴致,你不是很清楚吗?要证明一次?嗯?” 说话间,他裹着糙茧的手掌,从她光滑白皙的腿上,慢慢探入。 “呃……那个,温先生,我饿了……” “嗯,马上喂饱你。”温绍庭细碎地亲着她,低哑含糊的道。 陈眠猛得用力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然后转身凑上去在男人下巴下亲了一下,眨了下眼可怜又无辜,“我要吃皮蛋瘦肉粥,不是吃你!” 留下一串笑声,她一溜烟地爬下床,头也不回地冲进浴室,甩上了门。 温绍庭躺在床上,轻轻地低笑,但一想到某件事,脸色又沉了下来。 餐厅里落下一片干净明亮的太阳光线,温绍庭看着吃相斯文的女人,淡声道,“我选了几家拍婚照的公司,你看下喜欢哪一家,还是有另外喜欢的告诉我,安排一天尽快把婚纱照给拍了。” 陈眠心底涌上一股热潮,抬头看着他干净英俊的脸庞,绯色的唇瓣勾勒着一抹柔柔的浅笑,“好。” 她和袁东晋结婚的时候没有婚纱照,因为忙,两人都抽不出时间,参加贞贞的婚礼的时候,她才想起,原来她和袁东晋的婚礼糟糕到如此地步。 而温绍庭提出一定要办婚礼的时候,她拒绝,但心底想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能够拍一套婚纱照。 不管到了那个年纪,女人爱美,是永恒的话题,她也想看看,自己穿着婚纱印在画面里的模样。 “你亲自挑选的婚照公司吗?”她又问了一句。 “嗯。” 陈眠挽唇,莫名觉得甜蜜。 坐在陈眠身侧的温睿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并不感兴趣,他两只肉呼呼的短抓正在剥鸡蛋壳,动作笨拙。 陈眠放下汤勺,从他手里把鸡蛋拿了过来,“绵绵帮你剥。” 温睿扭头看着陈眠,黑耀石的眼睛很亮,“绵绵,我能不能不要喝牛奶啊?” 小小的眉头蹙成一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陈眠一僵,不等她开口,温绍庭已经发话,“不准不喝。” 温睿几乎是出生开始就讨厌喝牛奶,每次饿得哭到岔气才会喝几口,后来无奈就给他找了个奶妈,母乳喂了一年。 这一点,几乎是跟陈眠一样,陈眠听自己父母说,小时候是一口牛奶都不碰的主,难伺候得很。 温睿瘪嘴,“可是这味道真的好难闻啊。” 陈眠讪讪地笑了笑,把剥好的鸡蛋递给他,然后不吭声地喝自己的粥,她现在可不想招惹温绍庭,不然倒霉的会是她,牛奶而已,小孩子喝了身体棒棒。 吃完早餐,温绍庭开车先把温睿送去学校,才把陈眠送到公司,然后掉头去了第一医院找秦彦堔。 秦彦堔刚做完一台手术,清俊的脸上满脸的倦色,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站在窗边抽烟的温绍庭时,着实楞了好一会。 “大清早来这里找我,又是什么事?” 温绍庭回过身,半边的侧脸落在阳光里,另外一半隐匿在阴影里,形成一种强烈而矛盾的视觉冲击。 “你给我安排的那个医生到底靠不靠谱。”温漠的嗓音冷得阴鸷。 秦彦堔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个医生,眉头一蹙,“妈的,那种小手术一般的男科医生都能搞定,老子给你找了一个元老级的人物,你还想怎么样?” 秦彦堔依旧穿着白大褂,因为进行手术,身上满满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一边骂咧一边把白大褂给脱下,“你是又有什么问题?” 温绍庭冷笑,俊脸黑黑沉沉的,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我抱着自己的女人没有反应,你说有没有问题?” 秦彦堔一愣,睁大双眼对上温绍庭的视线,猛得后脊背渗出一股寒意,“你……不行了?” 这个消息,太过震惊,以至于秦彦堔自己都呆傻了。 温绍庭阴骇的脸色愈发地难看,像是一只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那样,找人索命一般。 秦彦堔莫名地想笑,然而他不敢,他这个时候要是笑出来,估计以后他的第三条腿真的会不行…… 他清了清喉咙,“那个,你是不是心理压力太大了?” “什么意思?” 秦彦堔条理分明地给他分析,“你是担心陈眠怀孕了以后孩子出现溶血流产,会像那天那个女人一样血崩,这种下意识的心理会影响你的……” “确定跟那个手术无关?” 秦彦堔眉骨一跳,“我目前为止没听过有人是因为做了个手术就阳痿早泄的,除非那人本身就有问题……” 温绍庭抬眸冷眼一刀横去,秦彦堔适时地闭嘴。 良久,他又开腔,“老二啊,你这么做,老太太若是知道了,指不定会跟你怎么急啊,还有陈眠。” “你不说,不会有人知道。”警告的口吻。 “时间长了,总会起疑的,你当真以为瞒得住?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然而温绍庭已经懒得理会他,转身走了。 —— 标书完成的那天,沈易航请了整个团队的员工到夜庄去庆祝。 吃完饭以后又订了一个包厢喝酒唱K,连续的高压加班,所有人都压抑得厉害,能够得到放松,他们都玩得有些疯。 陈眠不是很喜欢那么吵闹的场面,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 不想却意外地撞见了周旭尧和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隐匿在昏暗的光线里。 走廊里的灯光本就是昏暗的设计,这边的阳台,更是光线不够明朗阳台四处都充斥着一股暧昧横流的气息。 那个女人几乎全裸地挂在周旭尧的身上,陈眠的忽然出现,吓得她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胡扯自己的衣服。 陈眠有那么一瞬间的冒出一股莫名的火,冷冷地盯着周旭尧放浪不羁的脸,然而他却笑盈盈地对上她的眼睛。 第123章 陈眠的父亲从政,母亲大学教授,家境即使是不错,但也仅仅是小康以上一些的水平家庭,在认识袁东晋之前,她对那些所谓的豪门家庭了解甚少。 而随着年纪和阅历的丰富,再加之进入社会后,工作上的接触,对于这些豪门子弟的生活作风可谓是了若指掌。 像周旭尧这样的男人,天生一副好皮囊,对女人又是风度翩翩,出手大方,必定是一堆女人趋之若鹜,先前陶思然成为他的未婚妻的时候,也有被女人挑衅。 所以风流这本质,是本身就存在的事实。 若是以前,陈眠对他不屑也就是忽视,可秦桑嫁给他了,他却在这里跟一个裸女调情,明眼人都瞧出他们在做什么勾当。 陈眠尚未开口说话,倒是那个艳俗的女人先呛声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没看见这里有人吗?” 陈眠眉目淡漠,眼神温温凉凉地扫过女人勉勉强强穿好的裙子,勾唇冷嗤,“这里是公共场合,”看着周旭尧的眼神,冷然凝固,更是不加掩饰的讽刺,“周公子再饥渴,也还是要注意下形象才好。” 那女人似乎没料到她是认识周旭尧,楞了楞,怯怯地唤了声“周总……” 周旭尧西装革履,虽然有几分凌乱,然而衬衫的领带和纽扣都依旧是完好的,倒是那个女人脱的那么尽然,他淡淡地看着陈眠,幽暗的眼底是一片清冷,那里头没有一丝一毫的欲望的情绪,冷静得令人发憷。 他拍了拍那女人的脸,“回去。” 那女人十分听话地离开,没有丝毫的停顿。 陈眠挑眉冷眼温温静静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 周旭尧动作自然地摸出烟和打火机,低头点上,一抹煋火在晦暗里明明灭灭,烟雾袅袅散开,他眯着眼睛勾唇笑看着陈眠,“即使是秦桑撞见刚那一幕也不会生气,你这么大火气,是谁招惹你了?” “周旭尧,我问你,你和秦桑的婚姻是不是假的?” 有低沉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周旭尧随意慵懒地靠在身后的栏栅上,面色掠过极冷的嘲讽,音色低沉,仿佛融入夜色的微凉,“假的?我和她可是法律承认的正儿八经的夫妻关系。” 陈眠抿唇,素来会察言观色的她,发现自己瞧不透眼前这个一贯温润有礼的男人,“周旭尧,你的目的是什么?” 周旭尧无声地看着眼前这个眉眼犀利的女人,眼前不由得浮现秦桑温媚的神态,带着娇憨,与陈眠相差甚远。 “我缺一个妻子,她缺一个丈夫。”男人清缓的嗓音徐徐散开,“你觉得就她目前的状态,我还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陈眠微怔,因为周旭尧说得很对。 周旭尧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从陈眠身侧经过的时候,陈眠叫住他,“周旭尧,”她垂眸波澜不惊地道,“如果你不能给她感情,就别给她希望。” 秦桑骨子里是很单纯的人,谁对她好,她就会谁掏心掏肺,而周旭尧这样的对女人温柔的男人,正是秦桑所需要的人。 周旭尧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 距离婚礼还有一个月,温绍庭和陈眠一起到了江城出差了一趟。 三个多月不见方言,他黑了不少,见到陈眠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不过再嬉皮笑脸,也在温绍庭冻人的视线下讪讪刹住。 和方言他们一起吃完晚饭后,吃得有些撑,陈眠便提出了要去江边走走,两人肩并肩的散步,脚步缓慢而悠然。 江城的城市建设和景观道路规划得都很不错,夜幕下的城市更是沉溺在一中迷幻的彩光里,陈眠欣赏着这样静谧的夜色,听着从江面开过的轮船的声响,又侧过脸,微仰着看了看男人的轮廓,忽然有种浅浅的幸福感。 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但是晚上的江风有些大,不会很冷,陈眠穿得是一身米黄色的长裙,裙摆落至脚踝,将她本就纤细高挑的身材衬得愈发的娇弱,裙摆摇曳,柔顺的发微微凌乱掀起,容貌不算出色的她,竟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会冷吗?”温绍庭察觉到她的视线,侧过脸低头凝着她,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 陈眠忽然伸出手,牵过他的,与他十指交缠在一起,她的柔软和他的宽厚粗糙紧贴,她绯色的唇溢出一丝舒然的笑,“不会,这温度挺舒服的。” 温绍庭定盯着她,然后看着她玩心大发地踩上了一旁窄窄的路边缘,趿着凉鞋在上面摇摇晃晃地走,一点也没有职场干练女性的味道,反而像个少女一样。 其实他知道,这个女人,活了快三十年,从小一直逼着自己努力学习,事事争第一,放弃了很多乐趣。 别人都觉得她活得光鲜靓丽,人人欣羡,可谁知道她的风光背付出了多少汗水,熬过多少夜? 秦桑曾经找过温绍庭,跟他聊陈眠。 她说:“我认识陈眠那么久,从未见过她开心的笑过一次。” 然而,温绍庭见过,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了,那时候的她,笑起来,眼眸仿如天际星辰满布,亮得惊心动魄。 很多年以后,不其然的撞见,那双眼睛多了一层陌生的疏离。 那些稚嫩的童言,早已被抛诸脑后。 最近她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就像是,重生了一般,应该就是冉冉那丫头说的,女人心中永远都藏着一颗少女心,所以她应该是少女心复活了。 他牵住她,以防她会摔倒,任由她玩。 “绵绵。” 忽然亲昵的称呼,让陈眠脚下一个踩空,被他拽着她扶回到了平底地上。 陈眠抬眸看着眉目温淡的男人,一动不动。 温绍庭伸出食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发什么呆?” “没有啊。”感觉他表情有些怪。 温绍庭嗓音低沉而平缓,像这风,很舒服,“你是八岁离开江城的?” “嗯,”陈眠抬手捋了下自己的长发,“八岁的时候,我爸调任到港城,所以就离开了。” “嗯,继续,”温绍庭淡淡地说,“说说你在江城的事儿?” 陈眠的手被他握在掌心,干燥的温度很暖,她温静的嗓音徐徐缓缓的,“其实我九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听我爸说差点就引发脑膜炎挂掉了,就是那一场高烧吧,小时候很多事情,我都记得不清楚了,而且又过了这么多年,能记清楚得更是屈指可数。” 而她的身体,似乎也就是从那一场病开始变得差的,后来为了健康的身体,到她出社会工作之前,每天早上一直都有坚持跑步,即使她不喜欢跑步。 “不过我记得江城的家是一个四合院,比较老旧,院子里有孩子有不少,不过女孩不多,经常一起玩,可是我妈总是把我关在屋子里写字,我跟他们一起玩的时间不是很多。”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脚步,侧首看着他温淡的脸,“说起来,我记得我当时和一个小哥哥感情很不错,印象中他好像总是挨打。”说完又兀自笑了起来,眼眸弯弯的。 温绍庭深邃沉寂的黑眸,静静地看着她,很多记忆从脑中一帧帧闪过。 “是吗?”他淡淡地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小时候有个小哥哥,现在又有沈易航,还有一个方言,我发现温太太也挺能招男人啊。” 陈眠抬手扒开他的手指,眉梢上有淡淡的笑意,浅浅的弯了弯嘴角,“温先生,我可以理解为你吃醋么?” 温绍庭收回手,低头重重地在她的脸颊地亲下去,亲完还不满意,张口又啃了一下,“以后少给我四处招惹一些烂桃花。” 陈眠咯咯一笑,伸手戳他的胸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公司里有一个小秘书对你思想不纯。” 其实这事儿是她听方言八卦来的,至于方言到底哪里打听到的,鬼知道。 “回去以后我把秘书室的人都换成男的,”他说的煞有其事。 陈眠顿住脚步,仰头看着他抿唇一笑,眼底溢出戏弄的笑意,“温先生,”她柔软的手指细细描绘俊脸的轮廓,“你知不知道,其实你这种男人,又冷漠又酷又好看。” “嗯,知道。” 陈眠心底笑他臭不要脸,“你这种况,你知道最吸引什么人么?” 温绍庭目光灼灼盯着她,已经猜测到她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果然—— “喜欢男人的男人。” “……” 温绍庭将她扣进怀里牢牢箍住,他的眼眸锁住她的眼睛,背着路灯,隐匿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魅惑人心,“那你来给我当秘书好了,嗯?” “噢,如果温先生的表现好的话,”她的手伸去把玩着他衣服上的纽扣,“我考虑考虑帮你驱赶各路苍蝇。” 温绍庭低低沉沉地一笑,“温太太可以放心,我的眼里只有你。” 虽然她是玩笑的口吻提到了这个问题,但温绍庭明白她是在提醒他。 晚上回到下榻的酒店,陈眠翻开自己的行李准备拿衣服去洗澡,却翻出老太太强行塞给她的一件衣服。 不,不能说是衣服。 那简直就是一件衣不蔽体的薄纱——性感睡衣。 这玩意是老太太强行塞给她,要求她带着的,当时她要拒绝,也拒绝不了,只能红着脸随手塞了进去。 其实,她也存了那么点小心思,这些时间,她前前后后去看了贞贞和她的孩子好几次,那小小的奶娃是个女儿,长得愈发的可爱,粉粉嫩嫩的,勾得她生孩子的欲望特别强烈。 然而,自从上一次的异常后,温绍庭都不再碰她,她又不好直接问,也不能随随便便问别人,所以老太太笑眯眯地送她这个礼物的时候,她是半推半就地接下了。 以前袁东晋身边的一些女人也会挑衅,说她长得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估计在床上也满足不了一个男人,袁东晋也曾讽刺过她,躺在床上,他就觉得是在女干尸。 总而言之,就是在说她无趣。 和温绍庭一起以后,夫妻生活倒也挺和谐,但是她很被动,所以长期这样下去,他也会有疲倦的时候吧? 其实两人的感情相处得不错,陈眠也想好好维护这一段婚姻,尤其是今晚跟他散步轻轻松松地谈了一番话以后,心底的更是坚定这个念头。 今晚,主动点? 犹豫了很久,她捏着那衣服就进了浴室。 他们住的酒店是套房,依旧有两个卧室,所以温绍庭早就在另一个浴室里洗完澡回到了客厅。 这一趟来江城的主要目的,其中主要的一个与陈眠有关,他们之间的缘分,是从江城开始,也终归会回归到江城这个地方。 站在二十五层的高度上,远远眺望着两岸灯火辉煌的江河,他的思绪飘到很远。 手里的烟忽然被抽走,他回头,陈眠一张红扑扑的脸映入他的眼底。 她秀气的眉目轻颦,“你最近烟瘾很大,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咳嗽,别再抽。” 看见她身上还披着浴袍,他英挺的眉峰轻蹙,大掌覆盖上她的额头,“着凉了?” “没。”她拉下他的手,澄明的眼眸凝视着他的眼睛,干净清冽,“温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总有那么一些不对劲。 他丝毫不犹豫地直接否认,“没有。” “你最近总是一个人发呆。”好几次,她都捕捉到他在走神。 伸手把她抱住,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不累?” 男人浓烈的气息将她包裹住,她微微红了脸,圈着他的脖子,“你累了?” 温绍庭把她转了个身,从身后抱住她,低头,温热的呼吸便落在她的脖颈处,陈眠抬眸,高处能够一览远处的夜景,繁华的街灯点缀出一幅画,就那么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温先生……” “嗯?”口齿不清的音调从喉间溢出。 “我们回房好不好?” 他将她抱起,带回了卧室,躺在床上,陈眠手指攥着男人的胸前的衣服,忽然有些紧张,“温先生。” 他一边亲吻她,一边动手解开她浴袍的腰带,轻轻一扯,大掌覆盖上她的腰,却摸到一层薄纱,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双手撑着她的身侧起来,黑纱之下,她的白玉般的肌肤若隐若现,他的眼睛瞬间幽暗起来,性感的薄唇勾勒了一抹极浅的笑。 “你买的?”他含住她的耳垂。 “不是……唔……” 他专心致志地吻着她,拒绝了她的解释,陈眠的脑袋昏沉,跟着他的节奏在动。 暧昧的卧室里,忽然被一阵手机铃声给打破。 温绍庭忽略无视,可电话铃声一遍接着一遍地响起。 “接、电话……”陈眠推他。 温绍庭眼神里透出一抹挫败和凌厉,起身把电话接了起来。 陈眠不知道电话那端说了什么,不过她看见他的侧脸颜色一点一点冷凝了下去。 “出什么事了吗?” 温绍庭犹豫了几秒钟,栖身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有件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一下,你先睡。” “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你今天也累了,先休息,我过去一趟就行,听话,嗯?” 陈眠点头,“好,路上小心点。” “嗯。” 她看着他快速换装,然后离开,卧室里只剩下她一人,心里忽然有一种空荡荡的失落。 其实刚刚她感觉到了,两人贴得那么近,他没有反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下床去重新换了一套舒服的睡衣,躺在陌生的床上,她两眼盯着天花板失眠了。 第124章 陈眠一直等到天色微亮的时候才迷糊睡着,可睡得并不安稳,听到开门声,她掀开眼皮,昏沉沉地就看见温绍庭裹着一身清晨的微露回来。 她坐起来,抬手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属于清晨刚睡醒的沙哑,“你回来了?” 温绍庭本想静悄悄地换洗一下,看见她睡眼惺忪地模样,于是改了个方向走到床边,双手提了提裤腿,坐下来,栖身上前在她眉心上落下一吻,“抱歉,吵醒你了?” 陈眠那么一点睡意忽然就消散了。 因为,他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另外,还有一阵很淡的,CHANCE邂逅香水的味道。 她目光呆滞,琥珀色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淡淡地问,“事情处理好了?” “嗯,”他泰然自若地看着她,面色如常,“还要睡吗?” “不了。”陈眠摇头。 温绍庭摸了摸她的头,“那起来,一会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清晨的江城,太阳光晖穿透尚未散开的白雾,整座城市刚刚苏醒,静谧而安详。 温绍庭开车带着她兜兜转转地在一个巷子口停下,然后和她一起下车,又从后备箱里抱了一箱的东西下来。 陈眠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脚踩在青石板的老旧小径上,听到狗吠的声音。 这里是江城的一片老区,位置有点偏,黑瓦旧房,有一种原始的风朴味道,像是远离了尘嚣的村落。 温绍庭一路带着她七绕八歪地穿过几条巷子,然后在一家老房子门前停下,房子的墙壁斑驳盘满了爬山虎,嫩绿色的叶子一顺儿朝下,在墙壁上匀称铺开,沾染了清晨的微露,生命力蓬勃。 “绵绵,敲门。”他抱着东西,侧过身,让她上前。 手指捏着冰凉的铁环,轻轻敲在木门上,没一会听见里面有轻微的动静,门从里面被人拉开。 “你是?”一位老妇人身上还穿着围裙,狐疑地看着陈眠。 “付妈,是我,绍庭。”温绍庭抱着东西,高大的身躯往陈眠身后一站。 被叫付妈的老妇人看见温绍庭,脸上细细的皱纹里,藏着慈祥的笑意,“嗳?原来是绍庭啊!快进来!” 恋两人随着付妈进了屋里,老房子算得上宽敞,家具老旧,但屋里收拾得整齐干净,没有一丝的烟尘味。 付妈给他们倒了开水,在他们的对面坐下来,嘴里叨絮着,“不是说了你忙,不用老跑来跑去的吗?” “正好来江城出差,就过来看看您。”温绍庭难得卸下冷漠,态度温和。 陈眠一直安静地坐在温绍庭的身侧,付妈忽然把话题转到了她的身上,“绍庭,这位就是你跟我提到过的妻子吗?” 陈眠讶异地看着温绍庭,他淡淡颔首,“是的,正好带过来给您瞧瞧。” “叫什么名字?”付妈看着陈眠,眼底笑意浓郁。 陈眠温静的眉眼盈着浅笑,温婉的声音张弛有度,“付妈,我叫陈眠,您叫我小眠就好。” “嗳,好,好,好。”付妈看着陈眠,一连说了三个好,眼底似乎也有些湿润。 付妈给他们做了一个简单的早餐,陈眠和温绍庭吃完坐了一会,就离开了。 离开之前,付妈一直握着陈眠的手夸她是好孩子,让温绍庭要好好对她。 从巷子里出来,温绍庭牵住了她的手慢慢地往回走。 “付妈是你家亲戚?”陈眠与他并肩而行,步伐都保持着一致。 “她是我一个战友的母亲,”温绍庭干燥温热的手掌包裹着她,指腹轻轻地从她的之间来回摩挲着,“她唯一的一个儿子,也是她唯一的亲人,当年为了救我,牺牲了。” 陈眠心头一阵撼然,似乎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她反握住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她的慰藉。 沈易航在大学期间当了两年兵,所以从他口中得知过一些部队里的生活,自然也知道这个和平社会,依旧有很多军兵在为这个国家牺牲。 可她到底没有亲自经历过,虽然温绍庭是轻淡描写的口吻,可陈眠隐约明白,他心里头藏着很深的秘密。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男人温漠深邃的眼底,藏着的都是故事,并且,永远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口。 这是军人必须遵守的准则。 陈眠没有追问那个战友到底是怎么牺牲的,反倒是温绍庭反问了一句,“你没有问题想要问?” 陈眠侧首看着他,眉眼温柔,轻轻地摇头,“我是个惜命的人,无法深刻体会那种重于生命的东西,他选择牺牲救你,这其中到底是因为你比他的命还重要抑或是其他,谁能够说得清楚,不过我觉得他对你,是有情有义的,毕竟不是每个人在危急关头都能不顾一切。” 想了想,她清清淡淡的笑,绯色的唇弧度很浅,波澜不惊,“不过你们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精英,应该是逆反了很多人性的本能。” 阳光柔柔落下,女人认真说话又谨慎,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有一种肃穆和敬畏,刹那间,他心头细软如沙落。 陈眠本以为他所谓的去一个地方,说的就是来看付妈,可是,他的车却往江城半山别墅上开。 然后直接进入了一栋两层别墅,陈眠疑惑地跟着他下车,“还要见什么人吗?” 温绍庭但笑不语,带着她穿过鹅卵石的小路,走到了别墅大门之前。 “推门。”他低头看着她,语调温柔,那嗓音很低沉,带蛊惑的味道。 陈眠也不知道他这闷葫芦里卖什么药,眼眸略迷茫,抬手轻轻一推。 偌大的客厅里,装修得低调而不是奢华,是她所喜欢的暖色调,但是这么大的房子,里面却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四面的墙壁全是透明的玻璃,阳光从四面八方洒进来,铺得一室的明亮。 脚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陈眠转头看向他,抿唇不言,但是眼睛却是明明白白的询问。 温绍庭走到她的身后,从后面楼主她的腰,将她纤细的身躯镶嵌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嗓音低沉温和,徐徐缓缓道,“喜欢吗?” “我不懂。” “不懂什么?” “你在这里买一座别墅做什么?” 温绍庭侧首,唇便亲上了她的耳垂,低沉的一笑,懒洋洋地像是窗外那阳光,“金屋藏娇。” 陈眠在他怀里转过身,目不转睛地锁住他的眼眸,眉梢轻挑,“藏娇?我吗?” “不是你妈,是你。” 陈眠被他这么一逗,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眉眼弯弯的,“我是你配偶栏上的人,还要藏?” “嗯,”瞧着唇红齿白的模样,他低头就吻了上去,亲着她的下巴,若有似无地贴着她的肌肤,淡淡道,“藏着你的娇,自己欣赏。” 这话—— 她爱听。 “为什么要在江城买房子?” “中瑞的事业重心会慢慢转移到江城,所以,以后我们的家就会落在江城。”他不疾不徐地解释着。 “港城不好吗?”中瑞是在港城发家致富的,他怎么想着要转移到江城来? “不好,”他的手指缠绕上她卷曲发尾把玩着,深邃的眼眸仿如要将她溺毙其中,沉稳的语调煞是认真,“哪里有你不好的回忆,不要也罢。” 陈眠神色微恙,心尖漾出一抹微妙的情愫,“你介意?” “你不想离开港城?” 讲真,她不想,因为她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到处都是她的轨迹,她的父母,朋友圈也都在港城。 她想不透他要来江城的理由。 甚至,不辞万苦地把整个中瑞都移过来。 “能告诉我理由吗?” 他亲了亲她的腮帮,“温家的老根基在江城,父亲也不过在港城居住了十几年而已,老太太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这边,港城的温宅,若不是因为我和温睿在港城,她应该都不会去了。” “而且,我问过你父母,他们也更愿意回到江城生活。” 陈眠的父亲和母亲都是生在江城,长在江城,后来工作升迁迫不得已才迁移到港城,如今人到暮年,自然也是回到老地方,见见自己的老朋友。 经他这么一提,陈眠倒是想起了她爸爸在落马的时候感叹过,想要回到江城,不过那时候她嫁给了袁东晋,舍不得他们二老独身在江城,他们才没有动那个念头。 “我知道了。” 温绍庭拥抱着她,郑重地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他很喜欢用我们这个词,而陈眠很爱听。 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让她觉得,彼此是连在一起的,分割不开。 “明天我们一起去选家具?” “好。” 两人在江城呆了一个星期,说好的出差,结果是他在忙工作,她在布置他们未来的新家。 选家具的时候是他陪着去的,大部分都是顺从了她的喜好,然而在选床的时候,作为面瘫的他,当场把她撩了个大红脸。 陈眠选的中等大小的床,可他却执意要超大size。 “小床不能随意滚,大的任意翻滚。” “……” 决定尺寸和床型,他竟大言不惭,面不改色地抱着她当着工作人员的眠在上面躺了下去,甚至把她压在上面亲吻,一旁的工作人员看着都不好意思。 他却跟她说,“挺结实,不担心床塌。” 陈眠真想问他,到底有谁花了那么一大把钱买回家的床随随便便就能滚塌了?那得多重多激烈? 选完家具之后,她的工作就变成指挥人布置家具,而温绍庭则是忙得常常不见人影。 —— 袁东晋的伤口已经开始渐渐好转,而受伤的腿,李敏慧安排了专家帮他检查过,受损严重,不过通过复健可以正常行走,只是会留下一定的后遗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那日之后,袁东晋再也没见过陈眠,他断断续续的做着一些梦,都是关于陈眠。 无数次拿起手机想要给她发给信息,或者是打电话听听她的声音,最后都无疾而终。 看见病房门口的汪予问的时候,袁东晋楞了楞,随即淡笑,“你怎么来了。” 关上病房的门,汪予问走到床边坐下,随手摘下墨镜,露出她精致柔和的脸,“抱歉,最近被狗仔队跟得紧,你也负面新闻缠身,所以一直到现在才来看你,不会怪我吧?” “没事,”他神色间都是淡淡的,“谢谢你能来。” “身体怎么样了?” “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腿需要做复健。” 汪予问盯着他的眼睛,良久,她说道,“你似乎心情不好。” “天天躺在这里,心情能好?” 汪予问轻笑,“东晋,我发现你也很难猜透。” 袁东晋淡淡的看着她,“那就不要猜。” “是因为陈眠?” 袁东晋没有回答,淡淡的神色,眼底一片温漠。 汪予问轻笑,眼色有些冷,“她还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予问,”他淡淡开腔,“不单单只是为了让自己成功,有一个大红的前途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汪予问的眼底有些湿润,温柔的声音有几分落寞,“东晋,你知道我喜欢过你么?” 袁东晋抿着唇,眼色深沉,他能感觉到,但是未放在心上,当年她救过他一命,所以她想要的,他基本都会满足。 即便她故意曝光两人的关系让陈眠误会这个,他也不介意,甚至为了保全她的名声,利用了陈眠。 “对不起。” 除了一句道歉,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很爱陈眠?” 袁东晋扯了扯唇,垂着眼帘,却遮挡不住那一层层落寞,“我跟她已经离婚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汪予问重新戴上墨镜,挽唇笑了笑,“我明白了。” 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了,“好好养好身体,我一会还有通告,先走了。” 袁东晋没有挽留,平静无澜地看着她匆匆离开。 他低头细细回想,试图从和汪予问接触的这些年里找出一丝蛛丝马迹,可是却无迹可寻,甚至他也能察觉到,她对陈眠有种强烈的排斥感,这种不像是女人嫉妒的情绪,太过复杂。 袁东晋的眼睛一直停留在书上,却一个字也没看见,门口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沉思。 梁宇出现在病房里,袁东晋仿佛是意外,又意料之中。 “梁总纡尊降贵来看我,真是受宠若惊。”袁东晋靠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见梁宇,他合上书,看向他。 梁宇带着金丝边框的眼镜,隐匿在镜片之后的一双眼睛敛着一抹冷然和阴郁,脸上噙着的笑,永远无法抵达他的眼底。 “袁少这是什么话?最近公司比较忙,我抽不出空来看你,正好今天闲下来了,来看看你恢复得如何。” 袁东晋不冷不热地勾唇嗤笑,“现在看完了,我没死。” 梁宇步履沉稳地行至床尾,“今天来,是好心给你送一份资料的。” 梁宇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从小天资聪颖,十二岁的时候,被一对小康夫妇收养,二十二岁出国留学,二十五岁回国,而回国之后,被宝华一些有狼子野心的人纳入麾下,成为宝华集团的市场的总监,袁东晋的父亲无能,被他钻了空子暗中收购了股份,成为宝华集团的股东之一,甚至挖了个坑让袁宇军跳,导致公司资金链中断,亏空两千个亿美金,宝华差点被他噬食。 野心和抱负足够大,这就是梁宇。 袁东晋一直想法设法要将他从宝华集团弄走,然而他手头上的股份有话事权,并且为公司创造的利益摆在哪里,想要铲除他谈何容易。 而他,因为一个疏忽大意,就被他找准了机会,一击即中,即使如今袁家是宝华最大股东,饿轻易动不得他的位置,因为袁东晋这一次造成的损失和影响太大,股东大会那些老古董,揪着这点不肯放…… “我对你的东西不感兴趣,门在你身后一米处,转身直走。” 面对袁东晋的讽刺,梁宇丝毫不介意,他将手里的牛皮袋丢在他的跟前,似笑非笑,“关于陈眠的,也许,你会感兴趣?” 袁东晋绷着脸,眉宇之间是一片阴鸷。 “挺可怜的一个女人。”梁宇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祝你早日康复。” 这一回,不用袁东晋驱赶,他自动消失在病房里。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有些涩,袁东晋的眼睛落在黄色的牛皮纸上,久久爱移不开视线。 挺可怜的一个女人。 这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袋子里面又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秘密,他甚至不敢打开看,因为他有预感,里面的内容,会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今天一早,他就看见了报纸,版条新闻上醒目的字,刺痛了他的眼。 中瑞集团总经理大婚,励志女王豪门二嫁。 温绍庭和陈眠的婚纱照占据了整整一个版面。 他们的婚礼就在后天了。 他巍巍颤颤地拿起牛皮纸袋,骨指用力捏得泛白,解开封口,将里面的几张A4纸抽出。 视线从白纸黑字上滑过,他全身寒凉到彻骨,一阵阵钝痛,让他脸色血色尽褪…… 第125章 陈眠和温绍庭从江城回来以后,两家人才正正式式地见面,见了面,才知道,原来老太太和自己的父母竟然是相识的,一说之下才知道,原来老太太当初也是住在四合院的长大的,嫁人之后很少回去,更是陪着丈夫创业,逢年过节会回去。 三个长辈开始责怪陈眠和温绍庭不早点安排见面。 陈眠有些心虚,因为当初在安排婚礼之前,是她直接代替了父母说一切由温家做主,之后老太太和温绍庭忙着婚礼各种事情,所以这一顿本该在确认婚礼之前的见面宴,一直拖到至今。 婚礼前一天,陈眠回了家,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习惯了身边有个人抱着她入眠,以致于当晚失眠。 翻来覆去睡不着,拿了手机用微信给温绍庭发信息,“睡了吗?” 没想到他很快就回复了,“没有,你怎么还不睡?” 陈眠翻个身,回复:“睡不着。” “怎么?紧张?还是想我?” 看着他这么回复的一条,陈眠甚至能够想象出他此时流出一副温情的模样,忍不住勾唇浅笑。 “不知道,你怎么也没睡?” “你不在,睡不着。” 陈眠拿着手机,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轻轻的笑,抑制不住的甜蜜,“温先生,你越来越油腔滑调了哦。” 这一次,他没有马上回复,过了十几秒钟后,陈眠的手机蓦地响起,温绍庭直接打了电话过来,陈眠一时心跳有些快。 手指滑过屏幕,温温软软的语调,卷着娇懒,“喂。” “油腔滑调?”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透过无线波传来,仿如那夜色般迷人。 陈眠避开他的话,“你在干嘛?” “想你啊。” 唔……这面瘫,真的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可是她也越来越喜欢他这个调。 没有正儿八经地谈过一场恋爱,只有过无比心酸地付出一场没有回音的初恋,这会儿遇到一个会哄她,宠她的男人,哪能不心动? 温绍庭躺在卧室阳台的摇椅上,舒展四肢,嘴里含着烟,久久没有得到女人的回应,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怎么不说话了?” “温先生,你到底是怎么学会在面瘫和流氓之间如此自由切换的?” 手机那端有一声浅浅的,低低沉沉的笑声,忽然故意压低了声线,像是蛊惑她,“你人前一副精明干练的禁欲女王姿态,到了床上还不是叫得不要不要的,也切换自如啊。” 陈眠涨红了脸,“温绍庭!” 这个男人! 陈眠没绷住,然后笑出了声…… —— 第二天大清早,陈眠睡意惺忪地任人摆布,换上婚纱,在坐在镜子前面半打着瞌睡让化妆师化妆。 秦桑看着陈眠,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聊天,“昨晚失眠?” “嗯。”从鼻子里哼出的一个音调。 “我记得三年多前你可是一点儿也不紧张,老淡定了,这会儿上了年纪反而有婚前焦躁?” 陈眠睁开眼睛,透过干净的镜子看着秦桑,淡淡道,“那不同。” “没想到你都第二场婚礼了,我都一场没举行,”秦桑站到陈眠的身后,煞有其事地照着镜子,前前后后地打量着自己脸,傲娇的模样理直气壮,“这没道理啊,分明我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你比我还抢手啊?现在的男人都瞎了么?” 她的话,引得一旁的人发出一阵愉悦的笑,陈眠斜睨了她一眼,“不是他们瞎,是他们要不起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陈眠,你到底是不是我好姐妹啊?” “秦小姐的缘分还没有到,不用着急。”一旁的化妆师打了一个圆场。 秦桑说:“我要给我未来老公的妈一个大大的差评,这都快递了快三十年,竟然还没有把她儿子快递到我身边!” 又是一阵哄笑。 陈眠安安静静地看着秦桑,淡笑不语。 周旭尧和她的事情,她一直不太愿意说,也极少有人知道他们两人结婚了,再者,秦桑似乎是有意隐瞒了这个事实。 陈眠没有拆穿她的话,也许在秦桑的眼里,她不是嫁给了周旭尧,周旭尧也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个临时的伙伴,可以免她被陆禹航掣肘的战友。 早上十点,一切准备就绪,陈眠坐在房内安心地等待温绍庭来迎接新娘。 当初嫁给袁东晋,他甚至没有来迎亲,而是陈眠事先到了酒店,然后在酒店里化好妆穿了婚纱直接现场举行婚礼。 只有少数的宾客,低调到几乎是无人知晓。 陈眠如今回想起来,当真不知道那一场到底算是一个怎么样的婚礼,也许当初就不应该庭袁老爷子的话折腾那一场毫无意义的婚礼,直接领证完事会更加果断干脆。 十点二十分,温绍庭的迎宾队伍到了,除了周旭尧和秦彦堔,其他的伴郎和帮手,均是清一色的板寸头,干脆利落的短发,麦色的肌肤,浑身正气凌然,围观的那些邻居都赞叹不已,一个个地夸陈眠的父母好福气,有一个好女婿,当初那些流言蜚语,仿佛都不曾存在过。 秦桑和秦研冉都是爱玩的主,新婚日,明知道温绍庭不能拿她们怎么样,于是堵门问问题的时候,也是污得不要不要的。 陈眠的三围都被迫光明正大地公开,饶是温绍庭不想让外人知道也不行,塞了大红包还要被问得不耐,他索性耍阴招,挥手一道令下,周旭尧和秦彦堔一人一个把伴娘给押走,温绍庭一脚直接把门给踹开了,陈眠被吓了一大跳。 而里面的人,都是陈眠大学的玩得要好的同学,已婚未婚的臭不要脸的程度和秦桑如出一辙,拿到温绍庭的红包以后直接把藏起来的鞋子告诉了温绍庭,温绍庭帮陈眠穿上鞋子,抱着她就走出了房间。 趴在他的怀里,一路被他抱出来上车的路上,源源不绝的起哄声,这种阵仗,也是第一次经历,陈眠不由得有些害羞。 温绍庭低头看着她,女人的眉目温柔,杏眸含笑,那妩媚和羞涩平铺开来,温软得乖巧得很,“见过那么大场面的女王陛下,还害羞?” 陈眠抬眸瞟了他一眼,“没办法,谁让娶女王的男人本事这么大。” 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里,弥漫着笑意,“温太太,你这是臣服于我吗?” “高兴吗?” 男人的嗓音愈发低沉到不行,沙哑迷人到极致,“高兴,特别高兴。” 陈眠低声嘟嚷了一句:“别高兴得太早。” “我等着接招,温太太。” 婚礼现场在教堂,以紫蓝色为基调,鲜花一路绽放,整个教堂被打造得梦幻到极致,里面的天地成为一色,灯光和簇拥的鲜花,相映得彰。 外面围满了记者,相机的咔嚓声,镁光灯地闪烁,是陈眠这辈子面对得最多的一次。 婚礼现场响起的流畅而干净的钢琴曲奏乐,《Nothing’sgonnachangemyloveforyou》的音律徐徐散开。 陈眠挽着父亲的手臂,一步一步走过红地毯,走向地毯那头的男人,他一身白色的西装,于平日里深色系的装扮完全不同,白色的西服让他看着愈发清贵,宛如伫立在晨雾里的青松,傲然挺立。 在婚礼现场一个盲区角落里,不引人注目的暗角,袁东晋西装革履,面容憔悴,站在人群后,视线像是穿过人山人海,隔着漫天飘飞的花瓣,最终落到了红毯的女人身上。 一袭鱼尾白婚纱,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头纱落下,无法遮掩她精致而美丽迷人妆容,朦胧中,隐约可见那一双他最爱的眼睛,噙着薄薄的水光,眼睛的深处,涌动着他未曾见过的期待和幸福感,还有忐忑不安。 她绯色的唇瓣上勾勒的弧度,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脑海中浮现他看到的那些资料。 六年前,为了他,刚出校门的耿直女孩子,四处求人,她竟索性出卖了她一腔的纯真,用尽手段,用了她最不屑的手段,牺牲色相,和沈易航两人,把盛宇集团董事长耍得团团转。 原来那个香艳照片里,当时的她忍着药性,将计就计故意把盛宇集团的董事长压在身下,让藏在房里的沈易航拍下了一组照片,之后沈易航把她带走,让已经中了迷-幻-剂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苟合,录下了视频,以此要挟盛宇集团的董事长,获得了那一笔救命资金。 “东子,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不择手段,你会不会觉得我心机深沉?”女孩瞪着眼睛问他。 彼时他抬眸,满目疲倦,“那要看什么样的手段。” “你会觉得女人在商场成功,都是靠色相买卖么?” “你不会。” 可是,后来,他看到那照片的时候,第一时间还是怀疑了她,甚至,亲眼看着她被自己的亲人侮辱讽刺,而他缄默围观。 原来她曾经为了应酬,喝到酒精中毒,胃穿孔,独自一人躺在医院里无怨无悔。 而最残忍的,莫过于那一纸手术病危通知书和一张怀孕通知单,他看到的时候,几乎是发了疯,直接到了第一医院,找到了当时动手术的医生。 腹部中刀,流产导致大出血,熊猫血短缺,她差点死在手术台上,即便救了回来,她子宫受损严重,且以后怀孕成功几率极小…… 梁宇把她发生意外的前前后后调查的一清二楚,他却看得撕心裂肺。 是他,亲手把他们的孩子给害死了,若不是他为了护着汪予问,若不是他毁了霍冰,若是当时他能给汪予问安排保镖的时候,考虑到她的人身安危,她就不会出事。 他甚至无法想象她当时是如何煎熬过来,在同一家医院里,她在生死边缘徘徊,身为她的丈夫,他陪着另外一个女人保胎,鞍前马后。 难怪她会心如死灰,难怪她走得干脆利落头也不回。 要怎么回头呢,想到那个血淋淋的画面,他都无法再靠近她。 他亲手毁了她的青春和爱情,亲手摧毁了她的希望和期盼。 这两天,他仿佛置身在一场噩梦里,所有的画面都是鲜红的血和她的眼泪。 该怎么祈求原谅? 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陈眠看着仿佛整个人都空置了,耳边回荡着钢琴的旋律,她只看得见前方冷峻的男人,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与她对视着。 陈父握着陈眠的手,郑重地把陈眠的手交到了温绍庭的手里,沉稳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把我唯一的女儿交给你了,请你善待她,让她幸福。” 陈眠侧首,看见父亲老泪众横,眼眶盈着的水光几乎要憋不住。 温绍庭握住她的手,低头承诺,“好。” 忽然,他单膝下跪,低头亲在她的手背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认真而慎重对她说,“绵绵,嫁给我。” 陈眠怔住,很快又回过神,唇角扬起温柔的笑,眉眼弯起,低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在结婚了才求婚的无耻男人,轻轻的道,“好。” 陈眠不信教,但是此时此刻,在众人的见证下,在上帝的见证下,她诚挚而庄严地起誓。 忠于这个男人,陪伴着这个男人,直至终老。 温绍庭的吻落下那一瞬间,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被男人巧妙的亲去。 袁东晋眼睛红得充血,看着台上幸福拥吻的男女,那么清晰的心痛声,碎了一地。 有眼泪自他的眼角滑落,很快被他拭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的幸福和未来,已经随着她的离开,一起消散。 那么清楚的认知。 五月二十一号,天气晴。 港城直播了一场盛世婚礼,这一天,各大媒体争相报道,所有的人透过屏幕观看了这一场空前绝后的婚礼。 中瑞集团的现任掌权人温绍庭,和前宝华集团总经理前妻大婚。 一时间,陈眠成了励志二婚女人,引发全城女人的嫉妒和羡慕,前任老公是个宝,没想到离婚后,再嫁竟然依旧是大豪门,老公帅有钱且不说,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看得出这个男人眼里对她的宠溺和宠爱。 有人笑了,有人哭了。 而袁东晋的心,死了。 第126章 婚礼、婚宴,这么折腾下来,热热闹闹地很快就过去了,陈眠累得不行,且脚上的高跟鞋是新鞋子,穿着一整天,走走站站,她的脚也疼得厉害。 今天的婚礼,秦桑把大学那些关系要好的同学一并邀请过来,一群人难得聚在一起,又是爱闹的主,所以敬酒的时候,陈眠想避开都没机会,温绍庭一人之力,能挡下的也不多,且陈眠顾虑到他需要应酬的人较多,自然就不会让他都替自己挡着。 可恨的是,伴娘和伴郎这些人,不帮忙挡酒就算了,还闹腾到不行,有火上浇油的嫌疑。 “还好吗?”温绍庭搂着她的腰,低头侧首轻声问。 陈眠挽唇轻笑,“还好。” 温绍庭看着她精致眉目上的疲惫之色,淡淡道,“要不你先去休息,接下来的人,我来应付就好。” 陈眠微微一笑,“唔……陪你应付完你那一桌的兄弟朋友,我就休息?” 男人眸色深深凝着她,唇边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好。” 她这么做,一个是出于尊重他的朋友,而另一方面,其实是想跟那些人接触接触,既然嫁给他,自然而然要融入他的生活,他的朋友圈,否则这些人带着他干坏事怎么办?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 这一整桌,在十几号的清一色的寸头英气男人里,有一朵娇艳的花。 陈眠刚走近,就楞了楞,因为这女人的脸,她见过,就在不久之前。 她长得实在是美艳到令人惊叹,这样的女人若是放在古时候,就是祸国殃民的祸水,让人入目印象刻三分,想忘记都难。 陈眠微微敛眸,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乖巧温顺地靠在温绍庭的怀里。 一桌子的人都是豪爽的性子,看见他们过来,马上开始闹腾,“老大,恭喜啊!” 温绍庭淡定从容地举杯,“谢谢。” “哎,这可不行,今天你必须跟我们兄弟人每人敬一杯!” 温绍庭眉梢微挑,温漠冷然的眼神粗粗扫过,“一人一杯?” 低沉的嗓音,微凉,不轻不重的带着几分玩味,然而,在座的每一个人,包括陈眠,都能清楚嗅到了那警告的味道。 他的轻淡描写,分明就是在说:你活腻了? 于是,众人齐齐举杯,“老大,祝你和嫂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站在他们身后的周旭尧,这时轻飘飘地冒了一句:“你们这些粗人,直接祝他们日日好心情不就得了!” 现场笑成一片,陈眠听得懂周旭尧这一句言下之意,羞红了一张脸,只恨不得脱下高跟鞋狠狠砸穿了周旭尧的脑门。 温绍庭倒是面无表情,举杯和他们一起喝下了酒,正要携陈眠离开,那边一直噙着笑意的女人兀自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二哥,”她靓丽悦耳的嗓音徐徐响起,眉目含魅,眼底波光粼粼,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酒杯,一袭贴身剪裁的绸缎长裙勾勒了她的风情,款步来到温绍庭和陈眠的面前,“我这一杯,你可必须得喝。” 现场的十几号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面面相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郁而尴尬的气氛,陈眠微怔,侧首看着温绍庭,视线触及他完美的下颚,发现他面不改色看着来人。 女人从一旁接过酒,动作标准,姿态优雅,“我给你满上?” 温绍庭拿眼角余光瞥了眼陈眠,然后把手里的杯子送出去,任由女人给他倒酒。 她并未给陈眠倒酒,陈眠一眼就瞧出这个女人是有意而为之,也并不介意,主动地接过温绍庭手里的酒杯,然后倒了三分之一到自己的杯子里,眉目一片温色,噙着恰到好处的疏离笑意,缓缓开口,“美女敬酒,我和二哥自然是不能拒绝了。” 说完,陈眠转而温淡地看向温绍庭,唇角微勾,“二哥,你觉得呢?” 她叫出二哥两个字的时候,故意咬重了音质,细细听来,带着某种挑衅的味道。 温绍庭低头垂眸,淡淡勾唇,眸色深沉似海,“自然。” 陈眠瞥见女人的脸色微微僵硬了一下,心底有几分好笑。 看来上次在婚纱店的偶遇,并非偶然。 唔……她的鼻子太过灵敏。 CHANCE邂逅香水,想必是她最爱的味道了。 很不巧,陈眠恰好十分讨厌这一个味道。 陈眠唇瓣贴着玻璃杯壁,微凉的触感,酒香从唇入喉,她在心里想,唔,看来温先生有些烂账没扯清。 敬酒了一圈之后,她就借口喝高了,由周旭尧负责送她去休息间。 走廊里铺着地毯,脚踩在上面几乎没有声响,陈眠站在休息间的门口处,顿住了脚步,似漫不经心地问周旭尧,“刚刚那位和温绍庭是什么关系?” 周旭尧温润的脸上噙着凉薄的笑,盯着陈眠柔美的脸看了半响,“这个我无法回答你,想知道,最好还是问老二。” 陈眠侧首勾唇,轻轻颔首,“你回去吧,作为伴郎,还麻烦你尽责一点,毕竟伴郎的作用就是挡酒当枪使的,别让他喝醉了。” 话音刚落,她已经推开门闪身进去,把周旭尧隔绝在外。 周旭尧挑眉,性感的唇上扬着。 嗬! 原来温顺得体的女人,骨子里也有猫的天性,这脸色甩得挺大。 温绍庭看见周旭尧回来,压低声音问,“吩咐人给她送蜂蜜水了?” “已经安排了。”周旭尧顿了顿,好心地提醒他,“她刚问我顾琳和你关系。” 温绍庭不动声色地掀动眼皮,凉凉的眼神掠过周旭尧的脸,抿唇不语。 “放心,我没说,”面对他不悦的神色,周旭尧轻轻一笑,“看来真是宝贝得紧。” 温绍庭也有过女人,作为他的兄弟,自然也是见过他对女人的态度,然而,讲真,温绍庭从未主动对一个女人示好过,即使是关怀,也是平淡如水那种。 然而陈眠,是不一样的,男人之间,自然是瞧得分明,陈眠对他而言的分量。 休息间里了。 陈眠坐在沙发上休憩,脚很酸,她踢掉高跟鞋,白嫩的脚板随意地搁置在地板上,往后一靠,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今天真的喝得太多了,她的胃部隐隐有些疼,想要翻药出来吃,却发现自己的手提包在秦桑和秦研冉她们手里,而这两人,早就喝趴了被送到了酒店的房间里休息。 忽然,门被推开,陈眠抬眸望去,看见了袁东晋颀长的身影,顿时怔楞住。 袁东晋手里捧着一杯水,朝着陈眠走去。 陈眠抿着唇,看着他瘸着腿,一拐一拐地走向她,眸色沉了下来,等他站到她的跟前,她冷冷的开口,“袁东晋,你是不是疯了?” 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医院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这副破败的身体,是不想要了? 袁东晋弯腰,把手里的水杯放下,又把一瓶胃药搁置在水杯旁,“把药吃了吧。” 陈眠不动。 他在她身侧坐下,视线落在前方,避开了陈眠的脸,淡淡说道,“抱歉,本想着看你一眼就走,可是还是忍不住奢望和你说几句话。” “李敏慧知道你这样出院吗?” 不知为何,陈眠心头有些发堵。 到底是自己爱了十几年的男人,她无法真正做到冷血无情,更何况,他这个架势,明显就是冲着她而来。 若是他伤了残了,她是一定会愧疚的,而她很讨厌这种愧疚,让她觉得牵扯不清。 “陈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会幸福的,对吗?” 休息室里,很安静,隔音效果很好,完全听不到外面宴会上的吵杂声,光线柔和而温馨,静谧到让人心底有些发憷。 她看着他削瘦憔悴的侧脸,心头上涌过很多种情绪,然后是一种疲惫,深深的无力感,对他那些执著的无力感。 当感情走到尽头,原来真的是可以变得云淡风轻,再也提不起劲来去怨恨和不甘。 在他问出这一句话的那一瞬间,陈眠仅存的那一丁点的不甘,也顿时消匿殆尽。 陈眠眉目温凉浅淡,敛着眸光,郑重而认真地道,“会。” 她和温绍庭,彼此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不遗余力地并肩同行,他不需要她的牺牲来成全,更不需要她用牺牲来索取他的愧疚来挽留。 所以,她会幸福,会有一个全新的婚姻和家庭。 而她和袁东晋,她先爱了,先陷入万劫不复,然后站在深渊里伸手拉着他,试图要求他回报,本身就天差地别。 现在的她明白,袁东晋不爱她的时候,她所有的付出,都成为了他沉重的负担,所以他一直想逃,因为还不起。 冗长的沉默,良久后听见他说,“那就好。” 他侧首凝住她的脸庞,视线细细描绘过她的每一寸轮廓,深沉的眸光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她,那眼神幽深而沉痛,仿佛要将她这一刻最好的模样深深刻入心底。 陈眠怔住,眼底迷茫地看着他。 袁东晋收回目光,站起身,背对着她,轻声道,“陈眠,你一定要幸福。” 那一扇门,重新合上,空间里只剩下陈眠一人。 也许是真的喝醉了,所以她才会听见了他声音里头那一抹哽咽,以及那深沉的眸底泛出的泪光。 他怎么会哭? 他为什么要哭? 门外,张益看着脸色苍白成白纸的男人,白色的烟雾散开,随手将手里的烟蒂捻熄在一旁的垃圾桶上,上前搀扶着他,“说完了?” 袁东晋麻木的点头。 “那就回去吧。” 袁东晋任由张益搀扶着,一步一步从走廊另一头离开,脚上伤,身上的伤,每一处都在痛,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都在崩溃着。 陈眠低头看着茶几上的水和药,眼神很复杂,犹豫了很久,伸手倒出了药,就着温水咽了下去。 药丸的味道有些苦,有些涩,在口腔弥漫。 陈眠疲倦地在沙发上躺下来,眼睛盯着窗户外的夜色,隐约看见了几颗星星悬挂在天边,一闪一闪。 今晚的月色,特别亮,皎洁而柔美。 她阖上眼,迷糊地睡去,温绍庭和袁东晋的脸,交替在她的脑海里出现,最后袁东晋的轮廓渐渐模糊,然后,她看见温绍庭温漠的眉眼忽然展开了一缕光,勾着唇对她笑。 —— 阳台上。 顾琳看着眼前的男人,轻轻摇晃着杯子里的红色液体,姿态慵懒万千地依在栏杆上,抬眸低头都流露着自成的风情妩媚,“二哥,恭喜你了。” 温绍庭低头点燃了一根烟,尼古丁的味道窜进肺腑,又从鼻息散出,轻袅袅的青烟将他隐匿在光线里的轮廓笼罩的更为清冷温漠。 “谢了。” 顾琳媚眼痴痴地看着他,心头复杂又难堪,像是被人攫住,呼吸变得不顺畅,“我很好奇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温绍庭转过身,橘黄色的光线落在俊脸上,终于能够看清他的容貌,他的身后是鸦青色的夜空,月亮悬挂,仿佛成了一幕背景,将眼前这一道清贵的白色衬得愈发迷人而危险。 “怎么?”男人的嗓音淬着夜色般的凉,染着烟雾清清淡淡的,揣摩不透他音质里的意味。 顾琳仰着脸,勾唇浅浅的笑,“毕竟二哥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其他女人出现啊,她一出现,竟然就和你结婚了。” 温绍庭菲薄的唇抿成一条线,深邃的眼眸愈发沉郁,完全没有了在陈眠面前那一股温柔宠溺,视线更像是一把刀锋,轻易就会割伤人,“她不同。” “怎么不同?”顾琳凑过去,眉目含水,似笑非笑。 “顾琳,你喝多了,我让人送你回去。”温绍庭说着伸手从裤袋里摸出手机,尚未拨出号码,手机已经被顾琳横手抢去。 “二哥,”她歪着头,长发如瀑,“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温绍庭看着她的眼睛,眉目温漠,缄默不言。 顾琳自顾自地说道,“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你是不是就会跟我结婚?” 夜色沉沉,温绍庭低头看着眼前的女人,良久后,从喉间溢出一个字。 “是。” 顾琳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心尖有一阵不可名状的疼,她忽然扑进他的怀里,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修长的手指攥着他的衣服,而沉寂里,没有声音。 “我后悔了。” “二哥,我很后悔。” 温绍庭的脸色冷得厉害,眸色湛湛,良久之后,终究是轻声叹息,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我让人送你回去,你今晚喝太多了。” 终究是有些事情说不出口,她隐瞒,那么,他也不会拆穿。 那是她的伤疤,也是他的亏欠。 当年他不知道事实真相,而知道之后,她已经选择切断了一切的联系。 也曾找过她,可世界太大,茫茫人海盲目找人,又如何能轻易找到。 —— 梦里,陈眠隐隐约约地又闻到了那一阵若有似无的CHANCE邂逅香水味,眉头紧蹙在一起,似十分不满,抬手想要挥去这讨厌的气息,手腕却被一个力道控制住。 陈眠恍惚空白,男人的脸渐渐变得清晰,动了动眼珠子,却发现自己此时被温绍庭抱在怀里,而他低头凝定她,唇角微勾。 “醒了?”醇厚的嗓音很低沉,他的指腹滑过她的脸颊,“胃还会难受吗?” 大概是刚睡醒,她反应迟钝了许多,这才发现自己和他已经坐在车上。 她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用力箍住腰肢,身体很疲倦,索性赖在他怀里不动了,懒洋洋地问,“已经散宴了?” “嗯。”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和你一起送送宾客?” “没事,有我就行。” “噢……”她动了动,“还要多久到家啊?” 原本老太太的意思是新婚这天直接在办婚宴的酒店住下,可温绍庭考虑到陈眠有认床的习惯,就拒绝了,所以他们的婚房就是把家里的卧室换新了一番装扮成了婚房。 “已经到了。” 车子停下,他先下了车,然后绕到另一旁给她拉开车门。 陈眠坐在车上,朝他伸出手,慵懒勾唇,“脚酸,你抱我上去。” 温绍庭低头看了她一眼,低笑一声,弯腰将她抱了下来,陈眠的手顺势圈住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唔……没有错,她讨厌的那个香水味,从他身上传来的。 眉头蹙起,不满的口吻有几分抗拒,“温先生。” “嗯。” “你身上有一股我讨厌的香水味。” 温绍庭垂眸锁住怀里的女人,她的体重很轻,身体软得像是没有了骨头一般,软趴趴地靠在他怀里,说这话的时候,描绘得径直的眉颦起,眼底的厌恶不加掩饰,语调嗔嗔的,似怨似怪。 “温太太,”他把她径直抱回卧室,放在红色的大床上,顺势倾身而下压住她,“你的鼻子属狗的么?” 陈眠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前,拿眼横他,“我还属老虎。” 温绍庭被她傲娇和不耐的模样逗得溢出笑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家有母老虎,看来我以后注定不好过。” 陈眠拍掉他的手,眼底嫌弃得很坦然,“我累了,要洗澡睡觉,麻烦温先生去帮我放水。” 温绍庭低头,鼻尖抵着她的,只要稍稍一动,他的唇便会碰上她,一张一合的唇喷洒出热热的酒气,“一起洗。” “不要。”陈眠拒绝。 “一起吧,省水省时间。”他勾唇,目光灼灼看着她。 陈眠用食指戳他的腮帮,“温先生,你没看出来我在嫌弃你吗?” 还一起洗澡? 他握住她作恶的手,哑声问道,“新婚之夜就嫌弃我?嗯?” “谁让你身上有我讨厌的味道。” “哪个味道是你讨厌的?” “CHANCE邂逅香水的味道。” 见他一脸懵逼不知所然,她咬唇,干脆直接点明,“酒桌上那位叫你二哥的美女身上就有这股味道。” 温绍庭看着她,这语气怎么听都觉得那么酸呢? 他哑然失笑,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陈眠要避开,结果就被他食指和拇指掐住下巴,固定住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 男人的浓烈的气息,带着浓郁的酒气,全部灌进口腔和呼吸里,陈眠觉得自己肺部的空气全被挤压了出去,呼吸困难起来。 缠绵悱恻的吻结束以后,陈眠本就醺得酡红的脸颊,颜色愈发地沉,眼眸里有些迷蒙,被他蹂躏过的唇瓣娇艳欲滴的,看着十分可口。 温绍庭调整了呼吸,又亲昵地亲了下她的下巴,声音沙哑,“我跟她没什么。” 陈眠哼了一声,半是使唤半是娇嗔,“今天我累了,先放过你,我要洗澡了。” 男人拿她没办法,捏了下她的鼻子,“是,女王,小的这就去给你放洗澡水。” 新婚夜,陈眠才不会跟他扯旧情人的事情。 喔……至于为什么会猜测到她是他的旧情人?陈眠又不是瞎了,敬酒的时候,现场的气氛顿时那么怪异起来,那女人的眼睛又是那么赤裸裸的爱慕,再加上温绍庭刚那一句解释,脚趾头都知道他们以前是什么关系了。 她看着浴室的方向,倒是很意外他竟然会把旧情人邀请来参加婚礼。 放好了洗澡水,温绍庭走出去,看见女人趴在床上,抬手拍了拍她的屁股,“洗完澡再睡。” 陈眠翻过身,伸手,“嗯,抱我进去洗。” 男人挑眉,“不是不要跟我一起洗?” 陈眠挑眉,笑得纯真而无辜,“女人都是善变的,我改变主意了,不行?” “行,”他将她抱起来,“你说了算。” “唔,折腾了一天,我浑身都酸痛了,”她勾唇,“你帮我按摩。” “好。” 这一个月,温绍庭没有碰她,不过倒是经常把陈眠扒光了亲个遍,期间还强行压着她进浴室帮她洗过澡,面对这个男人蛮横无理的霸道劲,再加上秦桑在她耳边耳提命面地洗脑教她如何培养夫妻情趣,久而久之,陈眠也放开了很多。 矜持这种玩意儿,太过了就是作,会作死。 这话是贞贞那丫头说的,陈眠倒是放在了心上。 陈眠这会儿是真的累得浑身没劲,便任由温绍庭帮她脱了身上红色的旗袍礼服,抱进了浴缸,温热的水浮着淡淡的香精味,让她转身趴在浴缸上,然后蹲在浴缸旁认真地帮她按摩。 他的力道适中,裹着薄茧的手指触碰着她白瓷光滑肌肤,帮她放松。 舒服得陈眠发出餍足的叹息,身体松弛下来,柔软得不像话。 渐渐的,他的手开始变得不安分,陈眠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睛迷蒙看着他,眼底有隐隐的期待。 可是到了中途,他停下了。 然后他直接站到了洒头下,任由水流冲洗了一番,俯身亲了亲的她的眼睛,“你继续泡一会,嗯?” 陈眠乖乖颔首,然后看着转身就出去了,她没看错,男人的眼底有一抹阴郁。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了? 泡了一会,她裹着浴巾赤脚走出来,吹干了头发,温绍庭才重新回到卧室。 陈眠不想让他心理压力过大,放下电吹风,勾唇淡淡一笑,仿佛刚在浴室里的一切不曾发生,“今天累了一天,休息吧。” 说着,她掀开被子打算钻进被窝,哪里料到男人从身后一把将她推倒在床褥里,身上一凉,浴巾就被他扯掉了。 雪白的肌肤与大红的床形成香艳的即视感,刺激人的眼球和感官。 温绍庭身上的血液开始沸腾,眼底浮现了浓郁的渴望。 陈眠正要转身看他是怎么回事,后背便被一阵滚烫覆盖住,男人某处咯着她,真真切切的感觉,让她震惊。 “温先生……” “嗯,”男人的唇很烫,从她的脖颈落到肩膀,一路向下,“用心感受。” —— 夜庄包厢里。 张益一把夺下袁东晋手里的酒,“东子,够了!” 袁东晋挥开他的手,“别烦我!” 他已经醉了,眼神都有些散涣,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越喝越清醒,越清醒越难受,全身上下仿佛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噬他的骨肉,密密麻麻的疼,从心尖一路蔓延,源源不断,一波强烈过一波的疼。 “你不要命了!” 他的身体尚未康复,他这个阵势,显然就是全然不顾,然而张益却看不下去,不能任由他这么折磨自己。 “你不懂……你不懂……是我毁了她……是我对不起她……孩子……我们的孩子……” 他语无伦次,生生的呐喊,撕心裂肺的疼。 陈眠穿着白纱幸福模样和血淋淋的画面交替冲击着他的神经,反反复复,让他心口有骤然的停止。 “我错了……” 张益的眼底蓦地一阵骤缩,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见袁东晋,哭了。 那眼泪,像是水龙头,不停的奔流出来,然后他仰着头灌了一大口的烈酒,浓烈灼心,烧得滚烫生疼,心脏仿如生生撕裂开来。 倏地,他吐了,吐出来的,是鲜红的液体。 张益看着他直直栽倒在地上,昏迷过去之前,他喃喃着,“对不起……”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与这一座城市的街灯一起亮到天明的,还有医院手术室的门口上那一盏红灯。 第127章 秦彦堔看着车里坐在另一侧的顾琳,俊朗的脸色神色微恙,心底有几分烦躁,忽然想抽一根烟,“介意我抽烟?” 顾琳动了动眼皮,“也给我一支吧。” 秦彦堔蹙眉,但还是给她点了烟。 车内昏暗,两抹煋火明灭,圈圈白雾散开,男人的烟不比女士香烟,顾琳吸进去第一口的时候,浓烈的味道呛了一口,轻咳了下。 秦彦堔靠在车座上,侧目睨她一眼,淡淡说道,“不要勉强。” 四个字,一语双关,顾琳大概也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淡淡一笑,妩媚的妆容在暗角里多了一分神秘感,“小四,今晚谢谢你带我来。” 婚礼上,她站在遥远的人群里都能感觉出温绍庭对那个女人的宠溺,确实很难受,但她还是让秦彦堔帮忙安排她参加了婚宴。 秦彦堔降下车窗,让夜风灌进来,“不用谢我,若不是看在你是我姐的份上,我是不会帮你的。” 今晚他特意把她安排到那一桌里,一个是她与那些人也熟悉,另外一个是为了避开老太太的视线,他本以为温绍庭会秋后算账,不过他最后还是面色平静地带着陈眠离开了。 顾琳轻笑。 “还不打算回去看看爷爷?”秦彦堔反问一句。 “再过几天吧。”顾琳琳又低头吸了一口烟,苦涩的味道充斥了整个肺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秦彦堔,“小四,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秦彦堔眸色黑沉,“不清楚,”顿了顿,补充道,“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情错过就不能回头,其实他也并不亏欠你什么,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顾琳夹着烟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笑容有些苦涩。 ——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幔,照亮了整个卧室。 温绍庭睁开眼,女人一头青丝铺枕,长卷而纤密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小片阴影,绯色的唇还残留着昨夜疯狂的痕迹,微肿。 看见她脖子上的淤痕,他的眸色深看几分。 那种情况下,确实不好控制。 陈眠依旧闭着眼睛,脑子昏昏沉沉的,昨天忙碌了一天,昨晚又被他折腾了一夜,身心疲惫的她睡得很沉,但身侧的男人起床的时候,她还是醒了过来。 浴室里有水声传来,她缓过那一阵晕眩感,缓缓掀开眼帘,室内的光线昏暗,他刚起来的时候去拉上了帐幔,挡住了阳光。 大床上有些狼藉,床褥凌乱,陈眠坐起来,全身上下都酸软难耐。 她蹙眉,回想起昨晚,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明明在浴室的时候,他没有那个意思,怎么忽然兴致会那么高,而且昨夜生猛的劲头,甚至弄疼了她。 像是吃了药一般。 吃药?脑海中一闪,她脸色微僵。 陈眠甩开那个念头,从床上爬起来,趿着拖鞋走到窗边,伸手拉开了窗帘,太阳光线瞬间落进来,她眯了迷眼眸,抬手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温绍庭洗漱完出来,就看到女人穿着宽松的睡裙,匀称白皙的小腿裸露在空气里,波浪的卷发及腰随意散开,周身被淡金色的光线笼罩着,落下一片明媚。 他上前,从身后将她圈进怀里,低头在她的脸颊上落在一吻,“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陈眠懒懒地靠在他怀里,声音微微沙哑娇软,“睡不着了。” “不累?嗯?”他故意在朝着她的耳蜗吹了一口气,语调含着薄薄的笑意。 陈眠身体僵了僵,轻轻地挣扎,“我要去洗漱了。” “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今天你就在家休息,不要去上班了。”温绍庭这才松开她,“等一下再洗漱。” 陈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走进更衣间,没一会就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白衬衫,黑西裤,一身的利落精英气质骤然呈现,然后手里拿着一条领带径直朝她走来。 “帮我打领带。” 陈眠看着他,抿唇,淡淡道,“温先生,我不会……” 这不能怪她,这个她真心没学过,也没有留意过,毕竟以前袁东晋不需要她做这种事情,再者,她虽然不笨,但是,手并不巧。 从小她的手工课就特别差,每一次都要花上很多时间才能完成,而要做好,更是耗时巨大。 温绍庭挑眉,眼底掠过一抹惊异,又隐隐藏着某种喜悦,“不会?” 陈眠瞧了他一眼,很坦然地颔首,“真不会,我小时候的红领巾都不会系。” 说起来也挺丢人,都是保姆帮她系的。 “要不,你教我?” 温绍庭勾唇,淡淡道,“认真看着。” “好。” 陈眠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在他的手上,看他骨节分明的手给自己打领带,从容稳步,不疾不徐,应该是顾及到她的视线,动作不快,每一个步骤都略有停顿,仿佛就是为了让她记清楚。 头顶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记住了?” 陈眠抬头,看着他英俊淡漠的轮廓,白色衬衫彰显着男人的清贵出尘。 她的眼睛很亮,颜色很淡,就那么看着他温温静静地道,“也许,大概,记住了……” 温绍庭伸手把领带扯下,然后丢给她,“帮我打上。” 陈眠也不挣扎,捏着领带,靠近他,抬手将领带穿过他的脖颈,然后开始回忆刚刚他做的步骤。 她垂着头,视线贴在他的领口处,温绍庭垂眸看到的就是她的头顶,瞧不见她的眼睛,但能察觉到她的全神贯注,白皙的手指一步一步,动作极慢,犹犹豫豫地在一个步骤上试探。 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也不吭声,沉默地看着她,嗅着她的发香。 “好了……”她的温婉的嗓音很心虚,盯着那丑陋不堪的领带结蹙眉,不敢抬头看温绍庭的脸。 步骤是对的,然而,她系出来的领带结,却像是一根麻绳打成了一个死结,不是一般的……难看。 温绍庭瞥了一眼,眸色微深,唇边不可控制地溢出一抹弧度,瞧她一副犯错低头当小乌龟的模样,心头一阵摇曳,漾出一圈圈的柔软。 粗糙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她一脸的挫败无处可藏,“你这是故意的?嗯?” 陈眠抿了抿唇,伸手拽了拽他的领带,“我说了,我连红领巾都不会系,是你要我帮你打领带的。” 所以,怪他? 温绍庭垂眸睨她一眼,淡淡的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打算勒死我。”说着,他另一手将她勒得死死的领带扯了下来。 邹巴巴的领带,显然是不能再用了。 陈眠弯着唇,“所以你还是自己搞定吧,我去洗漱了。” 说完,像个小兔子一样逃进了浴室,温绍庭盯着她的背影淡淡地笑了。 —— 医院里。 李敏慧气得脸色发青,也顾不得张益在场,“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的腿还要不要了?就为了一个女人,你非要这么折磨自己?你有没有考虑过我这个当妈的会多心疼多担心!” 昨天一天找不到他人,半夜竟又被送进了手术室,从手术室出来以后,医生出来阴沉着一张脸斥责没有照顾好病人,他的胃曾经大出血过一次,现在又折腾,早晚会被闹出大事,再者他身上有伤还让他喝那么多酒,若是伤口恶化,神仙也没办法。 袁东晋削瘦的脸上,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一张脸毫无血色,像个身患绝症的人,憔悴无神,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放任堕落。 李敏慧的嗓音很大,几乎尖锐,张益站在一旁不敢出声,视线落在那个始作俑者身上,却只见他浑然不在意,仿佛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眼睛都是呈出散涣状。 张益从未见过袁东晋这么颓靡不振的模样,像是没有了灵魂,眼底死灰一片。 三天前,他发疯过一次,不顾腿上的伤,拔掉输液直接从病房里冲出来,两眼充血骇人,浑身都是一种爆发的疯狂,挣扎着要出院,后来被医生护士压着打了镇定剂才安定下来,但是腿上的伤口裂开了,不得已进过手术室重新缝合伤口。 醒过来之后,他就找了张益,让张益去第一医院找了一个医生,亲自带过来见了他一面,张益不知道医生和他说了什么,总之从那时开始,袁东晋就仿佛成了一个傀儡,精神游离。 直到昨天,他偷偷联系了他,要求他带他出院,去了陈眠和温绍庭举办婚礼的礼堂。 张益是不乐意也不同意他的做法,然而也很清楚,自己不带他去,他也会想其他的办法,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 然而,从婚宴上离开之后,他却不肯回医院,直接去了夜庄喝酒,最后喝得胃出血,又进了一趟手术室。 张益也一整晚没睡,整个人的精神也不是很好,至今回想起昨天的一幕幕,他都觉得恍惚不已。 若不是爱惨了一个女人,那么骄傲的袁东晋,又怎么会那般狼狈。 当初就劝过他,不要等到失去才后悔,可是人呐,总是不知所谓,非要撞个头破血流才看得清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阿姨,他刚做完手术,医生说需要静养,您也别再气了。” 李敏慧堵着一口气,看着憔悴不堪的儿子,忽然悲从中来,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哭出声来,“你说,我们到底欠了那个陈眠什么啊?整个袁家上上下下都因为她被搅得鸡犬不宁,东晋又被折磨成这般……” 张益无法回答她,自己的儿子,当妈的自然是会护着疼着,她怨陈眠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对。 但若说亏欠,到底是东晋亏欠了陈眠。 “你们让我静一静,行吗?”袁东晋两眼看着天花板,声音嘶哑无力。 李敏慧抹了一把眼泪,低声规劝,“东晋,你不能再闹腾你的身体了,再这么下去,我们袁家就要倒了,你知道吗?” “妈只有你一个儿子,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妈怎么办?”李敏慧握着他骨瘦嶙峋的手,抑不住的心疼。 “妈,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好吗?” 李敏慧见他神色疲倦,只能点头应声,“好,那你好好休息,妈就在门外候着,你有事就叫妈,知道吗?” 张益行至床前,伸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扶着李敏慧出了病房。 终于安静了下来,袁东晋呼吸着消毒水的味道,他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阳光,手指微卷曲。 良久—— 躺在病床上的袁东晋骤然痛哭,泣不成声,肩膀剧烈的抖动着,泪泪一串串砸在白色的枕头上,身上的痛,不及他心脏的苦。 他太阳穴上青筋突露,手指掐着被子,压抑着,喘息着,然后整个人抽痛的蜷缩起来。 原本以为她离不开他,到头来,离不开的人,只有他。 在不知不觉里,陈眠这个女人,早就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丝丝缕缕地刻入到生命深处,融化成他的骨肉,如今她走了,他宛如被人生生剔骨削肉,她被强行从他的生命里剥离。 人最可怕的不是肉体的死亡,而是精神的流浪,无处依归。 张益站在门边上,透过小小的窗口,眼眸微凉,可是他无能为力,这一个坎,只能他自己扛过,没人能救赎。 —— 温绍庭去上班后,陈眠填饱了肚子,也没有打算出门,因为她真没什么力气。 外面的阳光很好,她走进书房去在书架上翻找了很久,看见了她最喜欢的一本书,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 从书架上抽取下来,她又回厨房给自己泡了一壶薄荷菊花茶,拿着书,捧着茶她窝到了阳台上去打发时间。 虽然《情人》这本书她看过很多遍,不过陈眠依旧看的津津有味。 然而,陈眠很意外,优良的纸质上,有一段话被红笔划了出来。 我已经老了。 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我永远记得你。 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很美,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你比年轻时还要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年轻时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貌。 而在一旁,有一段正楷字迹,秀气而端庄,一眼便能瞧出是出自女人的手笔。 【愿日暮老去,你依旧陪在我身边,细数繁华回忆,终归尘土。】 陈眠敛着眸光,视线停留在上面久久没有移开。 她甚至从短短的一段字里勾勒了写这一段话的那个女人的模样。 妩媚风情,青春娇俏。 唔……这么矫情的话,也只有少女怀春的时候才写得出来。 昨晚上那一张精致的脸就那么轻易出现在脑海里,陈眠伸出食指戳了戳自己的眉心,忽然没有了看书心情。 索性合上书,抿了口薄荷菊花茶,然后回书房去打开电脑,准备找一部电影看看。 她只是想把温绍庭搁置在桌面的一些文件整理好放进抽屉里,却无意地看见了一板药片,已经吃掉了两颗。 原来昨晚他真的是吃了这些玩意,难怪她会觉得他看着与之前不同。 陈眠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一时间搞不懂温绍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对她不行了,还是身体出现问题了? 是药三分毒,难不成他以后都打算吃这种玩意跟她做? 忽然一阵门铃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把药放原处,关上抽屉,起身下楼去开门。 老太太和温睿,身后还跟着李嫂。 “绵绵!”温睿二话不说就扑上来,撞得陈眠往后退了退才稳住了身体。 陈眠低笑着摸了摸温睿的头,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您怎么过来了?” 老太太和李嫂进了屋,“老二那小子打电话说你自己在家,他担心你不按时吃饭,让我过来瞧瞧。” 李嫂有些无语地站在老太太身后,明明就是老太太得知二少爷去上班了,然后想要过来给二少奶奶进补…… 老太太说着,眼睛十分犀利地瞥见了陈眠领口处的痕迹,眸底精光乍现,老脸笑容满布,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昨天辛苦你了,一会我让李嫂给你炖些汤补补身子。” 陈眠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扯唇淡笑,“老太太,我没有那么娇贵。” “小眠啊,老二是个粗人,有时候会不知轻重,你的身骨子太弱了,一定要好好补,你放心,我回头让老二找一个靠谱的保姆过来照料你们的饮食起居,省得你俩忙起来,身体给搞坏了可不好。” “……” 陈眠终于听懂了老太太在说什么了。 若是让她老人家知道温绍庭现在靠吃药才能跟她那个,估计老太太会马上就找人压着温绍庭到医院去检查吧? 温睿拉着陈眠在沙发上坐下来,“绵绵,老师安排了手工作业,”他从他的小书包里翻出一本手工制作的图书,翻开了其中一页,“我要做这个船。” 陈眠瞥了一眼那手工画,瓦楞纸海盗,“嗯,那你好好做。” 温睿仰着头,葡萄黑的眼珠子盯着她,“绵绵,你要帮我一起做啊。” “……”陈眠,顿时觉得这一对父子今天是专门戳她痛处的,大的刚折腾完一个领带结,小的又来一个海盗船。 “木木,我们晚上等你二爸回来,让他和你一起做好不好?” “可是二爸说找你帮忙就好啦。” “……” 他是不是在报复早上她打领带把他给勒了的仇? 不忍心拒绝温睿的请求,她无奈答应,“好,那我先帮你准备材料。” 陈眠拿过他手里的手工制作图书,看了一下所需要的材料:废纸皮、树枝、一次性筷子,黑色小布片。 树枝是她到楼下折了一截回来,废了她不少的劲。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费劲的,因为她已经浪费了很多废纸皮,依旧没有剪裁出制作步骤里的所画出来的造型…… 温睿还十分懂事的安慰她,“绵绵没事,失败乃成功之母。” “……” 老太太在一旁看着他们折腾,一直笑呵呵的。 李嫂看着也由衷的笑,“老太太,二少爷找了一个好女人,您该放心了。” “是啊,现在终于能找到一个会疼人的妻子照顾他,我也该放心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不过,若是小眠能早点怀上孩子,那我去见老头子也能有个交代了。” “老太太,这个事情急不来,他们才刚结婚,孩子的事,慢慢来。” “老二都三十三了,你瞧瞧珍英那老婆子,儿子才二十八就有一个跟温睿一样大的孩子了,我这能不着急吗?我得趁着自己还能抱得动孩子的时候,让他们尽快生个娃。” 老太太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声对李嫂说,“你在这看着,我到楼上去一趟。” “老太太?”李嫂怎么觉得她又要使坏了? “老二那小子在大宅的房间里有备套子,在这边肯定也会有,我得去处理处理,不然等他们听话生孩子,这花都谢了!” “……”李嫂看着老太太上楼的背影,满额黑线。 卧室里,陈眠已经收拾过了一遍,床单被套也全部换了一套新的,老太太进去以后,拉开床头柜,果然发现柜子里堆着一堆的套子。 “这混小子,当我的话是耳边风了?”老太太一边叨叨絮絮,一边将抽屉里的套子全部装进一个袋子里,又从另外一个袋子拿出一样牌子的用品丢了进去。 然后是浴室、书房……甚至是后来在客厅,她都趁着陈眠不注意的时候翻到那些玩意,全部替换完毕。 做完这一切,她还颇有成就感,心里想着:臭小子,跟我斗?你嫩着! 可是老太太忘记了,如果她是道高一尺,那么她生下的儿子是魔高一丈…… 而其实,老太太在客厅翻找东西的时候,陈眠站在她身后看见了,她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因为她压根不知道温绍庭那个面瘫竟然在客厅都放了计生品!再瞧老太太那举动,无力感油然而生,然而她也没有拆穿老太太,任由她自娱自乐。 —— 中瑞集团。 陈眠左手提着保温瓶,右手牵着温睿一起步入了集团大厦的大厅。 因为工作原因,中瑞集团她来过很多次,然而现在还是第一次纯粹为了给温绍庭送午饭而来,本来她也没这种打算,这也是老太太的主意。 她牵着温睿走到前台,温婉地扯出一抹笑,礼貌而疏离,“你好,我来找你们温总经理。”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前台的年轻女孩子没有认出陈眠来,端着笑礼貌地问。 “没有……” “很抱歉,如果您需要见我们总经理,还麻烦您先预约,谢谢。” 昨天的婚礼,她自然也是瞧见了,不过那是陈眠化着精致的新娘妆容,瞧着十分的精致美丽。 而今天,陈眠出门没有化妆,素净的脸是天然的净白精致,本就五官不是很出色的容貌,又穿着一条休闲风格的长裙,长发在后脑勺上盘了一个丸子,瞧着青春活泼了许多,那前台没有认出来也并不是很奇怪。 温睿原本是安静待着的,听到前台的话,他踮起脚尖,然而也只露出了半张脸,那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前台,稚嫩的嗓音响起,“姐姐,我见我爸爸也不行吗?” 温绍庭顾及温睿的人生安全问题,一直都不曾公开过他的身份,不过先前那一段视频一出,温睿就暴露在众人面前了,他长得帅气又可爱,自然是令人印象深刻了。 所以那前台一愣,低头望去,就认出了温睿来,她有几分错愕,再看向陈眠的时候,终于认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道歉,“温太太,很抱歉,” 陈眠挽唇轻笑,淡淡道,“没关系。” “您稍等。”前台拨了一个号码,通知了保全人员引领她去乘坐电梯。 陈眠跟着一个保全转身走,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没想到温太太这么年轻啊!” “是啊!新闻上不是说她跟温先生结婚是属于二婚吗?这么看着像刚出校园的大学生啊?” “也许是结婚早吧。” “不过她没有电视上看的那么漂亮啊。” “电视上化妆了,她今天没化妆,你没看出来?” “不过气质很好,难怪改嫁都能嫁到温先生这么优秀的男人。” 陈眠无奈,这就是她不喜欢婚礼大肆宣扬的原因之一,被人品头论足。 中瑞大厦有三十六层,温绍庭的办公室在顶层,陈眠坐了直达电梯,很快就到了,应该是前台打了电话通知秘书室的人,所以她和温睿刚电梯,温绍庭的得力助手已经在门口守着了。 “太太。” 陈眠颔首,“严特助,温先生呢?” “温先生还在开会,您先到他的办公室等一会?应该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开会,你不用在一旁?”陈眠有小小的讶异。 严特助微微一笑,“这个会议我不必在场,只要有秘书在一旁做好会议记录就行。” “严叔叔,我可以吃冰淇淋吗?”温睿扯了扯严特助的衣摆,一副流口水的模样。 天气转热,温睿特别喜欢吃冰,尤其是冰淇淋,而中瑞集团这边聘请的点心制作师手艺很好,温睿特别喜欢他做的冰淇淋,每次夏天来中瑞,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冰淇淋。 严特助捏了捏他的鼻子,“小馋猫,马上带你去吃,不过不能贪吃,知道吗?” “好。” 严特助推开门,“太太,你在这里稍等一会,我带小家伙出去一趟。” 陈眠颔首,拍了拍温睿的小脑袋,柔声吩咐,“不能给严叔叔找麻烦,知道吗?” “知道!我会很乖!”温睿吐了吐舌头。 办公室的布局单调而简洁,色调偏冷,和温绍庭给人的感觉一样,低调又不失奢华。 陈眠放下手里的东西,细细打量起来,敞亮的办公室有一整面墙壁都是玻璃,抬眸望去,繁华的港城拼图就在脚下,她走过去,俯首向下,车水马龙,人如蝼蚁,而远眺可见港江横穿而过,一片壮阔。 他这个地理位置还真挺好的,起码视线十分享受。 也不知道他还要多久才会结束会议,陈眠走到他的办公桌边上,桌面整整齐齐,干净得能折射出光泽,在电脑旁,有几个相框,她好奇地靠过去。 一张是温家的全家福,是温父和温爷爷还在的时候拍的,她认真看了看,发现温绍庭跟他哥哥长得很像,都随了老太太的样貌,但气质更似温爷爷,肃穆微冷,浑然正气。 还有一张是他和他哥兄弟两,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看模样是温睿,陈眠倒是想起来,从认识到现在,她还没见过他哥哥,他也从未提起过,包括老太太。 另外一张是温绍庭当兵的照片,十几个人,皮肤黝黑,牙齿洁白,穿着军装,留着板寸头,眉宇英挺,不过,这清一色男色里,竟然也有婚宴上出现的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也是穿了军装,戴着帽子,留着齐肩的发,妩媚又不失英气,和温绍庭并肩站在最前,整个人都是贴在温绍庭的身上。 看着正出神,手里的相框被人拿走了,她一愣,转身就看见了温绍庭温漠的脸。 “看什么这么出神?” 陈眠勾唇浅笑,“看美女。” 温绍庭垂眸,视线落在了相框上,明白她口中所谓的美女是指谁,面不改色地把照片放回桌面上,牵过她的手,把她往沙发上带。 陈眠安安静静地跟着他的步伐,到了沙发上,他坐下来,然后用力一拉,她就跌坐在他的腿上。 他眼眸深邃看着她,“想问什么?” “唔……没有。” “撒谎。”他拆穿她。 陈眠睨他一眼,舔了舔唇,沉吟了几秒,抓过他的手指把玩,“那个女人跟你什么关系?” 她尽量让自己自然不要表现得像在吃醋,可是话一出口,还是有点酸和委屈。 “当兵的时候,她跟我同属一个领导,”顿了顿,他沉缓道,“我们交往过。” 陈眠颔首,“那他是你的前妻?” 温绍庭温漠地看着她,不咸不淡地说:“陈眠,我只结了一次婚,那就是跟你……” 第128章 闻言,陈眠心神微震。只结过一次婚,跟她? 那温睿是私生子? “温先生,她是温睿的妈妈吗?”陈眠抬眸看向他,温静的瞳仁一片澄明。 温绍庭缄默片刻,搂住她的身子低头在她的脖颈上嗅了嗅,淡淡说道,“不是。” 陈眠在心中打着腹稿,绯唇轻启,话到了嘴边,办公室的大门忽然被推开,温睿小小的身子冲了进来,陈眠所有的话释数咽了回去。 “绵绵,快吃快吃!一会融化了!”温睿的手里拿着两个雪糕杯,伸手递给陈眠一个,另一个自己捏着。 严特助站在门边,抬眼就看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腿上抱着老板娘,一副暧昧不清的模样,这会儿悔死的心都有了。 但是这门真不是他要开的,而是温睿压根不给他机会拦住就冲了进去。 会不会,打断了老板的好事? 陈眠面不改色地从温绍庭的腿上挪到一旁的沙发上,接过了温睿手里的雪糕,抽过纸巾给他擦了下湿哒哒的小手丫,“总是冒冒失失地跑,摔倒了怎么办?” 温睿笑嘻嘻的,一点也不怕陈眠,甚至也不跟温绍庭打招呼,蹭过去撒娇,“我怕冰淇淋融化了不好吃,赶紧给你送过来啊。” 温绍庭冲严特助示意,让他退出去,严特助自然是求之不得,合上门,干脆地消失。 陈眠淡淡一笑,看向温绍庭,“饭菜是李嫂做的,你赶紧趁热吃。” “你们都吃过了?” “嗯,在家吃过了。”陈眠动手拆开袋子,把保温盒拿出来,“我跟温睿先回家,你晚上回去的时候记得把餐盒带回来。” 温绍庭看了眼站在陈眠面前自顾自挖雪糕吃得一脸餍足的温睿,“反正也没事,不用急着回去。” 说着,他动手将身上的西装外套给脱下来,随手丢在沙发扶手上,从容不迫地解开袖口,将白衬衫的袖子往上挽了挽,露出一小截健康麦色结实手臂,拿起筷子吃饭。 陈眠歪头瞥了他一眼,然后把温睿抱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来,拿过温睿给她的雪糕,小口吃着。 冰凉的雪糕入口即化,草莓伴随着一阵奶香味,香浓的甜并不会腻,口感极好。 温睿晃着小短腿,“好吃吗?” “好吃。” 温睿又给自己挖了一口塞进嘴巴,嘴唇上都沾了白色的雪糕,像个贪吃的小猫儿,“我刚忘记问绵绵喜欢吃什么味道了,绵绵喜欢草莓味吗?你喜欢什么告诉我,我给你拿。” 孩子单纯的话令陈眠心头一暖一软,温柔细心地帮他擦嘴巴,“只要不是芒果味就行。” “绵绵讨厌芒果味?” “嗯,吃了会生病。” “我记住了。”温睿点头如蒜,“绵绵,我也想吃草莓味……” 小家伙一向嘴馋,陈眠眉目弯弯,给他挖了一大口送到他嘴巴,冰冷融化在口,牙齿一阵发软,他两道小眉毛耸立着蹙起,可爱的模样逗得陈眠一阵咯咯笑。 孩子稚嫩的嗓音和女人温婉的语调,一来一往交织地响起,让冷清的办公室变得格外温馨,温绍庭优雅地吃着饭菜,心底深处生出一片柔软。 温睿闲不住,吃完冰淇淋又溜出去找严特助,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陈眠和温绍庭。 温绍庭很快就解决完午餐,侧眸凝着陈眠像个猫儿一样,漫不经心一副懒洋洋的,瞧着她吃东西的模样,会令人胃口大开,甚至觉得她手里的冰淇淋都是人间美味。 “温先生想吃?”这么赤裸裸地一直盯着她,像一个寻到了猎物的狼,两眼放光。 “好吃吗?”低沉醇厚的嗓音,微微沙哑。 陈眠用挖了一勺送到他唇边,“你试试。” 男人的深邃的眸色微敛,张口含住勺子,下一刻,陈眠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臂,后脑勺一重,呼吸被堵住。 男人的唇瓣温热而滚烫,然后唇舌撬开齿关,香甜的草莓奶香味瞬间沾满她的味觉,冷热的强烈对比冲击着她所有的感官,一双眼眸不由得骤然放大,男人含笑的眸又黑又亮。 最后,那一勺冰淇淋就被他用嘴巴喂食,逼得她全数吞咽。 良久以后,他松开她的唇齿,有些意犹未尽,菲薄的唇微勾,眼底有浅浅灼热,用低哑的嗓音评价了一句,“嗯,味道不错。” 陈眠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将空气重新压回自己的肺腑里,唇瓣嫣红,浅眸浮光。 “温绍庭,你这样很不卫生!”她头皮发麻,心口的颤抖余韵未消,眉梢轻蹙,彰显着她的不满。 温绍庭从喉间溢出一抹低沉浅笑,忍不住反复轻啄她的唇,陈眠想要避开,然而被男人的手指固定住了下巴,无处可逃。 “温太太瞧着实在可口,原谅我情难自禁。” 面对他的没脸没皮,陈眠也是没撤,“我要回去了。” 温绍庭忽然将她从个沙发上腾空抱起,陈眠一谎,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你这是在干嘛!” 他怎么总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办公室若是有人进来怎么办? 温绍庭抱着她,步履沉稳从容地朝办公室后方的临时休息室走,“你午休的时间到了,在这里陪我休息一下再回去。” “我可以回家休息。” “那就陪我。” “……” 休息间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清冷的色调,没有任何欣赏价值。 陈眠和他躺在柔软的床上,男人的手臂箍住她的腰肢,头压在她的脖颈之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微痒。 她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温睿一会找不到我们……” 男人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脑袋蹭着她的肌肤,薄唇一张一翕,嗓音低低沉沉,“严特助会照顾好他,乖,睡觉。” 他黯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困倦,陈眠不再动,也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薄荷烟味,盯着天花板发呆。 听到男人均匀平稳的呼吸,陈眠这才轻轻转过身,面对着他。 男人墨黑的短发修葺整齐,紧阖的眼帘遮挡去他黝黯的眼眸,长睫覆盖,眉梢温软,只有下颚的线条微绷着。 看着他,陈眠心思微顿,脑海中很自然地浮现了一些不愉快的画面,比如那个女人妩媚的笑,刻意的接近,比如书上那一段正楷留下的字迹,以及那时不时在他身上出现的香水味,还有他办公桌上那一张合照。 刚若不是温睿忽然闯进来,她会继续问清楚,然而被中断了以后,就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陈眠感觉心头上笼罩着一股怪异的情绪,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堵得有些难受,又莫名地有些烦躁。 这个男人的心思到底有多深,她也无法估测。 —— 陈眠醒过来的时候,温绍庭已经不在身侧,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脑子有些昏沉困顿,伸手拉开门,却看见温绍庭坐在办公室里开着视频会议,身侧坐着一个年轻而青涩的女孩子,看见她忽然出现,眼底露出了一抹错愕和震惊。 陈眠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着装整齐,倒是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然而那女孩子的视线实在太过热烈,让她想要忽略都忽略不了。 女人的第六感很强烈,尤其是在某些方面上。 陈眠在短短时间里,已然确认这女孩子应该就是方言口中那一位小秘书了。 温绍庭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在陈眠的身上,眸光湛湛沉沉。 陈眠瞧得出他在忙,也不打算继续留下来被一个女人针扎的视线困住,冲他勾唇一笑,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离开。 然后走到沙发那边拿起自己的包还有餐盒,温绍庭却从位置上起身,朝她大步迈来,“不等我一起下班?” 陈眠怔楞片刻,“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离下班还有好久吧?她要留这里做什么? “我让严特助送你。” 陈眠摁住他的手,摇头,淡淡道,“温先生,你得公私分明,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温绍庭垂眸看她,“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孩子。” 他接得太过自然,陈眠一时间忘记了反驳他,轻轻挣开他的束缚,用手肘撞他的腹部,提醒他,“你的员工在看着。” 温绍庭轻笑,丝毫不介意地低头在她的腮上印下一吻,“到家给我信息。” “好。” 陈眠觉得空气里有一道凌厉的视线要将她射穿,眼睛落在温绍庭身后的女人身上,忽然产生某种挑衅的叛逆心,她勾唇淡淡一笑,眉目温柔,抬手勾着男人的脖子,踮起脚尖在温绍庭的唇上快速印下一吻。 宛如蜻蜓点水的一下,温绍庭反应过来时,女人已经退到安全位置,拉开门抛下一句,“晚上早点回家。” 温绍庭盯着她消失的身影,指腹抚唇,眸光微敛的深处,笑意弥漫。 坐在位置上的小秘书错愕地目睹了这一幕,嫉妒和难堪同时涌现心头。 而温绍庭已经敛回所有的柔情蜜意,恢复一贯的冷漠疏离,重新会议。 陈眠走出了办公室,在隔壁一间小房间里找到了温睿,这个小房间基本上就是温绍庭专门为温睿准备的,以往他忙工作,温睿放学以后经常会到中瑞集团,然后温绍庭忙工作,他独自一人在小房间里玩游戏或者看动漫。 陈眠推开门的时候,发现温睿四叉八仰地倒在沙发里睡着了,电视机里还在播放着动漫,她上前,看见小家伙睡得香甜,嘴巴还流哈喇。 陈眠眼神柔和,伸手摇他,“木木,回家了。” 温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吧唧了下嘴巴,口齿不清,“绵绵……” “要回家了,快起来。” “抱。”温睿冲她伸手,软绵绵的模样叫人不忍心拒绝。 五岁多的孩子,体重有一定的分量,陈眠抱着有些吃力,温睿十分自然地趴在她的脖子上,半睡不醒的状态,“绵绵,二爸呢?” “二爸还要上班。” “噢……” —— 晚上,温绍庭当真听话回来得挺早,夕阳尚未全部沉寂下去,他已经踏入家门。 陈眠坐在一旁看着老太太和温睿在玩五子棋,听见开门声,她转头就看见了温绍庭颀长有型的身形。 温绍庭换下鞋子,一边朝他们走来,一边脱下手里的西服,在她面前停住,十分自然地佝偻腰身,栖身在她唇角亲了亲,“发什么呆?” 陈眠悻悻地撇开脸,果然看见老太太和温睿捂着嘴巴在偷笑。 温睿肉呼呼的小手丫捂着眼睛,又悄悄从指缝了偷看,笑嘻嘻地说道,“我什么都看不见,二爸你继续亲。” 老太太忍不住发出愉悦的笑声,闹得陈眠红了脸,猛得站起来,“我去厨房看下李嫂晚餐弄好了没有!” 温绍庭挑眉,目光淡淡扫过老太太和温睿,然后泰然自若地转身上楼。 晚餐期间,老太太又旧话重提,“老二,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因为陈眠也一直想要个孩子,所以老太太提起,她倒也没有觉得排斥,只是有些不太自在,兀自给温睿挑鱼刺,照料他吃饭,因此没有注意到温绍庭微顿住的神色。 “孩子的事情不着急,等绵绵的身体养好些再说。” 老太太蹙眉,“上次体检,小眠的身体不是挺好的。” 老太太一直想要多一个孙子,陈眠也很清楚,不过她老人家并不知道陈眠流过产,更不知道她是熊猫血。 陈眠抿了抿唇,眼角余光瞥了温绍庭一眼,心口有些堵。 她本就体寒,小产的时候又躺在冰天雪地里动了那么久,子宫还受过创伤,想要受孕本身就不是那么容易,她去看贞贞的时候,还专门去妇科咨询过医生,她的体质不适合受孕,受孕也会比常人困难,且怀孕生产的危险系数很大。 而现在,她又发现温绍庭对她似乎不太行,甚至是吃药才会碰她,这种种问题,自然不可能告诉老太太。 但一直怀不上,老太太早晚也会发现不对劲。 温绍庭眉梢温淡,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讨论,“老太太,有温睿陪着你,你还不满意?” “这怎么一样,你……” “老太太。”不等老太太的话说下去,温绍庭已经沉声打断了她的话头,眼眸微沉。 陈眠看着忽然就僵凝的气氛,有些懵了。 老太太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抬眼看了看温睿,松了一口气,又瞪了温绍庭一眼,“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一旁的李嫂忙打圆场,“老太太,二少爷他们刚新婚,想要过二人世界培养感情,这是好事,孩子的事不用着急,他们自己会考量的,二少爷从小就懂事,对他您还不放心什么?” 老太太哼了一声,“他要真懂事,我这老婆子用得着白发得这么早?” “……” 温绍庭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您太久没有去染发了。” 陈眠测过脸睨了他一眼,十分无语。 老太太瞪眼,“混小子!” 晚饭过后,温绍庭让司机送老太太会温宅,上车前,她拽住温绍庭的手,语重心长,“老二啊,家庭感情,有一个孩子维系才会更牢固,小眠也快三十了,年纪大了生孩子不容易,当年我生你的时候,差点就没能从产房出来,所以你不为自己想,也得替她考虑,知道吗?” 温绍庭抿着唇,语气平静,“我们可以不要孩子。” “你说什么?”老太太的视线落在陈眠的身上,一时没听清楚。 “没什么,你老人家没事就和珍英姨出国游,别总操心这些。”温绍庭替她关上车门,吩咐司机开车。 他转身走回来,在陈眠面前停住,垂眸看她,“回去吧。” 夜色微凉,陈眠带着他从另一边的鹅卵石小径上往回走,微风吹过,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树影斑驳落下。 男人的手宽厚而粗糙,让陈眠感到异常安心。 “温先生,”陈眠停住脚步,拉住他的手,“我发现自己对你了解真少啊。” 男人低头,昏暗的光线里,他眉梢轻蹙,辨不清情绪,“你想怎么了解?” 陈眠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上他的眼睛,淡淡地浅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告诉我,温睿的母亲是谁?她又为什么生下温睿之后就一直没有出现过?” 周遭很安静,隐约有细碎的声响。 温绍庭整个人都隐匿在昏暗里,低头凝向她,眼神微微的变得幽深,须臾,他低缓开口,两个凉薄的字从他菲薄的唇瓣溢出,“死了。” 陈眠浑身一僵,目不转睛地盯住温绍庭的眼睛,试图从那一片晦暗里寻找到蛛丝马迹,辟如怀念,或者伤感。 可除了那沉沉如水的平静,她什么也窥探不到。 关于温睿的母亲,陈眠也作过揣测,比如她和温绍庭的感情破裂,然而从未想过是这个答案,简单的两个字,囊括了多少沉重。 心尖不可抑制地微微发紧,陈眠莫名地感到有些害怕,这种恐慌到底从何而来,不得而知。 “是因为生病?” 温绍庭垂着眼帘,唇角挂着一道浅浅的冷意,甚至眉梢都是料峭,他温漠的嗓音显得漫不经心,像是散开风,无法聚拢,融进夜色不见踪迹,“生温睿的时候,死在了手术台上。” 手术台。 自从陈眠躺在上面冷冰冰地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过来以后,那三个字,几乎已经成了某种心理阴影。 她眼前浮现温睿出生的画面,血淋淋的骇人,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用各种冰冷的手术器械试图挽回,然而那一条生命线最终还是成为一条直线。 一股子寒意从脚底蔓延升腾,从她的四肢百骸散开去。 所以,温睿的降临,消耗了一条命,他先前才会在她问出温睿母亲的话的时候,骤然变色,这是一个禁忌。 恍惚想起她跟他说想要一个孩子的时候,他沉默无声的表情。 是担心她也会跟温睿的母亲一样? “对不起。”喉咙干涩地挤出三个字。 温绍庭眯着狭长的眸,将她拉进怀里,低头亲吻着她的发顶,“傻气。” —— 陈眠接到秦桑电话的时候,正从沈易航的办公室出来。 “眠眠,来警局这边领我出去啊。”秦桑的声音软绵绵的,像是生病了,不复往日的精神清脆。 陈眠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噢,在酒吧喝酒,莫名其妙就被扫黄的警察给逮进来了。” “你没事吧?” “没事,你赶紧过来一趟。” 秦桑说完不给陈眠机会直接把电话给切断了。 因为上下班都有温绍庭接送,所以陈眠临时出门只能打的,赶到警局的时候,看见秦桑正作死地趴在一张办公桌前,而坐在她对面的警察显然是被她打败了,脸色铁青。 “桑桑。”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桑抬头,画着烟熏妆的眼睛糊得像个鬼一样,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绯红,唇色苍白,陈眠走近,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她忍不住蹙起眉头,抬手摸上她的额头,低声呵斥,“你发烧了都不知道?” 秦桑指着对面的警察,懒懒道,“你帮我处理下,我累死了,只想赶紧回家睡觉。” 陈眠真想一鞋子砸穿她的脑袋看下她这脑子到底装了些什么,“你好,请问发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涉嫌卖、淫,所以被带回来配合调查。” 陈眠眸色一沉,目光冷冷地落在那警察身上,淡漠讥讽的口吻十分犀利,“你说秦氏的千金卖、淫?这位警官,我可以告你诽谤。” 那警察脸色一僵,被陈眠当面指责的不悦,不屑地说道:“秦氏千金?我他妈的还是比尔盖茨的女婿呢!” 他们扫黄的时候,秦桑喝多了,身上有些衣衫不整,还跟一个男人暧昧不清的,加之她妆容妩媚,服装性感,难免就被人误会了。 陈眠被驳得堵了一口气,斜睨了一眼秦桑,“她现在发烧,你们要怎么样才肯放人?” “好好配合调查,证明她是无辜的,自然就会放了她。” 陈眠没有这个耐心,拿着手机直接拨通了周旭尧的号码,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周旭尧,我现在在第五分局,秦桑在酒吧被误抓了进来,需要你出面处理一下。” 一声冷笑从电话那端传来,没有温度的嗓音冷漠极致,“她有通天本事,用不着我。” 陈眠看着被挂掉的电话,脸色愈发地冷凝,根本不知道周旭尧和秦桑发生了什么,陆禹行的名字刚冒出来,又被她掐掉,最后联系了温绍庭,才把秦桑给弄出去。 把秦桑送去医院,温绍庭安顿好一切才离开。 秦桑发烧到三十九度七,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已经变得混沌不清了,陈眠等医生离开后,进洗手间拧了一条热毛巾出来帮她擦脸和身体,这才发现她的脖子上有被撕咬的痕迹,看着触目惊心。 陈眠敛眸,动手把裙子领口掀开,白皙细腻的肌肤,起伏的柔软,全是密密麻麻的血痕和淤青,像是被人狠狠施暴过一般。 她瞳仁骤然一缩,倒吸一口凉气,“秦桑,你身上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第129章 躺在病床的秦桑,双目紧阖,根本没有听到陈眠的质问。 陈眠捏着毛巾的手,骨节微微泛白,动手开始脱秦桑的裙子,可秦桑在打着点滴,她无法顺利脱下,遂出门找一个护士拿了一把剪刀,然后重新回来一剪刀将秦桑的裙子给剪开。 掀开布料,斑斑淤痕,无处可藏,陈眠的眼睛瞬间充血,脑海里一片混沌混乱。 这些痕迹,比三年前更为严重,甚至大腿上的掐痕,也尤为刺目,陈眠不知道秦桑到底被欺负成怎么样…… —— 西井别墅。 温绍庭是在二楼的玻璃花房找了周旭尧。 玻璃花房里的灯通亮,花香飘溢,而周旭尧身上穿着白色的家居服,手里戴着手套拿着剪刀在修剪花枝,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回头,依旧专注于自己的手。 “大晚上的闲情逸致很高?”温绍庭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衫,熨帖平整的黑色西裤裹着修长的腿,站在周旭尧的身后,清贵出尘,然而眼神温漠。 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陈眠晚上留在了医院照顾秦桑,他提到周旭尧的时候,陈眠满口的冷嘲热讽,为了防止自家老婆跟自己的兄弟对上,他只好来瞧瞧,了解下周旭尧得罪陈眠的原因。 周旭尧低头摆弄花,没有回头,温温淡淡地道,“不陪老婆,来讽刺我的你就很忙?” “我以前怎么没见你跟那个女人闹过脾气?” 温绍庭的口吻并不友善,甚至是夹枪带棍,周旭尧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微敛,然而,仅仅是那么几秒钟,他又恢复如常。 温绍庭自顾自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长腿随意交叠,狭长的眸微眯,“烧到三十九度七,真不去看看?” 周旭尧脸色僵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深沉而冷漠,往日温润的模样不复存在。 “她怎么样,与我无关!” 温绍庭瞧着他冷漠的背影,神色慵懒。 客厅里,周旭尧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眉目之间有几分阴鸷,见温绍庭走过来,他动了动眼皮,漫不经心地道,“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合作?” 周旭尧有自己的公司,那是完全脱离周家管控的私有物,当初因为周家老爷子打压得厉害,导致周旭尧创业频频失败,所以才会摸上黑路,最后成为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 “什么合作?” 周旭尧缓缓吐息出一口烟雾,“收购秦氏。” “暂且不说秦桑是陈眠的姐妹这件事,就陆禹行,我也不能动。” 周旭尧轻笑,温绍庭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眼底未起波澜。 温绍庭也衔着烟,皱着眉头淡淡道,“为什么要动秦氏?” 周旭尧抬起头,冷冷清清地开口,“忽然胃口大开。”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下烟蒂的灰,“陪我喝一杯?” “我孩子等我回家。”语罢,温绍庭自沙发上起身,长腿迈步走向大门,“秦桑那女人似乎受了点伤,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酒吧让人欺负了。” “很严重?” 温绍庭脚步未迈出大门,周旭尧的声音幽幽传来,几分犹豫,几分纠结。 他回过身,淡淡看着酗烟的男人,“她是矜贵的千金大小姐,大概是挺严重。” 他赶到警局的时候,秦桑已经烧得昏迷了过去,陈眠带不走人,气得顾不得修养,指着那个警察声色俱厉骂着,那模样,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只差扑上去将人撕咬。 温绍庭在抱起秦桑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脖子上还有锁骨上那些伤痕淤青,身为男人,对那种痕迹再清楚不过。 “希望她不是被你施暴,否则我家那猫儿抓伤你,你也只能受着。” 周旭尧抬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俊朗脸沉得滴水,眸色深邃暗沉。 秦桑那咬着牙,憋着泪光的倔犟模样又自动跑了出来,让他心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堵得厉害。 —— 周旭尧隐匿在昏暗中,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的女人,微弱的光线里,他看得见她唇色苍白,面容憔悴,睡着了眉宇也紧蹙在一起,并不安慰,像是有人在扰了她的好梦。 到底是按捺不住心中那阵烦躁,来了医院确认她的情况。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像一尊雕塑一般站了许久,然后缓缓在俯身,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鬓角轻轻划过,最后落在她的病服上,轻轻掀开。 伤口和淤痕清晰可辨。 顷刻间,他的眉目阴沉满布,像是散不开的雾霾,下颚的弧线绷得很紧,仿佛随时能断裂,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心尖有一抹不可名状的异样情绪。 昨天夜里的画面,如同电影在脑海中一帧帧倒映。 开始的时候,她挣扎尖叫无果,索性咬着牙齿死死不肯吭一声,而到了后来,她娇气的身子承受不住他的肆虐,终于哭着求饶喊疼,他却充耳不闻。 他其实看得到,她眼底的恐惧和崩溃,然而他却视而不见。 周旭尧也记不起来,自己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明白那时候的愤怒从何而来,就那般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下了狠手,像是疯魔的一般,只想让她记住那些疼,记住那些教训。 他呼吸的频率微乱,捏着她病号服的手指泛出青白,青筋凸起。 良久,收回目光,周旭尧眼角余光却瞥见了角落沙发上的陈眠,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安安静静地,在黑暗中目光冷然看着他。 陈眠躺在沙发上,睡得并不沉,走廊上偶尔会有晚上巡房的医生经过,动静很小,可在空旷沉寂的医院里,陈眠的神经变得格外的敏感,总是惊醒。 所以她是在周旭尧进门的那一瞬间就掀开了眼帘,然后缄默地看着那个男人一举一动。 黑暗里,两人四目相望。 陈眠瞧不分明周旭尧的脸,更无法看见他眼底的神色,从沙发上起身踱步上前,卷发松散凌乱,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秦桑,她嗓音微凉,“我有话跟你谈。” 周旭尧淡淡的视线横扫而过,帮秦桑捏好被子,起身跟着陈眠一起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的白炽灯熄了一半,光线亮度恰到好处,不会刺眼,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回荡着,安静的走廊里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尽头的阳台上,消毒水的味道瞬间被夜风吹散了许多,夜色清凉。 港城已经沉睡,而远处的霓虹灯光尚未熄灭,却也不再繁华闪烁,只有街灯成线,错纵复杂地交缠盘错横亘亮起。 陈眠抬眸凝住周旭尧的脸,温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身上的伤是你造成的?” 此时的周旭尧脸上没有温润的笑,原来这个男人一旦收敛了笑,骨子里也是冷的。 周旭尧侧过身看着她淡淡的道,“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 陈眠沉默了少许,绯色的唇勾勒出一抹冷峭,眉目温淡,嗓音清晰冷冽,“都说周公子是一个温柔的情人,对女人甚好,难道那都是假的?她得多大的本事儿,才能让你的温柔变得残虐?” 在周旭尧来之前,秦桑身上那些伤,陈眠更倾向于怀疑陆禹行,毕竟那个男人有过前科,可周旭尧出现了,即使病房里她瞧不清楚他的神情,却也能察觉得到他的异常。 如今再对话,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周旭尧一双眼眸幽深暗沉得不见底,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反驳陈眠的话,下颚紧绷着,冷硬的神情并不友善。 陈眠丝毫不畏惧,迎着他的视线,冷冷嘲讽,“如果你跟姓陆的一样,那就给我离她远远的!” 周旭尧目光犀利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眠唇角挽起讥讽的笑,“你和陆禹行那个混蛋一样,弱得只能欺负一个小女人!” 陈眠想起秦桑身上的那些伤,浑身都在颤抖着,那个女人简直是疯了,浑身的伤,后背甚至破了一大块皮,伤口都黏住了她的衣服,她竟然还敢去酗酒买醉。 周旭尧胸口微微起伏着,眼神阴鸷骇人。 不想再跟这个男人废话,陈眠转身回了病房。 —— 翌日。 秦桑一直睡到了中午才醒了过来。 “醒了?”陈眠神态疲倦,眼眶下的黑影明显,凑近秦桑,“还会不会很难受?” 秦桑只觉得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又干又痛,开口发声,嘶哑得像鸭叫,“想喝水。” 陈眠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看着她一口气灌了下去,“慢点喝。” 秦桑把杯子递给陈眠,脑仁隐隐作疼,身上的伤口也难受,修葺得漂亮的眉目轻颦着,脸色依旧惨白。 “还要吗?” 秦桑摇头。 陈眠把水杯放在一旁,抬手覆盖在秦桑的额头上,“会不会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秦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有种怪异的味道,眉头皱得更厉害,“我不想吃东西,只想洗澡,好臭。” 陈眠白了她一眼,完全没有好脾气,“忍着!” 秦桑从床上爬起来,身体痛得她吸了口凉气,可是她依旧是掀开了被子下床。 陈眠抿着唇,到底是不忍心,上前扶着她,淡淡道,“你忍一忍会怎样?” “脏。” “……”若不是看在她生病的份上,陈眠真会揍她一顿。 把她扶进了浴室,“一个人能行?” 秦桑淡淡说了句:“我又不是手脚断了。” “我就在门口,洗好叫我,”陈眠盯着她,“你身上那些伤口需要搽药,洗完了不要着急着穿衣服。” 秦桑解扣子的手微顿,低垂着眼眸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浴室的盥洗台墙壁上有一面镜子,秦桑脱下病服以后,眼睛落在镜子里的身体上,神色微冷,原本白皙的肌肤,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 她重重地阖上眼,那一晚上不堪的记忆凌乱而汹涌,眼睛有些干涉,撇开始视线打开水,任由头顶的花洒喷出温热的水流冲下,哗啦啦的水声,她恍惚地听到了男人阴鸷凉薄的嗓音。 【秦桑,你非得那么贱!】 【害怕他听见你的喘息?嗯?】 【还想回到他身边?你做梦!】 秦桑觉得身体的疼远远不及心脏的痛,她扶着墙壁,有些咬牙切齿。 分明就是他在护着那个女人,到头来遭罪的却是她。 她差点忘记了,对于周旭尧而言,即使那个女人嫁为人妻,即使为他人生儿育女,却始终改变不了他爱了她十几年的真相。 陈眠听着里面的水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她摸出来看见是温绍庭,手指滑开接起,“温先生。” 温绍庭听着她声音里的疲倦之色,眉梢轻皱,“她怎么样了?” “已经退烧了,”男人低沉的嗓音,令陈眠觉得安心,伸手捏了捏眉心,“你出门了?” “嗯,送温睿去学校。” 温绍庭的话刚说完,那边就传来了温睿奶声奶气的调调,“绵绵,下午放学我去找你!” 陈眠勾唇,眸底不经意地流露着温柔,“你开车还打电话?” “我送完温睿再给你买份早餐过去?想吃什么?” 陈眠靠在墙壁上,低声说道,“不用了,我已经让人下去买了,既然温睿要过来,那你晚上下班了接温睿一起过来好了,然后随便给我带晚饭?” “好,”男人低笑一声,“要是太累就回家休息,我安排一个护工过去。” “不用了,累了我会休息,你专心开车,先不说了。” 温绍庭摘下蓝牙耳机,温睿瞪着眼睛扭头气鼓鼓地看着他,“二爸,我还没跟绵绵说话,你怎么就把电话挂了!” “绵绵在忙。” 温睿歇菜,嘟嚷着,“自从绵绵嫁给你以后,就没有以前那么爱我了。” 听见他的嘀咕,温绍庭挑眉,“她怎么就不爱你了?” 温睿瞪着大眼睛控诉,“绵绵晚上跟你睡不陪我就算了,毕竟你们是夫妻,但是你凭什么禁止绵绵帮我洗澡?我不喜欢跟你一起洗澡!” 这才是温睿最崩溃的,绵绵帮他洗澡从来不会像二爸这样,拿着洒头就冲他兜头淋湿,动作粗暴,搞得他每一次洗澡都像一件被搓的衣服! 温绍庭视线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勾唇淡淡道,“你已经虚岁六岁了,一个男人让女人洗澡,像个什么样?” “那你为什么要让绵绵帮你洗澡?”温睿白他一眼,那小眼神十分不屑,一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的神情。 他看到过他拽着绵绵一起进浴室洗澡的。 温绍庭温漠的脸一黑,凉凉看了他一眼,“她是老子老婆,有本事,你找自己老婆帮你洗。” 温睿目瞪口呆,愤怒到无以复加,“早知道我就不要绵绵当妈妈,直接让她当老婆了!” 原来老婆才有权利一起洗澡!他这个老子太狡诈了! 而这一句话换来的,是温绍庭一个暴粟。 浴室里水蒸气弥漫着,秦桑裸着身体安安静静地站着任由陈眠在后背帮她消毒搽药,因为洗的太久,破皮的伤口被泡得发白,涂药的时候有些疼。 “你后背的伤口比较严重,不能再碰水了,在伤口结疤之前,你就别再洗澡了。”陈眠帮她拿过衣服,让她穿上。 想到不能洗澡,秦桑就满脸不赞同。 陈眠又何尝了解这个女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如果你不想伤口发炎,最好就乖乖听话。” “知道了。” “你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我让人买了粥,一会吃点。” “嗯。” 秦桑也是真的饿了,陈眠让人买的白粥,她也吃了一碗下去,然后坐在床上任由陈眠帮她吹干头发。 “昨晚周旭尧来过一趟。”陈眠一边收好电吹风,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秦桑闻言不吭声,安静地坐着,神情寡淡。 拉了一把椅子在她的面前坐下,视线凝住她,“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可以先帮我做一件事吗?”秦桑不答反问。 “说。” “找医生帮我拿些事后避、孕药。”秦桑的嗓音依旧是沙哑无力,很虚弱,看着陈眠的目光有些散涣,“吃完药我再跟你说。” 陈眠抿着唇,脸色青白,到底是起身下楼去了妇科找了一位医生开了一个副作用较少的药。 手里拎着药,陈眠低头等着电梯,叮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她蓦地愣住。 瞧见陈眠,袁东晋显然也很震惊和意外,神情错愕。 “不进来吗?”沉默的气氛,被袁东晋打破。 陈眠看见坐在轮椅上憔悴削瘦的男人,犹豫了几秒,踏进了电梯,站在门边儿的角落处,拉开彼此的距离。 张益扶着轮椅的把守,淡淡看了一眼女人的背影,又垂眸看了看袁东晋,几不可闻地叹息,开声问陈眠,“几楼?” “二十二。” 袁东晋搁置在腿上的手已经悄然攥成拳,视线从她出现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挪开过。 陈眠上身穿着合身的白色衬衫,属于休闲风格的款式,搭配了一条卡其色的九分铅笔裤,衬衫下摆全部塞进裤腰里,打扮得很舒适,白皙圆润的脚穿着高跟凉鞋,整个人显得纤细而高挑。 她的气色很好,长发随意地盘在脑后,露出秀气饱满的额头,脸蛋不再是颧骨高凸,腮帮深陷,看起来比以前胖了一些,不再是一副骨头,风吹会倒的模样,健康了许多。 电梯里气氛静谧,袁东晋淡淡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生病了?还是别人生病了?” 这种关心的话语十分自然地问出口,陈眠怔忪不已。 离婚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若是从前,别说关心,即使在外面见到她,袁东晋也大多数会选择视而不见,仿佛与她是陌生人,若不然,三年婚姻,她袁太太的身份怎么会丝毫不被人察觉? “秦桑发烧了。”未曾想过,彼此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讨论着这么简单的话题。 陈眠低头盯着自己的脚,想起婚礼那晚他瘸着腿给她送胃药,思量了几秒礼貌性地问,“身体好些了吗?” 袁东晋忍住心中的苦涩,淡淡地笑了笑,“好很多了。” 张益眉骨动了动,睨着袁东晋,心底暗暗腹诽,好很多?你他妈的在人民医院伤口感染导致发烧,连夜转院给送到第一医院来,一条腿即使好了也会留后遗症,这叫好?他妈的真的是太好了! 陈眠微微侧目,他的脸看着又瘦了一大圈,脸色也并不太好,往日的邪魅的俊朗不复存在,疲倦之色浮于眉间,瞧着一点也不好的样子。 二十二层很快就到了,她转身为微微一笑,“我到了。” “嗯,再见。” 袁东晋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电梯的门渐渐关上,隔绝了他所有炙热和爱恋的视线,眼底的光亮渐渐消弭,恢复死灰暗沉。 “你的状况明明不好,怎么不跟她说?”张益低头看着,颇为认真地道,“女人都是心软的动物,你装得可怜点,也许真能经常见到她也不一定。” 尤其是陈眠,是属于外强中干,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否则当时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了陶思然。 袁东晋苦笑,声音是满满的失落和无奈,“然后呢?博取同情,让她不安?” “照顾你的护工说你睡着了总是念着陈眠的名字,东子,要是放不下,就去争取啊。” 袁东晋低头盯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忽然想起了当初陶思然求着他留下孩子的原因。 他心疼愧疚,于是留下了陶思然的孩子,可老天爷那么爱开玩笑,陈眠竟然也是熊猫血,甚至怀了他的孩子。 他还有什么脸去争取?他的爱之于她,已经成为一种负担了。 欠她的需要偿还,然而,不该再用爱来困缚她了。 袁东晋扯了扯唇,“只要她过得好就行了,何必要去强求一个结果。”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到底是变了。 —— 陈眠看着秦桑眉头都不皱一下咽下了那药丸,不疾不徐的说道,“这种药伤身,能不吃就别吃了。” 刚开始和袁东晋一起的时候,他不爱做措施,所以她总是吃药,后来导致内分泌失调,月经紊乱,并且加剧了痛经,去医院检查完以后,她就学会了保护自己,不想看着秦桑走上自己的老路,把身体给整坏了。 “嗯。” 可她哪里能保证不吃药?周旭尧发疯起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她反抗的余地。 “说吧,别想隐瞒我。” 秦桑后背的伤口有些疼,所以她侧躺着,“陆禹行受伤了,枪伤,为了隐瞒他受伤的事实,他手下的人直接把人给送到我的公寓里,伤得那么重,我当然不可能拒绝他们,就让他给住下了。” 秦桑回忆起来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连续几天没有回去,周旭尧找上门,结果陆禹行开了门,本来还好好的,我见他心情不是很好,就跟他回家,让陆禹行的人过来照顾他,谁知道回到家他就发疯了。” 说到这里,秦桑微顿,那一晚的折腾,回想起来忍不住轻颤。 陈眠缄默了一会,“他误会你和陆禹行的关系?” “误会?”秦桑嗤笑,“凌菲是他喜欢了十几年的初恋,她喝醉了他二话不说过去接人,陆禹行是我小叔,受伤了我照顾了他一下怎么了?况且,他又不是才知道我喜欢陆禹行,不过就是凌菲跟他哭诉陆禹行不回家,结果他在我家逮到人而已。” 陈眠蹙眉,“你早知道凌菲是跟他的关系?” “知道,”秦桑颔首,笑得凉薄,“而且凌菲还为他流产过一个孩子。” 陈眠眸色复杂看着她,“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跟他扯证?你是嫌弃自己不够麻烦?” “陈眠,你觉得我爸倒下了以后,我手里捏着秦氏那么多的股份,有多少狼子野心的人等着我死?”她的眼眸不再是纯真的妩媚,而是极致的冷静,“依靠陆禹行么?可是他已经结婚生孩子了,我能跟他牵扯不清?” “你也知道,我家是黑道起家,一旦有能力的人不在了,蠢蠢欲动的人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商人可以压制,可是周旭尧,”她顿住,唇上的弧度淡而冷,“他在道上是有点本事的,嫁给他,是唯一的办法。” “你现在呢?他能对你下一次狠手,保不准他以后也会这样对你。”陈眠面露凝重,“要不,我找温绍庭谈谈,他应该会有办法。” 秦桑摇头,“眠眠,他是你的老公,但他也是周旭尧的同袍兄弟,你让他出手干预自己兄弟的家庭?你觉得合适吗?” 陈眠知道这不合适,然而也无法看着她承受这些非人的折磨。 “不用担心我,他不是一个喜欢虐待女人的男人,”秦桑翻了个身,“累了,我睡一会。” 陈眠看着她的后脑勺,“那你休息一下,我去看看秦叔。” “眠眠,不要让我爸知道。” “放心,我知道。” 病房里安静下来,秦桑睁开眼,并无睡意,视线散涣,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房门重新被打开,秦桑以为陈眠又回来了,正要开口,却看见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形,白衬衫黑西裤,笔直朝她走来。 心尖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 第130章 秦桑看着他一身手工剪裁得体的西装,一丝不苟,熨帖笔挺,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最终站定在床边上,温润的俊脸微沉,完美的薄唇弧线抿直,缄默不语居高临下睨着她。 秦桑的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攥着白色的床单,身上的疼愈发地明显,呼吸也微微急促。 周旭尧绷紧着脸,提了提裤子在床边坐下,秦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蜷缩了身子,扯到了后背的伤口而浑然不知。 周旭尧的身体倏地僵住,低头垂眸看着她苍白无血色的小脸,眸色沉了沉,一抹晦暗的火苗从心口蹿起,升腾到喉咙处又消弭无迹。 秦桑漆黑的凤眸露出一抹警惕和防备,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她到底是心悸了,对他产生了某种恐惧。 周旭尧抬手,微微粗粝的手指轻触着她细腻的脸庞,动作缓慢而细致,指腹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宛如在触碰着上好的瓷器,生怕碰碎了,“怕我?” 秦桑也是有脾气的人,被他那般欺负,心中有气也有怨,更多的是看清了一个事实,她有点倔地想要避开他的手,可男人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只能任由他作恶,索性抿唇闭眼,来个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安。 周旭尧的视线停留在她的病怏怏的脸上,心脏几不可察地微微抽搐,眸色继续暗沉了几分,低哑亲昵地唤着她的小名,“桑桑。” 秦桑长而自然微卷的睫毛轻颤了几下,依旧没有开声,她是铁了心,不想跟这个伪君子说话。 周旭尧坐在床边上,俯身上前,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锁在怀里,女人的身上没有了刺鼻的酒味和廉价的烟味草味,沐浴露的清香萦绕在呼吸里。 熟悉而温热浓烈的男人气息笼罩下来,湮没了她的呼吸,秦桑惊得蓦地睁开眼,周旭尧温和儒雅的脸清晰倒映在她的瞳仁里,她错开视线,别过脸。 一副嫌弃懒得理你的模样,冷淡而疏离。 “是我不对,”男人低哑的嗓音缓缓回荡在她的耳际,“我跟你道歉,别生气了,嗯?” 秦桑抿着唇,双眼透过他的手臂落在窗户上,看着那一片湛蓝的天空,寡淡凉薄道,“周旭尧,打一巴掌,给一颗糖,”她维持着稳定的语调和频率,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咬字清晰,“这样就能抹掉你对我做过的事情么?” 周旭尧的呼吸一窒,不着痕迹地压低脸,更贴近她一些,另一手抬起轻轻拂开她散落的发丝,低声慰哄地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秦桑细密的睫毛轻颤,淡淡道,“我没生气了,你可以离我远点吗?” 周旭尧盯着她蹙起的眉梢,温凉的眼底,抵触和排斥的表露无疑,他的嗓音黯哑了几度,“桑桑。” 秦桑抿唇,“我困了,想睡觉,靠我这么近我不舒服。” 她这么平躺着,后背的伤口疼得她额头冒出了冷汗,却也只能强忍着。 那么赤裸的排斥,让周旭尧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视线触及她额头上那一层浅薄的汗,眉宇紧蹙,“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刚触碰到她的额头,秦桑马上警惕地扭头看着他,“周旭尧!” “哪里不舒服。”分明是在问她,却是陈述微冷的口吻。 秦桑蹙眉瞪着眼,冷冷淡淡说道,“见着你,我哪哪都在疼!” 周旭尧狭长的眼眸微眯,忽然一言不发起身离开了病房,秦桑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头也不回地离开,心头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闭上眼睛,侧过身体强迫自己睡觉。 也许是药效的作用,也许是真的累了,秦桑迷迷糊糊地睡了,然而睡得极其不安稳。 周旭尧重新返回病房的时候,就看见她紧蹙的眉头,睡着也紧抿的唇,楚楚可怜的模样,几不可闻地轻声叹息。 秦桑的身上全是淤痕,而伤口只有几处,基本都是被他用牙齿咬破的,最严重的是后背那一处,他若没有记错,应该是在房间的梳妆柜上的时候咯破的,因为盛怒,当时他并没注意,他挖着药膏轻轻匀涂在伤口上,面容阴沉,眸色难辨。 秦桑睡得脑袋昏沉,浑浑噩噩里,她竟然看见了周旭尧温柔细细低头看着她,身上的伤口的疼被一阵清凉的触感驱散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疯。 她试图挣开,却使不出力气。 陈眠推开病房门,看见背着她站在阳台上抽烟的周旭尧的时候,不由得微微怔楞了片刻。 周旭尧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身,淡淡凉凉的视线掠过陈眠,继续低头抽烟,直至把一根烟抽完,他稳步回到病房。 “我来照顾她就行,你回去休息吧。” 陈眠抬眸看见了放在桌子上那一罐新的药膏,淡淡说道,“她现在应该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 周旭尧自知理亏,对上陈眠不友善的脸色,一笑而过。 半响,他敛着眸色盯着秦桑乌黑的后脑勺,“你昨天晚上说陆禹行,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对秦桑做过什么?” 低沉黯哑的嗓音,夹带着一种陈眠无法分辨的弦外之音。 陈眠低着头,靠坐在椅子上,“你知道了之后呢?” 抬眸凝向他,她挽唇扯出一抹讥讽,徐徐说道,“就会对秦桑好?”她的嗓音很轻,溢出漫不经心的轻淡,“还是准备以她为借口收拾陆禹行?” 她笑得纯真无害,然而这种笑容却不抵眼底,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迸出的视线,宛如剑锋上那一抹锋利的寒芒,能刺穿肉体。 陈眠噙着笑,温温淡淡的,“凌菲之于周公子,想必是分量不轻。” 对周旭尧和凌菲的关系,她确确实实不了解,然而对陆禹行和凌菲却是很清楚,凌家的公司早些年也是小有名气的成功企业,然而投资失利一次之后,损失惨重,一直都处于岌岌可危的环境里,这个时候,他们必须依附别人,否则势必会面临被人噬食的局面,而为了保全,联姻是唯一的途径。 秦全林对于陆禹行的关心和疼爱,绝对不少于自己的亲儿子,跟其他名门望族或者富贵之家不同,陆禹行不是他用来壮大家族和名誉利益的棋子,所以陆禹行完完全全拥有自主婚姻的权利,当陆禹行提出要跟凌菲结婚的时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而凌菲对陆禹行到底有几分感情几分利用,也许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陈眠对他们这些三角关系并不感兴趣,若不是关系到秦桑,她甚至抬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周旭尧瞳眸微微一缩,尔后是一声低沉轻笑,稍纵即逝,不疾不徐说道,“秦桑是我的妻子。” 没有多余的解释。 不等陈眠开口,周旭尧的手机在安静的病房里突兀的响起,他很快接起,转身出了病房。 两人的对话到此结束。 —— 傍晚时分,温绍庭带着温睿过来。 陈眠接过温绍庭手里的晚餐,在一旁将饭菜摆出来。 秦桑懒洋洋地靠坐在病床上,病怏怏的精神,看见温绍庭也懒得打招呼,倒是温睿十分贴心地趴在床边,“桑桑阿姨,你也不听话所以生病了吗?” 看着温睿那张纯真帅气的稚嫩脸蛋,秦桑眼底才有了笑容,声音微哑,“是啊,所以木木小朋友要乖乖听话。” 温睿捣头如蒜,“我很听话的,可是桑桑阿姨,你能不能让周叔叔陪你,把绵绵还给我啊?” 闻言,秦桑轻笑出声,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温睿微肉的脸,眉眼弯弯,“阿姨生病了,你还要跟我抢绵绵啊?那阿姨不是很可怜?” 温睿两道小眉毛纠结到一起,拉着陈眠的衣摆,陈眠低头看他,柔声道,“怎么了?” 温睿仰着脸,撅着嘴巴,“你嫁给了我二爸以后,怎么大家都跟我抢你?现在我拥有你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说好的爱呢?” 秦桑噗嗤一声笑开了,温绍庭则是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只有陈眠是一脸的无奈又好笑,摸了摸他的头,“好了,跟二爸洗手出来吃饭。” 温睿不情不愿地跟着温绍庭去了洗手间。 秦桑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眼底笑意怏然,“这小家伙很黏你。” 陈眠点头,勾唇淡笑,“这惹祸精惹恼他爸,总是推我当挡箭牌,能不黏我?” 秦桑接过她手里的汤,看见温睿已经从洗手间甩着小手丫跑出来,淡淡道,“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啊,多好。” 陈眠但笑不语,用纸巾帮温睿擦干手。 “绵绵,你喂我吧,这样我吃的比较快。” “好。” 温绍庭这一回没有出声阻止,横竖温睿就是在陈眠面前找存在感。 晚餐分量还挺多,不过温绍庭并没有吃,陈眠也没有勉强,专心照顾着小家伙吃饭,两女人听着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说起幼儿园里的趣事,偶尔搭话两句,其乐融融。 温绍庭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给周旭尧编辑了一条信息,然后靠在沙发上,随手打开了电视机,调到新闻频道。 病房里的冷清被清除干净。 周旭尧赶到的时候,他们正好吃完饭,陈眠收拾了东西不在病房里,温睿趴在床边拿着平板和秦桑一起在玩游戏,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余光瞥见周旭尧的身影,秦桑的笑容淡了一些,温睿抬头喊了一声周叔叔又埋头战斗去了,显然,两个玩游戏的人都不想鸟他。 周旭尧长腿迈开,在温绍庭身侧的沙发上落座,伸手扯了扯领带,满身的风尘仆仆。 温绍庭睨他一眼,似笑非笑,寡淡温漠的语调有着浅浅的调侃,“不是不关你事,不想理么?” 这才一条信息,就匆匆赶来,到底是在意呢?还是在意吧。 周旭尧斜瞥着温绍庭,也懒得理会这个男人的调侃之意,淡淡道,“陈眠看着很乐意继续守夜。” “……”温绍庭冷了脸,“医院这种地方病毒太多,你没事把你老婆领回家修养就行。” 周旭尧扯了扯唇,漠漠地笑了,“她又不是没有分寸的女人,同一家医院也不见得就会碰着,你这么紧张作甚?” “嗯,”温绍庭漫不经心地应着,徐徐缓缓道,“人家照顾自己的小叔,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 病房里忽然就形成了一种怪异的气氛,两个男人之间暗潮涌动,这病床上其乐融融。 最后秦桑还是被周旭尧以强势的态度办理了出院带回家修养,而陈眠只能乖乖地跟温绍庭回家。 晚上,躺在床上,陈眠问温绍庭,“周旭尧是不是有隐性家暴女人的习惯。” 温绍庭眸色沉沉,“怎么这么认为?” 陈眠想着秦桑身上的那些伤,淡淡道,“没,只是觉得涉黑的男人心理比较阴暗,随口问问。” 温绍庭垂眸瞧着她眉梢紧蹙的模样,指腹覆上,轻轻抚平她的不安,“别成天胡思乱想,他不是那种人。” 陈眠挑眉抬眸,眉目上浮着困倦,不冷不热地说,“他是你兄弟,你当然是帮他说话。” 说完,她翻了个身,明显是不想理睬他的模样。 温绍庭沉沉一笑,随手关了灯,轻轻地将她翻过来捞进怀里,温热的薄唇在她的腮上辗转研磨,最后落在她的唇上,没有深入地吻,浅尝辄止。 “那你想听什么?嗯?”黑暗里,他的漆黑的眼眸锁住她,“难道他有施虐倾向你会放心?” 陈眠抿了抿唇,嘟嚷着,“我只是担心秦桑,她根本就是周旭尧的对手。” “秦桑不会吃亏,你这瞎操心。” “但愿吧。”她的嗓音卷着困倦。 昨晚在医院几乎一夜未眠,这会儿回到舒服的床上,闻着男人熟悉的气息,困意渐渐袭来。 —— “温先生,今天不用过来公司接我,我下班了要去看一下秦桑。”虽然秦桑表示周旭尧把她接回家以后照顾得挺好,陈眠还是不大放心,必须要亲自去确认下。 “我送你过去也一样。” “不用那么麻烦,你和温睿先回家就好,我晚点就回去。”陈眠用肩膀和脸颊夹住手机,一边说一边动手收拾办公桌上的文件。 “他那边晚上很难打车,回来的时候等我过去接你。” 陈眠知道这个男人担忧什么,毕竟她当初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坐的出租车,结果却出了那么大的事,所以在他眼里,全世界的出租车都是居心叵测的司机,也不跟他执拗,“嗯,我知道。” 西井别墅区位于港城郊区,温绍庭在这边也有一套别墅,就是当初陈眠被绑架导致小产后,他安排她修养的地方,周旭尧的别墅离着他那一套路程大概十分钟就到。 陈眠下了车,站在门口摁下门铃,里面很快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你好,我是秦桑的朋友陈眠。” “稍等。” 很快,别墅的门在远程遥控下打开,陈眠迈步走了进去。 正是傍晚时分,夕阳落霞染红了半边的天际,红色的积云似翻滚的浪,层层叠嶂,陈眠穿过树木葱郁的路,简单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与温绍庭那一套别墅景观不同,周旭尧这边的景观设计有很多花圃,五彩缤纷地绽放了,花香飘溢,空气都是阵阵的香气。 走到大门的时候,看见一个年过五十的女人站在门口,看模样应该是周旭尧请的保姆,她看见陈眠,微露友善的笑,“你好,是来找太太的吗?” 陈眠颔首,“她人在哪里?” “在楼上花房里和另外一个朋友待着呢,”保姆在前面带路,“从这里走。” 忽然,不知从那个角落里,一只肥头肥脑的咖菲猫姿态傲慢步伐慵懒地走到了陈眠的脚步,用它肉呼呼的爪子抓陈眠的裤脚。 陈眠低头,蓦地笑了,弯腰一把将它笨重的身体给捞进怀里,捏了捏它脖子下方,咖菲猫顿时享受地半眯着眼睛,发出一阵舒服的喵呜声,“你也在这里啊?” 保姆看着她抱着猫,轻笑一声。 陈眠抱着咖菲猫,跟着保姆上了楼,“就在前面玻璃花房里,小姐你先过去,我下去给你们重新冲一壶茶。” 玻璃花房里,群花簇拥开放,隐约看见里头坐着两个女人,陈眠抬步靠近,推开了玻璃门走了进去,才发现坐在秦桑面前的女人是凌菲,脸色蓦地沉下来。 “你怎么来了?”秦桑抬眸,淡淡看着陈眠。 凌菲回过头,视线在触及她怀里的咖菲猫的时候,顿住了半秒,随即冲陈眠微微一笑,得体而温柔,“小眠,你也来看桑桑。” 陈眠蹙眉,淡淡地应了一声嗯,对凌菲摆不出多友好的脸色,转头看着秦桑,“身体怎么样了?” “死不了。” “……” 凌菲从椅子上起身,泰然自若地笑,“既然桑桑的身体没有大碍,我可以回去跟禹行交差了,小眠你陪她慢慢聊。” 陈眠淡淡瞥她,站在秦桑的身侧不说话,而秦桑则勾唇冷艳地笑了,“婶婶,麻烦你回去帮我转告一下小叔,让他帮我把我那一套公寓卖了吧。” 凌菲的神色微顿,淡淡点头,“好。” 正好保姆送了点心和花茶上来,秦桑吩咐,“王嫂,帮我送一下我婶婶出门。” “那我先回去,桑桑有时间记得带旭尧一起回家吃顿饭。” 秦桑捏着一块点心塞进嘴巴,“好。” 等人走远,陈眠才坐下来,拿过一块杏仁糕点掰碎在手里,然后喂那只肥猫吃。 秦桑见状,蹙眉抱怨,“它已经够胖了,你还喂它吃这些。” 对于秦桑抱怨咖菲猫胖这一点她置若罔闻,也不想想是谁把它养成这副模样,“既然房子都要卖掉了,这个猫你还留着?” 秦桑目光深沉看着咖菲猫,“养了那么久,有感情的,怎么能够随随便便说丢了。” 陈眠也懒得拆穿她,目光清淡,“她怎么会来这里?” 秦桑抿了一口茶,单手托腮,笑靥灿烂,眼神凉薄,又道,“她听说我生病了,所以就来了。” 陈眠挽唇冷嗤,“你以前生病,怎么不见她这么热情?” “你瞧瞧这玻璃花房,”秦桑勾唇,凤眸微眯,作出一个迷茫矫情的动作,“这花香可真是沁人心脾啊。” “这个花房,一花一草,每一个设计,都是周旭尧亲手打造的,”秦桑的笑容愈发地灿烂迷人,眼神却越来越凉,“为凌菲亲手打造的。” “所以你说,她来这里看我是为了什么?”秦桑耸耸肩,想起凌菲刚刚那些不经意流露的信息,眉目溢出一片湛湛的寒芒。 陈眠凉凉地笑了,“你也挺心塞。” 可不是心塞? 自己喜欢的男人娶了凌菲当老婆,自己嫁的男人喜欢凌菲十几年,也不知道她上辈子到底是欠了凌菲什么。 秦桑皱了皱眉头,转移了话题,“你不用整天往我这跑,你家温先生最近看我的眼神都凉飕飕的,早晚会被他冻死。” “我怕你寂寞空虚冷。” 秦桑把一块杏仁酥塞进她嘴巴,“我好感动哦!” 周旭尧是赶在饭点的时候回到别墅的,从进家门开始陈眠就一直打量着他,发现他对秦桑态度还不错,好声哄着,甚至吃饭时候,细心地替秦桑布菜。 讲真,温柔体贴,细心入微到让人挑不出刺,然而这样完美的温柔,不过是他裹在外面的一层蜜糖,内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思,谁知道呢。 若不是得知了他为凌菲做的一些事情,陈眠都要以为这个男人对秦桑是真心的。 不过那一座鲜花绽放得如火如荼的玻璃花房,时刻都在提醒着,这个男人之所以会对秦桑好,仅仅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一如他在医院给出的一个保证,无关乎情爱。 不知道是不是周旭尧通知了温绍庭,总之吃完晚饭,陈眠陪着秦桑带着猫一起出门散步消食,再回到屋里的时候,温绍庭已经坐在了客厅里。 “温先生。”秦桑抱着猫跟温绍庭打招呼,笑得明媚,脸色红润,一点也瞧不出是生病的人。 温绍庭淡淡掠了她一眼,“看来旭尧把你照顾得很好,气色红润精神饱满,”顿了顿,他看向陈眠,温淡道,“很晚了,她明天还要上班,改天有空再让她来陪你。” 秦桑嗅到这个男人明里暗里都在表达一个意思:我老婆很累,你这生龙活虎的别瞎逼逼。 秦桑噙着笑,频频点头,“我现在没事了,你们走吧走吧。” 瞧着她一副嫌弃,你们赶紧消失在我眼前的模样,陈眠彻底无语。 回到家,陈眠洗完澡坐在梳妆台上吹头发,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台历,琥珀色的眼眸微敛,沉吟了片刻,她起身去了书房。 温绍庭还坐在书桌上忙碌着,电脑屏幕上蓝色的荧光反射在他的脸上,肃穆而认真。 看见陈眠穿着凉薄的吊带睡衣径直走到他的面前,“怎么还不睡?” 陈眠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眨了眨眼,“你陪我一起睡。” 她手指在男人的脖颈后面轻轻打着圈,若有似无的触碰挑|逗,裹着一阵阵沐浴露的香气撩拨着男人的呼吸。 温绍的眸色渐渐深沉,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低头覆上她的唇,陈眠十分配合地回应着,带着前所未有的主动。 男人的唇从唇瓣辗转到腮帮,然后是耳垂一路从脖子滑到锁骨,她的脸颊浮现一层粉色,呼吸急促,“我们回房……” 温绍庭低低沉沉地从喉咙溢出一声笑,松开她,轻啄她晶莹的唇,嗓音黯哑性感,“想要?” 陈眠胸口起伏着,眼神有些迷离,“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温绍庭将她的睡衣拉好,“你先回房等我一会,我把邮件回复完就过去,嗯?” 陈眠没有异议,毕竟最近他总是按时下班回家,而一个那么大的集团,他的事情一定不会少,所以回家以后他也常常在书房忙到很晚,今天他又浪费了时间去西井别墅接她,所以这会儿紧急的事情需要先行处理也不奇怪。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温绍庭坐在椅子上,盯着电脑屏幕眸色暗沉,半响,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药,转身到饮水机那装了半杯水,捏了两颗吃了下去。 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开,陈眠站在他的身后,目光微凉看着他。 温绍庭动作微顿,手里那一板药捏在掌心,面不改色地看着陈眠,淡淡道,“怎么了?” 陈眠一步一步朝他走进,站定在他的面前,仰着脸,盯住他的眼眸,温温静静地问:“温先生,你在吃什么?” “没什么,最近有些头疼,止痛药。” “是么?”陈眠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抠他的掌心,但是温绍庭捏着不放手,哑声低唤着她,“绵绵。” 书房里忽然沉寂了下来,柔和的灯光笼罩彼此的身上,蔓延出一种无声的对峙。 陈眠温淡的眉眼盈着浅浅的凉,“温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第131章 温绍庭垂眸睨着眼前温静如水的小女人,嗓音低沉,“说什么?” 陈眠视线越过他性感的喉结,落在他干净而清冽的眉宇上,最后定格住他的眼眸,“说下,你为什么要吃这种药?” 书房里的光线柔和明亮,陈眠看着男人的温漠的俊脸,他神色在克制着,下颚的线条紧紧绷着,眸光极深极沉,安静地注视着她,蕴藏在眼底的情绪变幻莫测,陈眠一时间也触摸不透他那眼神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药还被他攥在手中,她尚未看见,却眼神沉静,声音笃定,问他为什么要吃这种药,而是不是你到底在吃什么药。 事实证明,她其实已经知道。 到底是他太过粗心大意,毕竟她不是一个爱乱动他东西的女人,可不排除她会意外发现,这才第三次,就被她发现了。 温绍庭薄唇微微掀动,眼眸紧紧的盯着她,哑声说道,“只是身体出了点问题。” 这种话题其实真的很难进行下去,男人太看重这种事,尤其是温绍提这种优秀的,并且一直身体强壮彪悍的男人。 可不提,问题会一直存在那里,并且他会继续吃这种药。 陈眠的眼睫轻眨,让自己的表情尽量放得轻松,“温先生,不要吃这种药了,会伤身体。” 温绍庭眉宇上的阴郁不减反增,但他看着陈眠的脸,镇定回答:“好。” 陈眠的手抠上他紧握的掌心,这一回,他松开,任由她把药给没收。 “你不介意?” 陈眠微怔,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抬手朝着一旁的垃圾篓,将药扔了进去,随后温浅地笑,“不介意。” 即便陈眠这般说,温绍庭脸上的阴霾也不见消散几分。 “温先生,你去检查过身体了?” 温绍庭低声嗯了一下,伸手将她扯进怀里,低头覆盖住她的唇,反复辗转研磨,低哑的声音响起,“我会好的。” 陈眠脑子呈空白状,渐渐迷失在他的身下。 —— 沈易航坚持要参与的那个竞标,最终还是败给了沈氏,这个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虽然一开始陈眠就明白几乎没有胜算,但是沈易航既然坚持,那么她就只能奉陪,即便是耗时耗力巨大,那也没关系。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沈易航,要做就做,成败另论。 可是,沈易航还是被家规给教训了,沈老爷子虽已上了年纪,但身体硬朗,手起手落的力气丝毫不输年轻时候,陈眠看着他都提不起同情心,毕竟,他自找的虐。 从会议室开完会出来,助理告知陈眠有人找她,已经在会客室那边等了一个小时。 陈眠怔楞,“知道是谁吗?” 助理摇头,“看模样是贵妇人,不过我不认识。” 陈眠颔首表示知道,“你去忙吧。” 说完,她转身直接往会客室走去,推开门,看见沙发上的李敏慧那一刻,陈眠直接顿住在了门口。 李敏慧穿着一身旗袍,脸色有几分青白憔悴,“陈眠。” 陈眠迈进去,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一步一步走到李敏慧的身前,不冷不热地道,“你找我?” 李敏慧看着眼前一身OL套装的陈眠,高挑的身材,淡淡的妆容,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干练清冷的气场,眼神复杂,心底又隐约愤怒。 “是。” 陈眠在李敏慧对面的沙发坐下来,疏离而冷漠,“找我什么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陈眠甚至客套话都懒得说。 李敏慧见她态度不冷不热,曾经隐忍的女人,如今却感觉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不由得有些愠怒,可一想到自己有求于她,又只能生生咽下那一口怨气。 “我来是想跟你谈谈宝华股份的事情。” 陈眠眼帘微动,勾唇微笑,“袁夫人,我已经跟您儿子离婚,我也没有要您儿子的股份,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当初离婚,陈眠什么都不要,包括当初袁东晋归到她名下的婚房,她可是完完全全的净身出户。 “老头子将他名下百分之五的股份转给了你。” 陈眠微笑,确实是这么一回事,结婚的时候,袁老爷子为了感激和表示对她的信任,在私底下给了她百分之五的股份,她也自认为自己收的得起这个礼,毕竟她为宝华付出不少。 李敏慧的脸色很冷,眼神也覆盖着一层不甘和愤怒,搁置在膝盖上的手攥成拳,继续道,“是不是?” 陈眠面容平静听着李敏慧说话,她知道,袁东晋出车祸的时候,袁老爷子倒下了,脑中风成了植物人,如今袁东晋又下位了,李敏慧主意打过来也不奇怪。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股份转给你?”陈眠噙着笑,眼眸沉静。 “不,你可以转给东晋。” 陈眠眉梢沾染了几分凉意,眉眼弯弯,温婉的嗓音不疾不徐,“袁夫人,讲真,宝华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收益蛮可观,我作为商人,似乎并没有将到口的肉送出去的道理,你觉得呢?” 李敏慧当场变了脸,“陈眠,当初东晋要给你股份,你都拒绝了,难道那些都是作戏?” 作戏?这个词用在她的身上,还挺新鲜。 陈眠白皙修长的腿交叠,往后靠在沙发上,绯色的唇瓣溢出一道清冷的弧度,漫不经心的,“当初是当初,如今是如今。” 她的眼眸渐凉,“袁夫人似乎忘记了你做过些什么?” 李敏慧心口窒息,眼神微微慌乱,又强作镇定,“我不明白的什么意思!” “您当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么?”陈眠眼神寒凉,“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在背后煽动言论又是怎么回事,我想你该不会忘记了?” “视频是我意外得到的,至于你说的煽动言论,我根本没有做过!”李敏慧冲口而出,说完,脸色唰地苍白如纸。 “陈眠,是你自己不知道洁身自爱闹出了艳照的事情,本身名声就已经臭了,再说,那个视频里那个孩子叫你妈妈,你现在也嫁给了温绍庭,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一定呢!你背叛东晋,难道背负一点坏名声还很委屈?” 陈眠看着李敏慧那一张理所当然的嘴脸,顿时哑然失笑。 她背叛袁东晋?那陶思然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难道就不是背叛? 所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就活该被人唾弃? 见陈眠不反驳,李敏慧顿时理直气壮起来,“既然你跟东晋离婚了,那就不要再纠缠,把股份还回来,我们袁家跟你两清了。” 陈眠径直起身,居高临下冷睨着李敏慧,“抱歉,我很忙,请你自己离开。” “陈眠!”李敏慧瞪大眼睛,一把拽住她的手,“你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是,”陈眠唇角露出嗜血的笑,眼底寒芒锋利刮人,“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我不会无私奉献出去,你有本事,就从我手里高价收购。” 李敏慧力气很大,攥得陈眠的手腕隐隐作痛,她指甲都掐进了陈眠白嫩的肌肤里。 “袁夫人,请你放手。” “陈眠,”李敏慧忽然哽咽出声,“你跟东晋一起那么久,难道非要逼着他走到绝路吗?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一无所有?” 陈眠僵住脸色,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道德绑架很反感,可她又不得不承认李敏慧说的话,她确实无法眼睁睁看着袁东晋变得一无所有,可是—— “那你求我啊。” 陈眠回过头,淡淡笑着,“你跪下求我,我就考虑下,如何?” 李敏慧抖着唇,也不知道是被气的,抑或是其他。 可陈眠对她没有多大的同情心,当初她敢把视频散布出去借此来保住自己儿子的名声,那么现在她就承受得起她一跪。 “怎么?做不到?” 李敏慧呼吸急促,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 陈眠面无表情地转身,拉开门,对助理说,“帮我把袁夫人送出去。” 李敏慧看着洒脱的背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羞辱,难堪。 —— 某小区单身公寓。 陈眠趿着拖鞋站在客厅上,抬眸打量了一下简洁整齐的客厅,通透的白色,形成一种特殊的视觉效应。 叶素手里捧着两杯咖啡,见陈眠还站在,“坐吧。” 陈眠走到沙发上坐下,接过叶素手里的咖啡,轻声道谢,低头抿了一口浓郁的咖啡。 叶素一身白色的家居服,长发绑成马尾,鼻梁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儒雅沉静,十分知书达理,“找我有事?” 陈眠微敛着眸,依旧不太适应叶素那一双会窥探人心的眼睛,“嗯。” “你自我防卫意识太强烈了,”叶素看见她避开的眼睛,唇上有淡淡的笑意,“不用那么防备我,我没有火眼金睛能将你看透透。” 她是心理医生,要分析一个人,能从很多地方入手,并非研究一双眼睛就能解决问题的。 陈眠斟酌着用词,“温绍庭来见过你?” 叶素挑眉,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白色的咖啡杯壁,沉眸,若有所思,“你是为他来的?” 陈眠缄默了片刻,“我无意中听见了他跟你打电话,跟你咨询哪方面的问题,”她顿住,接着道,“心理医生还能治疗男科?” 她真不是故意偷听温绍庭讲电话,而是他提到的那个话题太过敏感,导致她忍不住听了去。 叶素忍不住轻笑出声,眼片下的眼睛弯弯如月牙,“我自然是不懂男科,不过,”她勾唇,“男人某些障碍,不一定是身体机能出现问题,而是心理出现问题。” “所以,他是有心理障碍。” 叶素笑而不语。 陈眠捧在手里的咖啡烫了下她的手指,有些疼,她垂眸沉吟,“能告诉我吗?” 叶素摇头,“抱歉,虽然你是他的妻子,但是在未经他同意的前提下,我不能泄露病人的隐私。” 陈眠眸色温温凉凉,扯了扯唇,“我明白。” 叶素挽唇,视线落在陈眠的身上,淡淡道,“跟这种闷骚一起,很不容易吧?” 陈眠一愣,随即舒心地笑开,“闷骚也是一种骚。” 闻言,叶素怔楞住,片刻后,发出一阵爽朗的笑。 陈眠离开的时候,叶素跟她说,“回去跟他好好聊下,心结解开了就好了。” 陈眠点头道谢。 叶素看着女人俏丽的背影,勾了勾唇。 温绍庭表面看着很强悍,可谁又知道,他曾经有一年时间都在接受心理治疗? 从叶素的公寓出来,陈眠刚走出小区的门口,就看见了那一辆再熟悉不过的路虎,男人身形颀长如玉,铁灰色的衬衫,领带已经被扯掉,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清冷矜贵,而又显得几分随意。 他靠在车门上单手抄在裤兜里,另一手夹着烟含在唇边,看见她身影,动作明显一顿。 陈眠大概能猜到,是叶素通知了他,否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绍庭就那么一动不动,看着陈眠踩着高跟朝他稳步走来,目不转睛地锁住她的身影,那摇曳而优雅的姿态,定格在眸中,从心脏深处延伸出某种绵长的情愫。 “你怎么来了?”陈眠站在他面前,微笑而自然地问。 温绍庭垂眸,凝住她红润精致的脸庞,淡淡道,“叶素告诉我你来找她。” “那怎么不上去?”他的脚边落有十几个烟蒂,由此可见,他已经来了挺久。 男人英俊温漠的五官沉静如水,盯着她恬静淡然的眼眸,低沉的嗓音不紧不慢,“不想打扰你和她的交流。” 陈眠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开腔,“你不问问我都跟她说了什么?” 沉寂半响。 “你要告诉我吗?” 她笑,“你若想知道,我当然会全部都告诉你。” 无声漾开的笑靥,在阳光里明媚而迷人,可又那么意味深长。 须臾,他说,“上车吧。” 陈眠犹豫了几秒,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结果刚坐下,就整个人被男人提了起来,直接落在他的腿上。 突如其来的吻,铺天盖地的烟草气息强行闯进了她的口腔鼻息里,微呛,刺激得她头皮发麻,浑身激颤。 自从他被她禁止了吃药之后,两人也曾尝试过,那是在清晨时分,男人早上那方面的欲望会比较强,她是被他闹醒的,可是他亲着亲着,等她软成一滩水的时候,他眼底的欲念已经被挫败和阴霾覆盖。 陈眠并不介意,然而,这个男人很介意。 他说身体出了问题,也做过检查,检查结果如何,他并未告知,反而是被她意外听到了他和叶素的通话。 那根本不是身体问题,而是心理上障碍。 其实陈眠也是有需求的,尤其是被他撩得浑身发软,却无法得到纡解,那种空虚感确实不太舒服,所以她还是希望他好起来,毕竟她还想要一个孩子。 很迫切的想要一个孩子。 许久之后,两人彼此呼吸急促起伏,陈眠双眼迷蒙看着他,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 “温先生,夫妻之间是不是应该坦诚相对?”陈眠锁住他暗沉沉的眼眸,抿了抿唇,“你还打算隐瞒我到什么时候?” 短暂的沉默。 “绵绵,”他亲昵地唤着她的名字,“我们不要孩子,好不好?” 陈眠倏地瞪大双眼,有什么快速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喉咙微微干涩发紧,“什么意思?” 温绍庭抿着唇,眸色极深极沉,重复道,“我们不要孩子了。” “为什么?”陈眠发现自己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声音甚至有些颤抖,她逼着自己冷静,但到底还是有些心慌。 他低头亲着她的鬓角,柔声道,“我们有温睿了,不是吗?” 她当然知道有温睿,她也疼温睿,可是她想有一个和他一起孕育出来的孩子! 陈眠的脸色有些发白,“温绍庭,你的意思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我生一个孩子?” 男人的脸色难看阴森到极致,扣住她的腰不断地用力,“绵绵,我……我身体不行……” “你明明只是心理的问题,不是身体的问题!”陈眠果断打断了他的话,忽然笑了,“你是在我跟你提了要一个孩子以后才忽然不行的……” 是的,她想起来了,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虽然不是重欲的男人,但需求也是不少的,最起码,她每一次到最后都被他折腾到昏迷过去。 直到她去看了贞贞的孩子,然后跟他说生个孩子。 “不是!” 温绍庭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揣测,没有丝毫的犹豫。 陈眠抿着唇看着他,“那是什么?” “我有无精症。” 陈眠刹那正愣住,呐呐地问,“你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他的脸色很难看。 陈眠眼底有浅浅的愠怒,冷嗤,“无精症?那你告诉我,温睿是怎么来的?” 温绍庭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发现自己给自己掘了一座坟墓! 面对他的沉默,陈眠忽然觉得生气,心口像是被堵塞住,难受得情绪无处爆发。 “你告诉我啊,温睿是怎么回事?” 冗长的沉默,车厢的气氛压抑得认喘不过气,两人彼此对视着,却看不见对方的内心。 那一层隔阂,藏着他所有的心思,陈眠捅不破。 陈眠眼神一点一点凉下去,他的表情让她觉得很受伤,一怒之下用力挣脱他的手,然后从车里爬出去,用力甩上了车门。 温绍庭伸手推开车门想要去拦住她,可是车门推开到一半,他又顿住,无力坐回位置上,颓废而烦躁到极致,眼睁睁看着陈眠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离开,而他快速记下了出租车的车牌号码。 低头点烟,尼古丁的滋味变得苦涩。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敲他的车窗,他侧首,叶素那张白净沉静的脸映入眼底。 温绍庭摇下车窗,一阵浓烈的烟草味扑面而来,呛得叶素咳嗽了几声,抬手挥开那阵味道,眉头紧蹙,“抽死你算了!” “有事?”冷冷淡淡的口吻,甚至视线都没有落在她身上。 叶素丝毫不介意,“吵架了?” 她刚站在楼上的阳台处,看着他的车一直没有离开,然后陈眠又忽然从车里冲下来,一副怒气滚滚的模样离开,不放心才下来看看的。 温绍庭眉眼覆盖着一层阴郁,青烟袅袅里瞧着愈发清冷骇人,阴沉得仿佛要滴出墨。 叶素瞧他心事重重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单手撑在车门上,就那么随意地开腔调侃,“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你在短短时间里就重视成这般啊?” 短短时间? 温绍庭眯着狭长的眼眸。 若说相识的时间,他们还真不短了。 至于为什么会那么重视?感情这种玩意儿,若是能讲得清楚,分得明白,那就不叫感情,而是理智下控制的自我产物。 它来了就是来了,来得那么不可理喻,由不得你抗拒。 “她都跟你说了什么?”温漠的嗓音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面对他沉寂似水一般的模样,叶素也习以为常,“大概是知道了你的心理障碍,不过,没经过你的允许,我没有告诉她你这障碍从何而来。” “谢了。” 叶素挑眉,伸手一把将他手里的烟蒂给夺过来,“有空抽烟,还不如好好想想跟她坦白,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别怪我没提醒你,再聪明的女人,遇到感情也是智商为零,容易被情感控制,若她真有那么冷血理智,她当年就不会嫁给袁东晋那个男人了。” 温绍庭面无表情地发动车子,“我走了。” —— 天气晴朗,阳光灿烂,西井别墅里,除了王嫂和一只猫,秦桑再也找不到活物了,偌大的别墅冷冷清清的,秦桑情绪恹恹的,索性就躲在了玻璃花房里浇花去了。 其实她带着点恶毒心理,浇死了周旭尧这些精心养护的花,不知道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暴怒?然后会不会一怒之下将她丢出去? “太太,你朋友来找你了。”秦桑正暗暗思衬,身后忽然传来王嫂的声音。 秦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下,猛得转身,然后手里的水就溅了陈眠一脸。 秦桑看着陈眠淡淡地抹掉脸上的水渍,眼神有些恍惚,脸色不是很好,唇色有些白,她蹙眉吩咐王嫂,“你去准备些吃的上来,顺便拿一些巧克力。” 陈眠有轻微的低血糖,秦桑以为她低血糖发病了。 “你怎么回事?失魂落魄的是见鬼了?”秦桑放下手里的水壶,转身到一旁的秋千架上坐了下来。 陈眠咬了咬唇,轻声问道,“桑桑,你有考虑过和周旭尧生一个孩子吗?” 秦桑一愣,随即咯咯笑出声来,“眠眠,除非他周旭尧对我有感情,否则我是不会给他生孩子的。” 陈眠手指微卷,“那他也不要你生?” 秦桑精致的眉梢轻扬着,回答得干脆果断,“他说过,他不喜欢孩子,所以他每一次都很注意,那晚意外。” 陈眠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第132章 一声清脆的笑声从她口中溢出,仿如一声轻嘲,秦桑杏眸盈光,看向陈眠,“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陈眠略微迟钝地抬头,扯了扯唇,“没,忽然想到就问了。” 秦桑视线淡淡扫过她,若有所思,倒也没有继续往下追问。 两人都很有默契,如果对方不想谈,那么就需要安静,陪着就好。 “你身上的伤好好了吗?” 秦桑点头,“已经好了,”她想自己每天都宅在这栋别墅里的日子,有些恹恹的,“继续这么窝着,我的发霉了。” “要不要陪我去喝酒?”陈眠心情烦躁,这种情绪就像是喉咙卡了一根鱼刺,咽不下去,拔不出来。 “这个主意不错,”秦桑挑眉,眼眸一亮,“我们也很久没有和宋大禹他们聚了。” “你联系他们吧。” —— 秦彦堔看着坐在沙发上不停抽烟的温绍庭,眉头紧蹙,“你就不能少抽点?整个客厅都被你整得乌烟瘴气。” 温绍庭弹了弹手里的烟,姿态慵懒靠在沙发上,丝毫不理会秦彦堔的抱怨。 秦彦堔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了,你该带你家儿子滚蛋了。” 以前温绍庭也经常是领着温睿就来他家,不过自从和陈眠结婚以后,打电话给他能给你五分钟说话都得感恩戴德了,今晚居然在这呆到了九点还不滚? 温绍庭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手机,眼眸低垂,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给听进去。 楼梯想起一阵啪嗒声,秦彦堔转头就看见温睿趿着拖鞋从上面跑下来,“二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温绍庭抬起头,盯着温睿,沉吟片刻,朝温睿招手,“过来。” 温睿走待他的跟前,温绍庭将烟蒂捻熄在烟灰缸上,摸了摸他的脑袋,把手机递给他,温淡开腔,“给绵绵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温睿皱了皱鼻子,拿过手机拨了陈眠的号码,然而那边传来冗长的手机铃声,无人接听,“没接。” “再打。” “噢……”温睿很听话继续拨打。 秦彦堔坐在一旁看着这父子俩,怎么就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跟陈眠吵架?” 温绍庭凉凉地瞥他一眼,抿唇不语,专注地看着温睿。 “绵绵!”温睿忽然惊喜地叫起来,温绍庭眼眸微动,身体也不由得坐直了。 却看见温睿两道小眉毛蹙起,嘴巴撅着问了一句,“你是谁?” 温绍庭面容沉寂,不知道对方跟温睿说什么,内心躁动着,想要直接把温睿的手机给抢过,下意识地烟瘾又犯了,摸到烟和打火机又给点了一根。 “二爸。” “怎么了?” “绵绵没有接电话,”温睿也很不满,继续道,“是个男人接的,那边很吵,他就说了一句在朝色喝酒,然后就挂了。” “……” 秦彦堔似笑非笑看着温绍庭,眼底有一抹意味深长的探究,贱贱地问,“跟陈眠吵架了?” 温绍庭没鸟他。 “朝色这种地方,小白脸挺多,而且水水嫩嫩的,很会哄女人欢心,听说陈眠曾经也在那儿招过小白脸,结果被袁东晋给逮到……” 温绍庭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 秦彦堔继续添油加醋,“女人三十如虎,老二,该不会是她需求太大,你才问我拿药的吧?” 温绍庭已然煞气凌然,眉宇之间聚拢了一片阴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蓦地,温绍庭从沙发上起身,然后长腿一迈径直往大门方向走。 “二爸,你去哪里!”温睿踢着小短腿追上去。 “小四,温睿今晚留你这!”温绍庭头也不回,消失在大门处。 秦彦堔拎着小家伙的衣领,“好了,你二爸又抛弃你了。” 温睿腮帮气鼓鼓地瞪着秦彦堔。 秦彦堔一笑,捏了捏温睿的脸蛋,“你二爸去抓奸了。” 温睿翻了个白眼,“绵绵才不会!” “哟,你小子懂得挺多啊?”秦彦堔挑眉,唇边噙着笑。 “舅舅,你智商这么低,难怪总是被二爸欺负。” 电视剧多看点就懂了,要不要这么蠢啊?温睿心底鄙视秦彦堔。 “……” 秦彦堔此时此刻只想将这个小魔王丢出大门,眼不见为净,不过此时他有更强烈的欣赏欲,“木木,想不想去看看酒吧是怎么样的?” 果然,温睿两眼放光,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舅舅,你要带我去吗?” 秦彦堔邪恶地一笑,“当然!” 他这一辈子,还没见过温绍庭为一个女人这么火急火燎,如今的大好机会,错过了岂不可惜?这种热闹,必须凑啊! 并且,通知好兄弟一起凑,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就是那么大方。 —— 朝色酒吧。 靡靡的灯光,昏暗不明而暧昧,惊心动魄的音乐,闹腾腾的一片,有酒香弥漫。 陈眠和秦桑她们坐在酒吧一偏角里,远离着舞池,视线却十分开阔,七八号男男女女围在一起,桌面上已经摆满了酒,有空酒瓶东倒西歪的撂倒。 陈眠和温绍庭举行婚礼的时候,宋大禹人不在港城,自然就是没有参加陈眠的婚礼,几杯酒下肚,他就提起这事,“还是我们女王陛下厉害,甩了一个袁大少,又勾搭走了温二少,这本领,整个港城的女人都得向你取经啊!” 秦桑一巴拍他脑门上,笑骂,“什么勾搭?难听死了!” 宋大禹贱兮兮的笑,举着酒杯,“我错了我错了,不是勾搭,是拿下!我自罚一杯!” 一旁有人取笑,“大禹啊,你这么猛得喝,是打算喝醉了好占秦桑的便宜吧?” “滚犊子!”宋大禹笑吼,一把揽住秦桑的肩膀,笑得淫荡无比,“我和桑桑能说是占便宜?我整个人都是桑桑的!” 秦桑抬手推着压在自己肩膀上的宋大禹,“你丫滚,别来恶心我。” “亲爱的,别害羞了……” 众人闹成一团。 温绍庭踏入酒吧,闪烁摇晃的灯光五彩缤纷地晃得人眼花,他鹰隼一般犀利深沉的眼睛快速在酒吧里寻找陈眠的身影。 因着朝色规模并非很大,他很快就在人潮里发现了那一抹身影。 女人的卷发如瀑披在肩头自然垂在胸前,身上穿着白衬衫,下摆塞进腰里,下身是贴身的黑色职业短裙,明明是中规中矩的装扮,却被周遭颓靡的环境变成一种制服的诱惑,匀称的白腿,翘挺的臀,她姣好的身材披露无疑。 此时她正和一个男人在划拳,动作利落果断,气势上也是不容小觑,那种柔媚和洒脱糅和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不断地吸引着别人的眼球。 温绍庭一步一步朝她走去,而她却浑然不觉,最后输了拳,另外几个人兴奋地起哄着。 陈眠二话不说,端起酒仰头就灌了下去,仿佛她喝的不是酒,而是开水。 温绍庭的气场太过强大,当他缄默地站定在陈眠的身后,其他人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存在,沉寂凌然,一张温漠的俊脸在晦暗的光线里忽明忽暗,无人能瞧清楚他眼底的暗潮汹涌。 这个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开始寒颤,只有秦桑半醉半醒地坐在沙发上,瞧见温绍庭的时候,勾唇轻笑,尤其是发现这男人阴沉沉的脸色时,笑容愈发灿烂。 陈眠已经喝了很多,她的脑子是昏昏沉沉的,身体都已经开始摇晃,酒精后劲愈发浓烈地朝脑海汹涌而来。 倏地,在他们沉寂惶恐的眼神里,陈眠察觉到一股异常强烈的气息从她身后贴上来,她顿住,然后整个人缓缓往后转身。 身形颀长如玉的男人笔挺立在她的身前,英俊的轮廓温淡如昔,深邃幽暗的眼眸盯着她,全神贯注得令人心悸。 陈眠觉得自己喝多了,眼前都应开始出现幻觉,舌头已经捋不直,双眼迷离而茫然看着他,磕磕盼盼的,“温……温先生。” “嗯,是我。”温绍庭低头凝住她的脸庞,伸手圈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玩够了?” 陈眠微仰着头,秀气的眉头蹙起,眼前的男人离着很近,熟悉的呼吸席卷而来,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飘。 却固执地伸手推搡着他的胸膛,试图挣脱他的束缚,“我不想看到你!” 温绍庭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低声哄慰着,“乖,你喝多了,我们回家。” “我不要!”陈眠确实喝多了,温绍庭的那张脸一直在她面前晃成了几个,“你别晃!我头晕 !” 温绍庭唇边几不可察地溢出一抹极浅的笑,稍纵即逝,众人来不及捕捉,又消匿无痕,“我没晃。” 温绍庭耐心地哄着怀里的女人,而陈眠已经醉成猫,张牙舞爪地要抓人,最后无奈地叹息,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你们继续,我先带她回去。” 众人点头。 温绍庭抱着陈眠转身,就瞧见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秦彦堔抱着温睿,还有一脸晦暗低沉的周旭尧。 “二爸……”温睿弱弱地看着温绍庭,躲在秦彦堔的怀里,一直乱瞟的眼睛怯怯地收回,不敢造次。 秦彦堔呵呵地笑着,“那个,木木闹着要找陈眠,我没办法……” “……”温睿对于自家舅舅这种无耻行为,深深的鄙视。 “回家。”冷冷地丢下两个字,他抱着陈眠率先迈步。 秦彦堔耸耸鼻子,抱着温睿跟在他的身后。 温睿十分好奇地趴在秦彦堔的肩膀上,一双眼睛充满新奇地看着闹哄哄的酒吧,视线落在舞池上的钢管女郎身上,“舅舅,那些女人怎么都穿那么少?” “天气热……”秦彦堔大掌捂住他的眼睛,“小屁孩乱看小心长针眼。” 而周旭尧,眸色深深地盯着趴在宋大禹身上的秦桑,唇边噙着温柔的笑,一步一步走上前。 宋大禹看着眼前这个温润的男人,心底一阵发憷,心尖有密密麻麻的凉意,低头瞥了一眼窝在自己肩膀上的秦桑,欲哭无泪。 特么的谁来告诉他,秦桑什么时候招惹了周旭尧这种男人? 宋大禹毫不留情,抬手一把将秦桑的脑袋推开,仿佛她是一种病毒,迅速拉开与她的距离。 秦桑半眯着眼眸,冷艳的妆容在灯光下,烟视媚行得淋漓尽致,像个小妖精,慵懒性感地勾唇浅笑,淡淡的嗓音淬着醉意,“周公子。” 周旭尧弯腰,眼眸锁住她的脸,眼底的情绪高深莫测,难以分辨,“玩得开心吗?” 秦桑虽然喝了不少,不过脑子还是清醒的,然而面对周旭尧,她装醉装傻,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咯咯地笑着,灿烂似花,“你是来接我的嘛?” 周旭尧的眼底,眸色浓得似泼墨一般漆黑,“你一天不招我生气,就浑身不舒服,嗯?”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别墅里养伤,倒也是安安分分,从不闹腾,也不出门,乖巧得很,可是面对他的时候,堆砌着虚伪的假笑,建立起一堵高高的墙壁,将他隔绝在外,若他又什么举动,她便讽刺攻击,像个刺猬一样,气得他牙痒痒,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现在,竟然又贴到别的男人身上去了。 秦桑歪着头,眼睛迷茫而无辜,“我哪里敢惹你生气啊?” 男人迫人的气势愈发的咄咄逼人,偏生薄唇又勾勒着一抹温浅的笑,“没有?” 面对他眉目上那一抹冷意,秦桑终于有些惴惴不安,开始有些害怕。 她就是那么作,这个男人好声好气哄着她的时候,她就忍不住一次次想要挑衅他的底线,想要看着他发怒,然而等他真的恼怒了,她又心慌到战栗。 “我……唔……” 下颚一阵刺痛,男人修长的手指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掐住她,唇瓣被凶狠霸住,吞下了她所有的言辞,属于男人浓烈的烟草气息席卷她的呼吸。 或者不能称作是吻,而是在咬。 秦桑吃痛地发出一阵细碎的咽呜声,疼得她眼眶瞬间就充溢了一层水汽,一直往后缩,退无可退。 周旭尧凛冽的眸色没有一丝温度,唇齿松开她的唇落在她的脖子上用力地亲吻啃噬,那么暧昧不留情,在众目睽睽之下,秦桑慌得几乎要大哭。 “周旭尧……你放开我,停下来!” 这一回,他倒是听话的停下了动作,抬眸凝住她,湛湛沉沉的眸色极其危险,温润的轮廓镀上一层凉意,令人心颤。 另外几个人谁也不敢上前招惹,只能眼睁睁看着,相比温绍庭那个冷漠的男人,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周旭尧更令人心惊。 “还要招惹我生气吗?”嗓音轻轻淡淡,却挡不住他冷冽的气息。 秦桑乖乖摇头,醉意也消散了几分。 她是真的怕周旭尧会不顾场面地当场发疯,而她在他的面前没有半分抵抗的余地,而唯一能令他气消的办法,就是主动服软。 “你弄疼我了……”眼底噙着水光,可怜兮兮的跟他求饶,又不忘控诉,“你说过不会再那样对我的……” 周旭尧也不过就是吓唬吓唬她,免得她总是不知轻重,见她乖顺下来,瞥看了一眼她攥着自己衣领的白皙修长的手指,心头微软,怒气也散了几分。 喉咙被攫住了一般,若有似无的叹息,然后抱起她,“谁让你成天惹我生气?” “我没有……是你自己坏脾气。” “我是男人,”他亲了亲她的脸颊,“你跟别的男人混一起,我自然就会不高兴。” “……” 男人的占有欲,只要这个女人属于他,那么即便他不喜欢也容不得别的男人染指,没有理由。 “我的姑奶奶,”宋大禹坐在位置上看着那先后离开的两个男人,他几乎哭丧了脸,“我能不能跟她们两个女人绝交啊?都招惹了什么样的男人啊!” —— 回家路上,陈眠一路都不得安宁,一直挣扎着要摆脱温绍庭的钳制,秦彦堔开着车,时不时地看着后视镜打量着温绍庭的脸色。 却只见他面无表情任由陈眠打骂,不痛不痒地模样,不管陈眠骂什么,他都是机械化的回答。 是,嗯,我错了。 纵容,娇惯,宠溺的口吻,极其无奈。 秦彦堔觉得有点冷…… 温绍庭把陈眠抱回卧室,刚在车上她吐了,弄了一身脏,他的身上也未能幸免。 温绍庭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在地板上,然后上前想要帮陈眠脱她的衣服,换上干净的睡衣,但是奈何陈眠十分不配合,根本不让他动她的衣服扣子。 “不要碰我!”她哼哼唧唧地避开他的手,爬到床的另一边去,双手护着胸,一双眼睛散涣地盯着他,带着警惕的神色。 温绍庭眉骨跳了跳,对于她醉成猫还懂得防卫的模样,好气又好笑,“过来,你的衣服脏了,换过一身。” 陈眠扯过被子紧紧抱着,摇头晃脑地,就是不肯,仿佛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温绍庭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长腿一跨,踏上床一把将人给拽住,“你这麻烦精!” 成天就会给他惹麻烦,从认识开始,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每一回都是他跟在屁股后面收拾残局。 陈眠已经醉得神志不清,他强制性地脱她的衣服,引来她的挣扎和抗议,“你是谁,干嘛脱我衣服!流氓!” 啪一下,她不小心就甩了温绍庭一把掌,软绵无力,不会疼。 温绍庭被她折腾得无奈,也顾不得她尖叫呐喊,用力一扯,她的衬衫纽扣被扯掉,散落在地板上,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 一扯一推,两人同时从床上滚掉下地板。 砰的一声响,伴随着女人的惊呼声。 一直站在门外的秦彦堔和温睿,听见里面闹腾一番过后发出那么大的声响,着急之下推开门冲了进来。 “二爸!”温睿的速度比秦彦堔更快。 只见温绍庭光着膀子搂着衣衫不整的陈眠躺倒在地上,温绍庭脸色一黑,沉声说道,“谁让你们进来了?” “咳咳!”秦彦堔撇开眼,唇角的笑意一路蔓延沾染满了眉梢,他拉过温睿的手,“那个,木木,我们出去吧。” 温睿却不肯挪动脚步,瞪着眼睛指责温绍庭,“二爸,你不能因为绵绵喝醉了就欺负她!” 陈眠摔下来额头撞到了床头柜,疼得她耳朵嗡鸣,温绍庭将她的衣服扯好遮挡住胸前的风光,一把将人从地板上抱起来放在床上,“温睿,出去!” “我不出去!我要防止你再欺负绵绵!”小家伙硬着脖子不怕死,挺直胸脯一副我不怕你的模样。 秦彦堔真是败给这个小祖宗了,自家老子是什么货色又不是不知道,还不怕死撞枪口上,真是皮痒欠训么? “木木,你二爸这不是欺负你的绵绵,我们先出去。” 温睿哼哼哧哧地反驳,“他都把绵绵推倒在地板上了,还不是欺负?” 秦彦堔余光瞧见温绍庭黑沉沉的脸色,不管三七二十一,单手扣住小家伙就往门外带,“你还小,不懂,那不是欺负!” 温睿挣扎着,“舅舅,你放开我,我要保护绵绵!” “你小子毛都长齐,还是先保护自己要紧啊!” “二爸你不准欺负绵绵……” 房门砰一下被甩上,温睿的暴怒被隔绝。 温绍庭低头看见陈眠一手捂着自己的脑袋,皱着眉头,连忙问道,“摔到头了?” 扯掉她的手,果然看见额头上肿了一个包,没有破皮。 “疼……” 看她脸颊红扑扑的模样,温绍庭顿时觉得自己是在照顾一个女儿,“你再乱动,一会儿会更疼。” 陈眠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眼底水光潋滟,沙沙的嗓音十分委屈,“温绍庭,你这个骗子……” 见她不再挣扎,他一边动手脱她的衣服,一边柔声反问,“我怎么骗你了?” “你不想要我生下你的孩子是不是?”她这话倒不像是醉言醉语,可眼睛是懵懂迷茫的,还带着一股憋屈,看着楚楚可怜。 温绍庭注视着她醉醺醺的脸,白皙的肌肤透着一层粉色,圆润小巧的鼻端那一抹红很可爱,像一颗樱桃,他低叹一声,“不是。” 她仰着脸,抬眸茫然地看着他,又不像是在看他,“那是什么?” 温绍庭真怀疑她是不是装醉。 将睡衣套她身上,他搂着她,淡淡道,“你身体不适合怀孕。” 陈眠似乎并没有把他这一句话听进去,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半眯着眼睛,“你……你真的不行了?” 温绍庭脸色一沉再沉,下颚的线条瞬间就绷紧,眼眸覆盖上一层阴霾。 陈眠看不见他情绪的变化,自顾自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不行了?你就是不想跟我生孩子,所以才不行的……” 说话间,她就把嘴巴凑了上去,杂无章法地吻,像是狗啃,含糊呢喃着,“不会不行的,我还要孩子呢……” 女人柔软的唇瓣毫无技术地挑|逗,酒精的味道源源不断地灌进他的口腔,温绍庭眸色蠢蠢欲动起来。 温绍庭头一次深刻认识到,自己拿这个女人没办法。 —— 翌日清晨,陈眠睁开眼,一阵头痛欲裂袭来,脑袋像是被卡车碾压过一般,眩晕感尚未全部退去,望着熟悉的卧室,她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扭过头,却看见温睿穿着睡衣趴在她的身侧睡得香甜,墨黑的头发乱糟糟的,嘴巴时不时吧唧着,很是可爱。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陈眠盯着孩子纯真的面容心头软成棉花糖,甜甜的。 可转念想到温绍庭昨天的话,心中又无比的酸涩,眼底有些黯然。 房门推开,温绍庭穿着一身家居服,闲庭信步地买进来,他站定在床边低头看着她,柔声道,“醒了?” 陈眠瞥开始视线,心中怨气未散,不想与他说话。 “还生气?”温绍庭在床边坐下来,抬手触碰着她的脸颊,“脾气这么大。” 陈眠躲开了他的手,翻了个身,面对着温睿,充耳不闻。 全世界的女人闹起脾气来都是一个样,对你爱理不理,你跪舔求原谅都得看她心情了。 更何况,他是在跟她撒谎,隐瞒事实。 温绍庭低笑一声,将她的身体扳转过来,然后整个人俯身下去,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困缚在床与他的胸前那一片小小的天地之间。 陈眠索性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看着她孩子气的行为,温绍庭不怒反笑,低头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啃了一下,亲昵暧昧,“你打算一直不跟我说话?” “头还会不会疼,嗯?” 陈眠终于掀开了眼帘,琥珀色的眼睛惺忪的睡意尚未全部散去,娇软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起来洗漱吃点东西,你昨晚喝太多了。” “知道了。”面对他的怀柔政策,她没办法真的那么蛮横无理到底。 因为宿醉,她的声音低沉暗哑的厉害,一开声,她的喉咙就干涩难受。 温绍庭将她拉坐起来,将一旁的温开水送到她唇边,“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陈眠把杯子捧过来,低头喝了一大半,喉咙终于舒服了许多,重新抬眸凝向他,“我还没有原谅你。” 温绍庭看向她眸子,深邃又黑沉,温温淡淡的嗓音很平静,“我昨天跟你说的都是真的。” 陈眠始终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但是绯色的唇抿了抿,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话。 两人沉默对视了片刻,温绍庭的视线落在温睿的脸上,到了唇边的话,在看见温睿睁开眼睛那瞬间,又咽了回去。 温睿一看见温绍庭,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绵绵别怕,我保护你!” “……” “洗漱下楼吃早餐。”温绍庭丢下这一句,就离开了卧室。 陈眠看着温睿,忽然感到有些好笑。 温睿转身看着陈眠额头鼓起来的包,觉得她笑得莫名其妙,眉头蹙起,“绵绵,你是不是撞傻了?” 说着,他肉呼呼的小手摸上陈眠的额头,她一疼,发出一声抽气声。 温睿猛得缩回手,“你放心,我回头告诉奶奶,说二爸家暴你,奶奶会帮你出气的!” 陈眠摸着额头肿起的一块,拧着眉头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弄来的,至于温睿口中的家暴……可信度不高。 对于昨天的事情,温绍庭最后还是一字不提,然后就出门去了公司,临走前,还死不要脸的拽着陈眠索了一个吻,陈眠是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 陈眠本打算带温睿出门逛街,可瞧见自己额头上的红肿,虽然已经消退不少,可因为她皮肤白皙,所以看着有些突兀,而她又没有刘海可以遮挡,也就放弃了出门。 门铃响起,开门的是温睿,他光着脚丫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仰着脸看着眼前身材高挑,面容精致的女人,“你是谁?” 顾琳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帅气的小男孩,眉眼浅笑着,“木木,我是小姨。” 温睿警惕地看她一眼,“什么小姨,我不认识你。” 陈眠在厨房里弄着水果沙拉,听见声音忙走了出来,“木木,谁来了?” 温睿回头,“绵绵,这个女人说她是我小姨。” 陈眠看见顾琳那精致的眉眼,怔楞住,不过很快机会镇静下来,“你好。” 顾琳温婉浅笑着,可即便她此时身上没有浓妆淡抹,骨子里的妩媚风情依旧万千,“你好,嫂子,我来看看温睿。” “进来坐吧。”陈眠拉开温睿,侧过身,让她进屋。 顾琳环顾了公寓一眼,井然有序,干净明亮,每一处都透露着一种温馨的气息,她有些晃神,仿佛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么一个家。 “你要喜欢喝什么?”陈眠礼貌而疏离地站在她的身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顾琳收回视线,淡淡地笑,“我跟二哥一样,喜欢喝黑咖啡。” 陈眠眸色微敛,颔首,“你先坐会儿。” 温睿一副警惕地眼神盯着顾琳,小小的人儿,眼睛有着超出同龄孩子的成熟,“你到底是谁?是来找绵绵的?还是找我二爸的?” 顾琳在沙发上坐下来,看了看厨房那边的女人,那一抹女主人的身影,她有说不出的失落感,听到温睿的质问,她轻笑,“木木,我是你妈妈的妹妹,你应该叫我小姨。” 对于这种漂亮的女人,温睿总是有些排斥,因为曾经太多类似的女人试图通过他接近温绍庭了,不怀好意,居心叵测。 温睿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会她。 陈眠端着咖啡放在她的面前,“你二哥去公司了。” “不要紧,我就是来看看你和孩子。”顾琳抿了一口咖啡,眉头几不可闻的轻蹙一下,“嫂子额头怎么了?” 陈眠自然是没有错过她脸上的神色,淡淡道,“没事,不小心磕碰了一下。” 顾琳颔首,抿唇一笑,“我没想到你跟二哥结婚以后还会住在这里,我以为他会搬离这里的。” 陈眠觉得自己是否有些敏感了,总觉得这个女人话里有话。 另外,既然温睿的母亲是她的姐姐,那按理说,她是否应该叫温绍庭一声姐夫,而不是什么鬼二哥? 第133章 客厅里,气氛忽然变得怪异,微妙。 陈眠温温淡淡地浅笑着,“这里离温睿和我们上班的位置都近,没必要搬,再者,我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其实陈眠笑起来格外好看,尤其是她最近被养的丰腴了一些,巴掌大的脸不再是颧骨突出,脸颊深陷,所以漾开笑容时,唇边那两个极浅的酒窝就显了出来,加之她的气质出众,所以在顾琳这样的大美人面前,并不会显得黯然失色,反而独树一帜的纯净美好。 顾琳望着她的笑容时,有那么瞬间恍惚,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不过,那不是真实的她,而是为了迎合温绍庭喜欢的类型而故意塑造的一个外表,骨子里的顾琳,独立骄傲,美丽得如孔雀,性感妩媚到极致。 “我去一趟洗手间。” 陈眠正要领她去,却看见她已经从容站起来,然后熟门熟路地绕到了公用的洗手间。 她俨然十分熟悉这个房子的构造,陈眠为此感到一阵愕然,却又觉得好笑。 所以,她这是来示威?现在的女人都那么喜欢找男人的现任刷存在感? “绵绵,我不喜欢她。”温睿撅着嘴巴。 陈眠垂眸低低的笑,“为什么?” “就是不喜欢。” 小孩子对于喜爱和厌恶表现得很明显,不过温睿虽然不喜欢顾琳,却也表现得算得上乖巧。 “她是你小姨。”陈眠对此也感到意外,温绍庭当时并未跟她提及这一点。 他是跟这姐妹两都谈过对象?怎么感觉那么别扭? 温睿哼哧了一下,“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骗我?” “……” 顾琳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陈眠正在和温绍庭通电话,“木木的小姨来我们家了,晚上你下班早些回来,我留她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这头,温绍庭靠坐在大班椅上,听见陈眠的话,眉头微蹙,淡淡应了声,“好。” 陈眠噙着温婉的笑,“那先这样吧,拜拜。” 顾琳微微僵了下脸,很快又恢复如常,“嫂子,是二哥的电话?” “嗯,”陈眠敛着眸色,不显山不露水的表情,盈着浅笑道,“晚上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顾琳想了想,颔首道,“好。” 应付女人,陈眠可以说是经验十足,当初袁东晋的身边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可以在她面前讨得了好处,然而面对顾琳,陈眠心里在打鼓,因为她对温绍庭的了解不多,她一直觉得彼此应该尊重,各自应该又私人空间和秘密,可是现在,陈眠竟然有种被置身事外的无关重要人物一样,很不舒服。 中瑞集团总经理办公室里。 温绍庭的视线停留在一页文件上已经将近十分钟,站在一旁的严特助不得不提醒,“温先生,这份文件是加急的。” “嗯。” 温绍庭这才继续往下翻,眸色沉沉,专注而认真,签好了字,递给严特助。 严特助正要离开,温绍庭却把他叫住,“接下来的行程全部帮我推掉。” “温先生,你晚上约了江城容华集团容先生,这也要推掉?” “容先生那边我亲自联系,其他的你推掉。” —— 傍晚,温绍庭提前了半小时下班,推开家门的时候,客厅里有电视机的声音传来,温睿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发现温绍庭的身影,小身子便飞奔上去,“二爸,你回来了!” 说话间,温睿还主动去鞋柜帮他拿拖鞋,那模样乖巧又贴心,温绍庭挑了挑眉,垂眸睨了温睿一眼,“绵绵呢?” “绵绵在做饭呢!” 温绍庭和温睿一起步入客厅,顾琳站在客厅的中央,鲜艳的枚红色裙子,衬托得她肤色很白,“二哥,你回来了。” 温绍庭温温淡淡地点头,然后拍了拍温睿的脑袋,“你乖乖陪小姨。” “噢……”温睿显然有些不情愿,因为他觉得这个小姨太啰嗦了,总想从他口中套话。 温绍庭又瞧了瞧顾琳,“你先坐会。” 顾琳有些不自在地点头,看着温绍庭高大宽厚的背影径直朝厨房的方向走去,然后十分亲密地搂住了陈眠的腰,低头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眼神一阵恍惚,心尖溢出不可名状的疼。 这种疼,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少,反而愈加地浓烈了。 厨房里,陈眠正用勺子搅拌翻滚的骨头汤,完全没有注意到温绍庭的靠近,纤细的腰忽然被遒劲的长臂箍住,后背一阵温热,男人熟悉的烟草味传来,陈眠被惊了一下。 侧过脸,瞥见了男人挺直的鼻梁,长长的睫毛微垂着,一双湛沉沉的墨眸正盯着她。 “干嘛呢?”陈眠挣扎了几下无果,“我在做饭。” “嗯,”温绍庭亲着她的脸颊,察觉到她的躲避,又追逐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敏感的耳垂,“你继续。” “温绍庭!”陈眠被他亲得身体轻颤着,低声呵斥,“你给我松手!” 旧账没解释清楚,这会儿旧情人又找上门来了,讲真,陈眠真相一勺子砸穿他的脑袋泄愤。 这种郁闷和生气的情绪,来得凶猛而浓烈,而她,全然未察觉,她正在为这个男人,一点一点地发生了变化。 “今天加班加点忙完赶回来,很累,你让我抱一会,嗯?”男人低沉黯哑的嗓音浅浅淡淡的在贴着她的耳蜗,陈眠确确实实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疲倦,抿着唇板着脸,算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感觉到她的服软,温绍庭勾了勾唇,继续和她聊天,“晚上吃什么?” 陈眠盖上汤锅的盖子,又开始动手忙活其他的事情,嘴巴一张一合地给他说着晚餐的内容,“玉米排骨汤,醋溜土豆丝,清蒸鱼,宫保鸡丁,白灼虾,还有一个青菜。” 说完,她反问了一句,“够了吗?” “够了,不过你的胃不好,不要弄那么多辣味的东西。” 陈眠拧开水龙头清洗着蔬菜,“不是很辣,没关系。” 其实经过上一次周旭尧的搅浑,陈眠就开始观察温绍庭的饮食爱好,发现他嗜辣,不过他似乎为了顾及她的身体和口味,都吃得很清淡。 温绍庭的目光停留在她白皙的手指上,灵活的手指在翠绿色的蔬菜里愈发显得修长好看,“你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没必要整那么麻烦。” 陈眠哼了一声,语气有些酸溜溜的,“要不是你的旧情人上门,我用得着这么麻烦么?” 温软的语调覆盖着一层浅浅的哀怨。 她可不想一会在餐桌上,听见自己老公的旧情人说“二哥喜欢吃辣”这种倒胃口的话来,就像当初汪予问自以为了解袁东晋有洁癖一样试图心塞她。 “绵绵,”温绍庭低低的笑,深邃的眼眸如同蘸了墨一般暗沉,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侧脸,“要不,咱不要醋溜土豆丝了?” 陈眠抖了下肩膀,斜睨他一眼,“我想吃。” “已经很酸了,再吃下去,我们家要被酸气给湮没了。”低沉的嗓音,染着一层薄薄的笑意。 陈眠的手微顿,轻嗤一声,“谁吃醋了?” “这里除了温太太,还能有谁?” “我现在不是吃醋,是吃了炸药,”陈眠抬手恶作剧地甩了他一脸清凉的水珠,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回头我再慢慢跟你算账。” 若非余光瞥见客厅里投来的那两道灼热的视线,陈眠就翻脸推开他了,哪能轮到他站在这儿占便宜? 她还没气消呢。 “嗯,温太太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男人顺着毛捋,眼底笑意甚浓。 “……” 原本还算宽敞的厨房,因为他这个大男人的占据,而变得微微逼仄起来。 一身西装革履的精英,就那么毫无形象地搂着一个娇小的女人,亦步亦趋地在厨房里黏糊在一起,温馨而甜蜜。 “别一直抱着我,很热,”陈眠对他树懒行为无语,“帮我切土豆丝。” 陈眠见识过他的刀工,十分好,之前切胡萝卜丝的时候,刀刀均匀,令她叹为观止,甚至从心底衍生出一种爱慕。 不得不承认,她就是喜欢长得帅气的男人下厨的模样,年少时候,她也对袁东晋那副模样迷恋,而温绍庭比起袁东晋,有过之而无不及。 温绍庭松开她的腰,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来挂在一旁的墙壁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解开精致的袖口,将衬衫袖子挽好,露出麦色的手臂,柔声道,“要不我来下厨,你出去歇着?” 陈眠噙着一抹微凉的笑,淡淡道,“温先生很想为旧情人亲手下厨?” “……” 砧板和刀子接触,富有节奏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陈眠拿余光瞧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侧脸的轮廓也柔和下来。 温睿的目光一直时刻观察着顾琳,发现她盯着厨房看,小家伙仰着脸蛋,装作不经意地说道,“二爸真是不要脸啊,整天不知羞耻地亲绵绵,哼!” “小姨,你的老公也会天天这样亲你的么?”温睿黑曜石一般明亮又狡黠的眼睛,目不转动盯着她。 顾琳讪讪地收回目光,脸色白了白,笑得有几分勉强,“木木,小姨还没有结婚。” 温睿将手板着身后,小嘴巴甜甜地道,“小姨这么漂亮,一定会有很多叔叔喜欢,”他故作沉吟了片刻,“要是你都不喜欢那些叔叔,我叫二爸给你介绍其他的叔叔怎么样?二爸身边有很多优秀的叔叔哦!” “木木,小姨有喜欢的人。”顾琳笑得怅然若失。 “那是谁啊?” 顾琳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孩子,别过问那么多。” 温睿撅着嘴巴,无辜又天真,“小姨,你可不能喜欢我二爸哦,二爸是绵绵的!” 顾琳一阵发憷,凝着温睿澄澈的眼睛,莫名地有些慌了慌神,她下意识地避开那一双眼睛,淡淡道,“你和你二爸都是我亲人。” 也许,只有亲人这个关系的存在,她在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近他了。 虽然比起温绍庭,陈眠的厨艺要稍逊一筹,然而她的功力已经很不错,吃饭的时候,温睿那小马屁精就一个劲儿地发出阵阵赞叹,恨不得宣告全世界这些菜有多可口一般,陈眠都被他可爱的模样给逗笑了。 顾琳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然而眸底却是黯淡的,口中的饭菜如同嚼蜡,除了苦涩,什么也品尝不出。 陈眠挽唇淡笑,“小琳,饭菜不合你胃口吗?” 顾琳抬眸,正好瞧见了温绍庭将剔了鱼刺的肉放进了陈眠的碗里,她的喉咙仿佛被梗了一根刺,生生的疼,却不得不笑着答,“不会,我和二哥的口味一样,这些菜都很好。” 口味一样啊…… “那就好,多吃点,当自家一样,不用客气。”陈眠噙着笑,眉目温温静静地瞥了眼温绍庭。 温绍庭触碰到她温浅的视线,将手里剥好的虾沾了酱汁,送到她的唇边,“张嘴。” 陈眠挑眉,张口的瞬间,不经意地舔到了男人到手指,眼底有着浅浅的玩味。 顾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窒住,这样温和体贴的温绍庭,她从未见过,即便两人曾经交往过,他也是隔着冷冷淡淡的疏离。 她所看见陈眠拥有的一切,是她未曾拥有过。 有那么一瞬间,顾琳的心底蔓延出一层又一层的嫉妒和不甘,自己坐在这个曾经的房子里,如今却成了一个外人。 明明她为他那么不顾一切,可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三个大人心思各异,而温睿却是胃口大开,对于他二爸今晚的表示十分满意,他心底表示,不把他家暴绵绵到额头起包的事情跟奶奶告状了。 —— “绵绵,你怎么可以让二爸送她下楼。”温睿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你这样不是让其他女人有机可乘么?” 陈眠拿着遥控器变换着频道,“就你鬼灵精。” “哼!”温睿傲娇地抬着下巴,“谁让你那么笨!” “……” 夜幕低垂,凉风习习而来。 温绍庭单手抄在裤兜里,和顾琳并肩而行,昏黄的路灯光线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顾琳盯着路面上无限靠近,却永远无法交叉的影子,脸上的表情不变,然而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二哥。”顾琳顿住脚步。 温绍庭闻声停住转头沉默看着她,路灯下,女人眉眼轮廓妩媚而艳丽,顾琳是那种令人乍一看就惊艳的女人,所以在人群里,总是能轻易攫住男人追随的目光。 “陈眠的父亲是不是叫陈永华?前港城市长?” 温绍庭深邃的眉眼温漠疏淡,微眯着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顾琳,你调查她?” 顾琳忽然有些想笑,心中又生出一道曙光,眼神极为复杂,她摇头,淡淡道,“没有,我当初觉得她身份背景配不上你,小四跟我提了一下,我问问而已。” 温绍庭讳莫如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说道:“时间不早了,开车小心点。” 顾琳笑了笑,“好。” 顾琳坐进车里,看着温绍庭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我们见面谈。” 温绍庭回到家,客厅里没有陈眠的身影,只有温睿独自看着电视,“绵绵呢?” 温睿掀了掀眼皮,不吭声。 “温睿。” “哼!谁让你去送那个女人?” 温绍庭蹙眉,冷冷的视线扫去,“温睿,她是你小姨,注意你的态度。” “我不管她是小姨还是大姨,总之我不喜欢她!” 盯着倔犟的眼睛,温绍庭沉声教训,“温睿,即使你不喜欢,她也是你的长辈,你的礼貌呢?” 温睿瘪了瘪嘴巴,扭过头不理会他。 温绍庭穿过客厅上楼,陈眠正好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长发滴着水,素净的脸被热水醺得微红。 陈眠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阳台处走,仿佛温绍庭是透明的存在。 温绍庭挑起眉梢,抬步朝她的方向跟过去,从她的身后将她圈住,“绵绵。” 陈眠拧着眉,淡淡道,“在你想好怎么跟我解释清楚一切之前,我不想跟你说话。” 说罢,她从他怀里挣开,兀自在一旁的摇椅上坐了下来,白皙修长的手指穿过黑发,睡裙下匀称的小腿成了一道风景线。 温绍庭提了提裤子,在她面前蹲下,与她的视线平时对望,阳台的光线不够明朗,他深邃的眼眸愈发暗沉,“吃完饭就翻脸?” 陈眠错开视线,刚是她顾及到顾琳在场,不喜欢让别人看笑话而已,难道他看不出来?难不成她要当着他的旧情人闹脾气,被人笑话?她才没有那么愚蠢。 唔……她承认自己带着那么点故意刺激顾琳的想法在里头。 温绍庭捧住她的脸,“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都告诉你。” 气氛沉凝,他的眼眸里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她。 “温绍庭,”陈眠眉目温静凝视着他,“这场婚姻开始的时候,也许我并不在意,不过结婚了以后,我依旧会做到一个妻子该做到的责任,但这是在你我彼此尊重并且信任的前提下。” 她温温淡淡条理分明地说,“我是认认真真想要跟你拥有一个家庭。” 温绍庭眸色渐沉,“我知道。” 她是一个富有家庭责任感的女人。 “那么,你可以解释一下,你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么?” 温绍庭忽然想抽一根烟,摸了口袋,才发现没带在身上,陈眠看着他略微浮躁的神色,淡淡道,“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给我些时间,我想我会慢慢接受。” “接受什么?” “你不要孩子的事实,”陈眠言笑晏晏地看着他,那笑意不抵她温凉的眸底,一如当初带着面具,“你不用瞒得那么辛苦。” 温绍庭胸口微窒,有时候他都不得不佩服陈眠这个女人,前一刻还能跟你柔情蜜意,下一秒就能将你视为陌生人,她的情绪仿佛收放自如,像水龙头一样,说关就关了。 明明晚饭之前,两人还相处融洽,现在她却已经竖起高高的墙壁。 其实她一开始就如此,对待感情,她永远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随时准备抽身而退。 男人眉目上星星点点的温漠,并没有动怒的痕迹,反而显的沉郁,他垂眸沉吟,像是在认真思考,陈眠无法揣测他脑海里的想法,安安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两人隔得很近,触手可及,可心与心的距离那么远,隔着万丈深渊。 终于,他注视着她素净的脸庞,“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可以生下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 他的语速极慢,仿佛生怕她会听不清楚而质疑他话里的真实性,深邃的眼底,眸色是罕见的认真与严肃。 “那你告诉我,温睿是哪里来的?” 片刻的沉默,他缓缓道,“温睿不是我的亲生孩子。” 陈眠眼睫轻颤,笑意慢慢的消匿下去,一时间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这个消息太震撼,陈眠迟钝的消化不了。 他脸庞淡漠,眼眸微动,“他是我哥的孩子。” “怎么可能……” “我哥出了意外,如今成了植物人,温睿还不知道。” 陈眠盯着他的唇,有种天荒夜谭的错觉。 她的脑子一下子混乱不已,像是一团线,密密麻麻缠绕作一团,难以解开。 这么说,他说有无精症,是真的了?他真的无法让她受孕? “那你的身体呢?你之前明明好好的……” 温绍庭覆盖住她的手背,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浮淡淡的笑,昏暗的光线落在他的轮廓上,影影绰倬,显得很不真实,落在她的眸底,令她有瞬间的失神。 “因为你想要一个孩子,而我给不了。”他暗哑的声音很无奈的道,“只要对上你渴望的眼睛,我就力不从心……” 陈眠觉得眼前一片恍惚,心尖微颤。 所以,是她给他造成了过大的心理压力和阴影面积? “抱歉。” 她不知道,事情会是如此。 温绍庭打量着她神色的变化,心口微微堵塞,手指卷曲着握着,骨节泛着白色。 第134章 “还能好么?”陈眠盯着他温淡英俊的脸庞,小声地问。 温绍庭的脸一黑,一把压上去,扯过她的手就往裤裆处送,阴测测地说,“你说能不能好?” 陈眠涨红了脸,挣不开,“你放手!” “它不是不行了,只是不够力气而已!”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他恶狠狠地瞪她,她那是什么鬼脸色! “……” 难道不够力气,问题不够大? —— 陈眠醒过的时候,身侧的床铺已经凉了,即使是周末,他也很忙,所以最近几乎没有什么假期休息。 她起床洗漱换了衣服,看了眼手机,有一条信息,温绍庭发的,告诉她温睿送老太太那了。 拉开抽屉看见里面那些药,陈眠犹豫了一会,将它全部丢进了垃圾桶里。 既然他有无精症,那么她的这些助孕药也没必要了。 想起昨晚的事情,陈眠心情有些低落,家里又过于安静了,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索性约了秦桑去逛商场。 周末的商场很热闹,四处都是人。 秦桑的心情似乎还不错,而陈眠一路都在胡思乱想,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秦桑拉到了男装区。 发现她正趴在玻璃柜台上认真研究着那里面的袖扣。 “你要买?”陈眠站定在她的身侧,明显是兴致缺缺。 秦桑扭头瞥了她一眼,“周旭尧过几天生日了,给他选一份礼物。” 陈眠搞不懂秦桑和周旭尧这两人的关系,时冷时热,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说风就是雨,令人触摸不透。 陈眠淡淡说道,“他应该什么都不缺。” “缺不缺是一回事,我总得有点什么表示。” “小姐,请问需要我为您服务吗?”一旁的工作人员大概是见她们犹豫不决,于是便迎上来。 陈眠抬眸微笑,“不用,我们自己看就好,谢谢。” 秦桑忽然就转身到一旁的衬衫区里去,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丝质极好,“这衬衫怎么样?” “还行。”明显的敷衍。 “陈眠,你是不是跟你家面瘫吵架了?”这逛街都一副沉闷的模样,意义到底在哪里? “没有。” 秦桑将衬衫交给一旁的工作人员,“那你满脸的不高兴是怎么回事?” 事情太复杂,陈眠根本无法跟秦桑解释,倒是挑了顾琳这个事告诉了秦桑,“秦家的女儿,怎么会姓顾?” “秦家的长子有一双双胞胎女儿私生女,随母姓,这没什么稀奇。”秦桑是在港城长大,因着陆禹行的关系,对这些倒是知道不少,再者秦家这一对双胞胎并非什么隐秘。 陈眠颔首,忽然笑了,“没想到他们兄弟两都会栽这姐妹手上。” “呃?什么?” 陈眠摇头,“没什么。” 她白皙的手指划过各式各样的领带,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了那天早上温绍庭低头认真教她系领带的画面。 唔……作为富贵太太,为丈夫系领带,应该是基本功夫。 从中挑了一条蓝色条纹领带,“这条怎么样?” “送领带?”秦桑凑上来,“眼光不错,符合你家面瘫的气质。” 两人付完账,刚迈出店门,陈眠甜头不经意地瞥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脚步顿住,眉头微微一蹙。 “怎么了?” 那边的人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我看见了汪予问和顾琳在一起。” 秦桑环视,没有看见她说的人影,狐疑地看着她,“在哪里?” 陈眠怔怔的,摇了摇头,呐呐道,“应该是看错了。” —— 低调而不失奢华的咖啡馆内,汪予问和顾琳相对而坐,面前的咖啡在冒着热气,浓郁而微微苦涩的咖啡香气蹿进嗅觉,刺激着人的大脑皮层。 汪予问今天没有化妆,带着墨镜,长发编了一个发辫,垂在胸前,素净的五官不会让人轻易认出,她透过墨镜盯着顾琳,红唇轻挽,“顾小姐,好久不见。” 说话间,她抬手摘下墨镜。 顾琳精致妩媚的脸庞有几分冷艳,出色的容貌吸引了一些男人的视线,她去全然不在意,修长的手指捧着咖啡轻抿一口,眼底有着异于常人的犀利,“五年了,你变化挺大,我几乎要认不出来。” “如果我保留着一张跟我母亲一样的脸,只怕会很多麻烦。”汪予问漫不经心地笑。 顾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想起五年前,暴雨中她跪在大雨里求她放弃起诉她母亲,不过才二十岁,五官精致迷人,如今却找不到曾经的轮廓。 看来,现代的整容技术还是很值得认同。 顾琳看着他,微微笑了起来,“就为了你母亲?” 汪予问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长睫低垂遮住了她眼底的讽刺,柔柔的笑了,“不然,我是为了伸张正义?” 比起荧屏上的清纯笑容,现实中的汪予问会更冷艳几分。 “你说的证据呢?”顾琳来见她,并不是跟她叙旧,她们两人彼此相当于陌生人,唯一的交集,也不过是五年前那一场官司,索性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汪予问淡淡看着她,从包里抽出一个鼓鼓的信封,“这些照片,你看完之后也许就会明白。” —— 港城某高级会所。 陈眠和沈易航一起陪客户吃饭,席间,酒过三巡,陈眠已然微醺,然而那些男人的兴致依然很高,甚至一些男人已经开始手脚不安分地动各自身侧的女伴,陈眠蹙眉冷眼看着,早习以为常。 找了个空隙,陈眠溜出了包间,灯光昏暗的走廊里,隐约能听见一排包间里传来的细微动静,往走廊经过的时候,忽然一个包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门,而走出来的人。 是袁东晋。 他身上穿着铁灰色的西装,熨帖整齐的西裤一丝不苟,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一眼就瞧出和喝多了。 身后的门被阖上,袁东晋颀长高大的身躯靠在门边,双眸幽深凝着她,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男人的微微佝偻着腰,一手捂住腹部,发白的脸庞上覆盖了一层冷汗,显得憔悴而落魄,陈眠想要转身迈开脚步离开,然而怎么也抬不动脚,仿佛被钉住了一般。 “陈眠?”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不确定,生怕自己看到的是幻想似的。 陈眠抿了抿唇,抬眸睨着他,淡淡开腔,“胃疼?” 袁东晋的眼睛一动不动凝着她,那眼神炙人地令她有些承受不住,叹了一口气,伸手扶住他,“走吧,我扶你去休息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袁东晋无力地扯了扯唇,手搭上她的肩膀,任由她搀扶着自己,“我没事。” 陈眠脸色微沉,因为她发现袁东晋走路的脚步并不利索,显然是车祸受伤的腿在三个月内,不可能那么快恢复,而他竟然跑来喝酒应酬。 她没理会他的话,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会所里每一层都有免费休息室,陈眠扶着袁东晋,推开休息室的门,正好里面是空无一人,让他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她从手提包里翻出一瓶胃药,又转身去饮水机下给他倒了一杯水。 白炽灯下,明晃晃的光线在透明的玻璃杯子上折射出一层清幽的光,杯子里的水面微微晃动着。 袁东晋低头看着那一瓶小小的药瓶子和水杯,这种画面太过熟悉,熟悉得他心口疼得无以复加,重重地盖过他胃部的抽搐。 沉寂的房间里,陈眠见他不动,“把药吃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陈眠走到门边刚拉开门,身后忽然一阵风扑来,腰间一紧,一阵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瞬间侵蚀了她所有的呼吸。 “别走。”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浅浅的哀求,“陈眠,别走。” 陈眠浑身一僵,脑海里是一片空白,她想要挣开,可他的声音让她动弹不得。 这段时间,袁东晋夜夜梦里都是她的模样,青涩的笑靥,冷静又冷漠,反反复复折磨着他的神经,像是被腐蚀了的铁锈,那些记忆不断吞噬着他的心,醒过来,伴随着他的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和满室的空寂。 他想她,想得快要疯了,好几次都忍不住偷偷离开医院,守在她的公司门口,隔着一扇车窗和远远的距离,安安静静地瞧上一眼。 他看见温绍庭亲自接送她上下班,看见她会和那个男人亲吻,看见她会羞涩跟那个男人争执些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那些虚伪的笑容渐渐被甜蜜所取代。 他们曾经的家,早已经覆盖满了尘埃,依旧是从前的模样,只是她的气息早消散了,以前他痛恨的家门,如今他每天都会回去,只是为了寻找一些她生活的痕迹。 若是见不到她也就罢了,可如今她在那么近,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渴望,想要靠近她,拥抱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她存在的温度。 “陈眠,”箍住她腰间的手渐渐用力,他眼眶酸涩难忍,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馨香,他的脸低埋在她的肩上,微凉的脸庞贴上她,低声呢喃般喊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全都是沉痛,“陪我一会,一会就好。” 他个子很高,陈眠整个身体几乎被他镶嵌在怀里,那么紧密无间,他的短发扎在她的肌肤上,那些熟悉的触感,变得遥远陌生,密密麻麻的轻痒,带给她的再也不是心跳的感觉,而是酸涩。 其实她明白的,他是真的动了感情。 否则他不会在陶思然死了都那么沉静,仿佛解脱了一般,而看她的眼睛,比从前看着陶思然更为炙热。 然而即使这样又如何,在她躺在了另一个男人身下之后,她所有投注在他身上的那一抹火苗都被扑灭了,像是沉寂如深海里的最黑暗的角落,彼此无法回头。 “袁东晋,放手吧。” 她温婉的声音,平淡宛若沉静冰凉的河,再也掀不起半点波澜,宛若叹息。 男人的身体终究一点点地僵化。 他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 陈眠缓缓抬起头,平静的目光落在前方,瞳仁却蓦地骤然一缩。 不知何时,温绍庭站在了走廊里,昏黄的光线自头顶倾泻而下,将他团团笼罩住,他菲薄的唇上衔着一根烟,袅袅的青烟缓缓升起,徐徐散开,烟雾缭绕,模糊了他温漠深邃的轮廓,一身黑色的他,愈发显得冷漠倨傲。 他冰冷的视线冷锐得仿佛要将将她凿出一个洞来。 陈眠僵直了身体,甚至忘记了挣开袁东晋的怀抱,就那么直直看着温绍庭,然后看着他长腿迈开上前,下一刻,他扣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她就被拽离了袁东晋的怀抱,跌进他的胸膛。 猝不及防地撞上他坚硬如磐石的胸膛,撞得她鼻子生疼,可她不敢吭声,因为她能感觉到来自于他身上的愠怒,滔天汹涌。 “袁少,她不是你想要就招手,不要就抛弃的对象。”冷冰冰的语调,寒芒犀利。 袁东晋怀里落了空,视线停留在温绍庭的脸上,淡淡地笑,“温先生似乎很怕我?” 温绍庭脸色黑得滴水,他不是怕,而是心存芥蒂,因为这个男人占据了陈眠十几年的情感,存在感太强。 “我不希望她再因为你受到受害。” 袁东晋闻言,脸色一白,喉咙涌上苦涩,无法反驳。 温绍庭似乎也不打算停留,扣住陈眠的手,带着她转身离开。 他的力气很大,几乎要捏碎了她的骨头一样,拽着她直接往电梯走去,他的步伐又大又急,陈眠脚上踩着高跟,一路小跑凌乱才勉强跟上。 袁东晋本就喝多了,且胃部隐隐生疼,加之脚不利索,只能眼睁睁看着温绍庭拽着陈眠离开,脚步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得无法迈步。 张益不知何时已经杵在一旁,靠在墙壁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声音有些含糊,“不去追?” 袁东晋发白的脸色阴沉沉的,绷得很紧,眼底是失落和灰霾,淡淡道,“回去吧。” 刚要抬步,他又顿住,然后重新回到休息室内,将陈眠留下的那一瓶胃药捏在手里揣进口袋,这才重新和张益一起回到包间。 而他走路的步伐,明显的缺陷…… 会所地下停车场里。 空旷的停车场停整齐有序地停放着一排排豪车,陈眠忍受着脚踝上的疼,任由温绍庭拽着走。 终于找到了他的车,一把拉开后车座的门,用力拽过她将她塞了进去,陈眠被毫不怜惜地摔在座位上,双手撑着正要起身,男人壮实的身躯已经覆盖上来,将她牢牢压在身下。 他的唇,用力地吮吻着,像是要覆盖擦拭去某些痕迹一般,带着惩罚,粗暴得没有丝毫怜香惜玉。 当脸颊和耳垂上传来热辣辣的刺痛感的时候,陈眠的眉心皱得厉害,“温绍庭,疼……” 然而男人充耳不闻,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她天天都小心翼翼地,仿佛深怕会触及他的禁忌一般,甚至连平时的亲昵都带着某种迎合的意味,仿佛同情他,而刻意的讨好,足够他郁结了。 而袁东晋抱着她亲昵温存的画面,更是出发了他心底那一层阴郁,憋不住心慌和怒火,久久不散,愈演愈烈。 陈眠退到了车门边上,“温先生……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温绍庭气结,低头在她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以后别再姓袁的抱你!” 嗓音更加的低沉,有几分要挟的味道。 陈眠微微抬眸,抿着唇看着他,“温先生,你这是……吃醋了?” 温绍庭冷着脸,低头凝着她绯色的脸庞,指腹描绘着她的轮廓,“嗯,吃醋了。” 他的大方坦然,令陈眠微微一愣,又隐约愉悦满足。 “离他远点,嗯?” 温绍庭脸上出现一丝丝裂痕,菲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沉沉睨着她。 陈眠顺了顺墨黑的卷发,“这是意外,”想了想,她忽然定定注视着他漆黑的眼眸,半是娇嗔地道,“温先生,你刚走得太快,我的脚踝貌似扭到了?” 温绍庭仅剩的那么一点怒气,在她娇软的模样下,也消匿得无影无踪。 “哪只脚?”将她扶起来坐好,弯腰下去查看她的脚踝。 “左脚。” 男人粗糙的手指触碰上她的脚踝,微凉的触感,让她垂眸定定看着男人黑漆漆的头颅,此时车窗外投进的微弱光线透进来,晦涩而柔和,她心中一片宁和。 刚明明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眨眼又变得细心温柔。 他轻轻揉着她的脚踝,“以后别穿这么高的鞋子。” “好。” 没有伤到筋骨,他松开她的脚,坐直了身体,陈眠忽然偎进他的怀里,“温先生,我陪你去看医生吧,好不好?” 这句话,她已经郁结犹豫了一个月,今天终于说出口了。 男人的身体明显地一僵,陈眠伸手环住他的腰,“难道你要一辈子这样?你要我守活寡啊?” 温绍庭的脸色愈发暗沉阴鸷,薄唇紧抿,“你不是不介意?” 她侧目看着他,白捧着他的脸,“我不介意我们没有孩子,并不是介意你那个……” 唉……真的是好难办,难怪叶素说他冥顽不灵。 “我说了,给我时间,会好起来。” “要多久时间?” 逼仄的车厢里,久久的沉默,他淡淡开腔,“你的身体也不好,这样的事情少些,对你也好。” 陈眠微怔,他说的没错,开始的时候,她确实是每次都会晕过去。 “如果去看医生,可以让你安心的话,那就去吧。” 陈眠没吭声,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脸蛋埋进他的胸膛里,莫名觉得心口有些酸涩。 “不过,”男人低沉的声调从头顶传来,“以后别让袁东晋靠近你,嗯?” 她微微扯唇,忍不住笑了。 —— 周旭尧的生日,在夜庄举办了一场聚会,陈眠是陪着温绍庭去的。 推开包厢的门,里面坐了很多的人,男男女女都有,陈眠意外地看见了顾琳,她一袭鲜艳的红色突兀而耀眼,想要不发现,真的好难。 而让陈眠意外的是,陆禹行和凌菲竟然也来了。 陈眠挽着温绍庭的手,迈进包厢里,在场的人目光纷纷落在他们的身侧,大部分都是温绍庭熟悉的人,他淡淡地打过招呼,然后带着她走到秦桑的身侧坐下。 秦桑难得一身清纯的装扮,安分守己地坐着,而这次的主人公,不见踪影。 “他们怎么回来?”陈眠低声附在秦桑的耳边问话。 秦桑淡淡的笑,“周旭尧的生日,这些都是他的客人,我哪知道那么多?” 她看着无波无痕,仿佛丝毫不受陆禹行的影响,然而陈眠抬眸,却发现陆禹行的目光是停留在她的身上,不加掩饰的视线,坦荡荡的,却又不忘照顾一旁的凌菲。 “周旭尧呢?” “估计还在忙吧,不知道。”秦桑的兴致不高,手里端着酒杯,“你还是看好你的男人,别管我了。” 早知道什么人都聚在着,陈眠就不来了。 尤其是对上顾琳妩媚而友好的笑,陈眠心底发憷,淡淡地瞥回目光。 包房里的温度有些高,秦桑显然是喝了不少,她从位置上起身,“这里面太闷了,我去外面透透气。” “我陪你。” 秦桑制止了她,“不用,我一会儿就回来,周旭尧应该快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你给我打个电话。” 温绍庭递给陈眠的是果汁,“一会你不要喝酒。” “为什么?”陈眠狐疑看着他。 “晚上估计得由你来开车。” 陈眠环顾了一周的闹闹的人,明白了他话里的话含义。 这些人,免不了一场醉了。 陈眠喝了果汁再抬头,却发现陆禹行的人影也不见了。 秦桑穿过舞池,出了夜壮的大门,绕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忽然,眼前的光线被遮挡住,一双埕亮的黑色皮鞋映入她的眼帘。 顺着往上看,是男人笔直修长的双腿,仰起头,陆禹行背光而立在她的跟前,那张阴柔到极致的脸,落下一片阴影,昏暗不明,危险而凌厉。 秦桑呼吸微微一紧,眼睛的波动终归恢复平静。 “为什么要卖掉那一套公寓。”凉薄寒颤的语调,没有温度,在这六月天的夜里,反而令人觉得微冷。 分明是在询问,却过于冷硬的陈述语调,彰显着他的愠怒。 秦桑看着这张脸,都记不起来自己当初到底是迷恋他什么了。 秦桑勾唇而笑,“因为不稀罕了,所以卖掉。” 陆禹航眸色一冷,伸手轻易将她从椅子上提起来,低头凝着她的眼睛,“周旭尧就那么好?” “小叔,请问你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第135章 秦桑的眸光浅笑盈盈的,微仰着头,下巴的弧线完美,昏黄的光线落在她精致的脸庞上,有些幽冷。 陆禹行眸色暗沉睨着眼前这个曾经抱着他大腿嚷嚷着长大要嫁给他,天天闯祸就躲他身上让他收拾的熊丫头,如今亭亭玉立,落得容端貌美,可是,却嫁给了另一个男人。 郁躁在心底愈演愈烈,他的脸色一点一点沉郁下去,薄唇紧抿,本就阴寒的眉眼,此时更是凝结了一层冰。 她风轻云淡的态度,漫不经心的口吻,质问他的身份。 那么令人恼怒。 尤其是,她故意重重咬着“小叔”这个称呼,讽刺又认真。 那套公寓,是她成年那一年,他送她的生日礼物,已经十年了,她那一天的笑靥至今都印在脑海里。 方才十八岁的她,热情满溢又单纯,抱着他的手臂似嗔似骄道:“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属于我们两人的家。” 少女不胜娇羞的绯色,成了最美的妆容。 他陪着她去家具城挑选家具,陪着她一点一点将那套公寓打造成她喜欢的模样,一窗一纸,他都参与其中,满足她简单的渴望。 可十年后—— “如果你不方便帮我转卖出去,那么我自己会委托房产公司处理,”她明媚似画的眉眼上,是星星点点的寒芒,“就不劳烦小叔了。” 陆禹行捏着她肩膀的手,力道渐渐加重,然而秦桑依旧笑着,完美无瑕的笑容凉薄无情,丝毫不在意肩膀上的疼。 倏地,陆禹行低头覆盖上她的唇,冰凉的温度落在她的柔软上,秦桑甚至忘记了反应。 他贪婪地蹂躏着她的唇,强行撬开了唇齿,一股子愠怒全部发泄在她的唇瓣上,秦桑吃痛,瞬间六神归位,用力推开了他。 想也不想,狠狠的一巴掌掴在了陆禹行的脸上,清脆响亮的声音,稍纵即逝。 “陆禹行,你别忘记了,你已经结婚,而我已经嫁人!”秦桑的胸口起伏得厉害,明亮的凤眸里满满都是厌恶的情绪,“你可以背叛你的妻子,不代表我要给我的丈夫戴绿帽,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陆禹行的唇上还沾染了一点鲜红的血,他咬破了她的唇,腥味淡淡布满口腔,他却格外喜欢这种她腥甜的味道,若无其事地舔了舔唇瓣,唇角微勾,眼神阴鸷骇人,“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这就是你的爱情?” 他讥讽的口吻,那么刺耳。 “见一个爱一个,桑桑,你就这么低贱?”陆禹行微微垂首,额前的碎发落下,阴森的眸色宛如地狱,“周旭尧知道你曾经一度要爬上我的床么?” 秦桑呼吸窒住,心尖上那种熟悉的细细密密的疼,渐渐蔓延开。 他的眼睛在告诉她,他瞧不起她。 没有什么比他的眼神更伤人。 秦桑面不改色,淡定从容,唇边的笑靥如花,淡淡道,“他只需要知道,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就足够。” 陆禹行脸色骤变,眉宇上仿佛聚拢的狂风骤雨,欲将人摧毁,眼眸里凌冽的寒芒能把她撕碎,阴柔的五官迸发着狠戾。 他动怒了。 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眼睛,脸上风平浪静,而心底却波涛汹涌。 他精心呵护了她长达二十年,从懵懂稚童到蹁跹少女,从青涩纯真到亭亭玉立,他也一度认为那全是为了铺路。 然而,当她挽着周旭尧来到他的跟前,笑容明艳地告诉自己,她已经结婚,他愤怒甚至要忍不住动手将周旭尧给废了。 他一直在心存侥幸,即使领证结婚,也不过是她对他设了障碍而已,可是她刚说什么?周旭尧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这个认知,几乎摧毁了他的理智。 秦桑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裸露在外的小腿碰到身后的石板椅子,无路可退,她停下,抬手拨了拨栗色的波浪长发,举手投足之间的成熟女性魅力,再无单纯的青涩美好。 他大力的扣住她的手腕,沉郁的嗓音,隐隐的恼怒,“秦桑,你跟他才认识多久?你就跟他上了床?你就那么随便的出卖自己,抛弃你的骄傲?” 秦桑脸色微僵,唇角似笑非笑,眼底的温度很凉,“骄傲?骄傲值得几个钱?再者,我跟他上床那不是叫卖,而是叫做-爱,我亲爱的小叔,您可别颠倒是非黑白哦。” 陆禹行沉下脸,太阳穴上的筋脉隐隐跳动着,他看着她眉眼上浅浅淡淡的嘲弄,“离开他,我不动你爸和你弟。” 秦桑淡淡睨着他,“你凭什么觉得我要听你的?” “秦桑,这是你唯一保住他们的路。” “不,”秦桑镇定自若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忘记了,周旭尧也能做到。” “嗬!”陆禹行嗤笑,“那你等着瞧,看他能不能从我手里把人给抢走。” 秦桑心尖一颤,“你什么意思?” “放心,我已经安排人保护他们了,不会有事,只要你乖乖听话。” “陆禹行!”她终于不能再淡定,情绪有些失控。 陆禹行冰冷的脸上浮现一抹淡笑,“记住我的话。” 他松开手,转过身,看见了一步之遥的陈眠,他们的对话,她不知道听到了多少,陆禹行淡漠的视线扫去,迈步从陈眠的身侧经过。 “陆禹行,”陈眠忽然出声,温温淡淡的声音,没有起伏,“你若是有病,记得要及时医治。” 男人的脚步微顿,一言不发的离开。 秦桑站在原地,牙齿死死咬着下唇,眼底覆盖了一层水痕,双手紧攥着,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桑桑,不会有事。” 秦桑垂着眸,“你说我当初是怎么瞎了眼,竟然喜欢这种人?” 搞得她家破人亡,还要被掣肘自己的婚姻,到底是亏欠了他什么?分明就是他辜负了她,不是么? 陈眠握住她冰凉的手,“也许,他有苦衷?” 秦桑嗤笑,“我看他不是有苦衷,而是有仇。” 陈眠沉默,说实话,她看不懂陆禹行到底在想什么,若说他对秦桑没有感情,又从小护着她,若说有感情,他又娶了凌菲。 秦桑深呼吸了口气,“进去吧。” 陈眠抬眸睨她,“调节好情绪了?” “嗯。” —— 陈眠和秦桑推开包厢的门,里面已经闹成一团,周旭尧被围在中间,身上穿着的是那天秦桑给他买的黑色衬衫,他似乎一向穿浅色系的衬衫,如今着黑色穿在身上,竟然也十分英俊,脸上噙着温润的笑,风度翩翩,气质矜贵,看见秦桑回来,他推开众人来到跟前,从陈眠身侧将人搂过去。 包厢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过来。 陈眠侧目看了一眼,就听见男人十分温柔的说,“去哪儿了?” “出去透了透气,”秦桑乖顺地依偎在周旭尧的怀里,“要切蛋糕了?” “嗯,等你。” 然后周旭尧带着她回到了中间的位置,站在六层高的蛋糕前面。 陈眠收回视线,在人群中搜素温绍庭的身影,很快就发现了他的所在,他的身侧站着顾琳,两人并肩站着,他温漠的神色一如既往,而顾琳则是明眸浅笑着,两人那么站到一起,竟然出奇的般配。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顾琳忽然被撞得向后倒去,温绍庭眼疾手快的搂住她的腰,她便落在了他的怀里。 陈眠沉了陈沉脸,岿然不动。 温绍庭很快松开了顾琳,低头跟她说了什么,制作间顾琳含笑摇头。 忽然,温绍庭视线投过来,与她的碰撞到一起,她眼底那一抹沉郁来不及收敛,被他逮了个正着,陈眠悻悻然,看着他朝自己走来。 “怎么去那么久?”温绍庭牵着她的手,栖身附在她的耳边问。 也许是太过敏感,男人身上的薄荷烟草味似乎都无法掩饰掉她讨厌的那股香水味,若有似无的飘来,陈眠颦眉,侧开他的亲昵。 淡淡道,“陪秦桑在下面聊了会儿。” 陈眠感觉到有两道锋芒的视线射来,她抬眸,瞧见了顾琳手里捏着酒杯,目光锐利而沉着,她扯了扯温绍庭的衣服,对于刚才那一幕,闭口不提,“我们过去吧。” 温绍庭与她十指交缠,牵着她上前,站在了蛋糕前面。 而顾琳正好站在了正对面,与其说她在看周旭尧和秦桑,不如说她在看温绍庭。 陈眠往温绍庭的身侧靠了靠,唇边挂着淡淡的笑,身侧与温绍庭交情好的男人,嘴上在打趣着他们,温绍庭也是冷眼瞥去。 周旭尧搂着秦桑,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很感谢你们赏脸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多说,不过在此之前,我要给你们正是介绍一个人。” 他将秦桑搂在身前,眉目温柔而深情,“秦桑,我的妻子。” 众人哗然,“你小子什么时候结婚了?” “就是!婚礼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发表意见,周旭尧淡淡的笑,“我们先领证了,婚礼还没有举行,届时会给你们请帖,着急什么?以后在外面,记得帮我照料照料她就行。” 陈眠看见秦桑始终小鸟依人地站在周旭尧的身侧,乖顺温婉,坦然接受众人的祝福和赞美,而另外一侧,却有人苍白了脸,有人黑了脸。 那一黑一白,正好是一对夫妻。 如同一场戏剧,而这一场戏码的导演,就是周旭尧,宣布自己对秦桑的主权。 周旭尧握着秦桑的手,两人一起切下了蛋糕。 陈眠莫名想笑。 这个圈子里的男女,真真假假,真情错爱,到底要乱成什么样子才是一个尽头? 所谓生日聚会,不过就是一场秀。 男人围在一起喝酒,她们这些女人,自然就是安心坐在一旁闲聊。 陈眠被温绍庭护得紧,所以滴酒未沾,倒是秦桑喝了几杯,脸色潮红,微微醺然。 见她似乎有些难受,陈眠起身出门找了一个服务生,让他帮忙送一杯蜂蜜水过来,那服务生很快就去了。 当陈眠端着蜂蜜水回来的时候,那里头的人已经围成一圈坐在那玩起游戏,桌子中间被清空了一片,一叠纸牌放在上面。 秦桑已经坐在周旭尧身边,而她的身侧空了一个位置,然后旁边坐着温绍庭,显然,那是给她留的位置。 温绍庭见她回来,朝她招手,陈眠稳步上前,然后在他身旁坐下,顺便将手里的蜂蜜水塞到秦桑的手里,“喝了。” “你们在玩什么游戏?” 男人藏在桌底下的手,轻轻捏着她,大拇指顺着她的指腹尖端,一根一根摩挲过去,爱不惜手一般,陈眠轻颤了一下。 他似乎很喜欢这种动作,很多次了,他都是这般。 温绍庭一双深邃的眼眸似笑非笑凝着她,“斗牛。” 陈眠点头,“筹码是什么?” 普通人玩斗牛,一般是在赌博上,然而在这种地方,通常都是有其他的筹码。 “赢了,可以在场任意挑选人接吻一分钟。”温绍庭侧目凝住她,暗沉的眼眸尤为精亮。 陈眠蹙眉,“谁提出这种玩法的?” 温绍庭空余的手拿过烟盒,食指轻击敲盒地,弹出了一根烟,低头用嘴衔住,扭头对着陈眠,陈眠伸手从桌子上摸过打火机,凑近他。 蓝色的火苗跳跃着,煋火明灭,青烟升起。 两人的亲密合拍,全部落在顾琳的眼底。 温绍庭吸了一口,又徐徐吐息,包厢里柔黄的光线下,他的鼻息和唇溢出的烟雾散开,笼罩得他温漠的脸。 陈眠的心脏忽然跳的有些快,觉得他抽烟的动作,性感又神秘,十分迷人。 “陆禹行。” 陈眠眉骨跳了跳,眼睛看向了陆禹行,喃喃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温绍庭弹了弹手里的烟灰,“你看不出来?” 陈眠抿着唇,目光深晦,淡淡道,“温先生,如果我被人挑去接吻,你不介意?” 温绍庭淡淡一笑,扫量了一眼陈眠,“没人敢挑你。” 都活腻歪了么?他的老婆也敢碰? 陈眠想了想,认同他的想法,在场的这些男人,一个个都敬畏他几分,在明知道她和他的关系前提下,没人会给自己惹麻烦。 “会玩么?” 陈眠颔首,“会。” 大学的时候,经常和同学玩,不过没有像他们玩得那么情色,竟然任意接吻,还时长一分钟,陈眠环视了一圈,想来这些男女都是十分玩得开。 开始玩牌,第一轮赢的竟然是周旭尧。 陈眠下意识地看向了陆禹行,那个男人阴鸷的神色骤然乍现,她的心口上仿佛悬着一块石头,随时砸落,包厢里开着冷气,温度并不高,然而她的掌心竟然沁出一层冷汗来。 众人跃跃欲试地盯着周旭尧,知情的人,自然就是知道凌菲之于周旭尧的重要性,似乎他们都十分期盼着周旭尧在旧情人和新欢之间的选择。 而周旭尧噙着笑,不疾不徐地,“周太太,这个选择权交给你,你让我吻谁,我就吻谁,怎么样?” 谁也没有料到周旭尧会将这个选择权丢给了秦桑。 酒劲将秦桑的脸蛋醺得酡红粉嫩,本就出色的容颜,此时的凤眸微眯,说不出的勾人,她红唇微启,“那,我让你吻温先生怎么办?” 此话一出,现场轰然一笑。 周旭尧搂着她,瞥了一眼温绍庭那冷漠的寒眸,似笑非笑地抬起秦桑的下巴,暧昧亲昵,“桑桑,别调皮。” 那语气,不轻不重,却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那么宠溺而纵容。 秦桑掀动着眼皮,然后用行动告诉了所有人,她的选择。 她的唇,落在了男人的喉结上,周旭尧眸色一沉,将她的脸捧起,低头印了下去,几句挑|逗意味,简简单单的吻,竟然令人看的热血喷张。 陈眠撇开烧红的脸颊,触碰到温绍庭暗沉的眸色,又下意识地避开。 忽然就想逃离这个现场。 顾琳也赢了一轮,她丝毫不犹豫,勾着她身侧的男人就吻了下去,陈眠侧目打量着温绍庭,发现他的脸色微沉,却又十分平静。 散场的时候,温绍庭喝了酒不能开车,陈眠接过车钥匙,让他在门口处等她,她去开车出来。 陈眠开车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的时候,却看见温绍庭扶着顾琳,女人弯腰在吐,他的大掌在她的后背上轻拍着。 有那么一瞬间,陈眠想要将男人的手给剁掉。 路边的灯色晦暗,陈眠的眸色也被映得深沉,仿如深海。 车辆靠边停下,她推开车门,踩着高跟走到他们的跟前,顾琳抬头看见陈眠,虚弱的一笑,“二哥,你们先回去吧。” 温绍庭眸色微敛,“你喝多了,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顾琳拂开他的手,穿着高跟的脚有些站不稳,温绍庭蹙眉扶住她,沉声道,“顾琳,别给我闹性子。” 陈眠神色淡淡看着,“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又喝了这么多久,打车不安全,上车吧,我们送你。” 顾琳沉默了一会,点头。 车子穿梭在城市的道路上,夜深人静的道路车不多,街灯安静地亮着,车内的气氛很微妙。 酒气太浓,陈眠胃部有些翻滚,她将车窗微微降下了一条缝,又夜风灌进来,她的呼吸才顺畅许多。 一路上,三个人谁也没说话。 “谢谢二哥和嫂子送我回来,很晚了,你们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就行。”顾琳站在路灯下,一袭红裙飞扬,有些妖冶。 温绍庭扶着车门,淡淡说道,“回去吧。” 顾琳颔首,转身进了小区。 陈眠和温绍庭这才重新坐回车内,发动车子往家开去。 顾琳转过身,眸色黯淡而深沉。 “怎么了?不开心?”温绍庭靠在车椅上,转过头看着陈眠的侧脸。 陈眠专心地看着前方的道路,淡淡道,“没有。” “你脸上写着。” 前方刚好有亮了红灯,陈眠停下车,侧目淡笑,“有么?” 温绍庭栖身靠近她,深邃的双眼牢牢锁住她的眼睛,他的眼眸宛如漩涡,要将她吸进去,“不高兴什么,嗯?” 两人靠得极近,他的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气和淡淡的烟味,陈眠微微避开,“真要我说?” 他沉默盯着她。 “你要求我跟袁东晋保持距离,那么,温先生,麻烦你可以收起你关心前任的心思么?” 男人低低一笑,扳过她的脸,狠狠的吻了一下,“我对她没有别的心思,温太太的醋劲愈发见长。” 红灯转换成绿灯,她抬手推开他,重新开车,“你就当我小气。” —— 这边,周旭尧抱着喝醉的秦桑回房,刚沾到床,秦桑就睁开了眼睛,“周公子。” 周旭尧低头看着她,“嗯?” “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那你答应我的,什么时候履行?”秦桑眉目温淡,看着像是醉了,又像是十分清醒,“你该不会连我爸和我弟都护不住了吧?” 她扯着唇,笑靥如花,“如果他们被陆禹行控制住,你觉得我会怎么选择啊?” 周旭尧眸色深沉,淡淡的睨着她,“你想怎么选择?” “你和凌菲到底是为了什么分手的?” “桑桑,你这是要纠结我的情史?”男人修长的手指覆盖住她的脸,微凉的之间,一寸寸滑过她的轮廓。 “我只想确认一下,你是否值得可信。” 周旭尧低头吻住她的唇,由浅入深,“别胡思乱想,嗯?” 秦桑闭上眼,遮挡住所有的情绪,有些话没有说出口。 —— 周旭尧生日那晚过后,温绍庭发现陈眠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的亲热,而且是一连几天,闷声不坑地抗议。 这天晚上,陈眠带着温睿要去夜市逛街,温绍庭主动放下工作跟着。 港城的夜市有一条小吃街,十分热闹,商贩排满街道的两侧,昏黄的灯光下,人山人海,且天气很热,在里面的人跟沙丁罐头一样。 温睿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显然是十分的兴奋又新奇,看见什么都想吃。 食物的香味四处流窜,陈眠牵着温睿的手,瞥见温绍庭面不改色小心将他们两护着,避开了被人群碰撞到。 走过小食街,他们进入一片较为宽敞的地方,不远处围着一群人在玩飞镖扎气球赢奖品。 陈眠牵着温睿走过去凑闹,两人看着十分心动。 温绍庭站在陈眠的身后,俯身在她耳侧,“他们的技术太烂。” 陈眠盯着那个大大的流氓兔,指给温绍庭看,“你厉害,有本事你帮我能把它给赢回来?” “小看我?” 陈眠斜睨他一眼,“你行你上。” “如果我赢回来,”他盯着她的眼睛,想着这几天这女人的冷淡,淡淡说道,“你当众亲我一下,怎么样?” 然而,不等他继续往下说,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陈眠不经意地一瞥,“顾琳”两个字跃进眼底,她神色如常,看着温绍庭接着电话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 她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 只看着他挂掉电话,面容暗沉,“我有急事要离开,你们要继续逛,还是回家?” 第136章 陈眠浅然微笑着,“我们继续逛,你去忙吧。” 温绍庭本想解释下,可时间紧急,他只好俯首在她的眉心印下浅浅的一吻,“不要太晚回去。” 陈眠站在人群中,定定看着他宽厚的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心口忽然堵塞得厉害,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怎么也无法顺畅。 这种感受有多久没有过了? 陈眠怔忪,久远到她已经无迹可寻。 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的爱情在袁东晋的身上已然消耗殆尽,可原来,当一段感情被放下,那么另一段感情就会滋生。 尤其是,温绍庭出现在她受伤并且孤寂的时候,他耐心的陪伴和呵护,足以令每一个女人心动。 更何况,她从未曾被一个男人真心呵护过,从未感受过被宠爱的滋味。 对他动心,简直太容易。 她一直在理智控制,然而,爱情的感觉是那么奇妙,如同在沙漠里行走,当你很渴的时候不喝水,可以一直忍受很久,可是,你一旦碰了,便怎么也喝不够。 所以她开始变得贪心,开始变得敏感计较,开始患得患失。 这些让她无措又恐慌,仿佛要抓住,他却如同指尖流沙,怎么也抓不住。 “绵绵?绵绵!” 稚嫩的童音将她从散涣的世界拉了回来,她低头,看见温睿仰着脸皱着小眉头,“抱歉,怎么了?” 温睿手里还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嘴巴里鼓鼓的,说话口齿不清,“我们也来玩好不好?” 他指着飞镖扎气球的摊位,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陈眠敛了敛情绪,将心底那抹不愉快给挥去,牵着温睿的手,“好,我们玩。” 温睿刚一直在看别人玩,这会儿回头却找不到温绍庭的影子,“绵绵,二爸呢?” “二爸有事先走了。” “噢……”温睿撅着嘴巴,小舌头又舔了舔冰糖葫芦,“他怎么总是那么忙啊?” 陈眠担心他会不高兴,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安慰,“因为二爸要给温睿赚钱买好吃的好玩的啊。” 温睿耸耸鼻子,哼了哼鼻子,“绵绵,我不是三岁的小孩,这种把戏我不信。” “……” 即使你不是三岁,那充其量也不过是六岁,依旧是小孩子好么? 陈眠花了二十块钱兑换了二十个飞镖,脚尖踩在地板上用粉笔划出的白线上,一旁的温睿紧张兮兮的,“绵绵,加油!” 陈眠淡淡勾唇浅笑,白皙的手捏着飞镖,与视线形成水平线,对准那边木板上的气球,眼前忽然浮现了温绍庭那张温漠的俊脸,眸光微凉,动作利索地掷出飞镖。 啪。 成功扎破一个。 “耶!绵绵好棒!”温睿高兴得手舞足蹈,吸引来了旁边一圈的观众。 陈眠本身就气质沉稳温婉,纵使不是令人惊艳的美女,那自信纵容的气场加上温睿这个帅气的小包子,也让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她不急不躁,掷出第二标,第三标,第四标…… 二十标,中了十五标,成功拿下了那只大大的流氓兔。 那小商贩男人,有些目光呆滞,依依不舍地将流氓兔递了过去,陈眠心底的阴霾驱散了许多,微笑接过并且跟他道谢。 那商贩摆摆手,“美女你还是赶紧走吧。” 陈眠低头和温睿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然后牵手离开。 事实上,她在大学的时候,被宋大禹那一群爱玩的人的栽培下,时常玩飞镖,虽然她玩得不是十分出色,然而小功夫还是有的,不然,她怎么可能扎中那么多。 当然,飞镖掷出时,她把气球当成了温绍庭那张脸,狠狠扎…… “绵绵,你好厉害!”温睿刚听到周围人的赞叹,此时对陈眠,他的眼底流露出崇拜。 “木木想学吗?” “想!” “那我教你,怎么样?”对于温睿,陈眠更多是心疼。 “真的吗?” “当然。” 于是,陈眠带着温睿去玩具店里,挑选了一个简易的儿童飞镖。 在温睿的闹腾下,陈眠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 第一医院。 温绍庭推开病房的门,一眼便看到了躺在白色病床上的顾琳,头上裹着纱布,脸色有些灰白。 顾琳看见温绍庭的身影,眼底的灰霾瞬间散去,一抹激动的情绪从眼底升腾,“二哥。” 那声音,是激动,也是委屈。 “怎么回事?”温绍庭面不改色,视线在她头上停留了片刻。 顾琳垂下眼眸,“不小心出了车祸。” 温绍庭的目光停留在顾琳的脸上,多了一抹深邃复杂,就在此时,身后的门被人从外推开,“顾……” “老二?”秦彦堔狐疑的看着温绍庭,遂转头看向顾琳,眼神微微一沉。 “医生怎么说。”温绍庭的声音并没有很大的起伏。 秦彦堔身上依旧披着白大褂,身上还有福尔马林的味道,“轻微脑震荡,不严重。” 温绍庭眸色黑沉下去,五官温漠平静,淡淡地点头。 “既然你来了,那我回去忙。”秦彦堔拍了拍温绍庭的肩膀,又看向了顾琳,“有需要直接找这里的医生,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顾琳微微一笑,“你回去忙吧,我没什么大碍。” 秦彦堔心中叹息,转身离开。 病房里再度恢复沉寂,温绍庭举步上前,站定在床边,居高临下睨了顾琳一眼,到底还是选择在一旁坐了下来,淡淡问道,“家里人知道了?” 顾琳摇头,“我爸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不想让他老人家担心。” 顾琳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眼,“二哥,抱歉,出事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找你……” 那一通电话,是她让肇事司机打的,那司机把事情说得不清不楚,又急急忙忙地要送她来医院,所以温绍庭才会误以为是她伤得严重,急急忙忙地赶来了。 温绍庭目光平静,“你没事就好。” 两人一时无言,病房里很安静。 “二哥……”顾琳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顾琳深呼吸,视线盯着他深幽的眼睛,“你对陈眠……感情很深么?” 温绍庭眸色堔了几许,浓眉温漠,薄唇微启,“怎么这么问?” 顾琳动了动嘴唇,那些照片和那些证据,一直盘旋在脑海里,而温绍庭和陈眠温馨相处的画面也不停腐蚀她的神经,“如果,我是说如果,”她视线变得小心而谨慎,“我姐那一场车祸的肇事者是另有其人,你会怎么处理?” 温绍庭注视着她脸上的神情,沉默了片刻,顾琳心头微慌,听见他声音低沉而缓慢,“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如果我说是呢?” 沉默蔓延。 顾琳定定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潮翻涌,忐忑不安,她的神经也一寸寸紧绷着,拉扯着。 “你想说什么。” 顾琳攥紧了掌心,一字一顿的说道,“当年开车的撞伤我姐的,不是汪雯,而是陈永华。” 温绍庭浑身一震,五官冷凝,双目凌厉又凶戾地睨着顾琳。顾琳打了个寒噤,僵靠在床上,呼吸微窒。 “你确定?” “二哥……” “顾琳,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他的眼神,锐利的如同一把刀,能生生将人劈成两瓣。 顾琳心中那一阵苦涩迅速扩散,弥漫至喉咙,眼底泛着红丝,压抑而又愠怒。 “事实真相就是如此!当年我们所有人都冤枉错了一个女人!甚至把她害死在监狱里头!而真正的凶手却逍遥法外,他就是陈眠的父亲陈永华!”顾琳情绪崩溃,声音都撕裂开来,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毫无血色。 温绍庭铁青着脸,声音冷的结冰,“证据呢?” 顾琳瞧着他那陌生的眼睛,心中一痛,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抬手慌乱地抹,却越抹越多,心脏像是被人插了一刀一样。 终于明白心痛到无法呼吸,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那眼神,分明就是觉得她故意栽赃陷害…… 顾琳掀开被子,身体有些虚软,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从一旁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抽出一个信封,递到温绍庭的面前,声音哽咽,“证据都在这里面,你若是觉得我骗你,你可以亲自联系当年那个目击者确认,看下,我到底有没有骗你。” 温绍庭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地坐着,视线落在那个鼓鼓的信封上,没有接。 病房里气氛凝住压抑,令人窒息。 顾琳的手背还扎着针头,因为激动扯到了针头,导致滑针,白皙的手背浮肿起来,淤青了一大块,心头的酸意一阵接着一阵汹涌而来。 “二哥,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我姐不会早产,更不会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顾琳越说越难过,死的人是她的胞胎姐姐,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而如今,汪予问交给她这些东西的时候,她自己也难以接受…… 她的手,开始颤抖,潮湿的眼底全是猩红。 温绍庭沉默着,神色阴沉,终于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骨节分明的手指微曲,手背青筋尽显,他从椅子上起身,“你照顾好自己。” 顾琳看着他冷硬的背影,再次出声,“二哥,你应该明白,温睿虽然还小,但是他总会长大,总会有知道事实真相的一天,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被如今的姥爷害死的……” 温绍庭没有回头,不等她说完,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顾琳无力地跌坐回床上,双手捂着脸,压抑地哭泣。 这些都是事实,她不过是揭开了真相而已,她没有做错…… 她承认自己自私,根本忍受不了他对别的女人好,对别的女人动真情,她为他栖身了那么多,以为他会等她的,等她回来,可是为什么等待她回来的却是他和别的女人结婚…… —— 陈眠和温睿回到公寓楼下已经九点多,小家伙玩了几个小时,困得睁不开眼睛,陈眠将他背在背上,手里提着一袋东西,他的小脑袋耸拉在她的脖颈上,呼吸均匀。 陈眠背着他往回走,保安看见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温太太,回来啦?” “嗯,是啊。” 保安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早年丧妻,而唯一的一个女儿,又已经嫁到江城,平日里无聊,所以才应聘到这里当了保安,他也是因为温睿才和陈眠熟络起来,这会儿看见她背着温睿,笑呵呵的问道,“温先生呢?你们怎么没有一起回来啊?” 陈眠淡淡微笑着,“他临时有事去忙了。” “来,我帮你拿东西。”保安见她一个瘦弱的女人提着一大袋东西,又背着一个六岁的孩子,热情上前帮忙。 “不用了那么麻烦了,反正一会就坐电梯了。”陈眠不习惯麻烦他老人家,想要拒绝,可是保安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把从她手里将东西给夺了去。 “我送你娘俩儿到电梯那,不然一会儿你自己摁电梯也不方便,走吧走吧。” 陈眠无奈,将往背上温睿轻轻地抛了抛托住,“那就麻烦你了。” 保安摆摆手,“不用客气,木木这小子跟我投缘,他平时倒是陪了我。” 陈眠眉目温婉柔和,“他调皮,平时都给你热麻烦了才是。” 平时晚饭过后,她也经常带温睿和阿牧下楼,这个小区有很多年轻的母亲,孩子也差不多和温睿一样的年岁,孩子们经常混到一起玩,保安闲来无事,就去那院子坐着看那些孩子,他眉目慈善,年轻的时候当过兵,经常会给孩子们讲一些有趣的事,所以孩子们都很喜欢他,而温睿这个捣蛋鬼,更是喜欢缠着他。 “嘿,孩子调皮才聪明。”说话间,已经到了电梯门口,保安帮她摁了电梯,把东西放在电梯里,又摁下了楼层,“我就不送你上去了,马上就要巡逻了。” “你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能行。” 商场上都是尔虞我诈,待人接物的时候,难免会更多一些心眼,可陈眠喜欢和那些简单的人打交道,辟如这个保安,他们财物上也许不富裕,可精神饱满而可爱,你不用担心他会背后插刀。 这也是当初温绍庭提出搬回别墅住,而她拒绝的理由。 回到家,温睿掀了掀眼皮,迷迷糊糊的,陈眠抱他去洗澡的时候,他也只是嘟嚷了一局困,然后就继续睡觉了。 安顿好温睿,她回房简单地冲了个澡,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温绍庭还没有回来。 陈眠拉开阳台的落地窗,微热的下风灌进卧室,沉静的环境,让她不由自主地想了温绍庭接的那通电话。 顾琳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他会神色匆匆离开。 —— 公寓大门的路边,停靠了一辆车。 车厢里没有开灯,唯有清幽的路灯在照着。 温绍庭坐在驾驶座上,靠在椅背抽烟,烟蒂的煋火,在昏暗不明的车厢里忽明忽灭,那一抹煋火映照着他立体的轮廓。 青烟徐徐晕开,模糊了他五官的线条,冷漠的五官此时更是凌厉而沉寂。 他侧目,副驾位上的信封依旧是完好无缺,没有拆封的痕迹,静静搁置着,他的目光深沉冷淡,深不可测。 记忆被拉回到五年前,出了车祸的顾芮躺在手术台上,衣裙被鲜血染红,拽着他的手求他救孩子,当病危通知书一道接着一道,最后她果然没有活着走出手术台,当他抱着温睿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刚出的婴儿皱巴巴的,在他的怀里发出惊天的大哭。 而彼时,他大哥正在国外出差,赶回来的时候,剩下的只有一副冷冰冰的尸体。 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他的喉咙有些干涩。 终于是伸手将那个袋子拆开。 五年前的陈永华,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重权在握,荣誉加身,港城的人民都敬爱这一位市长。 照片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是陈永华,另一个则是当年的“肇事者”汪雯,证明的照片,无处可藏。 他记得当年汪雯被关在牢里待判的时候,曾经有一个自称是她女儿的女孩子,在雷阵雨的夜里跪在他大哥的门前解释这是一场车祸于她母亲无关。 可法庭上汪雯是自己认罪的,并且交代了整个车祸发生的经过…… 温绍庭眉目疲倦地阖上眼,有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流淌过心头。 顾琳那双留着眼泪带着埋怨的眼睛,让他有些喘息不过。 —— 第二天,陈眠睁开眼,发现身边的床位是冷的,脑子当机了几秒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她就收回了思绪。 起床洗漱做好了早餐,然后到儿童房里叫温睿起床。 “绵绵,让我再睡一会儿……”温睿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迷上眼睛继续呼呼大睡。 “你再不起来,上学就要迟到了。” “唔……” 陈眠有些头疼,平日里温睿起床的工作都是温绍庭在负责,这小子欺软怕硬,温绍庭一声令下他就蹭一下弹起来,换成她就怎么拽都拽不醒这个小懒猪。 “木木,你再不起来,你二爸罚你的时候我可管不了。” 果然,温睿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陈眠一笑,身后捏了捏他的脸蛋,“洗脸刷牙。” 两人少了温绍庭,早上搞得有些狼狈。 赶到幼儿园的门口,时间掐得刚好,温睿扑在陈眠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绵绵再见。” 陈眠看着他飞奔的小短腿,不由得笑了,坐回车内重新发动车子去公司。 当天晚上,温绍庭依旧没有回家。 陈眠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震动,她伸手胡乱地抓过手机,眼睛都没有睁开,接通了电话。 睡眠被打扰,陈眠的语气不是很好,“喂。” “吵醒你了?”男人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甚至能听出几分疲倦,陈眠清醒了几分。 然而整个人依旧有些怔忪迷茫。 “嗯……”陈眠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情绪并不高。 这个男人从昨晚临时走人开始,就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不回家,也不打电话,陈眠心底有些气。 “我出差几天,”顿了顿,“因为有急事,来不及通知你。” 陈眠躺在床上,捏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脑海中忽然冒顾琳的脸,眉头轻颦,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噢……” 耳边的手机,忽然安静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陈眠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工作上的问题。”温绍庭淡淡说道,“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怕你担心。” 陈眠翻了个身,语气有些冷淡,“我会担心什么?” “担心我。”那边,男人低沉的一笑,突然问:“有没有想我?” 突如起来的问题,让陈眠怔楞住,然后渐渐的,心底涌出一种酸酸涩涩的滋味,冒着泡泡,突然感到有些委屈。 因为想到他临走前接到的电话是顾琳打来的,此时,她忽然想着他们是不是在一起,在同一个地方。 另一座城市里,温绍庭站在阳台上抽着烟,久久等不到她的回答,眸色黝黯了几许,“嗯?” “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她避而不答,转移了话题。 温绍庭淡淡道,“嗯,你不在身边,有些不习惯。” “……” “陈眠。” “嗯。” “没什么,去睡吧,晚安。” “晚安……” 陈眠拿着手机看着黑暗的房间,觉得温绍庭今天有些奇怪。 忽然就想起袁东晋和她缓和关系的那段时间,他也是跟陶思然扯到了一起,然后给她电话说想她…… 她被自己这种念头惊吓到,将手机扔到一旁,扯过被子闭上眼。 可是翻来覆去都是温绍庭那句浅浅淡淡的想我了吗。 温绍庭确实是出差了,不过与工作无关,他过来,是为了找当年出庭作证的那个证人。 挂了电话以后,他就进了浴室洗澡。 出来以后,拿起手机,有一条微信提醒,他的微信只有一个人。 点开一看,是一张照片,温睿四叉八仰地睡姿,十分可爱。 冷硬的轮廓柔和了几分,心底却又更加复杂。 她对温睿的好,如同一个亲生母亲,而温睿对她也愈来愈依赖。 沉吟犹豫了几分钟,手指来回摩挲着手机屏幕,最后,他编辑了一条信息过去。 等我回来。 第137章 陈眠躺在床上,手机屏幕的淡光照着她小巧的脸庞,她看着手机里简短的四个字,终究没有回复。 信任和怀疑之间,总会有徘徊的时候。 陈眠朝笑自己,既然为了这么点不确定的事情,失落辗转,夜不能寐,越活越回去了。 —— 第二天是周末,昨晚又失眠到凌晨才睡着,陈眠这一觉睡到了九点多,直到温睿趿着拖鞋和阿牧一起进入房间才把她给闹醒。 掀开眼皮的时候,脑子昏昏沉沉的,喉咙有些干痒。 “绵绵,我肚子饿了……”温睿趴在床边,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努努嘴。 陈眠感觉浑身乏力,身体有些烫,缓了好一会才清醒,从床上坐起来,摸了摸温睿的脑袋,“绵绵马上起来。” 她的声音嘶哑无力,温睿目光灼灼盯着她,“绵绵,你是不是生病啦?” 陈眠扯了扯唇,“乖,我没事。” 似乎有些低烧,昨晚开着空调,她后面因为心情烦躁趴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也忘记了给自己盖被子,后面被冻醒了一次,这会儿估计是着凉了。 她起床,和温睿一起进了浴室洗漱。 一大一小站起一起刷牙,那画面和谐又温馨。 陈眠做了清淡的面条当早餐,温睿在哧溜哧溜地吃着,陈眠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老太太的来电。 “老太太,早。” “小眠啊,今天周末,你们回来一起吃饭,给你介绍长辈认识。” 一旁给她倒茶的李嫂摇头失笑,老太太这哪是要给人介绍长辈?分明就是要跟那位所谓的长辈炫耀自己的媳妇儿。 “嗯,好。”陈眠本打算带温睿去游乐园玩,不过老太太既然开口,那么她也不会拒绝。 再者,老太太年纪也不小了,老伴又不在了,那么大一个房子,只有几个佣人作伴,也是很孤单,所以每周周末,若是她和温绍庭没空,也会把温睿送回去陪她两天。 “不过绍庭出差了,只有我和温睿回去。” “你们回来就行,需要叫司机过去接你们?”对于自己的儿子,她管他去哪儿,反正有了媳妇儿和孙子,儿子就是虚无的空气,当做不存在。 “不用,我开车就好。” “嗳,好,我去叫厨房那边给你准备你喜欢的杏仁酥。”老太太叨絮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两人吃完早餐,陈眠上楼去换衣服,温睿趁机会给温绍庭打了个电话。 “二爸!” 电话一接通,温睿迫不及待地唤了一声。 “有事?” “你什么时候回来?” 温睿一听他这语气,有些不满地嘟嘴,小脾气发泄在一旁的阿牧身上,小脚丫狠狠地蹂躏阿牧的脑袋,阿牧咽呜一声扭头起身离开这个小魔王。 温绍庭虽然感情慢热,但是对温睿有足够的耐心,淡淡道,“很快就回去。” “你不在家,绵绵那个笨蛋都不懂照顾自己,她好像生病了……” 稚嫩的声音,既是抱怨又是埋怨,老气横秋得不行。 那边温绍庭闻言一怔,眉峰一拧,“生病了?” “是啊,她还说没事,刚早餐都没吃多少。” 身后有下楼的声音,温睿捧着电话,“二爸,你要让绵绵接电话吗?” “嗯。” 陈眠站在温睿面前,温睿伸手将电话送过去,“绵绵,二爸。” “喂。”陈眠没有拒绝,“有事吗?” 电话那端静默了两秒,“感冒了?” 她的声音微哑,听起来也没有什么精神,温绍庭的眉头皱了皱。 “嗯,不严重,”她顿了顿,也许是生病的时候心设不强,男人低沉的嗓音听着格外温存宠溺,陈眠有些心旌荡漾,“不忙吗?” “照顾好自己。”他吩咐。 陈眠下意识点头,“嗯,我和温睿要去老太太那,等你回来再说吧。” —— 宋江抬眼看了看眸色湛湛的温绍庭,“嫂子的电话?” 温绍庭没有回答,淡淡问道,“查到他的下落了?” “查到了,请他过来,还是?” 温绍庭将手里的烟蒂捻熄在烟灰缸里,“不用,我亲自去一趟。” 晋城是一个三线城市,距离港城有三个小时的航程,温绍庭坐在车上看着外头那些破旧的建筑物,垂眸凝思。 车停在一个老区的平民房区外,这里的路面不宽,表面坑洼,来来往往的都是摩托车,或者偶尔载客的出租车经过,忽然出现一辆价格不菲的车,路过的行人都伫足观看。 温绍庭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服饰,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身上的气质无华,温漠疏离的五官引得这里的居民频频回顾。 温绍庭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破落的民房参差不齐,跟在宋江身后走进了巷陌里,地上有污水流淌,随处可见的垃圾横肆,空气中都夹带着一股异味。 周围是一幢又一幢密集的老楼房,每家每户的阳台上都晾着衣物,男人的短裤背心,女人的胸罩内裤,杂乱混淆,迎风飞扬。 不时会碰到一些路人,他们都会抬眼多留意他们一下,毕竟他们身上的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 沿着其中一条巷子一直走到尽头,站在一扇铁门生锈,墙壁粉灰脱落的门口前,宋江敲了门,好一会才有人从里面将门拉开。 “你就是蔡宾?” 开门的人是一个的男人,三十岁左右,带着眼镜,倒是有几分斯文,不过脸色憔悴破败,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宋江得体地笑着,“蔡先生,我们有事找你谈,方便让我们进屋吗?” 蔡宾犹豫了一会,松手拉开铁门,侧身让他们走了进去。 外头是明媚的阳光,而这房子里却是一片暗沉,因为住在一层,阳光都被密集的房子给挡住了,房子的客厅不大,倒也是整齐,墙壁上甚至挂着好一些摄影照片。 忽然,一个房间里传来一道病弱的老人的声音,“小宾,谁来了?” 房门打开,一个老妇人满头鬓发,皱纹沟壑很深,形如枯槁的身影,摇摇欲坠,蔡宾快步迎上去,“妈,你怎么又起来了,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吗?” 老人家温善一笑,“这些是你朋友?” “妈,你先进去,我跟他们谈谈。”说着,便扶着她进房,过了一会又重新出来并关上了房门。 蔡宾看着他们,“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 温绍庭站在三十平米宽的厅里,高大挺拔的身躯仿佛瞬间占据了所有的空间,气场强大迫人。 “五年前,一场车祸事故,你作为目击者出庭作证,指出当时的肇事者是汪雯,这件事你还记着?”温绍庭淡淡的口吻,不疾不徐。 闻言,蔡宾脸色骤然一变,眼底掠过惊慌和惶恐,“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温绍庭五官立体,冷凝挂在脸上,深邃的眼眸黑沉深凉,不怒而威的气场由内而外迎面扑来,蔡宾在他的视线里无处可藏,“你确定当时开车的人就是汪雯?” 蔡宾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一旁的宋江抽出几张照片,“蔡先生,这些照片应该都是出自于你的手笔。” 蔡宾呼吸急促,无可否认,“你们到底是谁?” “当时开车的人,其实是这照片上这个男人,是吧?”温绍庭鹰隼般的眼睛落在蔡宾的脸上,“考虑好再回答。” 窄仄的空间里,气氛压抑得如同冷锋压境,蔡宾脸上有各种纠结痛苦的神色反复替换着。 须臾,蔡宾颓废地跌坐在椅子上,粗糙微黑的双手捂住脸,声音沙哑,“没错,当时开车的是这个男人,当时港城的市长陈永华。”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他抬头看着温绍庭他们,脸色紧绷,“我不能坐牢。” 作伪证,包庇罪犯,就是助纣为虐,触犯法律,挑战权威。 他这种挣扎在草民阶层里的人,绝不可能像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一样可以安然无恙。 “可以。” 蔡宾颔首,将五年前,他在郊区意外撞见的那一幕车祸事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我当时刚毕业,是一名业余的摄影爱好者,车祸发生的时候我刚好经过那个路口,陈永华应该是喝了酒,前面红灯亮了也没有停,车速很快,正好路口那边有一辆车开出来……他们下车以后,我才发现在开车的男人是港城的市长陈永华,我就用相机拍下了那一幕,担心会被他发现,就从一旁的树丛里离开了……” “离开?你就没到过要打电话报警和叫救护车?”温绍庭冷漠的脸阴霾覆盖,凌冽的口吻如同冰箭。 当年医生说过,若是能早一点将人送到,也许结果就会不一样…… 蔡宾愧疚地自嘲一笑,“当时我只想到要用这些照片威胁陈永华给我一片光明的前途……” 人心的自私自利和阴暗,无人能够揣测到尽头,在某些特定环境下,几乎本能地利用对自己最有利的因素获得更大的利益。 蔡宾当时刚毕业不久,家里父亲刚病逝,母亲病倒,导致原本不错的家庭瞬间倒塌,他的工作没有着落,从小生活不算很优渥的他,心底里是有很深的自卑阴暗,一心想着赚钱和权利,想要过上不一样的生活,所以那时候他在短短时间内,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我拿到了陈永华给我的一笔钱,并且成功进入了政府单位工作。”蔡宾苦笑着,“后面的事情,你们也清楚了。” 他风光了一阵子,可好景不长,陈永华退位之后,他失去了工作,当时因为害怕会被清查,牵涉到自己,所以他当下决定离开了港城,带着母亲来到他姥爷在晋城留下的这一套房子定居下来,在一家小公司里当着小职员,拿着不高的薪水,兢兢业业地工作,慢慢地才后悔自己当初的色利熏心。 “这些照片你只给了陈永华,并且销毁了?” 蔡宾一僵,吞吞吐吐的,“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人意外得知了我手上的证据,他给了我一笔钱,我将所有的照片都给了他。” “谁。” “宝华集团的少董,袁东晋。” 温绍庭轻嗤一笑,阴鸷从眸底蔓延至眉梢,宋江在一旁意识也揣摩不到他的心思,只觉得这样的温绍庭格外的骇人,令人寒颤。 蔡宾更是心有惴惴不安,他小声地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答应我的……” 温绍庭掀动薄唇,低沉的嗓音没有一丝温度,缓缓说道,“蔡宾,刑法第三百零五条,在刑事诉讼中,证人、鉴定人、记录人、翻译人对与案件有重要关系的情节,故意作虚假证明、鉴定、记录、翻译,意图陷害他人或者隐匿罪证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每一个字,清晰无情,一句一句凿在蔡宾心头上。 蔡宾脸色惨白如纸,卷曲的手指微颤,声音也带着颤抖和害怕,“你、你们……答应过我……” 温绍庭颔首,眉目温淡凉薄,“所以,不想坐牢,你应该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蔡宾灰败的眼底有些迷茫,“你们的意思是?” “只要你不推翻当年的口供,那么一切都会相安无事,”温绍庭不紧不慢地说道,“倘若你敢推翻口供……” 夏日炎炎,这个潮闷的屋里,蔡宾却觉得呼吸都是夹着冰渣子,眼前这个男人,一个眼神都能将人凌迟。 “守口如瓶,我保你无恙。”他如是道。 蔡宾以为他们是为汪雯伸冤,却始料未及他们竟然是为了让他继续维持当年那份假证词。 宋江快速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蔡宾,“联系这个电话,我会给你安排新的工作,如果有人为难你,也可以打这个电话。” 蔡宾颤颤巍巍地接过那一串号码,“你们不是……” “我不希望再有有人知道这个事情,”温绍庭低头理了理袖扣,清贵冷漠,淡淡道,“是任何人。” —— 陈眠的车刚停下,温睿就蹿了下去,一溜烟地冲了进门,阿牧也跟着跳下来,追了进去,看着那一人一狗,顿时哑然失笑。 夏日上午,阳光耀眼,温度炽热,陈眠身上穿了一袭白色的镂空花纹连衣裙,剪裁得体,手工精细,优雅而又有几分闲适,明晃晃的阳光下,她愈发肤白体美。 其实,这裙子是陪老太太逛街的时候,强行送她的礼物。 虽然老太太已过花甲之年,然而她也是一名潮老太,时尚装扮的眼光犀利,品味很高,给陈眠挑选的衣服,既符合她的年龄,也符合她温婉微凉气质。 尚未进门,就听见大厅里传来了孩子的闹腾声,陈眠微怔,狐疑地走了进去。 只见大厅上,除了温睿另外还有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儿,一男一女,男的帅气,女的可爱甜美,正和温睿玩得不亦乐乎。 偏厅的沙发上,坐了两位气质优雅的女人,年纪估摸和老太太差不多上下,举手投足流露着她们良好的修养。 李嫂手里端着一份水果拼盘从厨房里出来,看见陈眠亲切地笑了笑,“少夫人,你回来了,老太太在偏厅,你快去。” 陈眠把手里的包放在一旁,换下脚下的高跟鞋,无奈道,“李嫂,你叫我小眠就好,一直少夫人少夫人地叫,别扭又生疏。” 再则,陈眠并不习惯一个长辈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模样。 “这是规矩,”李嫂乐呵呵的笑,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对三个小家伙说,“小少爷,他们就交给你招待了。” 温睿扭头,看见陈眠就扑了过来,拉着陈眠的手将她拽到另外两个小家伙面前炫耀,“这是我妈妈哦,是不是很漂亮?” 跟献宝似的。 陈眠扶额,蹲下来,朝两位精致的孩子伸出手,“你们好,我是温睿的妈妈。” 小男孩个子比温睿高一些,体格也壮一些,不似温睿除了脸有点儿婴儿肥,身体没几两肉,他酷酷地瞥陈眠一眼,小手丫握住她,有模有样的小绅士,“我叫宋俞铭。” 陈眠勾唇浅笑着,“很高兴认识你。” 宋小朋友酷酷地哼一声,瞥开了头,温睿被这傲娇样气着,义正言辞地指责他,“大个,你哼什么哼?我家绵绵惹你了啊?” 宋小朋友被温睿叫得恼火,瞪眼,“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你亲生妈妈!” “你再说一次?”温睿最容不得别人说这个问题,俨然是他的一个禁忌,这宋俞铭无疑就是踩到雷区,温睿顿时像个激怒的刺猬,浑身都竖起了僵硬的刺,“你再敢胡说,信不信我揍你!” “本来就是!她不过是你的后妈!” 温睿虽然个比宋俞铭矮了一截,然而身姿矫健灵活,加之温绍庭那厮经常没事体罚孩子,温睿又时不时被他丢军营里小训一番,所以打起架来,气势汹汹。 他朝宋俞铭扑过去,直接就把人给扑倒了在地上,宋俞铭真是白担了大个这词。 一旁的陈眠和李嫂瞬间就傻了眼,看着两个小家伙就那样抱在地上滚作一团相互撕扯挥拳。 陈眠回过神,忙上前去拉温睿,“木木,住手,不许打架!” 李嫂也帮忙去拉着宋俞铭,将两人给隔离开。 偏厅那边听到这边的动静,都赶了过来,看着温睿和宋俞铭两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三个老太太竟然笑了起来。 老太太将温睿从陈眠手里扒拉过去,笑呵呵地问,“木木,你打赢了吗?” 温睿哼一声,撅着嘴巴,“还没正式开始打呢。” 陈眠觉得自己家老太太唯恐天下不乱就算了,哪知道另外一位竟然也搅合进去,“你家孙子瘦不拉几的,能打赢我家俞铭才见鬼!” “瘦怎么了?我家孙子浓缩就是精华!光长个儿不长脑子,顶屁用!” 那老太太嗤笑,“你可别忘记了,当初我家那硕士学媳妇儿就是嫌弃你家儿子不够我家儿子高,所以才嫁给我家儿子的。” “就那么两厘米,也好意思炫耀……” 原本不过就是两个小孩子闹脾气而已,怎么就变成了两个老太太之间的口水战了,陈眠也不得而知,总之她也算是见识了所谓优雅女士互喷时候的毒舌。 也忽然明白,温绍庭那是毒舌到底继承了谁的衣钵…… 陈眠感冒又有些低烧,听着他们吵得脑袋嗡嗡作响,想要阻止,又阻止不了,哪知道她们话题跳跃很快,下一刻,就同时收敛了争锋相对的脸色,端着慈祥的笑容看着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小女娃,“裴裴,你说,你是喜欢温睿哥哥还是喜欢俞铭哥哥?” 裴裴长得很精致,一双黑葡萄的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乌黑发亮的长发绑成两条马尾,肉呼呼的脸蛋水嫩嫩,不知什么时候,她肉肉的小手已经抓到了一块苹果,大家都在吵的时候,她一个人嘴巴吧唧吧唧吃得很欢快。 被问及问题,她还楞了一下,低头咬了一口苹果,大眼睛滴溜溜的转,“都喜欢。” 奶声奶气的嗓音,瞬间萌化了几位大人的心,尤其是陈眠,视线停留在她身上都要移不开了。 “得了,你俩加起来都快两百岁了,跟个小孩子儿似的,也不嫌丢脸。”一直不出声的另外一位老太太拉过裴裴,“我家孙女的主意,你们家这些混小子都甭打。” “……” “阿姨,你真的是温睿哥哥的妈妈吗?”裴裴嚼着水果,小嘴巴一动一动的,仰着头看着陈眠。 陈眠眸底温柔似水,温浅地笑了笑,“嗯,是的。” “阿姨很漂亮。”小女孩天真无邪地评价。 陈眠一愣,一旁的人也乐呵呵地笑了。 老太太这才拉过陈眠,给两位老夫人介绍,“我家老二的媳妇,陈眠。” 有分别给陈眠介绍了她们,“小眠,这位是你珍英阿姨,脾气臭的跟茅坑石头一样。” 珍英老太正要反驳,陈眠忙开口叫了一声,“珍英姨,您好。” “这位是春玲阿姨,她们都是跟我的老朋友了。” “春玲姨。”陈眠微微一笑。 老太太仰着下巴,骄傲得不行,“怎么样?我家老二的媳妇很不错吧?” 珍英姨呛了呛脸色,瞥了一眼陈眠,没吭声,春玲姨眉目慈祥地说道,“你们老二有福气。” “……” 陈眠是二婚,心底对于这个,多少有些担忧,然而她们自然而然欣赏的眼神,让她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怕老太太会被人讽刺导致丢脸。 虽然老太太和珍英姨总是争锋相对,口舌不断,可是坐到一起,谈到时尚圈的时候,两人又格外的默契,陈眠陪着她们聊天,慢慢的也融入了她们的氛围里,相处融洽。 吃过了午饭之后,又被她们三个拉着一起去打麻将,而那三个孩子又感情十分亲密地在一旁玩玩具。 陈眠感冒又伴随着低烧,精神一直不是很好,只不过是强撑陪三位老太太,难免又被扯到了生孩子的问题。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胸闷,随后笑把话题给带过去。 晚饭过后,陈眠精神不济早早回了房洗了澡躺下睡了。 由于极少回来这边住,她又有认床小毛病,身体又不舒服,所以一直睡得迷迷糊糊,昏昏沉沉。 朦胧半醒之间,她似乎看见了温绍庭。 他粗燥的大掌覆盖在她的额头上,温凉的触感很舒服,甚至梦见他喂自己吃药。 迷糊间,她大脑中还记着他在出差,一时间有些伤感,自己生病了竟然还梦见他,心尖沁出细细密密的思念,缠缠绵绵的。 如果这是梦,也未免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有些想哭,她闭上眼,喃喃道,“我这病得不轻……” 站在床边的温绍庭闻言,喉间溢出低低沉沉的浅笑,俯身在她的正上方,瞧见她微微湿润的眼睫,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烧傻了你算了。” 发烧到三十九度,竟然还说不是很严重。 他把体温计放在一旁,关了灯,掀开被子躺下去,伸手将她揉进怀里。 陈眠闻到熟悉的气味,脑袋拱了拱,埋到他的胸膛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过来,陈眠浑身黏糊糊的,却听见浴室里有一阵动静。 “二爸!泡沫进我的眼睛了!”温睿大声地抗议着。 “谁让你乱动。” “哼!绵绵都是抱着我躺在她腿上洗的,你总是让我站着!”很嫌弃的口吻。 “你再废话自己洗。” “暴君!” “闭嘴!” 陈眠掀开被子下床,连鞋子都没有穿,就那么径直走向了浴室门口,推开门,果然看见了那一道伟岸的身影。 真的是他回来了! 他赤裸着上身,手里拿着花洒在帮温睿洗头,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完全不理会小家伙的抗议和不满,看着有点残暴。 陈眠倚在门边上,看着他们父子俩,心头有股暖流汩汩而流。 冲洗干净了泡沫,温绍庭扯过毛巾罩住温睿的小脑袋,大掌狠狠蹂躏一番,温睿呱呱叫着,“二爸,我脑袋都要被你拧下来了!” 温绍庭抽开毛巾,丢到温睿怀里,冷酷道,“自己擦。” 温睿哼了一声,抱着毛巾转身,“绵绵!” 看见陈眠,他清脆地唤她,还不忘告状,“二爸一回来就虐待我!” 那边温绍庭回过身,视线落在她光洁的脚丫上,眉头紧蹙,大步迈向她,带着几分恼怒,忽地就弯腰一把将人打横给抱了起来,陈眠惊呼一声,慌乱圈住她的脖子。 “温绍庭,你干嘛?” 第138章 温绍庭将她抱到床上坐着,低头沉声说道,“刚退烧,又光着脚跑,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陈眠抬头,只看见他性感的下颚弧线,心底一阵心悸。 她反驳:“现在是夏天。” 沙哑的嗓音,还伴随着浓浓的鼻音。 “你自己的身骨子有多破败,自己不知道?” 陈眠伸手推了推他结实的胸膛,淡淡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陈眠微微顿住了下,所以,昨晚是他在照顾自己?而不是做梦? 温睿趿着拖鞋啪嗒啪嗒走上来,将毛巾塞到陈眠的手里,“绵绵,帮我擦。” 他跻身到陈眠面前,把黑漆漆的脑袋伸过去,哪知道温绍庭大掌一捞,拎着他的衣领将人提开,“自己擦。” “暴君!有你这么当爹的么?”温睿嘟嚷着。 “……”温绍庭懒得理他,温睿想要重新冲过来,他长臂一伸,大掌抵着温睿的脑门,不让他靠近,“再废话就给我扎马步。” 陈眠无语地看着这男人,出声维护温睿,“行了,擦下头发而已。” 温绍提凉凉地睐她一眼,“这么有力气?” “……” “那就帮我擦吧。”说着,便弯腰低头凑来,温睿在一旁哇哇大叫。 “温绍庭,”她哭笑不得看着他,“请问你几岁了?” “就是!那么大个人了,自己不会动手!” 温绍庭索性直接起身,将温睿拎着直接丢出了房间,砰一下甩上门,终于耳根清净,然后又绕回床的另一边,将她的拖鞋拿过来,“去洗漱。” 陈眠低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穿上,走到浴室门口,她又转身,不其然地撞进了男人的胸膛里,磕得鼻子有些疼,她抱怨,“你怎么跟在人身后也没个声音?” 走路跟鬼一样,总是无声无息。 “撞疼了?我看下。”他拿开她的手,俯身下来,果然看见她的鼻子有些红,浓眉轻蹙。 陈眠避了避,眼睫轻动,“没事。” 温绍庭越过她,率先进了浴室,陈眠走近盥洗台,却看见他拿着她的牙刷在挤牙膏,然后塞进她的手里,又帮她的漱口杯装了水。 陈眠看着他自然而然地做着这一切,有些怔楞。 “还发什么楞?” 陈眠这才回过神。 盥洗台前空间本身很大,然而多了一个他,就显得逼仄,干净的镜子里映着两个人,男的高大挺拔,女的娇小玲珑。 陈眠洗漱完,抬眸就瞧见男人在刮胡子,心头微微一动,扭头目不转睛盯着他,脑海里忽然浮现了曾经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某些画面。 温绍庭掀动眼睫,顿住动作,“怎么了?” “要不?我帮你?”她声色沙哑,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流露跃跃欲试的期待。 温绍庭低头看着她,深邃幽暗的眼眸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然后将手里的剃须刀递给她,“那就麻烦温太太了。” 陈眠身高在女性中算不错的高度,然而站在温绍庭面前,却只到他下巴,所以她帮他刮胡子,得仰着头,有点辛苦。 温绍庭低低一笑,搂着她的腰,托住她的臀,一把将她抱上了盥洗台前坐着,“好了,刮吧。” 陈眠还是第一次帮男人刮胡子,动作谨慎而缓慢。 温绍庭垂眸睨着她认真的眼睛,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柔软。 这个坚韧而又无比柔软的女人,是他的妻子。 他的手扶住她的腰,淡淡开腔,“以前也帮别的男人刮过胡子?” “没有。”不假思索的回答。 温绍庭闻言,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显然是很满意这一点。 陈眠纤细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颦眉呵斥,“你别乱动,一会刮破相了可别怨我!” “嗯,温太太可别因为嫉妒而故意毁我容就好。” “闭嘴!”温软的语调,没有丝毫威慑力。 可温绍庭却乖乖闭嘴,眼底划过一道暗芒,锁住了她小而精致的脸庞。 刮完胡子清洗干净,陈眠有一种满足感,因为发烧而显得憔悴的脸蛋也多了几分精神,盈盈的眸色潋滟泛波,温绍庭心中一动,低头精准捕捉住她的唇。 男人须后水的味道,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沁人心脾。 陈眠的呼吸被悉数吸走。 等两人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三十分钟之后,卧室的门打开,只见温睿双手叉腰,横眉竖眼地看着他们两人,“有你们这么当父母的?你们把我锁在门外,有没有考虑过我这个当儿子的感受?” 陈眠的脸上还浮着红晕,被温睿这么一搅合,仅存的意思羞赧也荡然无存,在温绍庭动手提人之前,牵起了温睿的手下楼。 “哼,绵绵,你不能有了老公不要儿子。”哀怨至极的口吻,活生生被抛弃一样。 “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 “就在刚刚。” “……”陈眠伸出食指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胡说八道。” 温绍庭闲庭信步地跟在他们身后,目光沉沉盯着温睿的后脑勺,心底想着,这小子再这么下去,估计他最后的一点父爱都要殆尽了。 老太太和李嫂看见他们从楼上下来,脸上都挂满了笑意。 “少夫人,退烧了吧?”李嫂将早餐送到桌上,关切地问。 陈眠微微一愣,“已经没事了。” 老太太看着她,“昨晚要不是老二回来及时,我们都不知道你发烧了,你这孩子,不舒服也不说,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都不晓得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我吃了药,以为睡一觉就没事了。” “你啊……”老太太嗔她,“昨晚可把老二给急坏了……” “老太太。”温绍庭淡淡地打断,“你的早餐都凉了。” 陈眠侧目睐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心底有丝甜滋滋的味道。 —— 晚上回到公寓,温绍庭在洗澡,他的手机在响,陈眠拿过来一看,是顾琳的电话。 “温先生,”陈眠敲门,“你的电话。” 男人的声音伴随着水声传出来,“你帮我接一下。” 陈眠抿了抿唇,手指划了接听,那边传来妩媚软骄的女人的声音,“二哥。” 这嗓音,说不出的蚀骨销魂。 “你二哥在洗澡,有什么事么?” “嫂子?” “嗯。” “没什么,就是我爸想约他一起吃顿饭,麻烦嫂子帮我转达一下。” 她爸约温绍庭吃饭? 陈眠眉目温凉,温温淡淡地道,“好。” “谢谢嫂子,再见。” 温绍庭裸着上身,围着一掉浴巾就走了出来,看见陈眠低头把玩着他的手机,“谁的电话?” 陈眠抬眸,神色平静,“顾琳。” 温绍庭丝毫没有心虚躲避,朝她迈开腿,“说什么了?” “她爸约你一起吃饭。”陈眠说这话的时候,眉目温淡,唇上的弧度微凉。 温绍庭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扔掉手里的毛巾,伸手毫不迟疑的一把将她扣进了怀里,“怎么?” 沐浴露的味道夹带着雄性的气息占据了她所有的嗅觉,陈眠轻轻挣扎,“看来温先生跟前任的家庭相处很融洽。” 他低头凑近她的脸,隔着一公分不到的距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蛋上,痒痒的,她下意识向后仰去,眉头皱了皱。 “我闻到了一阵酸味。” 陈眠微窘,自己那口吻确实很酸,故意板着脸,凉凉瞥着他,“温先生,你是否该给我个解释?” “嗯,”他温淡的眉眼盈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和,“我跟她很清白。” 清白?陈眠心底一沉,脸色冷了几分。 “温先生,如果袁东晋一个电话过来,我就急急忙忙丢下里去找他,你觉得我和他会很清白么?” 温绍庭神色一顿,淡淡道,“那天顾琳出了车祸。” “很严重?”他的坦白,让她欣慰,不过听到顾琳这个名字,又有些吃味。 “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问题。”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微微沉了沉。 陈眠似而非地笑着,琥珀色的眼睛温度很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半死不活了。” 那天他说有急事,结果急事就是顾琳车祸轻微脑震荡? 想到这里,陈眠挣扎的力道重了些,有些排斥他的温度和触碰,拉扯之间,她和他双双跌进了身后的床褥里。 温绍庭压在她的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温太太这么大醋劲,我是欣慰又害怕。” “你起开。” 他岿然不动,不过倒是将自身的重量转移开,免得压着她,陈眠有些气恼,“温绍庭,你别让我讨厌你!” 身下温香软玉的女人扭动的动作成了无形的诱惑,尤其是慌愤愤的眼睛,自然流露的情绪,触动了他的心,让他抵不住想要亲近的渴望,“绵绵,你是不是对我动心了?嗯?” 低低的声音,饱含无奈地唤道。 陈眠一僵,有种被人看穿的不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很介意我接近顾琳,是么?” 陈眠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那里面像是一团暗火,团团燃烧着她。 她想要反驳说不介意,可那话梗在喉头,说不出来。 历经过一段感情的她,又何尝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只不过是不想承认。 爱情,谁先爱上,谁就输了。 当初她不信,可是被伤得体无完肤以后,她不得不信。 她垂下眼眸,故作轻松道,“温绍庭,如果你心底有其他的女人,我们可以……离婚,我不会……” “不会什么?”不等她说话,他已然沉声打断,那温和的眼神已然变得温漠暗沉,像是凝结了一层冰,很冷,“陈眠,你就巴不得把我推给别人?” 他手指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眼看着他,陈眠对上他阴沉的眼睛,微微惊慌,“如果你心里放不下她,那么我可以放手成全你们。” “我该感谢你的大方得体?”这种拱手相让的态度,让他恼怒,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她是多没心肝没肺,才会觉得他心里的女人是顾琳? 对她的好,她都看不见吗? 她为什么不能拿出当初纠缠袁东晋的那种狠劲儿来纠缠自己? 温绍庭真想揪着她狠狠地揍一顿,可对上她充满防备的眼睛,隐藏着的那一抹脆弱,所有的怒火又发不出来。 “不然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陈眠!” 气恼之下,他低头,薄唇在她的面颊上啃咬,陈眠想要避开,他一手固定住她的脸,辗转而过,来到她唇边,张口就含住了她的唇,不似早上那个缠绵的吻。 霸道又凶狠,狠狠的惩罚。 婚后,他还是第一次对自己这么凶,像是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陈眠吃痛挣扎,咽呜了一声,一个疼字从喉咙溢出,被他吞进口腹。 她的鼻子开始泛酸,一阵浓浓的委屈侵袭着她的神经,眼底渐渐朦胧,然后凝成一串串透明的水珠,滑过脸庞。 温绍庭尝到了一丝酸涩的味道,全身猛得一僵,理智全部归位,看着她晶莹的眼睛,脸色又沉又黑。 “温绍庭,你跟袁东晋一样,欺人太甚。”她声音暗哑,流着眼泪,还十分平稳地控诉。 一个个都放不下初恋,放不下旧人,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折腾她?她离开还不行么? “难道我坚强,我就活该忍受你们理所当然的忽视,活该看着你们去安慰旧情人吗?凭什么我要理解?” 过去那些年的各种不堪画面一幕幕重现眼前,和温绍庭交叠在一起,那种忍耐了许久的憋屈和不甘,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 “我坚强,是我错了吗?” 她伸手抹眼泪,可那些委屈都化作泪水,止不住,压不下,像是缺堤的洪水,将她覆没,呼吸急促而沉重。 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不堪一击的脆弱。 温绍庭心口像是被人闷闷地砸了一拳,疼得厉害,一把将她她抱入怀里,轻拍着她的背,低低的慰哄,“抱歉,是我不好,别哭了……” 他声音,更是刺激了她的心坎,扎中最柔软的那一个部位,陈眠趴在他的怀里,双手抵着他袒露的胸膛,越哭越凶猛,不断的抽泣。 最后崩溃到失控,哭到了虚脱。 温绍庭懊恼后悔,只能无措地低头吻着她脸上的眼泪,而陈眠恍若不觉。 等她的情绪渐渐的平缓以后,他轻叹息一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家暴了。” 情绪发泄过后,陈眠也觉得自己有些激动了,可刚他对自己凶的那一瞬间,就是觉得无比委屈,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吸了吸鼻子,垂着眼,不看他。 “为什么哭?” 陈眠不回答,正眼都不瞧他。 “嗯?”他低头,“哑巴了?” “你很讨厌。”哭过的鼻音很重,声音微哑。 “哪里讨厌,你说,我改。”谁让他把人给惹哭了,自己的老婆只能舔着脸哄了。 闻言,陈眠抬眼看他,短暂的沉默,她咬了咬下唇,“你跟顾琳到底怎么回事?” 他抚着她的脸,淡淡解释,“我和顾琳不会有什么,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更别说我心里有她这种傻话,她从未上过我心。” “她跟你交往过,你还说没上过你心?” 温绍庭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交往过,不代表爱过。” 陈眠低头,“那你对她还有求必应?” 他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我帮她,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她微怔,本想问因为谁,可看见他微微黯淡的神色,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她到了唇边的话,最后又咽了回去。 “还有问题?” 微微泛红的眼睛看着他英俊的轮廓,小声地问,“那……谁上过你心了?” 男人的眸色暗沉了几许,眉梢挑起,嗓音黯哑,“你觉得呢?” “我哪知道……” “真不知道?”他笑了下。 “我要去洗澡了。”她轻轻推了推他。 “那现在轮到我了,”温绍庭压住她身体,捧住她的脸,指腹擦着残留的泪痕,锁住她的眼睛,他眸底有一层流光,沉声道,“你能吃醋我很高兴,不过你把我随随便便推给别人,这一点我很生气。” “谁让你不跟我说清楚。” 他挑眉,“刚是谁二话不说就提离婚?”顿了顿,他神色沉了沉,“以后你再敢随随便便说那两个字,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眠低头敛住眸光,闷声不吭。 “心虚了?” “我不跟你说了!”陈眠手脚并用,从他怀里爬出来,逃似的冲进了浴室。 温绍庭噙着淡笑看着她的背影,下一瞬,拿起手机,脸色沉郁下去。 直接回拨了顾琳的号码,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二哥。” “刚找我,有事?”温漠的口吻,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 顾琳听着他陌生疏离的声音,微微一愣,“是我爸,想要约你吃饭……” 顾琳的父亲是秦彦堔的大伯,是秦家唯一一个拒绝当医生选择从商的男人,当初因为出轨,导致发妻在生产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秦家的老爷子一怒之下将这个儿子赶出了家门,之后娶了顾琳母亲,光明正大地把小三扶正。 温绍庭看了一眼浴室,摸了烟和打火机,走到了卧室的阳台上,点燃了一根烟,淡淡道,“什么时候。” 顾琳一时拿捏不准他的脾气,揣摩不透他的情绪,“二哥什么时候有空?” “后天吧。” “那好,我跟我爸说一声。” —— 次日,陈眠去接温睿放学。 小家伙一脸郁郁寡欢,陈眠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了?不高兴?” 温睿避了避她的手,不吭声。 “谁欺负你了?” 他依旧不说话。 陈眠挑眉,“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么我就不问了。” 温睿气鼓鼓地看着她,“绵绵,你不要生弟弟妹妹了好不好?” 陈眠一僵,心中微微一刺,脸上的笑容凝结,“你不是一直说要一个妹妹?” 温睿情绪微微激动,“总之我不要!” “可以告诉绵绵原因吗?” 对于孩子,陈眠显然也是不抱希望了,不过温睿这样的情绪很不对劲。 “小胖他妈妈肚子有了小宝宝,现在都不爱小胖了,他爸爸也对他凶了很多,不准他靠近他妈妈,他妈妈也不来接送他上下学了,今天跟我吵了两句,就哭的稀里哗啦的。” “就因为这样?” 温睿点头,“是,他的妈妈也不是亲生妈妈,他说他妈妈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就不怎么爱理他了。” 陈眠脸色微凝,这种情形也不是没有,很多二婚的家庭,受伤害的总是孩子,她看着温睿,“木木是不相信我吗?” 温睿抵着头,小手丫绞作一团,闷闷道,“因为,我也不是你的亲生孩子啊……” 陈眠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她将温睿搂进怀里,“但是我是你亲自找的妈妈,不是吗?” 温睿想了想,也对,“那你也是要生小宝宝了?” “不管我有没有小宝,我和你二爸都会爱你。” “真的吗?” “我有骗过你?” 温绍庭下班回家,换下鞋子脱下西装往厨房里走,倚在门边上看着在忙碌的小女人,她浑然不觉他的出现。 陈眠身上穿着简单的灰色居家服,前面围着围裙,长发盘在脑后,手里拿着勺子搅拌着锅里沸腾的汤。 他走走过去,直接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做了什么?” 陈眠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微微恼道,“你怎么总没声音的?这样很容易吓到人的!” “是你太无视我了。” 她用手肘轻轻戳他,“怪我?” “嗯,怪我。”低沉的嗓音像情人间附在耳边的低喃,混染了某种笑意。 陈眠耳根微微泛红,睐他一眼,“你去卧室换一下衣服,马上就能吃饭了。” 温绍庭微微侧脸,在她腮帮上亲了一口,这才松开她,“我去换衣服。” “等一下!”陈眠放下勺子,转身看着他,“今天温睿心情不是好。” 他挑眉,“你惹他了?” 什么她惹他?陈眠简单地把温睿跟她说的话转述了一遍给温绍庭,然后说,“孩子心思比较敏感,你不要整天忙着工作忽略了他。” “我知道了。” “那你一会去房间带他下来吃饭。” 不管她和温绍庭以后会不会有孩子,温睿都需要有更好的理解,让他不会怀疑他们对他的爱。 温绍庭刚换下衣服,宋江的电话便打了进来,他走到阳台上,天际的夕阳是淡淡的红色,光线晕染开,铺得漫天的彩云。 “有事?” “顾琳去找了蔡宾。” 温绍应手抚着栏杆,长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栏杆,“蔡宾怎么说?” “顾琳要求他出庭作证。”宋江顿了顿,“不过蔡宾拒绝了。” 除非他蔡宾想蹲牢,否则怎么可能会答应顾琳的要求? 温绍庭眯起眼眸,嗓音不变,温漠道,“派人看好蔡宾的母亲。” “温先生……”宋江欲言又止。 “有问题?” “您这么做,是否不太妥当?若是被人查到,你也会受到牵连,再者……死者毕竟是你大嫂……” “宋江,”温绍庭极端冷漠的声音响起,徐徐淡淡的道“你知道我很信任你。” 宋江沉默,“我明白。” 挂了电话,温绍庭没有马上下去,站在阳台上抽着眼,眉梢很冷。 陈眠若是知道自己的爸爸害死了温睿的妈妈,她又怎么可能会心安理得跟他在一起,道德的枷锁,她挣不开。 即使犯错的人,是她的父亲。 他也想过坦白这个事情,然后把陈永华送到法庭接受判决,可一想到这样会失去陈眠,他就沉默了。 因为他不想失去她。 “二爸,绵绵让我叫你下去吃饭了。”温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温绍庭回头,看着温睿的脸,摸了摸他的脑袋,“好。” —— 临海居。 温绍庭在服务员的引领下,穿过幽静的小庭,步入了一个小隔间。 顾琳和她的父亲早早就到了,看见他,顾琳站了起来,“二哥。” 温绍庭温漠而寡淡,颔首,然后跟一旁的男人打招呼,“秦叔。” “自己人,不用那么客气,快坐下来吧。” 顾琳今天穿了一袭贴身的旗袍,前凸后翘的身材极为抢眼,妩媚的脸庞妆容精致,可温绍庭却连一个正眼都不瞧她。 她悻悻然地坐下,招来了服务员点餐。 “秦叔今天约我,是有什么事么?”温绍庭不疾不徐地点了根烟,缓缓吐息,温漠的眼睛讳莫如深。 “先点菜,我们边吃边聊。”顾琳把菜单递给了温绍庭。 温绍庭瞥了一眼,淡淡道,“你们随便点,我不挑。” 顾琳微微一笑,“那我帮你点了。” 这里顾琳回过后来过几次,所以菜单上面的菜式也算是熟悉,很快就点好餐。 温绍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秦志明说着话,都是无关痛痒的话题。 这边上菜速度很快,没多一会就上齐了。 顾琳给秦志明和温绍庭倒酒。 秦志明举着酒杯,笑呵呵的,“老二啊,我们也算是一家人,很久没有这么一起吃饭了,来,陪我喝一杯。” 温绍庭自然是不会拒绝,端起酒与他碰杯,“秦叔有事就直说吧。” 秦志明被他这么直白的话弄得脸色一僵,“瞧你这说的什么话。” “一千万,换你们放弃对陈永华的上诉。”他脸上温漠如常,沉敛眸色,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酒杯,徐徐道,“如何?” 此话一出,顾琳的脸色一阵发白。 第139章 “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琳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白色,仿佛要将酒杯给捏碎了。 而秦志明更是一些莫名其妙,“上诉陈永华?”他看了看温绍庭,最后目光落在自己女儿身上,“小琳,这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顾琳根本没有把这个真相告诉秦志明,因为她很清楚,一旦秦志明知道这个事情,只会拿捏着把柄要钱而已,在他眼里,利益和金钱,永远排在第一位。 温绍庭优雅地坐在位置上,仿若一切与他无关,他充其量只是一个局外人。 顾琳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费劲了力气想要从他的脸色寻找一丝的破绽,也试图从他眼底挖掘一丝情绪,然而全都徒劳无功。 她抿着唇,涂着唇蜜的唇线,抿成了直线,紧绷而压抑,声音也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二哥,你回答我。” 温绍庭神色浅淡,温漠的眼底一如既往,深不可测,他的目光落在秦志明身上,淡淡道,“秦叔,你想要一千万,我可以给你,不过前提是,陈永华得安然无恙。” “老二,这怎么就车上陈永华了?”秦志明被蒙在鼓里,云里云雾,“你可以说的清楚一点?” 温绍庭的指腹摩挲着玻璃杯壁,骨节分明的手指像是在触碰着上好的瓷器那般,带着这几随意,又显得尤为凉薄,“秦叔,也许可以问问顾琳。” “二哥,你一定要对我这么残忍?”顾琳笑了,笑得失魂落魄,妩媚的眼底尽是哀凉的神色。 秦志明被气得不轻,将酒杯重重搁在桌子上,“小琳,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温绍庭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名贵的腕表,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衬衫的袖扣,“秦叔,我还有事,容我现行一步。” “老二,这饭还没吃……”秦志明试图挽留。 然而温绍庭已然从容起身,修长如玉的身躯卓越傲然,“等您考虑清楚我的提议以后,我们在好好吃饭,今天就到这里吧。” 话落,他修长的腿步履沉稳迈开。 顾琳压根都在泛酸,犹豫了片刻,立刻起身,却被秦志明一手扣住了手腕,“你去哪?给我坐下!” “爸,我要找二哥!” 秦志明脸色沉郁,“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再走!”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顾琳挣脱了他的手,脚上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又一阵清脆的响声。 急促,而微微慌乱。 炎夏下午七点,夕阳已然西沉,然而余光未尽,天色渐沉却暂见亮光。 顾琳从临海居的大门冲出来,而温绍庭正拉开车门欲上车,她顾不得形象和矜持,几乎是扑上前一把扯住了温绍庭的手。 柏油路地表温度依旧很高,太阳的余热未尽,然而顾琳的手却是凉的,掌心甚至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有一种冰冷的稠腻感。 “二哥!” 温绍庭一手扶住车门,回过身,看着顾琳,“还有事?” 顾琳看见他的司机,像是被打击了一样,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答应了一起吃饭,然而,他竟然让司机开车送过来,甚至未曾让司机离开。 原来他是一开始就打算说完话就走,“你就这么着急离开?甚至连一顿饭的时间都那么迫不及待,是赶着回去陪她?抑或是你就真的那么忙?” 菜都上齐了,他却仅仅喝了一口酒,甚至一筷子菜都没有动,他难道看不出来,她点的全都是他喜欢吃的么? “如果没有其他事,你回去吃饭吧。” 顾琳闻言,眼眶一酸,“你找过蔡宾,是不是?” 顾琳身高有一米七多,加上高跟鞋,她站在温绍庭的面前,视线几乎要与他持平。 温绍庭温温淡淡地嗯了一声,他的唇,甚至没有掀动,那么一个音节,只是从喉咙里溢出,敷衍得那么明白。 顾琳脸色几番变化,呼吸急促,胸前起伏着,兀自镇定地说道,“二哥,你要包庇害死自己嫂子的凶手?大哥若是知道了,他该怎么想?” 提到他大哥,温绍庭的幽沉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浮动,不是惊慌愧疚,而是暗芒湛湛,他语调沉沉地说道,“顾琳,你要上诉或者放弃,选择权在你,随你。” 他一次比一次冷淡的口吻,令她拽着他手腕的手微微颤抖,一双妩媚风情的眼眸,宛如皲裂的蛋壳,压抑着某种情绪,隐忍地泛红。 “二哥,你一定要这么做吗?就为了她?” 温绍庭稍稍用力,便挣脱了她的手,慢条斯理地道,“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 他委身坐进了后座,顾琳猛得伸手拦住了他要关上的车门,“二哥,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这么对我?” 车内的光线更暗一些,温绍庭一半脸隐匿在昏暗里,一边脸落在光芒中,极致的两端,映得他温漠的轮廓愈发寒颤,英俊的五官无处不在彰显着他的冷漠,“她是妻子。” 四个字,冷淡而果断。 顾琳的手,无力垂下,车门砰一下被甩上,下一刻,车子从她跟前差身而过,带起了一阵热风,她定定地站着,渐沉的光线里,卷发飞扬又落下。 望着消失在尽头的车,她的眼眶里水雾缭绕。 顾琳甚至揣测不到他说的那些话里的意思,又隐约明白。 他包庇了蔡宾,如果上诉……即使他生为权贵,但也并非所有事情都能把控,多少人都等着抓他小辫子拉他下马? 顾琳凄惨的笑了,他那些年对自己的好,又到底算什么?若是没感情,又为什么要承认他当初愿意娶她? —— 温绍庭回到家,客厅里,陈眠背对自己蹲坐在温睿的面前,长发盘在脑后,低头帮温睿修剪指甲,柔和的灯光下,露出一截弧线优美的脖颈,细而长,而阿牧则是乖乖地趴在他们的身侧。 听到动静,她和温睿,还有阿牧的视线同时投了过来。 “你回来了?”她没有起身,对着他温婉浅笑,脸颊又浅浅的酒窝,像是盈着酒,容易醉人。 他把车钥匙放在柜子上,淡淡地嗯了一声,边走进来,边单手扯开领带。 “吃过饭了吗?” “还没。” “厨房里给你留了饭菜,我帮温睿修指甲,你自己去热一下吃。” 他将西装和领带丢在沙发上,“好。” 他说着好,人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落在温睿的身侧,长腿一伸,慵懒散漫地靠躺在沙发上,舒展着四肢。 “很累?”他的眉眼上又几分疲倦之色,她多问了句。 温绍庭的目光细细描绘过女人温婉的轮廓,长臂一伸,直接将人捞进了怀里,温软软玉,十分满足。 陈眠被他冷不防的动作吓了一跳,眼睛忙看下温睿,见他手丫没事,剜了他一眼,“你干嘛?我帮温睿剪指甲,你这么一闹,伤着他怎么办?” 温绍庭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薄唇扫过她脖颈柔嫩的肌肤,嗅了嗅她身上自然清香的味道,低低沉沉地浅笑,“累了,抱着你放松一下。” “神经……”陈眠拍了他一下,“你赶紧去换衣服吃饭。” “唔,再抱一下。” “……” 温睿扑闪着大眼看着这一对廉不知耻的父母,“二爸,我的指甲还没剪完,我还要吃西瓜呢!” 要恩爱没关系,但是不要妨碍他吃东西。 陈眠耳根微红,挣扎了下,“好了,赶紧吃你的饭去。” 温绍庭这才松开她,转身上楼。 上楼简单冲了个澡,换了一身浅灰色的居家服下来,客厅里只剩下温睿抱着半个西瓜挖着吃,趿着拖鞋,转身看向厨房,果然就看见陈眠站在微波炉前面。 “马上就好了,你先坐会。”陈眠余光了瞥见他走过来,动手拿了碗筷。 温绍庭在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专心致志地看着在忙碌的小女人,厨房里的光线明亮,恰到好处的柔和,在她周身上铺开了一层光。 换下严谨的职业套装,一身居家服套在女人玲珑的身段上,让她更多了一层淡然恬静的味道。 脑海中忽然浮现那一句词。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大抵,就是她这般模样。 顾琳有一点说的很对。 他就是赶着回来陪她,想要看见她。 时间越长,对她的眷恋越深,像是一种病态的痴迷,没有理由。 —— 顾琳被秦志明强行带回了家。 客厅里,天花板上灯光璀璨,顾琳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很凉。 “所以,你的意思是,为了一千万,让害死我姐的人逍遥法外?” 其实顾琳早料到知道事情真相之后,秦志明的选择,尤其是他的公司现在资金链短缺,周转不灵,一个投资了几千万下去的项目被搁置,若是再不融入资金,只怕会另外几个合作伙伴也要撤资了,这样一来,他规模上不上大的公司面临的就是被收购。 在这种缺钱的时刻,显然他是只要钱。 “害死你姐的人已经坐牢了,我听说那人在监狱了才半年就死了,事情都过去了五年,你上诉又能怎么样?”秦志明好声规劝着,“顾琳,你爸爸的公司现在缺钱……” 顾琳嗤笑,眼底是满满的讽刺,“温睿是我姐的儿子,怎么说也他们温家的孙子也是你外孙,你利用这个身份找他们要去啊!” 秦志明脸色一黑,又是尴尬又是恼怒。 当初,就因为不小心伤到了温睿一次,导致温家老太太一怒之下断了温家所有给他的支持,再想利用孩子这一层关系,根本就不可能,若非如此,他如今又如何会为了区区一千万犯愁? “顾琳,你别忘记了我还是你爸!这么多年,我供你吃供你住,把你养大,现在爸的公司有难,你要弃之不顾?” 顾琳抿着唇,冷硬而强势,“总之我不允许你跟二哥要那一千万!” “哼!”秦志明冷笑,“不要可以啊,三天内,你给我筹到一千万,我保管不会拿他的钱。” 顾琳胸口起伏的厉害,“你若是拿了他的钱,你让他以后怎么看待我?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秦志明一掌重重砸在了茶几上,一张老脸气得充血,“顾琳,若是你当年嫁给了沈家那个大公子,如今就算你姐不在了,我们家也不会是这种局面!” “温绍庭现在已经结婚了,你还痴心妄想什么!你难道还不清楚?温家的男人是绝对不会离婚的!拿到钱,总比人财两空来得好!” 一千万,仅仅是一千万,她这个父亲就要贩卖掉她的爱情和她姐死亡的真相。 秦志明冷笑,“你可以不给我,但是你觉得你躺在那病床上的妈,没了昂贵的药物支持,能支撑多久?” 顾琳眼眶又干又涩,几乎要磨碎一口铁牙,“秦志明,他是你妻子!” 秦志明冷笑,“顾琳,你最好识趣点。” 顾琳蹭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狠狠地撂下一句,“你休想我答应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家。 —— 上一次在ZR购物商场里,陈眠还觉得自己是眼花认错了人,现在并不会那么认为了。 汪予问虽然做了伪装,却不难认出来,并未陈眠有多关心这个女人,而是曾经她出现在袁东晋身旁的几率太高,几乎三天两头就跟袁东晋上港城娱乐报纸,一代国民女神,总是免不了夺人眼球。 陈眠淡淡地收回视线,对于前任的绯闻女人和现任的前女友,她提不起兴趣,甚至不太想见到,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女士表,秦桑这女人迟到了。 然而,她不想搭理各路莺莺燕燕,不代表那些野花不会扑上来。 顾琳发现陈眠一个人坐在咖啡馆的靠窗位置上,眸色微微一敛。 汪予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自然就是瞧见了陈眠,依旧是那么一副清高倨傲的模样,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 怎么看,都是厌恶。 “东西都已经给你那么久了,顾小姐为何还不动手?”汪予问搅拌着咖啡,淡淡的笑着,“最近我的通告被砍掉了好几个,我想,你眼里的男人,大概是已经查到我身上来了,顾小姐,一旦我被雪藏,效果就轰动不了。” 顾琳蔻丹精致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划着圈,视线不曾移开陈眠一丝一毫,“汪予问,你若是有本事,就不会需要的等我动手,你那点心思,还是收敛一点为好。” 汪予问脸色微微一顿,明眸露出浅浅的笑意,并未吭声。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顾琳噙着柔媚的笑,想起那天温绍庭的态度,她眸色微冷。 汪予问将墨镜戴好,再把口罩戴上,淡淡说道,“不了,我助理还在外面等着我,我先走了,”她拿过包包起身,“改天再约。” 汪予问看了一眼陈眠,离开了咖啡馆。 而顾琳兀自从位置上起身,走到了陈眠的跟前,“嫂子,巧。” 陈眠抬起头看着她,语气沉凉道,“巧。” 余光已经找不到汪予问的身影。 “在等人吗?”顾琳径自在她对面的位置落座,“不介意我和你坐一会?” “随意,”陈眠眉目温淡,不亲近,不排斥。 顾琳目光触及陈眠白皙修长的无名指上那一枚素戒,笑得热忱,“嫂子,能不能跟我聊聊你和二哥是怎么认识的?” 陈眠温凉的目光落在对面这样笑得心无城府的女人的身上,也不知是出于女人对女人的敌意,陈眠莫名地抗拒她。 就像她不喜欢CHANCE邂逅香水的味道一样,对顾琳无感。 教训告诉她,人心隔肚皮,绵羊也可能是一头饿狼。 辟如陶思然。 虽然她并非蓄意,但无可否认,依仗着那一副无害的模样,陈眠总是屡屡被打败,仅仅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费一兵一卒,将她的感情和婚姻毁得一干二净。 顾琳,这个女人。 陈眠心底漫出一阵冷笑,能够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蛊惑男人的魅惑风情的女人,要说多单纯,还真没人信。 “忘记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投在了桌子上,斑驳点点,陈眠温凉的嗓音分辨不出喜怒,三个字平静地叙述。 其实她没有忘记。 回忆起来都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医院里那匆匆一瞥,男人深邃黑亮的眼睛深深印在脑海里,如今回想,有种恍若昨日的错觉。 然而,她并不想告诉顾琳。 顾琳微微愕然,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般回答,其实她很清楚,陈眠这种会察言观色的女人,应该早就看穿了她和温绍庭之间的那一点关系,甚至每一次见面,她都能镇定自若地暗示着自己,她不是好惹的人。 “嫂子似乎不喜欢我?”顾琳单手托腮,红唇妩媚漾着笑。 陈眠低头瞅了瞅褐色的咖啡,眉目温淡,眼眸微动,“何以见得?” 她不会去戳穿那一层纸,因为主动的人,只会代表心虚,把握不够,而她陈眠,最不缺的就是气场和忍耐。 哪怕她是真的对自己信心不足,也不会轻易泄露。 “我猜你已经知道我和二哥过去的关系。”顾琳目光坦然,丝毫没有遮遮掩掩。 “坦白说,我现在依旧喜欢二哥,甚至后悔了当年那样出国,”顾琳像是陷入了回忆,唇边的笑容是甜蜜的,“他告诉我,若不是我出国,他那时候就会娶我了。” 陈眠捏着杯子的手微微一僵,温温静静的脸上,面不改色。 顾琳低低一笑,用自嘲的口吻道,“男人都是这么薄情,遇到新欢,曾经的旧爱就不值得一提了,你觉得呢?” 她视线淡淡落在陈眠脸上,随意的口吻像是在跟一个好姐妹谈心。 陈眠低头一笑,竟无言以对。 “陈眠,”顾琳的笑敛去几分,“你知不知道,你跟二哥一起,会毁了他?” 倏地,桌子上一个名牌包重重落下,发出啪一声响。 陈眠和顾琳同时抬头,秦桑漂亮的脸赫然入目。 “即使毁了又如何?古往今来,多少英雄不是心甘情愿死在牡丹花下?”秦桑清脆的嗓音满满的讽刺,“你管的着么?” “桑桑。”陈眠出声,试图阻止她。 在秦桑的眼里,只分两种人,她的人,和不相关的人。而她虽然不聪明,但是最擅长护短,谁敢招惹她的人,她就对谁不客气。 顾琳挑眉一笑,“嫂子,我还有事,先走了,有空我们再聊。” 说着,顾琳已经站起来,她的身高比秦桑要高,然而矮了一截的秦桑,气场一点也不弱。 顾琳越过秦桑的时候,淡淡看了秦桑一眼。 秦桑蹙眉,“她就是温绍庭那厮的前女友?” 陈眠泰然自若地嗯了一声,“你迟到了多久?” 秦桑讪讪地坐下,脸颊有些潮红,清了清喉咙,“路上堵车。” 陈眠眼尖地看见她白皙的脖子上隐约可见的吻痕,笑了笑,煞有其事的说,“嗯,看来周旭尧这路堵得挺厉害。” 以往都是秦桑调侃陈眠,今天终于被陈眠逮到一次机会揶揄了。 “赶紧走了,不然一会你家儿子下班又没空理我了。”秦桑转移了话题。 陈眠和她一同起身,“老街那边不太好停车,我们还是打车过去。” “行,”秦桑并不介意,“只要能挑到礼物就行。” 周家老太爷的九十大寿,周旭尧要带她正式见家长,并且将寿礼这个责任交给了秦桑。 两人来到老街,人并不多,有些冷清,青石板铺设的路倒是很干净,两边的门店都有种古色古香的味道,这个地方虽然老旧,然而却是很多古玩家的好去处。 秦桑和陈眠算是毫无目的的逛,对于这种老人家的寿礼,需要庄重又不繁琐,并且要迎合喜好,当真很难。 走进一家门店,店门挺宽,里面的柜橱上摆满了各式各样老古董一样的玩意,秦桑和陈眠一起慢悠悠地看着,细细研究。 秦桑不经意地瞥见在层架上有一个造工精细,外观精致的香炉,刚要伸手去拿,却有一个人的手脚比她更快一步。 秦桑回过头,凌菲那张靓丽的笑靥便撞进了眼底。 “桑桑?”凌菲微微意外地看着她。 到底是不其然的相遇,还是刻意的安排,秦桑不知道,她只知道,见到凌菲,她心情很不爽,尤其是,她手里还拿着她看中的东西。 “小婶婶,”秦桑不咸不淡地唤了一声,并不打算跟她聊感情,直接干脆地道,“这个香炉,是我先看中的。” “可是……我也看中了……”凌菲眉毛纠结,“你买这个做什么?” 秦桑似而非地笑着,“周老太爷的大寿,我这个孙媳妇儿,总得讨他老人家欢心。” 凌菲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这么巧,我也是给他老人家选礼物。” “所以,”秦桑凤眼微眯,“你要继续跟我抢东西么?” 第140章 秦桑浅笑嫣然,漫不经心的语调带着几分犀利和讥讽,别人听不出来,然而陈眠和凌菲自然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陈眠沉默站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看着凌菲。 凌菲还在哺乳期,然而产后身材已经恢复了纤细,凹凸有致,一袭素色的纱裙将她的年龄衬得小了几岁,一头墨黑的直发长及腰际,小巧的脸蛋温温静静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清纯的气质。 秦桑很了解,周旭尧最喜欢她这一款女人,曾经交往的众多女友中,细细打量,都能瞧出是照着凌菲这个味道的女人。 包括他当初要娶的陶思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偏偏秦桑不遂他意,他喜欢青春,她就给他妩媚性感,喜欢温柔,她就彪悍刁蛮,嗯哼,总之就是对着干。 “既然你那么喜欢,”凌菲仿佛毫不在意,“我让给你就是,不用抢。” 大方得体,不无理取闹。 然而,这话怎么听就怎么刺耳。 陈眠侧目瞟了一眼秦桑的脸色,果然不太好,却在可控范围之内。 秦桑勾唇明媚一笑,“你让给我?”她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小婶婶,有什么东西是打了你的标签,而我需要你施舍才能得到的?” 她的脸上,那笑意却始终是淡淡的,淡得分辨不出真实的情绪。 论气质,秦桑的从容自信不输她的温柔文静,但若论姿色和外貌,秦桑是远远甩了凌菲一条街。 秦桑傲慢,但是她坦荡。 出生在这种家庭,即使从小就是小公主,被捧在手心呵护着长大,然而环境造就的影响,多多少少会让她多一些警惕和脾性,毕竟年少时候被绑架的经历不是人人都会有,所以她不是真的那么愚笨,不过是懒得费心思跟别人斗。 凌菲颦眉,“桑桑,我没那个意思。” 秦桑毫不客气地将她手里的香炉给拿了过来,交给了一旁的工作人员,“麻烦帮我包起来。” 那工作人员站在一旁看着这气质容貌皆出众的两个女人在争锋相对,已经心惊胆战了很久,接过了香炉忙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现场,生怕收到波及。 凌菲依旧盈着笑,然而眼底那一抹不甘又无法掩饰,淡淡道,“你小叔一会儿要过来接我,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吃个饭?” 秦桑挽着唇,浅笑着开口,“不打扰你和小叔的二人世界,毕竟我这种侄女,只会惹得他老人家倒尽胃口。” 陈眠闻言,莫名的想笑,目光投向凌菲,有几分同情,何必自取欺辱呢。 秦桑的手机恰好这时候响了起来,她毫不避讳地接起来,“喂。” 周旭尧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听到她娇软的一声喂,心尖仿如被一根羽毛扫过一般,痒痒的,漾出了圈圈的涟漪。 “礼物选好了?” 秦桑望向凌菲,呢喃软语,能酥软人心,“选好了。” 今天的她,格外不一样。 周旭尧眸色沉了沉,性感的唇噙着一抹淡笑,即使秦桑看不见,“晚上想吃什么?” 秦桑凝住凌菲的笑容里,有着挑衅,似娇而嗔道,“想吃什么,你给我做么?” 陈眠听着秦桑着春情荡漾的模样,身上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太酥太软,妈的!身为女人的她都被酥麻到了。 而凌菲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手用力捏着包,骨节泛白,神色隐忍,她能猜测到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即使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然而不难想象出他们之间所指的话题。 她忽然就有些待不下去,觉得这空间的气息压抑而闷窒,令她喘不过气。 不知道周旭尧说了什么,引得秦桑咯咯一笑,“那你来老街接我吧。” 挂了电话,正好工作人员已经把东西打包好,秦桑收好手机递了一张金色的卡付账,尔后冲着凌菲浅浅一笑,“看来我想陪小婶婶和小叔吃饭都没办法了,今晚周公子要亲自下厨,我自然要赏脸。” 凌菲情绪明显波动得厉害,笑得勉强而苦涩,语气甚至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看来你小叔不用担心你过得不好,旭尧依旧是那么温柔体贴。” “嗯,回头我会让小叔学着点。”秦桑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袋子,“那小婶婶继续,我们先走一步了,再见。” 出了门口,陈眠轻笑出声,“你刚嗲得我都要受不了了,那些白莲花的技能你倒是学得不错。” 秦桑哼了一声,拿眼睛斜睨了她一眼,凉凉道,“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若是有我这么一半的本事,当初也不会被陶思然那厮耍得团团转。” 如不是凌菲总来挑衅她,她能做这么低俗的事情么? 又不能真的动手打人,整天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都快烦死了,让她心塞一下去找周旭尧添堵,这是再好不过的办法了。 秦桑动了动手里的袋子,问陈眠,“你说我买这玩意给一老头子,适合么?” 陈眠白她一眼,“你买的时候怎么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秦桑耸了耸肩,“怒急攻心,做事忘记经大脑了。” 刚就是不爽凌菲拿走了她看中的东西而已,并没有考虑到那么多。 “也许……合适。”陈眠也不确定,毕竟她对周家老太爷一无所知,“若是担心不喜欢,大不了就说周旭尧陪你一起选的。” 秦桑表情严肃地看着陈眠,陈眠被她盯着心底发憷,蹙眉道,“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周旭尧让我离你远点。” “什么意思?” “他觉得你会带坏我。” “……”陈眠睨她,“他是不是眼睛瞎了?” 秦桑一脸渺茫。 陈眠淡淡说道,“世人都知道,你不用带,骨子里也是坏的。” “……滚。” —— 陈眠推开卧室的门,看见温绍庭套着裤子裸着上半身站在阳台那边讲电话,她正要去拿衣服洗澡,不经意间听到了顾琳两个字,脚步顿住。 “三千万我可以给你,不过,”他慢里斯条地吸了口烟,温漠道,“若是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做到,你应该了解我的脾气,到时候别说三千万,我会让你的公司从港城消失。” “明天,我会把钱打进你的账户。” 温绍庭挂了电话转身,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陈眠,眉眼上的凌厉来不及收敛,黑沉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她脸上,不过开口跟她说话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温和,“温睿睡了?” 陈眠并非故意听他讲电话,再者她听到的也不多,所以她并未觉得心虚,“嗯,刚睡。” 她淡淡道,“我先去洗澡。” 陈眠拿过衣服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温绍庭已经躺坐在了床上,背靠在床头,手里拿着平板在看。 看见她出来,他放手平安,视线凝住她。 陈眠掀开被子,下一刻就被他拉到了怀里,趴在他的身上。 他胸膛的温度很烫,陈眠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颦眉,“医生不是让你少抽烟么?” 之前和他一起去医院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医生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尤其是抽烟喝酒这一点,需要严格控制,最好就是不要碰,但是这个男人完全当成耳边风了。 他抱着她,低低道,“嗯,已经尽力在控制。” 比起当兵的时候,他的烟瘾确实控制得少了很多。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跟我说?”进了家门开始,他总觉得她有心事。 短暂的缄默,陈眠从他身上爬到一旁,淡淡道,“我今天见到顾琳了。” 温绍庭目光沉了几许,侧目盯着她的素净的脸庞,因为刚沐浴完,白皙里透着一层粉色,安静等待她接下去的话。 “你不问问她跟我说了什么?” 温绍庭十分配合,“说了什么?” 明显是敷衍的口吻,陈眠扭过头,盯着男人好看的五官,浅淡的声音不紧不慢,“她说我跟你一起,会毁了你。” 四目相对。 她眼睛一动不动,问他,“我想了又想都想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你知道么?” 温绍庭皱眉,扳过她的脸,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不用理会,很晚了,先睡觉。” 陈眠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再说什么,顺从的点头躺了下去。 温绍庭关了灯躺下,将她搂入怀中。 陈眠翻了个身,埋首贴着他的胸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缓缓阖上眼。 其实还是有点介意顾琳,总觉得那个女人是一根刺,不拔掉有些不痛快,但她又不想让温绍庭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乱吃醋,那样会不太好看,不太符合她的醒过。 黑暗中,温绍庭听见话里的女人安静均匀的呼吸,属于她身上女人香淡淡萦绕着。 他的双眼睁开,眸色沉凉危险。 —— 三天后。 顾琳得知秦志明竟然狮子大开口跟温绍庭拿了三千万,气得差点拆了客厅。 “秦志明,你是不是掉钱眼里了?你给我还回去!”顾琳大发脾气,摔了一套茶杯,满地的碎片,到处狼藉。 秦志明看着她胡闹,气得脸色发青,“你以为你不拿这个钱,他就没有办法了?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心他会手你掣肘!” 顾琳在温绍庭面前永远是温和的模样,然而此时确实声色具厉,“那也轮不到你去跟他张口要钱!” “你简直就是无理取闹,”秦志明厉声道,“我告诉你,钱我已经用了,现在想要还给他,都没办法!” “那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跟他伸手,以后再想他帮忙,几乎是不可能了?” 秦志明嗤笑,“小琳,以你和他的关系,我就不信他以后不会帮我,只要你去上诉那个陈永华,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你懂什么!”顾琳气得恨不得扇这个男人一巴,简直就是愚蠢到死! “我是不懂,不过我知道他不会轻易不管你。”秦志明得意的笑了,“他是个有担当又责任的男人。” 说罢,他叹息了一句,“当年若不是你一声不吭消失个无影无踪,没准现在温太太的位置都是你的了。” 父女俩争执无果。 最后,顾琳被气得摔门而去。 中瑞集团大厦。 顾琳站在前台上,面容阴沉,“我说了,我要见你们温先生。” 前台的小姐笑意未改,彬彬有礼而客套,“这位小姐,您没有预约,我们无法给您安排,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我是他儿子的小姨,见他一面还要预约?”顾琳的声音冷了几个度。 遂不知,听到她说这些话的人心底都落在鄙视她,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可不是笑话,他们温先生这样的人中之龙,多少女人趋之若鹜,若是今天来一个说是孩子的小姨,明儿来一个说是孩子的舅舅,那么老板都不用工作了,专门接待这些所谓的亲戚得了,再者,说出来也得有人信才行。 “抱歉,请您预约。”前台小姐不为所动。 大众场合,多少人都在盯着,顾琳发作不得,只好继续打温绍庭的电话,然而那边的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是无人接听。 顾琳不知道他到底是故意不接她电话,抑或是在忙其他的事情,心里头堵塞得厉害。 恰好这时,严特助从大门走了进来。 顾琳看见他的身影,猛得转身,高跟鞋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敲出一阵清脆声,“严特助。” 严特助猝不及防地看见顾琳,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顾小姐?” 顾琳心底焦躁,然而脸上却保持着微笑,风姿卓卓,无奈道,“我来找二哥,给他打电话一直没有接听,前台的工作人员又不让我上楼……” 严特助是个人精,跟在温绍庭身边三年,从未见过温绍庭身边有什么女人,其中一个特例就是陈眠,另外一个,就是顾琳。 严格算起来,严特助加上今天也才不过见了顾琳两面,第一次是在机场,他和温绍庭亲自去接机,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温绍庭和陈眠意外的女人那么亲密。 若说亲密,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拥抱,还是顾琳主动抱过去,温绍庭不冷不热地推开了,但对于女人绝缘体的温绍庭来说,那已经足够亲密。 至于顾琳和温绍庭的关系,他不清楚。 “我刚离开的时候温先生正和一重要客户洽谈,”严特助心思千回百转,拿不准温绍庭此时的想法,“要不您跟我上去等等?” 顾琳颔首,微微一笑,“那就麻烦你了。” 前台那些工作人员悻悻然,看着他们走向电梯的背影,忍不住窃窃私私语起来,“天啊,她该不会真的是我我们小少爷的小姨吧?若是这样,她一会儿会不会跟温先生告状,把我给辞退啊?” “应该不会……吧?” 心虚,不确定,她们面面相窥。 “你担心什么?这是你的工作职责,我们又确认不了她的身份。”有人安慰。 “就是,再说了,若她身份真是那样,可以直接给温先生打电话啊,干嘛一直纠缠我们放行?” “我记得上次温太太过来,我们没认出来,她和小少爷都没有这样凶残恶煞。” “说起来,忽然发现温太太真是温柔友善,一点也不会端架子,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不一样,难怪温先生会那么高调娶回家了。” …… 严特助把顾琳领到了会客厅,然后吩咐人给送了咖啡,转身敲门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此时,偌大的办公室里,除了温绍庭再无他人,哪里有什么重要客户?全他妈扯蛋。 “温先生,”严特助站在办公桌前,“顾琳小姐在会客厅。” 温绍庭的视线从桌面的文件上移开,凉凉地看着严特助,那目光令严特助毛孔都竖立起来,神经也高度紧绷着。 “她被前台拦在大厅里,刚好看到我,我又推却不了,所以只好领着她上来了。” “嗯。” “那需要请她离开么?” “不用管,让她等着。” “好的。”严特助松了一口气,退出了办公室。 会客厅里,顾琳已经足足等了两个小时,咖啡都喝了四杯,洗手间也跑了几趟,但是依旧没有见到温绍庭。 郁躁在心底越酿越浓,她拉开门,冲其中一个年龄小的秘书问:“温先生和客户还没谈完?” 这个小秘书,正好就是对温绍庭存了小心思的那一位,上一次陈眠是以温太太的身份出现,她不能如何,但眼前这个女人,她倒是没有多客气,冷冷淡淡说道,“抱歉,我们温先生很忙。” 温绍庭手底下的一个小秘书,都这么傲?顾琳冷笑着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完全不放在眼底,这种小角色,根本不值一提。 她找了另外一个男秘书,妩媚精致的脸庞上挂着笑,“你好,请问温先生大概还需要忙多久?” 顾琳这张脸,太过魅惑,一般的男人根本就难以承受住她的魅力,这个男秘书算是纯情少男一枚,被她这么一笑,瞬间就晃得心旌荡漾,说话都有些结巴。 “不……不知道。” 他忙低下头,心中一片哀嚎,庆幸自己能勉强抵抗住这种诱惑,没有色欲熏心。 又过了一个小时,顾琳听到外面有动静,瞬间拉开门走了出来,果然就看见温绍庭和几个男人在握手。 温绍庭将人送进电梯,转身,看见了站在身后的顾琳。 “二哥。” “什么时候来的?” 站在一旁的严特助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自家老板,那面不改色的撒谎功能,真是令他大开眼界,甘拜下风。 顾琳盈着笑,带着几分埋怨的口吻道,“来了挺久了,不过你一直在忙。” “有事?” 顾琳听着他疏淡的声音,喉咙微微一紧,“嗯,进你办公室谈?” 顿了几秒,温绍庭颔首,率先转身朝办公室走去,顾琳忙跟了过去。 这是顾琳第一次进入他的办公室,低沉的暗系色调符合他一贯的风格,像他这个人,沉稳,内敛。 却又说不出的神秘和迷人。 “什么事。” 低沉温漠的嗓音打断了她打量的目光,顾琳转身凝向他,深呼吸,微沉吟,“你给了我爸三千万?” “是。” 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她有些难堪。 顾琳以为,他起码会解释一些,可是没有,这让她的心又凉了几度,这样仿佛就是用金钱在维系他们的关系。 而金钱关系,最不可靠。 “二哥,你不用管我爸,你明知道他那个公司已经无力回天,投多少钱进去都是徒劳,你根本不用因为我而那样……” 顾琳对上他淡漠的眼睛,接下去的话,消匿在唇边。 他缄默不言,不喜不怒,她却觉得这样的他更为可怕和冷漠。 顾琳敛了敛神色,“二哥,你应该很明白我不是为了你的钱……” “顾琳,这是我欠你的。”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是你觉得三千万让你放弃陈永华很难接受,那就当做是我给你的补偿。” 顾琳发怔地盯着他,她想笑,却笑不出,嘴唇轻颤着,“你什么意思?” 他点燃了一根烟,整个人笼罩在一团白雾当中,清冷的五官愈显深邃,也变得,更冷漠了一些,他暗沉的眼眸微敛,温温淡淡说道,“除了钱,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所以,你现在是用钱来安心,是么?” 温绍庭沉默了几秒,对于她的问题并未理会,“我不希望你再私底下找陈眠。”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警告意味浓浓。 他不会放任她在陈眠面前肆无忌弹。 “怎么?你还怕我吃了她不成?”顾琳脸上的笑越来越浅。 “你记住我的话就行。” 顾琳有些受不了,蓦地冲到办公桌前面,隔着桌子,她情绪波动清晰可辩,“二哥,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在意我?” 为了陈眠,竟然要隐瞒他亲大嫂的死亡真相,又要撇清跟她的关系,他到底是多维护陈眠! 温绍庭被靠在椅子上,面容沉寂那如幽潭里的水,冷得透彻,抬眸看着俯视而下的顾琳,他心静如水,“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顾琳眼眶有些湿润,撑在办公桌上的手指微卷,“二哥,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你以前一直对我都很好,甚至也承认有娶我的念头,为什么……” “顾琳。”他沉沉打断她的话,“我对你好,那是因为谁,需要我提醒你?” 顾琳猛得一震,瞳仁一阵骤缩,“那你说娶我呢?” 烟已经燃尽,温绍庭应将烟蒂捻熄在烟灰缸上,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当年,你因为我的错失出了那种事,我确实考虑过娶你,可是,你走了,而我,遇到了陈眠。” 所以,一个瞬间,失之交臂。 当年若是她不突然失踪找不到人影,他即使不爱,也会对她负责,照顾她一辈子,是她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 “你回去吧,我这边还有工作要忙。”温绍庭不去理会她的失魂落魄,摁下内线,“送顾小姐下楼。” 他在逐客令,顾琳咬着牙,终究不再勉强留下,她需要冷静。 —— 温绍庭推开卧室的门,看见陈眠蹲在地上在整理行李,把衣服一件一件叠好放进行李箱,认真细致。 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小小的一团,温绍庭内心是那么安定又平和。 他出差,她帮他收拾行李,跟普通的夫妻那样,做着很普通的一件事。 可他却觉得从所未有的满足。 大步朝她走去,弯腰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陈眠惊呼一声,缓过劲后,抬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嗔怨道,“你怎么老吓人!我心脏早晚被你吓出病来。” 他盯着她的脸,挑眉勾唇地低笑,“怎么越来越胆小了?” 男人站在灯光下,黑亮的眼底绽放出异样的光彩,陈眠拧眉瞧着他,“人吓人,吓死人。” “胆小鬼。” 陈眠锤他,“赶紧放我下来。” 温绍庭不但不放,反而抱着她,转身倒在了伸手柔软的床铺上。 米黄色床单映衬得她的肤色越发的白嫩可口,他的眸色深了些,浮现了一层淡淡的情|欲,喷在她脸蛋上的气息也变得炙热起来。 陈眠盯着温绍庭,脑海中警铃大作,“你的行李还没有收拾好……唔……” 男人的轮廓覆盖下来,遮挡住头顶上所有的光线,深沉的阴影,密密麻麻将她笼罩住。 辗转研磨,缠绵悱恻。 陈眠只觉得自己肺部的氧气都被释数吸走,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手指仅仅揪着他的衣服,承受着他的亲吻。 温绍庭额头抵着她,目光站湛沉沉凝着她,声音沙哑性感得不行,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绵绵。” 陈眠还没从那个吻里缓冲过来,被他这么一唤,浑身一颤,有一种细细绵绵的电流蹿过她的每一根神经。 隔着那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视线仿佛要探到彼此的灵魂深处。 “跟我谈个爱吧。”低沉而缓慢,咬字清晰。 陈眠怔忪,“什么?” 温绍庭低头浅啄着她的唇,一下一下的,十分亲昵,不带一丝情|欲,“我想要你的心,要给我吗?嗯?” 两人一起到如今,从未谈论过感情的问题,他忽然这么说,陈眠顿时哑然。 “想想你曾经把袁东晋放在心坎上爱,我觉得蛮亏的,作为我的老婆,你是否得把我放在心上的位置?” 男人低低沉沉的嗓音,更像是在耍无赖。 陈眠抬手推了推他的脸,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点,“那温先生准备把我放在哪个位置上?” 出乎意料,陈眠并不是那么排斥他口中所说的谈爱,反而,隐隐地有些期待。 心底的防备渐渐松弛,她果然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放在心尖上,你觉得怎么样?” 他深邃的眼睛黑而亮,神秘又充满蛊惑,陈眠觉得自己的阵地慢慢失守。 试问,有谁可以抵挡得住一个待你百般宠护的男人? 起码,她觉得自己这种渴望得到爱情的女人,抵挡不住。 她圈住他的脖子,绯色的唇瓣绽放出一抹温柔蜜意的笑,“那我们……试试看?” 温绍庭眼底勾勒出浅浅的笑意,溢出有一股颠倒众生的魅力,重新低头含住她的唇。 因为担心伤到他的自尊,所以陈眠晚上基本上都是找到借口就早早歇下,而他也时常忙到很晚才回来睡觉,两人之间一直没有任何的尝试。 当他的吻流连至她的锁骨,陈眠的理智回笼了一些,伸手抓住他,“温先生,我要整理行李……” 他这样下去,一会又不行,又得黑着一张脸,她岂不是又要尴尬死? “不急。” “你……明天的飞机很早……”声音断断续续。 “来得及。” “你……”陈眠真想开口问他,你能行了么? “你不是说,试试看?”他的唇继续往下,手也开始作恶。 “……” 她说的试试看,不是这样试试看好不好! —— 次日,陈眠是浑身酸软醒过的,她躺在床上许久都缓不过神,等回过神,她猛得坐起来,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昨夜的记忆渐渐涌入脑海,陈眠掀开被子下床捡起地上的睡衣随意套在身上,鞋都忘记穿便冲出了卧室,又猛得推开书房,拉开书桌抽屉,全部检查了一边,没有找到那个药,垃圾篓也是干净的。 她有些懵。 隐约记得昨晚沉沦进去的时候,他们恍惚的对话。 “你是不是又吃药了?” “没有。” “那你……怎么忽然就……” “你就是我的药。” “温先生……” “专心点!” …… 陈眠扶额,沉吟片刻,重新回到卧室进了浴室,却看见盥洗台上那一面镜子上贴了一张便签。 “我出差了,大概一周后回来。” 他写了一手好字,俊逸刚毅。 明明什么也没有说,陈眠却觉得一阵心悸,尤其是昨晚上,两人的身体那么契合,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左思右想,也没能体会他那句你就是我的药到底是什么意思。 洗漱完,陈眠随手打开了电视机,倒了一杯水喝,电视机里的声音却让她猛得僵住。 “相关政府部门收到一份关于前任市长陈永华在任期间挪用公款滥用职权的犯罪证据……” 陈眠视盯着电视机,玻璃杯子从手里滑落,在地板上砸出清脆的响声,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第141章 电视机里的声音接下去到底说了什么,陈眠已经听不清楚,她猛得转身,趿着拖鞋的脚被砸碎的玻璃渣扎破了皮肉,也感觉不到 全身血液都冷得凝固了一般,慌不择路地往楼上冲,砰一下推开卧室的门,找到自己的手机,却发现已经关机了。 难怪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都没有接到爸妈的电话。 她开了机,焦躁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果然有二十几条关机来电提醒信息,全部来自于她母亲。 陈眠回拨过去,那边接电话的却不是她母亲,而是隔壁家的邻居,“小眠啊,你妈现在在第一医院,你赶紧过来一趟。” “好。” 陈眠应了一声,来不及多想,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换,拿着车钥匙就冲出了家门。 她不是不怕不担心,而是这个时候她不能慌,车开往医院的路上,她的脸色青白,当年陈永华工作失误的时候,她母亲身体就垮过一次,动过手术,若是在出什么事,陈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焦躁,不安,无论如何冷静也控制不住踩在油门上的脚,车子的速度一再加速,只恨不得马上飞奔到医院。 可是越急,越是容易出现意外。 前面一个红灯亮起,陈眠急刹车已经来不及。 吱 一个道尖锐的刹车声,穿透耳膜,她的车砰一下撞上了前面的车,陈眠整个人往前冲去,额头磕到了前面的方向盘,又被安全带拉回掼在了椅背上,一阵晕眩感铺天盖地而来,眼前顷刻间一片黑暗。 陈眠坐在驾驶座上,整个人都在发懵,心跳声回荡在她的耳朵里。 车窗被敲响,有熟悉的声音传来,“陈眠!陈眠!你怎么样?” 那么急促不安和担忧。 陈眠睁开双眼,全身的肌肉高度紧绷着,僵硬麻木,转过头,袁东晋那张许久不见的脸,隔着车窗玻璃都瞧得那么分明。 脸上着急的神色。深眸流露的担忧,陈眠脸色苍白如纸,双手握着方向盘,用力过度,骨节泛白,青筋尽显。 “陈眠,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赶紧把车门打开!”车外的袁东晋嗓门很大,甚至已经频临崩溃暴露,恨不得砸了车门,不停地在用手拉着车门。 陈眠咽了咽唾沫,打开车锁,车门瞬间被袁东晋拉开,他的身体甚至踉跄了一下,然后猛地俯身凑近陈眠。 “你怎么样?伤着哪里了?”袁东晋不指望她会回答,长臂伸进来,作势要将她抱下车。 陈眠推开他的手,“我自己来。” 她的声线清冷紧绷,疏离淡漠到极致。 袁东晋一僵,她在抗拒他,甚至固执地排斥他的援手。 手,堪堪收回,往后退了一步,让出空间给她下来,却依旧离着很近,动作也维持着一个随时能扶住她的姿态。 陈眠全身都在发软,车撞那一瞬间,她也害怕到了极致,受到的惊吓并不会少。 急急忙忙的出门,鞋子也是一双拖鞋,踩在柏油路上,脚底虚浮,甚至支撑不住她的身体,眼见就要摔倒在地板上,一双遒劲有力的手臂已经伸了过来,将她稳稳带进了怀里。 男人的怀抱很宽厚,身体碰到一起的瞬间,一股熟悉而又变格外陌生的烟草气息扑来,连记忆都变得格外遥远。 陈眠的手指揪着袁东晋胸前的衣服,抓出了皱褶,试图睁开他,袁东晋扣住她的腰,“别逞能。” 说话间,他用眼睛在她身上扫射,“有没有伤着哪里?” 陈眠不吭声,紧抿着唇。 这时,受害车主已经走了过来,陈眠撞到的是一脸出租车,幸好车上没有载客,他也是被吓得不轻,脸色铁青着,破开大骂。“你他妈的不会开车就不要开!” 不等陈眠开口,袁东晋已经拿起手机给周锦森打电话,“我在源锦路,你现在马上过来。” 袁东晋挂了电话,看向那一副要吃人的司机,不咸不淡地道,“我们会负全责,现在,给我闭上你的嘴巴等着。” 司机本想再扯开嗓门发泄几句,但是触到袁东晋冷凝的神色,堪堪刹住,所有的脏话都咽回了肚子,只能狠狠地剜了陈眠一眼。 出车祸这种事情,小名随时不保,他自然是又怕又气,若不是眼前这个男人太过吓人,他指不定会怎么对陈眠。 袁东晋的车就停在后面。他弯腰一把将陈眠抱了起来,往自己车的位置走,陈眠挣扎,“袁东晋,放我下来。” 她的已经缓过劲头,“我自己会处理好,不用你多管闲事。” 袁东晋并未遂她的愿,低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处理?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打开车门,将她放在副驾位上,“好好呆着。” 陈眠情绪浮动,冷硬道,“我没时间在这里待着,我要去医院!立刻马上!” 她妈妈的情况现在也不知道如何,爸爸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必须马上过去,一刻也不能等! 袁东晋压住她的肩膀,将她摁在位置上,“坐着!我送你过去!” “你的车已经不能开了,这里也拦不到车,如果你要闹,随你。”袁东晋快速分析利弊。 事发突然,面对自己最亲的人出了事,饶是坚强理智的陈眠也慌乱不已,即使她已经在强作镇定,却还是出了意外。 见她冷静了几分,袁东晋关上车门,又递给那个出租车司机一张名片,“我已经通知人过来处理事故,所有的赔偿我们都会负责,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联系这个号码。” 那司机接过,看了一眼,到底是不再为难。 袁东晋绕到另一边上车,见陈眠坐着一动不动,他俯身过去,陈眠如同惊弓之鸟往后退去,他的眸色一沉,心口窒闷难受,抿着唇一言不发帮她扣好安全带。 袁东晋开着车,淡淡问道,“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 陈眠坐在位置上,双手捏着安全带,周身笼罩着一层冷漠,扭头看着车外飞速倒退的路景,没有回答,她现在脑子里只剩下自己的父母,满心都是他们的安危。 袁东晋眼角余光里看见她冷漠的侧脸,一颗心,隐隐作疼。 一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逼仄压抑的气氛一直弥漫不散。 车到了医院,陈眠解开安全带,甚至不等车停稳已经已经推开了车门下了车,袁东晋被她这危险的举动吓得脸色铁青,正要开口训人,陈眠已经先他一步说话,“谢谢你送过来。” 说完,她头也不回,趿着拖鞋,转身往医院里冲去。 袁东晋望着阳光下那一道身影,娇小,却倔犟。 从前如此,现在依然。 苦笑了一下,他下车跟了过去,这个时候,他想要陪在她的身边,哪怕她对他有所误会。 陈眠匆匆赶到。手术室的大门依旧紧闭着,邻居看见她,眼底都露着几分担忧,“小眠啊,你来了。” “王姨,我妈怎么样了?” “还在做手术。你额头怎么了?肿了那么大一块。” 陈眠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低声道,“没事。” 她看着手术中三个红色的大字,浑身发凉,抑不住的害怕和惊慌。 邻居见她脸色难看,扶着她安慰,“你先坐着,不用太担心,你妈一定会没事的。” 陈眠坐在椅子上,拉住她的手,“王姨,我爸呢?” 王姨默了片刻,说:“你爸一早就被人带走了。” 平日里,她爸妈跟这些邻居的关系都不错,加上陈永华在任期间功绩不错,受人拥戴过一阵,所以这一次事情给他们的冲击也很大,谁也没想到当初工程砸死人的原因会这样,出事以后,别人都袖手旁观,只有王姨想着过去看看她妈妈,这才发现她妈妈病发倒在了地上。 陈眠双手交握用力绞作一团,想要扯出一个笑容给王姨,却发现自己没有一丝的力气。 “你也别太担心,你这额头肿得这么厉害,都破皮了,先去处理一下,我在这里帮你守着,你妈出来我马上通知你。” “我没事。就在这里等我妈就好。”她很担心爸爸,可是现在她妈妈也更需要她,这个时候,她不能倒下。 王姨见她固执,劝不动,只要陪在她身旁坐着。 走廊里很安静,这种安静陈眠不是第一次经历,可这一次,她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袁东晋远远就看见了陈眠安静坐在椅子上,挺直着腰杆,抬着头怔怔看着手术室的方向。 她像个女战士屹立不倒,可又仿佛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朝她走了过去。 高大的影子笼罩下来,陈眠瞧见了他的脸。 四目相对,她眸色温凉浅淡,他复杂痛心难耐。 袁东晋缓缓开腔,“你额头上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还有你的脚。也受伤了。” 幸好她的车安全系数高,她又刹车及时,否则 袁东晋甚至不敢回想那一幕,他心惊胆战得几乎要发疯。 “袁东晋,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她的声音有些黯哑,很冷,“你最好马上消失在我面前。” “我不会走。” 陈眠盯着他的眼睛,眼眶泛红,没有哭,却比哭更令他难受心疼,“陈眠,这个事情与我无关。” 她的眼神,令他心慌,所以忍不住想要解释,不愿意她误会,不想她因为这个事情退到离自己更远的位置。 陈眠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收回目光,看见是温绍庭的来电,袁东晋自然也是瞧见了,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攥紧。 “醒了?”温绍庭低醇的声从电话那一端传过来,陈眠蓦地鼻子一阵泛酸。 像是被人戳中了心底柔软的地方,她苦苦支撑的冷静和坚强,轰然倒塌。 陈眠喉咙哽咽着,想要说些什么,声线却像是被堵塞住,无法发声。 “绵绵?” “我在。” 温绍庭正从机场里走出来,听见她微颤的声音,脚步顿住,声音更沉了一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刚下飞机,港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陈眠抬眸看了一眼手术室,把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给噎了回去,“没事”他刚出差,不想他担心。 “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了?” 陈眠摇头,“真没事,你” “和我说实话!”他不容置喙的语气,又硬又臭,“你不说,我现在马上坐飞机回去。” 他没耳聋,她的情绪明显不对劲,带着哭腔的语调扰乱了他的心。 陈眠抿着唇,沉吟了片刻,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了压,“我爸被司法机关带走了,我妈在医院里做手术”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情绪崩溃,可是她的心脆弱得很。 那边沉默了几秒,“别担心,等我。” 陈眠还想说什么,手术室的大门已经打开,她来不及多想直接就挂了电话,迎上去,“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已经脱离危险,不过病人做过心脏搭桥手术,情绪波动对她不利,需要好好开导安抚。” “好的,谢谢医生。”陈眠松开他的手。 “一会儿会把她送到病房,你们先去办理住院手续吧。” 陈眠松了一口气,转身要去办理手续,袁东晋拉着她,“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去办理。” “不用。”陈眠挣开他的手。 “陈眠”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不想听,”陈眠指甲掐着掌心的肌肤,眉眼温淡,“你要是真为我好,麻烦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来刺激我。” 袁东晋僵住。眼底掠过一抹痛,语气有些强硬,“你的脚受伤了,要么坐在这里等你妈出来,要么就去让医生处理伤口。” 王姨忙打圆场,“小眠,你就让他去吧,你这脚一直在流血,你这么折腾,一会儿你妈好了,你又倒下了怎么办?” 陈眠绷着视线与袁东晋对视数秒,最终妥协了。 陈眠坐在床边看着病床上的人,眉宇上又淡淡的疲倦,跟秦桑在说着电话,“已经没事了。” 秦桑已经换好衣服,“我现在去医院,你别太担心,你爸那边我已经让周旭尧帮忙问了,刚他也接到了温绍庭的电话,吩咐人下去了解情况。” “嗯,我知道了。” 秦桑听着她低哑的声音,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或许再多安慰也不过徒然,道理谁都懂。 “我现在过去找你,你别胡思乱想。” “嗯。” 袁东晋推门进来,看着安静却挺直着背脊的女人,看得出来她高度紧绷的神经此时已经很疲乏,脸色一沉再沉,心脏隐隐抽搐着。 若是换做其他的女人,一下子面对这么所的事情,只怕早早哭得不知所措,可陈眠这个女人,由始到终,一滴眼泪也没有。 她那么倔那么倔,什么都自己扛着,她那瘦弱的肩膀,到底承受了多少,他甚至不敢多想。 每每想起过去她默默承受的一切,想到自己做的那些混账事,他就多一分懊恼,深一层悔恨。 总想着要撕破她伪装的笑容,瞧不见她心底流出的血,不停在她伤口上撒盐,她那个时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又是怎么煎熬过来的,无法想象。 他拾辍了情绪,上前站定在她身侧,低头看着她,“你妈暂时不会醒过来那么快,你先去处理一下你脚上和额头伤口。不然你妈醒过来,又该担心了。” 他还没走。 陈眠坐着不动,眼睫轻颤,“是不是你做的?” 没有质疑,没有崩溃的指责,只是平平静静的询问。 “不是。”他没有犹豫地回答。 虽然她并未指明做什么,但是袁东晋很明白,她问的是她爸爸陈永华的事情。 “这些东西,出来你有,还有其他人么?”陈眠淡淡地扯唇,她低着头,袁东晋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却依旧爱能感觉到她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厉。 袁东晋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辩解,毕竟他当初一再利用这些东西胁迫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解释也那么困难。 “我答应过你。那么就不会做。”嘶哑的嗓音,很无奈又很坚定。 “宝华集团前天才刚召开股东大会吧,”陈眠清冷的声音分辨不出情绪,她徐徐缓缓道, “你妈之前来找过我,想要我把我手上的百分之五的股份让给你,我拒绝了。” 她的声音宛如着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渗着凉。 袁东晋的脸色深沉晦涩,眼瞳蓦然骤缩。 所以,她是觉得他为了名誉利益报复她。 “我出院那天,我就已经把那些证据销毁了,”他低低的声调响起,带着自我嘲讽的意味,“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真正想过把那些东西交出去,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这种话,可信度不高,毕竟过去他做得很过分,拿捏着这些把柄,一再威胁她,看着她妥协服软,践踏她的自尊心。 陈眠忽然笑了,“你觉得我会信么?” 他默然。 讲真,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更别说陈眠,但事实上他真的不曾打算那么做,所有的一切都是表面的威胁而已,否则他哪里会等到现在? “我没指望你会相信我。”他明白,他在她眼里的信任值为负数。 陈眠看着自己母亲苍白安静的睡颜,淡淡道,“你走吧。” “是不是你做的,我会查清楚,不过我想告你一点。倘若真是你,那么以后我不会再心软。” 离婚之前她多恨,恨不得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被人折磨得没有尽头,可到了最后,她什么都没有做。 那些足以让他和陶思然身败名裂的证据,她全部销毁了,一点也不留。 可如今,看到母亲的样子,想着父亲困在牢里,她的心就钝钝的疼,像一块裂帛,被人撕碎,她害怕是自己的心软造成了他们晚年的流离。 袁东晋僵直地站着,其实她疼的时候,他何尝不痛? 若是她对自己发泄可以好过一点,那么他愿意接受。 病房的门被推开,秦彦堔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僵凝的气氛。 秦彦堔接到温绍庭的电话的时候还在睡觉,知道陈眠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便匆匆赶来了医院,他没想到袁东晋会在这里。 袁东晋看见他,单手抄进裤兜,深深凝了一眼一直不曾看他的陈眠,淡淡说道,“她的额头和脚都有伤,你帮她处理一下吧。” 说完,他没有逗留,越过秦彦堔走了。 秦彦堔上前,果然看见了陈眠额头上有血丝的肿包,血液已经凝固,因为她的皮肤白皙,看着有些触目惊心,而趿着拖鞋的脚,脚趾头颗颗圆润。十分可爱,但脚面上有刮破的伤口,拖鞋底也有红色的液体。 他眉头皱了皱,“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没事,都是皮外伤。” 秦彦堔气结,想到温绍庭那厮宝贝她的样子,蹲下来捏起她的脚,陈眠想要挣扎,他却用力扣住,“不要乱动了,鞋子上都是血,我看下是怎么伤的。” “应该是踩到玻璃了。”她打碎了杯子,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她没有太大感觉,刺痛的一下并未在意。 “”秦彦堔想要骂人,但对上她疲倦的模样又骂不出来,“伤口挺深,需要去拔掉玻璃清洗伤口。” “嗯。” “能走么?” 陈眠点头,“能。” 可是站起来,脚底疼得她痉挛。 秦彦堔扶额,搞不懂这个女人怎么那么爱逞能,心底对温绍庭默念了一下,然后把她抱了起来,“老二吩咐我要照顾好你,为了防止他回来找我算账,你好好配合一下。” 玻璃扎得很深,医生拔的时候,陈眠痛得出了一身冷汗,整个腿都麻了,帮她处理伤口的医生见她咬着唇也不吭一声,不由得对她佩服了几分。 站在一旁看着的秦彦堔,忽然有点明白温绍庭喜欢她的原因了。 大抵是,越强悍的女人,内心越柔软。 处理好了伤口,她再回到病房的时候。秦桑已经到了,周旭尧也在。 “你怎么回事?”秦桑看见秦彦堔扶着她走进来,两道秀气的眉毛紧紧蹙成一团。 陈眠坐下来,避重就轻,“不小心弄点伤。” “医生怎么说?” “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不知道醒过来会怎么样。”陈眠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周旭尧,“我爸那边,可以了解到什么情况吗?” 周旭尧温润的脸庞有几分冷峻,很内敛,“暂时还不知道。” 陈眠除了眼神有些落寞,倒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情绪,“我想见见我爸。” 周旭尧低眸瞧着她,“现在只怕不行。” 若是网络和新闻没有那么大肆报道,只是司法机关抓人,那么事情还会简单好办很多,偏偏那些记者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陈永华被带走的时候被知道了,而且那些证据在网络上掀起了不少的风浪。 如果单纯是贪了钱,也不至于那么激愤,偏偏有五条人命在他手上,这个事情被披露出来以后,那些死者的家人情绪很激动,在接受记者的采访时,声具泪下,这么一来,处置陈永华的时候,不得不谨慎从严。 否则一个不慎,会引起民众对执法的质疑和声讨。 即使有钱,也压不下去了。 陈眠有些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虽然她依旧面容沉静,但是搁置在膝盖上的手攥着裤子动作,已经出卖了她的情绪。 “眠眠”秦桑坐在她身旁,不知该怎么安慰,又乱又遭。然后转头对着周旭尧撒野,“你就不能想想其他的办法吗?那些人不是要钱吗?我们给钱不行吗?” “我们现在要是这么做了,事情只会更加糟糕。”周旭尧并不理会秦桑的言辞,语调清淡,“先等着吧。” 其实秦桑也明白这个行不通,她也不过就是焦躁而已。 “我已经安排人在追查是谁做的,先搞清楚目的,才可以进行反击,至于你父亲那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周旭尧有条不紊地分析给陈眠听,“牢狱之灾,大概是免不了了。” 证据太充分,又是众目睽睽之下,迫于舆论的压力,他们在背后做再多的努力,也不过就是减轻量刑。 陈眠木然地点头,低声道。“我知道。” 病房里,一时安静,“你们都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安静一下。” “我留下来陪你。”秦桑握着她的手。 陈眠摇头,“不用,你留下来也是徒劳,还不如回去看看秦叔。” “你现在这个鬼样,我能走得开?” 周旭尧上前,一把将秦桑给拉了起来,秦桑挣扎,“周旭尧,你干嘛呢?” “跟我回去。” “我不” “你和他一起回去吧,医院这边有我在,不会有事,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秦彦堔也帮腔。 “那你有事给我电话。”秦桑放弃挣扎。 “好。” 陈眠一直呆在病房里,哪儿也没去,中间秦彦堔给她送了吃的过来,她没有胃口,一点也没碰。 陈母一直没有醒过来,医生来检查过,说是她精神上收到打击,身体又虚弱,所以一直在沉睡,暂时不会醒。 从晨曦到夕阳沉暮,陈眠安安静静地待着,最后累得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温绍庭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长发披散遮挡住了半张脸,睡得很安静,但是眉宇紧蹙,睡得很不安稳,微凉的室内,她额头沁出了一层汗。 看着她额头上贴着纱布,他冷峻的脸愈发寒凉。眸色沉沉,又噙着一抹心疼。 他轻手轻脚的要把她抱起来,她却蓦地睁开了眼睛。 眼睛的惊慌和不安,就那么不其然落入他的眼底。 “温先生”陈眠低声呢喃,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早上才出差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里?熟悉的气味,滚烫的温度,陈眠忍不住贪恋起来。 “是我。”他抱起她,往一旁的沙发走去,低头在她眉心上印下一吻,“抱歉,我回来晚了。” 他的话,蓦地戳中了她的泪点。 忍了一天,憋了一天的害怕和不安,此时此刻全部化作眼泪,滚滚而下,她埋首在他的胸膛上,低声隐忍地啜泣。 那么脆弱,楚楚可怜。 第142章 病房里很静谧,只有女人低低陈啜泣声。 温绍庭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任由她发泄情绪,大掌在她身上轻拍着。 等她情绪渐渐平复以后,他用指腹帮她擦拭泪痕,轻抚着她的脸颊,“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陈眠默了几秒,风轻云淡的,隐瞒了撞车的事情,淡淡说道,“碰到了一下,脚上的伤是早上打碎了杯子割到了。” 他垂眸凝着她,“我才走开一天不到,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真是让人不省心。” “只是小伤,不严重。” 他也不多责怪她,父母同时出事,她慌乱也是理所当然,“肚子饿了吗?” 陈眠动作迟缓地摇了摇头,眼睫被泪水浸湿,琥珀色的眼睛蒙着一层水泽,轻轻地说道,“不饿。” 温绍庭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深邃的眼瞳很柔和,“今天都没吃东西,还不饿?” 他刚进医院,就找了秦彦堔去了解了情况,秦彦堔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他,自然连带她没吃东西的信息也一并说了。 “吃不下。”她垂下眼帘,声音因为哭过而变得沙哑。 他亲了亲她饱满秀气的额头,低声慰哄,“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 陈眠靠在他的怀里,依偎着他摇头,“我没有胃口。” “你的胃本就不好,一天不吃东西,到时候又得闹腾了,听话,我带你出去吃一点。” “一会我妈醒了……” “我让小四过来看着,吃完饭我们再回来。”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陈眠知道他执拗起来会很固执,犹豫了几秒钟,“我的脚出门不方便。” “那我去给你打包?” 她扣住他的手,这个时候,她舍不得他离开,想要他一直陪在身边,“还是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好。”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的时间,医院里很安静,温绍庭抱着她坐了电梯下楼。 车内光线昏暗,陈眠侧目,又一帧帧暗影从男人冷峻的五官上掠过,忽明忽暗。 “不是要出差一周?怎么又回来了?” 温绍庭视线注视着前方的路况,眼角余光落在她的脸庞上,淡淡道,“不放心你。” “工作不要紧吗?”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私心里确实十分希望他可以陪在她身畔,可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他的正经事。 “没事,吩咐别人去就好。” 陈眠闻言,松了口气。 事实上,温绍庭在接到陈眠电话的第一时间,就让跟他一起出差的严特助订了最早的班机返回港城,甚至连机场都还没走出去。 严特助也是惊诧不已,毕竟这一次出差很关键,一个谈了很久的合作案需要他亲自出面洽谈,严特助提醒了这一点,可温绍庭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种时候,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必须回到陈眠的身边,不能让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 可返程的机票,还是被拖了几个小时,回到港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下了飞机就直奔医院。 一天的奔波,在飞机上来回折腾,不单工作没有着落,还很疲倦,但是他没有表现出分毫。 陈眠本以为是在附近随意吃一点就好,结果温绍庭开着载着她绕了半小时的路程到了港江岸边的一家农家菜馆。 菜馆不算很大,内部设计呈现一种低调的乡村风,古朴又不失格调,光线足够明亮,又恰到好处的温暖,环境幽静。 陈眠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舒缓了几分,但胃口不好,饭菜基本不怎么动筷子,喝了点汤就不吃了。 “不合胃口?”温绍庭见她放下筷子,“要是不喜欢,我们去吃别的。” “不是,挺好的。”陈眠看着他,心头很软,“不过我真吃不下了,我看你吃就好。” 她看得见他眉宇上的倦态,也知道他肯定是赶着回来连饭都没好好吃,所以才会跟着他一起出来吃饭。 温绍庭给她夹菜,“再吃一点,陪我吃。” 陈眠看着他的眼睛,拒绝不了,只好重新拾起筷子,小口嚼着,结果在他的一点一点下,陈眠也吃了一碗饭。 这个男人,霸道得温柔,叫人难以拒绝,陈眠觉得他心机挺重的,拿捏人心的拿捏得恰到好处。 两人吃完饭回到医院,陈母依旧睡得很安详,秦彦堔见他们回来,识趣地走了,横竖他就是被温绍庭奴隶的命。 陈眠看了眼时间,冲温绍庭说,“你回家去休息吧,我留下来看着就好。” 温绍庭讳莫如深的眼睛盯着她,淡淡道,“你困了就休息,今晚我留下来。” “温先生……” 他打断她的话,将她抱到一旁的沙发上,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好了,听我的,你现在休息。” 陈眠躺在沙发上,忽然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沙发还有位置,你也躺下吧。”她侧身让出一大片的位置,眼睛眨巴地盯着他。 温绍庭眉梢轻轻一扬,唇边的弧度微翘,毫不客气地起身在她身侧躺下。 陈眠一个人躺着宽敞的沙发,容纳下他那高大的身形以后,便显得逼仄,他伸手将扣进怀里,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睡吧。”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之后,温绍庭才轻手轻脚地松开她,拿起手机出了病房门。 医院走廊尽头的阳台上。 温绍庭拨通了周旭尧的号码,“事情查到怎么样?” 周旭尧走出吵闹的包厢,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发布这些东西的IP在国外,查不到人,陈永华那边已经安排人打点好,不会吃苦头,不过听秦桑说,陈永华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 “嗯。”温绍庭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放眼望去,天空黑沉,城市繁华,“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见陈永华。” 周旭尧沉吟,“尽量安排吧。” “袁东晋那边查一下什么情况。” 陈眠虽然不开口,但是温绍庭多少是了解的性格,若真的跟袁东晋有关系,只怕她得伤心很久。 “应该跟他没关系。”周旭尧沉默了一会儿,“我们这边调查的时候,发现有另一拨人也在查这个事,似乎就是袁东晋授意的。” 温绍庭弹了弹烟蒂的灰烬,“帮我查一下顾琳最近都跟什么人接触。” “你小子……我是你私家侦探?” “挂了。” 周旭尧拿着被挂断的手机噎气。 周旭尧虽然那么说,但自家兄弟,自然是不会真计较这些,再者他这边的渠道和资源确实更充足。 温绍庭回到病房,果然发现陈眠已经醒了,这才走开一会儿,她又爬起来坐到了病床边上去。 房内开着空调,她竟然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就那么趴在那儿睡,约莫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她又睁开了眼睛。 “你去哪里里?”一副困倦的模样。 将人重新抱回沙发上,“打了个电话,睡吧。” “嗯。”埋进他的怀里,终于安心地睡去。 —— 汪予问在赶拍一场戏,拍完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 她和季姐一边走一边简单的说着剧本,酒店的走廊又长又安静,两人发现站在房门前的袁东晋,都愣了一下。 季姐合上剧本,“早点休息,明天中午你还有一场戏,我先回去。” 汪予问点头,季姐转身离开。 袁东晋西装革履,颀长身姿风采依旧,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瘦了很多,一眼就能看出。 头顶橘黄色的光线投射下来,袁东晋微低着头,脸上落下一片阴影,以至于汪予问瞧不分明他的眼神,手里夹着半根尚未抽完的烟,烟雾徐徐散开,空气里的烟草味有些浓。 汪予问温温地一笑,“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直如此,语调温柔,笑起来的时候单纯无害。 袁东抬手,将烟衔在嘴上,轻抿一口,再缓缓呼出,掀动眼帘望向汪予问的时候,眼底是一片暗芒,“有件事想要问问你。” 汪予问刚那一场戏需要落水,此时她的长发还在滴着水,身上也披着一条毛巾,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她镇定自若地拿出房卡,开了门。 “进来谈?” 袁东晋将烟捻灭,长腿迈开,跟在汪予问的身后走了进去。 “你先坐回,”汪予问指着沙发,“我先去冲个澡换一身衣服。” 说完,也不等袁东晋开口,径直进了卧室。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她穿着浴袍,胸前露出着一小片莹白,匀称的小腿摇曳生姿走了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他面前坐下。 茶几上的烟灰缸已经添了两个烟蒂,“你肺不好,还是少抽点烟吧。” 袁东晋对于她看似关心的话不为所动,目光淡淡睐向她,“陈永华那些东西,是你散步出去的?” 虽然是在询问,但是语气中却透露着一种笃定。 汪予问停止了擦头发的动作,将毛巾扯下来,身体往后靠在沙发上,匀白的腿交叠翘起,动作有几分撩人。 “东晋,你难得来找我,结果还是为了陈眠?”依旧含笑,但笑意很淡。 袁东晋坐在对面的女人,恍惚间才惊觉时间流逝的惊人,似乎昨日她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眼神倔犟又坚韧的小女孩,如今已经成为人人追捧的女神。 犹记得四年前,他被人堵在巷子里围攻,被打得浑身是伤,她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竟然全然不顾地冲那群人大喊着警察来了,若不是正好有巡警经过,最后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测。 她和巡警一起把他送到医院,还忙前忙后地照顾了他一晚上,最后离开了又什么都没有留下,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直到那天他应酬客户,意外撞见她在门口被一个影视圈里的男人猥琐,强行灌酒,却抵死反抗,他将她救出来,问她想要什么。 她说:“我要成为人人追崇的明星。” 那双眼睛,闪烁着坚毅和不屈。 也就是因为那双眼睛,他决定帮她,也顺便是当做答谢她当时的救命之恩。 确实是救命之恩,那些围堵他的人,当时是要置他于死地。 要捧红一个明星并非难事,庆幸的是她本身也很努力,并且有天赋,很快就得到了认可,渐渐的,成了国民女神。 袁东晋对她的感情,更多是出于怜惜,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当初毫不犹豫决定帮她,还有另一层最大的原因,是她有一双和陈眠一样坚毅的眼睛。 有很多事,当时看不透,当回过头,才蓦然醒悟。 最难控制莫过于人心,如今的汪予问早已不是他当年认识的那个女孩。 袁东晋扯了扯唇,唇瓣和鼻子有青烟飘出,朦胧了他的轮廓,他怎么就忘记了,娱乐圈这个大染缸,没有一点心计和手段,谁能轻易出人头地,何况他帮汪予问,帮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毕竟宝华集团也没涉猎这个圈子,可她却名号响当当了。 “予问,你是什么时候从我那儿拿到那些东西的,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他眸光沉沉湛湛,又黑又凉,不是漫不经心的随意,而是肃穆的冷,“你可别告诉我,你为了我,嫉妒陈眠。” 汪予问蓦地栖身上前,单手撑在茶几上,另一手从袁东晋的手里把他的烟被抽走,然后含在自己的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她抽烟的动作那般娴熟,男人的浓烟滑进肺腑,竟然丝毫没有反呛,红唇微掀,将含在嘴里的烟雾释数喷在袁东晋的脸上,一寸一寸贴近他的俊脸。 烟草味蔓延开,她身上的沐浴露的味道隐约可闻,袁东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视线凝住她的眸光,岿然不动地坐着。 汪予问将吸了一口的烟送到他的唇边,他抿着唇,沉默拒绝了她。 她轻轻一笑,眉眼之间横亘出一层浅浅淡淡的妩媚风情,与她在荧屏上的清灵脱俗完全相反,带着一种妖冶的味道,尤其是她身上穿着浴袍,松垮垮的领口因为她俯身的动作,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雪白饱满的春色,浴袍里,什么也没有穿。 袁东晋眸光幽暗了几分,脸色僵凝了下来。 汪予问对男人的了解远远超出袁东晋的想象,她把烟丢在烟灰缸里,白皙柔软的手指抚上他的轮廓,不疾不徐地说道,“你的问题太多了,我该先回答哪个?” 她故作苦恼,轻颦秀眉。 她的手指柔软得像是没有骨头,在她若有似无的诱惑下,袁东晋的身体又了很诚实的反应,只不过眼底并未有任何的情|欲,他任由她的手一寸寸从轮廓落在衬衫衣领下的锁骨处。 “要不,你陪我一晚,我告诉你?”她的唇凑近了几分,笑意盈盈的。 这样的汪予问,袁东晋未曾见过,心底隐隐生出一种厌恶。 对于媚|功了得的女人,他尝过很多,尤其是几年前刚和陶思然分手那段时间,他醉生梦死在女人乡里,这种厌恶升腾起来以后,他身体上的反应也消退了,了无痕迹。 “予问,你应该明白,我会主动来找你,就是顾及到你当年救我的情分。”他薄唇一张一翕,低沉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你到底想做什么?” 袁东晋之所以这么快就怀疑到汪予问身上来,是因为他记得他在住院期间,她来过两次,第二次的时候,他正好用自己的笔记本办公,为了方便,那里面的所有账号他都设置成自动登录状态。 而他手上关于陈永华的那些犯罪证据,他都保存在了邮箱里。 后面因为他需要去复查,离开病房的时候忘记了关电脑,而当时她一直在里面等到他回来,半个小时里,她有足够的时间。 原本只是怀疑,却在她开口第一时间提及陈眠的时候,这种怀疑变成了肯定。 汪予问的笑容渐渐冷凝下来,她低头出头要凑上去吻他的唇,袁东晋发现她的意图,侧过脸,她柔软的唇瓣边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她一僵,怒极反笑。 “予问。”警告的口吻。 汪予问重新坐回对面的沙发上,坦然地笑了起来,“离开了陈眠,你倒是开始守身如玉起来了?” “是,那些资料我全部都是从你那儿盗取过来的,至于目的……”她挽唇。 “东晋,陈永华做的那些事情可条条都是犯法的,我作为一个公民,发现他的犯罪证据,举报了他也是公民的职责所在,实行监督权而已,我有什么错?反而是你,包庇他这些肮脏行为,知情不报,会被法律追究责任。” 她慢里斯条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低头轻啜,润了润喉,继续道,“你现在来质问为了什么?”汪予问盯着他,眉目恢复了清纯无害,“以上那些理由,足够充分吧?” 她字字句句都很在理,袁东晋无可反驳,可她亲口承认这个事实,还是让袁东晋凉了心,这一刻,他终于深刻体会到陈眠为何在陈永华事迹败露后悔对自己那么一副抗拒排斥了。 她否认不了自己父亲犯下的错,甚至出于私心不想自己的父亲出事,心存侥幸,倘若真的无法隐瞒,陈永华一定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她肯定也会接受,即使很难。 然而,她不能接受的是,亲手将证据送上的人,是他这个曾经的丈夫,曾经的爱人。 正如此刻,他不怕资料从他手里泄露出去,但却不能接受,这个盗取秘密的人,是他曾经信任的人。 理智上明白,在道义和法律上对方没有错。 然而,偏偏对方这种行为明明就是抱有私心,而非单纯的道德伦理使然,恰恰是这种私心,造成了一种情感上的背叛,任谁也难以接受。 袁东晋喉咙梗着一根刺,无力感油然而生,“予问,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汪予问敛着笑,“目的很简单,我就是要陈永华进去蹲着。” “很晚了,我明天还有一场戏,今天也累了一天,想要休息了,你要留下来陪我么?” 袁东晋看着她,眸深似海。 —— 夜深的时候,人的记忆和孤寂最容易跑出来腐蚀人心,汪予问光着脚丫站在落地窗边,手里夹着烟,看着窗外的夜景,勾唇冷笑着。 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从身后缠上她的腰,“宝贝,寂寞了?” “怎么?那个新晋的女明星,满足不了你?”她的头倒在男人的肩膀上,将烟雾喷洒到男人的脸上,娇俏的笑了。 “功夫不行,我还是最喜欢你的功夫,带劲。” 说话间,男人的唇齿已经落在她的脖颈上,室内的空调提供着冷气,而温度却渐渐攀升。 两人站在落地窗前,外面是一片的霓虹闪烁,汪予问微眯着眸,趴在玻璃上,身后被男人覆盖着,她放松了身体,任由他带着她走向巅峰。 整个世界,在她的眼底下摇晃,一切变得模糊而朦胧,她身体的愉悦,一波接着一波。 她被取悦,也取悦着那个男人,这些欢事,她学得纯熟。 早就已经深陷泥潭,她从来没有想过逃离,只是这个泥潭里,她要拉着那些人跟她一起沦陷。 很快,她就能做到了。 城市的道路,影影倬倬的光线照亮着,路上的车很少,袁东晋不知不觉地一路开到了第一医院。 整座医院大楼的病房,只有寥寥无几的房间透着光亮出来,他坐在车里,久久地发呆。 车厢里暗沉沉一片,一旁的路灯落下来,让视线光明了几分,他摇下车窗,背靠在驾驶座上抽烟,煋火明灭,瞧不清他的脸。 他想了很多,始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若是陈眠知道这个事情是汪予问做的,而那些证据又是从他这里拿到手的,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想到这里,他的心口就一阵阵钝痛。 当初他为了汪予问最后导致她被那样残暴对待而失去孩子,现今又因为他而被汪予问举报了陈永华。 一切的根源都在他。 从所未有的痛恨自己。 过了许久,他还是推开了车门上了楼,想要去看她一眼。 医院走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灯光亮堂,他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看向病房里,视线寻找着她的身影,最后却在侧面的沙发上看见了一个男人的后背。 他根本看不见陈眠,因为她完全被男人抱在了怀里,严严实实的。可是他的目光停滞住,心头浮上层层的酸涩和痛痒。 就那样站了很久,他受伤的脚都开始酸痛了,依旧舍不得离开。 —— 一夜好梦,翌日清晨。 陈眠在温绍庭的怀里醒过来,等头晕的感觉消退之后,她缓缓掀开了眼帘,抬眸看见的是男人的刚毅的下颚。 青胡茬细细密密地冒出来,看着又性感又男人。 一整晚,两人就这样相互拥抱着睡,侧身固定一个动作拥挤在这个沙发上,身体有些发麻,可即便如此,在经历昨天那样兵荒马乱的事情以后,此时她却有一种满足的幸福感。 当年他父亲出事,母亲住院,袁东晋根本联系不上,她一个人跑前跑后,一个人独自面对,通宵失眠。 那个时候她也没有哭,反而成了母亲唯一的精神支柱。 可这一次,她忽然不觉得那么害怕了,因为有他,仿佛天塌下来,他都会替她顶着。 伟岸可靠。 陈眠动了动,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卷着浓浓的鼻音,性感慵懒,“不睡了?” “吵醒你了?看着他依旧闭着的眼睛,她轻声道,“你继续睡一会儿,让我先起来?” 温绍庭睁开眼,抱着一起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揉了揉被她压了一晚上的手臂,骨骼发出一阵咯咯的轻响,“我抱你进去洗漱。” “我自己可以走的。” 温绍庭却由不得她,兀自抱着人就往洗手间走去,还帮她挤牙膏,她洗漱他也不曾离开,就那么守在她的身旁。 清理好自己,她仰头看着他的目光格外的温存,“今天秦桑会过来陪着我,你不用一直呆在医院,温睿也需要人照顾,你要是不出差,就回家照顾孩子,好好工作。” 温绍庭低头睨着她,眸底划过一抹暗流,心思微动,低头就吻上了她樱红的唇。 刚漱完口,她的味道还带着牙膏的薄荷味,清清凉凉的,很好闻。 陈眠被他的胡茬磨到了唇边的皮肤,有些疼,有些痒,本来一个吻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在于这个男人的手到处乱摸,她就慌了。 这个是医院,还是在洗手间,她瞠目瞪他,想要说的话全部化作一阵咽呜。 渐渐地有些檫枪走火,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交谈声。 “老二人呢?” “是不是在厕所那边?” 两人说着便往厕所这么走。 陈眠又惊又羞,抡着拳头砸在男人的肩上,奈何他却越发起劲,唇齿往下滑。 陈眠轻喘着,心如擂鼓,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她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遂不知身体的触感却因此变得愈发敏感,“温……绍庭……有人来了……你快放开!” “老二。”敲门声响起,“你在里面?” 陈眠简直就羞愤到想死,结果这个男人还在她锁骨上啃了一口,她惊呼一声,下一刻又猛得捂住嘴巴,然而来不及了,外面的人已经听到了…… “我说老二,你也注意下影响……”说话的人,是秦彦堔,满满的调侃,“她身上还带着伤呢,你悠着点。” 一旁的周旭尧补了一句,“她伤的是脚,不妨碍。” “说的也是。”秦彦堔揶揄地笑了。 两人就那样站在洗手间门口,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还聊得煞有其事。 陈眠一张脸已经红得滴血,她捶着温绍庭,“你快给我放开!” 温绍庭的喉咙里溢出低低沉沉的浅笑,“大家都是成年人,害羞什么?” “你这流氓是面瘫没脸没皮的自然不知道害羞是什么,我又不是你!”陈眠推开他,动手扯好自己的衣服,检查了又检查,确认没有衣衫不整才剜他一眼。 陈眠垫着脚,拒绝了他抱她,慢慢地跟在他身后走出来。 结果刚拉开门,秦彦堔嘴欠地说了一句,“咦?这么快?老二你该不会还是不行吧?” “……” 室内的温度骤然冷了几度…… 第143章 温绍庭的脸黑成了锅底,幽幽凉凉地瞥向秦彦堔。 秦彦堔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悻悻然地后退一步,嘿嘿一笑。 周旭尧似笑非笑瞥了瞥他身后的那个小女人,最后又看着眼前的男人,视线从他的脸上慢慢落在他下半身,不轻不重地道,“不行?” “……” 陈眠窘迫,推开了温绍庭,“那个……你们聊,我看下我妈。” 她从越过他们,抵着脑袋,红着脸,慢慢走到了床边。 顶着高压,秦彦堔小心翼翼地说:“那什么……不是要谈事情么?” “现在我更关心老二的身体。”周旭尧煞有其事的说,温润的脸上尽是笑意。 温绍庭皮笑肉不笑,“我看你更想死。” 不行两个字,简直已经成为温绍庭这辈子最大的心理阴影! —— 秦彦堔的办公室内,三个男人围坐在一起。 秦彦堔去给他们冲泡咖啡,“只有速溶咖啡,能接受?”他一个医生,很多时候都很随意,虽然也追求品质,但不至于跟他们这些成天坐在办公室里的大少爷一样,咖啡都是现做的,奢侈。 周旭尧昨晚应酬到半夜,连家都没有回去,直接在酒店里将就休息了几个小时,这个时候确确实实需要咖啡来提提神,而温绍庭更是不挑剔,所以两人都是淡淡瞥了秦彦堔一眼,然后点了烟,坐在沙发里吞云吐雾。 秦彦堔总觉得看着他们,总觉得自己这个拿手术刀的医生是他们的小弟,不,应该还简直他们的万能家庭医生和兽医。 温绍庭那厮养的牧羊犬,周旭尧家那只咖菲猫,特么出现问题的时候,竟然都找他,还是十万火急,没错,就是十万火急,他当时赶到的时候,差点没忍住直接抄了手术刀一刀解决了这两个神经病。 “查得怎么样?” 周旭尧接过秦彦堔递过来的咖啡,不疾不徐道,“暂时没有眉目,不过,袁东晋昨晚倒是去见了一个人。” 温绍庭缄默,等着他的下文。 “汪予问。” 温绍庭眉梢微冷,蹙眉道,“你怀疑跟她有关系?” “直觉,”周旭尧波澜不惊的道,“脱不了关系。” 温绍庭敛眸,长腿交叠靠在沙发上,脸色又沉了沉,眉眼上染了一层寒霜,“看来,几个通告的提醒,她是不放在眼里。” 前些时间在查顾琳手上那些照片的来源,就查到了汪予问的身上,温绍庭狭长的眸微,沉吟片刻,“汪予问我会让小伍那边处理,见陈永华这个我也已经安排了,你不用管。” “陈永华那边,正是我要找你谈的,”周旭尧唇息之间溢出青烟,“陈永华在里面,只怕是不太好受,你当初为了陈眠,把霍家唯一的一根独苗整成那样,在监狱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最后都疯了,”他淡笑着,深沉而内敛,“霍家一直在找机会下手,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霍家的根基,在港城,他们霍家可是比你温家还要深,所以里面的人告诉我,陈永华若是待久了,只怕连命都会没了。” 监狱里什么人都有,要弄死一个人,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温绍庭这个人狠起来,比任何人都要狠,霍冰那混小子不是喜欢玩强暴么?结果在监狱里被他找人丢在和一个同|性|恋犯人一个房间。 霍冰本身长得人模人样,再者那里单独关押的同|性|恋多久都没有碰人,霍冰想不被折腾疯,真的挺难,也是因为疯了,霍家才将人成功拎出来。 到底是霍家的血脉,变成那个样子,可想而知霍家有多恨。 温绍庭面不改色地将烟蒂捻熄在烟灰缸里,心底对霍家自然是了解,三代从军,第一代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是后来霍家老爷子当初参加过越南战争,是部队的队长,战后回来,一路爬到中|央任职,地位跟他爷爷不相上下,奠定了霍家的地位,而最重要的是,霍家的根基在港城,而温家是在江城。 这其中的深浅,自然是不同。 老人家再刚正不阿,自家孙子闹成那样,即使罪有应得,也会咽不下那口气,尤其是温绍庭还是一名晚辈,当初完全不顾及他老人家的面子。 现在,事情确实变得棘手。 周旭尧淡漠的看着温绍庭,淡淡的开腔“你打算怎么办?” 目前的情况就是前有虎后狼。 温绍庭微阖眸,“总会有办法。” —— 陈母在清晨八点多才醒了过来。 “小眠,你爸……”她一睁开眼,看见陈眠的第一时间,就想询问陈永华的事情。 陈眠摁下床头的呼叫铃,握着她的手,眼眶有些湿润,声音微哑,“妈,你别激动,先让医生过来检查一下。” 陈母精神也很不好,医生过来做了常规检查,吩咐的话大同小异,但陈眠都谨记于心。 “你爸怎么样了?” 陈眠深呼吸,眼泪都要溢出来,“目前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已经让人去探消息了,妈,你现在不要想那么多,凡事有我,爸不会有事的。” 陈母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脸上神色憔悴苍白,看着自己这个女儿,湿了眼眶,“小眠,我知道,也明白,你爸这一次,只怕是逃不过牢狱之灾了。” 陈眠语塞,垂着眼眸沉默着。 现在谁都明白最后的结果,该来的还是会来,可陈眠看着病床上的母亲,心底难过得不行,又找不到安慰的词语。 “妈,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这是你爸自己犯下的事,与你无关。”陈母轻声道,“只是苦了你,若是我和你爸都不在了,你到时候连依靠都没有了。” “妈,你胡说什么呢?”陈眠憋着眼泪,声音多了一层沙哑,却依旧扯着笑,故作轻松,“你要快点好起来才是。” 陈母笑了笑,并未说话,病房的门被推开,温绍庭手里提着东西走了进来。 “妈,你醒了。”他刚和周旭尧谈完就顺道出去买了早餐。 陈母点头,“绍庭啊,麻烦你了。” “不会。”温绍庭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看向陈眠,“医生来检查过了?” “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需要控制情绪,慢慢调养。”陈眠看了一眼他刚刚放下的东西,问陈母,“妈,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陈母摇头,“不用了,我吃不下。”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温绍庭主动将早餐拿出来,“妈,我刚出去买了粥,你现在需要营养,多少吃点,你一直不吃,对身体恢复不好。” 他从来不是一个多温柔的男人,但在陈眠和她家人面前,一直能放下身段,即使面上依旧神色温漠,但说话却是多了几分关心。 陈眠看着他,心里暖暖的。 陈母更别说了,当初温绍庭拿着陈眠小产的手术书和身体健康报告给他们,他们才得知自己的女儿到底遭受了什么罪,而温绍庭却愿意给他们保证,可以不要孩子,不然陈眠冒生命的危险。 当父母的,自然是舍不得孩子冒险,在温绍庭的游说下,他们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现今看来,当初的决定是对的,起码自己的女儿有人照顾了。 —— 温绍庭走出医院大门,看见了在马路对面的袁东晋正依在车门上抽着烟。 两个人男人,隔着一条马路四目相对。 袁东晋将手里的烟蒂丢在地上,用脚捻熄,尔后长腿迈开,朝温绍庭走去。 “温先生,我们谈谈。”袁东晋昨夜在车上等了一夜,想了一宿,通宵未眠,嗓音有些嘶哑。 阳光明晃晃的,温绍庭淡漠地看着袁东晋,眉宇上的凉薄生生将周遭升腾起来的热气给压了下去。 他淡淡说道,“谈什么?” 新欢旧爱,要心平气和谈事情,当真是很难,尤其是袁东晋当初对陈眠造成过太大的伤害。 袁东晋苦笑,“我不想陈眠收受到伤害。” 温绍庭微微眯了眸,抬去望去,视线冷冽得宛如匕首绽放的寒芒,“你是最没资格说这些话的人。” 他深沉的眉宇之间敛着一片温漠的沉静,菲薄的唇噙着锋芒的弧度,眼底没有温度。 “我知道。” 袁东晋神色复杂,“但现在你不是查不到举报陈永华的人么?”他扯了扯唇,抽了一晚上的烟的喉咙干涩得发疼,“我知道是谁。” 两人的气势有在短暂的对峙之后,温绍庭良久才敛回寒芒湛湛的视线,但那眸底的墨色愈发的沉,深不见底。 最后,温绍庭上了袁东晋的车。 车子依旧停在路边,车厢里还弥漫着一阵烟草气息,温绍庭坐在副驾座上,面不改色,沉着淡定地一如既往。 袁东晋控制不住抽烟的欲望,或者是想通过尼古丁的味道将压抑在心头上的雾霾驱散,又或者是要麻痹自己心底的钝痛。 袁东晋爱怎么折腾,死活于温绍庭无关,他沉着一张脸,淡淡道,“我给你的时间不多。” “举报的人是汪予问,”袁东晋视线落在前方,透过玻璃落在某个点上,“那些证据,是她之前从我这里盗取得到的,我也是事发以后才知道。” 温绍庭暗沉的黑眸里蓄着毫无温度的讥讽,“所以,罪魁祸首依旧是你,”他不紧不慢的开口,“若是当初你将东西销毁或者交给我,就不会出现如今这个状态。” 袁东晋夹着烟的手一僵,烟蒂被夹得变形,他笑得苦涩而无奈,语调清淡,“当时我并不打算让她呆在你身边。” 嫉妒和不甘,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你大嫂顾芮的死,跟陈永华脱了关系,”袁东晋转过头,掀起眼皮看着他,“你跟她一起,她始终会受到伤害。” 已经没有必要再隐瞒,因为他需要知道温绍庭对陈眠的态度。 温绍庭皱了皱眉头,面无表情,低声嗤笑,“袁东晋,你私心里都是准备用这些来拿捏陈眠而已,你说顾芮的死跟陈永华有关,这个事情我想你不用再来给我科普。” “你知道了?” 袁东晋怔楞住,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个情况,他眼神复杂,“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不需要知道。” 袁东晋失魂落魄地颔首,竟然说不出自己此时是何种感受,他终于明白自己败给这个男人的原因,明白陈眠能在他面前为何会展现小女人的姿态。 温绍庭看着窗外,五官冷漠,“你手上是不是有霍家的把柄。” “是。” 温绍庭跟霍家一直没有利益冲突,后来在处理霍冰的时候,根本不用他收集什么证据,袁东晋已经把霍冰所有的犯罪信息都整理交给了律师,他既然敢这么做,必然也是考虑到霍家的反击,若是没有把柄,哪会那么泰然自若。 霍家也不会至今都放任他逍遥自在。 温绍庭语气没有多少起伏和变化,“东西复制一份给我。” “可以知道你要这些的理由?” “保陈永华的命。” 袁东晋仅仅是怔了一秒,随即明白过来,“回头我发你邮箱。” 温绍庭看见司机的车已经停在医院门口,沉默地伸手推开车门,袁东晋叫住他,“温先生。” “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告诉我。” 温绍庭没有出声表态,但袁东晋知道,他放在了心上。 —— 汪予问并没有直接找顾琳,而是通过联系。 “顾小姐,这个时候,你再不上诉,就没有机会了。”她低声一笑,香烟在指尖弥漫着白雾,“袁东晋已经知道这个事情是我做的了,现在我正在拍的戏都已经被封杀,我的经纪公司取消了我所有的通告和行程。” 汪予问抽了一口烟,烟雾迷蒙,继续道,“查到你身上,分分钟的事情。” 那边,顾琳的呼吸重重一沉,“汪予问,袁东晋为何会这么快知道,我想你心知肚明。” “他找上门,你觉得我还能蒙混过关?”汪予问波澜不惊地道,“顾琳,现在收手已经来不及了,你可别忘记了,网上那些玩意,是你找人发的。” 汪予问在国外没有朋友,更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让人在国外帮她散布信息,而顾琳在国外生活了过几年,她有这个能力,所以汪予问将东西寄给相关部分机关,并且通知了媒体,而顾琳则负责网络推波助澜。 这个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汪予问深思熟虑谋划出来的。 而这一切,都不过是铺垫而已。 “你威胁我?” 汪予问轻笑,“我们是合作伙伴,当初你也是自愿的,不是么?” 她怎么会不知道顾琳在打什么主意,想要陈眠和温绍庭分开,却又不想亲自动手,借刀杀人,谁都会。 那边顾琳沉默了很久,她很清楚汪予问找上自己的原因,按照如今这个计只要她上诉了,就能轰动起来,众人会因为事关汪予问这个国民女神,而挖掘当年的真相,推动事态的发展,陈永华就会处于风口浪尖,温绍庭想要压,也得压得住才行。 但若换了汪予问亲自上诉,只怕温绍庭那边动动手脚利用舆论风向就能将汪予问打垮了。 可是,顾琳了解温绍庭这个人,他知道了顾芮的死,却选择隐瞒,倘若她在这个时候上诉,只怕后果也不是她能承受,。 顾琳缓缓道,“汪予问,这些照片根本不能说明太多问题,而当年那个证人蔡宾拒绝作证,你觉得我现在上诉有用吗?” 汪予问的脸色阴沉下来,原本的温纯瞬间化作狠戾,“所以,这么久了,你找到证人却搞不定证人?”她讥讽,“人都有软肋,你应该有这个本事拿捏。” “蔡宾的唯一的软肋就是他那个重病的妈,不过,现在被温绍庭护得牢不可破,你觉得我能抢得过来?” 汪予问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胸腔里的一股怒火熊熊燃烧起来,灼烧得疼,那种疼已经疼了近六年,时刻提醒着她当年那些龌龊的陷害。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顾琳平淡直白的说道,“陈永华自首,坦白承认这个事情。” 汪予问抬手一把将桌子上的被子扫落在地,玻璃砸在地板上发出破碎的声音,她咬牙切齿地道,“他若是能自己坦白,我需要做这么多?我需要忍受这么多年?还用得着找你顾琳?” 一连三个质问,愤怒一层叠上一层,层层递进着,在爆发的边缘徘徊。 她等了那么多年,现在竟然因为证人而功亏一篑,让她如何能忍受! 而这边的顾琳,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视线落在落地窗上的那一片阳光上,唇边噙着一抹冷笑,“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么?” “他当年为了前途栖身了你妈,你妈都死了,只要你开口让他承认这个事情,也不是不可能,你觉得呢?” 说完,顾琳唇瓣的笑容渐渐扩大。 汪予问整个人沉溺在一中阴鸷的狠戾当中,“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顾琳对她争辩不为所动,“你考虑考虑吧,目前为止,单单是温绍庭一个人都应付不来,更别说还有袁东晋,你如果真想为你那死去的妈找回清白,这也许是唯一的办法了,不成功便成仁,没有其他选择。” 说完,她不等汪予问吭声,直接切断了通话。 汪予问坐在沙发上,手指将香艳捏得折成了两段,眼底的火星烫到了她掌心的皮肉,她也浑然不觉。 她陷入了回忆当中,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是她最黑暗的存在,深埋在心底,终年不见阳光。 汪予问原名不是汪予问,叫汪予心,她改过名字,换过身份。 红灯区里的颓靡和堕落,人心的肮脏,一直弥漫充斥满她的童年。 没错,她的母亲是一名妓女,出卖身体,换取金钱,他们住在平民区里,房子小如井底,暗无天日。 她母亲为了钱,为了生活,为了养活她,任由一个又一个男人匍匐在她身上蹂躏。 经常都是隔着一扇门,她乖乖听着女人的吟|哦和男人的粗喘,这些不堪的声音,成了她童年里最深刻的存在,她懵懂无知,却又隐约明白。 因为穷,她被迫早早看透了人性的黑暗面,她冷艳旁观着一切,然后早早堆砌上面具,将自己保护得严实。 她母亲长得漂亮,在夜总会里,有很多有钱有势,或者是打肿脸充当胖子的男人,总喜欢在她身上砸钱,可是他们母女依旧过得穷困窘迫,而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她完全袭成了她母亲的容貌,渐渐落得容貌出众,为了保护她,她母亲搬了家,依旧在夜总会上班,却禁止了她却夜总会找她,也不会再带哪一些低俗恶心的男人回家做那档子事。 男女之事,钱肉交易,她懂,可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沉沦,没有办法。直到高考完那个暑假,她收拾整理房间的时候,意外看见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是当时港城的市长陈永华,她认识。 因为这张照片,汪予问终于从母亲汪雯口中得知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原来是赫赫有名,人民拥戴的市长。 他们母女俩贱成了脚底泥,而她所谓的父亲,家庭幸福美满,日子滋润安康,天差地别。 汪雯不准她去找陈永华,她到底是偷偷去了,在那富人区里,她看见了从豪车上走下来西装革履的男人,优雅高贵的女人,还有,一个年轻娇俏的女孩。 女孩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又亮又澄澈,干净的一层不染,宛如天际的星辰,绽放出一层层的幸福感,她竟然觉得那么刺目,那么刺目。 一直从眼睛扎到她心底,那么光穿过她的身体,落在她心底那阴暗的角落里,如此鲜明的对比,使得那一抹光化作了催化剂,催生了恨的种子。 然后生根发芽。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陈眠,是一个天之骄女,浑身笼罩着耀眼的光芒。 虽然嫉妒,虽然不甘,但是她没有勇气冲出去争辩,只能默默转身。 她成功考上了港城最好的影视学院,然而昂贵的学费,成了她梦想的垫脚石,她哭着求汪雯,让她找陈永华,汪雯终于是心软妥协。 她忘不了陈永华见到汪雯那一刻惊恐的表情,仿佛她们母女是洪水猛兽,那个淡定从容的市长先生,那一刻是像极了一个贼人,小心翼翼,又急又恼。 尤其是在得知她是他的女儿那瞬间,他一口反驳不可能,宛如听到一个笑话。 汪雯没有多大出息,即使在风场了浸|淫多年,她骨子里的自卑和怯懦,始终不变,所以别人卖身买成了贵妇,而她卖身买成了贱妇,连女儿的学费都给不起。 面对陈永华的质疑,汪雯只能无声的哭泣。 反而是她镇住了陈永华,可不可能,有科学依据为凭,亲子鉴定可以打破一切质疑,“如果不信,我们去做亲子鉴定,当然,如果你不怕被人知道你堂堂一个市长跟一个风尘女生下了一个孩子,不怕自己仕途全毁的话。” 果然,陈永华冷静了,汪予问至今也想不明白陈永华当时看着他那个复杂的眼神,到底蕴含了什么样的情绪。 然后她成功进入了影视学院,陈永华私底下给他们钱,这也让一只摆脱不了出卖自己身体的母亲脱离了那种肮脏的交易,回归到平静的生活里。 那时候她开始看到曙光,未来渐渐不再是只有泥泞和黑暗,也开始有光明和前途。 那两年,真的是她最开心的两年,她埋藏了一切的过往,身边有了朋友,也有了追求,虽然依旧会担心自己和母亲的过去会被人挖掘,但是她依旧贪恋那么一点温柔,以为一切都会慢慢过去。 直到—— 陈永华的正牌老婆找上门。 那个优雅高贵的女人,站在她们的家里一副盛气凌人的气势,用凌厉的眼神审视着她们,以高姿态睥睨着,言辞之间皆是一片犀利和讽刺,字字句句宛如带着荆棘的长鞭,狠狠抽在了她们的身上。 她警告外加威胁,让她怯懦的母亲羞得无地自容,跪在地上求她放过自己的女儿,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和陈永华有来往,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汪予问是他的女儿。 那么卑微,委屈求全。 汪予问想要反抗,可她不能,因为她的前途全部攥着那个女人的手里,只能咽下所有的浊气和憋屈。 她生如尘埃,不值一提,而那个女人生来高贵,能拿捏她的生死。 挣不脱的束缚,藏不住的肮脏。 汪予问抱着自己的母亲,目送那个女人高傲的身影离开,咬着压根不让自己哭。 灾难总是接踵而至,这正是世间常理。 她得了肝炎,需要换肝,情况危急,医院方找不到肝源,医生建议肝源亲体移植,可以降低排斥性,然而汪雯不行,因为她那时候已经得了乳腺癌,身体机能下降,不适合动手术,着急之下,汪雯找到了陈永华。 肝源移植手术并非一个小手术,正好那是会陈永华在面临着市长连任选举,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没时间容许他慢慢修身养息,汪雯找了好几次。 后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汪予问不是很清楚,总之她做完手术,也不见汪雯的身影,在医院里照顾她的是一个护工,她问什么,护工一问三不知,直到她通过新闻得知汪雯被抓,原因是驾车撞死了人。 汪予问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汪雯这辈子,连方向盘都没有摸过,更别说是驾车撞人了,她去看了汪雯,可是她一味的哭,说只要她身体好了就行,其他的却一字不吭,闭嘴不言,只说那个车祸是自己造成的,让她不要管。 顾芮的死,温家和顾琳死咬着不放,她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去求他们在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可是他们谁也没有理会她,因为汪雯是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她跪在暴雨里一夜,发烧被送进医院,没有人伸出援手,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被判刑,无能为力。 她只能靠自己,于是她强迫自己冷静,在医院里着手调查,得知提供肝源的人的信息以后,一切都可以解释了,在汪予问在三逼问下,汪雯才透露了只字片语。 事情的真相那么简单,汪雯是在替陈永华担下罪名,替他坐牢。 交换条件,汪予问已经不用推理,都很明确——移植肝源救她的命。 这真相残酷得令人难以接受,那个亲生父亲,移植肝源救自己的女儿,竟然需要被迫,被威胁。 同样是女儿,为何差别就那么大? 最终,她去找找陈永华,什么也不争,只要了一张两百万的支票,她闭上嘴巴,否则她不惜一切跟他一起会身败名裂。 之后,她用那一笔钱,去做了整容手术,稍稍的整改,就是盖头换脸,然后换了名字,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开始。 影视学院她并未完成,整容以后就直接找了一些剧组,接触拍戏,都是一些小角色,很煎熬,很苦很累。 其实认识袁东晋,是她有心机的安排,出钱请了一帮打手,故意将他打伤,甚至是表现成往死里打的气势,然后她出手相救。 这一切都是她的安排,那些小混混都是临时演员,袁东晋根本就无从查起,不会知道这个背后的真相。 之后被那个男人在包厢门口猥琐,确确实实是一个意外,这个意外让她成功接近了袁东晋…… 汪予问觉得上帝眷顾她,是从接近了袁东晋开始,她事业获得了成功,又意外在喝醉的袁东晋口中得知他手里捏着陈永华的犯罪证据,一切都那么巧合。 埋伏隐藏,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她终于要给母亲洗白罪名,但是为何到了最后,却因为一个证人而毁于一旦。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回忆很伤人,尤其是那些不堪回望的黑暗以及折磨,她已经很久没有那么详尽地想起那些过去。 汪予问松开掌心,已经被攥灭的香烟从她手中滑落,从茶几上重新抽出一根,点燃,红唇吸食,尼古丁的香味安抚了她焦躁的情绪,罩在她周身的戾气,随着轻袅袅的烟雾,徐徐散去。 她指腹摩挲过手机,给顾琳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过去。 【我要见他。】 夏日的阳光那么热烈,透过纱幔大片大片地洒落进来,汪予问从沙发起身,赤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微凉的触感格外舒服,她踱步至窗边,伸手将拉开那一层纱幔,明亮的光刺得她瞳仁微缩。 她怕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害怕。 这样热烈的光线,是她的最爱,可再爱,也照不进她心底那片阴暗角落。 从她交付自己的身体,走上与汪雯大同小异的路上那一刻开始,她的灵魂已经贩卖给魔鬼。 —— 汪予问不知道顾琳用了什么办法,总之她很快就见到了陈永华。 探监室里。 隔着一张桌子,她看到了很久没见的陈永华,一身囚服,双手拷着手铐,整个人十分落魄而憔悴,鬓发处处可见。 七年前,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市长,今天已经成为阶下囚。 汪予问的心是冷硬了,带不起一丝一毫的情绪,坐在椅子上,目光都寒凉如水。 陈永华显然是没有出来她来,看着她满脸的疑惑,“你是哪位?” 汪予问笑,这么一笑,倒是让陈永华觉得有几分眼熟。 “你认不出我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你当年连正眼都不曾多看我一眼,即使我没有整这张脸,想必你也不会有多大的印象,”汪予问双手搭在桌面上,不疾不徐说道,“你认不出我,我不怪你。” 陈永华沉默地看着她,脸上有着沟壑,深深浅浅的。 “我姓汪,”汪予问浅笑着,红唇翕动,“汪雯的唯一的女儿。” 话落,她看见陈永华脸色骤然煞白,血色瞬间褪去,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深处藏着某种惊恐,一如当年,他简单她们母女脸的那个神情。 “你、你、你是……” 汪予问噙着笑,眉目浅谈,轻轻颔首,白皙的上手交握在一起,又往前靠近了一点点,像是要让陈永华瞧得更清楚一些,“是,我是你的和汪雯生的女儿,你流落在外,不敢承认的私生女,汪予心,哦,现在我叫汪予问。” 陈永华呼吸变得很重。 “好久不见,我无情的父亲。” 她笑容宛如带血的玫瑰,令人望而生怯。 陈永华声音粗哑,“你来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就想问问,这么多年了,你会不会做噩梦,会不会担心被你害死的人回来找你算账,”汪予问的声音压得很低,一旁的守着的人听不见,“陈永华,我妈说她在下面等着你。” 陈永华脸色惨白如纸,颤着唇,“你……”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陈永华,像是一个厉鬼找他索命似的,“怕吧?” “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两……”陈永华的眼睛有些模糊,整个人都洋溢和弥漫着一种颓然,“这些年,我也试图过找你,不过,”他看了看她的脸,“难怪都找不到。” 容貌和名字都变了,茫茫人海岂能那么容易找到。 “找我?”汪予问轻声笑着,笑得讽刺,“是后悔了,想要补偿我么?” 短暂的缄默,“不管你信不信,予心,我确实想要补偿你。” 他怎么可能会不愧疚,越是上了年纪,越是对往事耿耿于怀,惶惶不安。 陈永华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历经波折之后,才明白自己当初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有些硬不能挽回,而有些没人给他机会补救。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在震惊过后,更多的,是愧疚。 “这么多年你都不找我,现在才来,一定是有事吧,你直接说吧。” 汪予问又刹那的怔忪,那种情绪仅仅是一闪而过。 她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笑容释数敛去,精致的容貌清冷疏离,“陈永华,你欠我和我妈的,就算是死,也还不清,更不要说是补偿在这种笑话。” “我知道。” 眼前这个男人,曾经是她仰望过的偶像,即使他不能承认她的存在,在那两年平静的日子里,她是真的把他当父亲,哪怕他从未曾尽过父亲的责任。 “我要知道当年车祸的真相,当年你们到底是怎么让我妈承担那个罪名的,我全部都要知道!”当今,那场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那个车祸,死了一个孕妇,踏上了汪雯的一生。 陈永华眼神复杂看着汪予问,“好。” 有些罪孽,是该还了,早该还了,他已经偷得很多年的时间逍遥在外。 汪雯再一次来求他去医院配对肝源救女儿,直接找到了他办公的地方,当时人多口杂,陈永华担心会闹出事情,所以就带着她开车离开了那里。 一路上,汪雯都在哭,哀求他救救汪予问,可是当时的陈永华根本做不到,仕途带给他无限膨胀的欲望,容不得他在那个时候又半点差错。 “汪雯,我不能动手术,你让医院继续找肝源,有合适的移植,所有的费用我都会出。” 汪雯闻言,情绪有些崩溃,质问他,“陈永华,那个也是你的女儿!你于心何忍!这么多年,我们母女又带给你什么麻烦了吗?我在困苦也不曾出现在你面前,现在她等着你救命,你竟然也拒绝!” “我不是不救!而是这种时候我走不开!我需要出差巡查开展工作,没时间躺在医院了养病!”关键的时刻,身体出了问题,想要留任,谈何容易?他的竞争对手可是等着他躺下呢! 汪雯这辈子都软弱,然而面对女儿的困境,她也强悍了起来,她一把夺过陈永华的手机,威胁他,“陈永华,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我就马上打电话到你的单位去,让你单位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有一个私生女儿!这可是为官的禁忌,你考虑清楚了!” 都说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汪雯也不例外。 陈永华气急攻心,担心她真会那么做,一手开车,一手伸过去抢手机,“把手机给我!” “你先答应我!” “汪雯!” 两人一来二去地争一个手机,陈永华分了神,前方一个路口有一两车拐出来,他发现的时候,在汪雯尖叫声下一惊慌,错把油门当刹车,悲剧就发生了…… “予心,如果当时不是你妈冲动跟我抢手机……” “你闭嘴!”汪予问情绪一阵激动。 第144章 “你到现在还想把责任推给我妈!”汪予问因为激动,眼眶微红,柔静的脸变得有几分狰狞,“都是因为你,她才会死在监狱里!” 陈永华拷着手铐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重重地呼吸,“予心,我无法否则责任,也无法否认自己当时的自私。” 汪予问冷着脸,笑得有几分凄凉,“陈永华,你想赎罪的话,就自己认罪吧,把当年车祸的真相如实说出来,还我妈一个清白。” “予心……” “不要叫那个名字!”汪予问厉声打断他,“汪予心早就死了!被你们杀死的!” 陈永华想要握汪予问的手,却被她避开了,他眼神的光黯淡下去,“我答应你。” …… 汪予问步出看守所门口,刺目的阳光令她微微眯了眼眸,扎得她的眼睛干涩。 刚陈永华离开的时候,那一句话在她的心底荡起了一丝涟漪。 “予心,这些年辛苦你了,对不起。” 这是一个父亲的忏悔。 可是,她不会接受,眨了眨眼,挥去那些不该有的柔弱,转身上车离开。 该整治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 温绍庭亲自登门去了霍家一趟。 霍家位于港城军区内,进门需要有通行证,温绍庭拿到通行证并不难,然而到了霍家的门口,却是没有那么容易。 警卫员不认识温绍庭,自然是不让通行进门,“抱歉,温先生,我们首长说不见你,你请回吧。” 温绍庭站在门口,顿了几秒钟,也没有离开,警卫员看着他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只得身子笔直站在一旁。 温绍庭也预料会被拒于门外,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您好,我找薛老。” “请问您是哪位?”那边接电话的是个男人,一板一眼地问道。 “温绍庭。” “稍等。” 过了一分钟左右,那边响起了一道浑厚沉稳而略带沧桑的声音,“老二?” “薛老,是我,”温绍庭眉宇上是一片正色,“您老最近身体还好?” 那边的薛老爽朗的一笑,“你小子找我,可不会是来问候我的身体如何吧?” 温绍庭随意地靠在了车门边上,他穿了一身正装,站在太阳底下,也仿佛感觉不到热一般,“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不过我当然也是关心您的身体健康。” “哼!”薛老轻嗤,声音了里带了几分笑意,“说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小子该不会又给我整出一堆麻烦让我帮你处理啊?这种事我可不管,我丢不起那个老脸!” 温绍庭说话的语调保持在一个调上,低低一笑,“我记得霍家那位老首长,曾经是您的部下?” 那边默了几秒钟,“你问他做什么?” 温绍庭无奈道:“不瞒您说,前些时间我不小心开罪了他,这会儿有事找他,结果被拒在门外了。” “开罪?”薛老虽然老了,但是人可不糊涂,“你小子让我去帮你求情?” “这哪能算求情,就是让您卖个面子,让他见我一面,我好当面谢罪。” “说得比唱的好听,” “你犯了什么事开罪他?要是大事,我可不管,免得被他记恨上。” 温绍庭无奈道,“薛老,年轻人之间难免会冲动,我跟他的孙子有些过节,当初算计了他的孙子,这会儿到我倒霉了,只能上门上错来了。” “你小子少来!还认错!你不去端了霍家已经算万幸了!”薛老还会不了解他?犯浑起来可是天皇老子都怕,这些场面话,糊弄别人可以,糊弄他可不行。 温绍庭漫不经心地说道:“薛老,我现在就站在霍家大门这儿,您老要看着您的得意门生在这里一直站着,我倒也是没关系,就怕给您丢脸了。” 果然,那边的薛老重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浑厚的嗓门嘹亮,“他霍振邦也欺人太甚!人到家门了竟然也不让你进去!” “所以,麻烦您老人家给我说两句,让我进去。” “你给我等着,我马上联系他!”其实薛老又怎么会不知道温绍庭的意图,不过是心疼他罢了。 “那就谢谢您老人家了,改天我亲自登门拜访您。” “哼!说得好听!你小子娶媳妇儿,都娶那么久了,也不见你把人领来给我瞧瞧!我看你压根就忘记我这老东西了!” “等忙过这段时间,我把人给您领去给您赔罪。” “行了,你能来再说!” 挂了电话,温绍庭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等候,大概过了五分钟,那警卫员接到了通信,果然马上就开了铁闸门,“温先生,您请进去。” …… 军区大院的格局几乎都是大同小异,庄严肃穆,一板一眼,处处可见的都是规矩整齐,一丝不苟。 温绍庭下了车,门口的一个上了些年纪的男人便迎了上来,估摸是霍老爷子身边的警卫员,“温先生。” “你好,我来见霍老首长。” “请随我来。”警卫员一板一眼,没有丝毫越矩,即使头发鬓白,走路也依旧是腰杆笔直,脚下生风。 进了霍家的大门,室内是暗沉的色调,每一处角落都有些陈旧味,但却干净整洁,光线明亮,大厅里没有人,警卫员一路领着他上了二楼的书房。 “老首长就在里面,您请进。” 温绍庭颔首,道了声谢,然后抬手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让进门的声音,方才推门进去。 书房很大,古朴味道浓郁,有一整面墙壁都是书,工整存放着,书架旁边是一张檀色的书桌,霍家老爷子就站在案桌后,手里握着毛笔字在书写。 温绍庭从容不迫的稳步上前,站定在书桌前,温淡的口吻微凉,“霍老首长,您好!” 霍老爷子没有抬头,手里书写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宣纸上,墨水的黑染上,霍老爷子提笔纵横挥洒,那字如其人,悬针收笔处正侧有力,曲直分明。 温绍庭也不急着开口,缄默杵在桌子前,垂眸看着他,一时间,偌大的书房里,有哦阳光充盈一室,格外静谧,墨香的味道萦绕在空气里,然而气氛却有几分压抑。 霍老爷子这是给自己下马威,温绍庭自然是明白。 终于,最后一笔落下,垂露收笔处,水墨戛然而止,墨迹似快刀斫削。 霍老爷子将毛笔放回砚台上,抬头睨向了温绍庭,“温贤侄看我这字写得如何?” “老首长,对于毛笔我没有研究,就不班门弄虎了。” 霍老爷子身上穿的是灰色的唐装,如今八十高龄,头发鬓整齐,一丝不苟,饱风霜的脸上,爬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微微下陷的眼窝,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深邃而炯亮,目光凌厉。 他从书桌后移步出来,因为在越南战争中左腿腿负过伤,所以走路的时候,有点儿跛,手里拄着拐杖,微微佝偻的背,也掩饰不掉身上那威严的气场,他走到了那一组沙发旁,坐下。 “哼!”霍老爷子轻嗤,“我倒是看你胆子大得很,霍冰那小子可是被你折磨得不轻。” 对于他的直接,温绍庭倒是干脆,他是来服软低头的,自然不会端着那个架子,站定着霍老爷子的面前,不卑不亢,“对于霍公子的事情,是我处理得不妥当。” 霍老爷子几经生死,枪弹雨林里走过来,自然是傲了一些,“坐下说吧。” 温绍庭当兵的时候,是一群人里的兵刺头,又有本事,那些上司对他是又气又爱,完全没有办法。 他活了三十三年,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都面前如此低声下气,即使曾经字啊不对里,他的直属领导,他都不曾这般过。 “说吧,找我什么事。”霍老爷子开门见山,一句废话也不说。 温绍庭坐下,目光迎上,“还希望老首长别让看着陈永华的那些人额外‘关照’他,毕竟他身体不好。” “当初霍冰在里面被你关照得不少,他还是我亲孙子呢!那陈永华要不过是你岳父而已,你倒是放得下身段。” 霍冰被判刑的时候,温绍庭利用舆论的压力压住了霍家想要将人私底下捞出来的打算,然后又利用了关系将霍冰关在了那样的房间里,甚至被一个男人糟蹋,都是预谋,等到霍家发现救人的人时候,霍冰那破败的身体,早已经不堪重负。 当初霍家也不是没有找过温绍庭,然而温绍庭置之不理,丝毫不松口。 不过他至今也不后悔,霍冰敢那样动了陈眠,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放过。 “霍公子当初绑架,让人轮|暴的人是我的妻子,作为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妻子都不能保护好,那就是无能,老首长应该明白我的心情。” 当兵的,最容不得就是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欺负,尤其是那种肮脏的凌辱。 霍老爷子被他的话噎住,脸色僵了几秒,“监狱里的罪犯经常闹事,这事儿我管不了,陈永华的死活也与我无关,再者,即使能管,我也不会放过他,哼,当初若不是因为他的女儿,我孙子也不至于落到如今地步。” 人都是如此,事不关己,便能大肆宣扬公平公正,一旦牵涉到自己的亲人家属,便私心占据主导,霍冰这个人,哪怕再混也是他霍家唯一的独苗,所以霍老爷子这是在迁怒。 温绍庭也不指望霍老爷子轻易松口,即使松口了,也不见得后续不会有其他的动作,毕竟今天他请了薛老出面,才能进入霍家大门,这无疑是对霍老爷子施压,不接受也得接受。 他不急不躁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眼神温漠,神色平静的道,“听闻霍团长在接受考核,准备往上提拔,只不过当初动用了私人关系压下了霍公子贩毒的这件事情若是被暴露出去,会造成什么影响,老首长,您考虑清楚了才好。” 先礼后兵,温绍庭并不担心。 霍老爷子被他这举动气得脸色铁青,虎着一张老脸,语气不善,“你这是威胁我?” 温绍庭面不改色,“如果老首长这么认为的话。” “你!” “老首长,我这也是迫不得已,还希望你理解。” 霍老爷子拄着拐杖重重一敲地面,发出咚一声响,“温绍庭,你别当真以为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不敢。” “好!好!好!你有种!” 一连三个好,由此可见他老人家有多愤怒,活到这把年纪,被一个年轻的后背要挟,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但他又无可奈何。 温绍庭起身,慢里斯条地整理了下衣服,“我还有事,就不继续打扰老首长了。” …… 刚离开了霍家,温绍庭就接到了老太太的电话,“老二,你招惹霍家那老东西了?” “老太太,我只是让他帮个忙,您的亲家在里面待着,我不找他,只怕不等转移关押,人就没了。”温绍庭开着车,眸色寒凉,他倒是没料到霍老爷子这么快找到老太太这里泄怒。 老太太重重叹息,“那老东西毕竟是你珍英姨的姑丈,你也别太过分了。” “我知道。” “罢了,我也管不动你,现在只怕是霍家要跟你翻脸了。” “无妨,我们温家再如何,也依仗不到他们霍家。” 再者,他已经开始将事业的重心往江城移,以后更是跟霍家扯不上关系。 “朋友千个少,敌人一个多,我们温家现在这种状况,你还不停竖敌,嫌自己闲得慌?” “我有分寸。” “小眠那妈的身体怎么样了?”老太太也不跟纠缠这个,“要不改天我让李嫂炖点补品过去看看。” “随便你,不过她心脏不好,你注意点就是。” 老太太又叨絮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然而,温绍庭这边才搞定了霍家作梗,给陈永华安排的律师尚未回到国内,又出了新一波的问题。 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港城的新文头条,前任市长陈永华政治犯罪在前,又被爆出请人替罪坐牢在后。 陈眠看着报纸,整个人彻底懵了,全身的血液都凝固成冰。 顾芮。 温睿的亲生母亲,温绍庭的亲大嫂,竟然是出了车祸,才导致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 陈眠捏着报纸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她眼眶瞬间就红了,根本就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她爸爸撞死了他的嫂子,那么她跟他……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攫住,捏得生疼。 “小眠,小眠?”陈母叫了好几声,陈眠才回过神,眼睛有些茫然无措。 “妈。” 陈母见她神色不对,蹙眉,“你这脸色这么差,不舒服?” 陈眠不动声色地收起报纸,藏在了身后,忍着喉咙的酸涩,“没事,一会儿我要带你去做检查,先出去找一下主治医生。” “嗯,”陈母又盯着她的脸瞧了瞧,“你真没事?” “没事,我去了。”陈眠猛得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不能让妈妈知道这个事情,不然她刚有些好转的身体,只怕又要倒下了,医生说了她不能再受刺激。 若是妈妈知道这个事情,她不敢想象后果…… —— 温宅。 李嫂正在厨房里慢火炖着汤,忽然听见外面有打破了玻璃的声音,她忙放下勺子走了出来,就看见老太太惨白一张脸跌坐在沙发上,一手捂着胸口,呼吸急促,而她的脚边,一地的碎玻璃,折射光。 “老太太,您怎么样了?”李嫂一惊,忙冲了过去,拿着电话就要拨。 老太太扯住李嫂的手,冰冷的手毫无温度,费力的说道:“我没事,只是胸口有点绞痛,你帮我把药给我。” 李嫂蹲下来,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药,又重新倒了一杯水,送到她手里,“我还是打个电话给老二?要不让秦家小四过来看看您?” 老太太吃了药,缓缓地呼吸,胸口的那一阵绞痛终于渐渐消散了些,呼吸也顺畅了许多,她摇头,“不用。” “可是您脸色很差,这手的也这么冰冷……” 老太太捏了捏李嫂的手掌,那沉静的眼睛,眼眶泛红,氲了一层水汽,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报纸……” 李嫂一怔,这才注意到茶几上的报纸,她低头拿起来,“这报纸怎么了吗?” “顾芮的死……那场车祸,撞了顾芮的人……是陈永华。”老太太断断续续地才把一句话给说完整。 “什么?”李嫂一惊,眼睛将报纸那个报道看了一遍,心底一凉。 “老太太……这是不是这些媒体乱写的?害死大少夫人的凶手不是已经……” “这是陈永华亲口承认的,又怎么会假,”老太太整个人都颓了一般坐在沙发上,神色凄然,“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嫂默然,陈永华是二少夫人的亲生父亲,现在竟然亲口承认六年前的撞死了顾芮,而这车祸之前,正好是老爷去世不久,接二连三的打击,整个温家若不是还有二少爷,那时候就跨了。 虽说撞死顾芮的不是陈眠,但确实是她的血亲,从某种意义上讲,陈家是害得温家支离破碎的罪魁祸首。 何况现在大少爷一直昏迷不醒…… —— 这几天,一直被不安团团笼罩住的顾琳,这会儿终于疏松了眉梢,这个消息一出,即使温绍庭不想和陈眠分开,也很难。 起码,老太太就不会同意,当然,她也不会让老太太同意。 汪予问的电话打了进来,她接起,“喂。” “顾琳,接下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应付那些媒体的采访。”汪予问的声音很冷。 顾琳挽唇一笑,她涂着蔻丹的手指在阳光里晃动着,漫不经心地道,“我知道。” 汪予问很不客气的地切断了电话。 房间的门被用力推开,发出一声巨响,秦志明的嗓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顾琳,你是不是疯了!” 顾琳收起手机,冷冷地瞥着秦志明,“我看疯的是你,我又怎么着你了?” 秦志明将手里的报纸狠狠砸在她的脸上,脸色铁青,“这些是不是你做的?” “你要是瞎了,就去看医生,”顾琳冷笑,“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是陈永华自己自首承认人是他撞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志明抬起手,颤抖着指着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两天打了一个电话,联系了李局,你敢说你没动手脚?” 顾琳拨了拨长发,淡淡道,“我联系他又怎么样?他追求我这么多年,我心情好,跟他联络下感情是怎么了?” “顾琳!要是顾氏倒下了,你就看着你那个妈去死吧!”秦志明撂下狠话转身甩门离开。 顾琳阴沉着脸,双手攥成拳,指甲掐进了掌心。 秦志明早就巴不得她妈死了干脆,若不是想着她还有利用价值,哪里还会理会她妈的死活?要真计较起来,她觉得自己跟汪予问是同一种人。 她们的父亲都是为了钱和利牺牲弃自己的妻女不顾! 这边,汪予问被封杀以后一直待在公寓里,她扔下报纸,无声的笑了。 网络上的那些帖子她也已经安排好了,陈永华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 搞定了陈永华,那么,下一个,就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嗯,希望她躺在医院里不会被这些打击得一命呜呼,毕竟,她们很多年没见了。 真想看看当年那个高贵的不可一世的女人,看见自己会是衣服什么样的表情? 陈眠,也差不多正式会面了。 当初打在她脸上的巴掌,至今她都觉得隐隐作痛…… —— 陈眠出了病房,无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头顶的白炽灯换晃了眼,眼前一片模糊,走廊里的消毒水味道那么苦涩,刺得她鼻孔生疼。 她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甚至提不起力气去看。 她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地上,眼眶里的湿润渐渐凝集成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滴落。 从小到大,她很少哭,可一波接着一波的突然意外和真相,已经严重超出她的心理负荷,憋不住的难过。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或者医生护士在经过,见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但在医院里这种地方,眼泪,是在死亡之后最常见的状态,他们看看也就走了。 陈眠蹲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把头埋在手臂里,低声压抑地啜泣着,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捏着手臂的手指泛着白色,青筋突露。 口袋里的手机锲而不懈地震动着。 “绵绵……”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眠抬起头,顺着声音望去,温绍庭英俊的容颜模糊出现在眼前。 温绍庭站定在一步之遥的位置上,目光深沉难测,缓缓落向了瘫坐地上的她,两人的视线对上,他的心底一恸,她泪眼模糊,下唇泛着血丝的模样,生生扯碎了他的心。 陈眠的眼泪无声的滑落,看着温绍庭迈步上前,然后缓缓蹲下来,单膝跪在地上。 “绵绵。”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从陈眠的耳膜一路扎进心底,狠狠的一刺。 陈眠动了动唇,可是她的喉咙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蓄着泪水的眼底,蕴着愧疚,难过,交织缠绕着。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秦彦堔披着白大褂赶了过来,“老二……” 秦彦堔的视线落在陈眠哭肿的眼睛上,眸色深沉复杂,这个事情的真相,来得太过突然和震撼,他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顾芮说到底也是他的堂姐,并且顾芮是个温柔的人,对他极好,所以他对顾芮的感情也很深,她死的时候,秦彦堔一个流血不流泪的男人也哭不成声。 现在,他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陈眠,那种心情难以言喻的复杂。 “小四,麻烦你帮我看好她妈妈。” “老二……” 秦彦堔的脸色有些难看,那个是陈永华的老婆,他让他去看…… 温绍庭抬眸,淡淡地看着他,“如果不行,就帮我安排一个护工。” 秦彦堔呐呐地说不出话。 “什么都不要想,”温绍庭抱起陈眠,往电梯方向走去,“留在我身边。” 最后几个字,又重又沙哑,卷着一种她触摸不透的情绪,仿佛是害怕,又像是命令,柔软而霸道。 陈眠蜷缩在他的臂弯里,手指攥着他的衬衫,声音嘶哑到极致,“温先生……” 六年前那个车祸现场血淋淋的画面疯狂地在她脑海里盘旋着,翻嚣着,刺目得她心如刀绞。 眼泪越来越多,心中的愧疚宛若滔天的浪,被风掀起万丈高,瞬间将她湮没,她像是溺水的人,呼吸困难,全身发凉。 他用力隐瞒的事实,一旦被掀开,她要承受的是道德的拷问,只要想到温睿天真无邪的眼睛,拽着她跟全世界炫耀她是他的妈妈,她就难受到要死去。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天爷是觉得她这二十几年都过得太顺心了,所以才要开这种玩笑吗? 在她那么依赖他以后,对他动情以后,却要面临这种残酷的画面,亲人和爱人,分别在两端,她要怎么去端平? “什么都别说,也不要问。”温绍庭轮廓紧绷着,抱着她的力道重了重,仿佛只有这样,他们两人之间才可以没有隔阂,没有阻碍。 只是怎么可能? 古往今来,隔着家仇国恨,儿女情长便无处安身。 第145章 袁东晋坐在车里,看见温绍庭抱着陈眠从医院的门口走了出来,女人娇小的身影窝在男人的怀里,这令他想起了那那一次霍冰的绑架。 她也像个受惊的小兔,脆弱得不堪一击,躲在温绍庭的怀抱里不曾抬头,可是他知道她在哭。 想要伸手推开车门上前,问问她怎么样,还好不好,想知道她是不是又哭了,然而手碰到车门把,最终还是堪堪刹住。 他该用什么身份去关心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是他大意了,以为汪予问对于那一场车祸并不知情,所以才没有把那些照片散布出去,原来不是不知道,只是在等待时机。 袁东晋不知道为何陈永华要在事过六年以后重新提起,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原本只要他缄默,没有证人,那些照片并不能足以证明是他开车撞的人,但偏偏他自首了,那些照片又被散布了出去。 现在网络热搜,全是在质疑陈永华,甚至已经把陈眠扒得一无是处,全是恶意的抨击,她那些靠自己努力而争取过来的成绩和成就,全部被冠上仗权势获得的虚假名号。 袁东晋目光呆滞地盯着温绍庭将她抱上了车,然后离开。 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用力,手背上的暗青色的筋脉尽显,骨节泛白,到底是提不起力气追过去。 他的手机发出呜呜的震动声,他拿起来瞟了一眼,是周锦森,手指滑过,直接挂断。 而在宝华集团副经理办公室里的周锦森,再一次被挂断电话以后,一向沉着的脾气也快要频临爆发,脑仁隐隐作痛,对于自己这个上司,他完全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被梁宇从总经理的位置上拉下来已经是惨败,现在他任性提前出院,结果回到公司完全一副放任的状态,那随性的态度,完全就是默认了梁宇的位置! 周锦森也愈发猜不透他的心思,自从和陈眠离婚以后,那个曾经一心扑在事业上的男人,就变成喜怒无常。 现在只要陈眠那边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草木皆兵,如临大敌,真搞不懂他要是那么在意,当初何苦要离婚! 李敏慧推开办公室的门,“还联系不到东晋吗?” 周锦森深呼吸一口气,抬眸看着这个愈发像慈禧太后的李敏慧,冷冷淡淡道,“夫人,抱歉,袁总他没有接听电话。” 李敏慧简直怒火中烧,今天的股东大会主要就是针对他在蓉城那个项目召开的,现今连他人都找不到,在这么下去,只怕他脸副总经理这个位置都难保! “陈眠在哪里?” 周锦森自然是不管说出来,“不知道。” “不知道?”李敏慧尖锐地质问,“你是怎么当他的助理的?一问三不知!领导的行踪你不应该一清二楚才是!” 周锦森知道这个时候袁东晋一定是去了医院,而陈眠的母亲住院了,自然也是在那,然而他哪里敢告诉李敏慧,若是李敏慧又过去闹,找陈眠吵,只怕袁东晋会直接让他回家吃自己了。 李敏慧拿起手机拨袁东晋的号码,结果是一样,被挂断,她瞪着眼,几乎要七孔生烟,“你马上给我查他人在哪里!” “好的。”周锦森不敢说不,转身出了办公室,直接就下楼,进了电梯,他不死心摁下重拨键。 这一回,漫长的铃声过后,那边终于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喂”,周锦森差点感动到泪崩。 “袁总,股东大会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开始了。” “嗯。” “你赶得及回来吗?” “来不及,这个项目直接交接给梁宇吧,最近我有私人事情要处理不回公司了,你也不用找我,更不用理会我妈。” 周锦森头皮发麻,“袁总,你这是……” “就这样吧。” “……” 就这样?他到底是在闹哪样! —— 陈眠坐在副驾座上,头靠着车窗,眼睛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灯柱和树木,影影倬倬地朦胧一片。 车厢静谧无声,两人谁都保持着缄默,气氛压抑窒闷,让人喘不过气。 陈眠眼底的眼泪流干了又重新凝集,她也没有去理会,眉目疲倦,像是离开了水的鱼,虚脱了一般,整个人都懒懒的。 温绍庭开着车,余光里瞥见陈眠眼角的晶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紧扣着,又缓缓松开,如此反反复复,心尖仿佛缠绕了一根绳子,一再被人攥紧,往两端用力拔河,又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无力反抗。 原本就冷峻轮廓,愈发暗沉阴鸷,眼底凝聚了一层厚重的雾,又深又沉,冷冽而骇人。 喉咙被住,一个字也发不出,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脚下的油门下,一路飙升往家里开去。 车在公寓楼下停下的时候,陈眠靠在车窗上,阖上了眼睛,一动不动的。 温绍庭下车,绕到她的那一边,打开车门,弯腰低头便瞧见了她被打湿的眼睫,一缕一缕的,微微颤动着,他知道她没有睡着。 将她从车上抱下来,一路抱回到卧室。 陈眠靠在他的怀里听着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砰,规律而沉重,鼻尖的酸意源源不断,她几近贪恋地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却觉得怎么也靠不近。 温绍庭把她放在柔软的床铺上,正要起身进浴室给她拧毛巾擦脸,陈眠却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猝不及防的动作,他差点直接被扯得砸在她的身上。 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两人的脸靠得极近,鼻尖只有一张纸的距离,一动便会碰上。 她身上的清香裹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便愈发清晰,蹿进他的呼吸里,不知何时,紧阖的双眸,已经掀开,琥珀色的瞳仁湿漉漉的,潮湿了他的心,掀起了一阵波澜。 陈眠盯着他深邃幽暗的眼眸,圈住他脖子的一只手,五指展开,缓缓没入他墨黑扎手的短发中,将他的头扣下来,脸埋在他的脖颈上,轻轻蹭着他的侧脸。 她的冰凉,触碰着他的火热,却依旧觉得冷。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说,然而又无从说起,最后全部化作沙哑的两个字,“别走。” 不要离开我。 哀求纠结,复杂难辨。 她凉凉的唇,在他的肌肤伤宛若烙下了伤,这样的触感,令温绍庭全身肌肉紧绷着,他猛地将她扣进怀里,用力地抱着她,仿佛她要就此消失。 温绍庭心悸害怕到产生一种悲恸。 “我不走,永远也不会走。”他躺下去,将她摁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是承诺,也是安慰。 陈眠这几天一直都在医院里照顾陈母,夜里睡得不安,这会儿哭得累了,渐渐地睡了过去。 温绍庭低头,指腹轻轻帮她拭去泪痕,她瘦小的脸庞倒映在他的眼底,刻在心上,而那瞳仁里蕴藏在漆黑深处的情愫那么浓那么烈,他的心像是被大火灼灼炙烤着,钝钝的闷疼,一阵盖过一阵。 他好不容易等到她动了真心真情,却被这些事情打了个措手不及。 良久,他蹑手蹑脚地从床上起身,直接走到了房间的阳台上,带上了门,低头点燃了一支烟,烟雾一圈圈弥漫开来,他用力吸进肺腑里,可却麻痹不了那股恐慌。 夏日的清空一碧如洗,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湛蓝,一直蔓延,望不到尽头。 他转过身,透过玻璃门,视线落在床上小小的一团上,女人长发如瀑,眉目之间却的愁闷却是化不开的浓稠,双手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像婴儿在母亲体内的那个睡姿,严重缺乏安全感。 温绍庭目光怔忪,他对自己的感情可以坚定不移,却不敢保证她能选择坚持,夹着烟的手指,那阵颤抖几不可察。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摸出来看了眼,暗沉的眼眸益发幽深,手指滑过接通。 “老二。”老太太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不再是愉悦,而是几分沉重。 温绍庭看着陈眠,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小四说你带小眠离开医院了,你们去哪儿了?” “老太太,她对这个事情不知情。”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重重的地叹息,“老二,你怎么打算的?” 温绍庭没有回答,只有冗长的缄默,老太太了解他的性子,也不想追问,喃喃道,“你这孩子打小就死心眼……” 当他执拗起来,谁也拦不住。 老太太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两句便挂了。 温绍庭盯着沉寂下去的手机,背对着阳光的脸略暗,玻璃折射的光照他脸上,神色随着光斑浮浮沉沉,他站在阳台处,化作了一座雕塑。 —— 陈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睡得太久,她的脑袋昏昏沉沉,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等回过神来,她整个人都颓靡了下去。 若是一觉醒来,全部都是一场梦,那该多好,但是现实容不得她逃避。 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窗外有哗啦啦的声响,她掀开被子,光着叫踩在木质的地板上,无声无息地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拉开垂地的帐幔,外面的天空黑如泼墨,大雨倾盆而下。 她将落地窗拉开了一些,夏夜暴雨里的冷风灌进来,从四面八方将她笼罩住,一路从她的毛孔钻进了血液,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脑海里自动浮现那些信息,慢慢开始发酵,膨胀,痛不欲生。 不知过了多久。 卧室的门打开,啪嗒一声,漆黑的房间顿时亮如白昼,她的眼睛条件反射地闭上,等适应光线以后睁开,温绍庭高大的身影已然立于她的面前。 身体倏地悬空,她被他抱在了怀里,抬眸只见男人两道英挺的眉皱了皱,“地板那么凉,怎么不穿鞋?” 低沉的嗓音夹着呵责,或者更像宠溺。 陈眠抿唇不语,只是心底酸涩的厉害。 “去洗漱一下,下楼吃饭。”他把她放在床边,弯腰帮她套上拖鞋,动作那么自然而然。 “你为什么都不问?”陈眠垂着眼眸,声音沙哑而破碎。 温绍庭抬头,视线与她持平,神色平静,“问什么?” “我爸撞死了你大嫂……”每说出一个字,她心尖上的疼和愧疚就加重一分,“不问我是不是包庇了我爸。” 他深深地望着她,长着薄茧的手指触碰上她的脸颊,缓缓滑过她的轮廓,最后落在她的眼角处,指腹轻轻摩挲着,微痒。 尔后,他薄唇微启,沉沉吐出三个字,“没必要。” 陈眠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诚挚的眼神和毫无遮掩的信任,让她喘不过气,干涩的唇瓣微微一动,最后直说了一句:“对不起……” 温绍庭的大掌落在她的后脑勺上,扣住她的头,抵着他的额头,在她的鼻尖上亲了一下,“听话,别胡思乱想,这个事情跟你没关系。” 陈眠喉咙哽咽,贝齿咬着用力咬着下唇,手指卷曲,垂着眼帘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你睡了一天没吃东西,去洗漱吃饭,嗯?” 她点头,麻木地进了浴室。 简单的洗漱一番,出了卧室,陈眠站在楼梯上就看见了客厅里坐着的秦桑和周旭尧。 两人盯着电视机在看着一些综艺节目,等陈眠走进了才发现她的存在。 “眠眠,醒了?”秦桑原本软趴在沙发椅里,看见陈眠那一瞬间弹了起来。 陈眠点点头,“你们怎么在这里?” 周旭尧岿然不动坐着,只是淡淡地瞥了陈眠一眼,然后又将视线落在了电视机上,仿佛那综艺节目有多精彩一般。 秦桑皱了皱眉头,上前圈住陈眠的手臂,低声问,“没事儿吧?” 陈眠摇头,扯了扯唇,“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 秦桑见她也不愿多谈,也只好闭嘴,有些事情,别人安慰也无用,需要自己想通。 温绍庭从餐厅里走了出来,牵过陈眠的手,“过去吃饭。” 两人进了餐厅,仿佛客厅里周旭尧和秦桑是空气一般的存在,他的眼里只看得到陈眠。 周旭尧丢下遥控器,一手搭着秦桑的肩膀,将她带进餐厅,“你有口福了,老二的手艺可不是谁都能尝到。” 饭桌上,四人都很安静,秦桑时不时抬头,总是能看见温绍庭细心体贴地帮陈眠夹菜,偶尔会说两句逼着陈眠吃下去。 温绍庭看他们的眼神是温漠的,一旦落在陈眠的身上,就会变得柔和,那是爱一个人的眼睛。 晚饭过后。 两个男人进了书房,陈眠和秦桑就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影打发时间。 “你是怎么想的?”秦桑怀里抱着抱枕,双腿盘坐在沙发上,歪头睨着陈眠。 陈眠迟钝了几秒才应声:“嗯?” “你爸撞了顾芮这个事。” 陈眠眼神有短暂的放空,“我不知道。” 秦桑单手托腮,另一手腾出来掐住陈眠的下巴,凤眸微眯着端倪着她的脸,淡淡道,“后悔跟温绍庭在一起了?” “桑桑,”陈眠徐徐开口,“如果你和周旭尧结婚,而陆禹行也是单身,然后你爸爸害死了陆禹行的亲人,那么你会选择跟陆禹行一起么?” 秦桑脸色僵凝住,眼神闪烁了下。 “这种假设没意义。” 陈眠拨开她的手,低头轻笑一声,“很难选择吧?” 秦桑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里。 书房里。 周旭尧长腿交叠,慵懒随意地坐着,“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结婚前?还是结婚后?” 温绍庭默了几秒,淡淡道,“婚后,”顿了顿,补充道,“前不久才知道。” 周旭尧神色微顿,尔后是缓缓地笑开,“这么说来,你是要定她了。” 早知道事情的真相,还一直待她那般好,甚至谁也没说,这样的举动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老太太怎么说?” “没说什么。”虽然没明确,但温绍庭能感觉到老太太的心情,是很难接受吧。 —— 因为暴雨天气,陈眠最后当天晚上没有去医院,她也在躲避,担心陈母会发现端倪,而自己会隐瞒不住。 第二天清晨,天气放晴。 陈眠和温绍庭去见了陈永华,陪同一起过去的,还有律师。 看守所里,人声吵杂,陈眠和律师被领到探监室,温绍庭没有陪着一起进来,在外面等着他们。 探监室的门被打开,陈永华被人带进来,灰色的囚服,将他鬓发沟壑的容貌衬得更为憔悴,明明才不到五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却像七老八十的垂暮老人,下巴和唇边都是青色的胡茬,一双眼睛深陷下去,在看见陈眠的瞬间,停下了脚步。 陈眠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瞬间湿润。 “过去。”陈永华被人往前推搡了一下。 他在陈眠的对面坐下,带着手铐的双手搁在桌底的大腿上,没有说话。 “爸……”陈眠的喉咙哽咽,颤着唇叫了一声。 陈永华抬眸看着自己的女儿,眼底神色复杂,还有着愧疚,他略带沧桑的嗓音响起,“你和你妈还好吗?” 陈眠点头,不敢告诉他妈妈住院的情况,“你呢?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陈永华摇头,刚进来的时候,确实被为难了,身体上也受了一些伤,不过后来就再也没有,那些的态度的转变,他大概也是猜测到原因。 “爸,车祸那件事……是真的吗?” 陈永华看了一眼头顶上的那盏白炽灯,慢慢的点头,“是真的。” 陈眠心底那一簇希望的火苗,噗嗤一下,灭了彻底。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听到他亲口承认,陈眠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陈眠与其他的人是一样的,从小就崇拜自己的父亲,即使他很少有时间陪她,但她依旧能感觉到父亲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每一次在电视机前看见他,她都倍感骄傲,那是她的爸爸,备受拥戴,伟岸而高大。 在得知他触犯政治原则的时候,她难过了很久,又怕又慌,然而她依旧为他找借口,替他开脱,维持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她已经快三十岁了,早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小女孩,她知道社会的肮脏,人性的黑暗,她也经历过很多尔虞我诈,与人耍心机,揪着把柄谋求利益。 商场上风云变幻,无硝烟的战场到处横躺着失败者的尸体,有人另谋出路而重生,有人不愿离开而人心腐烂。 她明白,所有的风光的背后,或多或少都堆砌着腐肉白骨,光鲜外衣掩藏着残酷的黑暗,她爸爸已无法例外。 可是,为什么那一堆白骨里面,偏偏要有一具是温绍庭的大嫂,温睿的亲生母亲? 她能怨他当年那样逃避刑事责任么?若是她知道他当年这么做会阻止么? 答案是,很怨他,却无从责怪。 至于会不会阻止,她没有答案,但她明白,她一定会在正义和亲情之间摇摆。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哪能做到那么大义凛然呢? “小眠,你别管爸爸了,爸爸犯下的错,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你照顾好你妈妈,照顾好自己,我能安心了。” 陈眠用力瞪着眼睛,只有这样才可以将眼泪咽回去。 她看着陈永华,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他倒是轻松了,解脱了,安心了,可是她呢?她要怎么办? 她和温绍庭要怎么办? “爸,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陈眠低低地说道,“你是真的想过我和妈妈么?” “小眠,是爸爸对不起你们,原谅爸爸自私。”两个女儿,他前半辈子对不起汪予问,后半辈子对不起陈眠。 陈眠垂下眼帘不敢在看他,“爸,律师会尽量帮你争取减少量刑,只要你好好配合。” 事到如今,她还能如何? 之后,她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律师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陈永华事无巨细地交代,越听,一颗心越凉。 人对权利追求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多少人在这条路上丧失了自我,沦为权利的奴隶,她爸爸也毫无意外。 —— 从看守所出来,陈眠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温绍庭和她坐在后座上,一路沉默,律师在前面的副驾位上,也不敢贸然开口。 陈眠看着人行道上的人流,忽然开口,“前面停下车。” 司机望着后视镜,没有动作也没开口,用眼神询问温绍庭。 温绍庭深邃的眼眸凝住她,语调不紧不慢,“怎么了?” 陈眠抬手拨了拨长发,抿唇牵扯出一道弧度,眼睛不敢去看他,轻声道,“我想下车走走。” 男人的眸底暗沉沉的一片,吩咐司机,“停车。” 司机将车靠路边停下,陈眠伸手推开车门,却看见温绍庭也要下去,一把将他拉住,白皙的手扣住他的手腕,在这种夏日炎炎的天气里,她的手也是凉的。 “我想自己走一段路,你不用跟着我。” 温绍庭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温淡令人有些发憷,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松开手,坐回位置上,“晚饭之前必须回家。” 他让步了。 “晚上我要去医院,晚饭去陪我妈吃。” “可以,我会过去陪你。” “不用!”她反驳得太快,以至于男人沉下了脸色,眉眼之间凝聚了一层淡淡的冷。 车厢里的气氛骤然冷凝,司机和律师心中都皆是一阵心惊肉跳,连带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的面容清晰可辩,可陈眠却无法揣测他的心思,咬了咬唇,“你工作已经够忙了,我不想你那么劳累,医院这边我自己一个人能行。” “我会准时到医院。”无视她的神色,他不容置喙的宣布。 陈眠拗不过他,“好。” 她下车,然后渐渐涌入了人群里。 他坐在车内,目光沉沉穿透褐色的车窗,一直跟随着她的步伐,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开车吧。” 司机这才重新发动车子。 “打官司的话,能争取到什么样的结果?”温绍庭闭目靠在椅子上,淡淡开腔。 律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在斟酌用词,“目前的情况,陈永华滥用职权和接受他人钱财金额过高这两条,量刑最少不会低于十年甚至更长,另一方面,他车祸事故逃逸致人死亡,至少会被判七年……陈永华目前已经是证据确凿,唯一能做的,就是认罪,至于最终的结果,谁也无法下定论。” 温绍庭没有在开口,律师也闭上了嘴巴。 —— 下午三点多的太阳光依旧很热烈,陈眠沿着人行道慢慢地走,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暖,在一个十字路口前,她站在等候台上,任由身边的人来来往往。 绿灯红灯交替着,身旁的人换一拨又一拨,她依旧停留在远处,举目望去,她竟然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仿佛怎么选择,都是一条绝路。 从小,她就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从来没有如此迷过。 向左,向右,到底该怎么选择? 包包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陈眠麻木地翻出来,看了一眼,是陌生来电。 她挂掉,未接来电有是个,都是刚那个号码,眉头蹙起,怎么也记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下一刻,手机的屏幕重新亮起,她顿了几秒,接起。 “陈眠,我们见一面。” 这个声音,陈眠永远都不会忘记。 曾经有很多次,她拨打袁东晋的号码,都是她接起。 软甜的声线,洋洋盈耳,有夹着浅浅的寒凉。 陈眠捏着手机,眉目温淡,心平气和地道,“汪予问,我们应该没有见面的理由。” 汪予问淡淡开腔,“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爸到底是怎么回事么?还是,你要我亲自去会见一下你妈?” 陈眠握着手机的手渐渐地收紧再收紧,筋脉隐隐跳跃可见,手机仿佛都要被捏碎了一般,她的呼吸也被一点点的挤压出胸腔。 眼前大片的阳光,刹那间变得恍惚摇晃。 “是你。” 挤出两个字,陈眠的呼吸都在疼,像是被抽丝剥茧一般,那种疼一点一点蔓延遍布至全身。 第146章 陈眠同意了见面,不过见面的地址选择在人流众多的地方,她不得不堤防着汪予问,以防她有其他的动作。 夏日的糖水铺人满为患,陈眠赶到的时候,汪予问已经坐在角落的一个位置上,她没有化妆,只是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很好的遮挡住了她的五官,不认真去看,一般人不会发现她的存在,再者谁也料不到他们的国民女神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陈眠穿着一身简单朴素的套装,休闲而慵懒,墨色的卷发披落散下,微微蓬松,素净的脸上甚至连粉扑都没上,年近三十能拥有这个姣好的肌肤,也是令人嫉妒。 她步伐优雅从容而来,身上有一种迷人的气质,带着几分风情,美丽又耀眼。 汪予问从小就自卑,那种自卑深入骨髓,即使在她成名后也无法彻底根除,唯有掩饰。 然而陈眠与她相反,她从小就是天之骄女,父爱母宠,是个拔尖的可人儿,即使五官不能算多迷人,可她身上那种倨傲和自信,让她成了一个发光体,很容易吸引人的眼球。 汪予问看到她,心中无法言喻的自卑感油然而生,还伴随着嫉妒和怨恨。 这种情绪,在少女时期,第一次见到陈眠那一刻,就种下了种子。 长期的阴暗,她的任性已然扭曲,在她的眼里,陈眠是她的天敌,只有除之而后快。 陈眠没有汪予问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她落座,服务员迎上来,她将包包随手搁在一旁,又点了一个甜品,这才冲坐在她对面的汪予问投去注视。 陈眠早已收敛好所有的情绪,温温淡淡地开口,“汪小姐,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致使你要如此大动干戈?” 她们之间的恩怨,应该只有一个袁东晋,若是要对付她,也早该在她和袁东晋离婚的时候断得一干二净了。 陈眠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她除了掌掴过汪予问,讽刺过她意外,倒真的没有什么性的行动,甚至也没有给她制造明星绯闻不是么?已经算是很仁慈才是,又哪个人能对自己的丈夫情人那么友好? 汪予问也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也擅长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她挽唇轻笑,“袁东晋?她不过是一枚棋子。” 陈眠眉头微微一拧,眸色沉了沉,“所以?” 汪予问一字一顿说道,“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是你。” 陈眠闻言,眉梢微动,重新抬眸看向汪予问那张年轻美丽而覆盖着一层浅浅阴影的脸庞。 明明长得出落动人,温顺无害,可偏偏生出一种难以触摸的阴暗,从镜片后的眼睛里乍然而出。 陈眠问道,“汪予问,我想不起来我哪里能让你这么费尽心思。” 汪予问将一叠照片甩在桌面上。 陈眠垂眸,动手翻了翻,僵硬从手指渐渐蔓延至全身。 照片上的人是她爸爸和一个漂亮的女人,两人都很年轻,那时候的陈永华甚至有些青涩,而女人瞧着温婉似水,柔柔弱弱的,两人抱在一起拍的照片,背景不尽相同,应该是一同出游拍的。 没有多么过分的动作,最亲密也不过是男人亲了女人的脸颊而已。 可是,已经足以震撼陈眠,或者是,摧毁了她的认知。 汪予问软甜的嗓音不轻不重,“这个女人,是我妈,她叫汪雯。” 一个字一个字砸落在陈眠的心头之上。 “你记恨我爸,因为你妈替我爸坐牢承担了罪名。” 汪予问冷冷的讽刺,“陈眠,你爸还没有告诉你么?” 她一转不转地盯着陈眠的眼睛,“我是你爸的亲生女儿,是你的亲妹妹。” 在面色沉静的表面,可陈眠的心底,早已经暗潮汹涌。 陈眠唇角的那一抹淡淡的弧度渐渐落下,眸光沉沉凉凉的,“汪予问,我没有什么妹妹,不要妄自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说的是没有妹妹,却没有否认她是陈永华女儿这件事。 所以,不管汪予问到底是不是陈永华的女儿,陈眠永远不会承认她的存在。 汪予问挺直背脊坐着,唇畔的笑意未见,而益发浓郁刺目,“看来我们的达成了共识,正好我也不想多一个姐姐,那让我觉得恶心。” 她从小被人践踏成泥,日子过得狼狈不堪,而陈眠却是小公举,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样的两个人,确确实实不能成为姐妹,只能成为敌人。 陈眠淡淡地瞥向她,唇角眉梢都爬满了笑意,那么璀璨,而目光却是同情和可怜,“汪予问,在我面前耍存在感没有任何意义,并且愚蠢得令人发笑,私生女就是私生女,永远上不得光明正大的台面,你这一辈子,都要活在我这个正牌女儿的阴影里,不要痴心妄想了。” 汪予问捏着汤匙的手蓦地一紧,骨节泛白,脸色铁青。 陈眠无疑是戳到了她的痛处,揭开了她最忌讳的伤疤。 “陈眠,你会后悔。”她从牙缝了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陈眠冷眼相对,“我想,该后悔的人是你,汪予问,我记得很久以前我就警告过你,别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她的声音宛如沾染了冰霜,凛冽冻人。 “你可不要指望我为你那死去的妈产生同情,路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谁。” “嗬!”汪予问冷嗤,“陈眠,我光脚不怕穿鞋,今天我只是跟你打个招呼而已,免得到时候你太过震惊。” ………… 跟汪予问的谈话,最后是不欢而散,关于汪予问的身份,陈眠还真的意外。 也许是打击多了,再震惊的消息,她都渐渐地麻木了,事情坏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尽头。 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她打了车直接回了医院。 病房外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陈眠顿住脚步,目光温凉看着穿着端庄的李敏慧。 “陈眠,东晋在哪里?”李敏慧从长椅上站起来,矮了陈眠一个头的高度,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 陈眠抚额,轻轻袅袅地笑了,现在是怎么回事?她有些搞不懂了。 陈眠低头垂眸睨着李敏慧,对着她那张嘴脸,实在喜欢不起来,“袁夫人,我跟你们袁家没有任何的关系,跟你儿子更是见面都没必要,你现在来质问我你儿子的行踪?你当我是你儿子的秘书?” “他来找你了,你说你不知道?” “抱歉,我很忙,如果袁夫人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这样吧。” 陈眠侧过身,打算从她身旁经过,李敏慧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陈眠,你和东晋都离婚,还纠缠着他,利用他,不觉得很可耻吗?” 陈眠连堆砌假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对于李敏慧,她没心情应付,用力将她甩开,抬着下巴,冷冷说道,“李敏慧,你臆想症重度了,记得看医生。” 李敏慧从前对陈眠不满,是因为她太要强,不肯低头和妥协,如今对陈眠,简直就是痛恨,“陈眠,你还以为自己是市长女儿呢!现在你爸也不过是一个罪犯,你高傲个什么劲!幸好我儿子跟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离婚了!” 她的声音太过响亮尖锐,以至于走廊里的人都纷纷停下了脚步,朝陈眠投来鄙夷的目光。 周围的窃窃私语,仿佛一根根银针,狠狠地扎入她的皮肤。 “啊,原来她就是陈永华的女儿?” “听说陈永华贪了很多钱,还害死了好几个人呢?” “车祸撞死人,还让人顶罪……” …… 陈眠从不在意别人的议论和目光,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难以忍受,更甚至是动了怒,身体的动作比大脑快,她手起手落,照着李敏慧那张扭曲的嘴脸,狠狠一巴掌甩了下去。 “啪!” 医院走廊的回声本身就很大,陈眠是使了十二分的力气掴下这一掌,连她的手都震麻了,李敏慧的脸颊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周遭的人瞬间噤若寒蝉,被眼前这一幕吓到,更是被陈眠身上冷冽的气场骇住。 李敏慧的耳朵一阵嗡鸣,嘴巴里涌出一股血腥味,甚至觉得自己的牙齿都有松动的迹象,被陈眠彻底打懵了,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忘记了反应和反击。 陈眠冷冷看向她讥诮道,“李敏慧,麻烦你滚出我的视线!” 这一巴掌落下以后,心中积压的阴郁依旧没有淡去。 病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陈母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房,顶着苍白的脸走了出来,“小眠,发生什么事了?” 陈眠身体一僵,身上的戾气顿时收住,然而眉目上依旧停留着浅淡的震怒,她伸手扶住她,柔声道,“妈,没事,我扶你进去。” 陈母的视线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了李敏慧,蹙眉不悦,“她怎么还在这里?” 自从陈眠离婚以后,对于袁家,陈母是怀恨在心的,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被人欺负成那样,吃了那么多苦,这些都得算在袁家的头上,尤其是李敏慧这个当婆婆的身上。 李敏慧刚来医院的时候,直接就找了进去,不过陈母显然是不欢迎她,直接闭上眼睛装睡,李敏慧再愤怒,也不能拿一个病人怎么样,只能在走廊上等着陈眠回来。 陈眠蹙眉,“她找你了?”声音的温度又压低了一个度。 “我没理会她。” 陈眠闻言,神色松懈了几分。 陈母也不想看到李敏慧,转身要往病房里走,病服却被人扯住了,“郑颖,你就是这样教你的女儿的?” 脸颊上的肿痛,导致她说话都有些漏风。 “李敏慧,一巴掌还不够?” 陈母摁住陈眠的手,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转过身看向了一脸狼狈的李敏慧,病态苍白的脸,眉宇之间是一片沉着淡然,“我怎么教女儿也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李敏慧,你是光长年纪不长脑子,这么多年了,越闹越难看了。” 陈眠微微敛住眸光,关于自己母亲和李敏慧的陈年往事,她曾经在李敏慧口中得知一二,具体的并不知情,现在看来李敏慧对自己那么反感,大概也就是因为自己妈妈了。 李敏慧完好的半张脸,青红交替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郑颖!我不想跟你废话,你让你女儿马上告诉我,我儿子到底在哪里!” 面对李敏慧的无理取闹,陈眠仿佛在看一个笑话,她打掉李敏慧的手,“你再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告诉我东晋在哪里!” 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陈眠正欲开口,不远处传来一个低沉愠怒的男人的声音,“妈。”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望向了声音的来源,只见袁东晋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休闲服,墨黑的短发微微凌乱,呼吸轻促,高大的身影在围观的人群中鹤立鸡群,那么突兀。 他长腿三作两步走向她们,目光落在陈眠的脸上,然而陈眠的眼睛凉薄得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他的心一刺,看向了李敏慧,两道眉毛蹙在一起,沉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敏慧看见他,刹那就委屈得哭出来,红肿的脸配上她的眼泪,真是丑陋不堪,“你到底去哪里!电话也不接,家也不回!” 袁东晋眉骨跳了跳,绷着脸,抿着唇,“我不是让周助理告诉你我这几天有事情要处理?” 李敏慧怒的忘记了脸上的疼,“你能有什么事情,还不是为了陈眠这狐狸精!你是不是为了她连你爷爷的公司都要拱手让人!” 陈眠觉得李敏慧真的是病得不轻,懒得再理会他们,扶着她妈妈的手,“妈,我们进去。” 郑颖点头。 “陈眠,”袁东晋开声叫住她,陈眠顿了动作,没有看他,听见他低声道,“抱歉,我妈也是心急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敏慧见自己的儿子低声下气的模样,愤愤不平的出声,“你道什么歉?她动手打人,该道歉的是她!” “妈,你闭嘴!”袁东晋太阳穴突突的跳,愠怒地扣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要冲过去的动作。 陈眠冷眸扫了一眼李敏慧,深沉的淡然的脸上,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情绪,平静无澜,因为在她眼里,他们都是陌生人。 她不说话,沉默地扶着自己的妈妈进了病房,那一扇门隔绝了彼此的联系,世界终于清静下来。 郑颖坐在病床上,刚绷着的脸色松弛下来,眉目上全是疲倦的神色,她的心脏刚动完手术没几天,情绪的波动到底是给她造成了一定的负担。 “妈,你怎么样?” “没事,帮我倒杯水。” 陈眠将水送到她的手里,看着她喝了几口,问,“照顾你的护工呢?” “她家孩子生病了,就在楼下的儿科,她过去看看就回来。”郑颖放下手里的水杯,看着陈眠,又道,“今天去见了你爸了?” “嗯。” “他怎么样了?” 陈眠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深敛了过去,挽唇浅笑着,伸手拿了一个苹果削皮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嗯,还好,就是瘦了些。” 那种地方,其实能好到哪里去? 郑颖也不是不清楚,不过温绍庭之前说过会帮忙打点,所以这会儿陈眠的话她是信了,“律师怎么说的?” 陈眠削水果的手一抖,锋利的刀锋便划破了她娇嫩的皮肤,食指上瞬间冒出了鲜红的液体,滴在了她的衣服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郑颖见状忙从一旁抽过纸巾将她的手指摁住,眉头轻蹙。 陈眠看着她袒露的关怀,喉咙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柔软而塞,眼眶很痒,她绷紧了脸,站起来,“没事,我用冷水冲洗一下就好。” 话音刚落,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躲进了厕所里。 陈眠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对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她快要冷硬着一颗心,可以刚毅固如磐石,百毒不侵,但是面对自己亲近的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越是想要隐瞒,越是怕瞒不住。 —— 从医院里出来,袁东晋一直阴沉着一整脸。 “东晋,你跟我回家!”李敏慧跟在袁东晋的身后,快步小跑。 坐上车,袁东晋烦躁地点了烟,因为抽得太急太凶,忍不住咳嗽起来。 李敏慧看着他,又是心头又是责怪,“你少抽点。” “妈,你能不能别管我?” “东晋,我是你妈,我不管你,谁管你?” 袁东晋将打火机狠狠地砸在车头上,砸中了前面的风挡玻璃,发出重重的声响,他眼神凌厉而愤怒,“你是妈,但不是我人生的主裁者!你到底要把我逼成怎么样才满意?” 李敏慧被他充满硝烟味的模样给骇到,呼吸都沉了下来,被他这么凶,喉咙发涩,“东晋,妈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说我逼你,你又何尝不是在逼我?” 身为一位母亲,被自己的孩子这般仇视的指责,她焉能不痛心? 眼泪唰就流了下来,“为你了,我忍受你爸在外面拈花惹草,憋屈地在袁家求生存,我这么做,还不是想要给你留下更多的东西,让你在袁家不受欺负?你现在就为了一个陈眠,葬送一切,还怪我的不是?” 袁东晋铁青了脸色,夹在指间的烟被为两段,他重重的呼吸,胸口又闷又疼。 “妈,”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像是疲倦极了,“陈眠不欠我,更不欠袁家,你不要再来找她了,就当我求你吧。” “她怎么不欠你的?若不是她,你怎么会被梁宇那小人得逞!” 袁东晋笑得苦涩,“妈,我不知道你为何一直这么针对她,但是你忘记了,曾经半夜你急性阑尾炎,是她背着你把你送去了医院,你也忘记了爸那些女人欺负你的时候,她站出来替你清理门户,还有,你不知道,她因为我,失去一个孩子的同时,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妈,你说,她嫁给我这些年,出了受尽你的白眼,被我欺辱,还得到过什么?她离婚的时候要我一分钱了吗?没有。” “她什么都不要,甚至你找她要拿百分之五的股份,她也在前不久签署了转让书,让律师交给了我。” “反而,她爸爸坐牢,也是因我而起。妈,”袁东晋侧过头,看着僵化掉的李敏慧,喉咙哽咽,眼眶泛红,“你倒是说说,她到底欠我们什么了?” 这些事情,他埋藏在心底,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神经,他想要救赎,想要对她好,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敏慧悻悻然,呐呐道,“怎么可能,那天我去找她,她趾高气扬的要我跪下,怎么就会转让给你了?” 袁东晋伸手打开车上的暗格,从里面抽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丢给了李敏慧,“你自己看吧。” 李敏慧将信信封里的文件抽出来,股份转让书几个字醒目刺眼,她简单的看了一下,翻到最后一页,黑色的签字笔,笔墨轻谈,娟丽隽秀,只有两个字。 陈眠。 “这股份本就不该属于她。” 袁东晋还能说什么?李敏慧永远不会承认自己错了。 他下车,绕到另一边,打开了车门,冷冷淡淡道,“下车。” 李敏慧坐着不动,手里抱着那份股份转让书,“你又要做什么?” 袁东晋二话不说,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扯下车,傍晚的太阳余热炙地,他英俊的面容冷峻如冬日的寒川,“妈,你要是再去找陈眠,她怎么对你,我都不会再管,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在她面前求情。” “袁东晋!我是你妈,有你这么向着一个外人的?” 袁东晋垂在身侧的手,隐忍得攥成拳,声音里压抑着一簇怒火,“是啊,你该庆幸你是我妈,否则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他转身,“若是能够选择,我不会选你当我妈,我宁愿你当初做掉我,也好过利用我爬上袁夫人这个位置。” 他利落的上车,用力甩上车门,发动车子,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嗖一下从李敏慧的身侧擦身而过。 李敏慧站在路边上,整个人麻木而发寒,耳边一直回荡着他冷血入骨的话。 【我不会选你当我妈】 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敏慧那一双被欲望和利益充斥满的眼睛,终于多了一种茫然无措的恍然。 她努力那么久,付出那么多。 不惜踩踏着朋友,牺牲家人,只是想要给这个儿子争取到应得的部分,可他为什么不领情?反而要这般伤她的心? —— 汪予问从糖水铺里出来以后,坐上出租车,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一辆黑色的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她将鸭舌帽的帽檐往下压了压,“师傅,你可以甩掉后面那一辆车吗?” 司机侧目瞧了一眼后视镜,摇头,“小姐,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到处都是车不说,后面那辆车是经过改装的,真要跑起来,我技术再好也跑不过它。” 汪予问脸色又沉了沉,她知道,最近很多人都在找她,所以她是有家不能回,也不能用自己的身份证住酒店,只能在一些非正规的小旅馆住着,出门更是要时刻提高警惕,否则被逮到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现在会找到她,无非就是温绍庭和袁东晋。 嗬! 陈眠她还真是幸运,动辄一群男人为她前赴后继。 “师傅,麻烦你尽量帮我想个办法帮我甩开,”她从包里掏出一叠钱,“甩开以后这些钱都归你。” 司机看见一叠粉色的钞票,顿时两眼放光,像是打了鸡血复活了一般,“我尽量!” 前面的绿灯,马上就要转红灯,司机却一脚踩上油门,加速开去,直接往另一条路上拐了过去,后面的车见状也要加速,却是来不及了。 第147章 彼时,温绍庭正在周旭尧的办公室内,两人在谈着公事。 “蓬莲岛项目的建设顺应了南城国际旅游发展战略,是集娱乐、商务交流、以及休闲度假为一体的旅游休闲度假岛,预计投资是一千个亿,”周旭尧将电脑转向温绍庭,“有兴趣投资?” 温绍庭身上的西装已经脱下来搁在沙发上,领带也被扯开,领口的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性感的锁骨,他长腿交叠,唇上衔着眼,那姿态慵懒得压根不像在谈事情。 “没兴趣。”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眉宇上的郁燥显而易见。 周旭尧索性啪一下将笔记本合上,狭长的眼眸微眯,低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英俊的容颜被模糊,他呼出一口白烟,性感好看的唇微微一勾,“我让你过来谈公事,你现在是给我摆脸色?” “汪予问人呢?”温绍庭将眼底捻熄在烟灰缸上,抬手瞄了一眼腕表,“你的人效率这么低,该重新培训一下。” 周旭尧一哂,“老二,他们虽然有些能耐,但跟你那些特种兵是没法比的,你那么挑剔,索性找你部队里那些兄弟帮忙,相信以他们的侦探能力,保准马上就能查出汪予问的行踪了。” 温绍庭淡淡的瞥他一眼,抿唇不语。 部队里的那些人,随时随地都在接任务,哪能是他可以随叫随到。 正说着,周旭尧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向温绍庭,眉峰微挑,“看来是有消息了。” 周旭尧接起,直接将电话开了免提,“人找到了?” “抱歉,周少,让她逃了。” 温绍庭湛湛沉沉的眼眸凝向周旭尧,仿佛在说:果然是废物。 周旭尧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若是人没找到还好说,现在竟然让她在眼皮底下逃走了,看来他们是真的闲暇太久了,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周旭尧的眼底有一道凛冽寒芒掠过,冷漠得没有起伏的嗓音响起,“人逃走了,你打电话回来做什么?” 那边的人听见他的话,只觉得头皮发麻,“我已经让人继续追查……还需要些时间。” “在她弄出幺蛾子之前带不到我面前,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周少……” “需要我重复一遍?” “是。” 电话切断,温绍庭将西装拿起,从沙发上起身,笔直修长的身躯伟岸矜贵,脸上没有表情。 周旭尧抬头,“这就走了?” “我得回去陪她吃饭。” “……”周旭尧简直无语,“蓬莲岛项目投资真不考虑?” “没钱投资。” “……温绍庭你信不信我叫那些人马上回来?” 没钱?他老兄跟他开玩笑? 温绍庭看向他,抬手摁了摁眉心,淡淡地说道,“中瑞的重心咬迁移到江城,若是到时候出现资金断裂的情况,你会后悔今天找我合作。” “真打算回江城定居了?” “嗯。” “因为你大哥?” 片刻的沉默,温绍庭点头,“走了。” 周旭尧没有起身,依旧翘着长腿,眯着眼眸看着男人往办公室大门走去,淡淡开腔,“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说一声。” 温绍庭没有回头,抬手朝他挥动了一下。 —— 秦桑将手机贴在耳边,凤眸微眯,“你说汪予问跟你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嗯。” 秦桑躺在摇椅上,眉梢微挑,咖菲猫窝在她的大腿上懒洋洋地睡觉,她的手顺着它的毛,“她说的你也相信?汪予问那个女人是不是也有点脑子不正常?还是你跟你爸确认过?” 电话那端,陈眠有短暂的沉吟,“我爸没告诉我,但是我相信她说的话。” 书房很宽敞,天边的夜色已经沉下去,落地窗外,秦桑整个人慵懒随意地躺靠在椅背上,随着摇椅轻轻摇晃着,眼前的光线一晃一晃的,“她就那么痛恨你爸?那也是她爸爸吧?” “也许吧,不过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今天看她看我的眼神阴阴森森的,心里总觉得有些发毛。” “你不打算跟温绍庭提了吗?” 陈眠此时正站在阳台上,看着病房里医生正帮郑颖拔针头,轻描淡写,“桑桑,你觉得,我要用什么资格跟他说这些事情,然后指望着他帮我?” 他现在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她又怎么能够再给他继续添加压力。 “可是,”秦桑温温浅浅的道,“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陈眠的嗓音,在这炎热的傍晚里,也显得很凉,又很缥缈遥远,“我知道啊。”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揪心,才会难辞其咎。 房门被人推开,温绍庭手里提着东西迈了进来,高大的身影瞬间夺去了她所有的目光。 隔着透明的落地窗,陈眠看见他菲薄的唇一张一翕,不知跟她妈妈说了些什么,温淡的眉眼很平和,妈妈浅浅的笑了。 秦桑在那边说了什么,陈眠接下来全部都听不见了。 玻璃门被拉开,室内的冷空气趁机泄露出来,让她赶到些微的不适,眨眼,男人高大的身躯已经立定在她的跟前,熟悉的薄荷烟气息,带着浅浅的风尘味,占据了她的呼吸。 “吃饭了。” 他伸手拿过她耳边的手机,瞟了一眼,径直跟秦桑说道,“她要吃饭,有空再打过来。” 然后,不等秦桑说话,直接切断。 陈眠跟着他回来病房里,默默的看着他给妈妈布菜,怔忪了很久。 反观郑颖,因为温绍庭的到来,疲倦的神色也多了几分精神,眼前的一切都那么平和美好,陈眠却愈发的惶惶不安,她甚至觉得这一切的风平浪静都是偷来的幸福。 他们谁都没有再提那件事情,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陈眠很多次想要张口询问他要怎么办,然而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 秦桑蹙眉拿着手机低咒了一声,书房的门口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她转头抬眸望了过去,恰好撞上男人深似笑非笑的眼眸,“你回来了。” 周旭尧抬手扯下领带,又松开了领口的纽扣,手指灵活解着扣子,同时径直迈步朝她走了过来,附身低头,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在她绯色的唇上印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温温润润地低笑,嗓音宠溺,“在骂谁呢?” 秦桑不吭不热地道,“你兄弟。” 男人慢悠悠的,整好以暇地看着她,“他怎么惹你了?” “挂我电话。” “你找他做什么?” “谁找到他?是他挂了我和陈眠的通话!”秦桑蹙眉,有几分恼怒,“你身边的人跟你果然都是一副德行。” 周旭尧低头锁住她的眼睛,唇畔噙着一抹浅笑,抬手安抚性地摸她的脑袋,宛如秦桑在摸她的猫,嗓音又低沉了几度,“我什么德行?” 盯着他贴得极近的脸,澄澈的大眼睛倒映着男人轮廓分明,五官温润的俊脸,秦桑很没骨气地心跳漏拍了,她刹那的怔忪,又蓦然惊醒,堪堪敛住了神色。 樱唇翕动,“蛮、不、讲、理。” 她一字一顿,语调拉得极长,像是防止他听不见一般,又像是故意刺激他。 男人从喉间弥漫了一声深深的笑,“我还以为你说,”他柔软的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鼻端,故意压低了声音,“用、情、专、一。” 属于男人浓烈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扫得她的眼睛微痒,秦桑下意识地往后避开,眉目愠。 下一秒,却被男人大掌扣住后脑勺,逼迫得扬起了下巴,完美地迎接了他的唇。 书房的门口,阿姨的身影忽然出现,“先生……”瞧见书房里的那一幕,声音顿时刹住,尴尬地红了脸,然后转过身悄然离开。 秦桑是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就开始挣扎,然而周旭尧却不容她躲避,旁若无人地压着她,掠夺她的呼吸一顿餍足以后,才松开她。 她呼吸急促,因为缺氧,一张白皙娇嫩的脸蛋红扑扑的,仿佛能滴出血来,在一头栗色的长发衬得下,显得更为美艳迷离。 “下去吃饭?”他眼眸都噙着笑。 秦桑气不过,张口一口含住他的唇,狠狠地用力咬了下去,周旭尧察觉她的意图,灵活的避开,还不忘偷香一把。 男人整好以暇,徐徐缓缓地低声道,“乖,别闹。” 秦桑鼓着腮帮,凤眸用力瞪他,“骚包!” 说罢,将咖菲猫拎着放到地上,然后径自从椅子上起身,摇椅孤独地在摇晃着,女人穿着一件宽松的短裙,大腿一下的白花花的一片晃了男人的眼睛,周旭尧的视线从她的腿上滑过,落在那椅子上眸色沉了沉。 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嗯,下次可以在这里试试看。” 秦桑迈出的脚步一顿,狐疑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桃红未褪的脸烧烫起来,“流氓!” 然后挺直脊背快步逃出了书房。 餐桌上,秦桑依旧没有给他好脸色,阿姨看了看秦桑,眼底笑意盈盈的,弄得秦桑浑身不自在,反观那始作俑者,心安理得令人恨得牙痒痒。 “对了,”秦桑喝了一口汤,看向周旭尧,“刚陈眠打电话跟我说了一件事。” 周旭尧吃着饭,静静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汪予问是她爸的私生女,汪雯是她妈。” 周旭尧眉梢微微一挑,“她怎么知道的?” “汪予问找陈眠了,她说的。” 周旭尧若有所思,“你告诉我,是让我转告温绍庭?” 秦桑眼睛微微眯着,笑盈盈的说,“不然呢?” —— 汪予问把钱递给司机,“师傅,今天谢谢你了。” 司机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不客气不客气,不过你一个姑娘家,是遇到仇家了吗?那些人看着不简单啊。” 汪予问点头,“我知道,你回去路上小心,对了,要是那些人找上你,你千万要保密。” “你放心,我不会说!” 汪予问淡淡的笑,对于他的话并未当真,推开车门下车。 天色已然昏暗,路灯寂然亮起,她看了看身后的公寓,转身往外面的路走去,然后拦了另外一脸出租车。 顾琳住在曾经和她姐姐一起居住的公寓里,这个公寓属于老旧区,治安并没有那么好,顾芮和温绍霖恋爱的时候,温绍霖就一直反对她住在这种地方,甚至给她安排了高档的住宅区,然而顾芮还是固执地跟顾琳挤在这里,因为这是他们姐妹俩的小家。 顾琳捧着面条从厨房里出来,门铃正好响起,她将面条搁在桌子上,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汪予问的眼睛。 打开门,顾琳倚靠在门边上,噙着笑,“汪小姐,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汪予问也不打算隐瞒,“我现在被他们追得紧,要在你这里借住一下。” 顾琳挑眉,“如果我拒绝呢?” “你应该不会想让温绍庭知道是你让我见了陈永华。” 顾琳眯了眯眼眸,侧身,“进来吧。” 汪予问打量了一下,虽然陈旧,然而打扫得干净,她将手里的帽子和眼睛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在吃饭?” “吃了?” “没有。” 顾琳走到餐桌旁,坐下来,“要吃自己做。” 两个人,不过是彼此利用而已,她可没打算为汪予问洗手作羹汤。 汪予问毫不介意,将长发随意挽起,在狭小的厨房里忙碌起来,没一会就端了一碗青菜蛋面上桌。 顾琳瞟了她一眼,放下筷子,“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我要一张出国机票,后天下午就要。” “汪予问,我觉得我凭什么帮你?” “你可以不帮,”汪予问吃了一口面条,笑得温顺无害,“但是我们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你以为他们为什么只找我一个人?不过就是还没有揪到你的把柄而已。” 汪予问没有后台,没有背景,顾琳无疑是她最大的支持,她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帮汪予问,总之这些事情能那么顺利,那些报社敢那么肆无忌惮地跟进报道陈永华的案件,陈永华自首,这个事情泄露给了记者了,一定不是顾琳一个人能够做到。 温绍庭他们显然也是注意到了,所以才那么大动干戈地找她吧。 —— 翌日。 顾琳被一阵门铃闹醒,打着呵欠,直接将门来开,猝不及防的一巴落在脸颊上,不待她回过神,秦志明震怒的声音在耳边轰然炸开。 “顾琳,你是不是要把我逼死才甘心!” 顾琳懵了一下,尔后是冷冷的看向秦志明,“大清早,你来我这里发什么疯?” 秦志明一张皱纹沟壑的脸,略微松弛的横肉,因为生气而颤抖着,上面青白交替,“我发疯?我他妈的生了你这个女儿才是疯了!我不是让你闭上你的嘴巴,好好跟温绍庭维持好关系?你都做了什么?是谁让你接受那些记者的采访的?啊!谁让你那么做的!” 他的声音,几乎要将整座房子都掀翻了,隔壁邻居被吵得打开门,一个女人穿着睡衣,凌乱邋遢地站在门边上,显然是被吵醒而来了脾气,“你们神经病啊!大清早的要吵架滚远点吵!” 顾琳知道,对面住着的这个女人的工作性质是个日夜颠倒的人,她隐忍不发,“有事你可以直接让我回你家说,没必要来这里吵吵嚷嚷。” 对门的人见安静下来甩上门,不再理会。 秦志明好歹也算个人物,自然是不会随随便便在外人面前丢了身份,只得压下翻滚的怒意,撂下狠话,“顾氏要是倒下了,顾琳,你就等着给你妈收尸!” 顾琳冷眸凝着他,“你大可不必管我妈,我自己会负责!” “你负责?”秦志明眼底露出阴鸷的冷笑,“那也得你能把她从我手里弄得走。” “秦志明,你软禁我妈威胁我?”顾琳的冷静开始一点一点皲裂。 “我从一开始就警告过你,顾氏完了,你妈也完了!” “秦志明!” 然而秦志明来是气势汹汹,走时步伐匆匆。 顾琳站在门口,目疵欲裂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胸口仿佛是被压了快巨石,快要喘不过气,用力捏着手机,骨节青白。 ………… 温绍庭办公室的大门被人砰一下用力推开,一声巨响,办公室里正在谈事情的几个人皆是一惊,愕然抬头望向了门口。 顾琳原本愠怒的脸,在看见里面几个男女以后,瞬间煞白。 温绍庭黝黯的眼眸,宛如磅礴的乌云笼罩,顾琳心尖微颤,迟钝地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脚步生生僵住在门口,仿佛灌了铅,抬不起来,甚至刚推门的气势汹汹,也如潮水骤然消退。 秘书脊背发凉,冷汗涔涔,“抱歉,温先生,我马上请她出去。” 已经走到这一步,顾琳若是离开,只怕要见他一面就很难了,她艰涩地开口,“二哥,我找你有事。” “没见我在忙?”冷淡的口吻,甚至连最后的一丝安抚都消失殆尽。 当初刚回国的时候,她找他,总是轻而易举,现在,不过才短短数月,他就变了,她本以为拿捏着他的愧疚,她就能轻而易举,冠冕堂皇地朝他一点一点靠近。 可是为什么却他却越走越远了? “我们必须谈谈!” 在座的几个男女里,其中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开腔,“温先生若是不方便,我们改天再谈?” 温绍庭收回目光,温漠的表情没有变化,“抱歉,让你们白跑一趟。” 一行人纷纷起身,温绍庭陪同一起,与他们一一握手,侧语吩咐一旁的严特助,“帮我送林先生他们下去。” 宽敞的办公室,光线从落地窗投射进来,使得室内光线充盈明亮,灰白色调搭配装潢里,与温绍庭的白衬衫黑西裤着装相映得彰,让他整个人益发显得干净而冷贵。 像是一个主宰人生死的君主,睥睨众生,俯视一切。 上百平的空间里,气氛却压抑得令人觉得逼仄,呼吸不畅。 顾琳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指缓缓攥成了拳头,“为什么要那么做?” 男人指尖的香烟煋火明灭着,袅袅青烟徐徐散开,淡淡的味道飘在空气里,与他身上的味道一样,很好闻。 温绍庭眉目波澜不惊,“我说过,三千万,算是我给你的补偿,”他的声音一如他的神色,那么平静,平静到几近冷血,“补偿完毕,你我亏欠两清,接下来你做什么我没兴趣,当然,你也无权干涉我的任何决定。” 针针见血。 顾琳盯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轻轻摇头,像是不可置信,又仿佛是不能接受,她咽下喉咙的酸涩,“你以为用钱,就能挽回曾经的一切了?温绍庭,你会不会太残忍了?” 最伤人,莫过于你付出真心,而别人却将真心摆上台面讨价还价。 她的感情被标上了价码。 温绍庭手指贴着菲薄的唇,烟没入唇瓣,他慢悠悠地吸了一口,淡淡道,“顾琳,当年的事情我对你愧疚,不代表我承认那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很凉,“我只是愧疚我没照顾好你,失信于他而已。” “所以你现在就要为了一个杀人犯而将我和我妈逼上绝路?”顾琳笑了,却像是在哭,“二哥,姐夫若是醒了,不会原谅你的……” 温绍庭的眸色渐冷,“那是我的事情。” 顾琳无声的落泪,“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跟陈眠一起了?” 温绍庭温漠地看着她的脸,对于她的眼泪无动于衷,在他面前,唯一一个落泪会令他心疼的女人,是陈眠。 “我等着看你们的下场。”顾琳心口钝痛难抑,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转身便走了。 温绍庭摁下内线,“进来。” 严特助推开办公室的门,“温先生。” “将前台的人全部辞退。” 严特助一怔。 “怎么?” “是,我现在就去办。” 这是第一次,温绍庭动怒到如此。 前台的两个工作人员,被请到财务部结算清工资,办理离职手续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她们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莫名其妙地就被辞退了,明明也没有犯错。 人事部的一位招聘负责人,冷淡的说了一句:“下一份工作,记得对待任何人与事情都得严谨。” 未经同意和确认,擅自放行,导致上级领导震怒,这就是她们的错。 —— 这天晚上,在医院里吃完饭,郑颖便把温绍庭和陈眠撵回家,陈眠拗不过,只能跟护工细致地交代一些事情,叨叨絮絮了一番才跟温绍庭回家。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几天,她留在医院过夜,温绍庭也留下来,这个男人有多忙,陈眠不会不知道,白天高压不转的工作,晚上又陪她留在医院休息不好,眼底下很快便浮现了两道深深的青影,即使他没有在她面前流露出任何疲态,她到底还是心疼了。 事发后,陈眠在他面前便愈发的安静,这种安静不似以往的淡然,而是刻意的躲避,温绍庭自然是感觉到了,却又不知该如何打破这种结冰的状态。 回到家,陈眠主动帮他去放了洗澡水,等她从浴室出来,温绍庭人不在客厅,她转而走向了书房,抬手推开书房的门,男人正背对着她在抽烟。 浓烈的烟味呛得她轻咳,温绍庭听到声音,转身伸手便把烟蒂给捻熄在烟灰缸里,同时打开了窗户通风。 “不是洗澡了?” 陈眠挥了挥鼻息的烟味,蹙眉看着他,“帮你放了水,你先去洗。” 忽然,她被他一把腾空抱起,“你做什么?” 下一秒,男人迈开步伐,出了书房,越过走廊,朝卧室走去,“洗澡。” 陈眠思绪很凌乱,她攥着他的衬衫,“你去洗。” “一起。” “不要!”她拒绝。 “驳回。”他充耳不闻。 “温绍庭!”她现在没心情跟他所那种事情,甚至是有些排斥,心理上的抗拒。 说话间,他已经抱着她进入了浴室,水汽氤氲,湿热扑面而来。 他甚至不给她反抗的机会,衣服也没有脱,直接抱着她一起沉入了宽敞的浴缸里,突然的温热和水压的窒闷感袭来,陈眠条件反射地攀附住他的肩膀,“温……唔……” 温绍庭照着她的唇,一记深重浓烈的吻铺天盖地地将她湮没。 带着疯狂,以及眷恋。 那天重新尝到了滋味以后,他就一直想念她的味道,可接二连三的事情不让人有时间喘息,她的情绪很不稳定,他也没有那个心思。 然而今天见了顾琳,她的话多多少少对他产生了影响,尤其是陈眠的态度,她在医院好几晚都拒绝与他相拥而眠,再也没有了那晚的依赖。 他知道这个事情很难令人接受,可是他已经决定要和她在一起,哪怕再难,也不会动摇那个决心,然而却无法控制她的心,她的选择。 因为不确定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所以他开始心慌了,担心她将自己父亲的错归咎到自己身上,从他身边逃离。 刚在书房里,他翻来覆去的想,脑海里蓦地冒出了一种自私可怕的念头,若是她能怀一个孩子,拥有一个继承了他们血脉的牵绊…… 那种念头很疯狂,战胜了担忧她怀孕的风险。 温绍提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去动了手术,又莫名的暗自庆幸他当初果断的决定。 陈眠承受着他的亲吻,这样的温绍庭令她感到害怕,他的兽毫不犹豫掉扯掉她身上的衬衫,属于男人特有的磨砺的手指带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陈眠掀开湿漉漉的眼眸,看见男人幽深的眸子正深深凝望着她,那一团黑色里,有太多情绪,复杂难辨,令她心头泛酸。 看着这样的他,她心疼了。 “不要抗拒我。”他沙哑的嗓音沉沉响起。 陈眠喉咙哽咽,愧疚和渴望交缠冲击着她的脑海,让她的心脏被搅作一团,眼角沁出了泪水。 其实,她那么喜欢他啊。 那种细腻的情感在不知不觉中深入她的肺腑骨髓,与她骨血融为一体。 但是秦彦堔眼复杂陌生的视线骤然闯进,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老太太哀怨的目光,还要温睿哭泣的模样。 温绍庭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强势将她占有。 巨大欢愉涌上来,还带给了她深深的罪恶感。 耳边传来男人低声的呢喃,“绵绵,我爱你,不要离开我……” 她忽然忍不住低泣出声,手指在他的肌理上抓出一条条的血痕。 ………… 一番折腾以后,两人沉沉睡去。 半夜里,陈眠忽然惊醒了,睁开眼眸,一阵眩晕感,她重新闭上眼,一动不动。 身侧的男人呼吸均匀平稳,他的手臂霸道地圈住她的要,头埋在她的脖颈上,短发扎得她的皮肤有些不舒服,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蜗处,微痒。 陈眠瞪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房间,没有了睡意。 她悄悄地拿开他的手,慢慢地从他怀里挪出来,或许是真的太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又耗费了那么多的体力,一向警惕的他,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陈眠没有穿鞋,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她去冰箱那边拿了两罐冰啤酒,然后走到了客厅阳台外。 此时整座城市都已经沉睡了,万家灯火熄灭,只有路灯蔓延孤寂亮着,鸦青色的天空,月朗星疏,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抬头望去,星星点点映入眼底,统统化作一片黑暗。 她的心,如同这深夜,一片荒凉。 ………… 次日清晨。 温绍庭醒过来的时候,怀里是空的,他一惊,从床上弹起来,一边下床一边套衣服,神色有些匆忙地从楼下跑下来。 却听见厨房里的动静,他顿住脚步,侧过身,女人一身素衣围裙,长发盘起,低头在忙碌着。 那可悬在半空上的心,缓缓归位。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去,悄无声息的,从身后将她抱住,“怎么起来这么早?” 陈眠吓了一跳,轻轻挣扎了一下,“早餐马上好了。” 他不松手,贴在她耳边低声问,“好香,你做了什么?” 说话间,他垂眸注视着她的神色。 “鸡丝粥,”陈眠淡淡道,“洗漱完了吗?” “还没。” “那去洗漱吧,”她挪动脚步,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不然一会你到公司又晚了。” 温绍庭沉着眸色,定定看着她,陈眠见他一动不动,反问一句,“怎么了?” 昨晚过后,温绍庭本以为她会有些情绪波动,可她太过平静,一丝端倪也没有表现出来,“没事。” 温绍庭洗漱完重新下楼,她已经将粥盛在了餐桌上,一旁的碟子上还有新鲜的葱油饼,她手里在捣腾着保温瓶。 “要给妈送过去?” “嗯,我已经跟护工说了,让她不用买早餐了。” 两人坐下来,有片刻的沉默。 陈眠看着他的侧颜,忽然开口,“温先生,我想跟你谈谈。” 温绍庭闻言手指微僵,面不改色,“谈什么?” “关于我爸的事情。” 他的神色倏然紧绷着,“你爸的事情我已经让律师尽量……” “温绍庭,”陈眠定睛看着他,声音温婉柔和,“我爸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插手了。” 餐厅里霎时沉寂,温绍庭沉静温漠的脸,一双深沉冷寂的幽眸,始终锁着陈眠的脸,深邃里透着一股看不透情绪。 温绍提阴沉凉漠的嗓音随着他的薄唇掀动响起,“理由。” 陈眠呼吸微窒,垂着眼眸,低声开口,“我爸撞死的人是你大嫂,虽然你不说,但是我知道你很为难。” “陈眠!”他连名带姓的叫她的名字,蕴着浅浅的怒。 “你先听我说,”陈眠深呼吸一口气,“你越是帮我,对我好,我就越愧疚,这种愧疚让我喘不过气,辗转难安,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或者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们温家和顾芮的家人。” “你没有在这种时候追究起诉,就应该是莫大的恩慈了,所以我不喜欢你继续背着为我爸爸奔波劳碌,这些事情,就让我自己来吧。” 他眸深似海,带着令人窒息的浓墨,“然后呢?最后你是不是要彻底撇清我们的关系?终止这一段婚姻关系?” “不是。” 温绍庭眼神凝住,心跳也骤然停了一拍。 陈眠抬头望向他,琥珀色的眼睛浮动着一层浅浅的雾气,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泽,她扯着唇,嘴角有淡淡的弧度,带着点酸,“作为女儿,我私心是不想我父亲遭受那些罪罚,想要视而不见真的很难,将心比心,设身处地想想,倘若我是你,我一定会把犯罪的人亲手送上法庭,接受法律的制裁。” 温绍庭的眼神无声波动,喉咙干涩发紧,目光极其复杂难辨。 “你可以原谅我,接受我,已经是最好的支持了,接下来,就让我自己来处理吧,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接受。”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找得到借口和理由……继续努力说服自己跟你在一起。”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哽咽难宁,眼底的水泽盈盈于眶。 温绍庭心底钝痛,低沉的嗓音泛哑,“绵绵……” 这样的她,让他如何不爱?叫他如何放得开? 只恨不得替她承受了所有一切。 “你答应吗?” “好。”良久,他声音干涩地应了一个字。 “谢谢。” 她已经不是年少不更事的懵懂少女,人生来就必须承受很多沉重,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本就没有那么泾渭分明,既然他都可以那么不顾一切朝她靠近,为什么她不能勇敢为他试着接受? 她不知道,失去她,温绍庭日后哦是否能拥有一个更好的妻子和家庭,但她为什么不能为他而努力争取呢? 一夜未眠,她下了这个决心。 …… 然而事情总是发生令人应接不暇。 陈眠和温绍庭达成共识以后,正要出门去医院,却接到了一个令她崩溃的电话。 “温太太,你母亲情绪激动昏倒了,现在已经进了手术室,医生动手术需要签字,你……你赶紧过来吧……”护工的声音有掩藏不住的害怕。 “你说什么?”陈眠脑中一片空白,顿时全身都在发凉,手颤抖得几乎要握不住手机。 温绍庭见她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及时伸手扶住她,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陈眠连哭都忘记了,“我妈……我妈心脏病发作进了手术室……” 温绍庭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我们马上去医院。” 温绍庭将车开到了飙飞的速度,红灯闯了好几个,也全然不在意,一旁陈眠已经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什么知觉都失去了。 但最终,还是赶不及了。 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面色沉凝,陈眠瞪着双眼死死看着穿着消毒衣的医生,一声不吭。 一医生摇头,“抱歉,我们尽力了,家属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你胡说!”陈眠忽然就失控了,她愤怒地喊,“你不是医生吗?你为什么要出来!我妈还活着,你为什么不继续救她?你赶紧进去,进去……” 手术室的门口,瞬间喧闹起来,医生看着陈眠很是无奈。 温绍庭扣住陈眠的肩膀,将她抱进怀里,沉声道,“绵绵,妈在里面等着你!” 陈眠浑浑噩噩的,被温绍庭抱起来,带进了手术室。 郑颖不到六十岁,却因为心脏问题导致迅速衰老了,朝是青丝暮成雪,眨眼之间,她的生命便走到了尽头。 这次住院,陈眠才知道母亲的心脏病其实已经达到了一定的负荷,医生给出的结果,远远超出她的预期,所以她才一直害怕着。 “妈……”陈眠趴跪着,握着了她那双冰凉的手,声音嘶哑,看见母亲那支离破碎的脸,她眼睛里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却始终倔犟不肯落下。 “小眠……”郑颖的虚弱的声音,如若游丝,“不要怪你爸……” 陈眠抿着唇,喉咙窒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含着眼泪点头。 “不要难过,生老病死,都是命……”郑颖干枯的手提不起劲握着陈眠的手,“你以后要好好的,别让妈走得不安心……” 郑颖的气息渐弱,她浑浊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温绍庭身上,“绍庭……” “妈,我在这里。”温绍庭上前,“您说,我听着。” “对不起……”郑颖的眼睛慢慢阖上嘴巴喃喃道,“要对小眠好……不要怪她……保护她……” 男人的嗓音,带着沉重压抑,“好。” 陈眠已经看不清郑颖的轮廓,眼前模糊朦胧一片,她的手在发颤,“妈!不要走!” “别哭……” 这是郑颖留给陈眠最后的一句话。 第148章 陈眠攥紧着郑颖已经冰凉的手,贝齿死死咬着下唇直至咬出了一圈血痕,她的眼睛充血泛红,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瞳仁睁得很大,仿佛如此这般,郑颖就会睁开眼睛,笑着对叫她的名字。 然而郑颖阖上的双眸再也无法睁开,她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的唇,渐渐失去了温度。 陈眠固执地不肯松手,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跪在地上,冰冷的地面,她膝盖都失去了知觉,耳朵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绵绵……”温绍庭试图分开她和郑颖的手,可她攥得太紧,他怕野蛮使劲又会弄疼她,轻声附在她耳边说着话,可她浑然不觉。 最后无奈,只得让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才成功把她从手术室里抱了出来。 秦彦堔刚做完一台手术,得知消息便匆匆赶了过来,正好看见温绍庭抱着陈眠步出了手术室,“老二……” 温绍庭温漠的脸神色清淡,不齐不波澜,却莫名地令人觉得不寒而粟。 医生给陈眠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情绪过于激动的后遗症,身体并无大碍,温绍庭给她盖被子的时候,却看见了她的膝盖泛了一圈淤青,淤血呈现黑色,因着她肌肤白皙,看上去有些严重。 秦彦堔推开病房门,看见男人坐在床边,低头细心慢慢地帮女人搽药,那模样,仿佛对着一个上好的瓷器,生怕触碎了一般。 秦彦堔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恍惚。 温绍庭搽好药,这才穿过身,看向了一旁的秦彦堔,“那个护工呢?” “在外面等着。” 温绍庭替陈眠掖好被子,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这个护工是秦彦堔亲自安排的人,三十出头的年纪,有家有室,脾气很好,照顾人也很细心,她走进来的时候,看着眼前身形颀长,气场冷贵而阴沉的男人,心有惴惴。 病床上的陈眠在镇定剂的作用下熟睡着,然而眉头却是紧蹙,那脸色几乎与枕头融作一体,瘆人的白。 温绍庭就在床边拉了一张椅子随性地坐着,温热的手还握着陈眠的柔荑,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淡淡抬眸瞥向眼前的护工,“郑女士为何会突然病发?” 护工双手绞在身前,脸色难看,眼底流露着胆怯,沉默了几秒,低声道,“早上温太太给我打了电话以后,病房里就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我原本拦着她,不过她跟郑女士说了一句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走得急,他身上只穿了白衬衫,甚至连领带都没有系上,就那么坐再椅子上,冷贵的气势如磅礴高压笼罩在人的心头上,“说了一句什么话。” 护工的脑袋一寸寸低垂下去,不敢再与温绍庭对视,她像是在认真地回忆,战战赫赫地道,“她说她是汪雯的女儿。” 汪雯。 汪予问。 温绍庭眉目生寒,眼底下结出了一层冰,“之后呢?你人在哪里?” 护工咬咬牙,“之后……郑女士就让我下楼去看我生病的孩子,等我再回来,那个女孩子不见了,郑女士就躺在病床上昏迷了过去……” 温绍庭眼底掠过冷冽的寒芒,菲薄的唇无情的翕动,“所以你在工作时间里,去处理了私人的事情?” “温……温先生……”护工吓得脚在颤抖,说话哆嗦,几乎要哭了出来。 “若不是你玩忽职守,事情就不会发生。”面无表情的继续道。 护工急红了眼,她也很后悔当时离开了病房,倘若她留下来,郑颖也许就能及时抢救回来,不会错过最佳时机。 “对……对不起……” 站在一旁的秦彦堔看着护工慌乱无措的模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皱着眉头站出来替护工说话,“老二,这个事情不能怪她。” 男人冷冽阴沉的脸上,一双眼睛黑得似渗出了墨,最终是温温淡淡地道,“出去。” 秦彦堔拍了拍那护工的肩膀,“走吧。” “秦医生……” 秦彦堔摇头,带着她出了病房。 “秦医生,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当初陈眠一再嘱咐她,不能让郑颖看新闻和报纸,幸好郑颖的精神一直不好,打针吃药以后基本都是在睡觉,哪料到见了一个人,就变成这样了。 秦彦堔双手藏在白大褂的衣兜里,温和的嗓音有条不紊地道,“这不能怪你,毕竟当时是她让你离开的,好了,不会有事,你去看你家孩子吧。” 病房里。 温绍庭神色淡漠打了一通电话,“旭尧,我今天就要见到汪予问。” 男人淡漠的眉目,此时锋利遍布,深邃的眼眸阴鸷而瘆人。 秦桑收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陈眠还没醒过来,温绍庭修长如玉的身影立在窗前,只能看见他微寒的背景,揣测不到他的情绪。 她推门而进,看了一眼病床上虚弱的人,“她怎么样了?” 温绍庭回过身,“打了镇定剂,在睡觉。” 秦桑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转瞬间又担忧起陈眠醒过来以后的情绪。 —— 温宅。 偌大宽敞的客厅里,顾琳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视线从这个家的每一处掠过,这里的摆设和风格,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老太太从楼上下来,看见顾琳的时候怔楞了片刻。 顾琳今天穿了一袭白色的裙子无袖裙,脸上化着清淡的妆,巧妙地将她身上那种极致的妩媚风情遮掩去,显得成熟稳重许多。 而这种风格,正好是老太太喜欢的味道,也是她姐姐顾芮曾经的气质。 她承认,她是故意将自己打扮得与姐姐更为相似。 “你是……小琳?” 温绍庭和陈眠举行婚礼那天,顾琳盛装妖冶,并且远离了老太太的视线,老太太那时高兴着,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这算是顾琳回国后,第一次见面。 顾琳从容地站了起来,“老夫人,是我。” 老太太心底有些悬得慌,但面上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她握着顾琳的手,眉目盈着慈善,“早听说你回国了,不过却一直没有见到你,你这孩子回来也不过来看看。” 因为顾芮的原因,加之顾琳一直是乖巧上进的女孩子,老太太对她自然也是喜爱。 顾琳微微笑着,笑容有几分苦涩,“这么多年没有回来,事情比较多,就一直没来拜访您了。” 这时,温睿从楼上走了下来,看见顾琳,两道小眉毛蹙在一起,警惕地看着她,“你怎么来我们家了?” 老太太闻言微愕,低声呵斥温睿,“木木,这时你小姨,不许这么不礼貌,快叫人。” 温睿撇了撇小嘴,就是不叫,抬起脑袋,一双黑葡萄的眼睛轱辘辘的转,“奶奶,我好久没见绵绵和二爸了,他们怎么都不理我了啊?” 那语气又委屈又可怜。 “他们工作忙,再过些时间就好了。” “你骗人!”温睿情绪有些激动,“他们是不是打算要生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所以不要我了?” 李嫂牵住他的手,哂笑,“小少爷这么可爱,他们怎么会不要你,李奶奶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我们过去吃好不好?” 温睿一听到巧克力蛋糕几个字,又将刚才的不愉快抛诸脑后,跟着李嫂欢快地进了餐厅。 “小琳啊,温睿这孩子认生,你不要介意。” “老夫人,我先前去见过温睿的,我也知道他不喜欢我。”语气有些黯淡。 温睿出生的第一年,顾琳也常常来看小家伙,后来出事以后,她才会离开,若非如此,温睿应该会很依赖她才是,他的小名还是她取的呢。 顾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进入了,她来这里的目的,“老夫人,其实今天找你,是有见事情需要你帮忙。” “你说。” “关于我姐的。” 客厅里仿佛死寂了一般,老太太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琳垂着眼眸,浅浅淡淡地道,“害死我姐姐的人,竟然是另有其人,我很震惊,更让我意外的是,这个人竟然是二哥的妻子的爸爸。” 老太太沉默片刻,深沉的目光看着顾琳,“小琳,虽然害死小芮的人是陈永华,但是这与陈眠没关系。” 这个事实,无可争辩。 顾琳搁在膝盖上的手指慢慢卷曲,紧攥成拳,她淡淡道,“这个我明白,可是老夫人,现在二哥因为陈眠,阻止我上诉陈永华。” 老太太自然是了解自己儿子的人,他会这么做,是意料之中,“那你要我怎么帮你?” 顾琳红着眼眶,声音哽咽,“老夫人,我姐姐也是你的媳妇,说到底也是温家人,二哥这么做,真的很伤我心,他为了阻止我甚至收购我爸的公司……” 老夫人的呼吸重了几分,“小琳……” “老夫人,我不求其他,我只是想要陈永华接受该有的惩罚而已,你能不能看在我姐姐替温家是生了温睿的份上,让二哥停手?” 老太太看着她声色泪下的模样,羞愧难当。 “就当是我求求你了,老夫人。”顾琳忽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老太太一震,伸手扶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顾琳跪着不肯起来,“老夫人,我求你了。” 说到底,顾芮是温家人,老太太先前考虑到陈眠,一直选择沉默,也不过问温绍庭一丝一毫,如今顾琳找上门来,她自然是不能再置身事外。 老太太轻叹息,“你先起来吧,这个事情,我会跟老二说。” 顾琳和顾芮的感情深厚,她要替顾芮出头,自然无可厚非,老太太对陈眠是没有任何意见,至于陈永华,该承担的还是要承担,只希望陈眠可以理解。 两人又聊了几句,顾琳便起身告辞。 李嫂从餐厅那边走了过来,“老太太,您还好吗?” “李嫂,你说我温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老太太神色苍茫。 李嫂刚在餐厅里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动静,尤其是顾琳哭得那么大声,温睿本想跑出来,被她拦住了。 “老太太,您也别想太多,二少爷会处理好。” 老太太摆手,“帮我给老二打个电话,让他回来一趟吧。” “好的。” …… 温睿蹭着李嫂去找老太太的空档,从一旁溜了出来,小短腿跑着去追顾琳,“喂,你等一下!” 顾琳听到稚嫩的童音,回过身,“木木。” 温睿哼一声,抬起小下巴,神色倨傲,“木木这个名字不是你叫的!” 顾琳垂眸沉吟了片刻,倒也不在意他的话,问她,“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来找我奶奶做什么?”在温睿的潜意识里,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找上奶奶,目的都是为了他二爸。 温睿长得俊俏,更像他爸爸温绍霖,但那一双眼睛却像她姐姐,又黑又亮,尤其是抬着下巴说话的神态,跟她姐小时候护着她挡在前面是如出一撤。 顾琳蹲下来,视线与温睿持平,“木木……” “不许你叫我木木!” “好吧,温睿,”顾琳改口,“你想知道我找你奶奶说了什么?” “你愿意告诉我吗?” 顾琳轻笑,点头,“温睿更喜欢现在这个妈妈,还是更喜欢你的亲生妈妈?” 小家伙对于这个问题纠结住了,小嘴紧抿着,犹豫了好久才说,“一样喜欢。” “那温睿知道你亲生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死这样的字眼,对一般小孩子来说,意义并不能明确,但是温睿懂得,因为温绍庭从来不会跟他费劲编一堆不切实际的童话来安慰他。 顾琳盯着眼前这张稚嫩的脸,“她是被你现在这个妈妈的爸爸开车撞死的,也就是你现在这个姥爷害死的。” “你胡说!” 温睿愤怒地推开了顾琳的手,“我才不会相信你!” 顾琳的眼睛溢出一种瘆人的暗沉,温睿被这种眼神吓得定在了原地。 “温睿,陈眠不是你的亲生妈妈,以后一旦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不要你……” “你闭嘴!”温睿红着眼睛大喊,“你是个坏女人!我讨厌你,以后不准你来我家!” 温睿说完转身往回跑开,顾琳蹲在地上,微眯着眼眸,唇角扬起一抹莫名地笑。 她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掉,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温睿哭着跑了回来,把李嫂和老太太都吓了一跳。 “木木,你这是怎么了?” 温睿睁着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老太太,“奶奶,那个女人说绵绵的爸爸撞死了我的妈妈,还说绵绵生了孩子就不会要我了,是不是真的?” 老太太闻言脸色变得铁青,“胡说!” “老太太,这顾小姐怎么跟小少爷一个孩子说这些……”一旁的李嫂也是一惊。 温睿擦着眼泪,抽抽噎噎的,“那为什么他们把我丢在这里这么久?呜呜……他们就是不要了,跟小胖他妈妈一样,有了小宝宝就不要小胖了。” 小家伙哭的伤心欲绝,可怜兮兮的模样十足一个被抛弃了的孩子,老太太一颗心都揪作了一团。 她把温睿揽晋怀里,“木木乖,别哭了,我马上让你二爸回来,啊?” “呜呜呜……” —— 周旭尧那边果然很快就传来了汪予问的消息,为了防止汪予问从港城离开,周旭尧下令让人去彻查各路交通登记信息,果然查到了汪予问订了飞英国的机票。 汪予问特意化了一个丑陋的妆,从医院出来以后愧疚直接赶去机场取了机票,想要趁着郑颖的死,那边混乱的时候改签机票,提前离开。 那些人再厉害,也没办法轻易在这么大的机场里找出汪予问,更别论她刻意变了妆容。 汪予问拿着机票,一路注意着周围的人往安检处走去,就在她要接受安检的时候,手腕被人擒住,她一惊,转头就看见了袁东晋冷峻削瘦的脸,下巴的青胡茬配上那一双阴鸷沉郁的眼睛,令人生出几分寒意。 “予问,你想去哪里?”温凉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汪予问呼吸都停滞了下来,脑中“嗡”一声,空白一片,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袁东晋将她拽离安检队伍,“你可以骗得过别人的眼睛,却骗不过我。” 事实上,袁东晋已经跟踪她好多天了,曾经见过她化过这个丑陋的遮掩妆,若非如此,今天她真的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了。 袁东晋接到安排跟着她的人的电话,得知她去了第一院的时候,因为担心出事便赶了过去,却正好看见她神色匆匆上了出租车,他没有犹豫的跟上,一直到刚刚,他得知郑颖心脏病发没能救回来的消息…… 汪予问挣不开男人的束缚,冷着脸,“你再不放开,我就要大叫了。” “你尽管叫,相信马上就会有人来将你带走。” “你想怎么样?” 袁东晋低头冷眸看向她,“你去找了郑颖?” 不等汪予问开口,忽然有两个高高壮壮的黑衣男人围了上来,“袁先生,请把她交个我们。” “袁东晋,你不能这么做!”汪予问慌了,她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快注意过来。 她自然是不会知道,周旭尧吩咐过他们,对于袁东晋,也要密切注意,所以刚才,这些黑衣人才会在发现袁东晋的第一时间,便汇报给了周旭尧,才敢肯定这个女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袁东晋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寒凉的眼眸无声无息地凝固了一层墨色,“人我不会交出去。” 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袁东晋不能轻易让这些人带走汪予问,周旭尧什么身份,他摸不到十分也明白了五分,汪予问若是落在了他们的手上,下场必然不会好过。 而他,只想弄清楚事情,若是汪予问错了,自然有法律来制裁。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 “袁先生,抱歉!” 下一刻,袁东晋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了手腕,等他想要反抗时,汪予问已经被另外一个人扯离了他的束缚。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又快又狠。 汪予问想要张口大喊救命,男人的手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和鼻子,须臾,她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袁东晋挣扎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汪予问被人抱走,他明白自己抢不过,冷声道,“我要见周旭尧。” …… 夜庄。 夜幕未降临,夜庄里安静得令人难以适应。 袁东晋推开包间的门,周旭尧黑衬衫黑西裤,与沙发的颜色融为一体,明亮的光线下,那张温润的脸,性感的唇勾勒着一抹浅浅的弧度,似而非地笑,整个人冷贵难测。 “周少,”袁东晋身旁站着一个黑衣人,“袁先生一定要见您。” 周旭尧不冷不热地开腔,“袁少找我有何贵干?”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对于周旭尧的事迹,袁东晋多多少少有所耳闻,但更多都是停留在年少那端放肆的往事里。 周旭尧是周家最小的儿子,却也是私生子,从小叛逆,给周家那位掌权人惹过不少麻烦,少年时期,赛黑色,打黑拳,甚至碰过毒品,不过刚碰上,就被温绍庭给逮到,直接送到了局子里去,被关了三个月,出来以后就被周家那位直接送出国,从那以后周小混这号人,便从港城沉匿消失了。 前不久,袁东晋才知道,这个外表温润的男人,还有另外一层身份,半个身子踩在道上,再者她回来短短一年,已然拿下了周氏的半壁江山,这般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汪予问。” 周旭尧挑眉,漫不尽心地道,“这个问题,你应该问温绍庭,我只负责抓人,不负责处置。” “他是军兵出身。”意思很明显,即使温绍庭已经退伍,他依旧有那样的身份背景,再者温家在军队的地位不低,盘根错杂的关系,也容不得他那么肆意妄为,而周旭尧则不一样…… 温绍庭和他,一个是白天,一个是黑夜。 周旭尧吸深深吸了一口烟,微眯着眸,淡淡问道,“你想保汪予问?” “我只希望她接受正规的制裁。” 在袁东晋的认知里,汪予问到底是救过他一命的女人。 身后的门再度被打开,温绍庭温沉冷漠地站在门口,周身冷寂的气场无声地蔓延,他的到来,令包厢的气氛变得逼仄压抑,“人呢?” 对于袁东晋的存在,他视作透明,目光直接落在了周旭尧身上。 低沉的嗓音听不任何情绪。 “在下面。” 温绍庭闻言转身要走,袁东晋却开口叫住他,“温先生。” 走廊上的光线昏黄,而包厢里确实亮如白昼,温绍庭侧身站在门口,明暗交错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令他散发着惊心动魄冷冽。 “能不能把汪予问交给警方处理?” “袁东晋,”温绍庭眯了眸,眸光深暗如幽潭里的水,波澜不惊,“你最好别插手,汪予问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轮不到你来管。” 从郑颖死了那一刻开始,她汪予问的下场就已经成为定局,谁也不能阻止。 走廊里响起皮鞋的声音,沉稳深重,温绍庭的背影渐远,那一阵窒闷也随之淡去。 周旭尧越过袁东晋身侧的时候,顿住了脚步,唇角弥漫着浅淡轻薄的笑意,狭长幽暗的眼眸里蕴着讥讽,“陈眠当初到底是怎么样瞎了眼,才会招惹上你这么一个男人?” 袁东晋面不改色,心底却是波涛骇浪。 每个人的处事方式不同,结果也必然不同,袁东晋从骨子里就不是狠劲的人,也是这种优柔寡断,让他犯下了太多的错。 “送袁少出去。” 门口的三个男人,两个跟在周旭尧身后离开,另外一个留了下来,“袁先生,请吧。” 袁东晋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报警或者找陈眠,这个自然就是为了汪予问出面,而另外一个,就是视而不见,不管结果如何,如温绍庭所说不插手。 …… 地下室。 阴冷昏暗,连光线都是湿冷得夹带一股寒气。 房间就像一个牢房,很大,一旁有摆放着很多的刑具,这个地方,相当于一个屠杀场,凡是被抓到这儿来的,下场非死即残,没有一个好下场。 很多有用的信息,都是从这个地方逼问出来。 此时,温绍庭和周旭尧坐在一旁简易的沙发组上,而在他们对面两米处,汪予问被绑着手脚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温绍庭面无表情,“把人弄醒。” 一旁的黑衣人上前,直接将半桶冰水泼在了汪予问的身上。 陡然刺骨的温度,让汪予问睁开了眼睛,眼前模糊晃着人影,她的意识很混乱,只觉得浑身冰冷。 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是一双男人黑色的手工皮鞋,擦得埕亮,看不到任何的尘埃,她转动眼睛,缓缓往上望去,黑色的西裤包裹着一双修长的腿,最后看见一个男人正垂首看着她。 温绍庭唇角扯出着若有似无的弧度,眼神幽冷暗如鬼魅修罗,“醒了?” 汪予问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瞳仁一阵骤缩,又蓦地放大,冻得发紫的唇,微不可绝的颤抖着,“你,你想怎么样?” 若说不怕,那是不可能,但当一个人害怕到了极致,剩下的便是疯狂。 汪予问正是如此。 她还能说出完整勉强算是镇定的话,胆子显然是不小。 周旭尧见状倒是挑眉,也不知该说汪予问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她本身就不怕死。 “想怎样……”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玩味咀嚼着,一点一点淬上冰,“我把陈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却被你毁得精神崩溃……” 温绍庭从一旁的刑具里捏起一把锋利的刀子,银色的刀面在灯光里折射出寒芒,他缓缓蹲下身,“你觉得我想怎样?嗯?” 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调落下的,还有他手里的刀子,精准无误地,扎穿了汪予问的一个手背,鲜红的血液顿时弥漫开来。 “啊!”汪予问痛得失声尖叫。 第149章 “痛么?”温绍庭不愠不火,凉薄的语气像是在屠杀一只蚂蚁,不费摧灰之力。 汪予问眼睛流着泪,痛得无法发声,只是瞪着眼看着眼前瘆冷可怖的男人,动惮不得。 他菲薄的唇上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嘲弄弧度,看得汪予问心惊肉跳。 “痛就对了,不过,”他眼底露出嗜血的冷光,薄唇翕动着,风轻云淡的像是在聊天,不紧不慢,“更痛的还在后头,你可得好好忍住。” 周旭尧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温绍庭,他温漠下面所掩埋的血腥过往,仿佛活了过来。 曾经的野性和血性,此时此刻,骤然释放出来。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个陈眠。 感情,果然会令人成为疯子,而温绍庭,显然是这类疯子中的极品,即使对方是个女人,也不曾手软。 潮湿空气里,一股血腥味弥漫开。 男人眼底浮着暗沉的冷光,无视汪予问的痛苦,神色平静地将刀子拔出,银色的刀面被鲜血染红,“是谁在背后给了你那么大的胆子?” 当初的霍冰,即使有一个霍家在他身后,温绍庭也不曾让步放过,更何况,她区区一个汪予问。 汪予问喘着气,有些癫狂的笑,她蠕动着唇,“我唯一……失算的……就是当初没有成功……把朱文的死嫁祸给陈眠……” 整个地下房间,如同死了一般沉寂,只有汪予问喘息的声音,以及刺耳的笑声,那么听着,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周旭尧眸光幽暗地盯着汪予问,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一副讳莫如深。 朱文死在夜庄,当时连他都没有查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却不想竟然是她给杀的,不得不说,手段高明,心思缜密。 这样的女人,不整治处理掉,只怕真会后患无穷。 “呵呵……”汪予问疼得牙齿磕碰出声响,断断续续的继续道,“朱文那个……没用的东西……让他打晕一个女人都做不到……废物……” 她原本的计划,是让朱文将陈眠敲晕,然后她再将朱文杀了,让陈眠现场抓获,认证物证具在,让陈眠插翅难逃,到底是失算了。 “……啊!”那人声嘶力竭的痛呼,回荡在房间里,宛如鬼厉。 原本滴着的血的刀子,毫不留情的刺穿她的另一只手,冰冷的刀锋从手背穿透掌心,每一寸神经都在抽搐着,却又不至于让她昏迷过去。 那种活生生的疼,宛如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她的骨肉,寸寸蚀骨。 周旭尧岿然不动地坐着,抬眸望去,温绍庭英俊的侧颜,寒芒湛湛而出,冷冽得滴墨般阴森骇人,那一阵戾气,仿佛从他身体最深处溢出,笼罩在他周身,令人望而生怯。 湿哒哒的地板上,水面折射着头顶的光,鲜红的液体渐渐融入,成了一滩滩血水,像是一个炼狱。 而温绍庭眼都不眨一下。 汪予问此时痛得全身痉挛,湿透的身体在不停地冒着冷汗,脸上的妆被水化开,原本精致的脸蛋夹着痛苦,十分扭曲可怖,狼狈不堪。 倏地,周旭尧的手机突兀响起,他瞟了一眼屏幕,朝温绍庭淡淡道,“是秦桑。” 秦桑这时候留在医院看着陈眠,温绍庭自然而然地停下了动作,温漠的目光投了过来。 周旭尧接通电话,贴在耳边,秦桑清脆悦耳的嗓音传了过来,“温绍庭呢?” “怎么了?” “陈眠醒了,”秦桑察觉电话那边似乎有些声响,多问了一句,“你在干嘛?” 周旭尧掀动眼帘,“在忙。” 秦桑不想不干涉他的工作,也不会过问他的行踪,知道他在忙,只叮嘱他赶紧让温绍庭回来便挂了电话。 周旭尧放下手机,“陈眠醒了。” 闻言,温绍庭从容起身,将刀子拔出交给一旁的人,“交给你们处理,”他轻描淡写,“别弄死了,留她一条命。” 死并不可怕,活着折磨感受那种无尽的绝望,才最令人难以承受。 周旭尧随意地站起来,将指间静静燃烧着的香烟含在唇上,他凝向温绍庭,似笑非笑地吩咐手下的人,“听见了?留着活口就行。” 温绍庭居高临下睨了几欲昏竭的汪予问,淡漠地转身,率先往门外走去。 …… 陈眠醒过来以后,很平静地接受了郑颖去世的事实。 她知道了郑颖之所以会突然心脏病发,是因为汪予问,事情的经过,温绍庭毫无保留告诉她,当然,汪予问被关夜庄地下室的事情,他隐瞒了过去,只告诉她,若是想要见汪予问,他会安排。 陈眠冷静地点头,淡淡说了一句,“先留着。” 秦桑了解陈眠,这个擅长压抑自己,控制自己情绪的女人,一直在忍耐。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不及她妈妈入土为安,以及他父亲的案子重要,其余的事情,都暂时被搁置在一旁。 之后,郑颖的身后事是温绍庭陪着陈眠一手操办,温绍庭的办事效率很高,陈眠基本没有怎么操心。 陈眠母亲不是什么大人物,来参加丧礼的基本都是以往的一些同事,一些关系疏远的亲戚,陈眠甚至叫不出名字。 但是丧礼当天还是来了不少人。 老太太和李嫂带着温睿一起来了,从陈永华出事以后,距今已经半个多月,陈眠再见到老太太,甚至不知该如何接近,对面温睿的时候,更是有些局促不安。 温睿挣开了老太太的手,疾步跑了陈眠的面前,撅着嘴问:“绵绵,为什么你都不来看我,也不给我打电话?” 陈眠低头看着孩子澄澈的目光,心尖有细细的疼,她动了动唇,声音沙哑,“抱歉,绵绵最近很多事情忙。” 老太太把温睿拉了过来,目光温和看着陈眠道,“别难过。” 陈眠颔首。 随后老太太带着温睿给郑颖去敬礼。 陈永华被出现在丧礼上的时候,陈眠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知道他握着陈眠的手,沧沉地说道:“孩子,委屈你了。” 陈眠的眼眶瞬间泛红。 她看着苍老年迈的父亲,微微佝偻的背,一口气噎在了喉咙。 陈眠穿了一身素黑色的裙子,庄重而肃穆,衬得她的小脸冷艳沉着,陈永华就站在她右侧,秦桑放心不下,也陪着她站在一起对每个人上前的人鞠躬道谢。 而温绍庭同样是一身黑色,显得愈发内敛,浑厚沉稳,他忙着应酬所有的来宾,对于他的态度,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陈眠的态度。 陈永华曾今风光一时,陈眠自幼也是性格倨傲一些,以前对于那些试图攀附父亲权势的人都是不假辞色,如今败落落魄,多少人都是等着落井下石。 但温绍庭的身份摆在那儿,即使陈家败落了,还有他温家作为后盾想要欺负陈眠,那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一道伟岸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丧礼上。 陈眠看着他一身黑色上前,按部就班地上香鞠躬,最后走到了她的面前。 “节哀顺变。”袁东晋一双能滴出墨的眼眸,直直盯着她,连安慰的话都没有太多的修饰。 陈眠对上他的眼睛,她的心底再也掀不起曾经那种波澜,平静地朝他鞠躬致谢,浅浅淡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谢谢。” 倒是一旁的秦桑眸含嘲讽,冷不防地讽刺了一句,“袁少爷对每个旧爱都是如此的么?分开以后都喜欢藕断丝连?” 袁东晋皱了皱眉头,自然听得出来她话里讥诮和不屑,却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道,“不是。” 秦桑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陈眠拉住了手。 毕竟是在丧礼上,不适合吵架,否则秦桑真会忍不住甩他一巴掌,说到底,当初他利用陈眠帮汪予问洗白过名声,秦桑哼了一声,懒得多看袁东晋一眼。 温绍庭正好端了一杯水过来,他将水杯递给陈眠,低声道,“喝点水。” 站了那么久,天气又那么热,陈眠一滴水未沾,这会儿真的渴了,乖顺地低头轻啜。 温绍庭抬头看向袁东晋的瞬间,眼底里浅浅的柔和悉数敛去,覆盖上一层寒芒,温漠轻淡道,“谢谢袁少爷能来。” 眼前这一对男女站在一起,在一片黑色里,他们看上去竟那般的般配和默契,周围所有的人,仿佛都被隔离在外。 袁东晋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像是在心底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来。 如果他们没有离婚,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可惜没有如果。 直到袁东晋和温绍庭都离开这里,秦桑看着陈眠,“还会为这个人渣难过?” 陈眠扯了扯唇,却扯不出笑,淡淡道,“你觉得会吗?” “讲真,不知道。” “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我从不喜欢原地滞留。” 不管多难,总得走下去不是么?容不得你退缩。 秦桑颔首,“人确实都会往前走。” 像是说给陈眠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 一天都忙着应付上前来吊唁的人,陈眠也抽不出多少时间陪陈永华,父女俩皆是无话,陈眠并没有告诉陈永华母亲的真正死因,只简单的说了是心脏病突发,抢救不及。 陈永华一直很沉默,活了一辈子,最后是自己坐牢,妻子撒手人寰,唯独留下自己的女儿承受所有的一切。 他心中不是不悲痛,不是不心疼,然而无法力挽狂澜。 便衣警察过来带走陈永华的时候,陈眠安安静静地站在温绍庭的身侧,经过他们的时候,陈永华顿住了脚步。 “绍庭,”他用一个父亲的身份恳求他,“对不起你们的是我,小眠是无辜的,不管如何,希望你不要伤害她,所有的一切因在我,果也应该由我来受。” 陈眠穿着高跟站了一天,她的腿又酸又痛,甚至开始有些发抖,垂在身侧的手,随着陈永华的话渐渐卷曲攥成拳头,嘴唇抿得很近,瞳眸是一片凉漠。 温绍庭腰杆挺直,淡淡开口:“爸,陈眠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仇人。” 陈永华眼睛湿润地颔首,拷住手铐的双手握住陈眠,粗粝的皮肤仿佛磨到了陈眠柔软的心底,“小眠,照顾好自己。” 陈眠看着消失在夜幕里的车,恍惚之间,所有的亲人都离她而去,留下她孤单一人。 …… 温睿不肯跟老太太回温宅,攥着陈眠的手不肯放,最后跟着他们回了公寓这边的家。 浴室里。 陈眠简单地冲了个澡,坐在床边上发呆,以至于温睿走了进来她都毫无所觉,知道他柔软温热的手丫,抚上她的脸,“绵绵别难过,我和二爸陪着你。” 陈眠回过神,垂眸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柔软温热的掌心,令她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人小马大的安慰她,也是这样,让她不要难过。 陈眠忽然就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一把将温睿抱进了怀里,声音嘶哑的说,“木木,对不起。” 温睿没有挣扎,他觉得脖子凉凉的,扭过头,嘴巴就尝到了陈眠眼泪的味道,有点凉有点咸,他愣住,短短的手臂笨拙地搂着陈眠,“绵绵不哭。” 刚温绍庭给他洗澡的时候,给他说了绵绵的妈妈去世了,所以很难过,让他过来安慰她,不能说让绵绵伤心的话,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啊,绵绵就哭了。 陈眠的一颗心,疼得拧作一团。 晚上,温睿缠着陈眠一起睡觉,她抱着孩子,迷迷糊糊间觉得脚上有一阵凉意,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卧室里开着壁灯,柔暖的光线里,她看见了温绍庭跪在床上商,手里拿着一支药膏在帮她搽脚后跟被磨破了皮的地方。 “温先生……” 温绍庭闻声抬眸,墨黑的短发零碎地垂在额前,遮挡去了几分锋芒,“吵醒你了?” 陈眠的声线懒散,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怎么还不睡?” 他放下手里的药,爬到她身侧躺下,将她和孩子一起搂进怀里,低声道,“睡吧。” “温先生。” “嗯?” “谢谢你。”陈眠微凉的手覆盖住他的,温温静静地道,“谢谢你让我爸来送我妈一程。” 他什么都不说,但她知道,爸爸之所以能出来参加丧礼,一定是他在背后费了很大的劲儿。 温绍庭的吻了吻她的发顶,“睡不着了?” “不是。” “那就睡觉。” 这一晚,陈眠做了一个梦,梦见温睿哭着控诉她是坏人,小小的脸蛋哭得皱成一团,让人心碎。 陈眠蓦然惊醒,眩晕的感觉让她不知身在何处。 太阳已然高高挂起,室内是一片明亮柔和,她坐起来,温绍庭和温睿都不在床上了。 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十点钟了,她竟然睡到那么晚。 夏天的时候,陈眠总是贪凉,在家里的时候,总喜欢赤脚踩在地板上的感觉,她起床没有穿鞋,地面的凉意从脚底侵蚀皮肤,站起来的时候脚底有些酸痛,她低头往后看了一眼后脚跟,白嫩的皮肤上原本红肿破皮的一片,被绿色的药膏覆盖着。 也许是药膏的药效很好,也许心理作用,似乎真的没有那么疼了。 她拉开门,走到走廊上,忽然听见了楼下传来男人和孩子的声音,她扶着栏杆顿住了脚步。 “二爸,为什么小姨说绵绵的爸爸,害死了我的妈妈啊?” 陈眠脸色唰地白了一层,扶着栏杆的手渐渐地用力收紧,手背的青筋毕显,连呼吸都变得极轻。 男人严厉的口吻带着几分冷意,“你说谁跟你说的?” 温睿大概是被吓到了,声音怯怯糯糯的,“小姨……” 客厅上忽然静默下来,陈眠僵直地背靠在墙壁上,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她忽然害怕温绍庭会实话跟孩子说,毕竟他是从来不惜用一些虚假的话来隐瞒孩子事情的真相,在他眼里,温睿是一个男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必须学会面对。 他哥成为植物人的时候,温睿才三岁,老太太固执地认为孩子的妈妈已经走了,那么对于他爸爸这个事,必须瞒着,若非如此,温睿早就知道了自己爸爸的情况。 须臾,她听见男人低沉浅和的嗓音再度传来,“温睿,如果真的是那样,你会因此讨厌绵绵吗?” 试探性的口吻。 陈眠紧张得掌心都沁出了一层冷汗,黏稠的触感令她觉得格外不舒服。 客厅里,温睿盘腿而坐,小脸纠结起来,无法回答温绍庭的问题。 温睿才六岁,即使他已经开始会明辨是非对错,但孩子对自己亲生母亲的依赖和维护,远超出想象,即便顾芮生下他就去世了,但温家对于孩子和母亲的情感,一直有潜意识的培养,让温睿从小就对自己过世的妈妈存在一种敬畏和爱戴的心理。 所以这样的问题,无疑是将他陷入了两难。 孩子不懂掩饰自己的情绪,温绍庭盯着温睿的脸,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至于他为什么要纠结沉默,大概,是因为他也真的是很喜欢陈眠。 从小到大,陈眠是唯一一个能被他冠上妈妈称号并且主动靠近的女人。 因为喜欢,所以无法抉择。 温睿闷闷的声音带着哭腔,“二爸,所以小姨说的都是真的吗?绵绵的爸爸,真的害死了我妈妈?” “……是。”他没有隐瞒,因为隐瞒得越久,孩子被伤得越深。 温睿哇一声就哭了,哭得很伤心,“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我妈妈?呜呜呜……” 他到底还小,不能接受就哭。 可是陈眠呢?她甚至连哭都不敢,无辜承受着一切。 温绍庭目光沉静看着眼前的小萝卜头,六年前,他将皱巴巴的他抱在手里的时候,悲愤欲绝,只恨不得将肇事者撕个粉碎,可现在,一对上陈眠愧疚满满的眼睛,他什么也做不了。 陈眠靠着墙,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麻木地走回了房间。 对于温睿的态度,在她决定为温绍庭选择努力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还是觉得很受伤。 心口堵得钝钝得疼。 …… 温睿一直哭,温绍庭无奈之下只能通知司机过来把人送到老太太那边。 老太太看着宝贝孙子哭得肿成水蜜桃般的眼睛,一颗心揪着疼。 温绍庭回房,床上已经没有了陈眠的身影,浴室里传来水声,他推门而进,女人正站在盥洗台前洗脸。 他缓缓踱步走上前,温热的胸膛贴上她的背,在她的腮帮上辗转亲吻她的肌肤,“饿不饿?” “嗯。” 其实陈眠一点胃口都没有,可她了解这个男人,不管有没有胃口,总会变着法子逼着她吃东西,还不如乖乖顺从了好。 陈眠下楼已经不见温睿了,“温睿呢?” “送回老太太那边了。” 陈眠微顿,眼底有些黯淡,轻轻地哦了一声。 “待会儿我要去公司上班,这段时间应该积压了不少工作,晚上可能会比较晚回来。”陈眠细吞慢嚼着,温温淡淡地道。 温绍庭脸上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淡淡地道,“我送你。” —— 温绍庭回了一趟温宅。 李嫂看见他,眼光还往他身后瞟,像是在找什么。 “她去上班了,”温绍庭眉目温淡,“老太太和温睿呢?” “在楼上呢。” 温绍庭颔首,转身往楼上走去,李嫂开声,“二少爷。” “怎么了?” “老太太最近身体不是很好,老是心悸胸闷,我劝她去医院做检查,她不肯,您回头好好劝劝她。” “嗯,”温绍庭刚踏上阶梯,又回过身看向李嫂,“对了,李嫂,顾琳是不是来找过老太太?” 李嫂微愕,“是,那天给您电话,就是打算让您回来一趟,结果您那边……” 那通电话,温绍庭甚至不给李嫂把话说完就挂了,后面得知郑颖过世了,老太太也没有再提。 李嫂看着他伟岸的背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书房里。 老太太正陪着温睿下象棋,听见门口的动静,老太太抬头发现是温绍庭,楞了一秒。 “温睿,”温绍庭将他从床边的榻榻米上抱下来,“下去找李奶奶,二爸跟奶奶有事情要谈。” 温睿还在为早上他把他给送回来的事情赌气,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连招呼都不打。 阖上门,老太太嗔怪地瞪了温绍庭一眼,“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好事?他还小,你告诉他那些事情,他能接受吗?” 温绍庭脸上依旧是那种淡淡的,波澜不惊的表情,“既然瞒不过,早点知道早点解决,免得夜长梦多。” “他还是个孩子!” “我跟他那么大的时候,亲眼看见了别人杀人,我爸有编什么骗我了吗?” 六岁的时候,温绍庭被绑架,就是那时候,目睹了那些歹徒将一个年轻的姑娘开腔破肚摘走了身体里的器官。 他被解救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恍惚,老太太只差没哭瞎眼睛,结果温父直接将他丢给了秦彦堔的爸爸,带着他去实验室里看解剖实验。 对于六岁的孩子来说,那是一种什么经历?最终导致温绍庭长达十年不吃红肉,一这种情况一直到他当兵以后才得以改善。 老太太瞪他,“这能一样?” “顾琳你找你做什么?”温绍庭今天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事。 老太太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老二,顾芮嫁进温家,身份是温家的媳妇,你哥的妻子,你为了小眠这么去干涉顾琳,确实不应该。” 男人蘸了墨一般黑沉的眼眸微眯着,淡淡道,“所以你让您阻止我?” 老太太蹙眉看着他,“她说你收购她父亲的公司,逼她放弃起诉,是有这样的事情?” “收购秦氏是在商言商,至于逼她放弃起诉……”他的语调低沉而平稳,“她可以随时起诉。” “你收购秦氏,他用顾芮姐妹的母亲威胁顾琳……归咎到底,原因还是在你,老二,看在顾芮的份上,你都不应该这么做。” 温绍庭忽然开腔,“老太太,你对顾琳了解多少?”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她挺乖巧一个女孩子,你这话怎么像是她隐藏得多深一般?” “不深么?”温绍庭漫不经心地冷笑一声。 “我知道这个事小眠是无辜,你们要怎么样任由你们自己决定,我不干涉,”老太太摆摆手,“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就是不能为了小眠而出手相帮陈永华。” “老二,你想想你大哥的感受……” 温绍庭冷冷淡淡地坐着,淡淡道,“老太太,你放心,陈眠也禁止我插手,所以,不管陈永华如何,我都不会管。” 老太太正愣住,“小眠她主动让你别插手?” “嗯。”那个倔犟的女人,令他心疼。 “她是个好孩子,”老太太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若是没有陈永华撞死了顾芮这件事,那该多好。” 如果假设能够成真,一切可以从来,时间哪会有那么多的痴怨愤恨。 “温睿这段时间还是留在这吧,他还那么小,一时间难接受也是正常,”老太太道,“至于顾琳,你也别对她太过了,说到底,她还叫你大哥一声姐夫呢。” “嗯。” —— 人一旦忙碌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陈眠重新回到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发现她变得更清冷了一些。 她对工作一向严谨,但抛开工作不说,对下属员工,态度不算热络却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疏离,朝你露出的笑容,温度都是一种凉意。 底下的员工虽然并未被她发脾气炮轰什么的,但面对着自己上司这种状态,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变得压抑。 甚至,她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永远不知疲惫,连轴高压地工作,谈合作,这样一来,加班变成了家常便饭,这让所有人都叫苦不迭。 “哎,方帅什么时候回来啊,自从他不在以后,我们总监的冷空气越发瘆人了。” “是啊,我每天一进办公室,就觉得这里压缩了一阵高压空气,”某员工捂着自己的胸口,哭丧着脸说,“我这儿都喘不过气儿了。” “你只是在办公室喘不过气,我连回家都没地儿喘息!”另一个男员工诉苦,“连续加班,回家倒头大睡,我女朋友都怀疑我是不是在外面搞女人!靠!我搞毛啊!老子忙得晨勃都没时间了!” “哎……”一个个盯着熊猫眼叹气。 “我们这儿也只有方帅敢那总监开玩笑了。” “虽然他自恋了一些,但是起码给我们带来欢声笑语,现在他在江城那边,我们办公室就成了冰库了。” 方言除了八卦意外,还有一个特点是自恋,威逼利诱让人叫他方帅,陈眠一直都是属于黑脸上司,下面的人对她多少敬畏,就只有方言不将陈眠的冷淡放眼里,喜欢用热脸贴冷屁股,久而久之,陈眠也对他疏冷不起来。 沈易航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几个员工聊得正起劲儿,完全没注意到顶头老板现身。 沈易航双手抄再裤兜里,慵懒随意地靠在一旁的办公桌上,温和地插入他们的谈话里,“你们都很怕陈总监?” “谁都怕啊,难道你不……”几个员工抬头,瞧见沈易航温润似玉的俊脸挂着和煦的笑,最后那个“怕”字生生咽了回去。 “老、老板……” 沈易航抬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安慰般道,“我不会吃人,不要露出见鬼的表情,”他低笑,“你们陈总监在吧?” “她、她外出了……” “一会回来让她到我办公室一趟。” “是。” 沈易航长腿迈步往门外走去,走到门边上又顿住脚步,回过头,笑盈盈地道,“我会让陈总监留你们好好加班。” “……”老板,要不要这样啊? —— 连续五天,陈眠都是在夜里十二点才回家,回到家就洗澡睡觉。 她很忙,忙工作,忙着安排律师处理她爸爸的案子,像一个陀螺不停的旋转。 温绍庭看在眼底,怜惜在心底,但并没有干涉阻止她,任由她折腾,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按时吃饭、睡觉。 但他无法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盯着她,看着短短几天迅速消瘦憔悴了一圈,终于死按捺不住心底的郁火。 他允许她冷落他,无视他,但是不允许她将自己往死里折腾。 陈眠刚从外面回来,得知沈易航让她去办公室,正好她手头上有个合作需要跟他谈谈,她便顺手抱着资料过去了。 结果沈易航接过她手里的客户资料,将一份封存起来的文件塞到她的手里,“跑一趟中瑞集团,亲手交给温先生。” “……”陈眠眉目凉淡睨向他,“沈总,你身边的助理,秘书,难道连送一份文件的能力都没有?还是你觉得我现在很清闲?” 沈易航靠坐在办公桌边上,长腿交叠,手里夹着烟,笑得温润无害,“助理有事外出,秘书对中瑞那边不熟,而且我这边需要人手,走不开,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 他的理由,乍一听,找不到一丝破绽,顺理成章,陈眠竟然无法反驳。 “辛苦你跑一趟,”他轻笑,“回头请你吃饭作为补偿。” 陈眠不冷不热地睨他,“吃饭不用了,如果可以,想让你帮我办一件私事。” “说吧,什么事?” “我爸的案件,我想让港城大状唐峥帮我,但是我至今连他人都约不到见面,”陈眠有条不紊地道,“据我所知,你跟他似乎有点交情。” 沈易航吸深深吸了一口烟,青烟袅袅散开,颔首淡笑,“我帮你约他。” “最好是你能帮我说两句好话,传言他是怪癖,打官司全凭心情。” “没问题。” 陈眠走到门边,蓦地又侧过脸,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其实关于唐峥还有一个传言。” 沈易航挑眉不语。 “他是个GAY……” “……” 沈易航被烟呛得一阵咳嗽。 中瑞大厦,陈眠穿着简谱的素黑色职业套装,现在这种颜色很适合她,因为她母亲过世,她为她守孝。 陈眠依旧规规矩矩的跟前台说明来意,“您好,我要见温先生,他让我来送一份文件。” 上次顾琳的事情,前台已经换了人,新来的女孩子认得陈眠,然而也不敢随意放行,于是联系了总经理室,得到了允许,才领着陈眠搭乘了总经理专用电梯直达温绍庭办公楼层。 不巧,温绍庭正在见客户,秘书本想让她进会客厅等,但是陈眠拒绝了,她随意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翻看着资料,安静耐心地等待。 负责接待陈眠的是温绍庭身边那位爱慕他的小秘书,名字叫苏馨,人如其名,长相甜美乖巧。 苏馨端着咖啡从茶水间走出来,走到陈眠跟前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否是故意的,脚下的高跟崴了一下,手里的咖啡全部泼在坐在沙发上的陈眠的身上。 咖啡吧也掉在了地上,应声而碎。 现煮的咖啡,还很烫,陈眠裸露着的手臂瞬间就被烫红了。 “对不起!”苏馨霎时被吓白了脸,“陈总监,你怎么样了?” 她叫陈总监,而不是温太太。 不过陈眠并未在意到这一点区别。 一旁的人见状也忙围了过来,“天,要水泡了!” 热辣辣的刺痛,灼烧一般,陈眠的皮肤又嫩有敏感,这么烫的温度下来,起水泡是必然了,她疼得倒抽了一口气,蹙眉忍着疼问,“洗手间在哪里?” “在那边!” 她二话不说,抬脚要往洗手间走,却在此时,温绍庭办公室的那一扇笨重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发生了什么?”低沉温漠的嗓音从后面传来,在场的几个员工都愣了一下,并且快速地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温绍庭的视线落在陈眠烫红的手臂上,温漠的神色如风云骤变,一个箭步上前,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眠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已经被他抱离地面。 “温先生……我的文件资料……” “闭嘴!” 现在到底是那些资料重要,还是她的伤重要? 他沉郁着脸,抱着她直接奔向了办公室里独立的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将她的手拽到冷水下冲泡。 “先用冷水冲着,我打个电话让小四过来。” “温先生……”陈眠想要叫住他,然而男人的速度太快,她苦笑,喃喃道,“秦彦堔是儿科,不是烫伤科啊……” 办公室里,秦彦堔帮陈眠处理了伤口,上了药,这才慢悠悠的道,“你们当我这个儿科医生是你们家庭医生?烫伤,崴伤,痛经……我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陈眠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窘迫地低头。 “为了防止伤口感染,最近都不要碰水,定时更换药,饮食也要注意,最好就是去烫伤看一下,详细的会有专业医生告诉你们。”秦彦堔抱怨归抱怨,还是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交代注意事项。 温绍庭送秦彦堔出去,让他坐了电梯以后,回头冷眼扫向了一旁脸色雪白如纸的苏馨,面无表情下令,“严助理,让财务结算清公子和违约金,让她离开这里。” 苏馨猛得一颤,几乎要哭出来,“温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她真不是故意的,那么烫的咖啡,她再怎么嫉妒陈眠,也不敢往她身上泼。 然而,温绍庭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转身回了办公室。 “温先生!请你不辞退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会跟陈总监道歉!” 碰到门把的温绍庭微眯着眸,狭长的眼睛有一丝危险的冷芒,“陈总监?你连她的身份都搞不清楚,还能清清楚楚的工作?” 苏馨的脸色又白了一层,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惶,他话里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了! 办公室的门砰一声甩上,砸碎了苏馨的幻想。 在场的个个面面相窥,谁也不敢上前安慰她,低头假装忙碌自己的工作去了。 严助理摇头,“收拾一下去办手续吧,你若不想自己的职业生涯到此结束的话。” 很多人都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和身份,下场必然不会好看。 在温绍庭的心底,陈眠的分量,显然是占据了首位,所有的事情和人,都得排在她的后面。 第150章 陈眠身上穿着的是白色的短袖衬衫,褐色的咖啡渍印在上面,不见狼狈,却是有些不雅,她在坐在沙发上盯着咖啡弄脏了的文件,白纸黑字被模糊了一片,这样文件已经不能用了,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抬头,盯着阴沉着俊脸的男人大步朝自己走来。 “这文件废了……” 温绍庭从她手中将那些纸张抽出来,随意地丢弃在一旁,眉梢眼底蕴着愠怒的神色。 “你生气?” 貌似,她是被他的小秘书烫伤的吧?他这还好意思给她摆脸色? 身旁的沙发陷下去,陈眠下一刻就被他抱到了大腿上,职业装的裙子不及膝,被他这么一抱,裙摆已让捋到了根部。 腿上的凉意让陈眠微窘,手还不忘将自己的裙子往下拽,想要起身,腰肢却被他的大掌扣紧,完全动惮不得。 可是,等等—— “温绍庭,你在干嘛!?” 他一手箍住她的腰,另一大掌手指灵活地去解她的衬衫纽扣,这里可是办公室啊! “别乱动,”男人低沉的嗓音夹着浅浅的无奈,“我看下你身上有没有其他地方烫伤。” 衣服上沾一片咖啡渍,保不准她身上也有伤。 陈眠拽紧自己的衬衫,慌忙摇头,“没有,知识衣服脏了而已!” “真没事?” “嗯。” 温绍庭这才松开手,“抱歉,让你受伤。” 他让她过来的本意,只是想要她陪自己吃午饭,现在却害得她被烫伤,刚处理伤口的时候,他看见被烫得严重的地方,已经起水泡了。 肯定很疼,可她却没有吭一声,依旧是又倔又强。 他不是气她,而是气自己。 呃? “这跟你没关系,”陈眠眼睫微垂,对上他深邃的眸,“那个,你让我下去,一会儿有人进来瞧见了影响不好。” 她毕竟是代表公司过来的,形象很重要。 温绍庭倒是懒洋洋的说道,“我抱我老婆,哪儿影响不好了?” “……这里是办公室。” 温绍庭直接忽略了她的话,在她腮上亲了一下,“中午想吃什么?一起出去吃。” “我的衣服脏了。” “我车上有你的备用衣服,一会儿换上。” “好。” 陈眠迟钝了一下,问,“你刚说什么?你车上怎么会有我的备用衣服?” 他如墨的瞳眸噙着一抹极浅的笑,意味不明的道,“以防万一,你需要。” 陈眠倒未多想,自然是没听懂这个男人话里暗示的某种意思,温绍庭现在也不会告诉她,那是子自己当初在车上准备她衣服的用意何在。 呵!说了他就别再想在车上打主意了。 “这份文件怎么办?”陈眠瞥了一眼面目全非的东西,“沈易航可是等着我回去交差。” 温绍庭挑了挑眉,淡淡道,“不碍事,我跟他打声招呼就好。” 送文件,不过是他让她过来陪他吃饭而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 电梯门打开,陈眠和温绍庭刚步出电梯,对面的员工电梯门也正好打开,苏馨抱着一个纸箱,眼睛泛红,仔细一瞧,还带着些肿,显然是哭过,并且哭得很伤心。 苏馨也怔楞了一下,视线擦过陈眠,最后落在温绍庭的脸上,瞬间变得缠绵哀怨,甜脆的声音沙哑,“温先生。” 陈眠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眼前着装优雅的小姑娘,侧目瞧见了温绍庭温漠的五官毫无表情,甚至,连眼神都不给一个苏馨。 心底腹诽,还真是挺无情的人,她同情地看了一眼苏馨,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这么一个冷漠无情的面瘫。 然而她心中又隐隐雀跃,因为这个男人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有她这个妻子可以看见。 用贞贞的话来说,他这种又高又帅的禁欲系男人,作为他的女人完全不用担心出轨问题。 发愣的功夫,温绍庭已然搂住她的肩膀,“走吧。” 陈眠走了几步,微微回头,正好撞见了苏馨一副悲伤欲绝,泫然欲泣的模样。 这楚楚可怜的款,让她想起陶思然。 苏馨盯着那一对相携而去的背影,眼睛逐渐模糊。 她大学毕业,凭借着优秀的成绩以及良好的表现,在中瑞面试中过五关斩六将,最后才得以进入总经理室,成为总经理秘书,眨眼,已经过来五年。 她从第一眼就喜欢了这个男人啊,即使他冷漠疏离,工作苛刻,甚至从未给过她任何错误的暗示,她还是无法自拔的喜欢着,迷恋着,能见到他,站在他身侧,就感到无比的幸福。 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突然结婚,猝不及防得消息让她病倒了一场,伤心绝望,最后又自我安慰他不过是需要一个妻子,他不爱她。 可是这种幻想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他看她的眼神是从所未有的暖和,那种倾慕怜惜的神色,将她最后一点念想也粉碎殆尽。 终究不属于自己,不应该妄想。 还好,一切都结束了,她长达五年的单恋。 “你辞退她了?”陈眠低声问。 “嗯。” 陈眠眉目含笑,淡淡道,“其实,她刚也不是故意的,这是一次意外而已。” 温绍庭微侧目垂眸,眸光深沉,“我瞧你似乎挺开心。” 呃……陈眠舔了舔唇瓣,好吧,她承认自己心理挺阴暗的,有在悄悄开心着。 虽然这个苏馨并非故意行为,但天天用那种倾心爱慕的眼神盯着自己的男人,是个女人都不会高兴,不是么? 辞退了也好,省得她泥潭深陷。 …… 福满楼。 午饭时间,福满楼里几乎满座,各种细碎的声音汇集成一片,倒也不会太过吵杂。 考虑到她皮肤烫伤,点的菜相对清淡,不过味道很棒,尤其是炎夏燥热,最近陈眠原本就食欲不强的胃口,藏着一堆心事更是应付式的让自己不至于饿死,现在这几个菜,让她胃口好了一些。 陈眠看着对面的男人,在她印象里,当兵的人吃饭时间都是吹号,谁都是狼吞虎咽才可以防止下一刻号角响起,而肚子还没吃饱,然而温绍庭的用餐礼仪很好,完全想象不到他狼吞虎咽的画面,陈眠脑补了一下,静笑出了声来。 温绍庭凝着她的目光沉了沉,“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陈眠悠悠的啜了口温开水,摇头,“没什么。” “宋律师说你爸的案子你另外找人负责了?” 陈眠微怔,目光肃穆凝着他,“你答应过我不插手。” 温绍庭神色淡然,清淡说道,“你拒绝宋律师,是想委托给唐峥吗?” 捏着筷子的手一紧,琥珀色的瞳仁染上一抹黯淡,温婉浅语,“嗯,不过他很难约见。” 唐峥这个人,脾气古怪,他不管你是谁,接不接案子,全凭他自己的意愿,没人能逼他。 年纪轻轻就在律师界名声大噪,仅仅是因为他打了那么多官司以来,未曾输过任何一场官司,很多人说他挑选的案子胜算大,其实不然。 陈眠找了很多次,她爸爸的案子资料也交给了他的助理,然而这么多天了,杳无音信。 其实不是只有陈眠想到这个人,温绍庭找过唐峥,甚至碰过面,然而他拒绝了这个案子委托,像宋律师分析的那般,唐峥给出了一样的答复,他觉得这种自己认罪就能减刑的案子,毫无挑战,自然拒绝了。 所以最后温绍庭才退而求次委托了宋律师。 “不过没事,也许很快就能见面。”沈易航答应了帮她。 “对了,温先生,我想见汪予问,她在哪儿?” “今晚早点下班,吃完饭我带你去见她。” —— 夜庄里地下室。 汪予问被关了十天,她被人绑在了十字木架上,衣衫褴褛,身上伤痕累累,长发凌乱,脑袋无力地垂着,像是死了一般。 房间里的血腥味令人作呕,窒闷潮湿。 日日夜夜,没人知道曾经风光无限的大明星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她被折磨得惨叫声回荡着,传不到外面歌舞升平的世界。 她想过死,但是那些人不让她死。 连死的权利都被剥夺。 两个黑衣人推门而进,直接上前将汪予问给松绑放了下来,然后将她带出了地下室。 温绍庭牵着陈眠的手越过人生鼎沸的中央大厅,拐进了另外一条走廊,外面的声音逐渐减弱,空旷的走廊里,柠檬黄的壁灯下,生出一种冷意。 意志走到尽头,他们进入了一个包间,里面很大,光线亮如白昼,充盈一室。 清一色的黑衣人,面无表情,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这种黑|社会的阵仗,让陈眠震了震。 温绍庭似乎察觉到她的僵硬,轻轻地捏了一把她的手,低头轻声问:“怕了?” “这样是不是太夸张了一些?”他派这么多人守着一个汪予问? “这些都是旭尧的人。” 陈眠抿唇,对于周旭尧略有耳闻,那个看着温润的男人,感觉比温绍庭藏得还要深沉可怖。 替秦桑忧心。 刚在沙发上坐下,包厢的门被打开,陈眠抬头望去,只见两个人架着汪予问走了进来。 温绍庭不想让陈眠看见太过血腥的画面,所以吩咐过人将汪予问整理过一遍才带了进来,此时她像一只破布娃娃,被丢在地上,毫无怜惜可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却缓缓抬起,凝向了陈眠。 那种阴森可怖的眼神,令陈眠心口发凉。 “陈眠……”她的声音很虚弱,是磨着牙缝挤出来的恨意。 陈眠面色平静似水,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高跟鞋清脆的声音被放大,她走到了汪予问的面前,居高临下睨着她。 高高在上的姿态,冷颌寒凉,眸光温浅,“汪予问,我警告过你的。” 汪予问笑了,那么虚弱的笑容却是满满报复的快感,她作为阶下囚,费力地看着眼前高贵冷漠如女王的陈眠,眼泪都笑了出来。 她恨,那么恨,想要将陈眠沉静的脸给撕碎,千刀万剐! 从第一次见到陈眠那一刻开始,这么多年,她最渴望的就是看着陈眠跪倒在自己的面前求饶,然而她失败了。 不过她也不遗憾,起码陈永华毁了,郑颖死了,陈眠那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也破碎了! “呵呵……”汪予问笑出声来,“你妈死掉那一刻……是不是觉得绝望?” 陈眠冷漠的眼睛没有温度,淡淡道,“汪予问,即便如此,你依旧是名副其实,彻彻底底的输家,你以为我爸坐牢了,我妈死了,我就会疯么?瞧,如今你还不是匍匐在我脚下?” 陈眠真想不明白,她汪予问过去所承受的一切是他们造成的么?她分明有很多选择,让自己风风光光,偏偏她选择报复。 “你费尽心思不就是想看我哭丧着脸么?”陈眠唇角扬着浅淡的笑容,“可惜你见不到了,你一辈子也不会见到。” 陈眠的笑容愈发的璀璨,琥珀色的眼睛明亮如星辰。 汪予问盯着她,脸色骤变,灰白的唇颤抖着,像是看见了很多年前那个纯粹高傲的女孩子,不屑的眼神和讥讽,衬得她落魄晦暗。 为什么?为什么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她依旧保留这样的神情! 汪予问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蓦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伸手就想要掐住陈眠的脖子,却被一旁的黑衣人眼疾手快地一脚踹开,还想要扑过来,双手就被反扣在身后,压在了地板上。 “为什么!陈眠!你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汪予问陷入了癫狂中,失声尖叫着。 陈眠的笑容终于渐渐淡去,抿着唇不再说话,温绍庭已然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将她拢进怀里,“没事?” 她摇头,“我们走吧。” “你想怎么处置她?” 陈眠侧目,淡淡瞥了一眼已经疯狂的汪予问,“随便你们。” 一个把自己整疯掉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她费心思。 汪予问最后的下场,并不过好,手脚筋被挑断,成了废人,后来被人卖到了偏远的山区里,成了一个傻子的老婆,相当于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新闻报道,昔日国民女神汪予问成了杀人犯,被全国通缉,下落不明。 …… 秦桑看着报纸上绘声绘色地报道,忍不住轻笑,歪着脑袋看着陈眠静默的侧颜,“真是报应。” 陈眠面不改色地蹲在花房上捣鼓着那些花,剪刀咔擦咔擦地修剪着花枝,然后将它插进一旁的花瓶里,淡淡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温睿那小家伙还是不肯理你啊?”难得休息,竟然往她这儿跑。 陈眠晃了神,玫瑰的刺扎破了手指,沁出了血珠,“嗯,走吧,陪我出去逛下。” 秦桑知道她心情沉重,毕竟里陈永华开庭的日子不远了,然而唐峥依旧不接这个案子,即使沈易航出面,也被毫不留情拒绝了。 夏日炎炎,整个港城都被炙烤成火炉,两人穿着热裤沿着街道走着,忽然前面有一个女孩子大喊着抢劫,一个男人正好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跑,而他身后有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女孩,短袖热裤拔足飞奔追赶。 路人都惊呆了,谁都没有想到伸出援手,盗贼从陈眠身侧经过的跑过的时候,陈眠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脚,一脚把人给绊倒了。 男人重重摔在了地板上,身体发出重重的声响,想要爬起来,却被陈眠用高跟鞋踩了一觉他的手掌,痛得他大叫出声。 “你们这些人还看什么!快帮忙把人给抓住啊!”追上来的小女孩气喘吁吁指着那些傻站着的男人骂道。 很快抢劫的男人被制服。 小女孩捡起地板上的手提袋,那不像是她的,那种手提袋应该是似乎是一些老太太拿的才对,她拍了拍,这才看向陈眠和秦桑,“姐姐,谢谢你啊!” 陈眠淡淡道,“不客气。” “温凉!你是不是疯了!”蓦地,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陈眠抬头,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满目愠怒的唐峥。 唐峥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她们的存在,自顾地拽过一旁的小女孩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谁让你去追劫匪的?” 小女孩嘟着嘴巴,“我不追,难道让那个老奶奶追啊?唐峥你太无情了。” 这种天上掉下的机会,陈眠马上就抓住了,“唐律师,您好。” 唐峥这才把落在女孩身上的视线投在陈眠脸上,刚对着小女孩的担忧愠怒,瞬间变成了冷漠,拒人千里之外,淡淡看着陈眠,无视掉她伸出的右手。 陈眠心底苦笑,这个男人还在很是冷漠得让人尴尬。 “姐姐,你别理这个怪脾气的人。”小女孩握住陈眠的手安慰,“他对谁都是那样,阴阳怪气的。” 陈眠余光打量了一下唐峥,发现他脸色阴沉下来,扯唇笑了,“唐律师,方便谈谈么?” “方便方便!”小女孩捣头如蒜,一把拽紧唐峥的手,擅自决定,“唐峥,这位姐姐刚帮了我,爷爷说过要知恩图报,所以你不能拒绝哦?” 唐峥冷笑,“她帮的是你,不是我。” “那你帮不帮?” 唐峥冷着脸死抿着唇,隐隐恼怒。 陈眠忽然觉得,她找到了希望。 第151章 陈眠和秦桑最后陪着小女孩一起将手提袋还给了一位老奶奶,老人家佝偻着腰,感动得握住小女孩的手一阵感谢。 而杵在一旁像一座泰山般的男人,完全是黑着一张脸,脾气古怪这个词用在唐峥身上似乎再合适不过。 咖啡馆里,四个人坐在一起,阳光透过玻璃投进来,将原本雅致的氛围烘托得更为柔软,当然,如果唐峥这大状可以收敛一下他那阴沉沉的脸,会更完美。 小女孩的名字叫温凉,十七岁,马上就是高三学生,正当好的年纪,十分青春活跃,野相当俏皮,说话的时候经常带着一些陈眠听不懂的网络用语,沟通起来虽然不困难,然而有点吃力。 陈眠给温凉点了她喜欢的栗子味蛋糕,还有水果沙拉,她马上就掏出了手机,咔嚓咔嚓的对着食物猛拍,拍完食物还不过瘾,拉着陈眠和秦桑玩自拍,完全是一个纯真自来熟的孩子,陈眠这年近三十的二婚女人,被整得感到有些尴尬,却全部任由她闹腾。 有求于唐峥,或许这个小女孩可以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温凉拍了照片马上就在朋友圈里分享了,没一会儿就拿着手机跟唐峥炫耀,“唐峥,你看你看,大家都夸我们漂亮!” 唐峥面无表情地睨了一眼,冷冷道,“删掉!” “不要!”温凉哼一声,没鸟他,对着陈眠甜甜的笑,小梨涡露出来,很可爱,“姐姐,你找我家唐峥要谈什么事情啊?该不会你也是唐峥的情人吧?” 一旁的秦桑喝着咖啡,闻言一阵猛咳,陈眠十分淡定地抽了纸巾递给她。 “温凉!”唐峥的声音隐忍的恼怒,从眉眼上溢出。 陈眠微微一笑,“你误会了,我是有一个官司想委托唐律师。” 温凉焉了,咬着吸管噢了一声,一副失望极了。 陈眠悄悄地打量着温凉和唐峥之间的互动,心中隐约知道些什么,转而对唐峥道,“唐律师,我父亲的案子,还是希望你考量一下。” “抱歉,来找我打官司的人太多,我并不清楚你说的是哪个案子。”唐峥不留情面的反驳一句。 陈眠并未动怒,浅笑低吟间,眉宇上透着绵绵的柔软,淡淡的声音没有丝毫躲避,有条不紊道,“我父亲是陈永华,滥用职权和私下收取他人钱财,挪用公款,并且开车撞死了一个孕妇,同时让人替罪坐牢。” 唐峥凉薄的眼神带着浅浅的嘲弄,“我记得我拒绝过很多次。” 先是中瑞温绍庭,后是宝华袁东晋,再之后是连沈易航都出面了,他忽然有点好奇,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大家都这么不遗余力想要帮她。 “确实如此,”陈眠轻轻地挽起眼角,“但不到最后我依旧想要争取一下。” 唐峥抬眸,一双眼睛深不可测,“你想要我帮你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罪证确凿,虽然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陈永华,但显然这些并非他一人可以做到,官场上的水有多深,聪明人都应该明白,彼此之间的掣肘牵扯,后面涉及的人到底有多少,彻查下去只怕会没完没了。 当然,永华若是能够供出更多的人,配合调查的话,必然会减刑,然而他不会,他不为自己考虑,野必须为陈眠考虑,总不能把自己的女儿都推到刀尖口上,被人狙击,官场上权利越大,手段越狠,陈眠一定是陈永华的软肋,他敢多说才见鬼。 也正是如此,即使是唐峥,所能做到的事情也并不多。 唐峥生为律师自然一目了然,陈眠也相当清楚。 当初宋律师说的最少量刑,那都是最基本的,陈永永华犯下的,被判无期的可能,基本是一种定局。 如果唐峥出马,不能将无期徒刑变为有期,无疑是砸自己的大状的招牌,他的律师事务所不是法律援助站,能免费帮人打官司,金钱、利益、名誉,样样都很重要。 她找他,是希望他可以帮她将这一场官司改观到什么样的结果? 陈眠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收紧,“我相信唐律师,当然,最坏的结果我也有心理准备,但是放眼港城,只要你可以创造奇迹。” 唐峥的脸色特别平静,周围的气氛却压抑下来,陈眠紧张得掌心有些湿润。 坐在一旁听得云雾云里的温凉忍不住开腔帮陈眠说了句话,“唐峥,你就帮帮忙呗。” 唐峥凉凉地瞥她,“小孩子懂什么?” “我是不懂,可是你太无情了,你这么厉害,帮帮人家怎么了?你是不是怕输了官司丢脸啊?” “闭嘴!”唐峥轻斥一声。 温凉哼了一下,嘟嚷了一句,“吸血鬼!” “抱歉,我还是那个答案,我不会接手这场官司,”唐峥拒绝起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手拉着一旁的温凉,客套疏离道,“她还有一个英语补习,我们先走了。” 陈眠并未挽留,淡淡笑着,“今天打扰你了。” “非得让他打官司吗?”一直沉默的秦桑蹙眉,“港城还有没有其他律师?” “有其他律师,然而其他人都不是唐峥。” “下个礼拜就开庭了,你这样耗着也不是个办法。” “嗯,”陈眠垂眸,“总得尽最后的努力。” “拉拢那个温凉的关系,让她帮忙?”秦桑提议。 陈眠一哂,“她再重要,无关她本身的事情,只怕唐峥也是无动于衷吧,只能继续求他了。” —— 夜幕降临。 港城某高级住宅区公寓。 浴室有潺潺流动的水声传来,磨砂玻璃里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房间的窗帘全部拉上,只有柠檬黄的壁灯幽幽亮着。 顾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踱步走至落地窗前另一手唰一下将帘布来开,霎时间,远处的霓虹闪烁,她微微眯着眼远眺,恰在此时,身后浴室的门打开。 男人赤着上身,全身上下只围着一条浴巾,墨黑短发湿漉漉的滴着水,顺着他的脖颈一路蜿蜒流下。 顾琳随意半倚在身后的落地窗上,眉眼含笑如远山黛,一身丝绸黑色睡衣,胸前一片莹白饱满,勾勒出性感有致而高挑的身材,大波浪的卷发随意披散而下,落得万千风情。 像一只性感的妖精。 她轻轻晃动着手里的酒杯,目不转睛盯着男人朝她走来。 男人遒劲的手将她的酒夺去,仰首灌下,顾琳看着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下一刻,她的唇被夺去,醇香的凉意被渡入口腔,她没有挣扎,默默承受。 连带着这个男人的炽热。 “想我吗?嗯?”唇舌勾勒出无限的旖旎。 顾琳呼吸有些烫,掀着眼眸睨着他危险的眼睛,“你一回国就急着找我,你未婚妻知道吗?” 男人低低地笑,“小琳,过河抽板可是会被惩罚的。” 他亲着她眼角的那一颗泪痣,充满怜惜绻缱,顾琳心尖微颤,对他的动作,眷恋又带着几分害怕,垂在身侧的手指微曲。 “韩维……” “你说你要拆散温绍庭和那个女人是因为见不得他过得比你好,我信了,也帮你了,还答应你不动他,”他的声音很温柔,却令人害怕,“但是,你若是敢继续对温绍庭存在不该有的念想,就别怪我,嗯?” 顾琳阖上眼,遮挡住一切的情绪,身体轻颤着,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害怕。 “我没有……”身体深处蔓延出层层的战栗。 “我很想你。” 顾琳咬唇,记忆已经混淆不清,成为一片混沌。 当年的那一场卧底任务,不但失败,葬送了一个最爱她的男人的性命,还搭上了自己,禹这个男人纠缠不清。 恍惚之间,男人阴鸷的警告与多年轻重叠起来,“记住,你只能属于我。” 谁能想到,当年的贩毒头目换名换姓,摇身一变成为名声大噪的成功海外青年企业家? 温绍庭没想到,她也不曾想到。 如今,他海外的事业蒸蒸日上,港城的深渊根基依旧牢固,唯一的区别是,他不再沾染毒品,最可笑的理由,竟然是因为她。 都说兵匪敌对,可她做了什么?帮这个曾经十恶不赦的男人隐瞒身份,呆在他的身边成了他的情人,本以为他订婚,她回国可以摆脱一切,终究是幻想。 其实想来她也不比这个男人干净到哪里去,曾经因为自私害死了一个人,如今因为自己对温绍庭的痴迷,又所以利用这个男人不择手段破坏温绍庭和陈眠的感情。 韩维说得对,他们天生都是骨子里自私的人。 —— 陈永华案件开庭前三天,命运的齿轮凑巧得让她获得了一个机会。 她拿下一个合作,沈易航这个老板大大方方地请大家吃饭,然后去了夜庄狂欢,陈眠本想推辞,但想到回家有会心情压抑,于是就一同前往了。 途中她外出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在房门外看见前面一个包厢外,看见了唐峥家那个小女孩温凉被一个富家公子哥拽着往包厢里拖,温凉张牙舞爪地反抗,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小女孩一直试图帮忙解救,却力量薄弱。 陈眠虽不爱多管闲事,但也看不惯那种公子哥欺负一个女孩子,尤其还是她认识的人,“放开她。” 那公子哥二十出头,长得倒是挺英俊,就是一双眼睛跳过邪痞,流里流气得目光猥琐的模样令人反感。 “你谁啊?劝你别多管闲事!” 温凉听见声音也抬起头,看见陈眠委屈地红着眼睛,“姐姐,救我。” 上次见面,陈眠就瞧得出温凉是被捧在掌心长大,不知人间疾苦的单纯孩子,这回摊上这种事,估摸也是吓坏了,遇到熟人,这些露出了害怕和依赖。 温凉的青涩的脸蛋有些红肿,显然是挨了巴掌,至于身上有没有受伤,倒是看不出来。 陈眠缄默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淡淡说道,“我再说一次哦,不放开她,你可别后悔。” “哟!本少爷我好怕哦!”那人不知悔改,一脚踹开了他身侧包厢的门,没一会儿,里面又走出几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富家子,“兄弟们,将这娘们也给我抓进去一起教训!” 陈眠一惊,伸手想要推开身后的门都来不及,瞬间被两个人擒住了手腕,手机掉在地上,被人用力拽拖进了那个乌烟瘴气的包厢里。 身后的门砰一声关上,她和温凉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三人都被关住。 温凉和她的朋友吓得哭了起来,陈眠倒是维持着表情的镇定,有些后悔刚不直接打电话给周旭尧,而是发信息了,天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看信息。 “怎么不说话了?不是要让我后悔吗?啊?” 陈眠想要后退开门,但是门口被人嘟住了。 面对这些大学没毕业的败家子伸过来的手,陈眠堪堪避开,冷着脸,“你敢动我试试看?” 他们倒是被陈眠的气势给骇住了,还真没有动她,不过一旁的温凉就倒霉了,她长得娇娇嫩嫩的,刚又抓伤了人,所以被男人直接掼倒在沙发里。 “动你这老女人没意思,我喜欢这种嫩的!” 温凉哭喊着,“王八蛋,拿开你的猪蹄子!你信不信我剁了你!” “哈!性子还很烈,我喜欢!”说罢,拿起一旁的酒直接往她的嘴里灌,陈眠欲上前,却被人拉住。 陈眠忍着恐慌,“你们放开她!” “给老子抓着她好好看着!” “不要……王八蛋……唔……”温凉挣不开,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开。 …… 温绍庭他们赶到的时候,包厢里混乱不堪,陈眠他们被人压在沙发上,身上还沾了血,触目惊心。 温绍庭沉寂迈开步伐,神伸手轻轻松松就将擒住她的男人甩到了一旁,死寂一般沉静包间里,男人弹飞出去,撞到桌子,酒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陈眠看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颗心终于落地,幸好,来了。 他阴森可怖的眼睛带着浓浓的杀气,陈眠担心他动手会打死人,伸手拽住他,“把他们交给警方处理……” 他绷着脸,一把将她抱起来,声音沙哑,“伤到哪儿了?” “我没事,”她依偎在他怀里,“把这两个女孩送去医院吧。” “严助理,把她们带出来,”他话语平淡,“其他那些人,让周旭尧留一条命给警方。” “温绍庭……” “他们不用你操心。” 他动怒了,陈眠能感觉出来。 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陈眠不知道,她和温凉被送去了医院,温绍庭冷着脸通知了唐峥,之后就再也不看温凉一眼。 温绍庭是被陈眠吓到了,冷着一张脸格外的阴森吓人,陈眠理亏,只得小心翼翼地哄着震怒的男人,脑仁都隐隐作痛。 “温先生,我没有受伤。”她甚至用酒瓶把人砸伤了不是么?衣服上的血不是她的。 “所以,很值得高兴?” “……我” 这时,房门推开,唐峥一身西装革履站在门口,他属于那种长相斯文的男人,不似温绍庭这般刚毅阳刚气。 他步履沉稳走上前,站定在床头,冷冷淡淡的道谢,“今天谢谢你们。” 温绍庭岿然不动地坐着,对他并没有好脸色,陈眠甚至觉得温绍庭在极力忍耐着将唐峥扔出去的冲动。 她明眸浅笑,“今天是凑巧,温凉没事了吧?” “受到了惊吓,”唐峥面无表情,冷冰冰硬邦邦的遇到,“你爸的案子,我帮你。” 陈眠微微一愣,虽然她确确实实动了这个念头,但唐峥这般毫无掩饰直接提出来,多少令她赶到意外。 原本是打算好好跟他谈,既然他主动,倒是省了她的事。 “谢谢。”诚挚而郑重的道谢。 唐峥俊脸平静无波,淡漠得几近寡情,“但是结果,我不能给你保证。” 他虽然没有打过败仗,但不代表陈永华这个案子一定能在他手里扭转乾坤,有些事情,还是不能承诺得太满,即使他有信心。 陈眠颔首,“我明白。” 唐峥来的目的就是归还人情,之后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就走了。 温绍庭眉目温漠凝着她,“这就是你今晚舍命相救的原因?” 陈眠沉默了几秒,斟酌了用词,“不全是。” 当时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是她认识温凉,不想她被人害了,第二反应才是救下温凉,可以跟唐峥谈判。 “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在他眼里,她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不生气了?我已经吓得够呛了,你别板着脸吓我了。”她软着语调,带着点儿讨好,“我会做噩梦的……” 温绍庭冷笑,“我瞧你一点也不怕,胆子大得很。” …… 开庭这天,港城下了一场大暴雨。 老太太、秦彦堔、温绍庭和顾琳都来了,辩护律师是唐峥,加之陈永华的案子一直备受关注,所以观众席上人满为患。 陈眠看着愈发憔悴的父亲,紧张得手心沁出冷汗,温绍庭坐在她的身侧,将她的手握住,无声的安抚。 顾琳和他们中间隔了老太太和秦彦堔,侧目望去,发现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明显恍了神,甚至想不明白,陈眠和温绍庭到底是如何心安理得地在一起。 难道,她姐姐的死,对他们就一点影响都没有么? 唐峥不愧是大状,站在法庭上,言辞犀利,引得法庭上的气氛压抑重重。 中场休息的时候,陈眠去了一趟洗手间。 她低头,双手掬水泼脸,微凉的水汽让她清醒了镇定了几分,抬头却看见了推门而进的顾琳。 第152章 干净明亮的洗手间里只有她们两人,水龙头的水哗啦啦流得欢畅,陈眠没有回头,目光凝视在在一尘不染的镜子里,对视顾琳的视线 从事发至今,陈眠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面对顾琳,她心情很复杂。( 顾琳率先打破了沉静,“我想不到你本事这么大,竟然能请得动唐峥。” 陈眠抽了纸巾细细擦拭手指上的水珠,不慌不忙,“关于顾芮的事情,我很抱歉。” 事情真相如此,错了就是错了,她不会逃避,该承担的责任必然会承担,但是该争取的,也定不会放弃。 “我跟你说过,你会害了二哥,”顾琳走到盥洗台上,“他和你一起,身后要承受多少,你为他考虑过吗?其他人暂且不提,他大哥呢?弟弟娶了害死他老婆凶手的女儿,每日看到都会是煎熬,你要他们兄弟反目?” 顾琳侧过身,目不转睛看着她,“他早晚会累了,倦了,最后你们会幸福?” “你说得很对,跟我一起确实会很累,”陈眠也赞同她的观点,这些无可否认。但有一点顾琳错了,那就是她不会只想不做,瞻前顾后,“但是没有努力过争取过,又怎么会知道最后结果如何?” 陈眠绯唇微翘,露出一抹自信的弧度,“这跟你一直想要拆散我和温绍庭,是一个道理,你觉得呢?” 顾琳盯着眼前这个女人,一时间竟然觉得她耀眼得令人嫉妒。 她分明长得一张不算出色的脸,然而那双温淡的眼睛总是很亮。发着光,仿佛永不会熄灭的星辰,竟让人移不开眼。 心底深处,莫名地衍生出一种自卑。 “陈眠,你真自私。”顾琳呐呐道。 陈眠颔首,“我一向自私,这一点我从未否认,也不会羞于承认。” 顾琳顿时无言以对。 “我先走了。” 陈眠拿起一旁的包包,来开洗手间的门走了出去,却看见了一个身形颀长气质不凡的男人倚墙而站,看见陈眠,狭长的眸底竟绽放出一丝笑意。 稍纵即逝的情绪,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以致于更像是一种错觉。 陈眠眉头微颦,淡淡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顾琳低头看着水槽里的水波,只觉得那轻微晃动中,陈眠那一张璀璨的笑靥挥之不去。 她忽然有点明白,自己跟她最大的不同。 面对自身各种不完美,陈眠勇于承认,并试图克服,她人性里的阴暗面。没有高墙遮围困,所有的光明都能直射到底,一览无余。 而她,从小就害怕自己不好的里面被人发现,害怕被讨厌,害怕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这种害怕随着年纪的增长,变得愈来愈厚,最后将那一角的阴暗埋藏起来。 如果不被人发现,确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然而当这个地方被人入侵。她便兵败如山倒。 所以她当年才会被韩维利用,受他掣肘。 顾琳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和陈眠比较起来,却惊觉自己样样不如陈眠,心中甚至对她有一种欣羡,羡慕到近乎于嫉妒。 “咔擦”一声,洗手间的门被锁上,顾琳一惊,抬头望着镜子里朝自己靠近的男人,神经倏地紧绷,撑在盥洗台边上的手不自然地曲起。 男人穿着铁灰色的衬衫,没有系领带,领口的纽扣松开两颗,隐约可见他性感的锁骨,这么瞧着,及慵懒又野性。 她一动不动看着他,紧绷的下颌却出卖了她真实的情绪,男人低笑一声,下一刻,她整个人往后转了去。 颀长笔挺的男人居高临下立于她的身前,英俊的五官似笑非笑,那双宛如鹰隼般黑色锐利的眼眸盯着她。 深邃幽暗,令人心悸。 顾琳分不清是害怕,抑或是其他。 “韩维”你怎么会在这里? “嗯,是我。”他淡淡道,用他因为玩枪而长了老茧的食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 粗粝,引得她轻颤。 男人牵起唇角,他在笑,眼底却是平静得不起一丝波纹,冷寂冻人,“我出现在这里你很意外?” “你不是有工作?”她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 顾琳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她和陈眠的对话,她有些慌,“你什么时候来的?” 男人俯身慢慢地靠近她,徐徐沉沉的嗓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你是说,来法庭,还是来这里?” 所以,他是早就出现了?离的太近,他的呼吸扰乱了她的思维,顾琳想退,却撞上了身后的盥洗台,掌心触摸到一片凉意。 男人的眸色像泼了墨,愈发深沉平静。“二十分钟。” “什么?” 他微凉的唇带出热热的气息,有种惊心动魄的冷,“你看着那个男人。” 顾琳胸口一窒,脸色唰地发白。 她确实盯着温绍庭看了很久,但是她根本不知道那中间长长的发呆,到底有多长,所以,他是一开始就在看她,一直看着! “给你机会,让我消气。” “韩维这里是洗手间”顾琳的话刚说完,外面就有人在开门。 “咦?怎么被锁住了?” 顾琳慌了神,眼前的男人却置若罔闻,危险的目光泛着冷光。 “我们回去说唔” 唇被凶狠的吻住,他的大掌扣住她的臀部,下一刻,她就被抱坐在了身后的盥洗台上。 她是他的掌中玩物,根本无处可逃。 “别让我再看到你用那种眼神看他,否则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点什么来,明白?” 顾琳衣衫凌乱,狼狈不堪,而眼前这个男人却连衬衫都不起皱褶,平整如初。 他抽过纸巾细心帮她擦拭。又帮她整理好衣服,抱了下来,在她眼角印下一吻,“记住我的话。” 顾琳咬着唇,看着他转身开门而去,在外面等着的女人忽然看见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均是吓了一跳,再看到顾琳,目光顿时变得幽深暧昧。 顾琳转身洗了一把脸,镇定从容地越过她们,腿有些软。下身那种感觉很不舒服。 远远的看见陈眠和温绍庭。 韩维是真的因为自己才不动温绍庭么?顾琳笑自己太过天真,这根本就是不可能。 他是为了让她亲眼看着温绍庭和别的女人恩爱,彻底死心! 他早就预料到温绍庭的选择,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他才会帮她!而自己,竟然到这一刻才彻底明白! 最终,陈永华被判了三十年的量刑。 三十年,那么漫长的岁月,谁知道最后会如何? 陈眠看着被带走的父亲,除了接受,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只希望他可以熬住,争取牢役期间可以继续争取减刑,能够重建天日。 陈眠朝唐峥伸出手,“谢谢你,唐律师。” 这一次,唐峥并未拒绝,淡漠与她轻握一下,甚至难得开了口安慰了一句,“服役减刑很常见,你爸争取出来希望还是很大。” 陈眠怔楞住,大概是没想到他这个人竟然会安慰人。虽然口吻冷冰冰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陈眠看见他拿着手机阴沉的脸变得恼怒,步伐匆匆地离开了。 陈眠轻笑,估计能让唐峥那张冷脸变得精彩莫测的,也只有那个叫温凉的小女孩吧。 “在看什么?”温绍庭的声音蓦地从身后响起,她回过身,轻轻摇头,淡笑着,“没什么。” “老太太在等着,走吧。”他神态自然地搂过她的腰。轻轻一带。 暴雨已经过去,天边的乌云散去,湛蓝的天空恢复了晴朗。 一场大雨过后,原本沾满灰层的空气变得清晰潮湿,令人身心都舒畅几分。 老太太看见他们出来,笑着道,“今天回去一起吃饭。” 陈眠对面老太太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一旁的温绍庭点头应和,“好,先上车。” 他们是从后门走出来的,为的就是防止记者围堵。 车子开过,陈眠转头看向外面,不经意地竟然又看见了那个男人,擦视而过,短短的一瞥,总觉得那个男人给人一种莫名的心悸。 陈眠盯着后视镜,蹙眉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怎么了?” “你有看见刚刚那个靠在路边车上的男人吗?” “没注意,”温绍庭抬眸凝着她,“你认识?” 陈眠摇头,“不认识,不过给人的存在感很强。” 视线逐渐远离,在拐弯前一瞬,陈眠似乎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太远太小,她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在你老公面前强调另外一个男人的存在感,温太太,这样合适?”温温淡淡的嗓音有些酸酸的味道。 陈眠侧过头,蹙眉看着男人的侧颜,对于他这种占有欲感到好笑。 见她唇角晚起,他目光柔和,淡淡道,“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温睿的情绪不太好。” 陈眠神色微顿,轻轻了应了一声,“嗯。” “小孩子的心思没有那么复杂,时间长一点就过去了,”他腾出一只手扣住她的,五指张开,与十指相缠,“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知道。” 但是想起那天造成他伤心的哭泣,陈眠还是觉得心口压抑。 温宅。 温睿坐在地板上看动画片,阿牧趴在他的身边,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听到动静,它瞬间睁开眼,抬起了头,嗖一下就往门口冲去。 阿牧是温绍庭在部队里的队友送的,还没断奶就被他带在部队里养了一个星期,后来实在不方便,他带回家打算丢给老太太,结果顾芮看见了,喜欢得不得了,所以后来就由顾芮养了,但是每次温绍庭出现,阿牧总会很热情。 看着摇头摆尾的阿牧,温绍庭打了手势,它就变得乖乖的了。 陈眠之前也好奇地问过温绍庭,为什么阿牧会对他的指令那么敏感,而且执行力那么强,温绍庭告诉陈眠,在部队里,他曾经被罚去照顾军犬,甚至被尚未驯熟的军犬追着跑 温睿还在生温绍庭的闷气,这几天还一直跟阿牧耳提命面,不能理会温绍庭,结果阿牧这狗腿东西,压根倒贴货,温睿越看越生气,连一条狗都不肯听他的话,这个家,他真的是一点地位都没了! 对于温睿气鼓鼓视而不见的模样,温绍庭居高临下睨着他,语气严厉,“温睿,你的礼貌呢?” 温睿撇开头,继续盯着电视机,抿着小嘴就是不开口叫人。 “温睿!”声音重了几度。 陈眠被他冷厉的口吻惊到,伸手扯了下他的袖子,蹙眉道,“你太凶了。” 温睿也是被吓得脖子缩了一下。 温绍庭却不为所动,“你是不会开口叫人了?” 温睿心里本来就难受,被温绍庭这么凶巴巴的盯着,顿时委屈极了,他将手里的遥控器扔到一旁,蹭一下从地板上站起来,小小的个子,甚至不及温绍庭的腰高。 他仰着头,眼睛红红的,大声说道,“你凭什么管我!你又不是我亲爸!” 如果是亲爸爸,才不会这么凶他! 这话一出,陈眠看见温绍庭顿时变了脸,温漠的脸仿佛暴风雨来袭的前奏,她忙拉住温睿,将她拽到身后护着,“温绍庭,他还是一个孩子,你这么会吓着他的。” 哪知温睿根本就不领情。他挣开陈眠的手,像一只小刺猬,“也不要你管我!你都不是我爸妈,根本就不会在意我!” “温睿,看来最近是我太纵容你了!” 陈眠僵楞一下,外面刚走进门口的老太太也闻声赶来,正好看见了温绍庭一把将温睿从陈眠的身后揪出来,单手拎着他的衣领就往楼上走去。 “温绍庭!” “老二!” 陈眠和老太太同时开口,但温绍庭显然是不打算理会。 两个女人迈步追上去,老太太却胸口一阵绞痛,差点就摔倒了。李嫂和陈眠同时扶住。 “李嫂,老太太的药呢?”郑颖有心脏问题,所以陈眠看见老太太捂着心口,再看她的模样,大概也猜测到她的心脏不好,“快去拿药过来!” “好好的。” 陈眠把老太太扶到一旁坐下,正要给她倒水,老太太久拉住了她的手,“小眠你你去看看温睿。” “可是您” 老太太顺了一口气,“我没事,歇会儿就好了,你快去,别让老二罚孩子。” 陈眠看见李嫂匆匆赶了回来,点点头,“您别太激动,他知道轻重的。” 话是这么说,但温绍庭刚那个表情跳过冷峻,连陈眠都不知道他动怒起来会不会没轻没重伤着了孩子。 陈眠趿着拖鞋往楼上跑去,刚到走廊里,就听见了温睿哭喊的声音,“你们都是坏人!我不要你们了!我要我爸爸妈妈!呜呜呜” 陈眠心惊,想要推开门。却发现被反锁了,她用力拍门,“温绍庭!你干什么?把门打开,别打了!” “还不知道错?”男人沉声响起。 “我讨厌你们!” “你打吧,打死我好!反正你们也不要我!”温睿越揍越起劲,像是起了反骨一样。 “温绍庭,你开门,他还小,你这么打也没用!”陈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本想着好好哄温睿,让他慢慢接受自己,结果温绍庭这么一顿揍,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李嫂拿着备用钥匙递给陈眠,“二少奶奶,用钥匙开门。” 打开门,就看见温睿被温绍庭单手扣在腿上,裤子被褪下,白嫩嫩的小屁股被打得红彤彤的,五指印重叠起来,可见他的力道一点也不虚假。 陈眠上前将温睿从他腿上抱过来,“你是不是疯了?”孩子的肌肤那么嫩,这么打下去,肿痛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消的。 温绍庭黑沉的脸色隐隐藏着几分戾气,“把他放下,都出去。” 陈眠抱着温睿就转身,温绍庭拉住她,“你别管他。” “你下手那么重,不及时处理,明天他连坐都不能坐了,”陈眠不怕他,“差不多就行了,你吓着他了!” 温睿嘤嘤哭着,趴在陈眠的肩上抽抽搭搭的,李嫂看着他皱成一团的小脸,也心疼不已,“二少爷,小少爷身体本就不好,经不起折腾的。” 温睿哭的眼睛肿成了樱桃,鼻子也红彤彤的,陈眠帮他搽药的时候,小身子一抖一抖的,陈眠也难受得厉害。 “木木,你二爸是被你伤着心了才会这样,你别生他的气。”即使不是亲生的儿子,但是这些年温绍庭一直将他视如己出,做尽了父亲的责任,温睿刚才那么说,难免会让他动怒。 很久以前,温睿也是因为亲生父亲这个问题挨过温绍庭一顿狠揍,打那之后再也不敢提他不是他爸爸这茬,今天再犯,下场依旧惨烈。 温睿趴在枕头上抽泣,“我讨厌你们我要我爸爸妈妈” 他哭哑了声音,声音断断续续的。 陈眠呼吸微重,喉咙梗了下。 她摸着温睿的头,“木木,你别讨厌绵绵好不好?” 温睿避开她的手,“都怪你爸爸害死了我妈妈,我才会没有妈妈的我讨厌你” 第153章 我讨厌你。 四个字令人难受。 温睿打定主意不理会陈眠,为了防止他情绪浮动,陈眠只好找李嫂上去看他。 “二少奶奶,小少爷还小,他说的话你别放心上,”李嫂见她神色不好,不由得安慰几句,“你和二少爷这段时间不回来,他心里都惦记着你们,见到你们闹点小情绪,也正常,这又挨了揍,肯定会记恨一下。” 温睿虽然从小没有了妈妈,爸爸又不在身边,但是身边不缺爱,温绍庭也是一个很负责的父亲,对他的成长和教育重视得很,所以他虽然调皮,也不至于是蛮不讲理。 但他到底是一个六岁大的孩子,闹小孩子脾气,也纯属正常。 “李嫂,我明白,”陈眠扯了扯唇,“我没有当真。” “那就好。” 温绍庭心情烦躁地窝在书房里抽烟,一根接着一根,整个书房都乌烟瘴气的。 陈眠推门而进,闻到这个味道眉头瞬间蹙起。 温绍庭站在窗边,眉宇之间有淡淡的疲倦,沉声问,“还在闹脾气?” “嗯,生气着呢,”陈眠缓缓踱步至他跟前,抬手就将他唇上的烟夺走,“臭死了,别整天抽烟。” 温绍庭低头看着她不满的表情,伸手就将她拽进了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勾唇淡笑,“年纪轻轻就成管家婆了。” 以前在部队里,温绍庭常常看见别人的老婆管着他们,抽烟挡下,喝酒多了被训,那些人还一脸乐呵呵的贱模样,被骂的时候乖乖听话,过后还是继续犯,总是屡教不改。 没有结婚的总是打趣他们在老婆面前就认怂,他们还理直气壮说那是夫妻情趣。 那时候不能体会那种心情,现在他终于能体会到了。 被自己在意的人喜欢的人管着,也是一种幸福。 陈眠把头从他胸口里抬起来,清淡的视线落在他的俊颜上,忍不住伸手去抚他眉宇之间的皱褶,“你嫌弃我管太多了?” 男人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哪敢?” 手指被他的薄茧磨得微痒,她挣扎,却被他用力抓牢,“好了,我是来让你去哄下温睿,你刚打得太重了,他心里一定恨死你了。” “不去。” “你跟一个孩子较真什么?” “犯错就该惩罚,不能纵容,过些规矩不能任由他胡来,否则以后也是害了他,”他清清淡淡淡淡地道,“我若是过去哄他,反倒让他觉得我错了,他是对的。” 他从不会在惩罚了温睿以后马上过去给他讲道理,主要是孩子情绪抗拒,听不进去。 “你以前都是这么揍他的?” “只有一次。” “他做错什么了?” “也是指责我不是他亲爸。” 不管是不是亲爸,温绍庭在他面前就是父亲的身份,毕竟他不知道温绍霖能不能醒过来,毕竟都三年了,若是醒不过来,那温睿也只能由他来管教,那他就是老子。 “他现在不理我,还讨厌我。”陈眠的情绪很低落。 “别担心,给他时间想清楚就好。”温绍庭知道她喜欢孩子,其实他跟她同样有遗憾,不能又一个继承他们骨血的的孩子。 …… 晚饭的时候,温睿赌气不下来吃饭,结果温绍庭直接下令让他饿着,谁也不准给他吃的,老太太抗议也无效。 结果到了晚上九点钟的时候,温睿饿得肚子咕噜噜叫得震天响,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唱着空城计。 房门悄悄被推开,李嫂端着一块蛋糕和一些现烤饼干还有甜品溜了进来,“小少爷。” “李奶奶……”温睿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声音又委屈又可怜。 李嫂把东西放在一旁,笑眯眯地摸着他的脑袋瓜,“饿坏了吧?快过来吃。” 温睿瞬间从床上连滚带爬地跑过去,蛋糕饼干和甜品,唾液分泌旺盛,他伸手抓了饼干放进嘴巴,“我就知道李奶奶对我最好了!” “慢点吃,别咽着了。” 这些都是温睿喜欢吃的东西,加之他又饿得慌,吃起来完全就是狼吞虎咽,温绍庭站在门口从门缝悄悄往里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温睿吃到一半,动作慢了下来,“李奶奶,二爸他们呢?” 他一直在房间里等他们来找他,可是等了一晚上,他们人影都没有,温睿又伤心又难过,觉得他们是不是真的不要自己了。 “怎么?你不是生他们的气?” 温睿闷闷不乐,“我生气,他们就不能哄我嘛?大人还跟小孩子计较。” 李嫂瞧着他老气横秋的模样,感到好笑,“那小少爷还讨厌他们吗?” “哼……”温睿傲娇地哼了下,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他们是不是走了?” “我刚偷偷上来的时候,他们好像是准备走了。” “什么!”温睿恼怒,“他们还要把我丢下来吗?” 他顾不得吃,冲过去打开门,噔噔瞪从楼上冲下来,李嫂字啊后面跟着看着心惊肉跳,“小少爷你慢点!” 门口外面有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温睿追赶出去,看见陈眠和温绍庭站在车门边上,扯着嗓子大喊,“你们等一下!不准走!” 听到孩子的声音,两人同时回头,只见温睿光着脚丫从阶梯上朝他们扑过来,结果脚下踩空,眼见就要摔个吃狗屎,陈眠被吓得一颗心提到了喉咙。 “小心!” 温绍庭一个箭步上前堪堪提住了他的小身板,沉声训斥,“你跑什么?” 没有想象中的疼,他顺着声音仰着小脑袋,“哇”一声大哭起来,“你们是不是真的打算不要我了!” 温绍庭和陈眠看着也懵了。 “呜呜呜……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说不要就不要我了?”小家伙哭得眼泪鼻涕都擦到了温绍庭的身上。 温绍庭太阳穴突突地挑着,眉峰蹙起,“不准哭了!” 温睿见他又凶自己,“我就要哭!你们不要我,还不允许我哭吗?” “……” 温绍庭揉了揉太阳穴,“我什么时候说了不要你了?” “打完我也不理我,还不给我饭吃,现在又要丢下我走,难道不是抛弃我?” 温绍庭挑眉,将他提起来抱在怀里,“你不是讨厌我们?我们走了不是正合你意?” “你打我,我当然讨厌你,但是我准你们抛弃我!” 陈眠走过去,伸手帮他眼泪,“别哭了,我和你二爸没打算走,也不会不要你。” 温睿挂着鼻涕,停止哭喊,“真哒?” “嗯。” “那你们开车去哪儿?” 陈眠笑了笑,“那是医生伯伯,过来给你奶奶检查身体,现在要回家了。” 温睿视线落在温绍庭后方,果然看见了医生伯伯笑呵呵地看着他,忽然有些窘迫,憋红了脸。 就这样,温睿距离生气愤怒不到几个小时,轻轻松松被收服得妥妥帖帖,尽管他还是很介意陈眠,甚至有意地避着,然而没有那么强烈的排斥情绪。 …… 老太太房间里。 陈眠坐在床边,端端正正地坐着。 “小眠啊,你爸撞了顾芮这个事情,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说实话,我现在也没有想好,若是绍霖醒过来了,该怎么跟他解释一切。” 老太太握着陈眠的手,一向乐观的她也愁得不行,“绍霖之所以会成植物人,也是车祸导致。” “我现在啊,是听到车祸两个字都心颤,媳妇儿没了,儿子又那样,”老太太会议起来,忍不住湿了眼眶,“所以你别怪我这段时间冷落你,你母亲病了也没有去看一眼……” 陈眠淡淡笑着,声音微哽,“我没怪您,我知道您很难过,是我自己内疚,不管来见您。” “老二执拗,所以我还是希望你也可以放下这个坎,跟他好好过,”老太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这些年,他也吃了不少苦,当年他哥出事以后,虽然他表面没事,事实上却瞒着我看了一年的心理医生……” 陈眠愕然。 “他大哥之所以会出车祸,是因为老二在部队里受了重伤,他连续高压工作之后,为了赶过去,最后疲劳驾驶才会变成这样。” 老太太如今提起,都会感到心痛,“他只在自责,自我惩罚。” 当时只有老太太被蒙在鼓里,两个儿子都受了重伤躺在医院里,所有的事情都是秦彦堔出面处理,一直到温绍庭醒过来,老太太才得知自己的大儿子成了植物人。 温家就像是陷进了一场噩梦里,厄运接连不断。 之后,温绍庭从部队里退出来,情况才渐渐好转。 老太太看着陈眠,笑得几分欣慰,“我还担心他要为了温睿自己过一辈子了,后来遇到你,也算是缘分。” 陈眠心底有种难以言喻的情愫从心底倾巢而出。 那是对温绍庭的心疼,这种疼,她很熟悉,曾经的袁东晋给过她这种感觉。 “老太太,你放心,就我们会好好的。” 温绍庭为她撑起一片天,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一个温暖的家。 …… 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老太太也诚信接纳了她,这让陈眠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为了考虑温睿的情绪,陈眠和温绍庭晚上下班以后也回温宅过夜,对温绍庭,她也不再疏远,甚至会主动的往他靠近。 陈眠以前总是觉得上帝关上一扇门的同时还会用窗户夹她脑袋,现在她才明白,之前所有承受的苦难,踩过的荆棘,都是为了给她更好的未来。 即使妈妈走了,但是她又多了一个老太太,即使她不能拥有孩子,但是她还有温睿,即使她曾经被袁东晋伤得千疮百孔,可她现在遇到了温绍庭。 受过的伤口终究会痊愈结疤,她还有什么好害怕? 中瑞集团。 会议室里召开着一场紧急会议。 ZR商城接到一大波消费者投诉,反馈在商城里面吃饭以后发生了中毒现象,这是群体食物中毒事件。 自从ZR商城营业以来,一直都是以高品质高服务高保障深得人心。 这是第一次出现这么严重的事情,虽然并未造成人员死亡,但是影响却很大,新闻上一下子就传开了。 美味餐饮是全国连锁企业,旗下门店遍布各处,他们给客户的承诺,就是保证用最新鲜最安全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盛宴享受,如今中毒事件,他们信誉也严重受损。 作为港城最大的商城,当初所有的驻场的商家都是经过严格审核的,门栏要求极高,现在竟然出现食物中毒,虽然事件主要责任方在商户,然而中瑞集团的诚信管理也受到质疑。 尤其是事发第二天,美味竟然依旧正常营业,二中瑞这边客户服务平台也并未第一时间引起重视,最终导致消费者投诉到工商局,被新闻导报了出来。 温绍庭得知消息的时候,事态已经压不下了。 温绍庭面色沉凝,眸色如墨,“立刻让美味国粹闭业整顿接受调查,公关部,各大报社那边动静如何?” “已经打过招呼,他们不会乱写。” “招商部呢?美味当初是如何进了我们商场的?查清楚了?” 招商部的经理冒了一身冷汗,“美味是正是招商进来的商户,没有任何幕后操作,现在我们配合监督进行食品质量监督检查,等检测报告出来以后,会对美味进行处罚和重新审核。” “客服部。” “去医院了解过,消费者都是轻度食物中毒,他们的目的也是获得赔偿和一个公开说法。” …… 会议室的大门打开,温绍庭率先步出,相继跟着一群人鱼贯而出。 严特助跟在他的身后,低声快速地说道,“温先生,美味那边的蔡经理想要约你明天晚上在临海居见面谈这一次事情。” “把时间改到明天下午。” “好的。” 秘书见门开完会,“温先生,温太太在办公室里。” 温绍庭微顿,“什么时候来的?” “已经来了两个小时了。” “嗯,”温绍庭转身对严特助说,“你先去吃饭。” 温绍庭推开门,看见陈眠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温度适宜,但是这么躺着睡觉还是会有些凉,陈眠又只穿了短袖白衬衫和套裙,手臂白腿都暴露在空气里。 温绍庭踱步上前,女人黑色的卷发铺散垂在沙发边沿,她侧着脑袋,挡住了她半边脸庞,呼吸平稳。 窗外的阳光的轻盈明媚,她却隐匿在沙发里,独成一角暗影,整个办公室因为她的存在,偏冷的色调也变得柔暖起来。 温绍庭弯腰要将她抱起来,手刚碰到她,她瞬间便睁开了眼睛,她抬手轻揉了一下眼睛,睡意惺忪的模样,迷迷糊糊的,“你回来了?” “困了怎么不进去后面的休息间睡?” 陈眠从沙发上坐起来,顺了顺头发,“给你送午餐来,结果你在开会。” 温绍庭这才注意到茶几上的保温瓶,“专门给我送午饭?” “嗯,有问题?” 他勾唇,双手提了提裤子,在她身侧坐下,“求之不得。” 陈眠帮她将饭菜拿出来,“不是很热了,微波炉在哪儿?我去帮你加热一下。” 温绍庭却一把将她手里的饭拿过来,“不用麻烦了,还热就行。” 早上一进公司就就去开会了,这会儿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凉了不好吃。” 温绍庭看着那菜,眸光深了一层,“你做的?” “对啊,不然你以为我去打包的?”他难道没有发现保温瓶是家里的? “秘书说你来了两个小时,你是几点跑回家做饭?” 陈眠看着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有种满满的成就感,“十点就回家了。” “以后别麻烦了,”他眉目波澜不惊,轻描淡写的说,“要是想见我,直接给我电话,我接你一起去吃饭。” 这个男人分明吃得很开心,很满足! 陈眠浅浅的笑着,温凉的嗓音格外的软濡,“谁想见你了?” “不想吗?”他侧目凝着她,眼底噙着薄笑。 陈眠清了清喉咙,“事情很严重吗?” 其实她是看到报纸,想给他打电话问问的,但一想到他会忙,也就作罢了,回家做饭也是临时起意,考虑到他开会忙起来估计吃饭都没时间,她就过来了,顺便过来了解下情况。 “不是很严重,已经在处理。” “是美味自身食物的问题?还是被人针对了?” “暂时还没有答案,不过那是美味要费神的事,我要的是他们的最终结果。” “ZR商城也有责任啊,监督不到位。” 温绍庭似笑非笑,“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陈眠扯了扯唇,“我不发言,你赶紧吃,吃完我得回公司了。” 他意味不明地道,“不陪我了?” “别闹,”她微囧,“对了,晚上我得跟沈易航一起见个客户谈合作,你先回去,记得帮我跟温睿解释下。” 温绍庭蹙眉,最终只是淡淡问道,“要应酬到几点?” “现在没办法确定,得看谈得如何。” “别喝酒。” 陈眠噗嗤笑了,“温先生,你觉得应酬不喝酒,正常吗?” “那我晚上等你,一起回去。” 陈眠真是无语,他真是杞人忧天得厉害,“不用,你要是不放心,我就让沈易航送我回去,你早点回去陪温睿,最近跟他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 他长指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落下浅尝辄止的一吻,格外温存,嗓音温淡低沉,“不准打车,他要是无法送你,给我电话过去接你,嗯?” “好。” 他的心理阴影面积真的好大…… 夕阳西沉,江面水纹揉碎霞光,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陈眠和沈易航还有他的秘书率先到了临海居。 过了一会儿,包厢的门被推开,陈眠抬眸便看见了那个男人,他携着一身神秘,英俊的轮廓上一双眼睛墨深如渊。 准确来说,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陈眠微微错愕。 第154章 男人举步沉稳上前,修长挺拔的身躯被深蓝色的西装包裹着,内配白色衬衣,显得大气稳重,气场迫人。 “韩先生。”身侧的沈易航起身,同时伸出手禹他交握。 “沈总,久仰大名。”男人的目光落在陈眠身上,“这位是?” “陈眠,我公司市场营销策划部的总监,”沈易航简单为两人作介绍,“这位是中海集团的总经理,韩维韩先生。” 中海集团总部在英国,国内市场份额不大,更是没人知道这公司的老大,竟然出现在港城,陈眠也感到震惊和意外。 “韩先生,您好!”陈眠主动朝他伸出右手,笑容优雅得体,眼底眸色清淡。 然而,韩维却用四指托住了她白皙柔软的手,弯腰俯身亲吻了她的手背,“陈总监,幸会!” 男人柔软的唇带着一种滚烫的热度,落在手背上,几乎是灼伤了陈眠的肌肤,短短的接触,在他松手的时候,不知是否陈眠错觉,男人的食指轻轻划过了她的掌心,令她不寒而粟。 抬眸凝向韩维,却只见他绅士无害,证明他刚那一个亲手吻,是再简单不过的绅士礼仪。 陈眠虽不习惯,甚至排斥,表情却维持着淡定从容的微笑,薄唇轻挽,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 而沈易航在瞧见韩维那个举动的时候,眉头也是几不可察地轻皱了一下,却又并未觉得不妥,毕竟韩维是在英国长大,这种亲手礼,在应该是男士对女士的一种尊重。 中海集团涉及的版块有很多,运输、地产、酒店等,而这一次的合作,是韩维想要在国内开拓旅游酒店,首选地点就是港城。 沈易航的公司在港城不过是九牛一毛,而以中海的名声,在国内的首次合作完全可以找其他更有影响力的公司合作,可他偏选了新图。 并非陈眠妄自菲薄,而是有自知之明,沈易航自然也意识到这一点,韩维主动联系上自己,这有点像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太过突然和意外。 “韩先生为何会考虑跟我新图合作?” 沈易航才三十二岁,尚且年轻,但眉宇之间皆是一片深沉内敛的沉静,眼底的锋芒掩饰得恰到其分。 韩维淡笑着,晦暗的眸底是猜不透的黑,“新图规模虽不算大,但港城但凡排得伤名号的公司,几乎都与你们合作过,而且每一次合作的反响都成功,我相信与你们合作,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正如他所说,确实如此,若非沈易航着男人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勃勃,加之某些私人原因,新图估计早已经是另外一番局面。 席间,基本都是沈易航和韩维在交谈,合作谈得还算顺利,酒过三巡以后,也不知怎么就把话题给引到了陈眠的身上。 “哦?陈总监还会室内设计?” 陈眠波澜不惊地看着他,淡淡说道,“沈总跟您开玩笑,我也只是略懂皮毛,对室内设计了解不多。” 她对室内设计不过是一时的兴趣爱好,在大学的时候,曾经修学过两年而已,甚至连学士学位都没拿到,不过若非她临时决定跟袁东晋出国,她一定会拿下学士学位。 “陈总监谦虚了,”韩维轻晃着手里的酒杯,笑得清清淡淡,薄唇那一抹弧度极其的深,“有机会,倒是想看看陈总监的设计。” 陈眠几不可察地颦眉,“我的荣幸。” …… 从临海居出来,已经是夜里十点,相对于以往那些应酬,这个点不算很晚。 夜幕低垂,星辰稀疏,江风徐徐吹来,散了几分酒意。 陈眠和沈易航陪着韩维等他的司机开车过来,一行人站在路灯下。 韩维忽然开腔,“我刚回港城,对港城并不熟悉,不知沈总是否愿意让陈总监抽空带我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 此话一出,沈易航和陈眠均是心底微撼,毕竟这样的话真心经不起推敲。 沈易航噙着温润的笑,淡淡道,“陈总监有丈夫孩子需要照顾,只怕是没这个时间,要不我另外给韩先生安排一位给您做导游?” 沈易航就算不为他和陈眠之间的交情维护她,也不能不顾及温绍庭那厮而将她推到莫名其妙的境地,他不动声色地透露了陈眠的身份。 意思是:这位爷,这个女人有老公孩子了,您就别肖想了。 韩维漠漠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可惜。” 正好,韩维的车来了,打破了不必要的尴尬。 司机打开车门,韩维站在车门边上,微暗的光线映衬得他显得愈发城府深沉,“合作愉快!” 沈易航微笑着,“合作愉快。” 车子发动,坐在后座的韩维侧目望着路边灯光下那一抹女人的身影,眸色深深,他收回目光,一辆车与他们擦身而过,彼此都并未注意到对方。 “他来了。” “嗯?”陈眠闻言抬头,正好看见那辆再熟悉不过的路虎缓缓停下。 车门推开,一道颀长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昏黄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一身灰色休闲服的男人,闲庭信步朝他们走来。 “你什么时候通知他的?”陈眠唇畔噙着一抹浅笑,眉目清淡,眼眸微弯。 讲真,看见这个男人的一瞬间,她有种辛福感爆棚的感觉,大概是,时刻被他重视着。 唔……作为女人,真心很喜欢这种意外的惊喜,哪怕,他只是来接她回家,很普通的一件事。 沈易航抽着烟,侧目睨了陈眠一副荡漾的眉眼,浅笑着,“他给我发了信息,要求我散席的时候响他的手机。” 所以,他是早就守在附近? 温绍庭走到她的面前,就着昏暗不明的光线低头看着她的脸庞,唇角掀起淡淡的弧度,“可以回家了?” 陈眠仰着脸看着他,轻声应道,“嗯。” 温软的一声落在男人的耳里,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扫过,舒舒痒痒的。 沈易航秘书已经找好了代驾司机,“沈总,可以走了。” “走了,”沈易航将烟蒂捻熄在一旁的垃圾桶上,头也不回上了车。 夜风拂过,陈眠挽起的长发有几率散落刮在脸颊上,微痒,男人温热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陈眠很喜欢这个动作。 交缠的手指,紧贴的掌心,传递着彼此的温度,仿佛能感觉到他的心声,真真切切。 发动了车子,陈眠凝视着他的侧颜,“不是让你陪温睿?” “我陪他吃完饭了。”淡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放心,他知道我出来接你。” “等了很久?” “不久。” 陈眠不咸不淡地说道,“下次记得把车窗通开再抽烟。” “……” 一车的烟味,也不知道抽了多少根,是真的不久么? 被人拆穿,温绍庭没做丝毫的窘迫,反而是看着她,唇尾翘起,趁着前面亮起了红灯,他停下车,俯身凑到她的耳边,亲昵的耳磨厮鬓。 男人炙热的呼吸滚烫落下,嗓音低沉性感,夹着浅浅的暧昧笑意,“等了你那么久,是不是有奖励?嗯?” 陈眠心悸得无以复加,睁大眼睛瞪着他,唇瓣蠕动了下。 温绍庭的瞳眸微微一缩,盯着那两瓣绯色的唇,被她无意识的行为勾得心脏发痒。 性感的喉结滚动一下,低头勾着她的下巴含住了她的唇。 熟悉而浓烈的男人气息,裹着烟草味侵占了她的呼吸,陈眠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想要推开,却被他擒住,吻得更深。 很短暂的一个深吻,他松开她,不等陈眠回过神,车子宛如猎豹,加速穿梭在城市夜晚的道路上。 …… “韩先生,到了。”司机将车停下,从后视镜见韩维闭着眼,毕恭毕敬地开声将他叫醒。 韩维并未睡着,只是阖眼歇息而已,闻声便掀开了眼睫,侧目看见外面熟悉的环境,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回去吧。” “是。”司机并未跟上,顺从地上车,然后离开。 公寓里灯全熄了,静谧而显得空荡,因为他不喜欢太花俏的东西,甚至不喜欢房子堆放太多的物体,于是整个公寓简单到极致。 他打开灯,明亮的光线充盈一室,本就偏冷的色调,此时更是冷寂。 韩维一边将身上的西装脱下,一边伸手扯掉领导,衣服随便丢在了光可鉴人的瓷砖地板上,他一步一步往卧室走去,悄无声息。 卧室里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站在门边上,修长的身躯从外而内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暗影,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见了床上隆起的一团,女人背对着门口侧身而卧,浓密的卷发随意铺满了一枕。 他上前,居高临下站了片刻,尔后在一片昏暗里,俯身扣住女人将她翻转过来,满腔的酒气灌进了她的呼吸里,霸道而毫无怜惜。 顾琳睡得迷迷糊糊的觉得被一个滚烫的物体压着,肺部的空气渐渐被抽空,她想反抗,双手却被束住。 “疼……”她掀开眼眸,黑暗中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用思考,便知道他是谁。 韩维松开她,凉淡的声音响起,“醒了?” “嗯。” 身上的重量被撤去,顾琳跟着坐起来,啪嗒一声,顾琳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眯上眼,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了一下。 “醒了就起来,”男人起身,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走去,走到浴室门边的时候,他身上的白衬衫已经被丢在了地上,“我饿了。” 浴室的门被关上,水声传来,她看见磨砂玻璃门上,隐约可见男人健硕的身躯。 顾琳面无表情地爬起来,乖乖下楼进了厨房,韩维喜欢吃辣,她切了辣椒,拿出面条、蔬菜和鸡蛋,简单的弄了一个鸡蛋挂面。 十几分钟的时间,她弄好面条的时候,男人只穿了一条休闲裤子,赤着上身盯着湿漉漉的头发步入了餐厅。 “你吃吧,我先去睡了。” “站住。” 顾琳停下脚步,素净的眉眼少了妆容,多了点点冷漠,“还有事?” “坐下来,”韩维视线都不抬,拿起了筷子,“陪我。” 他总是这般,蛮横得毫无理由。 顾琳没有反抗,也不敢反抗。 曾经反抗的下场太过惨重,她这些年在他身边早就学会了顺从。 只要他喜欢,她都满足。 港城的人饮食口味相对清淡,临海居的食物虽然美味,但并不符合韩维的口味,所以刚他几乎是没有吃到什么东西,这会儿香辣的面条,他哧溜溜的吃得很香。 顾琳当真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男人吃相并不斯文,甚至有些粗狂,很符合他骨子里的形象。 韩维这个人,西装革履包裹以后,出门就是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优雅从容,可实质上,他一个地痞流氓,邪戾乖张,嗜血舔腥。 你觉得,曾经一个贩毒头目可以和善到哪儿? 他永远不会和善,什么正义黑白,在他眼底不过是一堆笑话,只要他想做,在他眼里就对的。 一碗面,很快见底,顾琳给他地上纸巾,拉着一张不冷不热的脸,依旧一言不发。 韩维擦拭了嘴巴,冷湛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顾琳,你想知道为何那个男人瞧不上你么?” 短暂的对峙,顾琳深呼吸一口气,“你想说什么?” 韩维悠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凉薄的唇勾着邪痞的笑,“今晚我见了陈眠。” 顾琳沉静的眼底出现了皲裂了一道痕,呼吸微重,“所以呢?” 自从那日之后,陈眠朝着她露出那一个笑以后,每每想起她,顾琳总有种狼狈的感觉,情绪也会变得烦躁。 “她光明磊落又聪慧,实在是太容易让男人动心了,”韩维微眯着眸,像是在回忆,不疾不徐地说道,“她跟温绍庭同一类的人,机警聪明得像只鹰。” 陈眠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干净明亮,却又疏离防备,韩维也玩味了许久。 “而你,”他蓦然栖身,食指和拇指掐住顾琳的下巴,一双眼睛又深又冷,“就是一条蛇。” 阴险狡黠,心狠手辣。 顾琳半眯着眼睛露出晏晏的笑意,“那你呢?” “韩维,你这个捕猎者,是不是盯上那只鹰了?”她眨了下眼睫,嗓音散发着柔软的妩媚,“你不是最喜欢将纯白的纸张一点一点染黑么?陈眠这个女人就很不错。” 第155章 餐厅里的光线,是一片柔和的橘黄色,出了一张餐桌和几张椅子,在另一侧就是酒架和吧台,再无其他。 顾琳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原本就空旷的空间,仿佛笼罩了一层霜雾,寒气袭人。 韩维那张脸,阴森可怖,微垂着的眼睫在眼底落下一片暗影,恰如其分地敛去了他狠戾的目光,益发令人猜测不透,触摸不定。 “白纸染黑么?”男人菲薄的唇宛如锋利的刀片,轻轻蠕动着,低沉的声音细细咀嚼着。 他的指腹摩挲过她的唇角,极其怜惜的动作,却只令顾琳觉得心惊肉跳。 “顾琳,你的意思是,”他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你曾经也是一张白纸?嗯?” 顾琳抿着唇,两呼吸都不敢急喘。 “怎么不说了?”伴随着一声沉沉的低笑,顾琳只觉得下颚一疼,忍不住蹙眉。 顾琳的脸色苍白,咬着唇不敢吭声。 “韩维,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觉得呢?” 顾琳不知道,当初他放她回国,她以为他是要归还自由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可转身他就回来了,甚至将她禁锢在身边。 “我不明白,”顾琳盯着他,低声说道,更像是喃喃自语,“你若是要对付温绍庭,困住我又有什么意义?他根本不在意。” 在他用三千万贩卖掉过去,他就不再打算为她出头了,这样的她,对于韩维到底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顾琳调整了呼吸,深深凝是着他,“与其束缚我,不如从陈眠下手,不是么?” 掐住她下颚的手,瞬间落在了她纤细的脖颈是上,男人眼神凌厉,口吻阴鸷,“顾琳,你以为我韩维需要卑鄙到绑架一个女人?” 确实,他韩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用一个女人去对付一个男人,他不屑! 否则当年温绍庭根本就没命逃脱他的追铺! 顾琳只觉得肺部的空气被渐渐挤压掉,喉咙的疼让她的意识慢慢模糊,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他掐死的时候,他却蓦地松开她的脖子,一把将她整个人提起来,翻过身,让她压在餐桌上。 身上的睡衣被他粗暴的扯去,她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正要反抗,男人已经强悍劈开了她。 痛意一点一点蔓延至她的神经末梢。 餐厅里最后变成了男女的战场。 —— 温绍庭的车速快得莫名其妙。 陈眠看着前方的路,“我们不回温宅了?” “不回去了!”温绍庭没有看她,继续开车,“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一会你就知道。” 一路夜色深重,陈眠也不是那么强烈好奇心的人,于是便安安心心地坐着,侧头看着窗户外的夜景。 渐渐的发现车往郊区开去,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她终于认出这是去哪儿的路线了,陈眠正了正脸色,有点儿哭笑不得,“温先生,这大半夜的,我们去山上干嘛?” “带你看风景。” “……月黑风高,看什么风景?” “到了你就明白了。” “……” 他直接将车开到山顶,然后靠边缓缓停下,“下车吧。” 炎夏的晴空,即便到了夜里,天色沉去,天际也不是漆黑一片,而是鸦青色,天边明月挂高挂,只可惜港城收到污染严重,所以星辰无法蔓延成一片,只有零星极几点,隐约闪烁着。 山顶上是一片清幽安宁,只有他们两人。 “怎么忽然想到来这里?” 陈眠放眼眺望,远处繁华的都市中心去,霓虹闪烁蔓延成一片五彩斑斓的灯海,迷蒙一片,美极了,脚踩在山顶上,能感觉得到地上的沙土,山脚下那一片尘嚣统统远去,耳边没有各种吵杂的声音,单纯得只能听到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另外还有一种悦耳的虫鸣。 温绍庭与她并肩而站,目光幽深,“忽然想到,就来了。” “喜欢吗?” 放眼望着万家灯火的景色,陈眠微笑着,“嗯,喜欢。” 这座上陈眠也来过,港城景重山,海拔不算很高,且政府有修栈了人行阶道和车辆通行道,很多附近的居民早上的时候会爬山晨运,周末的时候有很多长期坐办公室的人会来爬上来这里权当放松,陈眠也是在周末的时候跟秦桑来过几次,不过那是还是当学生,都是在白天,夜里上来这里,是第一次。 她才知道,原来夜里,可以看见那么美的景色。 “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陈眠忍不住回忆起很多年前的事情,一切都恍如昨日,但时光早已远处,“我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是大学班级里顺应登高节搞了一个爬山活动,秦桑爱美,穿着裙子和高跟鞋,结果最后弄得自己狼狈不堪,脚磨破了皮,最后实在走不动了,还连累了我跟她换着鞋穿,结果我们两都瘸了。” 温绍庭安静地听着她温婉轻软的声音娓娓道来,侧头看着她星光熠熠的脸庞,那一双澄澈的明眸仿佛会发光,格外迷人。 “后来呢?” “后来?”陈眠歪着头,“后来是陆禹行开车上山把我们给接了回去。” 不过陈眠没有告诉温绍庭,她之所以会记得那么清楚不是因为秦桑和她弄伤了脚,而是那一天,袁东晋曾背着她爬了好长一段路。 那时候的自己在想什么呢? 趴在他的背上,希望时光慢点再慢点,又恨不得一瞬间与他就此苍老白头。 也许真的是时间太久远了,陈眠有点记不清那天自己到底跟袁东说了什么话,也许,她是什么都没有说吧。 温绍庭凝着她陷入某种迷茫的回忆里,眉目上覆盖上淡淡的伤茫,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沉思,“其实这座山顶上发生过谋杀事件,死过人。” 他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凉分吹来,树叶沙沙作响,那一瞬间的美好静谧顷刻间被吹散,陈眠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身后有些有股凉意。 “温绍庭,很晚了,咱们回去吧?”她移动着脚步,往他身侧靠近。 天知道,她虽然胆子大,但是其实她怕鬼啊! 即使她也很相信科学,但就是无法抗拒那种心理。 温绍庭挑眉,眼底覆盖着层层笑意,像是那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害怕?” 陈眠硬着头皮否认,“不是,只是很晚了,你明天还得忙呢!” “真的不怕?”他低声不明地道,“那你的手抖什么?” 陈眠囧,直接掉头转身要上车,结果因为脚下的路面有些坑洼,她穿着高跟鞋,走了两步就崴了脚,差点就摔倒了。 身后的男人突然将她抱起来,“害怕就直接说,我又不会笑话你。” 陈眠勾着他的脖子,昏暗里分明就瞧见了他唇角的弧度,“你确定你没有笑?” “没有。” 陈眠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放我下来。” 温绍庭不但不放,反而托着她的臀,将抱上了车头引擎盖上,陈眠双手撑着微凉的引擎盖,“你要做什么?” 他立于她的身前,而后俯首贴在她的耳骨上,低声暧昧喃喃了两个字。 陈眠的脸霎时就弥漫出一层绯色,怒嗔着,“流氓!我不要!” 说着就要推开他下去,但是被男人轻易箍住单手绑在了身后,下巴勾起,他低头,薄唇深深地吻住了她。 狷狂霸道,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生吞了一般。 周遭的声音如潮水退去,陈眠被吻得眩晕无比,像是今晚喝的酒,这会儿才开始冒出醉意,昏沉得忘记了身在何处。 “知道月黑风高下,幕天席地里,看什么风景最美吗?”温绍庭微笑着,眼睛似勾魂般惊心动魄。 陈眠迷茫的摇头,呼吸开始紊乱,“不知道。” 他重新夺去了她的华呼吸,低沉的声音从他喉咙传出,含糊不清,“嗯,那我来告诉你。” 月光皎洁,陈眠看见了男人英挺的眉宇上那一抹比月色更柔的情,微风拂过,凌乱他额前的碎发,男人眼中的世界变得浮浮沉沉。 那种陌生的欢愉,终让她沉溺下去。 她想,以后这座山给她最深的记忆,大概就是这一晚的疯狂。 …… 陈眠是被一记深吻闹醒的,她掀开沉重的眼皮,脾气暴躁地伸手推搡着那闹人的骚扰,沙哑的嗓音夹着浓浓的恼怒,“别闹!” 温绍庭低笑着,她每日早晨总之有很重的起床气,平时没人闹腾她,醒来总会懒床几分钟,自己平复心情,一旦是被人吵醒,就会发脾气。 他伸手将她拉起来,从一旁扯过一张薄薄的毛毯裹住她的身体,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 微凉潮湿的空气扑在脸上,陈眠眼睛掀开一条缝,心情依旧有些暴躁,“你干嘛呢?” “张开眼看看。” 脑袋的眩晕的感散去,陈眠慢慢的睁开眼睛。 昨晚他们在车上过了一晚上,并没有回去。 入目的是绿油油的树叶和青草,抬眸远眺,天边的黑色散去,清晨的浓雾里整座城市都在沉睡,宛如仙境一般。 五点钟的早晨,太阳的光线从云海里绽放,直至,那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染红了半天的天空。 “好漂亮!”陈眠忍不住发出感叹,几乎是移不开眼。 “是不是觉得很值得?”男人的声音在薄雾里散开,微沙微哑。 陈眠转身,仰着头看着红光染得几分妖冶的男人,“你这马后炮。” 温绍庭表示很无辜,“这个才是我的真正目的。” 他分明是昨晚在红绿灯前吻了她之后才临时起意开车老山上的,这会儿跟她说看日出才是他的主要目的,陈眠信他才见鬼! “你不脸!” …… 驱车下山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爬山,基本都是一些中老年人,毕竟是工作日,要见到年轻人这么早起来爬上,基本是不可能。 半途的时候,温绍庭拐去打包了早餐,然后直接回了城区这边的公寓。 陈眠洗澡的时候,看见自己身上那些痕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的一幕幕,又羞又窘,心底暗暗腹诽了温绍庭一番。 简单地了个澡出来,温绍庭已经在另一边的浴室洗好了,相对陈眠的疲倦,他一身的神清气爽。 “过来吃早餐。” 陈眠慢吞吞地坐过去,脸色绯红,温绍庭见状忍不住低笑,“还在害羞?” 陈眠左言顾他,“上班快迟到了,赶紧吃!” 吃完早餐,温绍庭亲自把陈眠送到了公司门口。 温绍庭绕到另一边给她拉开车门下车,低头在她眉心上印下一吻,“今天中午我有事情,就不陪你吃饭了。” 大庭广众之下,陈眠有些不自在,应了声“好”想要赶紧将他打发走。 两人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一辆摩托车停在了他们身后,一个男子带着安全帽,手里直接提着提着一个小胶桶,急步朝他们走来。 温绍庭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转身就听见一个沙哑愤怒的声音喊了出来,“黑心的资本家!” 那人手里的胶桶装着的东西朝他们泼了过来,温绍庭几乎是一个箭步将陈眠护在怀里转了身,哗啦一下,一阵腥臭味道弥漫开。 臭鸡蛋的味道。 浓烈得刺鼻,令人恶心。 陈眠完全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抬头只看见了温绍庭沉郁的脸,阴鸷凝集沉一团乌云,风雨欲临。 他低头打量了她一眼,沉声问:“你没事吧?” 陈眠木然,“我没事,”顿了顿,“但是,你身上全脏了。” “你上车坐着!”温绍庭顾不得脏臭,快速转身,看见那个男人冲到了摩托车旁,正要踩油门。 轰隆隆的发动摩托车,那个男人甚至没瞧清楚温绍庭是怎么移动的,下一瞬他就连人带车被撂倒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很多人都看见了那一幕,于是他们都停下了脚步远远围观着,本就不宽的路面,很快就造成了堵塞。 陈眠反应过来时,沈易航的车在她身侧停下,车窗摇下,露出了他温润的脸,“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陈眠顾不得他,朝温绍庭走了过去,“你叫保安出来一下!” 沈易航拿出手机拨了电话吩咐了几句,也下了车,靠近以后闻到那股味道眉头都皱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温绍庭将男人的头盔摘下,他一张陌生又粗狂的脸便暴露了出来,温绍庭阴沉沉的开口,“你是谁?” 第156章 门铃响起,陈眠打开门,严特助手里抱着一堆文件站在门口,“太太。” 陈眠眠微微一笑,“进来吧。” “温先生呢?” 陈眠往里走去,“他还在洗澡,你先坐会儿,你要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太太,不用了,我跟温先生汇报一下就离开了。” 陈眠索性忽略了他的话,进厨房给他泡了一杯咖啡,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温绍庭穿着一身黑色的居家服,盯着湿哒哒的头发从楼上下来。 温绍庭已经洗了第三次澡,但是身上的腥臭味依旧无法根除,那张俊脸已经黑得滴墨,眼睛又深又冷。 两个小时前那一通臭鸡蛋全泼在了他的身上,陈眠一滴都未沾到,他将她护得很好。 而那个人已经被警方处置,但是温绍庭还是让严特助过去了解调查了底细。 温绍庭在沙发上坐下来,严特助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温先生,这个男人叫张力,家中又年迈母亲,妻子双腿残疾,一个女儿在上小学,他原本是中瑞旗下电子公司工厂的一名员工,一个月前因为一次工作失误,造成线上的电子产品成了次品,从而导致客户的生产订单无法按期交货,公司赔偿客户损失不少,然后将他开除并扣押了他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作为处罚……” 温绍庭坐姿慵懒随意,“所以,他今天这个行为只是单纯的泄愤报复?” 严特助看向沙发上温漠的男人,“是的,现在已经交给了警方处理了。” 温绍庭波澜不惊的深眸瞧不出任何的情绪,淡淡地道,“那他应该在中瑞大厦门口等着我才是,怎么会追到这边来?” “温先生,根据警方那边的口供,张力说他已经守在您公寓门口一个星期了,但是一直没有看见你的人影,今天早晨看见你的车出来,所以是一路尾随。” “通知瑞成的负责人,下一次再出现这种情况,就不用继续呆了。” “好的,”严特助回答的时分公式化,“那中午和蔡经理的约需要推掉吗?” “不用了。” 严特助走了以后,温绍庭拨通了周旭尧的号码。 西井别墅里。 秦桑沉着一掌素净姣好的脸,站在周旭尧的面前给他系领带,灵活的手指,动作却很粗暴,勒上去的时候,用力一扯,仿佛要将眼前这个男人给勒死了才罢休。 “好了。”秦桑松下手,转身要走。 却被周旭尧扣住手腕一个用力将整个人扳转过来,面对面,他居高临下睨着矮了他一个头的秦桑,“你还漏了一件事。” 自从周老太爷的寿宴之后,秦桑已经跟周旭尧冷战了半个多月了,他的要求她依旧满足,床上依旧配合,但就是不想跟他多废话一句。 秦桑凤眸凉淡,就那么直直的与他对峙着,不为所动,也不主动开口询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周旭尧俯身,低头咬吻她,秦桑却往后避开了他的唇,男人因为她的整一个举动,温润的眼神顿时变得毫无温度。 大掌伸出,扣住她的后脑勺,一个强劲的力道带着她往前一倾,狠狠地堵住她,不留余地。 若不是他的手机及时响起,秦桑甚至觉得他接下来就要在着玄关上直接将她扒了来一场。 周旭尧沉郁着脸松开她的唇,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方才的愠怒敛去,淡淡的开口,“老二。” “帮我安排几个可靠的人暗里跟着陈眠。” 周旭尧看着秦桑愤愤然的背影,眉目寒凉,淡淡收回目光问,“怎么了?” “确保她的安全。” “发生什么事情了?” “以防万一。” “行,我知道了。” 周旭尧挂了电话,他没有去找秦桑,而是吩咐了保姆不要去打扰她休息,但是饭点一定要把她叫起来吃饭。 …… 温绍庭放下手机,看见陈眠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样太小题大做了?”陈眠捏了捏眉心,她不习惯被人跟着的感觉,“张力他的目标也只是你而已。” 温绍庭伸手将他拉进怀里,用力地将她抱紧,彼此的身体间几乎不留缝隙,把头埋在她的脖颈上,“我没办法二十四小时跟在你身侧,安排些人跟着你,我比较放心。” “温先生,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情?” 陈眠敏锐得觉得不对劲,温绍庭似乎太敏感了,小小的一个事情,他就跟周旭尧要保镖来跟着她,这不太正常。 温绍庭眸色微微沉寂下去,脸上却风平浪静,瞧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破绽,陈眠盯着他的眼睛,找不到蛛丝马迹,他若要藏,定是藏得比谁都深。 “上次跟客户谈合作,我们是在Chaos会所谈的。”他垂着眸,眉目温温淡淡的,似笑非笑。 港城有一家有名的会所,专门为一些换妻换夫,或者说,是换男女朋友提供服务的场所,它之所以盛名,是因为客户的会员的资料会得到最高度的保密,绝对地保障了客户的隐私,哪里日夜笙歌起舞,没有白昼,它就是Chaos会所。 混乱颓靡到极致,让人心甘情愿沦陷的天堂。 陈眠是在大学时候知道这么一家会所的存在,这也是因为学校里一个女学生在那种地方工作,不知被谁曝光了,即使那个女学生不过就是一名服务员,最后还是被学校劝退了,闹得风波很大。 当初秦桑之所以被陆禹行虐得满身伤痕,就是因为秦桑得知陆禹行陪一个女人去了那种地方,总是冲动的秦桑在夜店包了一个男人一起找过去,打算找陆禹行,后来却发展成陆禹行拎着她在那会所的高级套房里施暴。 这个名字,陈眠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如今听到温绍庭这么一说,她瞬间就冷了脸,腾一下从他怀里站了起来,“温绍庭,所以那晚你身上的劣质香水味就是在那儿来的?” 温绍庭盯着她微怒的模样,薄唇忍不住弥漫了一抹弧度,嗯,又进步了,她现在越来越会在他面前发脾气了。 冷静的女人很让人放心不错,但是太过冷静的时候,总是会无趣。 “我什么都没做,”他将她拉回来,低低溢出一声笑,很淡,“你不相信我?” 陈眠轻描淡写地道,“送到嘴边的肉,没有男人会拒绝。” 酸溜溜的口吻。 再者这些时间,她心情不好,他一直没有碰过她,男人的欲望总得发泄吧?这么一想,陈眠忽然有种心惊肉跳,虽然他又一段时间有心理障碍不行,但是好了以后,他那方面的需求不能说沉迷,却也是需求蛮大的,面对女人的时候,还能坐怀不乱? 盯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色,温绍庭扳过她的脸,在她的唇上吻了一记,“胡思乱想什么呢?” “温绍庭,你真没有背着我乱来?” 男人半眯的眸光,露出一抹危险的讯号,“我洁癖,那种男女关系我不沾。” 陈眠想了想,也对,他身边干净漂亮的女人那么多,也不见有那个跟他传出过暧昧,那种交换对象的游戏,他更不会去碰了。 “总之那种地方你以后别去了。” 想到陈眠都觉得抗拒。 “好,听你的。” 他接得干脆顺溜,陈眠心底小小的虚荣感又得到了满足,不想让他给看穿自己的心思,于是清了清喉咙,淡淡道,“温先生,你中午还有约,要不要再上去洗洗?” 闻言,男人垂着深眸凝着她温静素白的脸庞,浓黑的眉毛挑了挑,淡淡的嗓音微沉,“温太太,你这是嫌弃我?” “呃……也不是,就是这股硫化氢的味道……实在有些刺鼻……” “我这是为了谁?”声音又沉了一度。 陈眠忍着笑,“要不,我的香水借给你喷?” “我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可以消除这异味。”温绍庭看着她的脸,声音变得益发低沉沙哑,“要不要试试?” 陈眠看他似笑非笑的深沉模样,有种不祥的预感,带着点忐忑问:“什么办法?” 他低头在她脖颈上深深嗅了一下,低沉缓慢地说,“你就很香,我们融合一下,味道就能淡了。” “你想都别想!”陈眠瞬间就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想要撤离。 然而温绍庭不给她拒绝的权利,将她直接压在了沙发上。 “温绍庭……你别这样……”陈眠手忙脚乱试图守护城池。 男人没有说话,直接用行动告诉她,他一定要这样。 陈眠渐渐的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在他的身下化作了一滩水。 城池失守的时候,陈眠觉得自己也跟着他堕落了。 等到重新出家门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 …… 陈眠敲了敲沈易航办公室的门,听到声音才推开门,只见沈易航坐在沙发上,而他的对面坐着的人正是韩维。 “沈总,”陈眠踩着高跟,步伐优雅的走上前,“韩先生。” 韩维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真丝衬衫,坐在沙发上几乎与黑色要融为一体,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缕缕浓烟散开,味道很特别,陈眠是第一次闻到这种香烟的味道。 韩维的视线缓缓落在了陈眠短裙下那一双白皙匀称的小腿上,一扫而过,低沉的笑着,“陈总监,昨晚睡得好吗?” 第157章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裹着一种意味不明,陈眠几乎是下意识地颦眉,面上持着职业疏离的笑,淡淡道,“很好,谢谢韩先生关心。” 韩维的唇角始终够了着一抹笑意,弧度深沉得晦涩,令人捉摸不透。 对于那种难以琢磨的人,尤其是男人,陈眠一向敬而远之,几乎是出自于本能,她和韩维左右不见是第三次见面,她对他的了解几乎是一无所知,但是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很压迫,跟温绍庭带给她的感觉不一样,更多的是一种玩味的探究。 陈眠不认为这个男人是出于男人对女人的猎艳,更多的,仿佛是透过她在研究一些什么,具体的感觉又说不清道不明,总之很不舒服。 沈易航也注意到韩维似乎对陈眠的兴趣很浓厚,不着痕迹地开口,“陈总监,资料放下就好,你先去忙吧。” 陈眠将怀里的东西放下,并未多言,颔首示意,“那我先出去。” 事实上,这些资料应该由陈眠来解释说明会更为具体详细。 —— 临海居。 美味连锁的蔡经理是一位女性,全名蔡清菀,三十二岁,毕业于MIT管理学,是一个自立自强的女性,曾上过港城《时经》人物传记,是港城知名女性,曾经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如今单身。 而美味连锁的前身不过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餐饮店,因为食材新鲜,老板的手艺极好,所以在港城的旧工业区里,生意红火,想要吃上一顿饭,有时候甚至要排两个小时的队伍。 这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当时的老板是一个老实人,没有大理想,后来是他的儿子,也就是蔡清菀的父亲大学毕业以后,渐渐把一家门店扩张,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现在的蔡清菀,不过是继承了他父亲的事业而已,当然,这个蔡清菀还是有那么点本事,美味到了她的手里,逐渐变得多样化,她父亲走的是普通餐饮连锁,而她把这个餐饮做成了高端生活品质,并且深受欢迎。 包厢的饭桌上,蔡清菀和她的助理以及一位秘书坐在一侧,而温绍庭则仅仅带了严特助一人,五个人,一桌子的美食。 蔡清菀留着一头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黑框眼镜亦无法遮掩她眉目上的锋芒凌厉,红唇过于刚硬,明显的女强人气场。 “温先生,对于这一次的事件我很抱歉,”蔡清菀的声音有些清冷,但是果断干脆,“但是我仍然希望能够继续与贵司合作。” 这一次的中毒事件,负面影响极大,稍有不慎,便会让美味陷入信用危机,他们的公关团队再强大,也控制不住如今信息蔓延的速度和舆论风向的批判。 中瑞集团这边,出于度自身的声誉考虑,肯定就是会将美味从ZR里驱赶出去,这样的结果,对于消费者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尊重和最优的服务。 ZR商城声誉自然是丝毫不会受损,而且蔡清菀相信中瑞绝对有本事在此次事件中获得更高的呼声和拥戴。 温绍庭晃动着手里的酒杯,气势清贵,沉吟片刻,淡淡道,“蔡经理,美味打破了我们中瑞ZR的规定,撤出和赔偿,都是理所当然。” “这一点我自然明白,所以我今天才约您见面,”蔡清菀吐词清晰,不疾不徐,“该赔偿和该承担的,我们全都会按规定执行,这点你可以放心。” “然而,这对其他商家来说,并不公平。” ZR商城当初公开招商的时候,要求绝对的严格和公平,今日美味打破了规矩,往后他们的商城招商这一块势必会受到影响和质疑。 且根据ZR商城负责昨日的巡视,因为美味食物中毒时间,商城里所有餐饮均受到了影响,客流量剧减,营业额下滑,而这一次的事件,美味至今没有明确公开结果和说明,短期还情有可原,但是若解决不好,反而会让商城流失一批优质商户,尤其有好几个打牌都是中瑞主动邀请进驻商城的,以此来带动商城的竞争力,他们随时会撤出,损失的可是中瑞。 这怎么算,都是得不偿失。 蔡清菀又如何会不明白? 她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朝她身侧的助理眼神示意,她的助理马上从一旁拿出一个牛皮文件封,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给严特助。 严特助接过,并未着急打开。 蔡清菀道,“据我所知,ZR商城一直想要拿下MEMO珠宝在港城的独家销售点,真巧,MEMO中国区执行总裁,是我一位朋友。” “只要你们继续保留美味驻场,我可以保证MEMO落户在ZR里。” 蔡清菀说着一句话的霸气,丝毫不输男人。 严特助都略感吃惊,要知道,MEMO中国区执行总裁,只有一个英文名,是男是女都无人知晓,神秘得很,而蔡清菀竟然是那人的朋友? 蔡清菀显然是有备而来。 温绍庭眸色浅淡,不动声色地睨了一眼蔡清菀,指腹轻轻摩挲着玻璃杯壁,短暂的缄默。 “条件很诱人。” ZR商城里的每一个行业,都有一家著名的品牌,并且它们在港城是唯一的实体店,而珠宝这一块,港城一直意向合作的对象,就是国际著名品牌MEMO,可惜谈了很久,一直未能谈下来。 蔡清菀竟然能直接保证这一次合作。 温绍庭自然不会蠢到以为淡淡凭一个蔡清菀与那位执行总裁的交情就能做到如此,这种商业利益之间的关系,有交情确实好办,但不代表这交情什么都能办。 美味中毒事件的问题环节,他们至今都尚未有结果,而蔡清菀在短短时间里,竟然能将中瑞的事情调查得如此清楚? 显然,MEMO已经在国内市场做过深入的调查和比较,已经有意向和中瑞合作,而蔡清菀也许不过就是恰好利用这一份交情,顺势保住美味在ZR里的位置而已。 一手牌打得不错。 蔡清菀目不斜视,镜片后的眼睛是商人的犀利和敏锐,“那么,温先生觉得如何?” “三天内对外公开你们的调查结果,”温绍庭抛出附件条件,“给消费者一个满意的答复。” 蔡清菀朝他举杯,“合作愉快。” 杯子轻碰,叮的一声,敲定了这一次的谈话结果。 生意场上无敌人,只有利益。 温绍庭完全可以不接受蔡清菀的这个提议,直接将美味踹出ZR,中瑞照样能够拿下MOME的合作,不过,他愿意卖一个人情,毕竟蔡清菀这个女人本事大得很,以后也许还会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 下午四点钟,毒辣的太阳持续高温。 港城某高级疗养院。 顾琳推开车门下车,看着跟随而下的司机,“你在这儿等着我。” “是。” 司机是韩维配置给她的,说得难听点,这个司机是派来监视她的,随时随地想韩维报告她的行踪。 顾琳心底冷笑,韩维就是故意做出一些令人抗拒的事情,他也会毫无掩饰,理直气壮,就好比如,秦志明的公司,他明明可以出手相助,但是他偏偏没有,任由她被温绍庭将她的自尊伤了个彻底,粉碎了一地。 她转身往疗养院里走去,路上遇到一些熟悉的工作人员会跟她打招呼。 疗养院很大,环境幽静祥和,四处植皮覆盖,树木葱郁。 顾琳走进了一间房间,她的母亲顾氏正躺在床上,雪白的脸色如白纸,脸颊两边深陷进去,颧骨突兀,显得那一双眼睛特别大,浑浊的眼珠有些无神,安安静静的。 而床边以为护工正在给她念书,娓娓的声音很清脆动听,不轻不重的,十分舒服。 护工看见看见她,合上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顾小姐,您来了。” “嗯,”她抬步走上前,低头看着顾氏,“妈,我来看你了,” 床上的顾氏听到她的声音,散涣无神的眼睛渐渐凝聚了一个焦点,好久才看清顾琳的模样,“小琳,你来了。” 顾琳坐下来,握住她的手,“是我,妈。” “小芮呢?她好久没来看我了。”顾氏神色有些恍惚,苍老的声音带着病态,很虚弱。 顾琳呼吸微微一重,扯唇,“妈,姐姐她忙着呢,等她忙完就来看你了。” “她怀孕了,让她别整天跑来跑去,对孩子不好。” “好,我会跟她说。” 顾氏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神志不清,也是被秦志明给害的,现在她的记忆很混乱,尤其是顾芮死后的六年里的记忆,她基本全部忘记了,偶尔想起来顾芮死了,她情绪就会很激动,都是依赖镇定剂。 顾琳被韩维困在国外的几年,她跟国内的人彻底失去了联系,是她不愿意联系,而不是无法联系,因为韩维的身份。 等她回来,却发现一切都变了。 爱的男人结婚了,母亲倒下了,她视为最重要的人,一个一个离她而去。 顾琳陪着顾氏聊了一会天,又喂她吃了点东西,离开之前,她跟护工了解了一下情况。 “顾小姐,你放心,夫人这几天情绪都很好,心情好的时候,还可以带出来晒晒太阳呢。” “嗯,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记得要第一时间告知我。” “我会的。” 顾琳这才转身往外走,却意外的撞见了陈眠。 陈眠身上穿着很正式的OL套装,长发挽起,小巧的五官全部露了出来,那一双大眼熠熠有神,她正一动不动保持着一个动作,气质温婉。 干练装扮,却糅合了一股绵绵柔软淡然,成为了独树一帜的风景。 顾琳晃了神,脑海里倏地想起了韩维对陈眠的评价。 【她光明磊落又聪慧,实在是太容易让男人动心了】 【她跟温绍庭同一类的人,机警聪明得像只鹰】 心脏像是铁丝盘缠住,一寸一寸收紧,束缚她发疼,却又挣不开。 她记得在军营里当兵喝酒的时候,有队友起哄过温绍庭,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他当时回答:聪明柔软,跟我同类。 顾琳发现,作为敌人,韩维对自己的对手,还真是了解的深入。 是因为足够了解,所以韩维和温绍庭当初才斗智斗勇那么久吧。 陈眠因为韩维这个人的出现,所以有些心绪不宁,于是跟秦桑微信聊天,得知她要过来疗养院看秦扬,索性提前下班一起过来了。 秦扬在画画,本是让秦桑给充当他的模特,结果秦桑坐不住,动来动去,秦扬根本就不适应这样多动症的状态,一直无法下笔,陈眠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主动充当了秦扬的模特。 疗养院虽然位于郊区,空气比城区中心要清新很多,但是这样的炎夏里,温度依旧很高,他们坐在树底下,久了,陈眠也闷出了一身薄汗。 秦桑从洗手间回来,瞧见了站在鹅卵石小径上的顾琳,凤眸微着,唇畔弥漫了讽刺的笑,“顾小姐,这么巧?” 顾琳回过神,看向秦桑,“巧。” 两个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站在傍晚的夕阳下,确实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秦桑更倨傲一些,而顾琳更为成熟深沉。 陈眠听见了秦桑的声音,微微侧目,便瞧见了顾琳的身影,神色未变。 秦扬刚好完成了画,“好了。” 陈眠绷坐着的身体一松,肌肉有些酸,她并未着急理会秦桑和顾琳,反而走到秦扬的身侧低头和他一起欣赏那他的画。 二十岁的秦扬,智商却只有六岁,他的世界一直在六岁里保持着单纯,他的画,线条扭曲不清,彩笔涂鸦得缤纷乱舞,陈眠看不懂,可是她依旧摸了摸秦扬的脑袋,“扬扬画的很漂亮。” 秦扬喜欢陈眠软濡的嗓音,咧嘴笑了,然后把画从本子上取下来,“送给你。” “真的吗?”陈眠接过,微笑着道谢,“谢谢扬扬。” 秦扬开心地红了脸。 而站在这边的秦桑和顾琳自然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秦桑倒是习惯了这样的陈眠,但是顾琳不一样,她隐约能看出那个成年男子是一个智商或者身体有问题的人,陈眠却露出那么一种富有感染力的柔笑,诚挚而无害。 那一瞬间,韩维那道森森沉沉的声音一直在叫嚣着。 “顾琳,你跟我是同类。” “你永远和我一个世界的,在他们的眼里,你就是肮脏的存在。” 她的脸色煞白了一层,瞳仁微微骤缩,捏着包的手,骨节泛白,指甲掐进了掌心而不自知。 陈眠带着秦扬一起走了过来,她维持着某种淡笑,冲顾琳淡然地打招呼,“顾小姐。” 顾琳收敛了神色,视线渐渐聚焦对上陈眠那一双炯亮坦然的眼睛,又不动声色的撇开,“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事实上,她知道今天韩维会去陈眠的公司。 顾琳看向了站在陈眠和秦桑中间的秦扬,出声道,“这位是?” 结果秦扬碰到她的目光,害怕得直接躲到了秦桑的身后,头埋得低低的,这么明显的躲避,让顾琳僵了一下脸色,一闪而过。 倒是秦桑笑得很深很凉,牵过秦扬的手,“扬扬,别怕,有坏人姐姐也会帮你打跑了。” 陈眠扫了一眼秦桑,没有接话。 “姐姐,我们回去,好不好?”秦扬小小声说道,拽了拽秦桑的手。 “好,我们回去。” 顾琳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渐渐走远的背影,久久移不开眼睛,直至她们消失不见。 她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疑惑,陈眠这个女人,到底是哪儿来的力量,一直这么从容淡定,又坚定不移地留在温绍庭的身侧,她难道就没有一点软肋? 步出疗养院,太阳已经沉在山头,她刚上车,司机便开口,“顾小姐,韩先生让您到他公司等他。” 韩维的公司,与中瑞大厦仅仅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那就去吧。” 他的命令,她只有执行的份。 顾琳坐了电梯,直达韩维办公司的楼层,外头没有人,她径直往办公室那边走去,不假思索地推开了那一扇门,却看见了不该看,或者不愿看的一幕。 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幔拉开,远处的夕阳,红色的柔光铺洒进来,肃穆的简洁的办公室,女人的娇喘声,声声入耳。 那一对男女,就那样站在落地窗前,不加遮掩的欢愉着,女人整个人都光着身子,一条腿挂在男人的腰身,反观男人,仅仅是衣服凌乱了一些而已。 这种画面,顾琳不是第一次撞见,过去有过更加不堪的画面,她有些作恶,甚至忘记了退出去,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 那个昨晚上还将她鞭挞过一般的男人,此时正在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上冲刺着。 其实她十分清楚这种是事情再正常不过。 随着一声尖叫,那个女人下一瞬就被男人无情地松开,跌坐在地板上,真是无情到极点。 顾琳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面无表情地对上了韩维的眼睛,明明刚发泄完,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欲。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依旧从容矜贵,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烟,顾琳看见了那个熟悉的深蓝色烟盒,GITANES几个英文字母映入眼底,是他习惯的牌子。 “出去。”冷漠的声音,他指间的香烟燃烧着,青白色的烟雾将他五官拉得更为模糊。 顾琳踩着高跟走进去,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知道,那两个字是对另外一个女人说的。 地板上的女人微微一僵,触碰到韩维冰凉的眼神,狼狈捡起衣服胡乱地套上,然后跑出了办公室。 “让我来公司,有事?”对于刚发生的一切,顾琳只字不提。 韩维微眯着狭长的眼眸,伸手将站在他两步之遥的女人用力拽了过来,扣着她的后脑勺,低头便吻上去,强行撬开她的唇齿,把一口烟雾灌进了她的呼吸道,顾琳被呛得眼睛都湿润了。 GITANES味道很浓烈,她十分不习惯。 韩维的食指覆盖住她的红唇,沉冽的嗓音裹着烟味的热气喷薄在她的脸上,“交给你一个任务。” 第158章 听到任务二字,顾琳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硬化,后脊背一股寒凉直蹿而上,眼底的沉静皲裂了一条缝隙。 韩维深敛着眸光凝着她的脸,将她面部细微变化的表情尽收眼底,森然的眼睛愈发地幽暗,“你想什么?嗯?” 男人的嗓音很轻很淡,像是呢喃,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冷。 顾琳动了动眼睫,张口说话的声音微哑,“什么任务?” 韩维却哂然一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很简单。” 顾琳定定看着他,不言不语。 他不让她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却让她连累害死了一个最信任她的人,甚至差点害死了她爱的那个男人,最后的最后,她还要留在他这个敌人的身边。 顾琳觉得面前的身影一闪,那一阵强烈压迫的气场顿时散去,连带着男人身上那一股浓烈的烟味,她目光追随过去,看见了韩维从一旁抽出一份文件,递到她的跟前。 “这是秦氏的收购方案。”他眼神示意她打开看。 顾琳捏着这一份文件,仿佛是提着一个重磅炸弹,“我不懂。” 秦志明的公司,温绍庭不是在收购了?最近秦志明忙得焦头烂额,也没心情来烦她,更没有心思在意顾氏的死活,他甚至不知道顾氏已经已经被韩维帮她安排的人转移走了。 韩维轻轻呼出一口白雾,唇角弥漫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得不真实,玩味地看着顾琳,“你不懂?” “这是一家电子产品公司,据我了解,中海集团并未涉及这一个领域,你收购他的公司来干嘛?” “以前没有涉及,今后开始占据市场,怎么?有问题?” “如果你要涉足电子行业,不提国内,就港城也有很多发展稳定,技术成熟的优质公司,而秦志明的公司已经乱成一锅粥,负债累累,声誉受损,客户流失,虽然收购成本也许不大,但是收购以后,有一堆的诟病需要清理,你根本没有必要浪费这个金钱和精力。” 在国外那几年,她担任过他的秘书,商场上的事情,她并不深入,但多少也有所了解,她这个外行人都能明白收购这么一家公司需要砸很多的钱,完全不值得,难道他会不动? 韩维轻笑着,“温绍庭不是要收购么?” 顾琳的呼吸一重,“韩维,中瑞进军电子行业已经很多年了,他们有自己工厂和生产线,又自己成熟的技术和稳定的客户资源,他们本身就打算扩张这一块拼图,收购秦氏,就是利用最低的成本达到他们的目的。” 韩维听着她有条不紊的分析,轻重有侧,唇上依旧是挽着固定的弧线,那一抹勾起的弧度,仿佛是用画笔画上去的一般,纹丝不动。 顾琳还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对上男人深沉晦暗的眼睛,脑海就变得一片空白,是她太过愚蠢,还是太过激动,怎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他韩维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些轻重关系,哪用得着她来浪费口舌给他指指点点? 韩维挑眉,“怎么不继续说了?” 继续说什么?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我说完了。” 韩维忽然低下头,在她唇上蜻蜓点水的碰了一下,唇息交缠,“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 “没有。” 两人靠得极近,顾琳张口说话,唇边扫到了他的,条件反射的往后拉开一寸,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会惹恼他,又生生顿住,盯着他的眼睛,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 韩维并未动怒,而是又将脸凑近到他喜欢的亲昵距离,“你刚费那么多口舌,是替我忧虑着想?” 他深深凝视着她,黑得泼墨的眼睛倒映着她的脸,“还是在提温绍庭考虑?嗯?” 最后一个字,停留在喉间,轻轻震动出来,尾音拉得极长,夹带着浓烈的危险气息。 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对他的脾性自然是了解,每当这种时候,回答就得谨慎再谨慎,否则惹怒他就会万劫不复。 顾琳抿着唇,片刻之后,承受不住他迫人的气场,“你砸这种冤枉钱,没必要。”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侧面顺从了他。 “不想跟温绍庭交锋?” 顾琳淡淡道,“我斗不过他。” “我给你做后盾,你怕什么?”他的手指习惯性地研磨着她的唇角。 “我会尽力。” 呵呵……他做后盾?他分明就是背后那一只大手,强迫着她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从前是,现在也是。 韩维却忽然松开了她,眉梢挑了挑,讳莫如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说:“旅游酒店的合作事宜,由你负责。” 顾琳一震,“为什么?” 这个男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从他助理和秘书的口中多少得知他会国内发展专攻的就是旅游酒店,毕竟这是中海的起家事业,运营和管理都最成熟,这么重要的项目,他给她负责?他是不是疯了? 韩维不答反问,“你觉得为什么?” 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猜测透他的意思了? “我负责不来。” “Eva会帮你。” 顾琳蓦地轻笑,“韩维,你就不怕我搞砸了么?”他还真敢! 韩维狭长的眼眸半眯着,清淡道,“你会吗?” 她的笑凝固在唇角,不是不会,而是她的一切举动都会被他看在眼里,不管她动什么心思手脚,他自信能够轻松解决,所以,是她根本没机会! 不用负责秦氏的收购案,顾琳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她害怕跟温绍庭站成对峙的阵地,潜意识里,她在逃避,逃避温绍庭的狠的心和不留情。 那三千万,是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 曾经的一切情谊,在他眼底,竟然仅仅价值三千万,那么廉价,她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 然而顾琳不清楚的是,韩维由始到终就没有打算让她负责收购案,要的只是她的一个态度,一个对温绍庭的态度。 两个人都各怀心思,嘴上的话,不见得就是心底的话,然而这就是她们的相处模式。 顾琳打开了手头上的文件袋,将资料抽出来,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找到了签订合同的合作方。 沈易航的字龙飞凤舞又俊逸,笔墨匀称,盯着那三个字,顾琳凝固的笑容渐渐变得璀璨。 新图。 如果没意外,新图的负责人里,一定会有陈眠。 第159章 陪秦扬吃完晚饭,两人从疗养院里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 车一路往市区里开,由于疗养院位于半山的位置,所以往下开的时候,车辆很少。 “你心情不好。”陈眠看着秦桑,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秦桑微微一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心情不好了?” “瞎子都能看见,”陈眠侧首瞥了她一眼,“是跟周旭尧有关?还是跟陆禹行有关?” 秦桑用眼角余光斜你了陈眠一眼,撇撇嘴,“你脑子除了男人,还能有别的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三八?” “说吧,到底谁招惹你大小姐不开心了?” 秦桑抿着唇,漂亮的眼睛,露出了一丝茫然,“我看见周旭尧的衬衫上又女人的唇印。” 陈眠挑眉,“你怀疑他出轨?” “难道不是?” 陈眠盯着秦桑的侧颜,“桑桑,你跟周旭尧,是来真的?” 秦桑愕然。 当初她和周旭尧结婚,是抱着一种报复的心态,并且当时周旭尧伸手将她从陆禹行的束缚中解救出来。 他需要一个妻子,而她正好合他的意。 陈眠一双明亮的眼眸凝住她,缓缓说道,“桑桑,你对周旭尧动心了吧。” 秦桑蹙眉反驳,“怎么可能!” 陈眠认认真真说道:“如果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你又何必在意他衬衫上有唇印,或者他在外面有没有女人?” 秦桑很单纯,甚至因为神经大条而会忽略很多东西,她从小到大,一颗心都扑在了陆禹行的身上,衬衫的唇印这种事情,她从前只会在陆禹行的身上找,发现了以后就会跟陆禹行发脾气。 因为得不到陆禹行的回应,她曾经跟一些男生是这交往过,然而她冷淡到,即便亲眼看见了她的男朋友跟其他的女人滚在一起,也是视而不见的态度,令人发指。 周旭尧只是衬衫上留下了一个唇印而已,就影响到她的心情了,这说明什么,显而易见。 “他好歹是跟我扯证的男人,在外面乱来,我就是觉得脏而已。”秦桑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陈眠转过头,看着外面的闪过的风景,“其实周旭尧这个男人确实没有什么不好,我也了解过,周旭尧以往虽然有很多女友,但他从不会玩劈腿的把戏,每一次交往的对象,都是名正言顺的女朋友,而非小三上位,所以他现在跟你一起,我也相信他的人品不会乱来,起码身体上,他是忠于你的。” 秦桑扯了扯唇,“你这是帮他在说话?” “我还没说完,”陈眠淡淡道,“不过有一点很遗憾,他的心到底属不属于你,就不一定了。” 陈眠所说的,都是认识周旭尧以后,渐渐从别人口中了解的,毕竟港城这一个圈子不算大,周旭尧回来以后,一些风流韵事自然也会被人拿出来谈资。 听闻,他和凌菲曾经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后来到底是怎么分手的,谁都不知道原因,但周旭尧差点染上毒品,似乎就是在和凌菲分手的时候。 由此可见,凌菲在他心底的分量,真的很重。 她看见秦桑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握紧。 “桑桑,其实你跟他结婚,我是不同意的,可你有你的考量和分寸,所以我就只能祈祷你不要轻易把自己那颗心交付出去,”陈眠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而,你似乎控制不住了。” 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如果有一个优秀的男人与你朝夕相处,对你温柔体贴,久而久之,就会从习惯,然后慢慢动心。 即便,曾经她爱一个男人,爱到发狂。 何况,陆禹行已经结婚了,还有了孩子,秦桑跟周旭尧又是法律认可的正式夫妻。 秦桑的唇抿得很紧,轮廓的线条,也紧绷着。 “控制不控制得住,我不知道,”秦桑的嗓音透着点黯哑,“但是,我知道他的心不属于我。” 如果真的属于,他为什么要一次次出手帮凌菲呢? 陈眠降下车窗,带着太阳余热的风灌了进来,凌乱了她的发,“桑桑,其实,比起陆禹行,我宁愿你和周旭尧一起。” 陆禹行对于她来说,就是一颗毒瘤,不拔出,就会一直疼一直疼,太过折磨人了,爱得那么辛苦,还不如彻底放弃了。 即使周旭尧也不是什么理想的伴侣,但总陆禹行那个城府阴森的男人来得要好。 不过,最好就是这两个男人都不要。 …… 温宅。 陈眠刚进门,李嫂便迎了过来,“二少奶奶,吃过饭了?” “吃过了,”陈眠换下鞋,往里走去,“李嫂,老太太他们呢?” “老太太在房间接受医生的例行检查,二少爷和小少爷在书房里。” 李嫂又补充了一句,“你没有回来吃饭完,小少爷还问你去哪里了呢。” 闻言,陈眠微微一怔,“是吗?” “是啊,”李嫂也笑了,“平时你回来,他总是不太爱理你,但是你一旦不回来,他又总是惦记着。” 温睿还是在介怀他妈妈的事情,这么多天了,还是不愿意跟陈眠说话,两人中间还隔着一块冰。 陈眠笑道,“我上去看看他。” “二少奶奶,等下!”李嫂叫住她,“我切点水果给你顺便给他们送上去。” “我帮你一起。” 陈眠推开门,看见温绍庭和温睿坐在地板上打游戏,两人玩得入迷,听到开门的声音还以为是李嫂,也没有回头,只有趴在地板上的阿牧朝她使劲的摇着尾巴。 等她走进,温绍庭仿佛有感应一般,蓦地抬头,“回来了?” 不等陈眠开口,一声“KO”伴随和温睿的欢呼声,“耶!我赢了!” 温绍庭:“……”他丢下游戏机,将陈眠手里的水果接了过来。 温睿抬头看见陈眠,原本很兴奋开心的脸又耸拉了下去,怯怯地叫了一声,“绵绵。” 这一声招呼,是温绍庭逼得温睿开口的,从上次那一顿狠揍以后,温睿与她的交流仅仅只有简单的招呼和问候。 陈眠手里还拿着秦扬送她的画,她随手一放,在温睿身侧坐下来,扬着唇,声音温软轻柔,“绵绵也来参加你们的游戏好不好?” 温睿偷瞟了一眼温绍庭,最后点点头,“好。”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三个的游戏时间。 温睿的哀嚎声源源不断地从书房里传出来,“啊!绵绵,是用绝招啊!” “你的能量快消耗完了!” “又要输给二爸了!” 又或者是他的抱怨,“而爸,你让下我不行吗?” 以及温绍庭很无情淡漠的拒绝,“不行。” 这个当爹的,玩个游戏还那么较真,所以被陈眠暗地里狠狠地掐了好几把,奈何某人字啊孩子面前就是要保持他超人一般的形象,不认输就是不认输。 到最后,温睿完全忘记了他和陈眠的芥蒂,甚至于她站在统一战线,两人合力对付温绍庭。 即便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像以前一样依赖着她,陈眠依旧感到很满足。 …… 陈眠在浴室里泡澡,温绍庭走进卧室,正好听到陈眠放在化妆台前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余光瞥了一眼,看见“周旭尧”三个大字,不假思索地接起。 那边传来周旭尧不咸不淡的声音,“陈眠。” “是我。” 周旭尧那边默了一秒,“她人呢?” 温绍庭不答反问,“大晚上的,你找她做什么?” 眉头蹙起,明显是不悦的语气。 “老二,”周旭尧一顿,“我对你老婆那种女人没兴趣。” 他语气不用那么不爽好么?搞得他周旭尧跟他老婆有一腿似的! 可周旭尧这话让温绍庭更不爽了,凉凉的声音隔着无线波都能感觉到冷,“那种女人?她是哪种女人?” 周旭尧太阳穴突突地跳,夹在手指之间的烟被他一捏,还没点火,就被折断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聪明的女人,有老公的女人。” 温绍庭的眉头轻轻一扬,这还差不多,不过…… “找她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即使周旭尧是他的兄弟,也不能让陈眠在泡澡的时候接他的电话。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醋劲这么大?”周旭尧直接将打火机丢在了书桌上,十分无语,“若是找你能解决,我打她电话做什么?我说你让她接个我有不会吃了她!” “她在洗澡,你要么跟我说,要么明天再说。” “……” “不说?不说我挂了。” 周旭尧忽然开口,“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女人敢靠近了。” “那是我不想让她们靠近,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乐意当个种马。”不遗余力的讽刺。 “嗯,你洁自好你骄傲,”周旭尧轻笑了一声,补充道,“所以你才会不行。” 一刀正中红心,温绍庭的脸色蓦地黑了下来。 但是这种时候不能认输,温绍庭单手抄进了裤袋里,低沉缓慢的说道,“我记得秦桑跟陈眠差不多同岁,也快三十岁了吧?” “……” “女人三十如虎,你这副身体年轻的时候掏空了那么多,小心满足不了她,要真不行,找小四帮忙拿点药补补,好好保重。” “……” 温绍庭直接把电话切了。 周旭尧拿着手机,黑着一张脸,简直无语到极点,他回过头,看见秦桑一副见鬼的表情,心情更差了。 温绍庭那厮,他有种! 比起周旭尧的抓狂暴躁,温绍庭将手机一丢,举步就往浴室那边走去,手握在门把上想要推开,结果却发现陈眠从里面把门给反锁了。 他敲门,“绵绵。” 陈眠躺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着,听到他的声音睁开眼,“怎么了?” “开门。” “我在洗澡!”她给他开门才见鬼! “你有电话。” “谁的?” “秦桑找你有急事。”某人撒谎不眨眼,说话不带喘气。 果然,他站在门口,听见里面哗啦啦的水声,下一刻,门打开,陈眠伸出一个脑袋和一条雪白的手臂出来,“给我。” 温绍庭的手伸过去,手机没有,反而将扣住了她湿滑的手腕,陈眠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偏了! “温绍庭!你骗我!” 想要关门,已经来不及了,男人扣住她的手,轻而易举地推门而进,将裹着一条浴巾的女人抱进了怀里,后脚跟将门踹上。 看来这一扇门的锁可以拆了,还有公寓那边浴室的门和书房的门,都可以拆了,因为那些门都是她用来防他的! “温绍庭……唔……”陈眠身上一凉,浴巾被男人扯得丢在了一旁。 这个混蛋! 浴室水雾朦胧,温度节节攀高,暧昧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温绍庭被周旭尧刺激得满脑子都只剩下:不行?他做到八十岁都行! 身体力行来证明这一点! 陈眠被折腾到最后,再一次怀疑这个男人吃药了,一定是! …… 翌日清晨。 温睿坐着温绍提的身侧啃着三明治,眼尖的发现了温绍庭的脖子上有几道红印,十分好奇地问:“二爸,你的脖子怎么了?这么红。” 温绍庭闻言,手指轻轻拂过脖子,面不改色说道,“被一只猫抓伤了。” 陈眠抬眸望去看见他脖子上的痕迹,脑海里自动浮现昨晚两人的热火画面,她到后来承受不了那些激颤,伸手胡乱挣扎,估计就是那时候抓伤了他,耳根发烫,她避开他的眼睛,低头默默吃早餐。 温睿拧着两道眉毛,天真的问:“可是我们家只有狗,没有猫啊!” 温绍庭的目光落在对面埋着头啃三文治的陈眠身上,似笑非笑的说:“我房间养了一只。” “啊?你什么时候在房间偷偷养了猫咪?在哪里?我要看!” 陈眠此时真想伸手将餐桌布塞进他那张嘴巴里! 温绍庭还一本正经地模样,“只有我能看到,你看不到。” 温睿懵逼,什么猫只有他看到,他看不到的?“那是什么猫啊?” “你长大就能看到的猫。” “咳咳……” 听到他这话,陈眠被豆浆给呛到,整张脸似乎都要滴血了。 “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小野猫。”温绍庭眼底含着笑,心情明显很愉悦。 老太太和李嫂一言不发地捂着嘴巴偷笑,陈眠欲哭无泪,此时此刻,她只想将温绍庭那张嘴巴拿针线给缝上! 他不要脸,她还要好么! —— 餍足的温绍庭,心情很愉悦,从他一进办公室,严特助和秘书们都感觉到了,那种春色荡漾的模样,明显就是被爱滋润了,泛着粉色的光泽,几乎要亮瞎了那些苦逼单身汉的钛合金眼。 严特助进办公室,不经意地看见了领口处若隐若现的红痕,都替自家老板害臊,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严特助站在办公桌前,“温先生。” 温绍庭那张面瘫的脸,难得出现了一丝丝的表情,唇角一勾,“说吧。” 严特助忽然庆幸老板他今天的心情十分美妙,因为,他要汇报的是一个坏消息,“秦氏那边的股票,似乎被人恶意太高的价格……” 第160章 严特助视线凝向办公桌后的男人,“对方以比我们高出十个点的价格在收购秦氏的股份。” 温绍庭闻言,手肘撑在檀色的办公桌上,十指交叉相握,托着下巴,敛着神色沉思。 秦志明太贪,又急功近利,当初项目出现问题的时候,及时终止的话,损失也不会惨重至此,然而偏偏他不信邪,从温绍庭那儿拿到的三千万又全部投了进去,之后还继续跟银行贷款,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务。 秦氏会面临破产被收购,也是必然的下场,即使不是温绍庭,也会有别人。 可现在却中途跳出一个程咬金。 “对方什么来头?” “中海集团。” 温绍庭蹙眉,中海在国内,也就是运输业的市场份额占据优势,其他的似乎也并未在国内开拓业务,而电子行业更是未有涉足,即便要进军,也不会选择秦氏。 “先保持进度,私下查一下中海那边的人想要做什么。” …… 接近中午的时候,陈眠办公桌上的手机在震动,她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又想起了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犹豫了几秒才接起来。 “温先生,有事?”陈眠把电话贴在耳边,另一手腾出来翻着资料,视线依旧停留在在上面,声音尽量放得自然。 温绍庭似乎察觉到她声音里的微妙,唇角弥漫着一层浅笑,淡声道,“中午一起吃饭。” “我这边接了一个新的合作项目,有些事情要和沈易航谈,中午就不跟你吃饭了。” “所以你中午是跟沈易航一起吃饭?” 陈眠眨了眨眼睛,翻资料的手停止了动作,改为托腮,微微眯着眼眸,“是啊,有问题么?” 女人软濡的声音带着几分娇懒,最后的一个字,还带着调皮的尾调,从无线波传递过来,让温绍庭的眸色深了一层。 “温太太,你跟别的男人一起吃饭,你家先生同意了么?” “那请问温先生,你同意么?” “自然……”他故意在中间停顿了几秒,“不同意!” 沈易航跟她的感情好得让他这个当老公的都嫉妒,想着沈易航以前还知道她公寓门口的密码,温绍庭昨晚从她身上得到的愉悦此时开始褪却了。 她笑:“温先生,这是工作。” “下班休息时间都是私人时间。” “……”蛮不讲理! 陈眠正要开口说话,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助理站在门口低声道,“总监,沈总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陈眠点头示意她知道了,“午饭你让严特助帮你订餐,我先去忙了,拜拜。” 温绍庭盯着手里被切断通话的手机,一张脸覆盖了一层黑色,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因为沈易航拒绝跟他一起吃午饭了! 他站在茶水间的阳台上眯着眼眸半响,刚要转身,里面就传来了他手下两个已婚妇女的谈话,让他顿住了脚步。 秘书A:“临近七夕,到处都是情人节广告,我的手机收到了一堆垃圾短信。” 秘书B:“我现在啊,是每逢七夕倍伤心。” “怎么啦?”秘书A轻笑了一声,揶揄地问,“你是看上什么你家老公没给你买?” “我昨天跟他一起经过一家花店,故意跟他暗示了下情人节快到了可以给我送一束花,”秘书B顿住,“你知道他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秘书B清了清喉咙,学着她老公的那个语调,“现在年轻人就是爱瞎整,以前我追你的时候,一枝花没送还不是哄得你高高兴兴的嫁给我了!” “哈哈!” 秘书B自己都要被气笑了,“感情跟他一起那么久,他一个男人没送过一枝花,还很值得骄傲?我都后悔死了当初怎么就答应跟他一起,还糊里糊涂的结婚了!我一个同学,天天在微信圈上晒恩爱,老公每日一束花,你让我这种人情何以堪啊!” “你老公情商也够低的,心疼你……” 等两人走远了,温绍庭才从阳台那走了进来,若有所思地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回办公室。 —— 新图员工餐厅。 陈眠坐在沈易航的对面,而他们的身侧还另外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沈易航的大学好友,另外一名是沈易航的堂弟,叫沈嘉楠,沈家人丁财旺,自然内部阴暗就更深了,沈易航也就是跟这个堂弟亲近。 沈易航说如果他没有独立出来,没准哪天就英年早逝了,当然,即便独立出来了也可能会英年早逝,不然他就没必要身侧时时刻刻暗中跟着两名保镖了。 他们两人都跟沈易航同岁,对陈眠也是格外的关照,也是新图的老板,跟沈易航一样,有着好好的家族事业不要,偏要自己出来闯的贵公子。 新图是沈易航和他们一起建立起来的公司,陈眠是在他们公司成立半年多以后才加入进来,跟另外两个合伙人关系也一直不错,都是大学时候就认识了。 平时这两人都在外面满世界的跑,很少能见到人,这会儿难得回来一趟,竟然也跟着一起跑来员工餐厅用餐,也是够亲民了。 单跟沈易航一起来吃饭,陈眠都觉得注目礼足够多了,现在又多了两个妖孽,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吃饭,而是来当猴子供人观赏。 陈眠安静地吃着饭,听着他们谈论工作上的事情,偶尔也会插两句意见或者见解,最后就提到了和中海的合作。 沈易航朝陈眠说,“中海那边的负责人有两名,其中一名叫顾琳。” 顾琳? 陈眠淡淡笑着,“该不会那么巧,是我认识的那位顾琳吧?” “也许是同名同姓,”沈易航道,“不过也很有可能就是她。” 沈嘉楠十分好奇的问:“眠眠,你跟顾琳有过节?” 沈易航风轻云淡地笑道,“没有过节,不过正好她现在这个老公的前任叫顾琳。” “噢……”沈嘉楠颔首,“所以这是情敌之间的对决?” “……” 沈易航说:“我回头先让人了解清楚是不是她,若是的话,这个项目我再另作安排。” 陈眠摇头,眸光温浅坚定,“没必要了,即便是她,也没关系。” 三人的目光停滞在她的脸上,陈眠浅笑低吟,“我为什么要被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影响我的工作?所以,就这样安排吧,我没问题。” 沈嘉楠性格阳光,说得接地气一些就是一个逗逼,他盯着陈眠的脸,露出一副心疼的模样,“啧,绵绵,来,我分你一块红烧肉作为支持!” 公司里一直都在传谣沈嘉楠对陈眠有意思,但陈眠他们明白,沈嘉楠喜欢的人是秦桑,和秦桑是高中就在同一所学校,所以从高中喜欢秦桑到现在,当初会认识他们,也是因为沈嘉楠在学校图书馆门口将陈眠拦住,搞了半天,他想讨好秦桑的姐妹,让她在秦桑面前说好话。 很可惜,陈眠替他好话说尽,结果秦桑依旧不瞧沈嘉楠一眼,理由:太幼稚。 嗯,跟陆禹航那种深藏不露的男人相比,沈嘉楠确实显得幼稚,其实他也很无辜。 “……”陈眠看着碗里的红烧肉,直接无语,拿着筷子顺势把它送到了沈易航的碗里,“那我就让你哥帮我解决了吧。” 倏地,周围有一阵窃窃私语,沈易航抬头,看见了几步之遥的那一道身影,眉毛轻挑,缄默不语地笑着。 陈眠伸出去的手还没收回,就察觉到身后一股异常强烈的气息弥漫过来,她没有马上回头,而是看着对面沈家两兄弟。 沈易航率先开了口,温润的笑,“温先生,吃饭了吗?” 陈眠扭过头,仰着脸。 男人修长笔挺的身躯立在她的身后,英俊的面容很淡漠,唯独那深邃的眼眸盯着她。 菲薄的唇翕动着,“还没。” “若是不嫌弃,在我公司食堂将就下如何?” 温绍庭的视线注视着陈眠,一动不动地盯住她,淡淡道,“正好,我也想知道你们公司这么深得我太太喜爱的理由。” 陈眠抿着唇,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身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高大的身影,瞬间陈眠觉得空间逼仄。 温绍庭很自然地拿过她的使用的餐具,又把她的午餐拖到自己的面前,举止优雅地,心安理得地开始用餐。 四面八方的视线都凝聚在她和温绍庭的身上,陈眠简直就是如坐针毡,在这种探寻的目光下,陈眠一把拽着温绍庭的手腕,低声道,“这是我吃过的!” “嗯?那又如何?” “不卫生!” 温绍庭声线低沉,“你给别人分食就很卫生?” 啊?陈眠僵住。 而坐在她对面的沈易航清了清喉咙,“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男人吃醋起来很可怕,沈易航站起来,顺手拽了一把衣服看好戏的沈嘉楠,“嘉楠,你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谈?去办公室说。” 沈嘉楠挣扎,“我什么时候有……呃……还真有事……”他笑得很勉强,“眠眠,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 陈眠口舌变得有些迟钝,“呃……那个红烧肉,我不吃……” “你不吃的食物让别的男人帮你吃?”男人徐徐的嗓音很低沉,镀了一层凛冽,注视着她的眼眸也深得像黑洞。 她是他的女人,何时轮得到其他的男人替她解决她不喜欢的食物了? 陈眠哭笑不得,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你扭曲事实的能力那么强悍?不过就是一块红烧肉,还不是她的菜好么? 陈眠余光瞥了下周围热辣辣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拽了下他的袖口,软濡的声音像是在跟他撒娇,“温先生,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第161章 她琥珀色的眼睛尤为明亮,小幅度地栖身拽着他的西装袖口,脸庞上露着一股讨好的楚楚可怜,“温先生?” 温绍庭感觉喉咙有些发紧和干涩,狭长的眼眸透着深邃的暗光,声音低沉暗哑,“想吃什么都行?” 陈眠一心只想着他别再跟她计较那一块红烧肉的问题,以至于忽略了他眼底那暗示性的目光。 她捣头如蒜,“对,你想吃什么都行。” 温绍庭扬眉,唇角勾勒了一抹极浅的弧度,慢条斯理地看着她,“这么乖?” 陈眠眨了下眼睫,“讨好你呀。” 拒绝他一个午饭,他都找上公司食堂来了,又被他扭曲了一块红烧肉的含义,当然得乖,不然接下来说什么他都会扭曲,她相信他有这个本事。 温绍庭牵起她的手就往食堂门外面走,陈眠觉得在公司这样影响不是很好,想要睁开,奈何他握得太紧,最后也只能任由他去了。 他的车停在她公司门口对面的马路上,陈眠坐上车,主动扣好安全带,低声问:“你想去哪里吃?” “回家。” “……” 回到公寓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陈眠打开门,弯腰换了鞋子直接就去了厨房,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除了鸡蛋和西红柿,什么食材都没有了。 “温先生,家里没菜了,给你下面条好不好?” 温绍庭正坐在沙发上扯领带,听到女人温婉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好。” 陈眠煮开了水,拆开面条丢下去,正要转身,腰上却缠上了男人遒劲的手臂,结结实实地将她从身后,不等她反应过来,男人温热软润的舌已经含住了她敏感的耳垂。 “温……温先生……”陈眠拿着筷子的手一抖,浑身一颤。 她猝不及防地被他抱着坐上了身后的琉璃台,这个高度,她的视线正好与他持平,四目相对,陈眠嘴巴刚动一下,就结结实实被堵住了。 他俯身低头,唇息贴着她的耳郭,声音充满了蛊惑,沙哑低沉夹着极致的性感,“我们还没有在厨房里试过,嗯?” 之前住在这里,有温睿这一条小尾巴,他无数次看见她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都蠢蠢欲动想要将她压在这一片光洁的琉璃台上好好地爱她。 现在终于要实现了,垂眸瞧着她穿着围裙的模样,觉得美极了。 男人的身体贴了上去,陈眠着才发现他的领带早已经被扯掉,领口上的衬衫纽扣被解开了几颗,隐约可见他蜜色结实的胸膛。 陈眠才发现他图谋不轨,“不要!” 他扣住她的腰防止她逃跑,低沉缓慢地道:“你刚答应过我什么?又要反悔?” 【想吃什么都行?】 【对,你想吃什么都行。】 “想起了么?”男人低笑一声,“我要吃你!” 她被他搅乱了气息,双眼半眯着,呈现迷蒙的状态,怒嗔着:“温绍庭,你混蛋!” 女人温软嗓音被悉数吞噬消弭,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下巴上,缱绻辗转过脸颊,沿着脖子,一路蔓延到锁骨。 …… 结束后,陈眠软趴在他的身上,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温绍庭将她抱起来,慵懒满足而又性感温存,“抱歉,累着你了?” 对于他这种事后再来反思的行为,陈眠连眼神都不给一个,嗓音微沙的说道,“我要洗澡。” 能不累么?昨晚才折腾完,现在又来,陈眠都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精力! “我抱你去。” 陈眠半阖的眼帘蓦地掀开,警惕地看着他,“温绍庭你再敢乱来?!” 他沉沉一笑,一路抱她进了浴室,“如果不是你体力太差的话。” “……”感情他这是嫌弃她体力不行?他会不会天过分了?正常人都不会像他那么不知疲倦好么? “你给我出去!”陈眠抡着拳头砸在他身上,奈何软得跟棉花一样,砸下去跟瘙痒似的,明明是要生气,却偏生做得像是在撒娇,勾得男人心痒痒。 知道她的脾气,温绍庭把她放在浴室里不敢造次,乖乖转身出去了,他到隔壁的房间简单冲洗了一下,然后回到了厨房。 里面还残留着浓郁的气息,四散弥漫着,他动手快速清理了一遍,再看那锅里糊掉的面条,性感的薄唇上,那一抹笑痕愈发的深浓。 陈眠清洁好自己下楼,看见温绍庭正好将热腾腾的面条捧了出来,“洗好了?过来吃面。” 被他这么一闹腾,消耗了大量的体力,陈眠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坐下来也不说话,捞着面条开吃。 吃到一半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扔下筷子趿着拖鞋往客厅跑,却发现是周旭尧的电话。 眉头挑了挑,手指滑过屏幕接起,温淡开口,“周公子。” “你再不接,我都要怀疑你的手机是不是被老二保管了。” 呃?莫名其妙的一句,陈眠没听懂。 周旭尧继续往下说,“昨天你跟秦桑一起去疗养院都做了什么?” 陈眠扭头看见餐桌上的温绍庭朝她招手,她一边走一边道,“怎么了?” 温绍庭眉目上明显有着一抹不悦,“先吃完再讲电话。” 周旭尧听到温绍庭的声音,顿了几秒,“你还真和老二一起?” 这两个人,他都怀疑他们是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黏糊在一起了,要不要那么形影不离? 陈眠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一起吃饭。” “你这是在查秦桑的行踪?” 周旭尧的嗓音浅淡温和,“她昨晚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我想知道是谁招惹她不开心了。” 陈眠吃了一口面条,斯文到不发出一丝的声音,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寡淡,温漠地道,“她跟我一起的时候都还挺开心的,怎么见到你就不开了?” 意味不明的讽刺,让那边的周旭尧沉默了半响,话筒里有男人吸烟的呼吸传来,陈眠听得清晰。 片刻之后,又听到周旭尧说道:“陈眠,你应该不想看见她过得郁郁寡欢。” 陈眠抿着唇不说话,垂着眼眸看着面前那一碗原本味道鲜美的面条,想到秦桑再也不复往日明媚笑容的脸,忽然失去了食欲。 她冷冷淡淡的说:“周旭尧,如果想让她高兴,就别净逼她,没人喜欢被强迫,尤其是秦桑。” 陈眠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把电话切断。 温绍庭已经解决完面条,深邃的眼睛凝着她略微烦躁的脸庞,淡淡开腔,“他惹你不开心了?” 陈眠看着他,这一瞬间,连带温绍庭都看得不顺眼,谁让他刚那么折腾完她,他的好兄弟也挑起了她的不悦? “温先生,”陈眠心平气和地看着他英俊的脸,“如果有一天,我跟周旭尧对着干,你会不会帮我?” 温绍庭温淡的脸庞面不改色,只有一双眼睛黑沉如大海,深不见底。 “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陈眠兀自笑了,带着浅浅的自嘲,“当我没问。” 周旭尧之于他的兄弟情,就像是秦桑之于她的姐妹情,若有一日温绍庭要帮周旭尧对付秦桑,那么她一定会出手相帮秦桑,阻止温绍庭。 不过,秦桑一个女人,还远远够不到两个男人联手才可以对付的程度,并且她不认为温绍庭会插手别人的感情。 只希望,若真的有朝一日,她和周旭尧反抗的时候,他不帮忙,也不要阻止她就行。 —— 顾琳接手了和新图的合作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并非是深入了解这一次项目,而是率先去调了陈眠的个人资料。 之前只是了解了陈眠的一些私事,现在要看的却是她在事业上取得的成就,不得不说,陈眠工作相当出色。 最近的一个,是新图和中瑞的合作,在江城的那个项目,陈眠是新图的负责人之一,直接负责人是沈易航,但是宣传策划的方案,却是陈眠想出来的,第一期尚未竣工,反响已经很好。 顾琳放下手里的资料,抬头看向了一旁的Eva,“Eva,你觉得陈眠这个人怎么样?” 事实上,Eva对韩维这一次决定的合作对象也是不太苟同,但韩维是他老板,他没有权利去质疑,只有执行,原本顾琳要看陈眠这个女人的信息的时候,他还觉得不屑,但真的看了一遍以后,他就有所改观了。 “工作能力很出色。”Eva是地地道道的英国人,虽然会中文,但是说得生硬,所以跟顾琳交流,他直接用了英文。 他习惯了有话直说,丝毫没有婉转地肯定了陈眠的工作能力,他也开始期待见到这个女人了。 顾琳似笑非笑的说了句,“你觉得让她跟韩维配么?” Eva脸色严谨,一板一眼道,“顾小姐,工作以外的问题我不会回答你。”身为老板身边的得力助手,最忌讳就是过于关心老板的私人事情。 “不要那么严肃,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顾琳勾了勾唇,妩媚的眼睛微弯,“我倒是觉得他们很配。” 韩维会看上她么? 当年,韩维不就是以为她是温绍庭的女人,又倔又硬,所以才看上她,将她逮了束缚在身旁么? 那么,陈眠呢? 如果韩维真的对陈眠一点意思都没有,那么为什么要故意接近陈眠?还让她来负责这一次的酒店开发项目? 这又是韩维试探的手段? 可是为什么,只要一想到连韩维都那么重视陈眠,她的心口会那么闷? “顾小姐,后天一早我们需要和新图开会,我们公司的资料,还有这一次项目的计划,都在这里,你需要马上深入了解,每一个细致的地方都要渗透进去。”Eva将一叠资料推到她的面前,打断了她的凝思,“你不能时刻依赖我,我是韩先生指派来协助你的人而已。” 顾琳淡淡一笑,“我明白。” 后天的会议……她眸色沉淀下去,绝不能在让陈眠给比下去了。 第162章 黑色的会议长桌上位,坐着的是沈易航,沈嘉楠坐在右侧第一个位置上,而陈眠就靠着沈嘉楠而坐。 会议室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沈易航的助理领了一行人进来,为首的是顾琳,那一张妩媚美丽的脸庞一如既往的迷人,除去风情,还有一抹职场女性的风采。 今天的顾琳穿了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白色的衬衫,胸前点缀着柔美的荷叶边,干练多了几甜美可人,层层叠叠的感觉,显得衬衫不再单调,反而增添了很多韵味,又不至于失去庄重。 顾琳身高一百七十多公分,不及膝的黑色套裙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长腿,皮肤白皙光滑,细长匀称,脚上搭配着同色系的黑色高跟凉鞋,那黑色将她的脚踝衬得格外性感。 她所有的一切装扮,恰到好处的庄重,又妩媚沉稳。 她倒是没想到顾琳竟然是中海里的人,不过自己也并未去了解过她,只是知道她跟温绍庭曾经一起在军营里,同属一支部队。 中海集团主营业务在国外市场,看来顾琳出国这几年,应该就是在中海任职了。 陈眠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很懂得展现自己的身材和容貌的优势,这种女人放在古时候,一定会受尽帝皇的宠爱。 握手,打招呼,一一落座。 沈嘉楠趁着他们落座的空隙,俯身凑近陈眠的耳侧低声道,“绵绵,你的情敌如此强悍,我说,温绍庭那厮怎么就瞧上你么个姿色平平的女人?又严肃呆板又毫无情趣,还喜欢死鸭子嘴硬强撑。” 相比起顾琳的美丽妖娆,陈眠确实要逊色很多,在工作场合上,她永远是简单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的着装,顾琳一身职业装穿得出性感,而她只有端庄,是那种保守的端庄。 秦桑以前取笑过她,只要她再装装娇弱,多一些心机,就能成功冠冕现今人们口中的那一朵白莲花了。 偏偏她不弱,性格好强,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总是端着。 陈眠勾唇浅笑,不慌不忙得倨傲,“他就是喜欢我严肃呆板又毫无情趣,还喜欢死鸭子嘴硬强撑,有问题么?” 有句话不是说么?好男人就是把自己的女人惯得无法无天,只有他自己能忍受,她怎么样温绍庭都喜欢,她骄傲。 沈嘉楠嘴巴张成O型,“我发现你变了,变得自恋不要脸!” 陈眠那眼睛横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反驳,“论自恋,我对你是甘拜下风。” “……” 陈眠正了正脸色,扭过头不经意地对上顾琳身侧那一位金发碧眼的男人,礼貌性的浅笑,随即收回目光。 沈易航率先打开了话题,“顾小姐,先给你介绍一下我司与贵司此次项目合作的负责人,这一位是主要负责人沈嘉楠,另外一位是陈眠。” 顾琳浅笑嫣然,“沈副总,陈总监,请多多指教。” 沈嘉楠裂嘴一笑,“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陈眠则是笑而不语。 这一次会议,基本上都是中海反馈的想法和计划,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工作尚未正式开展,陈眠基本不怎么说话,偶尔会提问一个问题,都是关于中海针对宣传的想法。 顾琳盛装出席,却没有料到陈眠会平静至此,甚至她出现在会议室的那一刻开始,她始终没看见陈眠有一丝的情绪变化。 专业专注,她在她的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客户,甚至她提出的一些刁钻的条件,陈眠也并未反驳,仅仅是用她的签字笔在本子上刷刷的记录下。 不动声色的漠视,才是最大的无视。 顾琳外表维持着平静,然味儿内心却早已是一片狼藉。 —— 美味餐饮连锁举行了新闻发布会,公开了此次的调查中毒事件的调查结果,是因为鱼类供应商出了问题,由于美味的需求过大,供应商无法及时满足需求,所以从外购进了些小商贩的活鱼,以次充数,遂不知这些小商贩为了钱,养殖鱼类非正常养殖,最终导致消费者食物中毒。 美味已经取消与该供应商的合作,并且会追究法律责任到底,并且承诺赔偿消费者,同时公开致歉,承诺会加强食品安全管理。 发布会结束之后,蔡清菀替温绍庭引见了MEMO珠宝中国区总裁,这位总裁是个五十岁上下白皮肤人,举止优雅,言谈之间均有英国绅士的风范,却又谦虚低调,他们当场便签下了驻场的协议合作条款。 “合作愉快!”两人交握了一下手,同时将文件推送给对方。 严特助步入办公室,将一份资料交给温绍庭,“温先生,这是中海集团负责人韩维韩先生的一些个人资料,中海内部高层的人资料保密工作都做得很好,我们能拿到的也不尽详细。” 温绍庭的视线从电脑数据上移开,翻开纸张,视线落在那一张寸照上的瞬间,温漠的眼眸骤然凝聚了一层冷意。 严特助也被他的散开的寒气惊骇到,“温先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份资料是温绍庭吩咐他去调查的,想要知道中海针对中瑞收购秦氏的目的,严特助调查才知道,原来这次中海话事权最大的人做得决定。 “他在国内?” “是。” 温绍庭敛着眸色,淡淡道,“你先出去。” 资料一页一页翻过去,浅白简单到令人不得不怀疑这个中的真实性,中海集团在国外,国内能调查的信息本身就不多,且这家公司的高层领导人物的资料保密工作确实一直是个迷,着并不奇怪,怪就怪着,韩维这一张脸,跟那个人的脸,太像了,世界上除了孪生兄弟,还会有这么像的人? 有一段时间,他总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后来又无疾而终,他也曾怀疑是自己多虑了,但是这一张熟悉的脸出现了以后,温绍庭不认为自己多虑。 办公室重新恢复了沉寂,温绍庭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小伍,有件事要需要你帮忙……” …… 散会的时候,正好已经到了中午的饭点,自然就是会一起吃午饭。 一行人从新图的办公楼里走出来,顾琳和沈易航走在前方,所以最先看见了旋转门的那一道身影,外面的阳光洒落,他清贵如神祗降临。 温绍庭径直朝他们迎面走来,经过顾琳的时候,带起了一阵清风,目不斜视的越过她,让顾琳身体发僵发冷。 他从容走到隐匿在人群中的陈眠的面前,低头看着她,温和的容颜与刚的冷漠疏离不同,带着几分柔情,低沉的声音也是那般宠溺,“忙完了?” 陈眠怔楞住,“你怎么在这里?” 他面不改色,淡然说道,“来接你去吃饭。” 沈易航他们已经停下了脚步,十几双眼睛都盯着他们看,陈眠觉得自己成为风头人物了,扯了扯唇,“我这边有饭局。” 温绍庭微微一个侧目沉凝看向了一旁前面的沈易航,不疾不徐地开口,“沈总,不介意我把人带走?” “……不介意。”沈易航挑眉,心底暗暗腹诽,你大少爷都找上门了,我能阻止? 陈眠的手被轻轻牵住,突然听见他蹙眉低声不满了一句,“手怎么那么凉?” 夏日炎炎,她的手也冰成这样,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作自然的将手掌覆盖住她秀气饱满的额头,“不舒服?” 粗粝的触感,让陈眠心脏一颤,她脸色微赧,“没事。” 她的体质一向偏凉,尤其是小产了以后,在会议室里,空调的风口又一直对着她吹,确实有点冷,所以温度便更低了。 “真的没事?”他不放心再一次确认。 陈眠视线扫过众人,发现顾琳的脸,连那粉底都遮瑕不住她的青白色,她把温绍庭的手扯下来,微笑的跟大家道歉,“抱歉,那我就不过去了,你们用餐愉快。” 陈眠拽着男人的手,拉着他从一旁绕过他们,率先走了出去。 沈嘉楠眸色沉沉凝着顾琳,眉头挑了挑,意味深长的又故作轻松地感叹了一句:“哎,有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连个午饭时间都要黏糊在一起,红煞我的眼睛!” 众人闻言皆是一阵轻笑,只要顾琳的笑容凝结成冰。 坐在车上,陈眠淡淡开口,“刚顾琳也在,你怎么都不跟她打个招呼?” 陈眠并不知道温绍庭花三千万砸了顾琳自尊的事情,只是觉得顾琳神色变得很奇怪,以前见到温绍庭就开口二哥二哥叫得欢,今天怎么都哑巴了? 温绍庭握着方向盘,凝眸低声道,“怎么?你很希望我跟她有什么?” “唔……你这样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温绍庭低声淡笑,“我这么做,你满意不?” 陈眠扬起一抹微笑,“挺满意。” 她不喜欢和前任纠缠,自然也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跟前任有过多的关系,但是顾琳不一样,她是温睿的小姨,想要彻底切断这一层关系,根本就是不可能。 “我们去哪里吃饭?”她跳过这个话题,不打算继续谈论。 说话间,她看见温绍庭的将车往路边停靠,“怎么了?” 他解开安全带,推开门,淡淡道,“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 车门被甩上,陈眠看着他的身影往路旁的一家花店走了进去,心底全是疑问,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 温绍庭推开花店的玻璃门,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那一扇小门给堵严实,头顶的风铃被他刮到,带起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 花店员工看见他英俊的脸愣了一秒钟,随即迎上去,“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小小的玻璃房花店,里面的花团团簇拥着,五颜六色,争相斗艳,花香飘溢着。 周旭尧对花又研究,然而他却一窍不通,看着那些玩意他就眼花缭乱,于是选择了一个顺眼的品种指着,“我要一束这种花。” 店员微笑着,“是这个粉红蔷薇吗?” “嗯,”想了想,他又沉声问了一句,“这话送太太适合吗?” 那店员怔楞了一下,“先生,粉色蔷薇的花语是我要与你过一辈子,送给太太是很适合的。” 我要与你过一辈子。 温绍庭疏冷的脸色软了几分,这个很不错,“那就这个吧。”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耀眼的太阳光下,陈眠看见那个伟岸的男人,长腿迈开,一脸冷漠地抱着一大束粉色的花束走了回来,强烈的违和感。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来,瞬间有一阵花香飘来,弥漫在车厢里。 “拿着。” 陈眠低头看着被塞到怀里的粉色蔷薇,眼底是一片茫然,“温先生,你买这花干嘛?” 温绍庭蹙眉凝向她,菲薄的唇吐出两个字,“送你!” 陈眠沉眸看着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温绍庭瞧见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僵着脸懊恼道,“怎么?不喜欢?” 陈眠觉得手里的花真重,濡着唇道,“为什么忽然送我花?” 为什么? 温绍庭总不能告诉她,他听到了自己的秘书讨论自己的老公没情趣,然后他思想苦后纠结了两天,为了证明自己是个有情趣的男人,所以临时起意决定给她送花吧? “今天谈成了一笔合作,我高兴。” “……” 温先生,你送花的理由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见她不吭声,他深凝着眼眸,继续质问,“你到底喜不喜欢?” 陈眠勾了勾唇,低头嗅了嗅,温软着嗓音道,“谢谢,我很喜欢。” 得到她的回答,男人的唇角悄然弥漫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他错开视线,“你喜欢就好。” “说起来,除了毕业时候我收到过花,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送花。”陈眠眉目上淬染了浅浅的光芒,有些感叹。 谁能明白,她这么大个人,结了两次婚,才第一次正正式式收到一束花? “你喜欢,以前每天给你送。”温绍庭一听到她的感叹,下意识地开口。 陈眠哑然失笑,眉眼弯弯的,“不用了,那样太过铺张浪费。” “我不差这点花的钱。” “……”有钱就任性? 他重新发动车子,冷不防地又说了一句,“你不用拍照么?” “啊?”拍什么照?陈眠茫然地看着他。 温绍庭清了清喉咙,耳根有些红,眼睛看着前面的路况,不自然地说道,“你不拍下来发朋友圈?” “……”陈眠满额黑线,这是什么跟什么?她的微信朋友圈,一直都是一片空白好么? 温绍庭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看着我做什么?拍你的照吧。” “……” 陈眠怎么觉得他这是在逼着她一定要拍照发朋友圈的节奏?她忽然有点怀疑他送花的目的了。 —— Eva在顾琳再一次端起酒杯的时候伸手拦住了她,“顾小姐,你已经喝了很多了,再这么喝下去,该醉了。” 顾琳的脸色已然微醺,但不至于失去理智,桌子上交谈声彼此起伏,大家都喝了不少,倒是那些菜没有怎么动。 她抿着唇,脑海中一幕幕回放着温绍庭细致关怀陈眠的场景,宛如被人拿着一把刀狠狠扎了进去,细细研磨着,不肯放过她。 曾几何时,她也被他温柔对待过,然而转眼那中温柔就变成了别人,为什么男人的心说变就变了。 都说回忆伤人,她却觉得现实更伤人。 如果可以,顾琳也真想真心祝福他,但那种爱而不得的痛,久而久之便成为一种顽疾,愈是得不到愈是奢望。 在国外待着韩维身边的那几年,她都不曾那么难受,又不曾那么日思夜想,大抵是因为见不到摸不着,便可以一忍再忍,一旦那一层伪装捅破,所有的情绪便化作怨念。 沈嘉楠凑在沈易航身侧低语,“这个顾琳跟温绍庭关系很深?” 沈易航轻轻晃动着手里的玻璃酒杯,眸色幽深,淡声道,“温绍庭最近在收购她那个父亲的公司。” “呃?”沈嘉楠噎住,“这么不留情面?” 沈嘉楠看向顾琳的眼睛都变得有些同情起来,“难怪她一副悲伤欲绝。” 沈易航扯了扯唇,脸上的温度不冷不热,“这顾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不那么做,下一次受伤的就是陈眠。” 陈永华锒铛入狱,郑颖病发突逝,接二连三的事情,若非汪予问和顾琳,也不会发展得那么令人猝不及防。 “眠眠真可怜,成天惹女人嫉妒,”沈嘉楠忽然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沈易航颔首,转头跟别人交谈去了。 …… 秦桑莫名其妙的地就被周旭尧拉着一起到了福满楼吃午饭,包厢里满满的一桌人,男女均有,秦桑吃到一半有些受不了包厢里那股烟酒味,找个了借口溜到了外面的阳台上。 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却发现朋友圈里有陈眠的信息,她挑眉,点进去一看。 唔……她还真发了一个朋友圈,话语是一串省略号,配图是一束娇艳欲滴的粉色蔷薇。 一群人的点赞,下面还有一堆评论。 宋大禹:女王陛下,告诉我,你照片不是百度盗图! 其他的人也跟着起哄。 “女王陛下,你这一串省略号是要表达个啥?” “女王陛下,事业虐我不要紧,但是请不要喂狗粮。” “女王陛下,你这一片净土,终于开始秀恩爱……” “女王陛下……” 秦桑看着下面整齐一致的女王陛下,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给陈眠编辑了一条信息过去:“你哪儿来的花?它的价值竟然大到你发了第一条朋友圈。” 陈眠很快回复她:“……不是我想发的。” “什么意思?” “温绍庭忽然给我送了一束花,然后还让我发了个朋友圈,讲真,我也不知道他是几个意思……”陈眠也简直莫名其妙,看着朋友圈那一堆评论,哭笑不得啊! 秦桑看见这一条信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天噜啦!温绍庭那个面瘫竟然提出这种要求! “唔……他应该是想在你朋友圈里秀恩爱,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对你这个老婆很好?” 陈眠回复了一串省略号。 秦桑又编辑了一条信息给陈眠,“粉色蔷薇的花语是——我要与你过一辈子,看来面瘫也很有情怀。” 陈眠收到秦桑的这一条短讯,瞬间楞住,眼睛蓦地睁大,看着对面帮挑鱼刺的男人,一颗心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整个胸腔都鼓动起来。 我要与你过一辈子。 如此动人的含义。 …… 走廊里隐约能听见一些包厢里传来的谈话声,混乱吵杂,沈嘉楠脚步踩在铺着地毯的走廊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走廊的灯光昏暗,尽头处阳光明媚,沈嘉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秦桑。 她穿着了一条藕粉色的裙子,匀称纤细的小腿衣服的颜色衬托得特别白皙,在阳光里透着一层粉色,二十九岁的女人,皮肤好得跟十九岁一样。 秦桑藕臂搭在栏杆上,瞧不见她在干嘛,海藻般浓密的栗色长发披散着,背对他而站着,仅仅一个背影,落在沈嘉楠的眼底,也美得能入画。 沈嘉楠没出声叫她,反而是气定神闲地欣赏着她迷人背影,不疾不徐地点燃。 秦桑听到身后有哦打火机啪嗒的一声,缓缓转身,一张精致的脸庞完全展露,看见沈嘉楠的瞬间,有一抹诧异一闪而过。 她清亮的嗓音淡淡的,“嘉楠。” 沈嘉楠抽了一口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轮廓,凝眸淡声开口,“在这里吃饭?” 秦桑点头,璀璨的笑,显得那般云淡风轻,靓丽的容颜很明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似乎,是在她要跟周旭尧领证前几天,原来不知不觉半年时间就过去了。 他吐出几个字,“刚回来几天。” 两人都没有提及半年前那一次求婚,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风轻云淡里,沈嘉楠的视线已经悄然在秦桑的身上描绘了一遍,短暂的沉默,他凝眸蹙眉,“你瘦了很多。” “我减肥。” “他对你不好?” 秦桑看着他益发成熟内敛的气质,神色恍惚了片刻,“他对我很好。” “是么?”沈嘉楠自嘲地笑了,吐出白色的烟雾,眸光变得又深又沉,“我倒是希望他对你不好。” “嘉楠……”秦桑无奈,最后到底什么也说不出口,“我先进去了。” 话音刚落,她迈步从他身侧就要越过。 眼前一阵恍惚,她的身影飘然跃动,就在她擦肩而过的那个刹那,沈嘉楠猛得伸出手。 秦桑只觉得手腕一疼,下一秒,她被一个急猛的力道强行拽进了一个胸膛里。 耳郭响起了一道沉痛的嗓音,“桑桑,我很想你。” 秦桑的心重重一沉,想要挣扎,腰肢上的手臂力道却渐渐加重。 “嘉楠,你别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没了陆禹行,你也不选择我?”他低沉呐喊,那么沉痛。 秦桑身体微微僵硬,抬手扶着他的腰正要使劲推开,却忽然听见某个方向传来“啪嗒”一声轻微的声响。 秦桑抬头,视线从沈嘉楠的肩膀越过,这才发现走廊上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相距短短的距离,他颀长如玉的身躯站定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手指上夹着猩红明灭的烟,一张英俊温润的脸,轮廓模糊不清。 秦桑就那么不其然地,对上了周旭尧那双平静而深邃的瞳眸。 第163章 四周仿佛瞬间沉寂下来,秦桑忘记了推开抱着自己的沈嘉楠,和周旭尧隔着几步的距离,遥遥对望。 沈嘉楠似乎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人,他手里的烟头已经掉在瓷砖地板上,残煋明灭,青烟微弱,一双手抱住秦桑,重复低喃呼唤着她的名字,“桑桑,桑桑……” 秦桑一动不动,目光依旧落定在周旭尧身上。 周旭尧朝着他们迈开了步伐,淡定从容,矜贵冷漠,熨烫得笔挺整洁的黑色西装裤,搭配着剪裁得体一尘不染的真丝衬衫,一只手插在裤袋,另一只手夹着烟。 他薄唇噙着薄笑,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掸了掸手中的烟头。 四目相对,秦桑明亮的凤眸闪过那么一抹慌乱。 周旭尧的眼眸深邃幽暗,沉沉缓缓地半垂着,视线凝住她,那一道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眼睛,将她凿出一个洞来。 男人低沉的嗓音徐徐散开,如同那烟雾,风轻云淡的吐出两个字,“过来。” 不容置喙的口吻。 沈嘉楠听到那一道低沉凉薄的声音,这才松开了秦桑,缓缓转身,对上了周旭尧看似温和的眼睛,从容不迫地道,“周公子。” 秦桑的手悄悄攥成拳头,那力道仿佛要将那手机捏碎了。 露台上又大片大片温暖明亮的阳光洒落下来,在她的周身铺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的光圈,她精致的五官上处处可见一抹倔犟,又美得仿如画里雕刻的人儿。 她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侧,无所顾忌,无声无息地与他对峙着。 周旭尧温和俊美的面容噙着完美的淡笑,心底却有一簇火苗在四处流窜。 看见她被另一个男人抱着,他该死的不爽! 周旭尧对沈嘉楠视而不见,眸色幽暗而深沉,视线渗出薄薄的凉,语调很平淡,“桑桑,过来。” 沈嘉楠拉过秦桑的手,以保护者的姿态将她护在是身后,施施然道,“周公子,别逼她。” 逼她? 【如果想让她高兴,就别净逼她,没人喜欢被强迫】 他逼她? 陈眠如此说,沈嘉楠也这么说。 真的是他逼她么?呵! 周旭尧姿态半是慵懒地站着,俨然一副颠倒众生的贵公子模样,眼神神秘莫测,目光落在沈嘉楠握住秦桑的手上,含住烟吸了一口,性感的菱唇微勾着,弧度很深。 秦桑挣了下沈嘉楠的手,奈何他握很紧,她徐徐缓缓地说道,“嘉楠,松手。” “桑桑……” “我和他在陪客户吃饭,不能出来太久,松手。” 秦桑说完,终究挣脱了他的束缚,越过他走到了周旭尧的面前,“进去吧。” 周旭尧抽完一口烟,他的唇间鼻息间,一缕缕青白的烟雾逐渐散开,“你也觉得我在逼你?” 他的声音近在耳边,沉沉的,裹着某种揣摩不透的意味。 秦桑垂着的眼睫轻轻一颤,忽而抬眸凝向周旭尧,精致的眉眼之间均是一片凉薄,口吻浅淡,“周旭尧,你走不走?” 曾经的秦桑,是千金大小姐,被父亲捧在手上珍珠似的宠爱,被陆禹行一次次的纵容,吃穿不愁,金钱不缺,无忧无虑地长大。 可在周旭尧的面前,他一次一次的将她剥皮,逼着她放下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她学会了隐忍,学会低头服软认输。 如果这些都不是逼迫,那算什么? 站得笔挺的男人,拥有一张干净俊朗,他正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唇边挂着的弧度更像是一种嘲弄,语调愈发的轻,“回答我,我逼你了么?” 她的身后站着沈嘉楠,他的视线让秦桑如芒在背,咽下喉咙的干涩,她淡淡说道,“没有。” “可以走了么?” 周旭尧在笑,但秦桑却止不住的心颤。 下一瞬,她就被他攥进怀里,唇被凶狠的稳住,男人浓烈的烟草气息呛到了呼吸系统,她几乎要窒息。 秦桑睁着眼睛本能地想要反抗,却对上他深得如同深渊的眼眸,抵着他胸膛的手,改为攥住了他的衬衫,手指用力揪出了皱褶。 很疼。 他是在惩罚,也是在宣布他的主权。 秦桑鼻子酸涩,却不敢反抗,因为反抗只会惹恼这个男人,只能蹙眉顺从。 沈嘉楠死死压抑着胸口翻滚的怒火和汹涌的疼,双手攥紧,手背青筋突露,骨指泛白,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不让自己失去理智冲过去狠狠地揍周旭尧。 没有正当的身份,他缺少资格。 但他到底不是一个忍耐心十足的人,尤其是看见了秦桑蹙眉纠结的模样,下一刻,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揪住了周旭尧的衣领,拳头快如闪电挥了出去。 周旭尧的速度再快,还是没能避开,拳头堪堪擦过他的唇角,带出了一丝血腥味,原本温润的脸瞬间猩红狠戾。 “周旭尧,你他妈的一个男人有种就不要欺负一个女人!”沈嘉楠性格火爆,说一不二,这种性子也让他吃过不少亏,这些年的磨砺让他沉稳了许多,然而遇上秦桑的事情,他很难控制住脾气。 周旭尧缓缓转过被他揍偏的脸,拇指指腹轻轻揩过被沈嘉楠揍出血丝的唇角,他没有暴怒,只是沉着一双湛眸凝向沈嘉楠愤怒的眼睛,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秦桑也被沈嘉楠这举动震惊了,下意思地抓住了周旭尧的手臂,紧张却又强子冷静,“周旭尧,你冷静点……” 周旭尧低头睨着秦桑紧张兮兮的模样,好看的薄唇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怕我对他动手?”他的眼神晦暗凛冽,波澜不惊地道,“我不喜欢暴力解决问题。” 秦桑抿着唇,觉得他这副模样,完全就是要吃人的样子,哪里像不喜欢暴力了? 但他这么说,秦桑便没再开口说话,握住他的手也不曾放松,生怕他一个暴怒起来对沈嘉楠开弓。 沈嘉楠伸手抓住秦桑另一只手腕,“桑桑,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秦桑蹙眉,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 这种时候,他能不能火上浇油了?一会周旭尧真要发狂,她可是拦不住。 闻言,周旭尧的情绪没有什么变动,薄唇噙着笑,“沈少爷是否自作多情了?她是我的太太,你用什么身份保护?” 沈嘉楠心底一痛,冷笑着道,“不管她什么身份,我都会保护她!” “嘉楠,”秦桑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你先走吧。” “桑桑!”沈嘉楠心口窒息。 秦桑轻声道,“你先走,好吗?” 沈嘉楠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最终只能憋红了双眼,举步狼狈逃离这个现场。 听到匆忙离开的脚步声,秦桑的提着的心缓缓松弛下来。 周旭尧是多么精明的男人,秦桑的这一点心思又如何能避开他的眼睛,他张口狠狠的对着她的下唇咬了下去,瞬间一股血腥味弥漫在彼此的唇息之间。 “周……周旭尧,疼……”她细碎的咽呜出声,眼底蒙上一层薄薄的水光。 周旭尧凛冽的眸底没有温度,舌尖卷过她的伤口,“现在知道疼了?嗯?” 他盯着她的脸庞,气势愈发的咄咄逼人,“在惹我生气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会疼?” 秦桑的下颚被掐住,他强迫她抬起下巴,俊美的脸逼到她的眼前,“现实陆禹航,后是沈嘉楠,秦桑,”他连名带姓地叫她,“是我对你太好了,所以你这般有恃无恐,随随便便就投进其他男人的怀抱,当真是那么贱?” “我贱?”秦桑大概也是被他的话给刺激到了,骨子里那点脾性嗖一下蹿了出来,“周旭尧,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她像只炸毛的猫,勾着冷笑的模样十分冷艳,言辞犀利,“我不过是被人抱了一下而已,就贱了?那么你呢?” 秦桑笑得肆无忌弹,满目嘲弄,“那个女人都嫁为人妇,为其他的男人生了孩子了,你还跟她缠绵悱恻的亲吻,岂不是比我更贱?” 四周顿时死了一般的沉寂。 秦桑拍掉他的手,“既然我这么贱,你丢了我就好了!” 说话,她转身头也不回疾步冲进了走廊里,直接走进了电梯。 周旭尧眼神阴鸷,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片刻之后反应过来,他猛的转身追了过去,电梯门却已经合上。 秦桑靠在冰凉的电梯里,手机震动了好几下,她拿起来看了一下,全是陈眠的信息。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花语的?” “被周旭尧潜移默化了?” “对了,周旭尧没有再逼你做什么了吧?” 秦桑眼眶有些湿润,手指点击着屏幕,给陈眠回了一句:“确实被那混蛋影响了。谁都不能逼我。” 发送完,她眨了眨眼睛,用力将眼底的潮湿逼回去。 谁能逼她?拿捏着她软肋的人都可以逼她。 …… 陈眠看着秦桑回复的内容,眉头蹙在一起,直接给她拨了电话过去,“桑桑,周旭尧又欺负你了?” 秦桑揉了揉眼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没有,只是跟他闹了个不愉快。” 陈眠缄默,须臾,她认认真真地说道,“桑桑,如果真的不开心,就离开吧。” 她实在不想看着秦桑走上她和袁东晋的覆辙,那样会活得很累,当初秦桑也曾试图过说服她离婚,可她一直想要努力一下,再努力一下,结果努力全喂狗了,最后落得那么惨烈的下场。 话筒里传来秦桑清浅的笑,隔着无线波,变得遥远而缥缈,很不真实,“我会考虑,不过不是现在。” “桑桑……” “好啦,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人,你不用担心,”秦桑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与其担心我,还不如跟你家温先生好好造人,毕竟你年纪也不小了,身体又差得要命,大龄生产对你可不好。” 其实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然而陈眠却结结实实的沉默了下来,垂着头,眸色黯淡。 秦桑听不到她的声音,在电话里叫了好几声。 陈眠装作没有听到刚的那些话,温婉的声音有着不可言说的坚定,“总之,桑桑,任何时候,你都还有我,记住这一点。” 秦桑靠在电梯上,长而迷的睫毛轻颤了下,鼻子酸酸涩涩的,语调微沉,“我知道。” “陈眠,”秦桑幽幽道,“你别一副我要被人抛弃的模样好可惨的寒酸样好么?” “……” 给她表白做后盾,还寒酸她了? 陈眠抿了一口茶,蠕动了唇,正要说话,秦桑那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伴随着砰一声巨响,她心头一滞,慌乱叫了一声,“桑桑!” 手机的那边没有了声音,只有冗长的嘟嘟声。 “秦桑!” 温绍庭摁住她的肩膀,沉敛着黑眸凝着她,“怎么了?” 陈眠的掌心沁出黏糊的冷汗,重新拨打她的号码,确实关机提醒,“秦桑好像出事了!通话突然断了……还有,还有那么大的响声!” 温绍庭蹙眉,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抚,“别慌,也许只是手机掉地板上了而已。” 陈眠冷静地想了想,觉得温绍庭说得也对,可为了安全起见,她喃喃低语着,“不行,我找周旭尧问问。” 那边的周旭尧,看着电梯门关上了以后,放弃了追过去的念头,毕竟他的客户还在包厢里等着他回去。 可他才坐了几分钟,耳边一直回荡着秦桑的质问,身旁的人跟他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心情烦躁得不行又看见了秦桑放在椅子上的手提包,眉头蹙成一个川字。 Shit!他在心底咒骂了一句,猛得从位置上站起来,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在场的人纷纷看向他,包厢里顿时鸦雀无声。 他保持着温淡的笑,疏离客套,“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着他就拿起来了秦桑的包,抬脚准备去追人。 他的助理看着在座那些人的眼睛,急出了冷汗,低声说道,“周总,这些人不好怠慢……” 他们都是工商局、质监局的人,这一顿饭要是黄了,麻烦可不少,他大少爷这样一句话就想当甩手掌柜? 周旭尧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没理会,直接端起桌上那一杯酒,眉目上是一片内敛的锋芒,“这一杯,就当是我周某给各位道歉!” 说完,仰头一口气干了下去,一边疾步往门外走去,一边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低沉的声音没有温度“有事?” “你跟秦桑在一起吗?” “是,不过她刚自己坐电梯走了。” “她刚跟我通话,她突然尖叫了一声,然后似乎是手机砸地板的声音,直接断了通话。” 周旭尧的脸色急剧地沉了下来,一言不发挂了陈眠的电话改拨秦桑的号码,听着机械的声音,温润的脸庞覆盖了一层寒霜。 地下停车场。 秦桑坐在地板上,盯着自己肿起来的脚踝,痛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被周旭尧那么指责,心情已经够糟糕了,结果走个路,连阶梯还欺负她,想要打电话求助,奈何手机又不知道被摔到哪去了,憋屈得索性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不动了。 “马上给我去找!”周旭尧被陈眠那一通电话扰乱了心绪,说话的嗓门都扯大了几个分呗,脚步步伐匆匆从地下停车场的楼梯走出来。 下一刻,他看见阶梯下仰着脸看着他的秦桑,训人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不用找了。”他挂断电话,走到了秦桑面前。 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沉声道,“坐在这里干嘛?” 秦桑也愣愣的看着他,声音微哑,“你不是还要应酬,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语气不是很好,“还坐地上?起来!” 秦桑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当成宝,但是在周旭尧面前却一次次被踩成草,明明他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暗,还义正词严地骂她贱! 她现在爸爸住院,陆禹航也不是善茬在刁难她,从小到大都是一帆风顺的她,何时受过这么多苦的哭和委屈? 脚上的疼加上在他哪里受的气,顿时让她觉得委屈得不行,刚憋着的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顺着脸颊滑落。 她的头顶正好有一束光照下来,周旭尧清楚地看见了那两行晶莹,眉骨跳了跳,蹲下身来,依旧没好气,但声音却温柔了许多,“哭什么?” “周旭尧,你混蛋!”她哭着控诉,“我崴到脚痛死了,你还对我这么凶!” 他这才注意到女人纤细的脚踝肿成了猪蹄,温漠的眼底被疼惜覆盖,伸手将她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 “别哭了,”他低沉的声音很温柔,带着无可奈何的叹息,“在哭下去,眼睛肿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家暴你了。” 她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可以,然而每次都会哭得他心烦气躁又揪心。 可她还是在哭,细细碎碎的声音,像一只猫在咽呜,挠心肝的疼。 “脚很疼吗?” “疼死了……”秦桑揪着他的衬衫,说话都不顺气,“要不是你那样对我,我就不会……崴到脚,都怪你。” 周旭尧勉强腾出手打开了车门,将她安置在位置上,伸手从车头抽了纸张细心地替她擦拭脸上的眼泪。 他捧着她的脸,低声哄道,“是我不好,怪我,别哭了,嗯?” 秦桑看着眼前耐着性子温柔哄着她的男人,只要他不阴阳怪气的发脾气,这种温柔没有女人会不心动。 周旭尧低头凝着她,指腹轻轻擦去她溢出的泪水,长而卷的睫毛挂着水珠,眼睛红红的,湿漉漉的,一双凤眸看上去尤为的楚楚可怜。 哎,心底叹息,他真是找虐,惹哭了她还得自己哄回来。 —— 陈眠和温绍庭推开病房的门,就听见了秦桑在跟周旭尧撒脾气。 “周旭尧你轻点!你是不是想要拗断了我的脚才甘心!” 男人十分好脾气地道,“这个力道可以吗?” “还是疼……” “忍耐一下。” “周旭尧,我饿了,我要吃福满楼的黄金菠萝包和嗜嗜滑鸡煲,还有烧腊饭。” “好,我让人买。” …… 陈眠幽幽的开口,“看来完全不需要我。” 秦桑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陈眠和温绍庭,“你们不用上班吗?” 陈眠走上前,站定在床边,低头睨了一眼她的脚,不冷不热地道,“你喊得那么凄厉,我以为你是被人绑架了。” 电话切断前那一声,陈眠是真的以为她被人绑票了,没想到温绍庭倒是猜对了。 秦桑的眼睛微红,有点肿,明显的哭过,陈眠也知道她怕疼,肿成这样,估计掉了不少眼泪。 “只是崴到了,没事。” 温绍庭淡漠的瞟了一眼秦桑,“人看完了,走吧,我送你回公司。” 陈眠问,“需要请假陪你?” “不用了,医生说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又不是断了。” “那行,回头我再你,”陈眠看向坐在不吭声的周旭尧,淡淡道,“周公子,桑桑就拜托你了。” 回去路上,陈眠按捺不住问温绍庭,“周旭尧真的没有暴力倾向?隐性的呢?” 温绍庭淡淡的,“他会暴力,但是不会对自己的女人使用暴力。” “但是秦桑三番四次在他手里受伤了。”秦桑上次那一身伤痕,她可没忘记。 “绵绵,她的脚自己走路崴伤的。” 这种只能怪秦桑自己。 陈眠低声道,“我还真的想不明白,你怎么会跟周旭尧当上好兄弟的。” 她在喃喃自语,并非询问温绍庭原因。 —— 七夕情人节这天。 陈眠直接忘记了这种节日的存在。 以往她也心心念念过,对这一天充满期待,期待有惊喜,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惊喜从来没有出现过,惊吓倒是有过好几回。 渐渐的,对于情人节,七夕这些节日,她统统自动忽略,然后形成了习惯。 早上吃完早餐,温绍庭照例送她去公司,与平常一样,他会亲吻她的额头,等着她走进了公司再离开。 不过他让她晚上不许加班,有事需要她陪着一起去办,陈眠也没有多心,点头说好。 大清早,办公室里倒是没人谈论七夕这个节日,所以陈眠忘记地彻底了。 不过十点钟的时候,办公室里来了一个送花的小妹。 “你好,请问温太太是哪位?” 陈眠正好从茶水间捧着咖啡出来,办公室里似乎,只要她一位温太太。 “总监,找你的,”有同事提醒,“哇哦,看来温先生也很浪漫哟,这么早就给你送花了!” 花店女孩手里的话是一束蓝幽幽的勿忘我,一瓣瓣的花瓣格外娇艳好看,“温太太你好,麻烦你签收。” 陈眠签了字,抽出里面的卡片只有一句话:温太太,人比骄花美。 苍劲有力的字体,利落洒脱镌刻在字里行间,最后是他的签字。 一旁的同事凑上来,大声朗读了出来,“温太太,人比骄花美,哎呀,温先生也好肉麻!” 顿时,办公室里闹哄哄了起来,陈眠耳根微烫,板着严肃脸,“好好工作!” 然后抱着花匆匆忙忙躲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桌面的手机呜呜地震动,打电话的人是温绍庭。 陈眠接起,男人醇厚低沉的嗓音仿如那大提琴的音律,那般撩人,“花收到了?” “嗯。” “喜欢吗?” 陈眠觉得他就像是贴在了她的耳边呢喃一般,耳根的燥热蔓延到脸颊上。 “喜欢,”她轻声道,“不过你还真的打算每天给我送花?” 前两天他忽然给她送一束粉色蔷薇,还说每日送,后面也没送,当然她也没有放心上,只是今天忽然收到,才记起来了。 男人低沉一笑,“温太太不是嫌弃天天送铺张浪费么?所以前两天我也没送,今天是特别的节日,我才送了。” “……”搞得好像她在指责他前两天没送一样。 她茫然,“什么节日?” “……”她不知道?这种节日女人不都很在意的?不过也罢,她不是一般的女人。 “好了,晚上记得准时下班,我会过去接你。” “噢。” 陈眠挂了电话,唇边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去,眉眼均是柔和的光芒,忽然想起什么,打开电脑在网页上输入了勿忘我花语,点开了进去看。 永恒的爱。 它代表的忠贞。 有时候一些东西看着真庸俗,然而,世间的幸福和甜蜜,回归到本质,大抵都是庸俗的。 如心尖有种不可名状的甜蜜,陈眠起身将他送的花小心地插进了花瓶了,一丝不苟的像是在对待一件艺术品。 那一束蓝幽幽的馨香,让今天进入她办公室的人,都嗅到了一股甜蜜的气息,有胆子大一点的员工,还会揶揄她两句,陈眠也是淡笑着,不予回应。 然而,下班之前一个小时,陈眠接到了一个电话。 “请问是温睿的妈妈吗?” 陈眠思维有一秒的停顿,快度回答:“是的。” “我是极真武道馆的老师,你方便现在过来一趟吗?” 陈眠蹙眉,极真武道馆是温睿去学习跆拳道的武馆,“请问是温睿怎么了吗?” “是的,温睿小朋友跟其他小朋友打起来,受了点小伤。” 第168章 陈眠走进极真武道馆,听见里面有孩子在训练的声音,经过那些教室的时候,能看见差不多年纪大小的孩子脸上认真肃穆的表情。 这个武道馆是老太太帮温睿安排的练习版,在港城也算是优秀的学校,正规办学,教学氛围良好,记得李嫂说,温睿同意来这个练习班学习跆拳道是因为珍英姨家的那位宋俞铭小朋友也在这里。 也不懂怎么回事,老太太跟珍英姨凡事喜欢跟对方争个输赢,结果连他们的孙子也随了他们的性格,温睿和宋俞铭也时常喜欢比较,都是好强的个性,这会儿还放一起练跆拳道,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找机会让他们比一场么? 陈眠找到老师的办公室,敲门而进,却看见袁东晋神态自若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白衬衫黑西裤,墨黑的短发似乎长了些,梳理的一丝不苟,额前零碎散落几缕,又有些随意。 袁东晋瞧清楚陈眠那张脸,也同样是怔楞了片刻。 一旁的老师穿着一身跆拳道服。白色的衣服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个子不算太高,但身躯健硕,肤色也偏向黝黑,他看见陈眠就站了起来,“您是温睿的妈妈?” “是的,老师,”陈眠点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师无奈,简单的把事情的经过给陈眠阐述了一遍,“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问他们也不肯说,都倔着谁都不肯低头,而且又都受伤了,我们学校也得给你们家长一个解释,你看” 原来两人是在上洗手间的时候杠上了。老师赶到的时候,温睿爆发力彪悍,整个人是直接骑在那孩子的身上抡着拳头左右开弓,幸好老师发现的快,那孩子估计会被打得更惨。 陈眠的看着站起一旁的两个小孩子,个子都差不多高,穿着一身小小的跆拳道服,白色的腰带系得有模有样。站得身姿笔直。 温睿因为从小身体不是很好,所以体格看着更纤瘦一些,但是他被温绍庭经常丢在军营里被一些当兵的训,还动辄就罚他站军姿扎马步,所以小身板挺直如松,比他身侧的孩子更来得英气一些。 他脸上受了一点伤,嘴角淤青了一块,不是很严重。 而和温睿打架的孩子。伤得比温睿多疑写,脸上好几处淤青,唔陈眠发现温睿这小家伙虽然人小体弱的模样,打起架来,倒是一个打一个趴。 她当然是不知道温绍庭又给小孩子上过简单的格斗训练,温睿天资聪颖,对这些也敢兴趣,所以学得也很到位,对付一些同龄孩子,卓卓有余。 陈眠目光在袁东晋身上停留了几秒,眼底有些茫然,大抵是猜测到陈眠的疑惑,袁东晋主动开口给她解惑,“他是我姑姑的大孙子。” 原来如此。 袁家,袁东晋的父亲是唯一的男丁,其余的五个都是女儿,因为和袁东晋的关系不是很和谐,所以陈眠跟袁家都走得不亲近,更别说他那几位姑姑家,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日夜为了家产做斗争,没完没了,这个孩子陈眠认不出来也正常。 不过,袁东晋什么时候跟他那些姑姑的关系好到可以出面帮她的孙子解决问题了? “袁总,我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情。”陈眠看着袁东晋的神色很平静,说话都是疏离客套,仿佛他就是那么一个与她毫无相干的陌生人。 袁东晋坐着的身体蓦地一僵,微陷的眼眶愈发显得他眼睛深邃幽暗,看着陈眠的那张精致的小脸,扯出了一抹苦笑,“孩子打架而已,再正常不过了。解释清楚就行。” 闻言,陈眠走到温睿的跟前,蹲下身来与温睿平视,软着声音问:“木木,为什么要动手?” 温睿抿着小嘴,眼底是一抹倔犟,看着陈眠的眼神也带着一种防备。 “木木,告诉绵绵好不好?我知道你不会乱动手打人的。” 温睿盯着陈眠的眼睛很久,发现她并没有动怒,蠕动着唇,“他乱说话。” “他说了什么?” 温睿绷着一张小脸,“说你是杀人犯。” 陈眠温静的脸顿时冷凝,眸色沉了沉。 袁东晋那些姑姑,一个个都是嘴欠的女人,跟李敏慧又关系交恶,陈永华出了这样的事情。估计就成了他们嚼舌根的热点,胡说八道的时候,也根本没有在意有孩子在场,那孩子一直就不喜欢温睿,这会儿可算是逮到机会讽刺温睿了,嘴巴也得理不饶人。 温睿虽然和陈眠还心存芥蒂,但他心里是在意陈眠的,而且孩子的心思敏感。对于一些话十分排斥,听到他那么说,自然就是揍人了。 陈眠扭头看着温睿身旁的小朋友,脸色严肃沉重,“请你跟温睿道歉。” 那孩子平时骄纵,“凭什么?是他先打我!” “袁总,你家的孩子我无权管,但是今天他必须给我的儿子道歉。” 我的儿子。 袁东晋一震。 “温太太。孩子之间打闹也是正常,您看” “老师,”陈眠打断他,清淡的口吻带着强势,“孩子犯错不该只用不懂事来躲避该承担的责任。” 在教育孩子方面,很眠很大程度上还是跟温绍庭保持了一致的态度,不教育孩子仇恨,但不能容许别人泼了脏水还要伪装大方毫不在意。 那不是教育孩子善良,那是让孩子懦弱。 袁东晋终于有了动作,他起身走到那孩子身畔,高大的身躯带着不容侵犯的压迫,沉声道,“袁竞,道歉。” 那孩子看着袁东晋,心理上存在敬畏,他不明白自己的奶奶为什么要让他来学校。但是现在他没有退路,小声道,“对不起!” 欺软怕硬,跟袁家那些女人一样。 温睿哼了一声,“绵绵,我们回家。” 陈眠牵过温睿的小手,“好。” 她跟老师颔首示意,眼角余光都不再给袁东晋一个。转身离开。 意外的相遇,终于彻底破了袁东晋心底的那点念想,她真真正正的走出了他们的过往,如同她所说的那般,不留恋,不回头。 今天是七夕,七年前,他在她的书房里,意外翻到一本书,里面掉下来一个粉色的信封,拆开来 是年少时代她写给他的一封情书。 简单到只有一句话 东子,我喜欢你,可以跟我在起吗? 写信的日期,是他和陶思然公开关系那一天。 其实早就知道她对自己情深,只是固执不去承认。 她静默的爱着,也悄无声息的离开。在她将他的世界搅得翻天覆地的时候,急流勇退,而他连挽留的资格都没有。 温睿一直偷偷盯着陈眠,欲言又止。 当他再一次偷窥的时候,陈眠蓦地转头,微笑着,“怎么了?” “你刚为什么没有让我原谅他?” 陈眠怔忪,“你不想理他不是吗?” “对。” “既然那样。原不原谅都没关系了,”陈眠习惯性地摸他的脑袋,“我们总会遇到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人,不想讨好,不想接近,那就没必要理会。” “可是上次我跟小胖打架,你没有这样。” 陈眠哂然一笑,“那是因为你和小胖是好朋友啊,好朋友吵架打架都可以,你还是想跟他一起玩,对不对?” 温睿点头,小胖虽然很讨厌,有些蠢笨,但是他不讨厌小胖。 “你不想失去的人,犯错了,惹你生气了。你就可以试着原谅,”陈眠看着温睿,“这么说,你可以明白?” 温睿沉默地点头,他发现自己好像更喜欢绵绵了,尤其是她刚的表现,维护他的态度,让他十分满意! 温绍庭提前下班开车到新图接陈眠。然而时间到了,却不见她的人影,等了十分钟,他忍不住拨了电话。 “你人在哪儿?这么还不下来?” 坐在出租车上的陈眠,半响就记起来温绍庭跟她说过晚上有事要她一起去办,“温睿这边出了点状况,我过来接温睿了。” 温绍庭眼眸微眯,“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的话?” “呃那个。要不你把地址给我,我先送温睿回家,再过去找你?” “你知道你回到家再出来,需要花多少时间吗?” 今天什么节日?下班高峰期以后港城的交通,不用想都是会堵城一片海,回去再出来,她是打算让他一个人在餐厅等到天亮么? 陈眠弱弱地问,“那要不我带温睿一起过去,会又影响吗?” “陈眠,你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么?”温绍庭被她气得已经憋不住了,这一天了,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意图?还是她就没有期待过? 节日?跟他的事情有关? 陈眠绞尽脑汁地想今天到底是什么节日,出租车上的广播忽然传来一句,“祝大家七夕情人节快乐” 陈眠瞬间懂了,他是想给她过情人节,并且带给她惊喜! 陈眠侧目瞟了眼盯着她的温睿,忽然勾唇笑了,温淡濡软地道,“温先生,把地址告诉我吧。” “然后呢?” “然后就交给我。” “” 然后,温绍庭和陈眠过了一个情人节,旁边带着温睿那一盏三百六十度的电灯泡。 有点憋屈,感觉自己的心思全白费了,但又觉得满足。因为她笑得那么开心。 洗完澡出来看见她盯着手机在笑,他围着浴巾直接走过去抽走她的手机,“很开心?” 两人靠得很近,他俯身双手撑在她的身侧,温热的气息和沐浴露的香味带着些暧昧,陈眠目光炯亮盯着他,缓慢郑重的道,“很开心。温先生,今天谢谢你的惊喜。” 其实全是套路。 鲜花、红酒、美食、礼物,都是男人泡女人的套路,没有多么与众不同,然而陈眠却觉得是独一无二的。 那一场专门为她而盛放的烟花,是他给她独一无二的宠爱。 温绍庭闻言,兀自弯起嘴角,低头攫住她的唇,由浅入深的拥吻,缠绵入骨。 世间磨难有千种,然而幸福只有一种和相爱的人,做愉快的事。 陈眠的工作又投入忙碌的状态,期间和顾琳接触过几次,两人都相安无事,公事公办的态度,十分平和。 工作开展得很顺利,连沈嘉楠都有些诧异,似乎没料到顾琳会毫无动作配合,与先前在会议上的咄咄逼人姿态不太一样。 一周后。 夜幕低垂,灯光繁华。 夜庄里。 包厢里灯光亮如白昼,温绍庭、周旭尧和小伍坐在沙发上。 “这个韩维确确实实跟当年的飞鲨很像,我们现在也查不到飞鲨是否有兄弟,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飞鲨已经死了。” 小伍抽着烟。板寸头彰显着他的刚正,“当年的案子我也翻查了一遍,若说异常的地方,大概就是飞鲨被我们抓了以后,一直有人试图将他救出去,前后跟我们这边的人坚持盘旋了半个月,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当时我们以为他们是准备在送押路上动手,可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飞鲨被枪决。” “现在认真回想起来,他们那些举动不太正常,一直想要劫狱,最后突然收手的原因是什么?” 温绍庭含着烟,唇息间喷薄出青白的烟雾,眸色阴沉冷贵,“也许,被枪决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飞鲨。” “什么?” “飞鲨狡猾,要么就是当年我们抓住的人是替身,或者是抓进去以后被替换掉了,当然,也可能死的就是他本人。” “你是怀疑韩维这个人跟当年的案子有关?” 温绍庭点头,“他跟顾琳相熟,能查到顾琳在国外那些年的痕迹吗?” “她当年是独自出国,我们找到了一个人,”小伍不疾不徐道,“是她的心理医生,帮她治疗了一年半的时间,根据他的描述,顾琳心理疾病痊愈以后,就进入了中海集团上班,从基层做起,大概一年以后成为了韩维的秘书。” 顾琳看过心理疾病? 温绍庭陷入了沉思,“拿到她的病历了吗?” “没有。”小伍无语。 温绍庭凝眸,“也许,有些问题该问问她。” 第169章 温绍庭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恰好此时司机已经把车停到了他面前,他没有在理会韩维和顾琳他们,弯腰要上车,却被韩维叫住。 “温先生,”他搂着顾琳,笑容有些肆无忌惮,更像是一种挑衅,“下午的时候,我家司机不小心和你太太的车相碰了一下,温太太受了点小伤,不知道温太太是否受惊了,麻烦你替我问候她。” 温绍庭站直了身体,手扶着车门站在原地,眉目冷厉,“小伤?” “是的,就是发生了轻微追尾。” 温绍庭眉心几不可察地微皱,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上车。 “砰!” 车门被用力甩上,车子驱驶飞速离开。 机场门口人来人往,韩维和顾琳就那么目送他离开。 韩维收回目光,转而睨向顾琳,“怎么?去江城玩得不开心?” “没有。” 韩维冷笑,讽刺道,“和爱慕的人一起单独度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向他倾诉你的心事?” 顾琳的唇抿出一抹白,“我和他只是去拜祭旧人而已。” “是么?” “不然?”顾琳的嘴角扯开一抹自嘲的弧度,“我跟他旧情复燃?” 她倒是想要旧情复燃,只可惜温绍庭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也永远不会有机会。 “顾琳,我是太纵容你了?” 顾琳忽然抬眸看着他,似笑非笑,“你该不会是因为我跟他去了江城,所以你故意去撞了陈眠的车,让她受伤吧?” 短暂的缄默,韩维倏地笑了,仿佛是在嘲笑她的自以为是和天真,那么刺目。 然而他说话的语气却是那么温柔,温柔得令人发瘆,“知道你会心理不舒服,所以小小的帮你惩罚了一下她,不过瞧你这么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怎么?看见他为陈眠那么焦躁离开,你难过了?” 顾琳被他这话打击得脸色又白了一层,他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韩维说的事实,顾琳一清二楚,但被他那么肆无忌弹的剥开,还是觉得狼狈不堪。 “韩维,我们来做一场交易,如何?”顾琳忽然说道。 韩维松开她,摸到烟低头点燃,浓烈的烟味徐徐飘散,饶有兴致地看着顾琳,“什么交易?”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对你倾注真感情,你想让我爱上你吧。” 韩维脸上表情分毫不变,也不打断她,示意她继续说。 顾琳有些孤注一掷,“你养着我,将我囚在身边,都是为了你那个小未婚妻吧,因为我是她的活体血库,对不对?” 韩维漆黑的眼底冷了一层,顾琳知道,她猜对了。 “她是Hh血型,恰恰,我也是,并且我不会主动出现在她的面前挑衅你跟她的关系。” 韩维已然一片萧杀之色,“顾琳,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人都会有一种潜意识,一旦这种潜意识被植入,就会容易放松警惕,顾琳曾经是一名出色的女兵,后来又经过特殊训练成为了一名卧底,韩维却因为她患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之后,被她表面的表现给蒙骗了。 韩维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他的行为在外人眼里,是真的很在意顾琳,确实,他在意,不过在意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她身上的血。 能让一个女人随时随地贡献出自己的血,这是他的目的,看来还是做得不够。 她都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知道了这么多。 顾琳的手攥成全,指甲掐进了皮肉,一寸寸的疼提醒着自己,她维持着平静,继续道,“我要他们不得安宁,以后只要你开口,我就自愿献出我的血。” 若不是温绍庭今日这么狠辣得扯断她的一切幻想,顾琳会继续沉浸在韩维的网局里,假装他的在意仅仅因为她这个人,让那种虚无的来充实自己的虚荣和感情的空洞。 只可惜…… 韩维微眯着眸,露出一抹探究,顾琳这个模样,让他想起了当年精神疯狂的她。 —— 温睿彻底冷了陈眠,从他开口问那个问题,而陈眠无法给他确切的回答开始。 陈眠脸色也很不好,她看着温睿感到很难受,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讲清楚这个问题。 她到底存了那么点私心,总期盼着温绍庭能够治愈好身体,然后他们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她快要保证自己也会很爱温睿,但是却不知道如何让温睿接受另外一个孩子的出生。 温绍庭的身体都还没有治愈,关于生孩子那么遥远的事情其实也是想太多,但是万一呢? 陈眠想,他是不是也跟温睿一样,不希望有一个新生命。 总之,她与温睿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因为生宝宝这个问题而冻结。 一顿沉闷的晚饭过后,陈眠想要帮温睿洗澡,但是被温睿拒绝了,陈眠只好守在浴室门口,以防万一温睿出现状况她能及时进去。 但是温睿没有任何问题,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小小的身子睡衣穿的七扭八歪,他也不说话,沉郁着脸爬上了床。 陈眠拿着电吹风,“我帮你吹干头发再睡。” 温睿抿着唇,岿然不动。 陈眠被他那双眼睛盯得有些发怵,又有些难受,“湿着头发睡觉,你会生病的。” “你会在意吗?”温睿一双漆黑澄澈的眼睛望着她忽然问道。 陈眠一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温睿的小嘴抿得更紧了,声音也有些冷,“你会在意我生病吗?” “我当然在意。” “你会一直这么在意我?” 陈眠在床边坐下,“木木,你是担心我生小宝宝以后,会不在意你?” “你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所以才想要生小宝宝。” 温睿的这句话,陈眠竟然无法反驳,事实如此,但也并非单纯如此,她跟温睿解释那些理由,也不见得他就能够接受。 “木木……” “我去画画了。”温睿直接从床的另一边爬下去,然后走了出去。 陈眠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喉咙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 …… 温绍庭回到家,客厅里亮如白昼,他直接上楼,连卧室都没进去,抬步走到了书房门口。 推开门,果然就看见陈眠坐在书桌后。 不过她坐在那里不是忙工作,而是盯着电脑在发呆。 “发什么呆?” 听到他的声音,陈眠才回过神,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你回来了。” 温绍庭低头看着她额头肿起的一块淤痕,眉心轻皱,“还伤到哪里没有?” “嗯?什么?” “今天的车祸,还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说话间,他已经动手作势要亲自检查。 陈眠忙挡住他,“没事,追尾的时候我磕到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问题。” 温绍庭深深凝着她,狐疑开口,“真的?” 陈眠看着这张脸,心口忽然堵得很难受,酸酸涩涩的,仿如打翻了五味瓶,她勉强地扯了一抹笑,“真的,不信你可以问李叔。” 温绍庭松开她,动手扯领带,顺带解开了两颗衬衫纽扣,不紧不慢地说道,“看来以后只能由我接送你上下班。” 一天而已,她就受伤了。 陈眠盯着他,喉咙又干又涩,像是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蠕动着唇,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怎么?” 陈眠摇了摇头,低声问:“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车祸了?” 她有跟李叔交代过,不要跟他提这个事情的,难道李叔还是跟他汇报了? 温绍庭冷嗤一声,“你是准备不告诉我是吧?” 陈眠笑了笑,避开他的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外套,“吃饭了吗?我给你留了饭菜,去帮你热一下?” 温绍庭拉住往外走的她,“不用了,你赶紧忙的你的事情,别又忙到半夜不休息,”他的手指掐住了她的脸颊,“你看你最近瘦了多少?再这么下去,可别怪我干涉你工作。” 陈眠拽下他的手握住,男人的掌心指腹都有一层茧,粗粝磨人,但是这宽厚温热的手,一直都足够的安心。 他很好,对她真的很好,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这一切好的下面会覆盖着一层欺骗?他又到底是怎么做得到那么坦然? 陈眠很想问问他,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帮你加热一下饭菜的时间不用多久,”她扯出一抹淡笑,“再说忙也得放松一下,长时间的忙碌引发疲劳效率会很低。” 温绍庭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一双深邃的眼睛定在她身上,有探寻研究的味道。 陈眠感觉到他的目光,笑容僵了僵,“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温绍庭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一用力,她便被他牢牢抱进了怀里,“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陈眠深吸一口气,“没事。” 温绍庭缄默地盯着她,她每次没事都有事,而且她的脸色那么差,当他是瞎了看不见么? “说。” 一个字从他唇间吐出,又强势又霸道。 她眼睫轻颤,心底一时间涌出很多复杂的情绪,有些无从说起的混乱。 想到自己无意发现的那份检查报告,陈眠真想问他,为什么要骗她。 须臾,陈眠抬头看向他,低沉缓慢地说道,“温先生,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做个身体检查吧。” 温绍庭的身体一僵,细微的一下,但是陈眠还是察觉到了,他沉声问,“检查什么?” “检查一下你的身体,顺便看下如何治疗无精症,”她扯着唇,目光温浅盯着他的深邃的眉目,“你答应过我的会治疗的啊,不是么?” 第170章 温绍庭的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陈眠来不及捕捉便已消匿无痕。 须臾,他颔首说道,“好。” 好? 陈眠忽然笑了,心口处有猛得一直窒息,钝钝的疼,声音微哑,“去检查,然后再一次买通那些医生,编造一份检查报告给我看,对不对?” 温绍庭眉心轻蹙,“胡说什么呢?” 陈眠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看来你是不打算跟我说实话了。” 温绍庭紧绷着,眼眸墨深如渊,“我不懂你的意思。” 陈眠轻笑一声,抬步越过他,往身后那一排书架走去,尔后踮着脚伸手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一本医学书,温绍庭见状,脸色已经彻底僵化。 “这份身体检查报告,你给我解释解释,如何?”陈眠捏着那一份白纸,手轻轻晃动一下,浅笑着,“你可别告诉我,这份检查报告是假的。” 温绍庭菲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呼吸重了重。 事实上,这一份报告已经被他抛诸脑后了,起初药物和这份检查报告都放在一起,陈眠发现药以后没有翻动到压在下面的文件,所以才没看到。 他本打算将报告撕碎了扔了,以免后患,结果刚拿出来,她正好找他,情急之下就把报告给夹进了书里,后来因为临时忙其他的事情,陈眠又回书房帮他收拾东西,那本书被放回到书架上,再后来,他就把这个一茬给忘记了。 陈眠见他闷声不吭,莫名的感到心酸难受,若不是今晚温睿跟她闹了点情绪,她进了书房就去找一些医科的书想要看看有没有关于无精症方面的,她还不会发现这份检查报告的存在。 其实她不是蛮不讲理的女人,如果他真的是顾虑到温睿的问题,完全可以跟她商量,她会考虑,会同意,哪怕她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 然而他没有,他选择了欺瞒,甚至不惜用无精症这种荒诞的话来欺骗她,陈眠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一种宠爱着她的男人竟然也是那么不可信。 “温绍庭,”陈眠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声音淡得缥缈,“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孩子。” 她冷静淡漠的模样让温绍庭感到心慌,“不是!” 陈眠仿佛听不到他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是因为温睿吧,温睿不想我们有孩子,而你不想让温睿难过,是这样的吗?” 温绍庭迈开修长的腿朝她走过去,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面的跟他对视,“别胡思乱想,如果你喜欢孩子,我们可以去领养。” 事到如今,他依旧不打算给她一个解释,领养?呵…… 陈眠的视线描绘过他深邃冷寂的眉目,轻描淡写的说道,“好,以后我不会再提这个事情。” 气氛压抑低沉到极致。 他低沉缓慢的嗓音徐徐响起,“你在生气。” “没有,”陈眠拨开他的手,“你去洗澡吧,我去给你热下饭菜。” 他扣住她的手腕,沉声道,“不准乱想!” 陈眠颔首,用力地扯出一抹淡笑,“好,现在可以放开了吗?你捏疼我了。” 闻言,温绍庭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淡然的背影,瞳孔骤缩,终究是什么都不说。 …… 严特助站在办公桌前汇报工作,但是他发现温绍庭在短短半小时内已经走神了五次,平均每六分钟就走神一次,汇报的内容也不清楚他到底听进去多少。 严特助汇报的声音戛然而止,深觉无力。 “温先生。” 温绍庭把玩着钢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慵懒地应声,“嗯。” “这笔资金比较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需要你签字。” “放下吧,我一会再看。” 所以,你老大刚刚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好,”严特助也很无奈,提醒道,“三十分钟后还有一个视频会议。” “等一下。” 严特助的手刚摸到门把,又被身后的声音拦住,“温先生,还有其他吩咐?” “定一束花送到太太公司。” “温先生想要送什么花?”严特助为难。 温绍庭英俊的脸一片淡漠,薄薄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算了,不用了,你出去吧。” 严特助愕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温绍庭这么善变纠结,“那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温先生,我先回去工作了。” 说罢连忙转身离开了——毕竟最近三天他大老板的心情很不妙啊。 办公室里,温绍庭粗暴地扯掉自己领带,又松开了两颗纽扣,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 但是只要一想到陈眠那一张憋屈冷淡的脸,火苗又在心口烧得噼啪响。 三天了,她依旧是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忙工作,什么都没有改变,唯一一点就是不想跟他说话,每次他开口,她就找其他话题给敷衍过去。 对于那天的事情,她真的没有再问,仿佛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现在她只是发现一份检查报告就这样了,若是知道他做了手术,是不是就要翻天了? 温绍庭手里的钢笔几乎要被他的力道给折弯。 …… 秦桑走进火锅店,里面人不多,有些冷清,冷气开得很大,从高温中忽然转移到这种冷空气里,悠点点不适。 陈眠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发呆,连她走到她身侧都没有发现。 秦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想的那么入迷?” 陈眠收回视线,“怎么那么久才到?” “大小姐,”秦桑在她对面坐下,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大麦茶,“西井别墅离这里多远你又不是不知道。” 抬眸瞧见陈眠眉目上浓浓的疲倦,秦桑皱了皱眉,“你怎么一脸菜色?” 陈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漫不经心地道,“有吗?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了吧。” 秦桑训话,“沈易航要不要这么使劲奴隶你?还有,跟你说了几回了,不要那么拼命工作,你也不缺钱。” 秦桑叨叨絮絮起来的的功力堪比街边大妈,陈眠脑仁隐隐发涨,“停,你叫我出来吃饭就是要喷我?” “我这是关心你。” 陈眠招来服务员,把汤锅和火锅料上齐,“你不是去你爸爸的公司上班了?” 秦桑学了工商管理,这个并非她的自愿,一半是为了她爸爸,一半是因为陆禹行。 她对公司的事情却不感兴趣,刚毕业的时候,因为陆禹行的原因也去公司上班过一段时间,她坚持从底层做起,还是从陆禹行的秘书做起,每天与其说是工作,不如说是监视陆禹行。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陆禹行结婚,她才罢休,之后就直接离开公司,到处出国旅游,一年到头不见踪影。 回来以后她马上收心重新回到公司上班,然而她学习的时候所有成绩都是低空飘过,这还是依赖陈眠给她临时划出的重点抱佛脚才能做到,否则定是门门亮红灯,所以真枪实弹上战场,她就是一具空壳子,砰一下就被人毙了,要在那么短时间内管理一家公司,跟陆禹行这个狐狸斗,根本就没有胜算。 秦有天病倒之后,她又忙着照顾他,经常跑医院,在公司也就是挂着一个头衔,没有实权和地位,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直接就放弃上班了,不过前段时间她又回去了。 汤锅咕噜噜的煮沸了,红彤彤的油锅冒着白烟,一股热气蒸腾,秦桑用筷子将一旁的菜夹进去刷着吃,“反正也是挂职,我的目的是心塞别人,爱去不去没关系。” “……” “我心情不好了去给他添个堵,心情好了又去添个堵,”秦桑说得煞有其事,“看见他不爽,我就开心了。”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陈眠知道她不是那一块料,“真想保住你爸爸的公司,你就应该认真点。” 秦桑脸上又一闪而过的低落,“早就保不住了,你以为陆禹行还会给我机会反击?” 现在只要她爸爸可以活得久一点,她弟弟也好好的,她就满足了,人不能太贪心。 秦桑自嘲地笑了笑,细吞慢嚼着,“他还有良心地没有把我手头上的股份给抠完,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其实秦桑有很多事情想要跟陈眠说,但见面了以后又发现无从说起。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地刷着火锅,辛辣的味道刺激得两人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红唇深色,陈眠忽然说,“我们喝点啤酒吧。” 她的心情也不好,喝点酒,解闷吧。 “好啊。” 于是,两个女人,一个美得像妖精,一个精致优雅,吃着火锅喝着啤酒,慢慢的都喝醉了。 陈眠以前的酒量不错,不过后来因为胃的关系减少了碰酒精,渐渐的海量也没了,而秦桑一向酒量不及陈眠。 店里的人都时不时往她们的方向投来注视,大抵是很少见到会有那么养眼的气质美女,喝起酒来那么豪饮,满桌都是啤酒罐,陈眠也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虽然还清醒,但是有些晕。 秦桑酡红着一张脸,说话的时候舌头都在打结,有些语无伦次,“其实……我不怪他……真的……可是我也没……没办法原谅啊……他欺骗了我,利用……我……” 陈眠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指的是谁,陆禹行,或者是周旭尧。 也许是两个人都有吧。 陈眠脑袋昏沉沉的,把秦桑手里的那一罐啤酒给抢了过来,“别喝了,你喝醉了。” 火锅汤发出咕噜噜的声响,香浓的的辣味飘散开来,陈眠把火关了,又把锅挪到了另一边,防止秦桑胡来烫到自己。 “眠眠……我好累啊……”秦桑趴在桌上,低声喃喃着,隐约带着哭腔,“真的好累……” 第171章 陈眠看着趴在桌子上的秦桑,视线有些混沌,然而脑袋却很清醒。 背负得太多,便会累。 秦桑原是一个被捧在玻璃房里养大的公主,有点任性,有点骄纵,有点坏脾气,但那就是她的生活方式,喜欢讨厌都不会委屈自己,唯一让她感到委屈还心甘情愿的,只有陆禹行。 可现在呢? 她要为自己的爸爸忍,为她的弟弟操心,从不见风雨的她,忽然一下子什么都压到了她的肩上,却从不抱怨。 陈眠觉得心疼,又无能为力。 “绵绵?” 陈眠一抬头,猛然看见了一身灰色休闲服的沈嘉楠就杵在了不远处,他的身侧还站着一道小身影,容貌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子,眉清目秀的,一双大眼瞪大老大,朝陈眠挥手打招呼,是沈嘉苧,沈家最小的女儿。 “嘉楠,你怎么也在这?” 沈嘉楠走上前,这才发现趴在那里的秦桑,视线扫过她们桌子上的啤酒罐,不由得眉头紧蹙,“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们喝的。” 这个时候看见他,陈眠竟松了一口气,起码喝醉了还有个人可以帮忙善后,“她喝多了,帮我送她回家吧。” 秦桑已经双目紧阖着睡了过去,醉的不省人事了。 沈嘉楠捏了捏眉心,“那你呢?” “我没事,再坐一会儿可以自己打车走,你帮我照顾好桑桑就行。”其实陈眠可以联系周旭尧过来接人,然而她不想。 “要不要让我哥过来接你?”沈嘉楠问。 陈眠摆手,“不用,我想自己安静待一会儿。” 见她口齿清晰,沈嘉楠也不多疑,毕竟陈眠一直都会照顾好自己,无须人操心,他伸手去摇秦桑,“桑桑,醒醒,回家了。” “唔……别吵……”秦桑挥掉他的手,继续睡。 沈嘉楠无奈,摸到车钥匙递给他身侧的女孩子,“嘉苧,你去把车开过来,小心点,慢点儿,OK?” “嘿嘿,”嘉苧拿到车钥匙贼兮兮笑得很开怀,“哥,交给我,你放心!” “别给出幺蛾子,否则以后你摸都别想摸车。” 嘉苧领命,愉快地先跑开了,陈眠看着她轻松的步伐,蹦蹦跳跳的像个小兔子一样,眼底流露出一种羡慕。 无忧无虑的人,活得真轻松。 沈嘉楠把秦桑从椅子抱起来,再一次跟陈眠确认,“你确定自己能行?” 陈眠浅笑着颔首,“放心吧。” “那我先送她回去,你有事给我电话,早点回去。” “嗯。” “嘉楠。”陈眠忽然又开口叫住要离开的沈嘉楠。 “怎么?”沈嘉楠转身看着她。 陈眠指了指秦桑,声音有些沙哑,“她住在西井别墅。” 闻言,沈嘉楠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了僵,出了他自己,谁也瞧不出他这个轻微的变化,他颔首,淡声道,“我知道。” 陈眠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沈嘉楠听懂了。 秦桑已经和周旭尧结婚,哪怕他再喜欢,也不要忘记她周太太的身份,陈眠没有直接挑明,隐晦的暗示他关于分寸的问题。 “你偏偏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陈眠坐在位置上,低声自自言自语道。 然而她又是懂得秦桑这么抉择的原因,因为辜负不起一个人的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给对方任何的回应,所以秦桑当初才会拒绝了沈嘉楠的求婚,从而选择了周旭尧。 沈嘉楠爱,秦桑承受不起,所以宁愿远离。 陈眠从火锅店出来,白天的晴空万里,此时是大雨瓢泼,她穿着套裙站在门口,大风刮来的时候感到有点凉。 黑沉沉的一片,街灯隐匿闪烁在雨帘中,她没有带伞,索性就那么走进了雨里,倾盆的大雨瞬间把她淋成落汤鸡。 冷冰冰的雨水冲刷着,寒意袭遍全身,她竟然觉得有些畅快。 路边的行人看见她一身端庄的打扮干着疯子的事情,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陈眠统统视而不见,就那么坚定地走着。 “太太,上车吧。”头顶忽然多了一把伞,一道毕恭毕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眠顿住脚步,转头对那保镖说,“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别跟着。” “太太,雨这么大,您这样会生病。” “别跟着我!”陈眠冷声道。 保镖对上她冷厉的双目,最后只好把伞地给她,“那太太你撑着伞吧。” 对峙了片刻,陈眠面无表情地接过伞,保镖转身重新回到车上,开着车缓缓跟在她的身后,不远不近,陈眠视而不见。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走了多久,直至那辆熟悉的路虎在路边停下,她看见了温绍庭面无表情的脸,带着微凉的愠怒,推开车门长腿迈开,大步流星朝她走来。 “上车。”不容置喙的口吻。 忽然一阵风刮来,陈眠手里的伞没抓稳,被刮飘了,她抬头看着温绍庭,眼眶一热,那温热的液体和雨水混为一体,无法分辨。 她盘起的发有些散落,湿哒哒贴着她的脸颊,描绘着淡妆的脸也被雨水弄糊了,显得那么狼狈落魄,像是失足少女。 犹记得之前某个暴雨的夜里,她被袁东晋抛在荒无人烟的路边,一个人踽踽独行,后来被他捡了回家,满目的委屈却故作坚强,跟眼前一模一样。 温绍庭的心脏宛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一寸寸地勒紧,声音嘶哑,“听话,上车,我们回家。” 陈眠动了动唇,努力地扯出一抹笑,“温绍庭,你给我一个解释好不好?” 温绍庭抿着唇,伸手拽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家。” 陈眠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挪步,大雨里她的眼睛模糊,昏暗中她更是无法分辨男人脸上的神色,“给我一个解释。” 一个解释会很难么?她想不明白。 三天了,她真的忍不下去了,胡思乱想得太多,她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温绍庭猛得转过身,一把将她腾空抱离地面,往停在路边的车走去,陈眠感到疲倦,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抬眼只能瞧见他性感的下颚紧绷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陈眠觉得左边心脏的位置一阵的骤缩发疼。 车里的温度暖和,陈眠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逼仄的车厢里格外的安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温绍庭一言不发地拿过毛巾帮她擦拭脸上的雨水,又帮她擦头。 车内的光线柔和,却衬得男人英俊的五官愈发的冷冽,陈眠能感受到来自于他身上隐忍的怒。 温绍庭看着她冻得发紫的唇,胸腔的怒火如同海浪滚滚,却又发作不得,几乎要憋成内伤。 “去后座,把衣服换下来。”他的声音很沉,压抑的很厉害。 陈眠没有反驳,乖乖地爬到后座,然后找出他给她备在车上的衣服,把身上的衣物换下来以后,安静地靠坐在后座,沉默看着窗外。 黑夜里的大雨,她脸夜景都瞧不分明,就像瞧不见自知未来的路。 …… 在夏天淋雨,最容易生病,陈眠本就脆弱不堪的身体,经受不起这样的折腾,加上她连续高压忙碌工作,睡眠不足又情绪低落,她病倒了,高烧到近四十度,被温绍庭连夜送进了医院。 几乎烧成肺炎。 反反复复的一直无法退烧,陈眠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脑袋很重,眼皮沉得掀不开,她做了好多的梦。 梦里,她眼睁睁看着一个个人离她而去。 袁东晋的抛弃她跟别人在一起了,妈妈抛弃她走了,爸爸丢下她了,温睿怨恨地跑离她,温绍庭留给她一个背影…… 一时间,整个人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黑那里找不到出路,她难过无助得只能哭,痛恨的软弱无力。 陈眠醒了过来,睁眼映入一片白,她浑身都酸疼不已。 “醒了?感觉如何?”低沉沙哑的嗓音,那么柔和紧张。 陈眠怔怔地看着温绍庭,他的下巴和唇边都长出了一层青胡茬,眼底黑影很重,一双深邃的眼睛不满了血丝,看着很邋遢。 “口渴……”她的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很难受。 温绍庭马上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然后把她扶起来,靠在他怀里,喂她喝水。 “肚子还疼不疼?” 陈眠双目茫然,“什么?” “你的肚子,还疼不疼?”温绍庭低声重复一遍。 陈眠摇头,她只是浑身无力而已。 病房的门被推开,陈眠望去,只见老太太和李嫂带着温睿出现在病房门口。 “小眠,你醒了?感觉如何?好些了没有?饿不饿?”老太太眼底露出关怀,一连串的问题跑出来。 “老太太,你问题太多了。”温绍庭沉声打断她。 老太太瞪他,转而开始批评起来,“还不是因为你小眠才病倒住院,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照顾她!” 李嫂把一个保温瓶放下,“老太太,好了,先让二少奶奶吃点东西,她躺了两天没吃东西,肯定饿了。” “对对对,”老太太恍然顿悟,“老二,你喂小眠吃点东西。” 温绍庭也没有吭声,扶着陈眠让她靠躺在床头,然后伸手接过李嫂手里的白粥。 陈眠低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别乱动,”他单手压住她的手腕,力道适中不至于弄疼她,“你打着点滴,小心滑针。” 老太太在一旁帮腔,“小眠你就让他伺候你,你生病他照顾是天经地义。” 陈眠拗不过,只能顺从。 温绍庭一勺一勺喂她吃完一碗白粥,寡淡的嘴巴吃着白粥更是索然无味,陈眠如同嚼蜡,只是不想让老太太和李嫂的心意浪费。 老太太过来看她,顺便要去做检查,她把温绍庭教训了一顿,又叮嘱她好好休息,然后和李嫂一同离开了。 温绍庭人在洗手间,病房里只剩下陈眠和温睿。 陈眠苍白的眉眼满是病态的疲倦,垂眸看见温睿站在床边,黑黝黝的一双眼睛盯着她,欲言又止,贝齿咬着下唇。 陈眠盯着温睿,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沙哑的声音很温柔,“木木,你怎么了?” 温睿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小手绞成一团。 很久,他小小声的说,“绵绵,你不要生病,我不跟你生气了。” 第172章 “木木,站过来一些。”陈眠浑身乏力,只能让温睿靠近。 温睿挪过去,站在床边,依旧低着头。 陈眠的手背扎着针,她小心地触碰到温睿的手,温凉的手指感受着来源于温睿的热度,很舒服。 温睿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看见陈眠对他温柔的笑,有些局促不安。 刚隔着那段距离,她视线混沌也没瞧清楚,这会儿倒是把温睿红红的眼睛看得分明,明显是哭过。 陈眠怔楞,“木木,是怎么了吗?” 温睿蠕动着唇,大眼睛忽然又浮现一层水雾,他一开口,就抽抽搭搭的哭。“绵绵呜呜你不要生病,我以后不生气了” 陈眠有些手足无措地帮他擦眼泪,心头酸酸的,又抽搐生疼,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好,好,我不生病了,你别哭了。”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生病会让温睿变得这么不安,但是此时,来自于温睿的关心,却让她觉得温暖,身体哪些酸痛似乎也轻了很多。 洗手间里。 温绍庭站在内侧,听着病房里温睿抽泣的哭声和女人病弱却异常温柔的慰哄语调,喉咙有些发紧。 陈眠发烧的当天夜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 那天回到家以后,陈眠洗了个澡,喝下了一碗生姜茶之后就躺下睡了,又回到了之前沉默冷淡的模样,对着他,内外都带着一种抗拒的味道。 有事情,温绍庭不能开口告诉她,否则以她的性格,一定会内心负疚,他不愿意她承受那么多,所以宁愿让她生气也好,时间长一些,她总会想明白。 可是到了半夜,他忽然被一阵轻微的痛吟给惊醒,弹开眼皮伸手往身侧探去,摸到一片粘稠和滚烫。 “绵绵,你怎么了?” 陈眠闭着眼,整张脸苍白毫无血色,汗液把她的睡衣都给浸湿了,她发烧了,并且她双手又捂着腹部。蜷缩着身体不停地发颤,呻吟一声盖过一声。 温绍庭二话不说起身套好衣服,掀开被子想要将她抱起来,结果陈眠就那样捂着自己的腹部在床上打滚,咽呜的哭了出来,有些岔气,嘴里还喃喃着,“疼我疼” 温绍庭把她拉过来,发现她眼角有眼泪源源不断掉下来,“好疼” “不怕,我在。” 温绍庭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顿时慌了,只能抱着她冲出了房间,却看见温睿不知怎么没有睡觉走了出来,迷迷糊糊的看着他们,“二爸” 温绍庭没有多余的时间,“温睿,跟上!” 幸好夜里路上几乎没有车,温绍庭一连闯着红灯,一路高速飙车到了医院,温睿也跟着过来了,他听见陈眠哭着喊疼的模样,也吓到了。 陈眠在急诊检查的时候,温睿站在他的身侧,双手仅仅攥着衣角,小小的年纪终究忍不住哭着问:“二爸,绵绵怎么了,她说疼” 温绍庭整个人都有些狼狈,看着温睿哭红的眼睛,声音沙哑,“没事,她生病了。” 医生看了说只是发高烧,身体没有其他的问题,至于为什么会喊疼,医生诊断不出来,只能给她打了镇痛剂,需要等她退烧以后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她反复发烧,庆幸的是后来也没有再喊疼了,只是会说着一些胡话,听不真实。 温绍庭靠在墙上回想起那夜的一幕幕,手指有些轻颤,有一种强烈的抽烟欲望。 陈眠也不知道自己生一场病就会能让温睿对自己亲近那么多,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她摸着温睿的脑袋笑了笑,余光瞥见温绍庭的身影。笑容淡了一些。 两人有隔阂,彼此都能感觉到。 温绍庭上前看见她手背的针有回血,两道浓黑的眉皱了皱,强势地把她的手固定好,柔声问:“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 闻言,温绍庭急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反而拧得更厉害了,“你那天捂着肚子一直喊疼。” 陈眠惘然,“我不知道。” 看来是真的烧糊涂了。 “好好休息,晚点做一个简单的检查。” 陈眠仰着脸看着他晦暗不明俊脸,心底溢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他带着强势的温柔,似陌生,又仿佛很熟悉,五味杂陈。 她没有反驳,任由他调好床铺,又帮她掖好被子,阖上眼睛不去看他。兴许是吃了药的缘故,眼皮渐沉,很快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能听到一些细微的谈话声,听不清谈话的内容,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陈眠忽然病倒了,沈嘉楠自然得把工作给扛起来,前两天陈眠都昏睡不行,有一些细节的地方也只能先压着。得知陈眠好了很多,他便直奔医院看人顺便跟她讨论一些工作的内容。 落日余晖,光线柔和,然而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却有一种怪异的氛围。 沈嘉楠瞥了瞥坐在一旁沙发上忙着公事的温绍庭,又盯了陈眠半响,觉得这两人跟之前见到那个亲密度不同,现在是一副相敬如宾的态度,或者说,是陈眠漠视了一个气场强大的男人的存在。 温绍庭察觉到两人的交谈声停止了下来。于是起身,朝沈嘉楠淡淡道,“她身体还需要休息,别谈太久。” 一句话说得风轻云淡,却透着一股不可逆行的绝对强势。 沈嘉楠颔首,“好的。” 陈眠看了那道从容淡定的背影一眼,收回目光却撞上了沈嘉楠深邃的审视,“怎么这么看着我?” 沈嘉楠盯着她好几秒,忽然笑了。“你跟他吵架了?” “不是要跟我谈工作的事情?还废什么话。” 陈眠避而不答,吵架?并没有,只是莫名其妙的不想去面对他,那一纸报告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拔不掉。 沈嘉楠似感叹:“看到你也会这样作,我才真真切切意识到,原来你也是女人啊!” “” “这样挺好,比起以前总是一副拼命三郎像个穿着盔甲的女战士好多了,你这样作作才像个女人。病恹恹的像个林黛玉,让我都忍不住心疼了。”沈嘉楠继续道。 “” “看来你嫁给温绍庭,真是做了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闻言,陈眠忍不住插了一句问:“为什么这么说?” 沈嘉楠翘着二郎腿,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一个女人会强悍,那是没有一个强大的人给她依靠,你站在袁东晋身边,所向披靡。不过是因为他护不住你,也对,袁东晋那种人优柔寡断,哪能给你什么安全感,不折腾死你就该庆幸了,反观温绍庭,你没发现你嫁给他以后变得变化了很多?” “哪里变了?”陈眠没有察觉。 “变成林黛玉了。” 陈眠满脸黑线地看着他,“谈工作!” “k!谈工作,我也不是来给你当爱情导师的。” 陈眠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除了有些贫血,轻微的营养不良,并未发现有其他问题。 温绍庭蹙眉看着报告,淡淡问道:“她发烧的时候捂着腹部喊疼,会是什么原因?” 那晚上一声声的疼,成了他心头的一片阴霾,始终挥之不去。 医生曲折食指轻轻推了推银边镜框,沉吟片刻道,“温先生。温太太每月的经期都会有些什么症状?比如说疼痛?呕吐?” 呕吐倒是没有,但是痛经的情况很严重,即使他有专门为她调理过身体,住在温宅的时候老太太也会吩咐李嫂注意这方面的事情,虽有所改善,但她依旧会疼。 “她现在并不是经期。”她的经期很规律,他记得还有好几天时间。 医生淡笑着说:“温先生,有时候并非经期才会疼,在之前的几天也会有疼痛的情况,跟痛经是一个程度,但持续时间也许没有那么长,温太太应该就是这种情况,所以你不要太过担心,只要她身体好好调理一番就行。” 秦彦堔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一阵烟味从里面迎面扑来,他忍不住蹙眉,看向站在窗边手里还夹着烟的温绍庭,“老二,这儿是我的办公室,不是吸烟区,我说你能不能别那么放肆?” 温绍庭转过身,背光而立,顺手捻熄了手里的半截烟,“抱歉,一时间忘记了。” 烟瘾发作的时候,他也真的忘记了这里不适合抽烟。 秦彦堔把病历丢在桌上,打开窗户让外面燥热的风刮进来,吹散室内的呛人的烟味,“发个烧而已,你至于这么一副死人脸?” 不过他貌似一直都是这么一张脸。 温绍庭忽略到他语气里的揶揄,“你不是说你有个妇产科的权威医生朋友在国外做学术交流?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么忽然问这个?”秦彦堔一顿,“因为陈眠?” 温绍庭颔首,须臾,他说:“陈眠想要一个孩子。” 秦彦堔有些诧异地看向他,“老二,你的意思是,你想让她生孩子了?” 温绍庭菲薄的唇紧抿着,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想。” “所以呢?”秦彦堔都被他给绕糊涂了,是他变笨了?怎么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了? “她想要。”侧头,温绍庭瞟他一眼。 秦彦堔凉凉地道,“我早跟你说了,像她这样的情况,也很多都成功怀孕安全生下孩子的例子,你偏不信。让你好好跟她沟通再决定,你非得独裁,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吃饱了撑的人。 “现在呢?你是怎么打算的?” “先让她做个检查,再做决定。” “她先前的检查报告已经很清楚了,只要你们按照医生的吩咐去做,问题就不会很大。” 温绍庭沉声道:“再做一次。” “”秦彦堔怀疑他是不是得了偏执症。 温绍庭侧开脸,其实当初在陪陈眠做检查的时候,他在外面等候,正好碰到了一个产妇死在手术台上的丈夫泣不成声,就在那一瞬间,他决定了不要孩子。 一个正常的产妇都难产死了,换做陈眠这样特殊的人,风险更高,而他又亲自经历在手术室外为她签下一份又一份的病危通知手术同意书,太煎熬了。 他很少有怕的时候,但是想到陈眠会死的可能,那种恐惧太过强烈,他害怕失去她。 然而面对她一次次期盼的眼睛,温绍庭又觉得自己太过自私,她痛失了所有的亲人,所以更加渴望一个孩子,然而他也剥夺了这个权利,这对她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如果真的可以,那么他就考虑吧,她能够开心,就冒一次风险。 顾琳刚好推门走进来,看见温绍庭正坐在床边沿。贴心地为陈眠削苹果,而温睿则是趴在床边跟陈眠说着话。 从她的位置望去,恰好能看到他流畅迷人的侧颜,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一身矜贵清冷,专心致志地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有条不紊地削着苹果,他的刀工很好,像是在雕刻着艺术品。 温绍庭是一个寡淡冷漠的男人。他对谁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不言苟笑,然而就是这样的男人,总能轻而易举地令人第一眼去捕捉到他的身影,冷峻也足以让女人为他心旌荡漾,一颗心脏跌宕起伏,沉沦不止。 可是,他的专注体贴只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眼前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三口的画面。 顾琳怎么看都觉得很是刺眼。 陈眠和温绍庭都发现了她的到来,瞥见她。陈眠神色寡淡无波,而温绍庭则是眉心轻蹙。 “听说你生病了,所以过来看看。” 顾琳没有称呼她,叫嫂子显然尴尬,叫陈总监太过生分,索性省略了,她微笑着上前,把水果放和鲜花都放下。 “好些了吗?” 陈眠不太明白顾琳出现在这里的意义,保持一贯的清冷疏离。颔首道,“好很多了,谢谢。” “吃苹果。”温绍庭磁性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她们的寒暄,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碟子里端到了陈眠的面前。 陈眠余光瞥见顾琳的笑容有些僵硬,沉默地叉着苹果吃起来。 一时间,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很怪异。 温睿看见顾琳的时候眼底露出明显的敌意,一种警惕和防备,但他很快撇开脸,不予理会。顾琳被温睿的举动给伤到了,说到底她曾经照顾过温睿,而且还是她姐姐的孩子,被他这么对待,说不难过是假的。 温睿体会不到他们大人那些复杂的心思,自顾自地吃着水果,还十分殷勤的要喂陈眠。 陈眠大概是不想场面变得太难看,抬起脸,笑容温婉。“谢谢你能来看我,不过这几天工作的事情都是沈嘉楠在负责,你有问题的话,也可以直接找他。” 似乎陈眠永远都是那么的淡定从容,顾琳不明白她如何能做到,她只觉得呼吸都快窒息了。 顾琳内心暗潮涌动着,表面却不动声色地扯着唇笑,“那你好好养身体,工作没有身体健康重要,我一会还有事,就不再打扰你休息,先走了。” “嗯,好。” 陈眠优雅地嚼着苹果,有清脆的声响,她侧脸看着温绍庭,淡淡开口,“绍庭,麻烦你帮我送下客人。” 客人,也就是说她是一个外人而已。 顾琳微凛,陈眠这种不动声色就将轻易碾压你的女人,才是最高的手段。 温绍庭眼睛直直的看着她,眼神深沉湛湛,很暗很深。 然而陈眠眉目温淡,找不出任何情绪瑕疵。 沉默良久,温绍庭方才淡淡的从喉咙里嗯了一声,尔后从椅子上起身,朝顾琳冷淡道,“走吧。” 第173章 温绍庭当真是只负责送顾琳下去,沉默冷淡,根本不打算跟她有交谈。 外面艳阳高照,可这种温度下,也抵不过温绍庭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股寒气,令人心颤。 顾琳受不了这种无视,主动攀谈,“二哥,你这是打算彻底跟我撇清关系?” 明明他们之间有过那么多回忆和牵挂,即便不能在一起,他们彼此之间还能扯得上亲戚关系不是么?可他却完全一副陌生人的姿态。 温绍庭的白衬衫一尘不染,明亮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反而衬得他冷贵无比,垂眸沉吟之间,冷漠得让人难以接近。 “我说过,让你回去英国。” 两人站在路旁,顾琳的司机看见她,很快便下车给她打开了后座车门,毕恭毕敬等待她上车,然而顾琳站定在温绍庭的身侧,咬了咬唇,道:“如果我不回去呢?” “随你。” “二哥!” 温绍庭眸光沉晦,话锋倏然凛冽,“顾琳,如果你真当我是你二哥,就别试图找陈眠的麻烦,好歹她的身份也是你嫂子。” 顾琳的脸色不由得一变,反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温绍庭转身往回走。 顾琳看着他离开的挺拔身影,有些不受控制地追了过去,挡在了他跟前,拦下他的脚步,抬眸看着他,“你是真的不理我了?” 温绍庭面无表情,“你想我怎么理你?” 顾琳盯着他,眼睛又干又涩,悄然红了眼眶,“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现在说断就断,当真是要那么残忍?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也不会难受?” “如果听我的话,我们也不至于走到如今地步。” “你要我怎么听话?难道我姐姐死了,我找出凶手绳之以法,也是错了?”顾琳兀自自嘲地笑了,“二哥,什么时候你也这么是非黑白不分了?” “顾琳,你应该是不知道汪予问的下场,”温绍庭说,“手脚筋挑断,毁容,最后不知所踪,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的声音充满磁性,低沉又好听,一字一顿却都夹着血。 顾琳倏然惨白了脸,瞳仁蓦地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我不相信……”在她记忆中,温绍庭冷漠甚至于冷血,但从未如此残忍。 温绍庭淡淡道,“顾琳,你聪明,但很多时候,你都喜欢自作聪明,”他深深的看她一眼,“当年你给我下药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帮汪予问见了陈永华,让她成功避开我的眼线见到郑颖,你都以为我不知道,自以为天衣无缝。” 明明是酷暑天,顾琳的身体却一寸寸冰冷下去,眼底的冷静终于出现了皲裂。 “这一切,都是看在祁越面上,你姐姐的份上,还有你我之间的交情,我才没有追究。” 顾琳赫然一凝,颤着唇,“我只是……” “不重要,”温绍庭打断她的话,淡淡道,“既往不咎,但往后,我们就没有情面可说了。” 顾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温绍庭已经冷漠地越过她,再没有看她一眼。 顾琳猛得转身,却只能怔怔地站在人来人往的道路上,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究是克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一句既往不咎,代表了他的决心。 顾琳觉得自己的心被挖了一块,冷风刮得生疼,怎么努力也止不住血。 曾经多少日夜里,她为了与他并肩,跑不完的训练场,翻不完的障碍,她也不曾退缩,生生把自己练的脱了一层皮也不曾喊一个累。 可是为什么这么追,他给她的永远只有一个背影? 顾琳不会懂得,如果那个人真的爱你,根本不会让你追,无论他走得多远,跑得多快,爬得多高,他都会主动回过头来,降低自己来牵住你的手,不会让你一人踽踽独行,独自面对风雨。 他很好,很优秀,但是他唯一的一点不好,就是不爱你。 …… 送了走顾琳,温绍庭转身返回病房,站在门口,透过门口的小窗口,看见病床上的陈眠拿着平板正在陪温睿玩着益智游戏,声音轻柔耐心和温睿交谈着。 病房里窗帘打开,外面有明亮的光线投进来,映着白色的床上的她身影单薄。 听见声音,陈眠猛得抬起头,看着温绍庭嘲她走来,然后将平板从她手里抽走,“困了就睡会儿。” 陈眠没有跟他争执,她也没有开口问他为何去送个人都去了那么久,想当初老太太让他送一下她,他可是恨不得出了门口就掉头走人,她知道自己这样比较有点矫情,但就是心理有点不舒服。 陈眠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你和温睿回去吧,医院病毒太多了,温睿长期待这也不好。” 还有一些话,陈眠没有说出口,他眉目上疲倦之色已经掩盖不住了,需要好好休息。 “我让司机过来送温睿回老太太那。” 温睿不高兴地嘟嘴,“我不要,我要留下来陪绵绵。” 陈眠生病的模样给了温睿很大的打击,温绍庭又危言耸听了一番,导致温睿什么脾气都不敢和陈眠闹了。 “你帮我办理出院手续吧。”陈眠忽然开口。 他眉头紧锁,“不行。” “我已经退烧了,可以出院了。”事实上她也不想呆这浓浓消毒水味道的地方。 她明明只是发烧一下而已,可是那些护士巡房的勤劳劲头,搞得貌似她得了绝症一般,每次进来都只不过是为了偷偷看一眼温绍庭这个人,陈眠本就沉郁的心情更加郁闷了,而且他把工作都搬到医院这里来,那些人进进出出严重影响了他的效率,他能忍,她都要忍不住了。 “再观察一晚上。”没有商量的余地,他总是这样,强势霸道的时候,她只能服从。 陈眠索性闭上眼,“我要午睡,下午我要下去散步。” 温绍庭在床边站了许久,然后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带着温睿离开了。 房门阖上的瞬间,陈眠蓦地睁开眼,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了露台出,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站了好一会,楼下出现了温绍庭和温睿的身影,她这才转身,独自离开了病房。 陈眠乘坐电梯直接到了儿科所在楼层。 秦彦堔的办公室里有人,他正耐心地跟一位年轻妈妈说着病情,陈眠安静地站在门外,看着秦彦堔。 其实没有了吊儿郎当的秦彦堔,修长的身躯披着白大褂的模样十分迷人,俊朗的模样足够让很多女人弥足深陷,他的声音缓慢低沉,能够安抚人心。 陈眠也是从哪些护士口中得知,儿科很多孩子都喜欢秦彦堔,因为他有趣又英俊,他是一个很优秀的医生,学识丰富,成功挽救过很多孩子的生命。 不想打扰他的工作,陈眠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来。 陈眠等着等着,不知不觉地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盹儿。 “陈眠?” 陈眠蓦地弹开眼皮,只见秦彦堔一身白衣杵在自己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怎么坐这儿?” “找你有点事,”陈眠朝他笑了笑,“你忙好了?” 秦彦堔挑眉,“进来吧。” 陈眠还是第一次进入秦彦堔的办公室,中规中矩,墙壁上贴着一些儿童疾病预防知识宣传图,靠门这边的半堵墙被一个书架占据了,上面整整齐齐摆着很多书,放眼望去,中英文医书归类摆放着,书架旁有一个人体造型。 倒是他的办公桌,除了电脑文件架,还有摆放着几个儿童玩具,不缺严谨又平添几分童趣。 很符合他的性格。 陈眠的病还没有好,秦彦堔给她倒了一杯凉白开,递给她,“坐下说吧。” 秦彦堔慵懒地坐回位置上,“什么事?” 陈眠浅浅抿了一口凉白开,润了润喉,顿了顿,缓缓道,“为什么要安排我接受那么多检查。” 秦彦堔忍不住轻笑,“你这么一副严肃的表情来找我,就是因为这个事情?” 陈眠眼底有一丝惘然,“我只是感冒发烧而已,根本用不上那么检查,如果没问题,为什么动那么大的阵仗?” 秦彦堔眼底笑意益发浓郁,他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你该不会脑洞大开以为你得了什么绝症吧?” 陈眠抿唇,病恹恹是脸上没有笑意,看着十分冷肃。 秦彦堔咋舌,“你还真那么以为?” “我只想知道实情,我知道这些检查都是你在背后帮忙安排的。” 第一医院的院长是秦彦堔的爹,秦彦堔的身份在医院里也众所周知,他吩咐做一点事,太容易。 “实情就是你身体没有问题,”秦彦堔顿了顿,又改口,“也不是,你有贫血外加营养不良。” Shit!他一个儿科医生,托温绍庭的福,连他老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都了若指掌! 陈眠秀气的眉蹙成一个川字,“那你们为什么……” 秦彦堔耸耸肩,“还不是因为你想要个孩子……”话说到一半,他蓦地闭上了嘴巴。 陈眠目光沉凝看着他,“什么意思?” 怎么就跟孩子车上关系了? “这个你还是问老二吧。” “其实他不想让你知道,你又何必追究那么深?”秦彦堔劝慰,“糊涂一点,轻松一点,不好么?” “他是不是不想要孩子。”陈眠忽然开口,眼神笃定地看着秦彦堔。 秦彦堔眸光一沉,错愕地看着陈眠,灯光下,她的眼眸里缀着细细碎碎的亮光,凉意瘆人,他缄默,差点冲动就什么都告诉她了。 然而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他插手进去,并不适合,尤其是温绍庭三申五令警告过他。 陈眠看着秦彦堔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口有丝丝缕缕的凉意缠绕不去,她缓缓地笑了,笑得有些凄凉而讽刺。 秦彦堔一个脑袋两个大,“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陈眠勾着唇,却没有一丝笑意。 秦彦堔烦躁地扒了扒短发,沉吟片刻,做了一个深呼吸,“陈眠,老二不要孩子是有原因的,你不要想太多。” 陈眠低头盯着水杯里的水,声音沉晦浅淡,“是因为温睿吧。” “什么?”秦彦堔傻眼,“这和温睿有什么关系?” “难道不是吗?” 秦彦堔反驳,“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陈眠问得很随意。 “当然是因为……”秦彦堔嘴巴微张,表情有些滑稽,“你套我话?” 这个女人是不是太狡猾了? 陈眠温凉清澈的双眸凝着他,态度变得强硬果断,“因为什么!” 良久的沉默,办公室里气氛诡异,秦彦堔觉得这一对夫妻都是上帝派来折磨他的,一个不准他说,一个逼着他说。 “我不能说。” 陈眠垂下眼眸,嗓音沙哑微哽,“是不是……因为我?” 第174章 温绍庭去了一趟公司,因为有一个重要会议需要召开,可坐在会议室里,他也频频走神,有些心不在焉,一旁的严特助都担心自己继续捅他,会不会在他身上捅出一个洞来。 “秦氏的收购继续拖着,宏旭电子公司那边的收购加快速度。”会议在他的这一句话之下结束。 温绍庭率先步出了会议室,步伐匆忙。 其他人也不由得八卦起来,“严特助,温先生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离开,发生什么事了?” 严特助手轻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一下,淡淡道,“温先生的事情还轮不到我们来过问,各位还是盯紧了收购事宜吧,再出差错,只怕温先生要责怪下来谁都担当不起。” 能让他们家老板火急火燎的,只有一个人,温太太。 不过这些严特助自然是不会告诉他们。 严特助快步跟过去,刚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就看见温绍庭拿着外套和车钥匙往外走。 “温先生,这些文件……” “急的送到医院给我,不急的回头再处理。”温绍庭越过严特助,带起了一阵清风。 严特助觉得,这迎面的清风——透心凉。 他也是有女朋友需要陪伴的好么?老板你这样天天下班以后还让我捧着一堆文件去医院催促你审批,女朋友都得怀疑他是否出轨了! …… 温绍庭回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安静极了,霞光余晖柔柔地从落地窗那边铺洒进来,而陈眠穿着一身病服,墨黑的卷发随意披散,正一个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落地窗前,膝盖上放着一本书,眼睛不知看着什么在出神。 听见声音,她转过头,看见温绍庭便露出了浅浅的笑,“忙完了?” 她巴掌大的脸,一半隐匿在暗影里,一半落在夕阳余光里,一半晦暗一半明媚,两种极致对比形成一种魅惑,冲击着人的眼球,温绍庭竟觉得她穿着一身病服的模样也美极了,惊心动魄。 他不由得看呆了。 陈眠眨了眨眼,“你怎么了?” 为什么露出那么震惊的表情? 温绍庭不说话,长腿朝她迈开,走到她的身后,忽然就伸出手来轻轻抚了抚她的脸,脸上肉感又消退了,骨骼分明,但她的皮肤光滑,溜溜的手感让他爱不惜手。 陈眠怔忪,没料到他会如此出其不意地动作,粗粝的手指磨得她有点痒,想要避开,却被他掐住了下巴,抬了起来。 陈眠坐在椅子上,被迫抬头往后仰着,来不及反应,眼前的光线刹那变暗,眼睛只能看见男人性感的喉结滑动一下。 唇上一热,夹带着烟草味道的浓烈男人气息瞬间席卷她所有的感官。 男人的上唇贴着她的下唇,强行撬开了她的唇齿,攻城略地。 陈眠双手捏紧了书,后仰着的动作是在是不怎么舒服,尤其是男人还不待温柔的动作,但是不能否认的一点,她真的喜欢他的味道,到了后面,她深受蛊惑地回应了。 温绍庭忽然松开她的唇,嗓音沙哑地说道,“你就是专门来折磨我的。” 一连好几天,别说碰她,就连眼神都不多一个,他过得比和尚还要清心寡欲。 陈眠轻喘着,一张脸红扑扑的,终于不再是病恹恹的白,她伸手推搡他,却被他握住,眸底伸出蕴藏着一层不易察觉的笑意,“还要跟我生气到何时?嗯?” 他低头,用鼻尖轻碰着她,没有暧昧,只有亲昵。 陈眠想起秦彦堔和她说的那些话。 “因为你流产了一次的缘故,你的身体不适合再次受孕,怀孕的风险会很大,并且成功生下孩子的几率也不会很高,也许在你怀孕到三五个月的时候孩子就溶血了,又或者是你在生产的时候因为凝血障碍丧命。” “从医生的角度看,你要当妈妈还是有机会,我们跟你一样觉得如果真想要孩子是值得考虑,但是他不是那么想,你当初进手术室的时候,你躺在那里面,一道道病危通知书都是他签的字,后来你失血过多,医院血库血量不足,他当时猩红了眼睛动用私人关系才把血给送过来,你捡回来一条命。” “他跟我说过一句话:比起分别,他更害怕你死。” “为了你,他选择了结扎。” 陈眠感到震撼。 这个男人欺瞒她,却全部都是为了她。 陈眠有些茫然,因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也想不明白他为何愿意付出那么多,更无从得知他何时用情至深。 ……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起他隐瞒的原因的呢? 在他安排了一系列的检查的时候,那个医生问了她一些列的问题,都是关于女性生理健康和生育方面的问题。 陈眠才发现自己后知后觉。 有时候,一个人太好,也是一种负担。 陈眠动了动,脖子却感到酸痛不已,眉头骤然紧蹙作一团,痛苦地闷哼一声,手探向后脖颈,不敢乱动。 “怎么了?” 陈眠有些哭笑不得,“脖子好酸。” 闻言,温绍庭从喉咙溢出一声低低的笑,温热的手掌主动抚上她的脖颈,粗粝的手指帮她轻轻揉捏着,酸痛感渐渐得到了舒缓。 “好一点了吗?” “嗯。” “你太缺乏锻炼。” “……” 这根锻炼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好么? 中间有短暂的空白。 “温先生,”陈眠目不转睛地紧锁着他的眼眸,“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温绍庭低着头,两人的脸靠得很近,他温热的鼻息喷薄扑在她的脸上,“嗯。” 陈眠被他扰得心神恍惚,“你……” “咳咳!” 陈眠刚翕动了唇,后面所有的话语全被突如其来的咳嗽声给打断了。 原本暖昧的宁静的氛围瞬间被打碎。 陈眠和温绍庭同时回头,看见秦彦堔、周旭尧和秦桑,三人齐齐杵在门口,假装得难为情,实际看的津津有味。 陈眠的脸在橘红色的光线下仿如偷喝了酒,微醺的模样,原本苍白的唇被亲出了一层淡粉,怎么看怎么诱人。 她尴尬地撇开头,不敢直视那三人的视线。 温绍庭却面不改色地睨向他们三人,幽暗的眼神冷冰冰的,似乎在说:谁让你们出现在这里的?滚! 周旭尧不冷不热地说道:“看来我们打扰了别人的好事。” “来得不是时候。”秦彦堔附和。 “你们继续,不用介意我们。”秦桑厚脸无耻。 “……”陈眠在心底哀嚎,只想让他们都闭嘴! “说完了?”温绍庭笔直地站着,阴着一张脸,不轻不重地瞥向他们。 陈眠收缀好情绪,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他们笑了笑,“桑桑,陪我下楼去散散步吧。” “我陪你去。” 陈眠摇头,“你们聊吧,我去去就回了。” 秦桑看了看温绍庭,没说多别的,挽着陈眠的手,“走吧。” 就这样,两个女人安静的相携带上门出去了。 周旭尧捕捉到温绍庭眼底掠过的阴霾之色,挑了挑眉,抬脚朝沙发走去坐下,伸手就要剥橘子,手还没碰到橘子,就被心情不好的男人呛声道,“你们到底是来探望病人还是来当太上皇的?” 周旭尧:“……” 他不动声色,懒懒散散地瞥向温绍庭,“我是陪人过来的而已。” 你的女人生病关我鸟事,顺路而已。 温绍庭淡淡漠漠的道,“看来你国外呆了几年,连基本礼仪都忘记了,即便是顺便,也应该提着东西过来探病,懂?” 周旭尧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拿起一个橘子慢斯条理的剥着,掀着眼皮用眼角余光瞥一眼在他对面坐下来的男人,阴霾和烦躁满布一张俊脸,淡淡开腔,“怎么,你大姨夫来了?” 不等温绍庭开口,他又不紧不慢地继续道,“还是真的那么欲求不满?” 温绍庭不咸不淡地道,“我看你印堂发黑,欲求不满的是你。” 周旭尧将橘子皮丢在茶几上,橘子的香气散开,他抬眸睨了温绍庭一眼,“你已经快要成怨妇了。” “……” 温绍庭皱着眉头,面无表情,“这里是十五楼。” 言下之意就是扔下去应该足以让你一辈子闭嘴。 秦彦堔站在边上犹豫着他要不要撤退,这两个男人互掐起来怎么都那么损? 担心他们继续下去,一会着病房会被拆了,“行了,你们两最近都很清闲?” 周旭尧凉凉的道,“有人最近公司不去,家不回,就守在医院这,应该是很清闲。” 温绍庭的脸瞬间黑沉下来,“你最近是不是被陆禹行整得无处发泄想要我面前刷存在感?” “我这是打算开导你。” “你有本事开导我,还不如回家好好哄你的女人。” 两人最近都在为女人的事情心塞,这会儿撞上怎么拦都拦不住度舌头相互攻击,秦彦堔索性事不关己地坐在一旁吃着水果和点心,其实他也想回去自己的办公室,但奈何死老头给他整了一个怪物出来,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骚扰他,秦彦堔是怕了,宁愿躲在这里听他们掐架。 “韩维在英国有一个未婚妻,”周旭尧慢条斯理的吃着橘子,“顾琳跟他的关系非正当关系。” 先前他都让小伍去查过韩维这个人,结果偏就是漏了他还有一个未婚妻的信息,周旭尧这边倒是摸着了。 周旭尧继续道,“韩维这个人喜欢玩,喜欢挑战,陈眠这种固执的女人最深得他心了。” 温绍庭的神色温淡深沉,“所以?” “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他是在故意接近陈眠。” “我没瞎。” 周旭尧哂笑,“需要多派几个人吗?你外面找得那些保镖,可不见得可靠。” “暂时不用。” 两人不温不火地谈着,周旭尧忽然把话题一转,“听说你跟陈眠最近关系不太好?” 温绍庭蹙眉,心情有些烦躁,“用不着你操心。” 她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三番四次得到的结论都是一样,总之要孩子就要承担风险。 …… 傍晚的空气很好,微热的空气有微风,十分舒适。 陈眠和秦桑肩并肩地漫步着,一直走到那颗大榕树下的木板椅子上坐下。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就那么安静地坐着,然后看着人来人往。 陈眠抬头看向天边的云彩,余晖的光线依旧会有些刺眼,她微微眯着眼睛,忽然缓缓说道,“我忽然觉得我自己亏欠温绍庭很多。” 秦桑侧过头,看着她保持着沉默。 “我爸的事情上,他暗地里用钱收买了当年那个证人,如果不是汪予问闹出这么多事来,他打算永远不让我知道这个事,而他却一清二楚,死的人还是他的亲大嫂,他需要背负着自己沉重的愧疚。” “他自愿的,不是吗?”秦桑扯着唇淡声道。 陈眠习惯性伸手捋了下长发,“嘉楠自愿对你,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承受?” 秦桑蹙眉,“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可能会爱上他,所以他对我好随他去,正因为我明白自己和他不可能,所以我不会利用他的感情来为我自己谋取任何的好处,”秦桑有条不紊地说道,“但你和温绍庭不同,你们是夫妻,你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你会慢慢的对他付出感情,你们之间的感情是相互的,你可以给予他回应。” 相爱的人,不存在亏欠。 陈眠兀自勾勒出一抹笑意,“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快要为他做什么。” “以前我喜欢袁东晋,我为了他出国当交换生,为他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为他日夜不分的工作,为他使劲手段拿到融资,为他洗手作羹汤……” “可是现在,我发现我不知道自己可以为温绍庭做些什么,”陈眠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我感觉自己在他身边像一个累赘,总是需要他为我挺身而出,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对于这种状态,她深感无力,又格外沉重。 秦桑认识陈眠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挫败,像一个迷途的羔羊,茫然失措。 陈眠低声喃喃道,“你知道吗,他为了我,甚至去做了结扎,一辈子不要孩子……” 秦桑一震,她没想到温绍庭竟然会这么做,尔后又是释然一笑,“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要到,不过就是你好好待着他身边?” 陈眠听了秦桑的话,微微怔忪。 秦桑还一直担心陈眠会走不出袁东晋的带给她的伤害,不顾现在看来,她可以放心,温绍庭这样的男人,一定会护好陈眠。 —— 晚上,温绍庭依旧选择留在医院陪她过夜。 陈眠睡得迷迷糊糊的睁开,发现黑漆漆的病房里,沙发那边依旧有一抹光亮,温绍庭坐在沙发上,腿上搁置着笔记本电脑,低头凝着屏幕忙碌着。 屏幕的荧光折射在他的脸上,从陈眠的方向望去,只能瞧得见他的一边侧脸,有一种别样的性感。 陈眠没有出声,就那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注视着他,电脑键盘有轻微的声响,能感觉得到他有刻意的控制敲键盘的力度,减少噪音。 夜深人静,外面的天空月亮皎洁,露台的玻璃门有月光洒进来,铺了一层朦胧的光。 忽然,他扭过头往她的方向看来,陈眠倏地闭上眼睛,有一阵轻微的动静,然后是男人的脚步声,很轻,在深寂的夜里却能分辨地出,走到床边定住。 陈眠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两道视线灼灼地注视着自己,片刻之后身上的被子被掖了掖,脸上微痒,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那一瞬间,陈眠心跳加速。 不过他没有继续任何的动作,又重新回到了沙发那边,接着忙碌。 原来很多次,她睡着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触碰自己,还以为是梦,却不想做出这个举动的人是温绍庭,真真实实的发生的事情。 陈眠又躺了一会,最后忍不住了,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她这个举动让温绍庭惊了一下。 “绵绵?” “嗯,”陈眠起身穿着拖鞋朝他走去,“很晚了,怎么还不睡?” 温绍庭抬目凝着她,一片黑暗里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彼此瞧不见对方眼眸的神色。 “吵醒你了?” “不是,就是忽然睡不着了,”陈眠在他身侧的位置坐下来,“其实你真的不用来陪着我的,你这样天天熬夜对身体也不好。” 温绍庭把电脑推到一旁,伸手把她捞进怀里,圈住她的腰,柔软馨香的味道连消毒水都无法消除,他低头用力地嗅了嗅,像个小狗一样。 陈眠避了一下,“痒……” 温绍庭忽然恶作剧地在她脖颈上啃了一下。 “唔……别咬!” 回应她的是男人沉沉的笑声。 陈眠单手抵着他的胸膛,轻声说道,“让我下来。” “别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下。” 陈眠果然不再动了,乖顺地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声,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一下一下,强而有力。 温绍庭把玩着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揉捏过去,忽然低声暗哑地问道:“白天的时候你想跟我说什么?” 冗长的沉默。 “我想要个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融合了我们的血脉的孩子。” 温绍庭手臂的力道收紧,呼吸微沉,“绵绵……” “你先听我说完,”陈眠靠在他的肩膀上,反手与他十指紧扣,徐徐缓缓道,“我都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所以你瞒不了我的。” “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怕,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的,”陈眠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纤细的手指一寸寸滑过他的五官轮廓,“所以,你去做复通手术吧。” 温绍庭微皱眉头,“谁告诉你的?” 她让他做复通手术,所以是知道了他结扎的事情了。 “秦彦堔告诉我的,所以你别想狡辩了。”陈眠在心底默默的向秦彦堔道歉,真是对不起,情势所逼,必要的时候出卖是在做难免。 她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你答应吗?” “为什么你那么固执,”他似是无奈叹息,又似宠溺,“再考虑一下,嗯?” 陈眠摇头,“温绍庭,也许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你那么深沉,但是我也在一步步朝你迈进,而在我看来,两个人感情最好的礼物,就是孩子,我真的很喜欢孩子,很想要当妈妈,你答应我好不好?” “好不好,嗯?”语气软绵得似撒娇。 温绍庭发现这个女人撒娇起来简直就是要人命,那娇软的声音能酥到骨子里头去,他低声沙哑道,“只要一次机会,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必须坦然接受,做得到吗?” 熊猫血母体,每流产一次,日后怀孕成功的几率就减少一分,他只能容许她冒一次险。 陈眠沉默了很久,犹豫了很久还是答应了,“好。” 她明白,这一次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希望她这辈子,能够成为一次幸运儿。 —— 陈眠身体恢复后又马上投入了工作中,没日没夜的忙碌,反复琢磨之后,初稿被顾琳吹毛求疵挑剔之后,终于定了下来。 她终于可以歇一口气。 这一天是周末,温绍庭出差在外,陈眠回了温宅去住,最近忙得昏天暗地的,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快十点钟了,她慢吞吞地起床进浴室洗漱了一番,走下楼,客厅没有人,空荡荡的。 陈眠进厨房,李嫂把小米粥和小笼包温着,她简单了吃了一些。 外面的天气很好,万里清空一碧如洗,家里找不到人,陈眠也绕到了后花园那边,果然就看见了李嫂和老太太还有温睿都在。 花坛里的鲜花绽放着,有淡淡的香气,李嫂先发现了陈眠,“二少奶奶,您醒了。” 睡到这个点,陈眠有些窘迫,“嗯,你们在干嘛?” 老太太朝她招手,“快来快来,我们在施肥。” “这些不是有园丁专门在打理吗?” 老太太笑,“这叫乐趣,在家里无聊,找点儿事做。” “……”吃饱了撑大概说的就是这样。 陈眠站在一旁看着一老一小在捣腾,忽然拿出手机上了微信,然后拍了一个短视频给温绍庭发了过去。 温绍庭很快就回复了,“你们在干嘛?” “老太太和温睿在施肥。” 他回:“你呢?” 陈眠勾唇,“给你发视频聊天啊。” “就这样?” 陈眠正在打字回复,秦桑的电话忽然接了进来,手指刚好摁到了接通键。 “桑桑?” 陈眠首先听到的不是秦桑的声音,而是一阵压抑的哭泣声,“桑桑,怎么了?” “眠眠,我觉得好冷。” 冷?这种天气怎么会冷? “发生什么事情了?”陈眠沉着脸,再也没有了放松的心情,转身往回走,步伐有些匆忙。 秦桑声音沙哑,抽泣地说话断断续续,“我爸……我爸在抢救……” 第175章 陈眠赶到医院的时候,秦桑就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整个人安静的像是一抹幽魂,没有任何的生气,处于呆滞的状态,双手交握着,眼睛死死盯着手术室的门口,生怕错过任何。 而她的身侧不远处,陆禹行一身黑色倚墙而站,阴柔的脸上没有表情,凌菲则是惨白着一张脸。 他们两人看见陈眠的到来,凌菲很快便移开视线,像是不敢直视陈眠的眼睛。 陆禹行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视线从她的身上落定在秦桑的脸上,不动声色的一瞥,没有人发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 周旭尧不在,这种时候,恰逢他出差了,所以秦桑只有一个人,这个时候,连一个依靠的人都没有,不过还好,还有陈眠。 “桑桑。”陈眠在秦桑的跟前站定。 秦桑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转过眼睛看着陈眠,眼底是一片通红,即使她故作镇定,到底还是泄露了她的不安,“眠眠,你来了。” 陈眠在她身侧坐下来,找不到任何的词语安慰她,默默的将她的手拉过来,牢牢握着,无声的传递力量,“别担心,秦叔会没事的。” 说这个话的时候,陈眠连自己的心都没个底,毕竟秦有天的身体很糟糕,一直靠药物养着,其实谁都知道,他的时间不多。 当初秦有天发现自己身体出现问题的时候,处于对公司的考量和对陆禹行的防备,选择了隐瞒,连秦桑都是他上次发病的时候才得知实情。 在秦桑的眼里,现在能让她在意的不多了,一个爸爸和一个弟弟,那是她最后的亲情,甚至为了他们甘愿画地为牢,拔掉自己身上的刺。 秦桑又看向了手术室,冰凉的手并未因为陈眠的温度而有所转变。 良久之后,秦桑忽然开口唤了声:“眠眠。” “我在。” 秦桑的声音微哑,“我怕……很怕。” 她没有哭,但是她怕,从心底里发慌,觉得自己要抓不住了。 陈眠看着她,感觉她的手凉透彻骨,冷得可怖,“别怕,秦叔还舍不得你。” 这种话明知是那么苍白无力,还是忍不住的说,因为除了这些苍白的安慰,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秦桑的眼睛有些空茫,再一次重复着,“我很怕。” 秦桑觉得抑制不住的颤抖细细密密的侵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那种感觉无法言喻。 如同血管别灌进冰块,一寸寸地讲她的身体冻结,那种恐惧慢慢的覆盖而来,凌迟着她。 陆禹行扭头看着秦桑。 她其实是个情绪化的人,遇到事情就会大吵大闹发脾气,甚至用眼泪来攻陷你,逼着你妥协。 然而现在,她不哭不闹,那原本轻媚的嗓音也变得格外的凉薄,冷静得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陆禹行的瞳仁骤然一缩,眼底下的黑,深沉难辨,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原本就阴柔的神色益发显得骇人。 “眠眠。”他听着她低声叫着陈眠的名字。 “其实我爸总是说他放心不下我。” 她的语气中,全是信赖。 曾经,她也是那么全心全意地信赖他,而如今,是一个眼神都曾给了。 陈眠伸手搂过她的肩膀,柔声应着,“恩。” “所以他不会抛下我的对不对?”像是要确认什么。 陈眠始终不曾松开她的手,想要给她一点暖,但是她的手实在太冰了,连带陈眠的温度都开始降下来,“不会有事的……” 可是谁又能保证结果呢?隔着一闪冷冰冰的门,就像隔着生死。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大门缓缓打开,医生走了出来,陈眠的心倏然不安,她觉得那医生带着一身冷肃,他的神色给不了人任何的期盼的颓然。 秦桑坐在不动,就那么安静地抬起头,等待着医生宣布结果,下一刻,医生摇头,“抱歉,我们尽力,病人已经去世,节哀。” 陈眠呼吸一冷,担忧地看着秦桑,却只见她安静乖巧,温温淡淡的仿佛听不见医生的话。 “桑桑……”陈眠喉咙像是埂塞着一团棉花,语塞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句节哀,甚至连最后的遗言都没有一句,秦有天就这样走了,猝不及防,又是理所当然。 身体器官衰竭,医生无力回天。 陆禹行看着秦桑,始终一言不发。 终于,秦桑缓缓地站起来,腰背挺得很直,十分冷静的说:“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医生点头,“可以。” 秦桑谁也不理,直接走了进去,但是陈眠看得出来,她的步伐有些踉跄。 没有人跟着她进去,都守在门口,陈眠更是冷眼对着陆禹行他们。 陆禹行冷冷道,“你进去陪着她。” 话是对陈眠说的。 陈眠勾唇,扯出一抹冷笑,转身走了进去。 上一次走进手术室,是她妈妈走了,没想到短短时间里,这里又带走了亲桑的父亲,陈眠觉得四周的空气很冷,从毛孔钻进了她的血液里。 秦桑低着头跪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眠担心地看着她,手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秦桑却忽然开口了,“他最近总是跟我说,梦见了我妈,说我妈怪他没有照顾好我姐弟俩。” “他说他想去看看小扬,问我能不能让小扬回家住一段时间,但是我因为害怕小扬回到秦家别墅的话,会被陆禹行都困住,所以我没有让小扬回来。” “他最近叨叨絮絮的吩咐我,让我要好好照顾自己,还说对不起我,要我一个人承受那么多。” 秦桑的声音仿佛从飘渺的地方传来,没有一点真实感。 “原来他是知道自己要走了,所以才跟我说那么多,原来他是想在离开之前看看自己的儿子……” 秦桑的长发披散垂落在胸前,遮挡住了她的脸,无法看见她的神色。 陈眠站在那,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老人,因为生病而形同枯槁,冷毅的五官依稀可想象出他年轻时候指点江山的模样,陈眠一字都说不出来。 秦桑缓缓地起身,“走吧,我还要办理我爸的后事。” 陆禹行和凌菲站在门口,看见她们出来,都抬头看着她们。 “桑桑……”凌菲欲言又止。 秦桑冷眼扫去,“马上给我离开,我不想看见你们。” 陆禹行沉郁着一张脸,目光深邃看着秦桑,不为所动,“你爸走了,医院这边要处理的事情也会很多。” “陆禹行,我爸的后事,不用你插手。” “他也是我大哥。” 秦桑眼底赤红看着他,面无表情,“大哥?哬!”她冷嗤,讥讽道,“陆禹行,我们都是你的仇人,你确定你要继续认贼作父么?你就不怕你死了以后,得不到他们的谅解?” 陆禹行并未动怒,阴柔的脸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倒是陈眠有点听不懂秦桑这话里的意思,所以她保持着沉默,静静地陪着秦桑,任由她穿起一身盔甲对陆禹行横眉冷对。 “走吧,医院这边一些后续的手续签字。”陆禹行就那么淡漠地说道。 陈眠看了一眼秦桑,她知道秦桑从来不是喜欢忍着自己情绪的人,但是自从秦家出事以后,她就开始渐渐的学会了隐藏自己外露的情绪。 她此时也是在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冷静,隐忍不发是因为秦有天,秦桑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坏情绪让自己的爸爸走得不安心,她有很多事情需要办理,这个时候容不得她发脾气。 当然,如果陆禹行顺着她,不刺激她的话。 “我说了,我爸的事情我不许要你插手!” “如果你觉得累,可以考虑回家休息,我会处理好一切。” “陆禹行!你到底要怎么样!我爸死了,难道还不够吗?是不是非得我和秦扬也死了,你才满足!”秦桑蓦地拔尖了声音叫出来。 陆禹行正要转过去的背影明显一顿,他的脸黑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秦桑,你爸的死不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这么逼他,他就不会加重病情!你给我滚,不要在这里弄脏了我爸的路!”秦桑的情绪开始渐渐不受控制。 一旁的凌菲开口说:“桑桑,你爸爸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要错怪了禹行。” “你闭嘴!”秦桑胸口起伏着,“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桑桑……” 秦桑忽然将手里的手机朝着凌菲的脸砸了过去,“不要叫我!” 凌菲大概也是想不到秦桑会这么做,手机砸过去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反应,就那样讲她砸了个正着,安静的走廊里,听见啪的一声伴随着凌菲的痛呼,之后又是砰地一下,手机掉落地上,砸落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特别清晰。 陆禹行眸色一沉,“秦桑,你给我适可而止!” 凌菲捂着被砸的脸,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应该真的很疼,那么重的一下,还是金属手机。 “禹行,别……”凌菲另一手扯住陆禹行的袖子。 陆禹行沉声道,“有没有事?” “没事。”凌菲摇头。 “你先回去。” “不,我也留下来陪你。” “回去。”陆禹行不予置喙。 凌菲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陆禹行吩咐保镖要将她带离了医院。 秦桑和陈眠像是在看一场戏一样,看着他们夫妻的一举一动,陈眠感到得到秦桑浮动的气息。 他们恩爱的画面,彻底刺激了秦桑最敏感的那一根神经,娇媚的眉目隐隐凝聚了一层极重的戾气,一双漂亮的凤眸显得森冷可怖,“陆禹行,你们都给我滚了,不用你假好心!” 陆禹行看着这样激动的秦桑,仿佛看见了曾经那个刁蛮暴躁的她,跟他吵起来,总是让他滚。 “我说了,你一个人处理不了!” 以前他总会滚,但是这一次,他不滚了。 陈眠就靠着秦桑,她能清晰感受到来源于秦桑的愤怒,她紧绷的神经仿佛随时会断裂。 陈眠的手被她捏得生疼,“桑桑……” 倏地,秦桑的身体忽然一软,直接往后倒去,陈眠惊慌出声,“桑桑!” 陈眠的手刚碰到秦桑的衣服,有人已经先一步讲秦桑搂住,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陆禹行已经将秦桑抱了起来,阴沉冷漠的脸黑的要滴墨。 陆禹行刚要抱走秦桑,电梯的门恰在此时打开,一道颀长冷贵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周旭尧。 他回来了。 周旭尧的视线投来,在凝见陆禹行怀里的秦桑那一刻,倏然冷冽,下一刻,他已经走到了陆禹行的面前,伸手要将人抱过来,陆禹行竟然条件反射地避开了。 一时间,本就冷凝的气氛变得沉重压抑,两个男人的气场撞到一起,硝烟味无声地蔓延。 周旭尧面不改色地看着陆禹行,淡淡说道,“小叔,让我来。” 陆禹行却漠视他的话,“她晕倒了,我送她去看医生。” “让我来。” 两个男人僵持不下,陈眠冷冷地看着他们,胸口涌动着一抹热血,随时要喷出来,而她身旁的凌菲却是白了一张脸,怔楞地看着那两个男人。 “你们都瞎了是吗?”陈眠忍无可忍,冷冷道,“没看见她昏迷了,需要检查吗!” 他们要这么闹,陈眠都不会管,要打要杀随便,但是现在不行。 “陆禹行,秦桑是他的老婆,你让他来!”陈眠说道。 老婆两个字,扎中了陆禹行的痛处。 周旭尧这回成功将人抱了过来,“叫医生!” …… “只是气急攻心,情绪哀恸造成的昏歇,让她好好睡一觉醒过来开导好情绪就行。” 陈眠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秦桑,松了一口气。 “谢谢医生。” 陈眠将医生送出了病房,再回来,看见病房里杵着的三个人,不禁蹙眉。 只听见陆禹行说,“你在这里看着她,她爸的身后事我会处理好。” 周旭尧坐在病床前,盯着秦桑,不紧不慢地说道,“谢谢小叔的好意,不过,不必了。” 陆禹行蹙眉,“你别忘记了,我叫她爸一声大哥。” “一声大哥始终抵不上一句爸,小叔的好意我和桑桑心领了,等她醒过来,我会和她一起着手处理。” 再继续下去,只怕又是一番争论,陈眠走上前,无畏地对上陆禹行的视线,温温淡淡的疏冷,“陆禹行,人都死了,请你尊重一下秦桑的意愿,她不愿意你来插手,你就别插手,那是她的父亲,要这么处理,她自有决定。” 她的声音有条不紊,“你无权干涉她家的事情,”顿了顿,她看向了一旁的凌菲,“烦请你和你的妻子离开这里。” “陈眠,我的身份还是她的小叔。”陆禹行不悦地看着陈眠,冷声道。 “我知道,”陈眠淡淡地看着他,“不过秦桑现在的情绪不稳地,你继续留下来也是刺激到它而已,是不是非要把她气得起不来,你们才甘心?” 陆禹行抿着唇,没有接话。 凌菲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外人,自己的丈夫和初恋,起了争执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真是讽刺。 “禹行,我们先回去吧,”凌菲收回落在周旭尧身上的目光,她不敢再去看他忧心忡忡的模样,“现在出现这样的情况,公司那边也需要有人坐镇。” 陆禹行深深地看了一眼几乎与病床的白色融为一体的秦桑,缓缓转身离开了。 陈眠并非是在偏袒周旭尧,而是这种时候,秦桑需要的绝对不是已经结婚有了家庭的陆禹行,她甚至能感受到来自于秦桑的怨恨,对陆禹行的怨恨,权衡之下,她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圈里的人都知道秦桑曾经倒追自己无血缘的小叔陆禹行,这一度成为坊间笑谈,尤其是在陆禹行和凌菲结婚以后,很多人在背后对秦桑的行为指指点点,秦桑心宽气傲,自然是不放在眼里。 不过现在她已经嫁给了周旭尧,如果再跟陆禹行扯到一起,难免会被人拿出来谈资,她已经承受得够多了,陈眠不希望继续出现一些不必要的舆论。 父亲身后事,有女儿和女婿操办就是,陆禹行顶多是小叔身份,强行插手只会适得其反。 陈眠盯着床边男人的身影,沙沙哑哑的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对秦桑到底有几分真心,也许你们之间仅仅是交易,但是我相信你们交易的筹码是对等的。” 周旭尧没有回头,“你想说什么。” “如果她要离开,请你放过她。” 陈眠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清冷的一声低笑,连带声音都微冷,“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 “她不是你和陆禹行之间较量的牺牲品。”陈眠冷淡道。 “陈眠,即使你是老二的女人,我也不会一直容忍,”周旭尧终于站了起来,转过身来背光而来,烟灰色的衬衫让他看起来更为冷漠一些,“我去处理秦有天的身后事,你在这里陪着她。” 男人越过她,身后的门一张一合,病房里沉寂下来。 陈眠走到秦桑的床前,深深看着她。 蓦地有些想笑,她和秦桑如此的相似。 曾经爱慕着一个男人,不顾一切,现在连家庭变故都惊人的相似,她妈走了,爸爸坐牢了,好好的一个家散了,转眼间秦桑就走上了她的路,像是预设好的一般,硬是要她经历一遍自己承受过的苦难。 还真的是,有难同当,这对难姐妹,当得名副其实了。 可是她已经走到了最糟糕的时候,现在有了温绍庭保驾护航,未来的路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走,然而秦桑呢? 一个居心叵测的陆禹行,一个心思难辨的周旭尧,一个需要她保护的弟弟,没有一个人可以成为她的依靠。 显然是比自己要落魄更多。 忽然,她的手机在震动。 温绍庭的电话来得那么及时,在她想到他的时候。 “还好吗?”男人的嗓音隔着遥远的距离透过无线电波传来。 他人还在外地,那么快就知道了这些事情,应该是周旭尧告诉他的吧。 陈眠抬头望向窗外,微微刺目的阳光让她半阖着眼眸,刚刚紧绷着的神经缓缓松懈下来,“不好。” 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听见他说,“我晚上的飞机回来。” 陈眠呆了呆,微哑着嗓音道,“不用了,你这样工作又要被耽搁了。” “你都不好了,我还管工作干嘛?” 陈眠心头一暖,柔声道,“我是说秦桑的情绪不是很好。” 温绍庭反问:“你呢?” “我没事,只是看着秦桑有些难受。” 不等他说话,陈眠低声唤着他的名字,“温绍庭。” “我在。” “忽然想叫叫你,没事。” “别想太多,秦桑的事旭尧会处理,你别操心。” “恩,”他不说,陈眠也知道周旭尧会处理好一切,那边忽然传来严特助声音,她听见了似乎是让他去开会,“你先忙吧,我要陪秦桑了。” “恩,别想太多。”他叮嘱一句。 男人的嗓音低沉,陈眠觉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一点也不像他那种冷漠的人的口吻,不由得怔楞了几秒钟。 “好。” 秦桑收好电话,转身去看见秦桑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桑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他们走了?” 陈眠见她要起来,连忙扶着她,见她拧着眉头舔着唇,转身给她道了一杯温水,“走了,先喝点水。” 秦桑喝完水,见陈眠紧张看着她,“我没事。” 陈眠看着她不说话,有事没事,她有眼睛看,越是平静,代表她越是难受。 情绪爆发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向爆发的人忽然冷静了下来,你完全猜不到她接下来变成什么样。 “周旭尧回来了。”陈眠说。 秦桑的明显楞了一下,随即淡淡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晕倒的时候。” 秦桑点点头。 陈眠又说,“你爸的事,他已经去处理了。” 秦桑没有特别的表情,疲倦的眉目情绪都很淡,这样的她,愈发不像她,有点陌生。 “桑桑,你还有我。”陈眠慢慢地握上她的手,“我会一直都在。” 陈眠想,没有人能让秦桑成为依靠,那么就让她来吧,她想让秦桑知道,任何时候,她都不会只是一个人。 第176章 “我知道。”秦桑朝陈眠笑了笑,除了爸爸和弟弟,还有她是不会离开自己,这种笃定是从陈眠掴了陆禹行那一巴掌开始,那一巴掌,是陈眠人生的第一次动手,“你不用担心,虽然我爸走了,但是小扬还需要我照顾,我不会让自己出事。” 秦有天临终遗言没有,但是这段时间他跟秦桑说到最多的,无非就是过往的一些事情,他让秦桑照顾好自己和弟弟。 秦桑现在想,她爸爸也是很了解她,若是他走了,唯一能让秦桑冷静下来的,就只有秦扬了。 提到秦扬,陈眠也松了口气。 秦桑从床上起来,“我去看看手续如何了。” 她的脚刚着地,房门就被人从外推开,周旭尧走了进来。 周旭尧淡淡的瞥向她,只消一眼便读懂了秦桑眼里的意思,“手续已经处理好。” “身体怎么样了?”周旭尧走上前,单手抄在裤兜里,居高临下睨着她。 秦桑淡淡道,“没事了。” 陈眠看着秦桑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庞,那青涩的娇媚中多了一层淡然,她的骄傲和冲动的棱角渐渐的被磨得圆润起来。 秦有天走了,除了刚和陆禹行对峙的时候情绪激动了一点,现在醒过来以后,更冷静了,没有任何的悲天悯人,甚至,她不曾滴下一滴眼泪。 这样坚强的秦桑让陈眠感到陌生,然而这样的改变又在预料之中。 “陈眠,你出去一下,我有些话跟她谈谈。”周旭尧忽然说道。 陈眠不为所动。 秦桑看下陈眠所在的方向,“眠眠,你出去一下。” 陈眠犹豫了几秒,点头,“我就在门口,有事叫我。” “恩。” 病房里有大片的阳光从窗户那边洒进来,光线有点刺目。 周旭尧定定看着秦桑脸,她的不是很好,有些苍白,她的手背还扎着针,亮芒的光里隐约可见她白皙的皮肤之下青色的血管,营养液一滴一滴流进她的身体。 周旭尧在一旁坐下来,淡淡道,“桑桑,你似乎太冷静了。” 秦桑有短暂的僵硬,随即浅笑了一下,“不然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竭嘶底里,声嘶力竭,这样我爸可以复活吗?还是我会比较痛快?” 周旭尧伸手抚着她的脸颊,微粝的砂感指尖带着温热,烫了一下她凉凉的肌肤,他凝着她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恩?” 秦桑抿了抿唇,眼睫轻轻地颤了下,视线调到别处,“我什么都没想,只想处理好我爸的身后事。” 短暂的沉默。 “是么?” 很轻很淡的声音,秦桑却听着莫名地心慌了一下,然后又听见周旭尧不轻不重地道,“是不是想着,等处理完你爸的身后事,就带着你弟弟离开这里,恩?” 秦桑浑身一僵,躺着的脊背都石化了一般,她泛着白色的唇都抿出了一抹红。 她不需要看周旭尧,都能感觉到他此时的视线有多犀利锐然。 “你想多了。” “就当我想多了,不过,”他说,“我劝你最好就是不要动这种念头,我不希望到时候需要动用不必要的力气去寻妻,恩?” 最有一个字,带出一阵警告的味道,格外的重。 秦桑不说话。 周旭尧伸手将她摁回床上,温柔细心地替他掖好被子,“好好歇着,后面的事情交给我。” 秦桑没说话,她似乎很疲倦,阖着眼睛说了一句,“知道了。” 周旭尧站定在床边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 病房外,陈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见他出来抬起了头,周旭尧淡淡地瞥向她,“进去照顾好她,别让她拔掉营养针闹腾,有事给我电话。” 说完,他就走了,甚至不给陈眠开口的机会。 陈眠推开病房走进来,听到动静的秦桑原本阖上的眼睛倏然睁开。 踱步至床边,陈眠看着她,忽然说道,“还好吗?” “恩。” 陈眠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其实他对你挺好的。” 她口中的他,指的是周旭尧。 周旭尧这一次出差了挺久,事情一定是比较重要,却又一时半会处理不完,然而他却能在短短时间内赶了回来,陈眠看得出来,他是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了,身上的衣服有些褶皱,眉目上还带着倦色,可见他回来之前应该是一直在忙。 他可以为了秦桑抛下工作赶回来,这已经是很好的一个表现,起码在陈眠眼里是如此。 再者,秦桑昏迷的时候,看得出出来他是真的关心秦桑的,如果眼睛流露的那些关心都是假的,只能说他演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恩,”秦桑没有否认,周旭尧对她一直都不错,“他对我很好,不过,对着另一个女人会更好。” 对她的好要求有回报,对另外一个就是不求回报。 “凌菲说到底都是结婚了,周旭尧应该不至于……”陈眠拧眉。 对待感情,陈眠的底线就是不管那个人爱不爱自己的合法伴侣,总而言之作为别人家庭第三者插足这种事情她绝对不会干,也不赞成那么做。 这也是她一次次帮秦桑驱赶陆禹行的原因。 秦桑扯着灰白的唇轻嗤一声,“你不了解周旭尧,在他眼里,只要他喜欢,什么都不是问题。” 喜欢就争取,讨厌就摧毁,从来就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周旭尧不那么做不代表他不敢,而是他不想或者是不屑。 陈眠默然。 “桑桑,如果你想离开他吗?” “周旭尧不会让我离开的。” “我可以帮你。”陈眠道。 秦桑哑然,勾着唇摇头,“你真当自己是女超人么?你怎么可能斗得过他,况且,小扬还需要我照顾。” “我会帮你照顾好小扬。” “我逃得了一时,我逃得过一辈子么?我可以一直逃,但是我不能永远不见小扬。” 秦桑又何尝不想离开那些是是非非,年少的时候为一个男人追着跑累了,现在又哪里来那么多精力跟别人抢男人。 离不开,仅仅是因为秦扬这个弟弟,他不单单是智力停留在六岁,他的身体也不适合过逃亡的日子。 秦桑到底是道行浅,前一刻心底盘算着离开的计划,下一秒周旭尧就已经看破她的想法,如果不是他刚跟自己说了,秦桑是真的打算着带着秦扬离开港城。 然而,这个想法被掐断在摇篮里,来不及生根发芽。 她相信周旭尧说到做到的人,即便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对自己这么执着。 陈眠又何尝不明白呢,秦扬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抿唇轻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秦桑阖上眼眸,喃喃道,“眠眠,我很累。” “我明白。”上一次喝醉的时候,陈眠就明白了。 感情纠缠起来的时候,最是累人,她深有体会。 “别想太多,你睡一会儿吧,我就在这里陪你。” 秦桑复又张开眼睛,淡淡道,“你回去吧,难得温睿跟你亲近了很多,平时你工作又忙,有时间还是陪陪他吧,孩子需要的就是陪伴。” 陪伴,其实不只有孩子需要,任何人都需要。 只是需要的陪伴,不一定可以得到。 “不用,”陈眠缓缓道,“我刚已经给他打过电话,告诉他今天不能陪他了。” 温睿最近总是比较敏感,所以陈眠临时有事的时候,总会跟他解释一下,免得他又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要他了。 “回去吧,我没事了。” 陈眠那些事情才过去不久,现在生活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秦桑不想她过得太过沉重。 “我有分寸。” 陈眠固执,秦桑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只好作罢。 …… 傍晚,秦桑也许是真的累了,睡得很沉,周旭尧回来的时候她还没有醒。 “你回去吧,我带她回去了。”说着,周旭尧弯腰小心翼翼地将秦桑从床上抱了起来,从她身侧经过。 陈眠跟着他的步伐,“今晚我去你们那。” 周旭尧勾了勾唇,“你觉得我会对她做什么?” “我只是不放心她。”陈眠神色淡淡看着他。 “是么?我还以为你想她要离开,你在可以帮一把呢。” “……”陈眠缄默,虽然她也这么想,然而秦桑爸爸的身后事还没处理完,秦桑也不可能这个时候离开。 “你想太多了。” “走吧。” …… 也不知道医生给秦桑开的药物是不是有安眠药,她被周旭尧抱着坐在后座,一路睡得安稳。 陈眠坐在副驾位上,好几次视线落在后视镜上,都看见周旭尧都是看着秦桑的脸,因为他低着头的缘故,陈眠瞧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得出来,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生怕秦桑睡得不舒服。 回到西井别墅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偌大的别墅,只有一个保姆,她看见他们回来了,忙迎上来,“先生。” 周旭尧抱着秦桑淡淡地颔首,轻声吩咐,“太太的朋友会留下来吃晚饭,还会留宿,你整理出一间客房。” “好的。” 周旭尧说完抱着秦桑直接上了二楼的卧室,陈眠兀自在沙发上坐下来,秦桑养的那只咖菲猫不知从那里拖着笨重的身姿,步伐优雅地来到陈眠的脚边,用爪子扒着陈眠。 保姆问陈眠,“小姐,您需要喝些什么?我去给你弄。” 陈眠来过几次西井别墅,但是保姆一向不打扰她和秦桑,事后也不会过问秦桑的事情,所以她甚至不知道陈眠的名字,只知道她是秦桑的好朋友。 陈眠讲咖菲猫抱起来放在腿上,微微一笑,“阿姨,你叫我小眠就好,给我一杯茶吧,谢谢。” 保姆在很多个大户人家里面做过事,几乎每户富贵的人都有一种通病,就是自视甚高,眼睛看人总是带着有色眼镜,会有三六九等,他们这些菲佣保姆,从来不会得到什么尊重,都是拿钱做事。 不过来了这里以后,周旭尧这个主人在她眼底都是很好说话的,后来秦桑住进来,也不是爱计较的性子,很随意,对她也很好,没想到连她的朋友也是如此。 果然是人以群分,他们虽然看着高贵,但是对人很好。 保姆对陈眠的喜爱也不由得多了几分,“那您稍等,我去给你泡茶。” 陈眠低头打量了一下咖菲猫,不由得蹙眉,对着它说话,“小卡,你是不是又胖了?看来你完全不知道你主人在受苦,真是没,良心的东西。” 说着还伸手揪着它的脖颈捏了捏,她的力道对小卡来说,简直就是幸福的爱抚,舒服地喵一声,半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高傲又慵懒。 “蠢猫!” 保姆很快端着茶上来,还给陈眠准备了一些杏仁酥,“您先坐会儿,我先去做晚饭,你又喜欢吃的菜吗?我给您准备。” 陈眠淡淡笑着,“阿姨,我随便,不过秦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估计也吃不了多少,你会做布丁吗?” “会的。” “那你做完饭再给她准备一些布丁吧。” 秦桑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吃布丁。 “好的。” 陈眠又在客厅坐了好一会,但是周旭尧一直没有下来,她抱着小卡上楼,在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房门从里被拉开,却看见周旭尧穿着浴袍,头发还在滴着水,显然他洗澡去了,他淡淡看着陈眠,“有事?” 陈眠感到有些尴尬,“秦桑还没醒吗?” “没有,”周旭尧似笑非笑低头睨着她,有些疏冷,“你放心,我不至于那么禽兽。” “……”陈眠觉得他真的是,让人无语。 “还有问题?” 陈眠眉目温漠看着他,开口问他,“周旭尧,你爱她吗?” 她突然的提问,让周旭尧顿住了表情,仅仅是那么几秒钟,淡淡道,“我说爱,你就会信?” 陈眠默然,微微愕然,她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似乎不是那么重要,嘴巴说了又如何呢?爱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倒是被他将了一军。 陈眠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那你书房的电脑借我用一下吧。” “直走,右手边第三间是书房。”说完,他就关了上门。 周旭尧的书房很大,跟温绍庭的一样,暗沉低调的色彩,估计男人都是这种格调。 陈眠无聊,用电脑上网百度了一部电影来打发时间,接下来的时间她都窝在了书房。 晚饭准备好了,秦桑还在睡,陈眠蹙眉,“你是不是让医生给她吃了安眠药?” 周旭尧泰然自若地坐在位置上吃饭,“恩。” “……” 周旭尧这个男人,给人一种他好脾气好说话的感觉,但是接触下来,陈眠发现这一切都是表现,正如秦桑所说,她对周旭尧完全不了解。 周旭尧又说道,“接下来几天我会很忙,你有时间抽空来多陪陪她。” “我会。”他不说,陈眠也会这么做。 晚饭过了半小时,秦桑终于睡醒了。 周旭尧直接吩咐保姆将饭菜端到了卧室。 秦桑没有任何的胃口,一口饭菜都不碰,“我不饿,不吃。” 周旭尧知道她心情不好,耐着性子哄她,“不饿也要吃点,你中午也没吃东西,一天不吃身体会受不了,不要闹脾气。” 秦桑懒得理他,直接看着陈眠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不用回家?” 陈眠淡淡睨着她,“今晚我住这里。” 秦桑蹙眉,瞥向周旭尧。 周旭尧掀动着眼帘,不冷不忍,“与我无关,她自己要跟过来的。” 陈眠说,“你多少吃一点,身体搞坏了你怎么照顾小扬?” 到底是陈眠知道怎么拿捏她,秦桑抿着唇,伸手要接过周旭尧手里的汤,周旭尧觉得他带着陈眠回来时一个正确的决定,否则就秦桑这性子,这一顿饭不跟他犟个一时半会都劝不动她。 周旭尧拦住她,“我喂你。” 秦桑目不转睛看着他,淡淡说道,“我手没断。” 周旭尧不让步,两人就那么对视着,僵持了好几秒,陈眠也不吭声,就那么看着他们两个人。 终于,秦桑妥协,“随便你。” 周旭尧就坐在床边上,一口一口喂着秦桑,喝了半碗汤,又吃了半碗饭,秦桑就不再吃了,周旭尧也不再逼她,吩咐保姆去给她拿布丁。 陈眠不知道周旭尧对凌菲是一种什么样的照顾,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曾经的周旭尧将凌菲宠上了天。 他现在也宠秦桑,不过也许,他真的是如旁人所说的,喜欢宠女人,而不是因为这个女人是秦桑。 陈眠又陪着秦桑聊了一会,见她精神状态好,没有继续下去。 她回到保姆准备好的客房,拿着秦桑给她的新睡衣,进浴室洗了个澡。 …… 客厅里。 灯光依旧亮堂,周旭尧和温绍庭两个人坐沙发上。 “你用得着这么宝贝她?”周旭尧不紧不慢地说道。 “恩,只有我宝贝一个女人,你抛下那边的工作不管不顾跑回来,不是宝贝秦桑。” “我岳父都挂了,我还忙着工作,别人会指责我没良心没人性。” 温绍庭轻嗤,“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不行?” “陈眠呢?”温绍庭懒得跟他废话,他飞回来不是为了跟他这儿扯淡。 周旭尧无语地看着他,“客房。” 温绍庭当即起身,头也不回地上楼直接找人。 周旭尧只差点没被他气死。 …… 陈眠刚洗澡完出来,而温绍庭也正好推开房间的门。 两人对视。 陈眠忽然看见他,整个人都呆滞傻住,一时没有了反应。 直到温绍庭踱步走到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见到我不高兴?” 陈眠眨眨眼,刚洗完澡的她,身上带着一股湿气,素净的脸蛋透着粉色,煞是好看,“你怎么回来了?” 而且,还直接找到这儿来了。 温绍庭从正面动作自然地搂住她的腰,低头嗅着她的发香,声音暗哑,“我想见你了。” 在一起时间越久,他说起情话来越顺溜,还能时常把陈眠说得脸红耳赤。 “白天的时候不是打过电话了?”陈眠推了推他。 温绍庭在她轻啃了一下她的耳朵,“打电话看不到你。” 他没告诉她,在电话里,他能感觉到白天她叫他一声又说没事,是明白她想他了,需要他的陪伴,所以他才匆匆忙忙飞回来。 “……”陈眠果然又脸红了,她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 “我下去给你弄点吃的?”周旭尧的保姆正好做了他们的分量,所以没有多余的饭菜,他要吃,也不用着叫保姆,她给他做一点就好。 “我想先吃你,”他又偷了一口香,“你好香。” 陈眠抡着拳头砸他,“正经点儿。” “老婆,我明天一早又得赶飞机回去,你就打算这样浪费时间?恩?”他的声音委屈得像是一个吃不到糖的孩子。 他这个样子,让陈眠忍不住轻笑了,眉目上那一抹浅浅的愁容都散了,“别闹了,让我下去给你弄点吃的,你找周旭尧拿东西去洗漱一下。” 他还穿着正装,身上有一阵淡淡的尘仆味。 “你真的不要?”他故意加重了语调,目光灼灼盯着她,“明天我走了你又要好多天见不到我了。” “……”她又不是欲女!而且这种时候,谁有心情跟他那个! 陈眠从他怀里挣扎出来,顺手帮他松了领带,“我给你下个面条,你洗澡。” 温绍庭眼神哀怨,“真不考虑下?” “温绍庭!”陈眠红着脸,有些恼怒。 见她情绪活跃了些,温绍庭俯身在她唇角上亲了一记,“不要就不要,别生气,恩?” “……”陈眠不说话,转身往门外走,关上门之前,又交代了一句,“你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今晚就好好休息,不要闹腾了。” 看着关上的门,温绍庭唇角弥漫了一抹浅浅的弧度,原来她是担心他累着了啊。 周旭尧正要上楼,就看见陈眠从楼上走下来,挑眉睨着她,“老二不是上去了?” 陈眠直接说,“厨房借用一下。” “干嘛?” “他赶飞机回来,还没有吃饭,飞机餐难吃,他肯定吃不饱,我给他下个面。” 周旭尧忽然觉得这对夫妻住在他家真的是碍眼极了,非要这么秀恩爱?不秀会死? 同样是女人,同样是夫妻,他和温绍庭的待遇差别这么这么大?为何秦桑吃个饭他都得哄着吃,陈眠却能这么任劳任怨的伺候温捎庭? 最重要的是,秦桑现在显然是不想见到他,他的心情也不是很好,他们借个宿还要跑出来晃荡虐他,不会觉得很过分? 他严重的感到心里不平衡,世界都是恶意…… 陈眠也不看他,直接转身往厨房那边走去,周旭尧忽然又不急着上楼了,他决定,留下来当电灯泡。 第177章 温绍庭洗完澡,上身裸着,下身依旧是套着长裤,下楼看见周旭尧半躺在沙发上,不由得蹙眉,“你这么还不回房?” 周旭尧挑眉,淡淡道,“这儿是我家,我在哪在哪,你有意见?” 有意见,很不爽。 温绍庭冷笑,讽刺起来不遗余力,“该不会是秦桑赶你出来了吧?” “……”周旭尧脸色黑了黑,漫不经心道,“你信不信我先把你撵出去?” “恼羞成怒。” 陈眠从餐厅里走出来,就看见了客厅的两个男人,一个坐着慵懒致命,一个站着姿态清贵。 其实温绍庭那样的装扮有点不雅,毕竟这里不是自己家,可他自在得很,长腿随意站在客厅中央,头顶的水晶灯将客厅照得亮如白昼,他麦色的肌肤肌理分明,看上去依旧是那一派冷贵的模样。 有外人在场,对着他这个样子,陈眠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 温绍庭余光里瞥见陈眠的身影,转身朝她迈开步伐,“好了吗?我饿了。” 陈眠点头,“好了,”顿了顿礼貌性地问了一声坐在客厅里的周旭尧,“周公子要不要吃面?” 周旭尧勾唇,“好啊。”事实上他一点也不饿,不过他此时撑死也想吃。 温绍庭眉梢微拧,凉眸扫去,“你不是吃过晚饭了?” 周旭尧起身,“我又饿了。” “饿了自己做或者叫保姆做,再不济,你有本事就让你的女人做,别指使我的女人,”温绍庭慢条斯理地说道,“她只煮了我的,没有你的份。” “放心吧,我有多煮,够吃的。” 温绍庭微眯着眼冷瞥着她,沉默不言,薄唇抿成直线。 周旭尧低低笑出声,“听到了,够吃。” 说完,周旭尧饶有兴致地盯着涂了墨一样黑着脸的男人,心情格外的畅快。 呵! 看着温绍庭吃瘪怎么可以这么愉快呢? 周旭尧长腿迈开步伐率先往餐厅走去,“哎,多少年都没吃过女人煮的夜宵了……” 温绍庭:“……” “我什么时候让你煮那么多了?” “本来我想陪你一起吃的,不过他既然要吃,就让给他了。” 不说还好,一说完,陈眠发现温绍庭的脸色更难看了,“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要让给他吃?我要你陪着我吃。” 陈眠错愕地看着温绍庭,他语气怎么听着那么不爽?唔……就好像被别人抢了一颗糖的孩子,一副我的东西你不准碰的模样。 莫名的,有点想笑,她这么想着,也就当真勾唇轻笑了一声。 温绍庭蹙眉,低头睨着她,“笑什么?” 陈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唔,眼前这个赤身裸臂的男人,真不是她认识的温绍庭,“温先生,你是怪我煮面给他吃,还是怪我没有陪你吃?” 还是,两个都有? “你觉得呢?” “不知道。” 温绍庭拽过她的手,“你煮的东西不是谁都能吃,仅此一次,”他面不改色,“其他的男人,没资格尝你的手艺。”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顺耳舒服呢?陈眠觉得通体舒畅,然而还不忘揶揄,“那温睿呢?” “他是我们儿子,除外。” 陈眠仰着头,眉眼均是努暖暖的浅笑,“温先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 “恩?” “你是醋缸?”不过是她给别人做了点吃的而已。 “有。” 陈眠好奇,“谁?” “你。” “……” 两人进了餐厅,周旭尧还算有良心,他挑了一份分量小的吃,见他们终于舍得进来,他冲陈眠说道,“味道不错。” 陈眠偷偷觑了眼温绍庭,“恩,谢谢。” 温绍庭牵着陈眠的手走到餐桌旁坐下,陈眠轻声道,“要不我先回房?” “坐下,陪我吃。” “……”行吧,他都那么不辞劳苦回来只为见她一面,她陪陪他也无可厚非,毕竟她也想多待在他的身侧。 温少绍庭哧溜溜地吃得很香,他吃了一口,然后又夹了一口,送到陈眠的嘴边。 “呃……我不饿,你吃就好。” 温绍庭依旧举着手不为所动,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宠溺,“乖,张嘴。” “噗!” 周旭尧一口面没来得及咽下去,直接喷了。 温绍庭幽深的眸有暗光凝固,“吃不下就放下回你的房间,如果进不房间,就去书房呆着。” 周旭尧抽过纸巾擦拭着嘴巴,“我说你们俩就不能正常点好好吃个面?” 陈眠被说得脸颊微红,一时无法确定温绍庭这到底是报复还是怎么了,对上他泰然自若的视线,无言以对。 “张口。”他坚持。 今晚的温绍庭,特别幼稚。 陈眠见他是打定主意了,只好顺着他,吃了下去,他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 然后,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分吃着一份面,吃得津津有味。 而周旭尧呢? 对面的男女甜蜜蜜的模样深深扎在他的眼底,他不由自主地幻想到自己和秦桑,如果两人可以那么肆无忌惮的分享一份食物,到底是一种什么的心情? 这么想着,他忽然觉得面前那一碗味道鲜美的面条,顿时变得索然无味,失去了所有的胃口。 本来想心塞他们,结果反而被温绍庭将了一军,偷鸡不成蚀把米。 温绍庭狭长的眼眸变得极为深邃,深处蕴藏着笑意,薄唇都又浅浅的弧度,仿佛是嫌弃打击周旭尧不够深刻,淡淡说道,“怎么不吃了?” 陈眠聪明滴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无奈地看着温绍庭。 周旭尧过了好半响才淡淡道,“我吃饱了。” 温绍庭轻呵一声,“恩,换做是我孤家寡人自己吃,也会看着就饱了……” “……” 周旭尧这回是什么话都不说,直接站起来转身离开了餐厅。 碍眼的人终于消失,温绍庭食欲变得更好了,侧目对上陈眠的眼睛,挑眉道,“怎么了?” “温先生,你今年贵庚?”若不是嫁给他了,陈眠都的怀疑他这么刺激周旭尧,是不是想看周旭尧为他吃醋了…… 温绍庭深沉地一笑,原本低沉的嗓音更为暗哑性感,“你放心,我身体素质好,做到你七十岁都没有问题。” “……”呵呵,她能不能一碗面扣他脸上? 周旭尧推开卧室的门,里面只留了一盏壁灯,橘黄色的光线很柔和,柔软的床铺上鼓起小小的一团,女人一头栗色的长发铺满枕头,露出半张脸。 一瞬间的冲动,他低头攫住女人柔嫩的唇,正要狠狠蹂躏,秦桑却挣开了,嘤咛一声翻身继续睡。 周旭尧摁了摁眉心,盯着床上的人好一会,最终是转身进了浴室。 听见浴室里有水声传来,床上的秦桑忽然睁开了眼睛,澄澈的眼底是一片清明,完全没有刚睡醒的迷糊。 事实上她睡了没多久又醒了,睡不着又不想下,楼去面对他,所以一直躲在卧室里,听见上楼的脚步声,她才躺回床上装睡,所以他落下的吻,是她故意避开的。 她不知道周旭尧有没有发现她在装睡,总而言之他没有拆穿。 …… 翌日凌晨五点。 陈眠觉得自己身上像是被压了一座大山,唇被一阵滚烫的柔软堵着,昏昏沉沉里,她只觉得自己肺部的空气一点一点被挤压掉,说不出是难受亦或者是其他。 她脾气有点暴躁,伸手去推搡,然而那庞然大物却纹丝不动,反而更用力,往更深地方去,像是要将她的灵魂给一并卷走。 终于他松开她的唇,埋头在她的脖颈之间,呼吸粗重,陈眠微喘着,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又带着某种的娇媚,“你好重……” “醒了?”温绍庭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将自己的重量撤离。 再不醒,她都要被他生吞了。 “我要走了。” “恩,一路小心。” “就这样?” 不然还要怎么样?以前他要是赶早班机,他都是静悄悄的离开不会闹醒她,现在他怎么像是故意把她叫醒的? 陈眠默了几秒,道,“到了给我电话?” “陈眠,你就不会舍不得我?”她这口吻怎么像是在驱赶苍蝇一样。 陈眠有些哭笑不得,“那我舍不得你,你就可以不用走了吗?” “只要你叫我不要走,我就留下来。”他丝毫不犹豫。 陈眠微怔,随即一笑,柔声道,“别闹了,一会时间来不及了,赶紧起来吧,早点忙完工作早点回来。” 温绍庭用力地在她唇上印了一下,“最后一句我爱听。” 陈眠淡淡笑着。 温绍庭才心满意足地转身进了浴室去洗漱。 陈眠被闹醒了,索性爬起来,室内的光线昏暗,她打开灯,把他的衣服拿过来铺在床上。 因为他这里没有他的欢喜衣服,所以昨晚她睡觉之前帮他把衬衫和裤子拿去洗了烘干熨平了,不然他别想穿的舒服。 做完这一切,她走窗边拉开窗帘,天际泛出灰白,视线朦胧,她对着窗户做拉伸运动。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声音,她回过头,“衣服我洗干净了,你可以直接穿。” 温绍庭当着她的眠换好衣服,虽然两人有过很多亲密关系,可陈眠还是无法像他那般镇定自若,她撇开视线,说话化除自己的尴尬,“要不要我下去给你弄个早餐?” 温绍庭穿好衣服,手里捏着领带来到她面前,“不用,一会在飞机上随便吃一点就好,帮我系领带。” 陈眠接过领带,一边帮他系领带一边说,“飞机上的东西吃不饱,你下了飞机肯定就马上得忙,等你忙完都不知道几点了,我给你烤个面包,很快的,十分钟就搞定了,吃一点再走?” 清晨里,四周都是安静的,女人的娇软的声音轻轻缓缓的,很是悦耳。 他很享受这种叨念。 陈眠放下手,微仰着下巴,“你是几点的飞机?” “忙那个还不如让我好好看看你。”他低头凝着她。 柔和的光线里,她白皙的肌肤嫩得像是剥了弹壳似的,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贴着她的唇轻轻舔舐描绘她的唇,陈眠安安静静的任由他亲吻,甚至迎合着回应了他。 温绍庭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所有的血液开始翻滚,不得不停止,忍不住低咒,“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陈眠轻笑,“我要上班。” “请假。” “如果你是我老板,我天天跟你请假都行。” “那就辞职!” “……”陈眠无语,“你拖延的这些时间里,我都能给你准备好一份早餐了。” 两人靠很近,男人低头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的时候喷薄出的呼吸还带着须后水的清新味道,“你知道我饿的不是肚子,饮鸩止渴根本不够。”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的扩音蛮大,陈眠头听见了那边严特助说的话,“温先生,好了吗?再晚的话,要赶不上飞机了。” “恩,我马上出来。”他挂掉电话,依依不舍地亲了亲她的眼睛,“乖乖等我回来,可以秦桑,但是不准让自己累着了,你什么都不用管,交给周旭尧,有事给我打电话,恩?” “好,”陈眠觉得再拖下去,他就飞机就得改签了,“你出去,别让严特助久等了,你不用担心我啦,倒是你,不要忙着工作不吃饭,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那我走了。” “我送你出去。” “不用,”温绍庭掐了一下她的脸蛋,“清晨天气湿凉,你回去睡一觉。” “恩。” 别墅外有车子离开的声音,陈眠从阳台回来,爬回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他躺过的床铺已经凉了,隐约只剩下一缕熟悉的味道。 —— 陈眠原本想要多陪陪秦桑,但是她工作那边很忙,秦桑也跟没事的人一样坚持回到公司上班,每日与陆禹行碰面,却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陈眠听贞贞说,秦桑在股东大会上跟陆禹行对着感,一次否决陆禹行的决定,虽说很多股东都是掉钱眼里的人,只看得见利益,不会顾及情面,都被陆禹行收买了,但也有一部分股东跟着秦有天闯过,秦有天走了,便站在了秦桑这边,所以导致一些项目被一拖再拖,无法执行。 陆禹行倒是不着急,反而是那一干股东心急如焚,仿佛到了口袋的钞票又白白飞走了一般,为此对秦桑的怨言颇深。 陈眠听着贞贞的愤愤不平,没有表现过多的情绪。 周旭尧的办事效率很高,甚至不用秦桑插手,已经妥善处理好秦有天的葬礼。 温绍庭那边的工作到了紧要关头,所以无法赶回来参加葬礼,陈眠便自己一个人过去。 葬礼的会场设在了秦家。 陆禹行虽然婚后在外面有新婚房子,但是他还是住在了秦家别墅,没有搬出去,陈眠也不知道周旭尧是这么跟他协商配合的,总而言之大大小小的事宜处理得十分得当。 陈眠不知道秦桑有没有注意到陆禹行,陈眠不经意地发现陆禹行帮忙招待客人的时候,总会将视线抽离落在她们这边的方向。 陈眠蹙眉,不明白他那讳莫如深的眼神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很深很复杂,令人无法揣测,阴柔冷静的脸也瞧不出任何问题。 陈眠有时候觉得陆禹行这种男人很可怕,或者是心机很深沉,也足够心狠手辣,所以才会做得到抢自己养父的家产这种事情。 葬礼的现场气氛沉郁,陈眠想起了她的妈妈,不禁有些黯然神伤,秦桑出于意料的镇定。 一句句的节哀,换来她的鞠躬和道谢,任由一些人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尤其是她身侧站着一张几乎与她的脸一致的秦扬,清秀漂亮的模样,懵懂恍惚地会跟着秦桑与人说着谢谢,有些胆怯,手拽着秦桑的黑色裙子,泄露了他紧张害怕的情绪。 很多人都不知道秦有天还有一个智障的儿子,所以他出现,成了别人津津乐道的对象,那些眼光大多都是探究,没有善意。 秦桑时不时会转头微笑着安慰秦扬。 秦桑不聪明,从小惹出来的麻烦不曾少,她不懂经商,是个食指不沾阳春的矜贵大小姐,也许很多人都瞧不起她,觉得她一无是处,但是无可否认的一点,秦桑是一个好女儿,她对秦有天很好,经常花着心思哄着秦有天开心,她真的是贴心小棉袄,她还是一个好姐姐,从小她就特别宠秦扬,一个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却对自己的弟弟格外的细心,秦扬很依赖她这个姐姐。 关于这一点,陈眠都自愧不如。 陈眠走过去,“站了那么久,小扬也累了,我带他进去休息一下。” 处于礼仪,秦桑不能离开,所以陈眠只能帮她照顾秦扬,减少一下她的负担。 秦桑看了看秦扬,“也好,你带他去我的房间休息吧。” 秦扬很少见到过这么多人,他牢牢握住陈眠的手,进了休息间也不肯松开,陌生的环境让他害怕。 “小扬,你先在这里坐一会,眠姐姐去给你拿好吃来的,好不好?” 秦扬犹豫了一会,点点头,“好。” 陈眠关上身后的门,下楼去出了厨房,里面有女佣在忙碌着,看见陈眠多客气地问候了一声,陈眠笑着回应,用托盘装了一些糕点、水果和饮料给秦扬送去。 然而她刚走楼梯处,忽然听见上面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就是秦扬哭泣的声音,很大声,透露着他的害怕,有些竭嘶底里。 陈眠一惊,手里的东西直接掉在地板上,来不及多想,抬步往楼上跑去,秦桑房间的门被打开,里面多了一个人,不,确切的说是多了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壮壮胖胖的,而胖孩子的身边还有刚回爬的小奶娃,坐在地板上跟着秦扬一起哭。 秦扬忽然摸到秦桑放在床头柜子上的剪刀,眼底露出恐惧和防备,有些疯狂地往胖孩子扎去。 “小扬,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陈眠的身体比她的大脑运转得更快,一个箭步上前就挡在了胖孩子面前,伸手去拦秦扬。 “唔……”陈眠只觉得手臂上被冰凉的东西扎破了皮肉,撕裂的疼瞬间席卷而来,可她没空去理会,忙抱住了秦扬的抓着剪刀的手,“小扬,别怕别怕,我是眠姐姐,别怕。” 秦扬有一百七十多公分,比陈眠高一截,身体虽然瘦,但是说到底他也是成年男子,并且情绪处于崩溃的状态,单单凭陈眠一个人根本就压制不住他。 他用力挣扎的时候,差点就把陈眠甩飞了出去。 “坏人!坏人!”秦扬一边哭一边喊,完全看不见陈眠的存在,甚至要攻击陈眠。 陈眠担心他伤到那个孩子,更担心他伤到自己,所以用力拉住他的手,试图安抚他,“小扬,没事了,别怕!” 楼下的人听见上面的动静,也纷纷赶了过来,周旭尧和陆禹行几乎是同时抵达房间门口,房间里的一幕让他们都楞住了,周旭尧反应比陆禹行更快,在陈眠控制不住秦扬的下一瞬,轻而易举地扣住了秦扬。 他的力道和动作自然不会像陈眠那么温柔,粗暴的直接把秦扬掼倒在了床铺上,秦扬吃痛,哭得更大声了。 而那个被吓傻的小胖子,呆呆地杵在那里,等到发现有人把秦扬压住了,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大哭起来,哭得那个惊天动地,几乎要将房子的屋顶都给掀开了。 “发生了什么事?”陆禹行听见熟悉的声音转过头。 秦桑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只见周旭尧已经吧秦扬压在了床上,陆禹行见她微微泛白的脸,不由得蹙眉,想要说些什么,那边凌菲也闻声赶到了。 一时间,房间里站满了人,儿孩子的哭声在持续高亢。 秦桑推开陆禹行走了冲了进去,“你干什么!放开他!” “秦桑!”陆禹行想要把人拦住,然而伸出去的手只碰到她的一片一角,还想去追,那边的凌菲被吓得牢牢拽住了他的袖子,“禹行,儿子,你快把我们的儿子抱出来!” 陆禹行紧绷着脸,最终是迈开步伐朝孩子走去,单手把起儿子,另一手牵住了小胖子。 秦桑看见秦扬哭得岔气的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对着周旭尧说话的时候,声音严厉,“周旭尧,你放开小扬!” 周旭尧绷着脸,一手挡住了要上前来的秦桑,“你干什么?给我站远一点!” 他的声音很大,秦桑被唬得愣了一秒,很快又说道,“你放开我弟弟!你弄疼他了!” “秦桑!我让你给我站远点!”周旭尧震怒地拦住她的莽撞,仅仅靠着一只手压着在反抗的秦扬,就显得有些吃力。 房间里乱糟糟闹哄哄的,陈眠呼吸急促,她知道秦桑误会了,顾不得疼,刚要伸手去拉秦桑,那边的秦扬已经挣脱了周旭尧的束缚。 谁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陈眠也只觉得眼前有一道影子一闪,等她看清的时候,周旭尧已经牢牢将秦桑护在了怀里,而他的后背,对着秦扬。 而秦扬的手里,那一把银色的剪刀,有鲜红的血液滴落,在白炽灯下,红得可怖…… 第178章 “小扬,不要!”陈眠蓦地睁大双眼,她根本来不及再次阻止。 就在秦扬的手再一次举起来的时候,陆禹行已经将他反手扣住。 陈眠见状,一瞬间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腿一软,差点没有站稳。 秦桑走进房间的时候,就没有注意到秦扬手里拿着剪道,这会儿又被周旭尧抱着,她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周围的气氛格外诡异。 还有在周旭抱着她的瞬间,她听到了他微沉的闷哼声。 直到陈眠的声音想起,她从男人的胸膛前抬首,男人性感的下颚紧绷着,看不见他的神色,单他身上沉郁的气势扑面而来。 周旭尧低着头,深深看着她,菲薄的唇有些泛白,他的声音低沉,“秦桑,你就不能听话一点?” 周旭尧一向好脾气,发脾气的时候都是不动声色的冷,秦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大动肝火的模样,像是要把她生吞了一般,不由得呆愣住,忘记了反驳他的话。 陆禹行箍住了秦扬,冷冷第瞥向秦桑和周旭尧,视线扫过秦桑略憔悴的脸,最后瞧见了周旭尧后背那一片猩红,眸色冷冽,眉宇上拢了一片内敛的冷。 门口站满了人,都是秦桑家的一些亲戚和佣人,大家都被吓傻了,一时间,谁都没有动作,陆禹行冷沉着阴柔的脸,“还杵等我邀请你吃饭?过来拉住人,叫救护车!” 佣人们鸟作群散,分别领命忙活去,陆禹行把秦扬交给了佣人拉住,“把小少爷带到空置的房间,将所有的危险物品都撤掉,好好看着他,别让他伤着自己和别人。” 佣人连连应声,两个人一人一边拉住秦扬将他带离房间。 秦桑听到陆禹行说的救护车三个字,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绯唇抿出一抹白,“你受伤了?” 陈眠捂着受伤的手臂,忍着疼,“桑桑,他被小扬扎伤了后背。” 秦桑抿唇,“让我看下。” 周旭尧扣住她,霸道的声音微虚,“没事,不用叫救护车了,让家庭医生过来帮忙止血一下就行。” 秦桑甩开他的手,转身走到他的后背,周旭尧避不开,他刚不知道忙活什么,身上黑色西装被脱掉了,只有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此时在左边肩胛下方,被一片鲜血侵染成红色,触目惊心。 秦桑煞白了脸,左边心脏的位置,被不知名的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有些疼,有些酸,跌宕起伏的厉害。 周旭尧转过身,若无其事第看着她,低沉的嗓音缓缓散开,“皮外伤,不严重,陈眠也受伤了。” 秦桑眉目温淡,没有什么表情,“先去止血,马上去医院。” 说完,她又看向陈眠。 陈眠穿着黑色的无袖连衣裙,这时候,手臂上的伤口无处可避,尤其是血液沿着她白皙的手臂滑落,秦桑只觉得胸口闷窒得厉害。 房间里的孩子还在哭,秦桑没有理会,掉头冲门口声色凌厉,“医生还没过来吗?!” 刚说完,家庭医生提着药箱步伐匆忙赶了进来,“小姐……” “马上过来帮他们处理伤口!” 周旭尧指着陈眠冲医生淡淡开口道,“先处理她的。” 陈眠掀动了一下眼皮,“你的伤口被我严重,先处理,我止下血就好。” 周旭尧勾唇冷笑,“不严重会到现在都一直流血?我是学过多尧输血容易,你的血那么矜贵,流得起?” 秦桑犹豫了一秒,吩咐医生,“抓紧时间止血。” 她知道周旭尧伤得更重一些,被陆禹行抢过来丢在地板上的剪刀,能看的出来刚一定是被插进去了一大半,周旭尧肯定是伤得不浅。 然而周旭尧又说得对,陈眠是熊猫血,本身又是贫血人种,她捂着伤口血都流不停,时间长了没有好处,权衡之下,秦桑不得不选择先处理陈眠的伤。 陈眠蹙眉,正要说些什么,那边跑过去将地板上的孩子抱起来慰哄着的凌菲忽然开口,轻柔说道:“让我来帮忙吧。” 她的话一出,几双眼睛纷纷落在了她的脸上。 凌菲淡淡一笑,把孩子交给了一旁的保姆,“把少爷带出去,”又将一旁的小胖子牵过来,推给了另外一个女人,“嫂子,你带东东下去,他也受惊了。” 处理好两个孩子,她朝周旭尧走去,对秦桑解释说:“我是护士专业出生,处理这种伤口应该难不倒我。” 秦桑面无表情地往旁边让开一步,清冷的声音很疏离,“那麻烦小婶婶了。” “宋叔,你帮陈眠处理,这边就交给我婶婶。” 这是最好的办法,没人有异议。 那边医生动作利索地开始帮陈眠清洗伤口,白嫩的手臂皮肉都被划得皮开肉绽,陈眠扭开头,不敢看,消毒水下去的时候,陈眠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眶瞬间变得模糊,她咬着下唇硬是不吭一声。 陈眠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秦桑,她看见伤口的时候,眼底有明显的震惊和愧疚,她在自责。 所以陈眠再疼也不会叫出来加重秦桑的愧疚心,若是可以,她这个时候宁愿去医院,但是这里离医院有一些距离,只能这么办了。 医生看着她的伤口说,“我先消毒止血,你这伤口很深,回头去医院检查一下,打下破伤风。” 陈眠的额头鼻尖都疼得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虚弱第颔首,她对秦桑扯了一抹浅笑。“你还是看看周旭尧吧,别管我,我的不严重。” 秦桑淡淡地凝着她。 陈眠故作轻松,“你这么盯着我,让我觉得很煎熬……”顿顿,她目光落在了周旭尧那边,“你还是过去帮他一下比较好。” 周旭尧伤在后背,需要把衬衫脱下来,扣子已经解到了领口下的第三颗,动作缓慢得像是一个慢镜头似的,凌菲主动开口,“我帮你。” 秦桑顺着陈眠的视线望去,看见凌菲蹲到了周旭尧的跟前,抬起手指要帮他脱衣服,眸色微微冷凝下来,陈眠淡淡道,“还杵着?等着被人踩你头上去?” 秦桑收回视线,不冷不热道,“她只是帮他处理伤口而已。”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陈眠抬眸,“那他也是你老公,说到底还是为你受伤,你妻子的责任别忘记了。” 秦桑微怔,沉吟了几秒,然后转身往坐在沙发上的周旭尧走去。 凌菲的手刚碰到周旭尧胸前的扣子,就被周旭尧扣住了手腕,温热的掌心让她微微一颤,她维持着镇静,笑了笑道,“怎么了?” “婶婶,让我来吧。” 周旭尧的薄唇刚翕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秦桑微沙的声音字头顶传来,他微抬首,视线对上秦桑,神色不变,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松开了凌菲的手腕。 凌菲僵了僵身体,站起来让出位置给秦桑,“那你先帮他把衬衫脱下来。” 秦桑无视周旭尧灼灼逼人的视线,附身下来开始帮他解扣子。 今天的秦桑一袭黑色的圆领无袖连衣裙,保守庄重。 两人靠得很近,女人的香味若有似无地飘来,周旭尧掀着眼帘锁住她不大不小的精致的脸,余光瞥见她性感的漂亮的美人骨随着呼吸起伏着,眸色暗沉下去。 女人柔软的手指微凉,解扣子的时候,不小心地会碰到他的滚烫的肌肤,两人没有暧昧,但是这一幕落在某些人的眼里,就成了一种无法容忍的刺激。 比如凌菲,又比如陆禹行。 陆禹行身姿冷柜贵地站着,狭长的眼眸眯着,抄在裤兜里的手,悄然握成了拳头,阴柔的五官冷得尧滴出水来。 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忍住没有冲过去将秦桑扯开带离周旭尧的身边。 而凌菲的脸是青红交替着,心头的酸涩几乎要将她湮没了。 当你失去了站在彼此身边的资格,原来有些画面,真的会很伤人。 秦桑小心翼翼地帮周虚尧脱下衬衫,不可避免地看见了他背上的伤口,差不多有三公分长的裂口,狰狞可怖,秦桑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周旭尧察觉到她的情绪,伸手将,搂住她的腰,轻轻用力将她扯得跌坐在了他的腿上,这样的动作扯到背后的伤口,有些疼,但是对周旭尧来说,完全可以忍受。 秦桑被吓白了脸,“你干嘛!” 周旭尧低头睨着她的眼睛,淡淡道,“坐着别动。” “你受伤了就不能安分点?” 周旭尧忽略掉她的话,侧首对凌菲道,“随便止下血就行。” 凌菲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好。” “你让我起来。” “嘶……”周旭尧发出一声抽气,秦桑一僵,“很痛吗?” “你再乱动,扯到我的伤口,估计会更痛。”周旭尧眼睛不眨的说道。 秦桑想要发脾气,却又不敢乱动,“你让我起来。” 可周旭尧偏不,反而报上瘾了似的,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怪异无比,只有陈眠这个旁观者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陆禹行忽然说,“楼下的客人还需要招待,让秦桑先跟我下去吧。” 周旭尧不痛不痒地道,“那就劳烦小叔支持下大局,秦桑需要陪我这个伤患。” “桑桑是大哥的女儿,她不在,难免会落人口炳。” 周旭尧不为所动,似而非地勾着唇,无声地与陆禹行对峙较量着。 “你止血了以后就和陈眠一起去医院,我现在和小叔先下去,等葬礼完毕了以后,我再去医院找你。”秦桑道。 周旭尧的看着秦桑的眼神渐渐冷下来,陈默了半分钟左右,他缓缓松开了抱住秦桑的手,冷淡道,“那你先下去,我一会就下去。” “周旭尧……” “还是你要我现在就陪你下去?”他不给亲桑开口的机会。 “那我先下去。” 秦桑从他腿上下来,动了动唇,到底是什么都不说,跟着陆禹行一起离开了房间。 医生帮陈眠包扎伤口,又过去帮凌菲一起处理周旭尧的伤。 陈眠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床边上看着周旭尧。 明明只有四个人在房里,周旭尧周身散发着一层戾气,让空气变得稀薄起来,陈眠也觉得气压很低,苍白的脸庞维持着一贯的冷静。 周旭尧看向她,“如果你没有大碍,下去陪着秦桑。” 陈眠发现凌菲听到周旭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帮忙递东西给医生的手明显僵硬了一下,她的温静的眉目很淡,扯了扯唇,“秦桑会更希望我留着这里。” 陈眠研究不出凌菲那个停顿代表的什么,到底是觉得周旭尧太过关心而介怀,还是在为周旭尧赶她离开这里而开心,谁知道呢? 当然,陈眠希望是前者,这样凌菲就是彻底的自作多情。 然而事实证明,自作多情的不是凌菲,而是陈眠自己。 因为凌菲已经拿过白沙不走到周旭尧的前面,从他的胸膛前,双手环过他的身体,一圈一圈地帮他缠纱布。 陈眠看着她不由得蹙眉,眼神一沉再沉,心底一出冷笑。 若是不知道凌菲和周旭尧有过那么一段,又或者说凌菲看着周旭尧的眼神可以收敛那么一点,陈眠并不会觉得眼前这样的动作有多刺眼。 她凌菲到底是爱着周旭尧,还是爱着陆禹行?陈眠都被她给绕得懵了,一个女人那么僵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心机可不谓不深。 陈眠对医生说,“宋叔,你帮周公子好好处理伤口,别让陆夫人忙活了,毕竟她身份金贵,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宋叔也是一凛,刚才他要帮周旭尧缠伤口,但是凌菲把纱布直接拿走了,他也不好意思跟她争,如今陈眠开口了,他自然是不敢再怠慢。 “二夫人,还是我让我来吧,您赶紧去看看孩子,我刚上来的时候,听见孩子一直在哭。” 凌菲下意识地望向了周旭尧,只见周旭尧镇定自若,兀自坐着,仿佛听不见声音一般。 凌菲以为他听见孩子二字会有所感触,但是到底是失望了。 他一点也不介意。 陈眠淡淡地掀起眼睫,“陆夫人,你最好还是赶紧看看孩子,另外,刚那个大孩子也是你们凌家的吧。” 凌菲对着陈眠咄咄逼人的视线,有些不敢直视,“你什么意思?” 陈眠淡淡勾唇,“你最好想想,这么让秦桑消气。” 秦扬的精神状态一直都维持得很好,这一回秦桑带秦扬参加丧礼,虽然是必须,但也是经疗养院的同意,并且告知秦扬不会有事才安心带回来的,结果回来就出了这种事情,她一定会追究发飙到底。 呵!她居然还有心情在这儿勾搭旧情人。 “如果秦桑真的要跟一个孩子计较,我也没什么好说,毕竟她是一千金大小姐,不是谁都得罪得起。”凌菲声音微冷,察觉到周旭尧的审视,她兀自起身,“我去看看孩子,这里有宋叔就行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陈眠淡淡瞥着周旭尧。 “你是想监视我?还是想要故意气凌菲?”周旭忽然开口。 陈眠眉目温浅一笑,“你让我出去的目的真的就是让我陪秦桑,而不是想要支开我跟旧情人联络感情?” 周旭尧浓眉微皱,“她一个人应付不来那么多人,尤其是陆禹行在她身侧。” 陈笑说,“比起来,我更担心你犯错最后受罪的是秦桑。” 陆禹行再能耐,陈眠也相信秦桑不会跟他有任何不该有的关系,但周旭尧就不一样,谁知道他下一刻会做什么呢? “你这么牙尖嘴利,老二到底是看上你什么?” 陈眠丝毫不介意他话里的讽刺,“古人云,人以群分。” 所以周公子,你想说温绍庭瞎,首先你得先瞎,若想说她不讨喜,可见秦桑也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那么你又到底看上了秦桑什么? “……”周旭尧默然。 “你知道秦扬是怎么回事?”周旭尧一动不动盯着她的眼。 陈眠有条不紊地说道,“秦扬的情绪这几年都很稳定,他很听话,今天虽然很累很紧张,但是不至于会忽然引发他精神崩溃,再者,我刚带他上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结果我离开一下,就发生了事情。” 说道这里,陈眠明显顿住了,若非她抛下秦扬一个人,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若有人故意要对秦扬下套,你想防都防不住,这个不怪你。”周旭尧明白她的想法,淡淡解释,不算安慰的宽慰。 陈眠扯了扯唇,“刚那个孩子明显就是凌菲娘家那边的人,而凌菲的儿子竟然也出现这里……” 事情不会那么凑巧,何况,这个还是秦桑的房间,除了必要的佣人进来打扫,别人没有经过允许,是不能进来的,当所有的凑巧凑到一起,那就是一种预谋。 周旭尧淡淡道,“凌菲不会做这种事情。” 陈眠微微一愣,倒也不觉得意外。 周旭尧这话明显是护着凌菲,然而,有一点却是无可否认,那就是周旭尧确确实实是了解凌菲,又或者说,他自信地以为自己了解。 他不知道,女人都是善变的。 并且,从本质里改变起来,会脱胎换骨。 陈眠没跟周旭尧争辩这个,他也没有必要跟她解释什么,毕竟需要他解释的人是秦桑。 “你对她倒是很自信。”不无讽刺的味道。 周旭尧知道她和秦桑关系好,见不惯他也是正常,更何况他之前还曾想和陶思然结婚。 “她跟凌家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好。” 陈眠挑眉,所以,这是凌家在陷害她? 周旭尧原先的衣服是不能穿了,他在卧室里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房间内里的衣橱,没一会便穿了一件崭新的衬衫重新出现。 “我叫人送你去医院,免得到时候老二回来跟我索命。” 这个伤显然是瞒不住温绍庭,所以周旭尧能够挽救的,就是不然陈眠痛得太久,并且不会留下疤。 陈眠摇头,“暂时不要紧,你去忙吧,我要去看秦扬。” 周旭尧扣着纽扣的手指微顿,淡淡道,“他情绪不稳定,为了安全起见,我现在就要安排人把他送回疗养院,你就不要再给我添麻烦。” 陈眠蹙眉,“他现在这个样子,最需要的就是秦桑,而不是疗养院。” 看着他清贵温淡轮廓,陈眠继续道,“你把他送走会害了他。” 秦扬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病,现在突然变得这么严重,秦桑能让他去疗养院才奇。 “不然你觉得应该怎么样?”周旭尧冷笑,“这一回是用剪刀扎伤你我,下一次呢?是不是该拿刀子砍死其他人?” 陈眠缄默,其实这只是意外,但是,她也不敢保证仅此一次意外。 “我先去看看他。” “随便你,”周旭尧长腿迈开往门外走去摸到门把又顿住微侧目,“别靠太久,他也许还会伤人。” 周旭尧并不想关心陈眠是否会受伤,只是她到底也是温绍庭的老婆,还是秦桑的朋友,他冷不到哪里去。 …… 佣人说陆禹行吩咐医生过来给秦扬打了镇定剂,所以这会儿秦扬已经睡了。 陈眠走过去,却看见床铺上的秦上,双手双脚别麻绳绑着,绑得很紧,他原本白皙的皮肤都勒红了,沉睡中眉宇都紧蹙着。 “谁让你们绑着他的?”陈眠怒从心生,说话的声音冷冽,“马上给我松开!” 佣人一副为难的表情站在一旁。 “你们以为你们绑着的人是谁?”陈眠轻轻袅袅地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没人会给他撑腰?” 陆禹行现在成了秦家的当家主人,这些人都默认了陆禹行,所以自作聪明的以为秦扬这样的人是不会受到的重视的,根本用不上对他好。 “温太太,您就别难为我们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陈眠的身份,这些人都知道,轻易得罪不得。 陈眠微眯着眼眸,笑得风清云淡,“原来你们都知道我的身份啊?那么,你们绑着我弟弟,算是怎么回事?他好欺负,还是我好欺负?恩?” “温太太……” “你不用怪他们,是我让他们绑起来的。” 蓦地,一道熟悉又清脆悦耳的女人声音从身后响起。 陈眠回过头,凌菲怀里抱着她未满周岁的儿子站在门口,正一瞬不瞬地与陈眠对视。 “呵!”陈眠勾唇笑了,然而笑意却不抵眼底,绯色的唇微微掀动着,“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第179章 陈眠绵软的语调带着重重的压迫感,让凌菲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比自己高出了一截。 凌菲对着陈眠蹙眉道,“陈眠,虽然你和秦桑感情很好,但是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不觉得自己干涉得太多了?” 陈眠好整以暇地看着凌菲,“所以陆夫人觉得秦桑把你当家人了?” 不着痕迹的讽刺,让凌菲僵凝了神色。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是私底下,彼此都心知肚明,秦桑每一声婶婶,都并非真把她当亲人,不过就是利用那一层身份提醒她,注意自己的分寸。 陈眠无暇理会她复杂的心思,侧目吩咐那两个佣人,“松绑。” 两个男佣看看陈眠,又看了看凌菲,欲言又止,不知所措。 这到底是要松绑呢?还是要继续?他们很为难,左右都是不能开罪的人。 陈眠眸色渐冷下去,“听不见我的话?” “信不信我有本事让你们马上滚出秦家?”陈眠从来不带有色眼镜看人,但是此时此刻,她完全不想给这些人什么好脸色。 仗势欺人,谁不会呢? “这里是秦家,你们的当家主人姓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我想也没必要留下来了。” 凌菲怀里的孩子在呀呀儿语,陈眠说着话,视线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小家伙长得很漂亮,十分精致的五官,倒不太像凌菲,但是瞧着也不太像陆禹行,然而那轮廓熟悉,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一旁的用人佣人听到陈眠的话有些发怵,心有戚戚,“二夫人,这……” 凌菲轻轻摇了摇孩子,倒是一个温柔的妈妈,微笑着说道,“你们放心,没有二爷的允许,谁都辞退不了你。” 陈眠倒是笑了,笑得益发的温柔,“既然如此,你们可别后悔。” 两个佣人犹豫纠结很久,小心翼翼地问凌菲,“二夫人,少爷他也睡着了,松绑……应该也没有问题……” 佣人的声音渐渐淡去,最后已经完全低着头。 凌菲颤了下眼睫,声音清婉,话却有些过分刻薄,“松绑?下面那么多客人,一会他若再闹事伤人,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那两个佣人沉默了,凌菲好歹目前都是这个家的主人,他们虽然知道陈眠也不能开罪,但是总不能反了自己的主子。 陈眠带着嘲弄看着凌菲,态度显得傲慢,“怎么着?” 她弯着眉眼,“看见周旭尧不顾一切把秦桑护在怀里,终于开始慌了?” 凌菲淡然道,“陈眠,我知道你和桑桑的感情很好,但也请你注意说话的分寸。” “分寸?怎么?需要我拿尺子给你丈量一下你的有多深的肮脏想法么?”陈眠赤裸裸地话语毫无遮掩,她摆明着不喜欢凌菲,话里眼里都是瞧不起。 “我和秦桑在如何,那也是我们两人的问题。” 陈眠似而非地笑,眉目拢了一层凉意,“凌菲,你这种手段,是羞辱不到秦桑的,”她绯色的唇渐渐弥漫出一抹深意,“反而会自取其辱,你信不信?” 凌菲缄默,陈眠淡笑着,“需要我证明给你看么?” “不需要,也不用!” 陈眠眼角弧度翘起,“不敢就是不敢,凌菲,你何必自欺欺人,这么做有意思?” “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要做什么!” 凌菲开口绑人,无非就是要证明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秦桑称呼她一声婶婶,她当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 以为这样对待秦扬,秦桑就会被人瞧不起? 呵!可笑,愚蠢! 凌菲泰然自若,“我并不是那个意思,秦扬是个神经病患者,他随时会化为疯狗伤人,我想换做别人,也会这么做,等葬礼结束了以后,我们会马上安排人送他去治疗。” “你说谁是神经病?”蓦地,一道清冷的嗓音从她的背后传来。 凌菲浑身一僵,缓缓转身,就看见秦桑阴恻恻的看着她,一身黑色妩媚却又极为冷艳,“桑桑……” 她不是在招待客人?怎么又跑上来了? 秦桑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高跟踩着木质地板上甚至没有声响,却极重,那气势仿佛是要将人踩在脚底下碾碎,“嗯?你说谁是神经病?有种你再说一次。” 关于秦扬,秦桑的底线很有限,别人伤了秦扬一根头发,她都不允许,并且,尤其忌讳别人说秦扬是神经病或者白痴,很小的时候,谁敢长舌一个字,秦桑便会冲上去撕烂对方的嘴,曾经因为这个她动手揍过欺负秦扬的那些小孩。 “桑桑,你不应该把秦扬带回来,如果不是这样就伤到人。”凌菲心尖微颤,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呵!凌菲,如果你爸死了,你能做到不送终么?”秦桑站在凌菲跟前,“噢……也许你真可以做到,毕竟你和陆禹行是一类人,倒打一耙的事情做起来毫不费劲。” 凌菲被秦桑冷嘲热讽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跟川剧变脸一般,好不精彩。 秦桑无视她的难堪,视线落在了床铺上的秦扬身上,眸底有一股灰色的风暴渐渐凝聚旋转,“谁准予你们这么绑着我弟弟的?” 一旁的佣人吓得低下头,不敢吭声。 “松开。” 两个字,掷地有声。 佣人不敢怠慢,有些慌忙尧上前松绑,凌菲却打断了他们的动作,“住手!谁也不准松!” “凌菲,你当真以为我好脾气?” “桑桑,我说了……” “我说松绑!”秦桑微眯着眼眸,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凌菲的话,“耳聋了是吗?!”秦桑的嗓门提高了一个调,两个佣人惨白着脸,进退维谷。 “怎么?真不想呆秦家了是么?” 秦桑气得肝疼,这里明明是她的家,凭什么如今她要像个外人一样? “他们是禹行请回来的,你赶不走的。”凌菲丹丹淡淡道。 “砰!” 秦桑把手机的玻璃杯子狠狠砸碎在地上,玻璃溅了一地,除了陈眠淡定站着,凌菲和佣人都吓了一跳。 秦桑眼神冷肃,“凌菲,别以为有陆禹行护着你,我就动不了你,”她看着凌菲,对陈眠说,“眠眠,锁住这个房间门!” 陈眠十分配合,一个转身,动作利索,只听见咔嚓一声,房门被锁住。 凌菲心底微怵,“你想做什么?” “这就怕了?”秦桑笑靥如花。 “桑桑,我这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凌菲也不知道秦桑事到如今,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去放肆,“秦扬精神有问题,现在已经伤了旭尧,你……” “啪!” 一声清脆的掌声响起来,凌菲只觉得脸颊一阵热辣辣的,疼得厉害,头歪到一侧,看见了陈眠面无表情的脸,以及她眼底淡漠的讽刺。 “嗬!”秦桑冷笑,“所以你这是替周旭尧出头?” “秦桑,你已经快三十岁了不是三岁,能不能不要那么意气用事?小时候你总让禹行替你收拾烂摊子,下半辈子难道就要让周旭尧替你收拾残局?你可以成熟点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不讨喜,周围的人都会觉得很累!” “嗯,你成熟,你理智,”秦桑颔首符合,不痛不痒地道,“成熟理智到结婚了,还肖想着你侄女的老公。” 陈眠淡淡地看着凌菲,看见她的精致的脸蛋一点一点菜色下去,莫名的想笑,她是不是也跟着秦桑变坏了,学会幸灾乐祸了。 秦桑绯色的唇瓣噙着一抹讽刺的深笑,“讲真,凌菲,你这样的成熟理智,我秦桑是这辈子都学不会了,对不起啊。” 最后那一句话,秦桑甚至换上了一种十分无奈无辜的神态,凌菲心底气血翻滚,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嘴唇都在颤抖着。 房间里还有别人在,甚至有两个佣人,秦桑这么不加遮掩的讽刺,是赤裸裸的要将她的尊严泼脏。 “秦桑,你不要胡说八道!” 秦桑歪着脑袋,无辜地眨眼,“眠眠,你觉得我胡说了吗?” 陈眠淡淡睨着她,漫不经心地道,“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刚我看见她在房间里试图勾引你家男人。” “陈眠,你不要污蔑!含血喷人!”凌菲气得大声叫了出来,“我只是帮他处理伤口而已!” 她这个模样,落在那些佣人的眼里,就成了心虚的表现,佣人看向凌菲的眼神都变得格外意味深长。 陈眠微微一笑,“那算我眼拙,我只看得见一个女人想往男人身上贴,抱歉,我想我可能需要配一副眼镜。” “你——”凌菲被噎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秦桑不屑哼了一声,侧身走到床边,“你们两个,今天就给我滚出秦家,否则我不介意亲自动手撵人!” “大小姐……”佣人一惊,秦桑连眼神都不给一个,“二夫人,我们……我们……” 凌菲很快冷静了下来,淡淡道,“秦桑,你有必要迁怒吗?” 秦桑和陈眠一起合力帮秦扬松绑,他们绑得太紧,两人花了不少力气倒腾了好一会儿才把绳子解开。 在看见秦扬的手腕那一圈勒得发紫的痕迹,眼眸凝集的风暴以中间的黑为中心朝四周扩散,爆发力极强。 她手里还拽着绳子,倏地弹起来转身,手里捏着绳子的一端,另一端直接对准了凌菲狠狠甩了出去。 “啊!” 房间里蓦地响起女人的尖叫声,绳子甩出去的那端抽在了凌菲的腿上,白皙匀称的腿,瞬间就缠绕了一条红痕,凌菲痛得差点就抱不稳孩子,眼睛顷刻间便红了。 秦桑从床上走下来,一步一步朝她靠近,凌菲被她逼得步步后退,直逼到墙角上,无处可逃,“秦桑,你想做什么?” 凌菲抱紧了孩子,防备看着她。 秦桑冷笑,“你不是觉得我迁怒么?想彰显你的伟大,让他们留下?可以啊。” 凌菲心底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 秦桑睨了一眼她的儿子,“把你儿子交给一旁的佣人,”她慢条斯理地说道,“然后挨陪我三鞭,我让他们继续留下,并且以后都不会开除如何?” “你疯了!” “凌菲,听说疯子杀人都不会被判刑,你觉得我是不是疯了?”秦桑漂亮的凤眸此时是一片灰霾,如翻滚的云,一层覆盖过一层,“是谁给了你胆子让你这么对我弟弟的?” 那些淤痕那么深,若不是陈眠尧过来看秦扬,又给她发了信息,是不是秦扬就要被他们帮在这里,一不小心还要把人给帮到残废了? 只要想到这些,秦桑就怒不可揭,她管不了陆禹行和周旭尧要多护着凌菲,在她眼底,这个女人不收拾永远以为她秦桑好欺负! 凌菲心惊肉跳,朝陈眠喊话,“陈眠,你还不过来拉开她!我还抱着孩子,她会伤着孩子!” 凌菲刚就发现陈眠盯着她的儿子一直看,眼神格外的柔悯,她相信陈眠不会让孩子出事。 陈眠正在帮秦扬揉捏着手腕的淤青,帮他活络血液,听到凌菲这句话,眉目是一片冷凝温漠,“桑桑不是让你把孩子交给他们?再者,那是你的儿子,与我何干?” 凌菲石化。 秦桑半眯着眼眸,正要说些什么,凌菲怀里的孩子蓦地凄厉地哭了起来,一张脸哭得涨红起来,连带秦桑都被吓住了。 凌菲哄着眼眶轻轻拍着他的屁股,软语细哄着,有人在外面敲门。 “开门。” 是陆禹行的声音,“凌菲,开门!” 离着房间门口最近的,是秦桑,然而她整个人堵在门口上,凌菲想要开门都开不了,两人对视着。 陆禹行砸门的力道又加重了,“凌菲!” 秦桑抿着唇,一把用力将门拉开,陆禹行举着的手僵化在半空中,看清楚秦桑阴沉沉的脸,不由得蹙眉,“你不是去洗手间了,怎么在这里?” 凌菲从陈眠的身后走出来,“禹行,你怎么上来了?” 陆禹行淡淡地扫过她,“你们都在这里干嘛?” 他自然实不会告诉凌菲他找上楼来的原因。 凌菲微微一笑,“我不放心秦扬,怕他又伤人了,所以过来瞧瞧。” 陆禹行蹙眉,没有多言,而是低头对秦桑道,“你该下去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此时说话的声音有多温柔,凝着秦桑的眼睛温漠中盈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和,秦桑没心思在意他这种细微的变化,陈眠他们的方向瞧不清他的神色,只有站在秦桑身后的凌菲,将这么微末的情绪,瞧得清清楚楚。 秦桑不为所动,忽然开口,“陆禹行,你到底累不累?” 陆禹行垂眸看着眼前的女人,恍惚之间,那个天真无邪又蛮横的小女孩,那仰慕的眼神俨然变成了如今的讥讽不屑,心脏深处的谋更神经倏然扯了一下。 陆禹行不喜欢这样的秦桑,口吻略带无奈,“你又要闹什么脾气?” 秦桑退后一步,眼神变得极为犀利,带着一抹恶作剧,蓦地抬首照着凌菲那张精致的面容狠狠掴了下去。 清脆的巴掌声那么猝不及防,凌菲更被打懵了。 腿上还有被她鞭抽的疼,这会儿脸上又挨了一巴掌,眼睛瞬间就红了,却死咬着唇不让在眼眶打转的泪光掉落。 陆禹行眸色一沉,薄唇抿成直线。 秦桑笑靥如花,眉眼如丝,有高傲又冷艳,穿着那一身黑色,乍一看,真十足一个坏女人的模样。 她抬头睨向陆禹行的瞬间,笑容有一秒钟的僵凝,那一瞬,没有人来得及捕捉又消匿无痕,她目光最终掠过了陆禹行,落在了周旭尧的身世。 男人温润的轮廓沉静如水,眼眸深邃,深不见底,就那么无声无息地与秦桑对视着。 房里房外都沉寂下来,空气变得格外逼迫,陈眠牢牢锁着门口那两个气场相当的男人,没有任何的动作,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反应。 一个是爱凌菲爱得死去活来的前任,一个是凌菲的正牌老公,她倒是想知道,他们到底会拿秦桑怎么办。 秦桑无辜地看着秦桑,“哎呀,小婶婶,不好意思啊,一时手痒,你怎么就站在我旁边呢?” “……” 秦桑这模样,真是漫不经心到恶劣,如果不是此时实在不适合,陈眠真想笑,也只有秦桑敢这么做。 凌菲看向门口的两个男人,本以为他们会为自己说一句话,毕竟秦桑这分明故意的那么的明显,甚至就是故意挑衅。 然而没有,冗长的沉默之后,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凌菲受不了这种氛围,又或者是害怕她会见证到自己不愿意见到的一幕,所以她抱着孩子,低着头猛地从陆禹行身侧走了出去,又越过了周旭尧,逃离了现场。 陆禹行湛沉沉的盯着她,平静地问:“闹完了?可以跟我下去了?那些叔伯等着你。” 秦老爷子的那些手下跟秦有天都有频繁来往,他们中间还有个别的人混在黑色地带,大部分都和秦有天一样漂白做正经生意,彼此的关系密不可分,他们大部分都是鸿盛集团的股东,都是秦桑的长辈,秦桑也算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 面对像一潭死水一般的陆禹行,秦桑有种一拳狠狠砸下去,却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他不动怒,不呵斥,漠不关心事不关己,秦桑想不出自己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撕开他那一层虎皮。 秦桑唇边的笑意一点一点沉下去,抬首指着身后那个两个佣人,“我不想再看到他们出现在秦家。” 既然已经闹了,她不介意任性肆意得更彻底一些,秦桑知道这两个人很无辜,但是现在她没心情理会那么多,但凡跟凌菲扯上关系的,她都不想手下留情。 她要看看,他们到底可以忍耐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而那两个佣人脸色一阵发白,紧张兮兮地看着陆禹行,对上陆禹行冷冽的眼睛,心头发颤。 陆禹行想都不想,回答她:“好。” 两个佣人都不敢说话,甚至大气都不敢吭一声,他们终于明白,秦家的大小姐,地位比凌菲这个夫人要来得更重要,可惜后悔已经来不及,秦桑只是要求他们离开,已经是最后的仁慈。 秦桑转头对陈眠道,“帮我看好秦扬,他打了镇定剂,短时间内不会醒过来。” “好。”陈眠道。 秦桑这才朝他们走去,陆禹行侧过身让她出来,和周旭尧无声对视一眼。 周旭尧淡淡道,“小叔还是去看看小婶吧,我陪她下去就行。” 强势而霸道的口吻,不容置喙。 陆禹行深深地凝了一眼秦桑,吩咐:“故意难为的人,不用理会,我会处理。” 秦桑冷笑,“他们故意为难我,难道不是因为你?你又何必假装好人?” 周旭尧牵过秦桑的手带着她要往前走,秦桑说,“你不去看看她?你刚受伤的时候,她可是很紧张的,现在她受伤了,你不理她,不怕她伤心?” 周旭尧低着头神色平静地看着她,不冷不热地反问一句:“你希望我去?” 秦桑抿着唇不说话。 “既然不愿意,就别尽说一些令我生气的话。” 秦桑甩开他的手,冷冷道,“你想多了,你爱怎么样与我无关。” 周旭尧沉着脸盯着她的疾步走远的身影,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迈步跟上。 陆禹行看向房间里的人,对上陈眠冷漠的视线,“刚发生了什么事?” 陆禹行是了解秦桑的人,十几年都生活在一起,她的一举一动他都了若指掌,她刚明显就是被人惹得炸毛了,只不过是强行忍了下来。 陈眠勾唇冷笑,“你觉得现在还有谁能让她大动肝火?” 陈眠指着房间里另外两个一动不动的佣人,“你老婆让他们绑着打了镇定剂的秦扬,秦桑要松绑,你老婆不让,甚至骂秦扬是神经病,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闻言,陆禹行阴郁的眼睛有层层的冷意蔓延开,淡淡地瞥向两个佣人,“她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时候开始,随随便便的人都能欺负到她的头上去了?而她还要强行忍耐着? “二……二爷……是夫人让我们绑的……我们不敢自作主张的……”佣人被他的眼神吓得说话都结结巴巴,“我……我们知道错了……” “所以,”陆禹行一如既往的阴沉冷漠,说话的语调轻描淡写,却慑人心魄,“是真的。” 第180章 “二夫人。” 凌菲正在房内看着孩子屁股上那一块淤青,眼底露出心疼,听见声音动作利索地把孩子的裤子穿上,扭头看见孩子的奶妈站在门口处,松了一口气。 “有事吗?” 奶妈是凌菲母亲安排的人,对凌菲忠心耿耿,“二爷刚辞退了两个佣人。” 凌菲颦眉,奶妈又道,“是二夫人刚让他们绑着秦小少爷,二爷动怒了。” 秦桑那嚣张任性的脸蓦地闪入脑海,凌菲的脸白了白,“你看着小少爷,我去看看。” 辞退佣人而已,凌菲并不在意,她在意的不过是陆禹行为了秦桑在打她的脸! …… 陈眠倒是搞不清陆禹行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分明对秦桑一直不冷不热,但真遇到事情,又总会纵容她,任由她嚣张放肆。 这一回也不例外,他尊重了秦桑的意思,辞退这两个人,要求他们半小时之内就消失在秦家。 凌菲得知这个事情,跟陆禹行理论了起来。 陈眠并非要偷听,而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禹行,那两个人也没有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要辞退他们?” 陆禹行背对着陈眠,单手抄在裤袋里,淡漠阴沉的背影拒人千里之外,“两个佣人而已,走了再找。” 他声音平静,丝毫不放在心上,但也并非对凌菲动怒,与平常不冷不热的态度一样。 凌菲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对着自己永远都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的冷漠,他只有在看秦桑的时候,神色才会有所不同,那种微末的情绪让她难以忽略。 他不会跟她吵架,两人相敬如宾,嫁给他,就像是嫁给了一个充气娃娃,连夫妻之间的亲密都少得可怜,凌菲怀疑过他又其他女人,也派人跟踪过他,然而什么都没有,他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清心寡欲到令人发指。 “你这是在怪我?” 陆禹行淡淡道:“不是。” “我不习惯新人进来,他们也是听我的指令办事,你辞退他们就是在责怪我。”凌菲抿着唇道。 “如果你硬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陆禹行不为所动,继续道。 陈眠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同情起凌菲来,女人最讨厌的话里,陆禹行说的这一句,绝对会让女人郁结心塞致死! 凌菲当下便黑了脸,“你一定要辞退?” 他们站在楼梯口上,凌菲的嫂子这时候牵着小胖子,忽然出现在视线里,陆禹行蹙眉,“你负责招待好你凌家的人就行,别让孩子再乱跑。” 凌菲僵着身体,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渐渐用力,“禹行,你这话什么意思?” “秦扬那边交给陈眠,你不用操心了,照顾好孩子就行。”陆禹行说罢,稳步下楼。 陆禹行越过凌菲的嫂子和小胖子的时候,顿住了脚步,垂眸冷睨了一下,清冷的语调不带一丝情感色彩,“希望你们不要再上楼,否则就请回吧。” 凌菲的嫂子脸色白了白,牵着小胖子,笑得很僵硬,“抱歉,今天给二爷造成麻烦了,孩子还小不懂事,不是故意的。” 陆禹行在辈分上应该称呼她一声嫂子,然而他的地位比她这个凌家媳妇高太多,所以她还是尊称陆禹行一声二爷。 陆禹行不说话,冷冷转身离开。 凌菲的嫂子看了看楼梯上的凌菲,最后带着孩子离开了这里,在这种家庭里生存,有些事情必须拎得清,否则得罪了人怎么死都不知道。 凌菲并没有理会她的嫂子,整个人呆滞了好一会儿,回过身的时候,她嫂子和孩子已经不见了。 一遍遍回想起陆禹行刚的那些话,凌菲脸色微白,抬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陈眠,声音微冷,“你满意了?” 陈眠不躲不避,若无其事地看着她,“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你会自取其辱,这会儿信了?” 凌菲被深深地打击了,到现在,她终于明白陈眠所谓的自取其辱是什么意思。 陆禹行不会为了她而委屈秦桑,周旭尧不会为了她而惹秦桑不快。 这两个男人,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秦桑身上,哪怕她嚣张跋扈,蛮不讲理。 相比起来,她确实被遗忘了,谁都没有在意她。 凌菲呵一声笑了,“我再你们眼里心机深重?相比起你们,我真的是自愧不如!” 陈眠淡淡的掀起眼眸,“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心思龌龊,”笑了笑,继续道,“他们都不是眼瞎的人,你以为你能演到什么程度?凌菲,你的戏演过了。” 她太把自己当回事,利用陆禹行太太这个身份来压人,又高估了自己在周旭尧心底的重要性。 人不应该妄自菲薄,但像她这么盲目自信,也是令人不敢恭维。 “秦桑口口声声都只怪别人插入她和周旭尧的婚姻,”凌菲看着陈眠不无讽刺,“事实上,她偶何尝不是一直在插足我和陆禹行的婚姻?她跟我相比,都是半斤八两,怎么她可以这么做,我就不行?” 陈眠一时无言以对。 凌菲继续道,“你们觉得你们占理,便将我视为坏女人,事实上,我们都是一样的,陈眠,连你也不意外。” 凌菲一字一句咬得很重,“你当初还不是利用一个好朋友的身份,一直插足在你的闺蜜和袁东晋之间?呵,你们到底哪里来的高尚感来批判我?” 圈里的事情,哪怕一些微末的关系,都会被无限扩散,孰是孰非,到最后都变了样。 陈眠和袁东晋,知道袁东晋和陶思然那一段感情的人都认为是陈眠插足了破坏了他们的感情。 陈眠无可否认,当初因为那么一点私心,跟袁东晋的关系一直疏离不足,亲密有度,她的的确确存在了那么一点私心,不想跟袁东晋离得太远,那时候太过天真,觉得不能在一起,那么能近距离看着他也是一种幸福。 然而,陈眠对凌菲申明了一点,“凌菲,我并没有在别人结婚以后还死不要脸的倒贴上去搞暧昧,秦桑也并没有主动靠近过陆禹行,倒是你,你敢问心无愧地说你没有故意在接近周旭尧?” 凌菲如丧考妣,笑得讽刺,“我算是见识到你精彩绝伦的口才了,死的都能被你说成活的,我想我没并没有什么好谈了。” 陈眠淡淡地瞥向她,“有理走遍天下,你反驳不了我,不过是因为你缺理。” 说完,陈眠转身回了秦扬休息的房间。 楼梯走廊上重新恢复了安静,凌菲像一只丧家之犬,狼狈不堪。 陆禹行冷漠她已经习惯了,毕竟他从来不关心她。 然而周旭尧,他刚亲眼看着她被秦桑打,竟然一句话也不说,甚至没有一句问候。 曾经连她大哥喷嚏都要操心半天的男人,如今却任由她被别人打,那个人,还是她的妻子,他一句话责怪都没有…… 心不能再凉了。 …… 秦扬醒过来后情绪依旧很激动,连陈眠都不行,最后还是秦桑把他安抚镇定了下来,之后秦扬咽呜哭得成一个孩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和伤害,哭得陈眠都的心也拧做一团。 秦扬说不清楚事情的始末,这个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不过陈眠不会相信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能那么轻易的让秦扬发病,碍于没有证据,最终也只能忍着。 西井别墅。 秦桑把秦扬哄睡了以后下楼,看见周旭尧裸着上身裹着纱布站在客厅那打电话,看模样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他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对方,转身对上秦桑,三言两语说完给挂了。 秦桑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正要喝,却被周旭尧给夺了去,“不知道自己这几天不能碰冷的?” 听着他略带责难的口吻,秦桑神色有些冷淡。 秦桑一言不发,转身去给自己倒了热水,完全将他视作透明。 周旭尧蹙眉看着她,“我又有哪里招惹你不开心了?” 自从秦扬突然出了事,她的表情就一直不对劲。 秦桑喝了一杯水,喉咙依旧有些不舒服,她嗓音微沙,淡淡道,“今晚我睡客房。” 说完她久要越过周旭尧,手腕一热,被一个粗粝的手掌给扣住了,男人带着砂砾感的声音很沉,“我受伤了你还跟我闹?” 本以为他为了她受伤了,她应该会感动一把,结果呢?她怎么愈发的冷漠?这个女人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构造? 秦桑低头看着他的手,勾了一下唇,“你受伤跟我有关系?” “秦桑!我到底是为了谁受伤的?”周旭尧眼底蕴着一抹火苗,有动怒的痕迹。 “你觉得你为我受伤了?” 周旭尧抿唇不语,眸色深深凝着她。 “虽然我拿不出证据证明些什么,”秦桑倏然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眉目温凉,“但是我不会认为凌菲是无辜的,你今天为我挡的这一下,就当时抵消了吧,我也不追究凌菲的责任了。” 周旭尧的脸黑沉的要滴出水来,目光一点一点冷下去,“秦桑,你耍脾气,玩任性,我都会纵容你,淡凡事都该有个度。” 抵消?呵!他抵消什么? 秦桑道:“周旭尧,我承认我笨,但是我并未愚蠢到自己的位置都找不准。” “大概在你眼里,我所有的言辞都是对凌菲的一种污蔑。” “所以你是咬定了秦扬发病时凌菲的责任,又认定了我今天是护着凌菲。”周旭尧道。 “难道不是么?”秦桑反问,“你真以为那个孩子出现在房间里是偶然?” 周旭尧一动不动盯着她的眼睛,女人素净的脸有些白,眼底有一层乌青,看着有几分憔悴可怜。 “秦桑,你臆想的能力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秦桑忽然低低地笑了,“周旭尧,今天我问了陆禹行一个问题,发现这个问题我也想问问你。” 柔和的光线自头顶倾泻而下,男人微垂着头,额前的长发落下的阴影堪堪遮住他眼底的神色,秦桑微仰头,瞧见了他晦涩不明的眼睛。 “你会不会累?” 跟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生活做|爱,耐着性子哄她开心,宠她护她,那边却又要分出心思去想另外一个女人,难道不会觉得空虚心累么? 秦桑一字一顿,低沉缓慢道,“反正我看着你都觉得挺累。” 周旭尧依旧笑着,但那笑意弥漫了一层冷气,令人莫名的发憷,“是挺累。” 秦桑喉咙哽住,眼底微微一闪,垂在身侧的手指无力地卷曲,蠕动了下唇,尚未开口,又听见他说,“我他妈的养了一个白眼狼,对她好还要被反咬一口,能不累么?” 秦桑嘴唇抿出一抹白。 周旭尧眼底酝酿着风暴,冷冷地松开了她的手腕,道:“回房间休息。” “我今晚睡客房。” “不必!”周旭尧面无表情第打断她,“我不会回卧室,所以你不用躲!” 僵持了几秒,秦桑默默的上了楼,手刚要推开门,就听见了楼下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玻璃砸在地板上发出的动静,她的动作僵住,楞在门口好几秒。 …… 陈眠的伤口在手臂上,隐藏不住,回到家,温睿看见那一圈白纱布,小小的眉头就蹙起来,大概是跟着温绍庭生活久了,那模样竟然有点像缩小版的温绍庭,“你的手受伤了?” 小家伙最不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她生病受伤,从上次发烧开始,只要她稍微有点什么动静,他都会大惊小怪。 这种关心,让陈眠莫名觉得温暖。 她揉了揉温睿的头,“不相信刮伤了一下,没事。” “二爸不在,你救不让人省心。”温睿一板一眼的说,“明天是裴裴的生日宴会了,你受伤了还可以陪我去吗?” 陈眠忍不住轻笑一声,温睿早早就在给裴裴准备生日礼物,格外重视裴裴的生日宴。 “放心吧,不会让你失约的,”陈眠忽而又问道,“木木,你是不是喜欢裴裴啊?” 温睿刚一板一眼的小脸瞬间爆红,支支吾吾了半天,“谁……谁说我喜欢她了!” 唔……还真的是喜欢啊? 陈眠扶额,六岁的小屁孩就开始情窦初开,会不会太过早熟了一点?不过陈眠怎么觉得会脸红的温睿那么可爱呢? 温睿憋红着脸,欲盖弥彰,“哼!我要给二爸打电话,告诉他你受伤了!” 陈眠忙拉住他,却不经意扯到了伤口,疼得眉头一皱,“木木,你二爸在忙,你别调皮。” 温绍庭竟然能吩咐一个六岁的孩子监视她,专门打小报告,陈眠深感无力。 若是温绍庭知道她受伤了,估计又奔波跑回来…… 这个想法冒出来,陈眠倏然怔楞住。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会觉得温绍庭会因为她这样的小伤不顾工作跑回来? 可这种想法,她就是笃定,温绍庭真的会这么做。 温睿瘪着嘴巴,“不行,你受伤了我不说,二爸回来不给我买遥控飞机怎么办?” “我给你买。”陈眠毫不犹豫地承诺。 温睿眼睛亮了亮,但仅仅是一瞬间,“还是不行。” “为什么?” “二爸回来会发现你受伤,我知情不报,隐瞒军情,回来他会罚我扎马步!” “傻瓜,你二爸忙完回来,我的伤都好了,”陈眠忍不住笑了,“而且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惩罚你,好不好?” 事实上,最近温绍庭发温睿罚上瘾了,动辄就是扎马步,每次都是陈眠软硬兼施地帮解救温睿,也正因为如此,温睿对陈眠的心房越来越少了。 陈眠和温睿自然是不会明白温绍庭这么做的目的,一来制造了机会给陈眠护着温睿,让温睿意识到陈眠的好,二来嘛,经常被自己喜欢的女人撒娇,软语萌动,真的是一种要命的享受…… 一举两得的事情,他当然乐此不疲。 只是可怜了温睿而已,莫名其妙都会被罚…… 温睿思量了不到一分钟,点头,“成交了!” “好了,赶紧睡觉,明天带你出去买衣服,然后就去裴裴家,好不好?” “嗯。” 陈眠洗完澡出来,温绍庭刚好给她打电话。 出差的时候,他保持着每天联系一次的习惯,每一次都是掐准了时间,陈眠都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在家里安装了摄像头,天天监视她。 陈眠接电话的动作很快,几乎是一响,她就接通了,手机那端,男人低沉的嗓音隐约伴随着一声低笑,“接得那么快,是在等我电话?” “不是。”陈眠微窘,否认了她刚刚那一瞬间的心情,她确确实实在看见他来电的时候激动了。 “我还以为你会跟我说你想我了。” “……”陈眠没有他那么厚脸皮,“忙完了?”她隐约听见他那边有音乐声,虽然不清晰。 “还在外面,”温绍庭此时正在一家会所里,因为到了给她打电话的时间,所以独自从包厢里出来,躲在某处露台上,“今天还好吗?” 陈眠捧在手机在阳台的躺椅上坐下来,夜风习习,她看着远处的昏暗闪烁的霓虹,想了想,说道:“嗯,还好。” 其实白天的时候,她有过冲动给他电话,但最终是忍了下来,她不想他为自己操心,况且这些事情其实跟他说了,他也无法帮忙。 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她就平静了很多。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温绍庭忽然问道。 短暂的沉默之后,陈眠轻声道:“想我?” 温绍庭闻言怔忪了几秒,似乎没有料到陈眠会说出这样的话,而后是沉沉一笑。 陈眠窘迫不已,耳根泛红,娇嗔中不无懊恼,“你笑什么!” “我开心,”男人低沉的嗓音如同着夜色,令人忍不住沉溺其中,“你可以这么自恋。” 他揶揄的口吻,更似宠溺,陈眠咬了咬唇,嘟嚷,“我开玩笑的。” 那真的是开玩笑而已。 温绍庭眼底噙着笑意,视线眺望着远处的夜色,低沉缓慢说道:“这边的夜景特别好看,我想要是你在就好了。” 陈眠这辈子听到的情话,都是出自于温绍庭的口,而这一句,深深戳中了她心底最软的一角。 这话隐晦在其中的意思,其实就是我想你了。 她声音绵软,“那你描述给我听吧。” 温绍庭还真的给她细细说起来,“江边的灯光通明,楼房外墙都是一层黄色的光,特别亮,看着很舒服……” 他描述场景的词汇实在不美观,简单到跟谈生经一般,什么修辞手法都没有,但是他的声音醇厚低沉,陈眠望着自己眼前的景色,不由自主地幻想出一片夜色来。 很美。 原来两个人的感情可以这么简单,一个简单的电话都能抚慰她沉郁了一天的心情。 而会所包厢里,严特助看一眼自己的腕表,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了,温绍庭依旧没有回来,他真无奈极了。 温绍庭陪陈眠讲了三十多分钟的电话,直到她说要睡觉了,他才挂断。 回到包厢里,乌烟瘴气的一片,令人忍不住蹙眉,他愈发地想念陈眠了,这种灯红酒绿,远远不如那个小女人的软语来得更舒服。 “温先生,你不够意思,刚去哪儿了?”沙发上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喝得有些醉醺醺了,“我们大家可都是在等着你呢。” 温绍庭落座,端过酒吧朝他们比了比,“抱歉,家里出了点事,我需要先走一步,郭总,下次有机会来港城,我再好好招待你。” 那个郭总倒是一愣,不过既然合作已经谈好,凡事好说,“那我下回到港城,一定得找温先生你了!” 两个男人干了一杯,温绍庭带着严特助离开了会所。 此时已经夜深,坐在车上,温绍庭吩咐严特助,“直接去机场,帮我订最快的班机回港城。” 严特助微怔,忍不住开口问道:“温先生,你不休息一晚上再回去?” 为了早点会港城,温绍庭几乎是日以继夜的忙碌,每天阖眼的时间只两三个小时而已,甚至有时还会通宵,现在事情已经忙完,他本打算是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中午的飞机回港城,现在又临时改变了注意。 “回去再休息。” 刚听了陈眠的声音,他一刻都等不住了,他想马上见到她。 从所未有的迫不及待,归心似箭。 第181章 温绍庭回到港城已经是凌晨三点,城市的道路冷冷清清,打车回到家,公寓里是一片漆黑。 他没有开灯,直接摸黑回了房间,黑暗中,偌大的床铺上陈眠仰躺着,端端正正的睡姿,像是被固定了一般。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栖身靠近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陈眠睡得正香,忽然感觉唇上一热,从梦里惊醒,蓦地睁开眼,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眩晕感袭来,她一颗心提到了喉咙,跳得特别快。 察觉到她醒了,男人便用力吻了下去,深深纠缠着,陈眠挣扎了一下,迟钝地发现吻着自己的人是温绍庭,又懵了懵,张开嘴巴想要问他怎么就回来了,却被他夺去了呼吸,所有话语化作一道嘤咛。 …… 情到深处的时候,陈眠感觉到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然而她没有阻止温绍庭的索取,一个星期不见,她发现自己如此想念他。 事后,陈眠累得挣不开眼,眯着眼睛任由他抱着进浴室。 温绍庭这才看清楚她手臂上缠着的是一截白纱,已经被鲜血浸透,他原本餍足愉悦的心情,瞬间冷沉下来,“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闻言,陈眠的瞌睡虫倏然吓跑了,睁开眼睛,一片明晃晃的光线里,男人刚硬的轮廓绷得很紧,“不小心弄到了。” 温绍庭盯着她不说话。 陈眠舔了舔唇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秦扬的事情跟温绍庭简单说了一遍,说完的时候看了眼男人的脸,已经黑得要滴出水来了。 “已经看过医生处理过,很快就会愈合了。” 温绍庭抿着唇,“都出血了,刚疼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陈眠楞了楞,随即一笑,用没受伤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我而已想你了,而且……刚才没有觉得疼……” 陈眠知道自己一定是脸红了,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眼睛都在漂移。 温绍庭挑眉,修长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上,深深的眼睛倒映着她小小的脸庞,发出一声愉悦的低笑,声音沙哑到极致性感,“怕我生气?” 狡猾的女人,竟然用这种办法驱散他的怒气。 她这么聪明,这么懂拿捏男人的心思,当初到底怎么会被袁东晋冷落多年的? 他当然是不会知道,陈眠以前从不会撒娇装软,在袁东晋面前,更多独立自主,冷静理智,是他一把手将她调教成了如今这个狡黠的娇态。 陈眠眨眼,抿唇浅笑,“那你还生气吗?” 她还真担心他到头来怪在秦桑的头上,或者是怪到秦扬身上,以后都不让她接近扬了。 温绍庭似笑非笑,动手帮她洗澡,“下不为例。” …… 第二天,陈眠醒过来的时候,温绍庭还在睡,侧过脸,看见他冒出来的青胡茬,眼底下的黑眼眶很重,他的手机在响,陈眠接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出了阳台。 是严特助打过来的电话,他听到陈眠的声音还楞了楞,“太太?” “温先生还在睡,是有急事吗?要不要我把他叫起来?”他凌晨才到家,闹腾了一番之后,时间已经快到清晨了,所以他才睡没多久,陈眠看的出来他很累。 严特助说话很严谨,“不用麻烦了,温先生这次出差基本是没有怎么休息,本来昨晚上应酬晚今天中午再回来的,不过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临时从应酬里退了出来,赶飞机回来,肯定是累了,我晚点再联系就行。” “好的,他醒了我转告他。” 挂了电话,陈眠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品味着严特助那番话里的意思,忽然勾唇笑了。 她放下手机,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清晨的阳光做小幅度的拉伸运动,腰间忽然缠上了一根手臂,她转身,“你怎么起来了?” 温绍庭的眼睛布满了红丝,困顿的模样,搂紧她,低头附在她耳侧沙哑低语,“你不在,睡不着了。” “……”陈眠简直无语了,分明困得不行,哪里是睡不着的模样?睁着眼睛都能睡着了好么? “回去陪我睡一会儿。” 陈眠哭笑不得,“温先生,我还要上班。” “翘了。” “不行,职业素养不能那么随便。” “你手受伤了,请假。” 陈眠扶额,“温先生,别闹了。” 温绍庭却二话不说抱着她直接压在了床上,陈眠动了动,想要起来,他却将她镶嵌在怀里,“别动,让我好好睡一觉。” “我去上班,你好好睡。” “唔……”他已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陈眠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最后无奈的妥协了,她给沈嘉楠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不去公司了。 …… 秦桑起来的时候,客厅里没有看见周旭尧的身影,她去秦扬的房间,看见秦扬已经醒来了,但是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在发呆。 “小扬。” 秦扬回过头,看见秦桑的那一刹,眼底的防备褪去,“姐姐。” “肚子饿了吗?姐姐带你下去吃早餐好不好?” “好。” 对于陌生的环境,秦扬一直感到不安,他拽着秦桑的手,跟着她一起下楼。 保姆看见秦桑他们,问候:“太太。” 秦桑微笑着,“阿姨,今天的早餐有什么?” “熬了红豆粥,也有油条和豆浆,太太想吃什么?” “小扬喜欢吃豆浆油条,我就喝粥吧。” “好的。” 餐桌上只有秦桑姐弟二人,保姆在一旁看着秦桑,欲言又止。 “阿姨,有事?” 保姆想起今天早上周旭尧那一幕模样,忍不住道,“太太,您跟先生吵架了?” 秦桑喝粥的动作微顿,淡淡道,“没有啊。” 事实上,确实算不上吵架吧?只从那次他大发脾气伤到了她之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吵过架,每次他被气得再狠,也不会再动她一根手指头,都是冷冷淡淡的说两句,然后就冷着她几天。 “昨天夜里先生一个人喝了一夜的酒,今天一特意吩咐我给您熬红豆粥,然后他就出门了,我问他去哪里,他说去出差,”保姆说,“他身体还受着伤呢,又喝了那么多酒,现在又忙着工作,一点都不爱惜身体。” 秦桑听着保姆的话,绯色的唇微抿,眉头紧蹙。 他背上的伤口那么深,还喝了一宿的酒?医生不是说了不能喝酒,他不要命了吗? 保姆没有注意到秦桑脸上神色的变化,继续说道,“太太,您的劝劝先生,夫妻之间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先生要是不疼你,哪里会一早就让我给您熬粥啊?” 秦桑低头看着碗里的粥,喝了一口,甜甜的,却又有似乎有别的味道,特别酸涩。 她回想起昨晚自己说的那些话和自己的态度,好像是重了一些,基本每次闹脾气,都是她挑起的。 那要不要道个歉? 秦桑把秦扬送回了疗养院,把他的情况和主治医生说了一遍,又带着他去做了检查,医生说是收到了刺激才会导致发病,需要花点时间做引导,问题不会很大,秦桑这才松了一口气。 …… 温绍庭再醒过来,卧室里已经没有了陈眠的身影,他套上居家服下楼,保姆正在拖地,“先生,您醒了。” “太太呢?” “太太陪孩子出门去买东西了,她吩咐我您醒了帮你热一下饭菜,您现在要吃吗?” “嗯。”温绍庭点头,拿着手机拨打陈眠的号码,“在哪儿?” 陈眠正陪着温睿买遥控飞机,“在ZR这边,你醒了?吃过饭了吗?” “什么时候回来?” 陈眠给工作人员写下地址,“麻烦你们把东西送到这个地址上,谢谢。” “我一会儿和温睿直接去春玲姨家,今天是裴裴生日,有个生日宴。” “所以晚上你也不回来吃饭?”男人语气不悦。 他出差赶回来,她竟然连一顿饭都没有配他吃,温绍庭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换做别的女人,自己老公这么久不见,回来了不应该都是很黏糊才是? 他记得之前眼特助跟他出差回来,原本是放了他的假,结果临时有事让他回来,在电话里他听到有个女人的在抱怨,说的就是才回来要忙之类的。 “嗯,你要过来吗?” “不去。”不假思索的拒绝。 “那好吧,”陈眠早料到他的答案,“对了,严特助早上有联系过你,应该是工作上有事情找你。” “嗯。” 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陈眠便找了个借口把电话给挂了。 …… 从疗养院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她接到了陆禹行的电话。 秦桑开着车,带着蓝牙耳机,“有事?” “今天的会议为什么不出席。” “我又不是第一次缺席了,你什么时候关心过了?我不出现,你应该更高兴才是。”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秦桑,你也是公司的股东,重要会议都必须出席。” 秦桑不耐烦,“你们什么时候通知我今天有会议了?陆禹行,你不觉得这样很搞笑?” 事实上,秦桑确实不知道今天有会议,即便通知了她也不一定去。 “没有其他事就这样吧,我开着车,不方便说电话。” 陆禹行叮嘱了一句,“嗯,开车小心。” 因为他这一句关心,秦桑被吓得一脚踩了刹车,急停下来,后面追着她的车就那么撞了上来,她整个人被冲力的惯性带着往前冲去,震得脑袋一片空白。 陆禹行听见她这边的动静,一颗心猛地提着,声音倏然变得慌张,“桑桑!” 秦桑余惊未定,好一会才缓过劲,就听见有人在敲她的车窗,那边电话里陆禹行还在叫她的名字,声音惊慌失措,她定了定神,“别叫了,我没死,这边有事,就这样吧。” 说完,她不等陆禹行回应,直接挂断摘掉蓝牙耳机,摇下车窗就看见了顾琳那张精致妩媚的脸。 “你到底会不会开车?”顾琳没看清车上的人,看见车窗摇下,扯着嗓门骂了一句。 秦桑看见是她,这下倒是不慌不忙了,便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找了一个舒适的坐姿,几分慵懒,淡淡挑眉,“顾小姐,这么有缘?” 顾琳看清了秦桑的脸,眉心皱了一下,声音冷静下来,“原来是秦小姐。” 秦桑露出一抹微笑,“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需要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下么?” 顾琳淡淡看着她,“我没事,不过希望秦小姐以后开车的时候考虑一下安全问题,要任性也得顾虑下别人的生命安全,我还有事,先走了。” 秦桑朝她挥挥手,“拜拜。” 说完,她倒是先踩下油门驱动车子离开了,顾琳站在阳光底下,有种莫名被耍了一番的错觉。 顾琳的车上,从副驾驶位置上走下一个气质姣好的女人,“你就这样让人跑了?” 顾琳道,“一个认识的人,算了。” 秦桑车速开得很快,一路穿梭着,她现在是度前任这种生物深恶痛绝,先有陶思然,后有凌菲,再来一个顾琳,他妈的这些前任凑起来快能一桌麻将了,一个个都厌烦到死。 想到凌菲,秦桑的心情更烦躁了。 陆禹行的电话又拨了进来,秦桑看了一眼直接掐断,他锲而不舍地打,秦桑索性将手机关机了。 而在公司办公室里的陆禹行,拿着手机铁青了一张阴柔的脸,眉宇之间隐约浮动着一层阴霾。 …… 裴裴小朋友住在南郊,陈眠和温睿到裴家的时候,里面已经很热闹了。 春玲姨看见陈眠很热情地打了招呼,“老二没陪你一起过来?” “他刚出差回来,最近都比较忙。”陈眠把温睿推上前,“木木,叫人。” “春玲奶奶,裴裴呢?” “嗳,在那儿收礼物呢。”春玲姨指了个方向。 陈眠把手里的礼物递给温睿,“你去给裴裴送礼物。” “好。” 春玲姨看了看陈眠,“看来你和小家伙相处得不错。” 陈家和温家的那点儿事,他们都听说了,倒是意外温睿竟然会这么快接受陈眠。 陈眠微微一笑,“温睿很好。” “你自己随便坐,晚点我把裴裴妈介绍给你认识,你们年轻人有话聊。” “没事,您去忙。” 陈眠见温睿和裴裴他们玩得开心,转身去找洗手间,绕了一圈没有找着,却意外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 “当初你就不应该出国。”这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某种干脆,陈眠确定自己不认识她,刚迈开步伐想要走出去问问洗手间的方向,却被一个声音阻止了脚步。 “如果那时候我知道二哥会考虑跟我结婚的事情,我当然不会走,只是慢了一步一切都变了。” 是顾琳。 她的声音比较特别,有一种微沙感,与她给人的那种妩媚的形象一样,别样的魅惑,何况陈眠最近频繁与她接触,想要认不出来都很难。 陈眠迈出去的脚堪堪收住。 “老二现在已经结婚了,你怎么想的?” 顾琳兀自轻笑,“我昨天去见过我姐夫。” “温绍霖?” “嗯,”顾琳的声音不大,“医生说他最近似乎有醒过来的迹象。” 短暂的沉默,“温绍霖醒不醒过来,跟你都没干系,顾琳,你要对自己好一点,我和你姐姐是好朋友,对于老二跟陈眠在一起这件事情,我是不赞同的,不过我也无权干涉。” “菁姐,你说我姐夫醒过来,能同意他们在一起么?”顾琳忽然说道。 陈眠听见这句话,眼皮一跳。 那个陌生女人又开口了,“应该不会同意,温绍霖为了你姐都差点死了,要是知道你姐是被陈眠的爸爸给害死的,估计很难接受。” 那女人忽然轻笑一声,“说起来,当初温绍霖还一直撮合你和老二,若不是他出事,你又离开,现在温家二少奶奶的位置应该是你的才是。” 陈眠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听下去了,她转身离开了哪儿,重新回到客厅。 有些事情一直在刻意遗忘,以为可以真的就不存在了,然而事实证明,发生过的一切,永远不会被磨灭,尤其是一些你刻意想要避开的问题,当你以为过去了,也许在未来的某天又忽然冒出来炸得你死无全尸。 她和温绍庭之间,她是真的忘记了温绍霖这个大哥的存在。 陈眠至今没有见过这个大哥一面,仅仅是知道他车祸成了植物人,在哪里治疗也无从得知,却不想顾琳竟然会知道。 陈眠从未开口问过温绍庭,关于温绍霖和顾芮的事情。 可现在,她忽然很想知道,更想知道温绍庭的过去,关于他和顾琳的过去。 春玲姨带着一个漂亮的女人走到了陈眠的面前,那个女人看着很年轻,高高瘦瘦的,骨架纤细,身材姣好,面容精致,像个洋娃娃,一双眼睛十分有灵气。 “小眠啊,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儿媳妇,裴裴的妈妈宋青菁。” 陈眠笑容清浅,伸出右手,“您好,我是陈眠。” 宋青菁与她轻轻一握,“你好,欢迎。” 她的声音一出,陈眠便怔楞住了。 刚刚和顾琳说话的那个女人,就是她的声音。 “小菁,你帮我照料一下小眠,我的去厨房看看。” “妈,裴裴的还是小孩子,一个生日宴而已,您没必要那么麻烦的,交给佣人去忙活就好了。” “知道知道,”春玲姨今天显然是很高兴,她对陈眠说,“小眠,你们聊。” “春玲姨,不用顾虑我。” 宋青菁站在一旁细细打量起陈眠,眼神富有深意,等春玲姨走了,她单刀直入,“你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陈眠微微一笑,“是吗?” 宋青菁属于气质美女,浑身散发着艺术家的气息,略感文艺,倒是说话的语气跟她的气质不太相符,很难想象出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说话会那犀利果断,一点柔情似水的痕迹都寻不着。 宋青菁坦言,“顾芮是我朋友,虽然害死她的是你爸爸,但是很抱歉,我很难对你丝毫不介怀。” “感受得到。” 她对待自己的婆婆态度很好,可说是很恭逊,但是对着自己,就像是带着荆棘的鞭,靠近会扎伤。 “菁姐。”就在此时,顾琳也出来了,她对陈眠的出现并未感到意外,“陈眠。” 从一开始的嫂子,后来索性不称呼,现在是直呼其名,这就是顾琳对陈眠的改变。 “没想到你们会认识。”陈眠微笑着说道。 顾琳皱了皱眉,淡淡道,“温睿呢?” “在裴裴那边。” 顾琳找到温睿的身影,对陈眠道,“我妈最近想见见外孙,能让温睿跟我回家一趟吗?” 陈眠淡淡道,“温睿看望自己的外婆无可厚非,你可以问问温睿的意思。” “我想一会宴会散席的时候就带温睿回去住一晚。”顾琳又道。 闻言,陈眠蹙眉,“温睿不习惯在陌生的地方过夜……怕他是不愿意。” 事实上,陈眠知道温睿不喜欢顾琳,应该是不会愿意跟她回家,可顾琳是他的小姨,她都搬出温睿的外婆出来了,如果自己不放行,似乎显得自己不近人情…… 宋青菁挑眉看着陈眠,帮顾琳说了一句话,“听说温睿都很听你的话,你跟温睿说一说,他应该会答应的。” 好大一顶帽子盖下来。 陈眠敢肯定,顾琳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么一个要求的,她母亲想见温睿,她完全可以跟温绍庭提,温家一定不会反对,偏生她要找她。 是想挑衅她和温睿缓和的关系么? 陈眠神色温淡,“对于温睿,我一向很尊重他的意见,如果他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逼迫,但是我会试着说服看看。” “那就拜托你了。”顾琳笑了笑。 温睿和一群孩子玩得很高兴,尤其是裴裴说很喜欢他送的礼物,为此温睿很高兴,只有他的礼物是特别的,那可是他亲手画的画呢,花了他好多时间。 陈眠看着温睿,一直在纠结着要怎么跟他开口,才可以让他更容易接受一些。 呵!顾琳还真的是给她出了一个难题。 她正在发呆,忽然听见身后有一阵骚动,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陈眠倏然回过头。 只见温绍庭一身西装革履,步伐从容沉稳朝她的方向走来。 直到他居高临下站定了自己的面前,陈眠愣愣地看着他,“你不是说……不会过来?” 第182章 陈眠心底一片浪潮涌动,像是忽然得到了一份意外的惊喜。 温绍庭面不改色地站在她的身侧,顿了好几秒才在她身侧落座,淡淡开口说道,“你在这里,我只好过来了。” 在公司忙了一阵子,到底是按捺不住开车过来找她了,否则这种聚会,他确实不会现身,也难怪刚一群人看见他会活见鬼一般的表情。 “怎么?你不希望我来?” 陈眠抿了抿唇,侧目凝着他英俊的五官,“你能来,我当然很高兴,不过更高兴的应该上温睿了。” 温绍庭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饮料,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先生,你才刚来好么? “我很久没吃过你做的饭了,我们回去自己做饭吃。”温绍庭如是说。 “明天再给你做,今晚上要留下来吃饭。” 温绍庭捏着她的手细细把玩着,“如果你不喜欢呆这里,我们就离开,没必要非得留下来吃饭。” 陈眠盯着他看了半响,“温先生,你为什么突然又过来了?” “你刚问过了。” “但是你没有老实回答我。” 他沉默,陈眠继续道,“因为顾琳?” 温绍庭深邃的眼眸盯着她,她太过聪明,这让他很无奈,因为聪明的女人会管理自己的情绪,身为她的男人,少了很多乐趣。 顾芮和宋青菁曾经是闺蜜,两人都喜欢上了他大哥,然而温绍霖最后心仪的人是顾芮,所宋青菁便干脆退出,之后嫁给了裴修敬,就这样,两个女人之间的感情丝毫没有影响,而且宋青菁还格外的厚爱顾琳,把顾琳当自己的亲生妹妹一样。 宋青菁的女儿生日,顾琳肯定会来。 考虑到这一层,所以他在电话里,他隐含在背后的意思就是希望她可以回家不要来参加这个聚会,但是偏偏她固执要陪温睿过来。 越不想她和顾琳碰面,越是逃不开。 面对他的沉默,陈眠玩笑的说了一句:“温先生,你该不会是怕我跟她掐起来吧?” “我倒是希望你给我掐起来。” 他喜欢她把自己占为己有,不让其他的女人肖想,偏生她理智得令人发指,又或者是他真太让她放心了。 陈眠歪着头道,“她跟我开口今晚要带温睿回她家住一晚上,听说是温睿的外婆想他了,不过……” “不过什么?” “温睿不喜欢她,肯定不乐意跟她回家住。” “所以你答应帮她劝温睿?”温绍庭半眯着眼眸。 陈眠颔首,澄澈的眼底是一片无辜的幽暗,“她当真宋青菁的面提出要带温睿回家,宋青菁让我帮忙劝温睿,你知道的,我这么贤惠,总不能给别人一种我这个后妈连孩子的外婆都不让他见的形象吧?” “谁让你非要当老好人?”她很好,唯独一点不好就是太过喜欢当老好人,给自己惹得一身麻烦。 陈眠盯着他说,“所以我不当了,你来当吧,你劝不动温睿错的也不是我。” 他来得真是时候,这个烫手山芋终于可以抛出去了。 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客厅的某个角落里,顾琳站在宋青菁身侧,手里端着果汁,脸色微沉地看着他们,两人旁若无人地低声耳语,尤其是温绍庭的看着陈眠的眼神,缠缠绵绵得令她恨不得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宋青菁斜视目测了顾琳一眼,“陪我过去打声招呼吧。” “不了,”顾琳拒绝,“二哥应该不会想见到我。” 顾琳有些自嘲低落地说着。 “既然他娶了别人,你就不要再想他了,”宋青菁如是道,“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可不要被人瞧不起。” 因为顾芮的原因,宋青菁当然是会偏帮顾琳,但是不代表她就支持顾琳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对于第三者,她也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如果温绍庭和陈眠最后会分开,那么她不希望这个原因是因为顾琳。 这个是她的原则。 顾琳颔首,“我知道。” 她不会当第三者,要拆散一对男女,办法真的有太多了,尤其是感情浓厚的男女,最容不得一粒沙子。 而她早就不期望很温绍庭还能走到一起,她已经卖给了韩维。 可惜,宋青菁完全不知道顾琳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女孩子,她心底藏着太多肮脏的交易,看多人性的丑陋,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病态。 “我陪你过去吧。” “老二。” 温绍庭正跟陈眠玩着抢手战,被宋青菁强行插入的话给打断了,他和陈眠同时抬头看向了她们,淡淡的颔首算是打招呼。 顾琳被他温漠的眼神给扫得有几分心虚。 温绍庭看着她问:“听说你要带温睿回去住一晚上?” 顾琳笑容微凝,看向了泰然自若的陈眠,脸色有些难看,“嗯,我妈最近清醒过来了,一直想要见见温睿,我想温睿在我家住的话,可以让我妈的精神状态更好一些。” “所以你的意思是长期在你家住?” “二哥,温睿也是我姐姐的儿子,现在他爸爸不在身边,妈妈又死了,我家完全有权利争夺温睿的抚养权的,我现在也不想要求其他,只希望你让温睿在我家住一段时间,能够让我妈的精神恢复得更好一些。” “我会带温睿去探望你母亲,但是住在你家……我不会答应。”温绍庭不紧不慢的说道。 他话音刚落,饱含陈眠在内的三个女人都愣住了,三双眼睛纷纷注视着她。 宋青菁蹙眉率先开口,很不赞同地看着陈眠,语气有些冷,“陈眠,你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会不会不太适合?温睿好歹也是顾琳的外甥,再退一步,顾琳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难得能认出人来,记得温睿这个孩子,想要见一面,难道这都会很为难?” 陈眠端坐在沙发上,腰杆挺得很直,小巧精致的脸蛋丝毫不为宋青菁的误会着急,她淡然自若地抬眸凝向宋青菁,温温浅浅的笑,不做任何辩解。 坐在她身侧的温绍庭皱了皱眉头,不悦地视线落在宋青菁身上,低沉的声音更多了几许冷冽,“青菁,这个是我的决定,与她无关。” 宋青菁冷笑,“顾琳说你变得冷血,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宋青菁从小就被人捧在掌心长大,她和秦桑是一类人,甚至比秦桑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论是事业还是情感,她一路顺风顺水,于是很多行为方式都难免会自以为是一些。 被保护得太好的人,总是容易相信别人的片面之词,所以她觉得眼前就是陈眠这个女人让温绍庭变得不近人情,对陈眠的偏见又深了一些。 “都说一个女人会改变一个男人,温太太是否该正视一下自己的某些方式不妥当?毕竟你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应该吸取经验才是。”这话说得刻薄,且讽刺,然而宋青菁并非暗讽,她是真的那么想,性子直来直往习惯了,什么都敢说出口的人。 “宋青菁!”温绍庭温漠的神色一冷。 陈眠只是笑着,并不说话,只是被温绍庭捏在手里的手指轻轻的刮着他的掌心,示意他注意言辞,毕竟宋青菁是春玲姨的儿媳妇,是裴裴的妈妈,温家和裴家的交情很深,陈眠可不想跟宋青菁交恶。 可温绍庭并非这么想,陈眠可是他捧在掌心都怕摔着伤着的宝贝,哪轮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难怪裴修敬会那么累,”温绍庭冷冷道,“宋青菁,你能稍微聪明一点?” “温绍庭!”宋青菁被他说得微恼。 温绍庭无视陈眠的动作,言辞刻薄,“你天生愚蠢不能怪你,但是麻烦你掩饰一下。” 宋青菁恨得磨牙,“你骂我愚蠢?!” “不然?”温绍庭冷笑。 “你这是为了一个女人要跟我们所有人为敌?” 温绍庭眼神凉薄,“你可别忘了,当初你老公为了你,可是连我哥这个兄弟都要不认了。” “你——” “菁姐,别说了,”顾琳拉住宋青菁,转而看着陈眠和温绍庭,“既然二哥信不过我,那么久麻烦你们经常带温睿看看我母亲吧。” “温睿也有你们顾家的血脉,你们碰什么这么霸道?再说了,温睿又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顾琳这么隐忍退让,宋青菁越是愤愤不平。 “裴太太!”陈眠倏然开口,温婉的声线带着一丝冷绝的味道,“我不介意你针对我,但是你已经是一个六岁孩子的妈妈,请你注意一下孩子的心理成长,我很不喜欢别人说温睿不是我的孩子。” 温绍庭淡淡的掀起眼帘,“青菁,跟陈眠道歉。” “菁姐没有恶意。”顾琳看着温绍庭愈发黑沉的脸,忍不住蹙眉,再一次挺身而出,“二哥,你难道不了解么?菁姐性格就是这样,她没有恶意的。” 温抿着唇,把陈眠从沙发上强行带起来,高大的身躯仿如一座大山,内敛的气势直逼而来,让顾琳和宋青菁的心尖都莫名一颤。 “不道歉?”他看着宋青菁。 宋青菁抿着唇,她知道自己刚说的话过分了一些,但是看见温绍庭这般维护陈眠,心底就是觉得不舒服,于是她与温绍庭对峙着。 气氛又尴尬又压抑。 温睿带着裴裴过来找陈眠,发现温绍庭也在,心情瞬间高涨起来,“二爸!” 孩子打破了现场弓张弩拔的的氛围。 温绍庭低头看着扑过来抱着他大腿的温睿,沉声道,“不玩了?” “玩啊,裴裴说要让绵绵帮她绑漂亮的辫子!”温睿指着裴裴。 四个人,目光都落在了洋娃娃一般精致的裴裴身上,宋青菁看着自己的女儿瞪着可爱的眼睛一副期待的模样,心底不由得一揪,“裴裴,妈妈帮你绑!” 裴裴瞪着无辜的大眼看着宋青菁道,“我喜欢温睿妈妈帮我绑,好看。” 陈眠手工能力奇差,唯独编发这一项特别擅长,原因无他,小时候她也是臭美的女孩子,花了很多心思跟着保姆学会了这一门技术。 裴裴上次在温宅玩,陈眠闲来无事,就随意帮她编了个发辫,小女孩爱漂亮,就那么简单的一个举动,便成功俘虏了她的心。 孩子都声音甜甜糯糯的,软得人心都能化了,陈眠柔声道,“那阿姨帮你绑了,就当做是给裴裴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好啊。”裴裴甜甜的点头。 宋青菁听了自己女儿的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不准!” 她的女儿,凭什么跟陈眠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那么熟悉!她不允许! 陈眠看得出来宋青菁有些盲目,这种性格很容易被一些欺骗,她的目光扫过顾琳,眉心微蹙,到底是没出声。 裴裴被凶得眼底露怯,下意识地又往陈眠的身侧挪了一步。 温绍庭见状,眉宇紧蹙,以绝对的霸道和维护,圈住陈眠的肩膀,嗓音益发暗沉,“既然人家不领情,我们回家。” “温绍庭……”陈眠扯了扯他的手。 温绍庭绷着脸,“温睿,回家了。” “可是我们还没有吹蜡烛许愿哎!” “你走不走?” 温睿缩着脑袋,“走……”他转身对裴裴道,“裴裴,那我先回家了。” 裴裴抱着洋娃娃,眼底露出失望的神色,“噢……” 温绍庭没有开玩笑,当真是带着陈眠和温睿就要往外走去,顾琳见他们闹真的,下意识抬首去抓陈眠,“等一下!” 然而她的这一个动作,却正好是捏到了陈眠手臂受伤的位置。 陈眠疼的闷哼一声,唇色霎时白了一层。 下一秒,顾琳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一阵刺痛,而后是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强行掼了出去,脚上穿着高跟,她一个没有站稳,直接被甩得跌坐在地板上,后腰的部位磕碰到桌角,疼痛自腰部散开蔓延至全身,痛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猝不及防。 顾琳撞到桌子,导致桌面的茶杯都被摔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一阵,狼藉一片。 顾琳脸色发白,眉头紧紧皱着,却听见那边温绍庭紧张兮兮的扶着陈眠,“怎么样?碰到伤口了?” 陈眠吸了吸气,眼眶微润,淡声道:“没事。” “别逞能,我看下!” 陈眠摁住他的手,“真没事,你把人推倒了,快看下顾琳是不是受伤了。” 温绍庭闻言,这才回过头,冷眼瞥向顾琳,并未打算出手相帮,反而当场把陈眠抱离地面,“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伤口。” 此时,听到动静的春玲姨也跑了过来,一旁还跟着一些佣人和其他的客人,“老二?发生什么事情了?” 温绍庭淡淡道,“眠眠的手受伤了,我得送她去一趟医院,我们就先走了。” 春玲姨看了看傻坐在地上上的顾琳,又看看完好无缺的陈眠,有点搞不清楚状况,那边温绍庭已经抱着人,温睿像条小尾巴,一家三口迅速离开了裴家。 “青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春玲姨发话,“小琳还坐地上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 宋青菁整个人都在发懵,听到春玲姨的话才如梦初醒,伸手去扶顾琳,“你没事吧?” 顾琳勉强地扯出了一抹笑,有些惨淡,声音虚弱,“没事。” 事实上,她身体上的疼远远不及心底的痛。 温绍庭那么冷的一眼,还有他抱着陈眠那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像一根倒刺的刀,扎在心底,血肉模糊。 顾琳知道,他并非故意那么表现给她看,而是他真心在担心陈眠,无暇顾及她。 明知道不该幻想,还是忍不住心伤。 …… 陈眠的伤口并不是因为顾琳下手而加重的,而是她洗澡的时候不小心碰了水,然后和温绍庭缠绵的时候不小心导致了二度撕裂,所以有些化脓了,别人一碰就会疼的要命。 医生帮她重新清理了一遍伤口,上药,再三叮嘱不能再碰水。 温绍庭让保姆提前下班,从医院回来,他亲自下厨。 陈眠陪温睿在客厅看电视,温睿的情绪不是很高,陈眠知道他是因为在裴家发生的那些事情,大概是想陪裴裴。 “裴裴喜欢你的=送的礼物吗?”陈眠问温睿。 温睿点头,“喜欢。” “对不起,因为我,导致你不能陪裴裴吹生日蜡烛。”这个是温睿期待很久的事情,却被搞砸了,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倒是希望温绍庭不要去。 想到这里,陈眠闪了神,因为晚上听到顾琳和宋青菁的那些话,她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厨房的方向。 厨房里的灯光明亮,男人穿着白衬衫西装裤,身姿笔挺的系着围裙在忙活,说不出的违和感,却又格外的性感迷人。 温睿后面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一句都听不见去,满目的心思都停留在他和顾琳过去的那些事情上。 温睿发现她在看温绍庭,索性闭嘴看他的动漫,独自郁闷去了。 “木木,我去帮你二爸做饭,你自己看动漫好不好?” 温睿哼了一声,还是点头了,反正她也没有听他说话。 温绍庭余光里看见女人娇小的身影闪进来,蹙眉道,“怎么跑进来了?” 陈眠上前一步,“我帮你吧。” 温绍庭放下手里的菜刀,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记,“乖,你是伤患,别来给我添乱了。” 这种宠溺的嫌弃,让陈眠酝酿了一堆的话,瞬间又哽在了喉咙上。 脑海里两只小人在相互掐架,一个在跳脚,气势汹汹的就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要彻底问清楚他和顾琳的那些前尘旧事,另一个理智又冷静的规劝,冲动是魔鬼,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不管如何,现在和以后陪在他身边的人,会是她。 “发什么呆呢?” “喔……”陈眠盯着他的眼睛,到底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温先生,我今天无意听到了一些话。” 温绍庭呼吸平稳神色淡然,“什么话?” 陈眠垂着眸,默了计较,到底是泄气了,“算了,没事,你赶紧做饭吧,温睿饿了。” 陈眠沮丧地转身想要离开厨房,腰缺缠上了男人的手臂,男人解释的胸膛从后面贴上她的背,“想说什么,说下去。” 她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重要的话,你会纠结成这般?”他带着砂感粗糙的指腹轻轻抚过她蹙在一起的眉心,“嗯?想说什么?” “真没事。”陈眠觉得自己那么追究先去,有点生厌,她想要知道,又觉得自己知道以后会忍不住会嫉妒,女人号一旦善妒,就会变得很可怕。 温绍庭避开她手臂上的伤口,将她的身体扳过来面对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说清楚。” 他不容许她逃避。 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声响格外的突兀,两人彼此的对视着。 陈眠扛不住他的审视,“宋青菁说大哥曾经戳和过你和顾琳,”她顿住,斟酌着用词,“还有,你曾经想过跟顾琳结婚?” 温绍庭挑眉,唇角溢出一抹极浅的弧度,“你不是一点都不介意顾琳?她来我们家,你还主动留她下来吃饭,心眼那么大。” 工作上遇到都能够理智的公私分明,有顾琳的场合,她也从未以后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再正常不过,真不知道她是自信不放在眼里,还是根本就不介意。 陈眠颦眉,“我总不能因为介意就跟一个疯子一样乱咬人吧?再说,缺乏自信的人才会叫嚣的那么大声。” 于是心虚的人,越是想要证明什么,即使她真的很介怀,也必须若无其事,这一项技能,还当真是要感谢袁东晋,若非他,陈眠也不会做得到那么淡定。 “顾琳以前很讨人喜欢,”温绍庭淡淡说道,脸上看不会任何怀念的神色,他目光落在陈眠的脸上,极富深意,“那时候的她跟你很像。” 闻言,陈眠蓦地冷了脸,“你说什么?我跟她很像?” 没有女人会喜欢自己的男人告诉你,你跟我前女人很像这种鬼话,陈眠也不例外,曾经她因为一头和陶思然一样的长发,让喝醉的袁东晋认错了人,她就干脆利落地区剪短了,后来就弄了卷发。 她就是那么讨厌跟前任这种动物有某处像。 温绍庭深深凝着她,“一样的会装乖卖巧,十分讨长辈欢心,一副乖乖女的好模样。” 这话听着并不像赞美,陈眠呵呵地冷笑,“所以你是说我很作?” “我就喜欢你这么作。” “我没有作,我本来就是那样的人。”陈眠辩解了一句。 温绍庭轻笑一声,“嗯,那时乖巧淑女又一副贞洁模样的你,是无意跌进我怀里,又不相信地用高跟鞋碾我的脚,再餐厅里是我抓着你的手将咖啡泼向我。” 温绍庭有条不紊地说道,“唔,那么端庄骄傲的你,是不屑那么做的。” “那些本来就是意外!”陈眠斜瞥了他一眼,“温先生,你是在转移话题?我现在跟她那时候像,所以?你是因为我跟曾经的她像,你才看上我的?” 第183章 “吃醋了?”温绍庭挑眉,自上而下注视着她的眼睛,“事实上,你们哪里都不像,她可不用我哄着供着。”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跟我抱怨?”陈眠斜睨他一眼,“觉得我不够好?” “嗯。”他干脆直接的道,“脾气又强又犟,一般人都受不了。” “那你还娶我?” 温绍庭低低一笑,“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啊,栽了只能认命了。” 闻言,陈眠眉梢轻扬,嘴角微勾,“很委屈?” 她浑然不知此时的自己有多么憨态可掬,温绍庭眸色蓦然一沉,将她的身体圈在流理台和他胸膛之间的一方天地里,低头攫住她绯色的唇。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他才放开她,“狡猾。” 陈眠抡着拳头砸他,“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亲自己的老婆不正经?” 陈眠剜他一眼。 温绍庭低声问:“你还听到了些什么?嗯?” 他到底是了解她,这般左言右他,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并且已经给她造成困难。 “我想知道你和顾琳的过去。”陈眠看着他。 “眠眠,谁都有过去,”他说,“如果我知道还能遇到你,那么我怎么也不会和她一起的。” “你跟她过去是有多么惊天动地么?你跟我解释这么多。” “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只有几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陈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我们办婚礼之前,有好几次,我都在你身上闻到一股香水味,”事情过去有点久,但是陈眠一直记着,“那香水味跟顾琳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温绍庭微眯着眼眸,“那时候为什么不问我?” “我怕你觉得我疑神疑鬼。” “我和她的关系没有多复杂,还记得我带你去江城看过我过世的战友的母亲?” 陈眠点头。 “她的儿子叫祁越……”温绍庭为她娓娓道来,那些淹没的过往。 “当时顾琳是个上进的女兵,我们有共同话题,所以我才答应了跟她交往,如果我早知道秦越喜欢她,我是不会答应的。”温绍庭道,“祁越临终之前拜托我照顾她,我答应了,就得做到,她刚回国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我帮过她而已。” 听他说完,陈眠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所以温先生,你从来没喜欢过顾琳?” “嗯。” 陈眠表示很同情她,与此同时又心情雀跃,然而这种雀跃并没有维持很长时,她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温先生,除了顾琳,你还喜欢过别人?” “十岁时候喜欢过的人算不算?” “你这么早熟?” “嗯,她还说过长大要嫁给我的。”他说得不咸不淡,“不过她忘记了,转身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陈眠默了几秒,“你很喜欢她?” “嗯,很喜欢,不过她都忘记我了。”陈眠没发现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淡淡道,“你觉得很遗憾?” 确实很遗憾,如果他可以早点找到她,那么她就可以不用嫁给一个不懂珍惜她的男人,可以不用受那么的苦,可以不用那么故作坚强。 命运兜转以后,那个不自量力救过他的小女孩,忘记了他。 “你该不会这个都要吃醋吧?”温绍庭似笑非笑的睨着她。 “……当然没有!” “那可以让我做饭了?”温绍庭并不打算谈下去,有些事情忘记就忘记了,反正她最后还是成了他的妻,过程如何不重要,他要的是结果。 “噢……” “出去等我。” 陈眠转身要出去,忽然又顿住脚步,“温先生,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大哥吧,好吗?” 她是他的妻子,嫁给他,连家里那一位大哥都没见过,总觉得缺点什么。 温绍庭默了片刻,“好。” …… 西井别墅。 夜幕低垂,别墅里灯火通明,秦桑将车倒进车库,走进客厅的时候,发现偌大的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一身的黑色与咖啡色的沙发相得益彰,看见她走进来,他抬起头,目光深深凝视而来。 小卡胖乎乎的身体就窝在他的腿上,半眯着猫眼高傲地睨了她一眼,喵了一声。 那一幕熟悉到令人眼红,还是那个男人,还是那只猫,就那么窝在一起,灯光柔和,男人的脸却依旧面无表情的冷。 秦桑有种穿越了时光会回到过去的错觉。 【陆禹行,你对这只死肥猫都比对我好!】 【因为它是猫,而你是老虎,还是母的。】 【王八蛋!】 …… 只可惜,世事荒凉变迁,回忆总是太过美好,美好到令人不愿回顾。 秦桑把恍惚的视线收回。 “太太,您回来了!”保姆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包包。 “你怎么来这里了?”秦桑朝保姆淡淡颔首示意,转而看向沙发上的男人,秀气的眉毛蹙紧,声线微凉,明显是不欢迎。 陆禹行自沙发上起身,一手将咖啡猫丢在一旁,不管那只猫恼怒的神态,长腿迈步走向她,步伐沉稳而重,一身的冷戾,在秦桑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大掌已经一把捏住她的手臂,“你的电话为什么关机?” “你做什么!”秦桑想要甩开他的手,“放开我!” 陆禹行不但没有防守,反而是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沉声道,“是不是出事故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他的声音很冷,连关心都是冷冰冰的,以往的秦桑只消这么一句,就会沦陷,可是如今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道,“我不用你管!” 陆禹行的手蓦地抓空,连同心底都一起空落落起来。 “你来找我有事?” 秦桑今天穿了一件水蓝色的连衣裙,本就白皙水嫩的肌肤更是被这水蓝色给衬托得益发的迷人,尤其是她冷眼凝视的瞬间,那种盛气逼人的冷艳,让陆禹行心尖狠狠一颤。 被她甩掉的手没有了她肌肤的温度,他悄然攥紧插进了裤袋里,一贯冷柔的脸并未又任何的情绪,“你电话关机。” 电话里那么明显的撞击声,她的手机又关机了,找不着她,只能来西井别墅这边等着。 秦桑不知道,因为担心她,陆禹行推掉了晚上一个重要的客户的约。 “我关机是因为觉得你烦,”秦桑并没有好脸色,继续道,“你回去吧。” 秦桑不矮,一米七的身高,加上高跟鞋,高度在女人当中也算是拔出了,但是站在陆禹行的面前,她依旧显得矮了一截,跟他说话得仰着脸,她不喜欢这种仰望的角度,索性一屁股往沙发上坐了下去。 那动作,丝毫看不出富贵小姐的一丝贵气,随意到极点。 “因为你,我还没有吃饭。”陆禹行道。 秦桑靠在沙发脊上,“所以?” “我陪你吃完饭再回去。”他泰然自若地说道。 秦桑抿着唇,眸色清冷看着他,“我家没有你的饭。” 我家。 这两个字,莫名地刺耳。 “保姆已经做好了。”陆禹行淡淡道。 秦桑看向一旁的保姆,保姆无辜地看着她,“太太,陆先生说会留下来吃晚饭,所以……” 秦桑也明白这件事情不能怪保姆,毕竟陆禹行的身份还是她的小叔。 “我不吃,”秦桑拒绝跟他一起吃饭,“你要是执意要留下吃饭,那就自己吃个够吧。” 说完,她起身越过她要往楼上走去,手腕却一热,男人的手掌已经扣住她,“秦桑,你是连跟我一起吃饭都不敢了?” 保姆在一旁看着,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陆先生,您先吃吧,太太胃口不太好,我一会再另外给她做点开胃的食物。” 陆禹行拧着眉头看着秦桑那张瘦了一圈的小脸,“我给你做打卤面。” 秦桑以前胃口不好,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磨着陆禹行给她做打卤面,十几年了,一直如此。 可是,到底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 秦桑心口猛地感到一阵窒息,手指不可抑制地颤着卷曲起来,又缓缓舒展,“小叔,我已经不是十几岁不懂事的小女孩,你可以不要管那么多么?你那么喜欢管小屁孩,麻烦你回家管你的儿子!”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陆禹行呼吸微重,“桑桑,你闹脾气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秦扬你还要不要照顾了?” 秦扬两个字,就戳中了秦桑的软肋。 “你要是垮下了,谁来照顾他?” 一旁的保姆看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不敢贸然冲动。 短暂的沉默之后,秦桑朝保姆道,“阿姨,布菜吧。” 不就是一起吃一顿饭么?没什么大不了。 “不吃打卤面?” 秦桑抢回自己的手,冷冷淡淡地说道,“我早就不爱吃了。” 不爱你了,自然是连你拿手的食物都一并戒掉。 “我去洗手。”陆禹行并没有接她的话,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他刚离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秦桑是条件反射地投去了目光,瞥见是凌菲的号码,勾唇冷笑了下,拿起手机就接通了起来。 “禹行,你在哪里?这么还不回来吃饭?”凌菲的声音甜甜柔柔的,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 “婶婶,”秦桑轻轻开口,“小叔说要陪我吃饭。” 嗯哼!秦桑的声音也是温柔到不行,“小叔没告诉婶婶么?” 秦家别墅的客厅里,凌菲坐在沙发上,听到秦桑的声音,脸色已经冷了一层,“桑桑,你小叔呢?” “哦,他在浴室里。”秦桑故意说得含糊不清,“要我叫他接电话吗?” “不用了,既然他跟你一起,那我就不等他吃饭了。”凌菲如是说。 “那好吧,婶婶,拜拜。” 掐断电话,陆禹行正好从洗手间那边走了出来,秦桑手里还拿着他的手机,来不及放下。 陆禹行淡淡看着她,秦桑淡然自若,“你老婆喊你回家吃饭。” 秦桑被盯得莫名,“你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吃饭吧。” 秦桑抿着唇盯着他的背影,那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次席卷而来。 曾经的她,为了撵走他身边的那些女人,也是动辄就耍些手段,要是遇到那些脸皮厚的,她就直接大吵大闹,然而,陆禹行始终是冷眼旁观。 唯独一次发怒,是她撞破了他和凌菲的好事,如果她算是他的女朋友的话,那么就是叫抓奸在床。 后来,秦桑有很多次都在想,当时若非自己冲动撞进去,若是能够发现那些记者的存在,是否陆禹行不会娶凌菲。 然而这些假设都不会实现,永远不可能重来一次,又或者,即便可以再来一次,她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撞破那一扇门,只是希望时间可以提前一些,在他们发生关系之前。 他好像永远都不会发怒,刚刚她就是故意的,想要气凌菲,用她曾经使在自己身上的办法还给她一些回礼。 女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幼稚且滑稽,明知道这么做是于事无补,为了一口气,偏生想要让一个男人发怒。 可惜,他没有,秦桑用尽全力一拳砸下去,却打在了棉花上。 秦桑跟在他的身后进了餐厅,这个别墅,听保姆说,她是第一个被周旭尧带回来的女人,现在她既然给周旭尧招了一个男人进来,周旭尧知道了,应该又要发怒了。 一顿晚饭,吃得索然无味。 陆禹行离开之前跟她说,“明天记得准时到公司。” 秦桑道,“明天我没空。” “作为上司,就应该以身作则,你这样喜欢就来,不喜欢就失踪的行事作风,下属很难信服你。” 秦桑靠在门边上,笑靥如花,“我不去,你不是应该最高兴的么?” 这个公司,他在就要吞了,连同她爸爸的股份都被他吃干抹净了,现在她爸爸死了,他更是占据了所有的优势。 “明天不准迟到。”他并不理会她的讥讽。 “我明天要去疗养院陪小扬,没空!” “开完会议,我陪你过去。” 秦桑有些烦躁,“陆禹行,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晚上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会让司机过来接你。” “……”她这是在对牛弹琴? “随便你!”秦桑转身,头也不回地上楼。 保姆站在门边上,小心谨慎地看着陆禹行,“陆先生,太太爸爸刚过世,这会儿肯定是没心情工作了,您还是不要逼她了。” 陆禹行问保姆,“你家先生呢?” 周旭尧在秦有天过世的时候,可是丢下了整个制作团队跑了回来帮秦桑处理秦有天的后事,这会儿这么秦桑心情还这么糟糕,他又走了? 保姆自然不会告诉陆禹行他们两人吵架的信息,“先生工作也忙,只是吩咐我照顾好太太就去出差了。” 陆禹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 —— 霖市。 周旭尧接到保姆的电话,安安静静地听保姆一五一十将晚上发生的事情汇报给他。 随着时间的延长,他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阴鸷覆盖住温润的眉眼,“她人呢?” “太太已经睡下了。” “让她接电话。” 保姆无奈,只得上楼敲门,过了好一会秦桑才来开门,“阿姨。” “太太,先生让您接电话。”保姆把手机递给秦桑。 秦桑睨了一眼,抿着唇接了过来,“喂。” 男人哂笑道,“吃过晚饭了?” 听着男人阴柔不明的调调,秦桑抬眸看了眼保姆,淡淡道,“你不是问过阿姨了。” 周旭尧薄唇含着烟,吞云吐雾间,语气凉薄,“吃得还愉快?” “挺愉快。” 他溢出一声冷笑,“我让你受了委屈,就向那个男人寻求安慰?” “他是我小叔,”秦桑顿了一下,“也是你的小叔。” “秦桑,你别给我装傻,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不明白,”秦桑勾唇,“难道是凌菲给你电话抱怨了什么?” 电话的那端,蓦地沉默了,秦桑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如果没事,我要休息了,吗明天一早我还的赶去公司开会。” “秦桑,你是为了那个男人跟我吵架?” “不是,我懒得跟你吵,就这样吧,拜拜。” 说完,她就把手机给掐断了。 周旭尧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英俊的轮廓上浮现一层戾气,隐隐的怒气流泻而出。 秘书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的站着一声不吭,连大气都不敢喘息。 周旭尧站在落地窗前,居高临下睨着脚底下的五彩霓虹,还有飞逝而过的车辆,久久沉默,直至他手中的烟蒂掉落地毯上,秘书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周总……” 周旭尧没有回头,依旧一动不动,秘书硬着头皮开口,“其他的人都还在外面等着,您看……” “我马上就出去。” “好的。”秘书松了一口气,退出了房间。 周旭尧又站了四五分钟这样,呵的一声轻笑,有些自嘲,随后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步出房间的时候,他依然恢复了一贯的清贵温润。 那个女人,没心没肺到如此地步,而他却还要这么劳心劳肺,周旭尧想想都心肝疼,与其跟她冷战斗气,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倒不如赶紧把工作处理完了,回去好好跟她“聊聊”。 …… 新图和中海的合作进行的很顺利。 酒桌上,韩维的身侧分别坐着Eva和顾琳。 顾琳那天被温绍庭推到磕着腰,几天过去了,还是有点疼,看着陈眠愈发红润的脸色,她眼色沉了沉。 韩维依旧表现出对陈眠很感兴趣的样子,甚至提到了上一次的车祸事故,关心的话语有些暧昧不清,在座的人很多,不了解情况的人都会有所误会。 陈眠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很多人的口舌你控制不住,面对男人的调侃,他韩维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陈眠一如既往的选择无视。 酒过三巡之后,烈酒的后劲来了,陈眠有些昏沉。 顾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吩咐服务员给陈眠端来了蜂蜜水。 “喝点吧。” 陈眠看着桌子前的那一杯蜂蜜水,淡淡的笑了,并没有去喝,“谢谢。” 顾琳淡淡瞥向她,“韩维吩咐我给你准备的。” 话落,她重新投入酒桌。 陈眠此时需要的不是蜂蜜水,而是要去厕所吐,所以她起身离开了位置,而坐在她身侧的沈嘉楠喝得整个人都轻飘飘了,口干舌燥的看见那一杯蜂蜜水,不加对象仰头就灌了下去。 陈眠再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发现蜂蜜水已经空了,转头却看见沈嘉楠动作粗暴滴扯自己的领带和衬衫纽扣,脸色潮红。 “嘉楠,你没事吧?” 沈嘉楠呼吸很重,“眠眠,我喝醉了,帮我开一间房间,我得去休息一下。” 见他实在不舒服,“那你等我一下。” 这家酒楼,陈眠是熟客,跟这里的经理也熟悉,她很快就去开好了房间。 “需要我带扶你过去?”陈眠见沈嘉楠都要站不稳了,不由得扶住了他的手臂。 沈嘉楠觉得陈眠的手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你叫服务生带我去就行。” 陈眠蹙眉,对一旁的沈易航道,“这里交给你,嘉楠喝多了,我先带他下去休息一下。” 沈嘉楠脸上的红不太正常,他以前有过酒精过敏史,要是他真的过敏了,她得送他去医院。 沈易航颔首,“有问题给我电话。” “知道。” 趁着沈易航和韩维他们谈话的瞬间,陈眠招来服务生一起扶着沈嘉楠去了酒店的房间。 “陈总监,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陈眠从包里掏出钱递给服务生,“麻烦你去药店给我买酒精过敏的药,谢谢。” “好的,您稍等。” 服务生刚离开,陈眠就接到了温绍庭的电话,“应酬完了?” “还没有,不过你过来接我吧,我过一会就可以走了。” “恩。” 陈眠挂了电话,转身进了卧室,看了一眼床上的沈嘉楠,无奈的摇头,进浴室去拧了一条毛巾,毛巾刚碰到他的额头,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被他给攥住。 “桑桑……” 他的体温太烫了,烫得不正常,陈眠抬眸看向沈嘉楠的脸,却对上一双赤红的眼睛。 “嘉楠?” 一阵天旋地转,陈眠被沈嘉楠一个力道拽得倒在了床上…… 关于更新 2各位宝宝,今天不用等了,说实话,不出来,我比你们更难过,因为我要被扣钱。 现在不是扣钱的问题,而是我遇到人生最倒霉的时刻,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想说了,毕竟没有任何好事,说了大家也是愤怒。 大家给我一天时间缓冲吧,明天我补偿大家,真的很对不起,因为我自己的问题,导致大家都跟着我失望。 身体不好加上发生这种事情,真心难过得不行。明天一早我会先发六千,然后晚上会再补偿一章。 真的很抱歉。 不求大家原谅,毕竟我也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只是抱歉。晚安。 第184章 服务生拿着钱匆匆从房间里走出来,顾琳拦住他,“这么匆忙,是陈总监怎么了?” 服务生认出她来,知道她和陈眠是一起过来的,也没有任何设防,“陈总监让我去帮她买酒精过敏的药。” “酒精过敏?” “应该是那位先生需要。”服务生说道。 顾琳若有所思,淡笑着道,“那你去吧。” 服务生匆匆忙忙进了电梯,顾琳站在原地冷笑,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新阅报社?” “给你们爆料,中瑞集团的总经理夫人在星辉酒店V2507号房跟男人开房……” …… 陈眠仅仅是楞了那么一秒钟,堪堪避开了沈嘉楠滚烫的唇,沈嘉楠便亲在了她的脖子上,很用力的一下,有些疼,陈眠被他这个模样吓到,抬脚用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他的腹部,沈嘉楠闷哼一声,下一刻,陈眠抡着拳头一拳砸在了沈嘉楠的右眼上,气急败坏第吼,“沈嘉楠!” 沈嘉楠吃疼,单手捂着眼睛清醒了一点,眉头皱得厉害,单眼看着陈眠的脸有些模糊,“眠眠?” 陈眠不是第一次遇到被男人吃豆腐的情况,在刚出来社会的时候,她经常在应酬场合上被一些男人借酒装疯趁机吃豆腐,久而久之,她也学会了一些本领,就是恰如其分地下手,不用客气。 沈嘉楠只是被她揍了一下眼睛而已,要是换做别人,估计这会儿应该是抱着老二在娇喘了。 “能自己清醒吗?不能我帮你。”陈眠捂着被他咬破皮的脖子,面无表情地翻身下床,居高临下睨着他,“我踹你,或者你自己进浴室冷水解决,我帮你叫医生。” 身体的燥热一波接着一波涌来,沈嘉楠若不是喝多了,刚也不至于把陈眠给压下,现在理智恢复了,他有些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你下手要不要那么重?”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下床站着脚步有些虚浮,陈眠也不去管他,“不重你能清醒?” “Shit!”沈嘉楠诅咒,“到底哪个贱人给我下了这玩意。” 妈的!理智存在,身体确实很难受控制的! 陈眠拧着眉头,“你刚都碰了什么?” “就喝酒。”沈嘉楠烦躁地扯开自己身上的衣服,“你赶紧滚!” 然后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浴室,没一会陈眠就听见了浴室里传来水声。 酒是没问题的,那种场合之下,谁能给他下那玩意儿?陈眠一时间也没细想。 她转身出去外面的冰箱取了些冰块,重新折回来,“需要给你冰块?” 里头传来男人粗重的声音,“你还不如去给我找个小姐!” 陈眠当真就要打电话,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发现已经没有电了,刚和温绍庭通话完之后仅存的那么一点电量已经消耗完毕,手机关机了,她只好用酒店的座机打给了沈易航,“学长。” 不等她说话,沈易航率先开腔,“你家温先生过来了,说你电话打不通,你人在哪儿?” “我手机没电了,”陈眠无奈道,“我在楼上V2507号房,嘉楠被人下了药,这会儿在浴室里降温……” 那边的沈易航低声咒骂了一句,“那你还呆哪儿?赶紧离开。” 陈眠扶额,“我是要离开,但是总不能丢下他不管吧?你看下让谁过来照看他一下,我得跟温先生回家了。” “哦,对了,顾琳带你家温先生过去找你了。”沈易航道。 陈眠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门口外面一阵吵闹声,她拿着手机往外走去,通过可视门禁,看见了门口外面扎了一堆的人,或者说,是一堆的记者,他们围着刚那个服务生,一直要求他开门,服务生板着脸请求他们离开,然而记者压根没理会他,场面有点混乱。 陈眠的脑海一闪,短暂的懵然之后,很多事情一下子就连贯了起来,她冷笑了一声,“学长,我需要你帮我个忙了。” “怎么了?” “房间门外现在堵着一群记者,你现在马上上来……” …… 顾琳带着温绍庭乘坐电梯直接上25楼,两人刚不出电梯,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那些记者,闹哄哄的一片。 温绍庭沉声,“这是怎么回事?” 顾琳微微敛住神色,“我也不清楚。” 一堆人,不知道谁眼尖先发现了温绍庭的存在,一声惊叫之后,原本围着服务生的记者迅速往温绍庭和顾琳围拢了过去。 长枪短炮,镁光闪烁。 “温先生,我们接到爆料说您的太太在这里跟男人开房,请问您出现在这里是要抓奸吗?” 温绍庭身上是剪裁修身的白色衬衫,一尘不染,搭配着一成不变的,熨烫得笔挺的黑色西装裤,眼角挑出冷意,淡淡然地扫过那个开口说话的记者。 温绍庭在港城一直成一个谜,他从未出现在公共场合,然而在他结婚的时候,高调而热烈,成为港城一时的佳话,在婚礼之后,他又低调沉寂下去,他似乎没任何话题只得被人去深究。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毫无话题的大人物,忽然被人爆料妻子出轨,当初高调轰动的婚礼最终落不到一个好结果,无疑就是打脸,这话题不能再劲爆了。 可他依旧淡然温漠得令人难以接近,淡淡的说道,“你知道我可以控告你诽谤罪。” 那个记者被他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傻住了在原地。 “温先生,”有不怕死的记者将麦伸到他的前面,“如果温太太真的没有出轨,请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温绍庭一眼瞟过去,只消那么淡漠的一眼,却让那个记者不寒而粟,拿着麦克风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你们这些记者,是不是除了抓奸出轨之类的事情,已经没有其他东西能写了?”他冷寂的气场实在是太过强大,其余的记者都不敢再贸然上前。 顾琳就那么一直安静地站在温绍庭的身侧,原先那一头棕色的卷发已经变成了长发飘飘的黑色,妩媚漂亮又不落俗。 那些记者不敢攻击温绍庭转而便对准了看似简单的顾琳,“这位小姐,请问你和温先生是什么关系?” “里面的有你的认识的人?” 更甚至,有人脑洞大开地问:“是否温太太出轨的对象是你的老公?” “你是哪家报社的?”蓦地,温绍庭眉目之间已然覆盖着一层阴鸷,视线落在记者的工作牌上,“我记住你了。” 那个女记者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记者证,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太晚了。 能让温绍庭这么一号人物记住,该感到无比的庆幸,可这女记者,只想哭,因为接下来代表着,她可能要失业了,严重的话,甚至无法继续在记者这一行继续呆下去了。 顾琳淡然一笑,扯了一下温绍庭的袖子,轻声道,“我们光明坦荡的,我们让人开门,直接让这些记者看一眼不就完事了么?眼睛看到的他们就该无话可说了。” 温绍庭眼角的余光瞥向她,讳莫如深,“我凭什么要证明给他们看?” 他的私事和他的女人,还轮不到这些人来胡言乱语,“每个怀疑的人我都要去证实一遍,我很有时间?” 顾琳愕然,有些尴尬地杵着,“可是你现在这样,他们也会乱写……” 温绍庭高大的身躯,鹤立鸡群,他视线淡淡掠过,“你们谁喜欢写的就写,但是惹我和我太太不高兴了,我不介意中瑞接触传媒这一块。” 风轻云淡的威胁,很恶劣,却又让在座的人心有戚戚,即使温绍庭一直为人低调,但是在传媒里呆的人,多少都听说过他的作风里凌厉果断,手腕了得。 他说接触传媒,潜台词就是搞垮你,让你混不下去。 那些记者一个个噤若寒蝉,面面相窥。 就在他们要打退堂鼓的时候,房间的门却华丽丽的打开了。 陈眠穿着白衬衫黑套裙,工工整整,端庄优雅地盘着发,高挑纤细的身材杵在门口,眉目清浅地看着外面的一众人。 隔着这些人,她淡定从容地看着温绍庭,浅浅一笑,“你来啦?” 温绍庭迈开长腿,朝她走去,记者主动让出一条路来。 “喝多了?” 陈眠脸颊泛着粉色,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看着愈发娇艳动人,“唔,我还好,就是里面有个人不太好。” 温绍庭垂眸,淡淡睨着她。 陈眠主动挽着他的手臂上,浅笑嫣然的模样丝毫没有惊慌失措,那些记者倒是先懵了,大概是料不到会是这样的情形,但是接到爆料的他们,不死心地往门口那边涌去,伸长了脖子往里探。 陈眠见状,缓缓地笑了,“各位记者是想要看什么?” “恩?”陈眠见他们都懵逼了,眼角挑出笑意,“怎么都不说话了?” 她这么淡定的模样,老公在身侧了都无所畏惧,他们还要说什么? 可不问个彻底,到底是不能死心,“那个,温太太,请问里面还有什么人吗?” 陈眠挑唇,“恩,一个帅哥,你们要看吗?不过他可能不太喜欢看见男人。” 一群人顿时哗然,“所以温太太你是真的跟男人开房了?” “是啊。”清袅袅地声音,又是让记者一愣。 没人被抓奸了还会这么坦然的承认吧?尤其是,她老公还在身边呢! “所以,温太太,你真的出轨了?” 陈眠楞了楞,蓦地发出一阵笑声,“这位记者,在你脑子里,为什么就不能干净点呢?” “难道你老婆和别人在外面开个房,就一定是出轨么?还是你深有体会了,所以才开口闭口都只能想到这点关系了?思想不要太龌龊哦!” 她讽刺的话语,与温绍庭惊人的相似,那记者一时语塞,被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正说着,那边电梯的门打开了,步出电梯的正是沈易航,以及酒店的经理,身后还跟着一群保安。 听到动静,记者纷纷回头,只见沈易航噙着温润的笑意看着陈眠,“需要把这些无关的人都丢出去?” 沈易航的话刚落,那边酒店的经理一个手势的动动作,那些保安已经一拥而上,将一群记者团团围住,有记者架着相机猛拍照,大声叫嚷着,“我们会曝光你们酒店对我们的暴行!” 那经理倒是乐了,“随意,我还会感谢你们对我们酒店进行免费的宣传。” 这家酒店,平时招待的基本上都是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普通人不会来这里烧钱,所以那些人叫嚣得再厉害,对他们的影响实在不大,相反,他们曝光酒店对他们的不客气,更能证明酒店对客人隐私的重视。 而且,人性挺贱的,你越是说不好的,越会多人心理变态想要过来体验一下,以此证明自己观点是正确的,或者就是任性地要挑出毛病来,说到底,对酒店损害不大。 “如果你们继续这么纠缠下去,我们酒店甚至能够报警。” 经理吓唬人的本事也是一套套的。 现实温绍庭,再是沈易航,再加上这家酒店,加之陈眠的坦荡,那些记者继续无理纠缠的话,显然是对自己没有好处,他们喜欢爆料,不代表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爆料,否则多少人的隐私都不复存在了。 轻重权衡,记者就那样无功而返。 碍事的人已经消失了,陈眠似而非地笑看着顾琳。 顾琳铁青着脸色,知道自己计划的一切都已经泡汤了,她显然是估错了陈眠和温绍庭之间的信任度。 由始至终,温绍庭都保持沉默,纵容着陈眠,维护着陈眠。 走廊里终于安静下来,陈眠依旧挽着温绍庭的手,亲昵而依赖,淡笑着问,“温先生,我可以任意处置顾小姐么?” 温绍庭垂眸凝着她,轻启薄唇,吐出两个不轻不重的字,“可以。” 这回不用陈眠开口,沈易航直接一个眼神示意,顾琳已经被两个保安夹住,气势汹汹毫无怜惜。 顾琳噎着一口气,“你们这是干什么!” 陈眠轻笑着,“讲真,你都这么下作了,我实在也不需要对你客气,有句话说得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顾琳,我不喜欢玩阴的,既然你那么喜欢下药,那么就让你自己亲自感受一下吧。” 陈眠语罢,看向了身侧的温绍庭,“温先生,有意见么?” “你喜欢。”毫不犹豫的回答。 顾琳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二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陈眠站到顾琳的面前,神色倨傲冷然,“你搞错了,这么对你的不是他,而是我,别搞错对象了。” 顾琳气得发抖,“二哥,你别忘记了你曾经答应过祁越什么!” 祁越。 不等温绍庭开口,陈眠依然凛着脸道,“顾琳,别试图用那种无谓的道德来绑架人,你应该很清楚,是你亏欠了他们两,而不是他们两并不亏你,你当真以为全世界都是你老妈,谁都得惯着你?” “你什么都不知道!”顾琳受不了的大喊,“我当初是因为他才被人占去了青白!是因为他,我才被韩维绑在了身边这么多年!” 有些女人疯癫起来,整个世界都亏欠了她,显然,顾琳就是这样的人。 是,她陈眠不是当局人,不亲身经历没有资格指责她,在别人眼里她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那又如何? 陈眠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庸俗的凡人,会生气,会怨恨,她说:“嗯,我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我打个比方吧,你捅了我一刀,最后我没死,所以我还得考虑你事出有因,从而大方选择原谅你,这才是一个好人应该做的对不对?” 顾琳冷笑,“是,我承认我试图给你下药,但是你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是么?” 陈眠觉得她这话挺搞笑,“所以,你的意思是,错在我没有被别人怎么样?顾琳,事情可不是这么算的。” “打个比方吧,你捅了我一刀,最后因为我没死,所以我就得考虑你所谓的事出有因,你就应该被原谅,就应该得到救赎?” 顾琳不说话,因为她找不到一句话可以反驳陈眠。 “你别忘记了,杀人了不死,还有一个杀人未遂的罪名呢?假如不幸我死了呢?再退一步说,我的命该怎么算?” 在场的人,都被陈眠的这一套说词给惊到了,温绍庭意外是觉得陈眠一向喜欢选择释事宁人,表面凶狠,内心柔软,对谁都会留一下余地,比如袁东晋,比如陶思然,又比如汪予问。 她凶狠不足,善良有余,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可对顾琳,她似乎态度不太一样。 “人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就是惩罚不够大,你一次对温绍庭下手,二次对我下手,我想大概就是之前温先生对你太温柔了,为了让你记住教训,我想你应该受到深刻的教训才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顾琳白着脸,“你想怎么样?” “你很快就会知道。” 温绍庭忽然开口,“眠眠,不需要这么做。” 陈眠面露不悦,“温先生,你刚随我喜欢的,你现在又要阻止我?” 顾琳因为温绍庭的或者一句话,露出了一抹希望,激动的眼眶都湿润了,可是,天堂跌落地狱,是一种什么体验? 温绍庭道,“你的手只需要负责给我做饭就行,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来碰。” 生不如死,就是你爱的人,将你无情碾碎。 顾琳蓄着的眼泪,无声滑落,“温绍庭,我爱你有错吗?一个人为了爱情耍手段就十恶不赦?” “你爱我没错,攻于心计也没错,但我不爱你,对你狠心,也同样没有错,”温绍庭对感情一向干脆利落,对顾琳,已经是极大的纵容,“我说过,下一次,再无情分,显然你忘记了。” 他甚至没有问陈眠发生了什么事情,依然猜得大概,顾琳就像一颗隐形炸弹,随时会爆炸,她该庆幸陈眠今儿没事,否则连他自己会做出什么,他都不知道。 顾琳面如土灰,“你们不能这样!” “你们这样对得起我死去的姐姐吗?!” 然而,任由她叫喊,温绍庭和陈眠始终不动如山。 顾琳被强行带到另外一个房间,被人灌下了一杯东西,曾经某种熟悉而恶心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她觉得有男人粗粝的手掐过她的皮肤,那些不堪的回忆,寸寸侵蚀她的神经。 那一夜,也是这样,她本想和温绍庭发生什么,生米煮成熟饭,温绍庭能基于责任跟她结婚,可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房间的男人不是温绍庭,而是一个魔鬼一般的男人,夺走了她的青白,在她身上硌下不堪的痕迹。 顾琳最后昏迷了过去。 几个男人见她昏迷了,也就没有继续下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高尚这种玩意,真心不值几个钱,什么都得看对象,否则达不到目的。 但是陈眠对顾琳到底是留了一寸余地,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真对她怎么样,即使她不被吓唬过去,那些男人也会将她敲晕,不会真的下手,她始终觉得那样会太下作,自己做不出来,适合而止便好。 其实同为女人,陈眠能明白顾琳的感受,有那么瞬间甚至同情她,但一想到顾琳利用温睿的感情挑拨是非,曾经又对温绍庭行为不轨,如今又重蹈覆辙地对自己耍阴,显然她不是一个能明白事理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但愿这一次,她可以知难而退。 顾琳被带走了之后,走廊里剩下的是三个男人,和陈眠。 酒店的经理很识趣里离开了,沈易航挑眉看着陈眠,淡淡地道了两个字,“难得。” 难得她会这么动真格对付一个女人,以往都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沈易航对温绍庭也不由得刮目相看,这么一个女人,在他身边竟然变成这般模样,他也是能耐。 陈眠瞥了他一眼,“嘉楠在里面,交给你了。” 沈易航瞟了一眼温绍庭,耸了下肩,然后转身进了房间里。 原本热闹的走廊,瞬间变得冷静空寂。 身侧的男人,低头睨着她,头顶的光线投下,他的脸被一片阴影笼罩着,居高临下的姿态,被剪出一抹神秘莫测的味道。 陈眠有些紧张地舔了下唇瓣,“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女人心狠手辣?” 利用这种手段对付女人,真是挺下作的,陈眠自己也那么觉得。 何况,她必须承认一点,顾琳一而再的想要插足在他和温绍庭之间,令她十分不爽,这么强烈的占有欲,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女人善妒起来,真心挺可怕。 温绍庭仿佛听不见她的话,目光灼灼落在她白衬衫衣领处隐约可见的那一抹红痕,眸色一沉再沉,一抹戾气自眼底蔓延,盯着陈眠莫名发憷。 “温先生,你刚可是没有阻止我,该不会是后悔了吧?”陈眠想,他刚说是,她一定会一巴掌赏他的。 温绍庭的微凉而粗粝的指腹摁上她脖子那一抹红痕上,淡淡地启动唇,“告诉我,这个痕迹是怎么回事?嗯?” 第185章 男人的眼神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陈眠想要避开,开始已经来不及了。 “陈眠,你还敢给我躲?”他沉着声音,明显的不悦。 陈眠心虚地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说,“这是不小心抓破的。” 温绍庭笑了,笑得人毛骨悚然,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当我瞎了么?” 那么明显的一个牙印,他是得多瞎和愚蠢才会相信是她抓伤? “温先生,很晚了,我们该回家了。”陈眠拽着他的手,笑盈盈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半是撒娇地道,“我今天喝多了,头有点晕……” 说话间,她还十分自然地把头蹭了下,像个讨巧的猫儿。 “……” 女人软绵的嗓音是一种无形的武器,轻易就能卸下男人的心防,温绍庭脸色依旧紧绷得难看,但是已经比刚才松懈缓和了几分。 “我看你刚挺精神的,逻辑思维清晰,道理一套套的,”温绍庭不冷不热地道,“我们这些人都甘拜下风。” 唔……这男人秋后算账的本事挺大,虽然有些阴恻恻的,但是陈眠莫名的觉得几分喜悦浮上心头,她这算是受虐的表现么? “温先生,我刚才受到了惊吓,”陈眠搂着他的腰,往他脖子上轻轻地蹭了蹭,“你刚那么配合我,现在是人走了就凶我?对我好只是做给别人看的啊?” “……” 温绍庭觉得这个小女人越来越会拿捏他的软肋了,顺着杆子往上爬得很溜,这是要把他吃得死死的节奏,而心头那股气被她这么一闹腾,也消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都是哭笑不得的恼怒。 温绍庭一把将她腾空抱起,陈眠连忙双手圈住他的脖颈,耳际传来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这笔账先记着!” 陈眠抿唇一笑,“唔……头好晕,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清楚……” “狐狸精!” 他口中的狐狸精,真是成精了,回到了家里,温绍庭旧事重提的时候,她便主动奉献了自己,只不过被沈嘉楠啃伤的位置,被他在上面反反复复的吮吻了不知道多少遍,本就有点疼了,被他这么一整,陈眠觉得自己脖子那一块皮都要被亲下来了。 “疼……”他是属狗的么?陈眠忍不住轻呼。 “疼?”男人低声耳语,“疼就记住,别好了伤疤忘了疼,恩?” 若不是她刚撒娇,他早就冲进去把沈嘉楠给狠狠揍一顿再说,管他是不是误会! 陈眠对他这种行为真是不耻,“这只是……意外。”她也很无辜。 “抓的,恩?”沙沉的嗓音性感得致命,“你的手指还长牙齿了?” 陈眠被他折腾的要疯了,“温绍庭!你这么不知节制,小心走下坡路!”浮沉中,陈眠咬牙切齿。 男人轻嗤一声,“是不是走下坡路,你自己体会……” 这种惩罚,陈眠真是又恨又无力。 抵死缠绵至极,只有彼此交融的气息。 …… 那天晚上过后,陈眠没有再见到顾琳,反而是韩维找上了她。 陈眠岿然不动地看着眼前宛若一座大山般的男人,从容淡然地与之对视,男人的星眸深寒,“很好奇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式让顾琳的精神疾病复发的。” 陈眠听到这个消息,着实是楞了好一会儿,“你是说,精神病复发?” 顾琳有精神病史? “五年前,她误喝了药,然后被人侵犯了,”韩维直言不讳,“而害得她喝下那药的人,正是温绍庭。” 陈眠心头蓦然一沉,这种情况,让她始料未及,“所以呢?你想我怎么做?” 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们引发的病情,自然是要你们负责治疗好她。” 昨晚的事情,韩维是默许了顾琳那么做的,甚至,那些药也是他给了顾琳的,他帮顾琳并非因为爱,自从顾琳捅破了彼此的那一层假惺惺的薄纸,两人各取所需的理所当然。 他需要顾琳的血,然而顾琳却精神病发作了,血液根本不能用。 陈眠淡笑,“精神有病记得找精神病科医生,找我是没用的。” “你自然是没用,但是温绍庭有用。”韩维道。 陈眠看不懂韩维和顾琳之间的关系,若说他对顾琳是真心的感情,眼睛里又瞧不出一丝的情意,更多的是冷漠而生硬的关心,若说不爱,按照韩维这种性格,应该是不会留顾琳在身边,并且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所以两人中间到底是怎么谁是,陈眠无从得知,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并不想温绍庭和顾琳接触。 “抱歉,韩先生,你的女人应该看医生,而不是男人。” 韩维目不转睛地盯着陈眠,目光又深又沉,仿佛要将她看透,但是她眼睛那一汪明泉,却瞧不出任何的情绪,她藏得很好。 “你的男人就是她的药。” 当年,韩维也是不断的利用温绍庭的照片在心理医生的配合下,让她慢慢走了出来,由此可见,顾琳打心底迷恋着温绍庭,成了一种精神支柱。 “我还没大方到别人在肖想我的男人,我还把人送上去的地步。” 如果温绍庭从一开始就跟袁东晋一样跟她保持不冷不热的关系,彼此没有羁绊,没有他的温柔呵护,那么陈眠是不会介意他在外面后宫三千,然而他把自己最独特的给了她,让她陷下去以后,小心眼便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存在。 属于她的,不管是人还是物,凭什么她得让? 女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更论顾琳是这么一个大活人了,说她小心眼也好,冷血无情也罢,她不会让顾琳接病依赖温绍庭。 那种也不是叫治病,而是叫陷害,毕竟温绍庭不可能陪在她的身边,既然无法永远,那么再残忍,一丁点的希望也不能留。 韩维笃定地看着她,笑了笑,道:“你会同意的。” …… 窗外的阳光明亮柔和,透过百叶窗倾泻而进,韩维已经离开,桌子上那一杯茶都冷了,陈眠依旧抿着唇一动不动坐在办公桌后。 韩维说那晚上顾琳昏迷过去了以后,醒过来就开始神志不清了,见人就咬,拿到东西就会砸人,情绪激动崩溃,完全认不出人,一旦看见她和温绍庭的照片,便会格外的躁动,进入癫狂状态,又哭又笑。 忽然庆幸自己那晚上并没动真格,否则陈眠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那天晚上,温绍庭的表现正如她所期待的那般,当时是高兴且愉悦的,可现在顾琳的情况,让她再也无法愉悦起来,仿佛你正燃烧了一把熊熊烈火,却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浇下,糟糕透顶了。 虽然刚在韩维面前,陈眠冷硬着一张脸,始终表态不会理会顾琳,可细细想来,要做到视而不见,真的很难。 毕竟最原始的病因确实是在温绍庭,陈眠虽然觉得顾琳有些自作自受的嫌疑,但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的父亲撞死了她姐姐的缘故,对顾琳始终有些愧疚。 当然,顾琳除了行为举止有些偏激之外,完全看不出她是一个精神病患者,陈眠又哪里会料到事情会变成这般? …… 陈眠有些心不在焉的工作了一天,晚上下班,温绍庭过来接她,回去路上,陈眠一路沉默到家。 温绍庭停好车,侧目盯着她的侧颜,淡淡问道,“有事?” 两个人时间长了,他总能轻易掌握她每一个表情的变化吗,这种细致,只有用心的男人才会发现,陈眠听到过办公室一些已婚女人的抱怨自己回到家,老公除了玩游戏就是玩游戏,心情不好跟他说一句话都会被嫌烦,更甚至有些会倒过来数落自己。 陈眠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温绍庭不用她开口便会主动询问。 也许真的就像别人说的,一个人爱不爱你,不用说,行动就能说明。 “今天韩维来找过我。”陈眠并未打算隐瞒,她对上温绍庭湛沉沉的眸光,“他说顾琳有精神病,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病情复发了。” 病情复发的因素有很多,也并非一件事情就能爆发起来,但是那件事情无疑是爆发的罪魁祸首。 “然后呢?” “他希望你去看看顾琳,帮助她走出病情。” “你希望我去?”他淡淡问道。 陈眠摇头,“我不知道,出于道义觉得你应该去,出于私心我不想你去,你知道,精神病患一旦依赖上某个人,是很难戒掉的,我不想你下半辈子都被她纠缠上,我受不了。” “那就不去。”温绍庭毫不犹豫地道。 陈眠沉默地看着窗户外面的黄昏,心口堵着一块,闷闷地道,“你都不觉得我很做作?既然要那么下狠手,又要假慈悲。” 温绍庭解开安全带,不痛不痒的道,“她的病与你无关。” “你每次说都是与我无关。”陈眠嘟嚷看一句。 温绍庭下了车,绕到她的那一侧,给她打开车门,解下安全带,栖身在她的身侧淡声道,“我不去看她,但是会找最好的心理医生治疗她,你觉得这样行么?” 陈眠说:“你不用找了,韩维根本不给你这个机会。” 温绍庭淡淡一笑,“既然如此,你还管那么多?家住海边?” 陈眠斜睨他一眼,“我住你旁边,所以才那么操心。” 温绍庭低笑着,陈眠又道,“改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她吧?”夫妻一起出现比较好。 “好,都听你的。” …… 医院里。 陈眠并没有和温绍庭一同前来,她自己一个人过来了,也许是韩维交代过,所以顾琳的主治医生看见她,并没有多言,带着她直接到了顾琳所在的病房。 房门是铁门,铁门紧紧锁着,是典型的关押精神病患者的格局,但是里面的环境很好,可见韩维对她真心不错,不管出于何种原因。 “顾小姐的情绪浮动比较大,很容易伤人,所以我不能让你进去。” 陈眠问:“她的情况很严重吗?” “精神病患的二次创伤,情况都会相对加重。” 陈眠的手指卷曲了一下,透过那扇玻璃窗,她看着一身蓝白条纹病服的顾琳,沉默了。 几天不见,她瘦得形如枯槁,一双妩媚风情的眼睛深陷下去,眼窝特别明显,柔顺的发也有些凌乱扑在脸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目是空洞茫然的散涣。 她的主治医生说:“她现在每天安静的时间不多,需要大量的镇定剂,这样对她的病情并不乐观。” 陈眠的神色很复杂。 从温绍庭的口中得知了一些往事,陈眠发现其实顾琳是一个野心十足的女人,温绍庭也许并不清楚,但是祁越一定是明白顾琳懂得他的情意,却视而不见,甚至心甘情愿地被她当成了骑士,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备胎,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温绍庭,哪怕温绍庭对她根本没有感情。 可是她在温绍庭的身上得不到爱和关怀,于是就利用祁越喜欢她这一点,不断地索取一种成就感,即便她不爱这个男人,但是她很享受被这个男人宠爱的感觉。 祁越是心甘情愿付出这一切,哪怕明知道这个女人只是利用他而已,而顾琳呢?为一己之私,完全不考虑祁越的感受。 这样的女人,城府和心机都极重,自私自利,可以说她会走到今天这种田地,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谋划了那么多,最终一无所有,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情绪极端长久得不到发泄,一旦遇到某一点刺激,便一发不可收拾。 “能治疗好吗?”陈眠问。 “只能控制,至于能不能好,没有人敢保证。” “知道她的病因?” “我们队她进行过深度催眠,起因是她发现自己被几个男人……”主治医生没有继续往下说,陈眠已然懂得。 那晚上吓唬她的事情,她当真了,所以情绪崩溃,导致这种病复发。 陈眠愣神间,在房间里原本呆滞着的顾琳,忽然抬头往她所在的方向看来,眼窝深陷的眼睛迸发着某种森然的光,阴恻恻的宛如一个女鬼,陈眠只觉得后背一阵凉意升起。 倏地,顾琳像是发现了她的存在,眼睛瞪得很大,忽然发疯了一般往门口这边扑来,像一头嗜血的狼,露出了森森的獠牙,铁门砰一阵巨响,陈眠吓得猛地倒退一步,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是你!你这个魔鬼!魔鬼!” 顾琳的声音嘶哑,失去了往日的清润妩媚,她抬手狠狠用力砸铁门,像要从里面冲出来撕碎了陈眠一般,眼底泛着红光,骇人极了。 医生见她又开始发狂,忙招来了其他的人,根本来不及管陈眠,带着几个人冲进去一把将顾琳压住。 发疯了的女人,力大无穷,竟然被两个男人压着才堪堪控制住,被压在床上注射镇定剂的时候,她从喉咙里发出一种不甘的悲鸣。 从那医院里走出来,初秋燥热的阳光笼罩在她的身上,陈眠却还是觉得冷。 顾琳那狼狈的模样一次次在她脑海中与她先前那般风情万千形成一种剧烈而鲜明的对比。 陈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 …… 回去的路途上,陈眠给秦桑打个电话,那边的秦桑声音恹恹的,“怎么了你这是?” “我现在每天都被陆禹行那个变态绑来公司上班,”秦桑愤愤然地说道,“重点是,凌菲那个女人,竟然也在公司里,负责药物监制,我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烦死了。” 自从秦扬出了事之后,秦桑现在看到凌菲,是分分钟想要扑上去撕碎了她的嘴脸。 陈眠挑眉,“护士出生的人能负责得了药物监制?到底是谁的主意?” 秦桑冷笑,“还能有谁?凌菲那个外公可是我们的元老级人物,跟着我爷爷出生入死过,陆禹行大抵是想讨好他,所以就答应让凌菲上岗了。” 陈眠淡淡道,“讲来,你也算是靠背景坐上现在这个位置的,还天天吃饭不做事,你只眼开只眼闭视而不见就好了。” “你就不能让我抱怨一下?” “不能。” “陈眠,我要跟你绝交!” “恩,”陈眠心不在焉的,“等我说完我的烦恼了,再绝交。” “……滚!” 陈坐在出租车上,淡淡开口,“我刚去看了顾琳。” “什么?”秦桑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没事看那个疯子作甚?” “桑桑,其实她挺可怜,”陈眠轻轻袅袅地说道,“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本意是想给她一个教训,结果却把人逼成那样,貌似真的过分了些。。 “沈易航说你那天很牛逼,这怎么她一疯了,你就怂逼了?”秦桑玩着手里的钢笔,不以为意,“听沈嘉楠说,那种药可是很烈,那晚上他到最后还是去了医院才解了药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别浪费你的同情心了。” “韩维说顾琳的病缘由在温绍庭,希望温绍庭可以配合一下一起把顾琳给治疗好了。” “嗬!”秦桑忽然嗤笑,“你确定温绍庭过去不会把顾琳的病加重了?” “……”陈眠沉默。 “算了,既然你觉得那样做能够让你舒服一点,你就去吧,”秦桑道,“不过我高警告你,见一见就好了,可别把温绍庭给她当救命稻草,精神病患的依赖性很强,尤其是顾琳本身对温绍庭行为不端。” “我知道。” …… 可是陈眠没想到,秦桑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陈眠和温绍庭一起去看顾琳,看见温绍庭的时候顾琳散涣的眼睛终于有了聚焦,“二哥。” 她认得出温绍庭,甚至湿了眼眶,倒是没有发狂。 可这种沉静仅仅维持了没几秒钟,在她发现陈眠从温绍庭的身后走出来的时候,情绪就崩溃了。 没有了铁门的阻隔,陈眠直接被她敏捷矫健的身姿扑倒在地上,头部撞击到了墙壁,很重的一下,陈眠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上就被重重地压住了,脖子上缠绕上一双冷冰冰的手,掐得很大力气,陈眠一口气提不上来。 “陈眠!都是你!都是你二哥才会这么对我!”顾琳猩红了眼睛,眼底是浓烈的恨意和煞气。 若非温绍庭眼疾手快提着顾琳的衣领掰开了她的手,陈眠真的觉得自己会死在顾琳的手下,重新获得呼吸,陈眠回过神时已经被温绍庭牢牢抱在了怀里。 抬起眼眸,只能看见男人冷硬的下巴,他低头看着她,满目的戾气,“你怎么样了?” 陈眠捂着脖子,声音微哑,“没事。”说话的时候,喉咙很疼,由可见顾琳的手劲有多重。 温绍庭的脸黑沉得要滴出水来,阴森森的,声线都紧绷着,“我带你去看医生!” 陈眠安抚道,“我真没事。” 反而是那边的顾琳,似乎比较严重,温绍庭将她甩出去的力道可不小,甚至能听到身体砸落地板上的闷响,可顾琳竟然一声不吭,只想着爬起来重新扑向她,幸而被一旁的医生给拦住了。 “温先生,你先带温太太离开这里!” 温绍庭冷眼扫了一下,抱着陈眠头也不回出了病房,身后传来顾琳尖锐而疯狂的呐喊,回荡在沉寂的走廊里,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后面发生了什么,陈眠看不到,但是她知道。 “对不起。”她的声音嘶哑地厉害。 “闭嘴!”温绍庭沉声斥了一句,陈眠能感受到他抱着自己的身体都是紧绷着的。 陈眠见他冷着脸,便乖乖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抱去了看医生。 陈眠本以为头上有头发遮掩着,她不说,温绍庭便不会知道头部也受伤了,但显然这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他准确无误的在她后脑勺找到了鼓包,幸好没有破皮,只是肿了一块,严重的是脖子上,手指的掐痕很深,有些部位都开始淤青了。 温绍庭看着她脖子上的痕迹,一双眼睛愈发阴郁,陈眠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怕惹他生气而作罢。 而温绍庭只要一想到刚才那一幕,便怒不可揭,又后怕不已,她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人弄伤,简直不能再挫败! 从医疗室出来,陈眠轻声道,“温先生,你去看看她吧,我不过去了。” 其实刚才若非她忽然出现,顾琳应该能够保持清醒和温绍庭说上几句话。 温绍庭扯唇冷笑,“你还让我看她?” 陈眠看着他冷漠的模样,“你一直在意祁越托付你的遗言,虽然你让自己不去管顾琳,甚至不惜断绝来往,但是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愧对祁越。” 生活一起那么长时间,陈眠又不是傻子,他书桌上那一张合照一点灰层都没有蒙上,这个中原因是什么,他不说,她也懂。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不想让他承受这种负疚感,还有综合各种因素,所以她提出来看顾琳,尽人事便好。 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的脸看了良久之后,温绍庭低沉缓慢地说道,“以后,她跟我们都没有关系了。” 第186章 因为温绍庭的漠然和陈眠的出现,顾琳的病情加重了。 温绍庭说了与他们无关,就当真没有再理会顾琳,陈眠也没有再提起…… 医院里。 韩维看着满身伤痕的顾琳,一张脸已经阴沉得如同六月的雷雨天,乌云满布,电闪雷鸣。 而在韩维的身侧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金边框的眼镜显得很博学,他说:“顾小姐这样的情形,服用和注射了大量的药物,且精神状态过于糟糕,献血恐怕不合适。” “抽血,送去检测血液质量。”韩维依旧坚持。 “韩先生……”医生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被韩维冷冷的打断了,“现在除了她,我找不到符合的人。” 若是能够找到合适的人,他又何必费尽心思将顾琳留在身边? 韩维转过身,不再看顾琳,“只要血液质量没有问题,安排抽血存放起来。” 即便这样做并不符合规定,然而也不见得谁能够阻止韩维,更何况,在此之前,他和顾琳就达成协议,只要他帮她达成愿望,那么她的血随他所用,他提出的任何条件她都会满足。 呵……顾琳要的是温绍庭和陈眠散了,而他要的,是把温绍庭所拥有的一点一点摧毁,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和顾琳的目标是一致的。 “韩先生,小小姐知道您这么做,一定不会高兴的……”医生的话还没说完,韩维一记冷眼堵住了他的嘴。 “如果小小姐知道了,你也不用留下来了。” 医生后脊背一阵凉意,韩维所谓的不用留下来,并非单纯的离开,而是,生命的代价…… “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明白。”那医生不敢再多言。 …… 初秋的清晨时分,阳光柔和而舒适,陈眠的办公室大门助手推开,她一脸发白,“总监,中海那边的项目出问题了。” 陈眠微蹙着眉头,“什么问题?” 助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国辉建筑公司被曝光建筑材料使用了替代材料,现在但凡跟国辉有过合作的公司,都遭到了客户的质疑,首当其冲的是中瑞集团,他们旗下的房产和大型商场施工队伍都是国辉一手承包的,中海这个旅游酒店项目虽然刚开始动工,对客户群并未造成影响,但是对后期的必定会有存在一定的负面影响,最重要的是,中海那边……” 助理的话还没说完,陈眠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打了手势,接了起来。 “陈总监,国辉建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中海在国内的第一家旅游酒店,前期准备工作做了那么多,你们新图就给我们找了这么一家公司负责?” 电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英伦腔,来电的人是中海项目的负责人之一——Eva,那个绅士优雅而严谨的男人。 陈眠面露沉凝,中海的施工队伍是由新图负责,在万中挑选,才选中了国辉这个在港城占据一席之地的大型建筑公司,现在出了问题,主要责任自然就是在新图。 “Eva,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很抱歉,现在我们的项目刚开始施工,完全可以换掉施工单位……” “陈总监,现在我们面临两个问题,一是换掉公司,需要花时间找新的合作公司,这中间会被耽搁时间,你能保证按时完工吗?第二点,即便换掉施工单位,我们前提宣传是绑着施工单位一起宣传的,为得就是给客户传递我们中海的酒店贯彻着安全健康的理念,现在国辉出了这样的事情,彻底损害了我们公司的声誉……” Eva的意思,陈眠已经听懂了,所以,中海是要新图作出赔偿。 无可厚非。 这个事情,将一众房产商都打了个措手不及,被受牵连的公司饱含了港城所有的大型企业,客户群的负面情绪一涌而来。 陈眠最担心的倒不是自己手头上负责的中海项目,这个只要宣传工作做得好,后期影响不会很大,主要就是耽误了项目的进度,会造成一定的损失,加重成本,至于Eva所说的声誉问题,倒是其次,毕竟项目完成以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人们是健忘的动物,等到竣工,施工队伍又忘记了,还有谁会去深究之前的问题,加之换施工公司的时候,再做一波宣传和承诺保障,做出姿态来,问题不大。 她现在担心的是温绍庭。 中瑞所有的房产和大型商场的施工单位,几乎都是国辉,完工销售投入使用的,正在施工的,统统无可避免。 陈眠给他打电话,他的手机一直在占线,联系严特助,也是同样的情况。 …… 陈眠这边召开紧急会议,一整天,所有人的都在忙碌,需要再最短的时间里找到最优秀的施工单位,并且需要中海那边配合准备一个新闻发布会,每一件事情都很紧急,陈眠忙起来别说吃饭,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 从会议开始以后,她的手机就被遗忘在一旁,就在这样忙到了夜里十二点,散会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像是里面烧了一把火,燎得疼。 从公司里走出来,一片漆黑下,霓虹闪烁昏暗,公司门口对面的马路上,停靠着一辆熟悉的车,一道伟岸的身躯靠在车头上,左手手指夹着一直燃烧到一半的烟,青烟缭绕升腾散开,橘黄色的路灯下,烟雾将男人的侧影笼罩得愈发模糊不清。 陈眠快步迎过去,走近的时候才听到了男人在打电话,低沉的嗓音晕散在茫茫夜色里。 “秦氏电子公司的股份分开抛出去给他们,对,那边的进度加快,在中海那边发现我们的目标之前必须完成……” 陈眠站定在几步之遥的位置,抬眸看着男人的侧影,温漠而肃穆,与此夜色几乎要融为一体,深沉而内敛。 陈眠听着他一来二去的用电话跟人下达命令处理事情,身边无一人,竟也从他的身上看到了面前一片人海,而他站在高处指点江山从容不迫的模样。 男人白衬衫黑西裤,几分随意地靠着车,慵懒而清贵,兀自成为夜色里一抹风景,街灯下的剪影。 夜色迷人,他,比这夜色更迷人。 悬了一天的心,终于在看见他的这一刻,缓缓回到原来的位置,不再惊慌。 显示有感应一般,温绍庭倏然转身,逆光而站,颀长的身躯被光线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落在了陈眠的脚边。 深邃的眼眸灼灼看着她,下一刻,他直接把电话挂了,长腿迈开朝她走来,站定在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还好?” 陈眠怔然,忙了一天的脑袋有些发涨,思维有些迟钝的了解到他这简单的两个字来自何处。 心底狠狠的一颤。 这个男人,分明他面临的问题比她还要严重不知道多少倍,却还惦记着她的处境。 “恩,还好,问题不是很大。”陈眠说,“你来很久了?” 温绍庭将手里的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熄,“不久,走吧,我们回家。” 陈眠的目光掠过不远处的那一地的烟蒂,清浅的眸色微深。 虽然他说不久,但是那些烟蒂已经证明他待了很长的时间,可是他不说。 真正爱你的人,不会说很多爱你的话,但是会做很多爱你的事,更多的时候,都是在背后静默无声的付出,而且他永远不会告诉你。 他爱你,只想对你好,这些好不用你的回报和负疚,只是单纯的,想要付出而已,所以你才会不知道。 比如他明明等了你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又或者是两个小时甚至更久,但每次都告诉你,不久。 这种事情,有多少人会注意到呢? 更多的女人,可能都会觉得男人这样做是应该,是理所当然,甚至不会放在心上。 然而事实上,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那些细节里的用心,就能看出你的用情有多深,这种微末的细节,不是钻戒玫瑰,不是浪漫惊喜所能比拟的。 陈眠不知道别的男人爱一个女人是怎么样的,但是她知到温绍庭就是那种静默无声的人,他给她的感情和重量,恰如其分是她所能承受的分量,不多不少,刚刚好。 陈眠微仰着头,盯着男人深邃的俊脸,忽然伸手搂住了他精壮的腰。 温绍庭微怔,单手搂着她,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问:“怎么了?” 陈眠闻着他身上的薄荷烟草气息,“没。” 车窗外的夜色不断地倒退,陈眠侧首问:“中瑞的情况还好吗?国辉一直都是你们长期合作的公司……” 温绍庭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重新注视着前方的路况,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多起伏的情绪,“影响一定有,但还好,问题出现了总会有解决办法。” 他说的风轻云淡,仿佛那不过是小事一桩,但陈眠在一个圈子里混久了,又这么会不谙其中风险和危机,他只是不想告诉她而已。 中瑞集团的主要事业版图就是三块,房产、商场和电子产品,现在商场倒是还好,主要就是房产这一块。 施工单位的材料出现问题,代表着房子的安全性能不可靠,危楼是房产业的大忌,而中瑞集团几乎所有房产都面临这个问题。 怎么可能那么轻松。 温绍庭双手握着方向盘,余光睨见陈眠担忧的神色,勾唇轻笑一声,“别担心,国辉这一次被查出这种问题,只是在这一个项目上,其他的不见得都是如此,他们不至于愚蠢成那样,只要检测报告一出来,问题基本能结解决,问题楼房肯定会有,但是一定不会多,解决起来不会很难。” 只怕难就难在,有人在背后使了手段,检测局那边的不轻易松口。 其实这些材料问题,是一直都存在,替换掺和使用,使用的东西一定都是符合规定和要求的,只是等级没有达到那么高而已,所以楼房并不会成为所谓的楼房事件。 而商家只不过是抓住了消费者的心理,把所有的东西都说成是最好,以此来推动销售,但实际中到底用了多少当初承诺的材料,就不得而知了。 存在欺诈的嫌疑,但不存在害命这种危言耸听的东西。 然而消费者更多的时候都盲目的,又或者说,即便知道两种材料的功能一样,依旧会更倾向于等级更好的,潜意识就认为另外的会造成影响,这个时候,检测报告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只能说一半。 所以现在,难就难在,检测局那边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商场上,阴招损招层出不穷,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只是这幕后的黑手不揪出来,始终是个问题。 “不过最近我会很忙,明天开始下班我会安排司机接你,”温绍庭道,“如果要加班,别因为怕麻烦了司机就把他打发走,明白?” 陈眠淡淡道,“你都吩咐过了,就算我叫他走,他也不会走啊。”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虽然有些杞人忧天,不过他既然不放心,陈眠自然回接受,“我明白。” …… 温绍庭果然是忙得分身乏术,连续好几天夜里都是凌晨才回家,还是带着一身酒气,虽然他尽量试图不吵醒陈眠,但少了他在身侧,陈眠睡眠质量也直线下降。 所以一旦他带着酒气回来,陈眠便会主动起身去给他煮醒酒茶。 工作上的事情,她插手不了,只能在他回家的时候端个茶,放个洗澡水。 不管他身上带着多少酒气或者香水味,这种时候,陈眠都特别能理解,有些时候都是在所难免,何况,陈眠相信温绍庭。 直到某天清晨,在彼此都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陈眠看见报纸上,温绍庭和一个女人的脸占据了整一块版面,心情就很难美妙起来了,最糟糕的是,陈眠收到了一个视频。 那个女人坐在温绍庭的腿上,做着极具挑逗的动作。 说不生气不难受,那真是操蛋。 陈眠第一个念头就是甩温绍庭几巴掌,再把那女的给撕了。 到底已经是年近三十,又经历沧桑的人,冲动仅仅在一瞬间,陈眠的理智又压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没有找温绍庭,而是自己安静,一遍一遍给自己心理建设,免得跟他谈起来的时候会情绪失控。 中瑞集团总经理办公室,气氛压抑得如同大气的缺氧层。 严特助站在檀色的办公桌前,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地一动不动。 温绍庭英俊的五官寒霜满布,“这家报社,我不想再看到。” 这个报社的下场,是意料之中,严特助早已明白,“已经吩咐下去。” 传媒那边之所以一直都忌惮着温绍庭,仅仅凭身份地位和中瑞集团这个声号是不够的,要想更好的把控住这些专门挖掘隐私的媒体,唯一的办法就是拿捏住他们的软肋,所以在港城的几家大型媒体,温绍庭的手里都是有拿捏着他们的致命把柄,而那些小喽啰只要有钱就能解决。 这一家报社,是港城的四大报社之一,看来他们是以为温绍庭只是吓唬人,才这么肆无忌惮的老虎头上挠须。 温绍庭起身一把抓过椅子后的衣服,又拿过车钥匙,“会议往后推,我出去一趟。” “是。”这个会议很重要,但是严特助依旧没有拦温绍庭,因为他明白,在老板眼里,现下最紧急的事情,是陈眠。 温绍庭出现在新图的时候,所有的新图员工都惊呆了,直到他畅通无阻地进入了陈眠的办公室,外面顿时炸开了锅。 显然,爆炸性的新闻总是八卦的源头。 陈眠站在窗前,阳光透过百叶窗投进来,把一身深沉黑色的陈眠的背影衬托得愈发瘦小而孤单,她的右手一只捏着手机,很大力气,青筋都凸出来了,骨指微微泛着白色。 她在等温绍庭的电话,结果一个小时过去了,手机依旧是一片安静,陈眠在想着各种他不主动电话来解释的原因,然后又一遍遍地推翻。 说好的要冷静,但是她的忍耐力快到爆发的边缘了。 游走的思绪被身后的动静打断,陈眠蓦然转身边,看见温绍庭那张英俊的脸的一瞬间,愣住了,呼吸都刹那变轻起来。 直到男人踱步至她的跟前站定,居高临下睨着她的眼睛,陈眠才呐呐的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绍庭睨了一眼她手里紧紧攥着的手机,挑眉低声道,“在等我电话?” “所以,你是过来解释的?” 她神色清冷,倒是没有撒泼,这么理智的模样,温绍庭这个罪犯倒是先不悦了起来,“你怎么看着一点儿也不生气?” 陈眠懵了一秒,“温先生,你想听实话么?” 温绍庭盯着她的眼睛不说话。 陈眠勾唇冷笑了一记,“事实上,我此时此刻最想做的,就是用什么东西砸穿你的脑袋,发泄完以后你再给我解释,也许我还会不接受。” 男人的脸微微下压,四目相对之间,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近,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缠绕在一起,有些滚烫。 陈眠不避不闪,目光清凉。 温绍庭眼底蕴着一抹极浅的笑,唇角在展示着他的愉悦,陈眠觉得那笑意格外的刺眼,“你还笑得出来?” “恩,”他低低声应着,“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可爱么?” “……” 温绍庭似呢喃地耳语道,“吃醋的时候。” “温绍庭!” 他跑来她公司,难道不是急着来解释的么?怎么就变成了调情! 陈眠又气又恼,终于是憋不住,把手机收到的视频打开,金属外壳的手机狠狠砸中了男人带笑的脸,“你别告诉我,上面那个男人不是你!” 如果单是报纸,她还能说是PS合成,然而这视频,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是伪造的! 手机砸得脸有点疼,温绍庭接住了她的手机,低头看见那一段没有声音的视频,眼底的眸色骤然一沉,再看向陈眠的时候,已然恢复了柔和。 “视频是真的。” 陈眠只觉得自己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全身倏然一阵颤抖,那一阵颤意识从心尖迅速蔓延开的,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她翕动着嘴唇,然而喉咙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发不出声音来。 很难受,脑中却又一片空白,那一瞬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又想要做什么,只能呆愣地站着。 温绍庭继续道,“视频是真的,不过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 陈眠下意识地冷笑,“这样抱在一起,还叫什么都没有发生?” 男人和女人的底线,区别有那么大? “那是不是应该等着你们脱光了躺在床上才叫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不会!” 陈眠深呼吸,又深呼吸,但奈何怎么呼吸都无用,理智和冷静似乎不够用,她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又低估了温绍庭在她心底的重要性,“你别告诉我这是逢场作戏,温绍庭,这个房间里只一看就知道只有你们!” “她是韩维的人。” “我管她是什么人的人……”陈眠蓦地顿住,“你说什么?” “国辉之所以被人盯上,是因为韩维在背后动了手脚,”温绍庭看着她呆滞的眼睛,低沉而缓慢地说道,像是担心她漏听了什么信息一般,“他的目标一直都是我,包括接近你。” “什么意思?” “韩维曾经参与过贩毒,与贩毒头目是同卵兄弟,两人有时候会交换身份办事,所以曾经有过一次跟我交锋,有一个女孩子替他挡过我的一枪,虽然子弹有所偏差,但是距离心脏的位置极近,当时我以为那个女孩子已经死了,现在我才知道,她没死,被救了下来,她现在的身份是韩维的未婚妻。” 这一点,温绍庭也是刚得知不久,如果不是这个女孩子现在成了韩维的未婚妻,又被韩维宝贝着,他根本不会想到那一次的人是韩维本人。 陈眠觉得这种警匪片一般的事情,听着都悬,“所以,他回来是为了报仇?” “也不算,他这个人心理比较奇怪,凡事打败过他的人,都会被他视为对手,并且一定会回头再战,他现在回来,大概就是要把我搞垮。” 不能用枪杀人玩犯罪游戏,在商场上便狭路相逢。 这些猜测,是通过顾琳那些话,以及韩维最近的行为,大概推断出来的,韩维跟他那个兄弟一样,犯罪的目的不是钱,而是在于刺激,喜欢把那些所谓正义的人耍得团团转,以此为乐,温绍庭可以说是他们难得遇到的旗鼓相当的对手,也是他们一直想要战败的人,当年韩维的兄弟失败了,被逮捕枪决,而韩维相安无事,却依旧惦记着当年几乎要了他命的那一枪。 失败了,他就是想要赢回来,当然,另一方面,是为了他那位未婚妻,听说中枪以后,那个女孩子身体一直不太好。 “所以呢?”陈眠道,“这些跟你和这个女人调情有半点关系?” 温绍庭哂然,“你是被气得智商都退化了?” 地187章 温绍庭伸手捏住了她的脸颊,不比之前的削瘦,有些肉感,“只是想从她口中获取一些情报而已。” 陈眠抿着唇,“那也不用你牺牲色相。” 唔……这么说来确实像是牺牲色相。 “他始终是一枚定时炸弹,早点解决,早点安心。” 若非真的急着解决这些问题,温绍庭又怎么可能会跟那个女人逢场作戏?有时候捷径总是要多牺牲一些。 陈眠拍掉他粗粝的手指,淡淡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上班了。” “不生气,恩?” “半个月书房。”陈眠道。 温绍庭唇角的笑意僵凝住,“你说什么?” 陈眠憋着笑,故意板着脸,“敢讨价还价,就一个月。” “……” 这个女人真的是……越来越会折腾他了!他赶着过来给她解释,换到的就是这么一个下场?不是应该坦白从宽么? …… 韩维的攻势来势汹汹,陈眠这边本身也就跟中海有着莫大的关系,即便韩维是中海的决策人,韩维不可能任性道随随便便的扔个几千万下去打水漂,再者他本身的目标也不是在陈眠,而是在温绍庭这边,所以中海的项目的问题很快就解决好了,只是新图损失了一大笔。 中瑞面临着的问题较为严峻,检测局那边,韩维的人要压他的人一头,所以一筹莫展,然而韩维不知道的是,他让接近温绍庭制造绯闻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被温绍庭套出了一些话,虽然不全面,却已经成为重要的筹码。 原来韩维的未婚妻,正是检测局最大那一位的人物的侄女,那位人物没有子女,对自己大哥的这个女儿极为宠爱…… 温绍庭旁敲侧推,才得知那女的当年挨了自己的那一枪,那一颗子弹嵌在心脏附近特殊的位置上,当时无法成功将子弹取出。 韩维一直都想着要让她动手术,然而这种危险性极高的手术,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把握,唯一一个可以让手术成功率达到最高的医生,却拒绝了韩维的请求,通常天才都有那么一个怪癖,随心而至,所以那个医生不想做手术的理由就是不想做。 上帝视乎是更照顾温绍庭一些,因为那位医生,有一位女儿,恰好是秦彦堔留学时期的同学,并且对秦彦堔情有独钟…… 秦彦堔的公寓里。 “老二,你的意思是让我牺牲色相?”秦彦堔坐在位置上,一双眼睛满是红丝,他昨晚通宵做了一台手术,这会儿刚躺下,又被温绍庭给揪了起来,说了那么一大堆,竟然是要他去做这事情,他觉得自己真的需要一把手术刀将眼前这个淡漠的男人削成肉片。 “你已经弱成这样了?”秦彦堔怒不可揭,“你人脉那么多,都是摆着请他们吃饭不做事的?” 温绍庭淡淡地瞥他一眼,“军与政是分开的,如果能行,我用得着你?” 温绍庭后面的人脉基本都是军人出生,政治官场上的关系并没有那么深,利益和冲突不同,自然也无法出手相帮。 “要去你去,我是不会帮你。”秦彦堔烦躁的道。 “你觉得是那位教授的女儿难缠,还是你现在医院里那位小护士难缠?” “……”秦彦堔太阳穴隐隐跳跃着,咬牙切齿地道,“温绍庭,你会遭报应的!” 妈的!医院里那个小护士,简直就是一个混世恶魔投胎啊,秦彦堔已经被她整的快要疯掉了!现在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把她遣送出国去进修,日子终于要安静下来了,温绍庭这厮是想要整死他吧? “你选择。” “我无法跟你保证那个老顽固就一定会答应。”被人拿捏着软肋,就是那么无奈…… “我相信你的实力。” “……” 他的肯定,秦彦堔一点也不想要! —— 韩维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郊区静谧的别墅。 整座别墅灯火通明,里面的佣人见他回来,都是毕恭毕敬的,“先生。” “小小姐今天情况如何?”韩维一边将外套脱下,一边问道。 一旁的女佣接过衣服,微垂着头回到,“还是那样,医生过来检查过,情况看还算稳定。” 韩维直接上了楼,推开主卧室的门,偌大的卧室里,只留了一盏橘黄色的壁灯,整个房间都是药水味道,床上边上堆满了医用器械。 他踱步上前,居高临下睨着床上那一抹瘦小的身影,久久不动。 女人戴着吸氧,轻微的呼吸仿佛随时会中断一般,孱弱可怜,昏暗里都能看见她苍白的脸色,几近透明。 她的情况越来越不好,韩维看得出来,却又毫无办法,即便血液准备好了,主刀医生也尚未解决,她的生命随时会消失。 韩维在床沿坐下,轻轻握住了女人的骨瘦嶙峋的手,“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他,就此沉默。 …… 秦彦堔果然是不负众望,温绍庭也不管他用了什么办法,最后的结果是那个医生同意了。 夜庄里。 灯红酒绿的喧闹里,某一包厢里。 韩维和温绍庭两个气质截然不同,气场又隐约相似的男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桌子,上面堆满了美味佳肴和好酒。 “没想到我们竟然会有同桌畅饮的一天。”韩维眼露笑意,似感叹,又似在回忆。 温绍庭淡淡回应了一句,“我们永远不会有畅饮的一天。” “啧!老朋友非得这么寡淡无情?” “威逊医生帮你未婚妻确诊动手术,换你离开这里,回到英国。”温绍庭直截了当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韩维独自喝了一口酒,“你觉得我会答应?” “选择权在你,”温绍庭道,“听说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了,你确定要继续拖着?” 韩维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脸上依旧风轻云淡,“并非只有他一个医生能做这个手术。” 他未婚妻的病情确实加重了,手术是势在必行,所以作为活血库的顾琳出事了以后,他才会恼怒,才会这么大动作的针对温绍庭。 而那个威逊医生拒绝做这一台手术,韩维想要胁迫,结果那老东西竟然藏了起来,迫在眉睫的时候,他只能退而求次,即使手术的风险提高了。 “威逊医生的话,成功率有百分之五十。” 良久的沉默之后,韩维冷声道,“什么时候可以动手术。” “威逊医生会亲自替她检查,然后确定治疗方案。” 韩维想起了病床上的女人,缓缓开口,“手术成功后,我会离开。” 之所以会带着他的未婚妻回国,不过是听闻威逊医生就在国内,如果她的病情好了,他自然会带着她回到熟悉的英国,这里的一切都会过去。 …… 陈眠看着报纸上和新闻上的最新报告,就明白温绍庭的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检测局那边公开了检测结果,楼房的构建和使用并未存在危险,符合所有标准,只是使用的材料并非全部为当初承诺客户的实物,而是掺和了部分替代品,以此来降低成本,获得牟利。 中瑞承诺酌情补偿客户,很快便得到有效的控制,股市也稳定了下来,虽然影响还是会有,但是损失已经大大减少,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是,事情总是不会往你想要的方向去发展。 韩维未婚妻的手术失败了,或者不能说是失败,人是活了下来,但是成了植物人,也就是人们口中的活死人。 威逊医生被韩维打成了重伤…… …… 这天,陈眠依旧加班到十点,虽然中瑞的事情得到了解决,但是温绍庭依旧有很多事情需要忙,所以来接陈眠下班的人依旧是司机。 夜色深凉,车辆在道路上行驶着,陈眠有些昏昏欲睡靠坐在后座上。 迷迷糊糊的做着梦,忽然一阵剧烈的颤抖,将她从梦里进行,脑袋缺氧眩晕袭,陈眠抬头看向驾驶座正要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脖子一疼,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陷入黑暗之中那一瞬间,陈眠心底只有一句咒骂…… 陈眠睁开眼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被人绑架了。 回忆起被绑的那个场面,整个过程又快又猛,陈眠甚至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记得自己看向司机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昏迷了,然后她也被人敲晕了。 陈眠面无表情地打量了这个房间一眼,很温馨舒适,干净整洁又明亮,到底是怎么回事,完全没头绪。 算起来,陈眠这是第三次被绑了,也许是被绑成了习惯,又或者是周围的环境完全不是想象中的糟糕,她倒是没有多大的惊慌,动了动隐隐作痛脖子,被绑住的手脚也活动了一下,慢慢地陷入了沉思离开。 房门忽然被打开,陈眠抬眸望去,眼眸里慢慢地凝聚了一层寒意。 “韩先生,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韩维一身西装革履,正式得像是要参加一场宴会,头发也梳理的一丝不苟的,看着陈眠的时候,眼底有着笑意,“你似乎并不害怕?” 不哭不喊,不慌不忙,像是在度假似的。 “我害怕你会放了我吗?”陈眠问。 “不会。” “那不就得了。” “呵!”韩维轻笑,“你倒是比顾琳那个女人来得更有意思。” 陈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死死抿着唇。 韩维拉过一旁的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挑眉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请你来这里做客么?” “你会告诉我?” 韩维轻轻的笑了,笑得人发憷,陈眠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危险,只听见他说,“陈眠,你若是成为了植物人,你说温绍庭会明白我的感受不?” 不等陈眠开口,他又道,“我倒是没想到,你收到那种视频都会无动于衷。” 陈眠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韩先生,那种低俗的把戏,我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还不至于愚蠢到被迷惑。” 作为袁太太的时候,陈眠时不时会收到类似的照片、视频、短信,总而言之都是那些人试图挑衅她,让她离开袁东晋而耍的把戏。 只是看到的时候,会有所愤怒而已。 “你抓我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该不会是这一战又输了,就打算利用我威胁温绍庭吧?”陈眠嗤笑。 韩维沉沉一笑,他忽然开口道,“你知道我和我未婚妻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吗?” 陈眠看着他,不明所以。 韩维独自说着,“并非她为我挨下了那一枪,我和她在更早之前……” 房间里只有陈眠和韩维两个人呢,窗外的夜色高悬,飘着小雨,秋风的凉意窜进来,陈眠觉得有点冷。 韩维的声音不轻不重,缓缓地跟陈眠说着一些过往的事情,又或者他只是陷入了独自的回忆,陈眠静静地听着,并没有说话。 韩维其实算是一个混血儿,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有四分之一英国血统的混血儿,他的家庭在英国是一个神秘而庞大的犯罪家族,韩维自出生开始就是一个影子一般的存在,他哥哥的影子,随时随地要牺牲一条命的那种。 他没有自我,过着炼狱般的生活,残酷的环境令他沮丧且怨恨,但是就在他陷入那种绝望里的时候,他的未婚妻的出现,给了他一道曙光,那个女孩子儿在那个家族中,给了他渴望已久的温暖,若是没有她,就不会有今日的韩维。 韩维回忆着那个女孩为他做的一些付出,其实无非就是青梅竹马的苦情故事,陈眠听着感触蛮深,但依旧搞不懂这个跟绑架她有何种关系。 韩维说,“你知道么?她接受了手术,但是手术失败了,所以如今变成了植物人,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温绍庭。” 若不是他的那一枪,那个纯净的女孩儿不会就此倒下,落成这样的下场。 陈眠原本还是觉得韩维十分可怕,但是听她说了自己的故事,反而不怕了。 这个男人,表面上放浪形骸,顽皮嗜血,人性泯灭。 但是实际上呢?能缅怀出这么多美好回忆的人,人性的底下必然存在着光明。 陈眠甚至觉得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都不是真实的韩维,而是温绍口中提到的韩维的那个大哥——头目的影子。 只不过,他可能是影子当久了,自然而然的会跟自己融为一体,也许连韩维自己都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过从述说里能感受得到,他的未婚妻能分清他,也许除了她,再也无人知晓韩维的真面目。 她那么一个玲珑精透的女人,正是韩维这种人逃不掉的陷阱,即便外人眼里,他是那么冷血,但是依旧有温情的一面,仅存给了这个女人。 “韩先生,手术本身就是有风险的,不是么?” 韩维看着陈眠,道,“如果不就是他当年那一枪,她根本就不用承受这种手术!” “……” “陈眠,我挺喜欢你的性格的,因为聪明。” “你的喜欢,我并未感到荣幸。”陈眠冷冰冰的讥讽一句。 韩维沉沉一笑,“我要跟温绍庭玩一个游戏,而你,是游戏里的一枚棋子。” “……” “如果他赢了,你们都会无事,如果我赢了,你将奉献出你的命。” 陈眠无语,心底狠狠地骂了一句疯子! —— 凌晨一点,公寓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外面的雨渐渐的有些大,淅淅沥沥的下着,温绍庭站在客厅中央。 温绍庭的的头发被淋湿了他也没擦,湿哒哒的衣服穿着身上有些起皱,他一张英俊的温漠的脸,落在严特助的的眼里,格外的恐怖。 “温先生,抱歉,还是没有消息。”严特助觉得这个事情真的很严重吗,说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他发怒。 客厅里敞亮而干净,温绍庭的白衬衫黑西裤沾着冷冷的水汽,一股冷贵的气息在无声的蔓延,“没消息,你还杵着干嘛?等我请你吃饭?” 冷漠的嗓音没任何的起伏,严特助被冻伤,“温先生,要不还是报警吧,司机都说了,是蓄意绑架了。” 温绍庭冷笑,“等警察救人,可以直接等着收尸了!” 警察那种办事效率,他温绍庭连看都不看一眼。 “温先生,报警的话,我们可以调看港城的道路监控视频,也许会发现一些什么线索。”严特助硬着头皮道,“现在周公子那边安排归来帮忙的人手也毫无头绪,继续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你去报警,但是继续加紧时间找人!”温绍庭面无表情地睨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飘着雨的天空格外的冷,他此时的脸色如同这夜色。 …… 陈眠被松绑了,韩维并没对她怎么样,好吃好喝供着,不过却被铐在了床头上,她就算想逃也逃不了,只好安静地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这种倒霉的事情,总是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挖了老天爷他家的祖坟,现在要这么整她。 不知道温绍庭现在会不会着急,有没有怀疑到韩维的身上来。 陈眠忽然想念男人安全的怀抱,躺着丝毫睡意都没有,她在想韩维最后说那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想要玩什么游戏,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 陈眠被绑架失踪了十二小时,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渐渐放晴了,乌云散去,依旧没有陈眠的消息。 秦桑气得差点要扑上去把温绍庭给撕了,“她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吧绑架?温绍庭,你以前到底结下多少的仇家?陈眠跟你一起到底能不能安全一点?” 温绍庭的脸色黑沉的滴水,连眼神都不给亲桑一个。 他拿着手机在等待。 果然,十一点多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开门见山地说道,“陈眠呢?” “呵,原来你是在等我的电话啊?”电话那边的人,是韩维,“温绍庭,想要陈眠相安无事,就按照我说的做。 客厅里坐着几个警察,一个个目光灼灼盯着他,但是温绍庭却视而不见,也没有开扩音的打算,那些就警察被他这样无视轻蔑的态度整得是敢怒不敢言。 温绍庭转过身,脸上毫无波澜,冷漠道,“你别耍花样。” “你还记得你当年是怎么一枪打中了那个无辜的人的么?” “她的手术算是成功的。”温绍庭冷声道。 一旁多人,根本就听不懂他们的哑谜,只能干巴巴地等着,准备随时听令出发。 “港飞射击训练场,我在那里等你,记住了,我不希望被无关紧要的人打扰,毕竟抢弹无眼,他若是他们出现来扰乱了我,一不小心打中了陈眠,这就不能孤怪我了。” “时间。” “今晚十点。” 电话被切断。 “温先生,对方是谁?说了什么?是为了钱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警察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温绍庭一只手插进了裤袋里,眉宇戾气深埋,“你们可以离开了,没有你们的事情了。” 韩如果把这个事情告诉警察,韩维会做出什么,他不敢确定,但凡可能会伤到陈眠的办法,他都不会优先考虑。 闻言,秦桑倒是率先破口大骂,“温绍庭,现在是关乎到陈眠的生命安全,你不配合警察,怎么救人?!” 温绍庭看了一眼秦桑,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也可以回去了。” “……” 射击场。 温绍庭大概知道韩维到底想要做什么,所以这个时候,他不能让这些警察坏事了。 “温先生,这……” 温绍庭一脸温漠,“有问题?我让你们找人,那么找了什么?” “严特助,帮我把这些人送走,我上去休息一下。”说完,他头也不回的上楼去了。 那些警察见状,再想说些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只得悻悻然的闭嘴。 楼上书房里,温绍庭拨通了小伍的电话,“小伍,给我准备一些东西……” 当夜幕再一次降临,港城最大的射击训练场上空无一人,也许是被刻意清场了。 温绍庭一身黑色的修身服饰,几乎与那夜色融为一体,颀长挺拔的身姿,无声的散发着冷冽的气场。 陈眠的手被反绑着,隔着夜色凝望着他,两人无声的对望着。 韩维同样是一身黑色,站定在陈眠的背后,宛如鬼魅,挑眉看着温绍庭,“呵,看来你已经猜到我要玩的游戏了。” 第188章 港城军区医院。 手术室外站了好几个人,陈眠、周旭尧、秦彦堔、小伍以及另外几个穿着训练服的男人,一群男人的神色倒是镇定,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只有陈眠,她手里还沾着血,整个人木纳地站在手术室的门口,眼睛红的像兔子,盯着手术室门上的字体呆滞状。 秦桑碰到她手臂的时候,发现她一直在颤抖,那微末的情绪,泄露了她的慌张。 “别担心,他没事。” 陈眠抿着唇,轻轻地颔首,声音沙哑道,“我知道。” 秦彦堔早已经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叨念了,他中枪的部位不是要害,失血量不多,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是要挨些疼,问题不大。 但是陈眠控制不住,他昏迷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第一次那么毫无形象地大哭起来。 秦桑是一接到周旭尧的电话便赶了过来,来不及细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眠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血,精神恍惚了一下,事实上,整个事情从开始到结束,她都是懵的,现在回想起来,她的记忆里,最深刻的还是那枪声。 直到那一刻,陈眠才确定韩维其实真的是一个疯子,长期生存成为一个影子,久而久之性格的分裂让他变得扭曲了。 他的游戏规则,竟然是比速度,他手里的枪对着陈眠,而温绍庭的枪对着他,如果温绍庭的速度比他慢,中枪的人就是她。 可是那根本就不可能,即使温绍庭再快,韩维的速度也不至于慢到温绍庭扣下枪他也毫无动作。所以陈眠怎么都受伤。 韩维的目的很简单,他的未婚妻成了植物人,温绍庭也必须承受相同的痛,感受那种痛失最爱的恼恨 陈眠站在夜风里,双眼被蒙上了黑色的布条,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听觉便格外的敏感,那些树叶的沙沙声被无线的放大,她毛骨悚然。 陈眠不知道韩维的子弹会从哪一个角度射来,无措地站在,听见温绍庭说:“别怕,站着别动。” 两道枪声响起的瞬间,那种恐惧瞬间侵蚀了她神经。 害怕是人的本能。当人恐惧的时候,身体回失去行动力,陈眠屏住了呼吸,整个大脑都放空了,然后忽然就被抱进了一个结实有力的胸膛里,一个旋转,栽倒了在地上,有点疼,身上压着一个人。 熟悉的气息,有闷哼的声音,接下来就是死一般的沉寂,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温绍庭低沉得令人心安的声音,“绵绵,没事了。” 她确实没事,但是他中枪了,替她挡下了那一枪 陈眠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渗透了她单薄的衣服,聪明如她眼眶瞬间就湿了,“温绍庭” “别怕,没事。”他的声音很虚弱。 陈眠喉咙哽着,“你怎么样了?” “没事别哭”话刚落,他便重重压在了她的身上。 “温绍庭!” 男人没有了回应,她双手被绑着,无法拥抱他,只能眼泪一滴一滴砸落,很快的,有强烈的光照了过来,紧接着就是脚步声。看见秦彦堔的那一刻,终于放声大哭着喊他救人。 温绍庭睁开眼就看到床边一头黑色青丝下女人的脸,她趴在床边,眉头紧蹙着,睡得并不安稳。 他皱了皱眉头,看着完好的她,思维缓了好一会儿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韩维开枪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已经往她身上扑去,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不能有事。 幸好,他来得及。 麻醉的药效过去,中枪的位置真真实实的疼,他动了动,原本趴着的人马上就醒了过来。 看到已经醒过来的温绍庭。陈眠急急忙忙的问,“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慌乱的神色一点也不想平日那个冷静的女人,在她迈出步伐之前,温绍庭的手掌扣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别走。” “那你疼吗?不行,我还是要叫医生过来看看!”陈眠低着头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说着,手竟然颤抖了起来。 温绍庭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握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拉倒在身上。 猝不及防的动作,陈眠几乎是毫无防备地压了下去,听到他重重的呼吸,陈眠慌忙地爬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压着你的伤口了?你拉我做什么!” 温绍庭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喋喋不休的女人,大掌一扣,下一刻,便用嘴巴堵住了她的唇,终于安静了下来,“我好好的,你慌什么,恩?” 陈眠看着他,鼻子酸酸的,忽然就红了眼圈,声音低哑道,“温绍庭,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她看着那一滩血,而他昏迷过去,那种感觉,用言词无法描述,只觉得整可心脏都是疼的,生生被撕开了一般,她真怕他死了。 温绍庭的眉头动了动,对着她红彤彤的眼睛,声音低沉温柔,“对不起,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听着他温存的语调,陈眠那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无声低落,砸中了他的脸,凉凉的。 看着她的眼泪,感觉被中弹还要疼,“怎么就哭了?” 陈眠胡乱地摸眼泪,却发现怎么都抹不完,索性放弃了,捂着脸,低声抽噎着。 温绍庭手里拿着纸巾帮陈眠擦眼泪,动作温柔,眼神宠溺无奈,“在哭眼睛都要肿了。” 见哄不住,他索性不哄了,扔掉纸巾,搂着她便吻了去。 劫后余生一般的感觉,陈眠需要他这样真切的感受,于是便回应了他。忘记了哭,只有他真实的温度。 就在此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是秦彦堔和周旭尧。 忍不住揶揄道,“咳咳!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需要继续吗?。” 陈眠听到声音,耳根一热,忙推开了温绍庭,脸上浮着粉色,眼睛不敢抬,“我去叫医生过来!” 说完,头也不回逃一般地冲出了病房。 看着她逃走的背影,温绍庭淡淡地瞥着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周旭尧噙着笑。语含讽刺,“看来韩维真不行,这一枪下去,你还有力气调戏女人。” 温绍庭凉凉地睨着他们,秦彦堔被他那眼神扫得后脊背一凉,充当眼瞎耳聋,杵在一旁,“咳咳!老二我们这不是担心你么?” 他不会告诉他,他们两人在门外其实犹豫了好一会儿在决定进来的,他怕再不进来,会出现一些限制画面,然后温绍庭这个身上负伤的人需要重新进手术室。 真的是,受伤了都不知节制。 温绍庭不咸不淡地道,“韩维呢?” “被关着。”周旭尧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正要坐下来,刚好就是陈眠刚坐的位置,椅子上还铺着陈眠的衣服,他屁股还没沾到椅子,就被温绍庭冷冷地喝住,“坐沙发那边去。” 周旭尧弯着腰,蹙眉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坐这里碍着你了?” “靠得太近了,烦。” “”特么的他这一脸的嫌弃算怎么回事? 秦彦堔憋不住笑了一声,拍了拍周旭尧的肩膀,“这里是陈眠的专属位置,你凑什么热闹!” 周旭尧:“”有病! 周旭尧也不跟这个伤患计较,老老实实地跟秦彦堔做到了另一侧的沙发上去,翘着腿。 “韩维是英国国籍,他家族那边的人已经安排律师过来,准备将他带回英国了。” 这种想要干涉本身就不容易,再者,温绍庭也算是非法持有枪支,不适合大肆宣扬,只能私底下解决,如此一来,韩维这个事情可以说是要吃闷亏了。 温绍庭波澜不惊地道,“他要滚回了英国,也可以不用管了。” “就这样放过他了?” “他的家族把他带走,他想要回来都很难。” 韩维若继续留在这边,没准他们那个家族的一些黑历史都要被曝光了,这种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会允许发生?所以,韩维被带回去,要么是被囚禁,要么就是被抹杀,没有其他选择。 就像当年韩维的那个大哥,当年那些试图劫狱救人的一些忠心部下,三番四次的动作,最后无疾而终,就是被这个家族私下给解决了,在他们眼里,被抓住的人,就是一枚棋子,没有安排人射杀已经是奇迹,怎么可能还会救人。 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韩维,竟然还能为一个女人而疯狂至此,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秦彦堔剥了一个橘子吃。“我还以为你也好把韩维给分尸了才会解恨,啧,你是没看见陈眠哭的那样子,她以后会有心理阴影吧?” 温绍庭拧眉,“她哭得很厉害?”昏迷之后的事情他不清楚。 周旭尧也插了一句,“嗯,哭得惊天动地,我们当时还以为你死了。” “” 温绍庭受伤,原本是瞒着老太太,结果还是被秦彦堔这个大嘴巴给说漏嘴了。 老太太坐在床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抹到了温绍庭的身上,“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受伤了还瞒着我?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几年前,温绍庭重伤,老太太被瞒着,后来他好了才知道,温绍庭就答应她,以后若是真的再受伤,他不会隐瞒伤情,结果现在还是隐瞒了。 “这些小伤而已。” “中枪还是小伤?那是不是要被中炸弹才是重伤?!”老太太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 温绍庭倒是医生不吭,反而是一旁看着的陈眠舍不得,“老太太,他还受着伤呢,您悠着点” 老太太擦了眼泪,转而看向陈眠,不辞令色,“小眠,我还没说你呢!他瞒着我就算了,连你也瞒着我!你们两合着什么都瞒着我这个老太太了是不是!” “我们只是不想你担心” 老太太叨叨絮絮地数落着他们,整个病房里像是被念咒一般。 温绍庭实在是受不了老太太这样,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温睿,温睿瞪着大眼,无辜地看着他,装作看不懂温绍庭的眼神,傲娇地扭开头。 温绍庭:“” 最后,还是医生过来帮温绍庭检查伤口,这才拯救了他们的耳朵。 温绍庭住院第三天,到了夜里十点依旧不肯躺下休息。 陈眠问:“怎么还不睡?是伤口疼了?” 温绍庭顿了顿,淡淡道,“三天没洗澡,我不舒服,睡不着了。” 陈眠一愣,“医生说你伤口不能沾水。泡澡淋雨都不行,只能擦澡,你要擦澡吗?” “要。” 陈眠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往浴室那边走,“那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放水。” 大概过了五分钟,陈眠从浴室出来,“好了,你自己小心点,伤口被碰到水。” 温绍庭眉头动动,凝望着她,“你让我自己擦澡?” “不然呢?”陈眠盯着男人不善的眼神,顿了几秒,忽而道,“你该不会是要我帮你吧?” 他是受伤了没错,但是他的手好好的,不是么? 温绍庭半响不说话,目光沉沉盯着陈眠紧蹙的眉心,一脸的不悦。 陈眠舔了舔唇瓣,“温先生,这种事情还是你自己老比较好。” “我受伤了。” “你受伤的不是手。” “我的手擦不到后背。” 陈眠顿了好一会,确实,他的手不能背过来,那样会扯到伤口,“那你先擦洗其他的位置,好了我再帮你擦背。” 温绍庭抬眸望着她,淡淡道,“你是嫌弃我?” “不是!” “你别否认了。”温绍庭说这话的时候。不咸不淡的,那个眼神,哀怨到不行,就像是一个被嫌弃的孩子。 陈眠被他那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咬着唇不说话,他又说,“且不说我是你男人,单我救你这一点,你居然连为我擦个澡都那么不情愿。” “”这话说得 陈眠温静的眉目尽是无奈,她转而往浴室里走,“我帮你擦,这行了么?” 温绍庭坐在床上,“不用勉强,反正我也是自愿的。” 陈眠:“” 这个还是那冷贵的温先生么? “不勉强。我十分乐意。” “真是乐意的话,你就不会一副你赶紧,烦死人的表情了,”温绍庭继续不冷不热的说道,“没事,反正我一个男人,伤口撕裂了,大不了就是再缝针而已,死不了,不像女人那么娇贵,碰不得” “” 这一番抱怨,真想怨妇 陈眠无奈的看着他,扯着唇,挽着笑。“温先生,请让我帮你擦澡,好吗?”陈眠觉得这个男人这住院,住得一身傲娇毛病,先是吃饭都要她喂,现在又擦澡都要端着架子,他到底要多作?“这样子行么?” 说完,陈眠觉得自己的苹果肌都僵硬了一下。 温绍庭又盯着她的脸半响,这才慢吞吞地身躯,跟着她一起进了浴室。 等两人从浴室里出来,陈眠整张脸都是通红的,似要滴血一般,而温绍庭则是面含微笑,一脸的餍足。 陈眠瞪着他,将手里的干毛巾直接砸他脸上,“温绍庭你这个臭流氓!” 温绍庭将毛巾扯下来,薄唇噙着浅浅的笑,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刚擦完澡,还是蛮香的,你要不要闻闻?”说着,他牺牲往她靠去。 陈眠倒吸一口凉气,转身砰一下重重甩上了浴室的门,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男人眼底勾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唔受伤也挺好的,起码能够理所当然地享受她的服务和照顾。 有了擦澡的甜头,温绍庭又软硬兼施的要陈眠帮他刮胡子,换衣服 陈眠觉得自己是在照顾一个瘫痪了的人,哭笑不得。 韩维被他家族的人接走了,连带他的未婚妻。 陈眠在警局里看到了来接他的人,一行人个个身份精贵,跟着一群保镖,金发碧眼,白皮肤,说着一口浓重的伦腔英文,言行举止之间都透露着一种莫名的自我优越感,看陈眠的时候,简直就是用鼻孔,傲得不行。 陈眠并没有跟他们多交流,来这里也不过是程序需要。 她看到了韩维,他虽然身上的衣服皱了,但依旧不见一丝落魄的狼狈,对上陈眠的目光的时候,笑得很莫名。 “韩维,如果你真的爱你的未婚妻,就应该想想她最需要的是什么。”陈眠道。 韩维侧目睨她,眼神深沉难辨。 陈眠继续往下道,“你说过,她喜欢一个干干净净的环境,想跟你组成一个家庭生下一个孩子,”她笑了笑,“可是你现在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韩维声音嘶哑,“在她身体里的那一颗子弹取不出来的时候,她的梦想就已经实现不了了。” 这都是,拜温绍庭所赐。 “威逊医生帮她做手术前,她留下了一段话,”陈眠将手里的录音笔递给他,“我想,我应该交给你,你或许会明白她到底要什么。” 韩维盯着陈眠手里的录音笔,一脸的错愕,陈眠道,“如果不是你冲动把威逊医生揍得昏迷,结果也许就完全不一样了。” 韩维结果录音笔的时候,手微不可绝地颤了一下,只有陈眠感受到了,“她很爱你。” 有短暂的沉默,韩维问陈眠,“你似乎不怪我?” 陈眠淡淡笑了,“当然怪你,但是我现在又不能用枪把你给毙了,不是么?” 韩维扯了扯唇,眼神深邃,“你跟她挺像的。” 也许,这才是他当初没有对她动手的原因。 陈眠睫毛动了动,“我像很多人。” 韩维没有接话,转身走了。 步出警局,陈眠站在街边,发现秋意渐浓了。 韩维未婚妻的那一段话,陈眠也听了,很简单的一段话。 “ll,还记得那年的那个小镇么?如果手术成功了,我们离开那里吧,不要回去了。去这个小镇生活吧,但如果不幸失败了,请不要伤悲,把我埋在小镇的山坡上,别担心,我走了也会保护你的。” 她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女孩子,很年轻,韩维比她大了一轮,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在她眼里,韩维需要她保护。 陈眠从温绍庭那里得知,这个女孩,曾经被韩维那个家族里的一个兄弟侵犯过,韩维一枪将那个伤害她的人给杀了,那样的家族,容不得一个女人在家里引发这样的事情,所以决意要把那女孩给送走,至于送去哪里,谁都不会知道,是韩维的胞胎哥哥帮他把这女孩给留了下来,留在了身边。 这也是当初为何在境内追铺的时候,她能及时出现替韩维挡了子弹,因为她一直留在那个人的身边,韩维和他那个大哥经常交换身份,就是为了与她见面。 韩维跟那些人坐上了飞机,但是他的手里一直捏着那个录音笔,静默地坐着,很久以后摁下播放键。 听完之后。他的眼眶红了。 别人眼中,他或玩世不恭,或神秘难测,或诡计多端,似乎有很多的目的,很重的心计,然而没有人知道,他做的这一切,都是障眼法,都是为了保护她。 他的爱接近病态,可以为了她而试图获取顾琳的感情,演戏演得跟真的一样,只是为了把顾琳变成一个活血库,可以为了她不惜手沾血腥 她病着的时候不允许他找温绍庭,更不允许他做任何的坏事,他都做到了,可是偏偏她手术失败了,成了植物人,这跟死了有何区别呢? 然后什么都变得无所谓了,他遵从了自己的想法,想让温绍庭这个始作俑者陪着一起感受那种冷冰冰的绝望 到底是失算了,温绍庭比他厉害,永远都厉害,因为当年,他就没本事将她护在怀里,挡下子弹。 说到底,还是只能怪自己。 人家温绍庭本事,能成为自己的女人的盾牌。 温绍庭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某医院打来的。 “温先生,您好,请问您认识顾琳顾小姐吗?” 病房里很安静,手机的音量也不小,陈眠又靠得近,自然就是把这话给听去了,温绍庭抬眸对上陈眠温浅的眼眸,顿了顿,道,“认识。” “顾小姐已经醒了过来,但是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一直在医院闹事,我们现在联系不到她的任何家属,可以麻烦您过来一趟。把人带走吗?” 第189章 温绍庭对上陈眠的目光,两两相望,有片刻的沉寂。 倏然,他轻蹙眉锋,“抱歉,我并非她的亲属,仅仅是认识她的人而已,没权利带走她。”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几秒,又说:“可是顾小姐一直叫着您的名字,我们也是从她的手机里找到您的联系方式的……” 温绍庭正要张口说些什么,陈眠却从他的手里把手机夺了去,“您好,麻烦您告诉我地址,我会尽快过去接人。” 那边的人报了地址,陈眠道了谢,便挂了电话。 温绍庭不苟同地看着她,“我说过我们跟她没有关系了。” 陈眠放下手机,低头重新剥橘子,“我知道啊。” “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陈眠将剥好的橘子递给他,“吃吧。” 温绍庭张口吃下她掰开送到唇边的橘子,淡淡道,“我答应过你……” 他定定睨着她,陈眠浅浅一笑,打断了他的话,“她到底是温睿的小姨,现在已经这样了,我们把她送去疗养院安排人照料着吧。” “没必要。” “可是我觉得有必要。”她温温淡淡地笑,看着男人绷紧的脸,“其实以前我跟你一样,总觉得一些人会打扰到自己,或者说,抢走自己的一切。” 陈眠说话的声音很淡,轻袅袅的,带着一阵释然的轻松感,“可是,经历了这么多,我才明白,属于的,不管别人怎么抢,都是抢不走的。” 就像那时候陶思然回来,她就惊慌于袁东晋会被抢走,那种害怕致使她日防夜防提心吊胆,然而怎么防都是徒然,袁东晋的心就是那样,她控制不住。 一度怀疑自己不够好,事实上呢? 有句话说得特别对,不管你多好多优秀,总有那么一个人会不爱你,也不管你多么糟糕差强人意,总会有一个人爱你。 袁东晋恰恰是那个不爱她的人,仅此而已。 她却为他撞了个头破血流,摔倒在南墙也不肯回头。 是她不好么?并不。 她貌似明白很晚,但不算太迟,起码现在,她不想因为恐惧一个过去的人,而让她和温绍庭的关系陷入一种永无止境的猜疑里。 窗外的秋日的阳光柔和美好,浅浅的落在病房里,显得静谧,温绍庭盯着眼前和阳光一样温静淡然的女人,心头柔软得不像话。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女人?” 陈眠挑眉,有点小情绪的模样,“我这么好的人,你居然说傻?”说着,陈眠把一瓣橘子塞进他的嘴巴,恨恨道,“你应该惜福!” 温绍庭被她的话逗得轻笑出来。 最后还是顺从了她的意思,本想陪着她一起去,但她坚持他的身体不能出院,拗不过,只能让秦彦堔陪着一起去了。 …… 陈眠和秦彦堔出现在顾琳所在医院的那天,天气很好,虽有秋意,但温度宜人,然而他们见到顾琳的时候,顾琳却是过着一张毛毯躲在房间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陈眠见到顾琳的第一眼,几乎要认不出她来。 曾经那个妩媚美丽的女人,消瘦的形如枯槁,苍白如纸的脸,脸颊的两边深陷下去,颧骨高高凸出,一双眼睛眼眶深陷,浑浊不清,长发凌乱披散着,真像一个路边的乞丐。 秦彦堔也震住了,顾琳到底也算是他有血缘的堂姐,看着她这个模样,心底撼然,生出一种于心不忍。 陈眠问那些医生,“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医院虐待病患了?” 带领他们来看顾琳的医生是一个男医生,中年的模样,他无奈地看着陈眠说道,“顾小姐的精神状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一直都在想办法治疗她,但是她不配合,不让我们的医护人员靠近,情绪激动起来的时候,还把我们好几个医生都给打伤了。” 陈眠蹙眉,“我们记得我上次来看她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的,韩先生不是一直都有安排人照顾她?” 提到韩维,那医生神色一凛。 “温太太,有件事情你们有所不知,顾小姐的精神状态根本不适合献血,但是韩先生处于私人的原因,强行对她抽血,那天抽血量过多,导致顾小姐血压骤降……”医生顿了顿,“顾小姐的血型是Hh血型,韩先生似乎是急需用到这种血型,所以最后顾小姐都休克了……” 医生回想起来都觉得韩维狠心,他那个架势,似乎恨不得把顾琳的血都给抽干了。 陈眠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有记错的话,威逊医生说,韩维的未婚妻就是Hh血型,这种血型非常罕见,这种血型不能接受任何ABO血型的血液,会自身免疫反应,所以他们只能接受其他孟买血型个体的输血,这也是韩维未婚妻手术难度大的其中原因之一。 她怎么也没想到,韩维竟然是为了顾琳的血。 而秦彦堔身为医生,自然是不必多说都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他铁青着脸,一把揪住了那医生的衣领,“你他妈的明知道她精神出现问题,竟然还敢抽她的血?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被禁止的么?啊?!” 那医生吓出一身血汗,“先……先生……这不能怪我没……韩先生的命令,我们……” 陈眠拉住他,“行了,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怪他们也没用。” 秦彦堔用力将人甩到一边,“如果她又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们也不用在医生这个行业呆下去了!” 秦彦堔推门走了进去,陈眠看着被甩到墙上的脸色发白的医生,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抱歉,他不是故意的。” 那医生摆手,“你们还是赶紧把顾小姐带走吧,我们医院现在也是管不了她了,还有她的那些医药费用,原先的费用已经用完了,还欠了一部分,烦请温太太帮忙补齐。” “好的,我知道了。” 陈眠和秦彦堔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顾琳给带走,陈眠被她咬伤了手臂,秦彦堔比陈眠还要惨重一些,脸上也被抓花了。 他们把打了镇定剂的顾琳送到了专业的精神病院,并且安排的专门的护理人员和医生,将她和其他的病患隔离开,单独的治疗。 能做的都做了,至于能不能好,只能靠她自己和医生的本事了。 不过住进了精神病院之后,顾琳前后自杀过三次,每一次都被抢救了回来,陈眠有时候看着她,觉得也许死了对她才是解脱,然而,她要是死了,那么活着的人,又要怎么解脱呢? …… 韩维被带走以后再也没有过消息,不过他在港城主导的旅游酒店依旧在进行着,负责人换成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听说是韩维有血缘的兄弟,这个男人很绅士,但是,也很风流。 这些人和陈眠无关,即便那个男人表现出对陈眠又极大的兴趣,陈眠也是冷对待,不过不得不佩服一点,那个男人被温绍庭揍了几次都学不聪明,依旧我行我素地用他的绅士风度骚扰陈眠,为此温绍庭三番四次提出要她离开新图,甚至找到沈易航进行各种恐吓,都被陈眠一一化解。 当真是百炼精刚,遇到陈眠这个女人也化作绕指柔。 港城的冬季如期而至,银装素裹的世界茫茫一片纯洁。 中瑞集团的年会,在港城目前最大的酒店举行,正好是中瑞集团成立三十年,所以格外隆重,整座酒店都被承包了下来。 来宾中,有名流,有政要,有军要,自然也有普通员工,热闹非凡。 陈眠身为中瑞集团的总经理夫人,却在港城一家排名前十都进不去的小公司上班,为人低调,偶尔出现在中瑞集团,竟然都是为了给他们的温先生送饭,有时候夜里加班,幸运的员工,还能尝到总经理夫人亲手熬的甜品。 她亲民,毫无架子的形象自然是深得中瑞员工的喜爱,私底下,他们甚至都一直议论温先生不把自己的夫人安排在自家公司创造效益而感到惋惜。 当然,如果温太太能一直在中瑞工作的话,他们相信温先生会更有人性,因为温先生冷怒的时候,只有温太太可以搞定啊! 这一次的年会,陈眠是作为温太太的身份正式出席,要面对的人会很多,虽然她早在商场上身经百战,但是还是有点小紧张。 傍晚的时候,温绍庭赶回到家里,客厅只有温睿穿着一身正儿八经的小西服,一个小绅士的模样,英俊又可爱,保姆也在,就是不见陈眠的身影。 “绵绵呢?” 温睿不习惯地扯了扯脖子的小领结,“绵绵还在楼上换衣服呢,一直没有下来。” 温绍庭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了,她还在换衣服? 转而往楼上走去,推开卧室的门,空无一人,他直接进了衣帽间。 衣帽间的镜子前,一道倩影娉婷,纤细玲珑,凹凸有致。 陈眠的身材在保姆和老太太的精心调养之下,自然丰腴了些,但是温绍庭还是一直嫌弃她瘦了,然而有某些部位,即便她在身材偏瘦的时候也依旧饱满,如今比例恰到好处的迷人。 她穿的是旗袍,一袭玫瑰红将她身上迷人的曲线勾勒出来,白皙的皮肤更是水嫩,尤其是旗袍从下摆一路劈衩道她的大腿处,女人正低头专心致志地摆弄什么,时不时动一下腿,那一帘的风光若隐若现的,是个男人都挪不开视线。 温绍庭是第二次见她穿旗袍,上一次虽然也觉得美,却因为太过瘦,感受不出旗袍的媚,这一回,他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女人穿旗袍的魅力了。 她仿佛天生下来,就是为旗袍而生。 温绍庭一步一步往女人走去,没迈出一步,眸色变深沉一分,等靠近她的时候,连呼吸都变得浓稠起来。 陈眠是觉得腰部的位置有点紧了,呼吸不是很顺畅,所以她是在低头想要将扣子解开,换其他的礼服出席,但是这口子原本就复杂,好不容易扣上,着接下来也变得费尽一些,感觉到有人靠近,她以为是保姆,正要开口叫她帮忙,结果就被锁进了男人精壮的怀里,下巴被抬起,男人的唇精准地捕获了她的呼吸。 狂风暴雨般的吻铺天盖地而来,陈眠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他吻瘫了。 陈眠攀住他的肩膀,双眼氤氲着雾气,轻喘着,脸色酡红,像是等人采撷的花朵儿,温绍庭单单是这么看着她,都觉得浑身发疼。 “你,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陈眠被他的目光盯得心脏砰砰直跳,太过火热了,她漂移了一下,最后由忍不住重新落到他性感的五官上。 温绍庭的眸光噙着薄笑,更似蛊惑,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男性的荷尔蒙那么浓烈,陈眠觉得自己要融化了。 “已经五点了,还早?你一个下午都不知道时间过去了,恩?” “已经五点了?”陈眠当真是没有注意到时间。 “嗯。” 陈眠推了推他的胸膛,“那你赶紧出去,我换一身衣服。” 温绍庭不为所动,“你一下午都在换衣服?” 陈眠皱了皱眉心,“不是,是这衣服有点勒……”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嘶啦”一声,腿上乍然一凉,愣住了几秒,才蓦然反应过来。 他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撕了她的旗袍! 陈眠顿时像只炸毛的猫,“温绍庭!你,你……” 温绍庭泰然自若垂眸看着女人就连愤怒也带着几分勾人的味道的眉眼,薄唇一勾,性感得一塌糊涂,“我怎么了?” 陈眠抡起拳头砸在他的胸膛上,哭丧着脸,“这旗袍不适合我,我打算拿到店里给退了重新定做的!” “恩,那就重新做吧。”他的头又低了几分。 陈眠怒瞪着他,“这很贵的!你就这样撕了!” 他要不要那么败家啊!定做这个旗袍的时候,她可是肉疼了一下自己的钱啊! 大概是不耐烦了,温绍庭二话不说低头便以吻封缄。 “乖,别生气,”男人低沉的嗓音沙哑性感,慰哄着,蛊惑着,“再贵我也买得起……你喜欢我就给你买……” “这个不是重点!你不能这么败家啊……唔……” “恩,重点是太骚,以后只能在家穿给我看,不许穿出去。” 陈眠真想一个高跟鞋砸穿这个男人的脑门啊,什么叫她太骚了!她一直都很端庄好么!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问题—— “温绍庭,你摸哪儿呢!” “你不是感觉得到。” “不行!时间来不及了!”陈眠简直要疯了,都五点了,他还要做什么! 温绍庭充耳不闻,擒住她,当场给她证实了到底行不行。 最后,原本定在七点半开始的年会,结果因为温绍庭这个老板姗姗来迟,一直拖延到八点半才开始。 陈眠自然是没有机会穿旗袍,她甚至连裸肩露脖的礼服都不能穿,那么隆重的一个年会,她第一次正式以总经理夫人的身份出席,竟然穿了一身正儿八经的OL装,面对众多人的眼底露出那种错愕的神情,陈眠心底在泣血。 分明,她应该盛装出席,不能惊艳全场,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不伦不类啊! 这一切都白温绍庭所赐!她的脖子到处都是他啃下的暧昧的印记,她哪里能穿那种礼服啊! 本想不出席了,但是温绍庭那个霸王,强行将她掳上车,又动用温睿来劝她,最后不得不这么出席。 她这样的总经理夫人,应该是史无前例,后无来者了吧? 虽然她陪温绍庭招呼客人的时候,一路被奉承着一些好话,但是秦桑就粉碎了她最后的一点自我安慰。 “陈眠,你穷也就摆了,难道你家温先生也穷到一件晚礼服都买不起了么?”秦桑沿路同情,“你穿得这都叫什么鬼?” 陈眠恨恨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道,“我没有穿着棉袄出现,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前段时间你不是让我陪你一起定做了旗袍的?你的旗袍呢?” 说道旗袍,陈眠就心塞,咬了咬唇,“尺码小了,不能穿了。”这是一点,另外一点,是被某个兽性大发的禽兽给撕碎了,这个不能告诉秦桑。 “what?”秦桑蓦地瞪大双眼,像是装了雷达一般上下扫射着陈眠,“这可是定做的,这半个月而已你就尺码小了?” 没错,这一点,也正是陈眠忧郁的地方,她哀怨地看着秦桑,问:“你看我是不是长胖了很多啊?” 不只是旗袍,她发现她以前很多衣服都穿不了了,也不是不能穿,就是穿起来觉得太过紧绷了。 秦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得贼贼的,“嗯哼,丰腴了不少,啧啧,照你这个架势下去,小心身材不保啊!” 陈眠的笑僵硬一下,秦桑继续补刀,“听说瘦的人一旦胖起来,会很可怕的,减肥小赖也会皮肤松弛。” “……” 拜秦桑这一番话所赐,陈眠决心要保持自己的体型,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胖成皮肤松弛的女人,而且,她定力真的十分好。 然后,温绍庭发现陈眠最近吃的总是特别少,跟猫食一样。 这天,陈眠吃了小半碗饭,半碗汤,又搁下筷子了,温绍庭见状蹙眉,“吃饱了?” 陈眠点头,“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去给你们准备餐后水果。” 说罢就要起身,温绍庭却开口,“坐下。” 陈眠莫名地看着他,“怎么了?” 温绍庭拿过她的碗,又盛了一碗饭递给她,“你最近吃得太少,都瘦了一圈,再吃一碗。” 陈眠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真的瘦了?”这才几天啊,怎么可能瘦得那么快? 温绍庭说得煞有其事,“瘦了很多。” 一旁的温睿自顾自吃着自己的美食,压根没理会他们两个大人,不停地给自己夹糖醋排骨,啃得老欢了。 温绍庭余光瞥见他的动作,“温睿,不准再吃糖醋排骨!” 温睿夹菜的动作一顿,嘴巴里还塞着一块,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为什么?”他现在是吃都不给他吃了?要不要那么虐待啊! 温绍庭把那一碟糖醋排骨端走,放在了陈眠的面前,“你爱吃的,多吃点。” 陈眠:“……” 温睿更是狠狠地翻了白眼,又狠狠地用筷子戳了他碗里的米饭,泄愤似的,“二爸,你这是偏心!”赤裸裸的偏心啊!他还是个孩子,这当爹的,要不要这么虐待他啊! 陈眠把排骨送到温睿面前,“没事,绵绵让给你吃,你快吃。” 温绍庭一记冷眼扫去,温睿刚提起的喜悦,瞬间又焉了,咽了咽分旺盛的唾沫,“不吃了,还是绵绵吃吧。” 呜呜……他的糖醋排骨啊…… 陈眠看着温睿两眼泛光盯着糖醋排骨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怒瞪了一眼温绍庭,“你干嘛呢?还不给孩子吃了?” 温绍庭淡淡道,“他挑食太严重,肉吃太多,素菜不占,对身体不好。” 温睿确实喜欢吃肉,肉又最喜欢烤鸡腿和糖醋排骨,至于素菜,不好意思,那种玩意儿对他来说,是牛吃的,他不要。 “可是我吃饱了,让他吃好了。” “你吃了那两口饭,叫吃饱了?”温绍庭蹙眉,“再吃一碗!” “温先生,你不能把我当猪养!”陈眠不高兴,“你看看我都胖了多少了?我现体重快破百了,再吃下去我要胖死了!” 这回温绍庭是听懂了,眉眼阴沉下来,“所以你这几天吃那么少,是在减肥?” “呃……”对着他这种表情,陈眠莫名心虚,“我这只是控制控制。” “控制?”温绍庭看着她,不冷不热,“就你那破身子,你还想减肥?你是要把自己折腾进医院?” 这话,严重了吧? “温先生,我身体很好,只是控制体重不让自己发福而已。” “总之,我不允许!” 陈眠直接站了起来,“我的身材,我说了算!”她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连水果也不准备了,直接上楼去了。 温睿见两人又闹了,便安安静静地啃起自己的排骨,结果温绍庭被陈眠气得不轻,扭头看见问题毫无节制的吃,再一次将他面前的排骨端走,冷冷道,“不准再吃了!” “……” 温睿到底做错了什么?放过他,让他安安心心吃排骨好吗? …… 陈眠和温绍庭就在减肥这个事情上发生了分歧,一个不肯吃,一个逼着吃。 温绍庭虽然强势,但是到底是拗不过陈眠,在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是陈眠,然后温睿在陈眠的扶持之下可以拥在了第二,第三呢?说难听点,家里那条狗的地位似乎都比他高,当然,这是在陈眠不高兴的前提下,她高兴的时候,他的地位还是要比狗好,否则他早宰了阿牧了。 陈眠减肥计划半个月,整个人当真是瘦了一大圈,其实不仅仅是因为饮食的原因,还有她最近的工作也有点忙,经常忙到很晚,所以自然又瘦了回来。 新图会议室里,陈眠正在做年终报告的总结,刚站起来,结果一阵天旋地转,脑子眩晕,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上。 沈易航当场吓得心脏病都要出来了,马上抱着她将人送去了医院,温绍庭赶到医院的事实,整个人都是慌的,大冬天的,身上连外套都没有穿,只穿了单薄的西装,带着一身寒气赶了过来。 他撞开病房门的时候,陈眠已经清醒过来了,正笑盈盈着说着话,忽然看见他,就楞住了,下一刻,站在床边的沈易航被温绍庭生生撞开了,差点就被撞得摔到在地,陈眠反应哥又来到时候,已经被男人抱进怀里。 温绍庭抱着她的手都在颤抖,呼吸急促,陈眠怔忪了好一会,才闷闷地开口,“温先生,你勒疼我了。” “医生怎么说?为什么会忽然晕倒?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连串的问题,像机关枪突突突的扫来。 陈眠舔了舔唇,嘴角渐渐露出温柔得笑,“我没事……” “没事怎么会晕倒?” 陈眠拉住他的手,覆盖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笑意,“医生说我怀孕了。” 温绍庭整个人蓦地僵硬住。 陈眠看着他的神色,笑意渐渐淡下来,“你不高兴?” 病房里格外的安静,良久的沉默之后,温绍庭声音沙哑,“你刚说什么?” “我怀孕了。” 陈眠感觉到温绍庭的手颤抖并未减缓,反而加重了,覆盖在她的小腹上,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她是一尊陶瓷娃娃,“真的,怀孕了?” 他听从了她的话,做了复通手术,之后两人在房事上也一直没有措施,可是陈眠却迟迟怀不上孩子,温绍庭都觉得这样也好,只是陈眠还是有些在意,因为每一次来月事,他都能看得出她失落的神情,现在,突然就怀上了。 陈眠忽然就明白了他这见鬼的神情代表了什么,覆盖住他的手背,温静淡然的笑了,“恩,我怀孕了,我们有孩子了。” 她笑得那么美好安然,温绍庭忽然忍不住低头就封住了她的唇。 陈眠这一回没有因为沈易航这个外人的存在而推开他,反而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回应他,两人吻得那么热切,那么深情。 沈易航这个外人,看着他们,眼神有些恍惚,而后,悄然退出了房间,给他们里下了空间。 人总会历经磨难,千锤百炼之后,幸福会如期而至。 陈眠忽然觉得自己前面承受的那些痛苦都不算什么,也许这么多的苦难,只是为了遇见温绍庭。 只要最后的结果可以是幸福的,前面再苦,也没关系。 第190章 冬至,一直纷飞不停的大雪,终于停止了,港城被一片净白的颜色所覆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茫茫的白。 夜幕低垂,鸦青色的天空格外的寂寥,繁华的都市被霓虹映得透亮。 港城弘都大酒店,正在举行着一场奢华的婚礼。 浪漫的气息伴随着一片歌舞升平,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友善的笑,仿佛要将这冰天雪地给融化了一般。 秦桑坐在人群里,腰杆停止,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那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祝福下,相拥亲吻在一起,那种炽热,烧伤了她明亮的眉眼,心底倏然被插进了一根细细的针,也不是很疼,只是一动,便全身痉挛。 她的右手被一个温热柔软的手握着,握得很用力,那力道都弄疼了她,秦桑扯唇一笑,侧目看向身侧的陈眠,一双凤眼亮的出奇,在梦幻的紫色水晶灯光下,勾勒出一种奇特的魅惑来,看得陈眠心惊肉跳。 “桑桑,你没事吧?”陈眠压低了声音问她。 秦桑浅浅地笑着,绯色性感的唇轻启,“眠眠,你说,我抢婚怎么样?” 陈眠的神经倏然紧绷起来,握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了。 四周骤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秦桑却仿如遗世独立,身处悬崖边上,清婉的嗓音缓慢低沉,“我幻想过很多次,冲上去拉着他跑,管他地球怎么转,世界怎么崩塌,强行抢了再说……” 陈眠掌心沁出了一层稠腻感,抿着唇牢牢看着秦桑不说话。 “可是,”秦桑重新看向那一对新人,“他就是不要我啊,我抢来干嘛呢?” 她是真的想过抢婚,或者说破坏这一场婚礼的,然而在婚礼开始之前,这个男人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 婚礼开始前,逼仄的杂物间里,西装革履的新郎——陆禹行,被秦桑压在墙壁上,昏暗的空间里,彼此瞧不清楚对方的轮廓,只有滚烫的呼吸和体温交缠在一起。 “陆禹行,你一定要跟她结婚?”秦桑咬牙切齿的逼问。 陆禹行垂眸,隐约看见女孩眼底那一抹闪烁的泪光,心底悸动着,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沉默了几秒之后,他缓缓说道,“桑桑,你已经不是小孩子,别闹。” “我没有闹!”秦桑尖锐地叫出声,“陆禹行,你明明对我也动心的,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娶别人!” “桑桑,我是你叔叔。”他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 秦桑冷笑,“叔叔?谁家的叔叔会亲吻自己的侄女?谁的叔叔会对自己的侄女又性冲动!陆禹行,你现在才跟我说你是我叔叔是不是太晚了?我们之前那些又算什么!” 死一般的沉默。 “你说啊!” “桑桑,我也是正常的男人,面对异性的诱惑,生理冲动都是正常的现象。” 秦桑整个人猛地一僵,揪着他衣服的手指也开始发疼,渐渐变得无力,她想哭,可是她哭不出来,剩下的那种情绪,到底是愤怒还是悲哀,根本分不清楚。 “你骗我。”明明他看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她不相信。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陆禹行可以看清女孩子的脸,绝美的面孔,精致得宛如雕塑,一颦一动都让人赏心悦目,即便此时她神情有些惨淡,依旧无法忽略她的美。 这就是秦桑,美得像不太真实。 陆禹行这回不说话,而知直接捧着秦桑的脸,低头便压上她的唇。 男人的唇又薄又凉,秦桑倏地懵了,忘记了反应,直至男人的舌撬开她的唇齿,她圈住他的脖子想要回应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猝不及防。 陆禹行说,“就像此时此刻,你这个样子让我控制不住冲动了,仅此而已。” 蓦然,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蔓延至她的每一根神经末梢,秦桑觉得自己此时掉进了一个冰窖里,呼吸里全是冰渣子,刮得生生疼,却呐喊不出来。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借着气窗上微弱的光,觉得他的脸孔变得狰狞可怖,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般。 陆禹行顿了顿,“婚礼马上开始了,我该回去了。” “陆禹行,”秦桑冰冷的手扣住他,“如果我破坏了这一场婚礼呢?” 陆禹行狭长的眼眸微眯着,看着笑靥如花的女孩儿,“桑桑,你不该再任性了。” “你是真的喜欢那个女人?”秦桑不死心。 “是。” 短短的几秒停顿,秦桑以为会听到一个期待中的答案,事实证明,她真的是异想天开。 秦桑松开他,同时反手在他的脸上掴了一巴。 毫不留情。 清脆的巴掌声,在逼仄的空间格外的刺耳,秦桑冷冷看着他,“那么,小叔,祝你们今日亲热,明日离异!” 掷地有声,她率先拉开门潇洒离去。 …… 秦桑收回游走的思绪,茫然的眼睛回过神的时候,不经意的与台上的陆禹行视线擦视而过。 她没有捕捉到男人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和压抑。 “要拍全家福了,”陈眠捅了她的腰一下,“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秦桑挑眉轻笑,“你真担心我破坏婚礼啊?” “难说。” “……” 秦桑从容的起身,一袭水蓝色的裹胸礼服,露出她圆润而削瘦的肩膀,精致的美人骨性感十足,秦桑的美,很少人能比拟,即便是作为新娘的凌菲,也要逊色几分,这样突兀的枪了新娘的风头,她浑然不在意,反而是其他的人交头窃耳。 秦桑走过去,挽住了秦有天的手臂,甜甜的笑了,唇角的酒窝像是酿了一窝香醇的酒,看着便醉了。 “你这孩子,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秦有天轻斥,“刚不是让石镇给你送披肩了,你又丢哪里去了?” 秦桑撒娇,“爸,酒店里恒温,哪儿会冷?你是舍不得你女儿的美色被人欣赏吧?” 秦有天笑骂道,“胡说八道。” “走吧走吧,拍照去了,拍完照我得偷溜了啊,我这脚上的高跟鞋第一次穿,硌脚,疼死了都。” “谁让你穿新鞋子的?” “爱美嘛!”来参加这个婚礼,她不允许自己又一丝一毫的不完美,即便输了这个男人,她也要完美退场。 拍照的时候,秦老爷子坐在中间,一头鬓发,精神矍铄,眉眼之上全是笑意,秦桑和陆禹行,中间隔了秦有天,却仿佛隔了一条银河系。 秦桑是在婚宴开始,亲自给陆禹行和凌菲敬了酒才离开了现场,甚至连陈眠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 凌菲把婚纱换下,穿上了大红色的礼服,外面有人在敲门,她拉开,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目光下意识地寻找另外一道身影。 “凌小姐,这是老大让我转交给您的礼物。”容旌毕恭毕敬地道。 凌菲看着他手里的锦盒,喉咙紧了紧,“他呢?” 容旌道,“我不事很清楚,老大只是吩咐我把这个送给你,并且让我祝福你新婚愉快。” 凌菲呼吸顿了一下,感觉心口的位置有一阵钝痛,“他来了吗?” 容旌沉默。 “他来了是不是?”凌菲勉强地笑着,“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凌小姐,我不知道,这个礼物你收下吧,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凌菲后退一步,“我不会收的。” 容旌真是无奈至极,“凌小姐,老大说了,如果你不要,就扔掉。” 凌菲犹豫了很久,终究是接下了,“我……能不能跟他见一面?” “我会跟老大转达。” “谢谢。” 凌菲打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戒指,她的眼泪忽然就滑落了下来,这么戒指,不是求爱,而是归还。 当年,他们彼此送了对方一个戒指,现在,他还给了她。 凌菲心痛难抑,如果能够选择—— …… 酒店的后门通向后院,后院里是一个喷水池,院子幽静。 深冬里,喷水池的水都结冰了,到处是白色,秦桑是从后门走了出来,她甚至忘记拿外套了。 单薄的衣着,寒气扑来的时候,她冻得一阵哆嗦,抬眸惘然看着这银色的世界,眯着眼打了个酒嗝。 好冷,真他妈的倒霉透顶。 她站在原地踌躇着,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回出现在这里,忽然听见有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动静,她抬眸望去,眼前有些摇晃。 是一个很高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带着黑框眼镜,秦桑是在这种圈子里长大的,一下子便能察觉到男人那自带的金贵气质。 不过,在昏暗不明的光线里,秦桑微醺的眼睛看不清楚那个男人的轮廓,她半眯着眼,抱着自己的双臂,瑟瑟发抖。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彼此对视了好一会儿,秦桑冷得唇色发紫,身体发僵,那个男人却忽然脱下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全身忽然被一阵温暖包裹着,秦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浸染了酒气的嗓音有几分娇媚的味道,“你是谁?” “小姐,你这么穿着出现在我面前,是为了勾引我吗?很奇特的出场方式。”男人的嗓音似乎含着一丝笑意,又似玩味。 哈? 秦桑十分傲慢不屑地啐了一口,“神经病!” 秦桑裹紧衣服,转身想要走,男人却一把攫住她的手臂,男人的滚烫的掌心几乎要烫伤了她的肌肤,“失恋了,很难受?很愤怒?” 秦桑眯着眼,十分暴躁,“放手!” 想要挣扎,偏生那烈酒的后劲开始发作,秦桑有些头昏,身体也使不出几分力气。 刚就不该打肿脸充当胖子灌那么多下肚的。 男人轻轻一拽,秦桑便顺利被他拽到了怀里,属于男人的浓烈的气息,将秦桑牢牢笼罩住,“我有个发泄的办法,你想不想试试看?” 两人靠得很近,男人说话的热气都扑在了她的脸上,秦桑懵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只觉得他的五官真好看啊。 她毫无形象地又冒了一个酒嗝,浓烈的酒味,说实话,并不是那么好闻,男人眉心蹙了一下,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秦桑忽然双手重重夹住男人的脸,将他的五官挤得扭曲,“你到底是谁?说!” 男人不说话,秦桑看着看着,就看到了陆禹行的那张脸。 “陆禹行,你这个混蛋,不是结婚了嘛?还来干嘛?滚!”她下手狠狠地掐着男人的脸,蹂躏着。 忽然,眼角滑下了两行清澈的泪,低声咽呜起来,“呜呜呜……陆禹行,这个混蛋,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喜欢你啊,喜欢你这么多年了……” 她哭得像个孩子,妆都糊了。 男人低头看着她哀戚的模样,面无表情地问,“喜欢,刚才怎么不去抢?” “呜呜呜……抢不过的……”秦桑越哭越伤心。 男人绷着脸看着她泣不成声的模样,看来真是醉得不轻,难怪穿着这个鬼样就跑出来了。 周旭尧镜片后的眼睛凝着她,半响后,忽然弯腰,将哭得浑身无力的秦桑抱起来,从后门进了酒店。 助理容旌看见他抱着一个女人的时候,没有任何异样,但是在看清秦桑那张脸的时候,他的眼睛差点脱窗了,“这……这……老大,您这是干嘛?” “门卡。” 容旌把门卡递给他,“老大,这是秦家那位大千金吧?” “恩。” “那个,刚陆禹行手下的人正在找她。” 周旭尧一记冷眼扫去,“我吩咐你的事,办妥了?” 容旌腰杆一挺,“已经亲自送到凌小姐手上!” “恩,你可以开个房间休息了。”周旭尧抱着秦桑进了电梯。 “老大!”容旌叫住他。 “还有事?” “那个……凌小姐说,想要跟您见一面。” 周旭尧站在电梯里,顿了一秒,然后摁上了电梯门。 容旌看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V2807,是周旭尧每一次回国所居住的套房,这个套房市固定的,除了他,没有其他任何人可以住进来。 秦桑喝了酒,哭得在他怀里累得睡了过去,他把秦桑抱进卧室,放在床上,瞥了一眼那糊掉的妆,眉头皱得厉害。 丑死了! 秦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自己生病了,陆禹行悉心照料着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她动了动唇,想要叫他,却发不出声音。 用力地掀开眼睛,刺目的光逼得她又重新闭上,反复几次,终于适应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然后是一阵消毒水的味道。 “小姐,您醒了?” 秦桑茫然地看着保姆,“我怎么了?” 保姆红了眼睛,“小姐你忽然发高烧,引发了肺炎,都昏迷了三天了!” 她不是在陆禹行和凌菲的婚礼上吗?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想不起来了。 “我叫医生过来帮你看看,对了,得赶紧通知老爷!”保姆忙起身,秦桑叫住她,“陆禹行呢?” 保姆脸色微僵,吞吞吐吐的,“那个,小姐,二爷已经去度蜜月了。” “什么时候?” “婚礼举办完第二天一早的飞机。” “他知道我病了吗?” 保姆犹豫了一下,有些于心不忍,“小姐,二爷是觉得我们会照顾你,所以……” “所以,他知道我病,但还是去度蜜月了。”秦桑面无表情的说。 保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沉默。 秦桑闭上眼睛,原来那些温柔真的是一场梦。 …… 秦桑八岁,十二岁的陆禹行被爷爷带回家,她站在楼上看着那个身形消瘦的少年,有一张倾城的脸,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却有一双幽冷的眼睛,不言苟笑,阴森森的模样。 明明他还那么小,爷爷竟然要她叫他小叔叔,她不肯,淘气的她往他的脸上砸了一块她最爱的草莓蛋糕,那回,爷爷第一次呵斥了她,她哭得好不伤心,躲在房间里不吃饭,半夜的时候饿得肚子咕噜噜的叫,听到有人进了她的房间,她以为是保姆,结果是陆禹行。 “讨厌鬼,谁允许你进我的房间的!” 陆禹行捧着一晚热腾腾的打卤面放在她的床头上,然后一句话不说又走了。 秦桑盯着那碗面,实在是饿得发慌,吸了吸鼻子,最后很没骨气的把面条吃个干净,还意犹未尽。 秦桑九岁,彼时家里没有大人,她不慎从楼梯滚落,脑袋砸出了一个洞,血流不止,陆禹行打了急救电话,把她及时送到医院让她捡回一条小命。 秦桑十岁,秦扬被人取笑,她像个炸毛的狮子跟一群男孩子厮打,裙子撕破了,脸上抓花了,身上多处伤痕,陆禹行回头把那几个小男孩揍得牙齿掉了几颗。 十六岁的陆禹行,身高出众,容貌出众,成绩出众,成了众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男神,秦桑十二岁,为他情窦初开,厚脸皮的她夜里爬上陆禹行的床,被他毫不留情扔了出来,狠狠甩上了门。 陆禹行上大学,秦桑在他所读大学的附属高中上学,成绩平平,惹是生非的本领第一,先是引得一些男孩子为她争风吃醋打群架,又是她跟一些女孩子因陆禹行撕逼,简而言之,好不精彩,陆禹行成了她的御用家属,时常被老师请到办公室喝茶。 陆禹行第一次动手打了秦桑,实在她十八岁生日上,他带着一个女孩子回家给她一起庆生,然后那个女孩子在她的面前滚落楼梯,断了一条腿,听说她是学舞蹈的,以后应该会成为出色的舞蹈家,陆禹行认为是她任性把人推下去,给了她一巴。 不过也是在那天,秦桑吻了陆禹行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太过勇猛,把彼此的嘴唇都给磕破了,很疼,眼泪都疼出来了。 就在半年前,陆禹行把秦桑压在床上吻得热烈,差点擦枪走火的时候他还是刹住车,然后莫名其妙的地扔下她一走了之,再之后就是忽然宣布了跟凌菲订婚的消息,然后结婚也那么猝不及防。 过往的一幕幕,宛如电影一阵阵闪过,秦桑心口疼得流出了脓血,她的脸埋在枕头上,沾湿了枕巾。 二十四岁这年,秦桑付出了十二年的初恋情怀,用一场大病结束,陆禹行结婚远行蜜月回到港城的时候,秦桑已经出国。 此去经年,岁月更迭。 她在外面的世界流浪,关于他,没有问候,没有了解,仿佛从未曾存在过一般。 而陆禹行呢?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走进秦桑的房间,在里面坐上一个小时,然后每日忙碌,投身工作之中。 —— 四年后。 秦桑在罗马的街头被人抢劫,她穿着高跟尧追,结果刚跑出两步急救崴了脚,在摔倒吃狗屎之前,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扶住了腰。 热火朝天的罗马,温度高得能够烧烤,那个男人带着墨镜也就算了,竟然带着口罩,秦桑抬头看着他滑稽的打扮,到了唇边的谢谢两个字,生生化作了笑声。 男人搂着她的腰并未松手,下一刻,一个保镖迅速蹿了出来,“小姐。” 男人看了一眼大块头的保镖,十分绅士地松开秦桑把她交给了保镖搀扶着,但是见她笑不可抑的模样,忍不住蹙眉。 “笑够了?”一口纯正地道的美式英语,男人的嗓音温润醇厚,在燥热中成了一道清风,格外悦耳。 秦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露在外面的眉梢轮廓,大概猜测他是东方人,用英文说道,“抱歉,一时没忍住,刚谢谢你。” 男人并未多言,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小姐,那个人……” 秦桑道,“跟他没关系,”说着又抬头看着他,蹙眉不悦道,“我不是甩掉你们了?你怎么又在这里?” “小姐,二爷吩咐我们一定要照顾好你的安全。” 秦桑甩掉保镖的手,冷冷道,“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小姐,你的脚受伤了。” “……”秦桑抿着唇,心情暴躁道想骂人,她刚就应该拦住那个扶她的男人,让他带自己走的! 异国街头,人生地不熟,只能让保镖送去医院。 秦桑的脚伤并不严重,在酒店里修养了一个星期,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暂时不能穿高跟鞋。 她的丢失的东西没有找回来,手机也丢了,因为没有身份证和护照,所以她只能窝在酒店,让保镖帮她联系国内的人处理。 “小姐,你的电话。” “谁找我?” “秦爷。” 秦桑拧眉,“爸?” “小姐,是我。” “林嫂?”秦桑楞了下,“怎么了吗?” “小姐,你回来吧,”林嫂带着哭腔,“老爷的身体……” 第191章 秦桑拿着护照摆脱了陆禹行安排在她身边的保镖,偌大的机场里,单凭保镖一人想要找到秦桑,当真是不容易。 就在保镖像个无头苍蝇地寻找秦桑的时候,秦桑已经改签了最近的一班飞机,登上了飞机给陈眠打了电话。 “我已经登机了,大概是下午三点钟到港城机场,过来接我呗。” “你家司机保镖那么多,随便一个都可以去接机。”陈眠连说话都十分的公式化。 秦桑挑了挑好看的眉,啧了一声,“陈眠,我说你这个女人这几年怎么越来越冷血了?在面对我这个好姐妹的时候,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像个僵尸一样?” “我们都两年没见了,你就不能稍微热情一点?过来接机是很难为你?” 电话那端,陈眠冷笑一声,“你也知道你两年没有回来过了?” “眠眠……”秦桑娇着语调,“我不想一会去就倒胃口,得先吃饱再回家,所以你回来接我的对不对?” “……恶心!” —— 港城。 秦桑站在机场门口,抬眸望着一片湛蓝的天空,呼吸里的温度,熟悉而又陌生。 四年间,她只回来过两次,一次是陈眠结婚,她回来的第二天便走了,还有一次是她爷爷去世,她回来崩丧,之后,再次离开。 这座城市,有他的呼吸,他的身影,他的痕迹,到处都是他,无法摆脱,只能逃离。 秦桑知道自己是个胆小鬼,无法面对他喝别的女人一起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冲过去毁灭了一切,于是落荒而逃。 她总是讽刺陈眠为了一个袁东晋要死要活,事实上她又比陈眠好到哪里去? 掏出手机,拨通了陈眠的号码,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我到了,你人哪儿呢?” 电话里有短暂的沉默,然后秦桑听见了陈眠咬牙切齿的道,“我在警察局,你要来带我出去么?” “……” 秦桑摁了摁眉心,重重地呼吸一口浑浊的空气,“陈眠,你去警察局叫一支警队来欢迎我回国?” 陈眠说:“我等你。” “……”Shit! …… 盛兴集团会议室。 陆禹行放在手边上的手机响起来,他瞥了一眼,抬眸打了手势,拿起手机起身,“中场休息十分钟。” 说着,长腿迈开往门外走去,“怎么了?” “二爷,小姐不见了。” 陆禹行的脚步一顿,阴柔的眼神微凛,淡淡道,“什么叫不见了?” 那边的保镖急出了一身冷汗,“我跟小姐一起到了机场,小姐上了个厕所,人就不见了。” “是不是自己登机回来了?” “我查了,购买的那个航班没有小姐的登机记录。” 员工见到陆禹行都避开一条道,毕恭毕敬地半低着头,陆禹行推开办公室的门,重重地甩上,不咸不淡地道,“一个女人都看不住,我要你何用?” “对不起,二爷!” “这是第几次了?恩?”陆禹行抬手扯掉领带,又解开了两颗纽扣,“你不用回来了。” 直接切断了电话,陆禹行把手机狠狠扔在了茶几上。敲门声响起,而后被推开,秘书端着咖啡走了进来,“陆总,咖啡。” “放着。” 秘书不敢说话,放在桌子上,刚要退出去,陆禹行又叫住了她,“冯秘书。” 冯秘书跟在陆禹行的身边已经很多年了,对陆禹行的脾性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然而这个男人太深,这点了解,根本连皮毛都算不上,跟在他的身侧,是真心的伴君如伴虎,至于为何会愿意一直跟在这样的人身侧,很简单,钱够多。 “陆总,还有什么吩咐?” “派人去机场给我查下,有没有秦桑抵达的消息。” 冯秘书愣了一秒,随即领会,“陆总,方便告知小姐是从那里起飞吗?” 像个无头苍蝇地查,只怕道明天都查不到他想要的信息。 “罗马。” “好的,我马上去。” 秘书退出去以后,陆禹行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高楼下的来往的车辆和人群,宛如蝼蚁,他单手抄进裤兜里,眸色渐深。 这四年,他一直都有关注着她,不管她到了那个国家,他总能第一时间获得消息,他关注着她的安危,近似病态的关注着,分明不应该,却不受控制。 她一直在秦家的各种呵护这下长大,不知人间疾苦,不知人心险恶,在国外这些年,经常被欺骗,吃闷亏,如果不是他安排了保镖跟着,她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可她就是不长记性,这刚到罗马没几天,又遭劫了,竟然还想追抢劫犯,真的是愈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陆禹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在想什么,她在外面也好,可一次次听着她遇到各种不好的事情,终究是忍不住了,利用了秦有天的身体状况,把她拉了回来。 明知道不该,却不受控制。 他的计划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明明她不回来的话,才是最好的结果,偏偏在这种关头受不住那点奢望,想到快要发疯了。 想发疯而不能,那种滋味,才最让人难受。 —— 秦桑穿着一件破西米亚的风格的纱裙,脚上穿着一双罗马凉鞋,出现在警察局里的时候,引得一群男警眼睛都脱窗了。 高挑的身材,栗色的大波浪卷发随意披着,精致的脸,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红唇性感含笑,露出几分青涩。 她摘下墨镜那一瞬间,一双凤眸像会放电,别说男人,连女人看着都会心动几分她美得,实在过分。 陈眠坐在位置上,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头,瞥见这只妖孽的时候,挑了下眉,“好久不见。” 秦桑将墨镜丢在桌子上,白皙的手指挑起陈眠的下巴,那动作又十足一个女流氓,偏生她做得勾人,“啧啧,警官同志,请问她犯什么法了?恩?” 那个警察,想不认识秦桑都很难,曾经的秦桑,可是三番四次找麻烦,被他带回局里,况且她的背景和容貌,一般人都不会忘记,“秦小姐,你的朋友被人告蓄意谋杀。” 秦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现在审问完了吗?” “完了,误会一场,已经可以走了。” 秦桑笑着点头,温柔地端起陈眠面前那一杯水,下一瞬,警察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水珠自他的脸颊滴落,衣襟浸湿。 “吴警官,再见。” 那个警察深深地呼吸,手在膝盖上攥成拳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睁开眼,秦桑已经拉着陈眠消失在他的眼前。 一旁的同事面面相窥,然后各自低头假装忙碌。 吴警官抓起桌面上的文件夹,狠狠的砸在桌子上,爆了一句粗话,“卧槽!” 秦桑这个女魔头,真的是十年如一日,秉性难改!偏偏,他又不能拿她怎么样,真的是被气得吐血! 从警局出来,秦桑和陈眠选择去吃火锅。 …… 陆禹行提前把会议结束了,刚散会回到办公室,冯秘书便走了进来,“陆总。” “查到了?” “是,小姐乘坐的班机已经在三点半的时候抵达,现在人已经在港城,”冯秘书道,“下了飞机之后,小姐直接去了警局……” 陆禹行抬眸,“她去哪里干嘛?”虽然语气冷淡,但认真分辨,就能听出其中那一丝的担忧。 冯秘书清了清喉咙,“小姐的朋友陈眠陈小姐因为一个交通事故进了警局,小姐是过去接人。” 陆禹行看着冯秘书欲言又止的模样,淡淡道,“她又惹了什么事?” 冯秘书不得不说陆禹行这个人真心是了解秦桑,“小姐用水泼了执勤警官。” 闻言,陆禹行那阴柔的脸上,嘴角竟然勾了一抹极浅的笑意,稍纵即逝,冯秘书甚至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她自然是不会明白,对于陆禹行来说,秦桑这种行为,代表着什么。 “派人给警局那边道个歉,赔个礼。” “啊……好。” 冯秘书拉开办公室的门,正好看见了尧推门进来的凌菲,“二夫人。” 凌菲此时已经怀孕七个月,但身材依旧纤瘦,胖起来的,只有肚子,一个少妇的美丽,也是一种异样的风情,她温柔地笑了笑,“冯秘书,陆总在忙吗?” “没有,二夫人可以进去。” “谢谢。” 冯秘书让过身,凌菲推门而进。 “哎,我们陆总虽然阴森森冷冰冰的,但是二夫人真的是温柔毙了。”一旁的小秘书露出一副羡慕的表情来。 冯秘书摇头笑了笑,那小秘书又跟冯秘书八卦,“冯秘书,你跟在陆总身边这么多年了,见过陆总跟二夫人吵架吗?” 冯秘书淡淡瞥她一眼,“很闲?” “没有……” “那还有时间八卦?不想待了?” 小秘书闻言赶紧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忙碌。 冯秘书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口,心底苦笑,这个世界上,也许唯一可以让陆禹行露出暴躁震怒神色的人,只有秦家的大小姐,秦桑。 冯秘书也说不住陆禹行对凌菲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态度,总而言之,就是亲密不足,疏离有余,外人眼里他们是相敬相亲的夫妻,而事实,只有当事人知道。 哪里有不吵架的夫妻,除非就是不爱的人,连吵架都懒得开口费神。 办公室里。 陆禹行盯着桌面上那一张照片,女孩子穿着高中校服,黑色的长发绑成马尾,碎发凌乱随意的飘散,她整个人趴在一个年轻的男人身上,笑得很开怀,一双凤眼弯成了月牙,青春气息霸满了整张照片。 那是高中时代的秦桑和大学时代的陆禹行。 那个时候,是陆禹行研究生毕业典礼,他人聪明,提前完成了大学的学业考上了研究生,毕业的时候秦桑翘课跑了过来,浑然不顾形象地搂着他拍照。 “陆禹行,你怎么这么聪明!”秦桑说着就整个人跳到了她的身上。 “秦桑,你给我下来!”陆禹行黑了一张脸,一副吃人的表情。 “我不!拍一张照片,拍一张我就下来,嘻嘻。”她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陆禹行无奈,只好配合她拍了这一张照片。 秦桑以为陆禹行是因为她过于亲密的举止让他感到了难为情,事实上,陆禹行当时想的是,她穿的是短裙,这么趴在他身上会走光而已,所以拗不过她的时候,他的手有悄然地拽着她的裙摆,帮她化解了走光的尴尬。 …… “禹行。” 一道轻柔的声音打断了陆禹行的思绪,他抬头看见凌菲的身影,蹙着眉把烟捻熄在烟灰缸上,“你怎么来了?” 凌菲笑得温柔,把手里的保温瓶放在桌子上,一手扶着腰,“听说你今晚又得加班,给你送晚餐过来。” 陆禹行的视线落在保温瓶上,眼神闪烁了一下,淡淡道,“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叫外卖就行。” “冯秘书说你最近胃疼的频繁,”凌菲看着他,“所以我让保姆弄了些养胃的饮食。” 陆禹行看着她把饭菜布置出来,其实并没有胃口。 “不用那么麻烦。” “过来吃吧,”凌菲坚持,“等你吃完我就回家。” 四年了,凌菲把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并且做得很好。 温柔,体贴,宽容大量。 虽然不会做饭,但是会关心陆禹行的饮食,总而言之,她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的瑕疵。 陆禹行盯着她日渐大起来的肚子,喉咙似乎能闻到一股腥涩,有些事情,总是出乎禹意料之外。 他起身走过去,从她的手里接过筷子,坐下来慢慢的嚼食,索然无味。 凌菲假装得漫不经心,“对了,林嫂跟我说,桑桑今天会回来,不过到现在都还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她有联系你了吗?” 陆禹行咽食的动作一顿,淡淡道,“是吗?没有。” 凌菲盯着他不变的侧颜,轻声道,“林嫂还说她跟你感情好,不回家一定是来找你了呢,竟然也没有,这孩子,回来了不回家也不打个电话,让人担心。” 陆禹行忽然放下了筷子,冷冰冰道,“她已经二十八岁,不是八岁,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吃不下了,你先回去吧。” 凌菲神色僵了一下,知道他这是不悦的表现,具体到底是为了什么不高兴,她说不准,只是笑得有些勉强,“那我先回去,一会你饿了,记得让秘书给你热一下再吃点。” “嗯。” 凌菲坐在车上,笑容淡了几分。 “二夫人,要回家吗?” “先不回去,在这里等着。” 司机不敢多言,“好的。” …… 盛夏天气,火锅店里的人不多,汤锅翻滚冒烟,红色的油还会飞溅出来,秦桑将一块肉塞进嘴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啊,人间美味啊!” 隔着白烟,陈眠盯着秦桑削瘦的脸颊,不冷不热的开口,“西餐不是应该更符合你的胃口?” 秦桑灌了一口啤酒,冰爽从唇舌一路蔓延至心扉,“陈眠,你是讽刺上瘾了是吧?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好好吃?” 陈眠放下筷子,“说吧,这次又回来多久?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先前两次,她离开的时候,都是无人知晓,为此陈眠也是气到不行,可秦桑总是说,她怕有人送她,她会舍不得离开,因为独自一人在外漂泊的时候,一旦吃苦受委屈,就会想要有人陪伴。 然而异国他乡,她没有朋友,没有依靠,只有自己,所以索性分别都不想要了,习惯了也就好了,她如此想。 “这次不走了,”秦桑挽唇笑,“真的不走了。” “为什么?” 秦桑又喝了一口酒,抿了抿唇,“玩够了,就这样。” 陈眠定定看着她几秒,然后端起酒杯,“干杯。”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酒瓶渐渐堆满了桌子,哪里是吃火锅,分明是来买醉了。 店里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拨,她们二人依旧坐在位置上,秦桑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竟然点了一个二锅头,酒量本就不行,又死命地灌了很多,到底是喝醉了。 外面的繁华街灯亮透,陈眠撑着脑袋,看见了秦桑脖子上挂着一根项链,她一直不喜欢戴项链,出于好奇,陈眠伸手勾了出来。 叮! 银色的项链上,窜着一枚尾戒。 陈眠认得出来,这是陆禹行送她的,印象中,秦桑告诉她,这一枚尾戒,是她软磨硬泡得来的,那天陆禹行误会她,打了她一巴掌,作为认错礼物,也作为生日礼物,最后还是给她买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陆禹行和凌菲订婚那天,秦桑已经把这一枚戒指扔进了那个许愿池里了。 陈眠触摸着铂金微凉的触感,兀自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喃喃自语,“这个蠢女人。” 竟然愚蠢到,跑回那个许愿池里把戒指重新找回来,这种东西找得回来,也找不到人心啊,真笨。 陈眠侧过脸,透过玻璃望着外面的街灯繁华,却看见了,陆禹行。 那个阴柔难测的家伙,长了一张极好的脸,靠在车门边上抽着烟,路灯昏暗,映得他更为神秘。 他也看见了陈眠,两人的视线对上,隔着一段距离,和一扇玻璃。 陈眠松开秦桑的项链,忽然起身往门外走去。 夜色里,夏风裹着一层燥热,让陈眠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一步一步走到了陆禹行的跟前,隔着两米的距离,站成一种对立局面。 陈眠喝了点酒,但不至于醉,被风吹散了几分,她看见陆禹行将手里的烟蒂扔在地上,用锃亮的皮鞋碾熄,“她喝醉了?” “陆禹行,你要用什么身份来关心她?” 陆禹行淡淡看着陈眠,“我是她的长辈。” 陈眠笑了,指尖还残留着那一枚铂金尾戒的凉意,“如果是这样,那么,我拜托你,守好自己的本分。” 两年前,秦爷爷去世,陈眠站在秦桑的房间门口,亲眼看见了陆禹行吻了昏睡的秦桑,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冲进去拉开他,但是到底是忍了下来,甚至看见凌菲的影子,她悄悄地把门阖上了。 陆禹行看着陈眠,半响不说话。 “如果你们叙旧完,我带她回家。” 陆禹行越过陈眠,进入了火锅店,里面的空调开得很大,温度很低,火锅料的味道四处飘逸着,陆禹行其实十分不喜这种味道,觉得呛鼻。 他走到秦桑身边,居高临下睨着趴倒在桌上的女孩,一张削瘦的脸红扑扑的,鼻尖更是像个小丑的鼻子,唇瓣嫣红。 他附身,将她公主抱起。 也许是受到了惊吓,也许是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秦桑蓦然睁开了眼睛。 因为瘦,她的眼睛很大,严格说起来,她秦桑也算是混血儿,虽然不知道混了几代,基因都变淡了,但是是她的眼睛不是普通人的浅褐色,而是接近于一种黑色,很亮,过分的黑亮而显得有点瘆人。 秦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张口就咬住了陆禹行的脖子,很用力,像个吸血鬼。 陆禹行吃痛,却不放手,镇定自若地抱着她除了火锅店。 陈眠看着他,忽然伸手拦住,“今晚我带她回家。” 看着秦桑像个狗一样咬了陆禹行,陈眠不放心,酒后误事,她不能让秦桑出现这种人生错误。 陆禹行闪开了陈眠的身体,附身把秦桑放在副驾位上,然后替她扣好安全带,这才转身看向陈眠,“我会带她会秦家,他爸在等她回去。” “我陪跟你一起。” 陆禹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陈眠,如果我要做点什么,早在之前就做了。” 陈眠抿着唇不语,因为他说的是实话,他曾经有太多的机会了,可是都没有。 “我不想回头还要送你回家,”陆禹行说,“麻烦你自己回去。” “我会给林嫂打电话。”陈眠道。 “随便你。” 车子消失在夜色里,陈眠转过身,自然也没看见跟在陆禹行车后的那辆车…… 陆禹行还是失算了一点,那就是喝醉的秦桑,一旦发酒疯,什么行为都会发生。 他开着车,秦桑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挣开了眼睛,猛地坐直了身体。 陆禹行以为她清醒了过来,“醒了?” 秦桑木然地扭过头,“陆禹行。” “是我。” “为什么是你?”秦桑死死盯着他。 陆禹行淡淡瞥了她一眼,“带你回家。” “陆禹行。” “怎么了?”陆禹行蹙眉,看向她,眼神有几分无奈。 秦桑忽然伸手,狠狠掐住他的脸,用力捏了下去,陆禹行吃疼,“秦桑!” 可不等他反应过来,秦桑竟然整个人朝他倾身过去,眼前的视线忽然被挡住,陆禹行双手猛地打转了方向盘,车辆往路边一闪,一脚紧急刹车。 尖锐的声音划破夜际,秦桑整个人被往前甩去,陆禹行双手倏然扣住她的身体,用力抱住,让她免去了疼痛。 可如此一个动作,却让两个人的唇,碰到了一起。 她的唇,时隔四年,再一次触碰,陆禹行连呼吸都凝滞了。 第192章 秦家别墅。 陆禹行把车停好,下车绕到另一侧把秦桑抱下车,刚走进大门,林嫂便迎了上来,“二爷……”看清楚他怀里的人,吃惊地张着嘴巴,“小姐!这是怎么了?” “林嫂,麻烦你去煮一下醒酒汤,桑桑喝醉了。” “好,好的,”林嫂又看了秦桑一眼,叨了一句,“这孩子,回来了就醉成这样。” 陆禹行刚抱着秦桑上楼,凌菲也回来了,正好就看见了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尽头。 林嫂从厨房里跑出来找东西,看见凌菲,问道,“二夫人,您是和二爷一起回来的?哎哟,你一个孕妇,干嘛也跟着去折腾呢?” 凌菲笑了笑,她确实是和陆禹行一起回来的,不过她是跟在他的身后回来。 从陆禹行离开公司开始,她便一路开车跟着了,像个失心疯一样跟踪着他,该看的不该看的,她都看见了。 马路边上,他低头亲吻秦桑的模样,刻在她脑中,挥之不散。 “二夫人,您身体不舒服吗?”林嫂见她脸色不是很好,担忧地问。 凌菲扯了扯唇,淡淡道,“我没事,二爷呢?” “二爷送小姐回房了,我先去煮醒酒汤,你饿不饿?要不我一会给你做点吃的?” 凌菲笑着摇头,“不用了,我回房休息了。” “好的,”林嫂看着她的背影,不放心地多问了下,“二夫人,你身体真的没事吗?” 凌菲踩在阶梯上,手指握着楼梯扶手狠狠用力收紧,“没事,应该是累了,休息下就好了。” 林嫂狐疑地回了厨房。 秦桑的房间门并没有关上,凌菲经过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陆禹行用毛巾帮秦桑擦拭,认真细致,完全没有发现门口站了人。 曾经何时,这样寡淡道近似无情的男人,也有这么柔情细致的一面? 陆禹行没有打开房间里的大灯,所以光线柔和,他看着床上女孩,嘴巴翕动着,口齿不清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眉心紧蹙在一起,不由得深处指腹,轻轻抚着她的眉心。 有多久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这一张脸了?陆禹行都快记不清楚了。 大概是被他摁得眉心不舒服,秦桑蓦地掀开了重重的眼皮,眨动着眼睛,渺茫散涣的眼睛没有聚焦,陆禹行的心却骤然停止了运转一般。 刚才那意外的一记亲吻,不其然地闯进脑海,他的喉咙紧了紧,有些干涩。 秦桑十分清晰地咒骂了一句:“Shit!阴魂不散……” 陆禹行盯着她那双黑亮的眼眸,楞了神。 时间仿佛一下子倒退了十几年,回到了年少的时候。 “秦桑,你不是在上课?”陆禹行看着那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阴恻恻的眼神,令人不寒而粟。 秦桑像是活见鬼了一般,下意识地骂脏话,“Shit!你是阴魂不散啊!” 高二,十七岁的秦桑看见陆禹行和一个女孩子一起吃饭,大闹了一场,因为心情不好逃课,跟街边的小太妹混迹在街边跳街舞,被陆禹行抓了个先行。 那时候的陆禹行大学在读,深沉内敛得不像一个大学生,秦桑看着他严肃板着脸,第一意识就是要逃,于是在陆禹行开口之前,撒腿就跑。 陆禹行看着女孩儿跑起来飞扬的长发,气得心肝都疼了,她居然还敢跑!不假思索地长腿迈开追上去。 在夏日尾巴的街头上,两人玩起了追逐游戏,秦桑回头看见他越来越近的身影,一个不留神蹿道马路上,陆禹行看着那开过来的轿车,吓得肝胆俱裂,“秦桑!” 秦桑被那一声怒吼吓得脚步一个踉跄,轿车与她擦身而过,后视镜刮到了她的身体,将她刮倒在地上。 所幸的是,单纯的摔伤,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被吓得脸色发白,全身发冷,高温的天气里,出了一声冷汗。 陆禹行跑上前在她身侧蹲下,还没开口说话,她便哇一声大哭起来,哀恸得活似死了爹一样。 …… “一回来就到处都是你的身影,真烦……”秦桑低声喃喃道。 陆禹行刹住了回忆,问她,“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秦桑扯了扯唇,抬手触碰上陆禹行的脸,“不想见你。” 陆禹行一动不动看着她,“为什么?” “见到你就会难过,见到你就想破坏你的家庭,见到你就会恨……”秦桑说得很慢,却字字清晰,一点也不像喝醉的人。 “如果可以,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了。”说完,秦桑阖上了眼睛,呼吸平稳了。 陆禹行怔怔地坐着,握住了她的手。 “可是我想见你,哪怕明知道不应该……” 一句话,说得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 凌菲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如此反复,终于忍不住抬手敲门,陆禹行听到声音侧首望来,看见她的时候神色顿了一下。 凌菲站在门口看着陆禹行,柔声道,“听林嫂说,桑桑回来了?” 陆禹行坐直了身子,把秦桑的手塞进了被窝里,尔后对上凌菲的眼睛,“恩,你怎么还不睡?” 凌菲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甚至是没有发现她依旧穿着傍晚的衣服。 她走了进去,站在床边看着秦桑那张绝美的脸,“桑桑喝醉了?” “恩。” 凌菲动作自然地从陆禹行的手里把毛巾拿了过来,“我来照顾她,你忙了一天肯定累了,去洗个澡吧。” 正好在此时,林嫂端了醒酒汤上来,“二爷,二夫人。” “林嫂,麻烦你今晚照顾一下桑桑。”陆禹行起身,对凌菲说,“很晚了,你怀孕了,早点去休息。” 凌菲咬了咬唇,颔首道,“林嫂,那就辛苦你了。” 林嫂把醒酒汤放下,笑着说,“不麻烦不麻烦,照顾小姐是我应该做的。” 凌菲是个聪明的女人,即便她看到了很多内容,然而她不会随随便便开口,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口,便会无法挽回。 必要的时候装聋作哑,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 翌日。 秦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太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卧室已经亮透。 头痛欲裂得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卡车碾过,又像是被人拿锤子砸了粉碎,睁开眼的一瞬间,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坐起来,看着熟悉的一景一物,她掀开被子起床,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小姐,你醒了?” 秦桑完全想不起来昨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家的,喝了酒,又刚睡醒,她清婉的嗓音异常沙哑,“林嫂,我是怎么回来的?” 林嫂责备地说道,“你啊你,一回来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喝得烂醉如泥,是二爷把你带回来的。” 陆禹行?秦桑眯着眼睛,伸手摁着太阳穴,“陆禹行呢?” “现在都几点了,二爷一早就去公司上班了,”林嫂拿掉她的手,帮她揉捏太阳穴放松,“这回很疼吧?让你喝那么多酒,不懂爱惜自己身体。” 秦桑抱着林嫂的腰撒娇,“哎哟,我的好林嫂,您老人家就别念我了,我现在脑袋都快爆炸了。” “活该!” 秦桑笑了笑,“对了,林嫂,我爸呢?” “老爷在楼下呢,知道你昨天很晚才回来,都让我们别打扰你休息。” “那我洗漱一下再下楼,林嫂,我很饿了……” “知道了,少不了你吃的。” 秦桑简单了冲了个澡,没有化妆,换了一身居家服便下楼了。 意外的是,客厅里的人很齐。 本该在公司的陆禹行也在,更令她意外的是,凌菲那圆滚滚肚子。 秦桑站在楼梯上,视线落下凌菲圆润的身材上,整个人如遭雷击,素净的脸霎时苍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心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几乎窒息。 两年前回来的时候,她有准备着凌菲或许有了陆禹行的孩子,但是最终是没有,那时候她曾暗自庆幸过,这一次回来,她可以说是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 猝不及防的发现这种真相,秦桑只恨不得自己的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秦有天是背对着秦桑而坐,而陆禹行是低着头在倒茶,所以第一个发现秦桑存在的人,是凌菲。 “桑桑,你醒了?” 依旧是温柔似水的声音,甜腻到令秦桑恶寒。 客厅里的人闻言都朝楼梯这边看了过来。 秦桑目光寒凉地与陆禹行的视线对上。 明明只是隔着几米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两个世界,近在眼前,又宛如远在天边。 陆禹行搁在膝盖上的大掌,手指微微卷曲了一下,又缓缓舒展,深邃阴柔的眸光分辨不出情绪。 秦桑的心掀起了巨浪,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湮没,她像个溺水者,抓不到任何一根救命稻草,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死了过去。 秦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十足的傻逼。 即便他结婚四年了,她依旧心存幻想,仍旧在奢望,总以为他们还会有一线生机,到底幻想不能实现,现实总会狠狠碾压、粉碎你,毫不留情。 秦桑,真的够了,别傻了。 心底某处藏着一个小小的人,蜷缩成一团,偷偷的哭泣…… 时间像是静止了。 秦桑很用力地让自己回过神,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朝他们走近。 陆禹行看着她越来越近的身影,泰然自若地坐在位置上。 “爸,”秦桑站定了身体,开始一一打招呼,“小叔,婶婶。” 她在笑,若无其事的笑容,灿烂得刺目,直接扎穿了陆禹行的眼睛,插在他的心最柔软的地方上。 秦桑避开了陆禹行那复杂难辨的目光,在秦有天的身侧坐了下来,抱着他的手臂,“爸,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秦有天拍了拍秦桑的手背,慈爱地道,“还不时为你这野丫头给操心了。” 凌菲也笑着插话打趣,“桑桑,你这么久都不回家,你爸天天都在叨念你,担心你饿着了,冷着了,你这次回来该不会又要偷偷的溜吧?” 秦桑勾唇浅笑着,凤眸微眯,甜甜的道,“我这次回来可不打算走了,在外面玩了这么久,也该手心陪陪我爸了。” 凌菲笑容凝了凝,“那是最好不过了。” 秦桑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还没恭喜婶婶呢,恭喜你要当妈妈了。” 她笑靥如花,明媚得让人几乎不能直视,只是在她的心底,那道疤痕变得越来越深,成了一道无法弥补的沟壑。 这样的秦桑,与记忆中那个敢爱敢恨,一言不合就掀桌子指着鼻子骂人的女孩儿完全无法重叠,陆禹行深邃的眸底藏着一层波浪,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动惮不得。 有过千万种预想,偏偏没料到她能够这般的风轻云淡。 不争不吵,不闹不骂,不该如此的。 凌菲心跳漏了一拍,莫名的觉得秦桑的笑容有些瘆人,“谢谢。” 陆禹行由始至终一言不发。 餐桌上,出了碗筷的声音就只有秦桑那话噪的声音,她给秦有天说着在外国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情,还不忘吹嘘她化险为夷的英雄壮举,描绘的有声有色,引得秦有天哈哈大笑。 虽然她一直在说话,还不让给秦有天夹菜,但是她的眼角的余光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的身上,发现他给凌菲夹菜,心细如发的模样,心脏有不可名状的疼。 陆禹行表面上在照料着凌菲,耳朵却一字不落地把秦桑的话全部听了进去。 他其实是一个喜静的男人,秦桑不在的时候,别人在他吃饭的时候说话,他都会冷眼禁止,然而他所有的习惯和喜恶,在秦桑面前都变成透明的存在。 譬如此时,他竟然觉得如此吵闹不休的用餐环境,那般舒心。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很多事情之所他会讨厌,那是因为做那些事情的人,不是秦桑。 秦桑有个习惯,吃饭的时候总是吃不太饱,然后留着肚子吃一块草莓蛋糕,不过在国外这几年,因为她的嘴巴刁钻,很难找得到味道符合味蕾的草莓蛋糕,所以她的习惯也变了,可吃可不吃。 然而秦家里的人都记着她这个习惯,所以饭后,林嫂朝她说,“小姐,你的草莓蛋糕在厨房的冰箱里。” 秦桑本想拒绝,转念一想,在秦家,她的草莓蛋糕都是林嫂亲自做的,于是说道,“好的,我自己去拿。” 也许因着她太久没有回来,林嫂给她弄了很大一块,秦桑挑着上面的草莓塞进嘴巴里,酸酸甜甜的口感让她刚被陆禹行气得积食的胃舒服了一点。 甜而不腻,是秦桑从小吃到大的味道,不过她才吃了三分之一,就有点吃不下了,心情不好,人间绝品都拯救不了。 秦桑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一阵强烈的气场凝集而来,她蓦地转身,差点撞进了男人的胸膛。 男人修长笔挺的站立在她的面前,阴柔的俊容没有任何的表情,唯独一双深沉到发黑的眼眸盯着她。 如此近的距离,令人心悸。 秦桑的凤眸闪过一丝慌乱,也许是两人靠得太过近了,近得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一股温热,秦桑下意识地想后退,后背就贴在了冰箱门上,无处可逃。 厨房的白炽灯亮的如同外面的白天,原本觉得宽亮的空间,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逼仄压抑,像一个盒子,随时窒息。 “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垂着眸,看着她,“拿保鲜袋。”说着,他忽然伸手,指尖擦过秦桑的脸颊,落在了她头顶的冰箱顶上,秦桑条件发射地一缩。 “让开。”秦桑有些懊恼。 陆禹行的手依旧架在她的头顶上,就那样一个姿势居高临下睨着她,半响,他忽然开口,“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秦桑脑子短路,莫名其妙看着他,“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蛋糕上,秦桑才会意,冷眼瞥着他。 “分我一口吧。”话音刚落,也不等秦桑开口,他低头就在她的蛋糕上张口伸舌啃了一口,慢里斯条地咬合唇齿,津津有味地嚼食。 天生的两片薄唇,有点意犹未尽地被舌尖舔过,性感撩人,吃完了还不忘记点评一句,“嗯,味道很美。” 秦桑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陆禹行讨厌一切甜的食物,蛋糕这些更是不碰,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秦桑那惊呆的模样带着几分憨感,眼睛大大的模样,陆禹行竟觉得她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很可爱……尤其是她沾着白色奶油的绯唇,让人给想要咬一口。 陆禹行盯着她的唇,眸色沉了沉,忽然抬手,指尖擦拭着她的嘴角,秦桑受到惊吓猛地避开,结果头就结结实实撞上了冰箱门,发出一声声沉沉的闷响。 “啊!”秦桑疼得叫出声。 陆禹行哭笑不得,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你躲什么?” 男人的手指摁在她的脑袋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声音也格外柔和,“撞到哪里了?” 陆禹行正要扳过她的后脑勺,却被秦桑用手挡掉了,“你别碰我!” “我看下撞到哪里。” “啪!”秦桑一巴掌打在了他的手上,“我叫你别碰我!你聋了?” 陆禹行看着她,忽然轻笑了一声,那阴柔的脸笑起来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即便他此时笑得很无害。 秦桑呼吸凝滞了一下,“你笑什么?” “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不跟我说话。”陆禹行道。 秦桑抿着唇,眼底有一簇火苗跳跃着,她的牙根咬着,极力忍耐着,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像个愚蠢无知的女孩子那样闹,实在不好看,但是陆禹行继续这么下去,她真的要忍不住了。 “陆禹行,你是变态吗?”几乎时候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句话。 “我是变态,能够让你舒服一点?”他低声反问。 不知是多年不曾接触他,抑或是其他因素,秦桑觉得自己完全看不透他的想法。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曾看透过他,二十年了,一次也不曾了解过他这个人。 “让开。” 陆禹行置若罔闻,依旧堵在她的面前,把她困在胸膛和冰箱之间。 秦桑白净的脸上挂着讥讽的笑,眼角眉梢,无处不是讽刺,“陆禹行,你信不信我大叫?” “信。” 她发怒的时候,可从来不会顾及后果,所以才从小惹出一堆麻烦事,是个麻烦精。 不聪明的她,就是那样随心所欲,连犯错了都不会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所以她此时大叫,也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你老婆还在外面,陆禹行,不想闹得太难看就赶紧给我退开!” “你可以大叫。”她现在这个样子,他才更不安。 “……”秦桑觉得自己此时他妈的像个窝囊废! 陆禹行低着头,眼睛黑得像泼墨,“像以前那样……” 倏地,秦桑一抬手,手里吃剩的蛋糕狠狠砸在了陆禹行的俊脸上,碟子的大小,不偏不倚,秦桑狠狠捂了上去。 她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这个动作不经大脑就已经完成了,回过神的时候,秦桑忽然觉得心情舒畅了。 “难得你喜欢吃,全部赏给你吃了。”秦桑把碟子摘下来,笑得邪恶。 陆禹行闭着眼睛,满脸的蛋糕,头发上,衣服上,都沾到了奶油,那模样,十分的滑稽。 这个画面实在太过熟悉,二十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她也是这么猝不及防把蛋糕砸了他一脸,一副傲娇嘚瑟,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秦桑——”阴沉的嗓音。 秦桑道,“不用跟我客气。” 陆禹行擒着她的手臂,秦桑忽然就抬起了脚,作势就要往他的裆部撞去,陆禹行注意到她的动作,动作利索地一闪,与此同时拽着她的手腕狠狠地一扯。 秦桑便被他带得一个天旋地转,换了一个方向,腰部撞到了一旁的琉璃台上,碗碟被碰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突兀响起。 秦桑疼不行,尖叫起来,“陆禹行,你这个疯子!” 抬眸,却发现男人的脸此时距离她不到一公分—— 林嫂和凌菲听到厨房的动静,闻声赶来,“怎么了?发生了……” 林嫂的声音蓦然顿住,凌菲站在林嫂的身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里面的一幕。 “你们……在做什么?” 第193章 秦桑和陆禹行同时抬头,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的林嫂和凌菲。 两人倒是十分震惊,秦桑的眼里是含着看戏的成分,耳陆禹行这种喜行不露于色的男人,更是不显山不露水,夹着秦桑的腰,将她抱起来,一个帅气的转身,放在身后干净的地面上。 倘若他们是真的有血缘关系,任谁也不会在意这么一个举动,然而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叔侄,甚至,秦桑倒追陆禹行这个小叔叔十年如一日的故事,圈里人都一清二楚。 凌菲有一口气抚不顺,情绪的变化,让她的腹部有点疼。 气氛异常的尴尬,林嫂是个人精,在秦家呆了三十几年,看着秦桑和陆禹行长大,自然也是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于是主动开口打破了着沉默,“小姐,你怎么又用蛋糕砸人了?” 秦桑瞥了一眼陆禹行,遂转头望向门口,笑了笑,“手滑,不小心。”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厨房,连带眼神都不给凌菲一个,经过凌菲的时候,甚至带起了一阵清风。 陆禹行低头拧开了水龙头双手捧着水往脸上泼,把脸上的蛋糕给洗了,林嫂见状忙上前抽了至今递给他,“二爷,没事吧?” 陆禹行淡淡道,“没事,林嫂,麻烦你打扫一下。” “好的。” 陆禹行这个人虽然冷漠,总是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笑起来也像是带着面罩,但是教养很好,当然,这是在你没有招惹到他不高兴的时候。 由始到终,凌菲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子,没有人注意到她。 …… 书房里。 “桑桑,爸爸给你在公司安排个职位,你去公司上班,怎么样?”秦有天坐在书桌后,慈爱地看着秦桑。 “爸,公司的事情我不感兴趣,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秦桑托着下巴道,“我回来就是为了盯着你,照顾你,陪着你,这样就好了。” 秦有天看着酷似妻子的女儿,心中叹气,“你上班了,也能陪我,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了?那样我的精力要分到工作上,陪你的时间就少了。” “你啊……” “哎哟,爸,公司不是有小叔么?我去了也是给他添乱,不去了,嗯?” 秦有天默了一会儿,“你是因为你小叔才不愿意去公司吧?” 秦桑不说话。 事实上回来这个家碰面的机会都很多,她已经够累了,要是再去公司,长期下去,她当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一些惊人的举动来。 知女莫若父,秦有天也不再勉强她,“罢了,等你想要去公司了,再去吧,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小扬吧,你这些年不回来,他一个人在那也很孤单。” 对于这个弟弟,秦桑有点愧疚,“好。” 秦有天的身体不好,两人聊了一会,秦桑伺候他吃过药,便让他休息下了,从秦有天的房间出来,轻手轻脚地阖上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又跑下楼。 客厅里,陆禹行还在,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另外还多了一个人,是陆禹行的首席助理。 陆禹行当上集团执行总裁以后,有两个重要的帮手,一个是眼前的席助理,负责帮他分担工作以及一些私人事情,另外一个是冯秘书,相当于他的生活秘书。 以前他们二人被陆禹行折腾,全是拜秦桑所赐,想起来应该能够写一部血泪史。 “小姐,你好。” 秦桑趿着拖鞋走上前,朝席助理露出无害的笑,“席助理,很久不见,你又变帅了哦!” 席助理余光瞥见陆禹行翻文件的手指微微一顿,不由得心头一跳,真想大叫秦桑一声姑奶奶,“小姐,你被开玩笑了。”这一点也不好笑,一个不慎,小命不至于丢了,但是会被发配边疆,或者是日夜不能休眠的。 秦桑瞥了下陆禹行,“你怎么会在这里?” 席助理小心观察了一下正在批阅文件的陆禹行,“有些资料比较急,就给陆总送来了。” 这时,林嫂和凌菲走进了客厅,凌菲的身上还系着围裙,而林嫂捧着水果。 “桑桑,你下来了?那一起吃点水果吧。”凌菲温柔道。 秦桑撇开脸,唇角讽刺地一勾吗,双手抱在胸前,朝林嫂道,“林嫂,小卡呢?怎么都不见它?” 小卡是秦桑养的咖菲猫,都是宠物的性格像主人,所以小卡跟秦桑的脾性很像,一般无视懒得不行,傲慢又娇气,发怒的时候毛发耸立,一个不小心就抓花你的脸。 还有一点,小卡是标准的吃货,虽然是懒得要死的吃货,但它护主,谁欺负秦桑的时候,它就会抓谁。 秦桑刚吃饭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直到刚才想起来,是因为吃饭的时候少了小卡的声音。 不等林嫂说话,凌菲率先开口道,“你是说那个咖菲猫?因为我怀孕了,家里不适合养动物,所以你小叔把它寄养到别人家里了。” 秦桑僵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呼吸了一口空气。 可,心口那一抹郁气,还在是堵得慌,怎么都呼不出来。 因为我怀孕了……你小叔…… 这些话听着,还真的是……不爽! 秦桑转身看向沙发上坐着的陆禹行,居高临下的姿态,留给他一个倨傲的下巴,“寄养在谁那了?” 陆禹行合上文件,抬头看向秦桑,即便坐着,那气势也依旧强烈迫人,“猫猫家。” “猫猫家?”秦桑笑了一下,“宠物店里?” “嗯。” 秦桑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她就上了楼回房了。 客厅里的几个人心思各异,不过他们大概都发现了,这一次秦桑回来,有点不一样了,具体是哪儿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秦桑扔在罗马那边的行李被送了回来,里面大部分都是她买的礼物,事实上她也没有花多少心思在这些礼物上,只是临时决定要回来,距离飞机起飞还有时间,于是就在机场那边顺手买了。 她跪在地板上,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把东西一点一点拿出来,丢得满地都是。 最后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正方形盒子,她拿出来打开,里面放着全是袖扣,大概有五对这样,都是做工精细,造型别致的袖扣,一眼便能看出价格不菲。 秦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这些,就是看到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了某人的脸,觉得合适,便买下了,然后一直存放起来,从未送出。 想到凌菲那肚子,秦桑抬首把整盒袖扣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篓里,然后继续整理其他的行李,然后过了一会,她的动作有停下来,视线不由得落在垃圾篓里。 厨房里发生的一幕幕不断地充斥出现,他阴柔的俊脸,他说话的声音,他吃蛋糕的模样…… 这么久了,还是被他的一举一动深深影响着。 最后还是捡了回来。 像个疯子一样,总是冲动地扔掉,然后又捡回来,连她自己都鄙视自己。 捏着盒子,秦桑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双手抱住脑袋,“真的是疯了……” “啊!”秦桑直接倒在地上,一阵打滚乱踹,头发也被她抓得乱成狗窝。 秦桑抓过手机,拨了个号码,“喂,宋大禹,是我。” “哎哟!”电话那端的男人叫了一声,“我的大小姐,怎么忽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真是受宠若惊啊!” 秦桑耙了耙头发,“今晚朝色喝一杯,你联系其他的朋友一起呗。” “什么什么?” “要不要喝?” “大小姐,你回国了?” “不然我的灵魂跑去跟你喝酒吗?”秦桑没好气,“你不来我就去你家喝了啊。” “我的姑奶奶……”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秦桑打断了宋大禹,“就这样吧,我这边还有事,拜。” 秦桑爬起来去开门,是凌菲。 “有事?”秦桑不冷不热,随意散漫地倚在门边上,神色淡淡睨着她。 凌菲视线越过秦桑,在她的房间巡视了一下,淡淡道,“我可以进来吗?” 秦桑扯唇一笑,“不好意思,不可以。” 凌菲在和陆禹行订婚开始,便经常出入秦家,和秦桑自然也是常常碰面,那时候的秦桑是一个被宠坏,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小姐,爱憎分明,不喜欢凌菲自然也是不会有好脸色,甚至三番四次找茬。 也算不上怎么找茬,只是每次凌菲想要跟她套近乎的时候,都会被她弄出一下意外。 譬如不小心泼她一身茶水,不小心将人绊倒,又或者是在她的饮食里下点泻药…… 说起来,凌菲真有点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可怜小莲花,被秦桑这个恶毒的女配欺负到死。 然而,事实上呢?秦桑的每一次小动作,都那么恰好被陆禹行看见,或者是家里一些佣人看见,然后她的下场就是被训斥,被惩罚,而凌菲就会站出来好声相劝。 秦桑的脾气犟起来跟一头牛一样,她确实做了那些事情,她就承认了,要杀要剐随便,但她就是看凌菲不顺眼,想尽了法子折腾凌菲。 有半年时间,秦桑都是在跟凌菲这个女人在斗智斗勇,陈眠还笑称,她那些折腾人的办法都能写成一本教科书了。 不过,秦桑该庆幸自己不是在青春叛逆期遇到这个女人,否则按照她这种冲动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秦桑并非吃一堑长一智,而是她懒得应付凌菲这个女人。 “桑桑,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讨厌我?” 秦桑像是听到一个笑话,噗嗤一声笑了,“我说凌菲,你一天不来烦我,是觉得日子不好过是么?” 凌菲的笑意渐渐敛去,“秦桑,你搬出去住吧,你在外面不是有一套房子么?” 我天!秦桑翻了个白眼。 好整以暇地睨着凌菲,“凌菲,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能忍了,就想爬我头上来?” “你住在家里也不开心,不是么?”凌菲道。 “所以?” “你爸的身体不好,你应该也不想她为你的事情操心,”凌菲看着秦桑,有条不紊地道,“你对禹行那点心思,要是被传出去,他老人家要怎么承受?” 秦桑眉目冷凝了一层寒霜,不轻不重地道,“凌菲,你倒是说说看,我对陆禹行是什么心思了?” “我们彼此都是心知肚明。” 秦桑笑,“我还当真是不明了,我这个人天生就比较笨一些,要不,婶婶你给我解释解释?” “桑桑,禹行已经跟我结婚了,现在我也怀孕了,你难道想要他抛弃妻子?”凌菲说得语重心长,“你一直都讨厌小三的不是吗?” 秦桑睡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深呼吸了一下,缓缓松开手指,然后抬手,修长的手指勾住凌菲的一缕直发,玩味地笑了。 她扬起下巴,神情倨傲得有些不可一世,浅先之间尽是讥讽,“凌菲,你嚼过的口香糖吐了出来,还会再捡回去继续嚼么?” 秦桑的嗓音很轻柔,“噢,应该不会,毕竟你当初都甩了周家那个混世恶魔周旭尧嫁给了陆禹行,”她视线落在凌菲的肚子上,笑意愈发的浓烈,“现在又怀了陆禹行的种,后路都切断了,当然是不会捡起来嚼了。” 凌菲因为亲桑口中某人的名字,脸色骤然一变。 “秦桑,你的话说得太难听了。” 秦桑淡淡地笑着,“通常难听的话,都是实话。” “你……” “凌菲,”秦桑打断她的话,“你可别忘记了,陆禹行实际上也不过就是我爷爷的一个养子而已,说得难听一点,不过就是寄人篱下,而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的家,还轮到你让我搬出去?是不是太可笑了?” “秦桑,你越说越过分了!” “是么?”秦桑后退一步,视线落在凌菲的身后,唇边勾出一抹冷艳的笑,甩上门之前,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对了,像你这种利用心计爬上男人的床从而逼良为娼的女人,当真是没资格鄙视小三。” 凌菲猛然转身,陆禹行高大的身躯便闯入了她的眼帘,心头一跳,眼底掠过一抹慌乱,“禹行……你怎么在这?” 陆禹行仿佛天生就带着一股阴暗的气息,不言不语的模样显得特别冷,尤其是他又穿了一件烟灰色的衬衫,愈发衬托得他阴沉。 “你不是要休息,又怎么在这。”声音如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冷,令人不寒而粟。 凌菲看着他,后脊背忽然冒出一股冷意,脸色有些发白,忽然捂着肚子,声音虚弱,“禹行……我肚子疼……” 陆禹行置若罔闻,冷眼看着她。 直到凌菲的唇色渐渐褪去,整个脸都皱作一团,他才蹙眉伸手扶住她,“你怎么了?” 凌菲攥紧他的手,声音发颤,“肚子,孩子……禹行……” 陆禹行一把将人抱了起来,然后快步往楼下走去,客厅里的席助理看见他们,抱着文件迎上来,“陆总!” 林嫂见状也紧张起来,“这是怎么了?” “开车!去医院!” 席助理不敢怠慢,马上冲了出去。 …… 秦桑回房之后抓起那盒袖扣,狠狠砸进了垃圾篓里。 整理好行李,已经是傍晚了,秦桑看了眼时间,然后转身进了更衣间,换了衣服准备出去。 “林嫂,把我的车钥匙给我。” “小姐,你要去医院吗?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跟你一起。” 秦桑莫名看着林嫂,“我去医院干嘛?” “哎哟!瞧我着记性,”林嫂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刚二夫人忽然肚子疼,二爷送去医院了。” 秦桑蹙眉,“怎么会忽然肚子痛?” “我也不清楚,小姐,你不去看看?” 秦桑抿了抿唇,“我要去宠物店把小卡接回来,不去。” “小姐啊,二夫人现在还怀孕,家里不适合养宠物,你还是等孩子生了在接回来吧。” 林嫂是秦老爷子找回来的保姆,当初让她进秦家,主要就是为了照顾陆禹行,她疼秦桑,但是对陆禹行也一直很上心,现在秦老爷子不在了,凌菲怀孕她自然就是很在意。 秦桑的妈妈走得早,所以林嫂对她的关怀就弥补了母爱的缺失,然而现在…… 秦桑知道林嫂说的话也没有错,但是不知为何,林嫂这么说的时候,秦桑心底有点难过,就好像是自己的母亲忽然偏心了别人,让她有点难接受。 “我知道了,”秦桑笑着点头,“那我去看看它。” 秦桑说完,拿着车钥匙就出门了,林嫂看着她的背影,呆了一下。 猫猫家位于一个很特别的位置——陆禹行送给秦桑的那一套公寓附近,宠物店的老板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肤白貌美,嗯,爱慕陆禹行,不过她在陆禹行结婚半年后也嫁人了,嫁给了一个同样爱宠物的男人,现在两人一起经营着这家宠物店。 秦桑推开玻璃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男人低头在女人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两人都笑得特别开怀,仿佛中了六合彩。 他们正是这家店的主人。 秦桑眼神恍惚,那一幕画面像是静止了一般,从心底横生出一种欣羡来。 “你是……秦小姐?”女主人先认出了秦桑,不是恨确定。 秦桑回过神,“失败者,你好,好久不见。” 小卡是在她家宠物店买的,而失败者这个称呼,完全是秦桑当年恶作剧给她的起的,那时候得知她喜欢陆禹行,秦桑都气炸了,因为她的姿色容貌都闭上自己,便给她取了这么一个外号。 女店家轻笑,“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来看我家小卡。”秦桑笑笑。 女店家把她带到一个笼子前,“在这儿呢。” 咖菲猫正趴着睡觉,听到动静便睁开了眼睛,黑溜溜的大眼看见秦桑,喵喵地叫不停。 秦桑把它拎出来,小卡挣扎了一下,“你再乱动,我就把你扔出去了!” “威胁它也没用,你太久没看它了。”女店主说,“今天要带回家了?” 秦桑顺着它的猫捋着,抱着它喃喃道,“带不走,还得留你这照顾。” 女店主跟秦桑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人,“陆太太都怀孕了,你还单着啊?打算跟这只猫过一辈子啊?” “跟猫过一辈子怎么了?” “你真是死心眼。” 秦桑笑了,“我这不是死心眼,我这是等待我的真命天子降临。”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宋大禹的号码,秦桑把猫塞给女店主,“帮我照顾好它,我还有事,先走了。” 言罢,接起电话就往外走。 女店主抱着猫,想起了以前,那个精致漂亮的女孩子哭得鼻子发红地威胁她,要是她的猫死了,她要这家宠物店都开不下去,而陪在她身侧的男人,无奈又宠溺的看着她。 她也想不明白,那个男人眼里分明对那女孩有情,为何却娶了别人。 两个人走不到一起的原因大概有两,一是爱得不够深,另一种就是爱得太深。 不知道他们两人,到底是属于哪一种。 …… 朝色酒吧。 秦桑见到陶思然倒是很意外,尤其是在这种酒色香艳的地方,这个女人一如既往的清纯柔弱的模样,憋不住话就讽刺了几句。 不过让秦桑感到莫名其妙的,是陶思然身侧的那个男人,灯色昏暗中,只觉得那张脸很熟悉,却记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更重要的是,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那一抹玩味,让她忍不住蹙眉。 秦桑回到包间的时候,电话一直在震动,是陆禹行的号码,挂断了又拨打进来,如此反复几次。 本想在包间的洗手间接听,结果被人占据了,她之后转身出门去了外面的公共洗手间。 “有事?” “在哪里?” 秦桑嗤笑,“陆禹行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现在是小学生?去哪儿都得跟你报告?” “晚上有一场晚宴,既然你回来了,就陪我出席。”男人的声音冷冰冰的。 “你身边的人都死光了?” “一些叔伯也很久没见你了,出来顺便见一见。” “说完了?”秦桑揉了揉了太阳穴,“说完我挂了。” 她直接掐断了通话,然后索性关机了,做完这一系列的工作,秦桑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声脏话。 倏地,有一道低沉温润的男人笑声自身后响起。 秦桑蓦然回首,只见那男人穿着一件白衬衫,西裤熨烫笔直,明亮的等灯光下,男人那张俊脸过分好看,唇边噙着一抹似而非的笑意,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第194章 “呀!”乍然见到一个男人,秦桑条件反射地往回一退,撞到了身后的洗手台,疼得她嘶嘶地直抽气,两道秀眉都皱到了一起,眼睛瞬间蒙上一层雾气。 妈的!她的腰! 白天的时候再厨房磕碰到的位置再一次遭殃,对于秦桑这种本就怕疼的女人来说简直就是要命! “你没事吧?”他上前一步,一道暗影便投在了秦桑的身上。 秦桑蓦然睁大双眼,一手扶着腰,一手伸出去挡着男人的靠近,“变态!你别过来!” 周旭尧挑眉,“变态?” 秦桑眼底露出一抹鄙夷,“乱进女性洗手间的男人不是变态是什么?我警告你赶紧出去!不然……” 虽然同在一个圈子里,周旭尧的名声也是赫赫有名,然而周家和秦家可以说是没有往来,原因很简单,秦家事黑道起家,而周家祖上几辈都是当官的人物,官匪自然是勾不到一起去,甚至是避免碰到一起。 再者,周旭尧是个私生子,一直到十岁的时候,母亲死了,他才被领回周家认祖归宗,而秦桑在八岁开始,身边便有了陆禹行,小时候忙着给陆禹行找麻烦,惹是生非,后来又迷上了陆禹行,更是整个世界都围绕着陆禹行转,眼里脑里只有陆禹行这么一个男人入眼,其余的男人即便是余光都不给一个。 后来,周旭尧又被送出了国,常年呆在国外,极少回来了。 所以她即便对周家那位恶魔少爷周旭尧三个大字耳熟能详,却不知道他本人长得是圆是扁,当初在婚礼上她又喝醉了,压根没想起和周旭尧碰到一起的事情,这会儿自然也是不知道他就是周旭尧本人。 周旭尧性感的菱唇勾出迷人的弧度,温润的嗓音如春风,“不然怎么样?” “呵——”秦桑颦眉,冷笑了一声,“看来陶思然真的是眼瞎了。” 门口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男人的交谈声,下一刻,洗手间的门被推开,几个男人站在门口,空气忽然冷凝下来,秦桑瞪着眼,绯唇微张,与那几双眼睛对视。 门口的男人也以为自己眼花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抬头看了下门口的标识,喃喃道,“这是男厕没错啊!” 身侧的男人拉了一把那个说话的男人,低声道,“蠢货,一对男女,还不懂么?”说着又朝秦桑挥一挥手,“那个……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 门被关上。 敞亮的洗手间,忽然沉寂下来。 秦桑心中宛如千万只草泥马在草原上奔腾着,掀起滚滚的灰层,她呆若木鸡地转头朝某个方向看去,想要再一次确认自己并没有走错。 很不幸——男性的小便池,整整齐齐的一排。 秦桑僵硬地挽起唇角,男人那磁性的嗓音再一次不紧不慢地传来,“小姐,你没有看错,这是男厕。” 男厕,男……厕。 秦桑费劲地消耗了这个突然的事实,咧着嘴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呵呵……呵呵……不好意思,貌似我走错了……” 周旭尧双手抱在胸前,一双电眼含笑,自若地看着她,薄唇翕动,玩味地咀嚼着两个字,“变态?” “那个……”秦桑舔了舔唇瓣,伸手挠了一下额头,心底直骂娘,“误会,误会,呵呵……” 说罢,她拿着自己的手机,打算开溜,然而在经过周旭尧身侧的一瞬间,男人的手擒住了她的手臂,秦桑抬头望去,对上男人的湛湛的目光,“先生,还有事吗?” 周旭尧俯身靠近她,秦桑蹙眉退开,便听见他说,“难道你不应该跟我道歉?” 秦桑尽量拉开了距离,然而男人温热的呼吸还是扑了过来,酒香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并不难闻,这种味道有点熟悉,秦桑看着他的脸,蓦然怔忪。 周旭尧戏谑道,“很好看?” 虽然好看,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个调戏女人的高手,秦桑一阵反感,挣脱了他的束缚,后退一步,“很抱歉,刚是我说错话了,先生你大人有大量,应该不比跟我一个女人计较吧?” 一句话,堵死了男人所有搭讪的可能。 周旭尧站直了身体,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秦桑瞥了他一下,懒得理会他,快步走了出去。 呵! 看来四年前那一段短暂的记忆,她真的忘记了。 四年前,那一夜,陆禹行婚礼上,秦桑酩酊大醉,被周旭尧带回了酒店以后,忽然吐了周旭尧一身,周旭尧当时真的是恨不得一把掐死她,谁知她睡到半夜竟然发起了高烧。 后来是周旭尧将她送到了医院,照料了她一夜。 周旭尧站在洗手间里,一动不动看着门口的方向,忽然伸手抚了一下唇,四年前的某些记忆忽然变得清晰可辨。 那天在医院,烧得糊涂的秦桑一直叫着陆禹行的名字,甚至抓住了周旭尧,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苦苦哀求着他不要走,不要结婚。 那悲伤哀戚的模样,恍如昨日。 其实那天,秦桑伤心,而周旭尧是炸肺,他们两个人喜欢的人结婚走到了一起,而他们意外在雪地里相遇。 鬼使神差的缘分,在时隔四年之后,罗马街头的重逢,她跌进他的怀里,骤然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那双又大又亮的凤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 凌菲送到医院,检查的医生说只是情绪激动引起的阵痛,并无大碍,但是现在胎儿月份比较大,孕妇的情绪不宜激动,也不能过于劳累,否则会早产。 陆禹行知道她没事,林嫂也到了医院,所以便提前回到了公司,临时起意给秦桑打了电话打算让她作为女伴出席晚上的宴会,结果,她却拒绝了。 陆禹行拿着手机,重新拨那串滚瓜烂熟的号码,机械化的女声传来。 席助理看着周旭尧打完电话,脸上面无表情的模样,默默地站着不吭声。 陆禹行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单手抄在裤兜里,另一手捏着手机,俯瞰着高楼下的一切,沉默不语。 “陆总,”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席助理不得不提醒他,“是否要给小姐准备礼服?” 事实上,席助理大概也能猜测到那痛电话并不理想,但还是问出口了,总不能一直站着什么都不准备,时间有限。 陆禹行转过身,身后事一片晚霞,他的脸隐匿在阴暗里,显得阴沉,“让冯秘书陪我出席。” “好的。” …… 次日,秦桑依旧睡到日上三竿,下楼的时候刚好看见走进家门的陆禹行,不由得蹙眉,“你一个公司的执行总裁,都不用去公司的?” 陆禹行一边脱下西装,一边往屋里走,“回来吃午饭。” 说完,她直接越过秦桑上了楼。 秦桑站在原地,转身问一旁的佣人,“他现在都是回家吃饭的?” 公司里秦家一趟路程就要近一个小时,他天天这样来回跑,是时间太多?还是公事太少? 一旁的女佣问,“小姐是问二爷吗?” “嗯,他什么时候开始回家吃午饭了?” 女佣道,“小姐,二爷平时都不会回来吃饭的,晚饭都很少回来吃,昨天忽然回家吃午饭,今天又回来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桑呼了一口气,所以他是在她回家以后就开始回家吃饭了,是这个意思? 简直莫名其妙! 陆禹行上了楼,经过秦桑的房间的时候,帮秦桑收拾房间的女佣正好从里面出来,一个不小心撞上了陆禹行,手里的垃圾篓便掉了下来。 被秦桑扔进垃圾篓里的那一个盒袖扣,全部滚到了地板上。 女佣吓得魂都丢了,连声道歉,“二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您,对不起!” 陆禹行的目光被那地板上那些袖扣给吸引了去,他忽然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捡起其中一枚,指腹摩挲过凉凉的琥珀,眸色沉沉。 “这些袖扣是怎么回事?” 女佣一愣,抱着床单被套探过脑袋看了一眼,误以为陆禹行说她盗窃,眼睛一下子红了,说话都带着颤音,“二……二爷……我不知道,不是我拿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陆禹行冷着眸瞥了她一眼,女佣顿时哑巴了。 “小姐房间的垃圾篓?” “是……是的……”女佣小声蠕语。 陆禹行眼神变得讳莫如深,就那样蹲在地上将袖扣一颗一颗捡了起来,五对袖扣,全部被他捡走了。 女佣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陆禹行直接进了书房,这个书房是他的私人领域,除了指定的佣人进来打扫,一般人没有批准是不能进去的,凌菲私自进入过一次,被陆禹行当场看见,当时那个阴沉寒冷的目光让她明白这个地方就是禁地。 凌菲也深谙陆禹行的脾性,所以那一次以后,不敢再随便进来,进去也是陆禹行在的实话,毕竟是他经常办公忙碌的地盘,随便进入会惹得他生厌。 陆禹行坐在办公桌后,摊开掌心,五对袖扣折射着不同的光,名贵精致。 他考上大学,大一的实话有一场演讲,需要穿正装出席,那是他第一次穿正装,黑西裤白衬衫,那时秦桑给他挑选的衣服。 秦桑学习不行,脾气也不好,唯一令人叹服的是她的审美观,对时尚潮流的领悟十分高,穿衣打扮更是有一手。 给他选衣服的时候,她用自己那一个月仅剩的最后一点的零花钱,给他买了一对银色的袖扣,朴素的款式,很简单,却与他的气质很般配。 她买那一对袖扣的时候抱怨过一句,“现在没钱了,你将就一下吧,等以后我再给你买好的。” 陆禹行低头看着绑着马尾穿着校服的女孩,不冷不热地蹦了两个字,“随便。” 事实上,作为秦家秦老爷子的养子,他吃的用的,都跟秦桑一样,深有讲究,所以他的随便,在秦桑眼里就不是随便。 当时秦桑是以为他嫌弃那一对袖扣,所以后面攒了钱,给他定做了一对袖扣。 后来也不知道是秦桑到底处于什么心理,每年都会给他订做一对袖扣,款式都很特别,每一对都会刻上他的名字“行”。 他当然是不会懂得,女孩子青春期的时候喜欢一个男人,会做尽一切幼稚的事情,比如那两人的星座去占卜,又或者每一次送礼都一而再去研究这份礼物其中的代表的含义…… 秦桑自然不能例外,她甚至去庙里拜佛的时候,跟佛神许愿关于两人的未来。 而送他袖扣,仅仅是因为秦桑意外得知,袖扣在西方国家里,代表着定情信物,又托付终生的意思。 陆禹行打开抽屉,把那一盒袖扣细心妥当地存放了进去。 —— 秦桑陪着秦有天一起去疗养院看了秦扬,几年不见秦扬,发现他长高了了,常年在室内活动的原因,皮肤也变得更白了,清瘦的少年模样,眼睛澄澈。 秦扬看见秦桑笑得很开心,没有一旦陌生感,只是一直重复着姐姐很久没看我。 秦桑从小就是个没有耐心的人,但是对秦扬却有十足的耐心,陪着秦扬看他画的画,虽然看不懂,但没有不耐烦。 秦有天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眼神是欣慰,又隐含着一抹难过。 晚上回到秦家,秦桑陪着秦有天在书房里下棋。 书房里很安静,秦桑一身米白色的居家服,盘腿窝在椅子上,两眼盯着棋盘格外认真。 秦有天有很深的感触,曾经被他放在肩膀上哄着的女儿,转眼已经这么大了,那个专门惹事找麻烦的调皮的女孩,如今出落的水灵动人,曾经浑身都是暴躁因子的她,现在安安静静坐在的模样,他这个当父亲的竟也深觉不惯。 秦桑发现他在走神,调皮地伸手在秦有天跟前晃动着,“爸?” 秦有天回神,淡淡一笑,眼角处有很明显的皱纹,都是岁月的痕迹,秦桑问道,“你一直在走神,你要输了哦!” “哎,爸老了,赢不了你了。” 秦桑扔下棋子,走到秦有天的身侧,抱着他的肩膀撒娇,“胡说,我爸年轻着呢,走出去还能迷倒一片小姑娘!” 秦有天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净是胡说八道!” 秦桑从小长得漂亮,虽然有点娇生惯养,但她嘴巴甜,很会哄长辈欢心,尤其地哄秦有天,她很有一手,父女两的感情很好。 “我哪儿胡说了?我就喜欢我爸这样的,成熟内敛,沉稳迷人!” 秦有天笑意更深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秦桑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我再大也是你的女儿呀,难道不对?” “桑桑,”秦有天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你年龄也不小了,该找个男朋友了,爸爸这边认识一个不错的人,你去见见?” 秦桑笑容僵凝了一下,故作轻松道,“爸,你这是赶我啊?” 秦有天侧目看着秦桑,“听爸爸的话,去见一面,如果真的不合适,那再做打算?” 秦桑咬着下唇,不吭声。 “桑桑,爸爸老了,没准哪天两腿一蹬就走了,可是你怎么办呢?我走了,以后谁来照顾你呢?” 秦桑喉咙有些哽住,低声叫了一声,“爸……” 秦有天摸着她的头,饱经风霜的眼睛也有些湿润,“爸爸现在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和小扬,听爸爸的话,去见一见。” 秦桑对陆禹行的感情,他这个当父亲的,也是看在眼里,当初两人的感情他也是不反对,但是秦老爷子反对,谁能反抗得了? 秦老爷子的手段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对秦桑和陆禹行的情愫视而不见,忽然就让陆禹行和凌菲订了婚,猝手不及的一切,让秦桑整个人都疯了,又吵又闹,被关在房间里不得出门,秦有天也不能反抗秦老爷子,只能看着心疼。 婚礼之后,秦桑选择出国,秦有天当然是高兴的,希望她离开以后可以重新开始,然而,感情的事情哪能是说没就没的,秦桑的性子又像她妈妈,固执得不行。 这一次回来,看着她郁郁寡欢的模样,秦有天也是于心不忍,更是怕两人发生一些意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秦桑尽快投入另外一段感情,忘记了陆禹行。 秦桑看着自己爸爸消瘦的脸,他是真的老了,皱纹已经深深印下,鬓发也白了,因为生病,他看着孱弱不堪,像是一下子就到了风烛残年。 心底有些情绪在发酵着,鼻子发酸,秦桑沉默了很久,终于点头,“好,我听你的安排。” “这就对了。” 书房外,陆禹行站在门边上,举了好一会儿的手缓缓落下,他一动不动,眼神森冷,浑身都是阴郁的气质。 她答应了相亲。 陆禹行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心口处有点疼。 秦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盯着窗外的弯弯的月亮发呆,脑海乱糟糟的,像是一团麻线,乱七八糟的搅成死结,怎么都解不开。 烦躁地掀开被子起身,她穿着睡衣直接下楼打算去喝点酒助眠。 夜深人静,偌大的别墅黑漆漆的一片,她出了房门,走廊的感应灯便亮了起来,趿着拖鞋一路往酒库那边走去。 酒库的温度相对较低,橘黄色的光线有点暗,酒库很大,酒架陈列,各种酒分类摆放贮存。 秦桑穿过酒架,忽然发现地板上那一道人影,被吓得大叫了一声,“啊!” 陆禹行穿着一身灰色的居家服,坐在地板上靠在一根支柱,一腿伸直,一腿曲放,手里捏着一个高脚杯,像个幽魂一样,双目隐匿在昏暗中看着秦桑。 “大半夜的你坐在这里做什么?知不知道会吓死人的!”秦桑看清他的轮廓,忍不住吼了一句。 “你呢,”男人的呻吟融在昏暗中,低沉的像这一室香醇的酒,“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光线太弱了,秦桑不知道陆禹行是否喝醉了,总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有点不对,就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吭声。 “怎么不说话?”他问。 这一回,秦桑直接转身,“我回去睡觉了。” “陪我喝一杯吧。”陆禹行淡淡道。 秦桑心里一直警告着自己离开,不要理会他,但是身体不听使唤,她的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挪不动。 “过来吧。” 秦桑缓缓转身,到底是走了过去。 陆禹行倒了一杯酒递过去给她,秦桑没有马上接,两人对峙了好一会,她才接过,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一起,秦桑轻颤了一下,陆禹行已经镇定自若地收回手。 气氛有些诡异。 秦桑也依葫芦画瓢地席地而坐,仰头便狠狠灌了一口酒,微涩的味道滑过唇舌一路流进体内,像是将她的五脏六腑都侵泡了一般,凉飕飕的。 陆禹行见状不由得蹙眉,“喝这么急,会醉的。” 从小,在秦家能降住秦桑的人就只有陆禹行,秦桑刚学喝酒的那会儿,总是贪杯,甚至会偷偷溜到酒库偷酒喝,都是陆禹行在整治她。 回想起来,他似乎从小管着她,管东管西的,秦桑也会烦,也会反抗,但是最后还是会乖乖妥协。 秦桑有点讽刺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喜欢管人。” 陆禹行盯着她不说话,只是捏着酒杯的手指,悄然加重了力道。 秦桑抿了一下唇,声音清冷,在低温中显得很寡淡,“什么事情能让我强大的小叔半夜不睡觉窝着这儿喝酒?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她侧过脸,便对上了男人的目光,又是那种深沉难辨的神色,以前她会揣测,他那深沉的下面到底藏着怎么样的情绪,如今不会了。 陆禹行不答反问,“晚上跟你爸谈了什么?” 秦桑喝了一口酒,含着嘴巴里细细品尝着其中的涩味,尔后缓缓咽下,她挽唇浅笑,微弱的光线里,那笑容也格外刺目。 “呃,他给我安排了一个优质男相亲。” 说完,秦桑给自己倒酒,酒倾注进杯子的时候一阵清响,忽然听见陆禹行问,“你答应了?” 她的手一僵,酒不小心便洒了出来,染红了她米色的衣服。 秦桑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反问他:“陆禹行,你问这个做什么?” 温淡的语调,像是某种试探。 秦桑继续笑着,而眼神却渐渐晦暗,与这昏暗的灯光一样,幽幽的,“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第195章 陆禹行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桑。 沉默在无声的蔓延。 随着时间的推移,秦桑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她仰首将整杯酒一口气给灌下喉咙,喝得太急,她被呛到了,酒气冲鼻子蹿出,呛得她一边猛咳一边湿了眼眶,有点狼狈。 陆禹行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定定看着秦桑,除了呼吸证他还是一个真真实实的活人。 秦桑把酒杯放下,蓦然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明明已经在慌,却要故作镇定,纤细的身影逆光而立,她清婉的道,“啊,我都二十八了,也是时候找个好人家嫁了,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小叔,你说对吧?” 一声小叔,脆生生的,落在陆禹行的耳里却突兀显得刺耳,手中的高脚杯,只要再稍稍用力,便要断了。 “很晚了,小叔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他依旧寡言,从头到尾都像秦桑一个人在自演自导的一场戏。 语罢,一阵啪嗒啪嗒的声响,秦桑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酒架的那端,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在她消失的一瞬间,陆禹行手里的杯子,应声而碎,一地的玻璃碎片,折射着妖冶的光,沾了点血。 陆禹行依旧维持着一个姿态,搭在膝盖上的手,有鲜红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落地板,仿佛能听见砸落的声音,而他,却感觉不到疼。 心尖上升起一种异常强烈的情绪,他却神色平静,脑袋隐隐作痛,一寸一寸试图侵蚀他的记忆。 耳边回荡着谁的声音,交杂响起。 “秦桑,你一个女孩子,连矜持都不会?” “矜持是什么?可以吃吗?” “不准靠近我!”男人出声威胁。 “我偏要靠近你!嘻嘻!”女孩一阵嬉闹,然后冲他扑了过去,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撞退了好几步,“这辈子你都休想赶跑我了!” …… 真的赶不跑么?那现在算什么? 陆禹行被玻璃刮破的手用力攥成拳。 秦桑阖上门,后背靠在门上,素净精致的脸上,全是泪痕。 她靠着门,身体缓缓滑落,坐在地板上,双手抱膝,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全世界都很安静。 秦桑在心底一遍一遍问自己,到底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从四年开始,他们就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再也不可能了。 可是为什么每次看见他深沉的眸,还是忍不住低充满期待,仿佛一些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依旧像个冤家一样彼此纠缠着,没有凌菲和孩子。 —— 眸餐厅里,周旭尧和陶思然一起在吃午餐,不经意地抬头,看见了门口走进来的那一抹身影。 秦桑穿了一条米白色的V开领连衣裙,袖子到手肘处,长度及脚踝处,搭配了一双同色系的细跟凉鞋,镂空的花纹显得时尚而精致,一头大波浪卷的长发披肩而下,让她愈发显得青涩又妩媚。 很少有女人能将青涩和妩媚糅合得这么恰到好处,一分妖艳,少一分生硬,她不多不少,刚刚好。 问题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支娇艳欲滴的鲜红玫瑰,但凡发现她进来的人,都被她勾走了魂,不管男女。 周旭尧挑了挑眉,港城虽说不大,但也不小,偏偏总能抬眸便看见她。 “旭尧?旭尧?” 周旭尧蓦然回神,目光淡淡地看向陶思然,“嗯?” 陶思然是背对着门口而坐,等她抬头往后看去的时候,秦桑已经坐进了雅座里,她什么都没有发现,转过头柔柔地问道,“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周旭尧收回目光,抿了一口茶水,温润地笑了笑,“没什么,”视线落在她面前的食物上,不由得蹙眉,“东西不合胃口?” 陶思然楞了楞,忙摇头,“不是,只是最近胃口不太好。” 周旭尧这个男人,很温柔,对待女人也很好,满足了陶思然对男人的一切期待,可是这样完美的男人,却总是令陶思然捉摸不透。 陶思然看着周旭尧的脸,脑海自然而然地浮现某人的脸。 她想起袁东晋,那个动辄会发脾气的男人,甚至有时候会对她不耐烦,不过时常都会忍着脾气哄着她,或者发完脾气以后低声下气的认错,虽然很多小缺点,但是很真实。 几乎是下意识地,陶思然习惯性地讲周旭尧的一切拿来跟曾经的袁东晋做比较,连她自己都毫无意识。 周旭尧余光瞥见秦桑忽然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去,不由得跟着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 包里的手机在响,秦桑一边走路一边低头翻手机,没有注意到前方的人,就那么直直撞进了对方的怀抱里,磕碰道鼻子,有点疼,手机也掉在地上。 “对不起!”秦桑忽然往后退一步,捂着鼻子抬眸看向对方,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俊脸,“是你?” 周旭尧挑眉,淡淡道,“我们认识?” 上一次在男厕的事情,秦桑记得一清二楚,且不管他是否真的忘记了,秦桑也不打算跟他有牵扯,扯唇一笑,“认错人了。” 认错人?这个女人真的是……令周旭尧无言以对。 手机掉在了周旭尧的脚边,秦桑抿了抿唇,伸手要捡起来,结果她刚俯身弯腰,周旭尧也正好一个动作,两人的额头撞到一起。 秦桑疼得轻呼一声,猛然的动作让她脚下高跟没有踩稳,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板上,手臂却蓦地被人扣住,突如其来的动作,在惯性的作用下,她生生扑向了周旭尧。 两人的唇碰到一起。 女人的馨香和男人的浓烈,瞬间纠缠成一团,空气仿佛就此停滞了一般,秦桑漂亮的凤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偏黑的瞳仁倒映着男人的身影。 在那一刹那,两人都愣住了,忘记了推开,四目相对,隔着如此近的距离,甚至能看见对方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 周旭尧比秦桑更快反应过来,然而他并未急着推开,四年前那个亲吻,仿佛重现了一般,依旧柔软得不可思议,温暖如昔。 短短的几秒钟,却显得很漫长。 秦桑回过神,一把将周旭尧推开,周旭尧猝不及防被她推得跌坐在光洁的地板上,秦桑应已经捡起手机,快步越过他,冲进了洗手间,用力甩上了门。 正好有服务生走了过来,看见坐在地板上一身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迎上去,礼貌地问,“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事吗?” 周旭尧从容不迫地从地上起身,拍了拍手,又不慌不忙地整理一下了仪容,清贵得看不出一丝狼狈,淡淡道,“没事。” 秦桑冲到盥洗台前,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她一手撑在盥洗台上,一手捂着胸口,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两人唇齿碰上的时候,她娇嫩的唇被磕破了一小块,有一丝红血溢出,秦桑把手机丢在一旁,拧开水龙头双手掬起一把水,开始洗自己的唇。 “见鬼!真的是疯了……” 秦桑早就对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了解的一清二楚,对于这种社会风气开放的时代,她在十八岁的时候就跟一些关系要好的女同学看过十八禁,其实那个时候,她也是羞涩的女孩子,但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表现得很镇定,甚至跟那些女同学开起了玩笑。 而现在的,她已经二十八岁了,甚至跟很多男性朋友也能说很多黄色笑话,在陈眠面前更像是一个女流氓,实际上,她没有实战经验,从小到大,也仅仅单纯地亲过陆禹行而已。 现在忽然跟一个陌生人亲吻,虽然是意外,依旧让她有点难以接受,像是生生吞了一直苍蝇,恶心得要命,却吐不出来! “啊!”想起这个不能算吻的触碰,秦桑简直要气炸了! 她刚似乎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应该给那个男人一巴掌的! 手机再一次响起,秦桑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她爸爸。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接起来,“爸。” “桑桑,到了?” “道了,”秦桑用肩膀和脸夹住手机,抽出至今擦拭沾着水珠的手,笑着道,“你这电话,难不成还怕我放飞机啊?” “你着性子,说不准。” “不会不会,只要他不跑我就不跑,ok?”秦桑下保证书。 “行了,你跟他好好聊一下,晚上回家吃饭。” “好。” 结果,秦桑因为陈眠的原因,还是没有见到那个男人,就一起从后门溜走了。 而在餐厅的某个不显眼的角落里,陆禹行和席助理相对而坐,从这个方向望去,正好能降秦桑和温绍庭所在的那个位置瞧个一清二楚。 不过两人都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秦桑离开了位置以后,陈眠竟然把那个男人泼了一身的咖啡,现在二十分钟过去了,不单陈眠不见了,连秦桑也没有出现。 随着时间的流逝,席助理发现陆禹行刚一早开始阴沉沉的脸色,渐渐缓解了,眉宇上的阴霾也淡了,恢复了往日面无表情的阴郁。 跟在陆禹行身边十年的时间,席助理大概也猜测到了一点原因,不过陆禹行没有任何表示,他便也保持沉默。 陆禹行余光有瞥向了那个位置,看见温绍庭镇定自若地起身,心底的郁燥被平复。 他知道,秦桑是不会再出现了。 她就是这样,任性得有点无厘头,不过瞧陈眠破咖啡的那个架势,似乎和温绍庭有点过节?还是这本就是秦桑的安排,陆禹行也不得而知。 他放下刀叉,拿过纸巾擦了嘴巴,冷淡道,“走吧,回公司了。” 车靠路边停下,陶思然解开安全扣,周旭尧俯身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明天记得空出来去试穿婚纱。” 陶思然闪了一下神,温柔地笑着,“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进去了。” 周旭尧并未着急着驱车离开,而是低头点燃了一根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渐行渐远的女人的背影,深邃的眼底没有一丝感情,平静淡漠地如同幽潭。 他选择陶思然,有很多原因,家里的因素,个人的因素。 而重要的一个,也是他一直否认的一点。 陶思然和凌菲很像,两人的职业相同,陶思然是妇科医生,凌菲是护士专业毕业,她们性格类似,都是温似水的性子,甚至连背影都那么相似。 唯一的一点不同,陶思然骨子里透着自卑感,怯弱,而凌菲从小就自信,对自己的目标也很明确,可以说是女人中的佼佼者,任何事情都不会随波逐流,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 手机蓦然响起,周旭尧收回视线,低头瞥见“凌菲”二字,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薄唇含着烟,久久不动。 屏幕暗了下去,铃声停止,他含着烟,任由青烟弥漫,眸光清冷。 手机有信息进来,他顿了顿,发呆好一会,伸手拿过来划开屏幕点开看。 “旭尧,能见一面吗?” 周旭尧的手指摩挲着手机,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然后将手机丢到了副驾位上,发动车子离开。 —— 日暮西沉,秦桑开车回到秦家,提着大包小包走进家门。 女佣见状忙迎上去,“小姐,这么东西怎么不叫我们去帮你提。” 秦桑把东西交给她,甩了甩被勒出红痕的手,不太在意道,“没事,还能提得动,我爸呢?” “在楼上书房呢。” 秦桑颔首,“可以开饭了吗?” “很快就好了。” 秦桑拍了拍女佣大家肩膀,“那我先上楼换洗一下。” 秦桑回房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澡,再下来的时候,陆禹行回来了。 这几天都是如此,不单中午饭,连晚饭他都会按时回家吃饭,准时得令人意外,然后吃完饭就回自己的书房继续忙。 明明就忙得要死,还是赶回来吃饭,秦桑也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不过她何时曾了解过他了?从前没有,现在更是不可能了,他的心思比海还要深。 秦桑淡淡瞥他一眼,不经意地发现他的左手缠着白纱,不由得怔忪,他受伤了? 犹豫踌躇了好一会儿,最终也只是视而不见,秦桑警告自己,不管他怎么样,都与她无关了。 凌菲还在住院,所以餐桌上只有秦桑、秦有天和陆禹行三人。 秦有天看了看秦桑,开口问道,“今天见到那个人人了?怎么样?” 闻言,秦桑下意识地抬头瞥了一眼坐在她正对面的陆禹行,心虚地捧着碗喝汤,因为太急,把自己给呛着了,一阵猛咳。 一旁的林嫂忙给她拍背,“哎呀,小姐,你慢点喝!” 秦桑抽过纸巾擦了擦嘴巴,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秦有天安静地看着秦桑,等待着她的回答,秦桑又不能直接说自己今天没有见着人,又不想再陆禹行面前显得太过窝囊。 她甜甜地笑着道,“嗯,还不错,一表人才。” 事实上,他到底是一表人才还是一婊淫才,秦桑相信应该是后者,这是根据陈眠的口供下的定论,一个男人三番四次觉得陈眠在勾搭他,未免是太过自大,这种男人不是脑残就是心理伤残。 然而她总不能当着陆禹行的面这么说吧,被他知道自己见的一个男人是那样的人,该多丢人?以她的条件,不说找一个比陆禹行优秀的男人,但是不相上下的男人总还是卓卓有余的。 陆禹行听了她的话,泰然自若地吃着饭,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秦桑咬着下唇,心虚地觉得自己有点欲盖弥彰了。 “这么说,你们还谈得来?”秦有天的脸上有了欣慰的笑容。 秦桑看着他开心的模样,忽然觉得满桌的饭菜都失去了味道,只能撑着笑附和,“还可以吧。” “那就好,那就好。”秦有天连声感叹。 秦桑没有接话茬,低着头用筷子戳着饭,望着一颗一颗的米饭,完全没有食欲。 陆禹行余光淡淡瞥向她,停留了几秒钟,忽然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进秦桑的碗里。 秦桑愕然,抬头对上男人深沉的眸光,陆禹行淡淡道,“别数了,赶紧吃吧。” “……” 秦桑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把排骨夹到一旁的碟子上,不冷不热地道,“谢谢小叔,不过,我最近吃腻了排骨。” 换作以前,他肯夹一筷子菜给她,她一定会欢天喜地地吃下去,不过,以前是以前,现在她不需要! 她真正腻的,是他这种虚伪的假象,分明已经有了别人,还动不动做一些令她误会的事情。 秦桑眼角余光被陆禹行袖口的某一点亮光给刺了一下眼睛,她抬眸望去,便看见了那熟悉的袖口。 抓着筷子的手蓦然一僵,手指渐渐用力收紧,秦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袖扣。 如果她没有记错,那五对袖口已经被她扔掉了的,那么他袖口的那一枚,时哪里来的?刚好是自己买的?还是…… 各种想法骤然闪过脑海,秦桑蠕动了下唇,到底没有问出口,只是心头不上不下,忽然有点乱。 她暗自嘲笑自己,他总不会娶翻她的垃圾篓吧?所以这一定是凑巧,正好他有一对一样的纽扣。 秦桑没料到,她爸竟然会给温绍庭的妈打电话,两人一对口供,她的谎言就穿帮了。 秦有天望着低着头的女儿,有点心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桑桑,你不喜欢的话,爸也不会逼你。” 秦桑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有点愧疚,“爸,对不起,今天真的是意外,而且这个男的我也确实不怎么喜欢,品性我不喜欢。” 担心秦有天不开心,她又继续道,“要不您再给我物色物色?反正相亲嘛,多看几个,货比三家总没错。” 秦有天对于她这种论调真是哭笑不得,偏偏又无法反驳。 “这可是你说的。” 秦桑凑过去,抱着他的手臂道,“恩,我说的。” “明晚有一个晚宴,圈里很多青年才俊都会参加,你陪爸爸一起去。” 秦桑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好。” —— 容旌把咖啡送进来,放在周旭尧的办公桌上,一副欲言又止地站在那儿。 周旭尧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在容旌脸上,淡声道,“还有事?” “那个……”容旌吞吞吐吐的,“凌小姐给我电话,说想见见你。” 闻言,周旭尧重新看着电脑,没有任何的表态,容旌继续道,“凌小姐住院了。” 周旭尧面不改色,然而握着鼠标的手一顿,沉声道,“出去。” “是。”容旌连忙退了出去。 周旭尧盯着屏幕上的股票的走势图,只觉得那些东西全是成了茫茫一片,怎么都看不进去,一把推开椅子站起来,扯了扯领带,摸起烟点燃吞云吐雾。 侧目望向落地窗外,天空已经黑沉一片,然而远处灯火璀璨不息,不夜城昼夜不分,时间也依旧一圈圈在跑。 一根烟没抽完,周旭尧将烟捻熄在烟灰缸里,捞起一旁的西装外套便往门外走去。 容旌听到动静抬起头,“周总。” 在公司,他的身份是周总,在背后,容旌都是叫他老大。 “你可以下班回去了。”说完,他长腿走向电梯,直接走了进去。 容旌看着合上的电梯门,深深叹息,正好冯秘书从茶水间出来,“唉声叹气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容旌道,“冯秘书,你觉得凌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 冯秘书喝咖啡的动作顿住,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女人的心思你还是别猜了,尤其是凌小姐的心思。” 他们两人,对于凌菲也仅仅是知道而已,详细的过往,谁也不知道,只是这些年时不时的接触到凌菲,却不甚了解。 容旌说:“说实话,我对凌小姐一点好感也没有。” 凌菲已经嫁人了,有家室,现在还怀孕了,还时不时找周旭尧,赶脚有点像把周旭尧当成备胎。 冯秘书笑了,“你有好感那就完蛋了!” …… 车辆穿梭在城市的道路上,晚上十点钟的时间,对于一座大都市来说,这个时间点还尚且算早,路上的车流量依旧很大,但是没有堵车,一路畅通无阻。 周旭尧到医院的时候,医院已经很安静,脚步落在地板上,走廊都会回荡着声音,显得异常空旷。 周旭尧来到凌菲所在的病房外,立面的灯还没有熄,他站在门口透过小窗口往里看,亮如白昼的病房里,白色的一片,床上没有人,床铺的被褥凌乱,环视一圈,发现一道身影站在窗户前。 女人的背影依旧纤瘦,蓝白条纹的病服穿在她的身上,松垮垮的,她一手扶着腰,显得有点费劲的模样,隐约可见她隆起的腹部,浑身都散发着一层柔光。 周旭尧定定看着她好一会才推门而进。 听到开门声,凌菲回过头,猝不及防地看见周旭尧那张脸,顿时怔楞住了,“旭尧……” 第196章 男人身躯颀长,白衬衫黑西裤的经典搭配,将他温润的气质衬托得恰到好处,他单手抄在裤兜里,清贵又略显得慵懒随意。 病房里的白炽灯太过明亮,以至于男人英俊儒雅的脸庞瞧着有点冷淡,凌菲眼神有点恍惚,感觉不太真实。 似乎时间越长,周旭尧就变得越发不一样了,曾经那个嚣张跋扈的少年,那个骑着自行车载着她穿梭校园的白衣少年,有点坏,有些痞,但是待她温柔呵护。 而如今,他风度翩翩依旧温润,却令人觉得带着一层冷,疏离而遥远。 两人相对而站,凌菲试图从他的眼底寻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 察觉到他的视线有在她腹部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凌菲心口紧了紧。 “找我有事?”低沉温润的嗓音,没有起伏,好像她也不过是他身边诸多女人中的其中一位而已。 凌菲的手指捏住自己的病服,力道渐渐加重,白皙纤细的手背有青筋突起,骨指微微泛着青白色,脸上却维持着不变的淡笑,“回国这么多天,难道见你一面都非得要什么理由?我们也算老朋友了,见一见面都不行?” 周旭尧淡淡地掀眸,不疾不徐道,“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说罢,他转过身,凌菲骤然开口,“旭尧,等一下!”语气有点急。 周旭尧侧目盯了她几秒,闲适地淡笑着,“你也知道我刚回来,很忙的。”明明在笑,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那么凉。 凌菲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挪动脚步到床边,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翻找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然后走到了周旭尧的身侧,递给他,“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送你的礼物。” 周旭尧垂眸睨了一眼她手里的盒子,没有去接,而是淡淡凝着她的眼睛。 凌菲手指轻轻卷曲,轻轻地笑着说道,“明天你应该没时间,所以我提前给你了。” 最终,周旭尧伸手接了下来,不冷不热地道,“谢谢。” 他收起礼盒,要走,凌菲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臂,“旭尧!” 周旭尧低头看着她的手,凌菲蓦然松开,他淡淡道,“还有事?” 凌菲蠕动着唇,小声问道,“你真的要结婚了?” “嗯。” “是吗?”凌菲笑了笑,只是笑容有点勉强,“周家同意了?” 周旭尧的视线宛如锋芒,寡淡道,“我娶谁,一定要经过周家的同意?” 四周骤然安静下来。 病房里的空气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凌菲脸色有些发白,胸口有窒息感,手无力地垂着,犹豫了很久,看着他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不重要,”周旭尧打断她,淡淡道,“到时候我会给你送一份请柬,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没有再逗留,潇洒离开。 凌菲怔怔地盯着病房门口,眼睛湿润,手覆盖上隆起的腹部,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踹了自己一下,喃喃自语,“宝宝也在伤心么?” 是否当初,他也是这般坚定想要跟她一起?还是,他这样的坚定果断,只是为了现在这个女人? …… 翌日。 婚纱店里,周旭尧换好了衣服出来,一身白色的西服,将他温润的气质彰显得淋漓尽致,墨黑的短发,儒雅的俊颜,像个高高在上的王者。 “周先生,衣服很合身呢,您看下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一旁的工作人员端着笑,保持着敬业的态度。 周旭尧淡淡地瞥了一眼镜子里的人,淡淡道,“这样就好了,陶小姐呢?” “陶小姐还在换礼服,您稍等一下。” 周旭尧兀自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修长的两腿微微分开,随手捞起桌子上的杂志翻看着,工作人员给他换了一杯咖啡,又安静退下。 他在贵宾区里,一般人不会进来打扰,外面隐约有交谈声,不轻不重地,玻璃门被推开,有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传来,周旭尧抬首,便看见了两个容貌和气质迥异的女人。 一个清冷疏离而带着几分肃穆,另一个年轻活泼言笑晏晏。 她们也发现了他的存在,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呵! 那个泼了温绍庭一脸咖啡掉头就潇洒离场的女人,似乎也是秦桑的朋友?真是有趣!他不由得挑眉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 周旭尧也没瞎,陈眠漠视人的时候,根本就是不带掩饰。 周旭尧所有所思地沉吟半响,忽然从沙发上起身,朝陈眠走了过去。 “小姐,你好,我是周旭尧。”他朝她伸出手,淡笑着。 “我不认识你。” 显然,她把他当成随意搭讪的男人了。 面对她如此直接的拒绝,周旭尧不单不觉得狼狈尴尬,反而是徐徐地笑了,难怪她敢泼温绍庭咖啡,这种不辞令色的气魄,一般女人都不会有。 很偶然的一次相遇,却加深了他对陈眠的好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能撬动温绍庭那种石头? 更巧的是,陈眠竟然和陶思然是高中同学,这么算起来,还真的是挺有缘分,不过她和陶思然之间似乎关系有点不好,那么疏离的打招呼,没有一点的惊喜。 …… 陶思然坐在车上有点忐忑不安,不停地想起陈眠,还有刚才那些对话,她有点怕遇到陈眠,怕她和袁东晋的事情被周旭尧知道。 她侧目睨了一眼专心致志开车的男人,在婚纱店里的实话,他对她的婚纱,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喜,自然也没有失落,神色平静的像是在例行公事,然而他却令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真的很在意她,很重视很期待这一场婚礼。 这就是周旭尧的能耐,跟过他的女人都有这种错觉,甚至他甩了你,你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然而事实上,不过就是他腻了而已。 他心里的想法到底是如何,陶思然摸不准。 一路上,两人都心思各异。 周旭尧把陶思然送回了医院,便接到了周家管家打过来的电话。 “少爷,您母亲让您回家一趟。”管家是一副呆板而恭敬的口吻,从声音里都能感觉到这个浑厚带着苍老深沉的嗓音的男人,此时微微鞠躬说话的模样。 周旭尧面无表情地道,“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直接驱车回了周家。 周家位于偏远的郊区,距离市中心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这里环境幽静,片区之内居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家族,随便一家都能叫出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看见周旭尧的车牌号,保安打开门,“少爷,您回来了。” “嗯。”一个字从喉咙里蹦出来,他直接把车开进了周家的停车库。 周家是一个大家,周旭尧父亲有三兄弟,都居住在这里,不过有独立的别墅楼房,彼此可以说是互不干涉,而在周旭尧这一代,又每个兄弟都有自己的院楼,如此下来,占地面积极大。 这个权势之家,细算起来,周家祖上在清朝的时候就已经在朝为官,后面代代都是从军从政,像是世袭制一般,周家一直繁荣至今。 只是到了周旭尧的父亲的时候,情况就有变了,周旭尧的父亲是家中最大的孩子,年轻的时候叛逆,不喜欢从政,硬是跟自己的老子对着干,选择了从商,为此没有少闹事情。 不过等他事业有成以后,周旭尧的爷爷也渐渐接受了,毕竟他另外的两个儿子都是从政,已经足够。 周旭尧父亲既然周家长子,自然就是居住在主屋。 从车库走到大门,有一段路的距离,大概需要走五分钟,周旭尧闲庭散步地走着,院落里的景致修葺整齐,风景倒是不错。 刚步入大门,便有佣人迎上来,“少爷。” “我母亲呢?” “在楼上书房里。” 周旭尧直接上楼,走到书房门口抬手敲门,“母亲,是我。” “进来吧。”里面传来女人沉肃的声音。 周旭尧推门而进,只见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坐在书房侧旁的沙发上,她长发挽起,露出精致的面孔,保养得极好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化着淡淡的妆,高贵优雅,又气势凌人。 她就是周家的女主人——季海琼。 季海琼性格强势,且手段了得,所以这么多年了,她在周家的地位越来越重,周旭尧的父亲对她也没有多少感情,联姻走到了回忆起,不过现在对她也是礼敬三分。 周旭尧前面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他最小,排行第五,不过,周旭尧并非季海琼亲生所出,他是私生子,是他父亲醉酒被他母亲趁机爬上了床,然后才有了他。 他母亲多年一直缠着他父亲,造成不少麻烦,后来病重,她退而求之,要挟着他父亲,想尽办法帮他认祖归宗,最后是季海琼出面,把周旭尧认做儿子带回周家。 这么做,是为了保全周家的名声,并非出于仁慈。 所以周旭尧尊称她为母亲,而他在这个家,就像一个外来人,至于地位,那是从来就不存在,他这个儿子,是周家的一个污点。 “母亲。”周旭尧站着问候。 季海琼冷淡道,“坐吧。” 周旭尧依言坐下。 季海琼盯着周旭尧那张益发像那个女人的脸,眼神又冷了几许,她慢条斯理地开口,“听说你带一个女孩子去婚纱店试婚纱,介绍说是你的未婚妻?” 周旭尧菲薄的唇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母亲不是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旭尧,你应该清楚,你的未婚妻是从小就已经注定了的,外面的那些女人,玩玩可以,想要进周家的门,那就得经过我们的同意。” 周家能够长盛不衰,并非单纯靠周家努力就能办到,这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家族与家族之间,维系平衡又彼此利用,靠得就是联姻关系,所以周家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感情可以有,但是婚姻不自由。 周旭尧的未婚妻,是另外一个政治家族的女儿。 “母亲,改天我会带她亲自上门拜访。” 季海琼道,“你的未婚妻马上就要回国,不相干的人,在我出手之前你自行处理掉。” “如果没事,我先走了,就不配母亲吃饭了。”周旭尧站起来,气势丝毫不弱。 两个人自顾自话。 周旭尧的态度很明显,他要跟谁结婚,她都管不着。 季海琼盯着他的背影,冷冷道,“你应该很清楚,凌菲的下场。” 周旭尧刚碰到门把的手蓦然用力,身形顿了顿,眼底酝酿着一层风暴,但是她没有爆发,温淡道,“随便。” 周旭尧离开了以后,管家敲门进来,“夫人,少爷走了。” 季海琼端着已经凉掉的茶喝了一口,然后动作优雅地将剩余的所有倒在茶托里,面无表情地道,“这茶水凉了便难以入口,倒掉便可。” “是,夫人。” —— 晚上,陆禹行回到家,没有看见秦桑的身影,“小姐呢?” “二爷,小姐说今晚要跟朋友聚会,不回家吃饭了。” 陆禹行顿了顿,没有说话直接回了书房。 他给凌菲打了电话,“身体还好?” 声音是冷冰冰的,凌菲也不在意,依旧软着声音回答,“嗯,好多了,医生说明天可以出院,禹行,你明天要来接我出院吗?” “嗯,好。” 凌菲笑了笑,“如果很忙的话,就不用过来了,反正有司机和林嫂。” “明天什么时候出院?”陆禹行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淡淡问道。 “还要做一些检查,然后要等报告和办理手续,要到下午才可以离开。” “嗯。” 凌菲体贴道,“那你先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虽然陆禹行冷漠寡情,但是一个丈夫该做的,他一样都没有少,唯一令凌菲在意的是,她住院,他除了第一天在,之后都没有出现。 陆禹行有多忙,凌菲也清楚,可这种实际上不能作为理由,然而凌菲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才会好受一些。 陆禹行把玩着手机,站在阳台处,转身看见侧面的阳台,脑海忽然闪过了秦桑那俏皮的笑脸,她趴在栏杆上伸长脖子跟他说话。 “陆禹行,你天天这个时候都出现在阳台,就是算准我这个时间也会出现,对不对?” 陆禹行给她一个冷眼,她依旧兴奋难抑,“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秦桑,你有时间闲扯,还不如回去好好学习,”陆禹行面无表情,“听说你这一次期中考又是全班倒数第一。” 秦桑不满毒嘟嘴争辩,“谁说我倒数第一?我后面还有还有四个人!” “所以,倒数第五很光荣?”陆禹行讽刺。 “嘻嘻,证明我不是最笨的啊!”秦桑露出洁白的牙齿。 …… 陆禹行恍惚了一下,忽然想起最近的画面,那天两人在阳台不期而遇,秦桑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掉头回房,徒留满地的霞光。 不管是逃避还是厌恶,她在告诉他,她不想见到他。 今晚,那个丫头又不知道去哪儿疯了。 —— 夜庄是港城夜里的一颗明珠,昼夜不息。 秦桑看见周旭尧那张脸,心底只有一种冤家路窄的愤懑,他给秦桑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在他风度翩翩的温润笑意之下,藏着一张诡秘的脸。 归还了陶思然的手机,秦桑和陈眠坐回位置上,掌心依旧残留着男人指尖的粗粝的触感,她伸出手指轻轻摩挲了下,撇头问陈眠,“你怎么会认识那个男人的?” “嗯?”陈眠疑惑,“你说谁?” 秦桑抬着下巴,比了比周旭尧他们所在的方向,“陶思然的未婚夫。” 斑斓的光闪烁摇曳,隔着这么一段距离,陈眠瞧不清楚人脸,扫了一眼淡笑着,“我不认识他,不过是他和陶思然试婚纱的时候,我和贞贞真好遇见了。” 陈眠喝了一口酒,反问道,“他跟温绍庭关系似乎不错,应该是你们这个圈子的,你不认识?” 秦桑点了点额头,“不认识,再说,这个圈子这么大,我哪能每个都认识?我又不是交际花。” 陈眠不冷不热地冒了句,“也是,你的人生里,认识的男人只有一个陆禹行。” “……”秦桑掐了她的腿一把,“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儿去?” 为了袁东晋,连自己的前途都放弃的女人,还敢取笑她? 陈眠朝她举着酒杯,两人碰杯,玩笑了一句,“为我们苦逼的情路干杯。” 两人你来我往,到最后都喝醉了。 沈易航看着两个醉得满口胡言的女人,无语到极点,关键时刻,秦桑的手机又响了,他翻出来看了眼,是陆禹行的号码。 想了想,他还失掐断了,无奈之下,只好把这个喝醉的女人都带回了他的公寓。 沈易航架着陈眠,出租车司机帮他扶着秦桑上了楼,刚把人扶到客厅里,楼梯上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哥?” 沈易航回头,看着沈嘉楠,才想起他今天回国了。 “你们是用酒洗澡了啊?”沈嘉楠走上前,一股浓烈的酒味呛得他直皱眉头,发现秦桑的存在,又楞了楞,“桑桑?她什么时候回来了?” 沈易航脱下自己的外套,疲倦地摔进一旁的沙发里,“回来几天了。” 对于自己这个弟弟对秦桑的感情,沈易航自然也是清楚,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下去,喉咙舒服了点,这才道,“我扶陈眠,你带秦桑,把她们弄到客房去。” 说着,沈易航已经搀扶起陈眠往楼上挪步,而沈嘉楠还呆愣地站在客厅里,盯着秦桑那张脸百看不厌。 她瘦了很多,不过依旧美丽耀眼,黑色的裙子下,纤瘦的身材也是凹凸有致,沈嘉楠上前蹲下身,垂眸细细打量着她。 这个女人也够没良心的,一走就是四年,中间连一个问候都没有,就那样从他的世界里失去了踪迹。 现在,又蓦然出现。 沈嘉楠伸出手,正要抚上她的脸,秦桑却蓦然睁开了眼睛,凤眸黑得发亮,他的动作生生顿住。 他咽了咽唾沫,哑声道,“桑桑,好久不见。” 秦桑咯咯地笑了,仿如银铃的笑声,酡红的脸蛋在灯光下发亮,那酒窝盈着的醉意,沈嘉楠这么看着也醉了。 短促的笑声过后,她又闭上了眼睛,绯色的唇翕动着,声音细微,轻不可闻,但沈嘉楠还是听见了—— 她说:“陆禹行……” 沈嘉楠轻轻的笑着,大掌落在她的发顶上,眼神温柔看着她,“你真的是,死性不改。” 喝醉了,才知道最爱的是谁。 秦桑,走了四年,你还是没有走出他给你画下的圈套。 沈嘉楠又何尝不懂,感情这回事,最终能得完满的人,是那么少。 秦桑得不到,他仍旧在等待。 …… 宿醉的后遗症,最明显的就是头疼。 秦桑爬起来,看着这个陌生房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依旧是昨晚的裙子,睡了一宿以后,已经起皱。 有人在敲门,“桑桑,醒了吗?” 秦桑掀开被子下床,头重脚轻的去打开门,“嘉楠?” 沈嘉楠露出阳光的笑,嫌弃地看着秦桑道,“啧啧,醒了就赶紧洗漱一下,浴室里有新的洗漱用品,对着你这鬼脸我一会早餐都咽不下了。” 秦桑抬脚踹了他的小腿一下,“恶心死你最好!” 沈嘉楠大叫着捂着腿,“秦桑,你怎么一点也没变!就不能淑女一点?” 秦桑挑眉,抬着下巴一副倨傲的模样,“你不也没变,咋咋呼呼的。” 说罢,转身就往浴室那边走,“我的衣服都皱了,你让人帮我送一套干净的过来。” “陈眠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一会就送到了。” 秦桑楞了楞,“陈眠没回家?” 沈嘉楠耸耸肩,“你两醉成烂泥,我哥把你两都给扛回来了。” “……”秦桑甩上了浴室的门。 沈嘉楠站在门口,“陆禹行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帮你接了。” 门刷拉一下被拉开,秦桑嘴巴里还沾着泡沫,“谁让你接的?” 说话间,牙膏沫都喷到了沈嘉楠的脸上,沈嘉楠抹了一把脸,皱了皱眉头,“秦桑,你能不能漱干净口再说话!” 秦桑瞪他,“他说什么了?” 沈嘉楠轻飘飘的道,“他知道你在我们这里,就挂了电话了。” 沈嘉楠看着秦桑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有了不该有的期待,就会失望。 …… 秦桑回到秦家的时候,陆禹行已经去上班了,这天中午,陆禹行没有回来吃午饭,秦桑坐在餐桌上,盯着他的位置发呆。 晚上,秦桑需要配秦有天一起出席晚宴,她换好礼服下楼,正好看见了陆禹行扶着凌菲走进了家门。 凌菲的脸上挂着健康红润的笑,靠在男人的身侧,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秦桑站在楼梯上,视线与陆禹行的冷漠撞到了一起。 第197章 陆禹行的视线停留在她的锁骨处,银色的链子上那一抹小小的圆环,触动了他心底的某一根玄,轻轻一颤。 眸光微微一敛,目光重新落在她精致的脸上。 “桑桑,你要出门?”凌菲扬起笑容,维持着她一向的温柔模样。 秦桑自上而下睨着他们,噙着薄笑的唇微微掀动,“陪我爸出席一个晚宴。” “你不是一向讨厌出席那种场合?”一旁小心翼翼地扶着凌菲的腰的陆禹行蓦然出声。 秦桑一步一步往下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每一声都格外的沉重,缓缓踱步至他们的面前,伸手撩一下披肩而下的卷发,显得风情而妩媚,凤眸含笑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妖精。 陆禹行盯着她这副勾人的模样,眼神骤然黑沉下去。 “小叔,人都会变的,以前不喜欢,不代表我现在不喜欢,”她眉眼之间,弥漫着一层讽刺的冷淡,“就好比,以前我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了,是一个道理,不是么?” 陆禹行垂眸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女孩,褪去了曾经天真的青涩,如今的她似乎能轻易将女人的风情玩弄于鼓掌,那个带着点愚笨的女孩,到底是怎么变成现今这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他竟然一无所知。 他抿着薄唇冷眼相看,却一言不发。 四目相对,两两对峙,周遭仿佛陷入了真空里,而凌菲这个人,生生被排除在外,仿如空气一般。 凌菲莫名地害怕这种沉默,属于他们两人之间奇特的气场,她格格不入,不由得眉骨轻轻一跳,轻声道,“禹行,我的腰有点酸,想回房休息了。” 秦桑错开目光,意味深长地瞥了瞥凌菲,那眼神讥讽到极点。 “走吧,我扶你上去。”陆禹行道。 凌菲笑着朝秦桑说:“桑桑,祝你晚宴玩得开心。” “谢谢。”说完,秦桑与他们错身而过,徒留下一阵清香。 凌菲抓紧了陆禹行的手腕,大方体贴地道,“禹行,我自己可以,你要是忙,不用管我,没关系。” 陆禹行顿了一秒,“我扶你回房。” 尚未走远的秦桑听到他们的对话,脚步迟疑了一下,捏着包的手指紧了紧,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原来他不是不懂温柔,只是不会对她温柔。 凌菲,轻易得到了她曾经幻想的一切。 车停在门口不远处,司机站在门边,待秦桑走近,主动拉开了车门,半弯着腰,“小姐。” 秦桑扬着唇,委身坐进去,“爸,等很久了?” 秦有天换上了整洁的西装,病态的面容此时也显得容光焕发,目光在秦桑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笑吟吟地道,“不久不久,女孩子就应该仔细打扮,爸爸懂得。” 秦桑笑得眉眼弯弯,揶揄道,“我终于知道我妈为什么会看上你了!” 秦有天符合着,“为什么?” “女人最喜欢男人无限的耐心地等待啊!” “贫嘴!” 司机发动车子,稳稳地往前开,他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也不由得会心一笑,只有小姐在,大爷才会露出笑容,小姐不在这些年,整个秦家都是沉寂的,没有一丝生气,现在终于好了。 …… 佣人敲了敲房门,“二夫人,您是下楼用晚餐还是我们端上来?” 凌菲穿着简单的居家服,“我下去吃。” 佣人主动扶着凌菲,下了楼,偌大的餐厅里除了佣人再无一人,凌菲不由得一怔,“二爷呢?” “二爷晚上有应酬,出门了。” “有说是什么应酬吗?” “好像是一个晚宴需要出席,具体的没交代。” 凌菲捏着汤匙的手一抖,碰到了陶瓷碗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汤不小心洒了出来,溅到了她白皙的手背上。 “二夫人!”一旁的佣人一惊,“您没事吧?” 凌菲放下汤匙,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抽过一旁的湿毛巾擦拭了下,眼神微微慌乱,淡声道,“没事。” 林嫂也走了过来,抓过她的手看了一眼,“都红了,快去拿烫伤膏过来!” 女佣闻言小步跑了去。 凌菲微微一笑,“林嫂,我真的没事。” 女佣很快拿着烫伤膏回来,林嫂接过便帮凌菲涂,嘴巴还叨叨絮絮着,“你说你和小姐都是女人,小姐就比你懂得呵护自己的身体,以前小姐碰到一下,都会咋呼呼地大叫毁容,二爷那时候都……” 凌菲含着笑,收回手,从椅子上起身,“林嫂,我觉得有点累了,想上去休息。” 林嫂楞了一下,“你这饭都还没吃……” “我不饿,一会儿饿了我再吃吧。” 凌菲有点落荒而逃地离开了餐厅。 秦桑和陆禹行的过去,一直都是她心底的一根刺,横插在中间,她总有种随时会失去一切的心慌。 没人知道她内心承受着什么样的煎熬,秦桑从一出生就万千宠爱于一身,而她却一直是被人利用的道具,她想要的一切,只能靠自己争取,可为什么怎么努力,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 夜幕降临,觥筹交错的晚宴,旖旎和华贵四处洋溢着浅耳低语的交谈和欢笑声。 秦桑挽着秦有天的手缓缓步入会场,顿时吸引了四面八方的目光,或惊艳,或玩味,或羡慕,原本热闹的会场,有片刻的错觉,似乎安静了一般。 周旭尧骨节分明的手端着酒杯,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摇曳着,他正被几个男人围着,噙着淡笑交谈,察觉到会场气氛的变化,不由得抬眸,那道米白色的身影就那样毫无征兆地闯进了他的眼帘。 看着她和秦有天矜持有度地跟周围的人打招呼的乖巧模样,周旭尧忽然觉得特别有趣,其余的人说的话,他也听得漫不经心了。 秦桑很少出席这种场合,不过从小的耳濡目染,让她应付起来不算吃力,只是有点疲倦,尤其是,面对一个又一个所谓的青年才俊。 大部分都是一些富二代富三代,也并非说全无本事,只是这种少爷大概是从小被宠坏了,没吃过亏,所以打量秦桑的目光有些肆无忌惮,或者说,猥琐。 秦桑太过熟悉这种恶心的眼神,若不是秦有天在,她大概早就翻脸了。 秦有天忽然拍了拍秦桑的手,“桑桑,你留下来陪荣先生聊一聊,爸爸去跟一些熟人打个招呼。” “好。”秦桑懂得秦有天的想法,不但没有排斥,反而喜形于色,巴不得他赶紧离开。 “荣先生,桑桑很少出席这种场合,有劳你照看下。” “秦董事放心,我会照顾好秦小姐。” 秦有天前脚跟一走,秦桑马上拉下了脸,挑眉冷笑,“荣先生?荣氏的大公子,荣子桢?” 荣子桢轻轻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酒杯,眼底含笑,“难得秦小姐竟然记得我。” 秦桑皮笑肉不笑地扯唇,“大概是荣公子给我的印象太深刻。” 追溯起来,两人结下梁子,还是在高中的学生时代,荣子桢可以说是各方面都算是男生当中的佼佼者,对秦桑也是早有意思,不过亲桑显然不知道他这号人物的存在。 有一次秦桑和同学去电影院看电影,这厮玩起了小流氓的把戏,把秦桑堵在了一条巷子里,结果被秦桑踹中了他的老二。 叛逆的青春,不管男女总会因为一点小事儿冲动,荣子桢被秦桑踹下的仇,自然是牢牢记着,然后在一次班级一个女同学生日宴上,想要强吻秦桑,很不巧,被陆禹行给撞破了,下场可晓而知。 陆禹行将他揍得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事后他便再也不敢随便招惹秦桑了。 他是唯一一个因为想染指她而被陆禹行揍的人,秦桑自然记得一清二楚了。 事情过了那么久,两人也一直毫无交集,如今在碰面,显然有点尴尬,更别说秦有天竟然有意思撮合他们了。 真是冤家路窄! 荣子桢环视了四周一下,“陆禹行怎么不陪你一起来?” 蓦地,他恍然顿悟般,“噢!不好意思!我忘记了陆禹行已经结婚好几年了。” 秦桑冷眼睨着他,绯唇抿紧。 他这是在嘲讽,秦桑又何尝不懂?年少时候有多疯狂,如今就有多打脸。 荣子桢笑得有点恶劣,“怎么?秦大小姐现在都沦落到相亲的地步了?” “荣子桢,”秦桑勾着笑,眉眼轻扬,“你最好闭嘴,否则我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荣子桢低头贴着秦桑的侧脸,秦桑欲躲开,他却一手扶住她的腰,低声耳语,仿佛情侣之间的亲昵,“你爸在那边看着呢。” 秦桑一僵,咬牙切齿,“荣子桢,再不拿开你的脏手!” “如果我偏不呢?”荣子桢盯着她的眼睛,“你要怎么样?” “荣子桢,你当真以为我不敢闹了?” “桑桑,你还是这么漂亮迷人,跟以前一样。”荣子桢的眼底露出一丝迷恋,甚至想要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这一回,秦桑真的是忍无可忍,手里的红酒刷一下,全部泼到了男人的脸上,荣子桢呆愣住,附近的一些人也全是一怔,目光错愕看着这一幕。 秦桑把酒杯搁置在长桌上,冷冷道,“不自量力!” 直到秦桑的身影消失在会场,荣子桢才回过神,地神咒骂着,然后有点狼狈地离开现场,小小的一段插曲,并未有多少人注意到。 很不巧,周旭尧将那一幕全部看在了眼里,盯着女人消失的背影,他抿了一口红酒,“抱歉,失陪一下。” 秦桑转身出了会场,沿着小径往人少的地方走,走着走着便到了泳池边上,却意外地撞见了一个人。 陆禹行颀长的身躯倚在一根灯柱下,柔和的灯光自上而下笼罩着,他阴柔的脸分辨不出神色,只觉得一身孤清冷寂和夜色化为一体。 男人的手指夹着烟,星火明灭,袅袅的青烟屡屡晕散在昏暗中,愈发显得他神秘莫测。 “你怎么在这里?”秦桑蹙着眉,眼神有点冷漠。 陆禹行淡淡地开口,“我有收到邀请卡。” 他看着她,那冷艳的妆容,是她回来以后出现得最多的妆容,烟视媚行,性感却又高高在上,一副不可侵犯的神圣模样。 秦桑气结了一下,转身欲从他身侧越过,手腕却被他微凉的手掌扣住,“去哪儿?” “去哪儿与你何干?”秦桑甩开他的手,嫌弃地看着他,“公众场合,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拉拉扯扯的有损我的名声!” 出来透透气都能遇上他,真的是不能再心塞了! 陆禹行的手落了空,连带心里空了一块,“以前你可是不分场合缠着我,也不见你在意名声。” “以前?”秦桑冷笑,扬起下巴,“以前代表着过去,过去的事情现在再拿来说事,比觉得很可笑?” 陆禹行的视线落在她的锁骨上,唇角扯动了一下,几不可察,“那么,你还留着这个,就不可笑了?” 女人圆润白皙的肩膀裸露在灯光下,纤细的美人骨异常性感,一条银色的链子串着一枚尾戒,成了最简单的点缀。 闻言,秦桑身体蓦地一僵。 陆禹行冰凉的手指已经触上她锁骨处的肌肤,凉意侵蚀着她的神经,使得她动惮不得。 男人修长的手指捏住那一枚尾戒,低沉的嗓音融在夜色里,“还留着它做什么?嗯?” 秦桑啪一下打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不过是习惯了而已,你以为什么?” 陆禹行定定看着她的眉眼,岿然不动,秦桑忽然伸手拽住项链用力一扯,项链便断了。 她眼角眉梢都是绵长的笑意,不见半点狼狈,“你倒是提醒了我该扔掉了。”语罢,她抬手一扬,泳池发出咚一声,然后恢复平静。 陆禹行暗沉的瞳仁在那一瞬,狠狠一缩。 秦桑摊开手,眉梢眼底有星星点点的笑意,璀璨夺目,“你该不会以为我是舍不得吧?” 陆禹行缄默着,宛若一座千年的大山,浑身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冷,在那么空旷的地方上,秦桑也觉得要喘不过来气。 秦桑被他冷寂的目光盯得发怵,却不肯示弱,与他对峙着,彼此坚持着。 终于,陆禹行将手里的烟扔在地板上,用脚碾熄,单手抄兜,长腿一迈,颀长的身躯骤然靠近了秦桑,她心尖骤然一缩,他却从容不迫地从她身侧越过。 秦桑呆呆傻傻地站着,身体像是被人点了穴道,整个人都石化了,甚至无法转身回头去看他的背影。 两人就这样,背道而驰,他干脆利落得没有丝毫留恋。 夜里的凉风飘过,凌乱了长发,秦桑的视线缓缓落在了一旁的泳池里,水波漾着淡淡的波纹,将一池柔光揉碎,像是漫天的星辰坠落。 周旭尧站在一边的暗角里,背靠在一堵墙上,眸光淡淡凝着那个站成雕塑的人影,低头抽了一口烟,星火骤然点亮,在他深邃的就地映出一点红色的光斑。 一口浓烟未滑到肺部,忽然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他骤然站直了身体,长腿迈开瞬间往泳池边上冲了过去。 光线昏暗不清,泳池除了波纹,什么都看不见。 周旭尧甚至连外套都顾不得脱下来,便纵身一跃跳进了泳池。 水底下暗不见底,他朝那一抹白游去,从后面扣住她的脖子带着她便往上浮出了水面。 秦桑跳下去是为了找那一枚尾戒,结果忽然被人扣住的时候受到了惊吓,呛了几口水,胸口顿时难受得不行。 哗啦一声,周旭尧带着她游到了泳池边上,把她托举趴在岸边,秦桑一阵猛咳,呛得眼睛都红了。 “这么点事就寻死,你就这点出息了?”周旭尧抹了一把脸,低沉的嗓音微讽。 秦桑好不容易缓过气,扭过头,看着周旭尧拿张俊脸忽然伸手泼了他一把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寻死了?” “你要告诉我,你不小心掉进来的?” 秦桑抓着扶手往上爬,因为裙子湿透了,所以动作有点缓慢,她坐在泳池边上,居高临下睨着周旭尧,“先生,我只是掉了东西进去,想要捡回来而已。” 周旭尧蓦然失声,分不出喜怒地道,“你脑子进水了。” 所以,他是自作多情了。 秦桑看着周旭尧的手抓着扶手要上岸,忽然轻笑了一声,在周旭尧反应过来之前,蓦然抬脚,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我看脑子进水的人是你!” 周旭尧毫无防备地被她踹得扑通一下栽回泳池里。 水花溅起一片。 等周旭尧再次浮出水面,睁开眼便看见秦桑噙着一抹笑靥坐在边上,脚泡在水里,“怎么样?脑子的水清理好了吗?” 说完秦桑兀自发出一窜清脆的笑声。 她一身湿透,裸露在外的肌肤雪白,沾了水珠反射着晶莹的光,她笑颜绽放那一瞬间,身后的风景仿佛都成了一面背景,只有她是鲜活而耀眼的,美得惊心动魄。 人心动的那一刹,就是一种不可言说的触动。 周旭尧站在水中,恍惚觉得整个夜空都因为她而便得一片明亮,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底涌现一种全然陌生的情愫,而此时,他尚且不知,秦桑这个女人,就是甜蜜的陷阱。 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扣住了秦桑纤细的脚踝,低声的嗓音如同大提琴在回荡,“玩得开心吗?” “嗯?” 周旭尧性感的薄唇扬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还有更好玩的。” 秦桑想要挣扎,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被男人强劲的力道拽得重新跌回了泳池里,虽然是夏季,然而入夜以后,泳池的水温偏凉,懂得秦桑一哆嗦。 “你疯了!干什么!”猝不及防地掉进水里,秦桑条件反射地抓住了男人手臂,周旭尧顺势环住了她的腰,两人的身体就这样贴到了一起。 “你……”秦桑抬头,鼻尖不经意地擦到他的,声音变消匿在喉咙。 男人身体特有的热度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秦桑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烫,也忘记了推开他,就以那么一个怀抱的姿态浸泡在水中。 “我怎么了,嗯?”周旭尧压低声音,目光灼灼盯住她。 他的声音让秦桑回过神,她双手抵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推他,“松手!” 周旭尧挑眉,“你确定要我松手?”他又凑近了几许,唇瓣几乎要贴上她的。 “臭流氓!”秦桑一惊,抬手一甩,正好甩中了他的脸,啪的一声,十分响亮。 秦桑的力道并不大,但是因为沾了水,所以打下去的时候,痛感便明显了一些。 周旭尧英俊的容颜很温淡,昏暗中,黑色的眼眸盯着她露出了温柔的笑,然而那笑容却让秦桑不寒而粟,好像她真的犯下了滔天的罪孽一般。 “这样就是流氓了?”男人的声音愈发低沉暗哑,透露着一丝丝的危险。 秦桑想逃,但是在水中她无处可避。 黑暗里睨见她惊慌的神色,他温浅地笑着,“现在知道怕了?” 秦桑感觉自己吸进肺部的空气都凉的,“你……你想干什么?” 男人的眸色浓得像泼墨,“告诉你,什么叫流氓,可惹恼了流氓的后果。” 话音刚落,秦桑甚至来不及惊呼,便整个人被人抱着狠狠往下一沉,水湮没了她的呼吸,骤然缺氧的状态让她生生被呛了几口水,人便惊慌失措,然后呛得愈发的厉害。 就在她窒息的下一瞬,周旭尧又蓦然抱着她浮出了水面。 秦桑止不住心尖的颤抖,不停地咳嗽,手指也拽着男人的衬衫,力道大得骨指泛白,她的长发凌乱黏在她的脸上,瞧着狼狈到极点。 然而周旭尧并未给她缓冲太久,一口气刚顺好,秦桑只听得见一声低笑,然后又被强行拉进了水底。 水从四面八方灌来,听觉和呼吸全被夺去,秦桑承受不住,手胡乱地挣扎想要上去,周旭尧却将双手反扣住在背后,固定住她的身体。 思维变得混沌不清,乱成麻线。 越来越深,秦桑像是掉进了深渊里,脑海也变得空白一边,在最后一刻,她只觉得唇上一热,然后被两片柔软覆盖住,有空气渡入口中,她出于本能地张口接纳…… 第198章 水中浮沉的身体,整颗心脏都在发烫,紧贴的唇渐渐便变了味道,男人灵活的舌尖掠夺了她的思想,让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就这样吻着她,然后抱着她一起浮出水面。 橘黄色的灯光柔柔落下,世界那么安静,两人都呼吸急喘,秦桑听见自己一颗心脏急促地跳跃着,像是要跳出她的身体,怔怔睨着眼前这个男人。 墨黑的短发凌乱贴在额头上,视线从他的眼睛落在那两片唇上,秦桑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刚才到底发生的一切,让她难以接受。 她眼眸如夜色黑亮,又如水波粼粼。 周旭尧目光绞缠住她湿漉漉的脸庞,粗粝的手指触碰上她的肌肤,“这才叫耍流氓,懂了?嗯?” 男人的声音,是一种不可描述的低沉暗哑。 “啪!” 这一次,干脆、果断、毫不留情的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了周旭尧那张俊脸上。 周旭尧噙在唇角的笑意顿时凝结,连带一向温润的神色也顿时沉郁下来,与头顶的夜幕融为一体。 “这就是耍流氓的代价!”秦桑轻飘飘的抛下一句,然而往池边游去,轻而易举地爬了上去。 身上的衣服已经全然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滴着水,秦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赤裸的脚,气得胸口发疼。 现在这种情况,戒指是找不回来了,连鞋子也在泳池里不知所踪,每次遇到这个男人总没好事! 真是晦气! 秦桑回头看了一眼泳池中的男人,一股寒气环绕着,秦桑倒也说不上害怕,毕竟她从小就是被陆禹行那种珠穆朗玛峰的温度给冻大的人,只是又莫名的下意识想要远离这个男人。 她捡起自己仍在泳池边上的包,翻找到自己的手机,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给陈眠打了电话。 陈眠正在书房里整理工作所需的资料,手机震动,瞥见是秦桑的号码直接开了扩音,“喂。” 秦桑拨了拨自己湿漉漉的长发,简洁地道,“星华酒店,我在这边的后门等你,你过来接我一下,对了,记得给我带一身干净的衣服。” 陈眠冷淡道,“有那么可怕?你竟然要逃跑。” 秦桑出席这个晚宴,事先有跟陈眠提过,所以陈眠这是赤裸裸的嘲笑。 “不是,临时出了点事,你赶紧过来吧。” 陈眠嗤了一句,“冤家!” 刚挂断电话,秦桑感觉到后背传来一股寒气,她回过头,周旭尧也浑身湿透地杵在她身后,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神讳莫如深。 秦桑后退一步,脚便直接踏进了一旁的草地上,她的身体细皮嫩肉的,脚底被草地里的小石子硌了一下,吃疼地蹙眉,轻哼了一声。 “打了人,就想走,嗯?” “对于你这种登徒子,一巴掌已经算是便宜你了,”秦桑警惕地看着他冷冷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总而言之,别招惹我!” 周旭尧倒是有点意外,她竟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是谁? “如果我说,我偏要招惹呢?”周旭尧低低地笑出声。 在那一瞬间,秦桑的心跳漏跳了半拍。 秦桑再蠢笨,也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个男人是个真真切切的笑面虎。 这种男人才是最可怕的,你猜不透他的心思,摸不准他的想法,更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忽然就笑吟吟地给你插上一刀。 秦桑眉目冷艳,气场丝毫不输他,“很抱歉,我对小三这个职业不感兴趣!” “那对自己已经结婚的小叔感兴趣?” 秦桑四肢僵硬,看着男人冷漠矜贵的脸庞,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 “你到底是谁?” “老大……”不等周旭尧开口,一直在寻找他的容旌带着松一口的口吻叫了一声。 容旌走近,才发现两人都湿透了,并且那个女人竟然是秦桑,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周旭尧淡淡瞥向容旌,那一眼看得容旌浑身发寒。 呃……他该不会是出现的不是时候吧? 周旭尧却忽然伸出手,勾起秦桑垂落在胸前的一缕湿发,慢条斯理道,“很快,你便会知道我是谁了。” 说罢,他转身带着容旌从容离开。 容旌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秦桑,昏暗里,女孩孤零零的身影有点可怜兮兮的味道,“老大,秦小姐……” 周旭尧从容地脱下自己身上的已经湿透的外套,抬手直接扔给了容旌,冷漠道,“别管她。” “那你还要回会场?” “不回了,通知司机开车到门口。” 容旌自然是没有二话,直接拨了司机的号码,吩咐了几句,紧紧跟在周旭尧的身后。 上了车,周旭尧用干毛巾擦拭自己的短发,脑海里忽然闪过秦桑那双净凉的黑眸,还有水底下那一记吻。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将一条干毛巾和一见干净的西装地给了容旌,淡声道,“给她送去。” “啊?”容旌有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楞了一下。 接收到周旭尧的一记冷眼,才意识到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马上去!” 容旌刚要推开车门下去,周旭尧忽然又开声叫住他,“等一下。” “老大?” 周旭尧抿着薄唇,淡淡道,“联系酒店的负责人,把泳池的水放了,将那里面属于女人的东西捡起来。” “……”容旌冒着被冷眼瞪死的风险问了一句,“老大,请问,是什么东西?” 事实上,连周旭尧自己也不清楚她那么急迫地跳下去到底是要捡什么,因为他刚站的角落离着秦桑和陆禹行有一路距离,而且灯光又暗,只能猜测到两人有短暂的争执而已。 “什么都捡起来。” “……好的。” 不过容旌再回到泳池边上的时候,秦桑早已经不知所踪,也是,谁会一直傻傻地停留在原地,然而秦桑没看见,却意外的遇见了陆禹行。 “陆二爷。”容旌有点意外,自然,也有带你心惊胆战,毕竟秦桑和陆禹行的关系,他多少是知道的,不,应该算是了解了。 陆禹行一人站在池边上盯着地面上残留的水痕,眼神深邃难辨,想到某种可能,他的心口有些发烫,也有些发疼。 那个蠢蛋,还是一如既往笨得不可救药。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骤然听到声音,回过身,冷漠睨着容旌,一言不发,“容秘书。” 盯着他手里的西装外套,陆禹行眸色一沉,“你怎么也在这?” 容旌庆幸那毛巾是压在了西装下,否则以陆禹行这么聪明的男人,用接口只怕也搪塞不过去了,“我在找周总,请问你有看见他吗?” 陆禹行没有起疑心,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 容旌礼貌性地笑了笑,“那我不打扰陆二爷了。” 容旌转身往回走,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低声喃喃道,“还是先联系一下酒店负责人吧,秦小姐应该没事。” …… 晚宴会场上,陆禹行游刃有余地应付着一些老总,却和荣子桢狭路相逢。 荣子桢已经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正和一些公子哥聊着,不经意地抬眸便看见了陆禹行拿到冷漠的身影,便和众人打了招呼,端着酒往陆禹行走去。 “陆二爷,别来无恙啊。” 陆禹行和另外几位老总纷纷停下了交流,目光扫到了荣子桢的身上。 荣子桢温和浅笑着,“抱歉,各位老总,陆二爷方便借我一下?我们两很久没见了,想叙叙旧。” 众人看了看陆禹行,见他也不说话,便散开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陆禹行的皮相虽然偏阴柔,然而无可否认十分出色,甩了荣子桢几条大街,再配上他身上那股沉郁的气质,更是神秘迷人,这样的男人,在荣子桢眼里就是一个娘炮。 不过少年时候吃过陆禹行的亏,那一顿胖揍,证明陆禹行并非一个娘们,而是十足十的野兽男人。 荣子桢轻晃着手里的高脚杯,朝陆禹行比了比,“这么久不见,这一杯,我敬你。” 陆禹行置若罔闻地看着荣子桢仰首一口气灌了下了杯中的酒水,眼底露出嘲。 荣子桢喝完发现陆禹行竟然一滴未沾,笑容也不由得僵了几许,这个男人,一如既然的傲慢、不可一世,然而,他却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束手无策的少年。 “怎么?陆二爷这是瞧不起我荣氏,连酒都不屑喝了?” 身姿挺拔,而气息冷峻的男人,阴柔的面容,透着冷硬的漠然,“我们很熟?” 荣子桢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前脚被秦桑泼了一身酒,现在又被这个男人无视,当真只有这两个人能一而再地羞辱他,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 荣子桢笑了笑,“陆二爷该不会忘记了当年的事情了吧?” 男人语调阴暗低沉,“既然你记得,就应该离我远点。” “这恐怕不行,”荣子桢笑容灿烂了几分,继续道,“毕竟,我可能很快就要叫你一声小叔了。” 陆禹行的脸果然瞬间冷凝下来,眸光锐利,“凭你?” “秦董事很满意我,希望我跟秦桑交往,”他顿住,“噢,对了,秦桑对我也挺满意的。” 陆禹行的手指寸寸收紧,忽然啪地一声,玻璃酒杯应声而碎,骤然的破碎声,使得周遭的人均是一愣,看向陆禹行的时候,对上他冷冽的模样不由得退的更远,仿佛他是飓风,随时将人卷入恐怖的漩涡。 荣子桢见状,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 呵!可不是有趣么?这个男人,对秦桑的感情,没有看着的那么冷漠。 当年他揍人的时候,那个架势分明就是一个男人的愤怒,如果不是有男女的感情,怎么会那么失控? 陆禹行淡漠的陈述道,“你尽管试试看。” 站在不远处的冯秘书自然也转头看见了这一幕,于是微笑着告别宾客,走近了陆禹行,“陆总,你的手……” 陆禹行却骤然松手,掌心的碎片哗啦啦地掉下,沾满了血的手,触目惊心的红,他漫不经心地道,“玻璃碎渣子,不过就是伤了皮,不碍事。” 一语双关的话语,风轻云淡的模样。 荣子桢心口蓦地一慌,脸色变了变。 冯秘书瞥了眼荣子桢,皱了皱眉,公式化的口吻道,“荣公子,抱歉,陆总的手需要包扎,我们先走一步。” 陆禹行左手还缠着纱布,所以自从出现在会场开始便一直抄在兜里,这会儿,右手也伤了,却依旧淡定从容地离开,仿佛伤的并非他的手。 车厢的气氛很压抑,陆禹行耳边还回荡着荣子桢的话。 【秦桑对我也挺满意的】 所以,她今晚愿意出席的这个晚宴的目的,是相亲? 她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其他的男人走到一起? 陆禹行甚至没有注意到,秦桑想要跟谁在一起,他似乎没有什么立场去阻扰。 人的情感和理智,总是那么矛盾。 冯秘书看着路禹行的手,“陆总,需要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陆禹行不冷不热地道,“荣氏最近不是想要和盛兴合作?” “是。” “回绝了。” 冯秘书缄默了一秒钟,随即道,“我明白了。” 这一次的合作,荣氏可以说在各方面都是优选,却也并非到了无人能取代的重要,怪只能怪荣子桢,招惹谁不高兴不好,偏要招惹陆禹行这个男人。 …… 秦桑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光着脚丫一步一步沿着小路走,路上遇到锅几个酒店的服务生,他们都礼貌地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秦桑都一一回绝了,她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无法给秦有天交代,还是先离开明智。 酒店的后门,四下无人,秦桑走到路灯下,这样方便陈眠发现自己的存在。 脚底很疼,她低着头,扯出一抹苦笑。 每一次都是如此,扔掉的东西又总想找回来,这一回,应该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吧? 也好,是该丢掉了,即使再不舍,她也不能在傻傻地抱着那么一点回忆自欺欺人了。 陈眠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以后的事情,她下车走进秦桑,看清楚灯光下的女人,头发还蒙着一层浓重的湿气,衣服也全湿了,雪白的脚光裸踩在地面上。 “你取投水自尽了?”陈眠蹙眉,看着秦桑被冻得有些发白的唇,淡淡道,“下回记得换个方式,毕竟你会水性,他又不是不知道。” “……”秦桑无奈地看着陈眠。 “走吧。”陈眠转身走了两步,发现秦桑没有跟上来,回头道,“不想走?” 秦桑动了动唇,“我站得太久了,腿麻了……” “……你真的是!”陈眠都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 秦桑坐在车里,已经换下了干净的衣服,一条毛巾还搭在头上,她靠在车窗上,盯着玻璃外的夜景发呆。 陈眠抬眸看了眼后视镜,只瞧得见女人的侧颜,淡声问道,“回秦家?” “不了,去我的公寓吧。” 一路上,两人不再说话,陈眠也没有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给她足够的时间自己思考。 秦桑的公寓所处的地理位置很好,临近港大,周围治安也好,环境雅致,当初陆禹行买下这套公寓的时候,也是考虑到秦桑学生的身份。 输入密码,再一次踏进这里,竟然有一种陌生感,却又那么的熟悉。 毕竟已经有四年不曾踏足过,没有什么生活气息。 打开灯,大小适中的公寓十分温馨,风格是女性化的干爽,令人意外的是,即便四年没有回来,里面却没有一丝的灰层味,干净得仿佛每天都有人在居住一般。 客厅里的沙发上,还放着她喜欢的抱偶,茶几上的桌布也是她喜欢的花纹,地毯的颜色也是她喜欢的颜色。 细致的相同,像是她从未离开过一般,抬眸都能看见从前生活的影子。 秦桑也怔楞了一下。 她换下拖鞋走了进去,白皙的手指顺势滑过一旁的置物架,真的是没有蒙灰,她的唇不由得抿得紧紧的,忽然掉头走到了玄关处。 陈眠看着她的背影问:“你去哪儿?” 结果,秦桑并未走出去,她是在修改密码。 先前的密码陈眠和沈易航都知道,另外,陆禹行也知道,所以这房子这么干净,唯一会让人过来打扫的人,只能是那么一个。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秦桑愤愤地修改密码,可是她的手指却在颤抖,不可控制的颤抖。 他到底在想什么,又要干什么?事到如今,为什么总是做一些令她错觉的事情! “桑桑,你没事吧?” “没事,我有点累了,先去睡了。” 秦桑说完便越过了陈眠,关上了卧室的门。 …… 陆禹行包扎了伤口回到秦家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佣人,“小姐回来了?” “二爷,大爷已经回来了,不过小姐并没有回来。” 陆禹行闻言蹙眉,用缠着纱布的手拨了秦桑的电话,那边响了很久,无人接听,再拨打一次,通了,“秦桑,现在已经几点了?” 陈眠听着他冷冰冰的严肃语调,像是一个男人在管着自己的老婆似得,不免觉得好笑,“陆禹行,她今年是二十八岁,不是三岁,即便是你的女儿,她也有能力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你管得着么?” 乍然听到陈眠讽刺的口吻,陆禹行的神色冷寂下来,“她在你那?” 陈眠并不知道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能让秦桑这么失魂落魄的人,她知道的只有这个男人,望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她温淡道,“陆禹行,奉献你一句,不要总是多此一举。” 人最不需要的就是被伤透以后的关怀,以及失去后的懊悔。 陆禹行看着被陈眠不留情面挂点的电话,神色不变地上楼。 卧室里的灯还亮着,陆禹行走到了门口脚步停住了,一再犹豫,最后到底转了个方向,往书房那边走去。 凌菲侧躺在床上,揪着被子的手蓦然收紧,听着渐渐远处的脚步声,眸色淡凉。 …… 这一天,最苦逼的人应该要数容旌,以及星华酒店的总经理,因为周旭尧的一句话,他们连夜将泳池的水放掉,然后用探照灯在泳池底下捡起了一双女人的高跟鞋,以及,一条串着戒指的项链。 次日清晨,容旌提着从泳池捡回来的东西推开了周旭尧办公室的门,“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了。” “还有,昨晚我回去的时候,秦小姐已经不在那里了。” 周旭尧抬眸看着那个袋子,淡淡道,“嗯,出去吧。” 袋子里放着一双女士的高跟鞋,还有一个小小的盒子。 周旭尧一一拿了出来,然后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女人裸着脚丫的模样,一个落难少女,竟然还能独自走了,也并非传说中那么娇贵。 周旭尧打开锦盒,修长的手指将项链拿出来,戒指垂落在眼前摇摆着。 不管不顾地跳下去,就是为了这一枚戒指。 男人盯着戒指,深沉的眸底若有所思。 …… 陈眠不同于秦桑,她需要上班,且今天还约了一个客户,所以早早就起来了,她敲了敲秦桑的房门,里面没有回应,便主动推开门走了进去。 秦桑背对着她躺着,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睡裙也撩到了大腿根上,睡相真是一点也不安分。 陈眠上前,伸手要帮她将裙子拽下去,却触碰到她身体的温度异常的烫,惊了一惊,她的手探上秦桑的额头,“桑桑?” 秦桑睡得昏沉沉的,隐约听见有声音,但是挣不开眼睛,想说话,最后也只是发出一声轻吟。 发烧了,且烧得厉害。 陈眠看了一下腕表,低声咒骂了一句,“你这麻烦精!” 两边都耽搁不得,陈眠便往秦家打了电话,正好是林嫂接的电话,“林嫂,桑桑发烧了,在她的单身公寓这边,你能过来一趟吗?” “很严重吗?我带上家庭医生,马上就过去!” 陈眠转身进厨房,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竟然还存放着各种新鲜的蔬菜,聪明如她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找到冰袋,甩上了冰箱门。 对于陆禹行这种行为,她无言以对。 从认识那个男人开始,就没觉得他正常过,像得了精神分裂症似的,很多事情都令人匪夷所思。 陈眠拿着温度计和冰袋回了卧室,给秦桑探了下温度,竟然烧到了39度,把冰袋放在她的额头上做临时的降温处理。 秦家。 林嫂匆匆忙忙地给家庭医生打了个电话,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一转身,就看见了西装革履的陆禹行冷着脸站在身后。 “二爷。” 陆禹行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刚陈小姐来电话,说小姐发烧了,我这会儿要带医生一起过去看她。” 昨晚泳池边上的水渍忽然闪过脑海,陆禹行蹙眉沉声道,“没有送去医院?” 林嫂道,“陈小姐还有事情,来不及送她去医院,一会儿我和医生过去看下,如果严重再送医院吧。” 陆禹行抓着车钥匙,“走吧,我送你过去。” 林嫂怔了一下,“二爷,您忙的话没关系,我自己过去就行。” 陆禹行没有多言,率先迈开步伐,“走吧。” …… 站在公寓门前,陆禹行习惯性地摁下密码,却被提醒密码错误,他再输一遍,依旧是一样的结果。 林嫂和医生都发现,陆禹行的脸已经冷然了几许。 陆禹行摁下门铃,陈眠在可视门禁里看见陆禹行那张阴沉的脸,错愕一闪而过。 打开门,男人浑身都是寒气,陈眠面无表情地与他冷眼对视一眼,侧过身,“林嫂,你来了。” 陈眠直接无视了陆禹行那么一个大活人,陆禹行自然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从她身侧一阵风地越过。 刚进大门,看着熟悉的场景,几年冷寂的房子好像一夜之间有了他暌违的气息,心口有一抹暖意。 陆禹行的视线扫过每一寸空间,一些画面便自动浮现了出来,那么自然而然。 那一组沙发上,她最喜欢就是抱着抱偶强行枕着陆禹行的腿看没有营养的爱情剧。 “秦桑,你给我坐好了!” “不要,这样躺着才舒服!”秦桑说完还会蹭一蹭,然后发现陆禹行整个身体都僵硬的,她便会笑得好开心,“陆禹行,你在紧张吗?” 陆禹行冷声威胁,“你再动一下试一试?” 又或者是坐在地毯上,一边吃零食一边抱怨课题好难做,然后朝身侧游刃有余工作的男人撒娇,“陆禹行,这课题好难啊,你帮我好不好?” “不好。”冷冰冰的两个字,拒绝的干脆彻底。 秦桑歪着头,忽然把正张脸都凑到他的面前,“你这么厉害,帮下我会怎么样?” 陆禹行面无表情看着撅着嘴巴撒娇耍赖的女孩儿,“坐好!” 秦桑偏不,愈发地放肆,“那你帮不帮?帮不帮?”说着,便整个人圈住他的脖子往他身上贴上去。 “秦桑!” “别那么大声,我听得见……”女孩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客厅,男人的脸却一寸寸铁青。 “烧到了39度,没有吃药,只是用冰袋做了一下降温处理,”陈眠的声音将陆禹行从回忆里拉回现实中,“她就麻烦你了,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陈眠临走之前,看了一眼陆禹行,没有说话,陆禹行亦然。 他上了楼,推开秦桑卧室的门,走到床边坐下,盯着她烧红的脸失神。 男人的大掌覆盖上她的脸颊,秦桑感到凉意,往他的掌心蹭了一下。 陆禹行看着她,声音低哑,“既然扔掉了,为什么又要去捡?” 第199章 林嫂带着医生敲门走了进来。 “二爷,让我看下吧。”医生提着药箱道。 陆禹行这才起身,让出位置。 医生给秦桑重新探了温度,受寒引发的发烧发热,退烧下来便会没事,给她扎了点滴,又吩咐了几句以后便离开了。 陆禹行盯着秦桑扎着针头的手,一向不算胖的她,真的瘦了很多,白皙的手背,可以看见皮肤下暗青色的血管,微曲的手指骨节清晰可辨。 床上的人大概是热得厉害,蠕动着开始要踹被子,一小节白玉的腿露了出来,陆禹行蹙眉,附身替她重新盖上。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这么照顾过她了,四年前,婚礼第二天,听说她发高烧住进了医院,但是最后他也没有去看她一眼,直接和凌菲出国度蜜月了。 然而,整个蜜月期,他都心不在焉,后来在工作上找了个借口,将原定一个月的蜜月期压缩至不到十五天,匆匆忙忙赶回来,得到的是她出国的消息。 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好像她的离开让他松了一口气,又忽然觉得整座城市都变得空旷,荒无人烟。 开始的两年,他对她不闻不问,就好像是遗忘了一般,直到秦老爷子去世,她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心底涌出那种强烈的渴望,终于再也忍不住,所以她再离开,他便安排了保镖跟着,一只掌握着她的行踪。 手机的铃声骤然响起,陆禹行蓦然回神,拿着手机小心走出了房间,关上门这才接起来。 席助理的声音传了过来,“二爷,今早原本约了荣氏敲定合作事宜,但冯秘书说您决定取消与荣氏这一次的合作?” “嗯。” 那边席助理默了一会,“我明白了。” 陆禹行忽然温淡地开口,“今天我不去公司,把紧急的文件全部送到秦桑这边的公寓来。” “好的。” 林嫂端着一碗姜汤上楼,正好看见陆禹行挂了电话,“二爷,您去忙吧,我会照顾好小姐的。” 陆禹行瞥了一眼她手里的姜汤,“林嫂,你回去吧,秦家那边更需要你,桑桑交给我就行。” 林嫂在秦家,相当于一个大管家,大小事务都是她在打理,再者秦有天身体不好,而凌菲又怀孕了,其他的佣人虽说能办事,淡是多半做不到林嫂那么细致入微。 林嫂虽也不放心秦家那边,但是相比起来,让陆禹行和秦桑单独相处,林嫂心中是存在很大的忌讳,“二爷,您忙公司的事情已经够累了,不要因为小姐耽误了正事,秦家那边有其他的佣人不会有事,再说,等点滴打完,我和小姐可以回秦家。” 林嫂的视线又落在了他缠着白纱布的双手上,“再说,二爷双手都有伤,照顾人也不方便。” 陆禹行动了动手指,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回去吧,别让大爷知道桑桑生病了。” 他这是,强行的驱逐林嫂离开。 林嫂蠕动着唇,心中叹息,“那一会儿让小姐把这姜汤喝了,能驱寒。” 陆禹行接了过来,沉默推开了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林嫂看着闭上的房门,眼底浮现了复杂的光。 林嫂看着他们两人长大,然而却从来看不透陆禹行的心,他的心思太深,而秦桑又太过单纯,所以得知那些往事以后,她也是不同意秦桑和陆禹行一起。 其实严格说起来,这两人走到今天这一步,林嫂也心中有愧,毕竟当初她也帮了秦老爷子看着秦桑,任何风吹草动都禀报了…… 可说到底,最无辜的,还是秦桑啊。 …… 秦桑觉得眼皮很重,脑袋也有点昏沉阵痛,她吃力地掀开眼帘,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太阳已经西沉,余晖从落地窗柔柔地铺洒进来,亮得一室暖黄,安静的房间里,忽然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秦桑缓缓侧过头,刹那间觉得自己还没睡醒,又或者是睡得太久,产生了幻觉。 陆禹行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扣解开挽起,露出一小节手臂,他长腿岔开坐在暖色系的沙发上,微微佝偻着上身,慵懒而随性。 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望见男人半边侧脸,夕阳光将他团团笼罩住,显得他的轮廓线条柔和,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茶几上的文件。 自内而外,都是矜贵和淡漠。 秦桑没有出声,就那么安静地盯着他的侧颜发呆。 好像时光都倒流了,他们从来不曾分开,不曾别离,静谧美好得她心脏在隐隐作疼。 多少个日夜里,她都梦见他们两人呆着这个小小的公寓里,他审阅着各种文件,而她躺在她的身侧睡容祥和。 可一睁眼,她发现自己在异国他乡,夜深人静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陪伴她的是孤寂和冷,然后泣不成声。 眼前这一幕也是梦境吧。 陆禹行察觉到有两道目光灼灼而来,忽然抬头望向了床上。 两人的视线不其然地撞到一起,均是一愣。 “醒了?”陆禹行放下文件,从沙发上起身,三作两步走到了秦桑的面前,然后弯腰伸出手覆盖住她的额头试探温度,“烧已经退了。” 额头上,男人粗糙的手触碰着她,有一股微凉的温度蔓延开,让她忍不住想要贪恋,然而陆禹行已经撒手。 大概是睡得太久了,秦桑脑子也变得迟钝了许多,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不是梦,陆禹行是真的就在她的眼前,真真切切的存在着。 陆禹行见她不言不语,目光呆滞的模样,不由得蹙眉,“还是很不舒服?” 秦桑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声音暗沉沙哑,喉咙干得有点疼。 陆禹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喝点水,会舒服点。” 秦桑抿着唇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双手撑着身体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使不出劲,陆禹行伸手扶了她一把,将枕头垫在她的身后,让她靠坐着。 “我自己来。”男人的气息笼罩过来,秦桑有些抗拒。 陆禹行没有理会她的小情绪,将她扶好了以后将水杯塞进她的手里,然后再床边沿坐下,温漠的眼睛看着秦桑略微苍白的脸,“想吃什么?” 秦桑捏紧手里的水杯,而后低头喝水,喝完一杯水以后感觉喉咙舒服了,她才淡声道,“你来做什么?” 她记得昨晚就把公寓的密码修改了以后就回房间洗了个澡,因为觉得累,所以顶着一头湿发便睡着了,不过现在这个情况看来,她应该是病了。 不过,陆禹行是怎么回事?是陈眠让他过来的?不对,陈眠一定不会让陆禹行单独靠近她。 “你发烧,吃点清淡的吧,喝粥和是吃面?我给你做,嗯?” 秦桑发现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会变得特别累,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听你说得话,兀自陷入自己的话题里! “陆禹行!”秦桑把杯子重重搁在床头柜上,目光清冷看着他,“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嫂没时间照顾你,所以我来了。” 如此一说,秦桑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回去吧,我没事了,不需要你照顾。”她下逐客令。 “你一天没吃过东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陆禹行说着便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秦桑愠怒得像一只喷火的小兽,一把抓住床上的枕头往他的后背砸去,“陆禹行,够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让你滚!” 陆禹行像个没事儿的人,连头也不回,直接走了出去。 秦桑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睛有一层红丝,不知是被气着了,还是想哭。 她坐在床上,曲起双腿,双手抱住头脸埋下去,蜷缩成一团,“混蛋,既然娶了别人,为什么还要对我好?” 他这样,要她怎么办呢? …… 陶思然坐在车里惴惴不安地看着车窗外闪过的景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掌心有一层湿黏的感觉。 去周家,见周旭尧的母亲,这让她很难不紧张,更贴切的说,她在害怕。 对周旭尧的了解不多,但是周家的名号在港城是响亮出了名,陶思然有所耳闻,这个家族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天上的皇宫。 “旭尧,我就这样去,会不会很失礼?”陶思然转头问在开车的周旭尧,“我觉得还是买点礼物吧。” “不用。”周旭尧眼角余光都不闪一下,干脆利落的打断了陶思然的念头。 陶思然扯了扯身上的裙子,“那我这样穿着可以吗?” 早上出门她倒腾了好久才选中这条裙子,白色的裙子很拍陶思然的肤色,尤其是她披着一头及腰的长直发,这样的打扮十分清纯。 周旭尧微微侧过脸,勾唇淡笑着,轻声安抚道,“不用紧张,我母亲也是人,她不会吃了你。” “我是担心她不喜欢我。” 除了那个他记不住外貌,而被周家指定的所谓未婚妻,季海琼不会喜欢周旭尧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 当然,这句话,周旭尧不会告诉陶思然。 “有我在,你只要听话就行。” 陶思然楞了一下,咬了咬唇,眼底有点失落,“嗯,我知道了。” 有很多次,陶思然都觉得周旭尧是真的喜欢她的,因为她不经意地抬眸,会看见他失神望着自己的眼睛,那个时候,不再是温漠虚伪的笑,而是覆盖着一层雾霾,很复杂,她说不出是一种什么的感觉。 然而,每次周旭尧让她听话就好,她心底就会有点莫名的恍然,到底他是喜欢她这个人才跟她结婚,还是因为她会听话才跟她结婚? 陶思然不确定。 事实上,她也不会去问这种问题,因为在她的心底,藏着一个人,这让她觉得有点愧对周旭尧,所以他喜欢她听话,她听话便是。 陶思然下车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周家真的是,太大了。 她落了周旭尧一小步,跟在他的身后往周家主屋走,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周旭尧忽然顿住脚步,牵住了陶思然的手,低声道,“准备好了吗?” 陶思然紧张地呼吸都轻盈起来,“嗯。” 步入周家的大厅,陶思然来不及感叹周家的奢华,便被一个深色肃穆的女人个震住了。 眉眼太过锐利,像两根针,嗖嗖地扎了过来。 周旭尧牵着陶思然的手,淡声问候,“母亲,我回来了。” 季海琼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这位只陶思然,我的未婚妻,”周旭尧把陶思然往前推了一下,“思然,这位是我母亲,叫人。” 陶思然觉得手脚都在发寒,周旭尧这个母亲,比起袁东晋当年那个势力的妈,更令人心颤,不,在这个女人面前,李敏慧的战斗力压根不值得一提。 她紧张得声音有些发颤,“伯……伯母,您好。” 季海琼大概也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穿着正装,长发盘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女强人的气势展露无遗,她甚至连眼神都不给陶思然一个,转身对管家道,“我上去换一身衣服。” “好的,夫人。”管家的姿态,毕恭毕敬的,这种场景,陶思然只有在电影里看过,像英国贵族里的家庭,主仆分明。 季海琼的无视,让陶思然意识到,她是完全不被接受的存在,一见面,就是一个下马威。 周旭尧悠然自得地喝茶,而陶思然则是坐立不安。 管家忽然走了过来,“陶小姐,夫人请你去书房谈话。” 陶思然浑身发僵,血液从脚底开始凝固,整个人动弹不得。 周旭尧安慰她,“去吧,不用担心,你只要记住一点,你是我的未婚妻就行,明白吗?” 不明白,陶思然在心底道。 书房很大,里面灯光明亮,管家把陶思然带了进去,然后便退了出去。 季海琼坐在书桌后,衣着打扮依旧是一丝不苟,这样的严谨,无形便给了陶思然一阵强烈的压力。 季海琼也懒得招呼陶思然坐下,单刀直入地直奔主题,“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陶思然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一时间无从回答。 她不敢告诉季海琼,母亲没有工作,继父酗酒嗜赌成性,卑微感油然而生。 这样的家庭,以她的出生,门不当户不对,这一点,她已经深刻意识到了。 面对陈眠的时候她抬不起头,来到了周家她更是渺小如尘埃,那种伴随着长大的自卑感涌上来,几乎将她湮没了。 “长辈在问你话,你都不回答,你父母就是这样教你的?”季海琼咄咄逼人。 陶思然脸色白了白,身体也轻晃了一下。 季海琼冷冷睨着秦桑,像是在看一个小丑,言辞犀利得刻薄,“你母亲年轻的时候当了别人的小三,后来未婚生下你,之后借给了你的继父,一个酗酒好赌的男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她扬了样手里的资料,“陶思然,你觉得你这样的身份背景,配得上我周家?” 陶思然脸上血色尽褪,这个家庭,一直都是陶思然的痛,也是她极力想要要掩埋的事实,她拼了命地学习考上大学,现在终于成了拥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面对别人的欣羡,她依旧惶惶不安,生怕被人知道她是私生女。 然而现在,在季海琼面前,她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当场羞辱。 季海琼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三言两语就被吓成这样,且不说身份,单是她这种豆腐性格,也根本不适合周家。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看清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而不要痴心妄想,周旭尧从小就有一位未婚妻,他叛逆期比较长,一直跟家里作对,所以才想要跟你结婚,”季海琼不轻不重地打击着陶思然,“你不过是被他利用了而已,等他醒悟过来,你的下场会更难看。” 陶思然动了动唇,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一句话,“你想让我离开周旭尧。” “人贵在有自知自明,”季海琼从书桌后起身,“你应该明白怎么做对你才是最好的。” 说到最后,警告的意味已经很明显。 季海琼似乎也并不指望陶思然能回答,“下去吧。” …… 一顿饭,最后是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周旭尧一向温润的脸也挂着一层冷意,陶思然更是不敢吭声。 一路气氛压抑,陶思然下车,周旭尧也跟着走了下来,陶思然低声道,“我上去了,你回去吧。” “不用在意她的那些话,安心准备结婚就行。”周旭尧忽然说道。 陶思然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方说道,“旭尧,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为什么? 因为她是他记忆里喜欢的类型,因为她的背景足够给注重门面的周家蒙羞,因为她听话好掌控,不需要费尽心思。 “不用想太多,回去吧,早点休息。” 这是拒绝回答。 刨根问底对谁都没有好处,陶思然很清楚这一点,否则当年,自己和袁东晋又怎么会三番四次的闹分手? 陶思然扯出一抹笑,有点苦涩,“那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开车。” 周旭尧转身拉开车门,正要上车,不经意地瞥见了对面路边上停着的一辆车,夜色茫茫里,瞧不见车窗里的人脸。 周旭尧眯了眯眼眸,薄唇勾出一抹讽刺的笑,对方是谁,他已经猜测到。 …… 捂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难受,秦桑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下楼。 她确实是饿了,厨房里的飘出来的香味,勾得她唾液分泌旺盛,她走进餐厅,正好看见陆禹行端着吃的走出来,一件白衬衫,居家又英俊。 秦桑站着不动,隔着一小段距离冷眼相对。 “过来,趁热吃了,一会还得吃药。” 秦桑的视线落在他缠着纱布的双手上,眉眼上覆盖上一层寒霜,“陆禹行,玩够了吗?” 陆禹行淡淡地望着她,“别闹脾气了,吃完以后跟我回家。” 秦桑的脾气终于忍到了极致,忽然冲过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衬衫领口,愤怒地大喊,“陆禹行!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可以滚远一点!” 陆禹行任由秦桑摇晃着,她矮他一个头,质问他的时候只能仰着脸,他低头垂眸,对上她的眼睛,沉着脸不言不语。 秦桑对着他不为所动的模样,显得她像个弃妇一般,无理取闹得有点可笑,喉咙一阵哽咽,忽然松开了他,身体无力地蹲在了地上,眼睛里的液体再也控制不住,哗啦啦的掉。 她哭着哀求,“陆禹行,你放过我好不好?我真的好累,我不想纠缠了,你放过我吧,行不行啊?” 陆禹行暗黑的瞳仁骤然一缩,心脏像是被什么攫住,发紧发疼。 秦桑从小到大都爱哭,发脾气的时候回哭,难过的时候会哭,被他冷暴力的时候也哭,她的眼泪好像不值钱似的,说来便来。 可从来没有一次,会像现在这样,委屈而卑微,细细的咽呜,极力的压抑着。 这样的秦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他心疼。 她竟然哭着求他离开,男人心尖上那抹疼愈发明显。 “起来。”男人的声音依旧带着冷意。 秦桑没有动,继续蹲在哭,眼泪滑过憔悴的脸颊,梨花带雨的模样,“你走吧,离我远带你,我求你!” 她累了,求他放过,那么他呢?他难道就不累?谁来放过他? 陆禹行眉宇上骤然凝了一层冷凛的寒意,长臂一身,大掌钳住秦桑的手臂将她从地板上提了起来,动作有点粗暴,扯疼了秦桑。 “我让你起来!”他恨透她这副模样,他认识的秦桑不该如此! 秦桑挣扎,像一只刺猬,“陆禹行,你这个变态!我受够你了!你凭什么管我!凭什么!” 动作幅度太大,桌子上的碗被秦桑扫落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冒着热气的粥洒了一地。 “秦桑,你给我冷静点!”陆禹行擒住她的手,冷声呵斥。 可秦桑压根就听不进去他的话,“滚开!别碰我!” 陆禹行看着她情绪崩溃的模样,担心她会踩到玻璃碎片,直接将她腾空抱起,不容她抗拒,大步走出了餐厅,将她放在沙发上。 这个公寓曾经相当于两人的小家,所以到处都能找到男人的痕迹,而茶几上放着一个烟灰缸,秦桑的手一得到自由,便直接抄起了一旁的烟灰缸。 她是真被气昏了头,拿着那烟灰缸直接砸在了陆禹行的额头上,厚重的玻璃掉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滚了几下没有碎。 秦桑蓦然停住了所有的动作,怔怔地看着陆禹行,眼神闪过一抹惊慌,陆禹行的额头上有一道血痕滑过他的眼角,从脸颊一路蜿蜒而下。 陆禹行仍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漠漠地问:“气消了吗?” 第200章 秦桑僵直地坐着,无措地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英俊男人,眼底硬着他脸颊的红痕,动惮不得,绯色的唇蠕动了着,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流血了。” 男人眼神执拗地看着她,盯着她被泪水沾湿的眼睫,低沉重复着一句话,“气消了没?” 秦桑有些慌,心口憋得难受,索性撇过脸,刚要挪动身体去够茶几上的纸巾,男人却蛮横地将她拉回来,“还生气?” 秦桑受不了这样的画面,眼眶红得厉害,“陆禹行,你的额头流血了!你先止血好不好?” “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是吃死了她会心软,秦桑恨透了他这个模样,然而再恨,终究无法对他视而不见。 “我不生气了,不生气了!行了吗?你可以处理伤口了吗!?”说到后面,她又是愤怒又是哀求,整个人都轻颤着。 面对他,秦桑认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陆禹行见她又憋出了眼泪,却强行忍着的模样,这才缓和了脸色,带着砂砾感的指腹轻轻替她抚去眼角的水渍,“别哭了。” 秦桑拍开他的手,抽了抽鼻子,抬手胡乱地抹眼睛,“我去给你拿家庭药箱。” 陆禹行淡淡瞥了她一眼,“你知道放在哪里?” “知道。” 家里所有的东西摆放的位置几乎跟四年前一样,他让人过来打扫,却没有移动过她留下的痕迹。 秦桑很快提着家庭药箱走了回来,翻东西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医药箱里的东西她根本就无从下手,她一个生活自理都成问题的人,哪里知道要怎么处理伤口呢? “先帮我擦掉脸上的血,然后用棉签沾着消毒水给伤口消毒。” 陆禹行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只是看着秦桑慌张躇踌的模样,便淡声开口指导她。 秦桑没有说话,按照他的说明去做,只是她笨手笨脚的,力道控制不好,好在陆禹行是个皮粗肉厚的老爷们,被她擦到伤口的时候,只是有点不舒服地皱了一下眉。 秦桑很认真的地帮他处理伤口,消毒的时候,竟然也格外的轻柔,那小心翼翼的动作,瞬间就触动了陆禹行心底最柔软的一角。 他记得以前她在读大学的时候,别说家庭药箱放在哪里不知道,连她自己的日常用品都不知道丢哪里,现在时隔四年不回来,她反而知道了,难免有点意外。 事实上,秦桑现在依旧很多东西不知道放在哪里,但是家庭药箱这个,她却牢牢记着,因为很久以前,陆禹行那国防身体忽然感冒发烧,病来如山倒,她四处找不到药箱,后来就牢牢记住了。 秦桑以前不管为他做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会捧到他的面前跟他炫耀,记住药箱这个她后来一直没有机会炫耀,而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两人隔着很近,陆禹行抬眸便能看见她在用自己的牙齿蹂躏自己的下唇,冲动得想要撬开她的嘴巴,但仅仅是想了一下而已。 消完毒,秦桑低头便对上了男人幽深的眼眸,两人都愣了一下。 秦桑淡淡地收回目光,“好了。” “涂药,然后贴上创可贴。” “噢……” 秦桑又在药箱了翻找了半天,最后茫然地看向陆禹行,“要涂什么药?” 陆禹行半眯着眸,长臂伸过去,修长的手指拿起一支药膏,“擦这个吧。” 秦桑注意到,他的手指也有伤痕,似乎还泛着白色,接过药膏的同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这个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像是条件反射一般。 女人手指柔软而微凉,陆禹行也错愕地盯着她,喉结上下滚了滚,神经紧绷着。 不过秦桑很快便注意到自己的举动很突兀,一下子便松开了,故作镇定地问,“你的手势怎么回事?” 她记得他伤的是左手,而且他的左手现在也确实缠着纱布,那这右手呢? 秦桑蹙了蹙眉,这个男人怎么到处是伤? 手腕上的触觉骤然撤去,陆禹行莫名觉得有点失落,他轻轻收回手,若无其事地道,“没事。” 秦桑翕动着唇,最后还是把关心的话语给生生咽了回去,这些伤口不是她造成的,与她无关,所以不能做无谓的关心。 一言不发地帮他把额头的伤口处理好,秦桑药箱也没有收,直接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你的手你自己处理吧,处理完请你离开这里。” 冷漠而疏离,仿佛刚才那个为他的伤口着急,为他小心翼翼上药的女人,根本不是她。 秦桑避开他深究的眼神,转身想要上楼,陆禹行凉凉地开口,“厨房里还有粥,去吃了。” “我没胃口。”她不想吃他做的任何东西,因为害怕自己会沦陷。 “你吃完东西,我就离开。”是条件,也是威胁。 秦桑倏然转身瞪着他,想要骂,却又不知道骂什么,打骂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死皮赖脸?” “现在发现也不迟。”陆禹行气死人不偿命。 秦桑怒极反笑,“你行,你能耐,你不走是吧?”她点了点头,“你不走,我走!” 说罢,秦桑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还穿着居家服,趿着拖鞋每一步都踏得极用力,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噪声,以此来证明她的愤怒和不满。 陆禹行置若罔闻,冷眼睨着她倔强的背影,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如果不想你爸知道你拖着病体还不吃饭,你就走。” 秦桑站在玄关处,进退维谷。 秦桑虽然是个情绪的化的人,但很多时候脾气还是能控制得住,然而不知为何,面对陆禹行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像个随时点爆的炸弹,忍耐力都会变得极低,“陆禹行,你除了会威胁人,你还会什么!” 语气很冲,但因为生病,气势便弱了几分。 她真的是烦死了,分分钟想要在他脑袋再开出一个洞来! “对你管用就行。” “……” 他赢了! 她又哭又闹,像个神经病一样,最后弄伤了他还自己个儿愧疚担忧,他却由始到终像个木头一样! 秦桑觉得自己就是他眼中的一个跳梁小丑! 可她能怎么办?她只能妥协! 从玄关拐了个方向往餐厅走去,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响起,“走路看路,别踩到地上的碎片。” 秦桑深呼吸一口空气,胸口那抹浑浊始终挥之不去,她没有回头,也不说话。 陆禹行当真是言出必行,等秦桑吃饱了,他清理干净了地板,然后就离开了公寓。 秦桑听见关门的声音,无力地倒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满脑子都是他的脸。 爱一个人爱得太过用力,到头要忘记的时候,才发现更吃力,看来,她真的是需要一个男人来转移注意力。 秦桑控制不住的烦躁,抓着枕头狠狠摔到了地上,仿佛那个枕头是陆禹行。 …… 陆禹行坐在车里,并未急着离开,而是低头点燃了一支烟,缓缓抽起来,尼古丁的味道侵入肺腑,却侵蚀不掉他内心的彷徨。 抬眸从后视镜里看见额头上的创可贴,眸色渐沉,他的手指抚上去,仿佛还能感觉到女人柔软的指尖。 手机在震动,他偏头看见凌菲的号码,直接把手机扔到了副驾位上,没有接。 凌菲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薄薄的手机被她攥在手中,几乎要弯曲了。 无意间听到林嫂的电话,她才知道秦桑生病了,而照顾她的人,竟然是陆禹行…… 想到他照顾秦桑的画面,凌菲就控制不住地暴躁,情绪太过激动,肚子里的孩子连续踹了她好几下,有点疼。 手里的手机砸在地上,凌菲一惊,慢慢地调整呼吸,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她不能慌,要冷静…… —— 那天过后,秦桑就开始躲着陆禹行,躲得那么明显,陆禹行自然是知道,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着,至到陆禹行出差,不在港城了,秦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而走了一个瘟神,又来一个神经病。 秋高气爽的天气,秦桑去猫猫家看了小卡,赶在午饭之前回到秦家,刚到门口,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里面传来秦有天宏亮的笑声,还有一个,秦桑十分厌恶的声音。 秦桑见过不要脸的男人,但是没见过荣子桢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分分钟不安慰自己八百次,都无法容忍这个男人继续活着。 “爸。” 秦有天见秦桑回来,脸上笑意怏然,“桑桑回来了,快过来,子桢等你很久了。” 秦桑走过去,忍着脾气扯着僵硬的笑容对荣子桢道,“荣公子,你怎么又来我家了?” 这语气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秦有天笑骂,“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又朝荣子桢解释,“子桢,这丫头被我宠坏了,说话没轻重,你别跟她计较。” 荣子桢笑得十分和善,温文儒雅地道,“怎么会?伯父放心,我觉得桑桑这样很可爱。” 秦桑莫名地颤抖了一下,这分明才初秋啊,她怎么就冷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了? 秦桑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荣公子,谢谢你陪我爸下棋,不过先已经到午饭时间了,你该回去了。” “桑桑!”秦有天皱眉。 荣子桢忙打圆场,“伯父,桑桑在跟我开玩笑呢,是不是,桑桑?” 秦桑气得牙痒痒的,妈的!谁跟你开玩笑了?就是要他滚,他装什么傻逼! “是!”一个两个都阴魂不散! 秦有天这才松了松神色,“林嫂,午饭准备好了吗?” “好了。” “子桢,如果没事的话,就留下来一起吃饭。” 荣子桢道,“没事,我很乐意留下来。” 秦桑快要磨破一口铁牙了,她愤愤地转身,“我上去换衣服,你们先吃。” 秦有天拦住她,“不用换了,反正你下午在家也没事,不如和子桢一起出去走走,”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子桢,你下午有空吗?” “正好我今天没事。” “……”秦桑可以说她想杀人吗? 这还不算,吃饭的时候,荣子桢利用秦有天对他的好感,导致秦桑彻底地消化不良了。 “桑桑,你给子桢夹下菜,别顾着自己吃。” “桑桑,去给子桢盛碗汤。” “桑桑,子桢跟你说话呢!” …… 秦桑觉得整个餐厅,都回荡着一种魔音,那就是秦有天盲目的热情,和荣子桢虚伪的奉承。 一顿饭都不能好好吃了,她真快要疯了。 与其被秦有天监视着,秦桑干脆提前拉着荣子桢离开了秦家,起码,脱离了秦有天的监视范围,她撒泼起来不用诸多顾忌。 荣子桢任由秦桑拉着他的手往前走,脸上是得意的笑,“桑桑,我不知道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我单独相处。” 秦桑骤然顿住脚步,狠狠甩掉他的手,双手环抱在胸前,气焰倨傲冷睨着荣子桢,“荣子桢,谁让你来我家的?” 荣子桢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扣,“你爸邀请我过来的。” “我爸请你来你就来?那我让你去死,你去么?” “桑桑,很讨厌我?” 秦桑挑眉,温漠道,“你说呢?” 她只差没在额头上刻字以示自己对他的排斥了。 荣子桢耸了耸肩膀,忽然凑近秦桑,吓得秦桑猛得往后退一步,他笑言,“可是,我对你很感兴趣,怎么办?” 秦桑蹙眉,“荣子桢,我没心情跟你玩,你若是那么清闲,麻烦你找别人。” “可是我不喜欢别人,我就喜欢你。” “可是我不喜欢你!” “那好,”荣子桢笑得很坦然,“我们现在就回去,跟你爸说清楚。” 秦桑微微眯着凤眸,“你威胁我?” 秦有天对荣子桢的喜欢,是言溢于表,这段时间,看着他露出越来越多的笑容,秦桑到了唇边的话始终说不出来。 她是个直性子的人,厌恶分明,但唯独对着秦有天,她总会优先考虑他的感受,很多时候,秦桑愿意为秦有天受委屈,因为他是她至亲的爸爸。 医生说过,秦有天需要舒适的环境和放宽心态,保持开心乐观的情绪,对病情才会有利,也正因为如此,秦桑才一直保持沉默,任由秦有天误会她和荣子桢的关系。 荣子桢漫不经心地道,“桑桑,你应该明白,我并非慈善家,而是一个商人,你见过哪个商人,会做亏本的买卖?” “你利用我哄你爸开心,却又一点好处都不给我,这可是很不厚道了。” 秦桑冷静了下来。 因为荣子桢说得没错,他和她并非朋友,也无亏欠,他没有理由这么不求回答地配合她演戏。 “你想怎么样?” 荣子桢哑然,“桑桑,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爸很喜欢我?” “所以呢?” “而正好,我也很喜欢你。”荣子桢微微俯身。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秦桑眉目之间仍然挂着疏离的冷意。 “你何不如试着了解我,接受我?”荣子桢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看着秦桑,很认真,“你会发现,我很适合你。” 如果没有年少那么一段,再退一步说,那天晚宴上,荣子桢没有暗语冷讽她和陆禹行那一段过往,秦桑这一刻真会被这个男人认真的神色给打动了。 很可惜,他有前科。 秦桑绯色的唇轻轻一勾,眉梢上顿时染上了璀璨的风情,“荣子桢,在你眼里,我秦桑的智商跟弱智一样?” “我从来不觉得你笨。” 秦桑敛去笑意,“荣子桢,我们永远不会合适。” 一句话,定死了他们之间的所有可能。 荣子桢露出可惜的神情,“好吧,既然你说不合适,那我也不勉强了,可是你利用我这一点,我是不是可以索取一点回报?” “你不用那么一副警惕的模样。” 秦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看着他让秦有天开心份上,帮个忙很应该,“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 “我妈过几天生日了,你陪我去挑几件礼物吧,这个不会难吧?” 秦桑松了一口气,“可以。” …… ZR购物中心。 “跟我说说你妈的性格和喜好吧。”身为荣家的夫人,骄奢的生活中浸淫多年,对任何东西难免都会有所挑剔,送礼一定要对号入座,否则买了也不会让她开心到哪里去。 所以说啊,富贵的人,想要开心该多么苦难,不似那些吃多了苦的人,随意送一份礼物他们都会笑得璀璨,容易满足。 荣子桢不紧不慢地跟在秦桑的身侧,“嗯,喜欢衣服和首饰。” 嗯,非常符合富家太太的喜好。 秦桑挎着包,带着荣子桢往另外一个方向走,“那先去选首饰吧。” JILL珠宝起源于英国,它的前身是英国贵族御用的珠宝品牌,历史悠久,虽然现在不单单是贵族专享的品牌,但属于有钱人才消费得起的奢侈品。 它拥有顶尖设计师原创设计和高品质的工艺,很多首饰都是限量品,设计独特而极具特色,它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展示柜里的首饰,也许有某一个饰品,购买者想要买下来,还必须经过设计师本人的同意,而这件饰品,通常都是设计师的成名作品,或者是特色作品,仅此一件。 站在专柜前,秦桑问荣子桢,“你妈又特别喜欢的设计师吗?” 荣子桢无奈地看着秦桑,“你觉得我会知道得那么详细?” 也对,他一个公子哥,年轻的时候叛逆得估计连自己妈都不认的人,那会了解自己母亲喜欢什么首饰的设计师,天荒夜谈。 “那就这枚胸针,怎么样?” 荣子桢顺着秦桑的动作望去,她的皮肤本就白皙,此时手指在璀璨的光线下更是白的透亮,再往下便看见了那一枚精致的胸针。 色彩低调却奢华,细钻点缀碎碎的光,耀眼中带着一丝古朴的中国风,不能说十分抢眼,但很有特色。 荣子桢笑,这一回终于相信了圈里那个关于秦桑的传言,她是整个圈子里时尚标杆,眼睛毒辣且品味不俗,“看来传言真不假。” 秦桑扬了下眉,朝工作人员道,“这枚胸针我们要了,麻烦帮我们包起来。” 那工作人员露出职业的笑容,“抱歉,小姐,这枚胸针我们需要经过我们的设计师同意才可以卖给您,还请您体谅。” 荣子桢蹙眉,“大概需要多久?” “先生……” 秦桑忽然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工作人员,淡笑着打断她的话,“麻烦你包起来,谢谢。” 那工作人员见到她的名片,也吃了一惊,嘴巴微张着,态度也变得比刚才更为恭谨严谨,“您稍等!” 荣子桢疑惑地看着秦桑,“你给她看什么了?” 秦桑淡淡道,“噢,没什么,刚好这个作品的设计师是我。” “……你说什么?”荣子桢瞪大双眼。 秦桑并没有炫耀的意思,这种事情她也从来没有刻意隐瞒,只是知道的人不多而已,不过荣子桢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好像不相信?” “我只是很意外。”在他眼里,秦桑一直都是不学无术,只会追着陆禹行转的人,而且,很多时候她都显得不聪明,很难想象,她竟然是JILL的设计师! 秦桑用下巴比了比,“便宜你了,去埋单吧。” “你为什么不索性免费送?” “荣子桢,我们还没有熟到可以免费送的关系。” 她帮他挑选礼物没有问题,但是这种礼物送出去,届时要是被人误会了,她可是有理都说不清,她并不想跟他牵扯到那么深。 两人从珠宝店出来,荣子桢对秦桑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你什么时候学了珠宝设计?你大学专业不是这个吧?” “你上大学的时候除了你的本专业,相信泡妞你也很在行。”秦桑讽刺了一句。 “……” “不是还要选衣服?赶紧的,我时间有限。” 荣子桢看着那一抹俏丽的背影,正要转身,却不经意地看见了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对方对上他,脚步顿住了,他不由得扬眉,唇边溢出一抹讽刺。 呵!这样跟着,反倒是正合他意。 冤家路窄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就是秦桑此时见到周旭尧。 周旭尧噙着薄笑睨着秦桑,而后又淡淡地瞥向了她身侧的荣子桢。 荣子桢礼貌性地问候,“周公子,这么巧。” 周旭尧气势清贵,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字,“巧。” 秦桑蹙眉,“你们认识?” 荣子桢对于秦桑这种直接到拉低智商的话不知该如何评价,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耳语道,“周家最小的少爷,周旭尧,人称周公子,你不知道?” 秦桑眯着眸,凉凉道,“我知道。” 她知道他的名字,现在,也知道了他的模样,并且,他们之间有仇。 “秦小姐,好久不见了。” “如果可以,”秦桑吐词清晰,保持着微笑,“我们最好永远不见。” 周旭尧的唇角始终弥漫着一抹淡笑,眼神凉薄却又暗得深沉。 “可惜”周旭尧低低徐徐地笑着,“我们又见面。” 第201章 “旭尧,你……”一道温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却又蓦然顿住。 秦桑淡淡提抬眸,看见凌菲的那一瞬间,笑容带着一层凉意,“婶婶,这么巧,你也在啊?” 凌菲手里拿着衣服,掌心沁出了一层粘稠感,紧张地瞥了周旭尧一眼,而后维持着镇定,“桑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秦桑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衬衫上,挑眉道,“这衣服,婶婶是给谁买的?” 凌菲淡笑,“给禹行买的,你呢?”她看了一眼秦桑身侧的荣子桢。 呵! “我倒是很好奇,婶婶给小叔买衣服,为何要带着周公子?” 直接犀利的话,没有任何的遮掩。 凌菲回答,“我们只是巧合遇到而已。” “巧合?”秦桑咀嚼着着两个字,笑的意味深长,“是挺巧的,不过婶婶,我可是提醒你一句,我们秦家跟你凌家可是不一样,容不得一个女人在外面勾三搭四以后还会顾及门面而留下那一片绿油油的草原。” “谁敢黑我秦家的男人开荒草原,我可是会连草根都给拔起……” 秦桑的声音不小,一旁还站着门店的工作人员,她那么明显的讽刺话语,谁都听得明白。 周旭尧蹙眉,“秦小姐,祸从口出,请你注意一下你的用词。” “抱歉,”秦桑笑得很无辜,大大的眼睛又很赤忱,“我这人习惯了实话实说,毕竟……”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射,“你们的风评都不太好啊。” 周旭尧半眯着眸,深沉的视线落在秦桑的身上,有点凉。 凌菲深呼吸了一口气,“桑桑,我和周公子只是好朋友。” “荣子桢,”秦桑没心情听凌菲的解释,“走吧,换一家店。” “好,听你的,”荣子桢抱歉地看了看周旭尧,“二位请继续,我们先走了。” 等秦桑他们走远,凌菲紧张地看了看周旭尧,“旭尧,对不起,我没想到秦桑会误会成那样。” 事实上,周旭尧之所以会和凌菲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凌菲想要给陆禹行买礼物而已,周旭尧曾经许给凌菲一个承诺,她可以提出三件事情,他都会答应她。 她已经用掉了两次,一次是跟她分手,一次是回来参加她的婚礼,他都做到了,这一次,是最后一件,她开口让他陪她出来给她的老公选礼物。 他答应了。 周旭尧转身睨着凌菲,脸色神色微凉,“选好了?” “嗯,不过我不知道要哪件,你觉得哪件好看?”凌菲让自己尽量表现得自然一点。 周旭尧淡淡地看着她手里的两件衣服,“黑色这件吧。” 凌菲看着他说,“嗯,黑色确实不错,拿你去帮我试穿一下吧,你的身材和禹行的差不多。” 女人的笑容很甜美,因为怀孕的关系,她的脸也圆润了一圈,却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无损她的容貌。 周旭尧温漠地接过她手里的衣服,一言不发进了试衣间。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工作人员礼貌性的问候,“这位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凌菲回过头,目光淡淡落在了陶思然的身上,两个女人的目光对上,陶思然乍然惊慌,显得无措,而凌菲则是淡然温和地对她露出了微笑。 一个怀孕的女人,和周旭尧一起逛街,她给他买衣服…… 陶思然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浑身都在发凉,她慌张地说道,“谢,谢谢,不用了。” 而后,她像个战败者,落荒而逃。 凌菲唇边噙着一抹讥讽的笑,周旭尧竟然看上一个这么愚蠢的女人?不过是略施小计而已,就夹着尾巴逃了,看来她没有亲自出面找陶思然谈话是正确的选择,这种女人,根本不需要她动手,周家都会清理掉。 其实她可以直接开口让周旭尧答应她不要结婚,可是凌菲不知道这样直接的开口他会不会答应,因为没有把握,所以她选择不动声色。 凌菲收回目光,正好看见了周旭尧走出来,将手里的衣服递给了一旁的工作人员,她看着他衣冠整齐的模样,不由得一愣,“旭尧,你没有试穿?” 周旭尧淡淡道,“穿了,大小合适。” 凌菲抿着唇,不知该如何接话,他穿了,却没有传出来,直接又换了下来。 物是人非,他们之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虽然他没有将她视为陌生人,但那冷淡疏离的态度也让她很难受。 “我公司还有事,先回去了。”东西已经选好,她也不打算继续陪她。 凌菲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好再继续留他,平静的笑靥仿佛真将他当做朋友,“谢谢你的帮忙。” “这是答应过你的,”周旭尧不疾不徐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凌菲的脸色微微一变。 周旭尧已经决然转身而去。 —— 若是没有遇上凌菲和周旭尧两个人的话,秦桑的心情应该会还不错,然而偏生遇到了这两个人,辣了她的眼睛。 小提琴的乐调悠然响起,餐厅里的气氛很好,秦桑单手撑着下巴,透过那一面玻璃窗看着远处的港江,落日余晖铺在带状的长河上,有轮船缓缓开过,河面被撞碎,余晖便被揉碎。 秦桑看得出神,而荣子桢则是在看秦桑,夕阳下,女人静谧的模样那么美好,有一瞬间让他想起了年少那惊天的一瞥。 “秦大美女,回神了!” 秦桑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荣子桢,忽然开口问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那种温柔的女人?” 凌菲和陶思然都是那种温柔的女人,看着很无害,对男人就是小鸟依人。 陆禹行娶了凌菲,袁东晋对陶思然念念不忘,周旭尧呢?啊,这个男人眼光真够差劲,初恋是凌菲,现在竟然要娶陶思然。 荣子桢倒是被秦桑问得一阵语塞,清了清喉咙,反问秦桑一句,“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算了,你这么一说,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荣子桢给秦桑倒酒,“温柔的女人适合居家,而像你这样的女人,适合娇宠。” 秦桑白皙的手指捏着高脚杯,轻轻晃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适合当狐狸精?” 荣子桢的手从桌子上伸过来,覆盖上秦桑的手背,笑得暧昧,“狐狸精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啊。” 秦桑对他这个动作不为所动,朝荣子桢冷笑了一声,“白月光和朱砂痣?” 话刚落,秦桑放在手边的手机震动起来,秦桑“小叔”两个字,楞了一下。 这个备注,是他结婚以后,她修改的,利用这两个字,提醒自己,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和仅存的关系。 荣子桢收回手,抿了一口酒,“不接?” 秦桑拿起手机,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转身往餐厅的外廊走去,外面是一个观景台,视线十分开豁,接起电话,“有事吗?” 男人的声音一如他的人,阴柔森然透过无线电波传来,“你跟荣子桢一起?” 秦桑顿了一下,“陆禹行,你又让人跟踪我?” “桑桑,离荣子桢远一点。” “现在连我跟谁一起你都要管么?陆禹行,我爸都管不了我,你凭什么?” 电话那端顿了一下,男人的声音溢出一声冷笑,“秦桑,你是不是不吃点苦头都不知道自己多么天高地厚?” 秦桑的手扶着在阑珊上,渐渐用力收紧,她眺望着远处的港江,凉淡的口吻带着刺,“哪怕我死了,也与你无关!” “你的臭脾气什么时候可以收敛一下?” “我的脾气就这样,反正我又不就是你的谁,你也不用受着,”秦桑说话的速度有点快,“你这么有时间来管我,倒不如多花点心思管好你自己的老婆吧!你可别到时候顶着一定绿帽子被人耻笑!” 说完,秦桑果断地掐断了通话。 另一边,酒店里。 陆禹行听着手机传来的忙音,阴柔的俊脸上浮动着一层戾气,不动声色地围绕在他的周身。 席助理站在陆禹行的身后,他听不到秦桑说了什么,但是陆禹行的说的,他一字不落听到了,默默的不敢吭声,将自己当做透明的存在。 陆禹行站在落地窗前,从上而下俯瞰着酒店下方,手机几乎都要被他捏变形了。 每逢遇到这种压抑的沉默,席助理的心脏承受能力都会感到负荷很大,过了几分钟,他不得不开口打破这种氛围,“陆总,小姐的脾气你也知道的,管得越多,越反骨。” 陆禹行忽然转过身,“你也觉得我管太多了?” 口口声声说爱他,一辈子不会理开他,不管他走到哪里,她都要把他追回来,现在却为了一个玩弄她的男人跟他呛声。 心底溢出层层的冷意。 这就是她所谓的坚定不移。 席助理出了是陆禹行的得力助手,也是他的好友,对于陆禹行这种对谁都带着一层防备心态的男人,席助理已经算是交情深厚了。 “陆总,能给我一分钟的时间吗?属于朋友的一分钟,有些话想跟你谈。”虽为好友,淡自从做了陆禹行的助理以后,两人之间一直都维持着上司与下属这种泾渭分明的关系,这么多年,从未越矩。 陆禹行淡瞥着他,“说吧。” 席助理深呼吸一口气,“你应该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也应该很清楚,一旦你最后的计划进行了,以秦桑的性格,你觉得她能体谅你?禹行,走到现在,你已经退不了了。” “说完了?” 席助理见他沉下去的眼神,多了一分着急,“不要在搅合秦桑的事情了,你这样会毁了你自己。” “这是我的私事。” “说实话,我也不喜欢凌菲那个女人,但是再不喜欢,她现在也有了你的孩子,而这个孩子,是成功的关键,所以请你醒醒吧,你继续跟秦桑纠缠的话……” “一分钟已经到了。” “陆禹行!” “席助理,现在我是你的领导。”陆禹行冷眼瞥去。 席助理僵化地站在哪里,只能憋着一口气,发作不得。 陆禹行的性格就是如此,冷漠无情起来的时候,即便是他也不能多说一个字。 “我先出去了,”席助理转身,在离开之前,又补充了一句,“早晚有一天,你会成为她的仇人,该怎么选择,你自己好好想吧。” 房间里只剩下陆禹行一人,他踱步回到沙发上,将身体扔进沙发里,视线落在茶几的电脑上,他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来,秦桑和荣子桢的身影赫然入目。 正好就是两人在餐厅里用餐,荣子桢握住了秦桑的手的画面。 不知是光线原因还是本就如此,秦桑的托腮看着荣子桢,从拍摄这个角度望去,旌看出了一种深情。 啪一下用力将电脑合上,陆禹行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自动便浮现出女孩用一种迷恋的眼神仰慕着他的画面,“陆禹行,你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呢?” 陆禹行放下书,面无表情扫了她一眼,却看见她皱着眉头,一副愁眉苦恼的模样。 “你这么好看,太多女人往你身上凑了,我赶都赶不完!” “秦桑,你当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不知廉耻?” 女孩闻言不爽地瞪眼,“我怎么不知廉耻了?比起那些脱光了想要上你的女人,我已经够矜持了,只跟你谈柏拉图的精神恋爱!” 陆禹行听见她说的话,不由得皱眉,“我没有跟你谈恋爱!” “呀!陆禹行,你该不会是希望我也跟那些女人一样吧?你早说嘛……” “秦桑!你给我滚出去!” 现在,她终于要将那种爱慕转移给别人了么? 秦桑,秦桑。 这个名字不知何时,竟然刻进了心底。 陆禹行用力压下那种不适感,可是越是压抑,越是强烈。 …… 秦桑回到秦家的已经夜深,大家都已经睡下,客厅里留着一盏小灯,整座别墅安静得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踏上最后一步台阶,秦桑看见了在凌菲挺着圆鼓鼓的肚子站在不远处。 秦桑不说话,冷眼看着她,倒是凌菲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沉默,“秦桑,我们谈谈。” “这么晚了,婶婶想跟我谈什么呢?”秦桑讽刺地睨着她。 她总是想跟她谈谈,问题是,他们之间到底能谈什么?真是可笑! “我跟周旭尧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桑随意地靠在了栏杆上,“你特意等我到半夜,就是要跟我说这个?” 凌菲淡淡道,“我不想你误会了。” “我的想法很重要?”秦桑扬着下巴,浅浅地笑着,“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如果她当真和周旭尧怎么样,噢——秦桑一定会很高兴,最好是能抓奸在床,然后给她拍个照,可以狠狠地甩到陆禹行的面前,对那个抛弃她的男人进行羞辱。 秦桑是真的那么想,当然,前提是要她抓得到凌菲出轨的证据。 “凌菲,你说你心机这么重,到底想做什么?” “秦桑,你知道陆禹行为什么同意娶我么?” “我没兴趣!” “因为我跟他是同一类人,”凌菲无奈地笑了笑,“我能给陆禹行的,你永远都给不了,你口口声声说爱他,那么为什么不能让他好好的过日子?非要闹得鸡飞狗跳的?” 秦桑直视着凌菲,“你和陆禹行确实是同类,这一点我承认,”顿了顿,勾唇溢出笑意,“都是那么喜欢来我面前刷存在感,让我同样的恶心!” “我一直很想知道,”凌菲淡淡看着秦桑,“你对陆禹行的爱,到底有多伟大。” “不好意思,”秦桑耸了一下肩膀,“你不配知道。” 言罢,秦桑一个眼神都不再给凌菲,从她身侧越过的实话,又轻飘飘地说,“难道你不知道么?陆禹行是我不要的破鞋,你觉得我还会要?” —— 陆禹行出差回来,却发现秦桑已经搬离了秦家,住到了公寓那边去。 秦有天找陆禹行谈话,“禹行,听说新阳这个项目,你终止了和荣氏的合作?” “是。” “荣氏从各方面来说,都很不错,而且这一次合作,双方谈的条件也很优厚,为什么突然决定不合作了?”秦有天身体一直不好,公司的事情管不了太多,但他仍旧是最大的股东,话事权最大,虽人不在公司,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陆禹行仿佛早有预见这一场谈话,神色冷淡,“合适的公司有很多,并不是非荣氏不可。” “但是你拒绝他们的合作以后,这个项目至今没有成功找到合作方,一直处于停摆的状态。” “大哥,你身体不好,这些你不用忧心,公司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你安心养好身体。”陆禹行并不打算深谈。 “禹行,这个项目,起决定要跟荣氏合作。”秦有天目光锐利,即便垂垂老矣,身上的气势也并未削弱。 “理由呢?” 秦有天品着茶,沉稳道,“股东们已经开始不停给我打电话,或者拜访,这个项目每拖延一日,都是一笔巨大的损失,我不容许这样的失误发生。” 陆禹行沉默了一会儿,“我会亲自跟荣氏洽谈这一次的合作。” 说完,他从容起身,然后离开。 秦有天放下茶杯,许久以后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陆禹行推开卧室房门,就看见了坐在床尾上的凌菲,“禹行,谈完了?” “嗯。” 凌菲温柔地笑着,“你累了吧?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你泡个澡放松一下。还是你饿了?我下去叫林嫂给你准备点吃的?” “这段时间在家都在忙什么?”陆禹行盯着凌菲的脸,耳边忽然想起了秦桑那天的话。 凌菲身影一顿,“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房间里沉默了一下,陆禹行忽然道,“不用忙活了,我换一套衣服就得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有事。” 说完,他不再看凌菲,径直越过她,进了更衣间。 …… 夜深时分。 陆禹行独自开车出了秦家,一路漫无目的开,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秦桑公寓的楼下。 他兀自掏出烟,低头点上了一根,抬手吸了一口,青白的烟雾缓缓吐出,模糊了他英俊的脸,路边橘黄色的灯光透进来,迷离了他的眼。 远处忽然有一束强烈的光线照过来,陆禹行被刺得半眯着眼睛,听着车辆渐渐靠近的声音,然后在大门口处停了下来。 随着车门打开的声音,一抹再熟悉不过的妩媚影子从车上走了下来,除此以外,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 陆禹行的车窗摇下,有凉风灌进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对男女。 从他这个角度望去,男人的身躯彻底挡住了女人,背对着他,忽然微微弯了一下,陆禹行的瞳仁骤然一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但始终没有任何的举动,就那么冷眼旁观着,只是手指上的烟,已经被他折成了两段。 “谢谢你送我回来。” “真想谢谢我的话,就用行动,别老嘴巴上说说而已。”荣子桢挑眉笑着。 秦桑懒得理会他的调侃,“当我没说过,你回去吧。” 荣子桢忽然压低腰身靠近了秦桑,吓得秦桑猛得后退一步,警惕看着他,“你干嘛?” 荣子桢哑然失笑,伸手在她的头发上拿下一片白色的纸屑递给她看,“这个。” 秦桑蹙了蹙眉,“我进去了。” “晚安。” 秦桑撇了撇嘴巴,“荣子桢,我不吃这一套,你以后别整天在我眼前晃了,好走不送了!” 这个男人,给他点阳光他就灿烂,说好的帮他挑完礼物以后两不相欠,结果他动不动冒出来,对她爸更殷勤了,这让她头疼不已。 不过幸好已经从秦家搬了出来,否则秦桑不知道哪天当着秦有天的面就揍人了。 荣子桢看着秦桑疾步离开的背影,笑了一声,刚转身,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车。 陆禹行岿然不动地坐在车内,昏黄的阅读灯笼罩着他的脸,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有徐徐的烟雾飘出,散在夜色里。 荣子桢踱步上前,走到了陆禹行的车外站定,双手抄兜里,闲适镇定地看着路禹行,“陆二爷,这么晚了怎么会这儿?” 陆禹行重新点上一支烟,抽吸吐息着,夹着烟的手伸出车窗外,食指轻弹了一下,烟灰差点就飞到了荣子桢的身上。 “关于新阳项目的合作,我跟你谈。”陆禹行森然的嗓音不疾不徐,“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陆禹行靠在车座上,漠漠道,“离秦桑远一点。” “要我离开秦桑可以,再加一个条件。”荣子桢咧嘴笑。 陆禹行侧过脸,深邃的五官在暗光里,错落不明,“说。” “你手上西郊那一块地皮,转手给我,你多少拿到,我同等价钱给你,你不会亏。” 陆禹行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极浅的冷笑,因为他从来不笑,荣子桢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 他薄唇玩味地咀嚼着两个字,“不亏?” 荣子桢不急不躁,“你要是觉得亏了,可以拒绝我。” 他说的轻松,事实上把握也不是那么大,然而,陆禹行却忽然开口道,“可以。” “什么?”荣子桢懵了,他答应得太过利索干脆,他不敢置信,毕竟那块地未来的价值,可是非常可观的! “陆禹行,你没有在开玩笑?” 陆禹行单手扣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若有似无地轻叩着,眸色如夜色一般黑无边际,“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荣子桢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陆禹行,秦桑对你,有那么重要?” 第202章 陆禹行没有回答荣子桢的问题。 秦桑之于他,到底重不重要呢?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也未曾深入想过。 也许,他只是从小就被她缠成了习惯,她的顽固给折腾出了抖M属性,如今她终于要逃离他身边了,他却不愿意了。 也许,只是习惯了她在身边无理取闹的日子。 只要想到她要有其他的男人,心脏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 …… 不知从何时开始,荣子桢忽然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反而是频繁出现在一些财经报纸和新闻报道上,他似乎很忙,荣氏那边貌似一连启动了好几个重大项目,这些秦桑都知道。 秦桑也没时间和经历分给荣子桢,只是秦有天每日都有看报纸,所以发现荣子桢出入都带着其他的女伴的时候,大概也猜测到了个大概,见秦桑丝毫不受影响,他也不好再问,与其让她委屈自己来成全自己的快乐,不如让她自由选择。 日历一天一天翻过,期间也发生过很多事情,比如贞贞结婚了,看见她在婚礼上幸福微笑的模样,秦桑也羡慕,却也看淡了很多。 自然,陆禹行似乎很忙,秦桑隐约知道盛兴集团要变天了,但是她选择当个缩头乌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偶尔有一些叔伯会上门来找秦有天,虽然秦桑经常不在,但是偶尔回去住的时候,不经意地还是听到了一些意味不明的话语,他们似乎都是在劝说秦有天,至于更深层的内容,秦桑不懂。 她看着秦有天的精神状况又差了很多,虽然担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对于公司的事情,她一窍不通,再者,秦有天似乎也不愿意她卷进去,并未与她多谈。 而随着天气渐渐转冷了,陈眠到底是和袁东晋走到了闹离婚的那一步,秦家有黑道的背景在,所以秦桑也认识几个有名的私家侦探,陈眠让她帮忙找袁东晋和陶思然出轨证据的时候,秦桑在外面的餐厅里意外见到过周旭尧一次。 那个温润的男人,笑容如春风无害。 他最近也很活跃,从别人口中得知,周家因为周旭尧的回归闹得天翻地覆,先是他打算高调娶陶思然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后又是他跟周家闹翻的情节一发不可收拾,听闻之所以会闹翻,也是因为陶思然。 秦桑见到他和陶思然的时候,难免笑了,大概是陶思然和袁东晋的行为太过分了,陈眠能隐忍不发,而秦桑却不行。 深秋季末,将要入冬,港城最近一直在降温,秦桑依旧维持着她爱美的特性,红色的长风衣之下,搭配着经典的黑色系,短裙之下露出白皙修直的腿,穿着一双同色系的长靴及膝,妖冶美丽。 陶思然看见秦桑那一瞬间,整个人的脸都白了一层,秦桑笑靥如花,一步一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这么巧啊。”秦桑温婉地笑着。 陶思然捏紧了手,一眼不发地看着秦桑,心脏快要跳出喉咙了。 周旭尧放下手里的刀叉,矜贵优雅地擦拭了一下嘴巴,“秦小姐也和人约在这里吃饭?” “是啊,”秦桑用下巴比了比洗手间的方向,“喏,人在那儿呢。” 陶思然和周旭尧同时抬头望去,发现那人竟然是陈眠。 秦桑朝陈眠招了招收,“这儿!” 陶思然已经整个人僵化了,室内分明很暖,她却觉得很冷,四肢百骸都被冻住。 比起秦桑的妖冶,陈眠整个人都显得低调内敛,然而却气场逼人。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尴尬起来。 陈眠淡淡瞥过陶思然,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对着周旭尧也只是轻轻颔首示意,朝秦桑道,“走吧。” 秦桑一把拉住她,“你急着走什么?难道就没有话要问问陶思然么?” 陈眠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女人,而秦桑不是,她会主动走到这里来,就是明摆着就是要羞辱陶思然的,“要不我帮你问好了。” “桑桑,别闹了。”陈眠盯着秦桑,面容有些严肃。 秦桑深呼吸一口气,转而对周旭尧讽刺了一句,“周公子,送你一句话哦,越是温柔的女人啊,心肠越是歹毒,”她的视线落在周旭尧墨黑的短发上,笑容讳莫如深,“啧,着头发挺黑的,记得保护好啊,不然到时候发绿了就不好了。” 周旭尧淡笑,“谢谢你的提醒。” 秦桑自觉无趣,对陶思然冷瞥了一眼,被陈眠拉走了。 …… 回去路上,秦桑语气不满地抱怨,“你刚为什么不让我说?” 陈眠知道她替自己感到不值得,“反正和我袁东晋都要离婚了,没有必要。” 秦桑翻了个白眼,“当初豪言万丈,说不会任人欺负?现在怎么啊?这样就认怂了?” “桑桑,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我若是真的闹大了,你觉得袁家会轻易放过我么?” 说到这个,秦桑也有气,“陈眠,我就不懂你怎么想的,既然要离婚,你还留着这个孩子干嘛?你知不知道单亲妈妈有多难啊?趁着月份小,打掉才是最正确的!” 车内气氛沉凝,陈眠绷着脸没有说话,一双漂亮的眼睛固执地盯着前方,充当耳聋。 秦桑看着她憔悴得不成样子的模样,到底是于心不忍,“算了,随便你,反正你还有我,大不了以后我和你一起养。” “谢谢,桑桑。” 秦桑瞪她,“你少来!” 陈眠总觉得秦桑是她的福星,但是在秦桑的眼里,陈眠一直是她人生的标杆,自从认识了陈眠,秦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爱叫永远沉默。 爱得那么深,那么隐忍,却又不断努力站在那个人的身边。 而回想自己的荒唐,秦桑才觉得自己爱的太过自私。 于是也学着放手,学着独立。 即使最后,她的爱情找不到归宿,也成就了一个最好的自己。 从大学开始,秦桑在陈眠的鼓励下,重新学习了她喜欢的珠宝设计,在陆禹行看不到的时间里,她无数次努力,直到他结婚,她出国,偶然的机遇遇到了一个低调却十分有名的设计师。 之后的四年,又是废寝忘食的学习,借此忘记陆禹行这个人。 她参加了JILL一年一度的设计比赛,她唯一一个参赛作品,就是那一枚胸针。 她当时的设计的理念很简单:把我挂在你胸前,让我藏在你心中。 勾画的时候,她脑海里浮现的是陆禹行,和她结婚的场景,回到他结婚的当天,她把自己幻想成新娘,将所有的爱慕倾注下去。 那枚胸针,秦桑本以为自己会坚持卖给彼此深爱的男女,不过,最后她却轻易用它作为人情卖给了荣子桢,至于原因,大概就是,她已经不再盲目坚持一份爱情了。 —— 十二月初。 发生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是周旭尧在结婚之前,发现陶思然怀孕了,孩子不是他的,于是周家这一场被周旭尧闹腾起来的盛大婚礼,在举行之前突然发布了取消的消息。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纷纷猜测这取消婚礼的原因的时候,周家已经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媒体的热度刚起来,又被浇灭了下去。 秦桑单独约见过周旭尧一次,因为陶思然出轨的事情,两人不欢而散,秦桑看得出来,其实周旭尧很介意。 不能怪他那么介意,秦桑从沈嘉楠那里得知,原来当年凌菲怀上的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周旭尧的,周旭尧直到凌菲堕胎完走出手术室那一刻才知道,他的女人竟然跟别的男人有染,两人分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然而更令秦桑震惊的是,凌菲之所以会怀上别人的孩子,是因为周家那一位周夫人,季海琼手段了得且肮脏,背地里到底做过多少缺德事,根本无法想象。 凌菲和周旭尧的恋情被知道以后,凌菲就被一个小混混给强了,年少的时候不懂事,也不懂得保护自己,凌菲遇到这种毁灭性的打击,一直躲在家里,直到后来被发现怀孕。 听说周旭尧当时并不同意分手,闹得挺厉害,至于后来为什么突然安静了,无人直到原因,总之两人就那样散了。 讲真,听到这样的真相,秦桑感到震惊,也忽然有点明白,凌菲总是那样四处防备她的心态了。 大概就是,力量太过薄弱,想要反抗而无能为力,所以当拥有一切以后,就开始患得患失。 难怪聪明如凌菲这样的人,最后竟然只是读了一个小小的护士专业,因为那一场初恋,带给她的是毁灭性的黑暗,连同她未来的人生。 凌家势力不大,怎么斗得过周家这样的大户?再加上凌家重男轻女,凌菲从来没有什么地位,所以这个亏,只能生吞了。 秦桑想,这大概也是周旭尧一直凌菲不错的原因吧,一个女孩子,因为他,被毁了。 可再深一层,秦桑觉得现在这样的结果,其实也是凌菲的选择,她记得在凌菲订婚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过凌菲讲的电话吗,对方应该是周旭尧,大概是让凌菲不要订婚吧凌菲却拒绝了。 瞧,她分明有机会选择的,但是她还是选择了陆禹行。 说到底,凌菲后来是主动上了陆禹行的床,这个时候算是给周旭尧戴了绿帽子吧,现在好了,再换一个陶思然,竟然也坏了别人的种。 这一刻,秦桑都忍不住要给周旭尧这个男人一个大写的心疼,也有点同病相怜了,不过貌似他比她还要惨一点啊。 好吧,暂时原谅了他当初在泳池对她做出事情了。 ……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凌菲的孩子生下来了,是个七斤中的男孩,孩子出生那天,秦桑正好在家里,凌菲忽然肚子疼,羊水破了,家里的林嫂和秦有天到庙里娶上香了,只有一些什么都不懂的年轻女佣和男佣,看着凌菲躺在地上,秦桑整个人都懵了。 不过最快反应过来的也是秦桑,她吩咐人打了急救电话,然后亲自陪着凌菲去了医院,人送进产房以后,她通知了陆禹行过来。 看见陆禹行行色匆匆赶来的那一瞬间,秦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冻住。 他见到秦桑的第一句话,问的是:“凌菲怎么样了?” 秦桑眉目温凉,淡淡道,“在产房里,应该没事。” 秦桑当时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卫衣,脚上也只穿了一双棉拖,因为被凌菲那个情况吓到,她整个人都略显得狼狈。 此时的港城初冬在下雨,阴冷的天气,加之在医院里,秦桑整个人都已经冻僵了,可是陆禹行后知后觉才发现。 “你怎么就穿成这样?”陆禹行皱眉,把自己身上的大衣给脱下来,正要披到秦桑的身上,却被诶秦桑抬手挡住了,她淡漠到,“不用了,我要回去了。” “外天天冷,披着回去。” 秦桑连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可以这么的平静,“小叔,真的不用了,我回家就好,你要在留下来的,不用给我衣服。” 陆禹行的五指都僵住,看着秦桑那张忽然成熟起来的脸,恍惚了。 她这么情绪化的人,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他真真切切地被震惊住了。 “我回去了,等林嫂回来了,我会让她过来的。”秦桑说完转身就走。 “桑桑。”陆禹行忽然叫住她。 秦桑顿住,微微侧首,轻声问,“还有事吗?” “乖乖回家,别着凉了。” 鼻子有点酸,眼睛有涩,秦桑低头,声音微哑应了一声,“嗯。” 是的,就是这样,他们之间就应该是这样。 侄女和小叔,礼貌和关心都带着应有的本分。 秦桑走出医院的实话,外面飘着雨,冷空气迎面扑来,她被冻得整个人都在发颤,茫然地站在医院门口,整个脑袋都空白了。 来来往往的人,经过她的时候都不由得多看一眼,毕竟种时候穿成这样的美女,实在令人心疼又好奇,然而没人上前靠近她,彼此都不过是陌生人。 秦桑吸了吸鼻子,毅然决然地迈步走进了雨中。 冰凉的雨水像是夹着冰渣子,砸在脸上的时候,秦桑觉得如刀割一般疼,然而这种疼,却分散了她心脏负荷的痛感。 “女人都喜欢虐待自己吗?”忽然一道低沉温润的嗓音从她的身后传来,与此同时,秦桑头顶上多了一把黑色的雨伞。 秦桑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不同的声音,却是一句类似的话,勾起了她很深的回忆,眼前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秦桑,你就那么喜欢虐待自己吗?” 当年,陆禹行决定报考另外一座城市的大学,尧远离港城,秦桑不同意,然后两人吵起来,秦桑就那样冲进暴雨中,陆禹行没有马上追出来,所以她生生在大树下站了半小时,他才寻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样。 冷冰冰的语调,配上他经典冷漠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可即便他看着那么冷,秦桑仍旧是看见他就哭了,哭得细心裂肺,“陆禹行,你怎么可以让我等那么久!” 后来呢? 后来陆禹行最终还是留在了港城上大学。 周旭尧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女人,俊眉紧紧蹙起来,温热的手忽然握着秦桑的手,将雨伞塞进她的手里,“拿着!” 下一刻,秦桑只觉得身上一暖,抬眸便看见了周旭尧将自己身上的大衣给脱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而他就穿着一件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灰色的V领针织衫。 秦桑后来想,她大概,就是在周旭尧满脸嫌弃地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给她的那一瞬间,对他产生了感动。 那种感动是该怎么形容呢? 如果有人,在大雪中给你送来了一盆炭,在大雨中给你递上一把伞,在寒冷里给你披上衣服,在你最难过的时候,给了你最需要的依赖和温暖,大概,感情都是相当容易沦陷。 尤其是女人,这种感性的动物。 “你打算在这里站成冰雕,我也还不想死,走不走?”周旭尧对上秦桑迷蒙的视线,带着几分不耐。 “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大小姐,很冷,我们一定要站着风雨中谈话?这样比较舒爽?” 秦桑大概猜测到他在这里的原因,将伞塞回去给他,作势要将衣服脱下换回去,却被周旭尧一手摁住,“闹脾气也不要随便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你是因为凌菲来的吧?” 周旭尧皱眉,“什么?” “她还在产房那里,”秦桑继续道,“不过她老公也在那,你最好还是收敛一点,别太明目张胆了。” 冷风里,一对俊男靓女一场抢眼,周围的人都觉得是情侣之间在吵架,经过的时候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两人谁也不在意。 周旭尧定定凝望秦桑的脸,半响之后,他忽然开口,“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既然是为了她而来,就不用在这跟我浪费时间了。” 周旭尧低着都,眼神幽暗,“谁告诉你,我是为她而来了?” 秦桑愕然,难道不是? “你很喜欢擅自决定别人的思想行为。”这话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秦桑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由始到终。 “走吧,我送你回去。” 这一回,秦桑没有拒绝,至于为什么不拒绝,秦桑想,她现在需要一个人陪着,谁都可以。 虽然周旭尧看着一点也不客气,但是莫名的让秦桑觉得这个冷冰冰的世界终于不是她自己一个人。 上了车,周旭尧将车上的暖气开得很大,秦桑冻僵的手脚渐渐回暖,她看着车窗外烟雾蒙蒙的一片,轻轻呵了一口气在玻璃上,手指触碰上去,有点凉。 “周旭尧,凌菲在生孩子,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吗?” 周旭尧微微侧眸睨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子,直接驱车离开了医院,秦桑看着后视镜,医院越来越远,她沉默了。 …… 秦桑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富丽堂皇的客厅,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跟着一个算不上熟悉的男人来到了他家里。 “楼上左转第一间,上去洗个澡吧。” 灯光恰到好处的柔和,衬得男人的脸温润儒雅。 秦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解开了精致的袖扣,挽起袖扣往厨房那边走去,淡声道,“不用了,我没有在陌生男人家里洗澡的习惯。” 周旭尧顿了一下,淡淡道,“随便你。” 秦桑打量了随意地打量了一下他的别墅,走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手机在震动,是陆禹行,秦桑抬手挂断了,然后给秦家那边打了电话,简单地吩咐了几句,刚挂断电话,她抬头便看见了男人端着一个陶瓷碗走到了她的面前。 “把这姜汤喝了,不然感冒了。” 秦桑盯着他手里那一碗冒着热气的微黄的姜汤,没有动,周旭尧盯着她素净的姣好的脸,眼眸微眯着,伸手替她拨开缠在嘴角上的发丝。 秦桑下意识地一躲,周旭尧温润淡笑着,指尖擦过她沁着微微凉意的肌肤,嗓音暗沉,“现在才怕我?”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一双漂亮到过分的凤眸,露出了警惕和防备。 周旭尧闲适地轻笑,“这就是对你好了?” 看来她从来没有被男人宠过,也是,陆禹行那种男人冷得跟僵尸一样,加上又是秦桑一路到贴上去,他怎么可能会宠她呢? “谢谢你的雨伞和衣服,如果你这里有女士的衣服,麻烦借一套给我,我该回去了。”刚才是脑子短路才跟他说不要回秦家。 “我这里没有女人的衣服。” 周旭尧盯着她看了是几秒,补充了一句,“你是第一个进入这里的女人,当然,保姆除外。” 秦桑又是一阵错愕,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是理解了,圈子里的那些公子哥很多都是那样,住处很多,女人出入也多,但终会有一个地方,属于他自己,大概是有时候需要一个人冷静休息。 不过,第一个踏进这里的女人?她? “我不懂你的意思。”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把姜汤喝了,然后去洗一个澡。”眉目温和,说话的语气也依然,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秦桑不为所动,与他对视着,秦桑的手机这是又震动了起来。 两人同时看向手机屏幕。 男人柔和的声音再读传来,“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话,就听话些,除非你想利用自己生病这种借口博取他的同情。” 秦桑幽黑的瞳孔骤然紧缩,纤细的手指蓦然捏成了拳,一阵刺痛漫过心脏。 第203章 在这一刻,秦桑深刻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男人,有一双会窥探人心的眼睛。 又或许,在他的面前,她始终显得稚嫩。 秦桑一一言不发端起那一碗姜汤一口气灌了下去,辛辣的味道呛得她眼眶都湿了,偏生那水汽打着转,固执的不肯落下。 “周公子,我永远不会走上你曾经那一条路。” 为了一个女人,堕落到沾染上了毒品,她秦桑不需要那么可怜。 周旭尧看着她消失在楼梯口处,身体半倚在沙发上,薄唇微抿,抬手随意地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烟雾朦胧中,他的眼眸清冷,感觉不到温度。 秦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他瞟了一眼屏幕,伸手摸了过来,指腹在屏幕上滑动着,缓缓地停留在绿色的那一点上,不过最后,他没有接通。 浴室里。 温热的水漫过肌肤,秦桑躺在水中,长臂无力地垂在浴缸的边沿,眼前不断地闪过陆禹行匆忙赶来的紧张神色。 真的是,讽刺极了。 挥之不去的画面,令她烦透了。 秦桑洗完澡,身上就穿了一件宽松的浴袍,刚步出浴室,看见了整整齐齐放在床褥上干净的新衣,没有多余的想法,换好了衣服下楼,已经找不到周旭尧的身影。 倒是厨房那边的方向有声音传来,秦桑转身走过去站在离着厨房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上,一眼便看见了琉璃台上忙碌着的男人。 橘黄色的灯光静静洒落,男人侧颜的轮廓成了一道剪影,修长的手指切菜的动作灵活且快,身高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健硕男人,围着一条女人用的围裙,分明应该滑稽才是,他却偏生彰显出了一副颠倒众生的贵公子姿态。 秦桑感到恍惚,这一幅画面,渐渐的就与记忆中的人重合,好像是那个人,又不像。 忽然一阵门铃声惊醒了她,周旭尧抬头望来,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 男人漂亮的薄唇抿出一抹浅浅的弧度,“衣服还挺合身。” “你不是说你家里没有女人的衣服?” 周旭尧将菜倒进油锅,动作娴熟的翻炒着,“你洗澡的时候,让助理送过来的,”门铃还在响,男人却专注于吃炒菜,“别杵着了,去帮我开下门吧。” 打开可视门禁,一个像洋娃娃一样的女人,身后站着一个保镖,替她撑着伞,而她不耐烦地站在别墅门外,抬着头仰着下巴,“周旭尧,我知道你在家,快点给我开门!” 秦桑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着装,嗯,很整齐,不至于让人误会,然后摁下了门禁,大门徐徐打开。 做完这个事情,她就趿着男人的棉拖径直不如餐厅,找了个方便的位置坐了下来,安心等待着周旭尧的晚餐。 周旭尧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谁来了?” 秦桑不冷不热地答道,“你的女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周旭尧!” 最后一道菜正好起锅,周旭尧听到女人的声音眉头皱了皱,随后又恢复了常态,镇定自若地将菜端了出来。 女人指着秦桑质问,“她是谁?” 周旭尧并未搭理她,而是给秦桑盛汤装饭,秦桑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也并不打算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 “周旭尧,我在问你话!”女人冲过去,一把拽住了周旭尧的手臂,过猛的动作,引得他手里的汤溅了出来,若不是周旭尧眼疾手快,估计就要泼在秦桑的身上了。 男人将碗重重搁在餐桌上,眸底掠过一道寒意,“韩悠,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秦桑挑眉看了看那个女人,原来是韩家的小公举韩悠,周旭尧从小就定下婚约的未婚妻啊,呵! “周旭尧,你敢质问我?”韩悠憋红了一张脸,“你信不信我告诉伯母!” 周旭尧甩开她的手,韩悠被他毫不怜惜的力道甩得往后倒退了一步,一手扶住了餐桌边沿才稳住了身体。 “随便你。” 仿佛她是透明的存在,周旭尧兀自坐下来,和秦桑一起吃饭,两人安静吃饭的画面,真真是刺目的很。 韩悠何时有受过这种待遇,气得抬手指着周旭尧骂道,“周旭尧,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周家的私生子,要是我看上你,你觉得你可以这么安稳在周家呆这么多年?现在能进周家的企业?你忘恩负义!” 又朝秦桑冷嘲热讽,“喂!女人,你又算什么东西!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跟我抢男人?” 秦桑本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破事,然而这个女人找周旭尧麻烦就好好找,偏又要扯上她。 秦桑重重地将筷子搁在桌子上,眉目温淡,“这位小姐,你骂他私生子各种都没关系,毕竟我也听讨厌私生子这种身份的人,”她指了指周旭尧,“不过,我爸是李刚这种戏码已经Out很多年了,麻烦你可要新颖一点么?” “至于你问我算什么东西?”秦桑撩起唇角,“你又算老几?” 不疾不徐的语调,懒懒散散的,偏生又那么傲慢。 “你……你……”韩悠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被秦桑堵“你”了老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韩悠被宠得一声公主臭毛病,虽然出生名门,但教养却并不好,骂人的话愈发难听起来,“你信不信我让你在港城待不下去!” 啊咧? 秦桑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女人是言情小说看多嘛? 秦桑盯着韩悠愈发难看想发作又欲言又止的模样,漫不经心地掀动眼皮问周旭尧,“诶,周公子,你到底是怎么招惹到这种脑残智障的?” 到底是那个中世纪的来的怪物? 周旭尧因为韩悠那番说辞而阴沉下去的脸色,被秦桑这么一闹腾,忽然淡了几分,眼底藏着一抹极浅的兴味,淡声配合着,“我不认识她。” “听见了?这个男人说不认识你,”秦桑单手托着下巴,无辜的眼神又漫不经心地流露出讥讽和不屑,“这位小姐,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为自己这样的智商而羞愧得投江自杀死了算。” “你——”韩悠气得作势要掀桌,却被周旭尧擒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的力道毫不怜香惜玉,韩悠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断了,红着眼睛大叫,“周旭尧,你弄疼我了!” 周旭尧岿然不动坐在椅子上,慵淡地开口,“韩悠,在我亲自动手将你扔出去之前,你最好自动消失。” 韩悠从小到大都没有被这么羞辱过,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周旭尧,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周旭尧松开她的手,冷冷睨了她一眼,“我等着那一天。” 秦桑看着韩悠狼狈地哭着离开的背影,感叹了一句,“真是冷漠啊。” 周旭尧闲适地看着她,“刚才对她冷嘲热讽,现在又来同情她?” 秦桑重新拾起筷子吃饭,嗯,这个男人做的饭菜味道倒是还不错,她慢条斯理道,“传闻周公子对女人都是出了名的温柔体贴,是港城所有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看来传言果然是有偏差。” 男人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低醇的嗓音夹染着丝丝缕缕的笑意,“对我了解这么深,看来你很在意我?” 秦桑顿了一下,素净温凉的脸庞缓缓侧过,对上男人饶有兴味的深眸,“周公子的风流韵需要了解么?只要不是耳聋的人,我想都会听到过。” 不屑,鄙夷,不加掩饰。 周旭尧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出声音来,“秦桑,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有趣呢?” 秦桑蹙眉,错开视线,低头喝汤,“周公子,丑话说在前头,你这种男人,我真心是瞧不上。” “我很差?到底哪里让你这么瞧不上眼?” “很差,”秦桑表情严肃且认真,一字一句道,“风流成性,换女人如衣服,分明是薄情寡义的冷血动物,又偏要装得很深情去蒙骗那些无知的女人,不能再差了。” 秦桑盯着男人唇角始终弥漫着的笑意,浅薄却晦暗,她保持着微笑,“另外,我天生下来就自带了厌恶私生子女的功能,很不巧,你正好是这种身份。” 因为陶思然的存在,秦桑对小三和小三的子女都带着一种排斥的情绪,不过周旭尧如今的地位,已经很少有人敢提起他是私生子这个事情,久而久之,大家也忘记了,刚若不是韩悠提到,连秦桑都没有这个意识。 周旭尧微眯起眸子,视线像是淬了冰,声音阴恻恻的,“秦桑,是我对你太好了么?” 私生子,三个字,是周旭尧的禁忌。 看着男人冷贵的脸庞,秦桑感觉有一瞬间被他被凌人的气势逼得心尖颤了一下。 秦桑放下筷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彬彬有礼道,“今天谢谢的事情,我十分感谢,我回去了。” “这里是郊区,你打算走回去?” 秦桑优雅自然地迈步,淡淡道,“这就不劳周公子挂心了,雨伞就借给我吧。” —— 凌菲的儿子小小软软的,轮廓看不出像谁,不过倒是长得挺可爱。 仿佛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新生命的喜悦里,只有秦桑的世界一直在下着寒冷的雨,绵延不绝,每一次回去秦家,她都感到窒息,尤其是看见婴儿纯真的睡容或者是遇到陆禹行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难过得快要死了。 然而,就在婴儿快满月的,陆禹行在准备满月酒席的时候,凌家那边却出事了,凌菲的爷爷,那个重男轻女道不可一世,将门面看得比命还要重的老头子,去世了。 红事遇上白事,自然就是孝道为先。 所以婴儿的满月酒被推迟了。 秦桑对这些都漠不关心,别说她跟凌家没有多大的关系,感觉不到什么悲伤情绪,连凌菲这个亲孙女,秦桑也没发现她有多伤心。 也对,凌菲对凌家老头子应该是恨之入骨吧,也许早巴不得那老头子早点死。 而陆禹行和秦家的关系开始破裂,就在凌家的丧礼之后发生了,像是地震,又像火山爆发,来势汹汹。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其实,陆禹行是早有羽毛,没有防备的只是秦桑一人而已。 等秦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的时候,秦有天已经被送进医院。 秦桑犹记得那天的阳光十分灿烂,连续的阴雨绵绵,天空终于放晴了,在那个阳光美好的清晨,不过是风雨之前的最后一缕曙光。 一个月之前,秦桑把凌菲送进医院降临下了一个新生命,如今她又站在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里,有些麻木地等着秦有天手术的消息。 手术室的外面,只有秦桑和林嫂两个人,凄凉得如同外头已经全秃的树枝。 秦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脚都站麻了,林嫂在难过地抹着眼泪,低声啜泣着,她没心情,也没力气安慰谁,连她自己,都要被这种蚀骨的寒意淹没了。 然而林嫂的哭声在冷清清的走廊里回荡得格外清晰,听得秦桑心烦,她淡声道,“林嫂,别哭了。” 林嫂看了一眼秦桑,看见她满脸的温漠疲色,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小姐……” 秦有天被送进医院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连陆禹行业没有来。 秦桑的手机在震动,她低头瞟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接起来,“三伯伯。” “桑桑,你现在人在哪里?陆禹行临时召开紧急股东大会,说是要罢免你爸在盛兴总裁的职位。” 陆禹行目前为止都是属于代理总裁,真正的实权还是在秦有天的手上。 秦桑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一路畅通无助的长大。 绝望的滋味到底是怎么样的,她从来不知道。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尝到了。 就仿佛全世界都是一片黑色,不管你走到哪里,都找不到方向和出路,而且这个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 她活了二十八年,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选择死,那是被逼到了那种境地,除了死,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死不可怕,活着的绝望才会令人生不如死。 寒意从她肌肤的毛孔源源不断地灌进去,又像是被人用针筒往她的血管里注射了冰渣,秦桑冷得心脏都已经发麻了,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她机械化说道,“我在医院。” “桑桑啊,你爸的事情我们也很难过,但是公司这边你也不能不管啊,现在你是唯一能挽回这个局面的人了,先来公司参加股东大会,回头我们在陪你一起去看你爸,怎么样?” 人情冷暖到底有多令人心寒? 大概,亲自经历一遍便会懂得。 “三伯伯,我爸还在做手术。”她的声音嘶哑。 “我们知道,但是现在首要的事情……” 秦桑忽然打断了对方说话,“难道,我爸的命,还比不上那一份权利,那一点利益,那一家公司重要?” “桑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爸在做手术,你现在在哪里也于事无补,什么都做不了,倒不如先到公司,保住公司要紧啊!” 秦桑真想笑,然而她却又笑不出来,视线落在手术中三个红色的打字上,“抱歉,三伯伯,我不会去公司的,他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要在留在医院,再见。” 林嫂听她说完电话,伸手去握住秦桑的手,那么冷,好像怎么都捂不热,“小姐啊,你没事吧?” “没事。” 她能有什么事呢?有事的,是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男人,她的爸爸啊。 林嫂想要安慰她,然而却找不到任何的言辞,只能重新沉默了。 “林嫂。”秦桑忽然轻轻地开口。 “嗯?” “你觉得我应该抛下我爸去公司那边吗?” “小姐,不管你怎么做决定,你爸都不会管你的。”林嫂不过是一个下人,文化水平也不高,对于利益那种事情,接触的也不是那么深,但是对于仁义孝道倒是很看重,她当然觉得秦桑选择留下来是最好的。 “如果我离开这里,我爸就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我怎么能抛下他呢?”她像是在喃喃自语,“可是,公司也是我爸的心血啊,被人抢走了,他一定会难过吧。” 这个人,还是陆禹行。 “小姐,你爸不会怪你的,不要自责了。” 秦桑低着头,“是我太无能了,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林嫂看着她说,“就算小姐很早发现,你也是斗不过二爷的,这些都不是小姐的错。” …… 秦有天手术很成功,但是经过这一次,他的身体已经再也负荷不起任何的手术了,医生告诉秦桑,如果再有下一次意外,就算是神仙也无能为力了。 最终,秦桑也没有去公司参加那个股东大会,陆禹行的提案最终通过了,因为他手头上握着的股份仅次于秦有天,且这几年的公司在他的带领下一次又一次创新了业绩。 反而是秦有天,先前的几次投资失利,几番把公司推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如今又躺在医院里,最后结果会如何也是未知。 对比之下,那些只看利益的人,自然选择支持陆禹行。 秦有天手术后三天,依旧没有醒过来,秦桑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林嫂心疼她,让她回去休息,她也置若罔闻。 这三天,只有在第一天手术完毕,而股东大会之后,有一些叔伯过来看望了一下,过来也不见得多么关心病情,不过是来确认一下而已,在那以后,再也没有人上门。 风光了大半辈子,如今病倒住院却落得无人问津的境地。 秦桑渐渐也看淡了。 第三天夜里,秦桑趴在床边上睡着了,忽然感觉身上一沉,她蓦地睁开眼睛。 昏暗里,骤然对上陆禹行那黑亮深邃的眼眸,久久不动。 陆禹行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如果累了,去沙发那边躺着休息。” 视线不好,秦桑也看不清男人的任何表情,只能隐约看见那轮廓,她凉凉的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过来看看。” “这里不欢迎你,麻烦你滚出去。”秦桑将身上的衣服拽下,甩回去给他。 陆禹行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睨着秦桑。 秦桑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烦,跟他在同一个空间里,觉得空气都变得浑浊,再一次下逐客令,“滚出去!” “秦桑,这是秦家欠我,欠我陆家的,所以我不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错。” “出去!” “你到现在都还能摸得到你爸活生生的气息,起码他还活着,你还有爸爸,还有弟弟,我呢?”陆禹行低沉缓慢地说道,字字句句都带着某种憎恨,那么浓烈。 秦桑身体僵住,哑声反问,“你什么意思?” “我爷爷曾经是你爸的得力助手,相当于他的右手,陪着他出生入死,陪着他从一条黑路走向白天,然而,最后却因为你爷爷的多疑,听信小人的话,怀疑我爷爷背叛,没有一个好下场。” 陆禹行平静地陈述着,好像无关痛痒,又好像痛不欲生,“我爷爷,我爸,我妈,我弟弟,我陆家的人,除了我,拜你爷爷所赐,全部死在一场蓄谋的爆炸里,尸骨无存,我连纪念他们的东西,都寻找不到。” 秦桑整个人都楞着,胸口一直窒痛,她一把捂住了胸口,“这不可能……” “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活过来的?”陆禹行忽然蹲下身子,在昏暗中与秦桑平视,那双眼睛幽冷,覆盖着漫天的恨意,看得秦桑心惊肉跳,猛得往后退去。 “怎么可能!”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我爷爷为什么要收养你!” 八岁那年,爷爷领着十二岁的陆禹行回来,宣布他是她的小叔,甚至因为她的抗拒,第一次呵斥她,那么维护他不是吗? “收养?”陆禹行低低地笑了一声,那么讽刺。 “你知道我被自己的仇人收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么?” “没日没夜,我都在做恶梦,梦见我的一家人,血淋淋的朝我伸手,一声声质问我为什么要做仇人之子,为什么不报仇……” 陆禹行的手覆盖上秦桑的脸颊,冰凉粗粝的指尖,冷意瞬间侵蚀了而来,秦桑在发抖,听见他说,“桑桑,你没心没肺的笑着说爱我的时候,知道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吗?” 第204章 “我想撕碎了你脸上的笑容。” 秦桑看清楚了,他深邃的黑瞳中,那一抹阴郁。 病房里太过安静,秦桑怔怔看着他,连哭都没有勇气。 陆禹行站起来,低沉的嗓音仿佛淬了冰,“秦家是你爷爷踩着我一个家的鲜血走到了今时今日,我抢回来,并没有什么不对。” 他转身,拉开了门,走廊上的灯光投进来,将他的身影映在地上。 “陆禹行,”秦桑忽然开口道,“我爸成这样,也是你做的?” 陆禹行握着门把,没有回头,半阖着眼帘,冷漠道,“不是。” 门被砰一下关上,徒留下秦桑一人。 …… 那天以后,秦桑再也没有回去秦家,也没有见过陆禹行,盛兴公司已经半壁江山落在陆禹行的手里,他依旧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吞噬着。 秦有天醒了过来,秦桑一直陪在医院里,对着秦有天的时候她笑靥依旧,只是背过身的时候,没人看见她眉目上的落寞。 等到秦有天的身体有了好转,陆禹行再一次出现在病房里,气氛异常的僵凝。 秦桑站在床边上,对着陆禹行甚至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是怨恨还是愧疚,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陆禹行冷然的目光淡淡扫过她,平静的犹如一个陌生人。 秦有天道,“桑桑,你出去一下。” “爸……” 秦有天靠坐在床上,勉强多了几分精神,慈祥的笑着,“听话,出去。” 秦桑颔首,低着头从陆禹行的身侧走了出去,她没有偷听他们的谈话,既然秦有天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她就不要强行掺和吧。 毕竟对于秦桑来说,公司什么,都比不上爸爸和弟弟。 对着陆禹行,秦有天敛住了笑容,即便穿着病服,面容憔悴,他依旧是目光凌厉,气势逼人,“说吧,你的目的。” 陆禹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模样,“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了。” 秦有天转头看着窗外的明媚的蓝天,“转眼二十年,该来的还是会来。” 陆禹行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你和凌菲订婚那天。” 四年多前,无意中从听见了秦老头子和他的家庭医生的谈话,所以知道了,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秦有天当初对秦桑的苦苦哀求毫不心软的原因。 陆禹行这个男人,从小就聪明、早熟,性格里的阴暗到底有多深,连他这个闯社会的男人都瞧不出,如果秦桑真跟他走到了一起,只怕日后的灾难更多。 眼看着陆禹行不可能会放下那些仇恨,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也不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陷进去。 住院的这段时间,秦有天看着秦桑强颜欢笑的模样,心疼却说不出来,所以今天陆禹行出现在这里,是他主动约了他。 “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们秦家对不起你,这个没有什么好说。” 秦有天顿了顿,继续道,“盛兴集团,我可以给你,但是请你不要伤害秦桑和秦扬,他们是无辜的。” 陆禹行抬眸,阴冷的视线落在秦有天身上,“那么,我陆家那么多条人命,难道就不是无辜?” 且不说他爷爷是否真背叛或者想要配合警方出卖秦家,他父母和他的弟弟,到底哪里错了?当初秦家就是要对陆家赶尽杀绝,若不是他正好被送到了他国外的外婆家,只怕他陆禹行也早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那么,看在桑桑从小对你付出的真心和感情,凭这一点,可以放过她吗?”秦有天自己倒是无所谓,自己父亲欠下的债,他这个当儿子的来偿还,也是应该,然而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遭罪。 …… 盛兴集团因为秦有天住院的消息被传开,股票跌得厉害,直到公关发文宣布秦有天身体无恙,需要休养,然后公司的总裁职务由陆禹行担任,终于又渐渐回温。 然而依旧有人猜测盛兴内部的斗争问题,传言秦有天和陆禹行不和,两个无血缘的兄弟在争家产之类,不过大部分还是被陆禹行施手段给压了下去,因为不冷不忍,所以也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 没人知道,盛兴集团已然相当于易主。 秦桑不知道陆禹行和秦有天那一次见面到底谈了什么,总之秦有天身体情况稳定下来以后,便回来秦家,外界看来,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秦桑本要搬回秦家照顾秦有天,但是被秦有天拒绝了,舍不得秦有天为她操心,所以最后秦桑依旧住在了外面,只是回秦家的频率高了很多。 秦家发生的事情,秦桑谁也没说,她知道陈眠和袁东晋在闹离婚,已经吵到心力交瘁,更不想让她烦恼自己的事情。 一直到过年前夕,陈眠终于和袁东晋离婚了。 这大概是这些时间以来,听到唯一的好消息了,当然,这个结果,付出了的代价自然也不小。 陈眠和袁东晋离婚的当天,秦桑和陈眠只是通了一个电话。 秦桑一个人坐在公寓里,脚步的咖菲猫在打着瞌睡,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冰冻的啤酒,看着窗外寂寥的夜空问陈眠,“眠眠,你还爱他吗?” 电话的那端,只有冗长的清浅的呼吸,许久以后,陈眠微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爱过他。” “后悔吗?爱上他,嫁给他。” 陈眠轻笑了一声,“我一直在想,认识袁东晋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了,”短暂的沉默,继续道,“可是,桑桑,我想时光如果倒流回到过去,我想我还是会走上一样的路,因为,这是我和他注定要经历的,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后悔了,只有不去努力就放弃,才会后悔吧。” 微涩而冰凉的液体在口腔里蔓延开,秦桑也笑了,“也对,你就是这样。” 其实她们都一样,爱了就是爱了,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一跃,管它下面是天空白云还是万丈深渊,没有跳下去之前,谁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 努力过,争取过,最后的结果不管如何,都可以无悔于心了。 大概,就是这样吧。 陈眠和袁东晋如此,她和陆禹行亦然。 结束了和陈眠的电话,秦桑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久坐成山,桌子上的啤酒罐已经堆放好几个,这点酒精似乎对她于事无补,于是她起身去开了一支香槟。 空腹嗜酒,自然就容易醉。 秦桑趴在沙发上,借着酒精的冲劲,终于拨下了那一串烂记于心的号码。 夜深人静,陆禹行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抽烟,桌上的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蒂,室内全是烟草味,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白色的世界出神。 手机在深夜里震动声都显得格外突兀,他条件反射地转身去摸了手机,看到来显的那一刻,眸色深了一层。 天人交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接通了,“喂。” 电话里传来女人含糊的声音,带着重重的哭腔,“陆禹行,最后问你一次,就这一次。” 男人的手指夹着烟,拿着手机没有说话。 “你爱过我没有?有没有一瞬间,你也爱过我?呜呜……” 男人的眼眸骤然一缩,连同心脏,都在发疼。 她哭得那么大声,像极了小时候她为了一点小事伤心哭泣,像是天塌了一般,他甚至能想象出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留着眼泪,挂着鼻涕的模样,一定是又丑又可怜,让人想要狠狠揍一顿,又下不去手。 秦桑似乎也并不指望他会回答,自顾自地说着,断断续续,有点语无伦次,“我那么爱你,那么用力的爱你,你为什么不能爱我一下呢?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为什么你要是陆禹行……” “如果爷爷没有做哪些事情,你会爱上我吗?如果,如果我不是秦家的女儿,你是不是就能爱我了?” 陆禹行捏着手机的力道,一点一点加重,不断地收紧,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冷漠,只有眼底那一丝裂痕泄露了他忍耐的情绪。 他当然知道秦桑用情有多深,一颗心有多真。 明明是一个脾气暴躁又倨傲的小公主,但是偏偏对着他的时候,不管他脸色多臭,对她多不客气,她虽然生气但转身又到贴过来。 明明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却在爱他这个事情上,一坚持便是十几年,风雨无阻。 也不知道她后来说了什么,已经听不清楚,又是诉说又是指责,像个神经病一样,不知多了多久,女人抽泣的声音渐缓渐小,然后恢复了平静。 陆禹行维持着一个动作不变,紧抿的薄唇,忽然动了一下。 “爱。” 一个字,淡得就像那一缕青烟,飘散在空气里。 秦桑已经睡着了过去,她没有听见。 他也并不打算让她听见,只是,忽然想说了而已。 这一段缘分,到底是从哪里开始,什么时候开始,连陆禹行都说不清楚了。 第一次见到她,一身公主蓬蓬裙,精致得像是那玻璃橱窗里洋娃娃,站在楼梯上往下看,与他对视的时候,朝他笑了一下,缺了两颗门牙的她,那双大大的眼睛,那么亮那么亮。 也许就是那一眼,他就沦陷了吧。 自从父母,外婆外公也走了,他被送到孤儿院里以后,他就变了,性格阴郁可怖,不与任何人接近,独来独往,所有的人都怕他,仿佛他是魔鬼,渐渐的,他就再也看不到光。 直到遇见秦桑,小女孩纯真的笑容,化作最暖的光,一下子落在了他的心头上。 她八岁,但是他已经十二岁,早熟的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小女孩寄予了一种怎么样的希望。 明明可以不用理她,两人相互不干涉地长大便好,但是他没有忍住了,孤独得太久,想要她的陪伴。 就这样不知不觉,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一些感情已经收不回来了,却不得不藏起来,因为这个女人他要不起,也不能要。 在渴望和压抑之间徘徊,他都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是真的疯了,所以才在计划走到最后关键的时刻,把她逼回国了,他怕如果她再不回来,以后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就当是奢侈吧,想要在最后的决裂里,多看她一眼,再一眼,贪婪的渴望一旦出现就有些不满足,他将计划一拖再拖,但这一天还是来了。 从他进入秦家那一刻起,他就是为了复仇而来,秦桑是他人生的意外,从来不在他的计划里。 现在,不过就是走回了他们本该有的轨道。 说不出口的爱,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反复想念,又或者在她听不见的时候低喃一声。 秦桑,我爱你。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像个小偷一样窥视着,幻想着,但从来,没打算让你知道。 —— 新年之前,秦桑回了一趟秦家,陆禹行和凌菲都在,不算一家人的一家人,同一桌吃饭,气氛除了尴尬就是冷。 秦桑和陆禹行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每一次回来看秦有天的时候,她都是选择陆禹行不在的时候,时间错开得好。 如今再同桌,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仿佛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秦桑不经意的余光里,瞥见男人陆禹行抱着孩子的画面,扒饭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 男人算不上多么温柔,然而看着那个孩子的时候,他确实没有那么冷,尤其是凌菲就坐在她的身侧,那一家三口那么亲密,看得她怔忪。 时光在流逝。 秦桑和陆禹行愈走愈远。 秦桑在睡梦里,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团火给包裹住,又热又汤,仿佛要将她烧穿了,她难受地睁开眼,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却能清晰感受到滚烫的呼吸,依旧腰间的手。 “啊!” 条件反射地用力一推,接着一声闷响,以及属于男人痛苦的呻吟响起,秦桑整人从床上弹起来,连滚带爬地摸到了开关,打开了灯。 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有一股酒味,不过还好,没有什么可疑的迹象。 秦桑这才绕到另一边,打算看看到底是那个不要的男人竟然把她带到了床上,可是看清男人那张英俊的脸,秦桑气得抬脚一脚踹在了男人的翘臀上。 “周旭尧!你这个王八蛋!” 妈的!竟然又是他! 没有穿鞋,所以没有很大的威力,躺在地上的男人趴着连动都不动,秦桑疑惑地看着他,蹲下身,“喂,别给我装死啊!” 没有反应,倒是有粗重的呼吸声,秦桑这才注意到,男人后背上,那一件白色的衬衫,上面竟然全是鲜红的血,已经湿透地贴在身上。 秦桑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一软,跌坐在了柔软的地板上。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脸色红得有点异常,两道眉紧蹙着,额前的黑发已经被汗浸湿,他看着很难受。 “喂,周旭尧,你怎么回事?你别吓我!喂!”秦桑小心翼翼地戳他,除了浑身像烧开的水的温度,他没有给予任何反应。 “Shit!”秦桑慌张地爬起来,用座机拨通了客房服务电话。 秦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着一起到了医院,大概是周旭尧身上的伤来得莫名其妙,她自己又喝酒断片,不知是否跟自己有关,于是良心不安就跟着来了。 周旭尧后背的是鞭伤,也不知道这个男人脑子里想得的是什么,医生说伤口是有处理过,然而病人喝酒以后又拆掉了纱布洗澡,所以整得又流血,并且伤口感染引起发烧。 秦桑问那个全程尽心尽力的男人是怎么回事,对方称他也不清楚只告诉秦桑,她在夜壮喝醉了,是周旭尧抱着他回了房间。 好吧,这伤口百分百与她无关,但想起周旭尧先前对她的照顾,所以秦桑善心大发地留下来照顾了他一下,看着已经差不多了,想甩手离开。 然而周旭尧这个神经病,发作起来真是出乎意料,秦桑刚起身,就被他扣住了手腕,嘴巴说着胡话,听不清楚内容。 秦桑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这般脆弱的模样,忽然有点于心不忍。 其实,他也挺可怜,私生子,从小被人瞧不起,周家又是那么一个冷血的地方,他应该活得很辛苦吧?喜欢的女人嫁给别人了,想娶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生病了连一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 他现在这样看着,倒是无害。 算了,当做是日行一善吧。 …… 半夜里,陆禹行已经睡下了,听见手机的铃声,又蓦然睁开眼,清明的眸底没有一丝混沌,看见是他安排跟着秦桑的保镖打来的,毫不犹豫地接通了。 “二爷,小姐进医院了。” 陆禹行喝水的动作一顿,冷然的语调没有起伏,“怎么回事?” 那保镖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终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汇报给了陆禹行。 周旭尧。 这个名字陆禹行一点也不陌生,甚至是耳熟能详,凌菲和周旭尧的那点儿事,他自然一清二楚。 那保镖没有听到陆禹行的指示,心头发憷,也不敢吭声说话。 “不用管,由她去。” “是,二爷。” 陆禹行挂了电话,忽然低笑了一声,“秦桑,你说,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告诉自己,派人跟踪她只是为了防止她逃跑,可他又很矛盾地让保镖汇报她的动态。 保镖看到她和周旭尧一起开了房最后又进了医院,已经是半夜的时间,都冒着打扰他休息的风险通知他,是不是代表连保镖都觉得她之于他是特别的? 又为什么在听到她和男人开房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会燃起一阵怒气?就好像,自己的妻子在外面偷了男人一般,他只想手撕了那个男人,然后把她绑回来狠狠的教训一顿? 他真的是身中剧毒,而这个毒的名字叫秦桑。 好像,明知道不可能了,他也舍不得放手了,怎么办呢? …… 次日,秦桑和周旭尧在一阵闹剧中醒来。 对于周旭尧的提议,秦桑依旧不放在眼里,留给周旭尧一个潇洒的背影,然后离开。 秦桑前脚刚离开,韩悠后脚跟便出现了。 她依旧高傲得像只孔雀,用鼻孔看人,容旌对这个大小姐是敬谢不敏,安静地站在一旁不出声。 “怎么样?你还要继续拒绝跟我结婚吗?” 周旭尧穿着宽松的病服,一夜的高烧折腾之下,俊脸带着几分病态,坐在床上依旧矜贵出尘,没有回答韩悠的问题,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朝容旌道,“通知温绍庭,我住院了。” 有点儿漫不经心懒懒散散的味道,又带着几分傲娇,就好像是,老子住院了,你们这些平民都给我速速来服侍我! “噢,好。”容旌被他不按常理出牌搞得有些懵逼,但依旧照做。 而一旁被无视的韩悠无法容忍这些,一把抢过容旌的手机狠狠砸地板上,啪一下,手机四分五裂,“周旭尧,你就这么讨厌我!宁愿被周家驱除出家门,赶出周氏也不跟我结婚!?” 容旌看地地板上手机的尸体,哭丧着一张脸,呜呜呜……那是他初恋情人送他的礼物啊,为毛他们吵架要拿他的手机撒气?身在豪门的大小姐,难道你不能摔自己的手机吗? 而周旭尧此时脑中浮现的想法是——早知道刚就拽住秦桑不让她走那么快了。 “你回答我!”韩悠气得只差点没掀了这病房。 容旌惊恐地后退一步,免得遭到毒手。 周旭尧这才懒洋洋地抬眸,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娶一头猪,也不会跟你结婚。” 容旌看着韩悠那大小姐瞪大眼一脸受辱的模样,有点同情地看着她,心想,老大,你这话也有点太过歹毒了。 “你骂我连猪都不如?”韩悠尖锐发声。 “你要这么说自己,也算是自知之明。” 容旌:“……”喂喂,老大,你的绅士风度呢? 把人家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千金大小姐说得一头猪都不如…… 韩悠脸色青红交错,变得比万花筒里看的色彩还要精彩,什么都反驳不出来。 周旭尧道,“容旌,送她出去。” 容旌小心翼翼地道,“韩小姐,您请吧。”还是赶紧走吧,战斗力是渣,就不要这么硬冲了。 韩悠恼羞成怒,“周旭尧,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凌菲?” 从她的口中听到凌菲这个名字,周旭尧的眼神骤然一凛,眉宇之间聚拢了一层骇人的冷气,整个病房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层冰。 第205章 从她的口中听到凌菲这个名字,周旭尧的眼神骤然一凛,眉宇之间聚拢了一层骇人的冷气,整个病房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层冰。 容旌真是不知该说韩悠这大小姐太过单纯还是太过愚蠢,每个人都有一个雷区,正常人明知道前面是一个地雷,都会知道绕到而行,她倒好,直接一脚踩上上去! 虽然不知道凌菲这个人现在在周旭尧的心底还占有多少分量,但是很明确的一点,韩悠最不合适提到凌菲这个名字的人之一,毕竟当年凌菲和周旭尧走到那一步,这个大小姐在背后可是没少使劲。 病房里忽然响起了玻璃落地的声音,容旌全身的的神经都倏然绷紧,而韩悠盯着脚边的玻璃更是脸色发白。 周旭尧成年以后,给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十分好说话,尤其是对女人,绅士体贴,容旌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当真是第一次见到他对着一个女人露出这种面无表情的神色。 周旭尧淡定从容地站起来,韩悠被他冷冽骇然的气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料周旭尧一手揪住了她的衣领,二话不说拽着她往房外走去。 “周……周旭尧,你要干什么?”韩悠说话都结巴,眼底露出了怯意。 周旭尧拉开门,好不怜香惜玉地一甩,将韩悠轻而易举地甩出了出去,像一个布娃娃,整个人都趴倒在地上。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下一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男人冷冰冰地抛下一句,用力甩上了门。 站在病房外面,跟着韩悠一起过来的保镖忙上前将韩悠扶起来,“小姐,您没事吧?” 走廊里其他人也被这一幕吓到,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韩悠青白着一张脸,一把甩掉保镖的手,“滚开!别碰我!” 她已经被气得哭不出来,整个胸腔都是一股燃烧的恨,头顶都气得冒烟了。 保镖退到一旁,不敢再说话。 “我要见凌菲那个女人,立刻!马上!” “是!” 周旭尧刚那么一个动作,后背的伤口又撕裂了,容旌看着染上红色的纱布,默默地把医生叫了过来。 重新将伤口包扎好,温绍庭他们也正好过来了。 温绍庭一如既往板着一张脸,周旭尧淡扫了他一眼,“你不是跟陈眠陷入爱河了,怎么还是这么一张死脸?” 温绍庭漠漠道,“我有必要对你露出笑脸吗?” 周旭尧后背疼得要命,又被韩悠那个神经病来闹了一番,现在还要面对着好友一副棺材脸,实在是郁闷。 秦彦堔笑了出来,“你也不是陈眠,别指望他对你笑了。” 温绍庭长腿交叠,靠坐在沙发上,“怎么到现在还要挨你家老头子的揍?” 周旭尧后背的伤,除了他亲生的爹能抽出来,没有人做得到,这些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不过上一次,应该是很多年以前了吧,成年以后,是第一次。 秦彦堔也问:“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情?” 周旭尧冷笑,“还能因为什么?” “然后呢?把我叫来这里干嘛?”温绍庭不冷不热的态度。 “我需要你帮忙。” “说吧,打算怎么做。” 周旭尧下巴比了比放在茶几上文件,“周家盘根很深,加上韩家的关系,想要动,不是那么容易,这些资料他们想要扣押下来太容易了,所以需要你交给可靠的人去办。” “打算动手了?你有几成把握?”温绍庭对周旭尧的目标是清楚的,他一直想要摆脱周家的束缚,或者说,想要摧毁这个阴暗的家族,这些年一直都在努力着。 在国外这几年,表面上他依旧像个放浪子,以至于周家的人都对他放任不管,认定了他一无所成,可实际上,周旭尧私下一直都在谋划着,准备着。 当年那个差点被害得染上毒瘾的少年,早已经脱胎换骨。 “五成吧。” 秦彦堔是医生,对商场上的事情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不过倒是有委托周旭尧帮他在做一些投资,所以他只是在一旁悠哉地当个旁观者,唯一能帮忙的,大概就是他们死伤的时候给他们扎上一针。 “五成?只有一半的机会,你就要放手一搏了?” “他们已经有所察觉了,再不动手,连五成机会都没有了。”周旭尧道,“不过有个人扣押帮我把成功的机会提高,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谁?”温绍庭是不感兴趣,但是秦彦堔却很八卦。 周旭尧瞟了一眼温绍庭,最后朝秦彦堔淡淡道,“你没必要知道。” “……呿!” —— 秦桑直接回了秦家,“林嫂,我爸呢?” 林嫂担忧地看了一眼楼上,“在楼上书房和二爷在谈事情。” 秦桑蹙眉,“陆禹行在家?” “早上回家的,一回来,两人就进了书房。” “多久了?” “半个多小时了吧。” 秦桑往楼上走去,“我上去看看。” “诶,小姐……” 秦桑微微一笑,“放心,我只是去看看。” 可秦桑刚转身,就与凌菲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凌菲怀里抱着孩子,冲她微笑着,“桑桑,你回来了?” 四目相对。 秦桑看着她怀里正着一双黑亮眼睛的婴儿有瞬间的失神。 “我跟你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那么亲昵的地步,你这么叫我的名字,让我有点恶心。”秦桑撩着长发,眉目上染上凉薄的笑意。 “名义上,我依旧是你的婶婶,不管你承不承认,”凌菲淡淡的笑着,“一家人自然不应该那么生分。” 秦桑淡瞥她一眼,沉默了片刻,在凌菲再一次开口之前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深藏着一抹恶意的味道,“凌菲,我忽然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凌菲楞了一下,“什么问题?” “你到底是爱陆禹行呢,还是爱周旭尧?” 始料未及的问题,让凌菲着实一愣,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秦桑清脆的嗓音均是绵延无尽的讽意,“私底下调查陶思然,却又跟我口口声声说自己对陆禹行么多在意,抱歉,我这个人脑子比较简单,麻烦你告诉我一下,你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凌菲瞥了一眼杵在一旁的林嫂,把孩子塞进了林嫂的怀里,微笑着道,“林嫂,麻烦你去冲泡牛奶喂一下孩子。” 林嫂犹豫在原地,看着秦桑又看看凌菲,欲言又止,秦桑朝她到,“林嫂,没事,你去喂孩子吧。”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秦桑脚上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站得累,转了个身往沙发上走去,随意地坐了下来。 凌菲跟过去,“秦桑,我和周旭尧之间清清白白,不要妄图利用这个挑拨我和禹行的关系。” 凌菲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润了润喉咙,慢条斯理道,“清白啊……” “我和周旭尧确实有过一段感情,不过那时候年纪小,分开就分开了,现在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 “你跟我解释这么多做什么?”秦桑冷不防道。 “你不是问我到底爱谁吗?我不过是在回答你的问题而已。” “凌菲,我真心是瞧不上你这样的女人,”秦桑脸上浅淡的笑容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你以为别人眼瞎,不代表我也瞎,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有时候,对于一些事情,秦桑真是想拆穿都难。 “你不过是把陆禹行当做救命稻草,死拽着他不过就是他给你提供了你想要的生活,而在你的心里,其实是最周旭尧念念不忘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秦桑仰起脸庞,笑意清冷,“不懂呀?那么,我这么跟你说吧,”她顿了顿,“我现在跟周旭尧在交往,如果没有意外,应该会跟他结婚,以后呢,他会叫你一声婶婶,你觉得怎么样?” 凌菲温柔的眼眸瞬息万变,“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秦桑笑得天真无邪,“既然你跟他是朋友,我又是你的小侄女,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应该替我们高兴才是。” “周旭尧不可能会跟交往。”凌菲笃定道。 秦桑扶着额头笑了,事实上,周旭尧刚刚还跟她谈及了结婚,不过是被她拒绝了而已,毕竟她其实并不喜欢招惹一些复杂的事情。 “那么,你拭目以待。”秦桑站起来,“凌菲,我秦桑确实不聪明,但是勾引男人的本事倒是不小,你不是清楚么?毕竟当年你安排过来接触的那些男人都被我成功策反了不是么?” “你觉得凭你,能斗得过周家那位女主人?”凌菲冷笑了一声。 “只要我秦桑愿意,我还当真没怕过谁。” …… 秦桑站在书房门外,抬手正要敲门,却被人从里面拉开,一道高大的身影,伴着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她的面前。 男人的眼神又错愕一闪而过,快得来不及捕捉,居高临下看着秦桑。 秦桑眼眸沁凉,视线从他手里的文件缓缓移到了他的脸上,“你手里拿着什么?” 男人抿着唇不说话,秦桑一把将他手中的文件抢了过来,白皙的手指翻开,黑色的醒目的字体映入眼底。 “你不是看见了,”平静的语气不加修饰,“股权转让书” 而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代表了什么,秦桑自然也是清清楚楚。 秦桑推开他,跑进了书房,“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并未秦桑舍不得这个公司,而是她担心一旦失去这些,陆禹行对对他们赶尽杀绝,逼得秦有天走上绝路! 秦有天坐在沙发上,淡笑着说道,“桑桑,把东西给他。” “爸!” “没事,给他。” 秦桑的手指几乎尧抠破那纸张,她转身朝陆禹行道,“我们谈谈。” “桑桑,回来!”秦有天威严下令,秦桑却有自己的固执和坚持,“我有事情要跟他说。” 陆禹行跟着秦桑出了书房,走到了二楼的露天阳台上。 地上有一层积雪,脚踩上去有一阵轻微的声响。 秦桑刚进家门已经把大衣给脱了下来,身上穿着不多,有点单薄,站在一片白色里,越是显得娇弱。 她轻声问道:“陆禹行,你想做到什么程度?” “你昨晚去哪儿了?” 秦桑被他这一句话问得一愣,秀气的眉蹙起,“什么?” 陆禹行单手抄在裤兜里,身躯挺拔而气息冷峻,阴柔的轮廓又透着冷硬的漠然,“你是打算出卖自己的肉体,跟我斗么?” 莫名其妙的话,秦桑理不清楚,但是男人语气里的讽刺,她是听出来了,倒是露出一声轻浮的笑,“陆禹行,我怎么听着你语气有种酸味?” 陆禹行的眼神色调暗沉,“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秦桑绯色的唇漾开一抹笑,凉凉的嗓音飘散在空气里,“是不是一定要血债血偿你才会满意?” “如果我说是呢?” “你觉得你沾染了人命,能继续逍遥下去?” “你似乎忘记了你爷爷是靠什么起家了,”陆禹行漠漠道,“你以为黑洗白,有那么容易?” “秦家拥有的一切,都给你,可以让你心里舒服点吗?还是你想要我们怎么做,才可以舒服点?” 其实秦桑心疼他的,一想到他人生的悲剧是爷爷造成的,就总想为他做点什么,减少一点恨意,也为秦家赎罪。 陆禹行走到她的面前站定,修长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实现持平,“你爸的命不需要我动手也活不久了,但是你弟的命,由你来决定。” 男人的手指那么冰凉,一点一点侵入她的皮肤,两人隔得那么近,彼此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可是两颗心却那么远,“你想我怎么做?” 陆禹行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阴沉低柔的语调令人不寒而粟,“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女人。” 一句话,将秦桑推入了地狱。 秦桑的手指卷曲攥成拳,缓缓地阖上眼帘,唇边溢出了凄凉而讽刺的笑。 这个她不顾尊严爱了十几年的男人,真的是足够了解她,提刀捅下的位置都是她的致命痛。 她又睁开眼睛,黑色的眸子已经是一片清明,声音沙哑,轻声道,“当你的情妇,是这个意思?” 有一瞬间,陆禹行几乎就要心软,然而转念想道昨晚,又冷硬了下来,“是。” “我记得你以前一直很厌恶我纠缠你,你也承认你爱的是凌菲,”心麻木了,秦桑的脑子变得异常冷静而清明,“现在为什么又要留我在你身边?不怕凌菲吃醋么?” “大概是,想你被我折磨的模样。” 秦桑低声笑了出来,“陆禹行,你真的这么想?是个一个变态?还是你其实喜欢我,想要留住我?” 男人的力道骤然加重,秦桑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被他捏脱臼了,疼得她眼泪都逼上了眼眶,却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秦桑,不要把自己太当一回事。” 陆禹行从她的手中拿回文件,松开了她的下巴,“你还有时间考虑,不过我没有多少耐心。” 他走了,秦桑一直在雪地里站了很久,忽然想起陈眠的话,露出了苦笑。 她没有陈眠那么勇敢,没有陈眠那么干脆果断,她说放弃说了那么多年都做不到,她想,若是时光可重来,她一定,一定选择不认识陆禹行,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 人生有很多抉择,但是有时候环境逼得你做出一些选择的时候,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味道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秦桑去了一趟疗养院看了秦扬,负责照顾秦扬的人告诉秦桑,前两天有个很英俊的男人来找秦扬,了解了一下秦扬的病情,因为看他面生而且又不怎么友善,所以再三犹豫,还是觉得应该跟秦桑说一下。 秦桑听着描述,大概也知道对方是谁了。 他在警告她了。 夜壮里,秦桑直接找到了夜壮的经理,“我要见周旭尧。” 那经理也认出了秦桑,“周少不在夜壮。” “你联系他,说我要见他。” 周旭尧确实不是在夜壮,接到夜壮经理的电话,他让秦桑接了起来,“怎么?找我有事?” 秦桑面对经理审视的目光,面不改色道,“你之前跟我说的提议,还有效吗?” 短话那端有短暂的沉默,“改变主意了?” “是。” “考虑清楚了?” “是。” “我让人送你去次的别墅,在那等我,把电话给他。” 秦桑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用力,还是讲手机递给了那个经理。 “秦小姐,请跟我来。”那经理挂掉电话,转身带着秦桑出了房间。 秦桑再一次走进这坐别墅,里面多了一个保姆,“小姐,你来了。” “周旭尧呢?” “先生还没有回来,他吩咐我照顾你,需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我等他回来就行。” “小姐可以先上楼洗个澡,先生说了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回来。” 秦桑捏着包包的手有点发紧,想要拒绝,却又如鲠在喉,保姆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犹豫不决,“小姐不用那么担心,先生的意思是你可以先洗个澡休息,他回来应该要到很晚了。” 竟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也没有什么好犹豫了。 周旭尧的卧室在二楼,她跟着保姆顺着阶梯走上去,保姆把她领导房间门口道,“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我就在楼下。” 秦桑推开厚重的门,放眼望去,深褐色的格调布局,宽敞的房间里,最抢眼的位置就是摆放在中间的那张床,很大,空旷得鲜少看见几样摆设,落地窗的窗帘也被拉上,这房间感觉不到多少人生活的气息。 秦桑走了进去,打量了下房间的布局,末了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打开落地窗,冬天夜里的寒风呼呼刮过,寒意蚀骨。 她打了个冷颤,发呆了好久,随后便走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秦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周旭尧还没有回来,坐在床上,大概是有点累了,躺在床上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失,秦桑睡着了。 周需要回到别墅,已经是凌晨两点。 保姆还没有睡,听见动静便迎了出来,“先生,您回来了。” “嗯,她人呢?” “在卧室里。” 周旭尧把衣服递给保姆,“去休息吧。” 卧室里灯火通明,周旭尧推门走进去,一眼便看见中央那床上隆起的一团,落地窗打开着,窗纱随着风飞扬,室内的温度也因为冷风的原因而变得异常的低。 周旭尧把窗给关上才踱步至床边,居高临下盯着床褥里半边的睡颜,一头栗色的卷发铺散着,发质好得如同上等的丝绸。 周旭尧在床边坐下来,伸出手指压在了她的眉心处,轻轻抚平她的皱痕,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来。 像只受惊的麋鹿,一双凤眼大而黑,有点迷茫又带着警惕。 “吵醒你了?” 秦桑思维迟钝了几秒,然后拥着被子坐了起来,“你回来了?” “嗯,抱歉,今晚有点事。” 男人的态度依旧友好,甚至他的唇边都噙着温柔的笑,秦桑有点紧张,“可以谈谈我们的事情了吗?” 周旭尧看她一眼,然后拉过她的手,放在他的薄唇上,慢斯条理的磨蹭着,“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秦桑咽了一口唾液,手指轻轻卷曲着,“我有条件。” 周旭尧似笑非笑地俯身凑到她的面前,盯着她温静的秀致的脸庞,“还敢跟我提条件?”他懒洋洋的笑,“我以为你来到这里,已经做好了觉悟。” “我有,但是也有条件,毕竟我不认为你尧跟我结婚,是因为喜欢我,或者说砍伤我的姿色。” “说说看。” “我要你帮我确保我爸爸和我弟弟的安全。” “就这样?” “只有这样。” 周旭尧唇角的弧度勾得更深,“没有其他的了?” “我要的只有这个,而你要的,我都答应。” “成交。” 秦桑被他的视线盯着掌心发烫。 “那么接下来,”周旭尧的唇贴上了她的唇角,“你知道该怎么做?” 第206章 冬日清晨,阳光微露,寒冷中,港城的中心去已经重新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秦桑心不在焉地走神着,独自一人沿着港江桥缓步而走,靴子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边走边回忆着自己和周旭尧那些荒唐的事情。 周旭尧问她接下来怎么做的时候,秦桑的精神已经紧张到最高峰,浑身都开始僵化,像是一具尸体,完全动惮不得。 她以为自己想清楚后果以后,足够冷静面对任何状况,对他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真刀真枪上阵的时候,秦桑才发现心理上的纸上谈兵多么无力。 “你、你、你想怎么样?”连说话都结巴起来,而一向厚脸皮的她,白净的脸上也浮上了一抹绯色,如同天边的晚霞。 秦桑用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借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和尴尬。 女人这样不胜娇羞的模样,落在男人的严重当真是十分刺激视觉神经的画面。 周旭尧狭长的眼眸骤然变得深沉晦暗,沉声沙哑道,“你说呢?” “我,我……”秦桑一抬眸,发现男人的脸不知何时已经靠了过来,距离近得能瞧见他皮肤上那一层绒毛。 毫无经验的她,心跳的频率倏然市场,耳朵里只听见砰砰乱跳的声音,脑子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来,男人的唇已经覆盖上来,温柔怜惜吻着她,两人倒在了床褥上。 秦桑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男人的唇柔软得不可思议,灵活的舌掠夺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 她原本以为自己和陆禹行意外的男人接吻的话,一定会感到恶心,然而周旭尧带着淡淡的酒味的唇齿,却让她有点醉了。 事实上,她和陆禹行,哪能说得上什么吻,那几次触碰也不过是意外,又或者是陆禹行忽然神志不清,吻下去的时候更像是在施暴。 从所未有的感觉。 男人粗粝的手掌忽然落在了她的腿上,探进睡袍慢慢往里去,秦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僵硬了身体,手指攥紧了床单,整个人绷得宛若一触即断的弦。 秦桑以为他们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了,闭上眼睛顺从着,却不料,周旭尧却倏然松开了她,唇贴上她的耳廓,“既然不愿意,又何必勉强自己。” 分明是那么温柔的声音,却令人不寒而粟。 身上一轻,男人已经离开她抬步往门外走去,秦桑一惊,“等一下!” 周旭尧转身看见单手揪着睡袍,懒懒地抬眸,“嗯?” 秦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可以。” 周旭尧的唇角始终弥漫着笑意,浅薄的弧度却显清冷,“那就脱了。” 秦桑听了他的话,怔楞地看着他。 周旭尧眯着眼眸,淡声道,“怎么?不愿意?” 那么恶劣,想一个发号施令的主人。 秦桑的手缓缓伸向腰间,摸到腰带伸手轻轻一拉,宽松的浴袍便敞开来,白胜雪的肌肤乍然入眼,她在发抖,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自小骄傲的秦桑,从来没有低过头的秦桑,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灰尘,丝毫没有了尊严,这种天壤之别的落差,巨大的耻辱感充斥着而来,真像是被人拿刀在凌迟她。 不甘心,不情愿,而不得不为之。 周旭尧盯着女人低垂的着都,隔着那么一段距离都能清楚看见她发抖的动作,视线像是淬了冰,忽然一个箭步回到床边,扯过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我还以为你有多骄傲多能耐,如今看来跟那些随便脱衣服的女人也没区别。” 秦桑咬着唇,眼底浮着隐忍的泪光,“这不是你要的吗?” 他西装革履地杵在床边,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睨着她,“我要的不是随便脱衣服的妓女,也不是不甘不愿整得像被强暴的僵尸。” 秦桑看着男人面容冷贵的俊脸,全身的液体都凝固了,“我们彼此是交易而已。” “双方共识达成一致,才叫交易。” 秦桑蠢笨,根本就听不懂他这句话里的意思。 不过她可以明确一点,周旭尧这是,拒绝了她。 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竟然就这样无疾而终了,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想不明白。 秦桑低着头盯着脚尖发呆,思维混乱不堪,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双男士的运动鞋已经停在了她的跟前。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沈嘉楠那招牌的笑,“哟,我们的缘分竟然如此紧密,一早出门都能遇到你。” 沈嘉楠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运动服,额上的发因为出汗的缘故被打湿了。 寒凉的江风刮起了秦桑的长发,沈嘉楠一眼便注意到了秦桑破了一小块皮的唇,像是被人蹂躏过一般,那种暧昧的痕迹,令他瞬间失神,连同那笑容都有几分凝固了。 秦桑没有注意到沈嘉楠脸上的变化,勉强地大气精神跟他打招呼,“早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大冬天也晨运?” “嗯,这么早,你怎么会在这里?”沈嘉楠拽下脖子上的运动毛巾擦汗,随意问道。 “随便走走。” “桑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桑双手都藏在大衣的衣兜里,转了个身面朝着港江,望着那一江碧波,唇角扬着一抹极浅的弧度,淡声道,“我还能有什么事?好着呢。” “桑桑,如果我没记错,当年你送的生日礼物里,我还有一张抵用券没用掉。” “……”秦桑无语看向他,“沈少爷,那种玩意你还留着?” 高中的时候,沈嘉楠单方面表白被拒绝,之后就开始启动了无赖模式跟着秦桑的屁股后面当起了护花使者,两人关系倒也算不错。 沈嘉楠十七岁生日的时候,秦桑把这日子给忘了,沈嘉楠伸手问她要礼物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傻了,来不及去补礼物,秦桑随意从自己的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直接在上面给他写了三个特权抵用券。 消耗一张,可以让使唤秦桑完成相应的任务,其中有一张是万能卷,任意提出一个要求,秦桑都会满足,当时沈嘉楠开玩笑说要秦桑的初吻,不过到底是一直没有用,后来也不了了之,他不提,秦桑早已忘记了。 沈嘉楠随意地靠在围栏上,“当然留着,我可是一直在等待时机呢。” 秦桑侧目望去,“那现在你的时机到了?先声明一点,初吻什么鬼我早没了。” “嗯,那个我当然知道啊。” “那就好,”秦桑道,“话说,你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了?” 都过去那么久了,亏他还记着。 沈嘉楠淡淡地笑了,不答反问,“晚上有空吗?” 秦桑沉吟了片刻,点头,“有,怎么?” “那就陪我吃饭吧。” “随便。” 沈嘉楠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替她整理了一下围巾,“就这么约定了,我先回去了,公司那边最近有事情忙。” “走吧走吧,别在这碍眼了。” 沈嘉楠敲了一下她的头,“没良心的东西。” “呀!沈嘉楠!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敲我的脑袋!”秦桑捂着脑袋瞪他。 沈嘉楠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敷衍着,“是是,走了!” 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彼此脸色的笑容都荡然无存。 我们都习惯了伪装坚强和快乐,欺骗得了别人欺骗不了自己。 沈嘉楠慢跑出一段距离以后忽然停下来,转过身看见白色的远处,看见了秦桑落寞的背影,整座桥上只有他们两人,她孤单得像一抹游荡的幽魂。 “真的是,明明就是个不懂掩饰情绪的人,还故意装,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啊。” …… 浪漫的法国餐厅,秦桑听着轻柔的小提琴乐调,面部肌肉僵硬地看着沈嘉楠。 “为什么是来这种地方?” 餐厅的光线柔和得恰到好处,秦桑却觉得这种气氛令她呼吸困难。 “浪漫又有格调,我记得你以前最向往的就是这种地方。” 那是以前!还是高中生!哪个少女青春不怀情浮想联翩跟自己喜欢的人做尽浪漫之事?况且她那时候憧憬一起来这种情侣专区的对象是陆禹行,而不是他! 秦桑揉了揉太阳穴,忽然严肃地看着沈嘉楠,“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桑桑,你就算再看我不顺眼,也别下这种诅咒啊,我今年才二十八岁,大好的青年啊!” “那就是发烧了,脑袋糊涂了?” 沈嘉楠额头冒黑线,“我说,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沈嘉楠,我们走吧,这个地方我实在没胃口。”秦桑说着便拿过椅子上的包作势要起身。 沈嘉楠却一把摁住她的手腕,“那张卷的愿望就是,陪我吃完这一顿饭。” 男人认真的神色,让秦桑无法开口拒绝。 “行了,放手吧,我知道了。”一顿饭而已。 秦桑不想气氛尴尬,和沈嘉楠时不时地说起以前读书时候的一些无关要紧的糗事,气氛慢慢也变得融洽。 可在最后那一道草莓味道的甜品上来以后,秦桑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唇齿里那僵硬微凉的一个东西,秦桑甚至没有勇气拿出来。 沈嘉楠脸上挂着朗朗的笑容,“怎么了?” 秦桑看着他,不说话,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汤匙。 沈嘉楠的笑容变得苦涩,“你就这么不愿意面对吗?” 秦桑捂着嘴巴,把东西吐在了手心上,明明那么小,分量却重得她的手要拿不住,“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不甘心,”沈嘉楠视线微怔,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里,“喜欢了你那么多年,看着你为那个人反复折腾,我再想要给你依靠和幸福也只能忍耐着,怕自己冲动了以后连站在你身边的资格都失去了,所以一直不想打破那种平衡。” 秦桑安静地看着他,缓缓握紧了拳头。 “今天早上看着你一个人在雪地里发呆,我才发现自己错了,我当年就应该像你缠着那个人一样用尽全力缠着你,把你抢过来,若是我早就那么做,或许你现在就不用还在迷茫里徘徊了。” 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可是,感动不是爱,那只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怜惜情绪。 爱,应该是彼此心灵相通,应该是两情相悦,而不是单方面付出的情绪绑架。 秦桑忽然有点明白陆禹行当年的感受了,她把自己的深情强行压给他,总是跟他强调自己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就像是用这种付出对他进行捆绑,想要他回应。 其实他应该很难受吧,明明就不喜欢她那么做,却被迫接受。 “嘉楠,抱歉,我……” “桑桑!”沈嘉楠一把压住她的手,用恳求的目光注视着她,“不用急着拒绝我,认真考虑一下,然后再回答我,好吗?” 秦桑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一道清凉的女声打断,“咦?沈嘉楠,你也在啊,好巧!” 秦桑和沈嘉楠同时抬头,却对上了一双讳莫如深的眼睛。 温润的笑,猜不透的深。 十几个小时之前刚见过面,差点就成了彼此最亲密关系的人,不欢而散以后,却又那么狗血的碰面。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时时洒狗血,这就是秦桑所有的感触。 那个女人有一张瓜子脸,气质婉约,像个标准的江南女子,纤纤玉手亲密地挽着周旭尧,小鸟依人,站在一起也是般配,不过周旭尧这种男人,能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又有哪个不是足以般配的角色?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总之秦桑看见周旭尧的时候,瞬间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沈嘉楠掌心落空,眼底闪过一抹落寞。 秦桑淡笑着问沈嘉楠,“你的朋友?” 沈嘉楠从容地站起来,“算是我的师姐,大学的时候同一个导师,季以旋。” 季以旋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一丝清爽,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像比她还要大,年纪看着像未满二十岁。 秦桑感到有点意外,朝她主动伸手,“你好,秦桑。” “你好,你是嘉楠的女朋友?很漂亮哟!” 秦桑想要辩解,但是沈嘉楠不给她机会,“以旋,你和周公子……” 季以旋笑得一脸幸福,“哦,我和旭尧是情侣。” 秦桑下意识地抬眸睨向了一直沉默的周旭尧,眼底有着明显的意外和震惊,又或者说,是愠怒。 周旭尧斜瞥了一眼季以旋,转眸的瞬间,与秦桑的目光撞到一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没想到你竟然交了男朋友,”沈嘉楠有点意外看着季以旋,“看来我们真是很久没见了。” 季以旋拽着周旭尧的手紧了紧,周旭尧淡笑着道,“好了,我们就不打扰二位用餐了。” 竟然,默认了。 呵!秦桑真的是不知道自己该笑自己愚蠢还是该哭自己可悲,就差那么一步,她就成了自己最鄙视的第三者。 对着周旭尧的笑,秦桑就觉得他是在嘲笑她,讽刺她。 这个地方,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将掌心的戒指放在桌面上,朝沈嘉楠道,“嘉楠,抱歉,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拿着包便走了,沈嘉楠叫她的名字,她没有回头。 沈嘉楠一把抓过桌面上的戒指,抓起椅子上的外套,神色慌张地道,“以旋,下次有时间再聊,再见!” 季以旋视线落在餐桌上,一动不动,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很愚蠢?” 周旭尧淡声道,“我以为你应该有心理准备。” “他竟然跟别人求婚了。” “你没看见他被拒绝了?” “那又如何?”季以旋苦涩的笑,“他的眼里根本没有我。” 周旭尧抽回自己的手,“走吧,我让容旌送你回家。” “我不要回去。” “你有公寓的钥匙,不想回去就去那里住,”周旭尧淡淡道,“我还有事需要处理。” …… 出租车开走,秦桑往公寓门口走去,却看路灯下有一道颀长的身影随意倚着,烟火明灭,“回来了?” 秦桑原本打算视而不见的越过他,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怎么?答应他的求婚了?”男人散漫的口吻令人听着十分不爽。 “你是谁?跟你有关系吗?” “他知道你躺在我床上自动脱了衣服的事情吗?” “周旭尧,”秦桑冷下脸,“玩弄一个女人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周旭尧眼神的色调渐暗,“玩弄?我什么时候玩弄过你?” “……” “倒是你,怎么?想要改投靠沈嘉楠?”徐徐的发出笑声,“你觉得沈家会放任他帮你?是不是异想天开了,嗯?”男人的手指掐住了她的下巴。 “我想要靠谁,结果怎么样,”秦桑毫不客气地打掉他的手,凉凉的声音融在夜色里,略显得讽刺,“也与你无关,因为,我们之间的交易取消了,以后我们也不必联系见面了。” 昏暗里,一缕烟雾从男人的唇齿鼻息之间弥漫散开,温醇的嗓音染着夜色,“你在生气?气什么?” 秦桑真多是跟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会缩短寿命,身体刚越过他,手腕被扣住用力一扯,后背便贴进了男人宽厚温热的胸膛里。 “周旭尧!” 男人一手搂住她的腰,以后圈住她的脖子,低着头,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因为季以旋?” 属于男人温热的气息灼烫在她的耳根,秦桑挣不开,又想起了那个女人婉约的脸,冷声道,“松手,我不做第三者!” “在此之前,你知道我还有一个未婚妻,”周旭尧淡漠陈述着,“还是来找我做交易,难道这就不是第三者行为?” 秦桑蹙眉,“韩悠是周家给你定下的人,你由始到终没有承认过,并且我知道,你愿意跟我交易的原因只怕就是知道韩悠不敢轻易动我吧,毕竟我不是凌菲,不是她韩家随随便便可以碰的人。” 啊哈,如此说来,秦桑发现周旭尧身边的女人还真多,先一个凌菲,后一个陶思然,现在又来一个季以旋,还有一个甩不掉的家族未婚妻。 秦桑忽然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想要跟他做交易?一堆的女人孽账,自己搅进去,应该会累死才是。 周旭尧吸了一口烟,喉咙里溢出低笑,“你倒是看得很分明。” 秦桑唇边漾开笑,温淡道,“看不清楚,我哪里敢找你做交易。” 不清楚地卖了自己,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 烟雾喷在了她的脸颊上,蹿进了她的呼吸里,而后听见男人暗沉温柔的声音,“桑桑,港城除了我,你以为还有谁又本事护着你?嗯?” 一语戳中了秦桑的痛处。 在港城,这个富贵圈里,所有人都是伪善家,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彼此都是好朋友,一旦发生利益纷争,彼此就是敌人。 陆禹行在这个圈已经扎根,有独立的人脉和庞大的金钱,这些年,提到盛兴集团大家想到的人就是陆禹行,他已然成为了盛兴专属的标志。 在秦桑和陆禹行之间选择,瞎子都知道不能跟陆禹行对着干,所以只要他想,秦桑便会投靠无门。 这种事情,秦桑当然一清二楚,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决定找周旭尧。 秦桑忽然低笑,“周旭尧,其实你早就算准了我会找你,对吧?” “对。” “所以你才那么理直气壮地羞辱我,是么?”命令她脱了衣服,却又讽刺她是个随便的妓女,“把我羞辱得没有了自尊心,以便更好掌控我?” “你是这么想的?”男人的语调冷了几度。 “抱歉,我想不到你这么做的其他的理由。” 周旭尧将她的身体扳转过来,面对面,“秦桑,忍耐这个技能,你有待修行。” 秦桑仰着脸庞,冷冷的笑,“如果我不是我能忍,你以为我会脱?” 第一次当着一个男人扒光自己倒贴上去,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勇气,压抑着多少的耻辱感。 骄傲的人被人摘除骄傲的面具,就像是一棵树被剥离了皮,赖以生存的资本都没有了,难道不会痛吗? 挣开他的怀抱,秦桑往后退一步,“跟你没什么好谈了,之前的那些事情,你就当做没发生过吧。” 他一个人的羞辱,秦桑能忍,让全世界的人来耻笑她是小三,秦桑永远做不到。 才走出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了男人淡漠的声音,“季以旋不是我的女朋友。” 第207章 城市街灯亮起,夜庄里。 周旭尧和温绍庭没有坐包厢,而是在二楼开放雅座上坐着喝酒。 看见温绍庭第N次看向他的名贵的腕表,周旭尧薄唇叼着烟,一付吊儿郎当的说道,“怎么?有事?” 温绍庭不咸不淡应道,“没。” “你从坐下开始到现在,已经数不清你第几次看时间了,”周旭尧挑着眉,唇齿和鼻息弥漫着烟雾,模糊了轮廓,“没事你一直盯着时间做什么?” 温绍庭面无表情,“她今晚在加班。” 周旭尧一时反应不过来,“谁?” “陈眠。” 周旭尧:“……” “当初是谁说口味没我重?” 温绍庭对周旭尧的讽刺不温不火,“她已经离婚了,单身。” “她没离婚的时候你也在趁虚而入,”周旭尧轻嗤了一声,“女人嘛,哄哄就好了,就你这副死人脸,她没被吓跑就算不错了。” 温绍庭思忖了一会儿,遂淡漠道,“你对所有的女人,成天温柔体贴,至今不也单着。” “……” 温绍庭似乎觉得打击还不够,又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噢,也不是你想单着,毕竟未婚妻都怀了别人的种,”温绍庭睨向他,唇边勾起一抹凉凉浅弧,“嗯,你这样确认比我厉害,毕竟这些经历,我这辈子都无福消受了。” “……”周旭尧面无表情,忽然有一重将温绍庭剥皮的郁闷感,并且这种想法有越来越明显的趋势。 “说起来,听说秦桑也不甩你了?早劝过你,管理好自己的下半身,否则早晚会有报应,你看,报应一个个来了,”温绍庭今晚的话特别多,“你该不会来这里喝酒,也是因为被女人甩了吧?” 周旭尧的脸已经成了土色。 “被我说中了?” 周旭尧一张英俊的脸,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仰着脖子一口气将一杯酒灌了下去,靠在沙发上,凉凉地看着温绍庭那幸灾乐祸的表情,“你可以滚了。” 妈的!心情本来就不好,找一个兄弟陪自己喝酒,结果这厮是来给他加血压的!还不如不来! 想起秦桑那张冷笑的嘴脸,他心头那股烦闷翻腾得益加的厉害了,眉心上的皱褶也拢得更深更沉。 温绍庭听到他这么说,当即拿起自己的外套站了起来,“这是你说的,可别怪我这当兄弟的没有陪你。” 周旭尧黑沉着脸,“你废话那么多,不就是等我这一句话?我知道,你是个有异性没人性的禽兽,不就是一心想着去找陈眠么?别装了,速速滚吧。” 真是碍眼! 温绍庭走出了两步又倒退回来,不紧不慢地吐槽了一句,“很多年没见过你为情所困的样子,现在看到,感觉还挺好。” “温绍庭,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喜欢废话了?脑子被陈眠踢坏了是吧?” 温绍庭淡淡回击:“这么多年兄弟,我这是关心你,别不识好歹。” “我谢谢你的关心,有那么多闲工夫,你还是想想怎么讨好女人吧!追个老婆还要利用自己的儿子,你也真是够了!”周旭尧冷讽了一句。 温绍庭离开的时候,和夜庄的经理说了一句,“如果不想太辛苦,就给他下几颗安眠药。” “……” 那经理真想问一句,温先生,你这一脸严肃的的表情说着这么阴险的话题,真的好吗? —— 秦桑难得开个车出门,竟然被别人追尾了,这个人正是韩悠。 韩悠虽然有驾照,但是她考了驾照基本没有怎么碰过车,后来又比送出国外读书生活,回国了以后,平时出门都是有专门的司机,今天是她第一次在港城开车出门,果然就遭殃了。 而且还是撞到了秦桑的车。 韩悠身上穿着黑色的夹克外套,搭配着同色系的紧身的皮裤,修长的腿套着一双马丁靴,一头黄色的卷发绑起一把,发尾随意披散,巴掌大的脸架着一双墨镜,加之她耳朵上打着的耳钉,十足街头的小太妹。 她摘掉墨镜,秦桑也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是何方神圣。 讲真,眼前这个小太妹的打扮,简直令人不敢想象那个像洋娃娃一样的骄纵千金,也会出现眼前这个模样,逼得秦桑差点忍不住笑场了,不过不想招惹这个极品,秦桑忍住了。 其实在初中的时候,秦桑叛逆期,也被一些电视电影小说之类的影响,也一度得了小太妹幻想症。 不过陆禹行管得严,她不敢挑衅他的威严,所以就背地里和一些小伙伴买来假发之类的把自己弄得像个小太妹上街游荡或者上游戏厅跟别人比舞。 然后有一次很悲催,陆禹行那座万年冰山,某日下午放学后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游戏厅里,把秦桑抓了个先行,然后揪回家,锁进房间里被他揍了一顿屁股。 已经是小少女的秦桑,作为一个初中生被他那样揍屁股,真的是有够丢脸的,哭得惨兮兮的,陆禹行却一点也不手软。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当时自己好荒唐,不过那时候她才十三岁啊,拜托,韩悠这大小姐已经二十二了吧?这么一身打扮是为哪般? 不过她怎么样其实跟秦桑也没多大的关系,只是有点意外而已。 秦桑看了下自己的车尾,温温静静的开口道,“韩小姐,你违反交通规则了,这个事故责任在你。” 韩悠哼了一声,“不就是碰了那么一下,我会让人买一辆新的给你送过去,这样行了吧?” “不行。”秦桑面无表情。 韩悠震惊地看着她,“那么你想怎么样?” “给我道歉。” 韩悠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说什么?” 秦桑眉目冷峻睨着韩悠,绯唇蹦出两个字,“道歉。” “我陪你一辆全新的车,你还要我跟你道歉?你在跟我开玩笑?喂!秦桑,你不要太过得寸进尺了!” 秦桑右手的食指戳了戳眉心,莫名觉得火大,叹息了一声,“既然不道歉,那就报警处理吧。” 说罢,秦桑拿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韩悠却一把将她的手机抢了去,“不准报警!” 她现在这个模样,怎么可以报警! 秦桑也是看准了这一点,笑容灿烂得令人有点毛骨悚然,“不报警可以,给我态度放好一点道歉。” “秦桑,你以为你是谁啊!” “韩悠,请问你幼儿园毕业了吗?” “什么?” “你的车撞上我的,这是你的错,幼儿园的孩子都知道犯错了尧道歉。” 韩悠被秦桑讽刺得憋红了一张脸,死撑着不吭声,不屈服就是不屈服。 秦桑总算见识到什么叫蛮不讲理没教养了,想起以前自己小时候犯的那些事,跟韩悠这女人比起来,她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啊! “手机还我。”一句废话都不想说,秦桑心累。 “还你可以,不准报警。” “你信不信我再给加一条抢劫的罪名?”秦桑的耐性已经忍到了极点,她敢保证,韩悠敢再脑残一点,她一定不会客气! “不就是撞到你的车了吗?秦桑你至于吗!” 不至于是吧?很好! 秦桑忽然转了个身,走上人行道拦住了一个年轻的男人,刚冷艳的神色骤然一变,眼底含着水光,装作一副可怜兮兮被人欺负的得要哭的模样,“先生,您好,那个女人撞了我的车,我说报警处理,她就抢了我的手机,还威胁要找人收拾我,您帮我报警吧!” 现在的社会人性普遍冷漠,然而秦桑的优势就是一副好皮相,那年轻的男人二话不说帮秦桑打电话报了警。 韩悠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转身上车打算先离开再说,而秦桑也是早料到她会有这么一招,所以早就冲过去拦住她。 “秦桑,你给我让开!” “想走?等着警察通知你韩家人来领你出去吧!” “秦桑!” …… 装模作样这种本事,秦桑是从小玩到大,所以韩悠想要跟她横,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韩悠到了警察局里被审讯,问什么都不肯说,一直保持沉默,秦桑已经在一边添油加醋地编造完了,不过她说的也是事实,只是运用了一旦夸张手法而已。 秦桑有的是时间,所以她陪着韩悠在警局里耗着,一边等着韩家人来令人,一边用手机拍了几张韩悠的照片。 韩悠发现她的举动动手要抢,“秦桑,你干什么!” 秦桑一把收回手机大叫,“警察叔叔!这个女人又要抢我手机了!” “做什么!给我安分点!”警察毫不客气的朝韩悠呵斥。 韩悠这不带脑子的女人,因为警察的呵斥而当场开始撒泼,使用了她最经典的话,“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我爷爷是……” 不等她的话说完,警察大掌拍在了桌面上,“我管你爷爷是天皇老子!一个小太妹还敢给我耍横!我警告你,再回答我们的问题,就把你关进去!” 没办法,谁让韩悠打扮成这种模样,又不配合问话,换谁都不会相信她是韩家的千金小姐。 韩悠被逼得没办法,最后还是如实打了电话,韩家那边让人来把韩悠接走了。 临走的时候,秦桑拿着手机朝她晃了晃,“以后路上见到我记得绕路走,否则这些照片我就发给各大报社,我想这种选举的时刻,你韩家应该不愿意出任何的丑闻吧?” “秦桑,你给我等着!” 秦桑噙着笑朝她挥一挥手,“行,我等你从幼稚园毕业,到时候我给你送一打小红花。” “秦桑——” …… 秦桑把和韩悠追尾的事故一五一十告诉了陈眠,惹得陈眠笑不可抑。 陈眠认真地看着秦桑,眼底露出一抹由衷的钦佩之色,“桑桑,虽然你现在就是一事无成的懒散千金,但是我必须承认一点,跟女人战斗的时候,你绝对是极品中的战斗机!” “我想问一句,你这是在夸我吗?” “夸你。” “我应该说谢谢你吗?” “不客气。” “……”她还主动给自己贴金了,秦桑用手肘撞了一下陈眠,“你差不多就行了。” 秦桑盘腿坐在沙发上道,“你说,这个世界上就居然有这种极品,我也算是见识了!” 陈眠可以想象得出秦桑当时被韩悠那种态度给气得有多惨,真是亏她想得出马路拦人装可怜的戏码,“不过,听你这么说,这个韩悠只是性格骄纵难搞一些,倒不是多么歹毒的女人。” 秦桑翻了个白眼,“她虽然愚蠢,但是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心机单纯的女人,”打开手机把她拍到的照片递给陈眠看,“她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我赶保证,这女人绝对是一个玩得一手好戏的万人骑。” “……太夸张了吧?你哪看出来了?”她竟然还有这样的技能? “今天没见到她之前,我还以为我先前看错了,不过今天我确定了,那天从夜店里走出来的那个女人绝对就是韩悠。” 就是在周旭尧家见了韩悠一次后几天,有天夜里秦桑经过一家有名的男色的夜店,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当时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陈眠看向秦桑,“我忽然有点同情周旭尧。” 忽然扯到周旭尧,秦桑楞了一下,“为什么?” “貌似只要是想跟他结婚的女人,都会给他开一片绿油油的草原放羊。” “好像……真是……” 此时在外地出差的周旭尧,忽然打了一个喷嚏,莫名觉得后脊背一阵凉意。 —— 开春的时节,港城天气转暖,陆禹行给孩子补办了一个满月宴。 秦桑独自一人躲在二楼的拐角处,眸色浅淡地看着楼下喜气洋洋的一片,陆禹行在一群人中,出类拔萃。 自从陆禹行的身世被揭开以后,秦桑就再也没有开心露出过一个笑容,沉甸甸的心情也无处发泄,只能压抑着,忍耐着。 这个宴席邀请了很多名流贵人,这个背后的目的,其实彼此都是心知肚明,陆禹行已经是在正式对外昭示了他的身份地位。 至于秦家发生的一切,没人会在意。 那个从孤儿院里被领回来,有着阴冷性格的小男孩,已经成为指点江山的君王。 “打算躲在这里看多久?” 蓦然一道低沉的嗓音闯了进来,打破了秦桑发散性的思维。 秦桑转过身,看见了慵懒矜贵的周旭尧,他依旧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模样,明明在笑,却令人感觉不到真实感。 距离上一次见面过去了多久?秦桑都算不起时间了,那天他说季以旋不是他的女朋友,秦桑依旧选择头也不回。 因为没了必要。 “你好,周公子。”安静的空间被人打破,秦桑准备离开。 周旭尧却倏然动身,双手从她两侧伸出,扶在了阑珊上,将她圈在他胸膛的一小片天地之间,“这么久不见,态度这么冷淡?” 男人的薄唇微翘,一双深眸敛着似笑非笑的光芒,视线热辣辣的落在她的脸上,说话的时候,裹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喷下来,有点痒。 秦桑往后退去,后背却抵上栏杆上无处可退,索性不闪不避地迎上男人的目光,“我们很熟?” 周旭尧压低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骨,低醇的嗓音染着淡淡的笑,“吻过,看过,摸过,这还不够熟,那你觉得要到什么程度才行?嗯?” 他镇定自若地数着三过,恍惚间还带着某种回忆的诱惑感。 秦桑被他的话撩得又羞又恼,化着淡妆的脸瞬间染上了一层淡粉,咬牙切齿道,“周旭尧,你离我远点!” 周旭尧转头看着她,低声亲昵,“害羞了?” 秦桑的手攥成拳,命令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视线与他对视,绯色的唇微微一勾,那浑然天成的青涩透着一种女人的妩媚,毫不设防袭来,周旭尧瞬间闪神。 秦桑却猛然抬脚,用她尖细的鞋跟,狠狠踩在了男人的皮鞋面上,一个旋转碾压,周旭尧温润的脸色骤然发青,秦桑趁机用力将他推开,逃离了他的攻击范围。 女人高跟鞋的杀伤力堪比锋利的尖刀,那么用力踩下去,饶是周旭尧也痛得眉头皱了起来。 “秦桑,你要谋杀吗?” “如果杀人不犯法,我不介意,”秦桑脸上的笑意已荡然无存,余下的都是绵绵的冷,“再有下一次,你疼的就不会是脚了。” 撂下狠话就要走,周旭尧却淡淡的开口,“被他逼成那样,也不愿意来找我?” 秦桑的背影明显一僵,“周公子是奢侈品,我要不起。” “你应该知道我这样的人,想要什么东西很少会要不到,除非我不要了。” “你威胁我?” “你可以这么认为。” 秦桑的手指掐进了皮肤里,不再理会他的话语,转身离开。 她很清楚周旭尧说的话不假,陆禹行现在在逼她,如果再加上一个周旭尧,秦桑想象不到自己的境地会有多难。 她还真是让这些男人费心。 …… 刚要下楼,却在楼梯口和陆禹行撞了个正着。 她站在上方,俯视的角度,而他在下,微微抬头。 陆禹行率先开口,“跟我去休息间。” “有什么话直接说,我要去接陈眠。” “她已经到了,不用你去接,”陆禹行面无表情道,“下面有记者,一会你跟我和凌菲一起入场。” “事到如今,你觉得这种掩饰有必要么?” “你爸的身体刚好转不少,你确定要做出一种撕破脸的戏码给人看,然后让那些记者去围攻他?” 秦桑凉凉地笑,“你倒不如说,怕你这个杰出青年的名声被损了。” “我自然介意。”名声这种玩意,身份地位越高,越在意。 他的直白,让秦桑想好了争锋相对的话语好无用力之地,“走吧。” 孩子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样,秦桑和陆禹行推开休息间的门,正好撞见了凌菲在给孩子喂母乳的画面,秦桑觉得尴尬,撇开脸,却发现陆禹行完全不在意,楞了一下又觉得再正常不过。 “禹行。”凌菲整理好衣服,微微一笑。 秦桑对凌菲有一点挺佩服,那就是她明明可以选择找一个奶妈喂孩子母乳,但是她拒绝了,坚持自己喂养。 要知道,现在有钱人家的女人,都十分注意自己的身材各方面,尤其是产后的乳房,极容易下垂变形,所以很多不愿意喂孩子母乳,凌菲能做出这一点牺牲,确实令人意外。 陆禹行问:“好了吗?我们也差不多该下去了。” “嗯,可以了。” 秦桑怀疑陆禹行是不是故意把她叫过来秀恩爱给她看,两人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似乎她就是透明的存在。 秦桑索性把自己之前挑选好的礼物递给了凌菲,“这是给孩子买的礼物。” 凌菲看着袋子楞了楞,方才接过来,“谢谢。” 而陆禹行也侧目看了她一眼,有些深沉的味道,似乎,随着秦桑越来越平静的表现,陆禹行心底的烦躁就越来越浓。 宴席开始,陆禹行抱着孩子致辞,秦桑看着台上的优雅得体的男人,总是找不到真实感,年少时候幻想的场面都实现了,只不过,她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 用餐的时候,秦桑就坐在了陆禹行的身侧,另一边就是秦有天。 宴厅里热闹喧哗,秦桑却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完全融不进去。 别人的喜兴,只有她的心是苦涩不堪。 无意识地喝着酒,不知不觉地便喝了很多,再一次握着酒杯的时候,手腕却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男人沉郁的语调淡淡传来,“别喝了。” 秦桑转过头,发现陆禹行整看着自己,皱着眉头暗沉,一脸不苟同。 秦桑脑袋还很清醒,也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忍了忍,到底是没有趁机搅局,“我头有点晕,想先退席。” 陆禹行招来了服务生,“把她送去楼上的房间休息。” 秦有天不放心地问秦桑,“还好吗?” “没事,爸,你要是累了也早点回去休息。”秦桑其实应该让秦有天先走,自己留下来应付这些人,可是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失态了。 虽然头脑清醒,但是身体却有点不听使唤,秦桑只能任由两个服务生扶着她上了楼。 凌菲把孩子交给一旁的保姆,朝陆禹行轻声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凌菲走进了走廊,绕了另一个方向,直接从后门走了出去。 第208章 那里只有一个穿着酒店服务生衣服的男人,凌菲走上前,“帮我完成一件事。” “小姐,如果二爷知道……” “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办即可。” “是。” …… 清晨,阳光从落地窗蔓延至床边,偌大的床铺上,一对男女相拥而眠。 秦桑掀开眼,首先入眼的是一个光裸的胸膛,肌理结实分明,属于男人的气息将她笼罩住,腰部被男人的手臂箍住,两人紧贴在一起。 缓缓抬头,周旭尧那张脸依旧是那么温润英俊,阖上的双目可以看见条条分明的睫毛,睡容安详。 秦桑的脑袋一刹那的空白,而后是猛得一个力道,倏然推开他从床上弹坐起来,周旭尧就是被她这大动作给弄醒了。 秦桑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却被男人从身后搂住了腰,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整个人被他压在了身下,一个吻便覆盖了上来。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秦桑忘记了反抗,唇齿已经被掠夺。 这一次与上一次在他别墅里的不同,带着强势而霸道的攻击性,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给抽出来,狠狠的嚼下去,这样的感觉,不应该属于眼前这个男人。 秦桑抵着他胸膛的手使劲捶打,然而男人却置若罔闻,放肆地品尝着,又深又长。 等她因为呼吸困难而使不出反抗的力气,周旭尧才松开了她。 秦桑几乎是同时一个巴掌扇到了男人的俊脸上。 原本缠绵旖旎的气氛,瞬间被冲散许多。 周旭尧勾着薄唇,摸了摸被她打到的位置,倒是不见怒色,只是眉眼上那一片清俊的气息变得异常的暗,沙哑的嗓音隐藏着一丝危险,“大清早脾气就这么大,真不好伺候。” “未经我同意就吻我,这一巴掌已经算轻了。” 周旭尧扯着唇,盯着她因为接吻而导致红扑扑的脸,暗哑的声音噙着一抹浅薄的笑,又带着几分痞,“昨晚上你吻我的时候,可没经过我同意。” 昨晚上…… 事实上,秦桑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记忆不完全,她喝多了经常会发生断片,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无法复原。 可她很清楚一点,那就是她喝醉了就算再饥渴需要男人,也不会主动去找周旭尧! “那不如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啧!真是薄情,昨晚上缠着我那么热情,现在打算下床就忘了?嗯?”周旭尧语气暧昧,“真伤心呢。” “周旭尧,你别胡说八道!” “我胡说?”周旭尧挑眉,一把掀开了被子,露出他的身体,标准的倒三角身材,腹部分布着均匀结实的六块腹肌,人鱼线清晰可见,一路蜿蜒而下,而胸膛上的肌肤上凌乱印着几枚可疑的红痕,“这些可是你留下的。” 那是吻痕,更具体的说,是压印。 “像个饿狼一样扑上来……” “不可能!” 男人露出顽劣的笑,“不可能么?你的意思是,这些是我自己咬的?” 秦桑的思绪很混乱,昨晚的影响很模糊,但她似乎确实又主动往这个男人身上贴了,不由得把视线错开,语无伦次道,“谁知道你……你女人那么多……别想诬赖我,我们根本就……就……” “就什么?”周旭尧笑意渐深,把她磕巴半天说不完整的话给说了出来,“根本就没有做过么?” 秦桑咬着唇,有一些画面似乎也变得清晰很多,令她莫名心虚,“是……我也不会扑你,跟不会跟你……” 下一秒,周旭尧手指钳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强行扳转回来,被迫对上他的视线。 男人一张俊脸微微的笑着,嗓音慵懒绵哑,“你确定?” “当……然。” “你似乎并不确定,”温热的吐息洒在她的耳蜗里,粗粝的大手滑到她的腰上,低低的笑,“要不,我帮你回忆一下?” 秦桑瞪大眼睛看着他,眼底有着明显的惊慌之色。 眼前这个男人那笑容,分明就是乐在其中,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愈发是想要逗她玩。 她的双手抵着他的胸膛,防止他的靠近,可是男人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她困住。 感觉到身上的浴袍被松开,心底的不安渐渐放大,长卷的睫毛也跟着细细地颤抖,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的秦桑,脑子胡乱成一片。 周旭尧感觉到女人在颤抖中发僵的身体,眸色沉了沉,“害怕就说出来,你到底逞能什么?” 说话间,周旭尧已经从她身上起来,同时一把将她拉起来,帮她整理好了浴袍,重新系上腰带。 “去洗漱吧。” 周旭尧的所作所为总是有点莫名其妙,秦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沉默地从床上起来,然后往浴室的方向走去,忽然有顿住脚步。 “我们昨晚……” “放心吧,不强迫,不趁机占便宜,是我对女人的态度,”周旭尧站在床边,噙着薄笑,“更何况,我对一个吐了我一身恶臭的女酒鬼,没有半分兴趣。” 浴室的门被砰一下摔上,周旭尧的笑意更深了。 还真是臭脾气。 温热的水蔓延过肌肤,秦桑此时已经羞愧得不想见人。 被周旭尧这么一说,她貌似有点印象了,昨晚上她确确实实是将周旭尧推到在了床上,还动手将他给扒光了,然后张口乱啃一通,后来…… 后来她忽然吐了,全部吐在了周旭尧的身上,然后还傻兮兮的笑了…… “啊……”秦桑捂着脑袋呻吟,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 不过,她就算喝多了再强悍,也是一个女人而已,周旭尧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若不是故意的,那轮到她扑倒他? 还有,她记得当时房间里,是陈眠陪着她的,怎么醒过来就变成了周旭尧了? 疑问太多,秦桑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周旭尧已经穿戴整齐。 “周旭尧,”秦桑走上前,“我有问题要问你。” 周旭尧将袋子丢在床上,慢里斯条的看向她,“你确定你要穿成这样跟我谈论问题,而不是故意来勾引我?” 闻言,秦桑一把抓过袋子,“在这里等着我。” “放心,我会一直等着你。” 秦桑懒得理会他这句话的含义,重新进去浴室换了衣服。 “昨晚上我记得是陈眠在我的房间里,她人呢?为什么会变成你?” 周旭尧摸到烟盒,睨向秦桑,“可以抽烟?” “随便,”秦桑不耐烦,“你给我说清楚!” 烟雾轻散,周旭尧不急不缓地道,“你们的房间里有催情作用的香薰,所以我直接把你带走了,至于陈眠……” 秦桑绷紧着身体,“她怎么了?” 周旭尧斜靠在窗边上,勾了勾唇,“我通知了温绍庭去照顾她。” “什么?” 男人英俊的脸上依旧是一派淡定从容的神色,“刚你洗澡的时候,我给温绍庭打过电话了,他们还在酒店里,”盯着秦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陈眠出了吸入香薰,还被人下了药。” 秦桑手脚发凉,“下药,什么意思?” 周旭尧缓缓吐息出一口白烟,淡淡道,“昨晚上,那个服务生送来的蜂蜜水,你喝了吗?” 蜂蜜水?秦桑脑中空白,努力地回想。 【他专门给你准备的蜂蜜水】 【我不喝】 【那我喝了】 对了,她睡过去之前,意识分明很清醒,后来睡着再醒过来,觉得身体有些热,有些燥,想要喝水就出了房间,再之后,就想不太起来发生了什么。 “房间号。” “走吧,我带你过去。”周旭尧转身将手里的烟碾熄在烟灰缸上,率先迈开了脚步。 房门一打开,对面房间叶在此时拉开,秦桑的视线与凌菲对上,两人均是一愣,倒是站在秦桑身侧的周旭尧,淡定从容。 凌菲的笑容戛然而止,眼睛看见周旭尧和秦桑,刹那间忘记了反应,“你们……” 此时的周旭尧,衬衫领口的扣子没有扣好,随意地松开两颗,所以隐约可以看见他锁骨上的那一枚牙印,鲜明得刺目,却又显得性感魅惑。 周旭尧噙着一贯温润的笑,“早。” 凌菲终于反应过来,敛住自己失态的神色,“早,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秦桑冷笑着,忽然觉得这一幕戏剧化的真好,沉默地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周旭尧,想要看下他要怎么跟凌菲说他们之间的关系。 周旭尧侧首垂眸看着秦桑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微微一笑,抬手动作自然地搂住了秦桑的肩膀,淡淡道,“我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妥吗?” 秦桑本能地想要挣扎,但是很快又安静下来,看着凌菲铁青下去的脸淡淡地笑了。 凌菲的心口被什么刺了一下,脸上维持着笑,“没,要下去吗?一起走吧。” 这回是秦桑开口,“不了,我要去找陈眠,婶婶先下去吧。” 说完,她拉着周旭尧的手,“我们走吧。” 周旭尧很配合,也很享受秦桑挽着他手臂的感觉,好像两个人的关系十分亲近,他低声道,“你们女人的心思都是这么阴暗?” 秦桑目不斜视地冷笑,“我只是配合某个男人在做阴损事,这源头可是你挑起的,现在倒是怪起我来了?” 一开始,她可是什么都没有说,由始到终都是他在引到凌菲误会,现在她来帮他收尾而已,到底是谁阴暗了? “看来我们很般配。”男人浅笑着。 般配你妹!秦桑心中鄙视他。 秦桑摁下门铃之前都还抱着一丝丝幻想,毕竟温绍庭看着比周旭尧这个放浪子要正直许多,然而当温绍庭披着一件浴袍出现在她眼前,她的心就急速坠落。 男人果然是不能看外表来判断。 对于陈眠发生的一切,秦桑只有满腔的愤怒。 又或者是悲哀。 …… 秦桑把陈眠送回家以后,开着车沿着港江环岛路一路开,初春的凉风习习,而她只觉得疲倦,忽然就想去看看秦扬。 疗养院远离喧闹尘嚣的市区中,在郊区一隅里独立静谧,秦桑沿着鹅卵石的小径慢慢地走着,在一片空地上看见了秦扬和一群老人家围坐在一起。 秦扬住进疗养院已经五年有余了。 当年,秦桑和凌菲在秦家起了争执,秦扬看见凌菲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以为她是在欺负秦桑,一怒之前直接冲过来,将凌菲推下了楼梯,凌菲被摔断了腿,而秦老爷子大怒,就把秦扬送到了这里来。 秦桑甚至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从凌菲出现以后,一向宠爱她的爷爷就开始袒护着凌菲,秦扬推凌菲这个确实不对,但是也不至于把他送走,虽然他说是要给秦扬治疗,单秦桑看得出来,爷爷是担心秦扬回再次伤了凌菲。 刚送来这里的秦扬,又哭又闹,情绪激动得很厉害,那些医生有时候无奈只能讲秦扬用绳子捆住在床上,秦扬不吃不喝,就给他静脉注射维持必要的营养。 秦桑被困在秦家面壁了三天不得出家门,一得到自由便赶来看秦扬,却见到面容消瘦,手脚上都是淤青的秦扬,他抱着秦桑大哭,一直喊着姐姐。 秦桑也因此大怒,动手打了当时负责照顾秦扬的那个女孩子,疗养院的负责人得知闹事也赶来,却被秦桑用床头灯给砸了脑袋。 这一次的事情闹得很凶,后来是疗养院通知了陆禹行,陆禹行赶来才稳住了秦桑。 如果这个事情被秦老爷子知道,秦桑估计会吃不少苦头,她不知道陆禹行为什么帮她隐瞒了下来,她也不打算感谢他,毕竟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而起。 后来,秦桑让秦有天亲自安排了可靠的人过来照顾秦扬,而她也留在了疗养院,陪秦扬住了一个月,安抚好了秦扬。 本以为陆禹行结婚以后,秦扬能被接回家,结果陆禹行他们却没有搬出去住,所以秦扬就那样一直留在了疗养院。 秦桑看着秦扬的笑容,鼻子有些酸,住在这里,维持着他的单纯,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陆禹行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秦桑完全一点把握都没有,如果他真的丧心病狂…… 她以为他对她多少有一点感情,不是爱,也看在这些年她对他好的份上放宽几分,然而,昨晚上以后,她不确定了。 香薰,下药。 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已经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来逼她投降了么? 秦桑走近秦扬,“小扬。” 秦扬听到她的声音,马上就转过头,看见秦桑,骤然露出璀璨的笑,“姐姐!” 他从位置上站起来,撒腿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秦桑,满心的雀跃。 秦桑拍了拍他的背,“小扬,你要勒死我了。” 秦扬这才慌张松手,有点紧张地看着秦桑,引得一旁的老人家们纷纷笑了。 “这孩子,每次见到姐姐就什么都忘记了。” 秦桑朝他们微微一笑,“小扬没有给你们舔麻烦吧?” “嘿!不会不会,这孩子很乖,整天陪我们这些老东西,哪里会麻烦。” 小时候,大家都把秦桑当做傻子,而刚住进疗养院的时候还被当做了精神病患,其实秦扬只是智力不足,加之身体不好而已。 他是个好孩子,是这些老人家给的评价,一直都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没有鄙视。 “姐姐,你给我带蛋糕了吗?”秦扬满脸期待的问。 他和秦桑一样,嗜甜,对蛋糕点心之类的最喜欢,秦桑每次过来都会给他带好吃的蛋糕。 秦桑捏脸一把他的鼻子,笑着说,“馋鬼,带了。” 过来的时候,她特意绕道去买的。 秦扬捧过蛋糕,迫不及待地拆开来吃,看着他露出餍足的表情,秦桑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这四年,她一直在国外游荡,都是陈眠过来帮她看秦扬,时不时会给她发一些照片,有时候会给她打电话,然后让秦扬跟她聊。 也不是没有担心和愧疚,只是秦桑鼓不起勇气回来面对。 秦桑帮秦扬擦拭沾到奶油的嘴角,问他,“小扬,姐姐带离离开这里好不好?” 秦扬楞了一下,“要去哪里?” “嗯,就是跟姐姐住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秦扬低着头,有些犹豫道,“可是姐姐……我喜欢这里。” 在这里已经那么多年,而且有人陪他玩,大家对他都很好,秦扬是不想离开,可他又很想和秦桑住一起。 他的纠结,秦桑自然看得懂。 秦桑揉了揉他发质柔软的头,轻笑着道,“别想了,姐姐跟你开玩笑的,小扬喜欢在哪里就在哪里,姐姐都会来看你。” 其实她也明白,把秦扬接走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因为当年的事情,秦扬的精神状态不好,收到刺激的话,就会情绪失控,在这里,可以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妈妈走的时候,秦桑也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她却慎重地让秦桑以后要照顾弟弟,保护弟弟。 这也是她的责任。 秦桑想,她是真的没有选择了。 —— 陆禹行垂着眸在走神,早上秦桑怒气冲冲的模样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陆禹行,你让我觉得恶心!】 她竟然说他恶心,那个一直缠着他说爱的女孩子,第一次对他说出这种话。 没头没脑的脾气,一向都是她的风格,不过自从回国以后,她很少发会这么乱发脾气,不过从那言行举止看来,是他又有哪里招惹她不快了。 “陆总,陆总!” 陆禹行回过神,抬眸扫向会议室里的众人,发现大家都惊诧地看着他。 冯秘书自然知道他刚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二期工程的时间进度比较赶,但是结果材料供应商那边无法供应那么大的需求,是否考虑用其他的材料替换?” 陆禹行掀起眼皮,淡漠的语调一如既往,“材料替换?供应商无法按时提供,我们来承担后果?提供不了就那就按照合同的条款处理,散会。” 陆禹行的性格一向阴沉冷漠,公司里上下的人都一清二楚,但是此时的他,明显是在发怒,至于这种怒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无人知晓了。 …… 酒店的眸杂物存储间里,凌菲脸色有些发白,“昨晚上那些药,你确定是秦桑喝了?” “小姐,当时是另外一位女人拿走了,但是可以确定是给她喝了。” “有没有可能,没有喝?” “那个人去了房间,说里面没有人,我也去看了,确定是已经喝了。” 凌菲掌心冒出冷汗,所以,秦桑和周旭尧,是真的…… 她千算万算,就是想要让秦桑名誉毁于一旦,这样一来,便可以一石二鸟,陆禹行的顾虑的东西太多,自然不会再明目张胆护着她,而周旭尧跟她的关系也会断干净,结果,还是出乎预料。 “你没有纰漏吧?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了?” “小姐放心,昨晚上就有人找上我了,我没有提到小姐半个字。” 凌菲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先走了。” 负责照顾孩子的保姆在车上等着凌菲,见她脸色不太好,关心地问,“二夫人,您没事吧?不舒服吗?” “没事,有点累了而已。” 凌菲阖上眼,却怎么也忘不掉周旭尧和秦桑拿亲密无间的画面,两人对视的时候,彼此的眼神都是那么的默契,就好像是已经一起多年的夫妻一般。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不是! —— 容旌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周总,前台通知说秦小姐要见你。” 周旭尧抬头,“秦桑?” “是的。” 周旭尧放下手中的钢笔,露出一抹浅笑,“让她上来。” 秦桑是第一次来周旭尧的公司,事实上,在他被赶出周氏之前,估计整个港城都无人知晓他竟然有一家公司,并且业绩斐然,更重要的是,这家公司在港城,只是一个分部而已,总部听说在美国。 原来周旭尧也并非表面看得那么简单,也对,这个笑面虎,心思很深,城府更沉。 她搭乘电梯上去,电梯门打开,容旌便朝她礼貌地一笑,“秦小姐,跟我往这边走。” “……”他竟然让容旌亲自来接她。 秦桑淡然地接受着来自其他人目光的审视,随着容旌走进了周旭尧的办公室。 与陆禹行那个阴沉的男人有所不同,周旭尧的办公室风格更倾向于欧美风一些,也许是因为这边属于他在国内一个小分部,所以整体简单,没有任何奢华。 室内的温度很暖,没有外面的寒意,秦桑觉得有一层热气扑来。 “周总,秦小姐到了。” 秦桑顺着视线望去,周旭尧就穿着一件白衬衫,黑西裤裹着他笔直的长腿,转过身,逆光而立,这个方向望去,他深邃的脸落在暗影里,让秦桑莫名感到紧张。 而后,有低低的笑声从他的薄唇溢出,慵懒而低沉,“你来了。” 【放心,我会一直等着你。】 秦桑脑海中倏然响起这一句话。 第209章 办公室朝外的那一面墙壁用透明的玻璃所代替,落地帐幔拉开,阳光透过玻璃懒洋洋地照进来,秦桑坐在沙发上,感受着暖和的光,盯着茶几上冒着热气的可可发呆。 刚刚周旭尧完全没有问她的意愿,直接吩咐容旌给她送了一杯热可可进来,这种礼貌性的举动,其实真没有什么好在意。 可偏偏,他不是给她准备茶水或者咖啡,而是热可可。 秦桑嗜甜,所以天气冷的时候,喜欢喝热可可,这一点只有了解她的人才知道,但是她和周旭尧算不上多么了解。 这种贴心的举动,总是容易令人多想。 秦桑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告诉自己,只不过是凑巧而已。 周旭尧长腿交叠,随意地坐在秦桑对面的沙发上,衬衫的袖口挽起,露出一小截手臂,手腕上带着名贵的腕表,给人一种矜贵慵懒的感觉。 明亮的阳光剪出他轮廓深邃的影子,颇有颠倒众生的味道。 秦桑的手指不动声色地轻轻握成拳头,又慢慢松开摊平,掌心覆盖在光裸的膝盖上,明媚动人的脸庞上绽放出一抹浅笑,“我们结婚吧。” 女人身高有一米七,在女孩当中已经算是魁梧,然而偏生她拥有一副纤细的骨架,这样寒凉的天气里依旧穿着单薄,栗色的发泛着一层迷人的光泽,安静地坐在沙发里,在静谧的空间里成为一道蛊惑的风景。 周旭尧抬起眼帘,深眸含着几分玩味,因为她的直接,“这一次不玩小心思了?” 秦桑温静的眸光淡淡地与他对视着,没有闪躲,没有逃避。勾唇浅笑的时候,生出一股烟视媚行的味道,“还是你不敢了?” 从一开始,周旭尧跟她提出的条件就是结婚,成为周太太,然而秦桑却装傻,上一次去他的别墅里找他,她由始到终不肯提结婚这个问题,那是因为,她宁愿做他临时的女人,也不愿意做他的周太太。 周旭尧也是看出她的心思,所以才那般羞辱她的吧。 “我以为你掂量不清楚。” 分明就是名正言顺的周太太更划算,多少女人削尖脑袋想要嫁给他。她却避之不及。 秦桑淡淡道,“我以为,当你的女人,比当你的太太容易太多了。” 前面有凌菲和陶思然两个先例,秦桑真不觉得以她这样的身份,周家会接纳她的存在,而那个韩悠显然也是一个野蛮的主,应付起来会很累。 周旭尧徐徐地笑了,“现在呢?” 现在,她没有选择了。 “答案我已经给出了,”秦桑嫣然浅笑着,“周公子,你的回答呢?” 周旭尧倏然起身,长腿一迈,跨过茶几,秦桑只觉得自己身侧的沙发一边陷下去,下一刻,男人的气息已经拢了过来。 周旭尧不不紧不慢,“想知道我的回答?”他垂首逼近她,嗓音暗哑迷人,“我现在就告诉你。” 话音刚落,秦桑的身体便被腾空抱起坐在了男人的腿上,随即落下来的,是男人温热的吻。 秦桑抵在他胸膛前的双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揪住了他的衬衫,承受着他的掠夺和呼吸。 一记缠绵的深吻以后,他额头抵着她,“这就是我的答案,明白了?” 两张脸的距离,近得几乎没有,男人鼻息间的呼吸全都洒在她的脸上,灼得她的皮肤泛红,秦桑的心跳声突然就失去了控制。 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秦桑垂下眼帘,“你对所有的女人都是这么轻浮的?” “当然不是,”男人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在她嫣红的唇上浅啄一下,“这是特权,只有周太太可以享有。” 一瞬间,秦桑的心跳顿了半拍。 一些话不会难过大脑思考已经蹦了出来,“骗人!” 男人的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骨,“不骗你,”他低声呢喃,宛若恋人间的亲密,“只对你。”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男人,明知道他就是裹了蜜的毒,吃了会招致灾厄,却也控不住想要尝试。 秦桑看着眼前那张毫无破绽的俊脸,将试图挣脱缰绳的心再一次缚住,五官酝酿出一抹温凉的笑意,“这种特权我还当真不需要!” 面对她虚伪的笑,隐含的讽意,周旭尧并未动怒,只是挑唇道,“婚礼想要什么样,跟冯秘书说。” 他还在真是随意切换话题没阻碍,一下子就跳道这种话题上来,她都要跟不上他的节奏。 “婚礼不必了,我不喜欢那些形式。” “女人一辈子一次结婚,不要婚礼?” 一辈子? 秦桑倒是楞了一下,盯着周旭尧的脸半响,竟回答不出来。 周旭尧的手掌滑落在她的腿上,沉声道,“还是你以为,反正都会离婚,所以不必了?嗯?” 秦桑整个人有点僵住,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她敢肯定,只要她敢回答一个是字,周旭尧绝对会当场撕碎她。 这种感觉很微妙。 秦桑一把擒住他在作恶的手,低声道,“不是。” “那是什么?” 秦桑抿着唇盯着他,眼底露出一抹凉,反问他,“周公子,你爱我吗?” 周旭尧顿住了动作,眼睛一动不动注视着她,保持着缄默。 “既然不爱,就不必整一出深情的戏码给别人看,不需要,”秦桑冷静而理智地道,“再者,婚礼很累,我不喜欢,所以,我们两人领证就行,其余的什么都不需要。” “婚礼应该是相爱的表达仪式,既然我们之间的婚姻建立在合作共赢上,就不要去制造莫须有的假象,”秦桑顿住,轻轻道,“我怕我会误会了。” 误会一场情深。陷入不切实际的未来幻想,最后又碎了一地,如果是那样,她愿意一辈子守着一颗心枯竭到死,也不会玩一份虚假的感情游戏。 既然是目的性,那就保持着目的性就行,各取所需。 秦桑说完,从他的腿上挣扎下来,拿过自己的衣服和手提包,“什么时候领证,你告诉我一声就行,你还有工作,我不打扰了。” 高跟鞋的声音渐远。随着厚重的门被合上,办公室里骤然沉寂下来。 周旭尧保持着一个动作岿然不动。 太过安静,以至于他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女人清脆果敢的声音。 他应该笑她天真,可不知道为何,刚对上她认真严肃的黑眸,他讽刺不出来。 明明她也是一份感情刺伤的人,却依旧憧憬着相爱的美满和幸福,那双澄澈无垢的眼睛,与他的玩世不恭是不同的。 秦桑从电梯里走出来,却意外看见了站在她公寓门口处的沈嘉楠,自从上一次以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再见面,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嘉楠,找我有事吗?”秦桑先打破了沉默,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 “桑桑,我们谈谈。” 秦桑开了门让他走了进去,“你要喝什么?” “不用了。”沈嘉楠道,“我不渴。” “坐下来说吧。” 有些话,不说清楚确实对谁都不好,秦桑也觉得自己不能将他困缚住了。 沈嘉楠却倏然单膝跪地,把秦桑惊得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秦桑伸手想要将他拉起来,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然后就看见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锦盒,打开,那一枚精致的戒指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桑桑,嫁给我。” 秦桑重重的闭上眼睛,在他跪下那一刻,已经猜测到接下来的剧情,如果可以,秦桑真不想面对这样的场景。 她深呼吸,睁开眼蹲下身子,与沈嘉楠平视,“嘉楠,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秦桑没有逃避,她很认真的看着沈嘉楠。慎重地将那个锦盒重新合上,微微一笑,“我真的很感谢你,可是,我真的不能接受你。” “为什么?”沈嘉楠的声音沙哑,仿佛要哭出来一般。 “我不爱你。” 沈嘉楠低笑一声,然后垂着头道,“桑桑,你还真是直接,连委婉的拒绝都不愿意了。” 这一幕如此相似,以至于沈嘉楠不可抑制地回想起来。 沈嘉楠和秦桑是高中同学,同一届,同一班,开学第一天,沈嘉楠因为不小心撞翻了秦桑的钢笔墨水,将秦桑的一本相册给毁了。 那个相册,是秦桑和陆禹行难得的合照收集本,看着被染黑掉的照片,秦桑气得直接用那墨水瓶砸在了沈嘉楠的头上,玻璃的瓶子,很硬,沈嘉楠脑袋被砸出了血。 两人的认识就是一场鸡飞狗跳的开始。 本是两个仇家,沈嘉楠却在高二那一年表白,表白的方式很震撼,很感人,当然,对于秦桑来说这是灾难,因为他竟然在全校广播通告。 所有人都热血沸腾,毕竟沈嘉楠在学校是一个风云男子,受众女生仰慕,而秦桑是出了名的美,两人又经常打闹,仿佛走到一起是再合适不过。 可老师炸肺了,这事属于早恋,还那么明目张胆的利用广播来通告全校,沈嘉楠这个优等生自然不会被怎么,秦桑就不好受了,被教导主任揪到教导处语重心长,又暗讽带刺地教育了一下午。 无非就是说她成绩不好也不能拖累了优秀的沈嘉楠之类,把秦桑气得差点当场抱脾气。 然后秦桑的回礼,就是去广播室里全校通告,她拒绝沈嘉楠这个蠢货的表白。 年少那时候总是那么轰烈地付出自己满腔的喜欢,得不到回应也锲而不懈的想要争取,秦桑如此,沈嘉楠如此。 现在求婚亦然。 秦桑从来没有变过,喜不喜欢,她都会明明白白,从不含糊。 她也说过,爱就轰轰烈烈,不爱就彻彻底底。 “真的不考虑我一下吗?反正你和他都不可能了,我是真心对你的,不是么?”沈嘉楠问。 秦桑笑。“嘉楠,正是因为你付出了真心,所以我才不你践踏。” 不接受,是因为珍惜。 她不是陆禹行那种人,做不来践踏人家真心的事情,如果不能给予同等的爱,那就不要利用别人的感情来驱散自己的孤独和害怕。 沈嘉楠收回戒指,抬头看向她,露出了他惯有的笑,“可以让我抱一下吗?” 秦桑点头。 沈嘉楠搂着她,下巴搁在她纤细的肩膀上,耳边传来秦桑轻柔的声音,“嘉楠,我要结婚了。” 沈嘉楠身体微僵,搂住她的力道渐渐加重,呼吸也沉了下来,涩哑地问,“和谁?” “周旭尧。” “什么?”沈嘉楠一把推开她,“你说谁?” 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震惊,秦桑浅笑了一下,解释道,“季以旋是他的姐姐,亲生的。” 知道周旭尧有一个姐姐,不过大家都不知道她是随母姓,如果不是周旭尧说,她也想不到这一层关系。 不过秦桑倒是明白了一点。也确定了那天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季以旋喜欢的人,只怕就是沈嘉楠。 可惜,沈嘉楠似乎并不知道,又或者根本就没有去注意这一点。 沈嘉楠蹙眉,“你该不会早就跟姓周的有牵扯,他已经幼稚到利用自己的姐姐来气你吧?” 对于沈嘉楠的迟钝,秦桑有点无奈,不过感情的事情,她似乎并不适合去干涉,“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了,打算跪道什么时候?起来吧。” 气氛没有变的尴尬,反而轻松了几分。 沈嘉楠站起来。整理了身上的衣服,“走了,明天我又得出差了。” 秦桑把沈嘉楠送下楼,在他上车之前忽然叫住他,“嘉楠。” 沈嘉楠回过身,看着灯光下的的倩影,等待她说话。 “谢谢你。” 沈嘉楠挥了下手,“天气冷,回去吧。” 车子消失在夜色里,直至消失不见,秦桑盯着路的尽头在发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转身的时候,却看见不远处一道颀长的身影半倚靠在车门上。一抹星火明灭,秦桑的脚步顿住,怔怔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 周旭尧随意闲适地将视线投来,“我怎么不能在这?”他迈步朝她走来,“我刚似乎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语气懒散得有点恶劣,落在耳朵里有点儿刺。 秦桑以为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只分两种,一种是花心的吊儿郎当性子,另外一种就像陆禹行那样的,阴沉内敛,令人猜不透想法,可是接触了眼前这个看似温润的男人以后,秦桑才明白,还有一种看似无害却危险的动物。 好像永远猜不准他的喜怒,温柔的时候亦令人毛骨悚然。 秦桑不懂揣摩人心,尤其是像他这种男人的心思,“是来找我?” 周旭尧的身影站定在她的跟前,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在一片暗影里,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刚那个是谁?嗯?” 秦桑蹙眉,“周公子,你很介意吗?” “大晚上的,我未来老婆家里走出一个男人,这很难让我不介意。”他坦荡直接道。 秦桑怔了几秒,遂然一笑,“你放心,我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给你种不来草。” “所以,他是谁?” 男人的固执出乎秦桑的意料,她转身,淡淡道,“一个普通朋友,如果没事,我先回去了。” 秦桑抬步往前走,身后却有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秦桑没有回头,兀自往前。 一路上的路灯昏暗,一旁的落叶乔木枝头光秃,夜里的冷光刮过有几分萧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忽长忽短的影子双行走。 秦桑进了电梯,周旭尧也跟着进来,秦桑淡淡瞥他一眼,然后摁下楼层,谁也没有说话,直到秦桑停在自家门口,周旭尧站在她的身后,她终于忍不住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样一直跟着她算是怎么回事?有话能直接说吗? “不怎么样。” 秦桑眉头皱出一个川字,忍了忍摁下密码,下一秒就被一个力道带进了屋里,身后的门砰一下关上,他就那样登堂入室了。 “周旭尧,这里是我的家!” “我知道。” 秦桑拉开门。下逐客令,“我要睡觉了,请你离开。” 周旭尧低头在门口的玄关上看见了有男士换用的棉拖,眸色覆盖了一层暗芒,直接拖了鞋子踩在地板上就往客厅里走。 “周旭尧!”秦桑被他这态度惹得火气蹭蹭往上冒。 周旭尧光明正大地坐在了客厅中央的沙发上,视线环顾,将她的公寓打量了一遍,而后勾唇笑了笑,“你喜欢这样的风格?” 完全的少女风,没想到她这样的性格会有一颗少女心。 “” “我们结婚以后,绝对不能整这种风格。”周旭尧道。 秦桑觉得这个男人不是脑子进水就是被驴踢了,“你到底想要干嘛?” 周旭尧忽然抬眸盯着她半响,秦桑被那深沉的视线盯着心尖发颤,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尔后听见男人性感的嗓音响起,“你是在期待我干点什么吗?” 什么? 看着她发懵的表情,周旭尧的语调染了更深的笑意,“我本想等到新婚之夜,不过你若先提前的话,我会满足你。” 秦桑这下是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了,一把抄起沙发上的玩偶朝他的脸上砸去,“你给我去死!” 男人溢出低沉好听的笑声。 秦桑烦躁地耙了一把头发,“你赶紧我回你自己的家去!” 周旭尧将玩偶抱在怀里,低头嗅到一阵熟悉的香味,与秦桑身上的味道是一致的,淡淡然宣布,“我今晚住你这儿。” “” 秦桑的笑里染着怒,“我不同意!”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你信不信我打电话说你私闯民宅?” 周旭尧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去吧,需要我帮你吗?” 慵懒随意的口吻,带着一抹恶趣味,他根本就不在意! 秦桑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全身的血液一股脑的往上冲,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冷声道,“随便你!” 就这样,周旭尧以无赖的办法留了下来。 秦桑懒得理会那个男人。直接回卧室将小卡拎出来,给它冲泡了牛奶,拿猫食喂了它,然后就回卧室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晚上吃得太少,这会儿反而觉得有点饿了,听到客厅外面有电视机的声音在响,秦桑把浴袍换下来才走出去,直接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草莓慕斯吃了。 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却看见男人已经躺在了沙发里,他的身材高大,沙发根本就容不下他的全体,所以半截腿都搭在了沙发外,而男人的腹部上,趴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小卡眯着眼睛,像是睡在了自己的猫窝里,一脸餍足感。 秦桑有些怔然,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穿着那么正式的衣服和一只猫一起睡觉,却一点也不违和,反而莫名的令人觉得萌。 这个公寓,也好像因为他的入侵,而变得充实起来。 陆禹行不喜欢动物,尤其是猫这种动物,不过为了满足她的愿望,还是给她买了小卡,可惜他几乎从不接近小卡,而小卡跟他也不亲近。 秦桑身边的男性,也没有那个特别喜欢小动物的,所以周旭尧这换个模样倒是令她莫名的心悸。 站在沙发边上,视线掠过男人的眉,眼睛,鼻梁,最后落在他菲薄的唇上,某些画面不受控制地自动浮现在脑海中,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唇,耳根倏然一热。 天!她到底在回味个什么鬼! 狠狠地甩头,双手拍了拍脸,喃喃自语,“秦桑,你醒醒!不能被迷惑了!” “没事就喜欢自虐?” 骤然一道声音响起。秦桑被吓得猛得往后一退,却撞上身后的茶几,眼见就要往茶几上摔下去,周旭尧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她便改了一个方向,直直扑倒在他的身上。 趴在周旭尧身上的小卡被砸了一下,收到惊吓,喵一声竖起全身的毛,锋利的爪子抓中了周旭尧的手背,然后就落荒而逃。 秦桑紧闭的眼睛掀开一条缝,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双手撑着他的身体想要起来。却被男人圈住了腰,刚拉开一点距离又重新摔了回去,秦桑的唇擦过男人的耳郭。 一声闷哼之后,听见了男人声音沙哑暗沉,“不是告诉你,想要我做点什么直接说就好,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第210章 秦桑被属于男人的阳刚气息包裹着,听了他的话,心跳不由得失去了频率,为了掩饰自己的惊慌,她张开手指就狠狠掐住了男人手臂上的一小撮肉,使劲拧了下去。 “混蛋!给我松手!” 周旭尧仿佛不把她放在眼里,唇交的笑意越来越浓,眉梢都舒展开来,“不松,你要能怎么样?” 说完,甚至扬眉挑衅地看向秦桑。 秦桑被他这副模样整得气不打一处来,黑眸却猛得轱辘一转,“你可别后悔!” 周旭尧还没有领悟到那么恶作剧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桑的手已经摸向了男人的大腿处,隔着布料都可以感受到她柔软的手指,呼吸一窒,眸色骤然一沉。 秦桑微扬的唇角勾勒出俏皮的弧度,明艳的笑容,好像天地间万物刹那失色,只有她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周旭尧不由得看呆了。 然而,下一秒,他便毫无形象地惨叫而起。 “秦桑!”周旭尧疼得松开了束缚住她的力道。 秦桑趁机从他身上滑了下来,动作灵活得像个猴子,一下子弹站到一旁,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 秦桑那温柔的手指倏然拧住了男人腿部敏感地方,拧麻花似的掐了下去,毫不手软,不用看,都能知道肯定是被她拧出了一块淤青。 周旭尧原本想要将她抓过来狠狠教训一顿,可对上她难得璀璨的星眸,忽然怔怔地看着她发呆了。 秦桑的美是公认的,无论是身材还是脸蛋,但是那种一眼的惊艳虽令人赏心悦目,却也不见得会每个人都入目深刻。 周旭尧需要挑女人也均是美女,但一个死气沉沉的标准花瓶他也并不感冒,而秦桑一直都跳脱在他的认知之外,以往见面都是她狼狈的姿态,态度又恶劣,像个活火山,永远那么热烈。 然而他第一次见到笑得那么开怀的秦桑,唇红齿白,眉眼如月,好像阴沉了许久天空,忽然就放晴了。 秦桑后知后觉地注意到男人灼热的视线,笑容渐渐淡去,气氛微妙而尴尬。 “你应该这样子多笑。”周旭尧忽然道。 秦桑的心弦蓦然被拨动了一下,倏然转身,抛下一句:“我睡觉去了!”然后落荒而逃。 周旭尧慢条斯理地对着她的背影道,“我睡哪里?” “沙发!” 房间的门砰一下被关上。 周旭尧盯着自己被猫抓出了血痕的手背,忽然低声笑了。 和她结婚,感觉似乎出乎意料的好。 就仿佛,未来的日子充满了各种可能,又或者,会变得很热闹。 …… 清晨,秦桑是被人闹醒的,睁开眼,周旭尧那张俊脸在眼前被放大了好几倍,惊得她尖叫了一声。 “终于舍得醒了?” “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刚醒的声音带着一层浅淡的沙哑,慵懒而性感。 “我敲门你不应,我就进来了,”周旭尧伸手将她床铺上的猫单手拎着丢到了地毯上,“门都不锁,难道不是在邀约我?” 秦桑抓起一个枕头就砸了过去,被他单手接下。 “我还要睡觉,你赶紧给我滚了。” 周旭尧居高临下站在床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淡淡道,“时间快来不及了,赶紧起来。” 秦桑扭头看了眼床头上的时钟,蹙眉道,“什么事情一定要我这么早起来?” 现在才七点,天色都还是晦暗的,整个港城的人民动还在睡觉好吗? “去民政局。” “呃?” 周旭尧淡淡瞥着她,“你不是让我尧领证的时候通知你就好了?” 她确实这么说了,不过,“你领证都要这么赶?” 这闪婚的速度也太快了,快得有点荒唐。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先见见你父亲?还是你想见下周家的长辈?”周旭尧反问。 秦桑怔然,咬着唇,“不用。” “但是……” 他挑了挑眉,“嗯?” 秦桑低声嘟嚷,“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虽然已经有觉悟,但是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周旭尧垂首睨着窝在床上的小女人。 浓密的长发散乱的披着,睡衣领口撇开,露出了精致的锁骨,还有瓷白色修长的脖颈,皱眉抿唇的动作仿佛在脑小脾气,不由得让人的大脑衍生出某些旎旖的画面。 男人性感的喉结滚了滚,忍不住俯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眼睛对上她,温沉的嗓音染着薄笑,“桑桑,我等不了了,也不想等了。” 这个女人,绝对上天派来考验他的意志力的! 秦桑腾一下坐了起来,瞳孔蓦然放大,不由得拔高了声音,“周旭尧,你这赶任务结婚就是为了……为了……” 男人眼底蓄着笑意,“为了什么,怎么不说下去了?嗯?” 秦桑啪一下打开了他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的脑子整天就装着这些黄色思想,嫁给你我怕我会饿死!” 男人唇边溢出沉沉的笑声。 “笑什么?” “我很期待婚后的生活。” 秦桑,“……” 她认命地掀开被子下床,周旭尧瞟了她白嫩嫩的脚丫踩在地上,低声提醒,“穿着上鞋子。” 秦桑低头找鞋子,没看见,正打算绕到床的另一边,周旭尧已经将棉拖放在了她的脚边,“早餐想吃什么?” 她穿好鞋子往浴室走,“可可和三明治。” 周旭尧看着她消失在浴室门口的背影,勾唇笑了笑。 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裙子下来,周旭尧已经给她准备好她要的早餐了,看着他,秦桑的心情愈发地压抑。 想到领证结婚,成为他正式的周太太,秦桑依旧想要再延迟一些,可事到如今,她已经不能再拒绝了。 两人沉默地解决了早饭。 周旭尧盯着她身上的装束蹙眉,“开春的天气温度还很低,你就穿这样出门?” 秦桑低头看了一眼,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我一直都是这么穿的。” “你这种裙子夏天在空调房里都会冷,你知道外面的天气现在是几度?”满街的人都还裹着大衣围巾出门,她的腿竟然一丝不挂。 秦桑有点不耐烦打断他,“周旭尧,你现在该不会连我穿什么都要管吧?再说,我不觉得冷。” 常年都是这么过来,她已经习惯了。 “去换一身衣服。” “不是赶时间吗?换一身酒来不及了。” “来不及就改时间。” 秦桑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如果你不想去,那就不要去了,衣服我是不会换了!” 他这种管制,莫名令秦桑抗拒,这种被侵略领地管控行动的方式,令她有些无所适从。 周旭尧盯着她的气鼓鼓的模样半响,尔后道,“算了,冷死你也活该。” 他又何时会管一个女人穿什么了,随便她好了。 秦桑打开玄关的鞋柜,却发现里面少了很多东西,确切的说,是属于男性的东西,为陆禹行准备的鞋子,不管是拖鞋,棉鞋,还是皮鞋,全部都不见了。 一抹愠怒油然而生,“周旭尧,你把我那些东西弄哪儿去了?” “扔了。” 他看着她,眸色波澜不惊,平平淡淡地蹦出两个字。 从说领证起那就积压在心底沉郁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秦桑用力甩上鞋柜的门,“周旭尧,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凭什么!” 她的声音很高,情绪明显的激动,身体甚至有些颤抖。 男人的脸庞沉下来,眉宇上隐约拢了一层暗黑的寒意,他蘸了墨一般深邃幽暗的眸一动不动盯着她。 那抹锐色有说不出的冷,令秦桑的心脏微微发麻,即便如此,她依旧不肯屈服,“马上还给我!” “你要跟我结婚了,却还想留着那个男人的东西?”他的声音低柔,却没有温度,“你觉得我有那么大度?” 温润却警告意味十足。 这种霸道的占有欲,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桑不明白,她对男人的了解真的太少了。 可是—— 她要结婚了,嫁给别人了,以后跟陆禹行都不可能了,现在连他留下来的东西也都不见了,一想到这些,她的胸口就说不出的闷疼,好像是被人攫住了喉咙,喘不过气来,难受极了。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秦桑垂着眼眸,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下面好似一个深渊,她掉落了一半,已经没办法爬起来。 什么都没有了,和他有关的痕迹,都要被抹去。 可这样的结果,不也正好是她想要的?那么她为什么要跟周旭尧发脾气? 大概是,毫无防备,一下子都剥离骨肉的神经,所以太疼了,忍不住想要发泄吧。 …… 秦桑和周旭尧赶到民政局的时候,办事大厅里已经站满了人,他们都是成双成对,面带幸福的笑容,秦桑看见有领完证的夫妻人手持着一证站在前面那一堵红墙上拍照。 容旌已经帮他们排好了号,很快便轮到了他们。 两人拍照的时候,摄影师一直反复强调让他们露出笑容,周旭尧对着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在话下,然而秦桑却一直扯不出笑,拍到后面她都的脾气都快要爆发了,摄影师也是心惊胆战地看着她,最后不敢勉强了。 办理手续的过程不难,只是秦桑在签字那一栏,犹豫了很久才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给他们办理手续的是一位年纪稍大的女性,看着他们配一脸的俊美,笑吟吟地祝福他们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秦桑咀嚼着这个词,没有一点欣喜的感觉,只怕时间会让他们劳燕分飞吧。 秦桑麻木地尧王门外走去,周旭尧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跟我过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周旭尧已经拦住她的肩膀,和她站在了刚那些新婚夫妻拍照的位置。 秦桑不由得蹙眉,“你在做什么?” 周旭尧淡淡地笑,柔声道,“没看出来吗?拍照。”说着便朝容旌吩咐,“给我们拍照。” 容旌看着周围那些围观过来的群众,额头冒出黑线,他没想到周旭尧这样的男人,竟然也会做这种事情,真的是太意外了,不过还是乖乖地掏出了手机。 秦桑挣扎,“我不要!” “嘘,”男人将食指搁在她的唇上,噙着淡笑看着她道,“别人都在看着,你确定要继续闹脾气?” 秦桑咬了咬牙,“周旭尧,我不要拍照!丢人死了!” 周旭尧置若罔闻,牢牢扣着她的肩膀威胁,“你再乱动我就当众吻你了!” 这个恶魔! 秦桑无奈,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容旌,容旌被她那犀利的眼神盯得手一抖,手机差点就掉到了地板上,一旁的围观者也被这一记眼神吓得滚动了视线。 拍了好几张,秦桑都是一张包公脸,她不耐烦,“到底好了没有!” 容旌伸出手指,汗涔涔道,“最后一次!” 天,他这个助理不只尧当保姆、司机、家政,还要临时充当摄影师! 容旌倒数,“三、二、一!” 在容旌喊出最后一声的同时,周旭尧忽然喊了秦桑的名字,“桑桑!” 秦桑条件反射转头,唇被覆盖住,耳边听到的都是一阵欣羡惊叹声。 …… “真的不用传给你?”周旭尧拿着容旌的手机,把刚才拍的那些照片全部传到了自己的手机上,同时删除了容旌的记录。 秦桑冷声道,“不要!” 刚刚被他偷亲那一幕,真的是丢死人了! “最后那一张给我删掉!”秦桑强势道。 周旭尧却打开那一张照片,嗯,拍得不错,两人的侧脸都很完美,看上去很亲密,尤其是秦桑惊措的模样,真是可爱。 “拍得很好,可以考虑冲洗出来放在办公桌上。”他说得煞有其事。 “删掉!”秦桑动手想要去抢,周旭尧却单手擒住了她,笑得几分邪痞,“不行!” 秦桑不死心,继续反抗。 两人一来二去,就在后座上闹了起来。 容旌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见周旭尧温润的神色,感到有些意外,看秦桑的眼神也不由得多了几许期待。 不过—— 下一秒,周旭尧就那样肆无忌惮将那个闹腾的小女人抱在了腿上,低头缠绵地吻了起来。 容旌欲哭无泪,老大,你这样旁若无人真的好吗?他这个可怜的汉子,收到一万点伤害啊! 周旭尧还得去公司上班,所以车直接停在了他的公司下面,“我让司机送你取公寓那边,你看下简单地收拾一些换洗的东西,其余有需要的,再让人过去拿过来就行,家里已经给安排人给你购置了新的衣服,你挑选一些你喜欢的,如果不喜欢可以让他们重新送过来。” “什么?” “乖,我们都结婚了,你该不会还想着我们分居吧?” 讲真,秦桑没有想到这一层,毕竟她根本没有在这方面下过任何的心思,但是周旭尧却异常快的进入了角色。 她敷衍道,“我知道了。” 其实住在哪里都没有关系,她只是还没有适应这种身份而已。 周旭尧栖身在她的眉心处印下一吻,柔声道,“晚上我会早点回家陪你吃饭,乖乖的,嗯?” …… 秦桑回公寓只拿了一些日常的护理用品和几套换洗的衣服,一个行李箱便搞定了,不过,她还带着另一位家属,她的咖菲猫小卡。 回到西井别墅,刚进门,保姆便亲切地唤她,“太太。” 秦桑对这种称呼不适应,浑身都觉得别扭,“阿姨,你以后直接叫我桑桑就行,不用那么客气。” 保姆却很固执,“太太,这称呼不能乱了。” 秦桑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一个称呼而已,随便她去了,吩咐司机,“把行李放卧室里,一会儿我上去整理。” 别墅很大,秦桑搞不懂他自己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地方到底会不会瘆的慌,总之她觉得很空旷,像一座华丽的金丝笼,而她,以后要成为他豢养的一只鸟儿。 吃过午饭,别墅里果然来了一堆人,客厅里堆满了东西,都是衣服鞋子,那些负责送东西过来的人,清一色喊出周太太三个字的时候,秦桑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英国贵族里。 她从小在秦家就不是一个爱讲规矩的人,和下人关系都很平常,这种阵仗倒是不至于会吓着她,然而令她无所适从便是。 周旭尧这个男人,倒是把周家那一套阶级观念还有处事手段给学了个全,正是令她喜欢不起来。 秦桑没有逆了周旭尧殷勤的好意,他喜欢花钱,她受着便是。 整理完行李,秦桑又帮小卡洗了个澡,然后自己也洗干净换了居家服,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闲来无事,秦桑索性带着小卡,一人一猫,一前一后踱步在别墅里参观,熟悉环境,发现二楼那个玻璃花房的时候,她真的是感到很意外。 初春的花,开得团团簇簇,粉艳斗紫,傍晚的夕阳余晖落下,又朦胧了几许,静谧得令人心旷神怡。 秦桑推开门走了进去,发现里面的花竟然以后细心打理。 他竟然那么喜欢花?看着完全不像。 保姆看见她坐在里面,也走了进来,“太太,需要给你送点吃的过来吗?” 秦桑摇头,抱起小卡走了出去,“不用了,我有点累了,回房休息一下。” 秦桑倒在床褥里,仰躺着,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这一天一点也不真实,就好像是脚踩在了一朵云上,软软的,有腾空感,仿佛随时会掉下去。 就这样,她终究是和另外一个男人结为了夫妻。 手机有短讯提醒,她摸过来,打开竟然是周旭尧发的信息。 【在忙什么?】 秦桑盯着这几个字,琢磨着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像很平常,却又异常的亲密。 秦桑还没有打算回复,又有一条新的信息进来。 【早上你回去的时候忘记了一件事情。】 秦桑蹙眉回忆,挖空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于是回复问他:“什么事?” 很快,他回复了,只有一个字。 【吻】 “……” 秦桑忽然想起了早上的一幕幕,在民政局突然袭击的亲吻照片,然后是在车上的缠绵,在下车道别之前,他在眉心留下的热度。 每一幕都像是在做梦一般,但是却很清晰,秦桑的指尖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上面好像还残留着属于男人的温度,讲真,他这么亲一下,又说了那么一句话,真的是撩得她心笙荡漾。 有一种,自己被他捧在手心怜惜的错觉。 秦桑将手机丢到地毯上,低声骂了一句,“Shit!真是要疯了!他那种人怎么可能!” …… 容旌见周旭尧拿着手机在傻笑,心底莫名生出一种恶心感,大概不适应。 更主要的是,他现在要汇报的事情似乎会破坏气氛,却又不得不说,“周总,韩小姐致电尧约你共进晚餐。” 果然,周旭尧的脸骤然换了一种表情,虽然依旧在笑,但是却令人从心底寒颤,“推掉。” 容旌硬着头皮道,“韩小姐说她已经在公司楼下等你了。” 早上他也听到了周旭尧和秦桑说的话,不过现在这个主不是他可以解决得了啊! 周旭尧的眉头皱了皱,当下拿起手机车钥匙,捞起衣服,“我走了。” 啊?容旌傻眼,“周总,韩小姐没准已经坐电梯上来了……” “她到了你就响一下我的手机。”周旭尧却头也不回地摔上了办公室的门,潇洒得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没有搭乘电梯,而是从楼梯那边走了下去…… 容旌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英明神武的老大,还有一种战斗方式——走为上计。 这种避而不见的逃跑,虽然有点怂,但不得不说,最直接有效,起码保证了他不用背韩悠缠上,能够按时回家陪那个小女人吃饭。 周旭尧回到西井别墅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天色已经黑下去,别墅里灯火通明。 第一次,他看见那一室的明亮,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好像在外面飞累的鸟,黄昏傍晚时分便回家。 这个房子里,终于有一个人在等他回来。 周旭尧推开卧室的门,房间里是一片黑暗,他随手打开了灯,便看见了趴在床上睡得四叉八仰的女人,而在她的脚边,同样慵懒睡着的还有一只猫。 周旭尧站在床边盯着女人的睡颜看了很久,然后缓缓地俯身靠了过去,唇渐渐靠近。 不知道是秦桑睡饱了,还是察觉了旁边站有人,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秦桑盯着周旭尧那张大脸,看见了他满目憧憬的眼睛,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温柔得溢出水来,一时间忘记了身在何处。 “周旭尧?”她的心被他盯得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秦桑,谁准你让这只死肥猫躺在我们的床上的?” “……” 咔嚓,静谧的画面骤然碎落一地,刚才那些全是幻想,秦桑发誓,她一定是眼瞎了,才会觉得这个男人会对她露出那么温柔的眼神! 第211章 保姆做的饭菜很合秦桑的胃口,甚至饭后也给秦桑准备了她爱吃的糕点,秦桑就算再蠢笨,也觉得意外。 生活上的这种细节,如果不是长期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根本不可能了解。 周旭尧起身,清清淡淡地说,“猫不准进卧室。” 秦桑抬头看着他,“为什么?它又不脏。” “掉毛。” “……” 秦桑撇了撇了嘴低声叨念了一句,“龟毛!” 一旁的保姆见状不由得笑了笑,“太太,先生不太喜欢动物。” 不喜欢动物?可是在她公寓的时候,他不是还让小卡睡在他身上了?都是装出来的? “我看他是不喜欢我养的动物而已。” “太太,若不是因为你喜欢,先生一定不会允许在别墅里养猫的,”保姆帮周旭尧说好话,“先生对你真的很好,不然的话,怎么会连的饮食习惯都一一交代过我,让我按照你的口味准备呢?” 秦桑怔楞住,“他会知道我的习惯?” 保姆笑了,“只要有心,总归有办法。” 是啊,只要愿意,总会有办法知道,曾经她对陆禹行不也是那般么?可是,周旭尧又不喜欢她,为什么还愿意花那么多心思在她身上? 讨好她?这个想法马上被否决,就他哪态度,哪里有讨好的需要?分明就是要她去巴结他好么? …… 秦桑刚推开卧室的门,就被一个力道猛得拽了进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到了门上,清新的沐浴露的味道覆盖下来,呼吸被掠夺去。 汹涌霸道,又急不可耐。 “唔……周旭尧……”秦桑试图制止他的动作,可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整个人身体被迫迎向他,仅仅贴在了一起。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男人那股蓄势待发的强势气息已经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她。 男人的唇辗转碾压往下,温热的手从衣服的下摆触上她柔软的腰肢…… “给我,嗯?” 秦桑有点怕,虽然知道不可避免。 她伸出手,颤颤巍巍地圈住了他的脖子,无声的应承。 周旭尧亟不可待地扯开了她衣服的扣子。 秦桑一遍一遍深呼吸,可一想到接下来的要发生的事情,身体就开始僵硬,随着他的动作愈发的放肆,秦桑僵硬便愈发的明显。 周旭尧完全深陷在他制造的旖旎当中,而她的脑却异常清醒。 有一些不美好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出在脑海,秦桑渐渐的开始觉得有点恶心,整个胃部都开始抽搐,皮肤的温度也一点一点凉下去,用力压抑着,可怎么也做不到放松。 周旭尧自然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落在她锁骨上的动作顿住,缓缓地抬眸,深邃的眼底仿佛覆盖了一层冷冷的膜,迸出一道暗芒。 “这么抗拒我?” 秦桑觉得喉咙有点疼,想要说些什么,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眼底流露着某种恐惧。 周旭尧被她的眼神给刺伤,薄唇勾起一抹弧度,浅薄到冷漠,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中央那张偌大的床铺走去,“既然一直抗拒,那就学会适应好了。” 身体被压住,秦桑的十指揪住了床单,皱褶渐深,她几乎是要抠破那些布料。 这一回,周旭尧的动作变得粗暴起来,像是在发泄他的不满和愠怒。 秦桑闭上眼睛,那些往事如黑白的旧电影,一帧帧闪过,很混乱,全部冲击而上。 男人健硕的身躯,女人莹白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发出令人作呕的粗喘低吟,秦桑就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香艳的画面,刺激着人的视觉神经。 秦桑想要冲过去拽开那个男人,也想要大喊他的名字,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脚根本就动不了,嘴巴蠕动着却没有声音。 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亲眼目睹了自己最爱的男人,抱着一个女人,当着她的面颠鸾倒凤。 哪种颓靡的气息令她喘不过气,恶心的感觉一阵接着一阵汹涌而来,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和女人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比影片里的那些画面更令人恶心,又或者因为做那种事情的是那个在她心底一直干净的男人,所以她觉得无比肮脏,难以接受。 秦桑觉得疼,全身都在疼,五脏六腑都在抽搐着。 周旭尧从她的胸前抬起头,睨见女人泪流满面的脸庞,心被撼动了。 她默默的流着眼泪,紧闭的双眼,紧蹙的眉头,都在无声诉说着她的痛苦。 Shit!他暗暗低咒,心底倏然涌出一股陌生的烦躁。 “别哭了!” 整得他像强暴了她一样,烦透了! 周旭尧将她的衣服拢好,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坐着,声音微躁地威胁,“再哭我就继续了!” 身体上的压迫感撤去,秦桑睁开了眼睛,对上周旭尧冷硬的脸。 换做是谁都会不高兴,周旭尧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秦桑抬手抹眼泪,沙哑道,“对不起。” “晚上早点睡。”周旭尧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出了卧室。 秦桑呆坐在床上,终于忍不住低声压抑地抽泣着。 其实那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她都已经忘记了,为什么会忽然想起来,她也不明白。 她已经给自己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让自己坦然接受,结果越是如此,结果越适得其反,连那些恶心的记忆都跳了出来。 是因为周旭尧的原因吧,他曾经和凌菲交往过,两人有过亲密关系,而凌菲却又和陆禹行在一起了,自己却又嫁给了他,这种复杂的关系令她感到厌恶。 想到周旭尧用碰过凌菲的身体碰自己,她就自然而然地抗拒了,从心底抗拒,觉得脏。 —— 第二天,秦桑醒过来,发现身侧的床铺是凉的,没有睡过的痕迹。 他一夜没有回房。 昨晚哭得厉害了一点,她的眼睛也有点浮肿,脸色也惨淡憔悴,看这镜子里的自己,秦桑有点沮丧。 分明已经结婚了,也想着跟他搞好一点关系,结果结婚第一天就闹了不愉。 秦桑下楼,只看到保姆一个人。 “太太,你醒了,早餐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准备。” 秦桑环视了一周没有发现男人的身影,忍不住问,“周旭尧呢?” “先生很早就出门了。” 他走了?秦桑愣了一下,看来还在生气。 “对了,”保姆转身去置物架那边拿过来一个锦盒,递给秦桑,“这是先生让我交给你的。” 秦桑接过来,打开,是一枚戒指,简洁的款式,秀气斯文。 拿在手里有微凉的触感,秦桑的心情有说不出的复杂。 两人结婚目的不单纯,又没有感情基础,可从昨天领证开始,秦桑就发现了,他用普通夫妻的那种方式来对待她,也很细心地顾及了她的感受。 如果真不在意她的感受,昨晚他完全没有必要终止。 秦桑想,是自己的姿态太高了,明明是她主动提出结婚,主动接受这一切,却又装了一副贞洁不屈的高尚模样,作成这样,细想起来,也觉得挺恶心的。 既然都结婚了,且不管爱不爱,都应该好好相处,这样对自己也有好处,不是么? 她把戒指套进了无名指上,刚好的尺寸。 秦桑低笑了一声,难怪周旭尧这个男人会被那些女人贴上温柔体贴的标签,也难怪有那么多女人前赴后继地往他身上扑,大概没有几个女人可以抵挡得住他的攻势吧。 连她都忍不住心软了。 …… 周家。 周旭尧漫不经心地看着客厅里坐着的人,周家夫妇,还有他的三个大哥和季以旋,衣架子人都齐全了。 迈开步伐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 一个个都脸色冷凝,只有季以旋瞧瞧地朝他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自求多福。 “父亲,母亲。” “跟我来书房。”周父发话,一家之主自然是不怒自威,起身便往楼上走。 周旭尧一言不发地跟上。 客厅里,季以旋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忍不住开口道,“妈,旭尧……” 季海琼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唯一的女儿,冷声打断她,“以旋,你管好自己就行。” 季以旋抿着唇,到了唇边的话到底是咽了回去。 “你回房去,我跟你几个哥哥有话谈。”季海琼道。 季以旋沉默地起身往楼上走,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个家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站在楼上,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的人,只觉得胸口压抑到不行。 书房里。 周父背对着周旭尧站在书桌前,年近花甲,却丝毫不显老,深沉内敛得气势自内而外地压迫全场。 “你马上跟那个女人去办理离婚手续。”冷冰冰的语调,不带一丝感情。 虽然他年轻的时候叛逆过,甚至不惜与周家抗争弃政从商,然而周家的氛围,却是从婴儿出生那一刻便被开始深深地影响了,一种思想观念被灌输,随着年月的增加便会成为牢不可破的坚持。 周家联姻以此壮大家族的陋习,在周父这里,也是深得认同,所以他才会娶了家庭背景旗鼓相当的季以旋,借此拓展了自己的事业版图。 而他的孩子,每一个都有结婚的对象,均是万里挑一挑选出来的家族。 周旭尧以往温润的笑已荡然无存,剩余的只有冷漠,他冷笑,“这么快就知道我结婚的消息了,看来你们还真是一刻都不曾松懈。” 周父转过身,目光锐利,“你这个婚,我不会认同,所以你最好在韩家那边得知这个消息之前去办理离婚手续。” 周旭尧平静道,“我不会离婚。” 他从签下自己明知道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离婚,周家反对,早在意料之中。 “秦家什么背景,我们周家什么背景,你难道不清楚?周旭尧,这个事情可是轮不到你说不!” “她什么背景我不管,周家的背景也与我无关,”周旭尧勾唇冷笑,“父亲难道忘记了,你已经将我从这个家赶了出去,十四年前,你就已经把我赶出去了,我已经不是你周家的人。” 十四年前,他十八岁,最喜欢的那个女孩子被季海琼毁了清白,他托这个家的福,沾了毒品,被关进牢里,周家为保全脸面,宣布与他这个儿子断绝关系,然后把他遣送出国。 他从出生开始就是一种错误,也早被这个家所抛弃,所以那些荣誉到底与他有什么关系? 周父敛着情绪道,“那只是一时的做法,你回国以后,我安排你进公司,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自然是明白,若不是韩家那位大小姐死活缠着要嫁给我,周家又不能委屈了人家的女儿,你又何尝会让我回到这个家?” 周旭尧的眸色渐冷。 他被遣送出国以后,周家就让他自生自灭了,刚开始那些日子,他现在甚至不知道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异国他乡,语言不通的他被街头混混围攻的时候,他饿得发昏被好心人救济的时候,他这个所谓的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无依无靠的他,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他所有的一切,不是周家给予他的,而是他自己亲手创造的! 周父蹙眉,眼神冷冽,“不管怎么说,你身上流着周家的血!就有承担这个家的责任!” 周旭尧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袖口,眉目染上笑意,凉薄温漠,“如果你今天让我回来就是要跟我谈这些,我想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周旭尧,你别以为你翅膀硬了,没有了周家的支撑,你什么都不是!” “呵!是吗?那你尽管试试看,看我没有周家,没有你的所谓庇护,我到底会是什么。” 周父看着他,男人年轻的脸庞上有着与同龄人不相符的深沉,微够的唇角隐隐露出一抹倨傲的锋芒,那个从小只会惹事的坏小子,如今竟然已经长大成熟,已经敢跟他直面对抗了。 “你会后悔。” 周旭尧漠漠道,“后不后悔,由我说了算。” …… 周旭尧从书房走出来,正要下楼,却被季以旋叫住,“旭尧。” 站在楼梯口看着季以旋从暗角走出来,淡声问:“什么时候住回来了?” “前几天,”季以旋笑容夹着一抹苦涩,“爸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你怎么真的跟她结婚了?” 周旭尧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我可能快要结婚了。” 这句话,没有任何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凉和无奈。 “你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作为周家的一份子,谁都逃不掉这个水牢,他们都不过是利益的一枚棋子,因为挣不开,只能人能地沉再暗无天日的水底下,永远和寂寞冰冷为伍。 “有时候真羡慕你,能有这样的魄力和勇气,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季以旋从小就对周旭尧好,只是因为在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家里,周旭尧是唯一鲜活的血液,他顽固恶劣,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哪怕会受伤,却从不放弃。 “是吗?” 季以旋欲言又止,周旭尧看穿了她的心思,漫不经心地说:“且不说他,你的有多大的勇气跟这个抗争?” 周旭尧半倚在扶手上,闲适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现实感,“更别说,他不但没有能力跟周家对抗,也不爱你。” 季以旋垂在身侧的手攥住自己衣服,用力捏着,勾唇露出了笑,眼底却闪烁着一抹晶莹,“你说得对,所以我已经死心了,兜兜转转,还是要走回早就准备好的路。” “事情也并非你想象得那么坏,也许跟你结婚的那个人,也会成为你未来的依靠。” 周旭尧虽然和季以旋的感情好,但是她要面对的事情,他帮不了她,如果她和别人相爱,她想私奔他可以帮忙,很可惜,她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人。 季以旋淡淡一笑,“你应该知道,他身边的女人如过江之鲫,轮不到我成为特别。” 不过是联姻,她可以成为那个人的妻子,成为他孩子的母亲,可以拥有身份地位,然而唯一不会有的,就是感情。 周旭尧缄默。 有脚步声渐近,季以旋朝周旭尧扯出一道璀璨的笑,“旭尧,你一定要幸福,让我看看,周家也并非无法对抗的。” 她看着他挣扎了那么久,只希望这些付出都可以得到回报。 周旭尧步出了周家的大门,发现院子里的草坪冒出了嫩绿,萧条的枝头也挂上了新芽,春天已经来了。 幸福么? 那到底是什么?要怎么样才可以拥有? 他和秦桑结婚,不过是因为秦桑有陆禹行在背后护着,周家轻易不敢动,如此一来,他也能摆脱了周家和韩家那个联姻的束缚。 秦桑,他是不是能够期待一下? 不过这个女人,现在是连碰一下都要死的模样,什么都是扯谈吧。 —— 婚后第三天。 秦桑闲来无事走到了周旭尧的书房里打开电脑准备找部电影来打发时间。 拉开窗帘,回到书桌前,却被一抹银光闪了一下眼睛,她抬眸望去,心跳骤然顿了半拍。 那一枚熟悉的尾戒,安安静静地躺在黑色的桌面上。 秦桑伸手将它摸了过来,慢慢地看向了尾戒内侧,里面刻着的字,便清晰映入眼帘。 那一晚,在泳池发生的一幕忽然跳出来。 男人忽然将她拉出水面,厉声讽刺她的模样,被吧她踹进泳池里恼羞成怒的模样,恶劣地将她沉下水底,又擅自吻她的模样。 她竟然记得那么清楚。 那天找不回这枚尾戒,事后也想过再回去找,但最后也放弃了。 他怎么知道她掉了这个在泳池?又为什么要捡回来? 这个男人,真是令她越来越搞不懂了。 那天晚上以后,已经三天了,他都没出现过,也没有任何的音讯,秦桑盯着外面飘起的小雨真个人都陷进了阴郁里。 不闻不问,这种状态按道理说,应该是她最喜欢最理想的状态。 可是,她指尖划过那枚戒指,脑海中回想起保姆说的那些话,还有周旭尧隐怒的背影,心底莫名涌出一抹愧疚感。 自己真的是太过不知好歹了。 毕竟周旭尧对她一直都算不错,出了嘴巴尖酸刻薄了一些,再除去在泳池那一回,他真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服软一下,认下错? …… 下雨天的天气有点冷,秦桑一如既往地穿了短裙,纯色的围巾搭配卡其色的毛呢大衣,时尚又美丽,走进大厦门口的时候,一旁的人纷纷投来心上的目光。 秦桑是第二次来这里,她刚要往电梯处走,却正好看见了容旌,他抱着一叠文件,好像刚从外面回来。 “容助理。”秦桑叫住他。 容旌见到秦桑的时候楞了一下,“秦小……”称呼到一半,他又猛得改口,“太太,你怎么来了?是来找老大吗?” 秦桑清了清喉咙,“嗯,他人在上面吧?” 犹豫再三,秦桑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主动来示弱一下,毕竟是自己不对在先,一直这么端着也不是办法,要是他震怒起来,到时候什么事都不管,她也会困扰。 容旌吞吞吐吐地道,“在,不过在忙就是了。” 秦桑对一些事情特别敏感,尤其是容旌这种表情,她曾经在陆禹行的席助理脸上看到过无数次。 她勾唇温柔地笑着,“那么我们一起上去吧。” “啊,好的。”容旌只能陪着她一起进了电梯。 心中焦躁不已,想要用手机通告一声,有碍于秦桑在场,真是难办啊! 秦桑笑吟吟地看着他,“容助理,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很可怕?” “嗯?不是,没有!” “周旭尧在忙什么?是在见客户吗?” “是的!”容旌回答得很快,“太太上去可能要等一会儿。” 说着,电梯已经停下。 秘书室里的人看见秦桑也是楞了一下,容旌朝秦桑道,“太太,您先到会客厅那边坐一会儿?等周总谈完了,我马上通知你。” 秦桑十分通情达理地说道,“不必了,我就在旁边坐着等就好了,你们去忙工作吧,不必理会我。” “太太,这里大家进进出出的,您还是到会客厅坐吧,那里面也暖和一些。”容旌欲哭无泪,要是被她撞见了那个人,估计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秦桑温静又透着浅笑的眉眼,卷曲的长发松散着,轻懒得美丽,“容助理,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没。” 秦桑的声音愈发地迷人,“难道周旭尧在私会女人?” 容旌冷汗直流,“太太,不是的!” 然而,下一秒,周旭尧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一道熟悉的倩影娉婷站在哪儿,而周旭尧就在她的身后。 第212章 秦桑眉目温浅,嗓音轻柔舒服,“原来容助理是担心这个呀。” 唔……旧爱新欢,这样的场合碰面确实有点尴尬,不过,若不是容旌刚千方百计地阻挠,秦桑根本就不会想那么多,反而因为他表现心虚,让她不得不脑洞大开。 凌菲的脸上也尽是意外,“桑桑,你怎么……会在这儿?” “嗯?我为什么在这啊?”秦桑白皙的手指轻抚上绯色的唇,露出苦恼而无辜的眼神,看向了一旁沉静如水的周旭尧,“周公子,要不,你来解释解释?” 秦桑对于凌菲这个女人,秦桑的厌恶从来都是不加掩饰。 凌菲依旧是墨黑的长发披肩散下,白皙的脸化着淡淡的妆容,因为生完孩子后的凌菲身材更丰腴了一些,比起以往的清纯,更多了一种女人的韵味。 秦桑眼尖地发现她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成了拳头,脸上的笑意也有点勉强,大概也能猜测到她想些什么,秦桑莫名的觉得心底涌出一股愉悦。 当然,也有一抹不爽,来源于周旭尧和她的关系。 秦桑缓步走上前,笑容甜得像是沾了蜜一般,就好似,在跟自己的男人撒娇,“怎么?不高兴我来找你吗?” “旭尧?”凌菲看向身后的周旭尧,扯唇笑了笑,“你们……” 周旭尧黑眸凝着秦桑的笑,瞳孔渐缩成一点,发现了女人的眼睛里,那一抹意味深长,像个恶作剧的孩子,等着看他出糗,顽劣俏皮。 周旭尧波澜不惊地道,“我们结婚了。” 凌菲错愕地看着他,震惊地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说道,“结婚?” “嗯,”周旭尧淡淡地应声,对秦桑道,“怎么过来了?” 秦桑眨了眨眼睛,“过来找你……陪我吃饭呀!” 二十八岁的女人,撒起娇来一点也不逊色,丝毫不会令人觉得反感,反而令人觉得她是在恶趣味,却使得你不能拒绝。 “我以为你不想搭理我。” “怎么会?” “是么?”周旭尧看她一眼,“那你想吃什么?” “嗯?我想想,”秦桑认真地沉吟片刻,“可是外面在下雨,天气又冷,我不想出门了,怎么办?” 今天的秦桑很不同,周旭尧大概也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不过无妨,既然她都找到这里来了,配合她一下倒也没关系,“叫外卖送过来,在公司吃?” 秦桑听到他这么说,心底有些撼然,毕竟凌菲这个女人对他的意义非凡吧,他居然这么配合,挽唇浅笑到,“好呀,那就这么决定了!” 两人若无其事地交谈起来,周围的人就这样被无视掉。 凌菲说不出自己到底有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宛若吞下了千根银针。 她是了解周旭尧的,即使这些年不在他的身边,也知道他办公的地方一向不喜欢有女人来打扰,曾经那些交往的对象,不管是谁,也不管他待她们如何温柔,都轻易不能出入他工作的地方。 大概就是为了确保自己的暗地下培养的权势不外露。 可秦桑出现在这里,他不但没有不悦,反而如此纵容她? 凌菲压下心底翻涌而上的异样,深呼吸一口气,“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为什么……都没有你提起过?” 周旭尧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漫不经心道,“前几天,我们只是领证结婚,因为她不想举办婚礼,也没必要刻意通知谁了。” 到底是因为没必要,还是因为不想有人阻挠他们结婚? 十八岁的时候,他说想要跟她结婚,告知了周家,虽然意志坚定,但势力单薄终究难逃厄运,之后他要和陶思然结婚,决定大办婚礼,甚至请帖都发了出去,闹得整个圈子都知道,最后却又是无疾而终。 现在,他却毫无征兆地说和秦桑结婚了,仅仅是领证结婚,谁也没有通知,那么猝不及防,是连周家都不知道吧?所以才会那么顺利。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两个原本没有交集的人,会忽然就决定了结婚,那么果断干脆? 秦桑为何会成为这种特别? 凌菲看着温润却冷贵的脸庞,发现自己没有去质问的资格。 女人的脸色灰白了一层。 秦桑忽然抓起了周旭尧的手,眉头轻蹙,嗓音濡软带着几许不悦,“周公子,你让我戴着婚戒,自己却没有自觉吗?” 女人柔软的手指滑过男人骨节分明的粗粝。 凌菲的眼睛注意到秦桑白皙的无名指上那一枚银色的光泽,轻轻摁了摁眉心,遮挡住她眼底的破碎。 几天前才领证结婚,但是他给秦桑的那一枚婚戒,却是订做的款式。 她想看不出来都很难,她在MEMO最新发布的产品当中看到过它的设计,属于订做系列的产品。 所以,他是一早就已经计划着跟秦桑结婚了。 “工作的时候不方便,所以没有戴,回头我戴上。” 凌菲看着他们的互动,淡淡笑道,“抱歉,因为不知道你们结婚,所以没办送礼物了。” 秦桑落落大方地笑着,“没事,礼物什么的我们也不在意。” “不过,”秦桑抬眸凝神,笑容温婉客气,“周公子和婶婶有什么工作上的来往吗?婶婶为什么会在这里?” 兜了一圈,秦桑忽然抛出这么一个问题,凌菲也愣住了。 “以前一些朋友都从国外回来了,说要聚一聚,我是过来问问旭尧有没有空参加。” 秦桑挑起唇角,“这样啊,那婶婶真是有心了,电话通知一声就好了,还要你专门跑一趟,看来周公子真是不好伺候。” 凌菲对周旭尧到底安了什么心思,真是要路人皆知了。 清婉的嗓音漫不经心的,却又带着一抹浅藏的嘲讽抨击着凌菲,还不忘给周旭尧台阶下。 这个女人牙齿伶俐得一般人难以管控。 分明温顺,却咄咄逼人,连一旁的容旌他们都能感受得到她话里带着的刺。 周旭尧握住她的手,指腹在她的掌心轻挠一下,微沉的语调里有一抹警告的意味,“凌菲只是正好经过我公司,所以就顺便来跟我说这个事情而已,乖,不是要我陪你吃饭?想想尧吃什么,让容旌去订。” 秦桑转头看着他的脸,精致的下巴微抬起,对上男人内敛暗沉的眸子,轻慢地笑了,“吃什么还要我想,有点费脑力,这个任务还是交给你吧。” “好,”周旭尧平静地接下她的话,“我先送凌菲下去,你在办公室等我一下,嗯?” “嘿!周公子,跟我结婚以后,你的辈分尧被压一辈了,直呼长辈的名字不太礼貌哦,你应该叫——婶婶。” “婶婶”两个字,秦桑咬得特别重。 看不惯他表面平静,实际上又暗地里帮着凌菲的姿态,秦桑故意提出了这一茬,提醒着他,也提醒了凌菲,他们之间的关系。 凌菲的呼吸有些紊乱,这种关系对她来说,要接受只怕不容易,尤其是被秦桑这么赤裸直白地指出,“桑桑,我和旭尧是朋友,又是同龄,这种称呼没必要。” “怎么会没有必要?”秦桑眉眼看似温和,眼神却犀利,“毕竟婶婶和周公子的过去大家都知道,如今难道不应该避讳一下么?” 凌菲没想到秦桑会不顾场面如此直接,捏紧了拳头,“桑桑,你现在是连过去的事情都要计较吗?” 凌菲没有激动,反而是眼神哀戚又委屈地看着秦桑,好像她被秦桑欺负得多惨一般,连反抗的声音都那么虚弱。 女人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就是装弱。 秦桑转而看向周旭尧,果然,男人的脸色已经暗沉下来。 她继续反问道,“周公子,你觉得唤一声婶婶会委屈你吗?” 周旭尧看着她明媚得宛若太阳光一般的笑容,深邃的眼底渐渐卷起了一阵风暴,黑得要滴出水来。 敞亮的空间里,空气逐渐变得稀薄沉寂。 容旌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秦家大小姐刁蛮起来的场面,她就像一枚地雷,不去踩的时候都是安静无害的,一旦被触碰,便会轰一下炸开。 周旭尧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温润的好人,十分好说话,可跟在周旭尧身边那么多年,容旌很清楚,周旭尧这种生气的时候都是不动声色的,风平浪静的下面,其实翻滚的浪潮能降人溺毙。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人,敢如此英勇无畏地挑衅周旭尧的雷点,不由得替秦桑捏了一把冷汗。 “桑桑。”低沉的语调已经开始从刚才的漫不经心变为不悦。 秦桑扬起温浅的笑,“嗯?” “够了,”周旭尧温漠的声音响起,“容旌,送凌小姐下去。” 凌菲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对上周旭尧那张冷凝下来的脸,终究沉默离开。 下一秒,秦桑的手腕就被他用力钳住,一道极狠的力气将她拽进了他的办公室,门被关上,隔绝了所有人窥视的目光。 整个人被摔在墙壁上,后背撞上去,秦桑吃疼蹙眉,一阵头晕目眩,沉重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玩得很开心?嗯?” 男人温润的俊脸,一双狭长而幽深的眸此时正微微眯着,冷冷地看着她,连发怒都是那么隐晦。 秦桑浅笑着开口,“挺开心的。” “秦桑,”他沉声叫着她的名字,带着令人微颤的压迫感,“是不是因为我对你太好,以至于你觉得自己可以在我面前恃宠而骄,随意蹬鼻子上眼,而我还会继续纵容你?” 女人骄纵一点,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不知好歹一在揪着一点不松手,难免会令人觉得厌恶,毕竟周旭尧身边的女人,向来都是温顺听话,懂得适可而止。 只有秦桑,三番四次地挑衅他的底线。 刚刚她明明只是使些小性子,像个爱吃醋的小女人那样闹些情绪,所以他乐意配合她,结果却让她以为他可以无条件地惯着她。 讽刺起来没完没了,咄咄逼人地像个妒妇一般,嘴巴过于损人了。 秦桑看着他,想起玲妃的那一番说辞,所谓的朋友,在她眼里是那么可笑。 相爱过的男女,哪里有那么轻易回归到做朋友的位置上? 况且,周旭尧刚在她说到婶婶两个字的时候,脸色明显地发生了变化,他很厌恶这个称呼,这个认知瞬间就浮现在她的意识里。 秦桑心平气和道,“我不觉得我刚哪里有说错了,除非你自己心底本身就有鬼,所以被我戳中了心思才这么恼怒?” 周旭尧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下手有点重,冷漠道,“有些话我只说一次,秦桑,我既然跟你结婚,就会尽到一个丈夫该有的责任和守住婚姻的底线,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你满口讽刺都是我出轨偷腥的言论,记住了?” 说完,他松开她,转身往办公桌走去,然后从桌面上拿起一叠杂志,重新回到她的面前,将那些杂志塞进她的手中,声音淡漠,“让司机送你回去,今天就不陪你吃饭了,回去好好看下选一下,想去哪里直接跟容旌报告,他会安排好一切事宜,既然结婚了,就算没有婚礼,蜜月也应该有。” 手里的杂志沉甸甸的,秦桑双手捧着,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缓缓道,“我知道了。” 秦桑拉开门,转身走出了办公室,才想起自己过来找他,其实是想要跟他低头道歉的,结果从看到凌菲开始,她就忘记了这个事情。 秦桑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杂志,眼神有些复杂,抿着唇站在门口发愣。 秘书室里的人见她脸色不太好,轻声问道,“太太,需要我们帮你拿吗?” 秦桑笑着摇头,“不用了,谢谢。” “太太,周总为了腾出时间陪你去度蜜月,将后续的事情都挪到一起赶完,忙得晚上都是在办公室里将就着躺一下,凌小姐来见周总也等了一个多小时,周总才有时间见她的,你别生气了。” 秦桑怔忪,所以,他不回家,是为了提前完成工作陪她度蜜月? 坐在后车座上,秦桑盯着窗外一路昏暗的景色发呆走神。 明明是想跟他搞好关系,到头来又因为自己的冲动搞砸了。 其实周旭尧说得也对,她确实有些蹬鼻子上眼了,毕竟两人没有感情,他就算有其他的女人也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可她刚刚却像一个吃醋的女人那样指责他,管得太过了。 大概是,她和凌菲注定是宿仇吧。 伸手拿过一本旅行杂志,秦桑随手翻开来看。 除了她不要的婚礼,戒指,蜜月,他都考虑到了,明明事情那么多,却还是使劲挤出时间想要陪她。 其实真的没有这个必要的,不是么? 包里的手机响起,秦桑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别墅那边的号码。 “阿姨,怎么了吗?” “太太,小卡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又拉又吐的,我没养过动物,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你要不要回来看一下?” “我在回去的路上,没有那么快回到家,阿姨你先把小卡送到最近的宠物医院!” 秦桑挂了电话,神色焦躁地对司机说,“开快一点!” …… 看着小卡病恹恹地瘫在小床上,秦桑不知道为何,忽然就想通知陆禹行,于是给他打了电话。 “小卡病了,能过来一趟吗?” 虽然陆禹行不喜欢动物,但是对小卡还是不错的,而且每次他来公寓,小卡都会黏过去,即使每次都会被他赶开。 陆禹行接到她的电话感到很意外,没想到她竟然是为了一只猫给他打电话,然而最终,他漠漠地问道,“在哪里?” 秦桑报了宠物医院的名字和位置,又补充一句,“如果你在忙,来不了也没关系。” “等着,我现在过去。”陆禹行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秦桑对那只咖菲猫有多看重,陆禹行一直都很清楚,那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却对把一只猫照料的很好。 她总是说自己是小卡的妈妈,像宠一个孩子一般宠着小卡,小卡第一次生病,因为没有经验,她被吓得哇哇大哭,那个阵仗连他都吓到了。 不过是一只动物而已,陆禹行并不会多么在意,死了也就是死了,可以重新再养一只就是了,偏偏她却对一个猫投入了很深的感情。 刚在电话里,他也听得出来她低落的情绪,所以也没有想太多,就答应了。 大概是想起了曾经有一次他出差,小卡发热病倒了,她带着哭腔打电话给他,他却无法出现,现在不想她失落吧。 宠物医院里有很多生病的小动物,秦桑整个人无精打采地坐在一旁守着小卡。 “医生怎么说的?” 秦桑抬起头,眼神恍惚了一下,淡淡道,“肠胃炎。” 天气冷,吃错了东西就这样了。 陆禹行不在说话,而是在一旁沉默地陪着她坐了下来。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秦桑道。 陆禹行伸手摸摸小卡柔软的毛,“不是你叫我过来的?” 秦桑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你一直都说动物死了就死了,没必要在意。”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曾经很多被她忽略掉的细节,突然之间就变得清晰起来,其实陆禹行在很久以前,就有给她提过醒,警告过她,他们之间不可能会有结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她就是没有听出来。 反倒是刚刚,看见生病的小卡,一些细碎的记忆就骤然汹涌而来,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拨下了这一通电话吧。 “不要把太多感情放在这种短命的东西上。”陆禹行道。 是的,这句话,曾经他也说过,那时候他是一种什么的表情?秦桑记得他是严肃而冷漠,甚至眼神都冰冷的。 她很安静,陆禹行不由得侧目望去,却发现她在看他,“怎么?” 秦桑说:“你明知道我蠢笨,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彻彻底底的将她赶跑,也许今天她就没有那么多的怨了。 是的,从他结婚开始,又道她如今嫁给了周旭尧,一件接着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发生在了她的身上,渐渐沉积的情绪,化作了一股怨。 “陆禹行,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的感情,是吧?”秦桑喃喃道,忽然低笑出声了。 “我有警告过你,但是你没有放在心上。” 警告么? 秦桑是真的想起来了,她第一次冲他表白,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后来纠缠的时间长了,忽然有一天,他告诉她,“秦桑,你会后悔的,别在我身上放感情,不会有结果。” “我才不会后悔!”当时她是那么冲他喊。 后来他进入盛兴工作以后,秦桑也很多次在书房外面听到他和秦有天的争执,也听到公司那边关于他各种不好的传闻。 但是她选择耳聋,天经地义地觉得他只是从公司的角度出发。 直到盛兴风云骤变,她才明白他早已经布下的局。 “陆禹行,谢谢你能来。”秦桑轻声道,“你走吧,已经不需要你了。” 她已经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通知他了。 在她眼里,小卡就像是她的缩影,喜欢陆禹行,黏着陆禹行,但是在陆禹行的眼里,它的死活不值一提,只不过是利用它来讨她欢心,就像里用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 晚上,周旭尧回到家,问保姆,“太太呢?” “小卡病了,太太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大概是在照顾小卡。” “病得严重?” “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周旭尧蹙眉,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往楼上走去。 推开卧室的门,发现秦桑坐在地毯上,猫的窝就在一旁,而她的脚边全部都是他白天丢给她的那些旅行杂志,乱七八糟地一堆。 秦桑听见开门的声音,抬眸看向他,然后浅浅的笑了,“你回来了?” 跟白天完全是一种不同的情绪,周旭尧走过去,居高临下睨着她,“医生不是说没问题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秦桑愕然。 周旭尧皱了皱眉头,蹲下身来,看向一旁的猫,“发什么呆?” 秦桑盯着他,忽然伸手圈住了周旭尧,下一刻便把自己的唇贴了上去,轻软的嗓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周旭尧,我们来做吧。” 第213章 盛兴集团总裁办公室,落地窗的玻璃明净似镜,夜幕在绵绵的春雨里低垂茫茫一片,由近及远,街灯鳞次栉比。 办公室里井然有序,暗沉的色调尤显冷贵,陆禹行就坐在办公桌的真皮椅子里,桌面的电脑屏幕两者银白色的光,短发下那张阴柔的轮廓冷漠得没有任何表情。 男人修长的手指捏着钢笔,在一张白纸上写着字。 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写下了两个字。 秦桑。 闭上眼睛,手中的笔被随手扔到了一旁。 心底的声音一声声都在呼唤着那个名字,不断重复。 他最开始的一个将计就计,一步一步布下的陷阱,陆禹行的心思在他变得举目无亲的那一刻起,便无人能够真正猜透。 所有的一切都在为报仇而准备着,谋划着,他在下一盘棋,操纵着全局,慎小谨微。 秦桑说得没错,他利用了她的感情,可她又不全对,因为他在算计她的时候,忘记了防守住自己那一颗心的阵地,她沉下去了,他又何尝没有沦陷? 回想起她毅然决然的神色,陆禹行的细细摩挲着微凉的袖扣,深邃的轮廓只剩下深寂的冷漠。 独自一人的孤独。 这种感觉,无数次徘徊盘旋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那个女人,那个他不能拥有的女人,越是得不到,越想要抓住,那种渴望,越克制,越浓烈。 所以,他的自制力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了,才会想着用手段将她束缚在身边。 用拙劣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 陆禹行看向窗外,眼前浮现的,是秦桑在宠物医院里噙着淡笑的模样。 【你走吧,已经不需要你了。】 清浅的声音倏然从脑海深处响起,陆禹行的心口猛得一通,抓起一旁的手机拨下了她的号码。 室外的温度寒凉,房内的气氛却逐渐攀升。 秦桑扔在地上的手机一边又一边地震动着,屏幕上“小叔”两个字反复出现。 然而床上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听到这动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 第二天清晨,秦桑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她正被男人拥在怀里,抬眸便能对上男人性感的下巴,冒出了一层青胡茬。 脑袋空白了好几秒,昨晚的记忆一点一点回笼。 秦桑轻轻地挪动男人的手臂,刚要翻身下床,又被男人捞了回去,重新摔回床褥里。 耳边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去哪儿呢?” “起、起床……” 周旭尧埋脸在她的脖颈之间,亲昵地蹭了蹭,温柔问道:“很疼吗?” 他问得直接,秦桑不由得羞红了脸,压根不想回答他这种问题,挣扎了一下,“你该起来上班了!” 换来的是男人在她的肩膀上轻啃了一口,“抱歉,我不知道你是第一次。” 他没有那些迂腐的观念,然而昨晚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粗暴已然成定局。 不过这种意外倒是让他又惊又喜又痛不欲生。 且不说秦桑对陆禹行的感情很深,周旭尧作为男人,他能看得出陆禹行对秦桑并非没有感情,男人看男人,总是看得更清楚一些,然而这纠缠了十几年的人,既然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周旭尧真不知道该同情秦桑,还是该感谢陆禹行。 “别说了!”秦桑把脸埋进被子里装鸵鸟。 昨晚的记忆除了疼还是疼,她本就存在心里阴影,又是第一次经历,恐惧心理加上紧张,她觉得自己像被人那一把斧子生生劈开了。 疼痛感依旧很明显,可这种话题能不能别再说了? 周旭尧却闷声地低笑,调戏她,“我跟你保证,下回一定让你舒服。” “周旭尧,我让你别说了!” “这种交流很有必要,增进夫妻感情,和睦家庭。”周旭尧一本正经地说道,眼底却全是笑意。 秦桑整张脸都烧红了起来,藏在被子里的手,出其不意地故技重施。 “啊!你谋杀亲夫啊!” 窗外的雨已经停下,天边的乌云已然散去,太阳透过云层落下万丈光芒,清晨的寒意里,伴随着男人的惨叫声和女人的笑骂声开始了新的一天。 —— 周旭尧和秦桑的关系就这样变得融洽起来,至于那天秦桑离开公司以后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她会主动示好,周旭尧没有追究,而是坦然接受。 两人的婚姻生活,正式步入正轨。 秦桑自己都感到意外,自己竟然可以和这个男人这么平和安静的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睡在同一张床上。 秦桑从试衣间换了衣服出来,抬头正要寻找贞贞的身影,却意外见到了周旭尧的姐姐季以旋。 季以旋脸上挂着笑容,那一种标准化,在上流的名媛的脸上可以寻见的面具笑容,而她的身旁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气质不凡,剑眉星目。 季以旋正拿着一件衣服跟男人低声说着话,而男人的脸上却露出了不耐烦,俊男美女的组着,应该是一副美丽的画面,然而他们两人却那么违和,靠得那么近,却仿佛中间隔着一堵冷冰冰的高墙。 秦桑看见那个男人接了一个电话,也没吭几声,然后挂了电话跟季以旋说了一句,转身就离开了服装店,而站在原地的季以旋却露出一抹轻松的神色。 她忽然侧过脸,不其然地与秦桑的视线撞到了一起,有瞬间的愕然,随后是温浅一笑,朝秦桑走来。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季以旋伸出白皙的手,语调轻快,“我该叫你秦小姐呢?还是该叫你弟妹?” 秦桑和她轻轻握了一下手,报以微笑,“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那我也叫你桑桑吧,你可是得叫我姐姐哦。” 周旭尧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周家的人和事,但是秦桑多少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一些,知道周旭尧跟周家的人关系都很冷,甚至存在敌对,不过季以旋这个姐姐对他倒是不错,是周家唯一一个对他友善的人。 秦桑配合地叫了一声,“姐。” 季以旋笑了笑,盯着她看了一下,“这衣服不错,很适合你,自己一个人?” “和朋友一起。” 正说着,贞贞就从一旁的试衣间里冒了出来,将手里的衣服全部塞到了秦桑的受伤,“我老公给我打电话说孩子哭闹得厉害,我得回去了,今天我就先到这里吧,改天我再约你!” 贞贞说完,也不给秦桑开口的机会,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秦桑抱着一堆衣服,太阳穴隐隐地跳着。 一旁的季以旋发出清脆愉悦的笑声,“你的朋友很有趣。” 秦桑无奈道,“她是我表妹,一向就是这样说风就是雨。” “既然我们都落单了,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坐着聊一会儿?”季以旋问道。 秦桑也是赋闲无事的人,便应了下来。 咖啡馆里气氛静谧,在坐的基本上都是女性,大部分都是在ZR商城购物的女人,秦桑和季以旋找了一个偏角落的位置坐下。 咖啡的香浓味道晕散在空气里,令人身心都放松下来。 秦桑看着季以旋,淡淡地开口,“你是有话想跟我说吧。” 季以旋抿了一口咖啡,举止优雅,给人一种文静的淑女感,“被你看出来了。” 秦桑笑而不语,她都没有掩饰,自己看不出来那真该配一副眼镜改善视力了。 “我昨天才见过旭尧,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错。” 秦桑眉梢轻轻扬起,轻懒道,“他的心情应该一向都很不错。”当然,她没有故意招惹他不快的时候,都是笑吟吟的模样,至于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她就不清楚了。 季以旋一动不动地看着秦桑,那张靓丽的脸庞散发着一种耀眼的光,是那种纯粹的光,足以令人心悸。 “桑桑,旭尧和你结婚,真是太好了。” 秦桑微微怔楞,“为什么?” 季以旋将视线转移到窗外的天空上,一手轻轻摩挲着咖啡杯的边沿,另一手轻轻在桌子上打着圈,沉默了片刻,她轻声道,“你们很适合。” 这算是什么理由? 适合?讲真,秦桑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和周旭尧有哪里适合,嫁给他不过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过这些她也不打算告诉季以旋。 “你知道吗?”季以旋继续道,“旭尧是被强行带回周家的,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一个小鬼头,可是他却直截了当地当着大家的面拒绝了叫我们父亲一声爸爸,还大放厥词说他讨厌周家。” “周家的规矩多又严格,他从小散漫习惯了,不适应,因此经常犯一些错,然后被惩罚,每次被责罚的时候,他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季以旋的声音缓慢细软,就这样和秦桑聊起了周旭尧一些小时候的事情,秦桑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其实我从小就羡慕他,羡慕他能反抗叫嚣,能无所忌惮,”季以旋转头看向秦桑,分明在笑,秦桑却觉得她好像在哭,“桑桑,他和你结婚一定是抱着认真的态度,是真心想和你组成一个家庭。”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仔细想来,秦桑真没有追究过周旭尧为什么要跟她结婚,他提出的时候她甚至觉得他是疯了。 “作为周家的人,是没有婚姻自主权的,可旭尧他从一开始就跟我说,他的婚姻,只有他自己决定,他的妻子,一定是他觉得最好的人选。” 季以旋眉眼浮着一层无奈,“你刚也看见了那个男人了吧?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们快要结婚了。” “是吗?” “我们的婚姻只有利益,是两个家族的决定,跟你和旭尧是不一样的。” 秦桑搅拌着咖啡,看着季以旋满目的憧憬,有点不忍心告诉她,自己和周旭尧的婚姻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般。 “你喜欢沈嘉楠吧。”秦桑平静地陈述。 季以旋怔楞了一下,随后是浅笑,“嗯,我喜欢他很多年了,”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他喜欢的是你。” 秦桑有几分尴尬,“我跟他只是普通的好朋友。” “上次他跟是跟你求婚吧?难怪那天旭尧会神色怪异,原来是因为你。” 一时间,两人均是无话,气氛变得有点微妙起来。 倏然,季以旋换上严肃的表情,看着秦桑道,“桑桑,虽然你和旭尧已经结婚了,不过周家还是没死心,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 季以旋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推到秦桑的面前,“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结婚礼物,祝你们新婚快乐,虽然这祝福来得晚了点。” 秦桑坦然地接过来,盒子里面,一个白玉手镯,玉的光泽透亮,脂白色的质地细腻温润,指尖触碰到微凉的触感,舒服润泽,“谢谢。” 季以旋浅浅一笑,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好了,我还有事,以后有时间,我们再多聊一聊。” “好。” 季以旋走出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桑桑,我很喜欢你。” 呃?秦桑呆滞地坐在位置上看着她走远的背影,随后才淡淡一笑。 季以旋跟她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告诉她,周家那边要有动作了,给她提醒吧。 …… 晚上吃饭的时候,秦桑和周旭尧提到了跟季以旋见面的事情。 周旭尧波澜不惊地应了声。 “你不问问我们聊了什么?”秦桑眨着眼睛,撇了下嘴。 周旭尧抬眸,慢里斯条的道,“不重要。” “……” “跟我说你以前和凌菲的事情,也不重要?” 周旭尧瞟她一眼,“你若是想知道,可以直接来问我。” “……”这都是什么鬼回答?秦桑自讨了个没趣,“算了,当我没说。” 其实季以旋的一些话,她还是挺在意的,譬如,他为什么会跟自己结婚,真的是像季以旋说的那般? 虽然两人现在相处得不错,不过秦桑没有自恋到觉得这个男人对她有其他的感情。 周旭尧夹了一块肉放进她的碗里,若无其事地问,“度蜜月,想好去哪儿了吗?” 秦桑盯着碗里的那块红烧肉,蹙着眉头,“去瑞士吧,”说着便把那块肉挑到他的碗里,嫌弃道,“我不吃这个!” “阿姨弄得很好吃,不会腻,你试一下。” 秦桑挡下,瞪他,“不要!” “瑞士你经常去,不考虑其他的地方?”周旭尧没有强迫她吃红烧肉,缓缓道,“你正餐吃得太少了,以后每顿必须吃完一碗饭。” “我每次去瑞士都是冬天,现在春天过去一定会不一样,想去看看,”秦桑说,“饭后我还有吃蛋糕,所以能量营养都很好,你别当我是猪来养。” 两个人,一边讨论蜜月去处,一边争论饭量问题,丝毫没有觉得不和谐。 “那就去瑞士,半个月的时间,够了吗?” “够了。”事实上,他能腾出这么多时间,秦桑已经觉得十分意外了,“去那么久,你公司没问题?” “有容旌,不会有问题。” “噢……” 秦桑看见周旭尧放下了碗筷,这个男人连一个擦拭嘴巴的动作都做得那么优雅迷人。 周旭尧挑眉睨向她,“以后不吃完一碗饭,餐后禁止吃蛋糕。” 说罢,他拉开椅子起身往餐厅外走,秦桑后知后觉地抗议,“喂!周旭尧,你怎么连我吃什么都要管!” 男人的步伐顿住,倏地转身重新来到她的身旁,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秦桑警惕地盯着他,“干嘛?” 周旭尧俯身压向她,薄唇勾出一抹浅薄的弧度,带着邪痞的味道,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就吻了下去,浅尝辄止。 “我不想每次在床上喂饱你的身体以后,还得起来喂饱你的胃,”男人忽然开口,眼底浮着一抹很深的颜色,“明白了?” 保姆就站在一旁,秦桑眼角余光见到保姆抿唇笑着移开视线,耳根发热,几乎是磨着牙齿瞪着这个恶劣的男人,低声反驳,“有种你不要碰我!” 回应她的,是男人低沉愉悦的笑声。 秦桑甩开他的手,愤愤然地戳着碗里的米饭,懒得理会他,笑什么笑?有哪次不是他吃饱餍足以后她累瘫成狗,肚子饿了,难道不是他的责任? 要不是他需要那么大,她根本就不会消耗那么多体能好么! —— 和周旭尧已经领证这个事情,秦桑也一直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又还没有准备好让秦有天知道,所以到最后,她连陈眠都忘记告知了一声。 在宴会上见到陈眠才记起这一茬,告诉陈眠的时候,陈眠那凌厉的眼神好像要把她生吞了一般。 陈眠自己本身也是多事之秋,秦桑最终还是隐瞒了她陆禹行和秦家的事情,至于为什么和周旭尧结婚,也没有告诉她,否则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插一脚进来,情况太混乱了,她不想让陈眠牵涉进来。 一个晚上下来,秦桑都如芒在背,总觉得有人一直盯着她,好似要将她的脑门凿出一个洞来。 秦桑抬眸,不经意地和陆禹行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擦过,那么远的距离,都令她觉得压迫感十足。 指甲掐在掌心处,秦桑朝他微微一笑。 呵—— 秦桑觉得陆禹行真的不是一般的病态。 还有坐在他身侧的凌菲,一直盯着周旭尧,这两个人真是够般配了。 …… 宴会结束离开的时候,陆禹行和凌菲大概是特意追上来的,站在酒店门口外面,四人两两成双对视。 秦桑微醺,脸色泛着酡红,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靠在周旭尧的怀里,半眯的眼睛,那神态哟说不出的妩媚。 陆禹行一双眼睛黑得仿佛在滴墨,盯着秦桑冷冰冰地道,“桑桑,跟我回家。” “我跟你不同道。” “你爸知道你这么胡乱来吗?” 她竟然跟周旭尧结婚了?就在他撤掉了跟踪她的保镖以后,她那忽然就一声不响地做出了这种事情来,是他失算了! 今晚从她和周旭尧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心头盘旋着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超出他的掌控了,这种感觉,在此之前只出现过一次,那就是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 秦桑浓密的长睫轻颤一下,偎着周旭尧浅笑着,“你想告诉我爸啊?那你去告诉好了,反正我也该带他回去给我爸瞧瞧了。” “今晚先跟我们回家!”说着,陆禹行就要伸手将她拉过来,但是手还没有碰到她,就被周旭尧给挡了下来。 周旭尧拥着她,和陆禹行面对面站着,菲薄的唇勾勒一抹弧度,带着锋芒毕露,“小叔,桑桑现在的家,是和我一起组成的,你还要她回去哪里?” 门口这个位置太过显眼,他们四人也抬眼吸引人的目光,陆禹行想要强行抢人,却又不能,“周旭尧,我们秦家并未承认你们之间的关系。” 周旭尧溢出一声低笑,“我和她可是国家法律上承认的夫妻关系,别人认不认都不重要。” 凌菲盯着周旭尧温润却态度强势的模样,还有陆禹行一向冷静却显得暴躁的情绪,两个男人对峙着,竟然都是为了秦桑! 她紧攥着手,柔声道,“旭尧,再怎么说,结婚都是大事,桑桑没有跟家里提这个事情,确实不太好,今晚还是让我们带她回家,明天跟她爸爸好好谈一谈,你觉得怎么样?” 周旭尧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嗓音微哑,若有似无的笑,沾染了这夜色的凉,“我和她结婚已经是事实,事情发生了就没法改变,我会登门拜访,不过不是现在。” “小叔,桑桑我会照顾好,而且我相信,比起你这个小叔,桑桑更愿意让我照顾,”周旭尧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低头淡淡道,“桑桑,你说呢?” 秦桑从他的怀里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眸色平静地看向陆禹行和凌菲,笑得温顺无害,“当然,我不能总是劳烦小叔和婶婶。” 这时候,周旭尧的司机已经把车停到了他们的身侧,下车打开了车门,站在一旁。 陆禹行眸色森然望着周旭尧,薄唇抿成一道直线,“秦桑,你总是这么肆意妄为。” 不等秦桑开口,周旭尧便接过了陆禹行的话,“她在妄为,我也会护着她。” 他是讽刺,也是宣告。 下一刻,周旭尧抱起秦桑,“那么,我们现行一步了。” 说罢,便坐进了车里。 车子驶入夜色里,秦桑透过后视镜睨着他的身影,缓缓闭上了眼睛。 “怎么?心疼他了?”周旭尧低沉暗哑的嗓音响起,带着明显的不悦。 第214章 男人的气息逼近,秦桑倏然睁开双眸,车窗上倒映着男人的脸庞映入眼底,微勾的唇,含笑的眸,都在预告着他的不悦。 秦桑微微一惊,男人低沉柔哑的嗓音在耳际回荡,“我的女人当着我的面想别的男人,我会不高的,嗯?” 温润而霸道的口吻,强势的占有欲。 秦桑也明白,大部分的男人都很忌讳这一点,然而她所了解的周旭尧不是这样的男人,因为传闻里,他这个体贴的情人,一旦发现自己的女人心有所属,分手的时候都会送礼。 这样的男人,为什么她却感受到了那么强烈的占有欲?并且,是对她? 摇下车窗,让冷风灌进来,她的声音融在风里,微凉微冷,“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周旭尧淡淡地笑着,“觉得委屈?” “是挺委屈的,你知道,我这个人喜欢平起平坐,”秦桑敛着笑回敬他,“虽然,我没有资格管你,但是我不能管,难道还不准生气么?” 周旭尧扳过她的脸,逼得她只能与他对视,“伶牙俐齿。” 如同一般的呢喃,他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挲着,“你这嘴巴,会让你吃亏的。” 当时听不懂他这话里的意思,一直到这天晚上,秦桑被他压着折腾到精疲力尽,终于明白这个男人所谓的吃亏,到底是指什么。 他将那些不悦,全部用力发泄到了她的身上。 —— 既然陆禹行已经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秦有天这边也是瞒不住了。 秦家别墅里。 “桑桑,你老实告诉爸爸,你为什么要跟他结婚?” 秦桑伸手握住秦有天枯槁的手,挽唇轻笑,“爸,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找个对我好的男人嫁了吗?我这找到了你还不高兴啊?” 秦有天板着脸,“我是希望你能有个人照顾,但也没有让你随随便便把自己嫁出去了,周旭尧那个小子,你了解吗?周家是什么身份?他们会容得下你?” 面对秦有天愠怒的神色,秦桑瑟缩了一下,“爸……” “桑桑,爸爸是希望你喝一个真心对你,而你也喜欢的人在一起啊,你难道不懂?” 她懂,她怎么会不懂呢? 虽说当年秦有天并非有意和其他的女人发生关系,也并没有期待过陶思然的存在,可她的母亲到底是因为这个事情而生怨,患上了忧郁症,最后郁郁寡欢地死了。 秦有天也因为自己妻子的死,而更加愧疚她和秦扬,所以一直都宠着他们,护着他们,凡事都以他们为先。 他想要弥补她和秦扬从小缺失的母爱,也是因为明白他负疚的心情,所以秦桑才会费劲心思地让他开心,想让知道她很好。 “爸,周旭尧他挺好的,”秦桑露温浅淡的笑,“真的,我没骗你。” “那你喜欢他?” “我不讨厌他,跟他一起生活我很轻松,他对我也很好。” 做了两次手术的秦有天,一头白发让他看起来愈发地苍老,面容也憔悴,他摸着秦桑的头,眼睛有些湿润,“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他欺负你了,谁能帮你呢?” 这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感叹和担忧。 不管孩子多大,多坚强,多厉害,在父母的眼里,永远都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爸,不会的。” 秦有天叹息一声,“改天带他回来吧,连结婚都一声不吭,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当爸的放在眼里?” 秦桑噗嗤一声笑了,“我这不是担心你会吓跑他,所以先带他去扯证了嘛,这叫先斩后奏。” 父女两人正说着话,保姆从从走了进来,“大爷,周先生来访了。” 闻言,秦桑一僵,而秦有天看着她哼了一声,“他倒是还知道过来。” “爸,你叫他过来的?” “怎么?难道我想见见我女婿都不准?” 秦桑无言以对,他好歹也告诉她一声吧? “让他进来吧。” 事实上,周旭尧并不是秦有天邀请过来的,而是得知她回来了秦家,所以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跟来了。 周旭尧一身正装,笔挺地站着,“抱歉,未经得你同意就私自和桑桑领了结婚证,事后也一直没有上门拜访。” 秦有天打量着他。 男人还很年轻,但是身上却有一股王者的风范,英眉俊脸,眼底藏着一抹过于锐利的锋芒。 关于周旭尧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周家那个死板的家族,终于出了一个逆反的小子,也算是有意思。 而周旭尧刚回国接受周家旗下一家子公司的时候,曾与盛兴打过交道,秦有天对他的能力自然也是略知一二。 放眼港城,周旭尧算是一个出色的男人,若不是因为他是周家人,秦有天倒是觉得他十分适合秦桑,也一定会撮合他和秦桑,这样一来盛兴集团也算是有着落了。 只可惜,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如愿。 秦有天就那么冷着周旭尧,气氛变得有点尴尬,秦桑看着周旭尧,于心不忍地扯了扯秦有天的衣服,“爸,周旭尧,你应该认识的……” 秦有天瞪她一眼,秦桑悻悻然地闭上嘴巴。 “你和秦桑结婚这个事情,说实话我是不同意,也觉得你不适合她。” 秦桑暗搓搓地笑了,真的是,直截了当得让人不好应付,她偷偷地窥了一眼周旭尧,这个男人成年以后,大抵是没有被人无视轻蔑得这么彻底吧?不会生气吧? 不过周旭尧倒是稳得住气,谦虚有礼地道,“结婚这个事情,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顿了顿,他坚定地看向了秦有天,“不过那是因为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桑桑在一起,所以才会这么冲动,至于您说的不适合,我像这个应该不是问题,桑桑也是那么想,才会跟我结婚。” “……” 秦桑嘴角抽搐了几下,对于这个撒谎不眨眼的模样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他都说了什么?迫不及待想要跟她一起?说得好像他对她多么情深似海一般。 一阵恶寒油然而起。 秦有天深沉内敛的眼睛迸出一抹锐利,且不说周旭尧这一番说辞是否真心,就冲着他这一份气势,秦有天对他的也多了几分欣赏和好感。 “我听说你之前和凌菲谈过恋爱,感情深到你打算带她私奔?” 啊咧?秦桑顿时傻眼。 她的爸爸要不要这么犀利直接啊,这个话题不是应该最好不要提么? “爸,这……” “桑桑,”周旭尧淡淡地出声打断了秦桑的话,眸光如水掠过她,眼神示意她安心,“这件事情已经过过去了,我想很多人都有过年少无知的时候做事情总是不顾后果的经历,同为男人的您应该明白才是。” 秦桑捏了一把冷汗,紧紧盯着秦有天,就怕他一会一个动怒抄起手边的拐杖就往周旭尧身上砸下去,毕竟周旭尧是在帮她圆谎啊,害他被打,她会于心不安。 不过秦有天只是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你和凌菲已经是过去了?” “当然。” “你的前科名声也不好,你要让我怎么相信你会对桑桑好?” “口说无凭,我会用行动证明的。” 这种岳父对女婿的戏码到底是怎么回事,连秦桑自己都混乱了,周旭尧这海口扯得那么大…… “我事先告诉你,你敢欺负她,我绝对不会放过。” 秦桑听了秦有天的话,真想一头撞墙上,“爸,行了。”您老人家再说下去,她都不知要怎么面对周旭尧了。 周旭尧眼眸含笑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您放心,我会好好对桑桑。” “……”秦桑怎么觉得男人的眼神那么邪恶? 从秦家回去的路上,秦桑坐在副驾驶座上视线一直盯着窗外的景色,对周旭尧视而不见。 车内的气氛沉闷,秦桑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主动打破了沉默,“刚才,谢谢你。” 他能够过来秦家,又为了她说出那些话,秦桑是从心底感激他,因为他,她爸爸才会安心。 周旭尧双手握着方向盘,慢里斯条地道,“你确实应该谢谢我,要知道,为了你,我可是放了我一个很重要的客户鸽子,损失很大。” 秦桑倏然转头看向他,“你开玩笑的吧?” 周旭尧侧目,眉梢轻轻一挑,“你觉得我是开玩笑吗?” “我不知道。”他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完全分辨不出来好么? “那你就当我开玩笑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心安理得一些的话,”周旭尧说的风轻云淡,毫不在意,“反正你也不是真心想谢谢我,毕竟你一直都不喜欢我。” 该死!他那无奈将就的表情算怎么回事! 秦桑气闷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你了?又怎么不是真心感谢你了?” 周旭尧扯动唇角,“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在你眼里我说什么都是假的。” “……” “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先入为主。”他继续淡淡地说道。 “……” “不过没关系,我也习惯了。” 男人不温不火的调调里,秦桑再蠢笨也能感觉到哪一种委屈的味道,这番抱怨,真是傲娇得……让她咬牙切齿! 说了那么多,不就是字字句句都在控诉他对她再好,她也不领情还误会他的意思么? “周公子,您大少爷,想我怎么感谢你,您直接说吧,我照做便是了。” 周旭尧瞥她一眼,温淡道,“不用了,你不想你勉强自己,免得到时候你不开心,我还得哄你。” 秦桑太阳穴的青筋突突跳着,她深呼吸一口气,心理暗示自己不能动气,刚才他帮了她一个大忙,自己不能恩将仇报,要忍住。 她扯着唇,皮笑肉不笑,“怎么会呢?我是真心想要谢谢你,你给我一个机会吧,我求你了!” 前方亮起红灯,车子停下,周旭尧转头淡淡地看着她,“真的?” “真的。”她忍! “可是我看你笑得快要哭出来了。”周旭尧凉凉道。 秦桑僵了僵,眉眼都弯起来,露出毫无瑕疵的笑,明媚耀眼,但是在那温柔的深处,藏着万根银光闪闪针,至恨不得全部扎到这个男人的身上! “你看错了,我笑得这么真诚。”她再忍! 周旭尧看着女人精致净白的五官神色变来变去,像是五彩斑斓的光一样,眼底隐隐藏着一抹淡笑。 真是不知道该说她单纯还是愚笨,情绪都不会掩饰,像一张白纸,一眼就看穿。 可为什么他会局的这样的秦桑看着有趣又可爱? “那晚上你给我做一顿晚饭,怎么样?” 男人的话音刚落,秦桑脸上的笑容开始皲裂,“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做一顿晚饭犒劳我。” “……换一个感谢发表达方式好不好?” 周旭尧淡淡凝着她,一副了然于心,“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还是算了吧。” “……”今天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她好声好气地说感谢他,他竟然不领情!要不是看在他帮了她的份上,秦桑早就一巴掌盖过去了! “我没有做过饭,不会做。”秦桑咬唇道。 “嗯,我知道了。” 秦桑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你不怕吃了拉肚子的话,我就做。”秦桑无奈地看着他,“煮面条,可以接受吗?” 红灯转绿灯,周旭尧发动车子,不愠不火道,“既然不会,那就算了,反正只有我才会半夜都会爬起来给你弄吃的,我确实不应该指望你会下厨。” 秦桑:“……” 她怎么觉得眼前这个温润矜贵的周公子,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屁孩? “那你到底要不要我给你煮?” 男人没有看她,专心致志地开车,“不用勉强自己为我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秦桑直接闭上嘴巴,懒得搭理这个别扭的男人,让他自己作死好了。 回到别墅,周旭尧一言不发直接上楼回了卧室。 秦桑跟着他走了进去,径直道更衣间换了一身居家服,又下楼了。 厨房很大,干净整齐,秦桑系上围裙,用皮筋将长发盘起在脑后,然后打开冰箱,对照手机上百度来的面条的做法,从一堆食材里面找到煮面需要的材料。 复杂的不会,所以秦桑选择做一个青菜蛋面。 别说做饭了,秦桑连别人做饭的过程都没有看过一眼,虽然食材准备好了,但是她却无从下手。 想起周旭尧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忍了忍,还是动手按照百度来的步骤,嘴巴叨絮着,一步步执行。 秦桑觉得应该不难,看着做法还是蛮简单的,自信心还蛮高涨。 可事实证明,看似简单的东西,远不是你想象得那么容易。 半个小时过去,厨房里一阵兵荒马乱,保姆听到动静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看见了厨房里的秦桑,长发微乱,手里还蹲着锅,吃劲费力的模样。 “太太,你这是在做什么?”保姆忙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锅,生怕那锅掉下来砸到她。 秦桑看见保姆,耳根微烫,尴尬地笑了笑,“周旭尧说要吃面,我就煮了。” 保姆一边放好东西,一边说,“这种事情直接叫我就好了,不用亲自来做的,要是伤着了怎么办?” 秦桑蹙眉看着碗里的面条,对保姆说,“阿姨,厨房就麻烦你打扫一下,我先上楼了。” 保姆瞥见她那一碗面,眼底露出一丝惊愕,蠕动着唇,小心地问,“已经煮好了?” 秦桑点头,“好了,我给他端上去。” “太太……”保姆欲言又止。 “嗯?怎么了?”秦桑解下围裙看向保姆。 保姆想了想,还是不想打击她,“没事,你上楼的时候小心一点。” 她也是第一次见秦桑下厨,而且是给周旭尧准备的,说出来估计会是很大的打击,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吧。 卧室里没看见周旭尧的人,浴室的磨砂玻璃门透着光,有水声从里面传来。 秦桑将碗搁下,抬步走到浴室门边上,抬手敲了敲,“还没有洗好吗?” 话音刚落,里面的水声断了,下一刻,浴室的门被拉开,里面的水蒸气飘出来,男人就围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 墨黑的短发滴着水,顺着脸颊滴下,暴露在空气里上身肌肉分布均匀,结实的线条健硕得满眼都是雄性的气息,引人遐想。 这个男人平时都是一副斯斯文文的俊朗公子模样,很难想象的出他的身材如此具有侵略性。 男人的低沉的嗓音自头顶想起,“有事?” 秦桑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他的肉体看得入迷,尴尬地清了清喉咙,“那个,面条已经煮好了。” 周旭尧好看的眉微扬,唇角微不可察地轻轻挽起,“不是不会做饭?” 他确实是很期待秦桑可以给他做一次饭,这种念头是在温绍庭那边被激发的,他去找温绍庭,看见陈眠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第一次发现女人下厨的模样都可以那么美。 不过秦桑和陈眠不同,他也很清楚,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他自然知道她不会。 所以在车上也就是一时冲动开了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她倒是放在心上了,还付之行动。 莫名的,心底有一丝雀跃。 秦桑伸手将散了在脸颊边上的碎发别到耳后,“第一次做,费了点功夫。” 周旭尧没有说完,越过她,全身上下就围着一条浴巾那么大咧咧地往沙发那边走去,一眼便看见了茶几上搁着的面条。 额角轻轻抽搐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 那一碗应糊掉的东西,青菜也黄了,鸡蛋分辨不出蛋黄还是蛋清,算得上是面条吗? “面啊,青菜蛋面。”秦桑道。 “你确定这一碗糊掉的东西是面?” “呃……第一次做,卖相不是那么好看。”秦桑站在他身后小声地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吃就别吃。” 她也有些闷,看着很简单的做法,可是动手起来,她就整得鸡飞狗跳,还被滚烫的水溅到了手呢,能煮成这样已经是她最大的本事了。 周旭尧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犹豫了几秒,还是一言不发地做了下来,拾起筷子就开始吃面。 面条全部应糊掉了,筷子都夹不起来,他吃了一口青菜,刚入口,就顿住了动作。 秦桑瞪着双眼满目期待地看着他,还有隐隐兴奋的光芒,“怎么了?” 周旭尧动作优雅地放下筷子,从一旁抽了一张纸巾,捂着嘴巴直接将那青菜吐了出来。 秦桑的脸开始僵化。 抬头看她一眼,周旭尧慢斯条理的擦着唇,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那张精致的脸庞,“桑桑,你是真心想要感谢我,还是想要毒死我?” “有那么难吃?” 男人挑眉,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润喉,冲淡了嘴巴里的味道,“你煮面的时候没有试吃?” 秦桑摇头。 男人继续道,“虽然我有钱,盐巴可以随便买,但是你也不用这么浪费,一碗面,你是倒了多少盐巴下去?” 她默然。 周旭尧刻薄的嘴巴作出最后的评价,“难吃死了!” 其实秦桑刚做完面条,端上来的时候还是满心期待的,那些小说里不都写着吗?不管女人做的东西多难吃,男人总会吃完还会夸好吃,她也不期待那么玄幻的画面出现在自己身上,但是这也想去太远了一点吧? 这男人的表情是有多嫌弃! 好歹看在她第一次下厨的份上,说话委婉一点会死吗?为什么要那么直接! “有那么难吃吗?”秦桑气鼓鼓地看着他,“我第一次做,你要不要这样?” “要不你尝一口?” “吃就吃!” 秦桑在他身侧坐下,把碗推过来,拾起筷子开动。 “噗!咸死了!” 秦桑直接把面条直接吐了出来,嘴巴里瞬间就被咸得发苦,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周旭尧噙着笑,将手里的水杯递给她,秦桑接过来大口灌下去。 “瞧,连你自己都进不去口,难道我评价错了?” 秦桑沮丧地垂着头,闷声道,“我知道我差劲,什么都不会,你不用继续强调了。” 不温柔,不体贴,性格刁蛮任性,脾气又大,她知道自己娇生惯养,除了一副外表,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周旭尧从喉咙里溢出低笑,秦桑侧目瞪他,“你笑什么?” 他看着她的脸,低声道,“我这么直接,你不高兴了?” 秦桑皱了皱鼻子,“只要是一个女人,听到你这些话都会不高兴吧?” “别不高兴了,周太太就算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周旭尧深邃的眼底浮着一层暗光,秦桑感觉自己的心跳频率有点快,唇角也不自觉的轻轻翘起。 然而—— “你是希望我会安慰你,对不对?”男人嗓音低沉性感,“女人啊,果然是中口是心非的动物……” 秦桑还没来得及蔓延开的笑容顿时僵凝在唇角。 “周旭尧!你这个混蛋!” 到底是那个王八蛋说他毒带女人温柔体贴,是一个一百分的情人的?是谁!秦桑发誓她一定要一锤砸爆那个人的脑袋! 他到底哪里温柔了?哪里体贴了?这分明是一个恶魔! 第215章 瑞士是一个位于欧洲中南部的山国,夏季不热,冬季寒冷,秋天美轮美奂,而春天则拥有一种令人一见倾心的迷人力量。 港城没有飞往瑞士的直达航班,所以秦桑和周旭尧两人先从港城到B市,然后从B市换乘航班直接飞苏黎世。 因为陆禹行结婚,秦桑选择在国外四处漂泊了四年,导致她对陌生的环境虽然适应很快,却很容易产生焦躁情绪,虽然这一次身边多了一个周旭尧可以依靠,但她依旧选择了熟悉的地方,那就是瑞士的英格堡,她母亲的故乡。 两人抵达苏黎世以后,秦桑一如既往地选择了从机场搭乘火车去英格堡,时间不算很长,并且可以一路观赏沿途的风光。 周旭尧的视线从杂志上转移到身侧的女人身上,她此时单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景色,栗色的卷发束成马尾垂在脑后,有几缕自然散落,从他的角度望去,能看见她长而卷密的睫毛,挺俏的鼻梁。 她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纯色薄毛衣,柔和的亮黄色衬托得她的侧脸愈发迷人,尤其是她这般安静的时候,周旭尧眼角的余光已经发现坐在对面的那一对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果然,娶一个容貌太过招摇的女人,很考验男人的忍耐力。 周旭尧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栖身伏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我不应该答应你选择坐火车这种交通工具的。” 突如其来的亲密,令秦桑下意识地避开了他一下,颦眉看向他,“你给我坐好一点。”说罢伸手推了推身侧的男人,轻剜了他一眼。 “对面那个两个黄毛看你的眼神让我觉得火大,”周旭尧不为所动,“你有口罩吧?给我戴上。” 秦桑闻言侧目瞟了对面的位置一眼,视线与他们对上,她礼貌地微微一笑,那两个男人瞬间两眼放光,秦桑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她的脸便被男人粗粝的手掌摁住,强行扳转了过来,强迫她只能看着他。 只见周旭尧笑得满眼的温柔,秦桑却心头发憷,眨了眨眼,“干嘛?” 结果就听见周旭尧用流利的英文说道,“宝贝,你当你老公我是死的?” 低沉的男音,说得一口标准的伦敦腔英语,性感得不行,然而秦桑却在他叫出宝贝两个字的时候就浑身恶寒了。 “周公子,你又发什么疯?”秦桑抓住他的手腕试图撤掉他的手。 周旭尧却在此时趁她不备低头便捕住了她的唇,一记深吻来得猝不及防,属于男人浓烈的气息直面压下来,占据了她所有的呼吸。 秦桑黑得发亮的眼眸骤然睁大,呆滞地看着吻着自己的男人,一时间忘记了挣扎,只觉得一股电流倏然而上,麻痹了她所有的神经末梢。 在她快要窒息的那一刻,周旭尧才松开她,垂眸凝着她的眼睛,意犹未尽地轻舔了下唇,做出一个极具挑|逗味道的动作,菲薄的菱唇,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带着痞意,又帅又坏。 秦桑原本因为呼吸不顺而泛红的脸颊,顿时红得像一只煮熟的虾,从耳根一路蔓延而下,一个条件发射的动作,她的手掐着他的大腿细肉,狠狠地拧了下去。 “周旭尧,你这个流氓!不要脸!” 大庭广众之下,他吻了她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当众做出这种暗示性的动作来,简直就是脸皮比铜墙铁壁还要厚! 周旭尧握住女人作恶的手,丝毫没有恼怒,反而是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微哑的嗓音愈发迷人,大方承认,“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我是流氓。” “……” 是的,秦桑早就知道了,这个男人风度翩翩的外衣之下,藏着一个邪恶的灵魂,曾经那个坏少年,根本就没有消失,而是被他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外人眼里他是矜贵优雅的男人,只有秦桑知道,这个男人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心眼又小又计较,傲娇又阴暗,是一个恶魔。 他做出这种事情,完全不必意外,因为他的本质就是如此随心所欲! “周太太招惹男人的本事太厉害了,应该收敛收敛。” “你着变态的占有欲才改收敛一下,病态吗?”她长得好看,别人多看几眼,是会怎么样?这个男人这种莫名其妙的独占心理真是令人发指! “我只是不爽。”男人淡淡说道。 “……”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周旭尧已经被秦桑的眼神杀了一百次。 秦桑撇开脸,懒得搭理这个神经病,从包里翻出口罩,果断地戴上。 不是为了满足他的独占欲,而是被他那样一闹,她觉得丢人,还是遮挡一下比较好。 周旭尧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视线凉凉地扫过对面位置上目瞪口呆的两个男人,傲慢又挑衅。 秦桑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再也不想跟他说话,安心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列车往前开区,秦桑眺望着远处的山坡,阳光下的山坡披着一层淡淡的光,嫩绿的草和斑斓的花朵与蓝天白云映衬成一幅静止的画,妖娆万分。 她依旧能感觉到身旁男人的视线,心底涌出一种莫名的安心平静。 秦桑慌神之间,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也许就这么和周旭尧一直过下去,也是一种很不错的选择。 …… 秦桑的外公外婆留下来的房子不大不小,布局温馨舒服,秦桑再一次回到这里,很多回忆都重新覆盖上来。 她指着壁炉,“小时候我妈每年冬天都会带我过来,因为寒冷,我妈就抱着我坐在那儿取暖,然后给我讲故事,有一次我贪玩,不小心把自己的头发给烧焦了,吓得哇哇大哭……” 话未说完,秦桑倏然察觉到不对,自己怎么就跟周旭尧说起这些事情了? 周旭尧从身后将她拢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这种给人十足安全感的拥抱,最容易让人放松。 “然后呢?怎么不说了?” 秦桑抿了抿唇,“没有然后了。” 周旭尧扳转过她的身体,低头看着她,逼着她与他对视,“我想听,你说给我听吧,嗯?” 秦桑错开视线,拒绝了他的窥探,“好了,又是飞机又是火车,我累得不行了,得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出去玩。” 周旭尧讳莫如深地看着女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 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就是他放在秦桑身上的注意力已经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会不经意地追随者她背影。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都是一点一滴长期相处了解,然后渐渐纠缠在一起的。 他对秦桑自然是喜欢,这才是他当初毫不犹豫选择跟她结婚的原因,至于这喜欢的程度到底有多深,就不得而知。 忽然想起秦桑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她说要的只有爱,而他当时能给她很多,却唯独给不了爱。 至于现在,就顺其自然吧。 …… 考虑到两人过来度蜜月,所以原本住在小楼房里帮秦桑照看房子的阿姨出了一趟远门,所以吃饭边成了一个问题。 秦桑换洗了一身居家服下楼,客厅里没有发现周旭尧的身影,厨房那边传来了动静,她转身走了过去。 男人也换了一身休闲的居家服,高大的背景在小小的厨房里显得愈发高大健硕,几乎是占据满了整个厨房。 她必须得承认一点,长得好看的男人,就连系着围裙做饭这种事情都显得异常性感迷人。 不知道周旭尧以前到底用这一招迷惑过多少女人。 周旭尧发现她的身影,淡淡开腔,“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再等一下。” 秦桑微微怔住。 因为周旭尧这句话似曾相似,大学时代,她住在公寓里,偶尔陆禹行会过来给她做饭,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秦桑对陆禹行的执念太深,以至于过了那么久,偶尔还是会因为一句雷同的话,一些类似的场景,甚至是一个相近的背影,轻易便让她回忆起一些过往。 记忆有时候真的是最难缠的麻烦,时不时出来干扰你的心情,你的想法。 秦桑摇了摇头,挥去那些不该有的回忆,半倚在厨房边上调侃周旭尧,“你这么会做饭,如果公司倒闭了就去开一家餐厅吧,稍微牺牲一下色相,保准你生意兴隆。” “嗯,这个主意不错,”周旭尧游刃有余地炒着菜,“不过前提是,我公司得先破产。” 这自信满满的口吻真让她无言以对。 秦桑转移了话题,“为什么你会做饭呢?” “别忘了,我被带回周家之前,一直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这点小事都不会,早就饿死了。”他淡淡地说道。 唔……这个话题好敏感,秦桑都已经快要忘记他是周家私生子这个事情了。 周旭尧没有注意到秦桑脸上不自然的神色,补充了一句,“被送出国外那几年,我也是一个人生活的。” 很多不习惯西方饮食的留学生,在国外生活了几年,都被逼出了一手好厨艺,周旭尧更加不必说了。 所以他会下厨,是理所当然把。 秦桑盯着他的侧脸,第一次那么深刻地意识到,周旭尧是一个优质男人这个事实。 没有选择的出生,周家带给他童年的不幸,少年时期的严峻,成长的路上,哪些阴暗,要么让一个人变得十分出色,要么彻底摧毁一个人的意志,终生不幸。 显然,周旭尧是前者。 他拥有坚定的内心和忍耐的性格,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理所当然吧。 “我快饿死了,还要多久可以开饭啊?”秦桑终止了那个话题。 “把菜端上去就可以了。” “噢。”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一点一点减缩。 虽然不甘心,但是秦桑不得不承认,周旭尧的厨艺真的是色香味俱全。 她想起第一次下厨为他做的一碗面,被他毫不留情地取笑抨击得一文不值,再看看桌子上的菜,终于明白周旭尧为什么会那么嫌弃自己的厨艺了。 不过,那一碗面以后,她也下了决心,以后绝对不会碰厨房。 那碗咸得发苦又糊掉的面,周旭尧也印象深刻,他故意问秦桑,“味道怎么样?” “嗯,不错。” “比起你那碗毒药,我的可算是珍馐美味了,”周旭尧慢条斯理地炫耀着的同时,还不忘记给自己的脸贴金,“嫁给我当太太,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该惜福,记得收敛一下四处招男人的本性。” 贴金的同时还不忘提醒她在火车上那些事情,秦桑翻了一个白眼,一筷子插了鱼,就好像那块鱼就是周旭尧一般。 “你用那碗面来羞辱我很有成就感是不是?”秦桑觉得这个男人也真是够了! “你也可以用你的本事来羞辱我。” “……” 这种事情,秦桑很明智地保持沉默,否则这个男人接下去嘴巴也许会蹦出更狠的话来,她可不想被他气得气血不顺,会容易衰老。 …… 秦桑不知道别人的蜜月之行是如何,不过她和周旭尧也勉强算不错,对于去处,周旭尧都顺从秦桑的喜好,陪着她做她喜欢的事情。 英格堡是瑞士著名的旅游胜地,山间与湖泊相应,还有那开满花朵的山坡,远眺隐约可见那万年沉积不化的雪上,形成了独特的风光。 两人都毫无计划,随意走到哪里是哪里,没有刻意的安排,权当是放松度假。 秦桑对这些景色倒是起劲,和他到处去逛,周旭尧发现她发自内心的笑容越来越多,渐渐地也觉得那些无趣的风景变得生动起来。 秦桑是个神经粗线的女人,出门经常会出一些小状况,周旭尧总能轻易化解,旅途也因此变得轻松起来。 两人时不时地拌嘴,秦桑次次都落了下风,也懒得跟周旭尧争辩,周旭尧却以勾起她怒火为乐,两人在家,一旦秦桑暴脾气甩冷脸,周旭尧用将她压在床上用身体化解一切逼得秦桑又羞又怒。 日子就那么平静又安详地过着,秦桑都有定居下来的想法。 轻松愉悦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半个月就这样过去了,秦桑和周旭尧之前的关系却因为这一次的蜜月行变得不一样了,好像是多了一种默契,或者说是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关系看着亲密了很多。 返程,周旭尧选择直接从苏黎世飞香港,并没有急着回港城。 “周公子,你确定你这样玩下去,你的公司不会破产了?”在英格堡的时候,偶尔睡得迷迷糊糊,她都会听到他讲电话的声音,说的好像都是公事。 他是领导者,公司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做决策,自然是不可能一直那么轻松休闲,他已经离开港城半个月了,还打算在香港待三天,他真是敢那么休闲啊。 秦桑忽然有点同情容旌,以前她在陆禹行身边当过秘书,看着席助理和冯秘书两个人跟着陆禹行一起忙的时候都觉得够惨了,现在看来容旌更悲催,跟着周旭尧这样的甩手掌柜。 周旭尧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朝秦桑招手,“过来。” “你又要干嘛?”秦桑嘟嚷着,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刚走进,就被男人钳住手腕,轻轻一带便跌落坐在他的怀里,被他抱了个满怀。 “下次做这种动作之前先跟我打下招呼。”总是这么突如其来的动作,早晚她会下厨心脏病。 周旭尧低头在她的唇上轻啄一口,溢出低沉的笑声,“好。” 秦桑还不是很习惯这样亲密的举动,软着声音道,“让我坐椅子。” 周旭尧松开手,她起身在他的身侧坐下来,继续之前的话题,“公司那么忙,你还真打算在这呆三天啊?” 周旭尧酒杯里倒酒,一杯递给了秦桑,“放心吧,倒闭了也饿不着你。” 秦桑瞟他一眼,接过红酒,“你放心,你一旦破产,我马上就找另外一个有钱人养着。” 周旭尧低低的笑开,“你不会有那个机会。” “……笑什么?” 他伸出食指贴上她的唇,“不要想其他的事情,好好喝酒,然后看这样夜景就好。” 秦桑顺着他的手望去,维多利亚港那一片霓虹斑斓的景色映入眼帘,宽阔的水面在闪烁的光芒里成了一条色彩鲜明魅惑的长带。 她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好美。” 周旭尧看着她,嘴角勾着淡笑,轻声喃语,“嗯,景色迷人。”话音落下,便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远处。 秦桑侧目,心底暗笑,如果容旌知道这个男人竟然坐在这里喝着酒,悠然自得地看着维多利亚港夜景,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七孔生烟。 算了,她真的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的事情根本就用不着她来操心。 不过第二天秦桑才知道,周旭尧来香港根本不是玩,而是来这边见一个人。 秦桑盛装陪他出席了一个慈善晚宴。 “人来了,陪我过去打个招呼。”周旭尧挽着她,低声说道。 秦桑抬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看见一个气场冷冽的男人,容貌算不上多么出色,可因为身材高大又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神秘气息,让那人显得男人魅力十足,轻易便捕捉了人的目光。 “看上去就是个性格孤僻的男人。”秦桑说道。 “纪卓扬,纪家二少爷,纪家大少病危,所以把他从国外叫了回来,不出意外他会是纪家企业的接班人,”周旭尧笑了笑,“瞧见他身旁的那个女人了吗?你的任务就是跟那个女人搭上话。” “……”秦桑抬眸,“周公子,你这是利用我来做省钱工具嘛?” “特殊时期,特殊处理。” “你带我来香港,根本就是一个预谋。”昨天晚上邀请她看夜景的美好心情被打碎了。 男人菲薄的唇弥漫着浅笑,“偶尔你也得尽到做周太太的责任,你觉得呢?” 这一匹狡猾的狼,他压根就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好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那个男人的跟前,周旭尧率先开口打了招呼,“纪先生,纪太太,你们好。” 男人看向周旭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公子,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 “确实很巧。”周旭尧笑了笑。 秦桑斜眼瞥了他一下,哪里巧了,分明就是冲着人家专门过来的。 那位纪先生的太太显然也是认识周旭尧的人,她看了看秦桑,柔声问道,“周公子,你身旁这位小姐是?” “这位是我的太太,秦桑。” 那两人眼底都露出一抹诧异,“秦桑?是港城那位出名的大美人秦桑吗?” 秦桑冷汗,虽然她很自恋,也知道自己在圈里传得开,可什么时候成了港城大美人了?一下子搞得她不知该怎么接话。 周旭尧淡然笑着,“港城大美人这个词夸张了。” 那位纪太太笑道,“可是为什么都没有听说你结婚的消息?” “我和我太太刚领证结婚不久,她不喜欢铺张,所以没有举行婚礼。” 秦桑心底呵呵冷笑,这个男人真是撒谎不打草稿,看来以后他的话她得十句听一句就好了。 “原来这样,那祝你们新婚快乐,”纪太太温柔的笑了,看着秦桑道,“周太太很漂亮。” 秦桑弯唇,“纪太太,你还是叫桑桑就好了,周太太这个称呼我还真不习惯。” “那你也别叫我纪太太了,我的名字是江妤琪,你叫我妤琪就好了。” “好的。” 周旭尧见缝插针地错开话题,“听说纪先生也回港城了?” “是。”纪卓扬声色冷淡。 周旭尧见好便收,“那不打扰二位了,我和我太太还有事情,得先离开了。” 纪卓扬淡淡颔首,倒是他身旁的江妤琪问道,“这刚开始,你们就要走了?” “临时有点事,所以需要离开了。”周旭尧道。 打完招呼,秦桑和周旭尧一起离开,刚出酒店的大门,秦桑便问周旭尧,“我们就这样就走了?” 周旭尧打开车门,“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你还真的就是让我跟人搭一下话……” “这只是一个开始,回到港城以后,最好是可以跟她拉近关系,做得到吗?” “我不明白。” 周旭尧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乖,别想了,你脑袋瓜不能再消耗过多脑力了。” “周旭尧,你这是在讽刺我智商低!” “这一次你倒是很聪明,不错不错,继续保持。” 第216章 从香港回来以后,周旭尧边忙得像个陀螺一般转不停,然而即便再忙,他晚上也尽可能回来陪秦桑一起吃晚饭。 这天下班回到别墅,客厅里没有女人和猫的身影,他一边脱下外套一边问保姆,“太太外出了?” “没有,应该在卧室,”保姆说道,“先生,今天太太看着好像精神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可是她说又没事。” “嗯,我去看看,你准备一下晚餐,我们马上就下来。”话落便往楼上走去。 周旭尧推开卧室的门,一眼边看见窗边榻榻米上的那道俏影,双腿曲起,手里拿着一本书,人却在神游的状态,侧着脸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 手中的书忽然被抽走,秦桑蓦然回神,扭头便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眼睛,“在想什么?” 秦桑看着在她面前坐下来的男人,淡淡道,“没事,今天怎么这么早?” “今天事情比较少。”周旭尧说着抬起手覆盖在她的额头上。 秦桑一脸茫然的模样,“干嘛?” “没发烧。” 秦桑拽下他的手,“你才发烧!”又想说她脑子笨,“你一天不损我就不开心?” 她怀疑他跟她结婚的目的,是不是就拿她来当他的玩具。 周旭尧看着气鼓鼓的模样,低声笑了笑,“阿姨说你精神不好,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亲桑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可能是时差还没有调回来吧。” “算上在香港的三天,我们回国已经一个礼拜了,你的时差也太长了。” 七个小时的时差,她竟然用七天都调整不回来? “唔……那就是太累了。” “我每天早出晚归上班赚钱都还没有喊累,你整天在家玩猫养花还累?” 秦桑蹙眉,不满地看着他,“周公子,你是来找茬的吧?” 他是怎么样?嫌弃她屡碌碌无为了? 周旭尧凝着她的脸,“在经期?” 啊?秦桑傻眼,一脚踹在他的大腿上,“不是!我都说了我没事,现在精神不是很好么?” 周旭尧已经习惯了她动辄掐腿或者是抬脚踹人的习惯,看来是真没事,“那下去吃饭吧。” “嗯。” 秦桑其实没有什么胃口,好像从瑞士回到香港开始,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沉重,她一直都觉得是时差问题,所以回来就开始补眠调时差,不过貌似没多少作用,反而睡得多了,觉得更疲倦了。 吃饭吃到一半,秦桑忽然觉得胃部一阵泛酸,恶心感便涌了上来,便再也咽不下了。 “我吃饱了。” 周旭尧看着她碗里的米饭,才吃了没几口,基本上没有怎么动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对一旁的保姆说道,“阿姨,打电话让秦医生过来一趟。” “好的,先生。”保姆转身就要去打电话了。 秦桑忙出声拦住,“阿姨,不用了!” “可是……”保姆看向周旭尧,为难着。 周旭尧将筷子搁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桑,“没事的话你连饭都吃不下?身体不舒服就看医生,这些事正常人都有的常识。” 秦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生出一股怯意,“我真没事,可能是经期前综合症。” “……”周旭尧完全没有听过这种名词,不过经期两个字倒是明白了。 “你经期不适已经过了?” “还没有啊,”她说完楞了楞,“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过没过?” 秦桑抬眸,却对上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猛得有一道光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还来不及消化,便听见周旭尧沉声问,“推迟了多久?” 唔……这种问题,她该怎么回答? “我……我不记得了。” 秦桑一向对这些不太上心,不过时间一直都挺准,不过距离上次来,时间好像确实久了一点,貌似有一个月了?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周旭尧看着她微抿的唇,大概是猜透了她的想法,语气很平静,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强势,“你可能是怀孕了。” 怀孕这个念头刚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现在被周旭尧直白的说出来,秦桑顿时觉得脑响起了一记闷雷,轰一下炸得她脸色有些苍白。 她完全忘记了保姆还在一旁,“可是,我们一直都有做措施……” 是啊,虽然房事频繁了一些,不过他不用她提醒都有在做措施,那还怎么怀孕? “没有什么事万无一失的。” 秦桑喃喃低语,“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确实,没有万无一失的避孕方式,她也很清楚这一点,但是有点难以接受这么低的概率会被她给撞上了,运气再好也不能这般。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生孩子,从一开始她就没这个打算,可是回想起各种想象,秦桑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了。 周旭尧淡淡开腔,“你不想要孩子?” “当然不想要!”秦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难道你就想要?” “虽然我没准备那么快要孩子,但是有了我也不会排斥。” “可是我不想要啊!” 餐厅里的气氛因为这一句话,骤然变得沉凝起来,像是台风压境。 保姆见着情形不对,默默地离开了餐厅,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冗长的沉默和对峙。 周旭尧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你是不想要孩子,还是不想要我的孩子?”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可秦桑却只觉得心尖都在发颤,孩子这种问题从一开始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他这种问题,把她也给问住了。 “现在还没有确定,说什么都太早了。” 亲秦桑避开了他的问题,无法回答,因为没有答案。 “呵呵——”周旭尧菲薄的菱唇勾出一抹浅薄而逼人的浅弧,“桑桑,你还回答我的问题。” “我就是不想要孩子。”秦桑被逼得无处可逃,喉咙涩哑地挤出了一句话。 “可是现在有了,你打算怎么办?”周旭尧并未打算就此放过她,而是步步逼近,湛湛的眼眸咄咄逼人。 秦桑看见男人那张温和的俊脸上,渐渐拢上一层暗色,浮在眉目之间,蠕动着唇,却无法发声。 她的沉默,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周旭尧扯唇发出一声冷笑,“明天我陪你去做检查,”顿了顿,嗓音低沉缓慢,仿佛是故意要将他说的话一字一字刻在她的心上,“如果有了,就生下来。” 这就是他的决定,强硬的口吻,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秦桑想要反驳他,但是对上他阴骇的眼神,什么也说不出来。 两人好不容易相处好起来的气氛,就因为孩子这个问题,瞬间冷冻下来,这一晚上,周旭尧没有回卧室睡觉。 他在隔壁的书房里,独自一个人抽着闷烟。 第二天清晨,秦桑醒来得晚一些,洗漱下楼,看见周旭尧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都是她看得一知半解的故事走势图。 周旭尧听到身后的动静,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淡淡地看向她,“去把早餐吃了,医院那边已经预约好了,到了马上就能检查。” 事态已经到了这一步,秦桑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一言不发地转身去把保姆精心准备的早餐给吃下了。 …… 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秦桑紧张得掌心全是汗,从昨晚开始,她就满脑子都在想有了要怎么办,到底要生下来,还是不要,如果不要,周旭尧会允许吗?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她。 “周先生,周太太并没有怀孕。” 医生说出这一句话的一瞬间,秦桑蓦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虚惊一场。 不过又隐约伴随着一丝失落,很淡,引不起她的注意。 周旭尧拿着检查报告,“确认没有怀孕?” 医生笑了笑,“确认是没有,周太太最近内分泌有点失调,另外按照周太太的说话,她可能肠胃也有点不好,如果想要怀孕的话,要注意养好一点身体。” 那医生大概是以为他们急着要孩子,还给他们说了一堆备孕的事情,搞得秦桑尴尬不已。 从医院出来,一颗悬着的心落地,不过周旭尧的脸色依旧是冷硬不已,薄唇抿成直线。 秦桑一直想要开口打破这种僵局,却始终没有成功。 周旭尧全神贯注地开着车,眼睛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并未看秦桑,漠漠说道,“没有怀孕,你好像很高兴?” 秦桑确实在庆幸,但是也不是他说的很高兴。 “桑桑,”等不到她的回答,周旭尧继续道,“既然已经嫁给了我,你最好还是尽早做好怀孕的准备。” 秦桑看着他毫无破绽的侧脸,手指紧紧揪着了裙子,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 “为什么一定要生孩子?” “结婚组成一个家庭,有孩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秦桑深呼吸了一口气,“周旭尧,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父母的不负责任,对孩子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孩子的成长的心理历程对其一生的影响有多重要,父母对孩子来说又有多重要,她不信周旭尧会不懂得,更不信他会让自己的孩子经历哪种痛苦的滋味。 周旭尧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又缓缓松开,如此反复了好几次,面容平静地侧目看向秦桑,“我们是合法夫妻,我们的孩子也是名正言顺,他不会走我走过的路。” “可是,我们是交易成为夫妻,并没有感情,父母没有感情,你觉得能给孩子一个健康有爱的家庭?结果还不是一样?”秦桑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生活在没有温暖和爱的家庭里,对孩子的伤害太大了,秦桑虽然没有亲自经历过,但她身边有这样的例子,贞贞就是那样活生生的例子! 小时候父母成天吵架,一个家从来没有过安宁,贞贞每次都只能躲在房间里把自己关起来,试图隔绝那些争吵声,一个人在被窝里哭。 后来父母终于离婚了,可是,她的父母都不要她这个女儿,因为他们另外有新的家庭,贞贞就那样成为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除了优渥的生活,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爱。 她很多次在秦桑面前都忍不住哭出声来,反反复复的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要生她下来。 所以秦桑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那么草率的要孩子,如果不能给予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和足够的爱,她宁愿不要! 周旭尧唇角噙着一抹笑,像是嘲弄,“你想要什么样的感情?” 秦桑被他问住。 “爱情?”男人倒不像发怒,只是语气过于凉薄,“做了结发夫妻,就是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久了,就会有感情,至于你幻想所谓的爱情,还是尽早放弃。” 秦桑扭过头看向窗外的飞快倒流着的景色,温温淡淡地道,“随便你怎么想,我不会改变我的观念。” 也许她很愚蠢,被陆禹行那个混蛋伤得那么彻底,按道理她确实应该对爱情这种奢饰品绝望才对,可偏偏她不信邪,因为陈眠遇到了袁东晋最终也是惨淡收场,现在不也遇到了一个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的温绍庭? 她现在确实跟他结婚了,可是不代表她以后不会遇到一个与她相爱的男人,凡是未发生的事情,都是值得期待,只是她变得更谨慎罢了。 —— 当秦桑第十次发出叹息声的时候,陈眠终于忍不住停下手头的工作看向了她,“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叹息给我听的?如果是这样,速速给滚回家去,我很忙,你别来打扰我。” 秦桑懒洋洋地窝在那椅子上,“陈眠,你真的是一台工作机器,作为闺蜜,你难道不是应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她到底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啊? 陈眠好整以暇地道,“你有事直说。” “……我忽然想不明白,温绍庭那厮到底是瞧上你哪儿了?”这样无趣的女人,真心不值得期待好吗? “那你说还是不说?” 好冷淡的口吻,秦桑在心底吐槽了一下。 “我寂寞空虚冷,想要你陪我。” 陈眠重新低下头开始看资料,“门口就在你的身后两米的位置,慢走不送,关门的时候记得轻点儿。” 完全冷血! “陈眠,你这样早晚会失去我这个朋友的!”秦桑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拿起包包走到她的办公室前面,一掌压在了陈眠的那些资料上,“工作狂!我回去了!” 秦桑说完,和来的时候一样,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潇洒得没有一丝停顿。 陈眠看着被她重重关上的门,摇头笑了笑。 每次秦桑心情不爽,或者郁闷的时候,都会来找她摆谱哀叹,开始的时候陈眠都会问她怎么了,不过她都不会回答,然后时间差不多了,就会主动走人,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鬼脾气,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只不过,以前她会这么做,都是因为陆禹行,那么现在呢? 陈眠如有所思,是因为陆禹行,还是因为周旭尧? 秦桑从陈眠办公室出来,本打算和沈易航打个招呼,不过他人在忙,所以她也没有打扰他直接离开了。 因为他们的公司底下车库的车位紧张,所以秦桑的车停在了附近一个临时收费停车场里,秦桑慢悠悠地往车库那边走的时候,接到了周旭尧的电话。 “喂,有事吗?” 自从两人因为孩子的问题闹得不欢而散,一直到现在秦桑和他相处起来都觉得很别扭,倒是周旭尧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总令人觉得莫名其妙之后,他却若无其事。 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在哪里?” “陈眠公司附近,”秦桑如实回答,“有什么事情吗?” “晚上陪我参加一个聚会。” “什么聚会?” “熟人的聚会。” “我可以拒绝吗?”秦桑说得直接。 “可以。” 明明他只是在跟她电话交流,秦桑却感觉他就在身侧一般,让她的后脊背倏然一阵发寒。 虽然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却已经昭示了他的不悦,很不悦! 为了让自己日子好过一点,秦桑聪明地选择服从,“地址在哪里?我自己过去,还是去你公司找你一起过去?” “来公司找我。” “噢。”秦桑看着被挂断了通话的手机,撇了撇嘴巴,嫁给他以后,她都要快要成交际花了,烦死! 最烦的是,她还不能拒绝! 在陈眠那儿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被他的一通电话全部打断了! 秦桑拉开车门正要坐进去,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秦桑?” 她扭头,“荣公子,好久不见。” 这个男人缠了她一段时间,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也算是任性得可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荣子帧道。 “来附件见一个朋友,”秦桑并打算跟他交流下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然而荣子帧叫住了她,“秦桑!” “还有事?”秦桑手扶着车门,懒懒瞥向他。 “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有其他的男人,就是在等陆禹行吧,”荣子帧笑着说,“不过你真的不介意他和凌菲有一个孩子?” 秦桑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弭,“荣子帧,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对你挺有好感,荣家和你秦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与其等一个不知未来又有牵绊的男人,不如跟我在一起。” 停车场很大,说话的声音隐约像是会回荡一般,秦桑一动不动盯着荣子帧的脸看了,视线像是淬了冰。 “荣子帧,臆想症和自恋癖都是病,你记得去看医生。”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荣子帧的脸僵硬道抽搐,“哈!秦桑,充其量你也不过是陆禹行的破鞋,我要你已经算不错了,你也别太高估了自己!” “嗯,我是破鞋,那么你当时纠缠着我这种破鞋的人,又是什么?破鞋都不要的烂货?” 荣子帧脸色青红交替着,这个女人的牙尖嘴利,他真的斗不过,冷笑了一声,“那时候你有利用价值而已,不然你以为你值得我费那样的心思?” “陆禹行终止和我家的合作,这对我的在荣氏的地位打击可是很大的,我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荣子帧,你这种男人没有被女人的口水淹死,也是算你上辈子积福了,小人得志!” 有些男人很没品,秦桑知道,不过还是第一次遇到他这么没品的! “小人又如何,事实证明我没有错,因为陆禹行竟然为了你恢复了合作,另外还把他一块私人地皮转手卖给了我,多亏了你,他才会那么配合,我才可以在荣氏取得不俗的成绩。” 荣子帧笑得得意,“他做这些,就要求我离开你,说起来我也是赚到了。” 闻言,秦桑怔楞住,后面荣子帧还说了什么他没有听见,直接坐上车,发动车子踩下油门的时候,差一点就撞到了前面的荣子帧。 她开车到了盛兴集团大厦的楼下,想要冲上去问问陆禹行,荣子帧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但是手脚又动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开车的速度有些快,还是因为荣子帧的那一番话,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心跳频率都变快了。 虽然很冲动,不过到底理智还在。 就算问清楚了又怎么样呢?结果不会是荣子帧想象的那般,陆禹行这么做,应该是有更深的理由吧。 呵呵,对了,陆禹行早就知道她爸转了盛兴的股份在她的名下,如果她结婚了,很可能那个男人就会成为盛兴的未来接班人,他陆禹行又怎么会允许呢! …… 秦桑到周旭尧公司的时候,他还会议室里开会,等他开完会,时间已经快过了一个小时。 她倒是丝毫抱怨的意思都没有,和他一同去赴约。 所谓的熟人聚会,都是周旭尧小时候的玩伴,那些人非富即贵,他们那时候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会玩。 一个个都是混世恶魔,庆幸的是长大了都有所建树,并不是废材。 秦桑挽着周旭尧的手一同走进了他们预订的包间,里面原本热闹轰轰的场面,因为他们的出现,而倏然安静下来。 秦桑怪眼睛太亮,一眼便发现了凌菲的所在,凌菲看到她,似乎很震惊的意外,脸上的笑容都僵化了。 秦桑和周旭尧正要走进去,身后响起了一道十分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第217章 秦桑和周旭尧同时转身回头,视线落在了身后那一对男女身上。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凝滞了一般,空气也刹那变得微妙起来。 秦桑的绯唇牵起了一道柔美的弧度,那种天生独特的妩媚染上眉目。 她不知道该感叹自己倒霉,还是该感叹周旭尧悲催,这个聚会上,凌菲的出现时理所当然,然而谁都不会想到,韩悠竟然也会来。 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周旭尧,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秦桑忽然明白一点,他似乎对韩悠的出现并未感到意外。 也对,韩悠身旁的那个男人是她的大哥韩震,曾经和周旭尧也是一个圈里玩的人,韩悠似乎也是因为韩震的原因,才迷上了周旭尧,只不过后来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韩震和周旭尧是彻底闹翻了,两人老死不相往来。 唔……虽然不应该幸灾乐祸,可这种局面,秦桑还是忍不住想笑,这种局面,不过在此之前,她尧担心一下自己是否会成为那个无辜的炮灰,不然为何包厢里的人刚在看见她和周旭尧出现的时候,全部都一脸惊吓的鬼样? 大概是,没想到周旭尧会带她过来吧。 秦桑的手指揪紧了周旭尧的衣服,这个男人也许是一开始就知道会出现这种场面,所以才故意将她带来的吧?真是有够阴险。 韩悠率先打破了这个沉默的场面,“秦桑,你怎么会和周旭尧一起过来!” 她知道周旭尧会来,所以才缠着韩震带她来的,没想到周旭尧竟然和秦桑一起,而且,两人还这么亲密! 秦桑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韩悠这个女人,竟然还不知道她和周旭尧结婚?周家和韩家那些老家伙,还真把她当成旷世珍宝,瞒了这么久。 不过,现在看来是瞒不住了。 秦桑笑着沉默,她不打算搭理韩悠,只要好好待在这个男人身侧就行,只其他的,都与她无关。 韩悠见秦桑无视她,冲动得就想上前,却被一旁的韩震拦了下来,“旭尧,好久不见。” 港城不大,而他们这个圈子更小,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实在太多,然而周旭尧回国这么久,而且还在周氏集团分公司里上任了那么久,两个人竟然一次也没有碰上面。 除了刻意避开,没有其他的理由。 周旭尧淡淡地瞥向韩震,分明在笑,眼神确实冷漠到极致,“好久不见。” 相比韩震的从容,周旭尧明显是不愿搭理,他改为握住秦桑的手,带着她走进门,而韩震则紧随其后。 这种环境,秦桑再熟悉不过,然而这种尴尬的气氛,还是第一次经历,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太过僵硬,尤其是韩悠也在。 韩悠这个女人若是神经太过粗线,就是个性傲慢使然才会无视现场的气氛,“嗨!大家好,好久不见了哦!” 而且打招呼的时候,她明显把凌菲这个女人当成透明的存在。 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主,秦桑只想默默地当个小透明,祈祷时间过得快一点,她可以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很可惜,周旭尧并不打算放过她,他改为搂着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以占有者的形式对在坐所有的人宣布,“秦桑,我的妻子,你们应该都知道她,不用我在详细介绍了。” 又低头对秦桑道,“至于他们,人太多了,不一一介绍了,反正你也记住,慢慢认识吧。” 直截了当的介绍,却如同投下了一枚炸弹,全场静默。 一个初恋凌菲,一个前未婚妻韩悠,还有一个正牌妻子秦桑,和周旭尧关系重大的三个女人,同聚一堂,并且除了秦桑,另外两个女人都是他们那个圈里的,自然是会无所适从。 秦桑目光温静对扫过众人,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文静得像个乖女孩,一点也没有传言里的嚣张跋扈。 而周旭尧结婚这个消息,打击最大的人,就是韩悠,她一下子就蹿到了周旭尧和秦桑的跟前,“你刚说什么,什么妻子?!” 周旭尧英俊的脸庞很温淡,眸底的颜色更是凉薄,“我们结婚了。” “周旭尧,你给我搞清楚,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什么你们结婚了!不可能!”韩悠指着秦桑,“你要是真的跟她结婚了,别说我家不会放过你,周家同样不会放过的!” 周家和韩家的联姻,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周旭尧和韩悠两人,不管愿不愿意,都会被看重声誉和权利的家族逼在一起,周韩两家都丢不起被退婚这个脸,所以牺牲者只能是他们。 偏偏韩悠又对周旭尧执著,而周旭尧又顽固,现在和秦桑结婚,那就意味着,周家公开得罪了韩家,在韩家的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 韩悠说的不错,不管是那个家族,都不会放任周旭尧不管,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秦桑和周旭尧结婚的事情至今也没几个人知晓。 他们都在等待时机,逼着周旭尧和秦桑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离婚。 只可惜,他们也低估了周旭尧。 周旭尧勾着唇,眉宇之间是寒冽的哂笑,“未婚妻?”低沉的嗓音玩味又凉薄,“这个婚约是周家擅自应承的,你那么想要嫁进周家,那就嫁过去便是,不过与我无关。” “你——” “韩悠。”在韩悠情绪失控之前,韩震冷声喝住了她,一记冷瞥警告。 韩悠眼底全是不甘和愤怒,死死咬住唇。 韩震轻描淡写地看向周旭尧,“抱歉,她比较性格比较冲动,你不要跟她计较。” 周旭尧面不改色地笑,“不会,只不过希望你可以管好自己的妹妹,否则早晚会闹出大麻烦。” “我会。” 秦桑能明显察觉到周旭尧对面韩震的时候散发出来的冷意,对谁都一副和颜悦色的男人,偏偏对韩震存在那么强烈的排斥。 这两个人,一定是发生过什么。 各自入座,冷硬的气氛在其他人的调动下渐渐恢复了热闹,不过始终是竖着一度高墙在中间,谁也拆不掉。 凌菲镇定自若地与其他人有说有笑,然而她的目光还是不由之主地跟随着周旭尧,看着他对秦桑细心照料,一举一动,对她都说都如同针扎难受。 他身旁的那个位置,本应该属于她的才是,他的温柔,也应该属于她,可是现在她却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坐在远处看着,无可奈何。 “凌菲,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韩震和旭尧两个小子到底因为什么闹得那么僵,旭尧也会那么久,本想说借这个机会让两个人可以化解一些误会,没想到韩震那小子会把韩悠带来,更加不知道周旭尧竟然和秦桑结婚了……”身旁的人看着凌菲低声说道。 凌菲半垂着眼眸,唇边的笑容有些僵硬,柔声道,“不用跟我道歉,而且我已经结婚了,现在该介意的也不是我。” “也是,韩震这小子,明明跟他说了你和旭尧都会来,他还把韩悠给带来,也不知道他的脑子在想些什么!” 凌菲抿了一口酒,淡淡道,“韩家和周家有联姻,他想让韩悠和周旭尧好好相处,也并没有什么不对。” “啧!真麻烦!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整什么鬼聚会了,大概都尴尬得要死。” 凌菲微微一笑,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周旭尧和秦桑,正好看见周旭尧帮秦桑擦嘴巴,而秦桑嫌弃怒嗔的模样,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捏着酒杯的手不由得倏然一紧,声音微哑道,“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你先和他们聊。” 话音刚落,她就起身往门外走去。 包厢里也有洗手间,可她却走了出去,那个人一眼便看得出来凌菲只是不想待在这里罢了。 即使嫁给了别人,心底对周旭尧依旧会介意吧。 曾经两人那么要好,是他们这一群人里天天腻在一起的一对,他们谁都没有不曾想到凌菲和周旭尧会有分开的一天。 然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凌菲忽然就和周旭尧分手了,最后嫁给了陆禹行。 不过追究其中原因,他们也隐约明白,两人会分开,一定是周家的人横插了一脚,毕竟凌菲的出生,算不上什么大门户,配不上周家那样的大家族。 洗手间里,水龙头的水哗啦啦流着,凌菲低着头,胸口剧烈的起伏,眼眶泛红。 “怎么?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结婚就难受了?”身后蓦然响起一道讽刺的声音。 凌菲抬眸,从镜子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韩悠,依旧是一副高傲的孔雀模样。 “韩悠,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吗?”凌菲温柔的眉目染上笑意,她回过身,从容不迫地看着韩悠皱着眉头露出那副怒不可揭的模样,淡淡道,“你费尽心思从我身边将他抢走,最后他却一个眼神都不给你,我就浑身舒畅。” “呵呵……你在能耐又如何?他还不时娶看别人?怎么样?得不到的滋味更难受吧?” “凌菲,你少在我面前得意!”韩悠抬手就要往凌菲的脸上煽去,却被凌菲凭空截住,她淡淡一笑,“怎么?不敢挑战秦桑,就来跟我撒野?” 凌菲甩开她的手,“韩悠,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凌菲,在你动手之前,最好掂量一下,你韩家是否感得罪陆禹行,不然的话……”她压低声音,“意外事故那么多,没准哪天就发生在你的身上了。” 韩悠被凌菲的神色镇住,脸上的神情有几分呆滞。 凌菲继续道,“周旭尧就算是死,也不会要你,知道为什么吗?” 韩悠抿着唇。 “你当真以为我和韩震上床他觉得我出轨么?你在背后做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她扬起讽刺又得意的笑,“就算我不跟他一起,但是他会为了我,永远不会选择你!你应该猜测到这一点,所以才会一直针对我,不是么?” “他的心底永远有我的位置,这令你嫉妒得发狂吧?” 隔着一堵门,厕所里的对话,秦桑听得一清二楚。 凌菲当年出轨的对象,竟然是韩震…… 原来是这样,所以周旭尧和韩震才会闹掰。 自己的好兄弟,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女人,这个打击,对周旭尧来说,也是相当致命的吧?换作是谁,都接收不了这种事情。 原来当年还有这样的幕后真相。 不过,韩悠这个女人手段也够毒辣,那时候的她,还是一个初中生吧?韩震是她哥,她竟然也下得去手。 跟韩悠相比起来,秦桑真心觉得自己太善良了,当年针对凌菲的时候,她也只是用些小计谋欺负她而已,回想起来,根本就是无伤大雅啊! 秦桑忽然从脚底生出一股寒意,她是真的很担心自己的处境,韩悠既然可以对凌菲出手,她现在和周旭尧结婚,岂不是更危险了? 老天爷,她应付一个凌菲已经身心疲倦了,再来一个韩悠,那真无暇顾及啊! 周旭尧那个男人,到底多能招惹麻烦? 正在懊恼不已,听到有脚步声,情急之下,秦桑转身就推开了身后男洗手间的门走了进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秦桑,你什么时候有乱男厕的怪癖了。” 听到声音,秦桑吓了一跳,抬头看清对方竟然是沈易航,不由得瞪他一眼,“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沈易航慢条斯理地挑眉道,“这里是男厕,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 秦桑靠在门上,“别曲解我的意思。” “有个应酬,”沈易航道,“你呢?来这里干嘛?还跑进男厕。” 秦桑撇了瞥嘴巴,“陪周旭尧过来的。” “对了,陈眠也在吗?” 沈易航笑了笑,“你觉得温绍庭会那么大方?” 闻言,秦桑也笑,“也是,他大概是恨不得你公司倒闭了,陈眠到中瑞上班吧。” 本想着陈眠若在,就过去找她,甩掉周旭尧先离开好了,既然不在也只好继续忍受那种怪异的氛围了。 “不行,我得去外面呼吸新鲜的空气,否则回那个包厢又要呼吸不顺畅了。” 周旭尧也差不多该走了,要不她就在外头的阳台透气等他好了。 走廊里铺着地毯,脚步踩在上面也任何的声音,所以阳台上的人丝毫没有发现秦桑的出现。 秦桑站在走廊上,头顶橘黄色的灯光落下,将她完美的轮廓剪出一道暗影,映得面容淡漠。 阳台上的光线虽然更暗,然而秦桑还是将那两个人看得一清二楚。 周旭尧和凌菲。 秦桑觉得自己是否出现得不合时宜,偏偏就看见了那么一幕。 女人踮着脚,双手环住男人的脖子,仰着脸吻住了他的唇,而周旭尧的手扶在女人的腰上,头微低,从她这个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他的一个侧脸轮廓。 秦桑阖上眼眸,从容不怕地转身,然后离开。 脑海中忽然响起了凌菲在厕所和韩悠说的那一番话。 凌菲说的没错,周旭尧的心底,永远有她的位置。 他不愿意叫凌菲婶婶,在陆禹行面前对凌菲态度冷漠,现在认真想想,都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介怀的表现。 还有今天,他带她出现在这里,目的又是什么?是因为韩震会来,预料到韩悠会出现,而韩悠对凌菲充满敌意,所以才利用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来转移韩悠的注意力么? 秦桑不确定。 毕竟她是那么笨。 若是换作那个男人是陆禹行,她看见这样的画面,一定会勇敢的冲上去,然后狠狠地煽那个女人一巴掌,并且大放厥词宣布陆禹行是她的男人。 然而,他是周旭尧,她和他没有感情的夫妻。 因为没有感情,所以没有资格去指责和质疑,这场婚姻,原本就是允许他拥有其他的女人,从一开始,她就默认了这样的情况存在。 可是为什么,看见他和凌菲接吻的时候,她的心口会有闷闷的窒息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又好像空了一块。 …… 周旭尧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遍电话了,但是秦桑的手机一直都关机的语音提醒,本想打电话到秦家去问下是否有回去,考虑到秦有天,他又放弃了。 然后,秦桑一夜未归,没有一句交代,周旭尧一晚未眠。 而秦桑却在沈易航家里睡得香甜,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上午近十点钟的时间,秦桑才回到别墅。 刚走进客厅,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周旭尧,秦桑的脚步顿住。 他竟然还没有趣上班? 周旭尧的脸色深沉得晦暗,凝眸笑着,性感的嗓音响起,“昨晚去哪儿了?” 昨晚那一幕画面清晰浮现在脑海里,秦桑面容温淡道,“在朋友家。” “哪个朋友?” 秦桑漠漠开口,“我一定要跟你报告我的行踪吗?” 保姆就站在不远处,客厅里的气氛弓张弩拔的,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要开战一般,她小声地朝秦桑说道,“太太,你昨晚一晚上没有回来,先生是担心你。” 秦桑闻言看着周旭尧,低眉顺眼的浅笑着,“这样啊,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那语气,不单没有任何的歉意,反而噙着浅浅的讽刺。 他会担心她?说出来,鬼都不会相信。 周旭尧眸色沉下去,眉宇上拢着阴霾,“你手机为什么关机?” “噢……可能是没电了,”秦桑漫不经心地道,“昨晚睡得有点晚,我要去睡个回笼觉。” 说罢,她直接越过客厅,往楼上走去,丝毫没有理会周旭尧愈发难看的脸。 回了卧室,她拿了换的衣服直接进了浴室,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从浴室里出来,却看见周旭尧坐在床边上,手里正拿着她的手机。 周旭尧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机,不急不缓地抬眸看向她,“手机没电?” 秦桑抿着唇,看着她阴沉可怖的脸,冷着声音道,“你凭什么动我的手机?” 他站了起来,迈开长腿走到她的面前,薄唇噙着笑意,用睥睨众生的姿态俯视着她,“秦桑,我再问你一次,昨晚你到底去了哪里。” 她说去一趟洗手间,而他接完电话回到包厢也不见她人影,久久不见她回来,去洗手间找人,最后却发现她人不见了,打电话也没有接听,最后还关机了。 整个酒店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她人,后来问前台才知道她已经离开,他以为她先回家,结果没有,一个晚上她都没有回来! 秦桑对上他眼睛,漆黑的眸底也铺着一层凉意。 “周旭尧。” 他看着刚沐浴完的女人,湿哒哒的长发凌乱散落,素净的脸上肌肤嫩得能掐出水来。 她又摆出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脸色,眼神也是防备疏离。 “我想我们这样的夫妻,最好还是保留带你私人空间比较好,所以你可以不要过问那么多吗?我想这样对你我都会比较好。” 是的,这段时间,秦桑沉迷在了他的温柔陷阱里,甚至觉得他可以信任。 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要卸下心房,让他住进来了,若不是昨晚上那一幕敲中她的脑袋,她肯定就要遭殃了。 他这样的男人,她是要不起,也不能要! 心底有别人的男人,早晚会将人伤得体无完肤,她可不想像陈眠那样,被袁东晋剥掉一层皮去成长! 周旭尧勾唇,轻声问道,“私人空间?你需要多少私人空间?” 他就站在面前,没有动怒,秦桑却觉得自己面前堵着的是一座泰山,高大得令她望而生怯,遮挡住她所有的视线。 拿着毛巾的手渐渐收紧,秦桑淡淡说道,“只要与你无关的,都是属于私人所有。” 周旭尧英俊的脸庞愈发阴郁,深邃的眼眸闪着寒芒,全身都迸发出森森的气息,“秦桑,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事情?” 明明已经进入初夏的季节,温度已经升,可秦桑却觉得房间里的温度一直在降低,有一股凉意渗透她的衣服,在她的身体上四处乱蹿,掌心也冒出一股黏稠感。 男人微凉微糙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他低下头,与她的脸庞隔着一张纸的距离,属于男人浓烈的气息不可避免地悉数喷洒在她的皮肤上,“从你嫁给我那一刻开始,你整个人都是属于我的,更别说你的事情。” 第218章 屈辱感和愤怒充斥满她的胸腔。 秦桑咬着下唇,隐忍而压抑,“所以你需要的只是一件附属品,”看着男人矜贵冷漠的脸庞,她身体的血液一滴一滴在凝固,“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跟我结婚?想要嫁给你的女人如过江之鲫,为什么要找我这么难掌控的人?” 他只是冷冷盯着她,“因为有趣。” 秦桑的手指微不可绝地颤抖,这个男人绝对是个自虐类型的变态,知道她不好掌控,就越是想要掌控,他享受那种征服感。 可是,她不会如他所愿。 “我明白了,也记住了。”他想要的是一个会反抗的傀儡,她就做个顺从的猫。 她忽然的乖顺,令周旭尧有点不适应,眼眸微眯,“昨晚那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不会,你大可放心,”秦桑挽唇浅笑,“如果不回家,我会事先通知你。” “你明白就好。”他转过身,“晚上我回来吃晚饭,希望你不要又不在。” 秦桑看着他拉开门走了出去,待那扇门重新被关上,她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每次只要他露出不温不火的态度,就会给她带来无形的压迫感,让她无所适从,分明陆禹行的脾气比他的更为令人望而生怯,然而秦桑也说不出为什么会对周旭尧那么胆怯。 …… 书房里,落地窗被打开,下午的三点的阳光落进室内,偌大的书房温度刚好,秦桑坐在周旭尧专用的书桌上盯着电脑。 从不关心盛兴集团的她,也开始关注着盛兴最近的动态,尤其是荣子帧跟她提到的那个合作项目,结合外部的消息,和公司内部一些人反馈的信息来看,盛兴和荣氏合作完全符合追求最大利益化。 所以,容子桢对她说的那番话,当真是没有什么可信度。 她却依旧有些在意。 书房门被推开,保姆站在门口处,“太太,有位小姐说要见你。” 秦桑子电脑屏幕前抬起头,“谁?” 知道她住在这里的人应该不多才是,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 “她说她姓韩。”保姆谨慎道。 韩?秦桑蹙眉,她认识姓韩的女人貌似只有一个,韩悠。 “太太要是不认识,我就叫她离开。” 秦桑微微一笑,“让她进来吧,我下去。” 早晚都会来,不过她直接找上门来,倒是让秦桑安心不少,光明正大不可怕,可怕是背后在使诈。 韩悠是第二次进入西井别墅,上一次是秦桑亲自开的门,她走进别墅,细心地发现客厅里有微妙的变化。 周旭尧那个男人喜欢的风格是简洁,对那些女性化的可爱抱枕和玩偶并不感冒,可客厅那组沙发上,随处可见都是属于那些他不喜欢的玩意。 一目了然的整体简洁感被一种女性化的气息充斥着,到处都能发现女人的痕迹。 越是确认事实,心中的不甘便越多。 韩悠听到楼梯上的声音,抬头便看见了一身简洁居家服的秦桑,随意散漫的装扮,却无损她的魅力和静然,作为女人,韩悠都必须承认一点,那就是秦桑的美。 那种不矫揉造作,得天独厚的美。 秦桑抱着猫,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淡淡地瞥了韩悠一眼,兀自坐进了沙发里。 韩悠见状也跟着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找我有事?” 韩悠静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秦桑,你真和他结婚了?” 秦桑掀起眼帘,唇角含笑,“韩小姐难道不是确认了才过来找我的?怎么?劝我主动跟他离婚吗?” 自己的心思被戳穿,韩悠也不再拐弯抹角,“既然你也明白这一点,那就好办了,”态度几分傲慢,“你应该很清楚,你和他不会有未来,趁着你们结婚还没有多少知道的时候离婚,对你的名声也比较好。” 秦桑自小也是被人宠大的大小姐,被人这么轻蔑地瞧不起,心底实在是不爽,再者在周旭尧面前已经够屈辱了,她可不想再被这些女人撒气。 她发出清脆的笑声,声音甜美地对韩悠道,“我的名声什么时候好过了?我刁蛮任性,不知廉耻,又不是第一天才被人议论纷纷,我怕什么?” 自从她喜欢陆禹行这个事情被传开以后,多少污水都泼了过来,她难道还会介意多一个弃妇名声?真是可笑! “即使他喜欢的女人是你的婶婶,你也不介意?秦桑,这样的婚姻你不觉得很畸形?” 秦桑坐在浅黄色的沙发上,白净的手指轻轻挠了挠小卡的耳朵,抬脸露出微笑,“请问,这些跟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吗?” 韩悠情绪有些激动,“你不是很骄傲吗?自己的老公喜欢自己的婶婶,你就不觉得委屈吗?你这又是何必!” 秦桑笑了出来,仿佛韩悠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韩悠,你这么能忍,我都有点不习惯,你倒不如直接点告诉我,如果我不跟周旭尧离婚,你会让我怎么样就好,就比如,当年的凌菲?” 韩悠的脸色微微一变,眼底全是震惊。 “很意外我为什么会知道是不是?”秦桑笑得天真无邪,“自己的好兄弟和自己的女人上床,周旭尧这种占有欲那么强的男人,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吧,即使明白那也许只是一个意外,他勉强自己接受了,最后两个人还是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心存芥蒂,早晚都会分道扬镳。” 秦桑有条不紊继续说道,“韩小姐真是玩得一把好手段,而且那时候,你还是一个初中生吧?这么阴暗的损招,你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 韩悠忽然轻笑,刚的一本正经就变了个样,不良少女的架势便展露无遗,“啊,真是麻烦,竟然被你知道了。” 秦桑施施然看着她,果然在那种思想畸形的家庭下长大的孩子,多少都有点心理变态,这个韩悠显然是那种十分会装乖的女人。 大概是从小要承受的东西太多了,家族的责任,家族的利益,家族的尊严,所有的一都围绕着那个家族在转动,不能有自由的生活,久而久之,就会压抑出另外一种潜在性格,或者说是隐藏起她原来的本性。 韩悠表面的乖巧下,藏着一张狠戾,不择手段的性格。 “那你是要自己离开,还是我动手让你离开?” 秦桑声音冷静且凉,“抱歉,我不会离婚,另外提醒你一点,我也不是凌菲。” 当年的凌菲年纪小,底气又不足,才会被她暗算,她秦桑可没有那么弱鸡,同情心什么的,抱歉,她好像天生就欠缺得比较多。 “你这是给我下战书?”韩悠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秦桑微微一笑,“韩小姐搞错了,你不也说了,周旭尧又不喜欢我,那么你真正的敌人就不会是我,至于我是周太太这个问题嘛,等你收拾完你真正的敌人以后再做考虑吧。” 韩悠沉默了一会,“秦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故意提起她陷害凌菲的事情,这明显就是威胁,又宣言不会离婚,最后却又暗示她凌菲才是她需要解决的人? 秦桑这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像是要跟她抢周旭尧,也不像是要拱手想让,简直令人莫名其妙! “阿姨,送韩小姐出去吧,”秦桑站起来,淡淡道,“韩小姐不用对我那么争锋相对,毕竟我现在这个身份,收到最大打击的人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 “秦桑,等一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韩悠挡在了秦桑的面前。 “既然你都知道周旭尧喜欢的人不是我,那就没有必要浪费心思在我身上,这么简单的事情如果你都不懂?” 韩悠愕然,“他虽然不喜欢你,但难保你会不喜欢他……” “你喜欢他那么多年了,他喜欢你了吗?”秦桑顿了顿,“抱歉,虽然这么说有点伤人,但也是事实,另外,你可要放心,我不会喜欢他。” “不喜欢为什么要嫁给他?” 秦桑噙着笑,淡淡道,“韩小姐,我跟你其实也不熟,所以,别过问那么多。” 话落,秦桑从她的身侧越过,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周旭尧喜欢乖巧一点的女人,你那任性的性子,最好还是收敛一下比较好。” 秦桑当然是不会告诉韩悠,她不想被两个女人夹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个两个女人相互攻击,她便能轻松自在了,一石二鸟,她真是太聪明了。 至于周旭尧这个男人,他们谁喜欢就谁拿去,不过现在她还需要他,所以她不会离开的,至于以后…… …… 韩悠来过别墅的事情,秦桑并未主动提起,倒是保姆跟周旭尧简单提了。 秦桑一如既往地躺在床上用平板看电影,周旭尧洗完澡出来,伸手将她手中的平板抽走,“别成天躺着看,对视力不好。” 秦桑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扯过被子盖好就闭上了眼睛。 从他回来开始,她就一副不搭理人的样子,所有的交流也变成了一问一答,他问她答,而且回答得机器简洁,基本都是“嗯,哦,啊”这样的单音节词。 周旭尧将平板扔在床上,俯身而下,双手撑在秦桑的身侧,“秦桑,今天韩悠来找你做什么?” 男人的低沉的嗓音从上面传来,秦桑下意识地睁开眼,对上他深邃的眼睛,淡声道,“没什么。” “没什么的话,你今晚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都是这样。” 周旭尧骨节分明的手覆盖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你明显是不想搭理我。” “没有。”既然看出来了,就不能乖乖地离她远点么?秦桑心底吐槽。 “上午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嗯?”男人的手指加重了力道,捏住了她脸颊的肉,她白皙的肌肤瞬间便泛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秦桑蹙眉,对这个男人莫名有点火大,“我听话你不爽,不听话也不爽,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终于有了点反应,周旭尧淡淡道,“你在闹什么别扭?” “没有。”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现在很不高兴。” “没有。” “不高兴就说出来,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 秦桑抿着唇,漠漠道,“我想睡觉了,可以让我好好睡吗?” 男人眸深如墨,眼底的温淡渐渐被一抹怒意替代,他看着她净白无瑕的脸,“桑桑,女人要可爱一点,才会惹人疼,你为什么总是记不住教训?” 秦桑的眼睛里带着倨傲,也含有嘲弄,毫不掩饰。 她轻轻一笑,“韩悠来叫我跟你离婚,所以,你身边那么多女人环绕着,一个个都来找我,我很累,很不爽!这样的回答,你还满意吗?” 周旭尧眼眸微微一眯,柔声道,“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秦桑恍惚了一下,心跳因为他的这像是维护的话漏了半拍,“随便,我困了!”说完,她翻了个身,重新闭上了眼睛。 “睡吧。”周旭尧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起身离开了卧室。 听到关门是声音,秦桑重新睁开眼睛,手指覆盖在他亲吻的额头位置上,心尖莫名地有些发烫。 霸道起来不可理喻,温柔起来猝不及防。 面对这样的男人,她真的可以做到完全不动心吗?秦桑不确定。 …… 时隔多年以后,周旭尧第一次主动给韩震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喂,你好,哪位?” “是我。” 简单的两个字,韩震已经知道他是谁,眼底闪过一抹震惊和意外,“有什么事情吗?” 周旭尧淡淡道,“现在有时间吗?” 韩震摘下眼镜,放下手里的书,“嗯。” “当年的事情我不想追究谁对谁错,但是现在,请你管好韩悠,如果她敢动秦桑一根汗毛,我都不会再手软。” 温和的声音,却是直截了当的警告和威胁。 韩震沉默了半响,“好,我明白了。” 周旭尧抽了一口烟,尼古丁的味道流窜过肺腑,又缓缓从唇齿之间溢出,“记住你今天答应我的话。” “旭尧,”韩震忽然开口,周旭尧这边沉默着,听到他继续说,“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 曾经周旭尧和韩震,可以说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韩震是韩家的长子,身上背负着整个家族的重担,自小就被严格训练,方方面面都被严格要求,童年的记忆全部都被各种学习填充,没有任何自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不能飞翔。 后来上中学,认识了周旭尧,他终于知道了发泄的渠道,晚上会偷溜出门跟周旭尧道游戏厅玩游戏,在无名的小酒吧里狂欢,也跟街头的小混混打过架。 表面上他是天之骄子,而跟周旭尧一起他就是小流氓。 那种刺激而放肆的日子,让他由衷感到快乐,而那些快乐,都是周旭尧带给他的。 若非后来他和凌菲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们两个人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周旭尧夹着烟的手紧了紧,瞳眸微微一缩,最后语气平静道,“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谈。” 韩震露出一抹苦笑,“旭尧,跟秦桑结婚,你开心吗?” “与你无关。”周旭尧毫不犹豫掉切断了通话。 韩震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半垂着眼眸,苦涩的笑容依旧没有散去。 他确实没有资格去管周旭尧。 —— 秦桑去看秦扬,陪着他画画,跟他聊天,正高兴,身后忽然有人在叫她,“秦小姐。” 回过头,看见一身黑色高大健硕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后,笔直地站着,面无表情得有点凶残恶煞,秦扬被他吓得下意思地往秦桑的身后躲去。 秦桑柔声安抚他,“小扬,不用怕。” 而后重新看向来人,“你找我?” “我家夫人想要跟你谈一谈。”男人像个机械陈述道。 夫人?这样尊卑分明的称呼,秦桑已经猜到了个大概,“抱歉,我不认识你。” “秦小姐,我家夫人吩咐了,务必将你带过去见她一面。” 秦桑颦眉,所以如果她不配合的话,他就要动粗的意思?这些人真是令人反感到极致。 一旁的秦扬扯了扯秦桑衣服,眼底露出害怕的神色,“姐姐……” 秦桑握住他的手,“小扬,没事,姐姐在这,不用害怕。” 考虑到秦扬在场,秦桑对那个男人道,“我跟你过去。” 大概是男人的气场不太友善,有工作人员走了过来,“秦小姐,怎么了吗?” 秦桑微微一笑,“没事,他找我有点事情要谈,今天我先走了,小扬就麻烦你照顾了。” 说完又对秦扬道,“小扬,姐姐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要听话,知道吗?” 秦扬抓紧她的衣服,不让她走,秦桑笑了笑,“别担心,这个叔叔找姐姐有事,听话,嗯?” 秦扬踌躇犹豫,最后还是松开了她。 跟着男人出了疗养院的门口,一眼便看见对面的路边上停着一辆显眼的豪车,秦桑走过去,隔着墨色的玻璃车窗,隐约能看见里面坐着的人。 男人弯腰替她打开了车门,里面那个气质高贵,而气场冷冽强势的优雅女人,微微侧目看向了她。 “秦小姐,上车吧。”男人侧身道。 秦桑深呼吸了一口气,弯腰坐了进去,男人把车门关上,车内的光线瞬间暗沉下来,脸带空气都变得压抑稀薄。 来人是谁,秦桑心知肚明,对方也傲慢开口,“秦小姐,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周夫人找我有何贵干?”秦桑不卑不亢地笑着。 周家的女主人,季海琼,果然像传言里的一样,是个了不得的女人,但是身上那种气场都能吓坏很多人吧。 秦桑忽然想起了陶思然,她那种女人,估计见到季海琼都吓得发抖了吧?周旭尧之前竟然想陶思然那样的女人结婚,脑子到底是在想什么? 季海琼眉目犀利,“那你也应该很清楚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 秦桑的面容寡淡,挂着官方式的微笑,“抱歉,我没有读心能力,周夫人还是直接告诉我比较好。” 事实上,早在季以旋提醒她周家人会找她的时候,秦桑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周家的人会忍耐了那么久,一直到现在才来找她。 她好歹也算是出生不错吧,家庭环境在港城也算得上出色,不过当然,是比不上周家这样的百年豪门。 她对上这种豪门婆婆对破落户媳妇的戏码也觉得好笑,怎么她也是一个被放手心宠大的千金小姐吧,落在周家的眼里就那么渺小,真是不爽。 季海琼终于正眼看向秦桑,“听说陶思然是你的妹妹。” 秦桑眸色一凉,“周夫人,我爸只有我一个女儿,你也不必告诉我你用了什么手段威胁过她了,我不感兴趣。” 季海琼沉了沉眸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秦桑,眼前的女人打扮时尚却又不失风格,靓丽的容貌十分出色,气质不算温婉却自成倨傲气场,不难看出是一个娇惯的女人,而且十分有胆量。 比起曾经温柔的凌菲,和怯弱的陶思然,秦桑显然更难对付。 “秦小姐喜欢自己名义上的叔叔,这件事情对你的名声影响也不好,我们周家只怕是包容不下。” 暗讽得那么高明,秦桑也佩服,“周夫人,我并不需要你周家包容,我老公能包容就行,你就觉得呢?” 秦桑轻轻松松地将军回击,季海琼眸色凌厉几分。 “说出你的条件,怎么样才会同意离婚。” 秦桑眉目不动,展颜浅笑着,“周夫人,我才结婚呢,怎么会离婚呢?” 事实上,若是可以,秦桑倒是想离婚来着,只要季海琼可以帮她的话,不过秦家的事情,周家这种身份绝对不可能会出手维护,黑白不相容,一直如此。 她宁愿相信周旭尧那头狼,也不相信周家这些狡猾的狐狸。 “秦小姐,你秦家的身份配不上我周家,这一点你应该很明白才是,再者,旭尧和韩家的韩悠有婚约,你这样横插一脚,并不适合。” “噢,周旭尧说他没有同意那个婚约,”秦桑不慌不忙道,“再者,怎么算我横插一脚了?现在他可是我的老公,到底是老公更光明正大,还是未婚夫更正式?周夫人见多识广,难道这一点也分辨不出来么?” 季海琼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淡笑,却叫人感到毛骨悚然,“秦小姐,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那个弟弟着想一下,你觉得呢?” 秦桑唇角挽起一抹浅弧,清清淡淡的笑容微凉,“周夫人,我从小就是被吓大的。” 季海琼淡声道,“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秦小姐还有时间好好考虑一下,聪明的人才会走得更轻松,你走吧。” 秦桑伸手推开车门,下车之前,又转头朝季海琼道,“周夫人比我聪明,应该知道我是个做事不经大脑考虑的冲动型女人,而广大的人民群众有盲目的厌恶上层人物的心理,我若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可是说不准哦。” 秦桑施施然下车,“我家小扬可是无辜的孩子,周夫人谨慎点。” 第219章 季海琼坐在车内,看着秦桑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恼怒。 除了周旭尧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威胁她,秦桑是第一个这么无畏无惧挑衅她的女人,可是偏偏自己的软肋被抓住了。 站在车旁的男人坐到了驾驶位置上,“夫人,她好像有人跟着。” 季海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眉目上有几分疲态,“是吗?” 看来周旭尧对秦桑很上心,是当初凌菲的事情让他警惕了?不对,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之前陶思然能女人他也没有那么缜密的安排。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对秦桑是动了真格。 “我们应该怎么做?” 季海琼沉默了一会,“什么都不用做,最近在选举代表,周家不能出任何负面的消息,先往后压着。” 若非韩悠那个女人一心扑在周旭尧的身上,她根本就不打算理会周旭尧这个人,反正他出国那么多年,回来也极少回家,一举一动跟周家的关系都不大。 可偏偏是韩家,周家现在还得罪不起,尤其是最近,没有韩家的支持也会很难办,如此一来,安抚好韩悠这一点就变得异常重要。 “回去吧。” 如今看来,周旭尧和秦桑两个人都不会轻易松口,那最好就是让韩悠转移注意力,反正周家年轻一辈中出色的男人那么多。 而且,她最骄傲的一个儿子就要回来了,“老四今天回国了吧?” “是的,夫人。” …… 秦桑感觉自己嫁给了周旭尧之后,便陷入了一种四面楚歌的境地,前任初恋后妈各种找茬,简直就是身心疲倦,这样下去,她早晚会被秒成渣。 晚上,周旭尧在书房里忙碌,秦桑洗完澡以后才想起要跟她谈季海琼找过她的事情。 推开书房的门,里面灯光明亮,却不见周旭尧的人。 书桌上的电脑还开着,桌面上堆满了东西,秦桑走过去,看见电脑屏幕上的股票走势图,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视线转移落在桌面上,一眼便看见了那一张照片。 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上次聚会都见过,只不过照片上的他们都是十几岁的少年,面容青涩,笑容璀璨。 清一色的男人当中,只有凌菲一个女孩子,穿着白色的裙子,墨黑的长直发,符合那个时代校园女神的定义,被周旭尧搂着肩,一脸的幸福。 而在周旭尧另一侧的男人是韩震,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竟然也会有这样单纯的笑容。 周旭尧少年时代身体清瘦单薄,不如现在健硕,笑起来也带着阳光的味道,不似现在总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秦桑看得出神,没有注意到周旭尧出现在她的身后,感觉到强烈的气息逼近的时候,倏然一惊,猛得回头。 男人身姿修长笔挺地站在她的面前,俊朗的面容很寡淡,黑沉如墨的眼睛盯着她。 深邃幽暗得令人感到一阵心悸。 秦桑心跳扑通扑通的,像是要跳出嗓子眼,磕绊地道,“你……你走路没有一点声音。” 像个鬼一样,悄无声息,她早晚会被吓出心脏病来。 “是你看得太专注,没有注意到我走近而已。”周旭尧淡淡道。 秦桑黑亮的眼眸闪烁着一抹惊慌,连她自己也不动为何会出现这种情绪,分明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小段距离,她却只觉得他靠得太近,隐约能感觉到男人身上传递过来的气息。 铺天盖地压迫而来。 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书桌,上面摆放着的东西也被她碰倒散了一桌。 周旭尧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眉头紧蹙,“你躲什么?” 呃……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躲什么,大概是刚才看到那张照片,有一种偷窥以后做贼心虚的缘故,怕他一会发飙了,她会不好受。 秦桑牵着嘴角,“没……” 周旭尧将她扶好松开手,兀自绕过她,坐到了书桌后的椅子上,秦桑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将那张照片收了起来。 他好像并不在意她看了那照片?还以为他会生气呢。 “找我有事?” 秦桑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季海琼今天来找我了。” 周旭尧挑了挑眉,似乎对她这么坦诚相告而感到意外。 事实上,顾虑到周家人的动作,周旭尧已经安排了人跟着秦桑,只要秦桑单独出门,他们便会一路尾随,以防秦桑出什么问题。 今天季海琼找秦桑的事情,保镖已经跟周旭尧汇报过,最近周家各方面都需要谨慎,所以找秦桑应该也只是普通的谈话。 “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秦桑见他镇定自若的样子,颦眉问道。 周旭尧往后靠在椅子上,闲适地看着秦桑,“他们早晚都会找上你,意料之中。” 秦桑拉过椅子,隔着书桌在他的对面坐下来,“讲真,季海琼的手段我是不敢恭维,虽然今天我大放厥词,但是我内心是很怕她那种阴险的女人,周旭尧,我严肃的警告你,就算你被她整死了,也得确保我和我家人的安然无恙。” 周旭尧薄唇掀动,“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家人?” 她的意思,他死了没关系,她和别人不能死?周旭尧噙着笑,可那笑意却是不抵眼底,凉薄得很。 秦桑心底发怵,看吧,这个男人笑起来被阎罗王还要吓人。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不是你家人?”周旭尧固执在一个问题上打转。 秦桑看着她执拗的模样,无力感油然而生,“你跟我什么关系,你自己不清楚吗?” 两个人分明就是彼此利用,说什么家人,这样未免太可笑了。 “我看不清楚的是你,”男人的眸色越发浓郁湛沉,“贴切地说,我才是你的家人。” 秦桑蹙眉,“我们只是假结婚而已。” “假结婚?”周旭尧嗤笑一声,声线低沉淡漠,不悦的情绪丝毫不加掩饰,“我们扯的结婚证是真真实实的,国家法律公认的,夫妻之间该做的我们也做了,该尽的责任也尽了,你倒是说说,哪儿是假的了?” 男人的话令秦桑语塞,确实,他说都是事实。 “我们之间,只有交易,不是吗?” 可是这个理由,连秦桑自己都茫然,当初他到底是怎么跟自己说来着?他们签的是结婚申请书,而不是什么合作协议书啊。 周旭尧咄咄逼人地说道,“我记得我当初是跟你求婚,让你嫁给我,我可没跟你说过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易。” 秦桑抿唇,“周旭尧,你别使性子了行不行?我们现在要谈的是周家的问题,你总是这样抓不住重点,我很难跟你交谈的。” 怎么每次他都能把一个话题扯到那么远去? 然后说着说着,就开始蛮不讲理,这种谈话模式不是应该女人更擅长? 周旭尧心底蕴着一种暴躁的情绪,想要狠狠地发泄,可对上秦桑那一脸茫然莫名的样子,又无处可发。 该死的! 这个女人的神经回路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水平,明明是她的话令人生气,却还摆出一副你为什么要这样的无辜! “周家那边你不用担心,”周旭尧淡淡道,“但是,你别总是将我排除在外,你必须要记住,我才是你的丈夫。” “……”他到底是多执着,又将话题绕回去? 秦桑也懒得跟他争辩,否则又没完没了,随便他怎么想,“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一下,我想把小扬接过来跟我一起住。” 周旭尧没有马上回答,看着她沉默着。 “如果你不同意,那就算了。”其实秦桑也是见到了季海琼以后才萌生了这样的想法,不过周旭尧的样子是不会同意了。 他果然是不可能会任由她随便乱来。 “秦扬熟悉了那里的环境,也有了愿意跟他交流的人,留在那里他会更有安全感,你带他回来,对他影响反而不好。” 秦桑愕然,这一层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只是觉得自己身为姐姐,把他接回来照顾会更好,秦扬也会感受到更多的温暖,倒是忽略了他对环境的熟悉性。 周旭尧说的对,她每次过去看秦扬,他都会很开心地跟她说一些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虽然很普通,但是他显然很满足。 “如果你是担心他,那大可不必,我会安排好人照顾他。” “我知道了,”秦桑站起来,“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如果一定要做出选择,在小扬和我们的婚姻之间,我一定会选择小扬。” 意思就是,他和弟弟,她选择弟弟。 周旭尧这一回倒是没有生气,“你不会面对这种AB选择。” —— 麦格SPA会所里。 秦桑趴在床上,闭着眼睛全身心的放松,感受着按摩师熟练的手法,全身的脉络都舒畅了。 另一张床上同样趴着一个女人,从外表瞧不出她的真实年龄,只是深邃的五官,有种西方的野性,又隐约带着东方的婉约。 她是秦桑的老师,更具体的说,她是秦桑珠宝设计的指引者,今年四十岁,可外表看去,只有三十岁,甚至更年轻,是MOEO珠宝的首席设计师。 她感叹着,“桑桑,上次你就应该跟我一起巴厘岛的。” 秦桑轻笑着,“你别告诉我,你去感受过巴厘岛所谓的阴部SPA。” “嗯哼,你真聪明!”女人睁开眼,碧蓝色的瞳孔异常迷人。 秦桑昏昏欲睡,“你一直心心念念,蠢蠢欲动,所谓地向往巴厘岛风情,不就是想要感受这个么?” “桑桑,你应该去感受一次!太棒了!” 秦桑脑海中自动浮现那种画面,然后忽然闪过了周旭尧那张温润含笑的脸,顿时一阵恶寒,“哪天我想不开了,也许我会去试一试。” “为什么这么说?” “噢,我忘记告诉你了,”秦桑掀开眸,看着女人道,“老师,我已经结婚了,我丈夫是一个占有欲非常强的男人,我敢做那种SPA,他一定会将我五马分尸的。” “什么?”女人腾一下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裸着上身的模样,秦桑看着都觉得尴尬,她本人却丝毫不在意,“你什么时候结婚了?他离婚了然后娶你了?喂喂,你该不会是真跑去当小三将他抢了过来吧?” 秦桑哭笑不得,“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只有一个男人可以嫁!不是你想的那样!” “呃?你不是跟那个陆禹行结婚?你不是一直喜欢他嘛?” “他已经娶了别人了,我还怎么跟他结婚?” “那是跟谁?除了陆禹行,还有你看得上眼的男人?真是不容易啊。” “……” “到底谁?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秦桑懒懒道,补充了一句,“也没必要认识。” “为什么?” “没准哪天我们就离婚了,认识了也没用。” 女人若有所思地看着秦桑,“你该不会是利用人家来逃避那个陆禹行吧?” 秦桑正要开口反驳,她放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谈话。 来电的是人周旭尧,秦桑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接了起来,“喂。” “晚上陪我出席纪家举办的一个酒会,一会儿我让司机回别墅接你,你准备一下。” “我现在人在外面,酒会几点开始?” “七点。” “你把地址给我,我自己坐车过去就行。” 周旭尧那边顿了几秒,“你人在哪儿,我去接你。” 手臂被人捅着,秦桑扭头对上女人期盼的目光,不由得翻白眼,“麦格SPA会所,不过我也快走了,要不我直接到你公司吧,你不用过来了。” “好。” “喂,是不是因为他是优质男,所以你不肯介绍我认识?”等秦桑挂了电话,女人瞪着她问。 秦桑微微一笑,“我这是为你着想,让他知道我跟你这种女色魔混在一起,他一定会让我跟你绝交的。” “我可是你老师!” “你误人子弟已经不是一两天,”秦桑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皮笑肉不笑,“在纽约的时候,到底是谁把我骗去牛郎店里,还害得我在那种地方跳肚皮舞的?” 女人的脸色僵了僵,“那你吻了我,我们已经算扯平了!” 扯平个屁!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害的她那样,还要吻一个女人!那种经历真是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秦桑只怪自己当初太天真,被她骗到牛郎店那种地方,差点脱不了身,面对一群来势凶猛的男人,无奈之下她强吻了自己这个所谓的老师,以此证明自己蕾丝,才逃脱出来。 这一笔烂账她可是一直记着! “有缘的话,我会介绍你认识,”秦桑语调不变,“我需要陪他参加一个酒会,晚点就不去机场给你送行了。” “桑桑,有缘的话,我一定会把你当初在纽约牛郎店里跳肚皮舞勾搭男人的事情告诉他。” 秦桑明眸含笑,“如果你不介意他知道是你带我去的话。” “你笑得好邪恶,说好的尊师重道呢?” “等你拥有师德再来跟我谈这个问题。” 女人朝那个按摩师挥手,“你让开,让我来。” 秦桑想要抗议,已经来不及了,女人的手已经摸了下去,从她的背上的肌肤一路往她胸前偷袭。 “慕秋岚!你个死变态!”秦桑连名带姓地骂了出来。 …… 纪家在港城地位不低,虽说是一个酒会,却是纪家为对外宣布纪家事业新掌权人而举办,来参加的人自然也是非富即贵。 纪卓扬,上次已经在香港碰过一面,这一次再见,秦桑却觉得他身上浑然天成的冷气又重了几分。 秦桑抿了一口红酒,小声问周旭尧,“你上次的到香港故意与他碰面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周旭尧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摇晃着杯子里的红色的液体,“提前打个招呼。” “……”有人会为了跟别人打一个招呼特意坐飞机飞到那个城市的吗?大概只有周旭尧这种变态。 他的脑回路,她真心搞不懂。 “我去跟几个老总打个招呼,你自己去吃点东西填一下肚子。” 秦桑终于等到他这句话,笑容都亮了几分,“恩,你不用管我,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周旭尧睨了她一眼,“别又乱跑了。” “知道。”秦桑松开他的手臂,往餐饮区走去。 来参加这个酒会的人,基本都带着女伴,所以会场上的女色令人眼花缭乱,秦桑拿着餐碟,给自己挑选了一块草莓慕斯。 有女人的地方,便会有八卦,秦桑所在的区域里聚集的都是女人,高高低低的议论声不可避免地会落入她的耳中。 女人扎堆起来,长舌妇永远少不了。 “秦桑怎么会跟周公子一起来?” “谁知道呢?我听我爸说,盛兴在内斗,好像是陆禹行要掌权整个盛兴了,这么一来,秦家的事业相当于是落入外人的手里了吧?所以才想要抓住一个有钱男人。” “不会吧?她不是一直很喜欢那个陆禹行?想抓男人,也是抓陆禹行啊!” “陆禹行结婚了,她以前那么不要脸地闹得满世界都知道她喜欢自己的小叔,现在当然不能再当一个小三吧?” “可是,周公子不是很韩家的韩悠订婚了?难道这样就不是当小三?” “你们也不用太过意外,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叫我以前跟她一个学校,她就抢过班上一些女同学的男朋友。” “不是吧……” 她不要脸?她当小三? 秦桑站在她们的身后,慢条斯理地吃着她的甜点,斯文优雅,眉目上染着温淡的笑,“你们知道的太少了,我知道的更多,你们想听吗?” 几个女人听到声音纷纷将视线转移落到秦桑的身上,看清是她的那一瞬间,骤然变了个脸色,活见鬼了一般。 秦桑化着淡妆的脸庞挂着温凉的色彩,漆黑的眼眸露出玩味的讽刺,不见半分的怯弱和心虚,淡然的气质自然而然地盖过他们。 他们当中有一个女人当年是被秦桑欺负过,确切的说,是挑衅秦桑反而被气得半死,她捂嘴笑道,“秦桑,你当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秦桑又尝了一口慕斯蛋糕,香浓的味道让她心情勉强好一些,“你也这么认为啊?我也觉得我没变化,你也不用嫉妒,毕竟容貌这种东西是天生的,你就算再多跑几趟韩国,也复制不出我这样的天生丽质。” 言辞犀利的讽刺,那个女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还是继续说道,“你还真是跟以前一样不要脸,抢了别人的男人还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秦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无讽刺道,“当年因为丑被男人抛弃怪我,现在呢?整容了几次,又被哪个男人抛弃了?该不会那个男人又是看上我吧?” 秦桑故作惊讶,眼底露出一抹同情,“那还真是可怜哟,你放心,但凡是跟你交往过的男人,我秦桑都不会要,”顿了顿,她的唇边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因为,想到他曾经瞎了眼,我都觉得恶心!” “秦桑!”那个女人拔尖了声音。 “嘘!”秦桑伸出食指搁在唇瓣上,笑眯眯地好心提醒她,“你这么大声,一会儿会场上所有的男人都会对你避而远之哦,你来这吊金龟婿的计划就得泡汤了。” “你……”女人被秦桑堵着几乎要昏歇过去,身体都在发抖。 心底的闷气发泄得差不多,秦桑淡淡一笑,眸光轻轻掠过另外几个女人,声音不轻不重,却足够让他们听了个清楚,“顺便提醒你们哦,你们口中的周公子,可是我名正言顺的老公,法律上承认的那种。” 众人呆滞,看着秦桑优雅自信的背影,眼底全是不可置信。 这边的周旭尧虽然一直在跟别人聊天,却时刻关注着秦桑,虽然听不到她跟那群女人说了什么,不过看她露出那种阴阳笑,大抵也明白吃亏的不会是她便是。 “她就是你的新婚妻子?” 周旭尧低沉醇厚的嗓音染着丝丝缕缕的笑意,薄唇勾勒出的弧度浅淡,视线依旧跟随着秦桑,“嗯,结婚好几个月了,不算新婚了。” “就因为你娶了她,我妈准备让我帮你接手韩悠那个野蛮女。”男人默然看了周旭尧一眼。 周旭尧淡淡地一笑,手中的杯子与男人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响,“你要不要娶她,跟我有关系吗?” 第220章 逮着机会出了一口恶气,秦桑的心情并未收到影响。 反而是那个试图呛声秦桑的女人,反驳不成反被刺,脸色青白交错。 从前就是如此,她除了容貌比不过秦桑,其他的任何一方面,明明她都不比秦桑差,可成绩优异,人缘友好的她,偏偏就不是秦桑的对手。 最令她难以接受的,就是她喜欢的男生,最后跟她分手的理由竟然是因为喜欢秦桑!开什么玩笑!那个万年吊尾车,脾气又臭的秦桑,到底哪里好了? 然而时隔多年,在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羞辱秦桑一番的时候,竟然又被她风轻云淡却吐字刻薄攻击得溃不成军,张口了半天也找不到话。 最气人的,她说她跟周旭尧已经结婚了? 等她回过神,秦桑的人影已经不知何去。 绕开人群,秦桑往不起眼的角落走去,刚走近,却意外的遇见了一个熟人,也算不上熟人,她们只见过一面。 “纪太太?”秦桑有些意外,刚和周旭尧进入会场开始,就一直不见她的人影,没想到她竟然会待在这种地方。 江妤琪抬起头,眼底也闪过一抹错愕,“桑桑?” 秦桑走上前,“刚才一直没看见你人,我还奇怪你怎么没跟纪先生一起呢。” 江妤琪淡淡一笑,只是这种笑容,显然比上次在香港见面的时候要苦涩许多,有点言不由衷的味道。 “我不能跟他一起出现在这种场合。” 秦桑是个直性子,“为什么?”问完发现江妤琪的脸色不太对,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唐突,“抱歉,我过问太多了。” 江妤琪温婉淡笑着,视线往热闹的人群方向看去,“桑桑,你还不知道吧?” “其实我是纪家的养女。” 秦桑震惊地瞪大双眸,一时无法消化这个消息。 江妤琪侧目凝向她,“很意外吗?” 简直就是始料未及,“我对纪家的了解并不多,虽然知道纪家这一辈的孩子全是男丁,所以有收养了一个女孩,不过我不知道是你。” 秦桑都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之所以不了解,是因为她的心思一直都放在了陆禹行身上,对于其他家族的信息一向都是漠不关心,全部投停留在表面上而已。 江妤琪的年纪其实也不过是三十岁,跟秦桑差不多大小,可她身上却有一种深沉内敛的沧桑,沉淀而安静,她看着秦桑,倒是像一个长辈看着晚辈的错觉。 “我十八岁就被送出国外了,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江妤琪微微一笑,声音更是温婉淡薄,“我知道你和陆禹行的事情,桑桑貌似一直都很勇敢。” 唔……秦桑有点尴尬,喜欢陆禹行这件事情,在港城闹得满城风雨,但是没想到会传到了国外去。 “如果我有你一半的勇气就好了。” 秦桑怔然看着她,忽然问道,“纪家反对你跟纪卓扬在一起,是吗?” 除了这个原因,秦桑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会让她羡慕自己有勇气,大概就是她和纪卓扬的感情得到认许,而她又鼓不起勇气去争取。 江妤琪没有否认,“嗯,卓扬他有未婚妻,这一次他回国继承家业,大概也是要跟那个人结婚了吧。” 秦桑蹙眉,“你跟纪卓扬没有结婚?” 上次在香港,纪卓扬和她,还有周旭尧都默认了纪太太这个身份不是么?秦桑被绕得有点晕了。 江妤笑而不语,秦桑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大家族之间,利益才是最重要,在他们的眼里,婚姻感情都是累赘,结婚的重点在于可以带来多大的好处,这就是生在富贵家庭里的悲哀。 虽说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但绝大部分都是如此,这种趋势也是一种必然。 想想她和陆禹行,想要结婚都不容易,更比说纪家这样的大豪门,江妤琪是养女,跟纪卓扬是兄妹关系,他们在一起,一定会成为一种禁忌的笑话,何况,她的人生从进入纪家开始,便只能是作为一枚棋子。 “我该走了,下次有空再聊。” 江妤琪刚转身离开,纪卓扬便找了过来,男人身材高大,又是冷冽的气场令秦桑都忌讳三分,“妤琪她人呢?” “走了。”秦桑道。 纪卓扬闻言蹙眉,不动声色地沉下脸,抿着唇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秦桑这才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刚才被他逼迫的绷得全身发紧。 不知何时,周旭尧已经甩开了那些人,来到了她的面前,气息自头顶落下,“看来你跟江妤琪进展不错。” 秦桑慢沉沉地抬头看着他,“周旭尧,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这些弯弯绕绕的门路她摸不清个头绪,内心也纠结得要死。 周旭尧纹丝不动地瞟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只要跟江妤琪打好交道就行,其他的不用你费心。” 秦桑皱眉,“什么意思?” 周旭尧一手悠悠然地抄进了裤兜里,另一手搭上秦桑的腰,轻轻用力将她带进怀里,秦桑仰起脸,而他俯身凑下,两人的呼吸便缠在了一起。 属于男人的气息裹着一阵淡淡的酒香喷洒在她的肌肤上,“乖,你脑子本就不灵光,想那么多太累了。” 痞坏的调调,更像是在调戏她。 秦桑被他的话搞得火大,“周旭尧,你……”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旭尧淡淡地打断了,“江妤琪在港城没有朋友,你跟她关系交好,对你只有好处没坏处。” “我怎么看都是对你有好处?” 周旭尧溢出低低的笑声,眼底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宠溺,而后猝不及防地压低脸,亲在了她的唇角上,暧昧又亲昵。 秦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恼怒不已,但是来不及发泄情绪,就被周旭尧强行带着往外走去。 “走吧,是时候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了,”周旭尧闲适地瞥了她一眼,唇角挂着他一贯温润的浅笑,“以周太太的身份。” 秦桑一个激灵,“周旭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周旭尧不悲不喜道,“防止一些居心叵测的男人打你的注意,有效而直接的办法,就是让他们都知道,你秦桑是我的女人。” “……” 秦桑揪住他西装下摆,“你这是给我树敌还差不多,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红颜知己吗?” 单单是韩悠和凌菲已经足够她头疼了,还有一些阿猫阿狗,她的日子还要不要平静过下去了? 两人说话见,已经重新返回会场。 周旭尧以绝对占有的姿态搂着秦桑,两人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轻易便吸走了周围的人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秦桑侧目,精准地对上了那双熟悉的凉眸。 简单西装西裤,没有多余的元素,然仍旧令人无法忽略掉他的出众的气质,陆禹行就那么挽着凌菲,跟一旁的人一起把目光聚集到了周旭尧和秦桑的身上。 四面八方的瞩目,秦桑无处可逃。 “小叔,你也来了。”周旭尧唇角浅勾,泰然自若地朝陆禹行打招呼。 陆禹行漠漠地扫过周旭尧,并未有任何的回应,视线最后落在了秦桑的那张精致的脸上,灼灼逼人。 秦桑被他盯得心尖微颤,靠着周旭尧,自然地挽起唇角,露出浅笑,“小叔。” 气氛骤然凝固,一群人面面相窥,搞不太清楚目前这个场面。 陆禹行这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一旁有人瞧出了点端倪,小心翼翼地开口,“陆总,周总,你们这是?” 周旭尧噙着温和的笑,大大方方地道,“我和陆总的小侄女,秦桑,”说着,他又低头看了看秦桑,那眼神在外人眼里尧多温柔,有多温柔,“结婚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半米之内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就好像一面平静的湖,忽然被掷进了一枚石子,炸开了波纹,周围的议论声刹那混杂。 “啊?原来是这样,那真是恭喜了!” 周旭尧微笑着,“谢谢。” “大家都还不知情,周总是还没有举办婚礼吗?” 他半垂着眸,用宠溺的声音说道,“她嫌婚礼累人,所以我们只是注册结婚,目前没有举办婚礼的打算。” 周围的人还说了什么,秦桑已经听不进去,只觉得耳边都是嗡嗡的声音,而她盯着周旭尧性感的菱唇一张一合地,余光不经意地注意到陆禹行和凌菲。 陆禹行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像个禅定的僧人,无悲无喜,永远令人猜测不透。 而凌菲则是苍白着脸色,好似生病了一般,眼底除了震惊还有更多的是不甘。 不甘? 秦桑淡淡地收回视线,当年她和陆禹行结婚的时候,自己又何尝甘心过?最后还不是只能放手。 既然放不下周旭尧,那就霸占着啊,拿陆禹行当救命稻草算是怎么回事?她想要骑士也想要王子,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 凌菲找个空隙,在抽烟区那边找到了周旭尧。 男人坐在沙发里,看见她也只是淡淡的一瞥,面容寡淡,闲适地抽着烟。 青白的烟雾朦胧氤氲了他的英俊的轮廓,愈发显得冷漠,凌菲一步一步走过去,站定在他的面前,“旭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周旭尧往后靠在沙发上,慵懒随意,缓缓吐出一口白雾,“你想问什么?”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周家会将你比如绝境?你辛辛苦苦拼来的一切,你就那么无所谓?”凌菲的手攥成拳,因为太过用力,骨节微微泛白,“为什么要让大家都知道你跟秦桑结婚了?” 他岿然不动地坐着,唇角勾起一抹笑,反问道,“我跟她结婚是事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吗?” 是的,他和秦桑光明正大,就算全世界知道也是理所应当,而她是个外人,没有资格指责任何,但是她忍不了,也承受不住。 凌菲蠕动着唇,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哭腔,“可是,你说过你爱我的。” 周旭尧又吐了一个烟圈,渐渐散开,抬眸凝向凌菲的时候,深不可测的眼底又带着一层淡漠,“所以呢?” 不轻不重的一个反问,堵得凌菲不知该如何接话。 所以呢? 她已婚的身份,是希望他做些什么?等她?还是她要把他当第三者? 这些都不现实,周旭尧虽然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也绝不会委屈自己跟一个已婚妇女纠缠,他有他的骄傲和尊严。 “我会离婚。”声音涩哑地说出四个字,花了极大的力气,还有她的勇气。 煋火明灭,周旭尧轻笑了一声,“你要不要离婚,跟我有关系?” 一阵冷意从脚底往全身的神经蔓延开去,凌菲错愕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就在上一次的聚会上,他明明说过爱她,她吻他,他也没有推开她不是吗? “你上次不是这样的。” 周旭尧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强势的气场压来,“如果我没有记错,我跟你说的是,爱过,而不是……还爱。” 他绕过她,转身离开,兀自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待凌菲回过神的时候,周旭尧早已不知所踪。 步出吸烟区,周旭尧意外地跟江妤琪撞了个正面。 “周公子。”江妤琪不温不火。 周旭尧颔首淡笑,“纪先生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 周旭尧从容不迫,“那我先出去了。” 江妤琪看着周旭尧的背影,忽然开口,“周公子,你这么大费周折,到底哪个人才是你想要护着的人?” 周旭尧顿住脚步,并未回头,光线暗淡里,连同的他的声音都变得淡薄,“纪太太想要帮谁,便护着谁便好。” 江妤琪扯出一抹笑,喃喃自语,“你们男人永远都那么自负。” …… 秦桑还跟另外一个男人打了个照面,容貌与周旭尧有七分像,是周家的老四周云靳,单纯看着跟周旭尧伪装温润的性格十分接近,只是不知道这一种温和友善,是不是他的伪装便是。 周云靳似乎也有急事,只是简单跟秦桑打了个招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以后便匆忙离开。 “周旭尧,你们周家的兄弟外表都长得挺像。” 另外的两个人,秦桑曾见过,他们都继承了父系的好基因,所以外表都相似。 “嗯。”周旭尧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你跟他的关系好像还不错?”秦桑道,“周云靳。” 周旭尧淡淡道,“你怎么知道?” “直觉。”能让他露不出不耐烦的表情的人,一般人做不到,譬如他对陆禹行永远只有触摸不定的笑。 “大概。” 这算是什么回答? 秦桑看了他一眼,明白他不愿多谈周家的事情,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难怪他对周家没有好感,毕竟周旭尧当年沾染上毒品,似乎就少不了周家那位长子的功劳。 …… 这种场合,难免会多喝一些,回去的时候,周旭尧坐在车上都是双眼紧闭,秦桑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想要问的话也没有问出来。 外面的路灯一帧帧闪过,周旭尧的脸忽明忽暗,秦桑盯着他不由得看走了神。 深邃完美的轮廓,浓眉英挺,高挺的鼻和菲薄的菱唇,周旭尧深受上天的厚待。 周旭尧却倏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眸,暗沉沉的,像某种危险的动物,令秦桑吃了一惊。 “对我的美色动心了?” 秦桑脑子还在思考着该怎么否认自己并不是在看他,听到他这话,倒是坦然了,“你想太多了。” 周旭尧出其不备地伸手扣住了秦桑的纤细的手臂,男人强有力的手轻轻松松地将她拽了过来,秦桑毫无防备地跌进他的怀里,以半躺的姿势,两人的姿势实在太令人遐想,秦桑几乎是瞬间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抬眸,便瞧见了男人唇边挂着一抹令人神魂颠倒的笑,“口是心非是女人的特权。” 秦桑像是被人戳中了要害,心尖猛然一颤。 她稳了稳呼吸,“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 “为什么忽然要将把我们结婚的事情公开?” 他带她出席这种场合,虽然会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不会想到那么深的层面,可他今天却选择公开,这意味着什么,她都清楚,他不可能会想不到。 这不单单是反抗周家那么简单,他这是直接往韩家的脸上甩巴掌。 这么做没有任何好处。 周旭尧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她一缕发把玩着,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 秦桑蹙眉,“你别敷衍我。” 男人的手指改为摩挲她的脸颊,微温的皮肤光滑柔软,触感舒服。 他有条不紊地说道,“笨女人,公开对你反而比较有利,你不觉得吗?” 秦桑攫住他的手,“并不。” “周家擅长私下搞小动作,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名正言顺的老婆,周家顾忌道名声,自然不会想着让我们离婚,”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在念一段散文似的,“你放心,不用很久,到时候谁都不会再来烦着你。”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秦桑对着他的眼睛,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你要动周家?” 这一次,他没有含糊其词,“嗯,能伤到多少,不敢保证。” “周旭尧,虽然我不想承认我嫌贫爱富,但是你要真破产了,我保不准就跟你大难临头各自飞了。”秦桑说得特别认真。 周旭尧被她的话逗笑,扣住她的下巴,低头便吻了下去。 强烈的攻势和占有,汹涌霸道,又像是惩罚。 他终于松开她的时候,带着微喘的嗓音格外沉哑,“我就喜欢你诚实这一点。” 相处得越久,他对她就越是了解,这个笨女人,只要谁对她好一点,她就会掏心掏肺,死心塌地。 即便她动辄对他使用冷暴力,一次次试图划分清楚界限,将自己定位在不相关的位置上,却又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而不自知。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不想她收到伤害是真。 —— 天气已经很热,秦桑穿着吊带背心和热裤,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餐厅走。 保姆看见她脖子和锁骨上的痕迹,掩唇轻笑,秦桑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保姆微红的脸,“小卡呢?” “先生带着它在花房那边呢。” 秦桑喝着牛奶,“周旭尧今天不上班?” “今天假期呢。” 秦桑这才记起今天是周末,不过当老板的人,基本没有周末这种概念,周旭尧比较任性便是,偶尔周末也会在家。 她吃完早餐往玻璃花房那边走去,炙热的太阳光照穿透玻璃洒落,花房里,男人穿着白色的居家服蹲在地上,手里带着手套,拿着剪刀在修剪花枝。 秦桑盯着了他认真的模样看了半响,才走上前。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没有回头,“起来了?” 秦桑在他的身侧站住,“嗯。” “帮我把那边的肥料拿过来。” 秦桑转了个身,弯腰俯身将袋子拿过来递给他,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施肥浇水。 “铲子。” 秦桑将工具地给他。 温暖的花房里,男人和女人分工合作一起照料花,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一只身材圆滚滚的猫时不时掀动着眼皮瞥他们一眼。 阳光静好,岁月安然。 秦桑看着周旭尧一边忙碌,一边跟她耐心讲解关于养花的门道,她难得没有觉得枯燥和不耐烦。 “你很喜欢养花?”秦桑忽然问道。 “没有。” “不喜欢你还弄一个这么大的花房,还自己亲自打理?” 这个花房,基本都是他在打理,偶尔会安排专业人士过来照料,除了养花卖花的专业户,秦桑没见过哪个男人会细致做到这种地步。 周旭尧放下水壶,又摘掉手套,将原先剪好的花拿起来,往一旁的小桌走去,“修身养性。” 桌子上放着一个干净的玻璃花瓶,盛着干净的水,周旭尧将修剪好的花一枝一枝插进花瓶里,像是在捣鼓着艺术一般。 秦桑盯着他的侧脸,太阳穴跳了跳,“周旭尧,我都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这种反差冲击太大,秦桑有点难以接受。 周旭尧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居高临下睨着她,眼底蕴着淡笑,“是不是男人,你不是最清楚了?” 暧昧的语调痞得要命,说着,他微凉的手指还落在了她的锁骨上,指尖轻轻地滑过,带起一阵轻颤的电流。 “还是这么敏感。”周旭尧低声浅笑,揶揄道。 秦桑微恼,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周旭尧!” 周旭尧低头在她眉心处印下一吻,“去换一身衣服。” “干嘛?” “乖,天气这么热,大清早我胃口挺好,就是怕你受不了。” 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秦桑脸颊微微泛红,握拳锤在她的身上,引来男人低低的笑声。 “好了,赶紧换衣服,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到了你便知道了。” 第221章 港城一年一度的珠宝展,在珠宝行业是一大盛事,规模壮观,有三十个国家和地区的两千多厂商参展,大展期间更是有来自全世界各地数不清的重要买家到场参观和采购。 秦桑透过褐色的玻璃车窗看向展览大厅大门上,在耀眼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由英文字母拼写成的银色标识“Jewellery”,怔忪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忽然一道暗影笼罩过来,男人的气息逼近,秦桑回神,只见周旭尧那俊脸近在咫尺,他的瞳眸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她。 啪嗒一声,他提她解开了安全带,“下车吧。” 话音刚落,他已经率先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又绕到秦桑这边,提她打开了车门。 “怎么带我来这里?”秦桑站在他的身侧,微仰着下巴问他。 周旭尧挑眉,温淡道,“你不想来?” 自然是想!这个展览,不单单可以见到各式各样的璀璨的魁宝,运气好的话,还能结识有名的珠宝设计师! 秦桑当初就是在珠宝展上认识了她的老师慕秋岚。 她会珠宝设这一点,出了陈眠和她爸,连陆禹行都不知情,周旭尧到底了解到多少?是单纯地带她来这里看看吗?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有时候,她就是那么固执,总喜欢纠结一些原因。 周旭尧散漫地笑了笑,“你是设计师,来这里看看对你总归会有好处。” 秦桑站在原地看着他往前迈开步伐,小步追了上去,“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指什么?” “我是设计师。” “我还知道你的第一件成品被当人情贱卖给了荣子桢。”周旭尧没有回头,不冷不热的语调似乎还有一点其他的味道。 “周公子,看来你花了不少钱去调查我啊?居心叵测。” 其妙的是,他这种追根究底盘查她底细的行为,秦桑并未感到有多生气,反而隐隐约约冒出一丝高兴,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以前的她,什么都喜欢告诉陆禹行,事无巨细,唯独她学珠宝设计这一点,她一直低调,个中原因,一点是她真的喜欢做这个事情,一心想着要做好,另一个就是,她希望一直毫无建树的自己,也能有一个发光点,陆禹行能够主动发现,并会以此为傲。 可惜,心不在你身上的人,你就算再耀眼,他也永远发现不了你的出色。 期待落空以后,她索性将设计当成一种爱好,有灵感和想法的时候会设计,但基本上她没有什么作品。 慕秋岚曾经为她这样的放任而震怒。 可是周旭尧竟然知道这一点,并且为她着想,作为一种感性的动物,说不感动,那都是骗人的。 周旭尧顿住脚步,左手臂弯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微微侧目凝向她,“想方设法把你骗来当老婆,不殷勤点能成功吗?” 秦桑抿唇一笑,主动挽上他的手,“周公子这是要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 “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秦桑微微一笑,并未将他的话当真。 渐渐地她也摸出了一点跟他相处的门道,想要守住自己的心,并非只有冷着脸才能做到,她可以逢场作戏,调情装傻,只要自己明白自己的底线在那里,守住即可,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关系。 会展中心很大,里面的温度与外界形成一种极大的温度,刚走进去,空调的冷风兜头吹来,秦桑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目光所及之处,人海一片,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交谈声混乱吵杂,语种纷杂,然而秦桑的视线只有展柜里面的那些宝贝。 周旭尧垂眸看着她两眼发光的模样,不由得勾唇。 看来今天特意推掉一个应酬陪她来这里,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在珠宝的世界里,秦桑俨然换了一个人,她认真地欣赏,还会给周旭尧作讲解,从小学习成绩吊尾车的她,脑海里竟然装着各种各样丰富有趣的珠宝知识,周旭尧难得耐心地陪着她,听着她喋喋不休,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 她看着珠宝入迷,而他看着她入迷。 两人浑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人和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直到一道熟悉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声响,“桑桑。” 秦桑回过头,看见慕秋岚蓝宝石的眼睛盈盈秋波地看着她,脱开而出,“你怎么又回来了?” 慕秋岚娇嗔地笑,以绝对的身高优势上前,搂住了秦桑的肩胛,“你好像不欢迎我回来啊?” 分明是温柔的声音,秦桑却觉得她简直面目狰狞。 “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嗯哼!出现在这个展会上,是她算准了时间飞回港城,目的就是为了等待现在这一刻。 虽然她不敢打包票秦桑会跟一个男人出现,也只是赌一把,看来是赌对了。 秦桑总觉得慕秋岚不安好心,这个女人都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幼稚的顽童一样,最喜欢给人找麻烦,秦桑可不敢忘记她上次说过的话。 不等秦桑开口,周旭尧绅士地朝慕秋岚伸出右手,沉声道,“周旭尧,桑桑的丈夫。” 慕秋岚盯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眼底露出精湛的光,用力握了上去,“慕秋岚,秦桑的珠宝设计老师,也是她的启蒙老师。” 慕秋岚一边说着,一边拽着周旭尧的手不松开,反而是摸了上去,啧啧称叹,“哇,这双手太有感觉了。” 秦桑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对于慕秋岚这种见色起意的行为有些不能容忍,而且她说这句话暗示性的意思太过明显了! 这算什么鬼老师!这个分明就是一个女色魔! 周旭尧面不改色,任由慕秋岚抓着他的手吃豆腐,目光落在秦桑僵硬的脸上,眼底蕴着淡淡的笑意。 “没想到MOEO的首席设计师会是她的老师,幸会了。”表面话说得恰到其处。 慕秋岚挑了挑眉,靠近周旭尧,用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说,桑桑这丫头太青涩,床上一定满不足了你吧?” “慕秋岚!”秦桑咬牙切齿地瞪眼,抓住慕秋岚的手,将她拽离了周旭尧的身侧,已经气得几乎要七孔生烟了,“你给我闭嘴!” “桑桑,尊师重道啊。” “尊你个大鬼头!你有没有为人师表的自觉?” 慕秋岚无所谓的耸了一下肩,“那好吧,我不说了。” 秦桑这才缓下脸色,“你不是去欧洲了,怎么那么快回来了?” “想你就回来了,不用太感动。” “……”秦桑选择拒绝跟她沟通。 富有创造力的人都是一种精神病患,自从认识了慕秋岚开始,秦桑就彻底认同了这个观点,因为慕秋岚这个女人,已经将这种精神发挥到淋漓尽致的状态。 既然遇到了,又是秦桑的老师,即使再不靠谱,周旭尧还是邀请了慕秋岚一起吃饭,秦桑是相当不乐意,然而慕秋岚完全就是无视了秦桑的感受,应承了下来。 进入夏季以后,高温天气容易令人食欲不振,而秦桑更是深受此害,怕热的她没到夏季就会变得特别嗜冰,正餐食量大减,对各种冰淇淋,冰糖水情有独钟。 点餐的时候,餐后甜点她又惯性地去点冰淇淋和糖水,却被周旭尧拦了下来,对服务员道,“一份草莓慕斯就行,其余的撤掉。” 秦桑不满,“你不吃我要吃。” 她发现周旭尧最近对她的饮食管控得越来越多了,在家吃饭就算了,出来还不让她吃点自己喜欢的,会不会太刻薄了? 周旭尧置若罔闻,朝服务生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然后宠溺地揉了一下秦桑的长发,“乖,你过几天生理期,冷的东西都少吃。” 餐桌上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而后是慕秋岚发出了清脆的笑声,笑不可抑,秦桑憋着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摆什么样的表情才是对,尴尬得真想在地板上找一条缝给钻进去。 他总是这样出其不意地语出惊人。 慕秋岚笑够了,用暧昧的眼神打量着他们,揶揄道,“看来周公子对桑桑很上心啊,这种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 秦桑用手遮住脸,不想面对慕秋岚,反倒是周旭尧淡笑不语,一派气定神闲,完全不受影响,仿佛他说了再平常不过的话。 慕秋岚一边用餐一边细心地观察着周旭尧,发现他对秦桑的照顾真的很细致,他完全是用一种父亲照顾自己女儿的态度在对待秦桑,会给她夹她喜欢的菜,也不准她过分挑食,连擦拭嘴巴的纸巾都会给她抽取适时递过去。 任谁看着这样的画面都不会怀疑周旭尧对秦桑的感情,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也能做到这种地步,只能说周旭尧真心太厉害了。 她不懂秦桑为什么说会跟周旭尧离婚,起码现在在她看来,他们两个人俨然是一堆相亲相爱的夫妻,不,很多结婚多年的夫妻也没有他们那么契合。 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感觉。 秦桑在闹,他在笑,一个任性,一个包容。 他们这样相处的模式,慕秋岚是由衷的羡慕。 中途,秦桑去了洗手间,离开餐桌的时候还不忘用眼神警告慕秋岚不要乱说话,慕秋岚俏皮地眨眼,装糊涂。 慕秋岚看着周旭尧,压低声音道,“周公子,告诉你一个秘密。” 周旭尧勾着唇,饶有兴致,“哦?什么秘密?” “桑桑之前在纽约在牛郎店里可谓是炙手可热哦,我手里还有她当时跳热舞的照片,你要看吗?” 周旭尧报了一串号码,慕秋岚用手机记下,周旭尧的手机很快便有信息提醒,他拿出来点开瞟了一眼,笑容愈发温柔迷人。 慕秋岚发誓,她的出发点一定是好的。 吃完饭,周旭尧和秦桑松慕秋岚回她的住处,分别之前,慕秋岚拉住秦桑,“桑桑,这个男人是个极品,比陆禹行那个品种酷多了,你好好把握,用你的身体征服他的灵魂!” 秦桑用手肘撞了一下她的身体,“你脑子里那些想法适当收敛一下,否则再优质的男人也被你吓跑了!” “我跟你说真的,你看你以前倒贴着陆禹行那货,人家也不瞧你一眼,倒不如好好看看眼前这个对你好的人。” 秦桑扯唇假笑,“我不想听一个恋爱失败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不完的女人说爱情经验。” “我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保证他更适合你。” “得了,你那些经验留着自个儿用,我先走了。” 秦桑并非把慕秋岚的话放在心上,重新坐回车内,朝她挥手。 身侧的男人情绪有点不对,秦桑很敏感地捕捉到他那微妙的变化,应该说是他表现在脸上的情绪太过明显,想要忽略有点难。 明明出门的时候都还是一副好心情,怎么忽然就变脸了,都说女人的心是海底的针,照她看,周旭尧的脸比这六月天还要容易变。 一路沉默,直到回到别墅,车子在车库停下,下车之前,秦桑终于憋不住问,“你到底怎么了?” 周旭尧低头解安全带,漠漠道,“没什么。” “没什么你阴着一脸干嘛?” 啪嗒一下,安全带弹开,周旭尧蓦然抬头看向她,秦桑被那一记眼神盯得心口倏地微凉,“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周太太比我想象中玩得开。” 车库里的光线暗淡,他的目光却幽深清明,在秦桑错愕之时,栖身靠了过来,高大的身躯将她困在他的胸膛和座椅之间,一方天地逼仄压抑,秦桑清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周旭尧……”秦桑无辜茫然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停止了说话,一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头往下压,直到两人鼻息熨帖在一起。 周旭尧像一头危险的狼,嗅着她的鼻子,嘴巴,一路往下贴上她的脖子,这样缓慢的嗅闻,带着男人炙热的呼吸弥漫开,秦桑全身的感官都被无限地放大,变得异常的敏感。 “牛郎店,跳热舞,周太太还会什么?嗯?”低沉的嗓音震动着她的耳膜,字子击敲在她的心房上。 他声音温柔清淡,秦桑却听得心惊肉跳。 一瞬间便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该死的! 一定是慕秋岚跟他说了!她就知道,那个疯子不给人整点麻烦就不浑身不舒畅! 现在她该怎么回答? 周旭尧这种占有欲极强的动物,她说什么都是白搭吧?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可以让他消火的办法,秦桑哭丧着脸。 “周旭尧……不是你想得那样。” 虽然她上去了牛郎店,也确实跳了热舞没有错,但是她保证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 “嗯,那是怎么样?” “就是……喝了酒跳了舞,什么都没有了。” “穿得那么骚,在一对男人面前跳那么骚的舞,这叫没什么?”男人的声音愈发的温柔性感。 骚?她承认是性感了一点,但是他用词要不要那么艳俗? “那……那是过去的事情了。”秦桑的思维变得迟钝,连说话都不顺畅。 下一秒,一阵柔软温热滑过她的肌肤,那濡湿感令秦桑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紧随而来的是一种刺痛感。 “周……周旭尧……”秦桑声音微颤,像一只可怜的猫在求饶,“别咬!” “去那种地方无非就是找刺激,你喜欢刺激,我给你便是。”他的声线低沉温漠,隐忍压抑着某种难以辨明的情。 秦桑想要抗议,但是唇舌已经被他堵住,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一阵咽呜声。 不容抗拒,无处可逃,在他的面前,她就是一直待宰的小羔羊。 一场酣畅淋漓之后,周旭尧心底的郁闷一扫而空,餍足地整理好着装,神情清爽得像是打了激素。 车内弥漫着一阵糜糜的气息,证明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刚才发生的一切。 秦桑有气无力地趴在椅子上,浑身酥软无力,累得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周旭尧从后面抽出一条备用的小毯子,利索地将她裹住,然后抱了下车。 “保姆在家。”趴在他的怀里,声音软绵绵地说道,提醒他这样的行为举止不妥当。 “她习惯了。” “我不要!”这一声抗议,大声了许多。 周旭尧闻言顿了顿,然后绕开了正门,从侧门那边走了过去,“走后门。” 然而他们都没有料到,保姆会在后门那边整理东西,打开门,就这样撞见了。 “先生,太太?”保姆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是……怎么了?” 秦桑绝望地闭上眼睛,选择装死把脸埋在周旭尧的怀里,当起了鸵鸟,而周旭尧面不改色地瞥了一眼保姆,温温淡淡地道,“没事。” 尔后抱着秦桑,越过了保姆,绕过客厅往楼上走去。 “周旭尧,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阿姨!”秦桑火大得要死,漆黑的大眼睛瞪着他,脸蛋红白交错着,回到卧室直接发飙了。 周旭尧眉骨跳了跳,“她会理解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男女那点儿事,再平常不过了。 秦桑裹着小毯子,气鼓鼓地抬脚踹在了他的小腿上,“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周旭尧看着被甩上的浴室门,勾了勾唇,有没有下一次,自然是他说了算。 秦桑躺在浴缸里,将脑子放空。 本来好好的一天,难得她感动他终于做了一件有模有样令她欢喜的事情,最后还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一次车上运动,抵消她曾经的一出闹剧,事后秦桑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恼火,因为他跟她计较的是陈年旧事。 要是细算起来,他那些黑历史,可是十天十夜都数不完。 然而秦桑这么跟他争辩的时候,周旭尧慢悠悠道,“你算一算有多少次,我给你上,补偿你好了。” 这个不要脸的男人,秦桑认栽。 事实上,最让她在意的是,周旭尧为什么要介意那些过往,上一次在酒会上也是,他似乎就是抓紧了时机在陆禹行面前炫耀。 当然,很可能他是在利用她在刺激凌菲,可秦桑总觉得他也有故意刺激陆禹行的嫌疑。 这种话她也不可能会去问周旭尧,她明白,即使问了,也不见得他会如实回答。 —— 这一天,秦桑回秦家看秦有天。 陆禹行不在家,秦桑灵光一动,推开了陆禹行的书房。 也许,她能在他的书房里找到一些什么有用的东西也不准,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不高,毕竟他是那么警惕多疑的男人,然而还是想要试一试。 单一低沉的格调,跟陆禹行给人的感觉一般,这个书房曾经也是她无数次闹腾的地方,一向喜静的陆禹行,只有她敢大吵大闹。 每一处的摆设跟记忆中的一样,他所有习惯都没有改变,十几年如一日,是个单一无趣的男人。 可每一次熟悉的角落,都能勾起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 他坐在书桌后办公忙碌,而她不是抱着漫画书做在地板上就是瘫在沙发上,要不就是抱着平板玩游戏看电视追剧,任由她闹腾,他自岿然不动。 秦桑挥断回忆的细线,径直往书桌那边走去。 黑色的书桌收拾的很干净,东西摆放得很整齐,她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从桌面的东西开始翻找。 然后是抽屉,自下而上,全部翻找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最上面的一个抽屉,秦桑拉开,意外地看见一个熟悉的盒子。 回国的时候,她记得她已经扔掉了,呼吸微微发紧,拿过那个盒子,打开,果然看见了里面那五对再熟悉不过的袖扣。 她扔掉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抽屉里? 除了这个,抽屉里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整齐有序地放置着,很多东西她都想不起来了,但是秦桑很清楚,这一抽屉的东西,都是她往年送给他的礼物。 下面压着一张照片。 他毕业的时候,她强行拉着他一起的合照,还是她趁其不备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陆禹行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被隐瞒起来的东西,隐约浮现。 秦桑垂着眸,喉咙有点腥甜味,心口涩涩的,酸酸的。 她蹲在地上,久久无法动惮。 咔嚓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一道声音传了过来,“秦桑,你在这里干嘛?” 第222章 秦桑抬起头,视线越过桌面落在门口的方向,对上了凌菲微微错愕的眼神。 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慢条斯理地将东西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上,然后关上抽屉,站起身来。 “你刚刚在找什么?”凌菲问道。 秦桑从书桌后走出来,步履从容不迫地移到了凌菲的面前,她比凌菲高一些,垂眸落下视线,颇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睥睨感,凌菲对这种差距最反感,不由得蹙眉。 “我找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秦桑轻轻浅浅的笑着,“怎么?要跟陆禹行告状么?” “禹行不喜欢别人私自进他的书房,更不喜欢别人乱动他的东西。” 秦桑一脸无所谓,又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是么?那要不要你试试看,告诉他,猜测一下他会是什么态度?” 她敢走进这个书房,就不怕陆禹行知道。 凌菲脸色微绷,抿着唇不说话。 秦桑淡淡地瞥她一眼,勾着唇,不屑的弧度带着嘲讽,伸手将凌菲推开,然后走出了书房,准备离开。 “秦桑。”凌菲在身后叫住她。 “如果我跟陆禹行离婚,你是不是会离开周旭尧?” 秦桑停住了脚步,缓缓地侧过身,微微歪着头,凌菲只能瞧见她半边的完美无瑕的侧脸,唇角上的弧度深了几度。 薄唇微掀,吐词清晰又清冷无比,“凌菲,你以为你不要的垃圾,我秦桑会稀罕么?” 凌菲的脸色一点一点惨败下去,秦桑继续不愠不火地道,“另外,周旭尧也不喜欢收集垃圾,”顿了顿,她的视线斜瞥过去,“他喜欢的,是干净无洉的极品。” 走廊里瞬息陷入如同死了一般的沉寂里,时间好像也被停止住。 凌菲只觉得自己站在悬崖边上,一些肮脏的画面从她的眼前一帧帧闪过,那一夜的喘息,陌生的味道,无法抗拒的身体渴求,她的恐惧和无助,最后停留在周旭尧那双猩红的眼眸上。 干净无洉。 这四个字,她承担不起,从她和韩震抱在一起,沦陷下去那一刻开始,她便被人推进了万丈深渊。 可是这是她的错吗?这样的事情,是她能控制的吗? 她一遍一遍在心底重复着,质问着,得出的答案,不是! 内心深处隐藏起来的阴暗被秦桑生生撬开,凌菲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股脑地直涌上脑,全身都在颤抖着。 “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脏!”凌菲的声音尖锐,“你不过就是比我幸运了一点而已,如果你是我,你未必见得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秦桑抬手右手搭在脖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在一触即发的气氛里,显得异常突兀,凌菲被她这一声笑,惹得心口的情绪如同被万丈高浪盖下。 “你笑什么?” “凌菲,你的意思是,如果当初没有你和韩震那件事情,周旭尧就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凌菲僵住,“你……怎么会知道……” 秦桑没有回答她的疑惑,继续往下说道,“很可惜不管过去你和周旭尧如何,总而言之,现在周旭尧的选择,是我。” “讲一句难听的,即使没有发生那种事情,你和周旭尧也早晚会分开,”秦桑侧过身体看向她,“你知道为什么吗?” 凌菲的眼前忽然浮现当年任性刁蛮的脸,过分的美丽,特别的倨傲,站在她的面前,嚣张宣布,“陆禹行一定不会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过去和现实重叠在一起,那个刁蛮的女孩,与眼前这个温漠的秦桑重叠在一起,说了同一句话,“因为,你真心不配!” 爱情可以用算计去争取,可惜凌菲算来算去,都不过是在找借口在逃避,自己的自卑怯懦,不曾正面对面。 当年分明可以选择抓紧周旭尧的手,可她因为害怕逃了,后来分明可以选择拒绝跟陆禹行结婚,她又因为担心舆论选择屈服。 换成是她,被千夫所指又如何?被世人嘲笑又如何?只要那个人爱她,她就有勇气在一条铺满荆棘的路上走下去,哪怕是会遍体鳞伤! 而凌菲这样的女人,临阵逃脱,害怕尝毒又想吃到蜜糖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这两个男人的爱! 倘若当初不是因为她,秦桑敢肯定,她和陆禹行一定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管他多大的仇恨,只要有足够的爱,统统可以让时间来填满! 如果要怨,那也轮不到她凌菲,而是她! 凌菲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眼前的秦桑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铁壁,自己被她笼罩在挥之不去的阴霾里,而在她瞧不见那一面,是阳光万丈,鲜花绽放的景色。 这就是她和秦桑的区别,从本质上的区别。 秦桑轻嗤一声,迈开步伐往前走,脚步正要往下,却看见了站在楼梯处的陆禹行。 他整洁的西装,熨烫笔直的西裤,颀长的身躯堵在楼梯上,自下而上与她面对面站着。 男人的脸一如既往的阴柔沉默,秦桑的心尖微不可绝地疼,感觉并不明显,但是呼吸仍旧有些困难。 他在这里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她和凌菲的对话? 陆禹行一步一步拾阶而上,皮鞋踩在木质的阶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声都像踩在了她的心尖上,一步一颤。 直至走到秦桑的面前,跟她的视线持平在一个水平线上,然后停下,低沉的嗓音唤道,“桑桑。” 很久没有如此地靠近,她甚至能闻到来自于他身上的烟草气息,这味道似乎比以往都要浓一些。 秦桑看着他,不说话。 “你刚说的垃圾,”陆禹行沉缓地开口,“是指我?” 他果然听到了,秦桑的长睫颤了颤,继续保持缄默。 “是吗?”陆禹行不懈追问,一向无欲无求的黑眸,第一次有了执拗的浮动。 秦桑抿了抿唇,“是。” 然而一个字说出口,她也跟着难过起来。 她想要问他,为什么要收着那些东西,为什么她扔掉的东西他还要捡回来,然而这些为什么,到了唇边又重新咽回了肚子,带着一种腥甜的苦涩。 知道了答案又如何? 他们都回不去了,在她选择和周旭尧一起那一刻开始,她和他的路就出现了分岔口。 与其知道了痛惜,不如全部埋在心底,彼此各自走各自的路。 “你恨我吗?”他看着她,嗓音变得沙哑而不自知。 恨? 奇怪,秦桑以为自己应该恨的,毕竟他那么混蛋,利用她的感情作为报复的工具,确实可恨。 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没有了那种情绪,到底什么时候淡去了,她自己也不知道。 秦桑微微一笑,“比起爷爷对你陆家做的一切,你现在对秦家做的一切,似乎已经足够仁慈了,我并没有理由去恨你。” 她错开他,抬步往下走。 陆禹行猝不及防地伸手拦住她的去路,“跟他离婚,别卷进周家的漩涡里。” 她只不过是跟周旭尧结婚了而已,为什么就那么多人都要横插一脚逼着他们离婚呢?怎么有种全世界都反对她和周旭尧的感觉? 秦桑低头看了一天横亘在自己胸前的手臂,眉目含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秦桑怕的从来不是那些外因。” 她怕的,是她抓住的手,会松开,扔下她自己一个人。 陆禹行深邃的眼睛骤然一缩,连同心脏都在收紧,“我是为你好。” “谢谢,”秦桑推开他的手,一字一顿说得很慢,“但是,不必了。” 陆禹行眼睁睁地看着她毫不留恋地往下走去,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她,却扑了个空。 她早已经走出很远,一步一步远离他的世界,而造成这种局面的人,正是他自己。 凌菲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眼前出现一双埕亮的男士皮鞋,在她的跟前停下。 她缓慢地抬头,对着陆禹行无法像往日那般扯出淡然的笑容。 两人对视了半响,凌菲淡声开腔,“你都听到了。” 没有回答。 凌菲笑了笑,笑容有点凄惨,“你没有听错,我就是想要她跟周旭尧离婚,我还想着周旭尧,想要跟他复合,孩子……” “凌菲,”不等她继续往下说,陆禹行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怎么想与我无关,你想离婚我也不会阻拦,前提是——” “盛兴的股份,全部转到我的名下。” 凌菲呵呵一笑,“原来你跟我结婚就是为了那点股份?” 陆禹行单手抄进裤兜里,漠漠道,“你也可以继续保留着陆太太这个身份,该享有的,我一样不会少你。” “当然,”陆禹行眉宇冷凝,声音沉郁,“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这么聪明就不用我强调了,有些秘密既然一开始就选择沉默,那么你就给我忍耐一些,继续守着。” 陆禹行说完,面无表情地越过她,带起一阵萧瑟的冷风。 先是秦桑的打击,后是陆禹行的警告,凌菲第一次那么深刻的意识到,不管她怎么选择,事情都没有按照预期的发展。 她和陆禹行维持了近五年的平静婚姻,这一刻,平衡终于要打破。 —— 那天从秦家回来以后,秦桑经常都在走神,周旭尧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反应,索性直接上前,一把抽走了她手里的书。 秦桑这才回过神,周旭尧皱着眉头,语气是明显的不悦,“在想什么?叫你那么多遍都没有反应。” 对上他不善的眼神,她浅笑着,软着声音道,“有事吗?” 周旭尧的眉头这才松了几分,“这几天你都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啊。”她调整了坐姿,两眼无害地看着他。 周旭尧在她身侧坐下来,伸手就将她抱在了腿上,圈住了她纤细的腰,低头在她的脖颈上嗅了嗅,像只狗,温热的呼吸扫得秦桑微痒,不由得躲着他。 “痒!” 闹了一会,见她恢复了精神,他才开口,“明天我要出差五天。” “噢。”好像从香港回来以后,他已经好久没有出差了。 周旭尧眯着狭长的眼眸扫了她一眼,“你好像很期待我出差,就这么不喜欢跟我待在一起?” 秦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淡淡浅笑着,“哪里会?如果可以我很乐意陪你一起出差!” 那笑容要多假便有多假,她也压根没有掩饰的打算,显然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个主意不错,我给容旌打电话,让他补一张机票。”他说着便伸手去拿手机。 秦桑见状,眼疾手快地扣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我开玩笑的!” “可是我很认真,”周旭尧挑眉,低缓开口,“就想让你陪我一起去。” “我不要,坐飞机很累。” “两个小时没多久。” “你出差我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习惯。” “我会抽时间陪你。” “我不要!”秦桑瞪他,这人还来劲了! 周旭尧的眼神渐渐变得暗沉,性感的菱唇缓缓翘起,“给你一个机会补偿我,满足我了,答应你不用陪我去。” 秦桑太过熟悉他这种眼神蕴含的意思。 食色性也,这个男人对着她就没几次能够正经。 “我去洗澡!”秦桑想要趁其不备从他怀里逃出来,然而魔高一丈,她根本就逃不掉。 “反正都要洗,索性一会再洗,节约资源。” 一个天旋地转,已经被他压进了沙发里,来不及反抗,男人的吻已经落下。 他想要的时候,她便插翅难飞。 这一晚,他要得特别凶特别用力,秦桑到后来已经筋疲力尽,含糊之间,只听见男人一声声亲昵的喃语,如同深情的恋人,耳鬓厮磨。 “桑桑,桑桑……” 辗转缱绻,缠绵悱恻。 事后,秦桑疲惫得闭着双眼快要睡着了,身体发软提不起一丝力气,周旭尧知道她爱干净,抱着她进浴室简单地冲个澡。 重新躺回床上,秦桑沾到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恍惚中好像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脸,淡她实在太困太累了,眼皮沉重地掀不开。 中途做了一个梦,秦桑蓦地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也不知道时间是几点。 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有一盏壁灯在亮着,橘黄色光让屋子里的黑暗淡去几许,夜里的微风刮得窗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秦桑翻了个身,身侧的床是空的,伸手抹去,没有温度。 她抬眸看向窗边,天际的月亮皎洁,柔和的银色光芒投下一道剪影。 周旭尧站在落地窗边,手里夹着一支点燃的烟,烟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那一道背影,在夜色里格外的孤独,与刚才的热情似火判若两人。 明明离着那么近,她却觉得他那么遥不可及。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者是,在想谁? 秦桑不由自主地想起凌菲,想起那天自己对她说的那一番话。 事实上,她都是在胡说,如果真让周旭尧选择一个人,或许,他根本就不会选择她。 闭上眼,将他孤独的背影隔绝在外。 ……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周旭尧已经不在了。 落地窗的窗帘被拉上,隔断了清晨的阳光照进来,室内微暗。 秦桑起床洗漱,跟往常一样下楼吃早餐。 餐厅里只有她和一只猫,汤匙碰着碗,发出清脆的声响,平时都毫无所觉,今天秦桑却觉得这个餐厅特别大,空荡荡的能听到回声似的,她头一次觉得有点孤单。 揉了揉额角,心底叹息。 她大概是被昨晚周旭尧那个背影给影响了。 本以为他抵达目的以后,会给她捎个信息,结果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整天,秦桑都没有等到周旭尧电话,或者信息。 秦桑不知道第几次盯着手机,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眉头蹙了起来,恨恨地回了房间换衣服,化妆,然后出门。 周旭尧在身边的时候,就像一个管家婆一样,衣食住行他都要插一脚,秦桑觉得自己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女儿,管得太严,以至于让她失去了很多乐趣。 难得他出差,她干嘛尧乖乖待着啊? 秦桑像放监的囚犯一般,拽上陈眠和宋大禹他们准备疯狂一把,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还在选择了在夜庄。 起码夜庄也是周旭尧的地盘,真有什么意外,也能第一时间寻求到救援。 夜晚的夜庄一如既往地繁华喧闹。 炫目的灯光和吵闹的音乐,人的欢呼和放肆,浑浊的空气混杂着各种酒的味道。 看着她眼前的空酒瓶,陈眠一把将她手中的酒杯夺了过来,蹙眉呵斥,“够了,别喝了!” 秦桑今晚化了个淡烟熏,凤眸微眯,红唇微翘,那模样足以令周围一圈男人为之疯狂,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宋大禹他们也是一阵头皮发麻。 “姑奶奶,你再喝下去,回头遭殃的就是我们了!” 秦桑不满地嘟嚷着,“我让你们出来就是陪我喝酒,来这里不能喝酒,难道是看大戏吗?” 陈眠面无表情地将她面前的酒瓶全部挪开,扣住她的手将她压进沙发里,“出什么事了?” 秦桑曾经因为醉酒吃过闷亏,所以一向把持有度,今晚有点过了。 陈眠沉声道,“跟周旭尧吵架?” 吵架?秦桑摇头,懒洋洋地道,“没有。” 昨晚还在床上跟他翻云覆雨,这算哪门子吵架? 因为酒精的作用,她的脸蛋浮这一层淡淡的红潮,霓虹交错里,眼神带着散漫的迷离感,“没有吵架。” 陈眠盯着她,朝宋大禹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用担心。 “你知道吗?他就喜欢管我,什么都管,比我爸还要啰嗦,但是我又不能管他,整得他像个独裁者,我都快烦死了!” 陈眠挑眉,“周旭尧?” “不是他还有谁。” “他到底怎么了你了?”这副模样,说没有吵架都没人信。 “真没什么,我跟他都挺好,就是他有点烦人,”秦桑忽然捂着胸口,笑容飘忽,“可是,我就是觉得这里很闷,有点喘不过气。” 陆禹行的事情,虽然知道不该再去追问,但这些天却一直一直纠结着,总是有些不甘心,也许这么多年她都耿耿于怀,就是因为不明不白。 然而最令她感到窒闷的,却是周旭尧深夜独自站在窗边沉默沉吟的背影。 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夜里,他经常如此? 可他怎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正是因为搞不清楚,她一整天都浮躁不已。 这酒也是越喝越寂寞。 陈眠看着她的脸,伸手拉她,“走吧,我送你回家。” 秦桑挣扎,“我不要回去!那个别墅又大有空旷,瘆的慌!我不要回去!” 她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仰着绯红的脸蛋,“这里热闹,就待这里。” “你喝醉了。”陈眠波澜不惊地道。 “我没有,”秦桑从沙发上挣扎着站起来,踩着恨天高摇摇晃晃地,看得陈眠一阵心惊肉跳,“我们去跳舞吧!” 陈眠扶着她,她便顺势拽住陈眠,蛮横地往舞池中央舞池走去。 “你喝醉了,别闹!” “跳舞跳舞……” 女人发起酒疯,十头牛都拉不住,秦桑更是如此,陈眠被她拽得一起淹没在人群里,被人撞得骨头都快要散架了,秦桑却牢牢抓住她的手,在忽明忽暗的暧昧灯光下,笑靥如花。 后来是宋大禹他们走过来,一起合力才将她带出舞池。 本想送她回西井别墅那边,但是考虑到路途遥远,陈眠最终选择回去她的公寓。 回去的路上,秦桑就睡死了过去,满口的胡话不清不楚,只是折煞了陈眠,一晚上没有回家,跟温绍庭电话说明情况,但他仍然是一副不爽的口吻。 第二天,陈眠需要上班,她早早起来,给秦桑熬了红豆粥在锅里温着,留了便签便去上班了。 而秦桑是被手机的铃声给吵醒的,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的吵个不停。 宿醉后遗症,头痛欲裂,秦桑扯开被子,顶着一头凌乱的发,眼睛闭着伸手摸到手机也没看一眼,语气不善地接起,“喂,谁?” “小姐,我是席助理,你在哪里?” 秦桑的脑袋还处于一片混沌中,愣了半响,电话那端的席助理没有听到声音,叫唤了她好几声。 “席助理,这么早,找我什么事吗?” “小姐,二爷受伤了。” 第223章 隔着一扇门,秦桑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男人压抑沉闷的抽气声。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会答应了席助理提出的要求,让他把陆禹行送到了这个公寓。 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席住里抱着男人的衣服走了出来,刚才陆禹行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所以她也瞧不出什么严重的问题,只是觉得他的脸色异常苍白而已,现在看见那一件被鲜红的血液染透的白色衬衫,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席助理看见秦桑站在门口也楞了一下,随手关上身后的门,“小姐,你要进去吗?” 秦桑将视线从衣服上移开,微敛着眸,淡声问,“他怎么样了?” “庆幸的是伤在腹部,医生正准备给他将子弹取出来,问题不大。” 秦家虽然在之前并不干净,但是秦桑可以说是在焕然一新的富饶的环境下长大的,小时候虽然遭过绑架,然而除了受到惊吓,并未造成太大的阴影,所以对那些在黑色道路上行走的一切,也只从电影上感受过而已。 枪伤,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说不害怕,那是骗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席助理看着秦桑,选择了沉默。 有很多事情,陆禹行一直都隐瞒着秦桑,看似冷漠无情,实质也是为了秦桑好,毕竟知道得越多,对她越不利。 “席助理,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受到这种伤?到底是谁做的?”秦桑目光微凉,声音也是与以往不同的严厉,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气势。 “抱歉,小姐想知道什么,只能由二爷回答,我无可奉告。” 秦桑抿着唇,沉默了半响,“我知道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席助理却在后面叫住她,“小姐。” “二爷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跟在陆禹行身边那么多年,席助理看着他隐忍压抑的模样,都觉得于心不忍。 “但凡没有问过我需不需要的为我好,我都不稀罕。” 席助理无奈,这两个人,都是石头,固执得要死。 …… 秦桑给保姆通了电话,告诉她这几天都会外出不在,然后就留在了公寓里照顾陆禹行,虽然她并不擅长照顾人,但终究是有些不放心。 看席助理的态度和医生的配合,秦桑大概也知道陆禹行出现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秦桑坐在床边上,看着床上的男人,睡着了眉宇之间也紧紧蹙着,好像永远都有化不开的愁闷和烦恼。 目光一点一点描绘着他的轮廓,忘记有多久没有这般仔细地看过他,在时间和环境地打磨下,他变得愈发成熟内敛,一张俊脸,处处都透着一股淡漠凉薄,现在乍一看,竟然有一种微妙的陌生感。 在秦桑的印象里,这个男人就像神一般的存在,站在令她只能仰望膜拜的高处,好像永远不会生病,不会倒下,钢铁似的。 从过往的记忆里寻找痕迹,他脆弱的事情,当真是无处可寻。 原来憔悴的他,与常人无异。 安静地卧室里,手机震动声突兀响起,秦桑摸到手机瞟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周旭尧。 犹豫了一会,她站起来,往门外走去,合上门接起了电话,“喂。” 男人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在哪里?” “找我有事?”秦桑避开了他的问题,反问一句。 “就是问你在哪里。” “在外面。” 周旭尧哂笑,“什么事情可以让你几天不回家?” 秦桑知道,一定是保姆跟他说了她不回家,心底多少有些不舒服,就好像被人监视了一般,“临时有点事情,你放心,我没有忘记周太太这个身份,更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任何事情。” 几乎是下意识地,秦桑选择了隐瞒她照顾陆禹行这个事实,其实她完全可以如实告诉周旭尧,毕竟她和陆禹行之间也没有什么见不得光,偏偏她没有。 好像在潜意识里,她就猜到周旭尧若是知道了会生气,会反对。 所以还是不告诉他了,反正等陆禹行好一些,她就可以不用管了。 “什么事情?需要我安排人帮忙吗?” 秦桑顿了一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电话那端传来短暂的沉默,而后有一声短促的冷笑,“早点睡。” 在他挂电话之前,秦桑忽然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旭尧那边迟钝了一下,“三天后。” 秦桑冲口而出,“那你定好机票了跟我说一下,我去接你。” 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听到他的回答,秦桑以为他不乐意,正要开口,就听到他沉缓地应了一声,“好。” 秦桑拿着已经切断了通话的手机站在落地窗边呆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主动去讨好周旭尧。 重点是,她似乎并不排斥这种做法。 可是刚刚,她好像是察觉了他的不悦,他应该不会知道了什么吧? 不会的,毕竟他人又不在港城,而且上一次她抗议了以后,他好像没有安排人跟着她了。 秦桑甩头,就算他知道也没什么,她也确实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轻拍了一下脸,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周旭尧穿着一件烟灰色的衬衫,西裤熨得笔直,站在窗边低头点了一支烟,星火忽明忽暗,烟圈渐渐晕开,他微眯着眸,唇边噙着一抹冷笑。 在凌菲以后,在也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让他产生这么烦躁的情绪,还有强烈的占有欲。 这种暌违的感觉,令他感到不悦,更不悦的,是秦桑的态度。 他的心底渐渐溢出层层的冷笑。 一个抛弃她的男人,竟然让她念念不忘至今,她不是眼睛瞎了,是心瞎了。 秦桑回自己的房间洗漱了一番,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医生帮陆禹行取出了子弹以后,他就睡了过去,一直没有吃东西。 放心不下,她转身出去,推开了他卧室的门,里面只有亮着一盏小夜灯,房间昏暗不明,床上的人依旧安静地躺着。 秦桑走过去,想起医生的吩咐,伸出头覆盖在男人的额头上想要探一下温度,结果刚碰到他的额头,手腕蓦地被一个强劲的力道钳了手腕,一阵钻心的疼。 “呃!疼!”忍不住惊呼出声。 熟悉的声音令陆禹行楞了一下,马上就撤了力道,“桑桑?” 一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得不像话,显得有些吃力。 秦桑捂着被他捏疼的位置,眉头紧紧皱作一团,“陆禹行,你干的好事!” 昏暗的光线里,陆禹行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由自主地握住了秦桑的手,感受到熟悉真实的体温,他忽然就安心了下来。 秦桑楞了楞,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他不轻不重却又挣不开的力道困住,“做什么?松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陆禹行置若罔闻。 “我在我的公寓里,有什么不对吗?” 陆禹行被送来这里的时候,意识有些模糊,听到她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在伤痛里听到的那个声音并非幻听。 席助理当真是把他送来了秦桑这里。 陆禹行动了动身体,单手撑着床要坐起来,秦桑见状忙扶着他,“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 “你这是在担心我?”陆禹行盯着她的脸,眼底难得浮现了一抹笑意,很浅,在昏暗中完全分辨不出来。 秦桑抿了抿唇,冷声道,“你好歹跟我一起长大,还是我小叔,受伤了我担心一下,不是人之常情?” 一句话划分清楚他们之间的界限。 房间里的气氛好像一瞬间变得格外的安静。 秦桑错开视线,拿过枕头垫在他的背后,顺手打开了房间的大灯,刺目的光芒刹那充盈一室,房间亮如白昼。 陆禹行微微眯眼,适应了光线才重新睁开,声音沙哑道,“给我倒杯水。” 秦桑转身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站在床边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喝完,将杯子接过来,“还要吗?” “不用了。” 犹豫了一会儿,秦桑还是问了出口,“肚子饿不饿,你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陆禹行抬头看着她,阴柔的脸是内敛的冷峻,轻轻点头,“有吃的吗?” “有,你等一下,我给你装上来。” “我跟你一起下去吧。” “身上有伤,你还是安分一点吧,”秦桑打断他,“如果伤口离开了会很麻烦,我不会处理。” 说完,她转身就出了房间。 陆禹行靠坐在床上,唇角微不可绝地翘起。 这么一来,这一次受伤,似乎也有点值得。 秦桑很快重新端着一碗稀饭和小菜上来,“医生说你只能吃清淡的东西,所以你将就一下。” 陆禹行撇了一眼,“你做的?” “外卖。” 有了一次被周旭尧损得一无是处的经历,秦桑这辈子都不会下厨了,想到周旭尧吃到那碗面的表情,秦桑的嘴角轻勾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收敛了回去。 陆禹行一言不发地接过碗,默默地吃了起来。 即使这样靠在床上,他也是一副斯文优雅的模样,没有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安静得出奇。 伺候他吃完粥,秦桑又将一支体温计递给他,“测下体温,如果发烧的话,需要吃药。” 陆禹行盯着眼前那白皙的手,感到一阵恍惚,眼前忽然就浮现了孩童时候的画面九岁的秦桑个子小小的,还带着点婴儿肥,手丫也是胖乎乎的,拿着一根棒棒糖递给他,“吃完药吃棒棒糖就不苦了。” 早熟的他,打针不怕疼,吃药不怕苦,生病也从来不会皱一下眉头,然而秦桑每次看见他吃药,都会给将她最宝贝,除了秦扬从不给别人的糖拿来分给他。 秦桑见他在发愣,晃了晃手,“还发什么呆,赶紧测一下!” 陆禹行接过来,夹在了腋下,等秦桑朝他伸手,将再乖乖将体温计地给她,秦桑有模有样地看了一下,“没有发烧。” 这样的秦桑,陆禹行从未见过,好像在他的潜意识里,她还是那个整天只会惹麻烦,需要他出面收拾残局的女孩子,还是那个喜欢粘着他,在他耳边天天嚷着喜欢他的少女,还是弱小的,需要他保护的女人。 可是,现在的秦桑,竟然也会照顾人,虽然有些笨手笨脚,动作生疏。 陆禹行的心情很复杂,自己一心一意守大的女孩,忽然有一天挣脱了他的世界,依旧过得很好。 “早点休息吧,明天医生会过来帮你换药。” 秦桑低头收拾东西,陆禹行盯着她的侧颜,忽然开口,“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受伤吗?” 她的动作顿住,“不重要。” “当年跟着你爷爷的人,有一部分当时选择了离开他,独立门户,我跟他们搭上了线。” 一句话,饱含了太多的内容。 虽然秦有天从不跟她说太多过去的事情,直到陆禹行这一次的披露,秦桑才了解了一点,当年她爷爷金盘洗手漂白,同门分成两派,一派赞成,一派反对,反对的那些后来便分离了出去。 所以陆禹行的意思是,他跟混黑的人搭在了一块。 秦桑喉咙微微发紧,“陆禹行,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他想要秦家,根本就用不上跟那些人走到一起,一个不慎就是犯法的事情! “你放心,我目前为止没有碰过越界的事情。” “你说的界限是什么?”秦桑咬了下唇,强自冷静,“没有越界你会受伤?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 陆禹行的眼神变得晦暗凛冽,漠然道,“你以为除了你爸,公司里其他的那些股东就没有狼子野心?” 秦桑抿唇不语,这种问题她无法回答,其实人性贪婪,窝里反的事情已经不新鲜。 “你爸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却默认我在公司里的所作所为,自然会有人不甘心,一直韬光养晦,就等着除掉我。” 他始终保持那种清淡漠然的语调,“想要上位,就得先铲除我。” 陆禹行仿佛天生就是那种寡言的男人,想着要跟她说这么多,甚至是透露那么内幕,除了上一次告诉她秦家和陆家的恩怨外,这是第二次。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桑桑,你还天真了。” 秦桑沉默了半响,“是不是,如果你被拉下来,接着遭殃的就是我和我爸?” 陆禹行收回视线,不再看她,“他们想要对付的只有我而已。” 秦桑没有再说话,木然地往房外走。 陆禹行也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动,语调温淡道,“桑桑,离开周旭尧。” 这是第二次,他要求她离开周旭尧。 —— 凌菲看着坐在她对面一脸富贵相的靓丽女人,“妈,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 “菲菲,听说盛兴最近有一个新项目,你跟禹行说一说,考虑一下跟你爸的公司合作。” 对面的女人看着依旧年轻,眉如画黛远山,凌菲继承了她的好容貌,跟她长得很像,但是她们这一对母女,除了外貌,根本就跟陌生人一般。 凌菲简直就是凌家的一个生财工具。 “妈,公司的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参与,禹行也不跟我说,至于合作,你还是让我爸直接走正规程序比较合适,毕竟盛兴也不是禹行一个人说了算。” 女人闻言不由得皱眉,“他是你老公,你又替他生了一个儿子,不过就是一个合作项目而已,难道也很过分?” 听她提到孩子,凌菲的心口针扎了一下似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这个事情我无能为力。” 且不说陆禹行已经破例过很多次,现在她和陆禹行之间的关系也不如从前,这个事情即便她说了,陆禹行也不见得会答应。 女人忽然就软了语气,带着哀凉的声音道,“菲菲,你就当是为妈着想,你爸说了,只要这个项目合作成功了,他就会跟那个女人断掉关系,也答应给我公司的股份。” 凌父在外养情人这件事情,没有隐瞒任何人,原因很简单,重男轻女的家庭,她母亲生不出一个儿子,所以只能找其他的女人生了。 这些年,她母亲跟那个生了儿子的小三一直斗智斗勇,争男人争家产,无休无尽,凌菲更是成了她唯一的依赖。 凌菲无力地闭了闭眼,“妈,我会跟禹行提一下,至于结果如何,我不能保证。” “你跟他说了,他肯定会答应。”女人一副兴高采烈,“我还约了朋友,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记得跟他说啊,我等你电话。” 说着,她拿起包包就走了。 凌菲坐在雅座里,看着她婀娜的身姿露出苦涩的笑容。 忽然有一个人影靠近,站在了她的桌子旁。 凌菲抬头,对上韩悠嘲讽的眼睛,忽然觉得无地自容。 韩悠傲慢地说道,“我就说凌家一个小小的破公司,这几年怎么会一下子发展得这么快,原来是承蒙了盛兴总裁的特殊照顾啊。” 凌菲绷着脸,朝那边的服务员招手,“埋单。” 服务员礼貌一笑,“小姐,韩小姐已经帮您埋过单了。” 凌菲脸色再惨白一层,隐忍地看着韩悠,对服务员说,“麻烦把消费清单给我一下。” 服务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凌菲接过来看了一下,低头从钱包了抽出十几张红色的钞票,递给韩悠,“谢谢韩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韩悠皱着眉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羞辱,没有接凌菲递过来的钱,“凌菲,你什么意思?” 凌菲见她不接,直接把钱放在了餐桌上,微微一笑,“只是还你钱而已,抱歉,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凌菲这辈子最痛恨,就是像韩悠这种行为。 有钱的人,就喜欢趾高气扬的用钱来羞辱人,将别人的自尊践踏得一文不值。 韩悠嗤笑,“装什么清高,从陆禹行那里得到了那么多的好处,现在倒是觉得这点钱侮辱了你啊?” 韩悠的声音不小,周围用餐的人的目光都渐渐拢了过来,凌菲的手用力握成拳,理智地压着自己的怒,淡淡一笑,“韩小姐,我跟你并不熟,不会无缘承受你的恩惠。” 凌菲说完,侧身要离开,韩悠被无视地彻底,急躁地拉住了她,“凌菲,你给我站住!” 这一举动,显然激动了周围的人,服务生不得不出面规劝,“韩小姐,有话好说,大家都在看着呢。” 韩悠却听不进去,继续拽着凌菲,“就算周旭尧喜欢你,也永远不会选择你!你最好记住了!” 凌菲扬唇微笑,“韩小姐,你貌似找错对象威胁了,抱歉,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韩悠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男人沉声打断,“韩悠,放开她。” 韩震高大的身躯堵上来,扣住了韩悠的手,稍稍使劲,逼得韩悠松了手。 “哥……”韩悠不满,但是对上韩震威严的眼神,便噤若寒蝉,郁闷地站在了一旁。 韩震淡淡地看着凌菲,“抱歉,她一向冲动。” 再一次见到韩震,凌菲的身体依旧是僵硬着,胃部也感到一些不适,她没有说话,掉头直接离开餐厅。 韩悠恨恨地看着凌菲就这样轻松走掉,“哥,你干嘛尧阻止我?” 韩震漠漠道,“韩悠,你的性格最好收敛一下。” 他说完,长腿迈开走到了前面。 而在餐厅的一个角落里,在一棵绿色的盆栽树后,正好挡住了别人一些视线,秦桑和陈眠相对而坐。 秦桑发出一声可惜的叹息,“好戏没了。” 陈眠看着秦桑盈盈含笑的眉目,“你挑拨了韩悠?” 按道理,要算账也是应该找秦桑这个正室才对。 秦桑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道,“我一个人对付她们两个太累了,所以我只好先安身立命了。” “我庆幸自己跟你是朋友。”陈眠道。 “事业上我是比不过你,不过说到整治女人这方面,我当真甩你好几条大街,”秦桑挑眉,“你惜福吧。” 面对事业有成的陈眠,她这种懒散的人生,确实显得惨淡一些,她女人那些小心心机小把戏,她手到擒来。 …… 三天后,周旭尧搭乘班机回港城。 下了飞机,步出旅客通道,他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又一圈,步伐也放慢了许多,主动提出要来接他的女人,不见踪迹。 容旌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一反常态的模样,还有那渐渐阴沉下去的脸,心中的不安渐渐放大。 出了机场大门,依旧没有她的影子,周旭尧低头看着安静的手机,温润的脸笑容瘆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容旌以为他要站成永恒的石头的时候,终于听见他说,“回去。” 第224章 陆禹行发起了高烧,掌心传来的温度几乎要将秦桑的肌肤给烫伤,垂眸看着他满脸通红的样子,秦桑不知自己该气还是该笑。 “伤口还没有愈合,你就不管不顾地洗澡,陆禹行,你到底有没有常识?” 陆禹行躺在床上,疲惫困倦,但是依旧镇定淡然,“脏。” 秦桑将冰袋压在他的额头上,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可要选择擦澡!” 他若无其事地反驳,“后背够不着。” 他的话令秦桑蓦然顿住,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跳着,“我有事要出去,随便你去死!” 秦桑腾一下从床边站起身,刚迈开步伐,手腕去被他滚烫的大掌扼住,男人粗粝的皮肤,惊人的温度熨着她的神经。 “别走。”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透露着一丝恳求,“留下来。” 秦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发软。 在她眼里,这个所向披靡的男人,第一次跟她示弱,震撼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她忘记了反应。 手腕的力道渐渐收紧,有些疼。 房间里安静极了。 “桑桑,留下来陪我。” 秦桑的手指微微卷曲,动了动,渐渐握成拳,低垂着头,眼眶有些发涩。 她转过身,看着他,声音微哽,“陆禹行,你就是一个混蛋。” 生病装可怜,这种手段曾经是她对付他的手段,虽然有些低劣,但是屡试不爽。 陆禹行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扯了扯唇,“你以前生病的时候,我都陪着你,这一次,换你陪我。” 就当他贪恋这一点温暖,贪恋这一分钟的陪伴,怎么样都好,这一刻,他只想她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说他卑鄙也好,小人也罢。 秦桑的心底酸涩难受得厉害,最终,她妥协了,妥协在这般寂寞孤单的陆禹行面前。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陆禹行这个英雄,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有血有肉,会伤会疼。 留下来陪着他,不是因为爱恋和舍不得,只是单纯地不想扔下他一个人,在这种特别需要一个人陪在身边的时刻。 秦桑陪在床边,不知不觉地趴着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没有陆禹行的身影。 浴室里隐约传来水声,秦桑一把掀开被子,刚走下床,浴室的门就打开了,陆禹行仅穿着一条裤子,裸着上身顶着湿哒哒的短发走了出来。 男人的身躯壁垒分明,每一处都充斥着野性美,腹部上缠着一圈白色纱布。 秦桑楞了一愣,怒火冲冲地朝陆禹行开骂,“陆禹行,你又让伤口碰水了!” 陆禹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外走,“擦澡,没有碰到水。” 闻言,秦桑这才松了一口气,扒了扒头发,“退烧了?” “嗯,好多了。” 这样的对话之后,两人便又安静了下来。 这几天,秦桑虽然在照顾他,事实上也不过就是盯着他,定时给他送药,让他吃饭,除了第一天,之后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谈。 陆禹行本就寡言,而秦桑则是表现得不想过多交谈。 就在此时,传来了门铃声。 “应该是席助理和医生,”秦桑抢着话说道,“我去开门!”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单独相处在一个空间里,她逃离一般的速度打开门冲了出去。 身后的门关上,秦桑捂着自己失去频率的心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整理好情绪,这才往玄关走去。 然而,她可视门禁上的映出的画面,却让她整个人都发懵了。 周旭尧。 她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周旭尧今天的飞机回来,她说过去接机,结果因为陆禹行突然的状况,以至于她将接机这个事情全然抛诸于脑后。 身体发僵地站在玄关上,盯着视频里那个男人的脸,脑袋像是忘记上发条的时钟,无法正常转动。 站在门口外的周旭尧,往后推开一步,背靠在墙壁上,倏然抬头,英俊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一双幽暗的眼眸像是穿透了这一扇门,与她对视上,秦桑惊得往后倒退一步。 “秦桑,开门。”低沉的嗓音,不轻不重,却胁迫感十足,平静的语调却透露着他此时的不悦。 不能开门,因为陆禹行在这里,秦桑有预感,如果开了门,一定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周旭尧微微扬起的唇角抿成了直线,眼底酝酿着一股黑色的风暴。 “给你机会主动开门,否则后果自负。” “谁来了?怎么不开门?”陆禹行从房间里走出来,见她像一尊雕塑杵在门口处,长腿迈开走了过来,一眼便看见了周旭尧那张温润淡然的脸。 看着秦桑紧张到发白的脸,陆禹行的眸色沉了沉,“是怕他误会?” 她不是那种胆小纠结的女人,若不是真的很在意周旭尧的想法,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秦桑茫然地看着陆禹行,哑着声音道,“他在生气。” 说实话,看到秦桑为别的男人露出这样的表情,陆禹行的心底真不是滋味,甚至是嫉妒得要死。 她在意周旭尧,那说明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他的心底有一道声音在回响着,不能就这么放弃了,不能就这么拱手将她让给了别人! 陆禹行犹豫了几秒,高大的身躯一闪,伸手就去打开了门。 “不要!”秦桑发现他的意图,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秦桑朝陆禹行扑过去,想要拉住他的手,却被陆禹行单手扣住了手腕,轻轻一拉,将她拽到了怀里,厚重的门同时打开。 周旭尧靠在门口对面的墙壁上,听到开门的声音,慵懒地抬眸,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陆禹行显然是刚洗完澡,墨黑的头发都还没干,身上穿着灰色的居家服,阴柔温漠的脸面无表情,而他的怀里。 女人的长发披散而带着凌乱,身上的居家服微皱,纤细的身体贴紧密无间地贴着陆禹行,素净无粉黛的脸,瞪着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惊慌错愕地看着他。 这样亲密的画面,着实刺目的很。 周旭尧慢条斯理地站直了身体,矜贵优雅地抬脚踱步至他们的面前站定。 两个男人不相上下的身高,截然不同的气场,一温润一寒冽,在空气里碰激撞出火花。 熨烫得笔挺的黑色西裤,剪裁得修身的烟灰色衬衫,将男人那一份冷贵衬托得淋漓尽致,他仍是一只手插在裤袋,薄唇噙着笑意。 与陆禹行短暂的对视片刻,视线转移落在了秦桑的脸上。 秦桑的神经绷得很紧,对上他的视线更是动惮不得,男人的嗓音压得低沉,“你打算贴在他身上多久?” 秦桑抖了抖睫毛,这才想起尧推开陆禹行,然而陆禹行却强行制止了她的动作,抿着唇低头看着她。 陆禹行的眸色很深,像一个深渊,探不到尽头,有露出强势和志在必得。 “陆禹行,你放开我。” 陆禹行置若罔闻,依旧搂着她,甚至力道加重了几分,勒得她的腰生疼,不由得蹙眉。 周旭尧低笑,“小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跟她离婚,你们不适合。”陆禹行面无表情道。 周旭尧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嗓音恶劣,“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管我和她的事情?” 气氛沉凝压抑,秦桑夹在中间,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心口闷难受。 陆禹行默了几秒,避重就轻,“周旭尧,你安得什么心,彼此心知肚明。” 周旭尧笑得随意,即便如此,身上散发着冷峻逼人的气势却不容忽视,“不管我安什么心,现在你怀里的女人,是我周旭尧名正言顺的老婆,身为她的小叔,这么不合规矩的行为,一定是不安好心。” 话落,他朝秦桑摊开一只掌心,骨节分明的手很大,“老婆,该回家了。” 他像个绝对的王者,慵懒随意却自信满满,唇角的笑意都是恰到好处,秦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上,下一刻,男人五指张开,转了个方向,与她十指紧扣。 陆禹行圈住她腰肢的手掐疼了她,沉沉地唤了她的名字,“桑桑。” 秦桑浅浅道,“陆禹行,我跟他的事情,你没有资格管。” 陆禹行的行为,已经超出她的预料,他跟周旭尧争辩这种事情,她显然也没有高兴,更多的反而是担心。 怕他和周旭尧发生冲突,按照周旭尧这种性子,动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他现在身上还有伤,一定不会是周旭尧的对手。 她一点也不希望他因为她而受伤。 “秦桑,你什么时候才可以聪明一点,他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陆禹行压抑着怒气,死死拽着她不放手。 秦桑反唇相讥,“你又简单到哪里去?” “放开我,我该回去了。” 周旭尧薄唇噙着似笑非笑的嘲讽,“小叔,你听不见她说的话吗?” 两个男人各据一方,谁也不肯撒手,但显然是周旭尧气势更胜一筹。 陆禹行咬牙,不理会周旭尧,看着秦桑道,“你说过一辈子陪着我的,秦桑,你要被弃自己的承诺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许下的承诺,秦桑已经想不起来,但是她确实有跟陆禹行说过这样的话,甚至那个场景都很清晰。 秦家的别墅,陆禹行的书房,暗沉的色调,窗户拉开,帷幔随风轻飘,天际的夕阳余晖,烧红叠嶂的云霞,他做在榻榻米上看着专业书,而她的面前乱七八糟都是漫画书。 她抬头就看见他低头全神贯注学习,睫毛都根根分明,心思一动,扔掉书就匍匐在他的面前,“陆禹行。” 他动了动眼皮,爱理不理地应了一声,“嗯。” “我会一辈子陪着你,所以你能不能喜欢我啊?” 彼时,陆禹行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选择了沉默,然后重新低头看书,任由秦桑在一旁不满地喋喋不休。 年少的时候,说一辈子是那么简单,好像就是一瞬间似的,后来渐渐长大了,才知道,原来一辈子的路途那么漫长,途中会遭遇各种绊脚石,稍有个不慎,便会踏上另外一条分岔路。 错综复杂的路网,两个人一起走,如果不能手牵手,总有一天会分散。 她和陆禹行,早就在分岔路口上冲散,彼此走出了很远,回过头,也找不到来时路,回不到重前。 秦桑明白,就是因为明白,所以那天在动物医院里,她才下定了决心。 心暂时找不到归属,但是身体不要再为他保留,从表面,一点一点改变,总有一日,她会从身体到灵魂,彻底忘记旧人。 “年轻的时候说的话,你又何必那么当真。”秦桑淡淡地启唇。 腹部的疼痛感渐渐蔓延,陆禹行的心口也隐隐作痛。 周旭尧眉梢染上料峭的冷,无法容忍秦桑陷入回忆露出无奈的神情,抄在裤兜里的手抽出来,利落干脆地动作,扣住陆禹行箍着秦桑腰肢的手。 一切发生得太快,秦桑看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回过神来,她已经被周旭尧牢牢扣在了怀里,而陆禹行被周旭尧一个反手重推,身体撞到了门上,发出一声闷哼。 “周旭尧!”秦桑抱住周旭尧的手臂,生怕他会冲过去补上一拳。 周旭尧低头睨了她一眼,眼角挑出丝丝冷意,因为她紧张维护陆禹行的行为,而感到气闷。 秦桑心底一颤,却没有撒手。 他的瞳仁骤然一缩,用力将她抱紧,秦桑有些颤栗,乖顺地趴在他的怀里,熟悉的味道蹿进她的呼吸,浓烈的烟味有些呛人。 周旭尧以绝对占有的姿态,淡然的视线锋芒毕露,“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话是对陆禹行说的,也是对秦桑说的。 因为疼痛,陆禹行额间冒出一层冷汗,唇色也有些发白,他仍维持着冷静,唯独一双深邃的眼眸又沉又深。 周旭尧不再逗留,带着秦桑转身走进了电梯。 陆禹行站在门口处,看着电梯的门缓缓合上,最后也没有等到她的一个眼神。 终于,他高大的身体也疼得弯下腰。 …… 容旌在前方开着车,却觉得后座上的气氛令人脊背发凉,一阵心惊肉跳,想要无视那种压抑冷冽的气氛都不能。 跟在周旭尧身边,容旌也是第一次见到周旭尧彻底面无表情的样子,平日的温润公子,此时就是地狱修罗,沉郁的面容,好像要吃人一般。 臭脾气的人经常发怒,一般都不会多可怕,因为他们的怒气都能及时发泄,堆积不成爆发圈,然而那种好脾气的人,擅长管理自己的情绪,各种情绪沉积在身体里,时间长了,一旦发怒,便如同海啸,势不可挡。 显然,周旭尧属于后者。 秦桑就坐在周旭尧的身侧,她的感受比容旌不知道要强烈了多少倍。 坐立难安,脖子像是被人架着一把锋利的刀,稍不留神,便会被刀锋割破喉咙。 她身体紧绷地肌肉都开始酸疼。 从公寓到西井别墅,路途大概需要四十分钟,这短短的四十分钟里,却变得如此的漫长。 秦桑却如同被扔进了一个油锅里细火慢炖,油的温度一点一点攀升,对周旭尧的恐惧,让她恨不得从车上跳下去。 终于回到了别墅,周旭尧下了车,秦桑却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下车。”他终于开口,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 秦桑脚踩在地面上,都有一种虚浮感,踉跄了一下,不小心摔倒了在地上,脚踝崴了一下,细微的疼也让她蹙紧了眉头。 周旭尧居高临下地站在傍晚的夕阳下,高高在上地像个主宰者,冷眼旁观,完全没有伸出援手的打算。 容旌于心不忍,主动上前搭手将秦桑扶了起来,“太太,没事吧?” 秦桑咬了咬下唇,忍着脚踝上的疼,“没事,谢谢。” 不知道是否产生了错觉,容旌觉得周旭尧看着自己的视线像是一把火,要将他焚烧殆尽一般,吓得马上松开了秦桑的手。 突然撤走的力道,使得秦桑的身体骤然失去平衡,整个人便往前扑去,直直扑到了周旭尧的身上。 周旭尧依旧冷着脸,忽然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她条件发射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不安地看了他一眼。 抱着她抬步进了大门,保姆见状迎了上来,“先生,太太。” 周旭尧抱着秦桑越过保姆,“从现在开始,不用上二楼。” 保姆还没搞清楚状况,周旭尧人已经上了楼。 秦桑的不安逐渐放大,进了卧室,周旭尧将她直接抛到了床上。 床褥很软,不疼,秦桑爬起来,“周旭尧……” 秦桑刚缓过神,就被男人重新压在了大床上,他的俊脸就在她的上方,隔着半个拳头的距离,目光凛冽,像是夹着碎冰。 “这五天,你都跟那个男人住在一起,这就是你说的私事?” “周旭尧,你冷静点,我跟他不是你想得那样!”秦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心底又惊又怕。 “不是这样,那是怎么样?你现在告诉我,你们两个人住在一起什么也没有发生?”质问的口吻,却显然是已经给她扣上了罪名。 秦桑是吃软不吃硬的女人,他这话说得她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这无疑也是惹恼了她,害怕的情绪反而被压了下去,她忍不住讽刺与他对着干,“随便你怎么想,你觉得怎么样就怎么样!” “秦桑。”男人沉沉的眼神,声音也拔高不少。 “不用叫那么大声,我没耳聋!” 周旭尧见她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加之刚在公寓那边她维护陆禹行,生怕他会伤着那个男人,不由得怒从中烧,“我不过就是几天不在而已,你就这么饥渴,迫不及待地找男人!” 屈辱瞬间充斥着她的胸腔,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偏生她倔犟不肯服输,一字一字蹦着,“对,我就是水性杨花,饥渴难耐!你管得着吗?” 她承认自己隐瞒他照顾陆禹行不对,承认自己忘记去接机是她不对,但是他为什么要用这么侮辱人的话来羞辱她? 周旭尧怒极反笑,抬手就攫住了她的下巴,一双幽冷的眼眸微眯着,挑唇沉声道,“饥渴难耐?很好……” 他在笑,眸底却没有笑意,全是冷冽骇人的怒气,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我一向不喜欢太粗暴,既然你那么难满足,你就不要喊疼!” 回来路上的风平浪静,是爆发前兆,秦桑的预感没有错,这个男人的整治她的手段,还是那么恶劣。 男人的唇封住她的唇瓣,野蛮粗重,那么明显的怒意,辗转碾压得她生疼,秦桑开始挣扎,不停的扭头躲避。 “周旭尧!”秦桑手脚并用,刚崴到的脚踝再一次遭到重创。 周旭尧看着挣扎躲避的模样,胸腔的怒火愈发浓烈,唇角勾出凉凉的弧度。 秦桑惊恐地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疼得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涌出的眼泪像瓢泼的大雨,周旭尧盯着她屈辱的双眼皱了一下眉头,动作也顿了一下,很短暂的一下,便继续下去。 房间里传出女人尖声的喊疼,像是求饶,又像是抗议,保姆在楼下都隐约能听见那声音,担忧却又不敢上去。 初次的疼,秦桑也是不能承受,但那时候周旭尧给足了耐心等她适应。 中途,秦桑掉在地板上的手机响起,周旭尧眼尖地发现来显是陆禹行,冷眼将电话接通,然后扔在床头的柜子上。 “来,叫大声一点,让他听听,你现在到底在谁的身下。” “不要……周旭尧……”秦桑低声咽呜着,希望他可以停止。 她的求饶,换来的是更重的惩罚。 现在,他就是单纯的折磨她。 后来,秦桑实在承受不住,不得不开口求饶,让他停下,然而男人却置若罔闻。 秦桑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怕疼的她被他的粗暴折磨得脱了一层皮,哭着睡了过去。 天色已经黑了下去,周旭尧看了她一眼,眼框哭得有些红肿,眼角残留着泪痕,睡着了也紧紧蹙着眉头,露出痛苦的神色。 周旭尧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早已经黑了下去,显然,陆禹行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冷笑,翻身下了床。 第225章 卧室里的窗户没有关严,留了一道缝,清晨的微风透过那一道缝隙流进来,刮得窗幔轻飘,柔和的光线隐约投进来,落在床边上。 秦桑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才适应那些光芒。 身体上,每一处都在疼,骨头像是被疼拆卸重装了一般。 昨天的记忆如潮水涌来,男人粗暴的动作,毫不怜惜的行为,深深地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样的周旭尧令她害怕又抗拒,像一个兽类,嗜血残暴,冷血又无情。 周旭尧已经不在,室内只有微凉的空气,带着清晨的雾湿,隐隐能嗅到昨天留下的气息,秦桑有些胃部有轻度的痉挛,一阵反胃。 秦桑掀开被子,忍着身上的酸痛,蹙着眉头光裸着身子下了床,脚刚碰到地面,脚踝的刺痛瞬间如万根针扎一般,蔓延至她的全身的神经末梢,虚软地跌坐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 她垂着头,扶着额轻笑,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地板上爬起来,不管脚踝肥肿,一步一步走进了浴室。 一尘不染的镜子里,映着她的脸,她的身体。 带着几分憔悴的苍白的脸色,失去了原本该有的红润气色,而她身体,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淤青,脖子上更是有被咬破皮的痕迹,渗出的血丝已经凝固。 她身娇体贵,平时稍不注意,皮肤稍不小心就会掐出淤青,昨夜被周旭尧下那样的狠手,留在身上的痕迹更是像被人暴虐了一般。 事实上,他也确实暴虐了她,用极端的手段,蹂躏着她的尊严和身体。 站在花洒下,任由冰凉的水兜头浇下,冷意侵蚀着皮肤,从毛孔渗透进她的血管里,这样的冷,才能让她熊熊燃烧的怒恨勉强平息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门被人敲响,传来了保姆的声音,“太太,你在里面吗?” 秦桑躺在浴缸里,掀开眼帘,沉默着。 “太太,你洗好了吗?” 终于,秦桑起身随手披上一件浴袍,打开了浴室的门。 骤然打开的门,飘出来的不是温热的水蒸气,而是一阵寒气,保姆不由得楞了楞,“太太,你用冷水洗澡了?” 秦桑脸色平静地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有的。” 自从秦桑住进来这里,一直都保持着微笑,虽然有时候笑得勉强,可是今天的秦桑,脸上和眼底,都没有任何的笑意,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冷冰冰的气息。 保姆看着她脖子上的伤痕,想起了昨晚上的惨叫声,心底不由得有些责怪起周旭尧,再怎么生气,也不应该这样对一个女人撒气。 秦桑越过保姆,直接往门外走去,保姆连忙跟上。 秦桑表现得很镇定,也很沉默,保姆见她吃完,将手里的药地给了她,“太太,这药是先生让容助理送过来的。” 秦桑瞥了一眼那个袋子,伸手接过,只是在经过客厅的时候,直接将它扔进了垃圾篓里,转身上了楼。 她没有回那个卧室,而是窝在一个客房里,那里没有周旭尧的气息,不会令她透不过气。 麻木地坐在窗边的榻榻米上,盯着窗外的景色发呆,这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保姆来叫她吃午饭,她也拒绝了。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就乌云密布,接近着就是电闪雷鸣,狂风四起,一场暴雨瓢泼而下。 燥热的空气骤然降温,她却浑然未觉,而搁在一旁的手机一直在震动闪烁着,她始终不去看一眼。 …… 公寓里,陆禹行站在落地窗边,手里拿着传来忙音的手机,薄唇抿成直线。 耳边回荡着暧昧的低喘和痛吟,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勾勒出她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未愈合的伤口疼得愈发的明显,修长的手指攥成拳,骨节泛白,青筋突露。 这几天她一直在他的身边出现,每一个画面都成了影片被放慢的镜头重现,闭上眼睛,房子里每一处都是她的身影。 联系不上她,这种无力感,让他压抑着的愤怒情绪崩溃,湮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陆禹行倏然转身,连衣服都没有换,直接就出了门。 …… 容旌抬头,发现周旭尧根本就没有在听他汇报工作,而是心不在焉地玩把玩着手机,也不知该继续还是该停止。 昨天出了机场开始,他就一直不对劲。 原本昨天下了飞机决定先回公司处理紧急公事,结果回去的路上,他的脸色就不太对劲了,临时改变了注意,直接到了秦桑公寓那边,可是找到秦桑以后,也不见他心情好转,反而情况急下。 一直到今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平日温润的笑容不见了,板着一张脸,现在整个公司都因为他而人心惶惶。 容旌合上文件,将另外一份文件递过去,“周总,这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周旭尧忽然抬眸问容旌,“如果你女朋友跟她的前任单独相处了几天,你会怎么做?” 啊?容旌被他的问题问得愣住,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那个,大概会生气……” 周旭尧蹙眉,“大概?” 容旌无力道,“周总,我没有对象……” 回答这种问题的前提条件,首先是他得有女朋友,容旌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觉得他这种问题真是不安好心。 “算了,你出去吧。” “这份文件比较急……”容旌担心他不在状态会忘记了,开口再一次提醒他,结果得到的是周旭尧凉凉的一记眼光,话没说完就闭上了嘴巴。 “那我先出去工作。” 周旭尧打开文件,然而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眼前浮现的全都是秦桑泪光闪闪的眼睛,挡不住的楚楚可怜。 扔掉手中的钢笔,无力地背靠在真皮椅子上,疲倦地阖上双眼,用食指和拇指捏了捏鼻梁,心底烦躁闷乱。 该死的! 他竟然失控到用那样的方式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下得去那样的狠手。 她哭着求饶的时候,他就应该住手的,但是为什么没有? 大概是,魔怔了。 桌面上的手机响起来,他睁开眸,看见是别墅里的来电,没有丝毫的犹豫,接了起来。 “先生,太太……太太好像出去了。”保姆战战兢兢地说道。 周旭尧皱着眉头,薄唇溢出低沉的嗓音,“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早上的时候起来她就一直不说话,就吃了早餐,你派人送过来的药,也被她扔掉了,”保姆尽量将事情说得清楚一些,“吃完早餐她就一直坐在客房里发呆,午饭也不吃,刚才我再去找她,发现她不在了。” “我以为太太是去休息了,结果卧室里也不见,家里我都找了,都没有看到她人。” 周旭尧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先生,太太的情绪,好像不太好……”保姆补充了一句。 周旭尧没有说话,直接切断了通话,改拨秦桑的号码,然而无人接听,不管打多少次,都是机械的声音。 他转头看着窗外黑云压城的天色,暴雨肆虐着,眉宇之间渐渐拢聚了与天气一般压抑的乌黑。 终究是按耐不住,他抓起衣服和车钥匙,拉开门就走了出去,正好与容旌撞了个正面。 “周总,统计部的汇报会议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 不等容旌说完,周旭尧沉声打断,“延迟!” 话音刚落,人已经从容旌的面前闪了过去,容旌回过神,他已经步入了电梯,“周总!” 电梯的门阖上,容旌懵在现场。 “容助理,周总到底怎么了?”一旁的员工小声问道。 容旌的脸抽搐着,他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地下停车场,周旭尧的车刚开出停车场的出入口,就被迎面的一辆车强行逼停,刹车声在暴雨中格外的刺耳。 雨刷摇摆着,周旭尧冷着脸看着前面的车,陆禹行从车上走了下来,径直走上前,在他的车便停住。 英俊淡漠而显得有几分寥落的男人,站在暴雨中,短发被打湿,显得有几分凌乱,周旭尧摇下车窗,面无表情抬眸看着他。 陆禹行冷冷说道,“我们谈谈。” “我现在赶时间。”周旭尧道。 陆禹行微眯着眸,伸手拉开了车门,一把揪住了周旭尧的衬衫领口,俯身而下,“你昨天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电话里那些沉重混杂的喘息中,陆禹行听到了她隐忍的哭腔。 周旭尧沉默了一会儿,方淡漠道,“我做了什么,似乎都跟你无关。” 陆禹行的手劲重了许多,“周旭尧,给我警告你,她不是你能利用的人。” 周旭尧狭长的眼睛微扬,眉梢上无声地透露出一抹嘲弄,抬手把陆禹行的手甩开,“陆禹行,警告这个词,应该由我来说,”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不轻不重道,“离她远点!” “她现在是我周旭尧的女人,这一点你最好牢牢记住。” 也不知道是那一句话刺激到了陆禹行,他猛得将周旭尧从车上拽了出来,抬手一拳就砸了过去,周旭尧身手不差,堪堪避开了他正面的攻击,却还是被擦到了嘴角。 接下来,再无言语,两个人在暴雨中,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地打到了一起。 每一拳都毫不留情,属于男人之间真正的较量。 陆禹行身上有伤,一开始还跟周旭尧不相上下,然而渐渐地便落了下风,连续挨了周旭尧的攻击好几下,最后被周旭尧打得倒在了雨泊中,唇角溢出的血被雨水冲洗掉,腹部的伤口又裂开了。 周旭尧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睨着他,抬手擦了擦唇角,眸色冷冽。 陆禹行重重地喘息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站了起来,身体有些摇晃,还想要继续下去,却被周旭尧截住了他的拳头。 “陆禹行,别浪费力气了。” 两人都发泄得耗费不少力气,彼此的决心也一目了然。 陆禹行收回手,自嘲地勾了勾了唇,失去了斗志。 大雨继续在下,仿佛要将整座城市都湮没了一般,周旭尧已经离开,陆禹行站在雨中,全身湿透,短发垂下,遮住了他眼睛,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 医院里,周旭尧匆忙赶到,温绍庭就在门口处等着他。 “人呢?怎么样了?”周旭尧开口第一句话就问。 温绍庭是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如果不是为了陈眠,他也没打算管周旭尧和秦桑两个人的事情。 温漠地开口,“一个女人,你也下得去手。” 周旭尧脸上无波无澜,眉目却戾气隐藏,薄唇抿成直线,一声不吭,像是在忍耐着。 温绍庭盯着他的脸打量了一眼,淡淡开口,“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别跟我说是她打的。” 嘴角和眼角的淤青都是陆禹行的杰作,那个男人也是个练家子的人,下手自然不会轻,脸上只有这几处淤青,比起陆禹行挨的拳头,他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周旭尧也没有心思跟温绍庭闲谈,压抑而烦躁地道,“别跟我废话,她人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会在医院!” 温绍庭却置若罔闻,盯着他看了半响,才不温不火地道,“还没死,陈眠在看着。” 周旭尧,“……” 对于温绍庭这种含糊不清的话,他根本连说下去的心思都没有,索性不理人,越过他,往前台走去。 温绍庭侧目看着他的背影问,“去哪儿?” “找人!” 相识这么多年,周旭尧除了一开始被他抓到牢里蹲着的时候露出过暴戾的情绪,之后就一直都是一副温润儒雅,风度偏偏的好男人模样。 现在的周旭尧,眉目上透露着浓浓的疲倦和焦躁,也是很难得。 “你打算用这副模样跟她装可怜?”温绍庭挖苦他。 周旭尧这才注意到自己几个小时之前跟陆禹行在雨中干架,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现在已经干得差不多,但是身上多处都沾了污渍,显得寥落狼狈。 他顿住脚步,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让容旌给他送衣服过来。 温绍庭敛着眉,问道,“抽烟吗?” 周旭尧没有异议,两人一起出了医院大门,暴雨已经停止,乌云散开,太阳又冒了出来,他们往人少的角落走去。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但是太阳一出来,温度又闷热了起来。 温绍庭给他递了烟,又给自己点上一根,周旭尧吐出烟圈,“你不是在戒烟?” “没有,”温绍庭淡声道,“陈眠不喜欢烟味,少抽了而已。” 周旭尧轻轻地弹了弹烟灰,瞥了他一眼,“既然不喜欢,索性戒掉不是更好。” “嗯,不急,慢慢来。”温绍庭没有否决周旭尧的话,显然他也是打算着戒掉,虽然不容易,但对于意志力坚定的人来说,也算不上多难,只不过戒掉了也会忽然有想要抽一口的欲望。 “说说看,你跟秦桑是怎么回事?”温绍庭问道。 周旭尧沉默了半响,目光落在远处,面无表情道,“没什么。” “没什么你下手那么重?” 周旭尧的脸色在阳光下也暗沉了几度,分明是不想继续说下去,温绍庭也不再深究,毕竟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 “既然在意,就对人家好一点,你这样,早晚会出事。” 周旭尧皱了皱眉头,“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婆管那么多了?” “陈眠不开心。” 周旭尧看着他,漠然的脸露出挫败,“老二,我没想到你是一个妻奴。” “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一支烟燃尽,温绍庭转身,“回去吧,一会儿陈眠不管对你怎么样,你给我忍着。” “……” 所以,前面那些关心的话,其实都是套路,他温绍庭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警告他,别惹陈眠不开心。 …… 病房里,不管陈眠如何开口,想要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秦桑一直都缄默不言。 陈眠看着睡着的秦桑,叹了一口气。 刚转过身,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眠推开,周旭尧高大的身躯将门口堵住。 陈眠看见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冷眼看着他脸上的淤青,“你来做什么?” 周旭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了床边,看着白色的病床上睡了过去的秦桑。 她的脸色比早上的时候看着更憔悴了一些。 “谢谢。”周旭尧看着秦桑,话却是对陈眠说的。 陈眠对周旭尧心底有责怨,不过看着他脸上的伤,又主动道谢,最后还是沉默了下去。 最后陈眠被温绍庭强行带走了。 秦桑再次睁开眼醒过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和周旭尧同居的卧室里,熟悉的环境,清新的空气,寻找不到一丝那晚上的痕迹。 脚踝在疼,身体也在疼,脑袋也疼,似乎除了这种疼感,再无其他。 “醒了?”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头顶响起,一张俊脸在她的正上方,深邃的眼睛盯着她。 温柔的笑容和眼神,他恢复了以往的表情,但是秦桑却没有什么表情,也不说话。 男人的手掌落在她的额头上,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没有躲开,周旭尧察觉她的动作,也没有在意,柔声道,“饿不饿,想吃什么?” 秦桑想不明白,周旭尧这个男人到底有几面,时而温柔,是而冷漠,是而霸道,时而暴戾。 在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怎么还能这般若无其事地模样。 “我要洗澡。”秦桑坐了起来,身上黏糊糊的,很难受。 她发烧出汗,身上不舒服是必然,况且她一向爱干净,有点小洁癖,周旭尧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掀开了被子,将她抱了起来。 秦桑皱眉,“不用你抱。” 周旭尧垂首,没有理会她的冷漠,“你的脚受伤了,走不了。” 秦桑这才闭上嘴巴,任由他抱进了浴室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后去帮她开水,“你身上有些伤口,不适合泡澡,淋浴一下就好。” 秦桑看着男人忙碌的背影,淡声道,“我要泡澡,你出去吧。” 泡澡比较舒服。 周旭尧调好了水温,重新回到她的面前,俯身弯腰动手将她披散的长发撩起,动作有些笨拙地想要帮她绑起来。 她挡掉他的手,凉凉道,“不用绑了,我要洗头发。” 头发上有酒味,虽然不是很重,但是她依旧能闻到,她不喜欢这种味道。 周旭尧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柔声哄道,“你刚退烧,明天再洗头,嗯?” 以前他也温柔,但是现在的他比以前的姿态放得更低,秦桑正眼看着他,“周旭尧,你不用这样。” 打了一巴掌,给一颗糖。 她貌似也不是那么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女人,何况她身上的那些痕迹还没有消去,对于他那些禽兽一般的行为,抱歉,短时间内她都忘怀不了。 周旭尧看着她病恹恹的脸,还有那双漆黑而冷淡的眼眸,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 男人的气息笼罩下来,秦桑撇开脸,错开他的视线。 “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不对,不应该那样做。”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缓缓响起。 “你出去吧,我要洗澡。”秦桑不想接受他的道歉。 周旭尧的手指滑到她的脖子的伤口上,引来秦桑一阵轻颤,细微的变化,让周旭尧的眸色暗了几度。 昨晚的暴行,大概是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桑桑,我不喜欢你跟他走到一起,”他的语调不变,“看着你跟他在一起,我会吃醋,会生气。” 秦桑仿佛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不由得勾唇笑了,那种嘲弄的笑,“说完了吗?” 他对她又没有感情,怎么会吃醋?当真以为她是傻逼吗? “不要低估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男人盯着她眉目上讽刺的笑,低声道,“以后别再做这种事情。” 秦桑抿着唇,温凉的视线透着淡淡的嘲弄,“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不能跟异性接触吗?” 他的手指落在她衣服的扣子上,解开了她的一颗扣子,秦桑一惊,摸到揪住了自己的衣服,警惕地看着他。 周旭尧看着她明显抵触的情绪,“桑桑,别曲解我的意思。” 她没觉得自己曲解,分明就是他自以为是,不分青红皂白。 “你出去。”她很累,不想跟他在这里讨论这种无聊的话题。 “我帮你洗澡。” 第226章 周旭尧说着就继续动手要解开她身上的衣服,秦桑与他对抗,“周旭尧,我自己能洗,你出去!” 然而周旭尧置若罔闻,情急之下,秦桑的手不小心打中了他的脸,啪的一声,浴室沉寂下来。 那边的热水在流淌着,哗啦啦的水声像是在山谷里回荡一般,秦桑看着周旭尧,手指有些发僵,周旭尧单膝跪在地上,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一言不发地盯着秦桑。 预想之中的恼怒没有发生,只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讨好的味道,“气消了没?没有的话,可以再打一巴。” 秦桑怔住,一时间搞不懂他这是闹那一出,不由得蹙紧了眉头,抿着唇不说话。 冗长的静默,周旭尧见她不动,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不打的话,我们就继续。” 他就是那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行动永远令人触摸不透,秦桑觉得他比陆禹行那种冷血生物更难应付。 衣服的扣子一颗一颗被解开,她白皙的肌肤上,印着的淤青一目了然,脱下上衣,她完全暴露在他的目光里。 秦桑麻木了一般,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摆布,然而周旭尧的视线在触及她身上那些淤青的时候,也不由得楞住。 印象中自己确实不温柔,但是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下了那么重的手,到底是她的肌肤太过脆弱还是他太过? 潜意识里也明白,是自己下手不知轻重了,完全失控了,因为她昨天一直有在喊疼,哭着求饶,他却听而不闻。 他粗粝的手指轻轻触碰上那些淤痕,指尖传来她神经反射的轻颤,身体也跟着僵了一下。 眸色暗沉深邃,薄唇抿成直线,“很疼吗?” 秦桑的长睫细细密密地翕动着,垂下眼帘,视线锁住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半响之后,淡淡出声,“还好。” 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余下的,都不过残留的痕迹。 周旭尧倏地站了起来,秦桑只觉得眼前暗影一闪,他已经走到了浴室门边,一手握住了门把,背对着她道,“冲澡一下就好,我让保姆给你准备点吃的,洗好了叫我。”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秦桑坐在浴室里,看着被关上的门。 她好像并没有哪里惹他不快,淡淡地收回目光,最后也没有听从他的话,扶着墙坐进了浴缸里,果断地选择泡澡,只是水没过肌肤的时候,那些伤口真的很疼。 秦桑担心周旭尧会进来,所以泡了一会儿便起来了,扯过浴巾给自己擦身体的时候,因为一脚受伤,所以是单脚用力站着,结果由于地板沾了水,脚底一滑,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周旭尧端着饭菜刚走进房间,就听见了浴室里传来东西掉地板上的声音,还有女人的惊叫声,立刻放下手里的托盘,往浴室冲了过去。 “桑桑!”没有询问,直接推开了浴室的门,走了进来。 秦桑整个人赤条条地躺在地板上,脑袋磕到了浴缸边沿,手肘也磕到了地板,只觉得眼前暗了一片,疼得她眼泪直往外涌。 却在听见开门声音的时候,条件反射地用手里的浴巾勉强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周旭尧笔直地走了过去,“摔着哪里了?” 秦桑憋着眼泪,“你出去!” 周旭尧没有理会她的话,将她从地板上抱了起来,却听见她抽气的声音,薄唇抿得厉害。 将人安置在床上,秦桑马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我的衣服呢?”秦桑的嗓音微微沙哑,略带不耐地道。 床边上防着从医院带回来的药膏,周旭尧拿过来,拧开盖子,单膝跪在床边上往她靠近,“先抹药。” 秦桑抱紧被子,“我自己来就好,可以麻烦你出去吗?” 他到底烦不烦?为什么要一直在她面前晃,没看出她压根就不想见他吗? 周旭尧看着她的脸,动作顿了几秒,索性一声不吭,大掌揪住被子的一角,用力一扯,连带秦桑整个人都被他拽了过来,被他单手抱住。 “周旭尧!” 女人趴在他的臂弯里,原本光洁的背部,好几处都是淤青,最严重的是腰部的位置上,破了一大块的皮,沾了水伤口有些发白。 他暗黑的瞳孔骤然一缩,完全想不起来,这个伤口到底是怎么弄来的,只是这么看着,都觉得疼。 胸口好像被什么砸了一记,钝钝的痛。 “趴着,别乱动,”把她放在被子上,挤出药膏,小心翼翼地帮她上药,“乱动只会更疼。” 秦桑的脸埋在被子里,贝齿咬着下唇,果然不再挣扎抗争。 药膏凉凉的,只是沾上伤口的时候,痛感令她止不住的颤栗,尽管男人的力道很轻很温柔。 “疼就喊出来,不用忍着。”男人温柔低沉的嗓音响起,秦桑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伤口上,不由得全身僵凝。 扭过头,侧目看见他低头对着她的伤口呵气,神情专注肃穆。 秦桑鼻子一阵发酸,泪腺肿胀得厉害,哑声问道:“周旭尧,你到底要怎么样?” 露出这种心疼的表情,到底是要装给谁看?他这么多面,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周旭尧撩开她落在脸颊上的头发,低声唤道,“桑桑。” “是我失控了,对不起。”他一直觉得对待女人要温柔,结果却偏偏把她伤成这样。 她撇开脸,声音里透着疲乏,“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也不想接受他的道歉,这种暴怒无常,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让她放下对他的戒备,她不是钢铁,承受不起他动辄粗暴的行为。 周旭尧知道她心里有怨气,也没有继续开声,安安静静地帮她上药。 等他上好药,发现秦桑已经闭上了眼睛睡着了,只是两道秀眉蹙着,始终不安稳。 视线扫过放在一边的饭菜,又看了看她困倦的神色,到底是于心不忍,没有闹醒她。 他叮嘱的话,显然她都没有听进去,不单洗头了,从刚才的伤口看,她肯定是选择了泡澡,周旭尧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没有发烧,这才安心了一些,拿过电吹风,小心地帮她吹干头发,又替她盖好了被子,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 熟睡中,秦桑又被周旭尧叫了起来,她睁开眼,睡眠不足导致她的脾气也十分不好,“周旭尧,你能不能消失一会儿,让我好好睡一觉?” 嘶哑的声音很冲,全是暴躁和不耐。 周旭尧充耳不闻,一手固定住她的下巴,然后用温热的湿毛巾帮她擦了擦脸,毛巾拿开,留给他的是女人恼怒的眼神。 “先吃点东西再睡。”他淡淡道。 “我困,不饿,不吃。”三个词,简单干脆表明了她现在的欲望。 大概是酒喝得太多了,她的胃有些灼烧感,加之发烧了一场,打了点滴,她现在完全没有食欲,只觉得眼睛干涩,全身无力,倒下只想睡觉。 “不吃饭对身体不好,你现在更是需要补充营养。”短短一天,她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周旭尧不得不管控她饮食。 “我没有胃口,吃不下。”说着又要倒下去。 周旭尧扣住她的肩胛,“吃不下也得吃。” 声音虽然温柔,但是态度却很强势。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秦桑甩开他的手,声音拔高了几度,“我说了我不吃我不要!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强迫我!尊重我一次会怎么样!” 她讨厌死他这种态度,也烦透了他的霸道!好像她就是他的玩偶,任由他摆弄。 周旭尧的眼底划过一道淡淡的暗流,涌动着,翻滚着,很快又平息了下去。 他看着女人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急促紊乱的呼吸,短暂的沉默过后,淡淡道,“其他事情可以任你闹,就拒绝吃饭这个不可以。” 秦桑蹙眉看着他,咬着下唇与他对峙着。 “吃了饭就让你睡觉。”温柔的语调,没有转圜的余地。 最后,秦桑还是接过了勺子,沉默地往自己的口里塞食物,好像为了完成任务一般,周旭尧担心她会噎着,时不时地端起汤,让她喝一口顺喉。 一碗饭和一碗汤,在他的逼迫中咽完,秦桑连正眼都不抬一下。 周旭尧抽过至今给她擦嘴巴,柔声道,“要吃草莓蛋糕吗?阿姨给你做了。” 她别开脸,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不吃。” 然后挪动了一下身子,窝进了被子里,翻过身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现在多看他一秒,她都觉得烦躁。 …… 半夜,秦桑忽然从梦中惊醒,睁开眼,房间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周旭尧也被她吵醒了,伸手打开了灯,骤然的明亮让她眯着眼睛,周旭尧坐了起来,“做噩梦了?” 秦桑垂着头,长发挡住了她的脸,瞧不见她的神色,气息不太平稳,动作有些迟缓地点头,“嗯。” “梦见什么了?” 秦桑抹了一把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凉凉地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能不能去别的房间睡。” 她不是在询问他的意见,而是在陈述她的想法。 男人没有动,深夜的房间安静得好像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秦桑深呼吸了一口气,动手掀被子,却被周旭尧摁住,“去哪儿?” 她不去看他,淡淡道,“你不愿意去睡其他的房间,那就我去。” 周旭尧闻言皱了皱眉头,尔后起身,“我知道了,你睡吧,我走。”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房门咔擦一声打开又合上。 秦桑倒在床上,右手搭着额头,遮挡住耀眼的灯光,下唇咬得泛白。 一个很混乱的梦。 梦里是一片灿烂的花海,五颜六色,美得令人窒息,而周旭尧对着她露出温柔的笑,低头亲吻她。 温柔缠绵的吻,她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就在此时,俊朗温柔的男人,忽然摇身一变,露出了尖锐的獠牙,低着鲜红的血,张口对着她咬下来。 秦桑觉得疼,然后就醒了。 对于她来说,现在的周旭尧,就是披着温柔人皮的魔鬼。 —— 陆禹行因为跟周旭尧动手被导致伤口裂开,又了淋雨,伤口发炎且高烧不止,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倒在床上持续不断地高烧不退。 医生职业病发作,板着脸将席助理狠狠训斥了一顿,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病人,气得只恨不得一刀了结了陆禹行干脆。 席助理也很头疼,陆禹行病倒,盛兴集团又一堆的事情等着处理,董事会那群老东西趁机咬着不放,想要丛中找陆禹行的不是,作为助理的他,压力大得快要扛不住了。 陆禹行会成这样,多半是与秦桑脱离不开关系,忍了两天,最后还是忍不住给秦桑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小姐,二爷一直在发烧,公司那边又一堆事情等着我处理,你能不能过来帮忙照看一下?” 可惜,接电话的人不是秦桑,而是周旭尧。 “他生病需要人照顾,那也应该找他的妻子。” 席助理听到周旭尧低沉温漠的声音,不由得手脚发凉,一时愣住忘记了回话。 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周公子,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周旭尧漠漠道,“秦桑身体不舒服,装可怜这种伎俩实在令人不齿。” 席助理看了一眼床上脸色发白的陆禹行,尴尬地道,“周公子误会了,是我想要摆脱小姐而已,跟二爷无关。” 周旭尧冷着眸,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瞥见秦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拿着手机的力道渐渐加重,眸色一沉再沉,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思想斗争,将手机递给了秦桑。 “陆禹行的助理。” 秦桑楞了楞,意外地看着他。 周旭尧淡淡睨她一眼,眉宇上还有几分不甘,“不接吗?” 她这才接了过来,“席助理,有事吗?”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用余光打量着周旭尧。 周旭尧若无其事地转身坐在了沙发上,径自拿起平板,点看屏幕看见的就是秦桑在看的漫画,腐女漫画,两个男人在接吻的画面,还有一些暧昧的词语。 这种画面,对于周旭尧来说,实在是视觉冲击得太厉害,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厉害,“秦桑,你在看的都是些什么鬼!” 秦桑看见他拿着她的平板一副见鬼的模样,那边的席助理说的话也没有听进去,直接冲过去,伸手将平板抢了过来,“你干嘛动我的东西!” 周旭尧被气得不轻,“你平时就看这种东西?” 声音低沉疾厉,眸底冒着火光。 秦桑抱着平板后退一步,像是被他的模样吓到了,眼底溢着一层淡淡的恐惧。 周旭尧看着她的眼睛全身的血液骤然凝固了一般,心口一阵发闷,那一点火苗,还没有燃起来,就被一盆水浇下,噗一下,灭了。 该死的! 他十分反感她对他露出那种眼神,就好像他是一个会吃人的魔鬼,令他挫败! 偏偏他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因为变成这样,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忍了忍,他压下所有的情绪,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秦桑愕然不已,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抱着平板,楞在当场。 他刚刚明明就是想要生气,不过在最后的关头又忍了回去,是她看错了吗? “小姐?小姐!”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将她游荡的神魂唤了回来,“我在。” “小姐如果方便的话,还是过来看看二爷吧。” 秦桑想起陆禹行和周旭尧发生的冲突,还有周旭尧对她做的事情,犹豫了几秒,道,“席助理,抱歉,我不过去了,如果需要人照顾的话,你请一个看护或者是通知凌菲吧。” “可是小姐……” “席助理,”秦桑打断他,“没事的话就这样吧。” “小姐,等一下!”席助理急急地叫住她。 秦桑顿了顿,“你说。” “我不知道你和二爷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我想告诉你,二爷很重视你。” 金属外壳的手机,被她掌心的温度捂热,须臾,秦桑淡声道,“席助理,这些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 “小姐……你和二爷,真的不可能了吗?”席助理问。 秦桑没想到席助理会问这些话,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可以理解。 他跟在陆禹行的身边很久了,虽然两人是上下级的关系,但是秦桑曾经见过两人工作之后一起喝酒。 所以,现在席助理是以朋友的身份发出这个问题。 “嗯。”秦桑淡淡地应了一声,“找人照顾好他吧,等我的脚伤好一些,我会和周旭尧一起去看探望他的。” 分界线一清二楚,她用身份提醒席助理,也是提醒着自己。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彼此心知肚明,可惜这一切来得太迟了。 如果那天在宠物医院,他能换另外一种说法,或者说他能表明一下他的想法,秦桑也许会继续等待,哪怕尧忍受很长时间的分离,都没关系。 可惜,他没有。 而一些决定一旦尘埃落定,就容不得从头再来。 他选择了凌菲,而她,选择了周旭尧。 席助理拿着手机发愣了一会儿,转身便看见陆禹行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并且坐在了床上,沉默得如同一尊雕塑。 席助理心头一跳,暗暗腹诽一声不妙,“二爷,你醒了?” 陆禹行面无表情地拔掉手背的针头,下了床,席助理皱了皱眉头,“二爷,你还在发烧……” “紧急的文件拿过来。”陆禹行漠然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味道,席助理沉默了一下,还是跟着他一起出了房间,按照要求,把紧急的文件递过去。 陆禹行接过文件,手在半空中顿住,微哑的嗓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冷,“再有下一次,你就可以主动请辞了。” 席助理一僵,他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刚才他跟秦桑的通话,他听见了,而且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惹得他不高兴了,不,应该说是踩着他的底线了。 “是,我知道了。” 有些事情,当事人不着急,旁人再着急也是于事无补,选择权,只有局中主角可以把握。 …… 房间门外,周旭尧站在门口,听见了秦桑的话,单手抄进裤兜里,面容如水。 并非信不过她,只是想要亲耳确认一下。 那天晚上,秦桑主动献身,僵硬的身体,恐惧眼神,他全部都没有错过。 占有她的那一刻,眼角流下的眼泪,又咸又涩,这些味道里,到底是单纯疼出来的,还是饱含了其他,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那一刻,他承认自己产生了一种嫉妒的情绪,嫉妒那个藏在她心底十几年的男人,被她倾注了全部的精力灌溉。 那时候,他觉得是自己强烈的男人的占有欲所致。 现在他想得很透彻,他想要得到她的心,那颗全部给了别人的心,他想要夺回来。 周旭尧敛住了眸光,抬手敲了敲门,然后推开。 秦桑看了看他,把平板收住,周旭尧没有错过她的动作,眉头轻皱了一下,走过来,“擦药睡觉。” “让阿姨来帮我。” 这两天,两人的交谈不多,主要是秦桑不想说话,看见周旭尧就会主动将他视作透明的存在,而周旭尧理亏,自然不会再对她乱发脾气。 不过他唯一强势的就是吃饭不容她马虎,擦药的工作一定要亲手。 “阿姨在给小卡洗澡,没空。”他淡淡道。 秦桑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开始刷微博,“那就等她洗好了再擦。” 周旭尧站了一会儿,然后动手抢走了她手里的手机,淡淡地开口,“又在闹什么别扭?” 秦桑眉目不动,淡淡地看着他,“你刚才接了我的电话。” “你在洗澡,所以就帮你接了。”揣摩到她的心思,周旭尧不愠不火地解释,“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不接便是。” 他一下子把话给堵死,让她连质问的话都说不出口。 “就因为这个?” “不是。” “那是什么?” “我不喜欢你帮我擦药,”秦桑抿着唇,重复着,“周旭尧,我不要你帮我擦药,这样说,够明白了吗?” 医院开的药还是很有效的,这两天她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她怕周旭尧会对她做出不利的事情来,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的可能性,她也不敢忽视。 周旭尧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淡淡地开口,“你放心,在得到你允许之前,我不会对你乱来。” 秦桑缄默着,心思被戳穿倒也不觉得多尴尬。 “好,我知道了,”周旭尧权当没有看见她脸上透出的疏离感,“我让阿姨进来。” 他的干脆,倒是让秦桑不明所以。 只是看着冷漠的背影,秦桑的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这两天都是这样,他几乎可以说是对她千依百顺,太好说话,然而让秦桑觉得不踏实,心头惶惶不安。 第227章 周旭尧又与往常一样,每天都会按时回家陪她吃晚饭,与其说陪,不如说是监督,好像他不再,秦桑就会像小孩子闹绝食一样。 秦桑对他这种行为也懒得理会,只是每次在饭桌上,看见他那张脸都会烦。 尤其是他最近似乎更忙了,吃饭的时候经常在中途接到电话,有大部分都会避开她,秦桑倒也没有多在意,可是次数多了,影响心情。 听着他的手机铃声响起,秦桑放下筷子,抬起头,“我知道你很忙,所以不用浪费时间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周旭尧平静地道,“哪些事情无畏了?” “讲真,你在这里,完全影响了我的食欲。”他弱下去,她便强了起来,“你的手机响得我心烦。” 周旭尧闻言,眼皮都不眨一下,直接把电话给掐断,“我知道了。” 秦桑迟钝了半响才回过神,绯唇抿成了直线,对于他这种行为,她一点也不感到高兴,反而觉得烦躁。 就好像,她在无理取闹,得寸进尺。 囫囵地加快速度用餐,周旭尧见状不由得皱眉,“吃那么快,小心噎着。” 秦桑却充耳不闻,吃完扔下碗筷,头也不回地步出了餐厅。 周旭尧坐在餐桌前,看着一桌子的菜,低垂的眼眸,忽然开声问一旁的保姆,“太太今天又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吗?” 保姆认真地回想了一番,斟酌道,“今天就太太的那位好朋友过来坐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陈眠?” “是的。” 周旭尧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只是饭后,他给陈眠打了电话。 此时,陈眠正在给温睿洗澡,电话是温绍庭接的。 对方还没有开口,直觉告诉他对方不是陈眠本人,“老二,你这是在监控陈眠还是怎么的?为什么她的电话总是你在接。” 无线电波那端,传来温绍庭低沉不屑的一声呵笑,又凉又阴,“我倒是想问你,没事总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周旭尧后脊背漫过一道凉意,抬手揉捏了一下眉心,“我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 这一副防贼防狼的口吻,到底算怎么回事?陈眠在他的眼里是一块宝,不代表在任何男人眼中都是宝好吗?就不能收敛一下他无理的占有欲? “没底线的禽兽。”温绍庭简单总结了一句。 周旭尧,“……” “没事的话我挂了。” 如果可以,周旭尧真的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和温绍庭的女人是好朋友,这种感觉真是令人不爽到了极点! “她人呢?我只是想问一下她今天过来找秦桑,到底聊了什么而已。” 就在此时,那边隐约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陈眠沉淡的说道,“温先生,请问你拿着我的手机做什么?” “接电话。” “谁的?”陈眠的声音大了一些。 下一刻,周旭尧听着温绍庭的话,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噢,那些无聊的推销电话。” 再然后,就传来一阵忙音,温绍庭就那么淡定从容地,挂断了他的电话。 “……” 周旭尧拿着手机,整张脸都黑得像是抹了碳灰,嘴角也隐隐抽搐着。 温绍庭这头畜生! 周旭尧算是见识了乱吃飞醋的男人的本事了。 他忽然有一种揍人的冲动! 尤其是想到自己和秦桑这种不冷不热的状态,温绍庭却和陈眠还有温睿一家三口幸福生活的模样,心理上收到的伤害不止一点点! 分明温绍庭是一个面瘫,让女人都对他望而怯步,明显就是一个不会讨女人欢心的品种,然而此时,对女人游刃有余的他,竟然输给了温绍庭! 简直令人发指!却又,无可奈何。 好像只要对上秦桑,他那些对付女人的手段,完全不起作用。 —— 秦家别墅。 凌菲站在书房门口,盯着那一扇门犹豫了好一会,腾出一只手敲了敲门。 听到里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进来。” 方才推门而进。 书房里的灯没有打开,落地窗打开,窗帘也绑了起来,外面的夜空月光皎洁,柔和的光线透进来,昏暗的一片,只瞧见男人一身高大孤清的背影。 有淡淡的烟草味弥漫在空气里,男人两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 凌菲楞了一下,“可以打开灯吗?” 按照他的习惯,待在书房的时候,基本都是在忙,凌菲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发呆。 “嗯。” 打开灯,视线一下子开豁起来,凌菲端着咖啡走到书桌边上,意外地看见了桌面上放着的照片,若无其事地搁下了咖啡。 陆禹行转过身,略带几分憔悴的脸色,却无损他带给人的冷漠感,“什么事?” 凌菲沉默了一下,即使打了腹稿,然而开口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听说盛兴集团最近有一个新项目,需要找合作商,我爸的公司……” 书房里的气氛,在陆禹行那双沉寂凉漠的眼眸之下渐渐变得微妙,凌菲的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了。 她想说什么,陆禹行显然已经明白。 凌菲解释,“我的意思是,给一个机会看看,如果不合适,也没关系。” 陆禹行将手里的烟碾熄,寡淡地道,“我知道了。” 他的爽快,倒是让凌菲有些意外,毕竟两人之间那一层纸已经捅破了,她以为他不会轻易答应。 “还有事?” “你就答应了?” 陆禹行脸上挂着冷峻,淡淡道,“我说过,陆太太该享受的权利,你一分都不会少。” 凌菲笑了笑,“我懂了。” 这就是陆禹行,他从不会强迫任何人,由始到终,都是她在做选择。 也许这辈子,唯一可以让他使用强硬手段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秦桑。 其余的人,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到底是冷血无情,还是太过痴情? 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 晚上十一点,周旭尧从书房走出来,腿开了卧室的门,却发现里面的灯依旧亮着,秦桑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平板不知在看些什么。 看见他进来,视线从平板上移开,落在了他的脸上。 “怎么还没睡?” 这几天都是如此,因为秦桑对他爱理不理,为了迁就她的心情,他基本都是用完餐就到书房继续忙工作的事情,等到她睡着了,才会回卧室洗澡。 秦桑淡淡道,“在等你。” 周旭尧挑眉,“有事要说?” 她的性子他也摸的清楚,如果不是有事,她肯定不会一直等他。 秦桑换了一个坐姿,“明天开始,我要回盛兴集团上班。” 这是通知,不是咨询他的意见。 注意到他的视线和渐沉下去的脸色,秦桑又补充了一句,“我总不能一直荒废无事。” “你可要选择你喜欢的珠宝设计。” “我现在有我的责任。” 周旭尧看着她较真的脸,勾唇似笑非笑,“一定要去?” “除非你依旧觉得我跟陆禹行有什么关系。”秦桑面容平静,声音却凉如水。 周旭尧维持着笑,眼神却变得深沉晦暗,她这话显然就是在提醒他,因为自己的无理对她做过多么禽兽的事情。 说实话,他有点火大,偏偏又不能反驳。 “我有条件,”他语调清淡,“上下班由我接送。” 秦桑蹙眉,“我拒绝。” “拒绝的话,就不用去上班了。” “……” 眼神对峙数秒,秦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随便你!” 在这种事情上争执不下,也毫无意义,他喜欢接送,就随便他去,反正方便的是他,有一个免费的司机,她不亏。 …… 盛兴集团的上班时间是九点,从西井别墅到商业区路程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秦桑完全可以不用按时准点到公司,不过第一天上班,她有一个会议需要参加,所以不得不按时上班。 然而她一向睡到自然醒,现在忽然要赶早起来,起床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手机的定时闹钟没有把她闹醒,倒是把周旭尧给吵醒了。 周旭尧看着她皱着眉头闭着眼睛,情不自禁地勾唇笑了,她这样的状态,还想当一个上班族,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桑桑,起床了。” 秦桑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她在睡觉的适合被人打扰,烦躁地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暴躁地吼道,“周旭尧,别吵我!” 男人的薄唇不自觉地溢出笑意,帮她盖好被子,先行起床进了浴室洗漱,然后安静地下楼。 楼下的保姆看见周旭尧,有些意外,“先生,怎么这么早起来了?”她早餐都还没来得及准备。 他也就是提早了四十分钟起床,对精神的影响不大,温和地朝保姆道,“去准备一些可以带着路上吃的早餐。” 按照她那个势头,一会起来肯定会来不及吃早餐,只能在车上吃了。 秦桑隐约听到一些动静,掀开眼睛,微微眯着眼,忽然腾一下从床上惊醒了起来。 窗外已经大亮,阳光落在卧室里,有些刺目。 她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惊叫了一声,“啊!”居然已经快八点了! 周旭尧从更衣室出来,“醒了?” 秦桑顶着一头微微凌乱的长发,光着脚丫就跳了下床,莽莽撞撞地差点将自己给绊倒。 周旭尧在一旁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不由得蹙紧了眉头,快步走到她的身侧,将她扶住,“小心点,别又撞伤了自己!” “我上班快要迟到了!你为什么不叫醒我!”秦桑拔高了声音指责。 “我叫了,你不肯起来。” 这是叫了她又起床气,不叫她会发脾气,果然是比谁都要难伺候。 时间紧迫,秦桑也不跟他纠结,想要往浴室冲,却又被周旭尧拽住,“早上地板凉,穿好鞋子。” 秦桑这才趿着拖鞋,慌不择路往浴室跑了进去。 知道一向神经大条得有些笨拙,但是这么慌张迷糊的样子,周旭尧还是第一次见到,心底叹息了一声。 果然是被宠大的小公主。 他转身回更衣室,替她找了一条裙子,放在床上,又走到浴室门口对着里面说道,“衣服已经放在床上,你换好了就下楼,时间还来得及,不用那么着急。” 回应的他的只有水龙头的水声。 洗漱,化妆,换衣服,平时需要浪费四十分钟才能搞定的事情,秦桑破天荒地二十分钟搞定下楼。 周旭尧已经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口处,手里还拿着一个袋子,矜贵从容地看着秦桑,在他的衬托之下,更显得她像个无头苍蝇。 “时间来得及,”他淡声安慰她,将手里的早餐递给她,“把早餐吃了。” 秦桑接了过来,袋子里的食物还带着一丝温热,是三明治和牛奶,显然这是专门为她准备的,不由得斜瞥了他一眼,“你起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叫我起来。” 周旭尧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视线注视着前方,“我叫了你,不过你好像很困。” 闻言,秦桑有些尴尬地撇开脸,一边慢条斯理地吞咽着食物,一边翻自己的手机,“我记得我调了闹钟,怎么会没有响?” 周旭尧淡淡道,“响了,你没反应。” “……” 所以,她是睡得多死? 幸而路途一路畅通无阻好,周旭尧又加快了车速,秦桑赶到盛兴集团的时候,时间是九点过五分钟,会议在九点半,来得及。 前台的人认出她,眼底有些震惊地看着她,“秦小姐,是来找陆总吗?” 秦桑微微一笑,“不是,不用管我,你忙你的事情就好。” 上一次席助理给她打了电话之后,她最后也没有和周旭尧一起去看陆禹行,当时说的,也不过是门面话。 不知道陆禹行现在怎么样了,不过应该好了吧,毕竟已经回来公司上班了。 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才十几天而已,时间好像不久,却又好像很久。 这一次见面,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会议室里,会议长桌上,两边坐满了人,陆禹行坐在上座,依旧是冷着一张脸。 席助理站起来,“人已经到齐了,会议可以开始了。” 就在此时,会议室的大门忽然被从外推开,众人的视线全部集中望去。 陆禹行目光触碰到门口的人影那一瞬间,瞳仁骤然一缩。 她上身是一件黑色的衬衫,白色的小碎花点缀着,不至于单调,领口处隐约可见她精致的锁骨,下身搭配着白色的包臀及膝裙子,左边的一侧开了V口,将她完美的身材曲线勾勒无遗,脚上是同色系的白色高跟鞋。 端庄正式,却又不失时尚美感。 都市白领的气质里,又有名媛淑女的高贵感。 陆禹行神色也恍惚了很久,直到她走到了会议桌旁,笑吟吟地嗓音温淡而出,“我应该没有迟到。” 席助理显然也震惊不已,看了一眼陆禹行,发现他似乎也并不知情。 陆禹行眯了眯眼眸,一声不吭,只是盯着她的视线也并未移开。 秦桑落落大方地看向众人,浅浅一笑,“从今天开始,我也会进入盛兴集团上班。” 在座的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陆总,这是怎么回事?” “虽说她是秦董的女儿,但是这也不符合公司的规定,即使进入公司上班,现在也不能参加这种会议吧?” “她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怎么会没有资格参加这个会议?” “并且秦董事身体不好,作为他的女儿,出席也是应该。” 有反对,有支持。 秦桑淡定站着,似乎就是在等陆禹行发话。 陆禹行低沉淡漠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在座的人听得清楚,“作为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她有这个权利。” 会议室沉寂下来。 有人在笑,有人则是在忍。 秦桑无所谓,找到了位置坐下来,虽然没有真材实料,但是架子摆得很到位,再怎么说,她也是相关专业出声,唬弄人还是会的。 冗长的会议,她听得昏昏欲睡,百般无聊,有人故意为难她,询问她意见的时候,她都是一句我没意见给敷衍了过去。 陆禹行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 散会的时候,陆禹行将她留了下来。 偌大的会议室,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便显得异常的空旷,而陆禹行的存在感太强,秦桑不看他也能感受到来自于他身上的压力。 短暂的沉默,陆禹行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脚上的伤好了?” 秦桑闲适淡然道,“没事。” “为什么忽然要进公司上班?” 唔,重点终于来了。 秦桑笑了笑,靠在椅背上,“好歹,这个公司是我爷爷和我爸辛辛苦苦创立了,我这个当孙女又当女儿的,怎么也应该出一分力。” “你不是说整个公司送给我都没关系。” 秦桑挽唇笑了,“确实没关系,不过现在我还不乐意。” 陆禹行瞥了她一眼,倒是没有生气,像是毫不在意一般,“那些人又跟你说了什么?”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监视器。” “桑桑,他们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随便,”秦桑站起来,眉目上的笑容全部敛去,只剩下一片漠然的冷,“陆禹行,如果想要报复,就不要顾忌那么多,别忘记了,我也是秦家的人。” 她也算是他的仇人,所以,不用对她仁慈,一丝一毫都不要,统统拔除,才能重生。 秦桑头也不回地出了会议室,身后的门重重阖上。 拔除干净关系,她们之间两不相欠。 …… 下午下班,秦桑被邀请参加一个聚餐。 她给周旭尧编辑了一个信息发送了过去,告诉她今晚有应酬,不用来接人。 酒店的包厢里,灯光璀璨辉煌。 秦桑回来公司,是接受了他们的邀请,他们都是反对陆禹行的人,而在这一群人里,有人想要将陆禹行至于死地。 秦桑看着一桌子的美食,脸上堆砌着假笑,“各位伯伯,我进公司要是惹了麻烦,还请各位担待着。” “你这孩子都是什么话,我们是自己人,都是向着你的!” “这个公司,我们绝对不能便宜了陆禹行啊。” 一人一句,每一个都带着慈祥的笑,而藏在那些笑纹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秦桑看不出来,心怀鬼胎有之,忠心耿耿有之。 不过,她不会忘记,上一次她爸出院动手术的时候,他们全部没有一个好人出现在医院。 所以要说真心,她还真的信不过,这些人,谁都不能信。 现在对她好,也不过就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不过无妨,其中有一个原因,是她希望自己不会处于被动的状态。 “谢谢各位伯伯的对我的包容。”秦桑微微一笑。 有人开口,“你爸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秦桑淡淡答道,“医生说需要好好休养,最近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盛兴可是等着你爸回来呢!” 她的心底溢出冷笑,希望她爸回公司?只怕一个个心里都巴不得他死了,然后对着她好下手才是。 秦桑端起酒,“这一杯,侄女敬在做各位伯伯,谢谢你们对我爸爸的支持!” 她扬起头,一口气将酒咽了下去,辛辣的味道瞬间充斥在她的肺腑里。 就在此时,包厢的门被人推开,秦桑正对着门口而坐,所以一眼便看见了来人。 错愕地看着他,一时忘记了反应。 在座的人发现秦桑的异样,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了过去,只见周旭尧一身黑色,俊朗的脸噙着温润的浅笑,矜贵优雅地走了进来。 他径直地走到秦桑的面前站住,垂着头,凝视着她的脸,“抱歉,公司有些事情,来晚了一步。” 秦桑脑袋是一片空白,懵然地看着周旭尧,眼底全是疑惑。 周旭尧搂着她的腰,转头看向一桌子傻愣住的人,“抱歉,桑桑让我一起过来跟各位伯伯打个招呼,不过我被一些事情耽搁了一下。” 秦桑颦了一下眉,全然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然而现在又不能把他赶走,只能配合着他演戏,“刚一激动,就忘记跟大家说这个事情了。” 众人反应过来,忙笑着道,“没事没事,周公子能来,我们自然是欢迎!” 周旭尧从秦桑的手里接过她的酒杯,重新倒了一杯酒,优雅道,“桑桑在家被我宠坏了,以后在公司,就拜托大家帮我照顾好她了。” 众人附和,“应该的!应该的!” “……”秦桑无语。 她浅笑嫣然,垂在身侧的手捏着男人的大腿处,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旭尧淡淡道,“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应付得了这群人?” 第228章 周旭尧说的话有点伤人,秦桑听着也觉得他是在瞧不起自己,好像她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人一般。 “你不来,我一样能行。” 周旭尧轻笑一声,“你做不到。” 虽然说三岁定终身这种说法有些夸张,然而人的性格一旦形成,确实是很难改变。 而秦桑的性格直率,爱恨分明,是非观特别强烈,喜怒哀乐都很容易在反应在脸上,即使她现在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是显然也成为不了她的强项,依旧是很容易被疼猜中她的心思。 所以她想跟这些人周旋,是真的不行。 秦桑撇开头,“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弱。” 她也一直在努力成长,独当一面。 但是,事实证明,周旭尧没有说错。 秦桑是不会应付这一群老狐狸,至今对秦桑都一直客气着,也不过就是想借用秦桑的手来掣肘陆禹行。 与其说是在请求,不如说是在用道德来绑架。 也对,欲望是一个很奇妙的存在,没有尝试过它的滋味的人不会有太深刻的感想,一旦碰过以后,便会欲罢不能,时间大多数的人,都无法很好控制那种膨胀感,以至于贪得无厌。 眼前的一张张嘴,都是欲望的血盆大口。 听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抛出来的问题,秦桑最开始的笑容已经渐渐的僵化。 他们提出来的要求,请求秦桑帮忙想个办法,事实上都不过就是陆禹行丛中阻挠了他们,比如安排自家人进入集团内部工作,比如利用私权给自家人行驶便利被发现而严惩。 秦桑再怎么不聪明,做人不圆滑,也能明白陆禹行这么做的缘由。 一个公司的决策人,领导着一个团队,稍有不慎就是连累所有的人,这些股东大部分都是年纪小小就跟着她爷爷喊打喊杀,用暴力成长起来的人,吃苦的时候就知道蛮干,讲义气又护短。 所以陆禹行这种大量换新血的行为,引发了他们的不满,另外一方面,就是他们感到自己的地位收到了威胁。 毕竟,他们也喜欢这种高高在上享受生活的日子。 而他们思前想后,觉得现在唯一能跟陆禹行对抗的,就是秦桑,毕竟陆禹行在抢的,是她爷爷和她爸的事业。 秦桑盯着玻璃杯里橘黄色的液体,忽然想笑。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厚脸皮,才能这么理所当然? 陆禹行每天都得应付这些人,想必也很累吧,毕竟碍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周旭尧虽然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像他们这样的人,只要出现,就会成为无法忽视的存在,然而他却兴致缺缺地,好像没有听到那些人的话,视线只落在秦桑的脸上。 而其他的人敢跟秦桑提那么多要求,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态度。 看着秦桑脸上的忍耐已经越来越不耐烦,周旭尧也知道她的忍耐力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在座各位是想让桑桑跟陆总对着干?” 没有丝毫的婉转,开口就直戳中心,令那些人皆是一愣,盯着他的笑脸,一时分辨不出这个话里的意思。 “我们知道,陆禹行现在就是想把秦家的一切都抢走,我们怎么说也是跟着秦老一起打拼过来的,自然是不希望盛兴最后落在一个外人的手里。” “他现在一直在排挤我们,目的也是昭然若揭,所以我们觉得桑桑是回公司争取下总经理的位置,我们也会全力支持。” 秦桑没有看他们,也没有说到话,只是搁在桌子上的手指渐渐卷曲。 周旭尧微微眯着狭长的眼眸,转而问秦桑,“你觉得呢?你能胜任那个总经理这个职位吗?” 大家的视线全部聚集在秦桑的身上。 秦桑缓缓抬头,精致的脸庞稍显冷清,眉目更是淡得没有温度,“抱歉,各位伯伯的想法我很理解,可惜我无法胜任这样的重担,我答应回来盛兴上班,但是我不会争取总经理那个位置。” 如果她不知道秦家欠了陆禹行什么,也许她会,赌气也会去争,但事情就是这样,没有如果,秦家亏欠陆禹行的,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过错。 众人愕然,“桑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答应各位,只要我还在盛兴,大家该有的利益,一定不会少。” 说到底,他们也为公司付出不少,辅助过她爸爸,这些恩情关系,她还是会铭记着。 “桑桑,你这……” “各位,”周旭尧打断他们,淡淡说道,“陆禹行是外人,那么我作为秦家的女婿,这个身份会不会算是外人?” 他话刚说完,一桌子的人都沉默了下来,面面相窥。 对于他们而言,周旭尧和陆禹行一样,都是外人! “如果各位觉得我不算外人,那么不如由我来管理盛兴集团,大家觉得如何?” 他依旧是一副清淡无奇的口吻,噙着一抹笑意好像在说今天这些菜的味道很不错。 连秦桑都错愕地看着他。 周旭尧往秦桑的茶杯里倒茶水,骨节分明的手,动作流畅,满好茶水,将杯子推到秦桑的面前,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以后,他方才抬头看向他们。 “大家怎么不说话了?” “周公子,瞧你说的笑话……” 周旭尧菲薄的唇微微一勾,低沉的嗓音变得意味深长,“我可没说笑,桑桑不擅长管理企业,我这个做丈夫的自然是义不容辞。” 这一回,再也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周旭尧成功让他们闭上了嘴。 秦桑忽然想起陆禹行警告她的那些话,让她离开周旭尧,他是一个危险的人物,可是为了赌气,她没有,反而卸下了更多的心防,对周旭尧抱着一种期待的心理。 可是现在听到他这些话,她忽然从心底蔓延出一种冷意,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陆禹行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坐在后座上,秦桑靠在车窗上心不在焉地盯着外面的景色。 “周旭尧,你是真的想要盛兴集团吗?”秦桑忽然开口。 “你觉得呢?”他不答反问。 秦桑没有马上说话,车内有几秒钟的空白沉默。 忽然,她扯着唇角勾出一抹内敛而浅薄的弧度,“所以才要跟我结婚吗?” 周旭尧的眼底慢慢浮现一种浓稠的凉意,“秦桑,别尽说一些让我生气的话。” 可是,他的威胁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秦桑虽然怕他,但有些时候,绝对的愤怒会盖过害怕的感觉,之后反而冷静而无畏了。 “你那么喜欢凌菲就直接抢回来,为什么要兜着圈子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是想报复谁呢?” “秦桑。”周旭尧的嗓音压低了几个度。 车内的光线昏暗,外面的路灯闪烁穿透车窗闪进车内,忽明忽暗里,秦桑的脸也变得格外深邃,她勾着笑,脸色却有些冷。 她继续说道,“你早知就知道陆禹行对我的感情,所以接近我,利用我来报复他,不单如此,还想要将盛兴集团收入囊中,一举两得,我说的对吗?” 周旭尧的轮廓也暗沉下去,一寸一寸染上了墨色,暗淡的光线中,他深邃的眼眸像是要滴出水来,冷漠中散发着点点的寒芒。 气氛瞬间跌到了冰点,前面在开车的司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就是这么想的?”声音低沉而紧绷着。 秦桑瞳眸未动,对视良久,“初次意外,我想不到你要跟我结婚的理由。” 周旭尧忽然沉声开口,“停车!” 司机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一脚踩在刹车上,急速停车,惯性让秦桑整个人不稳地往前摔去,幸好她及时扶住手,否则铁定又要吃点苦头了。 周旭尧推开车门,一腿迈下车,对司机道,“把太太送回家。” “是,先生。”司机战战兢兢地道。 秦桑还没搞清楚状况,车门已经被他用力甩上,巨大是响声伴随着震动,让她也不由得一抖。 车子重新启动,秦桑忍不住回过头往后看去,只看见男人独自一个人站在路边,颀长挺拔的身躯融在了夜色里,直至不见。 秦桑咬了咬唇,他又生气了。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秦桑,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太太,你刚那样说,先生是一定会生气的。” 秦桑重新看着窗外的夜景,远处繁华闪烁的街灯,晃花了眼睛,“我没说错。” 司机忍不住帮腔,“太太,先生是真心对太太好的,上一次出差回来,还给你买了礼物,不过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拿去丢掉。” 秦桑一怔,“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最近这一次出差回来,”司机说着从暗格里抽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秦桑,“我瞒着先生没有丢掉。” 秦桑盯着绑着粉丝丝带的盒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拆开一看,是一枚铂金尾戒。 她一愣,盯着那枚尾戒,眼神恍惚。 “我听容助理说,是先生出差的时候,提前把工作完成了,特意腾出了一天时间给你去选礼物呢,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回来又要扔掉。” 秦桑胸口有些闷,她把那枚尾戒攥进掌心,沉默不言。 还记得那次,她把陆禹行送她的尾戒扔进泳池,又想要重新找回,他以为自己想不开,跳了进去将自己拽上来,后来得知是误会,又故意将她沉入水底还吻了她…… 他帮她找回来的那枚尾戒,已经被她存放了起来,本以为他会发现,结果他一直没有说,慢慢地她也忘记了尾戒的事情。 他怎么会忽然想起送她这个? “太太,你跟先生认个错就好了,夫妻之间吵架是常有的事情,别因为这样伤了感情才是。” 秦桑笑了笑,“我知道。” 可是,她和周旭尧,有感情么? …… 周旭尧在路边拦了一辆车,直接去了夜庄,然而吵闹之中,他一个人坐在雅座上,酒的味道感觉都淡成了水。 心底是止不住的冷笑,那个女人,不是蠢,而是压根就没心没肺! 自己讨好她,哄她,事事帮她出面,她是瞎了眼睛都看不见吗? 还是就陆禹行那个男人就真的那么好,可是分明他一直是冷着她,无视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能让她至今都念念不忘? 妈的!好心被当驴肝肺!他第一次被人气成这样! 而且,是越想越气! 自己一个人坐了半小时,他掏出手机给秦彦堔打电话,“小四,出来喝酒。” 秦彦堔此时正穿着白大褂,躺在自己的办公室椅子上假寐,刚刚一台手术做完,整个人累成狗,听到周旭尧的声音,不由得怒从中来,“滚,老子累得快死了,没心情跟你喝!” “你有那么忙吗?” “除了公共厕所,最多人的地方就是医院,你说我忙不忙?”秦彦堔没好气啐他一口。 “算了,浑身消毒水味道的人来了也会影响酒的口感,挂了。” “……”秦彦堔觉得改天真的很有必要用手术刀帮他好好教育他一下,让他知道医生是不好惹的。 切断了通话,周旭尧又找上了温绍庭,不等对方出生,他就冷涔涔地说道,“出来陪我喝酒。” 温绍庭依旧是那一副不死不活的语调,直接干脆地赠送了周旭尧两个字,“没空。” “那就抽空!” “我的空抽给家庭了。” 周旭尧面无表情,“温绍庭,你是真的有了女人连兄弟的死活都不管了。” 对方漠漠回了他一句:“你又不是要去死。” “老二,你他妈的还有人性吗?” “又跟你的女人吵架了。”温绍庭维持着一个调调继续说。 “老二,你最近的废话真多太多了,以前的干脆利落到哪里去了?” 温绍庭好整以暇,“我倒是觉得你最近需要的不是我陪你喝酒,而是需要女人。” “你现在是跟我炫耀你身边有个女人很了不起吗?” “是挺了不起,”温绍庭淡淡道,“起码你就嫉妒我。” “……”周旭尧这回是招呼都不打,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这边的温绍庭,面不改色地将手机扔到一旁,侧目对上了陈眠的视线,只见陈眠目不转睛盯着他。 “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陈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温软着声音小声说,“唔……周公子好像发脾气了,你真的不去看看啊?” 说实话,她挺同情周旭尧,貌似每次跟温绍庭呛声,都是被温绍庭那毒死人不偿命的嘴巴气得不想说话。 温绍庭想了想,“要不要一起?” “我不去,”陈眠拒绝,“你们男人喝酒,我跟着没意思。” “就是带你一起去才有意思。” 陈眠认真地看了温绍庭一眼,严肃道,“温先生,你这样早晚会没有朋友的。” 刚刚才利用她把周旭尧气了一顿,现在又打着带她去周旭尧面前炫耀,他能不能不要那么黑心?留一条活路给人吧。 温绍庭满脸不在乎,“不能给我满足感的人,做朋友也没意思。” “……” 陈眠默了默,“温先生,原来你还是一个抖S,口味好重,当你朋友真不容易。” …… 秦桑回到家,刚泡完澡,卧室的门就响了起来,“太太。” 她拉开门,看见保姆站在门口,“阿姨,有事吗?” “先生说你应酬的时候没吃什么东西,怕你饿了,让我给你弄了点吃的,你要下楼吃,还是我给你送上来?” 秦桑迟钝了几秒,周旭尧吩咐了这些事情? “我一会下去吃。” “好的。” 刚才半路下车的时候,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秦桑知道,他一定是生气了。 既然生气,为什么还要惦记着她会饿肚子。 秦桑抿了抿唇,“啊!烦死了!” 总是做一些她预料不到的事情,这种感觉令人不是一般的沮丧! 下楼吃了东西,秦桑出了大门在大院外散步消食,郊区的夜里温度会凉快一些,因为穿着短袖短裤,担心会着凉,所以她溜达了一圈便回去了。 又窝卧室的沙发上用平板看电影,看着看着她的眼皮都在打架了,但是整座别墅都是安静的,周旭尧还没有回来。 秦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生物钟在十点的她,此时已经困倦不已,但是还是强忍着没有上床。 又过了十分钟,秦桑看了一眼手机,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给他打给电话,但是又有点拉不下面子。 烦躁地倒在沙发上,算了,她又没有说错,他生气什么的跟她什么关系! 正想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吓得她将手机扔到了地板上,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反应过来又赶紧捡起来,来电显示竟然是周旭尧。 顿了顿,接通了电话,稳着声音,让自己表现得尽量自然一些,“喂。” “秦桑。”说话的声音低沉暗哑,温漠凉薄,不是周旭尧,秦桑怔楞一下,“你是?” “温绍庭。” “……”难怪觉得声音熟悉,秦桑揉了揉额角,“他的手机怎么会在你那里?” “他喝醉了,在夜庄。”温绍庭没有废话,“你过来接他。” “为什么是我去接他?” “我要回家了。” 秦桑撇了撇嘴,“我又没拦着你。” “他的胃之前溃疡出过血,这么一直喝下去大概是又会出血。”温绍庭温淡无比地说道。 秦桑抿着唇,沉默着,半响才道,“我从这里过去要将近一个小时,你让经理安排一个房间给他休息就好了。” “我等你过来就走。” “知道。” 秦桑换了衣服出门,赶到夜庄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温绍庭并没有让周旭尧道房间里去休息,还是坐在二楼的雅座里喝酒,秦桑找到他们人,只见温绍庭衣冠楚楚地坐在一旁。 桌子上放着很多个空酒瓶,秦桑皱着眉头靠过去,“这些都是你们喝的?” 温绍庭收起手机,从雅座上站起来,“基本都是他喝的。” 周旭尧半倚靠在雅座里,衬衫的纽扣解开了几颗,隐约露出他精壮结实的胸膛,额前垂落着几缕墨黑的短发,遮住了他半眯着的眼睛,斑驳的光线交错中,他显得神秘又慵懒性感。 秦桑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周旭尧感觉有人,连眼皮都不抬一眼,从喉咙了蹦出冷冰冰的一个字,“滚!” “你再说一次。”秦桑凉凉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旭尧终于抬起了眼皮,脑袋昏沉沉的,影影倬倬地以为自己看见了幻影,“桑桑?” 秦桑把他手里的酒杯夺了过来,“还能走吗?” 周旭尧看着她不说话,深邃狭长的眼睛格外炯亮,让秦桑怀疑他根本就没有醉。 忽然,他皱着眉头,“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 秦桑说着伸手去拉着他的手臂,但是男人的体格高大且重,他不配合,她根本就奈何不了他,反而被他圈住了腰,整个头埋在了她的胸前。 “周旭尧!” “唔……好香……”他发出一声赞叹。 秦桑忍了忍,对站在一旁看戏的温绍庭道,“帮我扶他到车上吧。” “我一个人就行。” 于是,温绍庭架着周旭尧,而秦桑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起出了夜庄。 离开之前,温绍庭跟秦桑说,“以后跟他吵架,让他别来找我。” 秦桑还没有领会到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温绍庭已经转身离开了。 回到西井别墅,已经是凌晨一点多,秦桑叫来保姆,二人合力才把温绍庭给带回去。 周旭尧喝得太多,浑身都是酒气,熏得秦桑频频皱眉。 “太太,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秦桑喘着气,看了看床上的男人,“那麻烦你去煮一碗醒酒茶。” “好的。” 秦桑进了浴室,打了盆水出来,单膝跪在床边沿,要帮他把衣服脱去擦一下身体,解开全部的纽扣,撩开衬衫,却看见了他领口上有一枚暗红色的唇印。 揪着他衬衫的手指渐渐收紧,衬衫被揪出了皱褶,漆黑的瞳孔一缩再缩。 一个唇印真的也说明不了什么,但是秦桑就是觉得格外的刺目。 亏她晚上还担心自己说错了话,惹得他不高兴了,结果他跑去喝酒招惹女人了! “桑桑。”周旭尧忽然开口叫唤着她的名字,低沉的嗓音染了浓酒,温柔又沙哑。 秦桑倏地抬头,便对上了男人那双漆黑炯亮的眼睛。 秦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调清淡,“你没醉。” 第229章 幽暗深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灼热逼人的目光,就像是一头狼,盯着自己的食物,发出幽幽的绿光。 秦桑一惊,想要防备逃离,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记深吻,汹涌直接,浓烈的酒味透过滚烫的呼吸,瞬间充斥了她的所有神经,窒息感让秦桑惊恐地睁大双眼。 漆黑的眼底只有男人眼睛被放大无数倍。 那晚的噩梦一下子便让秦桑像是陷进了泥潭里,极度恐慌让她铆足劲地抬起手,然后一巴掌干脆利落地甩到了男人的脸上。 保姆正好端着醒酒茶步入房间,听见啪的一声,格外响亮,顿时愣住站在门口边上,视线刚触及声音的来源,就看见周旭尧摔倒在了地板上,接着就是一声闷响。 “太太?” 秦桑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躺在地板上的男人,唇瓣抿成了直线,眼底泛着湛湛的寒芒,“阿姨,我去隔壁房睡觉了,他就交给你,”秦桑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或者由着他,你去休息也没关系。” 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唇,好像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而她刚打周旭尧的那只手,掌心红了一片,指尖微不可绝地颤抖,神经有些发麻。 由此可见,她刚下了多大的劲。 保姆愣了楞,回过神的时候,秦桑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周旭尧依旧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保姆走过去,发现他皱着眉头捂着脸,眼底有些混沌的茫然,眉心拢着的暗沉,彰显着他此时的不悦。 “先生……”保姆不敢靠太近,隔着一段距离,小心翼翼地开口。 周旭尧费劲地从地板上坐起来,只觉得头昏脑涨,而脸上是热辣辣的疼,他没有说话,抿着唇扶着床边沿试图站起来。 保姆见状忙上前搭手帮忙,周旭尧这才顺利重新跌回床上。 “先生,你没事吧?” 周旭尧声音嘶哑,“出去。” 低沉的声音没有温度,保姆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 次日清晨,秦桑顶着两个熊猫眼爬了起来,昨夜被闹腾了一番,她一直到凌晨三点多才睡着,结果感觉刚睡下去,闹钟又响了起来。 昨晚上的事情渐渐回拢到脑中,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回主卧室,推开门的时候,发现床上已经没有了周旭尧的身影。 他就是那样,休息时间再短,第二天也能早起。 周旭尧不在卧室里,秦桑反而落得轻松。 秦桑整装完毕下楼,结果刚走进餐厅,就看见周旭尧与往常一样,闲适自在地坐在他的位置上,他面前桌子上的餐碟已经变空,只剩下一杯未喝完的咖啡,而他手里拿着今天最新的早报在看。 远瞥见了她的影子,视线从报纸上转移到她的身上来,平静淡然的目光,漠漠地开口,“早安。” 说完,他又重新低头看报纸去了。 虽然只有一瞥,但是秦桑还是清晰地捕捉到男人的脸上隐约可见一个红色的掌印,原本英俊的脸稍显得不协调。 秦桑眉骨跳了跳,站在餐桌旁没有马上落座。 余光见她不动,周旭尧又放下报纸,重新凝眸向她,“怎么?” “昨晚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周旭尧波澜不惊地道,“记得。” 他没有喝酒失忆的习惯,昨晚上确实喝多了,秦桑出现的时候他开始是没有实感,不过被她那样打了一巴,又一脚送下地板,第二天醒过来实实在在的痛感,证明这一切不是他做梦。 秦桑没有马上说话,周旭尧慢条斯理道,“今天需要在家休息一下吗?” “不用。” 秦桑不知道他的淡定到底是来自于哪里,按照他的脾性,应该要发脾气才是,结果自己又预料错了。 今天去上班,是司机过来接人,如此一来,秦桑不得不和周旭尧一同坐在了后座上。 她尽量往边上靠,整身体都帖在了车门上,跟周旭尧中间隔着好一段距离。 而周旭尧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假寐,两人均无交流。 到了公司的时候,秦桑刚要推开车门下车,周旭尧忽然开了口,“昨晚上的事情很抱歉,我喝得有点多了。” 虽然没有明说,不过秦桑也知道他说所指何事。 秦桑攥了攥手,指甲掐着掌心,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车门关上,少了她,车里好像一下子变得异常的空旷,周旭尧透过褐色的玻璃车窗,盯着女人俏丽的背影,眸色沉沉。 昨天她那一番话,着实令他生气,结果还没来得及发脾气,他又把她给得罪了。 周旭尧没由来的挫败郁闷,他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第一次觉得要哄好一个女人,竟然如此的难。 周旭尧忽然开口问司机,“老李,是不是结婚以后的女人都这么难伺候?” 司机冷不防地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见周旭尧道,“算了,像她这么难伺候的女人,世间也找不出几个。” 起码,跟她关系那么亲密的陈眠就很好搞定,连温绍庭那种蹩脚男人都能将她哄得服服帖帖。 他家这位,大概是一只野猫,心情愉悦的时候慵懒可爱,一言不合就会伸出爪子抓人,难训得很。 不过司机还是忍不住开腔道,“先生,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的,只要拿出诚意来,我觉得太太一定会消气的。” 周旭要抬眸淡淡瞥了一眼后视镜,保持缄默。 他可不见得,因为不管他对她再好,她都是带着防备的眼神,好像他是一个祸害,总会给她挖陷阱的人一般。 …… 中午的时间,秦桑留在了盛兴集团的员工餐厅用餐,这里的人基本上都认识她,所以免不了会接受别人目光的洗礼。 她也丝毫不在意,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悠然自得地坐下来,刚吃了几口,就听见餐厅里有一阵骚动,置身事外的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到她的对面有一个人坐了下来。 自下而上,缓缓抬头,映入眼底的先是一件墨色的高级衬衫,继续往上,她瞧见了陆禹行那张阴柔温漠的脸。 他怎么会在这里?秦桑盯着他的脸,失神地想。 太多窥探的目光,让秦桑感到些微的不适应,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反而是淡淡地开口,“陆总。” 温淡的口吻,不轻不重的声音,疏离而客套。 陆禹行在听到她叫这个称呼的时候,眉头有那么一瞬,皱在了一起,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深沉淡漠地应了一声,“嗯。” 交谈仅仅限于此,之后两人各自吃着自己餐盘上的食物,再无交流。 不知道是不是太困倦,还是因为对面这个人的原因,秦桑觉得这些食物都如同嚼蜡一般,胃口顿失,吃了不到一半,便再也无法下咽。 陆禹行见她吃得那么少,皱了皱眉,“吃这么点就饱了?” 秦桑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嗯,陆总慢用。” 要是换作以前,他一定会命令她坐下继续吃,然而现在她明显就是在避开他,跟他划清界限,陆禹行按捺着,没有再说话。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秦桑淡定从容地将餐具放到回收处,优雅地离开。 不知从何时开始,秦桑对着陆禹,心口虽然依旧会有些疼,却不是那么明显了,就好像是,他正在一点一点剥离而去,她有种解开束缚的感觉。 人对失败的初恋,总会留下一段遗憾,这段遗憾无法弥补,也无法填满,它不会消失,但是留在记忆的深处,被收藏着。 她对陆禹行一直念念不忘的,也许不是那段感情,而是无法自己没有得到相应的回应,不管是好,或者是坏,他一直都没任何表示。 不过现在,虽然他没有说,但是秦桑已经大概猜测到,所以现在已经学会了释怀,对那段执著的感情,在明白她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开始,终于能坦然了。 出了电梯,秦桑打了个呵欠,昨晚上基本没有怎么睡,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她的办公室里没有能够让她舒服休息的地方,于是拐了个另外一个方向,往茶水间那边走去。 实在是困乏了,秦桑在沙发上,躺下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 茶水间很大,中间竖着几面屏风,把空间一分为二,一边是茶水饮料食品的区域,而另一面的区域则是有沙发椅子和茶几,供员工休息使用。 陆禹行对秦桑的习惯再了解不过,他以前使用的办公室正是秦桑现在的办公室,所以知道她在这个时间的选择,轻易便找到了她的所在之处。 陆禹行站在边上,逆光而立,低头垂眸盯着沙发上睡得深沉的女人。 一张精致完美的脸蛋,肤色白皙红润,所以显得她眼眶的黑眼圈特别的明显。 她睡着的模样,像一只乖顺的猫那般惹人怜惜,陆禹行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茶水间的空调开得很大,她大概是有些冷,所以动了动身体,蜷缩成一团,陆禹行顿了顿,将手里的西装披在她的身上,拉过一把椅子在一旁坐了下来。 窗户外面晴空万里,阳光刺目,他就这样坐着,心情特别的平静。 中途有员工走进来,看见陆禹行,不由得错愕,“陆总……” 陆禹行淡淡地一瞥,阻断了她们的声音,那些人自然也瞧见了沙发上的秦桑,也读懂了陆禹行的眼神,均收住了话头,悄然退了出去。 就这样,秦桑浑然不觉之中,安安稳稳地补了一觉。 不过撞见这一幕的人,到底还是导致了一些流言传了出来。 下午,正常上班时间。 洗手间这种地方,真的是八卦好去处,隔着一扇门,秦桑听着外面那些人津津乐道的讨论。 “你们说,陆总跟秦大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我怎么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不单纯。” “肯定不单纯,公司里的老员工都知道秦大小姐以前一直在倒追着陆总,而且是公开的追求呢。” “我也听说过,虽然说两个人没有血缘,但是陆总好歹也算是她的叔叔吧,要是我,都没脸见人了。” “什么听说,本事就是事实,我们这个圈子里已经不算什么隐秘的事情。” “过去也就算了,现在陆总已经结婚,还有一个孩子,她还插一脚的话,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人家有那个姿色啊,一个媚眼都不知道多少男人神魂颠倒,脸这种东西无所谓了。” “哎,你们的爸爸都是股东,跟秦家的关系也不错,外面都在传言秦大小姐要插足陆总的婚姻,是真的咯?” 被问话的女人嗤声,“陆总只是把她当做自己的侄女,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想法,只不过秦大小姐在死缠烂打而已。” “依仗着自己有钱有势有姿色,道德那些都不放在眼里。” 她死缠烂打?她无视道德? 心底漫出一层冷笑。 怎么到哪里都能遇到这么令她不爽的事情? 听着她们越说越起劲,秦桑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再忍下去了,拉开门,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那群女人的面前。 温凉的脸庞上,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温柔而无害,“你们无钱无势无姿色,所以这辈子都只能仰望着我,嫉妒不甘,又无能为力。” 几个女人都霎时全部都变了脸色,惊恐地看着她,眼底都是惴惴不安。 秦桑淡淡地笑着,慢条斯理地,伸手一个一个将她们的胸牌给摘了下来,“既然你们都这么看得起我,我要是没一点实际行动,实在是说不过去。” “秦……秦小姐……”有人结巴地开口,秦桑却没有留机会让她继续说下去,柔声道,“我让你们见识见识权利,到底是该怎么玩。” 大概是受到陈眠的影响,一向喜欢直接发飙的秦桑,越来越能按捺住那种当场爆发的冲动,她拿着那些女人的工作铭牌,转身就出了洗手间。 几个女人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 秦桑的内线座机响起,刚接通,电话那端便传来男人熟悉低沉的嗓音,“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有什么事情不能电话里说吗?”她淡声道。 “现在就过来。”陆禹行说完就挂了电话。 总裁室里大家都在忙碌,冯秘书见秦桑出现,迎上去,“小姐,陆总在办公室里等你。” “知道了。”她应了一句,往他的办公室走去,敲了门,听到里的声音才推门而进。 陆禹行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秦桑踱步上前,“什么事?” 男人放下手里的钢笔,抬眸看向她,“听说你要求解雇五个人。” 秦桑觑了一眼,慢条斯理地点头,“对。” “原因呢?” 秦桑抬手将落在脸颊上的碎发别到耳后,眨眨眼,问道,“难倒我连解雇人的权利都没有?还是现在解雇一个普通的员工都要经过陆总的审批了?” “他们当中有两个是董事会里股东的女儿。” 秦桑歪着头,似而非地淡笑着,语气理所当然得略显傲慢,“我还是这家公司老板的女儿呢。” 比身份,难道她还比不过那些人吗?拼爹这种事情,她还当真不屑,不过真尧拼的话,她绝对不会输给这个公司里的任何人,谁让她老爸才是老板呢。 无畏地对上陆禹行猜不透的双眸,“股东的女儿算哪根葱?” 陆禹行看着她,声音缓下来,“你应该知道这样无缘无故地开除她们,会有什么后果。” “要原因还不简单,我看她们不爽,这个理由足够吗?” 那两个股东的女儿,秦桑本来不知道是谁,然而人事部总监特别跟她说明了一下,就一清二楚了,这个股东,是支持陆禹行的那一派。 所以,陆禹行能容忍这些人在公司里,无非就是拉拢人心而已。 这种事情她没有多在乎,如果她们不来招惹她,倒是无所谓,偏偏喜欢当长舌妇,这一点秦桑不能容忍。 “秦桑。”陆禹行皱着眉头,连同声音一起沉了下去。 “当然,你要是下命令不开除,我也没有别无他法,毕竟现在你地位在我之上,你说了算,”秦当保持一个语调道,“不用那么冠冕堂皇。” “你非要跟我作对才开心?” “并没有,”秦桑轻描淡写,“我实话实说而已,随便你怎么决定。” 这一回,她当真不是故意跟他对着干,仅仅是因为她不爽这种搬弄是非说人长短的女人而已。 “没事我先出去了工作了。”秦桑无视他眸底的内敛的深沉,转身往门外走去。 “除了那两个人,另外的三名会开除。”他对着她的背影说道。 秦桑头也不回,“随便。” 横竖他也没打算任她胡来。 最后,按照陆禹行说的那样,有三个女人当天被辞退,两个人毫无关系背景和一个是凌菲的远亲,而另外两个则靠着关系留了下来。 因着这一层关系,留下来的两个人再见到秦桑,也变得趾高气扬了几分,眼里流露着嘚瑟的笑。 对于这种碍眼的品种,还老喜欢在她的面前晃荡的女人,秦桑多了去的办法让她们滚出自己的视线。 先是其中一个在茶水间挑衅秦桑,“不是说让我见识权利该怎么玩吗?我等着。”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饼干扔到了秦桑的咖啡里,“饼干味道不错,你尝尝。” 秦桑垂眸睨了一眼被浸泡着的饼干,浅浅一笑,“那你想不想见识一下其他的玩法?” 女人一愣,“什么?” “就这样。”说话间,秦桑手里的咖啡杯子突然倾斜,刚煮开的咖啡,温度滚烫,泼到了女人的手上,一声惨叫划破了安静,她的手瞬间烫得烧红起来。 “秦桑!你疯了!” 外面的人听到声音纷纷围了过来,秦桑把握着时机,温软的语调,“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会忽然靠过来。” 女人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你……”结果“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秦桑好心提醒她,“咖啡很烫的,不及时处理起了水泡留下疤就不好了。” 那个女人最后被人拉走去做紧急处理了。 秦桑这才慢条斯理地瞥了一眼自己被咖啡溅到的手,白皙的肌肤有一小片红痕,有些疼,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看见自己的同伴被欺负,另外一个也不甘心,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盯准了时机,端着咖啡跟秦桑迎面而走的时候,故意撞了上去,秦桑手里的文件洒落一地,还泼了一身的咖啡。 周围的员工看着一幕,窃窃私语。 秦桑白色的衬衫,被咖啡染透,庆幸的是,那个女人杯子里的咖啡不是刚煮的,所以温度不高,只是让秦桑当众显得失态。 “啊,抱歉抱歉,不小心撞到你了,没事吧?”没有一点诚意地道歉,故意太过明显。 秦桑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咖啡渍,抬头睨了她一眼,神色平淡,不温不火道,“没事。” 女人错愕了一下,大概是没猜到她会这么淡定,原本打好的腹稿毫无用力之地,眼睁睁地看着秦桑蹲下去捡东西。 在站起来的时候,秦桑脚下忽然一崴,慌乱之中伸手拽着女人的裙摆,然后,不小心地,将对方的裙子给拽了下来,还把她绊倒在地,众目睽睽之下,女人光裸的大腿,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穿,就大刺刺地暴露在众人眼中。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大家都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滑稽的一幕。 秦桑也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这个女人,出门在外,竟然连内裤都不穿…… 这真的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现在确实有些人的有一些特殊的嗜好,只不过眼下这一幕,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恶趣味,抱歉,她不懂,而且,她忽然想笑。 不过目前的情况不允许她笑,憋着笑皱了一下眉头,连忙道,“对……对不起,我没站稳……” “啊——” 办公室里,整个房顶都要被掀开。 正好陆禹行经过他们这一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跟在他身侧的席助理也看傻了眼,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陆禹行已经冷着一脸大步迈开走了过去。 秦桑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这一声尖叫给刺穿了,眼前却倏然闪过一道暗影,然后就看见陆禹行快速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盖住了那个女人的身体。 围观的人都乍然惊醒,纷纷别开了目光。 陆禹行一双眼睛暗沉得透不出任何的光,眉宇上覆盖着一层寒霜,秦桑看着他的脸,脑袋也迟钝了好几秒。 呐呐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身体忽然被人腾空抱起,落在了男人温热的怀里,秦桑方才蓦然惊醒,低沉温漠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席助理,把朱小姐送回去!” 席助理又是错愕又是尴尬,觉得现在这种场面让他一个大男人去照料那个女人,实在是不适合,不过显然,这里除了他也找不到更适合的人选。 秦桑声音压得有些低,“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然而,陆禹行却充耳不闻,愈发阴沉着脸,抱着秦桑招摇过市,往自己办公室走去的路上,遇见这一幕的人,主动让道注目,眼睛几乎都要脱窗…… 第230章 秦桑被陆禹行安置在沙发上,径直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伸出的手还没有碰到秦桑,就被她一手挡了下来。 “陆总,请你注意你的行为!” 陆禹行态度隐晦,“你的膝盖,不疼?” 秦桑抿着唇看向自己的膝盖,刚才那一下,磕在地板上,所以淤青了一大块,不过更让她意外的是,陆禹行竟然注意到这一点。 所以他是因为这个才把她抱到他的办公室来? “跟你没关系,”秦桑凉薄地笑着,“倒是那位朱小姐,你应该好好关心一下才是。” 若不是他要留下这两个女人在公司,她哪里会遭遇到这些?简直就是糟糕透了! 陆禹行也没有理会她的恼怒和讽刺,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去买一些消瘀的药。” 说完便挂断了,然后重新看向她,很平静地开口,“为什么要那样做?” “怎样?” “你刚是故意的。” 秦桑定定看着他,挽起嘴角淡淡道,“是不是故意很重要么?还是陆总要开除我?” 除了沉默,依旧是沉默,陆禹行看着她不说话,好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秦桑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 “我还有一个会议,一会儿冯秘书会给你送药进来,你就在这里等着。”陆禹行没有搭理她的话,转身走到办公桌上拿东西。 秦桑的手攥成拳,修葺平整的指甲掐得掌心的嫩肉也有些疼,忍了忍,最后还是一声不吭看着他离开了办公室。 色调偏冷的办公室里,大而空旷,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压抑的空气里,她原本想笑的心情也销声匿迹,这么一坐,就是十几分钟。 她没打算乖乖听话,刚才他那样抱着她,也不知道外头的流言传成什么样了,刚拉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了正要走进来的冯秘书。 “小姐。” 秦桑盯着她手里拿个袋子,上面写着某药店的名字,恍惚了一下,方才想起刚陆禹行那一通电话还有最后交代的话。 其实她也没有矜贵到因为这一点磕碰就严重到需要上药的程度,而且盛兴上下的人都知道陆禹行身边的左右手,席助理和冯秘书两人到底有多忙,结果陆禹行却因为这点小事让冯秘书特意跑了一趟。 说实话,秦桑心底是说不出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太复杂,以至于难以表达。 冯秘书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这是陆总吩咐我买的。” “扔了吧,我不需要。”秦桑淡淡地说道,微微侧过身,想要离开。 冯秘书愕然一秒,“小姐,”看见秦桑顿住脚步,她压低声音道,“陆总很关心你。” 见秦桑没有说话,她有意无意地说道,“朱小姐他们,会安排到其他的部门。” 秦桑点了点头,淡声道,“我知道了。” “那这药……” “我用不上,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冯秘书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讲真,她作为一个已婚的女人,也从心底抗拒一个女人介入一段婚姻,哪怕这两人是有真感情。 作为陆禹行身边的得力助手,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冯秘书也能察觉到陆禹行的变化。 结婚之前的陆禹行虽然冷,但是偶尔会露出一些淡笑,而和凌菲结婚以后,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像个没有感情的冰冷机械,冷意从骨子透出来。 冯秘书在心底叹息,也许两个人真的是少了那么一点缘分。 流言散步的速度到底有多快?大概与光速同步,起码秦桑是那么觉得。 刚从电梯里出来,就有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传到她的耳里,那些人一看见她,马上就鸟作群散。 不用动脑子,都能猜测到她们在讨论着什么。 流言蜚语什么,对她来说也是家常便饭。 …… 提前离开公司,秦桑也不想回别墅,一个人漫无目的,忽然想起秦扬画画需要的颜料快要用完了,便去了ZR商城,准备给他重新选购一套。 走进大门,却意外地看见有一片区域被围了起来,一圈人围在一起,好像在叫着谁的名字,有的人还举着牌匾,看样子是在拍戏。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场面有些吵闹,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秦桑没兴趣凑这种热闹,从人群旁准备绕过去,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秦桑看见了江妤琪,虽然她低着头,看不见正面,但是秦桑还是认出了她来。 一旁的男人正火冒三丈地骂人,“不想干的就给我滚!” 江妤琪垂着头,一直在说对不起。 秦桑皱了皱眉头,拨开那些围观的人,走了过去,“妤琪?” 江妤琪听到声音抬起头,眼睛有些红,错愕地看着秦桑,“桑桑,你怎么会在这?” “正好有事经过这里,你在这儿做什么?” 江妤琪笑了笑,“工作。” 工作?秦桑感到十分意外,“你拍戏?” “不是,我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导演的助理。” “这里是我们的工作区域,不相干的人请不要随便进来。”刚骂人的男人语气不善,扔下一句话又转身继续跟其他的工作人员交代事情去了。 秦桑颦了颦眉,淡淡地看着那个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只不过上唇留着胡子,看上倒是符合艺术家的模样,而且他是站在了摄影道具前,应该是导演。 脾气够臭,性格也傲慢得很。 “抱歉,桑桑,他是导演,没有什么恶意,你不要放在心上。”江妤琪歉意地跟秦桑道。 秦桑摇了摇头,并未放在心上,问江妤琪,“你还要多久忙完?” 江妤琪轻声道,“应该还要一会儿。” “那我在一旁等你好了。” “啊?” 秦桑微微一笑,“既然遇到了,一会儿你陪我一起逛一逛,怎么样?” 江妤琪浅浅地勾唇,“那你在那边等我一下。” “喂!江妤琪,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帮忙!” “来了!”江妤琪应声,又转头朝秦桑道,“我先去忙了。” 秦桑退到一侧,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从她这个方向,时不时能看到江妤琪的身影。 她好像很忙,一直在跑上跑下的,一会给人送水一会给人拿东西,看着像个跑腿。 纪家的养女,再怎么说,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么辛苦的地步吧?再者,纪卓扬呢?也知道她在这里工作?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那边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抱歉,让你等那么久。” 秦桑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地给江妤琪,“是我不好意思,你刚忙完工作那么累,还要你陪我。” 江妤琪接过纸巾,抽了一张擦拭额头上的细汗,“谢谢。” “我们要去哪里?” 秦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我们先去吃饭,你觉得怎么样?楼上就有一家不错的店。” “好啊。” 两人说着一起迈开了步伐,正好跟刚才拍戏的那个女人擦肩而过,一道轻蔑的声音飘过,“江妤琪,你越来越堕落了。” 秦桑转头,只看见那个女人留下的一个背影,不由得开口问,“她是谁?” “最近的大的女明星。”江妤琪笑了笑。 秦桑盯着她有些勉强的笑容,没有继续往下追问。 这个时间点,店里的人还不是很多,两人找了一个偏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没想到你会从事娱乐方面的工作。”秦桑一般用餐一边说道。 “我以前学的是导演。” 秦桑讶异地看着她,“导演?完全看不出来!” 第一面见到她,就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特别沉稳内敛的气质,淡然的令人自愧不如,是名媛里的典范一般。 而且,刚才在片场,她好像就一个跑腿吧? 江妤琪淡淡浅笑着,眉目静然,“我也就刚毕业那两年拍过一些广告,参与过一些电影的拍摄,所以到现在也跟一个菜鸟没区别。” “这是你自己找的工作?”秦桑有些好奇。 “不是,”江妤琪的笑容有些勉强,“纪卓扬是投资方。” “既然这样,不是应该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职位?”秦桑顿了顿,“抱歉,我说话比较直接,刚才他们完全就是把你当成跑腿的,他应该不会安排你做这种事情吧?” 江妤琪敛着眸,声音低了下去,“他给我安排的是导演助理。” 唔……好像有些话不应该继续下去了,秦桑转移了话题,“一会我要买画画的颜料,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我陪你一起买吧。” “嗯,好啊,我回来港城也没有什么机会出来逛。” 尴尬的气氛这才消散了许多。 秦桑发现自己的电话在震动的时候,正要去买画画的颜料,她瞟了一眼手机,对江妤琪道,“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江妤琪点了点头,“没事。” “你人在哪里?”电话接通,不等秦桑开口,那边就传来男人低沉不悦的声音。 “ZR商城这边。” 那边沉默了几秒,秦桑好像听到他的呼吸有些沉重,“什么时候回来?” “晚一点吧,我还要买些东西。” “我过去接你。” 秦桑皱着眉头,淡声道,“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我在商城门口等你。” “我说……”秦桑话没有说完,周旭尧已经切断了通话。 秦桑恨得牙痒痒地收好手机,转过身,却发现江妤琪站在一家婴儿用品店的边上盯着里面在发呆,从她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瞧见江妤琪的一个侧脸,在明亮的光线里,好像沉浸在什么痛苦的回忆中。 “妤琪?” “呃?”江妤琪蓦然回神,“你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秦桑错觉,她好像看见了江妤琪的眼底有一层水光。 “嗯,”秦桑侧目看着那家店,“你有需要买的东西?” 江妤琪楞了楞,“没有,只是无聊看一看。” 说完,她率先转身,秦桑看了一眼婴儿用品店,眸色沉了沉,然后追了上去。 每个人都藏有秘密,在别人瞧不见的角落里,独自蒙灰。 洗手间门外,秦桑提着购物袋站在一旁,有脚步声靠近,她抬头就看见一个女人走了过来,有些脸熟,不过没有认出她是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过了一会儿,忽然听洗手间里传来一声惊呼,秦桑一惊,推门而进,一眼便看见江妤琪坐在地板上,捂着额头。 “妤琪!”秦桑快步上前顿下身,“你怎么了?” 江妤琪脑袋有些昏,听到秦桑的声音,柔声道,“没事。” “江妤琪,港城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识趣的话,就给我滚出去。”一个刻薄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秦桑眸色冷下来,“妤琪,是她推倒你的?” “桑桑,算了,我没事。” “是我推的又怎么样?你又是谁?江妤琪的朋友?” 港城不大,不过人却不少,彼此不认识,一点也不算意外。 秦桑把江妤琪扶起来,看见她额头上红肿了一块,缓缓地转过身,看向那个女人,“你刚说是你推的。” “就是我推的。”女人横眉竖眼道。 秦桑抬步走过去,站定在她的面前,两人身高不相上下,但是对方却被秦桑的气场给震住,下一刻,只觉得膝盖一疼,应声跪倒在光可鉴人的瓷砖地板上。 江妤琪也被吓了一跳,忙上前拉住了秦桑的手,“桑桑!” 那个女人痛得脸色有些惨白,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桑,“你……你……” 秦桑眉目不动,居高临下睨着她,绯唇淡淡蹦出两个字,“道歉。” 女人恶声恶语,“你说什么?!” “道歉!” “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这种女人,秦桑见得不要太多,她勾着唇,“不肯道歉是么?” “让我跟她道歉,你做梦!” “桑桑,算了,刚才也是我自己没有站稳,不能全部怪她。” “江妤琪你给我闭嘴!成天装好人给谁看?恶心!”那个女人一边说,一边想要站起来。 结果还没站起来,就被秦桑双手扣住肩膀强行压了下去,猝不及防的力道,再一次跌回地板上。 “我想起来了,纪家内定的媳妇是吧?”那天晚宴上,纪家在把纪卓扬介绍给全场认识的时候,这个女人也站在台上,以纪卓扬未婚妻的身份,具体的名字,秦桑想不起来,不过这张脸倒是没有全忘。 “知道我的身份,还不赶紧松开你的手!” 秦桑闻言顺从地松开手,不过,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纯净水,拧开了盖子,对准那个女人,兜头浇了下去。 “啊!你疯了!”女人捂着脸,尖叫起来。 秦桑将空瓶子扔进一旁的垃圾篓里,慢条斯理地看着一脸狼狈的女人,笑得天真无邪,“你这么脏,我就免费给你洗一次。” 女人抹了一把脸,露出凶神恶煞的眼神,“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秦桑的唇角勾勒出一道浅浅的弧度,清清凉凉地微笑着,“噢,我叫秦桑,记住我的名字了,随时恭候你来找我。” “你……你……”那个女人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秦桑拉过一旁傻眼的江妤琪往外走去,轻飘飘地抛下一句,“对了,我会转告纪卓扬今天发生的事情。” 回到港城,关于秦桑的传闻,江妤琪听到过不少,刁蛮任性,蛮不讲理,从小就喜欢欺负别人,少女时期就公开向自己的小叔示爱,不知廉耻。 都是一些负面的评价,在港城,秦桑两个字就是臭名昭著。 只不过,在香港见到秦桑的第一眼,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漂亮的耀眼,短短的几句交流倒是有良好的教养。 刚发生的那一幕,确实令她感到震惊且意外。 手段好像有点强硬,应该说,霸气得令她都为之屈服。 然而,那个人毕竟来头不小,秦桑这么做,只怕会惹来事端,她不免有些担忧。 秦桑的恼火依旧没有消散多少,她觉得自己今天是出门每天看黄历,所以才会一而再地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一个个都是神经病,气得她恨不得将她们统统扔到港江里去!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江妤琪,“你刚才为什么要忍气吞声?” 江妤琪楞了几秒,然后淡然一笑,“桑桑,刚才谢谢你那么帮我,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因为我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招惹麻烦?那种女人就是欠教训。” “这种人,无视就好了,没必要生气。” 秦桑盯着她的脸,“有些人,你越是忍,她就越过分,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你就应该还回去,而不是这样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桑桑,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本以牙还牙。”江妤琪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认命的味道。 忽然想起上次在宴会的时候,她也对自己说过,她羡慕自己的勇敢。 秦桑有些懂了,江妤琪是纪家的养女,对于她来说,纪家就是恩人一般的存在,让她衣食无忧地长大,可是到底不是亲生的人,很多事情,由不得她任性,肆意妄为。 她们之间是全然不同的。 …… 秦桑最后也没有坐周旭尧的车回来,让周旭尧在ZR商城门口外面等了半天,却扑了个空。 等他回到别墅的时候,秦桑已经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了。 周旭尧推开卧室的门,长腿迈开走了过来,“我说了过去接你。” 秦桑看着他深沉的脸,低声咕哝着,“我又没说要你接。” “所以,你是故意让我在哪儿傻等的。” 秦桑今天的心情很糟糕,实在没力气跟他争辩,“你自己擅自决定,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是好心被当驴肝肺?!”周旭尧冷着脸,声音不由得拔高几度,伸手过去扣住她的手,正好碰到她白天被咖啡汤到的手背。 “你弄疼我了!”秦桑盯着冷下去的脸,放开喉咙呛声,“你对我那么凶做什么!我现在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吗?周旭尧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那声音,活似她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一样,一双漆黑的眼睛也瞪得老大,蒙着一层淡淡的光,好像尧哭出来,搞得好像不对的人是他似的。 周旭尧盯着她,手不由得僵了僵,一口气上到喉咙又压了回去,放缓了声音,“我怎么凶你了?” “你现在就是在凶我!” 周旭尧再的气,这个时候也发作不得,软着声音,“那我都说了去接你回家,你自己跑回来还让我在那里傻傻的等,你还有理了?” “我手机没电了,那里那么大,我去哪儿找你?” 她回到家,马上给他打电话通知他回来了好么? 周旭尧这才松下了脸色,“好了,是我不好,别板着脸了。”他拉过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我心情不好,不想见到你,你离我远点!”对着他,秦桑没有多好的脾气,大概是最近他不敢轻易对她动怒。 面对她的不友善,周旭尧没有动怒,反而失笑问道,“遇到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了?” “跟你说了也没用。” “你不说,怎么知道没用?”他勾了勾唇,“你老公我还是有点本事的。” 秦桑抿着唇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响,忽然淡声道,“我的膝盖磕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秦桑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然后盯着他的脸一动不动地观察着。 只见周旭尧眉头一皱,掀开她的裙子,果然就看见她的膝盖淤青了一块,有些发紫,“怎么弄的?” 他显然有些不悦,秦桑动了动膝盖,“摔了一跤。” 周旭尧忽然站起来,转身就出了房间,秦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没有看准他的表情,结果过了一会儿,卧室的门再度打开,他手里提着家庭急救药箱走了回来。 他坐下来,拿出消淤的药,动作倒是熟练而温柔,室内的光线柔和了他脸部的轮廓,秦桑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周旭尧眸沉如水地看向她,“现在厉害了,淤青了这么大一块都不喊疼了?” 她有多怕疼,周旭尧一清二楚。 秦桑抬起眼眸,看着男人完美的轮廓,慢慢道,“周旭尧,你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症?” 周旭尧蹙眉,“你想骂我神经病?” 秦桑抽回自己的手,“我可没有这么说。”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过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了,我也不好否认。” “……” 第231章 盛兴集团。 席助理推门而进,柔和的光线里,他看见陆禹行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边抽着烟。 “陆总,还不回去吗?” 几个月之前,陆禹行每天下班以后几乎都是准时回家,甚至推掉了很多应酬,然而最近他渐渐的又跟五年前一样,留在办公室的时间越来越长,即使忙完了,也会带到夜深,甚至通宵不走。 不单如此,他的烟也抽得越来越凶。 “你先回去吧。”陆禹行没有回头,漠漠道。 席助理默了默,“那我先走了。”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陆禹行这才缓缓回过身,缓步回到办公桌后,坐进椅子里,目光不经意地瞥见桌面上放着一个印着某药房名字的袋子,冷漠的眼神又深沉了几度。 女人绝情起来,真的是比任何一个人男人都要狠心。 背靠在椅子上,阖上眼睛,心底呢喃着她的名字,周围安静得如同沉入了水底,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发出呜呜的震动。 医院里,凌菲抱着孩子靠在病床上,看见林嫂走进来,“通知二爷了吗?” 林嫂露出为难的神色,“二爷没有接电话。” 凌菲闭了闭眼睛,眉目上有一层疲态,“算了,他应该是在忙。” 孩子发烧生病住院,凌菲和林嫂连夜带着孩子赶来了医院,一路上给陆禹行打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没有戳破那一层关系之前,陆禹行极少会不接电话,尤其孩子出生以来,然而最近他基本是不回家,电话也时常联系不到人,像是失踪了一般。 “让我来抱小少爷,二夫人你睡一会儿吧。” 凌菲低头看了看孩子的脸,小心地把他交给了林嫂,“那你看着,我再出去打个电话看看。” “好的。” 凌菲拿着手机,转身出了病房,空无一人的走廊格外的安静,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她走到尽头,反复犹豫了好一会儿。 拨出了一个号码。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秦桑给惊醒了过来,转了个身,发觉自己被男人抱着,她更是烦躁,伸手推着身侧的男人,沙沙的嗓音全是不耐烦,“周旭尧,你的手机吵死了!” 周旭尧打开台灯,看见闭着眼睛眼睛皱着眉头吼道,“赶紧关掉!” 然后把自己的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他唇角不自觉地勾出一抹浅笑,一边接起电话,一边温和地安抚她,“你继续睡。” 电话那边的凌菲听到男人的声音楞了楞,“旭尧。” 夜里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虽然不是十分大声,然而却能听个分明,尤其是秦桑对凌菲的声音可以说是格外的敏感,哪怕她是刚被吵醒。 倏然抽出脸,一双黑亮的眼睛半眯着看向周旭尧,就这样彻底被闹醒了。 周旭尧也一怔,抬眸对上秦桑的视线,默了几秒,没有避开,直接开口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吵醒你了?抱歉。”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桑的脸。 凌菲察觉他的冷淡,“也没什么事,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吧,到底什么事。” 凌菲抿了抿唇,低声道,“孩子发烧了,我联系不到陆禹行,不知道找谁,就给你打电话了。” 因为靠得近,所以凌菲说的话,秦桑都能庭听得清楚。 她也没有插嘴,只不过,昏暗的光线里,脸色有些清冷。 周旭尧温温淡淡地道,“联系一下他的助理或者秘书,应该会知道他在哪儿。” “嗯,我知道了,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休息。” “挂了。”周旭尧摁下挂断,放下了手机。 秦桑看着他,长睫动了动,“不去医院看看?” 周旭尧懒懒道,“生病的又不是我的孩子,我去做什么?” “她三更半夜联系你这个旧情人,显然就是希望你能过去给她安慰和依靠,你难道没听出来?” 这话显然有些刻薄和故意挑衅的味道,然而秦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她能察觉到周旭尧的脸色变得差劲了,装做视而不见,翻转了身体想要逃离他的怀抱。 却被男人环住了腰,重新拽回了他的怀里。 男人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后和脖颈上,微痒微烫。 “虽然我很高兴你吃醋,不过现在这个点,安分点睡觉,别闹脾气,嗯?” “你去客房,或者我去,你选择一个。” 周旭尧皱眉,“桑桑,别闹了。” 秦桑没有说话,动手去掰他的手,周旭尧见她用力翻过她的身体,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沉声道,“你来真的?” “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短暂的沉默,周旭尧松开她,坐了起来,“你继续睡,我去客房。” 说罢,他下床就走了出去。 床铺上还残留着男人的温度和气息,一直萦绕不去,秦桑烦躁地坐起来,起身去翻出一套新的床单被套,将床上的那一套给换了下来。 柔软干净的被单有淡淡的清香,秦桑这才感到舒畅了许多。 …… 第二天清晨,秦桑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指尖有温热结实的触感,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混沌的脑子是一片空白,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缓缓地睁开眼睛,男人俊美的脸庞猝不及防地映在她的眼中,眨了眨眼,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昨晚被她赶到隔壁房睡觉的男人,此时此刻,正躺在她的身侧。 男人睡得很沉,紧闭的双眼下方有一圈淡淡的青影,两道剑眉比以往要柔和几分,呼吸平稳均匀,菲薄的唇微微翘着。 那么大一张床,他偏生堂而皇之枕在她的枕头上,一双手臂压在她的腰上,环住了她的身子,把她整个人都镶嵌在他的怀里。 秦桑蹙着眉头,伸手推他,结果腰间的手臂骤然发力收紧,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近在耳边,“嗯,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往秦桑的脖颈上埋下脸,整颗脑袋都埋了下去,甚至无意识地蹭着她的皮肤,像撒娇的动物。 秦桑嘴角抽搐了几下,忽然曲起双腿,然后手脚并用,使劲往他身上推去。 下一刻,木质的地板上发出一身闷响,周旭尧只觉得身体忽然悬空,砸在地板上,张开眼睛就看见秦桑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冷眼睨着他。 周旭尧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一手拨弄着他墨黑的短发,一手搭在膝盖上,“你叫人起床的方式不能温柔点?” 男人清晨刚属性的嗓音,有一种特别的沙哑磁性。 秦桑顶着微乱的长发,面无表情地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嗯?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周旭尧站起来,俯身正要吻下来,秦桑去堪堪别开了脸,男人的唇顿住,没有过分的举动或者半分强迫她的打算,淡淡的笑着,“你先洗漱?” 秦桑不说话,抓过一旁的枕头砸在周旭尧的脸上,“你不是睡隔壁吗?还是你在隔壁睡不习惯,要是这样,这个房间我可以让给你。” 周旭尧也不尴尬,把枕头扔回床上,“再不起来,上半该迟到了。” 秦桑看着他无视淡漠的样子,不由得动了脾气,“周旭尧,你少给我装傻充愣!” 周旭尧充耳不闻,转过身一边往浴室走,一边淡声说道,“我速度比较快,我先洗漱,你再躺一会儿也好。” “周旭尧!” 自己的脾气和暴躁混杂而成的用力一拳,却像是砸了一团棉花上,秦桑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 周旭尧最近的心情很不美好。 秦桑闹脾气跟他分房睡已经一个星期,依旧没有妥协的打算,为了防止他半夜再度偷袭入侵,她连备用钥匙都给没收了。 所以,他一个已婚男人,却是夜夜孤枕。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他习惯了每天夜里怀里抱着她入睡,清晨醒来睁开眼就能看见她的睡颜,现在她不再身侧,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而他为何会这么窝囊被赶到谁客房还得乖乖顺从的地步,追根究底,都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 夜庄某豪华包厢里。 周旭尧整个人都显得颓废而无精打采。 秦彦堔瞥了他一眼,扔出一张牌,“你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怎么?你家那个女人还是不让你睡?” 秦桑满身伤痕地住进医院,那些护士的七嘴八舌,虽然不知是否真实,不过秦彦堔倒是从温绍庭那金口里挖到了一些消息,为此他也鄙视了周旭尧一番。 周旭尧面无表情地斜眼瞟了他一下,将自己面前的牌推倒,“胡了。” 秦彦堔,“……” “Shit!你已经胡了我四圈了,是专门等着坑我吗?”他受不了地大叫。 温绍庭慢条斯理地道,“这叫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周旭尧抽着烟,吞云吐雾,“你俩凑一起都可以去唱戏了,要不要考虑改行。” 秦彦堔嬉皮笑脸,“讲真,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板着一张臭脸,秦桑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把你气成这样?” 提到秦桑,周旭尧的脸又沉了几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洗牌。” 恰在此时,温绍庭的手机响了起来,“喂。” 其他的人听不到电话那端说了什么,不过看着温绍庭那一贯冷漠的语调瞬间变得温柔,不用猜都知道对方是谁。 “你先睡,不用等我,好。” “陈眠催你回去了?” “嗯。” 秦彦堔笑了笑,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瞧,结婚了就是这一点不好,玩得晚一点,就会连环夺命催促你回家。” “我该回家了,”不料,温绍庭丝毫没有不愉快或者觉得这种电话烦人,反而异常享受,他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拿过衣服手机,“你们继续。” “喂喂,老二,你不是吧?她一通电话你就要走了?”秦彦堔哇哇大叫,“你们今晚害得我输了这么多,好歹也得让我赢回一把!” 温绍庭将手里的烟碾熄在烟灰缸里,面不改色道,“她在等我回去,你们自己玩。”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喂!老二!” 秦彦堔眼神哀怨,幽幽地看着周旭尧,“旭尧,你有没有觉得老二乐在其中?他这是妻管严吧?” 周旭尧的脸已经黑得要滴出水来,视线瞥向自己的一直保持着安静的手机,头一回那么羡慕温绍庭有人催促他回家。 他家的那个女人,别说催他回家了,大概是巴不得他死在外头! 同样是女人,怎么秦桑的差别就那么大?这么晚了,她难道一点也不关心他在外面干嘛? 一旁的秦彦堔完全没有注意到周旭尧变幻莫测的脸,自说自话,“说起来,秦桑跟传言里的不太一样啊,你这么晚不回家,她都没有来追催你,你小子果然是会调教女人啊!” “秦小四,你想让我调教调教么?”周旭尧阴恻侧地说了一句。 秦彦堔这才注意到他黑沉的脸色,隐隐觉得胸口的肋骨有点疼,“免了!” “回去了!”周旭尧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包厢。 秦彦堔就这样被他们无情地抛弃了,十分无辜地看着另外一个牌友,“我说错什么了吗?” 那个男人拍了拍秦彦堔的肩膀,“小四,难怪跟你交往过的女人跟你分手的时候,都是叫你去死。” 早晚他会惨死在某人的手下。 …… 周旭尧回到别墅,屋里的灯已经熄灭了,黑漆漆的一片,没有等待他归家的人。 他上了楼,站在主卧室的门口处,试图开门,果然发现房间门已经锁上了,备用钥匙他也没有,想要堂而皇之进去,显然是不可能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转身进入了隔壁房,然后走到阳台上,心里暗测了一下旁边主卧阳台的距离,抬手撤掉领带,挽起袖子,一脚踩在了围基上,长腿一跃,轻松落在了主卧阳台上。 天边挂着一轮皎月,银色的光线柔柔落下来,他拉了拉阳台的落地窗,果然发现她没有上锁,勾了勾唇,登堂入室。 卧室里是漆黑一片,依赖着窗外的月光,隐约可见床上隆起的一团。 周旭尧进更衣间里拿了衣服进浴室冲了个澡,然后蹑手蹑脚地掀开爬上床,伸手将女人温香软柔的身体搂进怀里,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隔天一早,周旭尧早早便醒了过来,然后从阳台上回到了隔壁的房间。 秦桑起来的时候,她感觉昨晚好像有人抱着自己,所以第一时间就是去看了房门,没有异常,她敲了敲脑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到了晚上,等秦桑睡下以后,周旭尧如法炮制,再一次成功潜入。 一直到了第四天晚上,周旭尧正要掀开被子,卧室里的灯骤然亮了起来,秦桑一张素净的脸庞冷冷地对着他,“周旭尧,请问你在做什么?” 她就觉得不对劲,虽然每天早上起来都没看见他人,然而身侧的位置显然是有人睡过的痕迹,而且,残留着属于他的味道,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周旭尧没有被逮到正着的尴尬,反而神色平静,镇定自若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你也看到了,睡觉。” “我还没同意让你跟我一起睡。” 他自说自话,“那现在就同意吧。” “你脸皮怎么会那么厚?”秦桑愠怒不已。 周旭尧眉目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有条不紊地道,“长期分房睡会影响夫妻感情。” “见鬼的夫妻感情,我跟你压根没感情!少跟我扯些有的没的!” “没有感情就更应该培养。” 秦桑抿着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抗争。 感情确实可以培养,然而他们,可能么? 周旭尧的眸黑如刷墨,静静地看着她,唇角又仿佛勾了点点的笑意,“这么多天,再大的气也该消了,睡觉,嗯?” 见过耍流氓的人,但是没见过比周旭尧这个男人更会耍流氓的了。 盯着男人温柔的眉目,仔细想想那天晚上的事情,好像也找不到值得她生气的地方,毕竟他没有接到凌菲的电话就出去,事后据她所知,也没有去找凌菲。 如此说来,倒是她小题大作了些。 这几天他也是安分守己,要说生气,倒也没有,尤其是发现他为了回来睡觉,竟然幼稚得翻阳台…… 矜贵优雅的周公子,做出这种举动,说不出不知道多少人该跌破眼镜,他还敢更加幼稚一些么? 她闭了闭眼,没有了声息。 周旭尧看着她沉寂下去的眉目,然后背对着他躺了下去,一头栗色的卷发疏松地散落铺满枕头,他盯了半响,才抬手关了灯。 …… 陈眠和温绍庭的家里,秦桑半躺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恹恹的。 温睿则是坐地地板上捯饬着他的玩具,阿牧庞大的身躯上,小卡慵懒地趴在上头,猫和狗相处得这么融洽,连秦桑都感到新鲜,毕竟小卡这个傲娇货,不管是人或者动物,一般它都懒得搭理,更多时候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臭脾气。 秦桑盯着孩子和动物,脑子里面想的,却都是周旭尧。 忽然,温睿出声打破了她的恍惚,“桑姨,你给周叔叔打电话,让他过来我家吧。” 秦桑懒懒瞥他一眼,“为什么?” 温睿压低声音道,“因为他上次答应给我买大黄蜂啊,结果现在都还没有给我送来。” “不要。”秦桑拒绝。 “桑姨……”温睿撒娇。 “撒娇也没用。”秦桑闭上眼睛。 这时,陈眠端着水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什么撒娇?” “噢,温睿说……唔……”秦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睿软乎乎的手丫捂住了嘴巴,被他抢断了话,“什么也没有!” 陈眠摸了摸温睿的西瓜脑袋,“好了,木木,你上楼去写作业。” 温睿耸拉着脑袋,“啊……” “不写完,你二爸回来又要罚你扎马步了。” 温睿扒拉在秦桑的身上,仰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卖可怜,“桑姨,你家缺不缺孩子,我跟你回家好了。” 秦桑哭笑不得捏了捏他的脸蛋,“我可不敢要你这个小恶魔,你还是听话,乖乖去写作业吧。” “连你都不帮我。”温睿撅着嘴巴嘟嚷。 陈眠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好了,快上去,我跟你桑姨要谈事情。” 秦桑盯着温睿带着一猫一狗上了楼,转而看向陈眠,“看来你现在过得不错。” 忽然有些羡慕陈眠,她现在这种生活状态,正是自己渴望的,平淡却温馨,有个宠自己的男人,和一个可爱的孩子。 然而这些似乎都离她很遥远,遥不可及。 陈眠笑了笑,“恩,还好。” “有没有考虑跟他要一个孩子?”秦桑问。 陈眠默了默,“顺其自然吧。” “秦叔的身体怎么样了?公司那边呢?现在情况如何?你是怎么打算的?”陈眠转移了话题。 “我爸身体就那样,不好不坏吧,”秦桑心不在焉地答道,“至于公司,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木已成舟,时至今日,她无力回天。 陈眠睨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还是很在意陆禹行?” “他好像不是我看到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 秦桑咬着下唇,咬出了一排浅浅的牙印,“如果我说他对我有感情,你会不会觉得我自作多情?” 陈眠波澜不惊,温凉地说道,“也许有吧,但是有感情又能如何?” 陆禹行心思那么深,从来不把情绪表现出来,不过要说他完全不在意秦桑,又不太可能,可是要说爱,似乎又太过果断了。 他那种人,爱情对于他们大概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秦桑白皙的手指勾着一缕长发在把玩着,沉默了半响,反问陈眠,“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 “嗯。”秦桑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不知道,”陈眠如实道,“这种假设不成立,通常举棋不定的时候,就需要被逼上绝境才会有答案。” “你还真是理性得可怕。”秦桑吐槽她。 “陆禹行那种孤僻冷漠的男人,被爱的需求远远大过爱人的本能,你一直都无私付出,所以他对你有所流连也是必然,”陈眠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有条不紊地分析,“有强大的自尊感和强烈的占有欲,这种男人很容易极端。” “所以呢?” 陈眠淡淡地掀眸,“其实你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再问我。” 第232章 秦桑缄默着,对陈眠的话不可置否。 人类是情感神经丰富的物种,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可谓百味皆由心生,强大的时候总有奇迹,软弱的时候不堪一击。 秦桑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一个没有了躯壳的乌龟,软弱的想要躲起来,却发现无处可躲。 本以为借着周旭尧可以让自己更快地逃离那些剪不断的联系,结果到头却发现自己一头扎进的是一张蜘蛛网,越挣扎,越绝望。 自以为是强大的自己,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 她坐起来,看着被风刮得飘起来的窗帘,喃喃道,“我该回去了。” 说着,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陈眠陪她走到玄关处,她回头道,“去看温睿吧,不用送了。” 陈眠依在墙壁上,双手环抱在胸前,“桑桑。” “嗯?” “你不欠陆禹行什么。”陈眠道。 秦桑怔了怔,随即淡淡一笑,“我知道,走了。”拉开门,走了出去。 不欠么?也许吧。 可是为什么每次看见他冷漠孤单的背影,总是会觉得有些难过? 从他们的家里出来,天色已经黑了下去,秋风掀起一阵凉意,秦桑抬手捋了捋被吹乱的长发,她抬眸眺望着远处的天空。 刚要迈开步伐,面前却出现了温绍庭的身影。 男人气场的身躯后正好有路灯,橘黄色的光线柔柔落下,在男人俊美的轮廓上剪影出一层淡漠的影子,秦桑看着他,淡声打招呼,“温先生。” 温绍庭微低着头,“要回去了?” “嗯。” “需要我送你吗?” 秦桑勾着唇淡淡一笑,“不用了,早点回家吧。” 这个男人,对所有的女人都只有一种脸色,那就是冷漠,能让他主动跟关心了自己一把,也是沾了陈眠的光吧。 “那你小心点。”温绍庭也没坚持。 秦桑点了点头,刚走出一步,又停了下来,忽然朝温绍庭开腔,“温先生,你相信命运吗?” 温绍庭漠漠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算了,我走了。”秦桑摆了摆手,脚踩在鹅卵石的小路上,兀自地笑了。 想起了刚回国不久的时候,她爸爸安排她相亲的对象是温绍庭,结果却让陈眠跟他碰了面,两个主角连面都没见到,就这么黄了。 好像是冥冥中自有注定一般。 把陈眠和温绍庭拉到了一起,又把她和周旭尧推到了一个世界。 …… 陈眠的公司和周旭尧的公司有业务来往,两人谈完事情,周旭尧主动提出送陈眠下楼。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陈眠一如既往的优雅装束,一板一眼的甚至有些呆板,说实话,周旭尧一直到现在都会觉得她和秦桑成为好朋友真是一对奇葩的组合。 正常的思维看来,陈眠这么严谨呆板的女人,对上秦桑这种徒有外表的漂亮,通常都会看不顺眼才是。 “想问什么,直接问吧。”陈眠不咸不淡地开口。 周旭尧挑了下唇角,一手抄进裤袋里,靠在电梯上,“你跟她关系比较好,应该知道她喜欢什么吧?” “喜欢很广,无法一一列举,”陈眠面容温静道,“怎么?” “她生日快到了。” 陈眠这才抬起睁眼扫了他一眼,好像有几分意外,须臾,她一改在工作上木然的腔调,难得温婉说道,“秦桑小孩子心性比较重,少女心也好没有泯灭,有浪漫主义,不过讨厌浮夸。” “能说具体一点吗?”周旭尧皱着眉头。 电梯抵达一楼,叮一声打开,陈眠步履优雅地迈了出去,“简单朴实的浪漫,她应该会很喜欢,自己想一想。” 到最后,陈眠也没有给到他实质性的指示。 …… 容旌从接过文件,忽然听见周旭尧道,“容助理,对女人而言,简单朴实的浪漫有哪些?” 容旌的手一顿,整个人一愣,“啊?” 周旭尧皱着眉头,补充道,“就是女人生日的时候,应该怎么做,她才会高兴。” “那个……送花和礼物,然后一起共进晚餐?”容旌有些生硬地道。 一直以来应付起女人游刃有余的周旭尧,竟然开口问他这种问题,容旌受到的惊吓不止一点点,他都要怀疑眼前的周旭尧是不是本人了! 周旭尧沉默了一下,驳回了容旌的提议,“这些把戏应付其他的女人能行,她应该不会喜欢。” 她?容旌思前想后,只想到一个人,“周总是说太太吗?” “嗯。” “太太自小生活优渥,人又长得漂亮,送礼吃饭这种事情应该经历过很多,确实没有新鲜感,”容旌道,“要不,我去问问办公室的那些女性?” 周旭尧以前身边的女人不少,虽然他对待她们都很温柔,然而从来没有哪一个会让花心思准备生日礼物或者想要哄开心的,现在他不单记住了秦桑的生日,还主动想要准备让对方惊喜的事情,好难得。 不过也对,秦桑从一开始就跟那些女人不一样,身份地位就不一样,所以对周旭尧来说,她也是特别的存在吧。 周旭尧低声道,“算了,不用了,你出去吧。” …… 秦桑睡到半夜的时候被渴醒了,睁开眼发现周旭尧竟然不在床上,她起床走出了房间,下楼去喝水。 却意外地发现厨房里的灯在亮着,周旭尧穿着一身白色的居家服,身上围着一条蓝色的围裙,站在琉璃台前捯饬着什么。 三更半夜不睡觉,他在厨房里做什么?弄吃的吗? 秦桑带着好奇心,轻手轻脚地往厨房门口靠近,一眼望去,发现琉璃台上洒落着鸡蛋壳,面粉各种,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场面有些惨不忍睹。 周旭尧带上隔热手套,从烤箱里端出什么东西,黑了一层,飘着一阵烤焦味。 失败作品,被他无情地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篓里,秦桑见他身形要转过来,条件反射地往一旁躲了起来,缓了缓,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本书,虽然看不见书名,不过她看到了封面图片上的那个蛋糕。 秦桑愣了楞,他这是……在做蛋糕? 周旭尧的厨艺不错,不过很少会下厨,还以为他什么都会,原来不会的事情,他也会去学。 只是学做蛋糕,还是这种时候…… 虽然不想自作多情,不过,貌似她的生日是在后天吧?是要给她准备的? 秦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重新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盯着门口的方向,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周旭尧站在厨房里认真研究的画面。 次日清晨。 吃早餐的时候,秦桑看了一眼周旭尧,果然发现他的眼底下有一层淡淡的青影,显然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不过轮廓分明的脸,温润内敛的英俊一如往常,精神倒是看着很好的样子。 昨晚上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什么时候回来睡觉的,她完全没有了知觉。 “看什么?”周旭尧从报纸里抬起头,目光凝向她,淡声问道。 秦桑注意到他的手背贴了一枚创可贴,端起牛奶慢慢浅啜,“你的手怎么了?” 周旭尧微微一顿,“不小心刮了一下。”他倒是意外她竟然会关注到这一点。 “怎么忽然关心起我来了?”他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 想起昨晚上看见那一幕,秦桑睁着眸,笑眯眯地道,“不行吗?” “受宠若惊。” 两人从结婚到现在,她有意无意地都保持着与他的距离,关心这种事情更是不可能,就好比如,他夜归她不过问,他喝醉,她能一脚踹他下床。 盯着他节奏缓慢而动作却优雅地放下咖啡,秦桑淡淡道,“说得我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你一般。” 周旭尧骨节分明的手将报纸叠好,勾了勾唇,“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更关心我而已。” 秦桑抿了抿唇,“你该去上班了。” “你不跟我一起走?” “我今天要回去看我爸,不去公司了。” “我送你。” 秦桑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抽过纸巾擦拭嘴巴,“秦家和你公司不顺路,不用那么麻烦。” “那就让司机过来送你。”周旭尧道。 他的表情淡淡的,眼眸也是波澜不惊,就是不准备让她自己出门,好像她单独出门就会遭遇不测一般。 秦桑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他,淡淡启唇,“周旭尧,我有驾照,而且我已经快三十岁了,你别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你开车随随便便都能跟别人擦上,我不得不怀疑你的驾照是花钱买来的。” 秦桑蹙眉,“上次是韩悠的车撞上来,不是我撞上去。” 那一次的小事故,他也知道,看来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他,不过闹到警局里面去了,他不知道显然也不太现实。 “一样,我送,或者司机送。” 用一个身份来形容她对周旭尧的感受,那就是——管家婆。 什么都管,而且,喜欢大惊小怪,比她爸还要啰嗦。 “司机送。”他认准的事情,跟他争辩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只能妥协。 周旭尧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抬起她的下巴就要吻下去,然而秦桑还是避开了,他顿了顿,没有动怒,亲在她的脸颊上。 “晚上回来吃饭吗?” 秦桑皱着眉头,嫌弃地抬手擦着被他亲过的地方,“不了,我陪我爸吃。” 他看着她的动作,低笑着,“好,那我先去上班了。” 等他步出了餐厅,一旁的保姆捂着嘴巴笑了笑,“太太,有时候你也应该表现得主动一些才行啊。” 秦桑一愣,“主动什么?” “夫妻之间关系和睦,是靠两个人一起努力维持的,先生对太太好,太太适当的回应一下,先生一定会很高兴。” 秦桑的手抚过男人亲吻的位置,颦了颦眉,“我跟他没有什么好互动。” 他就像一个不知廉耻的人,虽然她冷眼冷脸,但是他却完全不在意,每天出门都要亲她,像是在执行一种仪式,完全不在意她的嫌弃。 不过除了亲吻,他也没有更多过分的举动。 …… 秦家别墅里。 曾经的秦家很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秦桑从来不觉得荒凉和大,不过如今却变得空旷起来,好像说话的声音都会有回声似的。 秦有天的精神不是很好,秦桑陪着他聊了没多久,他就困乏地睡下了。 小心地关上门,正好看见林嫂端着一碗米糊尧去凌菲的房间,“林嫂。” “小姐,大爷歇下了?” “嗯,最近医生过来检查有说什么吗?” “医生就吩咐要注意休息按时吃药,还有就是要定期到医院做检查,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 “辛苦你了。” 林嫂笑了笑,“这都是我该做了,什么辛苦不辛苦。” 秦桑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米糊,“前几天听说孩子生病了,现在没事了吧?” “已经没事了,小姐要去看看吗?” 秦桑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啊。” 她本就有这个打算。 还没有进入房间,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孩子的哭声,还有凌菲慰哄的声音。 推开门,只见凌菲抱着孩子轻轻摇晃着,也顾不上抬头,“林嫂,他应该是饿了,米糊好了吗?” 刚说完,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秦桑,楞了楞。 林嫂端着米糊走进去,“来了来了。” 凌菲把孩子交给林嫂,兀自笑了笑,“你喂他,我身上刚被他尿湿了,去冲个澡换一身衣服。” 由头到尾,她好像没有看见秦桑一般。 秦桑丝毫不在意,走过去,低头看着孩子一个巴掌大的脸蛋,白白嫩嫩的,有些肉呼呼的感觉。 一双眼睛黑溜溜的,大概是没有见过她,盯着她看的时候眼睛都不眨。 林嫂喂他吃东西的时候,他很配合的张开嘴巴,吧唧吧唧吃得很香。 忽然,他盯着秦桑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双眼弯弯的,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身体扭动着,手舞足蹈起来。 林嫂不由得笑了,对秦桑说,“这孩子好像很喜欢你。” 喜欢她? 秦桑眼底有一丝茫然,说实话,她对这个孩子没有什么感觉,一定要说一点想法,那就是不喜欢,因为他是陆禹行和凌菲的孩子。 不过现在看着他,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不管大人犯下多大的错误,孩子本身都是无罪的,因为他的出生由不得他来选择。 这么一想,秦桑看着他也觉得可爱了许多。 “小姐,你要不要抱一下?”林嫂问她。 秦桑一怔,摇头,“不了,我不懂抱孩子。” 那么小的一个,她怕被她摔着了。 林嫂喂饱了孩子,把他放在一旁的摇篮床上,“厨房里还在炖着汤,我得下去看火,小姐你帮忙看一下他。” “嗯,好。” 等林嫂退出房间,秦桑在摇篮床边上坐下来,低头看着孩子,五官倒是长得很精致,不过她怎么瞧也瞧不出这个孩子有哪里像陆禹行。 孩子一边笑,一边居举高着双手在空中挥舞着,秦桑好奇地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孩子的脸,软乎乎的,有点像戳棉花一样,刚要收回手,却被孩子抓住了手指。 温软的触感,瞬间让她柔和了眼神。 秦桑的唇角自然而然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轻轻摇晃着手,使得孩子发出更大的笑声。 凌菲洗完澡出来,发现房间里只剩下秦桑再逗弄着孩子,整颗心脏都震了一下,有些慌张地走过去,“你怎么还在这里?” 秦桑被她的声音拉回现实,眉目唇角上的笑容悉数敛去,变得清清冷冷,“林嫂有事情去忙了,让我帮忙看着孩子一下。” 凌菲也觉得自己的情绪激动了一些,缓了缓,淡声道,“谢谢了。” 说罢,便把孩子从床上抱了起来,那姿态好像是生怕秦桑会对她的孩子做出什么事情一般。 秦桑的心底溢出一层冷笑。 “你放心,我再不堪,也不会对一个无辜的孩子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凌菲抿了抿唇,“没事的话,你还是出去吧。” 秦桑挑眉,慢里斯条的翘着腿,“我当然是有事找你。” “那你说吧。” “婶婶,周旭尧现在是我的丈夫,以后没事还请你不要打电话给他比较好,”秦桑抬眸冲她笑,可以造作出一种吃醋的感觉,“半夜接听前任的电话,我心里很不舒服。” 她的孩子生病,她给周旭尧打电话,这算怎么回事?虽然跟周旭尧扯不上什么感情,但也会觉得膈应。 讲真,她至今都不懂周旭尧到底有什么打算,想要做什么,不过她很清楚,她很不喜欢跟凌菲扯上关系。 凌菲皱着眉头,“我跟周旭尧很早就认识了,就算分手了,也是朋友,你这么计较,他应该也会不高兴的。”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当然知道,不过,”秦桑顿了顿,温凉的嗓音,吐词清晰,“我这个人就是小心眼,容不得一粒沙子。” 周旭尧和凌菲,早在周旭尧回到周家之前就认识了,秦桑知道,这两人,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了。 “你不觉得自己有双重标准吗?”凌菲凉凉道,“难道你会因为我的要求而断绝跟陆禹行的来往?” “确实不能,”秦桑歪着脑袋,“毕竟他是我的小叔,这种亲情的关系,我也没有办法。” 事情早就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一波接着一波的真相,她自己也迷惑不已,其实她早就觉得累了,被这种牵扯不断的关系所连累。 凌菲沉默了半响,忽然问道,“你喜欢上周旭尧了?” 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秦桑便真的笑了出来,一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笑什么?” 秦桑抹了抹眼角,“凌菲,你还不如去问周旭尧他是不是喜欢我了比较实际。” 喜欢一个人有那么容易么?要是那么简单,她又何必纠缠着陆禹行十几年那么辛苦? 房间里的气氛沉凝下来,凌菲盯着秦桑眼底流露出的那一抹自信,身体有些发僵。 “给你一句忠告,既然选择了陆禹行,你们又有了孩子,那就好好过日子,这样对谁都好。”秦桑骤然正色道。 陈眠说她心中有答案,是的,她有答案。 陆禹行对自己的感情,她已经能察觉到,然而他们确实不可能了。 凌菲冷笑了一声,“陆禹行爱的人是你,难道你感觉不到么?你觉得他会跟我好好过日子?别开玩笑了!” “既然那么关心他,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建议?你跟周旭尧离婚,我跟陆禹行离婚,我们回到原来的轨道上,这不是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还真是亏她说得出口! 造成这种局面的人,到底是谁? 秦桑挽唇笑了出来,“讲真,凌菲你这个人挺无耻的,你现在是仗着周旭尧喜欢你在为非作歹,到底有没有一点愧疚心?还有,对陆禹行没有感情,当初为什么要用那么肮脏的手段跟他扯上关系?” “我没有!”凌菲争辩。 秦桑的眉宇染上一层冷意,“你没有?你别告诉我,是陆禹行使用手段把你拽到他身边,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当年那一幕她一直都清清楚楚地记着,房间里的男女,还有一拥而入的记者。 当时没有深想,事后才惊觉不对劲,两人却已经订婚了。 一切都像计划好的一般。 “我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想过缠上陆禹行,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至于跟他结婚,那也是迫不得已!” 凌菲的情绪也有些激动,眼睛有些泛红,“如果你是我,你也一定会跟我一样的选择!我不结婚的话,那些舆论要怎么平息?我要怎么抬起头见人?” 面对秦桑的指责,她没有示弱,“不是所有事情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所以你就利用陆禹行的婚姻来洗脱你的罪名!”秦桑拔高了声音,倏然站了起来,指着她怀里的孩子,“那么孩子呢?这个孩子你要怎么解释?” “既然从一开始就想着回到周旭尧的身边,为什么还要跟他生下一个孩子!” “孩子不……”凌菲张口反驳,只是说到一半,她便骤然失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瞪着一双眼睛,死死咬着唇。 秦桑冷笑,“怎么不继续说了?” 第233章 凌菲的脸色微微一变,注视着秦桑,静默无言。 秦桑淡淡地笑了,她发现在陆禹行身边待久的人,渐渐的都会变成一种特定的模式,就是一旦遇到无法辩解的问题,就会选择沉默,他对人的影响力真的够大。 “算了,看来我们是真的没办法沟通,”秦桑慵懒起身,“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对错也不是那么重要。” “提醒你一句,贪心不足蛇吞象,胃口还是不要那么大。” 秦桑的话音刚落,林嫂正好从门口走了进来,“小姐,刚才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好的。”秦桑转身越过林嫂,步出了房门。 凌菲牙根紧紧咬着,眼神复杂难辨。 每次只要对上秦桑,她都有种敌不过的挫败感。 …… 电话是江妤琪打来的,她在路上被一辆摩托车擦碰到,受了点伤,现在人在医院。 秦桑跟林嫂打了个招呼,告诉她晚餐不留下来,让她转告她爸一声,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秦家别墅。 赶到医院的时候,江妤琪独自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身白色的休闲服,沾了灰尘,“妤琪,你怎么样?” 江妤琪抬起头,朝秦桑微微一笑,“桑桑,抱歉,麻烦你跑一趟,不过我在港城没有朋友,所以只能找你了。” “不用那么客气,”秦桑皱了皱眉头,“都伤着哪里了?” “手肘和膝盖擦破了点皮,脚踝崴到了,不过没有伤到筋骨,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江妤琪抬了抬手,秦桑便看见她贴了纱布的手肘。 空气里到处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秦桑很不喜欢这种味道,每次来医院都会莫名觉得寒意侵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报警了吗?肇事者呢?” 江妤琪神色平静道,“一个小意外,我没有报警,肇事者当场就走了。” 还是过往的好心路人帮她拦了车,让出租车把她送来了医院。 “出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报警?”秦桑不苟同她的做法。 江妤琪抿着唇,蠕动着唇,半响,她轻声道,“报警的话,纪卓扬会知道。” 秦桑盯着她强作欢颜的脸,“所以,你出事了,他还不知道?” “嗯,我不想让他知道,所以不得已才联系了你。”江妤琪歉意地看了她一眼。 秦桑不懂周旭尧当初让自己接近江妤琪的原因,大概也是目的不纯,不过秦桑的心思没有周旭尧那么深,她愿意跟江妤琪来往,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人合得来。 虽然接触不多,不过她能感觉到江妤琪身上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大概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看见她这么憋屈,有些看不过眼。 “为什么不通知他?他跟你不想恋人关系?出事了第一时间就应该找他,不是吗?” 江妤琪沉默,眉眼有浅浅淡淡的无奈,“他现在人在国外出差,告诉他也不过是徒曾烦恼而已,而且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江妤琪没有说实话,秦桑一眼便看得出来。 谎言,是因为真话难以启齿,秦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毕竟江妤琪跟她不是推心置腹的人。 “医药费还没缴纳吧?我去给你缴费,你在这儿坐着等我一下。” 江妤琪感激地看了秦桑一眼,“谢谢你。” 医院的缴费处,秦桑缴完费用,正要离开,却意外地在大厅一个拐角处碰见了季以旋跟一个黑衣男人在拉车。 两人一拉一扯,好像有什么争执。 “喂,放开她。”秦桑没有多想,走了过去,伸手拉住那个男人的袖子。 两人均是一愣,同时看向了秦桑。 “桑桑,你怎么在这里?”季以旋问道。 “一个朋友收了点伤,我过来看她,”秦桑扫了扫那个男人,“他是谁?” 不等季以旋开口,那个男人便说道,“小姐,请不要让我为难,夫人在等着你。” 秦桑这才想起来,这个男人就是上一次把她带到季海琼那儿的人,是纪海琼的保镖,难怪觉得眼熟。 季以旋冷着脸,“我不会去,你给我松手!” 男人无视秦桑,扣住季以旋的手不放开,“小姐,夫人说了,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带你过去。” “我不要!”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看这样子,那位周夫人要见季以旋,也铁定不是什么好事。 “喂,你再不放开她,我可是要叫人了啊。”秦桑站在一旁,淡淡地开口。 保镖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秦桑一眼,“秦小姐,这件事情于你无关,请你不要插手。” 秦桑勾唇一笑,“如果我一定要插手呢?” 她笑得璀璨,一副我插手你又奈何我的傲娇模样。 “秦小姐,夫人现在暂时没时间管你,所以请你自重。”男保镖说着拉着季以旋就要走。 秦桑忽然撕开喉咙大喊,“喂!流氓,你要拉我姐姐去哪里!你再不放手,我就报警了!” 大厅里本身就空旷,容易回音,被她这么大声一喊,周围的人都纷纷停下了脚步,看了过来。 保镖依旧板着一张,视若无睹。 季以旋十分配合秦桑,挣扎着,“救命啊!我不认识这个流氓,谁来帮帮忙!” 秦桑和季以旋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身材又纤细,外表柔弱,极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在这种地方,听到这样的呼救声,旁边的很快便有男人围了过来。 “喂,你是谁?快放开她!” 男保镖不善言辞,只冷冷地睨着来人,那些人到底是普通人,跟这种真刀真枪玩命的保镖不同,这么瞪着一眼,便得楞了楞。 秦桑拉住季以旋的另外一只手,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我和我姐姐都不认识这个男人,他忽然拉着我姐姐就要走,谁帮我们报一警吧!” 讲真,季以旋看到秦桑这样逼真的表演,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迟钝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啊,这个人欺负我们姐妹,大家帮帮我们吧!” 围过来的人渐渐多了,保镖不能在这种公众场合跟人发出冲突,一张脸黑成了炭。 这么大的骚动,引起了医院保安的注意。 “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在这闹事!” 保镖对那保安说,“这是我家小姐,因为跟家里闹别扭不肯回去,还请你们帮忙让不相干的人离开。” 季以旋辩驳,“我不认识他!更不是什么小姐!这个人肯定是看上我的美色,保安大哥,你千万别上当!不信你可要报警!” “小姐!”保镖沉下脸。 保安看了看秦桑她们,又瞟了一眼那个保镖,一时拿捏不定,“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报警处理吧。” 就在这时候,保镖的电话响了起来,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应声,“是,我知道了。” 然后就松开了季以旋的手,“小姐,夫人让你自己回家。” 传达完话,他率先拨开人群离开了现场。 秦桑微微一笑,“谢谢大家帮忙,谢谢!” 周围的人叮咛着她们要小心,然后渐渐散开了。 “桑桑,谢谢你了。”季以旋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对秦桑道,“还是你有办法。” “不用那么客气,”这种把戏秦桑从小玩大,屡试不爽,“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周夫人闹矛盾了?” 季以旋抿着唇,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她要我去打掉孩子。” 秦桑错愕地看着季以旋,脑袋迟钝地一时间转不过来,连带舌头都有些打结,“你怀孕了?” “嗯。” 如果没记错,季以旋是准备要结婚,并且结婚对象是她不喜欢的男人吧? 既然不是自己喜欢的男人,正常人都不会再婚前就主动献身,再联想一下周夫人要她打掉孩子,答案瞬间就浮上水面。 秦桑咽了一口唾沫,“这孩子,该不会是沈嘉楠的吧?” 季以旋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眸。 眼皮跳了跳,秦桑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答案,头皮一阵发麻。 “你是准备要结婚,没有错吧?” 季以旋抬头跟秦桑四目相对,“那个男人喜欢的是男人,所以就算我怀着孩子嫁给他,也不会有影响,他要一段婚姻来帮他遮丑,我们两个家族需要一段婚姻来牢固地位。” “喜欢男人?”秦桑又是一惊,“周家知道这个事实吗?” 季以旋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们没有什么不知道。” 秦桑知道大家族那些迂腐的人总是喜欢栖身别人来成全自己的欲望,不过没想到他们竟然会狠到这种地步。 季海琼这个当母亲的,竟然也同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同|性|恋,这分明就是把人往一个挖好的坟墓里推,活生生地埋掉一个人。 “那个男人同意你怀着别人的孩子家过去?”这也是一个问题吧。 “他当然不在意,只要他可以继续跟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 “那周夫人为什么还要让你拿掉孩子?” 如果没有分歧,大家都能接受,孩子留下来,不是两全其美。 季以旋眉间有浅浅的嘲弄,“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家族,会允许我怀着别人的孩子来继承他们家族的荣耀吗?” 确实不回允许,不过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他们的儿子喜欢男人,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吧?” “你忘记了当今社会还有一个叫人工受孕医学工程。” “你们这样的家族,到底是有多变态?”秦桑轻声喃喃。 联姻也就算了,结果对象还是一位喜欢同性的人,糟蹋人还不满足,连生孩子都没有选择的余地,这种行为,真是令人发指。 “即使这样,你还愿意任由周家摆布嫁给那个男人?”秦桑问道,“周夫人今天放过了你,明天呢?后天呢?你觉得你留的住这个孩子?” 季以旋沉默。 她知道,自己不过就是垂死挣扎而已。 “你要不要像周旭尧那样,反抗试试看?” 季以旋听到这话,怔楞住,眼底是不可置信,“不可能的,我跟旭尧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秦桑不以为然,“周旭尧跟韩家有婚约,还不是拉着我去登记结婚了?你都没有尝试过,怎么就知道一定会失败?也许就成功了呢?” “你可跟周旭尧一起。” 季以旋轻笑,“桑桑,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旭尧跟周家和韩家为敌,已经应付得很吃力了,若是再加上另外一个家族,他会变得一无所有。” 她又何尝没有想过这一条路,然而,行不通,否则周旭尧也早就主动开口帮她了,兵荒马乱的世界,自顾不暇的时候,哪里有心情管旁人呢。 “总之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去了,”季以旋的嗓音和笑容都很温软,好像刚才跟秦桑谈的内容是再正常不过,“还有,你今天这样帮我,我妈估计会更加不高兴了,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 看着季以旋有些落寞的背影,秦桑忍不住迈开步伐拽住了她,“估计你一走出这医院的大门,就被逮回去了。” 季以旋微怔,随即淡淡的一笑,“那也是没办法,我知道,逃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该来的总会来,结局她早就明白,只是想着能拖延一时就是一时而已。 “你还没有告诉沈嘉楠吧,既然他是孩子的父亲,他有权利知道,也有权利决定孩子的去留!” 秦桑是不知道季以旋和沈嘉楠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根据她对沈嘉楠的了解,要是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一定会负起相应的责任。 “桑桑,我从来没打算让他知道,你也不要告诉他,我不想害了他。” 秦桑眉目温凉,“你怎么害了他?这种自我暗示的心理,会让逃避困难的你更心安理得一些,是么?” 看着季以旋,她不由得想起陆禹行,一样的自以为是,什么都不说,还自这种栖身很伟大。 “说到底,你其实就是自私,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孩子受伤而已!”秦桑有些恼怒,说话也更为直接和犀利。 季以旋被秦桑吼得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片刻之后,她红着眼眶,“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周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会把眼中钉一一挑出来拔掉……” 且不说别的,秦桑早就跟周旭尧牵扯到了一起,周家也早就盯上了她,自己想要脱身,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再加之周家这种行为,她实在无法容忍。 秦桑握住季以旋的手,放缓了声音,“跟我回去西井别墅吧,周旭尧的地盘,还是有一定的保障,后面的事情,再另外想办法。” —— 周旭尧和韩震相对而坐。 “容助理,给韩总一杯黑咖啡。”周旭尧吩咐一旁的容旌。 容旌闻言退出了办公室,没过多久,就端着一杯黑咖啡重新走了进来。 “周总,十五分钟后有一个会议,需要延迟吗?” 周旭尧淡声道,“不用,会议按时就好。” “好的。”容旌没有逗留,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韩震动作优雅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声音平静,“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习惯喝咖啡。” 周旭尧摸过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上,唇息间弥漫出圈圈的白雾,笼罩住他的脸,模糊中他狭长的眼眸淡淡地扫过韩震。 “找我有事?” 两人之间的联系,除了那一次聚会见了一面,就仅限于上一次通话。 韩震看着周旭尧,内敛的淡漠隐约可见,“你不就是等着我上门找你?” 周旭尧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旭尧,就算韩家的家业由我继承了,你也应该明白,我没有事事掌控的能力。” 家族的实权,只要上一辈的人一日未死,始终不会全部放权。 “韩震,别忘了,你欠我的。”周旭尧英俊的脸上挂着温润无害的笑,笑意却不抵他凉薄的眸底。 “我没忘记。”韩震淡声道,“不过你和韩悠的婚约,我无能为力。” 这个婚约,他没有说话的权利。 周旭尧漫不经心地抬眸,眼神暗沉,性感的菱唇轻轻挑起,低沉缓慢地开口道,“无所谓,这个婚约宣布不宣布解除已经无关重要。”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我忙着应付周家的时候,希望你可要让韩家不要插手太多。” 韩震沉默,须臾,他淡声问,“你准备怎么做?” “无可奉告。” 时光若是可以倒退回到从前,周旭尧一定会对韩震毫无保留,而如今,彼此可以说是半个敌人。 “如果你对韩家出手,我不会袖手旁观。”韩震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肩负着韩家的未来,自然不能双手奉上让周旭尧毁了。 周旭尧骨节分明的手指弹了弹烟蒂,弹下烟灰,唇畔的弧度勾得更深了,眼神也愈发的凉薄,“你放心,我对韩家没兴趣。” 茶几上的咖啡渐渐凉了,韩震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下去,面容沉寂道,“谢谢你的咖啡,不打扰你工作。” 两人同时从沙发上站起来,周旭尧落在后面一步,把韩震送到办公室的门口。 打开门之前,韩震忽然开口,“是因为她,所以才跟整个周家为敌?” 周旭尧嗓音含了一层淡笑,“你指谁?” “凌菲。” 周旭尧一声不吭,拉开门,“容旌,送韩总下去。” 抛下这一句,他转身返回了办公室。 韩震顿了顿,侧目看向周旭尧,余光只捕捉到他的一个侧影。 “韩总,请吧。”容旌礼貌地出声。 韩震这才收敛了目光,长腿迈开。 …… 晚上,周旭尧回到家,已经是十点钟。 以往这个点,客厅一定是黑漆漆的一片,秦桑也早就躺下休息了,可今天却灯火通明,他走进大门,一眼便看见了中央沙发上坐着的三个女人。 秦桑见他回来,主动站起来,朝他走了过来,甚至是温柔的笑脸相迎,“你回来了?” “……”周旭尧眉骨跳了跳,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扫了一眼前举动异常的女人,又瞟了一下沙发上坐着的季以旋和江妤琪。 “这是怎么回事?”沉漠的嗓音,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季以旋倒是还好,毕竟周旭尧是她的弟弟,两人关系也还行,而江妤琪就不同,没有了纪卓扬在身侧,这么大咧咧地在别人的家里,她有些惴惴不安。 周旭尧动手脱下西装,秦桑伸手要接,周旭尧不动,“你在打什么主意?” 唔?有那么明显吗?秦桑有些心虚地窥了他一眼。 “衣服给我帮你挂起来。”她笑得不自然,动作也有些僵硬。 周旭尧也没有当着别人拂秦桑的面子,把衣服交给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直接朝沙发上的两个人问话。 秦桑抢了回答,“是我邀请她们过来的!” 其实一开始,她只是邀请了季以旋,结果想要送江妤琪回去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问秦桑有没有可以让她暂时居住的地方,她不想回纪家。 就这样,秦桑把两个人都领了回来。 周旭尧沉了沉眸,目光掠过江妤琪,最后落在了季以旋的身上,“母亲给我打了电话。” 季以旋僵直着腰做在沙发上,不用周旭尧往下说,她已经猜到电话的内容。 周旭尧漠漠地继续说道,“明天回去吧。” 气氛刹那就沉凝下来,秦桑注意到季以旋微微变了脸色。 秦桑拉过周旭尧的手,对一旁的保姆吩咐道,“阿姨,麻烦你带她们去客房休息。” 说罢,又扣住周旭尧的手腕,拉着他往楼上的卧室走,“我有些话跟你谈。” 周旭尧没有异议,和她一同上了楼。 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秦桑松开他的手,转身抬眸对上他湛湛的眼眸。 “你姐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知道。” 两个字,气定神闲,没有一丝起伏。 男人的英俊逼人的脸庞,斯文而淡漠,刀削的菱唇微勾着,却永远端着没有温度的冷,他的眼睛深邃幽暗,不管如何窥探,也瞧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所以,你也要把她往火坑里面推?”秦桑的胸口翻腾着一股恼怒,“周旭尧,在你的眼里,除了一个凌菲,你还在意过什么吗?” “季以旋怎么说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而且她小时候也维护过你,你现在把她赶回周家,会不会太过残忍了?” 周旭尧从喉咙了溢出医生低沉温漠的冷笑,“所以呢?你想我怎么做?” 第234章 男人的声音如同空白而冰冷的旋律,低吟回荡在耳际,卷着嘲弄。 秦桑微扬起精致的下巴,素净的脸庞,只有一双漆黑的瞳眸泛着微凉的锋芒,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旭尧。 静谧的房间里,头顶白炽灯的泛着寒意的光芒自上而下笼罩下来,在男人俊美的轮廓上落下深邃的剪影,那一副颠倒众生的贵公子模样,益显得暗沉冷漠。 秦桑见过这个男人许多面,或温润,或柔情,或隐怒,或残暴,却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轻蔑无情的神色。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横竖你都是决心跟周家作对了,为什么还要任由季以旋嫁给那样的人?” 周旭尧低头看着秦桑,伸出微凉而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蛋,声线暗哑,“桑桑,在你眼里,周家就是会任人宰割的存在?” 秦桑的眼皮一跳。 “在他们手里的棋子,一旦成为了弃子,下场是如何,你知道么?” 男人清冷的声音维持着一个调,就像在一条水平直线上,没有丝毫起伏,令人从心底溢出一阵寒颤。 他俯下身,薄唇几乎是贴上了她的耳郭,“会死。” 凉薄的两个字,秦桑倏然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侧目睨向他。 周旭尧徐徐地笑着,“周家有一个女儿,我最小的姑姑,就是那样被他们关在一个房子里逼疯,最后从楼上跳下来,死了。” 那一瞬间,秦桑心跳漏了半拍。 “就死在我面前。” 他唇角那抹嘲弄的弧度,到底是在嘲笑她,还是他自己,难以分辨。 秦桑觉得自己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血管好似被灌入碎冰,血液凝固,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尔后渐渐地浮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周家那个地方,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地狱,而年少时候的周旭尧,在那种徒壁冰冷的地方里,是如何煎熬反抗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死在他的面前?他一个孩子,亲眼目睹了那样的场面? 这些大家族的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辛秘? 秦桑虽然自幼丧母,却因为有一个好父亲,所以从未缺失过爱和温暖,无法切身体会作为周家人的悲哀。 无论是季以旋,或者是周旭尧。 所以她才那么理所当然地觉得不喜欢就反抗,是再简单不过的处理办法,却不知道身在其中的人,陷入泥潭里,用了多大的力气挣扎,才最终选择放弃。 “所以你觉得,季以旋死了也无所谓吗?” 怎么可能会无所谓,如果季以旋因为她的怂恿而落得那样的悲剧,她只怕会后悔一辈子。 是因为这样,季以旋才会说周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所以才会放弃抗争吗? 这一趟浑水到底是有多深? “那你怎么又把握跟周家抗衡?”秦桑喃喃问。 周旭尧微微一怔,两人相处这么久以来,她是第一次关心到这种问题。 “我是周家的污点,跟他们不一样。”他淡淡说道。 虽然外面猜测和议论不断,然而从一开始,周家的女主人,对外公布周旭尧的身份就是好友的孩子,因病去世以后,收为周家养子。 因为这个身份,困住周旭尧的牢笼尧比另外几个兄弟姐妹来得轻松一些,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他知道,周家永远不会承认他是周家的亲骨肉这个事实。 “时间已经很晚了,你早点睡,我去洗个澡。”周旭尧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衣服纽扣,“季以旋的事情,你别再插手。” 说罢,他进了浴室关上了门,里面很快就传来了水声。 秦桑在卧室里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去找了季以旋。 季以旋打开门看见秦桑,微楞,“桑桑,怎么还没有睡?” “你要休息了吗?” 季以旋侧开身,“还没有,进来谈?” 秦桑走进去,在床边坐了下来。 “旭尧跟你说了什么?”季以旋在她身侧坐下来,面容平静。 秦桑默了默,“周夫人,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吗?” 季以旋显得格外的冷静,不答反问,“是旭尧跟你说了什么?” “提了下你们最小的姑姑的事情,”秦桑顿了顿,“是真的吗?” “嗯,”季以旋发出一声淡笑,“没想到他会跟你提到这个,还真是意外。” 这个事情,除了周家人,没有一个外人知道她们姑姑死亡的真相,对外宣称是病逝,自然也不会有人怀疑,毕竟她极少露面。 季以旋陷入了回忆,娓娓道来,“她是周家最小的女儿,聪明伶俐,深得我爷爷欢心,即便如此,也逃不过为周家牺牲婚姻的命运,联姻的对象是她的青梅竹马,谈到感情,自然是有,不过这是在她没有遇到真心喜欢的人之前。” “不过人生就是充满意外,一次意外她认识了一名画家,以艺术为生的男人,身份地位,权势财富,他都没有,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的艺术家,这样的男人,小姑姑却爱之疯狂,跟家里提出解除婚约,要跟那个艺术家结婚。”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不用说,周家哪能接受这样的男人跟周家的千金在一起?那个男人被逼得走投无路,最后不得不离开了港城,从此销声匿迹,而小姑姑想要出去找人,却被关在周家,在结婚前三天,跳楼自尽了。” 季以旋简洁的把事情说了出来,分明那么压抑的故事,她却毫无感情地陈述说完,唏嘘不已的只有秦桑这种没有亲身感受过的人。 其实,棒打鸳鸯这种戏码,从古至今,屡见不鲜。 门当户对这种观念,是深入了这个大环境的骨髓里,每个阶层都存在,只是程度的轻重而已。 显然,周家这种家庭,已经是一种病入膏方的状态。 季以旋低低哑哑地继续说道,“其实姑姑在跳楼之前,在房间里闹过绝食,割过脉,不管她用什么办法闹,爷爷他们都视若无睹,哪怕她渐渐枯萎,只要有一丝活着的气息,她的命运都不会改变。” 秦桑不知道那段感情到底有多深,不过逼死她的,大概是周家这个冷血的大环境。 “如果你要继续反抗下去,也会面临同样的监禁吗?”秦桑问。 “大概,”季海琼闲淡说道,“周家比你想象得更可怕,没见识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其中的恐惧。” 秦桑皱了着眉头,“季海琼真的会不在意你这个女儿的生死?”这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她从未见过有一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子女那么狠心,又不是武则天,需要做到那种程度吗? 季以旋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笑,由内而外,出自于真心的笑容。 父母之爱这些温暖,季以旋从小就没有感受过,与其说季以旋是她的母亲,倒不如说照顾她的小女佣才是妈妈。 她被冠以母姓,有一段时间生活在季家,规矩和观念可不比周家少,有记忆开始,每天都是写不完的作业,上不完的补习,反反复复练习着名媛规矩。 小时候的记忆里,她见到季海琼都会发抖。 若是把她当成女儿,就不会有今天这出闹剧了。 “怎么了吗?”秦桑不明所以。 季以旋揉了揉秦桑的头发,就像一个长辈那样,“我现在好像有点明白旭尧为什么会选择你了。” 现在的环境太过复杂,形形色色的人也太多了,大多数的人自幼就被灌输了一种自我的观念,基本都是为利为图,简而言之就是为自己。 而秦桑不太一样,虽然秦家背景不太干净,但是对她的保护和教育却做得很到位,让她无忧无虑,自然发展了自己的个性,因此她单纯,喜恶分明,直率得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简单美好的食事物,最容易治愈人心。 就像人们会在黑暗里,本能地去追逐阳光一样。 周旭尧大概,也是被她身上这种光芒给吸引了。 秦桑不可置否,“讲真,我一点也不稀罕他看上我,被冷血动物看上可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埋怨周旭尧不近人情,好歹季以旋也是他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吧,竟然说出那样的话。 “桑桑,旭尧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季以旋叹息,真是为她这个弟弟操碎心,“如果不是他,我还不知道自己尧嫁的男人是那样的人呢,虽然知道似乎也没有什么帮助,但总比一无所知嫁过去来得要强,有了心理准备,比较容易接受。” “知道真相还不帮你,才是残酷吧?” 季以旋摇头,“我有那些东西在手,回让我在那个家更容易立足一些。” 秦桑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这样一辈子,是不是太累了?” 永远在一个局里算计彼此,相互要挟,这样的日子想想都觉得可怕。 “桑桑,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大家都知道不容易,但是还不是那样活了下去?” 秦桑将季以旋脸上的无奈和眉目间隐忍的屈服看在了眼里,“总之最近这几天,你先住在这里,周家那边你先别管,反正又不是马上就要结婚。” 季以旋笑了笑,“那这几天就权当休假好了。” 秦桑说的也对,她放任自己几天,开心一点,当作是最后的任性好了。 …… 第二天一早,周旭尧醒过来的时候秦桑还在睡,他洗漱完下楼,正好看见保姆抱着一束向日葵从门口走进来。 “先生,早。” 周旭尧西装笔挺地站在大厅中央,盯着她怀里的向日葵,“这花给谁的?” 保姆楞楞,“刚一个小伙子送来的,说送给太太的,难道不是先生你让送过来的?” 周旭尧眼睛眯成狭长的缝,沉稳踱步过来,伸手将里面的卡片抽出来。 精致的卡片上,只有一行英文字母。 【Toloveyou】 没有署名,不过俊逸的字体,一笔一划都彰显着这个人的不凡的气质。 今天是秦桑的生日,大清早就收到这样示爱的玩意,周旭尧菲薄的唇勾出了冷峭的笑,修长的手指将卡片攥出了皱褶。 保姆惴惴不安地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先生,那这花要怎么处理?” 周旭尧将卡片扔回去,薄唇微启,“拿去扔掉!” 保姆为难地站在原地,“扔掉?”毕竟是太太的东西,这样做似乎不太好吧? “我说扔掉就扔掉。”男人英俊的脸沉郁了几度。 保姆一惊,“是。” 就在此时,楼梯口处传来一道清凉的嗓音,“等一下。” 季以旋款步上前,从保姆的怀里把花抢了过去,拿出卡片看了看,唇角扬出一抹笑,玩味道,“原来是桑桑的爱慕者啊。” 周旭尧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沉声道,“你该准备准备回周家了。” 与昨晚的僵硬不同,季以旋低头嗅了一下花的香气,端着温柔的笑道,“恐怕尧让你失望了,我会在这里住几天。” “季以旋……” “我知道,”季以旋打断他的话,“不用那么紧张,我说住几天,又不是要一直赖在这里,你着急什么?” 周旭尧不急不缓说道,“你打算怎么办?”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保得住?” 季以旋微怔,而后维持着淡淡的笑,“难道你被秦桑说服了?” 他沉默不言。 “你现在应该担心下自己才是,”季以旋将金灿灿的向日葵举到他的面前,笑得有些幸灾乐祸,“你的情敌不少哦,你脾气这么坏,小心桑桑抛弃你。” 周旭尧果然沉下了脸,一双眼睛黑得像是刷了墨,“阿姨,把它处理掉,我不想在看到这种花。”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大门走去,“另外,今天晚上,你跟江妤琪都别出现在别墅,我跟秦桑有事情要谈。” “不在这里,你让我去哪儿?”季以旋朝他的背影叫。 “随便你!” “……” 客厅里,保姆左右为难站着,看了看季以旋欲言又止。 季以旋微微一笑,“阿姨,别管他,你给我一个花瓶,我把这花给插起来,桑桑起来看到一定会喜欢。” “这……” “放心,你家太太会给你撑腰。” 保姆怎么觉得这位小姐跟昨晚判若两人?昨晚上明明消沉得很,现在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 秦桑醒过来,身边的床铺已经凉了,她摸过手机想要看时间,却看见有一条未读信息,发信人是陆禹行。 【生日快乐。】 只有四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 跟过去那四年一样,一模一样的信息。 秦桑躺在床上盯着手机发呆,半响之后才退出了信息编辑,按部就班起床洗漱。 一整个晚上秦桑都没有怎么睡好,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下楼,走到餐厅的时候,一眼边看见了桌面上摆放的那一大瓶子的向日葵。 窗外的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洒落满一室,向日葵金灿灿的花瓣还沾着晶莹的水珠,泛着点点的光,娇艳欲滴,让单调的餐厅瞬间多了一丝生机勃勃的气息。 秦桑怔楞住,问从厨房里走出来的保姆,“阿姨,这花市哪里来的?” 她记得周旭尧的花房里并没有种向日葵。 “早上花店的人送过来的,”保姆说着从围裙的口袋里抽出那一张卡片,递给了陈眠,“是送给太太的。” 秦桑疑惑地接过那张卡片瞟了一眼,刚睡醒的脑袋供血有些不足,缺氧造成了迟钝。 “没说是谁送的吗?” 保姆摇头,“没有。” 季以旋笑吟吟地靠过来,“肯定是你的爱慕者。” 秦桑皱着眉头,试图从记忆里过滤出送这花的人,然而她能记住的男人也不多,出了大学那几个损友,就是陆禹行,周旭尧,沈嘉楠还有沈易航了。 这几个人的字她都认得,而且,除了沈嘉楠她不认为另外的三位会给她送花,还写这么肉麻的卡片语,然而她和沈嘉楠也说清楚了,所以他也一定不会…… 那么,到底是哪个匿名者? “对了,周旭尧早上看到这个花,心情似乎有些不美妙。”季以旋补充道。 “……” 秦桑随手把那张卡片给撕碎了,又看了看桌上的向日葵,然后对保姆道,“阿姨,你上楼看下江小姐起来没有,她的脚受伤了,行动可能有些不方便,照顾她一下。” 江妤琪已经起来了,不过因为担心打扰了周旭尧,所以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在保姆的搀扶下,她进了餐厅。 三个女人一起吃早餐,让秦桑觉得这偌大的房子也多了一丝人气,她一边用餐一边闲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氛围很好。 秦桑恍惚回到大学时代,那时候赶早课的时候,一个个都没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在食堂里一起吃早餐的场景。 刚吃完早餐,秦桑接到了陈眠的电话,“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秦桑懒懒散散地逗着猫,“要是准备给我庆生,就不必了,麻烦。” 在外漂泊的四年,她早就没有了庆生的习惯,基本上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现在都这个年龄了,更是不喜欢过生日。 女人就是那么惧怕年龄的生物,秦桑也没有意外。 电话那端的陈眠默了默,“是有约了?” “没有。” 陈眠夹着手机,挑眉问道,“没有?” 周旭尧不是要给她准备惊喜? “嗯。” “我还以为你要跟周旭尧过二人世界。” 听到某个人的名字,秦桑不由得想起那天夜里在厨房见到的场面,本来也有些期待,不过今天早上起来,她连周旭尧的人影都没见着,反倒是收到一束不明人士送的花。 “我和他又不是你跟温绍庭,脑洞不要乱开。” 陈眠低笑了一声,“我看你两相处得挺融洽。”在她和温绍庭的面前秀恩爱的时候,不是很甜蜜的样子么? “能讨论其他的话题吗?” “一起吃个饭,如何?” “那你过来西井别墅吧,顺便给你介绍两个人认识。” “行,我会提前结束工作过去。” 两人无关痛痒地扯了几句才挂断。 江妤琪和季以旋看着秦桑,“今天你生日?” “嗯,是啊,”秦桑摁了摁眉心,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晚点我一个朋友会过来。” 季以旋若有所思,想起了周旭尧离开之前的吩咐,忍不住笑了出来。 —— 盛兴集团。 冯秘书推门而进,“陆总,有什么吩咐吗?” 黑色的办公桌后,陆禹行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一个锦盒,眉宇温漠看向冯秘书,“把这个快递过去给她。” 冯秘书伸手正要接过来,陆禹行却收回了手,“算了,不用了,你出去吧。” 她微微一愣,然后默默地退出办公室,关上身后的门。 锦盒里装着的是一条脚链。 从他进了秦家开始,秦桑的每个生日都会主动伸手跟他要礼物,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什么都不缺,送什么都差不多,以至于他在礼物上也没有花费多多少心思。 倒不是他不愿花费心思,而是他想不出有什么能送,现在这一份,是他经过自己认真考虑以后准备的。 今天她没来公司,到底要不要去找她,内心也在摇摆不定。 十几年了,她的生日都是他们一起庆祝,不过从他结婚开始,就再也没有一起庆祝过了…… 陆禹行默默地点了一支烟,视线再一次落在黑屏的手机上,一如之前四年,发送出去的祝福,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 傍晚时分,夕阳西沉,天际的红霞满布。 西井别墅。 周旭尧提着一个蛋糕还没有走进大门,里面就传来阵阵女人的欢笑声,一向安静的别墅,此时却像是一个酒吧,热闹轰轰的。 他记得早上的时候,提醒过季以旋,让她别在别墅里出现……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他步履沉稳迈进了大门。 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眼前一团白色的不明物忽然漂移直接朝他脸上砸了过来,速度快得他来不及避开,只觉得眼前一黑,鼻腔像是被一阵粉尘蹿了进去,呛得他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第235章 原本整洁宽敞的客厅,此时只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抱枕和秦桑的布偶公仔扔掉满地都是,桌面上放着面粉和面团,还有一盘剁好的馅料,还有一个碟子上放着几颗包好的饺子外观有些惨不忍睹。 那一片混乱里,聚集了大部分都是周旭尧熟悉的人,另外还有几张陌生的面孔,一个个人的脸上都沾了白色的粉末,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一目了然。 他们听到咳嗽声,不由得转过头来。 周旭尧一身合体的西装剪裁出他挺拔的身姿,慢条斯理地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指腹上沾到的东西是面粉,温润的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抬眸凝向他们。 除了陈眠、温绍庭、沈易航和季以旋四人,另外的人对上周旭尧那张笑吟吟的脸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悸。 周旭尧温温淡淡地开口问道,“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大家都噤若寒蝉,而坐在那些人战争中心的温绍庭和沈易航在下着象棋,两人都对周旭尧视而不见。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静默下来,沈易航抬眸扫了一眼,最后主动开了口。 “如你所见,包饺子。” 确切的说,是利用包饺子这有力条件,在打面粉仗,刚才砸中周旭尧的那一团,就是从他们某人手里不小心飞过去的。 全都是二十好几三十出头的人,竟然像一群幼稚园的孩子一样在做这种事情…… 周旭尧面无表情,“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们会在我家。” 沈易航走了一步棋,笑着说道,“今天是秦桑生日,大家过来帮她庆生。” “……” 帮她庆生,所以一个个都跑来他家里鸠占鹊巢,而他这个男主人,却完全不知情。 周旭尧也没有发脾气,目光扫了一圈,没有看见秦桑的身影,“她人呢?” “好像是在厨房里面。” 周旭尧迈迈开步伐直接往厨房的方向走,把一屋子的人扔在那里。 等周旭尧人离开了客厅,宋大禹他们这才感觉自己能顺利呼吸,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天,不管见过多少次,然而每次见到周公子我都有种游泳溺水的感觉。” 季以旋闻言不由得笑出声来,“你们为什么那么怕他?” 周旭尧待人接物都是一种友善的姿态,一般人都不会觉得他可怕,他们的反应倒是有趣,好像周旭尧就是一头吃人的猛虎似的。 “没有理由。” 事实上,那回被秦桑约出来喝酒,被周旭尧冷眼瞪了一回,就好像是一头狼被抢了属于它的猎物一般,一副撕了你的表情,仅仅那么一次,就已经令人终生难忘。 周旭尧穿过客厅,随手将蛋糕搁在餐桌上,刚靠近厨房的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保姆和秦桑的谈话声。 “太太,你出去招呼他们就好了,晚饭交给我就行。” “阿姨,你是嫌弃我帮倒忙吗?” “不是,”保姆刚否决,下一刻便拔高了声音,“太太,你别碰菜刀!” 周旭尧走到门口处,一眼便看见秦桑,她穿着居家服,身上系着围裙,一头栗色的波浪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髻,露出了白皙细长的脖颈,背对着他站在琉璃台前,纤细的手握着一把泛着银光的菜刀。 保姆就站在她的身侧,露出一脸的惊恐。 秦桑没有发现身后的人,皱着眉头道,“阿姨,切菜我还是会的。” “太太……” 周旭尧长腿一迈,三作两步靠近了秦桑,长臂从她身后绕了过去,伸手把将她手里锋利的菜刀给夺了下来。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秦桑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男人低沉微凉的嗓音自头顶响起,“你在做什么?” “先生,你回来了。”保姆看到周旭尧如同获得大赦一般松了口气。 秦桑眨了眨眼,扭过头,微微抬起下巴,看见了周旭尧墨黑的发,眉眼,还有脸部上都沾了白色的粉末,“周公子,你也去玩面粉了?” 一进家门就被砸了个正着,她倒是有闲情说出这样的话。 周旭尧低头垂眸,头顶的光线剪影出他深邃的轮廓,眉头紧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看见了,切菜。” 周旭尧放下菜刀,下一刻就扣住她的肩膀,“你确定你是切菜,而不是用菜刀自残?” 一个连面条都不会煮的人,还妄想拿刀切菜,她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秦桑不悦地说道,“喂,周旭尧,你这是瞧不起我?”一边说着,一边挡掉他的手,从他的怀里离开。 周旭尧目光淡淡地看着她,不置一词,秦桑却读懂了他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他就是瞧不起,毫不怀疑。 秦桑觉得他这个眼神真是令人莫名火大,“你让开。” 说着,她又要重新去抓猜到,却被周旭尧扣住了手腕,她凉凉睨着他,“松手,你要不是来帮忙的,就出去,别站这里碍事,我们忙着做饭。” 这女人的脾气说来就来,周旭尧漠漠地看着她的脸庞,沉声道,“跟我出来。” “喂,周旭尧!你放开我!”秦桑被他强行拉着往外走,想要挣开他的手,然而却徒劳无功。 秦桑离开了厨房,保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全落下。 餐厅里只有周旭尧和秦桑二人,天色还没全黑下去,玻璃墙壁透着霞光,让清冷的餐厅变得柔和。 周旭尧松开她的手,“客厅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噢,我过生日,他们都想约我出去吃饭,为了方便,我就把他们都邀请过来了。”秦桑说着抬眸看着他。 “你也知道今天是你生日,还把这么多人给叫了过来?” 秦桑眼底透着茫然,“过生日,朋友聚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男人的眉宇之间隐约浮动着一团灰色的阴霾,狭长的眼眸微眯,挑出一抹冷笑,显而易见的不悦。 秦桑淡淡道,“你要是不喜欢他们在这里,那我让他们离开便是。” 短暂的沉默,秦桑正要转身往客厅走,周旭尧蹙眉,忽然开口说道,“我有说要赶他们走了?” 秦桑看着他,“你黑着一张脸,不就是不满意我叫他们来这里吗?” 他眼眸深邃如海,波澜不惊地道,“我确实不满他们都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不用臭着一张脸。”秦桑面无表情。 周旭尧挑着眉头,长臂拉住她,“你的生日,我本想过二人世界,结果你弄了一堆电灯泡出来碍事,还不允许我不高兴?” 秦桑微微一怔。 “我是很想赶走这群不相干的人,不过赶走了你又得跟我冷战,”周旭尧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男人无奈的声音更像是宠溺,听着都让人舒服极了。 秦桑咬了咬唇,轻哼了一声,“谁让你没有事先约我?” 周旭尧盯着女人带着几分傲娇的模样,不由得低低一笑,“嗯,怪我。” 气氛一瞬间变得有几分暧昧,秦桑感到几许难为情,转移了话题,“我要去帮阿姨一起做饭。” “行了,”周旭尧拦下她,“你别进厨房,去客厅陪他们好了。” “可是……” 周旭尧动手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塞到她的怀里,又撤掉领带递给她,又解开了袖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结实的手臂。 “你出去,让温绍庭进来。” 前一刻还矜贵无比的男人,瞬间变得随性优雅,秦桑抱着他的衣服,盯着他走进了厨房的背影半响,然后走了出去。 客厅里的人,因为周旭尧突然回来而收敛了起来,这时已经乖乖地动手包着饺子,时不时地交谈着。 看见秦桑出来,开口便问,“桑桑,周公子没生气吧?” 生气倒是不至于,只不过有点不高兴而已,“没有啊。” “呼……幸好……”刚才那一下也不知道谁砸的,还担心被扫地出门。 秦桑把周旭尧衣服挂好,朝在下棋的温绍庭道,“温先生,周旭尧让你进去。” 温绍庭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有什么事情吗?” “他没说。” 温绍庭本不打算理会,然而陈眠却开口,“温先生,进去吧,好歹我们来这儿是做客。” 果然,陈眠这么一说,温绍庭便一声不吭往厨房去了。 众人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陈眠。 宋大禹感叹,“女王就是有魄力,温二少这样的男人都乖乖听从你的吩咐!” 陈眠抬手将一块饺子皮捂住了宋大禹的嘴吧,“就你话多!” 众人忍不住齐齐笑了起来。 厨房里。 温绍庭慵懒地靠在门边上,眸色浅淡地看着围着围裙的周旭尧,温漠问道,“找我有事?” 周旭尧侧目,“过来帮忙。” “我拒绝。” 他是来做客的,不是来当煮夫的。 周旭尧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背对着温绍庭,凉凉的开腔,“陈眠厨艺不错,跟她一起下厨感觉就像一对夫妻,阿姨,你去叫她进来帮下忙,她应该很乐意。” “啊?”保姆一愣。 “去吧,没关系的。” 保姆也不知道周旭尧打什么注意,正要走出去,温绍庭黑着一张脸,几乎是能滴出水来,漠漠说道,“不用叫了。” 话音刚落,他已经挽起了衬衫袖子,从周旭尧身后经过的时候,抬脚就要往周旭尧的膝盖踹去,周旭尧灵活地避开了。 这一招对付温绍庭真是不要太简单,周旭尧一边笑着,一边打开灶火,开始热锅,淡淡道,“你刀工好,切菜的任务交给你了。” 本是宽敞的厨房,因为两个高大的男入侵,瞬间变得逼仄起来,好像所有的空间都被填满了一般。 温绍庭站在周旭尧身侧,打掌捞起菜刀,下一刻,砧板传来规律而频率均衡的铿铿声。 他没有看周旭尧,低沉而凉薄的嗓音徐徐响起,“早晚有一天,你会像这些菜一样。” 被他削成肉片,然后剁碎,这就是威胁他的下场。 周旭尧勾着唇,漫不经心地应回他,“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两个气质各异的男人,在厨房里分工合作,保姆看得目瞪口呆。 两人都是大少爷,厨艺竟然这么好,她这当保姆的都自愧不如。 把包好的饺子端进来,站在厨房门口看见那两个男人,秦桑也看得有些呆住,陈眠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这是他第一次为你下厨?” 秦桑收回目光,摇头,“不是。” 只不过,她是第一次看见他那么大刀阔斧在厨房里炒菜而已,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男人穿着白衬衫站在厨房里炒菜的模样,真的让所有的女人都会为之心动。 最重要的是,自幼受到秦有天和陆禹行的影响,秦桑对会下厨的男人,都特别容易有好感,所以她觉得这时候的周旭尧,真是居家又性感。 陈眠挑眉,微微一笑,周旭尧最近这些表现,让她的偏见少了一些。 …… 周旭尧和温绍庭两人合作之下,晚饭很快就做好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色香味俱全。 毕竟是秦桑的生日,周旭尧不想扫了她的兴致,所以吃饭的时候,他都是面带笑容,说话的语气也收敛许多,渐渐地让宋大禹他们都放松了下来。 这个餐厅,以往只有孤零零的两个人,汤匙碰到碗的声音都像空谷回荡似的,现在终于热热闹闹的起来,秦桑是从心底里开心。 吃过晚饭,温绍庭问周旭尧,“你不是准备了蛋糕?赶紧拿出来吃了散伙。” 秦桑楞了下,忽然想起了那天夜里看见周旭尧在厨房做蛋糕的情形。 忽然一阵心悸,抬眸看向了周旭尧。 周旭尧深邃的眼眸眯得狭长,淡淡地瞥向了温绍庭,“晚饭吃完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温绍庭眉目不动,闲散地坐着,“不急,既然是过生日,当然是要分完蛋糕再走。” 季以旋也帮腔,“我们本来要准备蛋糕的,不过桑桑说不要,也就没有去预订了,旭尧,你买了蛋糕?那赶紧拿出来。” 她们在客厅里的时候,都因为周旭尧的脸色不对劲而担惊受怕着,所以都没有注意到他提着蛋糕。 “没有。”薄唇微启,凉凉的吐出两个字。 就在这时候,清洁打扫完厨房的保姆走了出来,“先生,蛋糕是现在拿出来吗?” 众人视线纷纷聚集到周旭尧的身上,一片默然。 周旭尧:“……” 温绍庭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懒懒道,“不是说没有准备蛋糕?” 周旭尧沉默不言,依旧维持着淡然的神色。 “想要过二人世界可以直接开口,”温绍庭体贴道,“我们会很识相的。” 温绍庭就是故意的,他这是在报复周旭尧,有来有往,他一向很懂“感恩”。 周旭尧的嘴角隐隐抽搐着,凉凉地瞥温绍庭,而在座的其他人,被温绍庭这么一说,都想笑又不敢笑。 秦桑揉了揉太阳穴,深刻体会到陈眠当初说温绍庭嘴巴淬毒的原因了,她担心一会周旭尧会不会翻脸了,所以朝保姆吩咐道,“阿姨,去把蛋糕拿出来吧。” 周旭尧凉凉地睨着她。 秦桑对着他露出一个温然的笑容,柔声道,“大家一起吃会更开心,你觉得呢?” 不觉得!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识好歹,专门给他找心塞! 然而对上秦桑那该死的笑,赶人的话到了唇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秦桑见他没有吭声,当作是默认,“阿姨,去拿蛋糕。” 保姆只觉得现场的气氛有些怪异,听到秦桑的话以后便转身重新进了厨房去拿蛋糕。 这些人,吃下去的晚饭都还没消化完,却还是把蛋糕分了吃了。 周旭尧的脸色已经臭到不能再臭了,因为这个蛋糕是他亲手为秦桑做的,结果他的心思却被这群无耻之徒给糟蹋了,心底的郁闷可想而知。 温绍庭这个罪魁祸首吃了蛋糕又问了周旭尧一个问题,“这是哪家店的蛋糕?” 周旭尧面无表情冷扫一眼,“哪家店又怎么样?” “太难吃了,以后一定不会在这家店订蛋糕。”温绍庭面不改色,漠漠说道。 “……” 周旭尧已经不想看见温绍庭这张脸。 …… 大家散去,别墅又恢复了平静。 秦桑洗完澡出来,周旭尧正好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快递盒子。 秦桑发现他沉着一张脸,蹙眉问道,“你好像不太高兴?” “你的礼物,”周旭尧将手里的盒子塞给她,微微哂笑着,溢出一股冷意,“看来打你注意的人挺多,早上一个向日葵,现在这个送脚链,行情不错。” 秦桑怎么闻到他语气里泛着一阵酸味?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盒子,“谁寄过来的?” “陆禹行。” 凉薄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吐出了三个字。 秦桑恍惚了一下,周旭尧应越过她,径直进了浴室,浴室的门被他甩出一声巨响,甚至感觉震了震,连带她的心脏也颤了颤。 这下不用猜测都知道他是生气了,而且还是气得不轻。 秦桑有些无语,看了一眼快递单上,她甚至不用看寄件人的名字,就知道了寄件的人是谁,陆禹行的字体,她再熟悉不过,寄件人出也清清楚楚地印着他的签字。 收到这个礼物,秦桑有些意外,不过又好像是在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这样把礼物送到她的手上,就好像是故意要让周旭尧知道一般。 心机也是蛮阴暗,秦桑想。 她现在倒是没太多心情去理会陆禹行,而是苦恼该怎么安抚那个生气的男人,毕竟今天晚上,他为了自己,在她的朋友面前收敛了自己的坏情绪,还主动下厨做饭招待人。 秦桑觉得自己要是这个时候还继续跟他吵架的话,就显得她有些不近人情了。 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哄好他,就听见咔擦的一声,浴室的门打开了。 秦桑抬眸,便看见周旭尧裸着上身从浴室里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用毛巾擦着他墨黑的短发。 两人的目光对上,秦桑坐在沙发上对着他笑,结果他的视线淡淡地掠过她的脸庞,对她视若无睹。 秦桑的笑顿时僵了僵,犹豫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斟酌了一番用词,“周公子,你是在生气吗?” 周旭尧面无表情道,“没有,我哪敢生你的气。” “……”看来,他是很生气,连看都不看她了。 “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跟你说清楚。” 周旭尧走到床边坐下来,大掌胡乱地擦着头发,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好像耳聋了一般。 对于他这种态度,秦桑有些无奈,“我跟陆禹行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很清楚,他就是我的小叔,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因为他跟我闹别扭?” 闻言,周旭尧顿住了动作,扯下毛巾,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湛沉沉的,秦桑被他看得心悸。 她舔了舔唇瓣,“你要是不高兴我收了他的礼物,我还给他就是了。” 周旭尧忽然从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声,有几分讽刺的味道,“你收着的那枚尾戒是他送你的吧。” 淡漠的语气,随时在问她,却是肯定的口吻。 秦桑完全没有防备,怔楞地站在原地。 当初扔进泳池的尾戒,他帮她捡了回来,她发现以后偷偷拿走了,虽没有再带在身上,却被她存放了起来。 其实,时间长了,她已经忘记了那枚尾戒的存在了,反而是他给她买却没送出来的那枚,被她挡在梳妆柜那。 “你还当成是宝一样,这就是你说的跟他没关系?” 秦桑抿着唇,“我会扔掉。” 周旭尧一直盯着她,心底溢出冷笑,她完全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秦桑有些发憷,想要避开他的目光,却听到他漠漠地开口,“秦桑,这么说吧,你是当他小叔了,但是你知道他当你什么了吗?” 秦桑瞪着眼睛没有吭声。 其实这个问题她完全没有思考过,因为潜意识里,她只在意道自己的想法。 周旭尧这么问,也无可厚非。 “他当你侄女了?”男人的声音更冷了,没有来势汹汹,却冷漠得害怕。 第236章 秦桑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质疑,而偏偏周旭尧每次都挑起这一根刺,让她想要心平气和都很难。 她本身也是个直性子的人,最不擅长应付拐弯抹角的角色,从性格上讲,她跟周旭尧真的是半点也合不来。 陆禹行俨然就是他们之间的雷点禁区,每次触及都会闹出不愉快,即使这一次,秦桑想要化解,但最终也被周旭尧那略带讽刺的口吻给粉碎了。 秦桑素净的脸庞淌着微凉的笑意,“周旭尧,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我想你需要时间冷静,今晚我到隔壁房睡,晚安。”秦桑抱着小卡转身就往房间门外走,然而脚步尚未迈出去,纤细的手臂就被一个力道钳住。 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形挡在了她的面前,强势的气场迎面而来,他微眯着黑眸,“把话说清楚再去睡。” 秦桑真不明白,她说的话他完全不相信,为什么还要这么执著一个没有答案的话题。 以前面对陆禹行那个一声不吭,什么也不问的闷葫芦,她觉得力不从心,现在发现面对周旭尧这种凡事追根究底却又否决她答案的人,更是身心疲倦。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往上冲的情绪,维持着仅存不多的冷静道,“周公子,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听到什么答案才会满意,要不你来教教我,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凌乱成索的墨黑短发下,男人一张俊脸依旧温和,然而轮廓却过于刚硬,沉稳的气质看似温润,却无法掩盖掉他眼底的冷漠。 在外面情绪一直不为所动的男人,偏生在她面前就喜欢阴晴不定,难伺候得很。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弥漫。 半响,周旭尧勾了勾唇,不愠不火,“秦桑,那个男人早就不要你了,你非要把自己倒贴上去才满足?” 温温的嗓音,格外的讽刺。 非要把她想得那么不堪,非得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秦桑胸口翻腾着,起伏着。 秦桑笑得凉薄,眼底也全是轻蔑的嘲弄,“周公子,你喜欢那个女人被陆禹行抢了,所以你才会那么反感他是不是?既然那么受不了,你就抢回来好了,你跟我吵又有什么用?犯贱么?” 他不高兴她跟陆禹行有接触,她还很反感他和凌菲之间的联系呢! 周旭尧因为秦桑的话,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眼底凝聚着风暴,仿佛要吞噬了所有的一切,“在你眼里,我就是犯贱?” 秦桑心尖微微一颤,挺直着腰杆不屈不挠,“不然呢?你三番四次拿陆禹行说事,有完没完了?” 下一刻,秦桑的下颚一阵刺痛,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掐住了她,力道有些重,她不由得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了几许痛苦。 周旭尧的脸庞骤然在眼前放大了数倍,没有什么表情,唯独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冷得可怖,“我是犯贱,犯贱才对你这个白眼狼这么好。” 秦桑绷着脸,不敢轻举妄动,她觉得这个男人尧捏碎了她的下巴的时候,他却骤然松开了手。 “出去。” 他背过身,整个人都森森然地,秦桑怔忪地看着他,咬着唇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秦桑往另外一头的客房走去,却看见保姆端着一杯什么东西差点跟她撞上。 “太太?” 秦桑缓了缓脸色,瞟了一眼杯子里黄色的液体,“这是什么?” “哦,先生说你晚上吃多了胃积食,让我给你弄点消食的东西,”保姆解释着,“刚好有金桔,我就用来榨汁,我有添加了些蜂蜜,不会很酸。” 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了秦桑。 秦桑听完保姆的话,心口闷闷的,有什么堵着,怎么都化不开。 她习惯了少吃多餐,不过今天晚上跟大家一起吃饭,所以吃多了一些,后来吃蛋糕的时候已经没有胃口了,不过想起周旭尧那天半夜尝试做蛋糕的场景,虽然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他亲手做的,也是他亲自准备的,压着反胃感吃了一块,胃部胀得她一直有恶心感。 他连这种总事情都注意到了? “太太,怎么了吗?”保姆见她不动,“你喝一口,要是不喜欢这个味道,我再给你弄其他的。” 秦桑嗜甜怕酸,所以保姆以为她是觉得金桔酸不想喝。 “不用了。”秦桑接过来,手指紧了紧,“就这个就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那你记得喝了,”保姆又把一个小罐子递给她,叮嘱道,“实在不舒服的话,就吃这个健胃消食片。” “好,谢谢。” 金桔汁微温,透过玻璃传递到她的皮肤上,秦桑盯着那液体,站在走廊里发呆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把那金桔汁给喝了。 蜂蜜的味道掺杂在里面,味蕾还是尝到了一点点的酸味。 秦桑在楼下的客厅里坐了十几分钟,思前想后,还是磨磨蹭蹭地上了楼,站在主卧室的门口,扶着门把久久没有推开房门。 在自我反省和愧疚感中,又有些拉不下面子。 她刚才就没想跟他吵架,是他板着一张脸说话太难听,她才会反击,所以也不能全怪她,不是么? 秦桑烦躁地耙了一下头发,低声恼怒,“烦死了!” 他要是能好好说话,她哪里会乱发脾气,动辄就变脸,阴晴不定的家伙!转身走了两步,有猛得顿住。 【我就是犯贱,犯贱才对你这个白眼狼这么好!】 耳边蓦地回荡着男人恼怒的吼声,还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的表情。 两人结婚以来,除去那一次他震怒之下对自己过于粗暴,还有生气时候说话难听一些,其实他对自己还是很不错,很多细微的行为,都尽到了他做丈夫的责任。 过去的不说,就刚刚他注意到自己的胃不舒服这一点,一般人也做不到,讲真,换做是陆禹行,如果她不说,他也不会发现,相比起来,周旭尧真是难能可贵。 虽然他说的话真的是很难听。 深呼吸了一口气,秦桑一鼓作气推开了门。 周旭尧正站在窗边,听见身后的动静,侧身转头看了过来。 他就站在那里,身上自带着不同忽视的气场,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星火明灭,烟雾缭绕,白炽灯下朦胧了他的轮廓,眼眸深邃幽暗,淡淡看着她,没有说话。 秦桑头皮有些发麻,指甲扣了一下掌心,低声道,“刚才对不起。” 周旭尧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薄唇微抿着,依旧是沉默。 “你说话太难听了……”秦桑兀自往下说,“所以也不能全怪我。” 男人依旧一声不吭,秦桑觉得自己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有些不满,“周旭尧,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周旭尧含着烟,慢里斯条的洗了一口,青白的烟雾从唇齿和鼻息之间缓缓弥漫散开,他这才不疾不徐地启唇,“听到了。” “……”他这种态度,让秦桑差一点又要上火了。 所以她才会讨厌他!性格太恶劣! 周旭尧忽然抬步朝她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住,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秦桑微仰着脸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眼前一晃,男人的手臂圈住她,绕到了她的脖颈后,然后觉得脖子有些凉,回过神来,他已经退开了一步,低头垂眸看着她,沉声道,“生日快乐。” 暗哑的声音,平静低沉。 秦桑抬手,摸到脖子上有一根细细的项链,低头就看见她收好他买的那一枚尾戒,银色的光芒熠熠生辉。 秦桑沉默了好一会,低声开口道,“周旭尧,事先声明一点,我可以不主动去见他,也不会主动跟他联系,不过你应该明白,他要来找我,那是他的自由,不是我可以控制的范围。” 他的意思,她最清楚不过,事实上,她本来也就是那么打算,避开陆禹行。 周旭尧静静地看着她认真而严肃的脸庞,一时无话。 秦桑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我就去睡了。” 周旭尧拦住她,沉声道,“你的房间就在这,还要去哪儿谁?” 虽然他没有发怒,不过秦桑眼眸微垂着,抿了抿唇,小声道,“今晚我自己睡。” 拜他所赐,她今晚上的好心情太过复杂,混乱极了。 周旭尧瞧得出她的隐忍,没强迫她,只是淡声道,“桌子上的东西,带出去扔了。” 说完,他越过秦桑,往床边走去。 秦桑怔楞几秒,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所指的东西是什么,陆禹行送她的生日礼物,抿了抿唇,拿起那个盒子,然后离开了主卧室。 毕竟是生日礼物,秦桑在扔掉和退还之间摇摆不定,站在房间门口盯着那个盒子发呆,完全没有注意到江妤琪的靠近。 “桑桑。” 听到声音,她微微吓了一条,抬眸看见江妤琪对着她笑,“妤琪,你还没休息?” 江妤琪挽起唇角,柔柔说道,“睡不着,要不要陪我聊聊?” 秦桑想了想,颔首,“好啊。” 灯火熄灭下去的别墅很静谧,秦桑带江妤琪到了玻璃花房。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花房的灯没有打开,只有天空上那一轮皎洁的月亮,洒下银色的光芒隐约笼罩下来。 “跟周公子吵架了?”江妤琪忽然开口问道。 秦桑轻描淡写道,“没有。” “你不擅长隐藏情绪,什么都写在脸上,”江妤琪仰望夜空,“你现在看着心事重重。” 秦桑哑然,“有那么明显?” 江妤琪淡笑不语。 “没有吵架,只是有些意见不合而已,”秦桑抛了抛手里的能小礼盒,“另外纠结着这个东西我到底要怎么处理。” 她现在的苦恼就是这一个。 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视线也缓缓变得清晰,江妤琪瞟了一眼她手里的小盒子,“周公子送的礼物?” 她记得上楼之前看见周旭尧拿着这个盒子进了房间。 “不是,是陆禹行。”秦桑直言不讳。 江妤琪一下子便明白了,“因为这个跟周公子吵架?” “也不算吵架吧,反正我们的状态一直都是这样。”而且看他刚才的模样,好像也气消了? 三天两头就闹不愉快,总而言之就是中间插了一根刺,不动的时候没感觉,一动便隐隐作痛,像是顽疾。 争吵和好,争吵和好,反反复复,这样的情形已经快成习惯了。 秦桑无力地趴到在桌子上,闷闷地说道,“他大少爷脾气古怪,太难伺候了。” 这种问题,江妤琪也给不了她什么好建议,“遵从自己的想法就好了,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否则会很累。” 与其是说安慰秦桑,倒不如说她是在安慰自己。 发现秦桑沉默不语,她转移了话题,“对了,谢谢你收留了我,明天早上我就回去了。” “呃?”秦桑微怔,“明天就回去?纪家那边……” “嗯,纪卓扬明天回来出差回来,所以我也该回纪家了。”江妤琪浅浅笑着。 秦桑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言,“如果不想待那里,欢迎你来找我。” 虽然很想问问她和纪卓扬怎么样了,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感情这种事情,轮不到外人插手。 莫名的觉得江妤琪跟季以旋有点像,都是在名门里面,被束缚着,不过江妤琪也许会比季以旋幸运一点? 对了,周旭尧让她接近江妤琪,到底是什么打算?秦桑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她的找个时间问问。 —— 次日早晨。 秦桑到了公司,直接上楼去总裁室找陆禹行,“冯秘书,陆总呢?” “陆总和席助理上午有事不会来公司,下午应该会回来,有什么事吗?” 秦桑想了想,把手里的袋子地给冯秘书,“麻烦你把这个东西交给他。” 冯秘书怔楞了几秒,疑惑道,“这个是?” “你交给他就好,他知道是什么,”秦桑微微一笑,“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小姐……” 秦桑摆摆手,没有回头,直接进了电梯,“冯秘书,辛苦你了。” 冯秘书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合上,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瞟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很熟悉的盒子。 是陆禹行昨天本准备让她寄给秦桑的生日礼物。 他自己送了过去? 不过,现在的重点是,秦桑竟然把生日礼物给归还了回来? 电梯门打开,一顿时间没见的女人,就这样狭路相逢,秦桑冷淡地瞥了一眼,看见了对方错愕和隐怒的眼睛,淡淡地移开视线,盯着电梯的数字变化,一言不发。 然而她无视对方,却不代表对方会顺从意愿。 “秦桑。” 视线被挡住,还有一阵她厌恶的香水味传来,秦桑不由得皱着眉头不悦地扫向眼前的障碍物。 “有事?” 话音刚落,脸上忽然一阵热辣辣的疼,清脆的巴掌声在电梯里想起来,异常的大声。 秦桑微微侧着脸,一动不动地站着,她是被猝不及防的一巴掌给打得脑袋发懵,所以忘记了该有的反应。 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掴脸。 “上一次你让我丢了脸,这一巴掌是我还你的。”女人声音有些尖锐,而且刺耳。 秦桑用舌头舔舐了一下口腔壁,尔后缓缓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凝向她,眉目上均是一片深寒。 对方被她的眼神给骇得后退一步,身体帖在了电梯门上。 就在此时,电梯的门叮一声缓缓打开,女人来不及站稳,身体便往后倒去,正好被外面站着的人扶住了。 她慌忙地站好身体,到了唇边“谢谢”两个字尚未吐出来,在看清陆禹行那张阴柔的脸庞的时候,生生了咽住。 忽然从脚底冒出一阵寒意,定在了原地。 陆禹行一身铁灰色的西装,深沉严肃,视线触及电梯里的秦桑。 黑色的上衣搭配着条纹的及膝裙子,勾勒了她高挑的身材,静静地站在电梯里,浑身散发着微冷微凉的气场。 她长发盘起,白皙的脸庞上那一个鲜红的掌印,赫然入目,陆禹行的眼眸骤然一缩,抬眸睨着他面前一脸恐慌的女人。 “陆……陆总……”女人结结巴巴的,无法完整说完一句话。 不等陆禹行开口,秦桑率先有了反应,她一步上前,二话不说扳过那个女人的身体,照着她的脸就要打下去,却被陆禹行半空拦截了下来。 那个女人被吓得闭上了眼睛,结果等了半天没有预想中的疼,微微张开眼,才发现是陆禹行帮她拦了下来。 陆禹行扫了她一眼,淡漠道,“朱小姐,跟秦小姐道歉。” 那个女人一怔,对上绝对冷漠的陆禹行,咬了咬牙,低声道,“对不起。” 秦桑没有理会她的道歉,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陆禹行,眼角眉梢凝聚了一股像白霜般的寒意,森森而犀利。 陆禹行扣住秦桑的手腕,“你先走。”话是对那个朱小姐说的。 那个女人也不敢再逗留,从一侧的空地疾步逃离了电梯。 而站在陆禹行身后的席助理心有惴惴地看着剩下电梯的两个人,很识趣地退出了电梯。 电梯里的空气凝重。 “你打算握着我的手到什么时候。”秦桑冷冰冰的说道。 陆禹行眼眸微动,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腕。 她没有理会他,摁了下一层楼层的数字,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完全没有跟他争辩的打算。 陆禹行淡淡开口,“以后看到她,绕开就是,不用跟她起冲突。” 在他拦下她之前,她分明就是一副撕碎对方到底的震怒,可是现在却出奇的冷静,反而显得异常。 电梯重新打开,秦桑偷也不回地出了电梯,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陆禹行以为她是在生气,身体的动作比他的大脑更快做出了选择,拉住她的手。 “生气了?” 生气?心底在冷冷笑。 她是生气,然而不是因为他的阻挠生气,而是恼怒自己没能好好教训那个打了她的女人! 秦桑甩开他的手,冷冷说道,“陆总,以后请你跟我保持两米的距离,你不担心言论,我害要脸。” “秦桑!”陆禹行连名带姓沉声叫她的名字,伸手想要重新拉住她,秦桑却像是料到他的动作,率先转身避开了他的手,让他却扑了个空。 “我还有工作,陆总慢走。” 秦桑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话抬步就走,陆禹行想要追上去,正好在此时,另一边有一个声音叫住了他,“陆总?” 陆禹行抬眸望去,来人正好是刚才那位朱小姐的父亲,盛兴集团的大股东之一,“朱董。”他淡淡颔首,迈开了半步的长腿收了回来,脸上是一片温漠的冷。 “陆总下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 朱董肥厚的脸笑了笑,“对了,陆总今晚有空吗?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喝酒了,要不要过来?”“晚上有约,改天有空吧。”陆禹行说完,抬眸瞥了眼秦桑消失的方向,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进了电梯,漠漠道,“还有事,先行一步。” 等电梯门关上,那个朱董事脸上的笑容骤然散去,眼底全是不屑,跟在他身后的人忍不住开口说了句,“朱董,你真的要站在陆禹行这个小子的阵营里?” 朱董轻蔑地嗤了一声,“这只是暂时而已。” …… 陆禹行回到了办公室,一眼便看见了桌面上放着一个小礼袋,他走上前,伸手拿过来,看清楚里面装着的东西,幽暗的眼神倏然一沉,像是尧滴出水来。 他转身拉开办公室的门,“冯秘书,刚才谁来找我了?” “小姐刚上来了一趟,让我转交一个东西给你,已经放在你的办公桌上了。” 陆禹行淡声问,“她说有说什么吗?” 冯秘书打量了一下陆禹行的神色,想要寻找情绪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谨慎说道,“她说东西交你就会明白,其他什么也没说。” 陆禹行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转身就甩上了办公室的门。 冯秘书感觉有种虚脱感,转过上差点就撞上了席助理,席助理无奈的笑了笑,压低声音问,“陆总对你发脾气了?” “没有,”冯秘书说,“不过你小心点,他现在的心情大概很糟糕。” “我知道。”席助理哭丧着脸。 刚才他阻挠了秦桑反击,按照秦桑那脾气,两人肯定会闹不愉快。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忙活了,看来他们的工作需要更加小心。 陆禹行回到办公室,黑沉着一张脸,将那个袋子和礼物,直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篓里。 第237章 秦桑看着镜子里用遮瑕膏都无法完美掩饰掉的掌印,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红印的位置,隐隐发疼。 虽然那个女人并没有力气大到无穷,然而自小娇生惯养的她太过矜贵,这本一巴掌也有够她受了。 再加上陆禹行向着那个女人,心造成秦桑心理上的失衡,胸口就是梗塞里一团棉花,柔软而塞。 重新化了个妆,收拾好东西在洗手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显是家里的座机,秦桑抽过一旁的纸巾擦干手然后接起电话,保姆焦躁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波传了过来,“太太,季小姐刚被人带走了。” 秦桑眸色一沉,“什么意思?被谁带走了?” “刚刚来了三四个保镖,季小姐和他们聊了几句,然后就跟他们走了,我觉得不对劲,”保姆的声音里也透露着不安,“太太,季小姐不会有事吧?” 秦桑沉了沉呼吸,淡声道,“不用担心,我联系她问问就好了。” 她挂断了保姆的电话,直接拨季以旋的号码,却只有机械化的语音提醒。 不用多加揣测,秦桑都能想到是谁带走了季以旋。 季以旋跟她的关系算不上多好,而秦桑又一只是周家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对象,正面的冲突实在不适合,所以这种时候,她不应该多管闲事才是明智的选择。 可是,季以旋肚子里怀着的孩子,是沈嘉楠的,她和沈嘉楠在如何也算得上是多年老友,所以她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 这么想着,秦桑便直接离开了公司。 坐在出租车去往周家的路上,秦桑给周旭尧打了电话。 此时周旭尧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着客户,看见是秦桑的电话,中断了谈话,“抱歉,我接个电话。” 不等他开口,那边已经传来秦桑急急忙忙的声音,“周旭尧,季以旋被周家的人带走了,我现在就去周家,你也赶紧过来。” 周旭尧扫了一眼在座的客户,歉意地笑了笑,然后朝容旌示意,让他负责接待客户,站起来就往办公室门外走去,“桑桑,不要冲动,别去周家。” “周旭尧,虽然我跟季以旋谈不上多深的交情,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沈嘉楠的,就冲这一点,我就不能置之不理,她现在被周家带回去了,到底会发生什么还不知道,我一定要去看看。” “桑桑……” 秦桑没有给周旭尧继续往下说的机会,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是不想来也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好了,就这样吧,拜拜!” 说完,她断然挂了电话。 忙音传来,周旭尧的脸骤然一沉,骨节分明的手蓦然用力捏紧,金属外壳的手机几乎仿佛都要被他捏弯了。 他重新回到办公室,“抱歉各位,我临时有急事需要处理,我们下次再另约时间谈。” 沉稳温润的嗓音,透着淡淡的凉薄,说是道歉,声音却没有感觉到有歉意,更像是表面打发人。 客户站起来,朝他伸出手,“周总有急事那也只好下次再谈,我很期待我们的合作。” 周旭尧轻握了一下对方的手,“辛苦各位跑了一趟,”然后对容旌道,“容助理,麻烦你送一下大家。” 等容旌带着客户离开,周旭尧拿过车钥匙,离开了公司。 —— 车在路上飞速地行驶,窗外的风景渐渐由繁华的密集的中心区往郊区开去,季以旋面容平静地坐在车里,怔怔出神。 半山的别墅映入眼底,周家的大门打开,车开进去,死气沉沉的风景一如往昔,离开这里不过短短三天,季以旋却觉得自己好想去环游了一趟世界一般,雀跃的心情来不及展开,就被生生碾压碎了。 还以为能拖延多一些时间,逍遥久一点,甚至奢望地想着能见上沈嘉楠一面,结果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被逮回来了。 车辆停靠下来,车门被打开,原本昏暗的车内瞬间明亮起来,“小姐,到了,请下车。” 季以旋做了一个深呼吸,抬腿下车,太过耀眼的眼光刺疼了眼睛,使得她眼眸眯成了一条缝。 她像个犯人似的,前后分别站着保镖,四人围成一个圈,带着她走进了周家那一扇充满了历史腐烂味道的大门。 前一刻沐浴在阳光里微微燥热的感觉,在踏进那个大门的一瞬间,像是走进了一座冰库,偌大的客厅陈旧却不染一丝尘埃的家具,彰显着这个家一丝不苟不近人情的规矩,让她浑身不自在。 不管在这里生活多久,她依旧是无法适应。 “小姐,你回来了。”管家迎上来,脸上是周家人特有的木然表情,无趣极了。 季以旋淡淡地看他,“我母亲呢?” “夫人在楼上等着你,请随我来。”管家朝她身侧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便退了出去。 季以旋对着种搞得像个黑|社会一般的架势嗤之以鼻,沉默地跟着管家上楼。 上了盘旋的楼梯,在走廊的尽头的某个房间前,管家站在门口,抬手敲门,“夫人,小姐回来了。” 里面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进来。” 管家侧过身,“小姐,进去吧。” 季以旋面容清冷地看着眼前这一扇门,这个房间,曾经关过她那个年轻早夭的小姑姑,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自己任性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然而站在这里这一刻,她还是心尖发颤发寒。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又松开,然后又握紧,再松开,反复几次,季以旋才推门而进。 偌大的房间里,落地窗被打开,窗帘帐幔拉开,外头的阳光透进来,让事业更加开豁起来。 这个房间所有的东西都在她小姑姑过世以后焕然一新,早已经没有了曾经的痕迹,房间靠窗那一面的沙发上,季海琼坐在单人沙发上,而两侧的位置上还有另外三个女人,季以旋不认识她们。 走上前,毕恭毕敬地问候,“妈,我回来了。” 季海琼肃穆刻板的脸格外的冷漠,“回来就好。” 说罢,她对另外的三个女人道,“已经准备好了吗?” “夫人,一切已经安排好。” 季以旋手脚有些冰凉,目不转睛地盯着季海琼,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尚未反应过来,坐在沙发上的三个女人忽然站了起来。 落地窗被关上,窗帘刷一下全部拉上,原本明亮暖和的房间,骤然沉在一片黑暗里,像是一座藏在深处的地牢,直到房间的灯重新被打开,才恢复了光明。 “妈,你这是要做什么?” 季海琼淡淡地抬眸,优雅冷漠地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去医院做手术,那就在家里做,也省的麻烦。” 季以旋倏然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海琼,最后的结局虽然已经猜测,但是这个过程,却是在意料之外。 “在家里,也不会有人来碍事。”季海琼继续说道。 季海琼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人上前扣住了季以旋的手臂,锁住了她的动作。 季以旋挣扎,却斗不过两个人的束缚,声音里透着恐惧,“妈,你到底要做什么!” 季海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冷说道,“以旋,作为周家的女儿,你任性得忘记了自己的责任,必须要让你吃点苦头,你才会记住教训。” 季以旋看见她朝另外一个女人打了个手势,那个女人便端着一杯水走了上来,她惊恐地看着那个女人,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小姐,把这个喝了。” 季以旋咬着唇,瞪着眼睛一动不动,“这是什么?我不喝!” 那个女人面容冰冷,“抱歉,小姐。”她莫名道歉,声音却冷得没有一丝的歉意。 下一刻,季以旋就被人强行撬开了嘴巴,那一杯液体就这样被强行灌了下去。 “唔……”她想要吐出来,然而控制她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人,难以匹敌,季以旋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无力反抗,液体滑过喉咙,呛到了呼吸道,一阵猛咳。 被灌完那一杯东西,那些那些人松开手,季以旋的身体一软瘫痪,跪跌在地板上,膝盖磕着木质的地板发出一阵闷响,刺痛从膝盖传来。 季以旋俯身捂着嘴巴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眼睛却已经猩红,泛出了水光。 眼前出现一双秀美的脚,踩着高跟露出完美的弧度,季以旋没有抬头,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无情冷漠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你好好反省,记住今天的教训。” 季以旋蠕动着唇,“妈,你是魔鬼吗?” 如果她没有记错,当年她的小姑姑,也是被关在这里发出过惨叫声,然后失去了孩子…… “看好她。”季海琼冷眸睨了她一眼,吩咐了一句,房间的门一开一合,季海琼离开了这里。 “小姐,你还是到床上躺着比较好。”等季海琼离开,刚才负责抓住她的小声说道。 季以旋没有动,麻木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拂开上前扶她的人的手,那些人见状相窥一眼,也不再勉强,安静地在一旁等待。 “你们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 “小姐应该很明白,又何必再问。” 季以旋苦涩的笑了笑,确实,她明白,但还是抱着一丝奢望,希望这是假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季以旋就觉得腹部还是隐隐作痛,随着时间的延长,痛感一点一点加剧,她蜷缩着身体躺在地板上,额头上全是冷汗,渐渐的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给浸透了。 下唇被咬破了皮,季以旋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回荡在房间里。 …… 出租车停在周家别墅的门口,秦桑下了车,看着那一扇紧闭着的铁门,匆匆忙忙跑到了控制室,“开门,我要进去。” 负责看门的保安瞟了秦桑一眼,“你是谁?” “我是周旭尧的妻子,开门!” 那个保安没见过秦桑,但是周旭尧领证结婚这个事情他还是很清楚,“你等一下,我要问清楚才能让你进去。” “快点!”秦桑不耐烦。 一个周家搞得像个皇宫似的,戒备森严,简直就是有病! 保安打了内线电话,简单的把情况说了一下,很快就回来了,秦桑皱着眉,“问清楚了吗?” 保安看了看她,端着笑,“管家让你进去。”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一旁的小门,让秦桑走了进去。 “沿着主道直走就是主宅。” 秦桑没理会他,加快了脚步。 周家很大,几代下来,全部家族的人都住在这里,主宅和其他的楼房分开来,主道两侧有几条岔路,是通向其他的别墅房区。 秦桑沿着主干道直走,走了十分钟左右就看到了主宅的大门。 管家已经在大门口处等着她,一眼看去,秦桑就对这个管家没有任何的好感,“季以旋呢?我是来找她的。” “秦小姐,夫人让我带你过去。”管家的称呼,已经否认了秦桑的身份。 秦桑丝毫不在意管家的态度,嗤声道,“抱歉,我来这里不是见周夫人,而是找季以旋,她人在哪里?” “秦小姐想要尽快见我家小姐的话,最好还是跟我先见夫人,否则你是见不到小姐的。” 秦桑忍了忍了,“带路。” 在别人的地盘,她在凶悍撒泼也没用,而且周家的保镖也不知道有多少,随便一个都能将她扔出去了。 “请随我来。”管家在前面带路,秦桑紧随其后。 秦桑的听觉算得上灵敏,上了楼她就听见一阵隐隐约约的痛吟声,从另外一头传来,虽然不算很大声,但她还是听到了。 蓦地顿住了脚步。 前面的管家发现她停了下来,转过身问道,“秦小姐,怎么了吗?” “这是什么声音?” 管家依旧端着千篇一律的表情淡淡说道,“这是周家的私事,秦小姐不必知道。” 秦桑冷眸睨了一眼管家,对于他这种上个世纪的老古董态度不耐极了,一声不吭忽然转身往声音的源头那端走。 她有预感,这个声音是季以旋。 管家见状一惊,“秦小姐!” 秦桑完全不理会他,“我现在就要见季以旋!”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的脚步也不由得加快。 “秦小姐!请你不要擅自行动!”管家快步追上去,扣住了秦桑的手腕。 “烦死了!”秦桑用力甩开管家的力道,直接跑了起来。 越靠近,声音越明显。 管家大概也没料到秦桑会这么胆大妄为,疾步追上,但是秦桑还是走到了那个房间门前。 秦桑想要推开门,却发现房间门被反锁了,里面一阵一阵的惨叫声传来,她焦躁地抬手用力拍门,“季以旋!” 管家赶到将秦桑拉开,“秦小姐!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对季以旋做了什么!”秦桑拔高声音吼了出来。 “这与你无关!” 管家挡在前面,秦桑靠不近门,心底的焦躁愈发浓烈,“你把门打开,马上打开!” “秦小姐,请你离开这里。”管家不为多动。 秦桑和管家争执不下,就在此时,一道冰冷肃穆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秦桑一怔,转过头,就看见了优雅冷漠的季海琼,跟上一次见面一样的表情,一样的眼神,高傲冰冷。 秦桑转而朝她走了过去,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对季以旋做了什么?” 季海琼冷眼瞥着秦桑,十分不屑的口吻说道,“果然是没家教,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另外,别人家事还轮不到你来质问。” 秦桑才不管什么长辈教养,眼神有些咄咄逼人,“里面的是季以旋?” “秦桑,这里是周家,请你注意你的行为和分寸。” “我问你是不是季以旋,你又对她做了什么!”隔着一扇门,里面传来的哭喊声越来越凄厉,秦桑又怒又急。 季海琼淡漠掀眸看着秦桑,忽然对管家说道,“管家,打开门。” 管家楞了一秒钟,随即拿出钥匙,秦桑漆黑的眼睛盯着季海琼,抿紧了唇,对于她忽然改变的态度摸不着头绪。 只听见咔嚓一声,门推开了一条缝,惨叫声清晰响亮,季海琼平静道,“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亲眼见证一下好了。” 秦桑身体有些僵硬,缓缓地转过身,手扶上门把,轻轻一推,房间里的一切,猝然闯进了她的眼睛。 被白炽灯照亮得如同白昼的房间里,季以旋蜷缩着身体躺在地板上捂着腹部,不停地哭喊着,那一声声的凄厉里,长长短短,分辨不出她是不是在喊疼。 她长发凌乱地挡住了脸庞,却隐约可以看见她苍白似雪的嘴唇,还有下唇溢出血丝的痕迹,狼狈不堪。 粉色的裙子被鲜红染透,地板上那一滩血水,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暗芒,刺激着人的眼球。 而季以旋的身旁,站着几个人,全部已经穿上了白大褂,带上了口罩和手套,正准备做些什么。 这样鲜明的场面,让秦桑在一瞬间便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心尖一阵寒颤,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管都被人剥开,然后用冰水泼了过来,血液瞬间凝固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漆黑的眼底全是恐慌。 “你到底……对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秦桑的声音都忍不住在发颤,这样的冲击,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残酷,冷血,不足以形容周家这些魔鬼。 季海琼却面不改色,冷静从容说道,“秦桑,她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如果那天你没有多管闲事,她乖乖在医院接受无痛流产,就不用承受今天的这些惩罚。” 一道沉重的枷锁倏然套在了秦桑的脖子上,又冷又重,束缚得秦桑几乎喘不过气。 秦桑忽然冲了进去,一把推开了其中一个人,在季以旋的身侧顿下来,双手颤抖地碰上季以旋,声音里透着害怕,“以旋,你怎么样了?” 季以旋已经痛得陷入了混沌的状态,完全听不到秦桑的声音,不管秦桑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反应,只有无意识的痛喊,然后身体不断地抽搐着。 “小姐,请你离开这里,不要妨碍我们!” 那人的手刚碰上秦桑的肩膀,就被她用力地打开,她的眼睛忍不住变得通红,嘶声质问,“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没看见她已经快要没力气吗?为什么不救人!” “小姐,我们现在就是要处理,你在这里会妨碍到我们,请你马上离开。” 秦桑的手沾到季以旋温热的血水,情绪有些失控,忽然揪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衣领,赤红着眼睛,“救人!我让你们救人!” 场面忽然就混乱起来,房间门口有两个匆忙赶了过来的保镖,在管家的手势下冲了过来,扣住了秦桑,将她拉开,拽着她往房外带。 砰一下,房间门被关上,视线也被隔断。 季海琼看着脸色发白的秦桑,语气冷静温淡吩咐,“送秦小姐离开。” 秦桑看着季海琼那张脸,也不知道是忽然爆发了力气还是保镖没有没有注意松了手,她挣脱了保镖,猝不及防地抬手狠狠地往季海琼的脸上掴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走廊里,气氛刹那沉凝下来。 季海琼不可置信地捂着被打的脸颊,沉着冷静的眼底终于出现了另外一种情绪,震惊地看着秦桑,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 而一旁的管家和保镖也全都傻了眼,不知道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季海琼,她是你的女儿,你怎么下得去手!” 秦桑大概是怒极之下反而冷静了下来,一向婉转的嗓音,此时又冷又犀利,眼底迸着凌厉的锋芒,就好像忽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揪住季海琼的衣领,“你还是不是人!” 季海琼生在豪门,从小就是样样优秀,前半辈子是优雅娴熟的名媛千金,后半辈子是周家高高在上的女主人,从来都是被赞誉和奉承,别人连她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一下,更别说挨耳光了。 而秦桑此时不单在她面前大放厥词,还动了手,一向连震怒都维持冷静冷脸的她,第一次在眼里流露了明显的恼火。 “你们还楞着做什么?”冷冷开口,怔楞的保镖终于回神,忙上前把秦桑拉开。 季海琼虽然气得几乎要七孔生烟,然而并没有理智全失,当着管家和保镖的面,她没有动粗,只是冷冷横了秦桑一眼,“报警,有人私闯周家捣乱,把她给我送进去!” 季海琼说完,转身就走了。 秦桑还想要睁开追上去理论,却被保镖牢牢抓住,管家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带她下去交给警察那边处理。” 两个保镖听了,一个负责押着秦桑,强行带着她往楼梯那边走去,另外一个则是拿出了手机拨了警局的号码。 秦桑穿的是十公分的细跟高跟鞋,被保镖押着走路,脚步有些踉跄,走到楼梯处,她挣了挣,皱着眉头僵着声音道,“松开你的手!” 保镖却担心她会再闹事,丝毫没有松开的打算,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往楼梯下走。 拉车拖拽之间,秦桑脚下忽然踩了个空,整身体猛地往前倒下去,而扣着她手臂的保镖在毫无防备之下想要拉住她,结果也被腾空的惯性力道带着往前倾去。 秦桑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就和保镖一起从楼梯上直接滚了下去,重物滚落的声音,在一声巨响回荡在大厅里,紧接着便恢复了安静。 第238章 周旭尧疾步迈进了周家的大门,正要问佣人秦桑在哪里,结果就看见了秦桑从楼梯上滚落了下来。 伴随着身体砸落的声响,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是骤然停止了跳跃,本能地想要跑过去接住她,然而身体却好像被压了千斤重石,动弹不得。 周旭尧看不见秦桑的脸,她被那个身形高大的保镖压在身下,一动不动,一向怕疼的她,这个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在场的佣人和保镖全被这一幕给吓得忘记了反应,最后还是周旭尧率先回过神,他冲上前,从后面揪着那个保镖的衣领,一把提起来摔到一旁。 秦桑的小巧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双目紧闭着,周旭尧半跪下来,伸出去的手,微不可绝地颤抖着。 “桑桑。”他低声呼唤她的名字,没有回应。 周旭尧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走出了周家的大门。 像是一阵风,等佣人和保镖回过神来,已经找不到周旭尧的身影。 …… 第一医院里。 秦彦堔站在不远处看见周旭尧靠在墙壁走廊的墙壁上,白色的衬衫上沾了一点血迹,领带也被他扯得歪歪扭扭,失去了原本该有的整洁。 他低垂着头,瞧不见那张俊脸上的神色,额前落下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从侧面望去,显得几分狼狈。 记得上一次看见周旭尧这么狼狈的模样,是在阴暗的看所守关押的房间里,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先是一个温绍庭,现在又是周旭尧,这两人给他打电话都是一副我快死了,你赶紧给我准备急救的语气,想想都有些心塞。 他是亏欠了这两个人的还是他们给他付钱邀请他做了专属的急救医生? 不过,看着他们为一个女人像个失心疯,也是蛮有趣,尤其是周旭尧,身边的女人换了又换,没见他为那个女人着急过,现在终于能有一个让他精神失常了。 秦彦堔挑了挑眉,一手抄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另外一只手拿着检查报告,举步走到了周旭尧的身侧,跟他并肩靠在墙壁上。 周旭尧抬头看向他,声音微沉,“结果出来了?” 秦彦堔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不咸不淡地说到,“除了小腿骨折,头部有轻微的脑震荡,没有其他的问题。” 周旭尧眸色微动,不放心地追问,“你安排检查的那些人靠谱吗?” 这个问题,秦彦堔没有记错,在温绍庭那张嘴巴里听到过,若是可以,他真想抽这两个人一嘴巴,这种质疑人的行为实在是令人发指! “喂,你这是怀疑我的能力还是怀疑我的人品?对伤患,我什么时候出过差错了?” 周旭尧瞥了他一眼,“那就好。” 秦彦堔撇了撇嘴,“到底怎么回事?不会是你又对她家暴吧?” 周旭尧凉凉地目光掠过他,抿着唇,“我没有那种嗜好。” “说不准,”秦彦堔狐疑地看着他,“没那种嗜好,她上次那一身伤痕哪儿来的?” “那是意外。” “意外什么那都是借口,”秦彦堔不以为然,继续鄙视他,“我看你就是有隐性的家暴倾向。” 周旭尧的薄唇抿成一道直线,深邃的眼眸像是泼了浓墨,暗沉地厉害,他别开脸,烦躁又挫败地道,“你有完没完?” 上次的事情本就不是他的意愿,只是在怒极之下失控了。 秦彦堔见他脸色不对,也不敢再老虎头上搔痒,“得,我不说,不过她现在到底是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周旭尧的眉目透出浓浓的疲倦,“在周家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秦彦堔默了默,“周家那些人做的?” “事情我也还没弄清楚。”周旭尧也有些不耐烦,“你很闲?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你可要走了。” “……” 世界上有一种就是那么不识好歹,跟他说话的时候,一分钟不原谅他八百次,根本就无法交流,或者说,分分钟想要掐死了这种人。 …… 高级病房里。 秦桑躺在白色的床上,安静沉睡着。 女人小巧的脸,墨描的眉,浓密微卷的睫毛,秀气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微微泛白的唇,她的五官无疑是精致的,而融合在一张脸上,便成了出色的美。 周旭尧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研究着她这一张脸,看得神色恍惚。 原本从公司到周家,路程大概需要半小时,然而偏生在这种时候,他在途中遇上了一同交通意外事故造成了堵车,他不得不另外绕道,所以比秦桑晚了一步。 而仅仅是那么一步,就亲眼目睹了她受伤的场面,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有一种后怕。 他想,他要栽倒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多少年了,因为凌菲的事情,还有周家的束缚,女人之于他,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他没有刻意在意过谁,却又刻意地规避情感的萌芽。 他喜欢的女人都是温柔体贴,乖巧听话的类型,凌菲可以说是那种类型里最接近他理想的对象,懂得拿捏分寸,恰到好处,让他轻松自在,再加上她曾经帮过他,所以若没有出那样的意外,他是一定会娶凌菲。 而相反,秦桑这种类型,是他永远不会考虑的一类,也不会动心的人。 然而如今看来,世上真的是没有绝对的事情,太过自信,反而会被现实打脸,他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回想当初跟她结婚,有很多缘由,可是到现在,他早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要选择她,那些原因,大概也变得不重要了。 秦桑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人用锤子在敲着,疼,全身上下都在疼。 缓缓地睁开眼睛,刺眼的光让她又眯了眯,适应了光线以后,掀开眼帘映入眼底的就是一片白色,鼻息里全是她讨厌的消毒水的味道。 “唔……疼……”她的脑袋有些晕沉,忍不住皱着眉头低吟出声。 周旭尧听到声音,怔了怔,看着她柔声道,“醒了?” 秦桑疼得整张脸都要皱起来,想要动一下都不敢,觉得这副身体压根就不是自己的,唯一能做的,就是重复着,“好疼。” 她的记忆停留在自己从楼梯上摔落,然后剧痛蔓延,眼前一黑,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周旭尧清俊的眉目很浅淡,眸色暗沉了几度,心脏微微抽搐了一下,嗓音里透着细微的紧绷,“这就是你冲动的下场。”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盲目自大的冲动,也不知该说她愚蠢还是勇敢。 周家那种地方,哪是她能随便乱闯的? 顿了顿,他又说,“腿断了也省得你到处乱跑,正好。” 男人的话听着依旧是那么不顺耳,还带着一抹愠怒的味道,秦桑不满地看着他,“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安慰两句吗?” 他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对一个病人,语气就不能温柔一点么?还是温柔一点,会让他少一口肉? 想着又觉得有点憋屈,她语气更加不好了,“我给你打电话让你帮忙,你又不帮我,不帮忙就算了,现在还来落井下石,你真的是有够招人厌的!” 她皱着眉头,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费了不少力气,脸色看着更白了一些。 周旭尧的喉结滚了滚,伸出手指朝她脸上探去,秦桑蹙眉,气鼓鼓地别过脸,“你别碰我!” 他丝毫不在意,用手指掐住她脸上的肉,用力捏了一下,引得秦桑痛呼抗议,“周旭尧!疼死我的!” “既然那么怕疼,为什么还要那么鲁莽?”男人放缓了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这个女人就是这样,说话重一点都像是被把了毛的猫,露出爪子就开始抓人,矜贵傲娇到不行。 秦桑没有说话,眼底酝酿着冷淡的色调。 周旭尧也没有在乎她的冷淡,温温淡淡地说道,“你这性子早晚会让你吃亏,总是话听到一半就不听了,擅自臆想别人的意思,你是臆想狂徒吗?” 她浓密纤细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唇瓣微微抿起,目光重新落回道周旭尧的脸上,“我什么时候听话只听到一半了?” “我话还没说话你就挂电话了,不是听到一半是什么?”周旭尧维持着语速和语调继续道,“我有跟你说我不过去了?” 秦桑怔楞了几秒,“你让我别去周家。” 周旭尧看着她,眸色很暗,“你还是去了,结果如你所见,这样疼一次,你能长记性了?” 他是说她受伤这件事情,秦桑弱弱地反驳,“这只是意外。” “然而这种意外,本身是可以不发生的,如果你听我的话,不去周家。” 秦桑从来就不是一个听话的人,让她别管季以旋的事情,她偏要横插一脚,让她别去周家,她就像赶着投胎一样扑过去。 周旭尧真不知道她这个闯祸精,什么时候才能聪明一点。 秦桑撇了撇嘴,虚虚道,“事情没有如果,只有结果,结果已经这样了,你教训我也没用。” 谁让他那么不靠谱?是他自己说了不管季以旋,所以她才会那么冲动,说起来这个事情还不是怪他?若是他从一开始就说会想办法,她一定会慎重考虑后果的。 她正了正脸色,“对了,季以旋呢?她人怎么样了?” 回想起见到季以旋那一幕,秦桑还是忍不住心底发寒。 “不知道。” “不知道?”秦桑不可置信,“你的不管她?” 周旭尧有条不紊道,“我到周家就看到你从楼梯上滚下来,忙着送你来医院,哪里还有闲暇的时间管其他的事情?” 秦桑咬了咬唇,“周旭尧,季以旋不会出什么事吧?” 看到那样的场面,秦桑才真真切切地感到周旭尧和季以旋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周家那些人,是真的丧失了人性。 她觉得,季海琼那样的女人,为了周家的门面,也许真的会把季以旋弄死了。 心底涌出一股寒意,蔓延至四肢百骸,秦桑的眼底露出一抹恐惧,这种恐惧不安把她身体的疼都给减弱了。 周旭尧看了她一眼,脸色沉凝,淡声问她,“你看到了什么?” 秦桑保持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或者是应该怎么解释,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脸她自己都不太确定,或者说,她不敢想象一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女儿那么残忍。 周旭尧也不急着让她开口,耐心的等待着。 须臾,她低声问,“周旭尧,你季海琼会让她吃药,然后让她生生承受剧痛慢慢流产吗?” 闻言,周旭尧的脸色骤然一沉,眉目上覆盖着一层凉意,眼眸深不见底。 从她的话里,他大概已经猜测到是怎么回事。 类似的情况,在很多年前,也曾发生过。 可是,秦桑自小被保护得太好,她的世界是太过单纯,有太多的阴暗她都没有看过,所以周旭尧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饿不饿,或者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周旭尧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柔声问道。 他回避问题回避得太过明显,秦桑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 由此可见,她看到的那些,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了。 脑海里猝不及防地想起一道凛冽无情的声音—— 【秦桑,她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是了,季海琼说,若不是她那天在医院把季以旋带走,季以旋就不会被这么对待,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 秦桑的脸色有些发白,心口好像压了一块巨石,呼吸沉重。 她抬眸,低声问,“我想知道季以旋的情况,你可以去看看吗?” 周旭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眸底划过一道暗流,“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不管她是什么情况,都别再插手。” 秦桑抿唇不语,漆黑的眼睛有着执拗。 周旭尧知道她的性子,谁都管不动她,摸了摸她的脸,“你在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买带你吃的。” 周旭尧离开了病房,秦桑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盯着天花板出神。 过了一会儿,她拿过手机,翻出沈嘉楠的号码,犹豫反复,然后拨了过去。 沈嘉楠很快就接起了电话,“桑桑?” 听到声音,秦桑反而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一时无语。 “喂?桑桑?”沈嘉楠疑惑着,“听不见吗?” “有。”秦桑一手拿着手机帖在耳朵上,一手扶着额头,“在忙吗?” “没有,这会儿正好闲着,找我有事?” 秦桑的手指蜷缩了下,“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忽然想起很久没有联系,打个电话问候下。” 话一说完,秦桑就恨不得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她到底在说什么?对一个被自己拒绝了求婚的男人说这些话…… 果然,电话那端的沈嘉楠沉默了下来。 半响之后,“桑桑,发生什么事了?” 话到唇边,却始终说不出来,秦桑蠕动着唇,用力握着手机,最后也是功亏一篑。 她扯了扯唇,“没什么,就问候你而已,我这边有事情要忙,先这样吧,拜拜。” 秦桑说完,不给沈嘉楠说话的机会,抢先挂了电话,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到底该不该告诉沈嘉楠,她找不到答案。 …… 周旭尧让保姆过来医院照顾秦桑,又去了一趟周家。 周家的几个兄弟还没有回来,依旧是只有佣人和保镖,他走进大门,看见管家便问,“夫人呢?” “夫人在后面的佛堂。” 周旭尧闻言,想要绕过管家去佛堂,却被管家拦了下来,“少爷,夫人在诵经,请你不要去打扰。” “诵经?”薄唇轻启,讽刺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好像听到什么笑话,冷冷地瞥了一眼管家,沉声道,“让开。” “少爷,你应该知道夫人的习惯,她诵经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 周旭尧直接一声不吭,手搭上管家的肩膀,一个力道下去,轻而易举地将管家推到了一旁,然后越过后厅,往后屋的佛堂走去。 后屋的佛堂是以前的四合院建筑群留下来的一处,经过加工装修,所以瞧不出一点残旧的痕迹,庭院里种有竹子,草木葱郁,环境更为僻静。 周旭尧对周家的每一处都极端厌恶,而这个地方更是之最,一个个不择手段的女人,竟然不知廉耻地烧香拜佛装慈悲,让他反感至极。 佛堂的门口紧闭着,门前站着两个保镖,是常年跟着季海琼的人,周旭尧走上前的时候,被他们挡在了门前。 “少爷,夫人还在忙,有事的话,请等夫人出来再说。” 周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让开。” “请不要让我们为难。”保镖不为所动。 周旭尧菲薄的唇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锋芒凌厉,举步继续往前,猝不及防地扣住其中一个保镖的手臂,抬腿直接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上。 保镖大概也没料到周旭尧会直接动手,所以生生挨了一记。 “少爷,请不要让我们为难。”不管怎么说,周旭尧也是周家人,保镖不愿意对他动手。 周旭尧懒得废话,直接用拳头说话,两个保镖不得不应对。 一对二,周旭尧却丝毫没有落到下风,他趁着保镖的暴露的空隙,一脚踹开了佛堂的门。 季以旋跪在蒲团上,手里捧着一本经书,身后的巨响让她受到了惊吓,转过头,就看见周旭尧站在门口处。 严肃的眉头皱了起来,声音也愈发冷然,“我看你是越来越放肆了。” 两个保镖在周旭尧的身后鞠腰低头,“夫人,抱歉,是我们没有拦住。” 周旭尧神色淡然,慢里斯条的整理了一下因为动手而微乱的衣服,优雅得体地开口,“母亲,打扰了。” 季以旋瞟了保镖一眼,然后对周旭尧说,“有什么事不能等我诵经完再说。” 周旭尧的眉目勾出一抹冷漠的嘲弄,“抱歉,我在赶时间,没办法一直干等着。” “既然没时间,就改天再谈,”季海琼重新翻了一页经书,“现在不要打扰我。” “我要见季以旋。”周旭尧直言不讳。 季海琼闻言,重新看向他,沉静的面容,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她需要养身体,这段时间,谁都不能见。” 季以旋就被关在周家,被保镖守着,两个保镖对周旭尧来说不是问题,然而强行闯进去,只怕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会被更多的保镖推出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取得季海琼的同意,再进去看她。 然而,果然是不出他的所料,季海琼是不会允许他看季以旋。 “你放心,我就确认一下她的身体情况,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季海琼没有丝毫让步,转过身,冷漠道,“送少爷出去。” 保镖依言上前,“少爷,请离开这里。” 其实早就猜测到会是如此,然而他还是因为顾虑到秦桑的心情,而过来找了季海琼,果然还是不行。 周旭尧溢出浅浅的低笑,讽刺道,“周家的女儿一直都短命,希望你诵经可以改变这种结局。” 抛下这一句,周旭尧转身离开了佛堂,而季海琼跪在蒲团上,手指僵了僵,脸色微微一顿,好像恍惚了一下。 周旭尧回到主宅,在关着机以旋的房间门口外面站了一会儿,转身正要离开,就看见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周家的专用医生,周旭尧自然是认得。 医生看到他微楞了一下,毕恭毕敬地打了声招呼,“少爷。” 周旭尧俊美的脸面无表情,“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少爷放心,小姐的身体只是有些虚弱,调养一阵子就会好起来。”官方的回答,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这些人都是周家一手培养出来的,想要撬开他们的口,那是不可能。 “看好她了,”周旭尧顿了顿,“最好给她请个心理医生。” 被那样对待,季以旋一定会留下心理阴影,人的精神一旦被击溃,到底会做出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女医生怔了怔,尔后点头应道,“我会考虑的。” 周旭尧又看了一眼那扇房门,转身离开的同时,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拿出来看了一眼便接了起来。 保姆焦躁的声音传了过来,“先生,你快过来医院。” 第239章 医院的高级病房里,以一个男人为首,带了三四个警察站在秦桑的面前。 “秦小姐,我们也公事公办,请你配合我们做调查。”为首的男人并没有穿警服,方正的脸上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秦桑面容沉静地靠坐在床上,眉目之间浮着淡淡的疲倦,抬眸启唇,均是一副慵懒无力,“调查什么?” 看来周家还真的是固执得可以,说要送她去警局就一定要她去,哪怕她差点被那个保镖给压死了。 “周家现在告你非法侵入住宅……” 不待那人说完,秦桑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警察叔叔,既然这样,我也要告周家蓄意伤害,你要是能让周家的人跟你去警局配合调查,我也去。” 漫不经心的语调,秦桑散漫得一旁的保姆差点没忍住笑,刚才一听到这些人说要带秦桑去警察局,她就急匆匆的给周旭尧打了电话,现在看来,秦桑完全自己都可以搞定。 那人没想到秦桑竟然敢这么说,怔楞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怎么?”秦桑继续道,“你们这些人民公仆,该不会是只为权势的人而服务无视我们这些公民吧?” 那人听着秦桑讽刺不屑的口吻,不由得皱着眉头,沉下了脸色,“秦小姐,我们讲求证据,你要是执意这么做,周家还可以告你诽谤。” 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他身后的人上前,“现在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她。” 在他们碰到秦桑之前,病房门口倏然传来一道森然低沉的嗓音。 周旭尧从外面走了进来,俊美的脸上依旧是温润无害,唯独那双眼睛深得暗沉阴鸷,一步一步走到了病床边上,站稳,挡在了那些人的面前。 秦桑眼睫动了动,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赶紧让他们滚,我累死了。” 傲娇的口吻全是不耐烦和暴躁,皱着眉头朝他抱怨,周旭尧看着她这个模样不由得勾唇浅笑,眼眸也带着几分宠溺。 “周公子,这……我们也是秉公办事,还请你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除去周家少爷这一层身份,周旭尧也是一个不能随便招惹的人物,为首的男人自然也是一清二楚,所以才想趁着周旭尧不在的时候把事情给办妥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又回来了。 周旭尧扶着秦桑,让她躺下,然后才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几个人,他眼底已经寒色凌厉,薄唇勾出一抹笑意,低沉的声线颇为玩味,“秉公办事?” “你们要办什么事?” 那人硬着头皮,“周公子,我们接到了周家的举报电话,说秦小姐非法入侵周家住宅,要求我们处理。” 周旭尧菲薄的唇挑出一抹浅浅的弧度,似而非的笑着,“你说周家的媳妇,回周家是非法入侵?” “周公子,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周家的媳妇? 秦桑和周旭尧的婚姻关系,虽然已经在圈里传开,然而他们没有举行婚礼,也没有正是对外公开过,所以这些警察不知道也是人之常情。 周旭尧慢条斯理地道,“她是我周旭尧的妻子,这么说,够清楚了吗?你们还要带她回警局吗?” 那人僵直着身体站在那儿,心底已经在骂娘,这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也太会玩了,内部闹不和,竟然闹到他们警局去! 他脸上却端着笑,“周公子,既然是周家的私事,那周家那边就麻烦你亲自解释一下,我们这边也好交差。” 男人的寒凉的声音淡淡说道,“这是自然。”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打扰了。” 周旭尧对保姆道,“阿姨,送一下客人。”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走就行了。” 说完,那男人带着他的人退出了出去,病房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周旭尧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看着她语气温淡,“这只是一个开端而已,如果你继续跟周家缠下去,麻烦会接连不断的发生。” “我就不信他们能只手遮天。” “他们玩死一个人,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他的语调很闲适,冷静得几近冷血,“你不是亲眼见证了吗?” 秦桑的脸色倏然苍白一几度,睫毛轻颤着,无意识地将下唇咬出一排牙印来,眼神隐忍而压抑。 周旭尧伸出手指阻止了她自虐的行为,指腹轻轻抚过那一排牙印,持着冷静的嗓音柔声哄慰,“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就别凑热闹了,嗯?” 病房里有短暂的沉默,忽然,秦桑抬眸回了他一个笑容,“我一个人当然不行啊,但是,不是有你在么?” 温浅的嗓音充满了自信,她这种依赖很值得让人高兴,周旭尧猝不及防地被她摆了一道,止不住地哂笑一声,意味深长地道,“现在知道我好用了?” “嗯,很好用,”秦桑顺着他的话说道,“那么,周公子,你什么时候去了解一下季以旋的情况?” 女人黑而大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像一只讨巧的小猫。 周旭尧看着她白净的脸蛋,唇角微微勾起,“你这是请求我帮忙吗?” 她颔首,“对啊,你要不要帮?” “想我帮忙,也不会把话说得好听一些,婉转一些?你知不知道你这么直接抛出你的想法,实在让我高兴不起来?” 闻言,秦桑不由得皱着眉头,“那你要怎么样才会高兴?” 男人的眼底染上了笑意,忽然压低头凑近她的脸,目光灼灼盯着她,淡淡启唇,“你觉得呢?” 微热的气息扑上来,扫得她的皮肤微痒,秦桑下意识地避了一下,却被他粗粝的手指扣住了下巴,强迫她至于他对视。 男人的眼睛深邃幽暗,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庞,秦桑感到一阵心悸,呼吸都变得异常缓慢,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秦桑压下那阵心悸感,撇了撇嘴,收敛住了笑容,凉凉地说道,“不愿意帮就算了。” 说罢,她拉开他的手,别开脸。 周旭尧收回手,挑眉看着她,“你就这一点耐心了?” 秦桑闭了闭眼睛,然后重新睁开,“周旭尧,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了,你就不能干脆点还告诉我吗?” 就不能有一次顺着她么?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好像要看到天荒地老似的,静默了很久,他才淡声开口,“我见不到她,不过她现在不会有事,周家会妥善安排人照顾她。” 妥善照顾么? 秦桑忽然有些想笑,与其说是妥善照顾,不如说是精神折磨,让季以旋屈服。 她现在闭上眼睛都是季以旋躺在地上痛得无法发声的模样,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很难受。 一遍遍的问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插手? “若是可以,我想要见她一面。”秦桑轻轻的说。 周旭尧波澜不惊地道,“谁都见不到她。” …… 次日中午。 江妤琪得知秦桑受伤住院,和纪卓扬一起来探病。 推开门,就听见秦桑不耐抗议的声音传来,“周旭尧,我是脚断了不是手断,不用吃饭都喂!” 病房里,周旭尧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一丝不苟地矜贵,优雅地夹着菜要往秦桑的嘴巴里塞,而秦桑则是皱着眉头,脸上全是烦恼,好像在她面前的人是一只恶心的苍蝇。 江妤琪和纪卓扬站在门口,进退都不是。 两个僵持不下的人听到开门的声音,同时抬头看了过来。 “妤琪,你来了?”秦桑露出了一抹笑。 江妤琪窥了一眼周旭尧,心底有些尴尬,不知道她忽然出现看见这样一幕,会不会让周旭尧不自在,然而她好像想得太多了,周旭尧依旧淡定从容,仿佛没有觉得自己刚才那亲力亲为还被秦桑拒绝有何丢人。 她礼貌客套地朝周旭尧浅笑一个,然后看向了秦桑,关心问道,“怎么会伤成这样了?” “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秦桑轻描淡写,“你们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 而纪卓扬跟在江妤琪身后,一手抱着一束花,另外一手提着一个水果篮,走到周旭尧面前把东西交给了周旭尧,“妤琪说在你们家住了两天,给你们舔麻烦了。” 周旭尧优雅地接过东西,“不会,正好是陪了桑桑。” 秦桑趁机端过了碗筷,笑吟吟地对纪卓扬道,“纪先生,我跟妤琪有女人的私人话题聊一聊,你跟周公子出去外面绕一圈如何?” 周旭尧沉沉了瞥她的笑脸,纪卓扬倒是很配合地点头,“可以。” 婆婆妈妈的男人不在了,秦桑才松了一口气,江妤琪好奇地看着她,“周公子照顾你不是很好吗?你怎么那么排斥?” 秦桑慢吞吞地开始吃饭,小口小口的吃相很斯文,自幼的教养显而易见,“他太照顾我,让我压力很大,总觉得他带有目的。” 事实上,秦桑是害怕自己会沉溺在周旭尧的温柔里,而最后发现是南柯一梦。 江妤琪闻言怔了一秒,转移了话题,“你的腿什么时候才能好?” “小腿骨折,大概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彻底愈合。”说到这里,秦桑有些沮丧,三个月的时间太漫长了。 “那你还要参加季以旋的婚礼吗?”江妤琪问道。 “什么?”秦桑刹那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江妤琪疑惑,“怎么了吗?” “你刚说,季以旋的婚礼?” “对啊,周家已经堆外宣布了这个婚礼的消息了,半个月之后举行婚礼,因为双方都是大家族,婚礼应该会很盛大。” 秦桑的脸色有些难看,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周旭尧知道这件事情吗?他瞒着她了? 还有,季以旋刚流产完,虽说不是正常生子,但需要时间调养身体吧?而且被那样残害过,周家就那么迫不及待? “桑桑?怎么了吗?”江妤琪见她神色不对,担忧地看着她。 “妤琪,抱歉,今天先不跟你聊了,我有事情尧跟周旭尧谈谈,改天我再跟你联系。” “没事,”江妤琪气息温静,“那我出去帮你叫他回来,改天我再来看你,你好好养伤。” “好的,再见。” 江妤琪出了病房门拐了个弯就看见那两个出色的男人,周旭尧看见她的时候眼里还露出一抹意外,“这么快谈完了?” “也没有谈什么,桑桑说有事跟你谈,你快回去吧。” “谢谢你们今天过来看她,”周旭尧说着客套话,“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那,就不送你们下去了。” 江妤琪看着周旭尧恍了一下神,却骤然觉得腰间一疼,转眸就对上了纪卓扬隐隐含怒的眼睛,不由得皱眉,然后朝周旭尧道,“我看桑桑的脸色不是很好,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好的。” 秦桑端着碗筷在发呆,听见开门的声音,缓缓抬眸,看清了周旭尧的那张清俊的脸,眼睛才有了聚焦。 “为什么要瞒着我?” 周旭尧踱步上前,淡声道,“什么?” 秦桑将碗筷重重地搁置在小桌子上,黑眸噙着一抹愠色,“季以旋半月后就要举行婚礼,你已经知道了是吗?既然知道为什么要瞒着我?” 周旭尧居高临下睨着她愤愤然的脸蛋,俊颜温漠淡定,“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 “但是你没准备告诉我。”她提高了声音控诉他。 “我并没有刻意瞒你,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刻意提起。” 秦桑咬着唇,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他,气息温凉似水,“没有必要提起?周旭尧,那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觉得有必要提起?是要等她死了吗?” 她深呼吸一口气,冷笑了一声,“不,也许她死了你这种冷血动物也不会在意的!” “秦桑!”周旭尧沉着脸,眼神阴郁,拔高声掉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字。 秦桑被他的眼神给骇到,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周旭尧注意她微妙的变化,意识到自己吓到她,又缓了缓,放轻了声音说道,“你听着,我没有想过瞒着你,只是现在告诉你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你明白吗?” 秦桑盯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周旭尧皱着眉头,她这副模样哪里是明白了,分明就是要跟他怄气。 “桑桑,”周旭尧无奈地坐下来,神色颇有几分无奈,“你听话一点,嗯?” “我知道了。”秦桑面无表情,“我现在困了,麻烦你收拾一下东西,我要睡一会儿。” 碗里的饭菜,她根本就没有碰到几口,周旭尧的脾气被她一点一点挑起来,“先把饭吃了再睡。” “我没有胃口,吃不下。” “没有胃口也必须吃饭,”他沉着嗓音说道,“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吃。” 周旭尧现在是很多事情都会由着她使性子,唯独是在吃饭这件事情上,他的态度一向很强硬,不管她饿不饿,有没有胃口,总之吃饭的时候,一定要按时吃。 秦桑拗不过,从他手里夺过碗筷,然后一声不吭地埋头扒饭,完全没有美感强行吞咽。 等她吃完一碗饭,周旭尧又给她倒了半碗汤,秦桑没有反抗,顺从地一口气给喝完了。 她一边擦嘴巴,一边瞪着他,仿佛他是穷凶极恶的坏人,强迫她吞了毒药似的,“吃完了,可以睡觉了?” “公司还有事情需要忙,我让阿姨过来陪你,如果觉得闷,小心一点,让阿姨陪你下去透透气。”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 秦桑躺下来,凉凉讽了他一句,“只要你不在,我就能透得过气。” 周旭尧,“……” 分明就是孩子气。 …… 秦桑躺在床上翻来覆很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夕阳的余晖从阳台柔柔铺进来,落了一室的橘红色。 “太太,你醒了?” 病房里只有保姆一个人,秦桑揉揉眼睛,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几点了?” “下午五点半了,”保姆说道,“你等一下,我去给你端水过来给你洗洗脸醒神。” 她这一睡就过了三个小时,躺得她的身体都开始发僵了,难受极了。 动了动,想要自己坐起来,却提不起力气,从洗手间里出来的保姆见状忙迎上来,“太太,你别自己乱动,一会碰到伤口就不好了。” 保姆一边说着,一边把水放在一盘,把她扶了起来,“小心点。” 秦桑洗了一把脸,转过头,这才注意到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束向日葵,“阿姨,有谁来过吗?” “嗯?没有啊,怎么了吗?” “这向日葵是谁送过来的?” 保姆恍然一悟,“是花点的工作人员送过来的,他也没有告诉我是谁送的。” 向日葵还很新鲜,花瓣沾了一点水珠,折射着夕阳的光芒,闪烁着星辉,秦桑盯着它,因为这种匿名的方式赠送,而让她产生了一种强雷的反感。 在大学时代,秦桑喜欢上跳拉丁舞,正好学校里有这个舞团,所以她就参加了。 出色的外表加之她天生的舞蹈天分,很快就吸引了很多男生的目光,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会收到匿名赠送的礼物,一开始是一些小礼品,渐渐的礼物就开始变味。 直到她收到一叠跟拍的照片,细致到就差她洗澡睡觉上厕所没有拍了,这种跟踪的行为,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再后来,她收到那些礼物全部不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也退出了舞团,然而事情并未终止,反而越演越烈。 那个匿名送礼的跟踪狂,在一天晚上秦桑从学校图书馆回公寓的路上,把她拉进了一旁暗沉沉的草丛里质问她为什么要糟蹋他的心意。 秦桑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当时被吓得只顾着挣扎,轻松挣开了,本能想要逃,结果那个男的竟然一手拉住她,掏出了一把手工刀。 暗光里,锋利的刀尖泛着湛湛的寒芒,秦桑吓得整个人都傻了,一动不敢动,本以为他是要用刀子对付她,结果那个男生却把刀子对准了他自己的手腕,一刀割了下去,温热的血沾到秦桑的皮肤,她当场撕破喉咙尖叫起来。 后来是被路过的两个男生把她给救了,而那个跟踪狂,被送去了医院。 事后秦桑才知道,那个男生精神上有问题,被班级上的人排挤,谁都不敢亲近他,而他看见秦桑跳舞的时候迷上了秦桑,就偷偷给秦桑送礼物,出于礼貌,秦桑没有扔掉,那个人也就因此缠上了秦桑。 这个事情给秦桑造成了一段心理阴影,有好长一段时间,她总觉得自己被人跟踪着。 上次生日的时候收到过一束向日葵,当时没有太过在意,现在又收到,就勾起了她不愉快的记忆。 秦桑眼眸冷下来,“阿姨,把这向日葵给我扔了。” 保姆怔楞了一下,随即道,“好的。” 没有那束明黄,秦桑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太太,刚才你在睡觉的时候,先生打了电话过来,说今天不过来陪你吃晚饭了,”保姆扔了花,重新走回来,“我现在给你热了饭菜,你先吃?” “嗯。” 乍一听到周旭尧不过来,秦桑心上有一刹那的失落,稍纵即逝的感觉,快得她来不及捕捉。 结果,一直到夜里十点,周旭尧也没有来医院,而秦桑又早早让保姆回家了,所以偌大的病房里,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中途犹豫了几次想要给周旭尧打电话问问,最后也只无疾而终。 他不来也好,来了两人也是没有什么好气氛,倒不如不要见,免得又吵起来。 虽然白天睡了很久,不过因为吃了药,所以秦桑还是熬不住睡了过去。 夜里,万籁俱寂。 鲜红的血,凄厉的哭喊声…… 秦桑倏然惊醒,因为受惊,身体的动作太大,扯到了腿伤,一阵刺痛传来,她急促喘息着忍不住低声呻吟,胸口不停地起伏,身上的病服都被冷汗给染湿了,脸颊有些凉。 房间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意识到只有她自己在医院里,身体的疼和噩梦的折磨,让她忍不住就湿了眼眶。 忽然,啪嗒一声,房间骤然亮如白昼,她被刺眼的光芒扎得闭上了眼睛,伸手挡了挡,缓了好一会,掀开眼眸就看见了床边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第240章 秦桑思维有些迟钝,瞳孔微微散涣而空茫,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现实还是自己幻觉。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周旭尧已经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温热微糙的手覆盖上了她的脸颊。 低沉温和的嗓音近在耳际,“桑桑,别怕,我在。” 秦桑因为他这一句话,情绪一下子便失控了,她握住他的手,把脸埋在他的掌心里,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微凉的液体,一点一点渗透他的肌肤触动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周旭尧看着透着脆弱的女人,心头一动,将她拉起来,扣进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让秦桑寻到了安心的感觉,她揪着他胸前的衣服,断断续续地抽泣着,像是一个受到了极大委屈的孩子。 周旭尧一手搂住她,一手在她的脑袋上顺着她柔顺的卷发轻轻地抚着,任由她发泄情绪,低头在她的发顶上轻轻一吻。 等她哭累了,情绪平缓下去以后,他才低头看着她,用拇指拭去她脸颊上残留的泪水,柔声问她,“怎么了吗?” 秦桑垂着眼睛,不敢抬眸看他,顿了顿,沙哑着嗓音说道,“做噩梦了。” “梦见什么了?” 周家已经开始对他采取行动,所以今天下午开始,他就一直在忙,中间抽了个空打了个电话,知道她还在睡觉,也没让保姆吵醒她。 却不料她会让保姆回家,自己一个人在医院,所以他一忙完就往医院赶,刚推开房门就听见她细微压抑的声音。 想起刚才那个梦,秦桑依旧是觉得害怕,手指用力攥紧了床单,说话的声音也多了几许紧绷,“梦见季以旋……很多血……” 周旭尧一瞬不瞬盯着她,那微不可察的颤抖被他捕捉到,眸色也幽深暗沉了几度。 果然是她看到季以旋出事的场面被吓到了,这也是难免,她看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是那种残酷的事实对她来说冲击太大了。 再者,周旭尧觉得她并非单纯因为看见季以旋就留下了那么深的阴影,她在周家一定还经历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周旭尧,她不会有事吧?”她依旧低着头,低声询问,不确定的口吻,透露出她的脆弱。 周旭尧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头亲了亲她全是冷汗的额头,“别担心,不会有事。” 秦桑表面是个不可一世的刁蛮小姐,事实上重情重义又心善,是非观念很重,这一点,周旭尧再清楚不过,所以她一直想要帮季以旋,也是无可厚非。 不过,一开始她只是对周家的作风愤然,想要帮季以旋而已,但自从季以旋出事以后,她就变得有些固执,仿佛季以旋成了她的一种执念,有种死磕到底的狠劲,明显是过于在意了。 周旭尧暂时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 “我想见她,”秦桑抬起头,眼睫被泪水沾湿,黑得发亮的眼睛,带着几分哀求的味道,“周旭尧,你让我见见她,好不好?” 不亲眼见一次季以旋,秦桑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季海琼的话,就像一道枷锁,锁住了她,沉重得她快要无法背负了。 女人濡软的声音,令他难以开口拒绝。 周旭尧的眼底有淡淡的暗流涌动着,半响,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听话,先把腿伤养好,至于见她,我尽量想办法。” 事到如今,不让她见一面,她会一直坐立难安。 秦桑乖巧的地点头应声,“好。” “已经很晚了,先睡觉。” 秦桑顿了顿,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团,表情有些痛苦。 “怎么了?” 她瘪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话的声音更像是在撒娇,“我的腿很疼……” 刚才被惊醒,她扯到了伤口,看见他的时候就顾着哭,这会儿觉得疼痛感越来越明显了,下半身好像都痛麻了。 周旭尧眉川一蹙,“碰到伤口了?” “好像是……” 于是乎,三更半夜,医生被叫过来帮秦桑检查伤口,重新包扎,等处理完,时针已经指向了四点,窗外的夜色,更浓了。 周旭尧帮秦桑盖好被子,“好了,睡吧。” 秦桑扭过头看着他,不太放心地道,“你呢?” 周旭尧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她是害怕他会离开,自己一个人没有安全感,沉声简单说道,“安心睡吧,我就在这里。” 心底的想法被看穿,秦桑有些不好意思,扯过被子盖到了下巴的位置,闭上了眼睛,“晚安。” 周旭尧看这床上的女人,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勾起。 他到底是看上这个女人哪里了?傲娇的脾气,不能打又不能骂,还不能说一句重话,明明快三十岁的人,还跟个孩子似的,做事情总是不考虑后果,给人招惹一大堆麻烦。 以前他最讨厌这种麻烦精,现在居然觉得有些享受。 大概是真的魔怔了。 等秦桑重新睡着了过去,周旭尧才起身走到阳台,给容旌拨了一通电话。 容旌跟周旭尧忙到凌晨,回到家洗了个澡,累得直接瘫在床上就睡了过去,连梦里都是挥之不去的忙碌,电话划破沉静的时候,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睛,且同时接起了电话。 “喂,老大。”跟在周旭尧的身边,半夜来电几乎不用看他都已经知道是谁。 “查一下周家和秦桑一起摔落楼梯的保镖在哪里。” 容旌默了一会儿,太阳穴抽搐了几下,“老大,现在就查?” 他也是血肉之躯,能不能让先让他睡一会儿?否则他怀疑自己就要暴毙了。 “最晚在中午之前,我要见到他。” 挂了电话,周旭尧回了房里,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睡颜不安的女人,好一会都没有任何动作。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若是她能学到陈眠一半的冷静从容就好了,不过他知道那是不可能,她天生下来就注定是要被人呵护的类型。 他俯下身,用食指轻轻地抚平她眉心的皱褶,薄唇呢喃轻启,“晚安。” 简单地冲了个澡出来,他拿出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文件,坐在角落的小沙发上办公。 黎明破晓之前的天空,像是刷了一层浓墨,而后在那无尽的黑暗尽头,渐渐有淡芒散开,直至第一缕阳光穿透了玻璃落进来,周旭尧抬手捏了捏眉心,眉宇之间卷着淡淡的疲倦。 周旭尧收拾好东西,又起身看了一眼秦桑,沉睡中的她,单纯得像个无知的孩子,心头微微发软。 他看了下时间,然后回到沙发上直接躺了下来,小小的沙发容不下他高大颀长的身躯,搭在扶手上的腿垂落在地,然而一夜未眠的他,还是很快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秦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便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保姆在一旁换新鲜插花,微微沙哑的嗓音有些含糊不清,“阿姨。” 保姆听见声音,扭过头,露出一抹笑,低声道,“太太,你醒了。” “嗯。”秦桑动了动,目光不经意地扫见了小沙发上的男人,一时间愣住了。 “先生还在睡呢,”保姆放好花瓶,“我去给你准备洗漱,你先等会儿。” “嗯。” 早晨七点钟,太阳已经高高生起,耀眼的光芒将清冷的病房照得暖和明亮,秦桑侧着脸盯着沙发上沉睡的男人出神。 从她这个角度望去,瞧不见他的正脸,只能隐约见到他的半边轮廓,男人穿着白衬衫,双手交叠在腹上,被黑色西裤包裹着的长腿露出一半在沙发外,这样的睡相,秦桑看着都觉得浑身酸软难受,他却显得那么优雅自在。 他就这样在那么小的地方上睡了一晚?而且室内的空调开得有些大,温度偏低,睡着了会有些凉,他连被子都不盖。 保姆端了水过来,秦桑对保姆道,“你给他盖一张被子,免得着凉了。” 保姆闻言偷偷地扬了嘴角,在家的时候,更多时候都是周旭尧费尽了心思讨好秦桑,而秦桑还时常不领情,更别说她会主动关心周旭尧了,现在看来,她也并非一点也不在意。 保姆应声从衣柜里抱了一张被子出来,轻手轻脚地给周旭尧盖上,周旭尧动了动,没有醒过来。 “太太,你先洗漱吃早餐?” 秦桑看了一眼保姆,不懂她为何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头,“还是扶我去洗手间吧。” 坐在床上洗漱,讲真,秦桑轻微洁癖的毛病不习惯这样。 “可是你的腿有伤,扯到伤口就不好了。” “没事,你扶着我就好了。”一只腿受伤,她还是能站。 “那你小心点。”保姆说着,扶她坐了起来。 秦桑受伤的腿打着石膏,笨重得她举步维艰,保姆扶着她,都觉得心惊胆战,“太太,还是别进洗手间了,里面地板湿滑,要是摔倒了就麻烦了。” “不会,”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秦桑也很费劲,“我一天到晚躺着,身体都要麻木了,再不动,我怕腿好了身体都要废了。” 才两天而已,她浑身难受到不行。 保姆扶着她好不容易进了洗手间,秦桑已经累得出了一层细汗,一只脚站着刷牙洗脸,真是一个不容易的工程。 洗漱好,保姆正要扶着她出去,就看见洗手间门口处,周旭尧高大的身躯堵在了那儿,面容暗沉地看着她们。 男人微微凌乱的墨黑短发下,下巴冒出了一层青胡茬,少了几分平日的整洁,却掩盖不住他的英俊,反而更多了一丝性感的韵味。 身上的衬衫散开了几颗纽扣,下摆没有束进裤腰里,大概是刚睡醒,整个人都慵懒随意。 秦桑被保姆搀扶着站在原地,看着他长腿一迈就来到了她的面前,微抬起头,迷茫地看着他,喃喃地开声说道,“你醒了……啊!” 一句话没说话,她的身体蓦地腾空,整个人稳稳地被周旭尧抱在了怀里,“你想要废掉自己的腿吗?” 男人低沉微怒的嗓音,靠得极近,震动着她的耳膜,就好像一阵鼓声,连她的心脏都微妙地鼓动了。 她双手自然而然地圈住他的脖颈,低声反驳了一句,“我只是进来洗漱而已。” 周旭尧垂眸凉凉地扫了一下,秦桑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巴,心底嘟囔了一句婆妈。 秦桑被他抱回了床上,又听见他说,“没我的允许,不要随便下床走动。” 她总是毛毛躁躁的,这样乱走要是摔了,得不偿失。 秦桑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想起凌晨的时候,自己没出息地趴在他怀里哭,气势顿时就弱了下去,“知道了。” 病房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紧接着门被推开,容旌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站在那儿,“老大,你的衣服。” “嗯,”周旭尧转身接过容旌手里的袋子,又对秦桑说道,“我去换衣服,你吃早餐。” 说罢,他转身就进入了一旁的洗手间。 秦桑撇了撇嘴,对上容旌的时候露出一抹淡笑,“容助理吃过早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容旌面容有些疲倦,“太太,不用了。” 开玩笑,他才不敢跟老大的女人一起吃早餐,除非他是嫌命太长,不想活了。 秦桑也没有勉强,指了指一旁的沙发,“那你坐着等一会儿吧。” 容旌没有推却,走到沙发那坐下来等周旭尧。 秦桑一边喝着稀饭,一边打量着容旌,“容助理,最近公司很多事情忙吗?” 容旌僵了僵,没想到秦桑会问这种问题,也不知她用意在哪里,斟酌了一番谨慎回答道,“还好,其实一直都差不多。” “是吗?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容旌尴尬地假笑着,“我最近有些失眠。”他心底在哭泣,总觉得秦桑好想要从他嘴巴里知道一些什么信息,感到十分不安。 幸而周旭尧在这时候已经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出来,终止了问话,容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周旭尧一边走着一边系着领带,来到秦桑的面前,俯身就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猝不及防的动作,秦桑被一口稀饭呛了一下。 还没有来得及指责他,他就率先开口说道,“中午和晚饭我就不过来陪你了,记得要按时吃饭,药也别忘记吃了,还有,不能下地走路,想要出去,坐轮椅让阿姨推着你,知道了?” 噼里啪啦吩咐了一大串,秦桑听了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周公子,我三十岁了,不是三岁。” 他这像是叮咛孩子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周旭尧淡淡地瞟她一眼,不温不火道,“你只有年龄三十而已。” “……”意思是,她智商只有三岁吗?他会不会太侮辱人了? “我先走了,你要听阿姨的话。” “周旭尧!”秦桑微恼地瞪他,他在的时候要听他的话,他不在了要听阿姨的话,“你是我妈还是我爸?” 周旭尧完全不讲她的恼怒放在眼里,摸了一下她的头,像是安抚一只炸毛的猫,“我是你老公。” “……你可以走了。”秦桑拍掉他的手。 一旁的保姆和容旌看着他们的互动,听着这些对话,忍不住掩唇偷笑。 相比周旭尧的从容不迫,秦桑倒是窘迫得无地自容,他脸皮已经厚到出神入化的境地,秦桑自愧不如。 “有事打我电话,我走了。”话音落下,他就带着容旌离开了。 房门刚合上,保姆惊了一声,吓得秦桑心口也跟着一跳,“阿姨,怎么了吗?” “先生没有吃早餐呢,我也忘记让他带在车上吃了。” 秦桑抿了抿唇,不咸不淡地道,“他饿了会自己找吃。”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瞟了一眼桌子上多出的早餐。 早餐过后,护士例行过来给她做检查和准备她要吃的药,结果,护士走进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束花,昨天才扔完的一束向日葵,现在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周太太,刚才有人送来的花,他赶时间,我就代你签收下来。”护士笑着说。 秦桑脸色骤然冷了下去,眉目微凉地盯着那束金色的花,隐隐有些愠怒,薄唇掀出两个凉凉的字眼,“扔了。” 护士一愣,思维迟钝地反应不过来。 一旁的保姆看了一眼秦桑,察觉她的不悦,上前从护士的手里把向日葵接了过来,“麻烦你帮太太检查身体,这花就交给我处理。” 护士不明所以,看了看秦桑沉郁的脸色,又瞟了下保姆,呆呆地把花给了保姆,“抱歉,我不应该擅自代替签收。” “没事。”保姆友善地说道,然后抱着向日葵离开了病房。 秦桑这才缓和了脸色,但还是有些不高兴,“抱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见护士露出胆怯的表情,她解释了一句。 一次二次还算能理解,不过现在已经是第三次了,到底是谁给她送向日葵?猜测不到是何方神圣,秦桑的心情难免有些浮躁。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护士说道。 秦桑没有再说话,她有预感,明天还会有人来送花。 护士测了体温,例行问话,把秦桑早上该吃的药放下,便去下一间病房继续工作。 保姆给秦桑倒了温水服药,“太太,你收到匿名送花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先生?” 保姆从事这个行业这么多年,其他的大本事没有,但是察言观色这一点,还是在行,秦桑收到向日葵的时候,露出了明显的厌恶和排斥,她自然也是看在了眼里,放在了心上。 秦桑皱着眉头咽下了药,嘴巴里残留着一股苦味,又接过保姆递过来的糖果塞进嘴巴中和苦味,清清浅浅地说道,“不用了,如果明天你再收到,问一下送花的人,是谁订送的花。” 也许是她大惊小怪了,潜意识里觉得告诉周旭尧会更麻烦。 …… 某私人医院门口。 周旭尧坐在车内抽着烟,容旌在驾驶座上,专心致志地盯着医院的门口,一个站着黑色T恤黑色裤子男人走了出来,他正是周家的保镖,那天和秦桑一起从楼梯上滚下来。 秦桑摔断了小腿,而他则是摔到了手,伤势比秦桑要轻。 容旌道,“老大,人出来了。” 周旭尧闻言侧过脸,透过褐色的玻璃车窗,凝眸看着那个男人,只见他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周旭尧沉声道,“跟上去。” 容旌发动车子,跟上了那辆出租车,一直到一个普通楼盘的公寓小区门外停了下来。 容旌停好车,周旭尧坐着不动,而容旌推开车门走上去把那个男人拦住,“嘿,我们老大想要跟你谈两句,麻烦你跟我过去一趟。” 即使在工作以外的时间,男保镖也是一张包公脸,不言苟笑的严肃模样,配上他高大的身材,走在大街上都让人退避三舍。 “我不认识你。” 容旌微微一笑,索性直白表明,“你们周家的少爷想要有事情想要跟你了解了解。” 周家的儿子,排号,只有周旭尧被称为少爷,一个不冷不热的称呼,保镖一听便知道是周旭尧。 “放心,他只想问你几句话,不会为难你。”容旌无奈地说道。 男保镖转头顺着容旌的视线望去,远远地看着马路对面黑色的轿车,瞧不见车内的人,却能感觉到有两道凌冽的视线穿透过玻璃扫过来,他沉凝了片刻,点头同意了。 容旌没有上车,而是守在车门外抽烟醒神。 男保镖坐进了后座,毕恭毕敬地问候,“少爷。” 车内空间本就狭小,坐了两个高大的男人,而周旭尧还浑身都散发着压迫人的气场,是的车内的气氛更为沉闷压迫。 周旭尧勾着唇,矜贵温和,“把那天的事情经过给我详细讲述一遍。” 清淡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胁迫感。 即便他是周家一个忌讳的存在,周家也从未将他放在眼里,然而身上浑然天成的贵气,令人无法忽视。 “那只是一个意外。”男保镖不善言辞,说得极其简单。 周旭尧清俊的脸庞挂着温润的笑,然而深邃的眼眸却透着湛湛的寒芒,眉目上更是覆盖着薄薄的阴翳,淡淡地一瞥,饶是保镖见惯了周家人严肃威迫的脸,对上周旭尧也止不住地心生敬畏。 从某种程度来说,周旭尧这个看似温和的男人,更令人感到害怕。 毕竟,并非谁都有胆量跟周家唱对调,若不是有一定的本事和把握,周旭尧哪能走到这一步? 保镖默了默,“少爷想问什么?” “我的意思不够明白?”不温不火的嗓音,难以分辨喜怒,“我指的是由头到尾,包括夫人所说的话。” 第241章 秦桑午睡醒过来,环视了一圈,保姆不在,她喉咙干得有些难受,只能自己小心翼翼地坐起来,然而水壶放在她伸手够不到的位置,试了好几次都碰不到,她不得不倾斜着身体,结果上半身受力不稳,她整个人往下倒去。 下一刻,她就被人搂住了腰肢,整张脸埋在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不是周旭尧的气息,而是另外一个人。 她顿了顿,小心地扶坐好,抬眸就对上了陆禹行那张万年不变的温漠俊脸。 陆禹行皱了皱眉头,一声不吭地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秦桑垂着眸,看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里的水杯,没有动,陆禹行淡漠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不是要喝水?” 秦桑这才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很快就喝完了,陆禹行又问,“还要吗?” “不用了,谢谢。”杯子被秦桑拿在手里,她不冷不热问道,“找我有事吗?” 陆禹行两手空空而来,他无视秦桑的不友善,站在床边上,视线落在她打着石膏的腿上,淡淡启唇,“听说你受伤住院了,过来看看。” 秦桑并不领情,浅浅一笑,“你看到了,可以走了。” “伤是怎么来的?”陆禹行像是听不到她说的话,又问了一句。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管你对他热情相待,还是冷眼相对,那张脸永远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任由你把话说得再直白难听,他也会自动过滤,不受影响。 秦桑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男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深沉地像海,暗得无法看见尽头,她没有说话,因为无话可说。 半响,他忽然开口,“需要我通知你爸吗?” 陆禹行面色寡淡地询问,却是一种威胁,秦桑受伤住院的事情一直瞒着秦有天,就是不想秦有天担心她。 保姆不在,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秦桑就算想要赶人,也无能为力。 她眉目微凉,冷眸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咬了咬牙,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不用了,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受伤,他就让你自己一个人在医院?” “保姆有事外出。” 话刚落,病房的门推开,保姆提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大概是没想到病房里会有人,乍见到陆禹行,保姆楞了一下,顿在了门口。 秦桑看向保姆,“阿姨,你回来了。” “嗳,”保姆回过神,上前放下手里的袋子,“我刚出去买了点水果,太太要吃吗?” “都有什么水果?” “水蜜桃,葡萄和草莓,太太想吃哪种?” “草莓吧。” “好的,”保姆又转身问陆禹行,“这位先生想要吃什么?” 陆禹行敛着眸,疏淡说道,“不用了,我还有事情,要走了。”说着,他又瞟了一眼秦桑,这才转身离开。 秦桑盯着合上的门,疑惑层层涌上来,搞不懂陆禹行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就为了问她怎么弄伤的? 简直莫名其妙。 …… 傍晚的时候,说不过来陪她吃晚饭的男人,意外地出现了,“你不是说不过来?” 周旭尧的唇畔噙着些许笑意,“我能过来,你不是应该表现得高兴一点?” 男人那笑容总令人觉得莫名的毛骨悚然,秦桑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眼角余光又看了一下保姆,心底揣摩了几分,淡声说道,“知道我受伤了,他过来看病,没有其他意思。” 本以为周旭尧是知道了陆禹行来过,所以才特意赶回来陪她吃饭,她不想又因为这个闹闹不愉快,却布料周旭尧挑眉反问一句,“你说谁?” 秦桑有种班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然而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她只能选择坦白,“陆禹行下午来过。” 果然,周旭尧的脸变得深沉莫测起来,秦桑心底马上就慌了,有些紧张地解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受伤的事情,也没有叫他过来,而且他来了一会儿就走了。” 周旭尧的眼睛眯得狭长,声音辨不出喜怒,“我又没说什么,周太太这么惊慌,是做了亏心事?” 秦桑抿着唇,不悦地皱眉睨着他,“周旭尧,你又要跟我吵架吗?” 他这是什么态度?隐瞒有罪,坦白有错,到底是要她怎么样? “我也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分明就是你在怀疑我!”秦桑控诉他。 “行,是我不对,”见她要动怒,男人的眼底勾出星星点点的笑意,声音更是带着些许玩味,“我也没什么意思,你这么敏感做什么?” 她敏感?他也不想想到底是谁让她变成这样的,疑神疑鬼的,他累不累? 秦桑别开脸,凉凉道,“是你太过神经质。” 周旭尧瞧着气鼓鼓的模样,眯眸淡笑着,“你说的都对,是我神经质,现在先吃饭?” 秦桑,“……” 他果然是有病。 吃完饭,周旭尧又用轮椅推她下楼去散步,回到病房,秦桑跟保姆说,“阿姨,我要洗个澡,你帮我一下。” 不等保姆应声,周旭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姨,你可以回家了。” 保姆犹豫不决,“可是太太……” 周旭尧面容沉静打断她的话,“时间已经不早,家里的猫也需要喂食。” 秦桑想了想,“阿姨,没事,你回去吧。” 等保姆走了,周旭尧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作优雅地解开袖扣,把袖子挽道手肘处,秦桑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一种不安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秦桑警惕地看着朝自己走近的男人,“你要做什么?” 周旭尧挑着没,薄唇挑起性感的弧度,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不是要洗澡?” 秦桑端着僵硬的笑,紧张地说话有些磕磕巴巴,“你……你帮我叫一个护士过来帮我就好。” 周旭尧目光湛湛,肆无忌惮盯着她,低低哑哑地说道,“你老公在这,叫护士做什么?” “我不要你!” “我帮你洗,或者不洗,二选一,你决定。” “周旭尧!”她失算了,刚才就不应该自以为地让保姆走了可以叫护士帮忙,她忘记了周旭尧这个重大威胁的存在。 “决定好了?” 秦桑抿着唇瞪着他,“我现在是伤患,没办法满足你。” 周旭尧眸色微沉,“我只是给你洗澡而已,你以为我做什么?”顿了顿,他视线落在她的腿上,“我再饥渴,也不至于对一个病患下口。” “我不习惯男人给我洗澡。” 周旭尧脸不红心不跳,冷不丁地说道,“我给你洗澡还洗得少吗?” 婚后,两人的夫妻生活常常因为秦桑体力不支,事后都是他给她洗澡,现在才说不习惯,会不会太晚了一点? 秦桑没他那么厚脸皮,因为他的这句话,脸颊染上淡淡的绯色。 见她安静下来,周旭尧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秦桑气息乱了几分,“周旭尧,我说了不用你!” 他置若罔闻,抱着她走进了浴室,“头发要洗吗?” “不洗!”秦桑瞪着眼睛,“我现在是不要你帮我洗!” “刚才看见你挠头了,肯定会不舒服,头发也一起洗了吧。” “周旭尧,你是不是耳聋!” “没聋,所以你不用叫那么大声。” “……” 不管秦桑怎么抗议,最后还是被他扒得光光,浴室里,女人的叫骂声渐渐消弭。 自从上次那一次事件,周旭尧对她最亲密的行为也仅限于亲吻,虽然很多次他都有檫枪走火的趋势,最终也因为秦桑的抗议而无疾而终。 洗澡这件事情,是这段时间来,最为亲密的一次接触了。 周旭尧无奈地看着床上被子盖过头顶的女人,“桑桑,起来吃药了。” 然而秦桑像一只蝉蛹,一动不动,周旭尧只好伸手去扯被子,却发现她揪住了,对于她这种孩子气的行为是哭笑不得,“桑桑,闷在被子里对身体不好,松手。” 依旧是没有动静。 周旭尧真担心她这样会窒息,只要强行将被子掀开,一眼便看见她一张脸红得跟苹果似的,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你是在害羞吗?” 听出他的调笑,秦桑是又羞又恼,她知道自己有些矫情,两人再亲密的事情都发生了,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可她就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尴尬。 周旭尧低低的咳嗽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的身体有哪里我没看过?你还害羞什么?” “周旭尧!”重重的呼吸,她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瞪着他尖叫了一声。 “好,我不说了,你听话,把药吃了。”周旭尧低声慰哄着。 秦桑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从他手里接过药和水,囫囵吞枣地把吃了,第一次吃药吃得那么爽快。 “好了。”把杯子塞回去给他,眼神都不给一个。 “你的腿受伤行动不便,所以要见季以旋,只能在举行婚礼的那一天安排你跟她提前见一面。”周旭尧忽然开口道。 秦桑怔了怔,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迟钝了好几秒,而后是眉头一蹙,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满道,“举行婚礼那天都晚了。” 秦桑就是想在婚礼之前见见她,问一下她的想法,如果可以,最好就是能帮到她。 她的心思太容易猜到,周旭尧一眼便看出她的想法,黯哑的嗓音沉静缓慢,“除了那天,其余的时间想要见她很难。” 周家戒备奔就森严,现在婚礼的消息宣布了以后,季以旋被盯得更紧了,除了指定照顾她的人,谁都不能见她。 就算可以考虑安排秦桑去周家见她,那也是在她行动灵活方便的时候,偏偏她的小腿骨折。 “等到举行婚礼,一切都晚了。”秦桑的情绪很低落。 周旭尧盯着她落寞的脸,眼眸幽暗了几度。 季海琼对秦桑说的话,他已经一清二楚,也明白了秦桑为什么会一下变得那么执着,因为她自责,觉得季以旋的受的罪都是因她而起。 摸了摸她的头,“桑桑,她的人生你干预不了,选择权在她。” “真的不能提前见到她吗?”秦桑不死心,“提前一天也好。” 周旭尧定定地看着她,缄默不语,对上他的眼睛,秦桑知道,事情不能按照她预想的发展。 “我知道了。”她只能接受这个结果,能在婚礼上见见她,也好。 …… 次日,周旭尧去上班以后,果然又有人来给秦桑送向日葵。 秦桑看着门口站着花店工作人员,“这花是谁让你们送过来的?” “是一位先生。” “名字呢?” “抱歉,小姐,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联系方式呢?” 送花的工作人员为难地看着秦桑,“抱歉,我们不能随便泄露客人的信息,小姐,请你签收一下好吗?” 秦桑抿着唇,冷着脸,“抱歉,陌生人的东西,我不会要,麻烦你拿走。” “小姐……这,麻烦你签收吧,不然我的工作也很难办。” 送花的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因为常年在外奔跑送花,所以肤色黝黑,高高瘦瘦的,工作一定也不会轻松。 秦桑看着他,胸口堵了堵,对站在一旁的保姆道,“阿姨,把花签下扔掉。” 那小伙子闻言松了一口气,只要正常签收下,他的工作就完成了,至于主人要怎么处置这些话,与他无关,他一边把花递给保姆,一边连声道谢。 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 到底是谁给她送这种暗示重重的东西,秦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她又不能告诉周旭尧那个小气鬼,不然又有一顿争吵。 真的是烦死了! ……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她每天都会收到一束向日葵,每天都让保姆扔掉,而周旭尧越来越忙,时常是在她睡着以后,他才会到医院,第二天醒过来经常都是看见他一个人窝在那小沙发上睡觉。 也不知道他那副身体到底怎么能忍受得了那么小的地方,这么睡下去,不腰酸腿疼才怪。 秦桑发现周旭尧的黑眼圈越来越重,眉宇上的疲倦也愈加明显,说实话,她的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这天早上醒过来,病房里没有周旭尧的身影,秦桑问保姆,“周旭尧呢?” “我来的时候,现在已经不在了。” 正说着,周旭尧忽然从外面推开门走了进来,清俊的脸掩不住的倦容,眼睛也泛着红丝,下巴和嘴唇上的青胡茬也冒出来,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尘土味。 秦桑皱着眉头,“你逃难吗?” 大清早的这么一副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周旭尧大步朝她走过去,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了一记亲吻,声音沙沙哑哑的,“临时出了点事情,刚忙完,昨晚睡得好吗?” 他昨晚一夜都没有回来,通宵熬夜在忙?秦桑有些错愕,“你一晚上都没睡?” “嗯,”男人的声音都透着疲倦,“你先吃早餐,我先去洗个澡。” 她住院以后,他也没有回家,基本都是公司医院两边跑,所以都有他的换洗衣服,秦桑看着他拿着衣服进了浴室,眉头皱得更紧了。 什么事情让他忙得连续熬夜,甚至通宵? 周旭尧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精神也好了一些。 “公司最近事情很多?”秦桑看着在吃东西的周旭尧,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男人好像瘦了一些,轮廓分明的脸,五官仿佛更加深邃了。 难得她会主动关心他的工作,周旭尧挑了挑眉,一双深眸凝着她,“最近比较忙一些,过段时间就好了。” 秦桑沉吟了片刻,温淡说道,“既然那么忙,就不要一直往医院跑了。” “周太太,”他凝视着她明亮的眼睛,低沉的嗓音覆盖了一层浅浅的笑意,“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心疼我吗?” 秦桑盯着他嘚瑟的模样,恶由心生,撇了撇嘴,勾出一抹凉凉的假笑,“你别往自己脸色贴金了,我只是不想落下一个克夫的坏名声!” 周旭尧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俊脸凑近他,声音压得更低沉,“口是心非的女人。” “我……唔……”猝不及防地就被男人堵住了唇齿,声音悉数被吞咽。 秦桑正要推开他,然而周旭尧仿佛早料到她的动作,先一步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大掌轻而易举地固定住她的脸,让她无法退开。 沐浴露清香的味道萦绕在呼吸里,男人的唇齿还沾着咖啡微涩微苦的味道,侵蚀了她的味觉,心跳如雷。 本想浅尝辄止,去按捺不住被她的香甜蛊惑,太久没有碰她,周旭尧觉得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 直到她频临窒息,他才松开她。 忍不住又低头啄了她一下,声音粗哑,“你的惩罚也差不多了,腿伤好了以后,可以放行了?” 他这个年纪没有血气方刚,但需求却不少,可自己当初种下的恶果,只能自己吃了,只要秦桑不愿意让他碰,他就只能忍下来,这就是惩罚。 两人的呼吸紊乱,他抵着她的额头,垂眸看着她因为接吻泛红的脸颊,唇瓣被他蹂躏地嫣红微肿,双眼迷蒙的模样勾得男人心痒痒,分分钟钟会精虫上脑。 秦桑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花了半分钟的事情才理解透他话里的意思,鼓着腮帮伸手将他推开一段距离,“你的脑子成天只有这种事情吗?” 他低笑一声,“对着你的时候,脑子只能想这种事情。” 这个人无论是装高贵还是耍流氓,都得心应手,她要是继续往下说,保不准他会说什么下流的话。 “不是很忙吗?赶紧吃完去上班。”她拿过一旁的平板,装做要忙自己的事情。 周旭尧趁不备,动作极快地在她的唇上偷了一个香,秦桑冲动得差点失手将平板砸在他的脑门上,“周旭尧!” 不管她如何恼羞成怒,他的唇角都挂着笑,“晚上让阿姨留下来陪你,我不知道几点才能过来。” “你不用过来了!”秦桑不耐烦地说道,好像他是一只苍蝇,赶不跑就想要拍死。 周旭尧咽下最后一口早餐,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尽量早点过来。” “……随你便!”她的好意他不要,那是他自己的问题,反正累死的不是她。 周旭尧刚离开病房,秦桑发现他的手机落在了桌子上,“阿姨,他手机落下了,你赶紧给他送去。” 保姆拿着手机追出去,幸好电梯比较慢,周旭尧还在等电梯,接过手机,淡声道,“谢谢,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她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周旭尧给的待遇并不低,虽然脾气难以摸准,但是大多时候都是好说话,也不会用有色眼镜看人,保姆自然也很喜欢这份在工作。 “对了,先生,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 保姆在心底打了一遍腹稿,斟酌说道,“最近一直有人给太太送花,太太好像也不知道对方是谁,所以心情有些不好。” 闻言,周旭尧温润的脸微微一沉,眉梢轻轻挑起,“怎么回事?” 于是,保姆把事情的前后经过一一告诉了周旭尧。 周旭尧阴着脸,淡声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医院大门外面,容旌已经的车还在等着,周旭尧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直接回公司还是……” “去新龙路‘勿忘我花店’。”容旌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周旭尧沉声打断了。 容旌坐在驾驶座上,抬头从后视镜看着周旭尧,不确定的问,“老大,你刚说去哪儿?” “新龙路‘勿忘我花店’。” 见容旌没有开车,周旭尧凉凉地抬眸,“还要我再重复一遍?” “不用了……”他是老大,他说了算,容旌闭上嘴巴,发动了车子。 周旭尧坐在后座上,闭着眼睛在歇息,脑海里想的,却是保姆的那些话,还有秦桑生日那天,送过来的那束向日葵,以及卡片上的留言。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想要窥视他的女人。 第242章 这天早上,秦桑吃完早饭,又检查完身体,抬眸看了一眼时间,不禁有些疑惑,“阿姨,今天也没有收到花吗?” 连续过了三天,一直按时出现送花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忽然终止的行为,多少令秦桑有些在意。 “太太,没有呢。”保姆神色平静地说道,她心里想的是,把事情告诉周旭尧,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秦桑没有多说什么,绷紧的神经松了几分。 若只是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对她来说倒是好事。 …… 半个月的时间眨眼便过去了,而秦桑因为骨折,腿上的固定着石膏,行动生活都极其不方便,所以住在医院里,也是无所事事,感觉就是度日如年。 周旭尧依旧忙得神龙不见首尾,由于无法时常陪着秦桑,他将小卡丢给了陈眠寄养,让保姆住在医院方便照顾秦桑,然而不管多忙,他还是会尽量每天都出现在病房一次,以此刷他的存在感。 季以旋的结婚对象是港城神秘的傅家的大公子。 傅家和周家一样,在官场的地位不低,然而却始终未能爬上高峰,而如今两家联姻,后续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无法预测。 两大名门,注定这一场婚礼是盛宴,名门富贵,权势贵人,出席婚礼的人每一个都有一定的身份地位,这自然也成为媒体重点关注的焦点。 婚礼的地址是港城最大的酒店,整个酒店都被承包了下来,周围的戒备森严,就怕出了疏漏发生意外。 秦桑的腿依旧打着石膏,她本以为周旭尧安排她和季以旋见面会私下进行,却不想他携带着她,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婚礼的现场。 酒店门口的红地毯一路铺延下来,两侧站着清一色的黑衣保镖,个个身材健硕高大,将围堵过来的记者挡住,井然有序。 坐在车里,透过褐色的玻璃车窗,秦桑觉得自己不是来参加婚礼,而是来参加国王的加冕典礼。 “周旭尧,你确定这是举办婚礼,而不是开国家会议?”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见识短浅,这样的场面,也是头一回见到,亏她祖上还是混黑的。 “怕了吗?”他勾着唇,眼底没有什么温度。 秦桑皱了皱眉头,“要听真话?” 周旭尧视线缠绕着她,无声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回答。 她抬起手,白皙如玉的纤纤细手抚上她的半边脸颊,敛去唇畔的笑意,“怕。”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在亲眼目睹了季以旋的下场以后,对周家就存在了莫名的惧意。 周旭尧微微垂眸,性感的薄唇,终于有了一抹淡淡的温色,他抬手勾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印下一吻,嗓音低沉,“知道怕就好。” 他就担心她不怕。 秦桑身体往后退了退,后背直接被逼到了车门上,咯得有点不舒服,“不要每次都不经我同意就吻我。” 她有些不满地颦眉抗议。 她的排斥并未引得他有何不悦,反而是溢出浅浅的沉笑,秦桑错开视线问道,“那么多记者,你要带我从这里进去?” “嗯,”他淡淡地应声,平静地扫了一眼外面的环境,俊容温润浅笑,平淡地说道,“准备好了吗?” “等一下。”周旭尧正要推开车门下车,秦桑扯住他的袖子,他扭过头看着她。 秦桑抿了抿唇,“你说让我见季以旋,该不会是让我坐在观礼席下看着她跟别人举行婚礼吧?” 讲真,秦桑觉得周旭尧完全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周旭尧轻轻地一笑,“不相信我?”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表情很是认真且严肃,清浅的声音一字一顿,说得机器缓慢清晰,“是的,我不信。” 跟他一起生活的时间说长不长,但也不算短,然而真真假假,她始终难辨,因为她从来都猜不透他的想法。 他没有生气,只是眉宇上染了一层浅浅的暗色,“如果不相信,你可以选择回去。” 语罢,他推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容旌从驾驶座上回过头,对秦桑说了一句,“嫂子,老大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秦桑没来得及笑话容旌这一句话的意思,身侧的车门就被打开了,周旭尧弯腰伸手,将她抱下车,放在了轮椅上。 一瞬间,咔嚓不断的声音伴随着闪烁的镁光灯,让秦桑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住眼睛,周围吵杂的声音涌来,她好像失去了真实感。 周旭尧矜贵从容地推着她越过那些记者,穿过了酒店的大门。 能进入酒店的记者只有极少数,所以相比外面的吵闹,酒店的大厅里显得太过安静。 觥筹交错,鬓影衣香,里面的每一个人举手投足之间均是优雅矜贵,脸上的笑意也是恰到好处,交谈声都拿捏极准,彬彬有礼,秦桑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一个面具聚会,每一个人都虚假得令人恶心。 她和周旭尧的出现并未引起多大的注意,这一点倒是让秦桑舒服许多。 周旭尧推着她正打算越过人群,却有一个人出现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旭尧,你来了。”低沉温润的声音。 秦桑抬头,入眼便是男人优雅的笑容。 她楞了好几秒,仅仅因为这个男人的脸,跟周旭尧有六分像,甚至是,连气质都极其相近。 在她慌神的时候,听见周旭尧唤了一声,“大哥。” 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尊称里感觉不到任何尊敬的意味,反而带着浅浅的嘲讽。 周家的长子长孙,周云岳。 周家虽是名门望族,形式也并不会太过高调,而周家的几个儿子最高调的人,大概就是周旭尧这个私生子,其余几个,除了名字,没有一张照片流露在外,所以秦桑也仅仅知道他们几兄弟长得有几分像,却不想周家的老大会跟周旭尧这么像。 “这位就是弟妹?不介绍介绍?” 秦桑对上他的视线,分明是含笑的眼睛,秦桑却有些排斥,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秦桑,我的妻子,”周旭尧刻板的替两人作介绍,“桑桑,叫大哥。” 这两个人的气场明显不对劲,秦桑并未多言,顺从地叫了一声,“大哥。” 周云岳面容温和,“我一直好奇旭尧为什么不带你回周家,现在看见你,倒是明白了几分,这样的美人,自然是要藏好一些。” 他的赞美,令秦桑皱紧了眉头,莫名地心生厌恶,而周旭尧的眼角挑出丝丝的冷意,唇角却仍旧挂着温润的笑,淡淡地看着周云岳。 秦桑疏淡一笑,“谢谢大哥的称赞。” 秦桑以为周旭尧这个人已经算得上虚伪的鼻祖,如今看来,这个周云岳更胜一筹,她此时此刻只想这个人马上消失在眼前。 周云岳抬手打了个手势,很快就有侍者端着酒走过来,他端过两杯酒,分别递给了周旭尧和秦桑,自己也端了一杯,浅笑道,“第一次见面,给大哥一次机会敬你们酒,祝你们白头偕老。” 说着,周云岳仰头一口气将酒喝完,这样喝酒的动作应该十分粗犷,偏生他喝出一种优雅贵气,秦桑再一次感叹,果然名门的品种就是比较特别。 周旭尧低低的笑开,眉宇上是一片清凉,他将秦桑手里的酒杯夺了过来,低沉的嗓音徐徐散开,“桑桑有伤在身不适合喝酒,她的份就由我代替了。” 秦桑怔怔地看着他,一口气一杯,面不改色地喝完了两杯酒。 “看来你和旭尧的感情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周云岳看着秦桑笑道,“我还找招呼其他的客人,既然是自家人,旭尧,你自行安排。” 周旭尧颔首,推着秦桑越过了他。 走到人少的地方,秦桑后仰着头,看着周旭尧皱着眉头说道,“周公子,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回事?” 光线昏暗,投在男人的轮廓上,明灭模糊,影影倬倬。 身后站得笔直挺拔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低沉缓慢开口说道,“见到他记得离远一点。” “你跟他有过节?” “整个周家跟我都有过节。”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秦桑虽然有疑惑,不过见他一副不愿继续的表情,便闭上了嘴巴。 算了,反正她也没打算跟周家有什么来往,周家的人如何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知道太多反而是徒增烦恼,她现在只想早点见到季以旋。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季以旋?” “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你。” “周旭尧……” “少爷,夫人让你过去一趟。”秦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倏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转头望去,只看见一个黑衣保镖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步之遥的位置上。 秦桑下意识地拽住了周旭尧的袖子,眼底露出一抹不安。 周旭尧低头睨着她的脸,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柔声安抚,“别担心,我去去就回,乖乖在这儿等我,嗯?” 秦桑抿着唇,“你要把我扔在这里?” 周旭尧打开一扇门,把她推了进去,“待在这儿不要出去,我很快就回来。” “她找你做什么?”秦桑心底的不安很强烈,季海琼不会无缘无故要见他。 周旭尧从喉咙溢出低笑,“担心我?” 她抿唇瞪他,“我是担心我自己!” 现在这种情况,她总觉得是一个野兽猛窟,前有虎后狼,危机四伏。 周旭尧压低声音说道,“你安静待在这儿,我让江妤琪过来找你,明白吗?” “她也来了?” “嗯。” 秦桑这才松开手,点了点头,到底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你……你自己注意点。” 周旭尧挑眉看着她别扭的表情,眼底的笑意愈发浓郁,“我知道。” 周旭尧离开以后,秦桑坐在轮椅上拿出手机无聊地刷微博,耐心地等候着。 大概过了五分钟,有人在外面敲门,秦桑以为是江妤琪,她转过头,然而来人并未江妤琪,而是刚刚才碰过面的周云岳。 …… 酒店大厅里,江妤琪一袭墨蓝色的及膝礼服,安静美好地站在纪卓扬的身后,周围全是纪家的人。 在纪家人的牵引下,她优雅淑女的跟人打着招呼,视线却在人群中寻找周旭尧和秦桑的身影,有些心不在焉。 纪卓扬发现她在走神,低声问道,“在找谁?” 江妤琪微微一笑,“我想去化妆间找一下新娘。” 纪卓扬沉静不动的脸上,唯独一双眼睛异常深沉,只有短短的一秒停顿,“我陪你去。” 江妤琪一愣,察觉身后不善的目光,好像灼穿她的身体,她委婉地说道,“你是男士,去见新娘不太合适。” 纪卓扬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而且这种场合,他也相信不会感对江妤琪乱来,“别去太久。” 江妤琪点点头,转身放下手里的酒杯就要离开,却被纪卓扬的母亲叫住,“妤琪,去哪儿呢?过来介绍人给你认识。” 江妤琪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妈,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纪母闻言,倒也没有为难她,只吩咐了一句,“去吧,快点回来。” “好的。”江妤琪松了一口气,快步绕过人群,走进一角偏静的地方,拿出手机正要拨打周旭尧的电话,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周公子,你和桑桑到了吗?” “上三楼301休息间,她在那等你。” “我知道了。” “看好她,别让她乱来。”周旭尧又叮咛了一句。 江妤琪一愣,随即一笑,“好的。” 挂了电话,她转身正要往电梯走去,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抱歉,我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江妤琪抬头,看清男人那张脸,楞了一愣,而那个男人则是淡淡一笑,“江妤琪小姐?” “你认识我?”江妤琪有些意外看着他。 “周家的老四,周云靳,”男人朝她伸手,笑得风度翩翩,“我看过你的照片,我母亲给我的相亲对象里的照片。” 他说着,还朝江妤琪眨了一下眼,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恶意。 江妤琪心底有些无奈,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礼貌性地握着他的手,“你好。” 周云靳收回手,慢里斯条地说道,“要去找秦桑?” 江妤琪警惕了几分,疏离地笑着,“不是,要去洗手间。” 不料周云靳却笑了,“你和秦桑两个人,见不到我姐的,我来帮你们吧。” 江妤琪震惊地看着他,不懂为何他会知道这些,周旭尧并未告诉她有其他的人知道,甚至纪卓扬都瞒着,而周云靳到底在盘算什么,一时揣摩不清楚。 “放心,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周云靳道。 “抱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不能离开太久,就不配你聊了。”江妤琪说完,从周云靳的身侧越过,打算离开。 “我刚看见我大哥好像去找秦桑了。”周云靳猝不及防地说了一句,成功让江妤琪止住了脚步。 她微微侧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江妤琪无法不在意他这话的意思。 周云靳不换不忙地说道,“我大哥最喜欢跟旭尧抢东西,包括他的女人,”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浅笑吟吟,“旭尧的初恋好像是叫凌菲?当年就被我大哥玩弄过。” 分明是恶劣的行径,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像是一个无关痛痒的玩笑。 江妤琪对周家并不了解,然而周家和纪家有相似之处,所以大概连阴暗面也差不多,她想起自己的遭遇,温柔的笑脸冷了几分。 “周四少爷,你想说明一些什么?”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快要帮你。”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好像我并不需要。”他是周家人,江妤琪无法信任他。 周云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张门开,在江妤琪的面前晃了晃,“301房的门卡,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一股不安从心底蔓延,她盯着周云靳的无辜的笑,手握成拳,指甲抠进了掌心的肉,“你们做了什么?” “不是我们,”周云靳低低笑着,“是我大哥。” 室内的空调开得有些大,凉凉的空气流过,江妤琪身体有些失温,面对周云靳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旭尧已经被支开了,”周云靳好心地提醒道,“在犹豫下去,秦桑就要出事了。” 江妤琪深呼吸一口气,“门卡给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周云靳把门卡给她,率先迈开步伐电梯方向走,“跟上。” 骑虎难下,江妤琪不得不跟上,同时不忘给周旭尧打电话,然而电话里只有一阵忙音,偏偏这时候联系不上。 …… 秦桑看着周云岳,笑容凝固在脸上,强作镇定地开口,“大哥,有什么事吗?” 周云岳迈开长腿走了进来,“我过来带你去旭尧那边。” 他身后的门,咔擦一声被关上,秦桑的心随之一沉。 秦桑眼底露出警惕,随着他一步一步靠近,凉意一点一点蔓延至她的神经末梢,双手搁置在膝盖上,十指攥紧了裙子薄薄的布料,掌心沁出一股稠腻感,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大哥,旭尧让我在这儿等他回来。” 敏锐地嗅到危险的气息,秦桑全身都紧绷着,精神高度集中,思考着该如何应付这个人。 且不说她此时的小腿骨折打着石膏,就算是她在毫发无损的前提下,也不见得能从周云岳的眼前逃走。 在她思考的空隙里,周云岳已经来到她的面前,高大的身躯落下的一道阴影将她团团笼罩住,他温润的脸上挂着笑,“他不会回来了。” 秦桑心头一跳,“大哥这话什么意思?” 倏然,轮椅被转了一个方向,秦桑只觉得眼前一晃,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蜗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桑桑,你果然跟这个花很配。” 他靠得很近,秦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她微微一怔,抬眸就看见了桌子上放着一个花瓶,上面插着娇艳欲滴的金黄色的向日葵。 向日葵。 思维有刹那地停滞,秦桑盯着向日葵冷下了脸,“是你送的。” 笃定的口吻,隐约透着一丝惊慌。 任由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到,那个神秘人,竟然是周云岳,她甚至没有见过他,就这样莫名被盯上了。 周云岳的俊脸骤然逼近到她的跟前,近得过分亲昵,秦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他低声说道,“可惜,你好像不太喜欢?都被你扔掉了。” 秦桑的眼睛一下子睁大很大,而后是猛得往后拉开两人的距离,“你想怎么样?” 周云岳伸手擒住秦桑的下巴,温柔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你没感觉到吗?我喜欢你啊。” 秦桑怕掉他的手,“大哥,我是旭尧的妻子。” 这个时候,秦桑不知道这句话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也许,她会被这个男人盯上,正是因为她是周旭尧妻子这个身份! 果不其然,周云岳的俊脸笑容越来越深,眼底甚至透出一抹兴奋的光芒,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狼,“若你不是他的女人,我还注意不到你……” 秦桑倒吸了几口凉气,心底对周旭尧诅咒了了一遍又一遍,一边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安全脱身。 周云岳的脸继续凑近她,男人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过来,“桑桑,你这张脸,比凌菲那个女人漂亮多了,就不知道在床上的表现是怎么样?” 说着,他的手欲往秦桑的脸探去。 秦桑脑子一白,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手一巴甩了过去,随着啪的一声,她尖声呵斥,“别碰我!” 龌龊的口吻,让秦桑反感至极,而他提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更是让她的思维更加混乱。 周云岳着着实实地挨了一巴掌,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显得兴致极高,“性子果然够烈,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 男人的眼睛有些充血,足以令人寒颤,秦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个男人是一个变态! “周云岳,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会忘了吧?要是闹出点什么事,你觉得对你有什么好处?”秦桑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双手扶在轮椅两侧的轮子上,等待着时机。 “呵……”周云岳溢出一声嗤笑,“你放心,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不想受伤,你还是配合一点好。” 周云岳猛得扣住秦桑的脸,而秦桑也在同一时间抬起她没有受伤的脚,对准了男人的下半身狠狠踹了过去,然而周云岳像是早料到她会有这个举动,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看来你是喜欢激烈一点的。”阴鸷的声音响起,秦桑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被一个强劲的力道拽得跌到在地上。 受伤的腿被磕碰了一下,疼得她闷哼一声,紧接着,她的手腕被拉举到头顶上,压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禽兽,放开我!” 男人笑出声,“果然是一只野猫。” 第243章 男人的手从裙摆往上探,低头吻下,秦桑别开脸,堪堪避开了他的唇。 周云岳却好像一个主人在逗玩一个猫儿,薄唇落在她的耳垂上,大放厥词,“没有我驯服不了的野猫。” “你他妈的的给我滚开!”前所未有的恶心感,让秦桑的忍耐力崩到了极致,她张口对着男人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 周云岳发出一声惨叫,手扣住了秦桑的脖子,用力掐了下去,“该死的女人!” 脖子上的疼伴随着窒息感,秦桑松开口,唇齿上全是男人的血腥味,沾红了她的唇瓣。 秦桑勾着唇,鲜艳的血,像是一朵妖冶绽放的血玫瑰,狠狠地啐了周云岳一口,眼底全是不屑,“禽兽!” 周云岳一手捂着被秦桑咬伤的脖子,怒极反笑,抬手就要掴在秦桑的脸蛋上。 就在此时,身后的门砰一声巨响,被人粗暴地推开,“放开她!” 周云岳一愣,转头正要望去,脑门上不知被一个酒瓶狠狠砸了下来。 砰的一声,玻璃碎了一地。 酒水染湿了周云岳墨黑的发,有鲜红的血从滑过他的眉,一路蜿蜒而下,低落在地板上,双眼骤然放大,而后是失去焦距,散涣,秦桑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眼睁睁看着周云岳倒在了地板上。 周云靳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里还握着半个酒瓶的江妤琪,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这个柔柔弱弱的女人,竟然冲得比他还快,而且,毫不手软地把周云岳的脑袋给砸穿了。 房间里沉寂的可怖。 江妤琪自己也傻楞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的事,视线触及满脸血的周云岳,脚底涌出一股寒意,全身一软,直接瘫软坐在了地板上,抑制不住的颤抖,还有内心不断蔓延的害怕。 秦桑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双手有些吃力地撑着地板坐起来,眼前是一片狼藉,“妤琪?” 江妤琪的脸色有些发白,缓缓地抬头看向秦桑,微颤着嗓音,“桑桑……你没事吧?” 秦桑喉咙滚动了一下,有些木讷的点头。 江妤琪给她造成太大的震撼,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啧!麻烦了……”周云靳五指岔开摁在额前,苦恼说道,“江小姐,你下手也太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走上前,居高临下睨着两个吓傻的女人,“你们,别坐着了,赶紧收拾一下离开这儿。” “周云靳?”秦桑这才发现他的存在,皱着眉头,声音微哑地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周云靳弯下腰,双手往秦桑身上探去,却被秦桑一把拍掉,“别碰我!” 有周云岳的案例在前,秦桑对他自然是戒备心理极重,尖锐的声音绷成一根玄,稍有不慎就会断裂。 周云靳挑了挑眉,唇角挂着笑,指了指不省人事的周云岳,“你确定你们要继续待在这里等着周家的人过来人赃并获?” 秦桑抿着唇,漆黑的眼眸没有一丝放松的痕迹,周云靳无奈,“放心,我对你没兴趣,再不走,一会就会有人过来了。” “江小姐,你倒是说句话。”见秦桑不为所动,周云靳朝江妤琪发出求救。 江妤琪的双手仍在发抖,用力地压下心底的恐惧,小声对秦桑说道,“桑桑,他应该没有恶意。” “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周云靳蹲在秦桑的面前,笑容可掬,双手摊开搁在秦桑的面前。 秦桑抿着唇,犹豫了几秒钟,冰凉的手握住他。 周云靳浅浅一笑,把她抱倒了轮椅上,又对坐在地上的江妤琪道,“还好吗?” 江妤琪有些木然地颔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地板上爬起来,双腿忍不住打颤,心跳频率无法平稳。 打开门那一瞬间,看见周云岳压着秦桑,她的身体比大脑先有了行动,等她回过神来,周云岳已经倒下了,连她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 “你带秦桑先离开这里,”他从口袋里翻出另外一张门卡,递给了江妤琪,“到这个房间等我,一会我带你们去见季以旋。” “我们可以相信你吗?”秦桑比江妤琪要镇静一些,虽然脑袋乱成一团麻线,还是不忘重点,温凉的眸光灼灼凝着周云靳,像是在确认什么。 她跟周云靳,仅仅只有一面之缘,而且从周旭尧的态度看来,跟周云靳的关系似乎还不错,可也不能代表他就可信,毕竟他是周家人。 魔鬼窟里,她见过季海琼的手段,刚又落在了周云岳的魔抓下,现在对着周云靳,谁知道他在盘算什么? 周云靳轻描淡写地一笑,“决定权在你们,”他转过身蹲下去,把受伤昏迷的周云岳扶起来,“我要先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否则失血过多发生命案就不好了。” 秦桑冷眸瞥了一眼周云岳,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厌恶,讥讽了一句,“这种禽兽死了干脆。” 想到刚才差点就被他得手,秦桑就浑身恶寒反感,对他没有一丁点的同情心。 周云靳把人架在肩上拖倒一旁的沙发上,“喂,我好歹也是他的亲弟弟,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说,真的好吗?” 秦桑压下胸口翻腾的怒意,“妤琪,我们走吧。” 江妤琪担忧不安地看了一眼周云岳,“他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这点伤死不了人。”周云靳弥漫着笑意,“交给我处理。” “谢谢。”江妤琪低声道了声,然后推着秦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周云靳看着周云岳,自言自语,“看来是吃了不少苦头。” 尔后,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 电梯的门缓缓打开,秦桑怎么也没料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韩悠和韩震二人。 冤家路窄到这种程度,也不知道上辈子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才能制造出这种巧妙的偶遇。 电梯里的男俊女俏,雍容华贵,相比他们的矜贵,秦桑倒是略显得几分狼狈,然而自小养成的气质倒是不输人半分。 韩悠显然也感到意外,眼里露出一抹不屑,“你竟然敢出现在这里?” 傲慢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恼怒。 她是没想到周旭尧会把她带到这种场合,现在,她仍旧披着周旭尧未婚妻这个称号,要是秦桑和周旭尧的关系被彻底公开,她的脸面要往哪儿搁? 秦桑眼角眉梢都不曾有一丝怯意和松动,淡淡然地抬眸看着眼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嘴脸的女人,不冷不热地说道,“我难道不能出现在这里?” 现在不适合跟韩悠过多纠缠浪费时间,也懒得应付她。 韩悠皱着眉头,微微动怒,“秦桑,你别得意,我早晚会成为旭尧真正的妻子!” “是么?”秦桑懒懒地出声,“那祝你早日成功。” “你……”韩悠被她这种散漫的态度刺激地一怒,作势要上前,却被一旁的韩震拦了下来,“小悠。” “哥,你别拦我!”韩悠娇嗔恼怒。 韩震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低沉的声音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这是什么场合,容得你胡闹吗?” 韩悠咬下唇,眼底全是不甘心,然而最终还是憋屈地忍了回去,“我知道了。” 他们的身份,在这种重大场合,容不得半分犯错行为,否则就是给家族蒙羞,所以必须维持着风度。 韩震朝秦桑和江妤琪绅士礼貌地颔首示意,“两位要搭乘电梯吗?” “不用了,我们等下一趟。”秦桑淡漠地拒绝。 韩震也没多说什么,抬手摁下了电梯门,缓缓合上的门缝里,秦桑没有抬眸都能感觉到韩悠投射过来的愤愤然。 江妤琪担忧地说道,“韩家这位小姐貌似不太好对付。” 秦桑微微颔首,并不在意,“这些家庭出生的人,有几个是好对付的人?” …… 敞亮的房间的浴室里,秦桑盯着干净得一层不染的镜子里的自己,发丝凌乱,衣服也弄得皱巴巴的,嘴巴上沾着有些凝固的血,看上去,就像一个吸血鬼。 刚下了狠劲咬破了周云岳的脖子,这会儿嘴巴里全是一股恶心反胃的血腥味,难受极了。 她接过水漱口,却怎么也冲刷不掉嘴巴里那股恶心的味道。 江妤琪拧了一条湿毛巾递给了秦桑,“擦一擦脸。” “谢谢。”秦桑接过毛巾,墨描的眉皱得很紧。 “抱歉,要不是我来晚了,你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秦桑从毛巾里抬起脸,笑了笑,“这跟你没关系,他是早有预谋,再说,你刚才还救了我。” 这个计划,也许是在她进入会场那一刻就开始了,不,确切的说,是从她收到匿名的花束那一刻开始,就被周云岳给盯上了。 提到刚才的事情,江妤琪没有多少真实感,更多的是恐惧,那是她这辈子最大胆的行为了。 秦桑察觉到她不安的情绪,手捏紧了毛巾,“妤琪,你是跟纪卓扬一起过来的吧,你现在回到他身旁去。” 这是她和周旭尧跟周家的问题,不应该把江妤琪给牵扯进来。 江妤琪沉默了几秒,“桑桑,周旭尧让我带你去见季以旋。” 秦桑一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 让江妤琪带她去见季以旋? “不可能!”下意识地反驳。 江妤琪不由得颦眉,“你不知道?他都没有跟你说吗?” 秦桑摇头,脑子乱成了浆糊,“他没说过这个,你怎么可能带着我见到季以旋?” “你忘记了?我是纪家的养女,”江妤琪朝她浅笑着,声音出奇的平静,“而且,周家有把我列入了周家媳妇考虑的范围里。” 从决定回国那一刻开始,她就有预感,自己和纪卓扬的平静要被打破了,而等待着他们的未来,也能预料。 “你是说,你要嫁给周家人?” 江妤琪颔首应道,“也许。” 没有比听到这个更令人糟心的话,“纪卓扬也同意?” 秦桑越来越搞不懂她和纪卓扬的关系,不过她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江妤琪沉默了片刻,“他暂时还不知道。” 秦桑抿着唇,一时无言以对。 个中缘由她大抵都能猜测,毕竟都是一样的名门,前几年纪家还传出自家兄弟相残的流言,至于真假,只有纪家人才知道。 江妤琪继续说道,“所以我的身份,想要见季以旋,不会很难。” 秦桑好像没有听见她说的话,蹙眉反问一句,“你要跳进周家这个火坑?” “喂,你们在里面吗?”一道声音插进来,打断了她们的对话,浴室的门被推开,周云靳颀长的身躯堵在了门口,“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秦桑抬眸,“去哪儿?” “见你想见的人。” 秦桑和江妤琪相窥一眼,对他的话持着怀疑的态度,“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周云靳靠在门边上,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紧不慢地扬起唇,“放心,目的自然是有,不过对你们不会有影响,正好,帮你们也是为了达到目的而已。” 他这么一说,秦桑倒是安心了几分。 周云靳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手机瞟了一眼,接起来,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见他勾了勾唇,然后挂断了通话,唇边弥漫着笑容,“时间到了,再不走,机会就要错过了。” 周旭尧也不知道去了哪儿,现在也联系不下,秦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现在这种情况,也唯有赌一把了。 打开房门,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忙忙的样子,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发生什么事了吗?”秦桑问周云靳。 周云靳低着头,玩味道,“你家男人开始行动了。” “怎么回事?”由头到尾,周旭尧什么都没有跟她提起,她就被蒙在鼓里,被动着,完全无法预料下一步到底会发生什么。 “这里聚集的人,随便抓一个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周家和傅家对安全的维护是慎之又慎,里里外外,明里暗着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保镖,”周云靳有条不紊地说道,“为了确保宾客的安全和婚礼的成功,他们连一只苍蝇都准备盯死了,你们想要找到机会见到人,只能制造一些混乱混人耳目。” “所以,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为什么知道的比她还要多,是周旭尧告诉他的? 周云靳神秘一笑,“这是秘密。” “……”果然,不靠谱。 …… 季海琼穿着一袭剪裁合身的华贵旗袍,手里拿着婚礼的流程表在确认每一项流程的进度,看见周旭尧走进来,她对几个负责人说道,“再去仔细确认一遍,不许有任何疏漏。” “是,夫人。”几个人齐齐应声,然后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她和周旭尧两人。 “母亲,找我有什么吩咐?” 季海琼的眼底泛着一层冷意,“谁准许你带那个女人出现在这里的?” 周旭尧站得笔直而挺拔,淡定从容地说道,“母亲吩咐过我要出席。” 季海琼将手里的流程章表重重地砸在桌子上,“但是我没让你把那个女人带来!” 她让周旭尧一定要参加婚礼的目的,仅仅是想借此机会修复周韩两家的关系,破解各种不好的传言。 周旭尧英挺的眉梢显得十分寡淡,五官更是冷贵得疏离淡漠,季海琼能想到的盘算,他又岂会想不到? “桑桑是我的妻子,您的儿媳妇,我带她来有何不妥吗?” 季海琼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周旭尧眸色一沉,眉目嘲弄,“母亲,您今天应该会很忙,我就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话落的同时,周旭尧转过身往门外走去,拉开门,门口却站着几个黑衣保镖,堵住了他的去路。 季海琼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在这里好好冷静反思,在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前,不用出去分神。” 周旭尧一双幽冷的眼眸微微眯起,薄唇勾出讽刺愈发浓烈,“母亲以为这样能困得住我?” “你带来的女人,我已经安排人好生照料。”季海琼不过轻不重地说道。 提到秦桑,周旭尧眉宇覆盖上骇人的冷鸷。 秦桑那边他有安排人跟着,而且有江妤琪在,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然而面对季海琼的有恃无恐,他无法保证十分的把握。 忽然,管家门口的保镖中间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附在季海琼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季海琼的眸色冷凝沉下,而后和保镖一起往门口走去。 经过周旭尧的身侧,她顿了顿,然后对门口的保镖吩咐,“看好少爷。” “是!” 季海琼离开房间以后,周旭尧摸出手机,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状态,看来季海琼是早有准备。 信号干扰器么? 他噙着一抹冷笑,这种情况在意料之中。 手机不能用,还有对讲机。 周旭尧调了频道,呼叫安排暗中跟着秦桑的人,然而那边没有回应,俊颜阴鸷得像滴墨,这种情况,他得做出最坏的打算。 …… 季海琼扭头看着管家沉声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没有查清楚,不过根据慕夫人的描述,她是被人从身后袭击扔进了泳池,”管家听到这个事情的事情,也是吓出了一声冷汗,不过幸好当时除了慕夫人,其余的都是周家安排的工作人员,“已经安排人查看监控了。” 不过,若是有意为之,只怕那人会选准了监控的死角。 婚礼还没有开始,就出现这种意外,那么接下来到底还会发生什么,没有能预料,所以管家才会赶紧禀报给季海琼。 “慕夫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医疗室里休息着,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慕军长发了很大的脾气。” “调派人手,把闹事的人给我找出来。”季海琼一边噙着得体的笑容,一边压低声音吩咐身侧的管家,“要注意,别惊动了其他的客人。” “是,夫人。” 季海琼的脸色很难看,她一直加强安全防范,就是生怕出什么意外,婚礼还没开始就闹出事来,这就是被人狠狠地打脸,“我去看看慕夫人,善后的事情交给你,务必给我找出那个人。” “是。” …… 新娘的化妆间门前,站了四个黑衣保镖,看见秦桑他们,高大的身躯往前一站,堵住了去路。 “四少爷,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周云靳指了指前方的门口,笑吟吟地开口,“我来跟我姐说几句话。” “抱歉,四少爷,夫人吩咐了不能让外人进去。”保镖态度恭敬不失礼数。 周云靳挑着眉,脸上透出一股明显的不悦,“你的意思是,我也是外人?” 保镖闻言低着头,不敢冒犯,“自然不是。” 周云靳冷嗤了一声,“那就给我让开,还是你觉得我这个周家四少爷没有这个权利,需要跟夫人请示?” 周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周家四少爷是周夫人最小的儿子,而且周夫人因为在生产的时候出了意外,险些丧命,于是对这个儿子更多了几分怜惜,加之他自幼聪慧,且会讨人欢心,所以最深得周夫人的宠爱。 在周家,毫不夸张的说,是最自由的一个。 而且,外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了维持平静,必定是选择悄然解决,所以周夫人一定在忙,这种时候也不适合打扰。 保镖犹豫了几秒,还是让出了路,“婚礼马上就要开始,四少爷不要聊太久了。” 周云靳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领带,“这个不用你提醒。” 他举步往前走,江妤琪推着秦桑跟过去,却被保镖拦了下来,“你们不能进去。” 秦桑和江妤琪无声地看向周云靳。 周云靳转过身,淡淡地开口,“她们是我的朋友,让她们进来。” 保镖左右为难,“四少爷……” “怎么?你们守在这里,还担心这两个女人会翻出什么浪?”语气里不无讽刺。 周云靳严肃起来那张脸,讲真,威慑力十足,秦桑打从心底佩服他的演技,和江妤琪一声不吭,安静地任由他解决现场的问题。 保镖看着周云靳波澜不惊的脸上,眼底透出的不悦,想了想,收回动作,让她们跟了进去。 第244章 化妆间里鲜花铺陈,花香飘逸,充斥满了鼻息,明亮的光芒过分的耀眼,绕过中央,走到里面的内间。 只见季以旋一袭雪白的婚纱,安静地坐在化妆台前,一尘不染的镜子映出她姣好的容颜,像一朵百合,静静绽放。 然而再好的妆容掩饰,也遮不去她的憔悴,短短半个月,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羸弱得好像一尊瓷娃娃,一碰就碎。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两眼散涣无神,若不是胸口微微的起伏,甚至怀疑她是否还活着。 化妆师她们见到有人进来,都看了过来,“四少爷?” 周云靳风度翩翩地颔首轻笑,“辛苦你们了,已经准备好了吗?” “已经好了。” “我想跟我姐聊两句,可以麻烦你们在外间等一下吗?” “当然。”为首的化妆师轻轻一笑,带着手下的几个人,退了出去。 江妤琪把秦桑推上前,与季以旋并肩,然后和周云靳一起退到身后的门口上,留下一定的空间给她们二人。 “你的目的是什么?”江妤琪的视线落在前方上,问周云靳。 周云靳颀长的身姿慵懒散漫地靠在木门上,额前散落了几缕墨黑的碎发,半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吐出两个字,“秘密。” 江妤琪闻言,侧过脸,凉淡的眸光落在他的侧颜上,闭上了嘴巴。 彼此没有多深的交情,周云靳想要做什么,对面她们这些非亲非故的人,自然会选择沉默,人之常情。 秦桑抬眸盯着镜子里倒映着的影像,唇瓣蠕动着,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跟季以旋说话。 须臾,秦桑低沉呼唤了一声,“姐。” 秦桑并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单纯是因为她和周旭尧这种虚假的婚姻关系。 季以旋端坐着,仍旧没有动,秦桑大抿了抿唇,搭在两侧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攥紧,白皙的手背微微泛着白色。 “对不起。”秦桑千言万语缠绕着思绪,不知从何说起,也无从问起,最后只有黯哑的一句道歉。 也许她真的错了,从一开始不去做无畏的抗争,或许不用如此难受。 季以旋因为这一句话,眼睫微微颤了颤,搁在膝盖上手,手指微微蜷缩,秦桑没有发现,低着头继续兀自说道,“若不是我多管闲事,也不会害你承受那些折磨,对不起。” “姐,你要不要离开?离开这里!”秦桑坚定的说道。 江妤琪和周云靳闻言同时看向了秦桑,江妤琪好像早预料到秦桑会这么说,神色倒也是平静,而周云靳则是挑高了眉梢,眼底露出一抹玩味。 秦桑住院的这段时间,开始几天,她一直做噩梦,季以旋凄厉哭喊的模样和被鲜血染红的世界,让她夜夜惊醒,后来周旭尧实在不放心,让医生给她开了一定量的安眠药,情况才有所缓解。 可是既定的过去无法重头再来,唯有想办法改变未来,她思前想后,最终得出的结论,依旧只有一个,那就是逃! “离开?”季以旋终于有了反应,忽然开口。 让秦桑一惊,抬眸望去,便对上了她闪烁着泪光的双眸,“对,我带你离开这里!” 季以旋黯淡的眸光终于浮现了一星光亮,喃喃道,“我不想结婚,不想嫁给那样的人。” 秦桑思维迟钝了几秒,而后是浅浅的一笑,她等待的就是这一句话,“我知道,我知道的!” “我不要结婚。”季以旋倏然抓住了秦桑的双手,力气大得惊人,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我不要结婚!” 她像是忽然绷断的玄,情绪来得又急又迅猛,明明那般羸弱,然而却攥得秦桑的手生生作疼,几乎要捏碎了她的骨头,秦桑疼得眉头紧紧皱作一团。 秦桑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姐,你冷静点!” 然而季以旋仿佛听不进任何的声音,拔高了声音叫道,“带我离开这里,让我离开!” 季以旋的情绪激动得有失控的倾向,周云靳担心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会冲进来,眼疾手快地上前,一个力道照着季以旋的脖子劈了下去,季以旋一僵,身体一软,昏迷了过去。 秦桑心有余悸,不安地瞟了一眼周云靳,“你下手也太狠了点。” 面对她的指责,周云靳耸耸肩,“她太激动了。” 秦桑看了看趴倒在桌子上的季以旋,一字一顿,吐词清晰,“我要带她里开这里,这个婚不能结!” “喂喂,带她逃出去?”周云靳虽然觉得秦桑能说出让季以旋逃走这种话,令人感到很震撼,但是现在她好歹也先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吧? 身在敌营,还想带人跑? 秦桑颔首,“对!” 周云靳笑了笑,因为秦桑的天真和不知天高地厚,“单凭你?你觉得能行吗?” 秦桑精致好看的脸蛋,笑靥如花,一双黑眸闪闪发亮地看着周云靳,“我什么时候说凭我自己了?不是还有你吗?” “……”周云靳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下一刻,秦桑理所当然道,“有你帮忙,事情就简单了。” “我可没说过我要帮你这种忙。”周云靳笑得一脸温柔。 “可以啊,”秦桑的语调温软可软,露出无辜的笑,“外面那些保镖都知道你跟我们是一伙儿的,新娘不见了,你觉得你能干净脱身?” 男人英俊的脸庞笑得毫无破绽,“他们都说秦家大小姐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花瓶,”刁蛮任性倒是没看见,横冲直撞和有勇无谋,他倒算见识了,“我怎么觉得你是一只狐狸?” 到底是她本性如此,还是周旭尧调教有方? 秦桑毫不谦虚地应承了一声,“谢谢,我就权当你这话是对我的赞美。” 周云靳饶有兴致地勾着唇,话题回到原点,“我帮不了你,”眼角眉梢酝酿出笑容,“我精神上支持你带我姐离开,不过,我没理由当周家的罪人。” 一直沉默的江妤琪忽然淡淡开口,“四少爷的目的就是希望这场婚礼出丑事故闹得越大越好,我说的没错吧?” 比起秦桑,江妤琪尧聪明许多,再者,在同样的环境里熏陶久了,她多多少少能猜测到一丝半点,虽然不足以确定,然而直觉如此。 周旭尧打了一个响指,“一半原因。” “你想坐收渔翁之利?”经江妤琪这么一提,秦桑瞬间明白过来。 “No!No!”周云靳摆了摆手,纠正她们的说法,“我这叫作壁上观。” 秦桑咬了咬牙,绷着下巴骂了一句,“小人!” 人被他打晕了,现在想要置身事外,果然周家没有一个是好人! 沉凝了几秒,秦桑果断地摸出自己的手机,想也不想就拨下了周旭尧的号码,这个时候,她唯一能指望的,只能是周旭尧了。 然而,耳边的手机久久没有任何声音,她一愣,瞟了一眼手机屏幕,居然显示无服务,无法接通! 港城第一大酒店,竟然会手机无服务信号?开什么国际玩笑! “妤琪,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 江妤琪也不问缘由,拿出手机递给了秦桑,然而,同样的情况。 秦桑的脸色渐渐变得很难看。 周云靳徐徐低笑,“别白费心思了,这里肯定有信号干扰器,电话无法呼叫接通的。” 秦桑,“……” 她已经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形容这些人变态的程度,不由得把怨气发泄在了同为周家人的周云靳身上,“我说你们,到底是有多病态,才会这种东西都准备上?” 一个婚礼,安全维护相当于派出了一支军队,这还不止,连信号干扰器都用上了,这里是白宫住了总统还是贼窝住了黑道头目? 周云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就是为了防你们,现在不是很奏效么?” …… 周旭尧从被困的房间出来的实话,目光落在他派去跟着跟着秦桑的保镖身上,“她人呢?” 保镖低着头,“对不起,我当时被人敲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太太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男人深邃的五官凝着一股阴翳,幽暗的眼眸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吓得保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心脏更像是麻痹了一般,仅仅一眼,便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所以,她人呢?” 低沉的声音冷冽得宛如淬了冰,飕飕得刮来,令人全是的血液都凝固了。 “太太的手机语音提示不在服务区,我们联系不上……”保镖感觉渐渐变得稀薄,温度越来越低,而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周旭尧的唇角弥漫着笑意,“意思是,她不见了?” 极轻的一句话,却压得难以承受其分量。 在场的人,包括容旌,全都不敢吭声。 因为这里是周家和傅家的地盘,周旭尧也不可能安插很多人进来,所以除了眼下这三个人加上容旌,就没有别人了,否则也不至于陷入这种境地。 若不是此时在这种地方,周旭尧的拳头只怕已经落在了保镖的身上。 “散开去找人,有消息马上告诉我,”周旭尧冷静地下令,“容旌,跟我来。” 电梯里,周旭尧再一次掏出手机拨下秦桑的电话号码。 电话那端,依旧只有机械化的语音提醒:“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改为联系江妤琪,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修长的手指掐断通话,心底的焦躁却越烧越旺,好脾气的他,此时也失了几分冷静,本以为计划能按时推进,然而季海琼刚才的话还清晰绕在耳边,秦桑的安危此时已经无法确保,十拿九稳的自信,此时已经失去了一半。 说到底,还是他大意了,应该等到江妤琪和她汇合了再离开,不,他就不应该带她来这里! 然而懊恼悔恨,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感觉呼吸不顺畅,他抬手扯了扯领结,抬眼盯着红色的数字,眉头的阴霾愈发浓郁。 两人上三楼,直奔301房间,却远远地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黑衣保镖。 那人看见周旭尧,微微鞠躬“少……” 然而,问候未完,保镖就被周旭尧狠戾的力道劈晕了过去,无力倒在了地上。 周旭尧冷着脸推开而进,容旌紧随其后,顺手将晕过去的保镖给拖了进去,然后关上门。 房间的窗帘紧闭,管线昏暗,周旭尧随手打开了灯,骤然的亮让他微微眯了下眼睛,再睁开,首先看到的是茶几上的那一束鲜艳的向日葵,而后是沙发上躺着的周云岳。 容旌自然也是看见了,下意识地转过脸看向了周旭尧,只见男人的侧颜,深邃的线条宛如刀削,隐约可见唇角那抹浅弧沉的晦暗,心中暗道不妙。 前不久段时间去新龙路的花店,就是为了查给秦桑送向日葵的幕后之人,然而却没有一丝线索,对方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们会追查,所以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也仅仅是用过一次的空号。 最后的处理办法,只能是让花店的人把花送到医院的前台,由前台的人处理作废掉,所以秦桑才没再被扰得心情不好。 虽说向日葵这种话很常见,偏偏在这个地方,这种时候,巧妙地出现在这里,再加上周云岳。 一次的巧合是偶然,多重巧合,便是蓄意的安排。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他们追查不出来的神秘送花人,就是周云岳。 周云靳离开这里之前,已经安排人过来将现场清理过一遍,而周云岳的伤口也已经作了简单的处理,所以瞧不出有任何斗殴挣扎的痕迹。 周旭尧长腿缓缓踱步上前,颀长的身躯站得挺拔,垂着眸,居高临下睨着沙发上头部裹着白纱布的周云岳,眼底的风暴逐渐形成。 容旌也跟上,站在周旭尧的身后,小声地说道,“看样子是昏迷过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搞成这副模样?只能祈祷这跟秦桑无关…… 周旭尧眯了眯眼眸,伸出手正要将昏迷的周云岳提起来弄醒,他的手机蓦地响起,铃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异常大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拿起手机,显示的号码是江妤琪。 接起来,不等对方开口,他一向沉稳的声音透着几分急迫,“你们人在哪里?为什么手机一直联系不上!” 此时,江妤琪已经从化妆间里出来了,听出周旭尧声音里的紧张,楞了一秒,“我们已经见到季以旋了,化妆间里手机信号被干扰了,所以没办法对外联系。” 周旭尧闻言,得知她无事,终于稍稍了松了一口气,“秦桑呢?让她接电话。” “桑桑还在里面没有出来。” 周旭尧眉宇一沉,语气微冷,“她还在那里做什么?” 江妤琪视线环绕了周围一圈,压低声音,“我长话短说,桑桑让我告诉你,她要带季以旋离开这里,让你想办法。” 秦桑是单细胞动物,心里想着什么,基本上都会反应在脸上,看不出全部,也能猜到七分,所以这种情况,早就在周旭尧的意料之中,然而听到江妤琪这么说,周旭尧还是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不假思索地反驳,“不行!” 江妤琪抬眸,发现了纪家人的身影,惊得往角落里一闪,隐藏了起来,“季以旋现在已经被弄昏迷了,桑桑已经下定了居心要带她离开,行不行,由你自己跟她说,有人过来了,就这样,再见。” 一口气说完,干脆果断的切断了通话,江妤琪难得行事干脆,然而她的一口气尚未松下,手机又震动了起来,来电的是纪卓扬。 她离开会场时间有些长,再不回去,纪卓扬一定会找过来,她没有信心能一直瞒着那个聪明的男人。 盯着闪烁的屏幕,犹豫了几秒钟,深呼吸一口气,还是接了起来,“喂。” 里面传来男人微冷的嗓音,“在哪里?” 即使此时见不到对方的脸,也能感觉得到他问这话时候的表情,“肚子不舒服,还在厕所里。” 不能告诉他在新娘化妆室这边,否则保不准他会找过来。 “怎么了吗?” 江妤琪并不擅长撒谎,可现在又不得不撒谎,咬咬牙,继续往下说,“没事,就是有些闹肚子,再过一会就好了,不用担心。”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有事给我电话。” “好,我知道了。”总算含糊其词过去,江妤琪发现自己的掌心有一层湿滑的稠腻感。 撒谎需要勇气,跟纪卓扬撒谎,压力更是巨大。 房间里,周旭尧手里握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英挺的眉宇之间浮现着浓浓的阴戾,脸色更是黑得仿佛在渗墨。 气氛虽然并不好,容旌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大,知道太太在哪里了?” 人是有了着落,然而她那个麻烦精,现在的安全依旧没有保障。 “通知下去,让他们做好准备。” …… “周旭尧怎么说?”秦桑迫不及待地问江妤琪。 江妤琪没有隐瞒秦桑,如实说道,“他说不行。” 这个答案显然是在秦桑的预想里,虽有心理准备他会拒绝,然而心头还是忍不住涌出一股失落。 “现在怎么办?”江妤琪看着依旧昏迷的季以旋,眼底露出担忧,“婚礼时间马上就到了……” 而且,就算不带走新娘,人也晕了过去,被发现了估计不太好解决。 秦桑的心也是悬在半空忽上忽下,“再等等。” 周云靳姿态闲适地抽烟解闷,暗眸盯着秦桑的脸,语调温淡,“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带她走?” 周家的本事,连他们这些周家的子女都不敢轻易妄动,而秦桑怎么看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人,说到底,没有了周旭尧的帮忙,她们估计连这个房间门都没走出去,就会被人发现。 明知道周家不好惹,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这么不顾一切? 秦桑蹙着没看着周云靳,唇边噙着一抹笑,眉眼却意外的犀利,“一定要有理由才能这么做吗?” 袅袅的烟雾弥漫散开,将男人好看的五官变得模糊,周云靳就站在耀眼的灯光下,透着淡淡的矜贵气质,看着秦桑那微犟的表情,唇角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个世界上,不管做什么都有一个动机。” 类似的虚伪嘴脸见多了,秦桑已经没有心情去应付,她别开脸,目光落在窗外,却蓦然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隔着干净的玻璃,男人清俊的五官沐浴在阳光里,有一瞬间,秦桑错以为自己看见了有神明从天而降,一个激动,腾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周旭尧!” 她的声音,引得周云靳和江妤琪也顺着视线齐齐望去。 新娘的化妆室就安排在一楼,只见周旭尧站在窗外,露出上半身,看过来的目光带着几许凛冽的味道。 周云靳含在嘴里的烟差点就掉了下来,与周旭尧有些相似的脸,变得高深莫测,却难掩他眼底涌现的兴奋和意外。 周旭尧面容淡然,抬手指了指窗户,秦桑会过意,“把窗户打开。” 周云靳所在的位置离窗户最近,他动身上前,打开了窗户,两个男人,四目相对。 周云靳眉梢上扬,看着周旭尧淡笑着道,“没想到你真要动手。” 周旭尧眼神晦暗睨了他一眼,语调清淡,“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带她们进来的,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一下?” 周旭尧勾着唇,温漠的脸上挂着不冷不热的嘲弄,没有说话,然后淡淡地瞥向他身后的秦桑,“从这里出去。” 秦桑一愣,“从这里?”爬窗偷走? 周旭尧没时间跟她慢慢解释,视线转向了一旁的江妤琪,“带她回会场。” 江妤琪会意,轻轻地点头,“桑桑我们先出去。” 秦桑看着周旭尧波澜不惊的脸,抿唇一道浅浅的笑,“你自己小心点,我在会场等你。” 江妤琪率先推着秦桑往外走,而周云靳瞟了一眼她们的背影,不紧不慢地掐了烟头,“考虑清楚了?” 周旭尧淡淡看着他,不温不火道,“你不是就在等着这一刻?” 周云靳一笑,“祝你好运。” 第245章 酒店庭院风光秀丽,为了更好的拓宽视野,增加观赏性,所以向着庭院一侧走廊,一整面墙壁都是由透明的玻璃构成。 而另外一侧则是米白色的墙壁,上面均匀距离挂着各种出彩的油画,两侧定距摆放了当天采购的鲜花。 江妤琪推着秦桑走出了新娘的化妆室,缓缓走在光可鉴人的瓷砖地板上,隐约回荡着脚步声,不匆不忙,像一首歌的旋律。 今天的天气出奇的好,一望无际的天空一碧如洗,湛蓝湛蓝的,阳光自万丈高处倾泻而下,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洒落了进来,长长的走廊宛若一条时空隧道。 只是这种美,在根部的深出到底埋藏了什么样的腐烂为养料,才能堆砌出这样的惊心动魄,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在意,也不会想去挖掘深究。 那些所谓的豪门世家,所谓的名门望族,也大抵是如此。 秦桑盯着前方看不到尽头的走廊,唇角不自觉地勾起,这一场婚礼新娘不见了,到底要掀出多大的风浪,马上就会知道。 不过,前提是周旭尧必须成功。 江妤琪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担心吗?” 秦桑没有马上回答,半响过后,她问江妤琪,“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很可笑?” 该怎么说呢?充其量她不过是周家一个对不外不承认存在的私生子的老婆,甚至是不得周家认可。 对周家来说,她或许不是蚂蚁那么不堪一击,但是估计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一只叫的欢的喜鹊,而周家,确实名副其实的猎人。 她这样贸贸然插手别人家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就被整死了。 确实太不自量力了。 “怎么会?”江妤琪的声音淡淡的,很轻柔,“我觉得你很厉害。” 起码,她就做不到,对着纪家的人,她甚至不敢说一声不,更别说想着插手这么大的事情。 虽然秦桑的想法确实有些天真,但那才是人最真实的想法。 很多时候,人类心底最原始的欲望和渴望,都被外在因素种种影响,而选择埋藏,自欺欺人勉强自己接受了另外一种结果。 秦桑不过是忠于自己最原始的想法而已,江妤琪羡慕她,可以在别人的庇护下,活得那么真实自由。 别人作何感想,江妤琪不知道,但她是那么认为。 秦桑收回视线,侧过脸,看向了玻璃外的景色,庭院里的风景可入画,更远一点是最为空草坪,是个场地充足的地方,也是婚礼的会场。 会场已经差不多布置好,剩下的人应该是在进行最后的确认和检查,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秦桑忽然开口,“妤琪,我们去会场看看?” 江妤琪想了想,“好。” 周旭尧没回来之前,她带着秦桑回到大厅里,总归不太方便,毕竟纪家夫人可是等着她回去给她介绍各种所谓的大人物认识,如此一来,秦桑势必会被逼落单。 刚才又碰到了韩悠,在这种家庭长大的江妤琪,再联想到最近听到的一些流言,已经能猜到周家作什么打算,若是秦桑落单,也许会有麻烦。 所以现在不要回大厅那边,是最好的选择,一举两得。 这个时间的气温比较高,不过因为有微风,所以不会感到窒闷,反而是绽放的鲜花,溢出阵阵的花香夹着青草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秦桑无暇分心欣赏感受这些美景,因为她看见了非常扎眼的一幕。 她一直在担心着,本应该为忙着带走季以旋作安排的男人,此时竟然就在会场另一边的泳池边上,跟韩悠在交谈着。 心底溢出一层冷笑,眸光生凉。 江妤琪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事实上,换做一般人站在那个位置,通常没人会在意,然而韩悠和周旭尧,两人都是容貌出色的人,自然而然地就把周围人的目光都给吸引去了。 隐约传来一些议论声,有些杂,都是一些工作人员发出的声声羡慕。 江妤琪低头看了看秦桑,不过从上面落下的目光瞧不见她的正脸,更是看不见她的神色,却隐约能感受到她的不悦,“桑桑,他们应该是正好碰到了而已。”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不敢上去打招呼吗?”蓦地,刚才没有跟着一起出来的周云靳,不知何时又忽然从后面冒了出来,像个幽灵一样神出鬼没的,把江妤琪吓得心脏扑通扑通几乎要跳出喉咙。 “四少爷,麻烦你不要总是在忽然在人的身后打招呼!”江妤琪回过头,轻蹙着眉,露出几分不悦。 周云靳歉意地一笑,“抱歉,下回注意。” 说着,他站到了秦桑的身侧,一道暗影笼罩过来,秦桑侧过脸,淡声问他,“季以旋呢?” 周云靳看了看泳池的方向,耸耸肩,两手一摊,“你问我,我问谁?” 秦桑蹙眉,“你刚没有跟我们一起出来。” “那我也总不能愚蠢到待在那里成为嫌疑人吧?” “……” 所以现在,季以旋如何,完全无人知晓。 碧蓝色的泳池边上,韩悠看着周旭尧,轻声抱怨着,“你刚去哪儿了?我都找不到你。” 就在十几分钟前,韩悠被通知了周旭尧的所在位置,说是周旭尧想要见她,于是她找过去,结果两句话没说完,周旭尧提出换一个地方好好谈一下,谁知刚出了房间,她一个不不留神,就跟周旭尧冲散了。 在会场里人太多,她也无从找起,正苦恼着,就接到了周旭尧的电话。 周旭尧勾唇淡淡地笑了,漫不经心地说道,“去了一趟洗手间。” 自从当年凌菲出事以后,韩悠再也没有见过周旭尧对她露出过这样温和迷人的笑容,不由得一时间看痴了。 磕磕盼盼地说着,“这……这样。” “对了,你刚找我,是想跟我谈什么?” 周旭尧眸色深得揣测不到情绪,唇角的笑意尤为凉薄,“你应该知道周家和你家在盘算着什么。” 韩悠脸颊微红,点了点,“知道啊,要宣布我们的婚礼。” 周旭尧闻言,幽暗的眼底溢出一层森然的冷意,低沉缓慢地开口,“韩悠,不想丢人的话,你最好让他们不要这么做。” 呵,看来他们是准备摔破罐子了。 韩悠几分娇羞的脸渐渐沉下去,“周旭尧,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 她还以为他想清楚了,准备接受了…… “难道你准备当场悔婚不成?”韩悠问道。 周旭尧没有开腔,只是温淡地看着她。 他没有说话,然而韩韩悠已经从他的眼睛里读懂了他的意思,看来,她是太天真了,不由得拉下脸,“周旭尧,你确定你要跟我家作对到底?别说我家,周家也不会放过你!” 十年前,韩悠还是一个小女孩,成天喜欢缠着他撒娇,因为韩震对她比较宠溺的关系,周旭尧也自然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对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变得霸道执著,动辄就张口搬出周家和韩家在压凌菲,开始周旭尧只是觉得她孩子心性,却不想那个看着单纯刁蛮的女孩子,心思龌蹉得丝毫不输一个成年人,完美地袭成了那些家族腐烂的思想。 周旭尧看着她精致微恼的脸庞,面上的情绪不起任何的变化,不咸不淡地吐了两个字,“随你。” 韩悠一激动,脚下的高跟一崴,身子便往泳池的方向倾斜倒下,周旭尧眼疾手快地一手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了回来,惯性一冲,她稳稳落进了他的怀里。 韩悠心有余悸地趴在他的怀里,心跳失常。 过了好一会儿,她依旧趴着不为所动,周旭尧皱了皱眉头,“已经没事了,你准备趴多久?” 惊吓早就已经不复存在,韩悠就是故意赖在他的怀里,被他身上的特别的男人气息所蛊惑了,闭上眼睛,对周旭尧的话充耳不闻,唇角勾出得逞的笑。 周旭尧不得不扶住她的肩膀,“站好。” 韩悠猝不及防地伸出双手,牢牢抱住了周旭尧的腰,“我不要!” 不是没被女人这么对待过,甚至可以说主动贴上来的女人枚不胜举,周旭尧早习惯了,他面色没有丝毫的浮动,手上微微用力,捏住了韩悠的肩膀,语调仍旧是漫不经心的松散,“松手。” 韩悠吃疼,不得已松开了他,从他的怀里爬了出来,皱着眉头,“对待女士,难道就不能温柔一点?” 周旭尧神色淡淡地看着她,置若罔闻,径直转了个方向,隔着一段距离,一眼便看见了秦桑她们。 “周旭尧,我们的话还没说完!”韩悠跟着转身,发现周旭尧顿住的脚步,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因为相隔得有点远,所以刚才周旭尧情急之下扶着韩悠的一幕,落在了秦桑他们的眼里,便显得有些暧昧不清。 江妤琪和周云靳的视线同时落在秦桑的脸上,江妤琪不知到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觉得秦桑一向不擅长掩饰情绪的习惯,换上与周旭尧有关的事情,几乎都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周云靳抚了抚下巴,脸上的笑愈发地浓郁,“他看见你了。” “我没瞎。”他说的是废话。 秦桑轻嗤一声,“妤琪,我们走吧。” 江妤琪还在走神,迟钝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啊?哦。”然后推着轮椅,转身就走。 周云靳挑眉看了一眼不周旭尧,迈步跟上她们。 周旭尧眸色一沉,长腿一迈,就要追过去,却被韩悠一把拽住了手臂,“等一下,周旭尧!” 韩悠知道周旭尧是要去追秦桑,所以故意拦住了他,“说清楚再走!” 周旭尧转过身,冷眸落下,“我以为我刚才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你不会这么做的。”话是这么反驳着,然而韩悠心底却没个谱,毕竟周旭尧一向都放肆,否则也不会敢无视两人的婚约跟秦桑扯证结婚了。 周旭尧微微一用力,轻易就挣脱了韩悠的手,低沉的嗓音微凉,“如果不想丢人,你最好还是慎重一点。” 韩悠站在原地,直到周旭尧挺拔的身影离开了她的视线。 她好不容易才把凌菲那个女人从他身侧赶走,本来以为他一定会属于自己,结果闹腾了这么多年,最后竟然为秦桑铺路。 她不甘心,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周旭尧的脚程很快,没一会儿就追上了秦桑他们,拦住了去路。 江妤琪停下来,一时不知该进该退。 周旭尧朝江妤琪说道,“谢谢你我陪着她,接下来我自己来就好。” 江妤琪犹豫了几秒钟,轻轻地颔首,“桑桑,那我先进去。” 周旭尧的存在对秦桑好像并未造成任何影响,她淡笑着,“好,一会儿如果有空,我再找你。” “你打算在这站多久?”江妤琪已经离开,而周云靳却依旧像一尊大佛杵在一旁,周旭尧凉凉地瞥向他。 周云靳笑了笑,“难道我不能在这里?” 周旭尧缄默地睨着他,视线寡淡而清冷。 “行,我走,”周云靳也没打算继续跟一身寒气的周旭尧较劲,伸手拍了拍秦桑,意有所指,“男人嘛……你看开点。” 周旭尧英俊儒雅的脸更冷了,暗沉的声音很轻很淡,连名带姓地叫了一声,“周云靳。” “回头见。”话音落下,周云靳人已走远。 碍事的人都不在了,只剩下他们二人,气愤瞬间沉凝下来,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周旭尧在秦桑的面前蹲下身来,目光与她持平,打破了沉默,“见到我,你走什么?” 秦桑眼尖地看见了男人衬衫上那一枚粉色的唇印,唇畔的笑意娓娓漾开,凉凉地说道,“当然是为了不打扰你跟美人谈情说爱。” 周旭尧俯身,旁若无人地抱了上去,薄唇轻啄了她的腮帮,嗓音低醇暗哑,“生气了,嗯?”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秦桑觉得他的身上夹带了一股女人的香水味,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让她抑制不住心底的恶心感。 墨描的眉皱了皱,声音冷了几分,“周旭尧,别用你碰过其他女人的手来碰我!” 男人深邃的眼眸益发地幽暗,英挺的眉轻轻一挑,带着几分邪,“吃醋了?” 秦桑的心因为他的话名一悸,平复了一下心底翻滚的情绪,浅浅一笑,“你想太多了。” “不是吃醋,生这么大的气?”他的微糙的指腹,轻轻蹭着她的耳垂,微微的痒,带起一阵奇特的电流。 秦桑的气息有些紊乱,扯下他的手,声线清浅慵懒,“我只是在想你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半眯着眸,露出浅薄暧昧的笑,“口是心非,”遂又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放心,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好。” 话题成功转移了便好,她不想纠结于他跟其他女人的关系,那样会让她理不清头绪。 结果周旭尧忽然压低了声音,靠得更近,随着他菲薄的唇一翕一动,热热的气流喷薄在她的皮肤上,“我只是利用她帮我洗脱嫌疑而已,小醋桶。” 说着,用食指轻轻刮了一下秦桑的鼻子。 这是他的解释。 秦桑微恼,嗔骂了一句,“关我什么事!” 他烦不烦? 周旭尧笑了笑,无视她的小脾气,站起来,从后面推着秦桑往里走。 他没告诉秦桑,事情虽然应安排好,至于成功率,一半靠运气,一半是概率,最后的结果,得看季以旋的命运。 …… 距离婚礼还是还有十分钟,季海琼刚从医疗室里出来,管家便一脸凝重地迎了上来,她淡声问道,“没看好人?” 管家看了看周围的人,压低了声音,“少爷和韩小姐在一起,是有另外的事情……” “什么事?” 管家犹豫了几秒,“夫人,还是换个地方说话。” 季海琼颔首,没有异议。 随后,管家跟着季海琼回到刚才的困着周旭尧的那个房间,关上门之前,管家吩咐保镖,“别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季海琼眉目有几分疲倦,在沙发上坐下来,管家主动给她到了一杯温开水,放在她的面前,季海琼伸手端过水杯,正要喝点水润喉,就听见管家说,“夫人,小姐不见了。” 砰一下,水杯落,还好因为铺着地毯,所以没有摔碎。 “你说什么?” 管家,脸色也十分难看,不得不重复,“小姐不见了。” 季海琼想也不想,抬手一巴掌就落在了管家的脸上,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她的声音寒气凛凛,“什么叫小姐不见了?保镖不是在看着吗?” 管家是季海琼嫁到了周家以后,亲自挑选的负责照料生活起居的人,已经伺候了她几十年,他是周家唯一一个真正见过季海琼发怒的人,然而却是第一次挨了季海琼的巴掌。 季海琼自幼家教极严,言行举止,均是被规范教育过,尤其是在情绪管控上,可以说是冷静得可怕,忍耐力极好。 她一向注重自身的修养,在人前连骂人都觉得有失身份,更别提动手打人,由此可见,她这一次是有多震怒。 管家低着头,不敢说话。 季海琼的手有些发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种失态,还是第一次。 大概过了一分钟,季海琼的情绪终于平复下去,脑子也恢复了冷静,“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马上给我找人!” “已经在找了,不过夫人,若是找不到……” “必须找到!”季海琼眼神犀利,沉着声音,果决说道,“找不到会是什么后果,还用得着我重复吗?” 且不说周家的脸面问题,这关系到傅家的声誉,一个盛大的婚礼,最后闹了一出新娘失踪的戏码,傅家不气疯了才怪! “负责看人的保镖呢?怎么说的?” “小姐失踪之前,四少爷带着两位小姐进去看过小姐,那两位小姐的身份已经从监控里确认过,是秦小姐和纪家的养女,”管家把从保镖那得到的信息一一陈述,“不过他们离开以后,保镖有进去确认过小姐当时还在。” 纪家? 季海琼敛着眸,沉吟了几秒,“难道人还会凭空消失不成?四少爷呢?让他来见我!” 纪家不会有问题,问题是在秦桑的身上,“另外,派人把秦桑给我带过来。” “是。”管家转身走出门吩咐下去。 周云靳接到通知的时候,正在跟人喝着酒,虽然知道早晚会被找,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呵—— 只希望周旭尧的计划不会有意外才好。 他推门而进,闲适地笑着,“妈,找我有事?” 季海琼虽然已经缓了缓脸色,但是依旧有些冷,“有事问你。” 周云靳走上前,“你问。” 季海琼抬眸凝向他的眼睛,犀利的视线像是要把他看透,“听说你去见了你姐,你去找她做什么?” 周云靳坐下来,笑脸不变,回答得滴水不漏,“妈,她是我姐,她结婚,我知道她心情不好,跟她聊几句,宽慰一下,这有问题吗?” 季以旋是季海琼的第三个孩子,虽说她幼时在季家养大,然而却跟周云靳的姐弟感情不错,两人一向算得上亲近,所以周云靳这么说,倒也没有任何不妥。 季海琼持着怀疑的态度,“你姐她不见了,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我姐不见了?”周云靳讶异,皱了皱眉头,“妈,你没有开玩笑吧?” 季海琼一瞬不瞬盯着周云靳,没有说话,周云靳敛了敛唇角的笑,“你该不会是怀疑我把她给藏起来了吧?” “你自小跟她感情好。”季海琼道。 周云靳靠在沙发上,“你觉得我有飞天遁地的本领带着她逃过你安排的那些人的视线?” “那你告诉妈,你为什么要带秦桑和江妤琪去见她?”时间不多,季海琼没办法跟任何人玩心机斗智。 “我要去见我姐,正好遇上她们而已。”周云靳没有避讳。 “就这样?” “不然呢?”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门被打开,周旭尧推着秦桑从门口走了进来。 周旭尧淡淡地瞥了一眼沙发上的周云靳,而秦桑对上周云靳似而非的笑,莫名的一阵心惊。 季海琼找上她,目的只有两个,一是关系到周旭尧和韩悠,另外一个,自然就是季以旋失踪不见被发现了。 看到周云靳也在这儿,显然找她的目的是后者。 “母亲。” “周夫人。” 两人异口同声打了招呼,却没有一点违和感。 季海琼本以为周旭尧已经想通了,这时候应该还跟韩悠在一起,没想到现在竟然是和秦桑在一起,本就已经够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不用作其他的考虑,都能明白他不过就是利用了韩悠离开这个房间而已。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季以旋,季海琼已经无暇分心顾虑周旭尧的问题,“说吧,你们把以旋带到哪儿去了?” 闻言,秦桑不着痕迹地用眼角余光窥了一下周云靳,他没有招供出来? 周云靳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微微侧眸,朝秦桑勾了勾唇角,秦桑一顿,堪堪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季海琼。 “妈,我说了我没有带她走。” 季海琼没理会周云靳的辩驳,阴恻恻地盯着秦桑,“我没心情跟你们玩,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把人交出来。” 她这话,是对秦桑和周旭尧说的,毕竟当初秦桑带走过季以旋,周旭尧又由着她在西井别墅住下。 秦桑被季海琼的视线盯着毛骨悚然,有些庆幸自己的腿瘸了可以坐在轮椅上,否则保不准会被吓得腿软站不稳。 不等秦桑开口,周旭尧漠漠说道,“我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 季海琼冷笑,“除了你们,还会有别人?” 秦桑挽着唇角,淡声道,“周夫人,您可不要含血喷人,我只是去见了她一面而已,还是跟江妤琪一起的,你不信,大可问江妤琪,另外,你觉得我一个断了腿的女人,能藏得走她那么大一个人?” 季海琼被秦桑的牙尖嘴利反驳得情绪浮动起来,正欲开口,房门忽然被管家推开,“夫人,小姐已经找到了!” 第246章 秦桑一阵心悸,搁置在膝盖上的双手蓦然攥紧了裙子薄薄的布料,揪出了层层的皱褶,正在恍神的时候,感觉肩上一重,周旭尧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她。 心尖的不安这才缓沉下来。 季海琼的脸庞上终于溢出了一丝浅笑,紧绷的气氛在她松弛下情绪的瞬间,缓和下来,她恢复了以往的冷淡沉静,眸光落在了秦桑和周旭尧的脸上。 嫣红的唇,不紧不慢地翕动,“看好她,婚礼马上就要开始。” 管家顿了顿,迟疑了两秒,微低着头道,“夫人,小姐已经离开了酒店,现在已经通知人把她接回来。” 秦桑因为管家这一句话,款了款心。 只要她人不是在这里,那么逃脱的机会便大大地提高了。 而季海琼刚绽开的笑容蓦地僵了僵,心头气血翻滚而上,不过到底是忍耐力极好且对危机处理得心应手的女人,她微微深呼吸,压下激动的情绪。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接到人马上赶回来。” “是!” 季海琼扫了一眼秦桑他们,带着几分不屑的嘲弄,“你们以为她逃得了?”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季海琼也不打算继续跟他们闲谈,现在首要的是要处理一下婚礼延迟的问题,她转身,步履优雅沉稳地往外面走,打开门,对保镖吩咐了句,“看好他们,暂时让他们待在这里。” 厚重的门被关上,随着咔嚓一声,隔断了与外面的联系。 房间里,只剩下周旭尧,秦桑和周云靳三人。 周云靳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闲散模样,茶几上有泡茶的茶具,他索性动手煮水,慢条斯理地好似在度假似的,没一会儿就有淡淡的茶香飘散在房间里。 他倒好茶,自己端起一杯,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翘起,一边品茶一边开口道,“你们不喝吗?” 秦桑的眉头始终皱着,没有一分的松弛,看着周云靳自由自在的模样,眼底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不满,“你还有心情喝茶?她……” “桑桑。” 秦桑接下去的话被周旭尧打断,她不由得抬起头,看向了身侧站得笔直的男人,“你不担心?” 周旭尧的大掌覆盖上秦桑的脑袋,像是安抚一只情绪不安的小猫,淡淡地开口,“别想太多。” 周云靳放下手里的茶杯,单手托着下巴,噙着笑,压低声音说道,“小弟媳,在这里,小心隔墙有儿哦……” 秦桑一愣,绯唇抿成直线,眼底全是厌恶,“我们是罪犯吗?这么做难道不算犯法?” 这样的监视,属于犯法吧? 周云靳被她的话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旭尧,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个宝贝的?” 真的是太有趣了,天真得有趣,较真得可爱,跟以往他见过的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像个异类一般的存在。 周旭尧把秦桑抱起来放在沙发上,然后在秦桑的身旁坐下,眸光深凉瞥了周云靳一眼,不冷不热地开口,“她是你的弟媳妇,收起你那猥琐的眼神。” “我说你们,怎么一点紧张感也没有?”秦桑一脸的沉郁,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思维。 季以旋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稍不留神就会被逮回来,他们就不担心吗? “你在这里,再担心紧张也于事无补,不如放轻松一点。”周云靳笑着说道。 秦桑想了又想,到底是憋不住话,“如果她被抓回来,我们该怎么办?” 周旭尧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端起面前微凉的茶水,薄唇浅缀。 “乖乖参加婚礼。”周云靳无所谓地接了话,顿了顿,又感叹了一句,“哎,真不想参加婚礼。” …… 江妤琪跟在纪夫人的身侧坐着,周围全是家世背景不凡的男男女女,她不停地陪着笑脸应酬各种各样的人,眉宇上露出几分疲倦,视线却仍旧在偷闲寻找着秦桑他们的身影。 刚才试着拨打了他们的电话,都是无法接通的状态,而刚刚又季海琼又宣布了婚礼需要推迟一些时间,也不知道季以旋现在如何,秦桑他们又去了哪儿?以至于她一直坐立难安。 “妤琪,妤琪!” “呃?”蓦地一惊,她回过神,发现纪夫人眼神微冷,不悦地看着她,“在想些什么?邵夫人在问你话呢!” 抬眸望去,却发现大家都噙着笑容看着她。 江妤琪的笑容凝滞,因为在场的人不少,刚才虽然有作了介绍,然而她心不在焉,压根没记住那个是邵夫人,一时缄默了下来。 纪夫人不得不打圆场,“抱歉,她从小就比较害羞。” “没关系,现在能像妤琪这样含蓄的女孩子已经不多了。” 江妤琪挺直着腰杆坐着,面对这种场面,她有些无措,只能淡笑着,视线散落在其他的地方,不经意地瞥见了不远处的纪卓扬。 而纪卓扬也正好抬眸往她所在的方向扫来,似乎停顿了一下,江妤倏然收回视线,生怕纪夫人发现她的偷窥。 “妤琪,跟我过来一下。”不知何时,纪卓扬已经来到她的身侧,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说实话,江妤琪被他这种突兀的举动吓得不轻,错愕地抬头,一时忘记了反应,呆滞地看着他。 纪卓扬一向不言苟笑,他淡淡朝在座的人点了点头,又对纪夫人道,“妈,我带妤琪去认识几个朋友。” 纪夫人也不好阻拦,“去吧。” 终于能离开那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地方,江妤琪只觉得浑身一轻,像是卸下了一块重石。 她跟在纪卓扬的身后,绕过人群,低着头往人少的地方走去,一个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 “江小姐?” 江妤琪抬头,发现撞到的人竟然是容旌,“容助理?桑桑他们呢?” “纪先生,”容旌朝纪卓扬打了个招呼,这才看向江妤琪,沉凝了几秒,缓缓开口,“我也找不到他们,刚听说周夫人找他们谈话了,结果现在也找不到人。” 江妤琪怔住。 容旌歉意地看了她一眼,“抱歉,我继续去其他地方找找看,江小姐如果遇到他们,麻烦让他们跟我联系一下,谢谢了。” 话落,容旌与他们擦肩而过。 纪卓扬微沉的眼眸半眯着,睨着江妤琪的脸看了半响,若有所思。 江妤琪脑子有些混乱,再三掂量以后,她抬眸看向了身旁的男人,“卓扬,我想让你帮个忙。” 秦桑是她在港城唯一的朋友,现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秦桑他们又不知道在哪里,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而且,她跟周旭尧有一个约定。 纪卓扬淡淡地开口,“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江妤琪微微一凛,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悄攥成拳头,“季以旋逃婚了,是我和秦桑一起帮的忙。” 一股强劲的冷气流盘旋着,江妤琪心尖抑制不住地发颤,她没勇气看纪卓扬的脸,但是能感觉得到他的不悦。 “你知不知道你招了什么麻烦?”男人的声音又沉又冷。 江妤琪咬了咬唇,“她帮过我。” 纪卓扬的薄唇溢出一声冷笑,“被人利用了还满怀感激?” 容旌刚才,明显是故意透露了这个消息,目的显而易见。 他们自然不会愚蠢到认为江妤琪有本事帮到忙,但是江妤琪会跟他开口,从一开始,他们把他给设计了进去。 这种被设计的感觉,纪卓扬感到十分的不爽。 “能帮我一次吗?”江妤琪没有去反驳他的话,只是掌心的细肉,已经被指甲深深地掐出了红痕。 …… 新娘化妆室的外间里。 “以旋的身体怎么样了?婚礼不能延迟太久。”说话的,是傅家的女主人。 季海琼淡定从容道,“实在是抱歉,她前两天就一直在发高烧,昨天已经退下去了,本以为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是身体到底是有些虚弱,刚刚说又说头晕,为了婚礼不出意外,还是让医生过来检查一下。” 新娘不见这个事情,必然是不能让对方知道,即使里面没有人,季海琼也必须把戏演好,然后让人尽快把季以旋带回来。 “我进去看看她。”傅夫人说着就要往里走,却被季海琼拦了下来,“医生还在里面检查,我们还是在外面等着比较好,打扰了医生,反而会拖延时间,您觉得呢?” 傅夫人看了看季海琼,又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意味不明地说道,“她是真的生病不舒服,还是在装病?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婚礼不能有其他的意外。” 季海琼淡然一笑,“您放心,周家对这个婚礼同样重视。” 傅夫人温和的一笑,“既然您都这么说,我就安心了,别让宾客等太久了,我出去看看。” “给您添麻烦了。” 虽说是两个大家族的联姻,然而这些关于婚礼这些事情,两家都是由女人全程负责,由此可见,她们两人,谁都不简单。 季海琼把人送到门口,正好看到管家神色匆忙地赶了过来。 等傅夫人离开,季海琼率先走了进去,管家紧随其后,门一关上,季海琼开口便问,“人带回来了?” 管家的脸色沉凝,“夫人,小姐出事了。” …… 在关在房间里,秦桑渐渐地有困乏,靠在周旭尧的肩膀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到开门的声音,蓦地就惊醒了。 只见纪卓扬和江妤琪两个人站在美门口处。 秦桑微微一怔,“妤琪?你们怎么会在这?” 江妤琪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有几分苍白,蠕动着唇,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倒是周旭尧温温淡淡地看向了一旁半沉着脸的纪卓扬。 “听说新娘出了车祸,现在被送往医院抢救。”纪卓扬不痛不痒的声音,像是在陈述一件再不普通不过的事情。 他的直接,让整个房间好像一下子跌进了无尽的沉默里。 秦桑觉得一定是自己没有睡醒,所以出现了幻听,她的身体有些发凉,力气也在渐渐流逝。 周旭尧搂住了她的腰,抿着唇低头看了她一眼,脸色是沉静和漠然,“外面什么情形?” “周家人已经赶往医院了,这边是傅家在处理。” 秦桑像是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容,“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周云靳脸上挂着的浅笑也收敛得不留一丝痕迹,他漠然地站起来,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往门外走去,越过纪卓扬他们,消失在视线里。 纪卓扬对这些事情本身就麻木,若不是刚江妤琪开了口让他帮忙,他是不会出现在这里,不过现在看来,完全不用他插手了。 这个婚礼,已经注定被取消了。 “该回去了。”纪卓扬声音温漠,搂过江妤琪的肩膀。 江妤琪没有动,看了看秦桑,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被纪卓扬打断了,“跟我回去。” 不容置喙的语气,最后是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说出口,就被纪卓扬强行带离。 “回家了。”良久的沉默以后,周旭尧抱起秦桑,语调温凉说道。 秦桑一路被周旭尧抱着出了酒店,经过大厅的时候,断断续续的人也往外走去,傅家的人站在门口上送客人,秦桑趴在周旭尧的怀里,没有说话,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跟她无关。 容旌已经开了车在外面等着,看见周旭尧抱着秦桑出来,忙上前拉车门,“老大。” 容旌坐在驾驶座上,车内是一片沉默,没人开口说话,直到周旭尧沉声吩咐,“开车,回家。” 容旌楞了几秒才发动车子,一路上,几次想要开口,然而视线从后视镜上触及周旭尧温凉的神色,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周旭尧把注意力放在身旁的安静的女人身上,发现她手在发抖,英挺的眉蹙起,低低问道,“冷?” 秦桑闭了闭眼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清清浅浅地说了一句,“容助理,去医院。” 容旌抬眸看向周旭尧,“……老大?” 要去吗?还是回家? “回家。”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低沉的声音,透着不容反驳的绝对强势。 “去医院。”秦桑丝毫不畏惧,声音更是坚定。 容旌左右为难,索性放慢了车速,等待着这两人统一意见。 周旭尧清俊的眉目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冷意,他眯起眸,并没有看容旌,“回家!” “周旭尧,我说了去医院,我要去看季以旋!”秦桑怒目相对,一双漆黑的眼睛瞪得老大,“她现在在抢救,你就不担心吗?” 周旭尧菲薄的唇勾起一道冷冷的弧度,语气更是冷漠,“去了医院的人就代表了真的担心她的死活?周家的人都去医院守着了,在你眼里,他们在那里就代表了真心?我不去,就是冷血无情?” 现在站在那里的人,大概出了周云靳一个人,其余的人担心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季以旋若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周家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桑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车内的气氛骤然跌到了冰点,空气好像凝固成冰,容旌开着车,余光都不敢往后探去。 僵持了几分钟,周旭尧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嗓音依旧带着浅浅的紧绷,“她的情况我会让人去了解,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回家。” 秦桑撇开脸,看向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留给他一个暗沉的侧颜。 容旌见状,不声不响地提高了车速,平时需要四十多分钟的车程不到三十分钟就到了。 到了西井别墅的家,依旧是周旭尧亲自抱着她下车回家。 早上的时候,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原本的安排就是婚礼以后出院回家休养,保姆早就已经到家了。 “先生,太太,你们回来了?”不是参加婚礼了?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周旭尧没说话,抱着秦桑直接上楼回了卧室。 半个月没有回到这里,一景一物,既熟悉又陌生,保姆回来已经把房间整理了一遍,床单被套也是新换上的,依稀可以闻到一阵淡淡的洗涤剂的味道。 周旭尧把她安置在床上以后,转身走进更衣室里拿了一套干净的居家服走出来,“清洗一下,还是直接换衣服?” 秦桑抬眸,神色浅淡地开口,“衣服放下,我自己换。” 他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哄道,“你腿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我帮你。” 秦桑没有力气跟他争执,退而求次,“让阿姨进来帮我。” 周旭尧视线凝滞了几秒,把衣服放在床边,转身走出了卧室。 没一会儿,保姆就推门走了进来。 “太太,先生让我过来帮你换衣服。” 秦桑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保姆上前,站在她的背后,帮她把礼服的链子拉下来,华贵的布料落下的瞬间,那一片雪白的后背肌肤上,竟然有多处淤青。 抱慕一怔,“太太,你受伤了?” 除了被周云岳动手的时候受到了惊吓,她后面满心满眼都是帮季以旋逃婚的事情,伤痛什么门统统被抛诸脑后了,现在经保姆这么一提,她才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几处都在疼,尤其是受伤的腿。 声音微哑地说道,“没事,只是碰了一下而已。” 除了背部,她没有受伤的腿,膝盖处磕破了一层皮,血丝已经凝固成黑色,保姆心疼她,“太太,这些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秦桑寡淡地套好衣服,“不小心摔了下。” 保姆知道她不愿说,也没有再继续深究下去,毕竟是身份有别,只是温声地说道,“伤口没有消毒容易留疤,我去拿药过来帮你处理一下。” 秦桑淡淡地说道,“不用了,一点小伤口不碍事,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下,你出去吧。” 保姆只好扶着她躺下,这才退了出去。 关上门,转身就看到周旭尧站在不远处抽烟,他看见保姆出来,沉声问,“换好了?” 保姆点了点头,“先生,太太身上的伤口还是要处理一下,毕竟是女孩子,留下疤多少会有影响。” 烟雾笼罩的俊脸骤然一沉,“伤口?” 保姆怔楞,“先生不知道?”她还以为是他弄出来的,“太太后背和手肘都有淤青,膝盖还破了皮,我说帮她消毒处理,但是太太不让。” “把家庭药箱拿过来给我。”周旭尧淡淡地说了一句。 保姆办事效率很快,没一会儿就把药箱给送了过来,“先生,需要我帮忙吗?” 周旭尧接过,“不用,你去忙。” 语罢,他推开了卧室的门,迈了进去。 只见秦桑已经躺了下来,床上有一团隆起。 周旭尧三作两步走向床边,地板上铺着地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秦桑只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没有察觉到脚步声。 身上的被子忽然被掀开的时候,她受惊,倏然睁开双眼,眉头皱了皱,“你做什么?” 周旭尧二话不说,将她的身体扳过来,一言不发地就动手开始解她胸前的衣扣,猝不及防的动作,等到胸前有一片凉意传来,秦桑才蓦然惊醒。 “周旭尧,你发什么神经!”她双手抓住他,语气恼怒。 男人没有理会她的抗议,把她拉着坐起来,轻而易举地将她剥了个干净,撩开她铺散而下的长发,雪白的肌肤上,几块淤青异常的醒目扎眼。 男人的薄唇抿成直线,又动手探向了她的裤头,果然如保姆所说的那般,虽然伤口不大,但偏生她是个瓷娃娃,所以一丁点的伤口,看上去都像是被残暴了一般,触目惊心的。 秦桑是又羞又愤,终究是难敌他手,挣扎无效,也没有力气跟他较劲,终于抬起睁眼看向他,卷曲的长睫轻轻了颤了颤,绯唇抿起,“看完了吗?” 周旭尧看着她冷峭的脸蛋,声线又沉又哑,“这些伤口,怎么弄的?” 伤在不显眼的地方,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而且一向怕疼的她,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以至于他毫无察觉。 “摔的。” 被周云岳那个死变态从轮椅上强行拽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就磕到了。 实在是不想想起那些令人恶心的事情,她扯过被子盖住身体,“看完了就出去,我要休息。” 男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眉宇上的阴翳,隐隐喷薄着寒意,声音更是冷冽,“周云岳对你做了什么?” 第247章 秦桑愕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话未经大脑思考已经吐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 他貌似也是刚刚才得知她受了伤,应该不是周云靳或者江妤琪告诉他。 周旭尧深邃的眼眸迷得狭长,抓起她的手,声音不起一丝波澜,“这些伤都是他弄的?” 低沉凉淡的口吻,分明带着某种令人战栗的血腥感。 秦桑也没觉得自己有隐瞒的必要,而且,严格说来,她会遭受这些莫名其妙的罪,追根究底,也是因为他的缘故。 甩开他的手,不冷不热地说道,“是他又如何?难不成你会帮我报仇不成?” 从季以旋的事情上看来,他对周家一直都是采取明哲保身,当然,季以旋这个事情他愿意出手帮忙,大抵也是因为良心有点不安吧? 现在总不会因为她的缘故,去得罪周家的大少爷,再退一步说,他想报仇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周旭尧短发下的那张脸,晦暗不明,淡淡地扫了秦桑一眼,而后是一言不发地从药箱里找出消毒水和药膏,“被子拿掉。” 秦桑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干嘛?” “处理伤口。”无视她的排斥,他心平气静地说道。 “我自己来就行,不用劳烦你了。” 她现在可是全裸着,很难为情的好么? 周旭尧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大掌一扯,轻松就将被子扯掉,随手扔到了地板上,看都未看她一眼,淡淡地道,“你全身上下,有哪儿我没看过?现在才遮掩,不觉得太矫情了一些?” 身上凉飕飕的,衣服和被子都在地板上,她一条腿又打着石膏,动一下都困难,秦桑只能冷着一张小脸,讽刺了他一句,“按照你的说法,但凡跟你上过床的女人,在你面前都可以不用穿衣服了。” “放心,别人脱光了我也没兴趣去看,”男人低着头,拧开玻璃瓶的盖子,将棉签沾湿,“毕竟我是已婚人士。” 说着,棉签轻轻压上了她膝盖的伤口,虽然他已经尽量放轻了力道,然而秦桑还是疼的呼吸一窒,发出了嘶嘶的抽气声,身体忍不住一颤。 “良家妇女,别发出这种暧昧不明的声音,我自制力再好也是一个精力旺盛的正常男人。”男人低沉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揶揄的味道。 秦桑窘迫地脸颊微微发烫,贝齿在下唇上咬出了一排浅浅的牙印,“把衣服给我!” “处理完会帮你穿上。”他没有抬头,专心致志地低头帮她清洗伤口。 卧室的落地窗敞开着,垂落的帐幔随着微风被刮得沙沙作响,柔和的阳光落进来,气氛显得静谧。 秦桑怔怔地盯着男人线条流畅干净的侧脸,下一刻又憋不住痛呼出生,“周旭尧,你到底给我上什么药,为什么会这么疼!” “碘酒。” “……我觉得你用的是硫酸。”秦桑的眼底隐隐泛着一层水泽,语气又哀怨又憋屈。 膝盖破皮的伤口处理好,周旭尧拧紧瓶盖,找了一支药膏,坐到了她的身后,低沉的嗓音就好似此时窗外柔和的阳光般干净,“怕疼就别总把自己整得破破烂烂的,我不喜欢我的女人身上刘幼疤痕,有碍观瞻。” “我也不喜欢留疤,不过你没资格指责我,也不想想是谁害得我总是要承受这些无妄之灾!他们的敌人是你,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背部的肌肤,男人粗粝的指腹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令她忍不住地颤栗,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怪异。 秦桑背对着他,所以没有瞧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阴翳和暗沉。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如此一来,气氛太过安静了。 秦桑全副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背部的触觉上,觉得他在一个地方打转停留得太久,那一片肌肤都要烧起来了。 “好了没有?” 周旭尧的手指一顿,看着她背上青紫交替的淤青,将药膏丢到了她的面前,然后捡起散落在地板上的衣服,站在床边沿上,居高临下睨着她,“自己能穿?” 她还没回答,眼前就有一道暗影晃了一下,他已经开始着手帮她穿裤子。 “……我自己能行!” 周旭尧置若罔闻,帮她穿好了裤子,将上衣扔了过来,秦桑被衣服罩住了整颗脑袋,视线也被遮挡住。 “周旭尧!”秦桑微恼地叫出声,胡乱地扯下衣服,抬眸就对上男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上衣自己穿。” 话音刚落,他已经转过身,径直往门外走了出去。 秦桑一怔,坐在床上,眼底全是茫然。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的神经病! …… 客厅上。 容旌正站在玻璃墙边说着电话,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三言两语挂了电话。 “老大。” 色调明亮的客厅中央,白衬衫和黑西裤衬托着男人愈发的矜贵,然而,在那一尘不染的表面之下,又隐隐透着一股灰霾的血腥味。 容旌眉头跳了跳,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涌心头。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两人在卧室里又吵了一架? 周旭尧的视线淡淡地停留在容旌的脸上,声音凉薄,波澜不惊,“情况如何?” 容旌收好手机,把事情简洁地说了一遍,“周家发现了季小姐的行踪以后派人前后拦截,为了摆脱困境,对方为了逼停我们的车,没有减速,直接撞了上来,冲击太大,季小姐直接从后座被摔到了前面,脑部受到重击。” “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情况不明,我们安排的人伤势也很重,同样是在抢救。” 事实上,这一次的车祸,原则上是可以避免的,然而季海琼采取的手段太过强硬,才会造成这种局面,至于当时的情况,到底是如何,大概只有躺在手术室里的人才知道。 “老大,真的不用过去看看吗?” 周旭尧的脸上只有一片冷漠,除此以外,再无任何表情,“那么多记者守在医院,你以为周家的人会希望我出现?” 容旌缄默。 “医院那边你不用管了,”周旭尧不紧不慢地点燃了一支烟,含在嘴里,缓缓吐息,“时机差不多到了,先从周云岳下手。” 容旌一怔,随即应声道,“好的,我明白。” …… 一直到了晚上八点,秦桑才得知季以旋的消息。 脑部受了重伤,内出血,虽然已经做了手术,不过依旧有淤血压迫到大脑敏感的神经中枢,虽说手术很成功,却无法确认她何时才会醒过来。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至于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只能祈祷她能醒过来。 这一夜,秦桑辗转难眠。 这个婚礼最后也没有成功,这个消息很快就被传开,现代信息泛滥的社会,一下子就流出了多个版本,虽然周家极力压下了季以旋逃婚途中遭遇车祸受伤,但是依旧被人作了猜测。 周家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让傅家丢尽了脸,虽然傅家对外发言有意维护了两家的关系,然而周家和傅家的关系,无可避免的跌到了冰点。 秦桑能想象得到周家现在有多震怒,估计是恨不得揪出背后帮助季以旋逃婚的人出来,千刀万剐,除之而后快。 然而,这一场婚礼的混乱,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次日。 陈眠从温绍庭那大概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又接到周旭尧的电话,让她过来陪陪秦桑,所以她没有去公司,直接开车到西井别墅找秦桑。 偌大的别墅,周旭尧不在,只有秦桑和保姆两人,外加一只猫。 陈眠到来的时候,秦桑独自一个人窝在书房里发呆,整个人都病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 “你怎么来了?不用忙吗?”看见陈眠,秦桑懒懒地掀动了一下眼帘,声音浅淡。 陈眠眉目温淡,在她的身侧坐下来,“周旭尧让我过来的。” 秦桑眼睫轻轻一动,抿着唇,“多事。” 陈眠不以为意,“不管怎么说,起码能确定一点,他还是蛮关心你。” 即便周旭尧不找她,她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以后,也打算过来看看秦桑。 若说对秦桑的了解,大概陈眠算是了解最深的那一个。 所以得知季以旋现在的情况,还有秦桑在其中参与的角色,已经大致能料想到秦桑的心情。 “觉得季以旋若是变成植物人,都是你的错?”陈眠睨着她的侧脸直接问道。 秦桑默了默,“事实上,就是我的错。” 她挫败地用双手捂着脸,“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天自以为是,才导致这种结果,如果不是我,她根本就不用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周旭尧说的对,有些事情是不能插手的,是她在逞能,牵连了别人。 她从小就是这样,依仗着自以为强大的本事,不断地惹出一堆的麻烦,若不是身在秦家,有陆禹行和她爸给她善后,她早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而她也毫无所觉,反而还自鸣得意。 现在的自己跟以前,完全没有改变,只会天真的凭借自己的意志行动,完全不考虑后果,给周旭尧造成了麻烦。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 陈眠双手托腮看着她,凉凉的开口,“确实,做事不经大脑,不问他人意愿,只有一股傻劲蛮干,到最后整出来的都是麻烦事,要人给收拾残局。” 她不慌不忙地补刀,字字犀利见血。 秦桑一僵,抬眸看想她,“你到底是来安慰我,还是来给我补刀的?” 陈眠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摩挲着扶手上雕琢精致的图案纹路,错开视线看向外面的那一片湛蓝的天空,“可是,就是你那一股傻劲,当年才把我危险里面救了回来,虽然过程有些惊险惨烈,不过我很感激你。” 秦桑和陈眠,当年大学开学的时候,彼此都有些看不顺眼,陈眠觉得秦桑千金大小姐的脾气令人难以恭维,秦桑看不惯陈眠成天端着一副姿态沉着脸高高在上的尖子生模样,可以说是两看相厌。 结果有一次晚上,袁东晋那厮出去鬼混喝醉了,又给陈眠打电话,她过去接人,想着要抄近道,所以走了一条昏暗的小巷子,就在那里遇上了地痞流氓,被围堵住了。 很不巧,秦桑跟陆禹行怄气,夜深了还玩离家出走的戏码,正好经过巷子口,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时冲动,不带脑子地捡了一把坏掉的扫帚,从背后打了其中一个流氓一棍子。 三个流氓地痞,对付两个羸弱的女大学生,卓卓有余,在最后的关头,被出来追秦桑的陆禹行给救了回去。 事后,陈眠一直都在想,若是她遇上那种情况,肯定会第一时间选择报警或者大声呼救找人来帮忙,或者是其他的方式来解决这种问题,而不是贸贸然地把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 所以有些难以理解秦桑当时那种愚蠢的行为。 她问秦桑,“你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冲过来?就不怕自己也出事了?” 秦桑当时是一脸懵逼相,不明所以地反问她一句,“你真心想要救人的时候还有心思思前顾后?” “……” 后来,断断续续地发生过很多类似的事情,简而言之就是好心办坏事的那种,陈眠才真真切切地知道她是一种什么样的人。 “你没有问过季以旋的想法,怎么就知道她一定是怪你,而不是感激你?”陈眠淡淡地开口,“再退一步,这个是她自己的选择,而结果,不是你能说了算。” “我知道,”秦桑的情绪仍旧很低落,“不过,也许没有机会问到她心理的想法了。” 陈眠看着她郁郁寡欢的脸,皱了皱眉头,“也许对她来说,成为植物人,也未尝不是一种很好的解脱,周家那种地狱,还不如在沉睡中来得令人轻松。” “谁知道呢?”人都不能说话了,这些都是她们的想法,自我安慰而已。 陈眠盯着秦桑的脸一阵缄默,秦桑疑惑地开腔,“脸色干嘛这么严肃?” “桑桑,你到底为什么要跟周旭尧结婚?” 虽然周旭尧对秦桑是关心的,但是陈眠依旧对他产生了一些埋怨的情绪,秦桑原本应该过一些更简单的生活,却因为他被卷到了是是非非里。 秦桑闻言一怔。 为什么要跟他结婚?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她都快要忘记了,当初两人结婚,仅仅是因为她觉得他能给她需要的庇护。 周旭尧也许不是一个很好的人选,若不是搅上周家这边的事情,可以说,她当初的确定就是对的。 见她不说话,陈眠也不想勉强,“算了,现在问这种问题也于事无补,总而言之,你自己顾好自己就行了。” “至于季以旋的事情,我让你看开点,估计你也不会听我的。” 这样的意外,确实会令人不可避免地自责。 “还有,秦扬一直问我你为什么都不去看他,你现在出院了,差不多该找个时间去看看他了。” 秦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三天后,港城被一则新闻炸开。 周家的长子周云岳,在夜场里参与吸毒,并与在校的女大学生有不正当的关系,一时间,铺天盖地的独家曝光,甚至多年前的一些旧事也被曝了出来。 周云岳已经被逮捕,等待他的,是调查审讯,最坏的结果,是牢狱。 或者说,结果已经可以预见。 秦桑盯着电视机屏幕,目光有些呆滞,回过神,她马上就给周旭尧打了电话。 不等他开口,秦桑已经抢先说话,“周云岳的事情,是你做的?” 电话那端,有短暂的沉默,隐约听到男人的呼吸声,尔后是温温淡淡的口吻,“你希望是我做的吗?” 秦桑不由得皱眉,“你不要对我含糊其词。” “你那天不是问我会不会帮你报仇吗?”低沉的嗓音,不惊不慌地传来,“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了,你不高兴?” 讲真,秦桑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行,毕竟周云岳并不是什么好货色,然而,秦桑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高兴不起来,心底反而是隐约的战栗不安。 “周旭尧,你别告诉我,他吸毒,是你做的安排。” “是我。”他没有隐瞒,直接了当的承认了。 秦桑只觉得心头一凉,闭了闭眼睛,“你别告诉我,你染指了那种东西,周旭尧,那是犯法的。” “老大。”电话那端忽然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周旭尧低哑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我这边还有事,等我回家再说,拜。” 不等秦桑反应过来,电话已经切断了。 秦桑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有些无力。 对周家她没什么好感,最周云岳也没有啥好同情,可一想到周旭尧在走钢丝,她就隐隐不安。 一整天,秦桑都坐立难安,结果,这一天晚上,周旭尧没有回家,最让她在意的是,别墅里里外外,多了很多保镖。 周旭尧不知道为何,忽然就联系不上了。 紧接着,就是周家在职的人陆陆续续面临停职查办,韩家单方面宣布了取消韩悠和周旭尧的婚约,缘由是周旭尧已经结婚,之后就是傅家。 短短时间里,新闻报纸网络,到处都是关于周家的消息,全是负面新闻,而周家这做大坝,仿佛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昔日繁华而沉寂的周家,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周家的人始终没有露面。 外面闹翻了天,秦桑成天待在别墅里,不知道周旭尧到底是死是活,更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就算要整垮周家,为什么不回来? 直到第五天,秦桑接到了季海琼打来的电话。 “如果不想秦扬出事,让周旭尧收手。”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宛如一碰冰水兜头浇下,秦桑全身都在发寒。 周家人一直想要动秦桑,可惜西井别墅的治安太好,根本无从下手,再者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想必起来,疗养院那边,人多口杂,想要动些手脚,太过方便了。 秦桑的手攥紧手机,掌心不可控制地沁出一层稠腻感,“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秦桑,疗养院要制造一些意外事故,不会很难,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季海琼的声音是冷血的,无情的,“还有以旋,你不是一直想要帮她吗?” “季以旋是你的女儿。”秦桑抿着唇,眼眸发寒。 这句话说出来,秦桑自知都毫无把握。 果然,季海琼冷笑了一声,“失去作用的棋子,即便是我的女儿,也是一枚弃子。” “秦扬和季以旋,如果不想他们发生什么意外,让周旭尧摆手。” “我不知道周旭尧在哪里,也联系不上!”这是实话,事发当天早上见了一面,说好的晚上回来再谈的男人,忽然就是去了踪影,了无音讯。 “一天的时间。”季海琼根本就没理会秦桑的话,兀自切断了通话。 “喂?季海琼!”手机里传来忙音,秦桑差点气得砸了手机。 “太太?”保姆在一旁不安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吗?” 秦桑的脑子乱作一团麻线,她看了看保姆,“你能联系到周旭尧吗?” 保姆一愣,“太太,我联系不到,先生也没有打过电话回来。” 秦桑想了想,也对,保姆基本都在她身边照顾她,周旭尧如果真有联系保姆,她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一边拨打疗养院的电话一边吩咐保姆,“让外面保全的负责人来见我,我有话要问他。” 保姆见她脸色不是很好,没有多言,快步往外走去。 疗养院那边的人能联系上,且没有任何异常,秦桑却无法放心,她也不能让照顾秦扬的人产生不安和恐惧,最后也只是叮嘱了几句,匆匆挂了电话。 保全的负责人跟着保姆走进大厅,“太太。” “我有事要跟周旭尧说,你告诉他,马上给我打电话。” 周家虽然乱作了一窝粥,被搅得群龙无首了一般,然而季海琼到底是季家人,两家是打碎了牙齿连着唇,季家不可能会脱手置之不理,若是逼急了,谁知道季海琼那边会做出什么泯灭人性的事情来? “太太……我也联系不到先生。” 秦桑冷笑一声,把手机扔在茶几上,“联系不上?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鬼话?你告诉他,他再给我玩失踪,就别指望我再乖乖待在这里!” …… 夜庄某房间里。 周旭尧靠坐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十指在键盘上灵活地击敲着。 容旌推门走了进来,“老大,别墅那边来电话,说太太发脾气了。” 第248章 周旭尧停下手里的动作。 容旌把保镖传达过来的话大致说明了一下,“太太接了一个电话,具体是谁,她也没说,不过看着很急,而且说一定要联系你,不然……” 男人菲薄的唇微微翕动,淡淡地启唇,“不然?” 容旌做了一个深呼吸,“太太说,你再玩失踪,就别指望她会再乖乖待在别墅……” 闻言,周旭尧清俊的面容上溢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带着几分玩味,“她真这么说了?” 容旌也摸不透他的心思,轻轻地颔首,沉吟了几秒道,小心翼翼地窥了双上的男人一眼,“那个……老大……” 周旭尧掀眸,不冷不热的声音沉在喉咙里,“嗯?” 容旌笑了笑,“因为保镖的手机在通话状态下,被太太抢了去接听,所以……” “所以?” 两个字,清淡凉薄。 容旌盯着周旭尧两边唇角溢出的浅浅的弧度,心肝颤啊颤的,僵硬着笑脸道,“太太知道了你受伤的事情……” 周云岳作为周家的长子,从某一种程度上,也是受到了周家的庇荫,作为周家这个庞大家族的其中一个关键人,在某机关里担任着一个重要的职位。 所以他被抓,且丑闻被曝,这直接影响了周家,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周家自然是会着手调查,庞大的关系网,想要知道是谁捣鬼,并不会太难。 当天他们就知道了是周旭尧利了周家跟傅韩两家的关系裂缝,动手针对周家,而周旭尧本身反叛的因子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枚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爆炸,唯一的办法,自然就是除之而后快。 于是,周家聘请的人,直接找上了门,这也是在意料之外,所以周旭尧一时大意,在电梯里遭到了暗算,腹部被枪打中。 枪伤去医院,不可避免地会被通知警方,于是就选择了夜庄。 周云岳被抓的的地方就是在夜庄,所以夜庄也因此被迫停止营业,相关的负责人全面接受调查,正好方便了周旭尧。 不过容旌没有想明白的是,为什么要瞒着秦桑?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蹭着有伤在身装可怜一把,博取同情么? 毕竟,两人最近不是一直在闹别扭?作为他多年的助理,容旌横看竖看都觉得他最近欲求不满啊…… 所以,这种不小心的泄密,能算他做了一件功德事么? 周旭尧缄默不言。 容旌却心悸战栗地想要落荒而逃,却又不得不硬着发麻的头皮继续往下说,“太太已经在来夜庄的路上。” 周旭尧眉目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淡漠的语调,听不出喜怒,“容助理。” “是……”容旌欲哭无泪,看来功德圆满不太可能了。 “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是。” “一楼的厕所,由你负责清洗打扫。” “老大……” 现在夜庄停止营业,一楼的厕所全都是那一群保镖在使用,那些粗糙的男人,卫生状况可想而知,他好歹是一个正经八百的助理,能不要这么折磨他吗? 周旭尧眉骨挑了挑,“觉得任务太简单?要不再加上楼的?” “不用!我现在马上出去!” 容旌走出去的时候,差点迎面跟要走进来的温绍庭和秦彦堔撞了个正着。 “不就是让秦桑知道了你在这儿吗?你至于这么折磨自己的得力助手?”秦彦堔一手抄在裤兜里,唇角噙着笑看向周旭尧。 周旭尧从一旁床头柜子上摸起香烟盒和打火机,淡蓝色的火苗,悠然点燃,青白的烟雾飘散,声音淡沉如凉水,“你也想去帮忙?” 秦彦堔嘿嘿一笑,“免了,我这双手是那手术刀,而不是拿扫帚的。” 一边说着,一边把医药箱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皱着眉头启动了他的医生叨絮模式,“你有伤在身,就不能暂时别抽了?” 周旭尧不以为意,继续吞云吐雾,转而对温绍庭道,“差不多该收网了,有问题吗?” 温绍庭淡淡道,“周家那边的人被拉下位,他们都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人顶上去,自然不会拒绝,不过你想要连季家一起端,这不可能。” 周旭尧的脸上露出了与往常温和不同的犀利锋芒,唇瓣勾出凛冽,缓缓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已经足够了。” 目前这样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这一次,谢了。” 港城这边,政治场上他没有人脉,若不是有温绍庭出手帮忙,自然是不可能那么顺利,能够成功把周家逼到这种田地,可以说全是温绍庭的功劳。 温绍庭半阖着眼眸,闲适淡然地道,“算扯平了。” 世界没有绝对的是非黑白,对待不同的人,就得使用不同的手段,所以温绍庭从不觉得周旭尧沾了半黑的背景有何不妥,甚至方便过他。 这边,秦彦堔已经在他们的谈话中,帮周旭尧的伤口换好了药,包扎完毕,“对了,季以旋那个女人,你打算让我这个儿科医生帮你看多久?” 周旭尧不冷不热地瞟了他一眼,“救死扶伤不是你这种白衣天使的天职?别让人有机可乘就好了。” 秦彦堔顿了顿,“一会儿秦桑到了,我大概应该跟她说,季以旋已经没救了比较好,老二,你觉得呢?” 温绍庭顺着补充了一句,“直接告诉她,凌菲在照顾季以旋不是更适合?” 周旭尧,“……” …… 秦桑赶到的时候,里面的三个男人舒适得跟度假似的,除了外面那些保镖,她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紧张的气息。 房间里灯火通明,秦桑脚步刚踏进去,就有三双视线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秦彦堔聒噪的声音率先开口,“小千金,你来了。” 秦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坐在中央沙发上的周旭尧。 白色的衬衫,熨烫平整,一尘不染的颜色衬得灯光下的他容颜清俊,噙着笑容的平静脸上,出了眉宇上隐隐浮着一层疲倦,完全看不出他受了伤。 “容旌不是说你伤得高烧不断,昏迷不醒?” 事实上,容旌在面对秦桑咄咄逼人的口吻之下,不想受到牵连,就自作多情地添油加醋了一番,用谎言安抚了秦桑暴躁的情绪,然后把人给叫了过来,直接把问题丢给周旭尧自己解决。 而秦桑也确实上当了。 听到他受重伤那一刻,她确确实实是担心了。 不过,她现在看到了什么?原本应该昏迷不醒的男人,一副闲适的姿态坐在沙发上抽着烟? 秦彦堔听到秦桑这么一说,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换来了周旭尧一记冷眼。 “你们先回去。” 温绍庭和秦彦堔倒是很配合地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把这里留给了他们两人。 隔着一段距离,四目相对。。 他的身体既然看不出任何问题,秦桑也没有心思去关心问候,她坐在轮椅上,小小的脸蛋挂着冷峭,“因为你的缘故,秦扬被牵扯了进来。” 周旭尧抬眸凝向她,很明显看得出来,她动了脾气,而且脾气还不小。 他忽然起身,长腿稳步朝她走过来,来到她的面前,站定。 颀长的身材,遮挡住了她面前的光芒,清贵逼人的气场笼罩过来,逼得人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于他俯视而下的视线对上。 “我不管你想对周家做什么,但是必须要确保秦扬的安危,季海琼……啊……” 话未说完,秦桑整个身体已经被他腾空抱了起来,她的纤细的手臂条件反射地圈住了男人的脖子。 她细腻的皮肤,和男人微凉的脖颈碰到一起,有一种其妙的感觉。 缓过神,她皱着眉头看着他,“你做什么?” 周旭尧没说话,抱着她径直往房间那一张大床上走,下一刻,秦桑便被他抛进了柔软的床褥里,虽说动作算不上粗暴,也没让她受伤的腿受罪,但脑袋还是震晃了一下。 秦桑正要从床褥里爬坐起来,身上却一重,不等她反应过来,唇齿和呼吸已经被男人浓烈的气息所侵占。 仿佛温柔缱绻,又似蓄势待发。 承受着他汹涌的吻,秦桑眼眸里映着男人清俊的脸,心悸害怕。 因为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周旭尧。 肺部的空气释数被压榨干净,窒息过去之前,他终于放开了她。 唇瓣隐隐生疼发麻,秦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像是被撂在沙滩上缺水的鱼,重新回到了水里,重获新生一般。 周旭尧盯着女人因为呼吸不顺而变得嫣红的脸,微眯着眸,声音暗哑得厉害,“你在为什么生气?嗯?” 莫名巧妙的吻,和莫名其妙的问题,让一向脑子迟钝的秦桑摸不着头绪,混沌的思维仍旧出于半缺氧的状态,唯独一双漆黑眼睛,水濛濛的惘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深邃的眼眸愈发显得幽暗,敛着眸光,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微肿的唇,“回答我的问题。” 气息渐渐平稳,秦桑恼羞成怒,打掉他的手,“莫名其妙的发什么神经!” 他固执地在一个问题上打转,再一次重复,“为什么生气,告诉我原因。” 男人的深邃的眼睛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蛊惑着她,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一瞬间又如潮水般涌来,秦桑一惊垂下了眼帘,拒绝了他的窥视。 他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是因为我把秦扬牵涉进来而生气,还是因为我受伤瞒着你而生气?嗯?” “当然是因为你连累秦扬的关系!” 她回答的太急,以至于有些心虚的味道。 周旭尧忽然低头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朵,笑声邪痞而轻薄,声音更低沉,“是么?” 秦桑忍不住战栗,说话也不由得结巴起来,“当……当然!” 男人的手忽然探向了她的腰,秦桑已经,伸手扣住他的腰就用力推,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低地闷哼,紧接着周旭尧整个人失去了支撑,重重压在了她的身上。 巨大的重量,让她差点透不过气,“周旭尧……你重死了,起来……” 过了好几秒,周旭尧才翻了个身,躺在一旁的位置上。 秦桑长发凌乱地坐起来,扭头看过去,只见他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眉宇紧蹙着,呼吸有些短促,而他的手,压在了左边的小腹位置。 秦桑怔楞了一下,“你别装了。” 周旭尧的声音有些虚弱,“伤口好像裂开了。” 瞬间就慌了,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紧张地问他,“周旭尧,你真的受伤了?” “嗯……” 秦桑扯开他的手,然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果然就看见了他的小腹上裹着纱布,白色的纱布,隐约染了一丝红色。 她倒吸一口凉气,抬眸却对上男人笑吟吟的脸,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你个神经病,受伤了还这么乱来!” 从进门口开始,他都表现得那么正常,而且还能毫不费劲地抱起她,所以秦桑根本就没有想到他身上会有伤,刚才推他的时候,她可没有手下留情…… 面对她又气又怒的模样,周需要的眼底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唇畔溢出浅浅的玩味,“你刚才不是说生气是因为我牵连了秦扬么?现在又在恼什么?” 秦桑看着纱布上的红,气得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的伤口摁了下去。 “嗯……” 猝不及防的报复,让周旭尧清俊含笑的脸瞬间因为痛而变得狰狞可怖。 秦桑凉凉地笑了一声,“既然你这么喜欢自残,我帮你一把好了,反正痛一下,也死不了!” 周旭尧闻言,缄默了几秒,声音显得更虚弱了,“周太太不心疼的话,就使劲下手好了,反正在你眼里,只要我死不了就能随便折腾的无关重要的人而已。” 他这么一说,秦桑对着他冒着冷汗的苍白的脸,反而下不去手了,他那模样,就好像在控诉着她的冷漠无情,他的无辜委屈一般。 秦桑咬了咬牙,瞪着这个无赖的男人,“还不叫人进来帮你重新包扎伤口!” 周旭尧只是想要逗她一下而已,自虐这种行为倒没打算继续,所以摁下了临时安装的呼叫铃,没一会儿就有一个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周先生。”男人很年轻,看着像是刚走步大学校园的那种,不过说话的时候,表情呆板得像一个老头子。 周旭尧的脸上早没了戏弄秦桑时候的无赖,淡淡道,“伤口好像不小心裂开了,你帮我重新包扎一下。” 男人依言拆掉了纱布,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然后动作十分熟练地重新给他包扎上,重头到尾,没有一句废话。 只是出去的时候,他的眼睛扫了一眼秦桑,然后对着周旭尧,刻板呆木地叮嘱,“你现在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激烈的运动还是克制一下比较好,”顿了顿,视线落在秦桑的腿上,又补充了一句,“她的腿也不太方便,为了身体健康,二位还是注意点比较好。” 秦桑有些无语地白了周旭尧一眼,张口反驳,“我们不是你想的……” “我知道了,我们会注意的,谢谢你了。”周旭尧不让秦桑说完,兀自打断了她的话。 那个男人这才没再多言,走了出去。 房间门合上,秦桑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旭尧的脸,“你干嘛要打断我的话,还让他误会了。” 周旭尧挑了挑眉,薄唇微动,“他误会什么了?” 误会什么?他还好意思问?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秦桑抿着唇,拒绝回答他的问题,直接转移话题,“他是谁?” 难得看到除了温绍庭以外,还有看着周旭尧都不带正眼的人,秦桑难免会多问一句。 “他是大学刚出来的毕业生,跟在秦彦堔的身边学习,”他睨着她,“除了解剖和手术刀,他对其他都没有什么兴趣。” 秦桑淡淡地一笑,“周旭尧,你不要每次说话都含糊其词,我警告你,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比起陆禹行那种闷骚,她觉得要忍耐周旭尧这种说话得揣摩意思的人,更需要好脾气。 “我什么时候做了需要你忍我的行为了?” “……” “季海琼给我打电话,说你不停手就要动秦扬和季以旋,”秦桑不想再被他牵着鼻子走,言归正传,“我不管你计划怎么样,总之他们不能有事。” 周旭尧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秦桑感觉自己此时被他的眼神给蹂躏了一般,不由得皱眉,抓过一旁的枕头砸在他的脸上,“你打算怎么办!” 周旭尧伸手挡了下来,不疾不徐地道,“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有事。” “你拿什么跟我保证他们不会有事?先不提季以旋,你当初可是跟我保证过秦扬的安危的。” 因为对整个事情的经过秦桑都不了解,完全是被蒙在鼓里的状态,安全感自然是不足。 不过,看着周旭尧胸有成竹的模样,一直紧绷的神经倒是松弛了下来。 周旭尧捏着她的下巴,眼眸微沉,“唯一的意外就是你总是不听话,为什么不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去,嗯?” 安排保护她的人,是他信任得过的人,就算周家聘请了人想要动她,也没有那么容易,那里的安全系数还是很有保障的,不过她却贸贸然地跑出来,若是在路上有什么三长两短…… “你觉得我还能待得住吗?” 接到季海琼的电话的时候,她整颗心悬了起来,怎么可能会心安理得地坐在哪里? 秦桑看了看他,开口道,“能不能把秦扬接出来跟我一起住?” 周旭尧瞧着她,“你确定要让秦扬生活在环境里?” 事实上,他知道秦扬和秦有天两个人对她的重要性,也考虑过把这两人接到西井别墅的家里,让他们住在一起,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 一个是因为他知道秦桑不会喜欢让单纯的秦扬的见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另外一个就是她不想让秦有天担心。 所以他花了很大的心思安排确保这两个人的安危。 当然,他也不可能会告诉秦桑,他利用了陆禹行对她的感情,借用了一点力量,毕竟陆禹行在道上的人脉比他还要广,一般人都会买他一个面子。 其实现在有很大一部分事情的发展趋势,都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只是因为她的参与,迫使计划不得不一次次被修改。 秦桑被他的问题问住,缄默不言,内心摇摆不定,她也料到周旭尧会想到这么深去。 讲真,他这一番言辞,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秦桑看着他忽然反问了一句,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按照约定,你只要确保他的安全就好了,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 是的,他们当初约定的只有一个结果,至于过程如何,完全不重要。 那么,直接把人都集中到一起,不是能更好确保安全么? 男人的黑眸盯着她,隐约透露着一丝危险的气息,“你不知道?” 因为刚才重新包扎伤口,所以他的衬衫袖扣已经全部解开,男人结实的胸膛,肌理分明的壁垒袒露在眼前,大概是他的轮廓过于俊美,这样衣衫敞露的随意,不但无损他的气质,更是平添了几分男人的不羁和野性。 被他那样的目光注视着,不知为何,有那么一刹那,秦桑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骤然停顿了一下,视线甚至不敢跟他对上。 “不知道。”秦桑下意识地想要别开脸,却被他单手给定住。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勾起她的下巴,他淡淡地笑开,“你在躲什么?” 秦桑盯着他轮廓分明的脸,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周旭尧,外面的世界都翻天了,你还有心情在着调情。” 躲什么?她怎么知道为什么会躲? 这一回,周旭尧没有让她转移话题,目光灼灼逼人,笑得肆无忌惮,“桑桑,你不想知道答案吗?你问我,我一定会回答你。” 秦桑微微一笑,“那好,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秦扬?” “……” “你说的,我问你,你会回答我的。”她一双眼睛澄澈无垢。 周旭尧狭长的眼眸,挑出一道笑意,然而那不是愉快的笑,而是带着几分挫败的味道,甚至有些恼怒的感觉。 不管什么人,当你有一个秘密已经酝酿成型,想要告诉一个人的时候,到了唇边的话,却生生被打断卡住,那种感觉…… 就像被塞了一团棉花,软软绵绵的,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周旭尧的薄唇动了动,不温不火地看着她,“秦桑,你的脑回路什么时候才能正常一点?” 第249章 秦桑绞着手指,假笑着道,“周公子,请问,我到底哪里脑回路不正常了?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就直说,不用这么侮辱我的智商。” 若是可以,周旭尧真想将这个小女人压在腿上,狠狠地揍一顿她的屁股。 该聪明的时候偏偏蠢地像一条虫,希望她蠢笨一些的时候,她偏又机灵得很! 她蠢?她笨?呵呵……在他看来,她分明就是一直狡猾的狐狸精,心计多了去! 见他沉默不言,秦桑撇了撇唇,“好吧,不回答就不回答,我暂时相信你的话,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一边说着,一边动作笨拙往床边挪着身子。 她一脚刚碰到微凉的地板,腰肢就被男人遒劲的臂膀圈住,温热结实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贴上了她的背,浓烈的男人气息将她包裹住。 “去哪儿?”低沉的嗓音像是回旋的低吟,轻轻的在耳边响起。 秦桑怔了怔,“回别墅。” 周旭尧拉着她一起倒在床铺上,从身后牢牢抱住她,女人纤瘦的身体默契地镶嵌在他的怀里,几不可察地发出一声低叹,“你这样大摇大摆的来来去去,是嫌弃自己给我舔的麻烦还不够吗?” 秦桑蹙眉,挣扎了几下,“对啊,我就是个大麻烦,走了正好不用碍着你的眼!” 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脖子,气息落下,低低的一声浅笑,“别动,陪我睡一会儿。” “我不困!再说,为什么我要陪你睡?” 他的声音更低沉了,带着一阵浓浓的困顿鼻音,“唔,最近几天几乎没怎么阖眼,陪我一会……” 说完,只有一波接着一波均匀的呼吸声,秦桑躺着轻轻地开口,“周旭尧?” 没有回答。 秦桑不可置信地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落地窗的随微风起舞的帐幔,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结果腰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度,秦桑下意识地抬眸看向男人的脸,发现他双目紧闭着。 睡着了都不肯放过她,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强势? 面对面的距离,如此一来,秦桑便将他的脸瞧了个清楚,轮廓分明的五官因为消瘦而显得更深邃了一些,眼眶上覆盖着一层明显的青影,英挺的眉宇之间有化不掉的疲倦。 秦桑忍不住地产生了一丝心疼,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喃喃自语着,“你是多久没睡觉了?” 最近接二连三地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他既然开始动周家,想必一定是费心耗力,只怕他也无法安心入眠吧。 秦桑盯着他的睡容,有些心不在焉,溢出极浅的叹息声,他刚刚到底想要跟她说些什么?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里,不知道为何,两人之间牵扯出的某种微妙的感觉,她竟下意识地避开了,潜意识里似乎都在躲避着什么。 想着想着,困意慢慢袭来,她也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再度睁开眼睛,暮霭已沉沉,夕阳橘红色的光洒落进来,柔和舒适。 秦桑看着身侧依旧睡得深沉的男人,躺在床上没有动。 忽然,床头柜子上传来一阵手机的震动声。 是周旭尧的手机,有电话拨打了进来,秦桑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侧的男人,发现他还没有醒过来,蹙眉想了想还是摸到了手机接了起来。 却没想到,电话那端传来的竟然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线,“我要见她。” 凉漠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的起伏,短短的四个字,含着几许强硬的味道。 秦桑微微一怔,脑袋迟钝了好几秒,然后全是疑惑不解,为什么,陆禹行会跟周旭尧联系?他又要见谁? 那边的陆禹行久久等不到回答,温漠的眉宇轻蹙,声音更冷了几分,“周旭尧,有在听?” 秦桑蠕动着唇瓣,刚睡醒的声音沙沙的,“陆禹行?” 盛兴集团总裁办公室里,陆禹行坐在办公桌后,乍然听到秦桑的声音,错愕了一秒,“桑桑?” “是我。” “他人呢?为什么是你接电话?”他的声音沉漠,隐隐的好像有些不悦,或者说,是焦躁? 秦桑看了一眼仍在睡觉的周旭尧,担心吵醒他,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他还在睡觉,你还是晚点再打过来吧。” 忽然就陷入了沉默里,陆禹行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电话。 秦桑颦眉,忍不住又道,“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刚才没有听错的话,他好像是要见谁,不过是谁?居然需要给周旭尧打电话作申请。 “没有。” 秦桑默了默,还是憋不住好奇心问出了口,“你刚说想要见谁?” 陆禹行没有马上回答她,须臾,他漠漠地问了句:“你在哪里?” 秦桑正要开口,手上蓦地一空,她倏然侧过脸,周旭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清俊的轮廓,神色寡淡,唯独一双深邃的眼睛暗沉似海,完全找不到一丝刚睡醒的惺忪迷糊的痕迹。 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错愕地看着他,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醒了?” 周旭尧眸光淡淡掠过她,温漠开口,“有事?” 声音忽然换成他的,陆禹行皱了皱眉,“她呢?让她接电话。” “如果没事,就这样。” “周旭尧,我要见她。” 秦桑听不见陆禹行到底跟周旭尧说了什么,只是能明显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情绪似乎很不好,周遭氛围都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好像是要把她生吞了一般。 秦桑觉得在继续呆下去,没准真会被他生吞活剥了,于是趁着他在接电话,小心地往床边挪,打算暂时撤离房间。 周旭尧单手扣住她的手臂,目光依旧绞住她的脸,沉声回了一句,“她不想见你。” 陆禹行溢出医生短促的冷笑,“你让她亲口跟我说。” “我的回答就是她的意思。”周旭尧淡淡地说道。 陆禹行置若罔闻,“把她送回秦家一趟。” 两个人,各持己见。 秦桑见周旭尧一张脸黑得要滴墨,感到一阵心悸,她小声地说道,“我要上厕所,你松开手。” 挂断通话,将手机随手扔在床上,他掀开被子起床,又绕到了另一边。 秦桑看着他俯身而下,身体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这样细微的举动,让男人的脸色沉郁得愈发可怖。 声喉咙有些发紧,“周公子,就算你有起床气,也别忘记我是个伤患。” 事实上,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就,有起床气的人,是她而不是他,不过现在他看着就整个人都不对劲,秦桑担心自己又要受罪。 周旭尧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不是要上厕所?我抱你去。” 秦桑摇头,“不用了。” 男人的眼睛迷得狭长深邃,薄唇也微微抿出一抹不悦,“你在躲我?” “你身上伤口还没有愈合,这样使劲一会儿又裂开了。” 听到她这么说,原本难看到不行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声音也柔和了几许,“那我抚你进去。” 都说女人的脸就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秦桑觉得周旭尧的脸比女人的更厉害。 明明前一刻看着还一副吃人的表情,眨眼又变得这么温柔,幸而是她也渐渐习惯了他阴晴不定的性格。 秦桑没有再拒绝他,把手交给他,让他扶了起来。 从洗手间里出来,周旭尧忽然开口,“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秦桑顿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口中的“他”是指陆禹行,没有逃避他的视线,“没说什么,电话也是刚接起来,他也没说什么事,你就醒了。” 周旭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他的瞳眸极深极暗,仿佛蘸了墨,像寻找不到尽头的黑夜,探寻着她这番话的真假。 秦桑微微眯起她漂亮的眼睛,淡淡启唇,“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须臾,他面不改色地说道,“明天你回秦家一趟。” 秦桑蓦地一顿,“回秦家?为什么?” 之前她每一次会秦家,他虽然没有明显地说出口,不过也能感觉得到他不喜欢,毕竟陆禹行就住在那里,而他不喜欢她跟陆禹行碰面,然而考虑到她和秦有天,再不高兴,他也唯有忍耐。 现在这个时候,他竟然让她回秦家? 太匪夷所思,以至于她觉得自己的听力出现了幻听。 周旭尧垂眸看着她,女人小巧而精致的脸蛋在披散而下的卷发下,五官精致而干净,大概是最近都待在家,刚才出门也有些匆忙,她并没有化妆,依旧掩盖不住她的美。 他看着她,“怎么?你不想回去吗?” 秦桑蹙眉,“不是,不过为什么忽然让我回去?你不是说我在外面晃荡会给你造成麻烦?” 这种特殊时期,确实不适合在外面肆无忌惮地走动,毕竟周家那边虎视眈眈地想要抓住周旭尧的软肋,虽然,她算不上他的软肋。 “安全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 秦桑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的脸,想要从中寻看透一些什么,然而他完美的表情,寻找不到一丝的瑕疵,轻浅的嗓音宛若山涧流水,干净而微凉,“你跟陆禹行,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我都联系不到,他什么时候跟你关系亲密到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知道你的新号了?” 瞧,这种时候,她就不笨,甚至敏锐得一下子就能抓到重点。 周旭尧勾起她的下巴,俯下脸在她唇上轻轻地印了一吻,温柔怜惜,“你多久没有回去看你爸了?” 她抿唇不语。 “他说你好爸身体最近有些不好,想让你回去看一下。” “周旭尧,如果是这样,他可以直接联系我,而不用绕着弯子找你。”秦桑没有上当。 他勾唇一笑,“因为他知道没有我的批准,你走不出西井别墅半步。” 秦桑想了想,他这么一说,倒也是能说得通,她能离开那里,也是容旌跟保镖吩咐了才可以出来的。 “你们真的没有瞒着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周旭尧,“……” “我对他没好感,相信他同样,所以勾当什么,你不用想太多。” 秦桑点了点头,平静地道,“我知道了。” “我这边有事走不开,明天我安排人陪你过去。” “好。” …… 第二天。 秦桑坐在车上,看了看身侧的男人,不咸不淡地开口,“你不是说你走不开?” 周旭尧完全没有一丝羞愧心,理直气壮地道,“你腿受伤了我还让你一个人回去,你爸会不高兴。” 坐在副驾坐上的容旌,抬眸睨了一眼后视镜,在心底默默地鄙视了周旭尧一顿。 昨天晚上,秦桑睡下以后,周旭尧找到容旌安排今天出行的问题,一开始是让他陪秦桑回秦家。 结果容旌多嘴了一句,“秦家那边都是陆禹行的人,太太这么过去,真的没事吗?” 然后周旭尧沉默了一会儿,果然就改变了注意,“算了,明天我亲自陪她走一趟。” 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了。 当然,他一个小小的助理,胆子还没有肥到感戳穿自己上司的程度,毕竟昨日他在厕所里被折腾得够呛了,可不想再去感受一次那种销魂的味道,否则他不单晚餐没食欲,估计未来好几天都会难以下咽。 秦桑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分明就是介意她会见到陆禹行,所以才要跟着。 不过罢了,他爱折腾就折腾,懒懒地抬手轻轻打了个呵欠,“随便你。” 车在路上缓缓行驶着,从繁华的市区往郊区开去,渐渐地从高楼耸立的景色转变到绿景葱郁,道路上的车流量就减少了下来,从高架桥上下来,需要经过一条隧道然后才会驶入半山别墅唯一的道路。 高架桥的出口处,下面还有另外一条道路连通,他们的车开下来的那一刻,容旌敏锐地从后视镜捕捉到了后面的跟着他们的车辆。 秦桑最近还在吃药,所以经常很容易就会犯困,这会儿坐在车上,脑袋靠在周旭尧的肩膀上,双眼紧闭着,安静地睡着了,而周旭尧也由于最近的睡眠不足而在闭目养神。 容旌回过头,顾虑到秦桑,所以把声音低压了许多,“老大,我们被跟踪了。” 周旭绕倏然睁开双眼,眼底是一片清明,他抬眸落在后视镜上,原本闲适的神态瞬间就销声匿迹,沉肃冷静得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冷血战士。 “我们的人在后面跟上了。”容旌继续道。 薄唇勾起了一道浅浅的弧度,带着几分嗜血的味道,“等我们进入了隧道,再让他们动手,把他们拦在隧道口。” 容旌顺着他的视线落在秦桑睡得安详的脸上,她还真是放心舒适啊,转而对开车的司机道,“提速吧。” 这个司机有过赛车经历,飙车的经验丰富,他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嗖得一下,宛若火箭般一下子跟后面的车拉开了距离,安全地进入了光线昏暗的隧道里。 秦桑是被骤然提高的车速感给惊醒了,睁开眼眸,迷迷糊糊地,隧道暗黄的光线随着车速而不断倒退,忽明忽暗地闪进车内。 她紧张地五指张开揪住了周旭尧的衣服,声音紧绷着,“现在是开车还是玩命?开慢一点!” 视野不好的隧道里车速开得这么快,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周?尧感受到她的紧张,圈住她的腰,让她往自己的身上靠得更近一些,低声安抚她,“不用担心,他的车技很好。” “车技再好也跟我没关系!”秦桑局促不安,她的胃部感到十分的不舒服,“开慢一点!” 光线虽然不好,但是周旭尧还是察觉到秦桑的不对劲,他皱着眉头,沉声对司机道,“减速。” 车速渐渐放缓下来。 隧道里只有他们的车在通行,没多久就瞧见了前方的出口。 然而,在可视视线里,却发现了隧道出口出有车横在那里,堵住了通行。 容旌脸色一沉,“老大。” 周旭尧面容也沉郁下来,他抿着唇看了看秦桑,眼底的阴翳渐浓,像是蓄势待发的火山,岩浆尧喷薄而出。 因为胃部的不适,秦桑的脸色有些发青,车里骤然变得紧张的气氛,她自然也感觉到了,透过前面的风挡玻璃,什么情况也一目了然。 “周旭尧,他们……” 周旭尧搂住她腰肢的手臂微微用了几分力道,噙着一抹浅笑问她,“怕吗?” 恐惧突然袭击过来的时候,人的感官会对这种异常的感觉进行放大,在秦桑近三十年的生命里,这样的场景只有在电影里出现过,没想到自己会有亲身经历的时候。 全身的神经都像是被调紧的玄,用力不当就会砰一下断了。 她从喉咙里蹦出一个字,“怕。” 面对这样的场面,她要是能够不怕,那才是见了鬼了。 眼前忽然陷入了黑暗里,眼睛瞧不见,感官便异常敏感,她能感觉到男人掌心和指腹那一层厚茧,还有微微发热的温度。 他遮住了她的眼睛。 这样更令她感到不安,她揪着他衣服的手,力道渐收,几乎要将那高档的布料给抠破了,“周旭尧。”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闭上眼睛,只要感受我就好,别怕,马上就会没事。” 秦桑还没了理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见他冷静地下令,“提速,开过去。” 下一刻,她只觉得身体一轻,就被抱起坐在了他的双腿上,唇上一软一热,堵住了所有的话语。 秦桑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揪住了他胸前的衣服,被迫承受着他的亲吻。 眼睛被遮住,耳朵的听觉却还在。 外面强烈的撞击声,砰砰的几下,还有玻璃哗啦啦碎落的声音,车内剧烈地震动着,她被男人禁锢住身体,牢牢护在怀里,倒在了车座上。 短短的时间里,她只觉得脑袋呈现了一片空白,只有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像是要跳出她的胸膛,一瞬间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刺激。 “好了,已经没事了。”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就在几秒之前。 她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反复掀动着眼帘,终于适应了光线,有些惘然地看着在她正上方的男人的脸。 他的脸被飞溅的碎玻璃溅到,刮出了两道浅浅的血痕,秦桑回过神的时候,她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他的脸,“流血了。” 周旭尧眼底勾出一道浅笑,捏住她的有些发凉的手,淡声沙哑道,“没事,你有没有哪里疼?” 虽然他尽可能地将她护在身下,但刚才那样强烈的撞击,难保她会不会被磕碰到。 秦桑麻木地摇头,“好像没有。” 他抓过她的手背吻了吻,“吓到了?”说着,把她拉着坐起来。 秦桑惊魂未定,视线落在车窗上,发现前方的风挡玻璃凹了下去,碎裂的纹路密密麻麻的,而周旭尧那边的车窗玻璃已经碎落,有些惨不忍睹。 她的喉咙紧得有些疼,后怕袭来,她终于知道自己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有一种刚从死神的手里侥幸逃生的错觉,她忽然开口问道,“周旭尧,你是不是给我买了很多种保险?” 周旭尧一愣,一时间也没整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不过还是颔首道,“能买的应该都买了。” 保险这种东西,他基本不去了解,全部都是由容旌却落实以后,交给他签字确认,她和他结婚以后,容旌很自然地也给她购买了。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她是吓傻了? 秦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凉凉地笑了,“我在想,到底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这么肆无忌惮不怕死地撞上去。” 这种不要命的行为,大概只有他才做得出来,然而,她奉陪不起,即便刚才他有护着她。 她说得煞有其事,颔首继续补充一句,“现在想明白了。” 周旭尧,“……” 坐在前面的容旌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同开车的司机,唇角也憋着淡淡的笑痕。 劫后余生的紧张气氛,就这样被秦桑打破。 周旭尧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她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缓和气氛,她是在暗讽他给她招来不幸。 果然,下一秒,她干净清凉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你死不要紧,但是别拉上我。” 第250章 距离秦家别墅还有大概十分钟的路程的时候,陆禹行安排了人过来接应。 车缓缓驶入秦家别墅的大门,除了戒备森严了一些,倒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紧张的气氛。 低调而不失奢华的客厅里,面容阴柔的陆禹行,西装革履,站得笔直而挺拔,他的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了轮椅上的秦桑身上。 秦桑腿上的石膏已经在出门之前拆除掉,穿了一条米白色的长裙,裙摆落在脚踝上,很好地遮挡住了她小腿上的动过手术的伤疤。 这段时间一直住院,保姆又为她专心调配了饮食,加上周旭尧这个霸王总是强迫她吃东西,躺在床上这样被养了将近一个月,她不但没有憔悴,反而圆润饱满了一些,略施粉黛的脸色也透着红润的光。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偌大的客厅里,气氛瞬息就变得诡异起来。 秦桑对这两个男人的仇视心情没多少情趣,选择了置身事外视而不见,余光里倒是把凌菲盯着周旭尧那灼灼的眼神瞧了个分明。 她收眸光,侧过脸兀自勾着笑朝一旁的林嫂打招呼,“林嫂,好久不见了,我想吃你做的粉蒸排骨,午饭可以加一道这个吗?” 林嫂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只有站在陆禹行身侧的凌菲对两个男人之间的气场感到胸闷窒息,从他走进这个门口开始,除了开始那淡淡的一瞥,就在也不给她一个正眼。 “我爸呢?” “在楼上做例行的身体检查呢。” 秦桑微仰着脑袋,视线往上瞟了一眼周旭尧,淡声说道,“我先上去看看我爸,你处理一下你脸上的伤口再上来。” 男人浓眉的眉一挑,淡声启唇,“周太太,我这是为你光荣负伤,你难道不打算帮我处理一下?” 秦桑微微一笑,“抱歉,我手笨,不懂这些。” 周旭尧面不改色,“那就算了,我们上去看爸爸。” 不咸不淡的口吻。 “周旭尧。”秦桑脸色绷了起来。 刚在车上她虽然讽刺了他制造出那么大的风险,不过她也很清楚,那种情况之下,他的决定虽然冒险,却不失为好办法,总比被人逮住成为刀下俎来得好。 况且,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完全不把他对自己的维护的视而不见,不管他因为什么原因做出了那种举动,但毫无疑问的一点,除了受惊,他没让她收到任何伤害。 周旭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地哼声,“怎么?” 秦桑咬了咬牙,对林嫂说道,“林嫂,麻烦你把家庭医药箱送我房间里来。” 这个男人最可恶的一点,就是知道怎么抓她的软肋,然后毫不留情使劲地捏,他就是吃准了她不会放任他不管,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好的。” 秦桑咬唇,横了他一眼,“上楼了。” 男人的唇角微微翘起,忽然弯腰将秦桑从轮椅上拦腰抱了起来。 “你又发什么神经?”秦桑自然而然地圈住她的脖颈,皱着眉头嗔骂了一句。 “你不是说上楼?” “你扶着我走就行!” “太慢了,不如我抱着快,”他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好像她是一个多大的麻烦一般,不等秦桑反驳,又转头,态度傲慢地朝陆禹行打招呼,“小叔,那我们先上去。” 陆禹行,“……” 直到周旭尧抱着秦桑消失在楼梯的尽头,他才淡淡地收回目光,落在了容旌和司机的身上。 一直默默地站在客厅里当透明人的容旌和司机,被他那种冷漠的眼神盯得额头冒了一阵冷汗。 说实话,周旭尧这种行径,跟小孩子炫耀自己的玩具那种幼稚行为没有任何的区别,忽然有点不想承认他是自己的上司,丢人…… 陆禹行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只是在他的心底,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湮没了。 他淡漠地看了一眼容旌他们,“容助理也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吧。” 容旌扯了一个标准化的淡笑,“谢谢陆总关心。” 秦桑的卧室是标准的田园风格,清新的女性味道十足,浅浅的色调恰到好处地融合到一起,给人一种舒适放松的感觉。 整个卧室里,最显眼的就是那一张大床,占据了她房间三分之一的面积。 周旭尧直接把她抱到床上,声音带着痞痞的坏笑,忽然开口道,“你自己睡这么大的床,不会觉得空旷?” “我就喜欢这么大,随便滚也不会掉下去。” 其实是因为小时候睡相不好,睡到半夜经常就从床上掉下来,疼了好几次,秦有天就帮她换了大床,任由她滚也不会掉。 周旭尧站在床边上,修长的手指轻抚着下巴,眸色湛沉睨着他,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家里的床好像是小了一点,看来得换了。” 有好几回早上,他大清早想要吃豆腐,结果都被秦桑一脚给踹了下去,讲真,他很挫败。 “周旭尧,你的脑子就只装着这些龌蹉的事情,不能想些其他的?”秦桑皱着眉头,抬起脸瞪着他。 随便一个话题,他都能扯到那种事情上去,能不能不要那么下流? 而且,他们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惊险的意外,他难道不应该担心一下彼此的处境?到底是谁给了他这么放肆的自信心,让他还有心思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周旭尧从喉咙的深处溢出了一阵性感的沉笑,出其不备就秦桑推倒在床上,不等她坐起来,他就压了下去,把她的手压在了床褥里。 男人原本清俊的脸庞,不但没有因为添上的伤口而损坏了他的英俊,反而平添了几分粗狂和性感,配上唇角隐约的坏笑,简直就魅惑极致。 两人的脸越来越近,仅仅隔着一张纸的距离,仿佛都能感受到他肌肤上散发的热量。 周旭尧对着她的耳蜗呼了一口热气,含笑调戏她,“我不是单纯地想,我还想做,要不我们试试看,在这张床上滚,会不会掉下来?” 秦桑的心脏倏然不受控制地紊乱调动着,身体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酥软无劲。 她磕磕盼盼地说着,“周……周旭尧……你起来……” 耳郭忽然被一阵襦湿温热轻轻扫过,猝不及防的酥麻感,秦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换来的是男人低低的笑声。 她又羞又窘,耳朵是她的敏感神经区,当然是受不了他这样的行为,微恼拔高声音,“周旭尧!你……” 房间的门毫无预防咔嚓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秦桑一惊,撇过头,就看见凌菲手里提着家庭医药箱杵在门口上,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瞧见她眼底的震惊。 周旭尧也看见了她,而后缓缓地坐起来,顺便把秦桑给拉坐起来。 三个人,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林嫂有事情忙,我拿医药箱过来……”凌菲压住那一股酸涩,扯了扯唇解释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秦桑勾了勾唇,“谢谢,麻烦你了,不过……”她彬彬有礼的嗓音微微一顿,声线卷着淡淡的讽刺,“进入别人房间之前,难道不应该先敲门吗?” 秦桑的好视力盯着她渐渐收紧的手,笑容越发灿烂,“作为长辈,婶婶该不会这种礼仪还需要我这个晚辈来提醒吧?” 凌菲一瞬间被秦桑堵得哑口无言。 秦桑察觉身侧的位置一轻,抬起眼眸,周旭尧修长的腿已经迈开,稳步走向了门口的凌菲。 有那么一瞬间,秦桑的脸色冷凝了下来,连带眼神都仿佛凝结了一层冰爽,唇边仍旧不忘记挂着浅笑。 “药箱给我吧,谢谢你走一趟。”周旭尧声音很平静,朝凌菲伸出手。 被秦桑批得难看的凌菲,在看见周旭尧走上前的那一刻,心头就泛出了一阵暖意。 她眼神柔和地看着周旭尧,抿了抿唇,把药箱递了过去,轻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多年前,两人还是情侣的时候,周旭尧时常跟人打架,不可避免地会受伤,基本上都是凌菲帮他处理伤口。 周旭尧顿了顿,淡瞥了她一眼,“不用了。” 说完,提着药箱重新走回到秦桑的面前,把药箱放在她的一侧,他在另外一侧坐了下来,“周太太,劳烦你了。” 秦桑挽着唇角,淡淡地说道,“婶婶出去的时候麻烦帮忙把门带上。” 言罢不再看凌菲一眼,打开一旁的药箱。 看着房间里的一男一女,凌菲的心尖有一抹微不可绝的疼,令她呼吸微微一窒,无法再继续看下去,她缄默地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不顺眼的人一消失,秦桑就啪一下把药箱给合上,尔后不温不火地对周旭尧笑了笑,“梳妆镜子就在那儿,你对着镜子自己处理。” 刚才周旭尧和凌菲分明也没有做什么,然而秦桑就是瞧了就心塞,莫名地郁结堵在胸腔里,挥之不去,令人莫名的烦躁。 周旭尧皱了皱眉头,“你又在发什么脾气?” 刚才还好好的,他哪里又招惹她不爽了? 秦桑咬了咬唇,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在生气,冷着声音道,“我没有发脾气。” “那为什么又不帮我处理伤口了?”他淡淡问道。 秦桑略带不耐烦,“这点小伤你自己都能处理,用不着我!” 周旭尧满脸的无所谓,“确实,小伤,不处理又死不了,留下疤痕也好,证明我曾经为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拼过命,”他不咸不淡继续道,“也对,我自找的,毕竟你也没有求我帮你。” 秦桑,“……” 字字句句都在控诉她忘恩负义,说得她好像多么十恶不赦一般。 这个人还是周旭尧吗?为什么她觉得他更像一个怨妇? 秦桑忍了忍,“这点小伤,你至于吗?” 周旭尧瞥了她一眼,“嗯,不至于,我又不像某个人那么矜贵。” “……” 她总算是听出了他不温不火的那副调调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秦桑重新打开了药箱,从里面找到了医用酒精和棉签,抿着唇冷着精致的小脸,不情不愿地道,“脸转过来。” 男人懒洋洋地睨她一眼,淡淡道,“小伤,不用管也没事。” “……”如果可以,秦桑真是想整瓶医用酒精都泼他脸上,省得他在这傲娇唧唧弯弯的像个女人。 秦桑在心底反复地念着:看在他为你受伤的份上,忍一下!忍一下! “我有审美洁癖,不想以后成天对着一张丑陋疤痕的脸,会做噩梦。” 周旭尧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原来你这么嫌弃我,还真是委屈你了。” “……” 秦桑深呼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扯着脸,咬着牙,好像是要咬上他的脖子,把他给磨碎了,“周公子,那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上药?” “不用了,毕竟太委屈你了。” 秦桑骤然冷了脸,连假笑都懒得给一个,直接用棉签沾了酒精,然后一手扣住他性感的下巴,强行扳过他的脸,接着把棉签用力摁在了他脸上的伤口上。 脸部神经比较敏感脆弱,伤口处理起来,疼感自然会更明显一些,现在被秦桑这么使劲地摁下去,又是沾了刺激的酒精,周旭尧生生多遭了一层罪。 虽然这点疼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然而平白无故被这么粗暴对待…… 周旭尧想要转过脸去看秦桑的表情,却被她冷声呵斥住,“你再动一下,我一会儿去找硫酸直接帮你毁容!” 她说过的,她已经忍他很久了,他再这么作死,保不准一个冲动,就把他给了断了干脆。 周旭尧闻言果然安分了下来,不再乱动,淡淡地开腔,“你动作轻点。” 秦桑凉凉地扫了一眼他的侧颜,“我说了我不会处理伤口,既然你让我帮你,那作为一个男人,这点疼你就给我闭嘴忍着点。” 说着,她的手劲又重了几分,像是泄愤似的。 “啊!你想要谋杀亲夫啊?”周旭尧呲牙齿咧嘴地叫出声。 低沉的嗓音却没有一丝生气,反而带着浅浅的笑,完全不把她这点暴行放在眼里。 “叫什么叫?给我闭嘴!” “你动作不要那么粗暴,这样很疼的。” 秦桑就没见过一个男人会因为这点小伤叫得这么夸张,她不由得恼羞成怒,“周旭尧,我让你闭嘴,给我忍着点!” ……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两人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羞事。 陆禹行本意只是想回书房而已,书房要经过秦桑的卧室,听到里面传来的拌嘴声,他的脚不听使唤地停了下来。 隔着一堵门,他的脸阴暗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的手握成拳,想要抬起来敲门,却始终没有落下。 听着里面你来我往的吵闹,还有男人隐隐的笑声,他终于举步离开。 在男人夸张的鬼哭狼嚎之下,秦桑终于帮周旭尧处理完伤口,然后一起去了秦有天的房间。 秦有天虽已垂垂老矣,但年轻时候洗礼出来的精明丝毫不逊色,外面的纷争自然也会有人跟他汇报,也明白秦桑一直瞒着他什么都不说,是不想他担心。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见周旭尧扶着秦桑走进来,走路一拐一瘸的,满是风霜的眉头皱出了深深的沟壑。 秦桑笑嘻嘻的开口,“不小心摔了一脚,崴到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要是让秦有天知道在周家从楼梯上滚下来小腿骨折,估计他会怒得拿周旭尧出气。 周旭尧若是身上没伤倒还好说,不过现在腹部的伤口还没愈合,被胖揍一顿,只怕会需要躺一段时间。 秦有天这才缓和了脸色,“从小到大都是都毛手毛脚,要小心一点。” “爸,我知道的,这次是意外。” 秦有天也没太过责难秦桑,而是看了看坐在秦桑身侧的周旭尧,暮沉的嗓音很清明,“听说你跟周家闹了起来?” 周旭尧不急不躁,态度端正而气度不凡,“是的。” 既然秦有天问了出来,代表他多少知道情况,周旭尧面容深沉而寡淡,“不过爸放心,我会保护好桑桑。” 秦有天微微沉吟,脸色倒是没有什么温和可言,“既然桑桑嫁了给你,我们就是一家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是,我会的。” 秦有天和周旭尧只是聊了一会儿,说得都是一些男人之间的事情,秦桑听着无聊,又不想秦有天操心太多,更不愿意秦有天掺和周旭跟周家的纷争,所以没让他们深入谈下去,就把周旭尧赶出了房间,她留下来陪秦有天下棋。 隔着棋盘,秦有天看了看秦桑圆润了些的脸蛋,慈爱说道,“虽然我不太喜欢那小子,不过他倒是把你照顾得不错。” 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孩子有健康的气色更令人欣慰的事情了,这一点,秦有天亦然。 秦桑的母亲走得走,他又忙,虽然有佣人悉心照顾秦桑的饮食起居,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疏漏,她嫁给了周旭尧以后,还是很担心周旭尧会像他这个当父亲的一样,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忽略了她。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可以放心了。 “爸,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也能照顾好我自己,你不用担心那么多,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乖乖听医生的话,把身体给养好了。” 秦有天朗声一笑,感叹了一句,“我现在啊,就希望着能在两腿一蹬之前能抱到孙子。” 秦桑被这一句话惊得手一抖,棋子落下,大乱了棋盘。 “爸,你胡说什么呢!” 孩子这种问题,秦桑连想都没想过,被突然提起,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而且,跟周旭尧生孩子?可能吗? 他们现在虽说是夫妻,不过关系那么乱,生孩子简直就是不现实。 秦有天倒是不以为意,“桑桑,我不是胡说,是真希望在双眼一闭之前,看到你有孩子。” 秦桑抿着唇,默了几秒,“爸,你别说得你好像……”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 “桑桑,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考虑要个孩子了,年纪大了生孩子风险也高。” 秦桑看着秦有天鬓角越来越多的白发,还有愈发削瘦下去的脸颊和佝偻的背,有些心酸和难过。 若是可以,她一定会满足秦有天这个愿望,然而眼下这种情形,且不说周家的问题,单纯是她和周旭尧两人的关系,也不适合谈孩子的问题。 但是,她又不能告诉秦有天她和周旭尧的婚姻仅仅是一种协议,不会考虑孩子,医生一再叮嘱,不能再刺激他。 “爸,我知道的,不过你也清楚,现在事情太多了,等稳定下来,我们会好好考虑。”出了撒谎安慰,别无他法,“在你见到孙子之前,你可是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秦有天笑了,“是,为了孙子我也会好好保重。” 秦桑这才展开了一抹笑容。 …… 周家。 季海琼接到电话的汇报,得知围截周旭尧又失败了,脸色铁青地挂断了电话,沉默地坐在书桌后面。 从周云岳被抓开始,周家接二连三地出事,在职的人都被秘密请去了盘问。 也不知道周旭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抓周家的把柄,相关的机关那边陆陆续续地收到匿名提供的证据,那些肮脏的交易渐渐被落实。 最大的问题,就是原本能帮上忙的傅家,因为这一次的联姻失败,现在选择了袖手旁观,明哲保身,而那些死对头的门户,落井下石,火上浇油,周家可以说是四面楚歌。 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被抓,这边却一筹莫展,不得不弃卒保帅,否则整个周家都得玩完了。 书房外有人在敲门,季海琼沉了一口气,“进来。” 推门而进的人是周云靳。 季海琼淡淡地出声,“是你啊。” 书房里窗户的遮光帘全部密密实实地拉了起来,也没有开灯,所以是昏暗的一片,像是在夜里一般。 周云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踱步至窗边,唰一下把遮光帘拉开,明媚的阳光瞬间倾泻进来,洒满了一室的光辉。 季海琼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下子受不了,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并闭上眼睛,“把窗帘拉上!” 周云靳没有理会她的命令,转身走到书桌前,身姿挺拔地站着,“妈,管家说你今天的午饭也没吃?” 季海琼反复睁眼闭眼,终于适应了那光线,放下手,抬眸看向眼前这个高大的儿子,“现在这种情况,我哪里还有胃口。” 周云靳不赞同地皱眉,“没胃口也要吃一点,否则你身体会垮的。” 短短几天,一向注重养生保养的季海琼,也消瘦憔悴不少,以往优雅的气质也淡了几分,隐隐有些抑燥伏在眉目上。 她有些感叹,“老四,周家现在就你一个没事了,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周云靳道,“我去让管家弄得吃的上来,你多少吃一点。” “老四。”季海琼叫住他。 周云靳侧过头,“有什么事,等你吃完饭,我们再谈。” 第251章 此时的周云靳,不似在外人面前表露出的那种漫不经心的温和,他声线沉稳而极具说服力,由内而外散发着令人敬畏的魄力。 季海琼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这个处处需要她忧心的小儿子,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背影竟然已经变得那么宽厚高大,并且可靠。 虽然都是她生的孩子,然而,除了周云靳,其余的孩子从一出生开始,在她的眼里就是一枚棋子,是让整个家族壮大且持续昌盛的道具。 只有周云靳是一个例外,大概是因为他是她拼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孩子,出于一种得来不易的感觉,又或者是因为小时候的周云靳在容貌上更像她一点,所以她对他就有了几分对其他孩子没有的怜惜感情。 所以季海琼有意无意地都在潜意识地偏帮着周云靳。 周云靳出去没多久就端了饭菜进来,一一摆放好,然后看着季海琼,“这些都是管家刚刚吩咐厨房做的,趁热吃吧。” 季海琼的视线落在瞧着可口的饭菜上,心神有些恍惚。 膝下四个亲生孩子,自小就跟她不亲近,与其说是母子关系,不如说是主仆来得更贴切,哪怕是她偏爱的周云靳,也自幼跟她不亲。 给她端饭,劝慰她进食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发现她的人生竟然如此枯竭,除了欲望和利益,仿佛再无其他。 周云靳见她不动,“不合胃口的话我让厨房重新做。” 季海琼淡淡抬眸,将那些扰乱她心神的情绪一一清扫,恢复了冷淡沉静,“不用了。” 优雅的用餐,与往常无异。 小时候她肩负着季家的盛衰关键,如今作为周家的女主人,她肩负着周家的希望,越是困难,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食不语寝不言,周云靳安静地坐在一旁,耐心等待她用完餐。 季海琼放下筷子,抽过纸巾擦拭嘴巴,见周云靳尧动手收拾东西,淡淡开腔,“放着,让管家进来收拾。” 周云靳动作一顿,最后还是依言停止了收拾。 刚才的消糜已经不见踪迹,季海琼又恢复了往常的冷静,“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 秦桑来开门从房间里退出来,合上门,刚转过身,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半米开外的陆禹行。 男人黑色的身影倚在墙壁上,挺拔修长的身形,无时无刻包裹着一层冷峻阴暗的气息,阴柔俊美的轮廓又透露着冷硬的淡漠,凝向她的目光,深沉而内敛,“桑桑。” 他如从前那般呼唤着她的名字,那声调和情感都仿佛从来没有变过,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静。 “跟我过来,”他站直,单手兜进了裤袋里,冷贵逼人,“我们谈谈。” 秦桑漾开一抹笑容,声音凉凉地散开,“小叔,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不用换地方了。” 陆禹行面容寡淡地看着眼前一袭米白色的长裙的柔美女人,因为拄着拐杖而损坏了几分画面质感的既视感,淡淡启唇,“你确定要在这里谈?” 顿了顿,“如果不不介意惊动你爸,我无所谓。” 秦桑抿着唇,对上他漠然幽暗的眼睛,有些微恼,眼底流露出明显的排斥和厌恶。 明知道她最讨厌就是利用这些来威胁她,但是陆禹行置若罔闻,直接忽略了她眼底的厌恶。 短暂的沉默之后,秦桑拄着拐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这样走路有些吃力,她走得极慢。 陆禹行盯着她几秒,倏然迈步来到她的身侧,长臂从她的腰肢上自然而然地横了过去,轻松将她圈住。 骤然靠近的气息,秦桑条件反射地想要退开,慌乱之下身体一歪,手中的拐杖掉落在地板上,下一秒,她就被人腾空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秦桑脸色一沉,声音冷硬了几度。 陆禹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从容不迫地启唇,“我没什么耐心,还是你想闹出大动静,让大家来围观?” 他这样抱着她,所以两人的脸靠得很近,秦桑抬眸甚至能瞧见他那双冷得像结了一层冰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小小的影子。 也对,自小他对她都谈不上耐心这个词,每回不耐烦的时候又不得不顾虑她的身份而选择忍耐。 她敛住呼吸,嘲弄了一句,“那还真是麻烦小叔了。” 他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张口闭口都是小叔,这个称呼严重影响了他的心情。 陆禹行抱着她拐弯走进了书房。 书房的窗户大开,窗帘被悬挂起来,阳光透进来,视线明亮而开豁,不过仍热无法忽视陆禹行式的基本格调。 他把秦桑放沙发上,然后在她的对面坐下来,一言不发地开始动手煮花茶。 秦桑喜欢花茶,这一套茶具,还是当初她带进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一直留着。 她冷眼看着他专注的侧颜,绯唇抿成直线,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想说什么,赶紧说完,我很忙。” 陆禹行不慌不忙地给她倒了一杯花茶,“试试看会不会太甜。” 秦桑视线落在杯子上,淡黄色的液体,冒着热气,隐约的香味飘逸缠绕,她皱着眉头,抬眸看着他,略带不耐烦,“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陆禹行安静地看了她几秒,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跟周旭尧离婚。” 秦桑怔忪了片刻,随即缓缓地笑开,眉梢唇角,都是泠泠的笑意,“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也只有这个。” 秦桑维持的温和倏地荡然无存,余下的只有绵绵的讽刺,“很遗憾,我不想再跟你讨论这个话题。” 陆禹行身姿矜贵地交叠琪长腿,声调变得阴暗,“我这是为你好,桑桑,他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 “利用我?”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秦桑的心尖还是不可避免的,仿佛被一根针扎了进去,微微一刺,然而她不愿意在陆禹行的面前泄露太多的情绪,满不在乎地道,“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让他利用。” 秦桑真想不明白,事到如今,他还来管她和周旭尧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是想要跟他吐露心声?未免太过可笑。 陆禹行的瞳仁倏然一缩,“我不会害你。” 秦桑忍不住笑了下,“你这么关心我,需要我说声谢谢吗?” “他娶你,只是为了对付周家。” 秦桑觉得这个说法还真是牵强地离谱,令人发笑,“利用我对付周家,你就不能找一个更合理的理由?” 她一没权,二不及周旭尧自己有钱,到底哪里有能够对付周家的本事了? “利用你来牵制我出手帮他,这个理由足够吗?” 闻言,秦桑僵直了背,抿着唇看着他没有答话,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由此紧绷起来,她觉得,有些事情,想要装糊涂就此掀过,似乎已经不太可能了。 男人探不到温度的眼睛,灼灼锁住她,仿佛要将她生生凿出一个洞,钻进她的身体,摸透她的心思。 “不相信我会因为你而选择配合他?” “如果我告诉你,因为你我被要挟了,你会同意跟他离婚?”他自说自话。 “所以?”秦桑看着他英俊的脸,眉眼温凉,“你想怎么样?” 陆禹行压低了声音,像是要蛊惑她,“桑桑,跟他离婚。” 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总而言之,很不舒服。 秦桑淡淡地一笑,“请问,这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跟他离婚?就因为你被要挟?” 陆禹行果然还是过去的那个陆禹行,沉闷而压抑自己的真实想法,即使这个时候,他是在跟她表达自己对她的感情,依旧没有直接表明心迹。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秦桑对他又岂会不了解,他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他最直接的表白了。 不过很可惜,他的心意,来得太晚了。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心一意眼里心里只有他的秦桑,现在她需要顾虑很多,她爸爸的身体和心情,还有她弟弟的安危,横在他心底对秦家的怨恨,以及她自己的委屈。 到底凭什么,他说不要她就随手扔了,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得配合?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加和阅历的丰富,她已经懂得一个道理,世间那么多爱情之所以不完满,之所以那么多缺憾,那是因为,仅仅只有两情相悦,是远远不够的。 “桑桑。” “还是,”秦桑继续笑着截住他的话,“你又想利用我爸来要挟我?” 女人精致的眉眼,温凉浅薄的视线,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直直插进了他的胸骨里,钝钝生疼。 陆禹行沉着脸看着她。 “还真是这样,”秦桑第一次如此肯定他的想法,唇瓣噙着一抹冷绝的锋芒,“陆禹行,你最好不要逼我恨你。” 陆禹行没见过这般决绝的秦桑,也无法承受她对他涌出的恨意。 他活着的世界,在至亲全部失去那一瞬间,在孤儿院里被人欺压开始,就全部成了一片黑色,没有温度,没有光,空气里全是血腥和残暴的恨意。 报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支撑着他一次次在那些煎熬里咬牙走下去。 秦桑确实一个特别的存在,她像夜空里唯一闪耀的星辰,骤然闯进了他的世界,让他灰暗得没有尽头的世界,终于看见了一丝希冀。 正是因为有了她的存在,他才没有把秦家血洗的计划执行下去…… 她是他唯一的光和暖,如果还有什么令他痛不欲生,那大概就是她的恨。 利用秦有天逼她就范,这是他一开始就动了的念头,却迟迟无法下手,也是因为能预料到他真那么做的最后下场,所以才不得不继续容忍她跟周旭尧在一起。 现在她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他又怎么可能继续去下手? 气氛微妙而诡异。 明明光线明亮而暖人,可是不知道为何,坐在她对面的男人,那一身黑色像是要将他吞噬了一般,孤单而清冷。 心尖有一抹浅浅的心疼。 她怕继续这么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动摇,摸过一旁的拐杖,有些失措地站起来,“我先出去了。” 陆禹行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抬一下,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隔绝封闭了一切。 秦桑咬了咬牙,一步步走到了门口,拉开门走出去,却又在关上门那一瞬间,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挺直的背,安静而孤绝。 扶着门把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狠下心,砰一下把门关上。 …… 因为秦桑和周旭尧回来,一向沉静的餐厅难得多了点人气,秦有天的心情很不错,憔悴的脸上多了几缕笑容。 陆禹行没有出现在餐厅,秦有天问了林嫂,“禹行他人呢?怎么还不下来?” 林嫂给秦有天盛了一碗汤放下,“二爷临时有事出门了,不在家里吃饭。” 秦桑闻言,捏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抖,夹着的才直接掉在了她的衣服上。 坐在她身侧的周旭尧见状,动作比她更快一步,抽过纸巾帮她擦拭,嘴里还低声念了一句,“夹个菜都这么不小心。” 他做得很自然而熟练,仿佛这种事情他已经做过千万遍。 “我自己来。”秦桑低着头,想要从他手里抢过纸巾自己擦拭,周旭尧却扣住了她的手腕,“行了,笨手笨脚的。” 秦有天和林嫂把他们这些小小的互动看在眼里,笑意浮了上来,露出了欣慰。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凌菲,则是苍白了脸色,这一幕多么熟悉,曾经,她也承受过这样温柔的对待和呵护,可讽刺的是,如今坐在那个男人身侧的女人,不是她。 难过和难堪,令她觉得眼前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都变得索然无味。 秦桑不经意地抬头,正好瞥见了凌菲那张灰白的脸和复杂的眼神,又睨了一下周旭尧。 他似乎没有发现凌菲的视线,认真地不像在演戏,只不过,谁知道他是不是演戏呢?毕竟他那么擅长伪装。 …… 回去的路上,因为担心还会出事故,周旭尧做了更严密的安排,不过一路安全,没有任何问题。 周旭尧跟秦桑断了联系,主要就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受伤了,另外一个就是让周家那边因为找不到他而焦躁,方便他接下来的安排。 所以从秦家出来以后,没有再回夜庄那边,而是回了西井别墅的家。 卧室里,灯熄灭了,余下一片黑暗。 周旭尧还在隔壁书房忙碌着,秦桑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的夜空难以入眠。 只要她闭上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陆禹行那个冷漠而孤单的背影,跟当年他刚进入秦家,深夜里不睡觉,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抬头看着月亮的背影,一模一样。 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让人忍不住想要给他一个依靠。 好不容易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另外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关于孩子的问题,秦有天那殷殷热切期盼的眼神…… 一把将被子扯起来盖过头,秦桑烦躁地整个脑袋都快要炸裂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被子忽然被扯下来,“怎么了?睡不着?” 男人低沉的嗓音融在夜色里,柔和带凉。 啪嗒一声,橘黄的壁灯亮起,秦桑眼睛眯成一条缝,“忙完了?” “嗯,”床边陷下去,他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在她的身侧躺下,顺手将她圈进怀里,在她眉心处印下一吻,声音压得更低,“今天被吓到了?” 秦桑楞了楞,才反应过来他是误以为她被睡不着是因为白天的意外事故,心头的某角倏然一软,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周旭尧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低笑着调侃她,“平时鲁莽的时候你的胆子要是也这么小就好了。” 秦桑没有抬头,因为埋在他胸膛里,声音有些闷闷的,又带着几分不满的嗔意,“你这是嫌弃我麻烦了?” “是有点嫌弃。” 她倏然抬起脸,皱着眉头瞪着他,“我知道你嫌弃,但是你就不能说句假话哄我一下都说周公子是温柔的情人,这就是传说中的温柔?” 周旭尧好整以暇地浅笑,“你不是成天觉得我虚伪,我诚实一点不好吗?” “该诚实的时候你虚伪,该虚伪的时候你也虚伪,到底哪里好了?” “瞧,就算我诚实你也觉得虚伪。” “你……” 见她恼怒了,他亲了一下她的圆巧的鼻尖,“这么晚不睡还露出这种表情,你是在邀请我吗?” 三言两语他又开始跑黄色方向,秦桑不由得蹙眉骂了一句,“猥琐!” 换来的是男人低沉而愉悦的浅笑,彼此相贴的身体,能感觉到他由笑引起的微微震动。 她闷闷地横他,恼意更浓郁了些,“你笑什么?”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笑你傻得可爱。” “……” 秦桑忽然展开手指捏住了他腰上一小块肉,狠狠用力拧了下去,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我谢谢你的赞美!” 周旭尧轻蹙眉头,她还真是养成了一种坏习惯,动辄不爽不是掐人就是踹人,一把将她作恶的手控制住,眼底的笑意更深,“乖,等我伤口愈合了再好好伺候你,现在别闹。” “周旭尧,你真是不要脸!” 见她尧抓狂,他顺着她的毛捋下来,“好,是我不要脸。” “……” 跟这种聊天,真的是分分钟被玩死,因为你完全摸不着他的脑回路! 秦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显然就是不想搭理他。 盯着她的后脑勺,周旭尧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这脾气真是不好哄,顺着她不爽,逆了她抓狂。他贴上去,从后面搂着她,“生气了?” 生气。 为什么她要苦恼那么多事情,他却镇定自若,谈笑自如,完全不知道她的苦恼。 “好了,我宝贝你都来不及,哪里敢嫌弃你,别生气了,嗯?” “……”秦桑有点无语,她压根没有在气那个好吗? 不过他的甜言蜜语,真的是戳得她心窝犯软。 这个狡猾的男人! 见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周旭尧将她的身体扳转过来,“周太太,别那么小气。” 秦桑眸色淡淡地睨着他,“我有说我生气吗?” 他哑然失笑,捏了捏她的脸蛋,“周太太,别这么调皮。” 她拍掉他的手,傲娇地哼了一声,表情十分地不屑。 周旭尧见她没有什么异样,这才伸手关了壁灯,卧室里骤然陷入了黑暗里,安静得清楚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呼吸声。 “周旭尧。”她忽然低声叫他的名字。 “嗯?” “你跟陆禹行是不是做了什么约定?” 漆黑里,周旭尧睁开的双眼黑而湛亮,淡淡地问道,“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直觉。”秦桑动了动,从他怀里抬起头,隐约能看见他线条流畅的下巴,“你们到底做了什么约定?” “不是因为他跟你说了什么?” 秦桑缄默,抿着唇,“你知道了?” 他该不会连陆禹行抱她都瞧见了吧?不过不应该,要是看见了,按照他那种臭脾气,当场就出来揍人了。 周旭尧眯了眯眸,低笑了一声,笑意晦暗不明,“猜到了。” 陆禹行要求见她,肯定是有话要跟她谈,之所以没有阻止,是因为他不认为能构成什么威胁。 秦桑瞬间有种自己上当的憋屈感,他总是轻而易举地就猜透她的想法,好像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而她对他却一无所知,这种悬殊令她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就因为这个纠结到这么晚都睡不着?” 秦桑抿了抿唇,直截了当地问出口,“你跟我结婚是因为觉得我可以牵制他?” “他跟你说的?” “你回答我的问题。” “你这话需要纠结一下,”他有条不紊地道,“我知道你可以牵制他。” 秦桑嗓音略凉,“一个意思。” “当然不一样,”他低头看下,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能瞧得见她脸庞的轮廓,“跟你结婚不是为了牵制他。” 秦桑上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拉开了一点点距离,“那是为什么?” 第252章 “你今晚问题特别多,到底是什么事情激起了你这么强烈的好奇心?嗯?”周旭尧修长的手指勾起她柔顺的发尾,顺着手指缠绕了几圈,然后扫了扫她的脸颊,轻轻痒痒的。 秦桑禁受不住,一边挣扎,一边骂,“周旭尧,痒!” 她抓住他的手,“我现在很认真的跟你提问,你别试图敷衍我!” 他掐起她的下巴,眯着眼睛凑过去,黑漆漆的一片,只觉得她的眼珠子在发亮,其余什么也看不见,声音隐约含着温和的笑,“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结婚以后,只要不牵扯到她和她的家人,他的事情,她一向不爱搭理过问,或者说,是避免去触碰。 现在可以说是一反常态,不得不令他生疑。 心底蔓延出一层凉意,是陆禹行跟她说了什么? 男人的呼吸靠得太近,秦桑觉得空气变得有些浑浊,她避了避,温凉轻声道,“我难道不能有知情权吗?” 居心跟他结婚以后,她也不太在乎他的目的和缘由,那个时候,他大概是需要一个妻子来反断了周家的念头,从他大张旗鼓要娶陶思然就能看出来。 不管是陆禹行的话,还是凌菲的那种暧昧而殷切的态度,这些都不足以让她去在乎周旭尧跟她结婚的目的。 而唯一令她动摇的,是秦有天提起了孩子的问题。 这个才是最困扰她的存在。 当初信誓旦旦认为不会跟周旭尧共同生育一个孩子,现在看着从小疼爱自己的爸爸被病魔折磨得憔悴的脸,因为提起孩子而衷心露出的笑,让秦桑又是心酸又是难过。 他老人家就那么一点小小的期望,秦桑忍不住就想要满足。 作为一个女儿,她觉得自己从秦有天那得到了宠爱,却从未为他付出过什么,而且医生也说了,他的身体情况,目前也只能靠药物支撑着,剩下的时间,最多也只有一年了…… 一年,竟然那么短,她到底能做些什么? 周旭尧静默了几秒钟,也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犹豫,半响以后,他淡淡问道,“我怕我说了你回生气。” 她这脾气闹起来,又不知道要闹多久,他是吃饱了撑才会给自己添堵。 秦桑揪住他胸前的衣服,“我不生气。” 他顿了顿,“真不生气?” “周旭尧,你是在心虚什么吗?” “我只是觉得过去的事情不用在意太多,你真想知道?” “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好奇。” 周旭尧忽然伸手去打开了壁灯,漆黑被驱散,秦桑眯着眼睛,“干嘛突然开灯?” 他靠在床头上,将她提起来,清俊的脸庞很浅淡,低沉的语调波澜不惊的,“因为你是秦有天的女儿,我想要借用秦家在黑道上参与的力量跟周家做个了断。” 秦桑转过头,对上了他深邃的眼睛,眉眼伤浮着的色调很淡漠,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你一开始想要跟陶思然结婚,也是因为这样原因?” 她还记得,当初在酒吧意外碰见他和陶思然的时候,他的眼神就令她觉得不舒服,后面他也隐约暗示过他知道陶思然跟她的关系。 所以,他是知晓了陶思然的身份,利用她接近秦家。 他默了默,摸过床头柜子上的烟盒,又看了她一眼,“让我抽一根?” 秦桑对他没有要求过戒烟,不过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在餐厅,卧室和她的私人书房里,不允许抽烟,因为这三个地方对她来说待得时间最长和最终的地方,不想被异味个搅坏心情。 秦桑看着他,相比接下来的对话,他也不会很轻松,轻轻的颔首,“可以。” 周旭尧把烟含在唇上,低头点燃,煋火一闪,青白烟雾便从他的唇齿和鼻息之间弥漫溢出,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平添了几分内敛深沉。 “你猜对了,”他吐出白烟,淡淡启唇,“如果她没有闹出那样的事情,大概我跟你也不会有后续发展。”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陶思然的容貌跟凌菲有几分像,性格也是,给他一种熟悉感,而且她的柔顺很好控制,不用他费心费力,这就是选择真正的原因。 秦桑只觉得喉咙像是梗塞了一团棉花,堵塞有点难受,身体也微微泛凉,嗓音微哑,“所以,你的目的,只是想要秦家的余党。” 周旭尧单手掐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强迫她只能与他对视,女人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眸,隐约有淡淡的水光,周旭尧心口骤然一堵。 声音暗哑了几度,“桑桑,我话还没说完。” 秦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从一开始他就很明显是有目的,她也知道的不是么?可是为什么听到他亲口承认了这样的事实,会觉得难过。 心口有些酸,有些涩,还有更多的是委屈。 听到这种答案以后,她又怎么开得了口,跟他商量要一个孩子?从一开始,两个人就注定不能牵扯过多。 “我已经明白了,不用继续说了。”她已经不想继续听了,挣脱他的手,滑进了被子里,背对他躺了下去。 结果躺下还不到一秒钟,她就被男人强势地拽起来,他微恼的声音同时响起,“我话还没说完,不准睡!” “但是我已经不想听了。”她声线浅淡到凉薄。 摆出一副我很不耐烦的表情,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嫌弃。 周旭尧忽然把她压倒在床上,整个人覆盖在她的正上方,“你刚答应过我什么?”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累了,想睡觉。” 周旭尧一双手臂左右两侧将她困在中间,低眸注视着她寡淡的脸色,声音放轻缓了几许,低低开口,“等我说完,你生气或者睡觉都不迟。” 她这副模样,哪里像没生气,分明就是已经得恨不得剁了他。 秦桑抿着唇,面不改色,“你说。” 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开始跟你结婚确实是有那样的打算,不过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相处,你觉得我若是单纯带着那样的目的,用得着对你这么好?” 秦桑怔楞住。 好像之前也有好几回,他发脾气的时候都在指责她不识好歹,还骂过她是白眼狼。 “所以,你还有其他的目的?” 周旭尧忽然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敛着眼眸,声音沉似水,“嗯,还有目的。” 她的眼眸渐冷。 “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想要得到你的心。” 男人的声音又低沉又暗哑,像一个羽毛轻轻地扫落。 在凌菲以后,周旭尧从来没有想过再为一个女人去心动,或者说也没有什么心思去认真谈恋爱,因为他没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更重要的是,凌菲的事情多少给他留下了一些阴影。 前两年他身边的女人换了换,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他甚至连对方的脸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而秦桑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也不是那种喜欢逃避的人,喜欢就喜欢了,没有什么不好承认,只是这个女人从来都不给他机会好好说话,在关键时刻总是临时出状况。 周旭尧也不想去否认或者隐瞒他开始不纯的动机,在他看来,那些已经不再重要,现在才是他想要的,便已足够。 秦桑瞪着眼睛,盯着上方墨黑的短发下男人那张英俊的脸庞,唇齿微启,久久无法回神。 只有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没有办法消化这个突然的消息。 两人静默地对视着,磁场仿佛在一瞬间变得融洽。 周旭尧微微挑眉,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嫩白素净的脸蛋,“怎么?哑巴了?” 秦桑顷刻回过神,下意识地转脸想要避开他的目光,却被他锲而不舍地扳回来,“听到这个答案,还生气吗?” 她的脸蛋浮现了一抹奇特的红晕,咬了咬下唇,眉头颦了颦,“周旭尧,你这算是表白吗?” “当然,”周旭尧忽然笑了,菲薄唇勾勒出一抹邪魅十足的笑,他低头便压了下去,一举含住她的唇瓣,低声呢喃道,“周太太,你这是在害羞吗?” 说完,便用力侵占了她所有的呼吸和感官。 “周……”她张口想要叫住男人的名字,可惜刚哼出一个字,后面所有的言词都化作了一阵咽呜。 这一记深吻,像是海浪,一波接着一波翻滚而来。 …… 次日清晨,阳光从窗户一路蔓延至床边,床上的人睡得很沉,外面忽然有人在敲门,一阵接着一阵,完全没放弃的打算。 “周旭尧,你起来让它安静点,吵死了!”睡眠严重不足的秦桑,语气已经暴躁不耐烦,伸手就去推搡身侧的男人。 周旭尧睁开双眼,看见她紧闭的双眼眉头紧蹙着,不由得失笑,低头在她的眉心上印下一吻,轻声安抚,“你继续睡。” 秦桑没理会他,翻了个身把被子扯起来盖过了头,周旭尧勾了勾唇,掀开被子下床去开门。 外面站着的人是容旌,一看到周旭尧,语气有些焦急地开口,“老大,季以旋不见了。” 容旌的声音虽然不大,不过因为卧室里那劲,所以足以让里面的人听见,即使秦桑在犯困,也因为季以旋三个字而倏然清醒了过来。 “你说季以旋怎么了?” 容旌说得太快,周旭尧也根本没机会拦住,听到身后女人刚睡醒而微哑的嗓音,转过头,果然就看见秦桑穿着真丝的吊带睡裙,赤着脚丫走站在不远处。 女人栗色的卷发松散地垂落,慵懒而随意,身上的睡衣带子一边滑落了肩头,入目便是她光滑的雪肌。 容旌看见这幅场景,顿时也傻眼了,出于人性的本能,他的视线落在秦桑的身上,也忘记了挪开。 下一秒,周旭尧高大的身形一闪,眼前的风光骤然一边,容旌对上了周旭尧黑得滴墨的脸,后脊背忽然有凉飕飕的寒气袭来。 “下楼等着!”冷冰冰地扔下一句,周旭尧砰一下把门甩上。 容旌觉得周旭尧这是恨不得一扇门甩他脸上,巨响伴随着震动,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转身下楼了。 秦桑抬手抓着头发,不满地看向周旭尧,“你干嘛关门?我还没问清楚呢!” 周旭尧冷硬着一张脸,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低声呵斥,“你穿成这样是要勾引谁?” 莫名其妙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秦桑,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着装,尴尬地扯了扯睡衣带子,轻声嘟嚷了句,“习惯了啊……” “你说什么?” 秦桑摇头,“没什么,刚刚的是容旌吧,他说季以旋怎么了?” 周旭尧把她抱进了更衣室,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转身去给她找衣服,一边淡声道,“没什么,你先把衣服换了,我让阿姨上来照顾你洗漱,收拾好下楼吃早餐。” “我刚听到了他说季以旋了,你别又想糊弄我。” 周旭尧把她的衣服地给她,“没要糊弄你,我现在也不清楚什么事,一会再告诉。” 说着,他当着秦桑的面开始换衣服,秦桑看见他不知羞耻的行为,抓着手里的衣服就扔了过去,“你换衣服还把我抱进来做什么!” 这个死变态! …… 书房里。 “凌晨的时候,负责看守季小姐的两个保镖被人打晕了过去,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周旭尧踱步至落地窗边,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外面的院子,眉宇上不起任何波澜,声音更是浅淡,“监控视频呢?” “医院的电脑监控系统被黑了,所以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 周旭尧眼眸微眯,唇角溢出一抹冷笑,漠漠地说了一个名字,“周云靳。” 周云靳从小就脑子聪明且有电脑天分,十几岁的时候就因为有趣而去入侵一些中小型公司的安全系统,周家发现他又这个天分,所以安排他出国留学,中途也听闻要让他回国进入相关的安防系统任职,不过似乎被他拒绝了。 所以容旌一提到电脑系统被黑,周旭尧一下子就想到了他。 “可是,上次他不是帮忙隐瞒了我们帮季以旋逃婚?”容旌疑惑。 周旭尧眉宇温漠,淡淡启唇,“那也不代表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看来,这一回他终究是百密一疏,忘记了周家还有一个看似无害的周云靳。 这也是再说难免,正如容旌所说的那样,毕竟当初周云靳是知道了周旭尧帮季以旋逃婚,还帮忙隐瞒了下来。 而这一回,周旭尧只能怪自己粗心,因为,他也是知道周云靳当时之所以原因隐瞒的原因。 一个是他从小就跟季以旋最亲近,因为季海琼这个母亲的失职,所以季以旋这个姐姐在他的人生中充当着类似于母亲的角色,他一向很重视。 另外还有一点,身为周家的儿子,最后的结局自然也是逃不掉需要牺牲婚姻,周云靳只怕也不愿意成为那样的棋子,这一场婚礼还存在的目的,就是让他挑选妻子,婚礼出岔子,对他是有利无害。 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自己,周旭尧跟他的关系虽然不差,但远远够不上愿意为其冒险的程度。 只是,他以为周云靳这一次会置身事外的,毕竟他也不愿意被周家束缚,不过现今看来,周家人果然还是周家人。 周旭尧勾唇,缓缓吐出一口烟雾,不疾不徐地开口,“秦小四人呢?” 医院这种地方,人多口杂,罪容易出现混乱意外,可是季以旋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所以把人从周家原先安排的医院里接走了以后,就转到了秦彦堔的医院,加派了人守着。 “凌晨的时候他正好有一台手术,早上才做完,发现季以旋不见了,给你打过电话,不过你没有接,所以才找到了我。” 容旌也感到意外,这种时候,周旭尧竟然会不接电话。 周旭尧楞了楞,转身看向了书桌上的手机,想起来做完忙完以后,直接就回了卧室睡觉,手机落在书房里。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看来他最近也是忙得有些昏头了。 书房的门被人敲响,不等周旭尧应声,檀色的门已经咔嚓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只见秦桑穿着纯色舒适的居家服,被保姆扶在门口处站在。 容旌乍一看见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不小心瞧见的画面,尴尬得收回视线,清了清喉咙,耳根有异样的红。 结果一抬头,又对上周旭尧冷得吃人的眼神,容旌只能在心底喊冤,默默祈祷不用背报私仇而沦落到再次洗厕所的下场。 周旭尧不冷不热地开口赶人,“你可以回去了。” 听到这一句话,对于此时的容旌来说,却仿佛是听见了天籁之音一般,感动得可以落泪了,“好多。” 然而,他刚走了两步,就被秦桑给拦了下来,“容助理,等一下。” 容旌一顿,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为什么这种风和日丽的天气里,他会觉得有点冷? 他脖子有些发僵,眼角余光窥向了周旭尧,那冷冽的眼神宛若两把刀刃,单单是那寒芒,就足以凿穿他的身体。 容旌勉强地笑了笑,“嫂子,那个……我还有一些急事……” 秦桑蹙眉,“不会耽搁你很长时间。” 周旭尧已经迈开长腿,稳步朝她走来,站定在她的面前,伸手扶住她,又对容旌道,“你先走。” 秦桑不悦地出声,“你让他等一下,我要问季以旋的事情!” “我会告诉你。”周旭尧置若罔闻。 “你的话通常都掺假,我要直接问容旌!” 这是他自己种下的孽,做什么都瞒着她,秦桑不相信他会全盘托出。 一冷一恼,四目对峙着,火药味有点浓。 容旌无辜地杵在一旁,想走又怕惹秦桑不高兴,不走吧,是上司不高兴,他头皮发麻,这一枪躺着实在冤。 周旭尧斜眼瞥了他一记,凉凉说道,“还不走?” 容旌一个激灵,“那我先走了。”说着,他就从一旁越了过去,秦桑的声音隐约传来,但那已经与他无关。 秦桑坐在沙发上,眉眼冷峭,“你最好别想敷衍我,回头我还会给容助理打电话。” 自己的女人不相信自己的话,有事反而找自己的助理,周旭尧觉得自己应该慎重考虑容旌后续的职位。 “没我准许,你觉得他会跟你实话实说?”周旭尧无奈地看了她气鼓鼓的脸,真替她的智商着急。 “……” 捏了捏她的脸,他简洁而直接的说明,“人被周云靳安排人接走了,暂时不会有事,你也不用瞎操心了。” “周云靳?他怎么会?”这个人给她的感觉有点吊儿郎当,虽然能猜到他心思不单纯,不过因为上次他帮忙,所以秦桑自动把他归类到好人一栏。 “没什么不可能,”周旭尧脸色寡淡凉薄,对于他来说,这种事情是再正常不过,“不过,他跟季以旋的感情不错,所以可以不用那么担心。” “季海琼呢?”秦桑抿了抿唇,“季海琼可不见得会对她手软。” 秦桑真想不明白,自己的亲身女儿,已经成了这副模样,竟然还是要利用,说她是魔鬼,一点也不为过。 “她的目的是跟我谈判,在跟我联系之前,一定会善待季以旋的。” 秦桑忽然侧过脸,眼睛定定地盯着他,周旭尧挑眉,淡声问道,“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你会为了季以旋答应她的要求吗?” 季海琼想要谈判的内容一定是想保住周家,而周旭尧能同意吗?计划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 周旭尧勾起她的下巴,低头作势要吻下去,秦桑发现他的意图,堪堪避开,“你会答应还是拒绝?” “你想要我答应还是拒绝?”周旭尧睨着她澄澈的眼睛,不答反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的眼神又深有暗,色调却很淡,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 秦桑蠕动着唇,声带却紧得生疼,无法发出声音。 她想说拒绝,只要季以旋平安就好了。 放在以前,她肯定轻轻松松就表明态度了,但是这一刻,她对着周旭尧的眼睛,忽然想起昨晚上他神色肃穆而专注地表情。 【想要得到你的心。】 低沉的声音宛若余音缭绕,回荡在耳边,令她无法坦然地开口说出那种不痛不痒的话。 第253章 周旭尧盯着她因为纠结而紧蹙起来的眉头,轻叹了一声,用拇指轻轻替她抚平眉心的皱褶,“别想了,我会看着处理,尽量不让她出事,这样行了吗?” 他该感到欣慰了,本以为她会像以往那般,果断地开口要求他求人,而完全不顾及他的立场和处境,可是她迟疑了。 虽然能猜测到她一定是更偏心于季以旋,不过她这一点点的迟疑和犹豫,已经说明她并非全然不在意他。 周旭尧这话其实算得上是含糊其词,或者是投机取巧,他说尽量,那么就是在对他有利的情况下考虑另一方,如果不利,那么就是不作考虑,这样一来,即便最后他舍弃了季以旋继续自己的计划,秦桑也无从指责他,毕竟他没有做过任何实质性的承诺。 秦桑又怎么会不懂。 然而,她也明白,这已经是他最大程度的让步了。 秦桑撇了撇嘴,斜睨了他一眼,“周公子,你很会给自己台阶下。” 周旭尧一把将她抱在了腿上,低头在她唇角上轻吻着,低沉的嗓音夹着浅浅淡淡的笑意,“周太太,其实你可以得寸进尺的,不过你放弃这个机会了。” 刚才决定权交给了她,他的心底已经盘算好了,只要她开口要求,那么他会答应她,不过很可惜,她动摇了。 秦桑单手抵着他的额头,不让他作乱,稍稍离开了几公分距离,“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他抓下她的手,又亲上了她的手背,“说。” 秦桑颦眉,被他抓住的手缩了缩,想要挣开他的手,“你这样让我怎么说?”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亲吻狂魔? 周旭尧不以为意,“怎么样?” 秦桑有些无语,索性任由他去,否则会没完没了,“周云岳吸毒,你说是你诱导的。” “嗯,有问题?” 她抿唇,静了几秒,素净的脸蛋一下子变得极为严肃认真,“周旭尧,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沾了不该沾的东西?” 相比她过于较真的脸色,反而显得他懒散随意,不咸不淡地口吻问道,“哪种东西?” 他满不在乎的模样让秦桑有些不悦,整得她像个傻瓜似的,她猛然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板着脸蛋,“周旭尧,你给我认真点!” 周旭尧挑着眉睨着她,唇边沉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哑声问道,“你先告诉我,是因为担心我吗?” 担心他? 秦桑沉吟,一下子陷入了深思,是因为担心他,所以当时才会那么焦躁? 盯着男人一副嘚瑟的模样,秦桑忽然不太想承认,她瘪了下唇,凉凉道,“我还担心你爸。” “……周太太,女人当成你这样,也真是不可爱。” 秦桑抿出一抹淡笑,“我不可爱,周公子不也迷得不要不要的。” 墨描的细眉之下,一双过分漆黑的眼睛大而水灵,说话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傲娇模样,让周旭尧心头又软又痒。 她的与众不同的风情妩媚,令人难以抗拒,甚至想要将她狠狠蹂躏一番。 周旭尧轻笑一声,捏了一下她的腮帮,“不知羞。” 秦桑撇开脸,横了他一眼,略带不耐,“你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 “真的没有?”她不信任地试探。 夜庄这种地方属于黑白不明的模糊地带,虽然是正经八百儿营业的地方,不过自从上次陈眠被无辜牵扯上一宗命案,死者还是在夜庄,秦桑就觉得那种地方还有隐情。 她怀疑周旭尧不是没有道理。 周旭尧挑眉,“我惜命,那种玩意我不碰。” 秦桑看他也不像在说谎,想了想,暂时相信了他的话,“还有一个问题。” 他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周太太,你现在问题特别多。” 从昨晚开始,像十万个为什么,一个接着一个,频繁得令他起疑。 秦桑的视线飘了飘,“有吗?” 他腾出一只手勾起她的下颚,“你在盘算什么?” 秦桑垂下眼帘,避开了他审视的目光,“好奇,不行吗?”说着,她伸出双手主动圈住了他的脖子,声音濡软酥麻,“还是周公子怕我知道得太多?” 她刚才应该是洗澡了,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周旭尧幽暗的眼底露出一抹危险的光芒,哑声低语,“桑桑,别玩火。” 若不是他的伤口未愈合,她的腿又骨折,周旭尧早就把她压在沙发上了,然而情况不允许,他只能警告她。 她溢出清脆的笑声,“那你要不要回答我的问题?” 看着他隐忍的模样,秦桑非常有成就感。 “好。” “听说你当初跟凌菲分手,堕落到吸毒,是真的吗?” 闻言,他顿了顿,瞥了她一眼,秦桑马上开口,“不准不回答!” “不是。” “那为什么大家都那么说?” 当初凌菲和陆禹行结婚的时候,秦桑可是听到了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都是关于周旭尧多么深情,现在想起来,她忽然觉得有点不爽。 “会碰上那种玩意,是周云岳下的套,只不过那时候正好跟她分手了而已。” 跟凌菲分手的时候确实难过了一阵子,天天泡在酒吧里颓靡堕落,不过他只是喝酒而已,没有严重需要用那种不干净的东西来麻痹自己。 而周云岳一直都看他不顺眼,高中以后更甚,周旭尧那时候一不小心就中了他的圈套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秦桑倒是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所以你现在才用同样的方式对周云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提到周云岳,周旭尧的神色很寡淡,眸色更是凉薄,扳过她的脸蛋,低头想要吻她。 秦桑发现他的企图,侧开脸,他的唇就落在她的脸颊上,“我还没问完呢!” “今天就道这里,我们做点别的事情。”男人的唇来回轻扫,若即若离的,一阵阵轻痒传来,秦桑忍不住笑了出来,边躲边骂,“周旭尧,这样很痒!” “这样呢?”周旭尧遒劲的手臂微微用力,唇齿往下落在她的脖颈上,故意挑着她怕痒的位置下手,微垂的眸色渐渐深浓。 “不要!”秦桑挣扎不开,又避不了,只能像蛹般蠕动,笑得岔气,眼睛微润,“周……旭尧,等……等一下……” 周旭尧抬起头,秦桑趴在他的怀里微喘着气息,她这样柔软无力地软在自己怀里的模样,挠得心脏痒痒的。 呼吸渐渐平稳,她扬起脸,双眼迷茫,“那你还喜欢凌菲吗?” 男人盯着她的眼眸,心头微动,双眸含着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下一秒,低头精准地捕捉住她的唇瓣,深深地吻了下去。 她这个问题,他是觉得自己活得不耐烦了才会去回答,因为不管什么样的回答,都不见得她会高兴。 这些陈年旧事,扯起来会没完没了,尤其是秦桑对于某些事情计较起来,连鸡毛都不放过。 …… 陈眠抬头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女人第N次神游太虚,白皙的手指伸到她的面前轻扣桌面,“回神了。” 秦桑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陈眠。 陈眠揉了揉额角,“大小姐,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看你发呆?” 她现在有多忙,秦桑又不是不知道,工作和家庭,还要照顾温睿那个小屁孩,好不容易挤出时间应她要求过来看看她,结果她也不说话。 “不是。” 早上的时候,最终她也没得到周旭尧的回复,他吻得她七荤八素之后,接了个电话就匆忙出门了。 他到底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呢? 秦桑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虽然他能很坦然地当着凌菲的面对她做出一些体贴的举动,好像完全不在意凌菲的模样,不过在他表白之前,她一直都认为他那是故意演戏给凌菲看,想要刺激凌菲而已。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经常把会做些蠢事,她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去刺激陆禹行。 所以得不到他正面的回答,她无法确定。 陈眠觉得自己不开口的话,秦桑又要陷入自己的世界里,“说吧,你跟周旭尧又怎么了?” 秦桑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跟他……” “你整张脸都清清楚楚地写着,”陈眠托着下巴,一针见血,“要我拿镜子给你照照?” 秦桑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声喃语,“有那么明显吗?” 陈眠笑眯眯地说道,“嗯,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秦桑,“……” “他是做了什么让你感动的事情?” 秦桑抿了抿唇,磨磨叽叽地,“算是跟我表白吧。” 陈眠盯着秦桑几秒钟没有反应,半响以后,忽然开口,“我没有理解错吧?你的意思是他跟你表白?” 秦桑点了点头。 陈眠温淡的视线深沉了几度,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最后落在秦桑不甚自在的脸蛋上,淡淡启唇,“他对你动了真心,不是很好么?你怎么看着焦躁不安?” 秦桑抿着唇不说话。 “是因为心里还放不下陆禹行?” 同为过来人,陈眠自然是能理解秦桑心底的感受,毕竟是自己情窦初开又心心念念十几年的人,那种执念,轻易是无法消散的,否则她当初也不会咬着牙根都要嫁给袁东晋了。 秦桑闷闷地说了一句,“不是。” 她也一直觉得要把陆禹行从心底驱赶出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然而现在他的身影已经渐渐变淡了,大概是看着凌菲为他生了一个孩子,而她又跟周旭尧在一起了吧,没有了盼头以后,一些感情就变淡了。 “那就是怀疑不相信周旭尧对你是真心的。”陈眠淡淡地陈述道。 好像是心思一下子被戳中,秦桑尴尬了一秒。 纤细白皙的手指微微卷曲,她的声音透着疑惑,“男人对自己的初恋都是念念不忘的吧?瞧袁东晋就能知道。” 都说男人其实比女人更加长情,因为女人只要别人对她好,她就会移情别恋重新开始,而男人则是一直会对旧人牵挂。 说得难听一点,就是男人更喜欢犯贱,总喜欢去追逐已经失去的,所以批判女人重振旗鼓是凉薄。 提到袁东晋,陈眠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温软道,“是不是念念不忘我不知道,也不能一竹竿打死一船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问他。” 秦桑撇了撇嘴,微微恼怒,“我问他还喜不喜欢凌菲,他没回答我。” “桑桑,你是不是喜欢周旭尧了啊?”陈眠忽然问她。 秦桑错愕,皱着眉头反驳,“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介意他过去的感情?” 秦桑先是一愣,心底斟酌了一番,还是把话跟陈眠说了,“我爸最多只有一年的时间了,他应该也知道这个事情了,所以跟我说想要看着我的孩子出生。” “说实话,我没想过会跟周旭尧一直在一起这种问题,不过如果想要孩子的话,我还是要慎重,毕竟孩子不应该成为一种工具,如果可以,我当然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陈眠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所以你这么纠结,全部都是在纠结该不该要孩子?” 秦桑没有否认。 “秦桑,你脑子是不是秀逗了?”陈眠忽然冷了脸色,“以前你当着我的面都能若无其事的跟周旭尧调情的时候,我就很想问你,那样做到底累不累。” 分明就不喜欢那个人,还要装得很甜蜜,演给谁看呢? 跟不爱的人结婚,做着最亲密的事情,含笑调情,现在甚至想要生孩子,无视自己的感受和想法,那样活着不累么? “我只有一句话,不喜欢他就别生孩子。”她一声不吭那样跟周旭尧结婚也就算了,但是为了完成秦有天的心愿而选择要孩子,她不赞同,“除非你也对他有感情。” 孩子应该是一个家庭最好的礼物,而不应该为了某些动机不纯而存在,就像当初她得知自己怀孕以后,也不曾动过用孩子来挽留袁东晋的念头一样。 “那你跟温绍庭呢?也是没有喜欢上他的话,就不要孩子吗?” “当然!”陈眠回答得毫不犹豫。 秦桑被陈眠严肃的表情给震住,也不敢反驳,只是有些烦躁地问,“但是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啊,你说我要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你爸也不会希望你那么做,别犯蠢了,”顿了顿,陈眠继续有条不紊地分析,“现在他和周家那边斗得如火如荼,你趁这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再说。” 陈眠抬起手腕瞟了一眼时间,随即拿起放在一旁的包,“我该去接温睿放学了,你就好好想一想,你对周旭尧,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吧。” 说完,她起身,也不理会秦桑哀怨的眼神,干脆果断地离开。 本以为跟陈眠谈一谈能找得到答案,结果她的脑子更乱了。 …… 办公室里,周旭尧半倚在落地窗前,手里夹着点燃的烟,俯首睨着大厦下方宛若蝼蚁的行人和车辆。 阳光从正面洒落进来,他的脸一半明媚一半阴暗。 而在另外一侧,一个身形相当的男人,单手抄在裤袋里,另外一手夹着烟搁在唇边抽着,吞云吐雾间,清润的轮廓有几分冷贵。 他正是周云靳。 “收手吧。”周云靳率先打破了沉默,沉稳的声音略显冷淡。 周旭尧维持着一个动作没有动,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眼,唇角的弧度也勾勒得正好,“我还以为你不会插手进来。” 周云靳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浓雾散开,愈发模糊了轮廓,“我也是周家人。” 没有什么感情,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周旭尧终于有了动作,他轻轻弹了一下手里的烟蒂,抖落烟灰,然后把烟含在唇里,缓缓西了一口,又不疾不徐地吐息,唇齿和鼻息之间溢出青白的烟雾徐徐散开,薄唇弥漫着一抹讥诮,“我差点忘记了这个事实。” 是的,他是周家人,所以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周云靳微微侧首,面容干净俊朗,丝毫不介意周旭尧话里的讽刺,“已经够了,继续下去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你忘记你母亲的事情了?” 提起自己的母亲,周旭尧眸色倏然幽暗,眉宇上更像是拢了一阵黑色的风暴,凝向周云靳的眼神都想凝结了一层薄冰,唇角的弧度愈深,“可惜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周旭尧。” 周云靳默了默,“你有十足的把握吗?你能百分百确认这么下去,你在乎的人不会出什么意外吗?”他字字句句都落在了周旭尧的痛处上,“当年你觉得自己能护得住凌菲,结局呢?” 周旭尧的薄唇倏地抿成一道直线,缄默不言。 “秦桑挺好的,”周云靳错开了视线,落在窗户外面的天空上,忽然淡淡地开口,“你应该好好想想。” “你们动不了她。”周旭尧的声音相识淬了冰。 周云靳却笑了,他没有法波周旭尧的话,而是平静地说道,“旭尧,韩家的婚约无效了,周家现在这个样子,以你的能力,也轻易动不了你了,难道还不足够吗?” 周旭尧兴致缺缺吐出烟雾,“季海琼让你找我,应该不止这样吧?” “我没跟她说来找你。” 那天,季海琼让他想办法把季以旋接回来,他是有所犹豫的,毕竟就算她不提,他也没有打算继续让周旭尧把周家逼上了死路。 然而季海琼提了,他能猜到她接下来的打算,与其让她安排其他人去做这件事情,倒不如他来行动,最起码,他更能确保季以旋的安危。 周旭尧眉目沉寂,视线移到他的脸上,若有所思。 “我当方面希望你可要就此收手,”周云靳从容不怕地说道,“这样对谁都有好处。” 周旭尧笑得高深莫测,“你刚才说了,你是周家人,”语气平静,“你认为我会相信你?” 周家人对权利的渴望,难道他会不清楚?他体内也流淌着一半周家人的血,所以也有着类似的本性,不管开始他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这些年一直在追求权利和金钱,这一点他觉不否认。 “哪怕我妈利用姐的命来要挟,你也不打算妥协?” “以前,以旋对谁最好,我想你比我还要清楚,”周旭尧不慌不忙,“你都不介意,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又为什么要那么在乎?” 手里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煋火不小心烫了一下手指,周旭尧手一松,烟蒂掉在了地板上,他抬脚碾熄,“而且她本来可以不参与其中,是你亲手把她拉了进去,现在你要跟我讨论手足情深?” 从让帮她逃婚开始,周旭尧就想让季以旋置身事外,能逃多远是多远,结果事与愿违,季海琼的手段果然是够狠,把她往死路上逼。 现在成了昏迷不醒的植物人,都还不肯放手,身为她的亲生母亲,剩余价值一天不榨干,都誓不罢休,他这个弟弟又能算什么? 周云靳因为周旭尧的话而缄默下来,因为周旭尧所说的都是事实,他无从反驳。 “我可以跟你保证她不会有事,不过希望罢手。” 周旭尧转身往办公桌前走去,“等你说服了你那位至高无上的妈,再来跟我谈这个事情。” —— 盛兴集团总裁办公室。 席助理推门而进,“陆总,鉴定书送过来了。”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的密封文件袋,说罢就递给了陆禹行,一副欲言又止。 陆禹行接过,他阴翳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把席助理的犹豫的放在眼里,镇定自若地拆开了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了一份白色的纸张,薄薄的A4纸,只有三张。 “亲子关系鉴定报告”几个黑色的字体清晰映入眼帘。 男人修长的手指捏着薄纸,找到鉴定结论,温凉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几秒钟,尔后凉漠的启唇,“结果确定没有问题?” 席助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委托可靠的人做的鉴定,他确认了全程都是他经手的,所以结果,不会出错……” 陆禹行眉心冷凝,沉吟了片刻,他忽然开口道,“那个医生能信任得过吗?” “他是我的发小,可信。” 陆禹行抬眸看向席助理,漠漠说道,“那么,你再委托他做一件事。” 第254章 晚餐时间,餐桌里。 周旭尧第三次开口叫唤秦桑的名字,她才如梦初醒般,惊得手里的筷子啪一下掉在了桌子上,眼神闪过的些许慌乱,也被周旭尧精准地扑捉到,她地看向了周旭尧,“呃?怎么了?” 男人面容寡淡看着她,“你在发什么呆?” 秦桑捡起筷子,低头却看见碗里已经堆满了菜,她没有夹菜的印象,所以这些都是他夹的? 周旭尧放下筷子,长臂一伸,温热的掌心已经覆盖在她的额头上,突如其来的举止,秦桑微微怔忪,看见他眉心轻蹙,“没有发热,身体哪里不舒服?” 他做得很自然,仿佛两人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一般。 秦桑脑袋迟钝而空白,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 有那么一瞬间,她空荡荡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是否他现在这种温柔,曾经也对其他的女人做过无数次。 他的温柔体贴,曾经也属于别人,而她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想到这里,秦桑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发堵。 其实陈年往事不应该拎出来计较,那样的女人才是真的不可爱,令人厌烦。 可是女人就是那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忽然就会控制不住小情绪。 周旭尧盯着她变幻莫测的脸,眸色暗沉。 这时候,一旁的小卡吃了两口它的猫粮,便嫌弃地抛弃了,挪动着它胖墩身材走到周旭尧的脚边,伸出猫爪开始挠他的裤腿,还不忘喵喵直叫。 周旭尧低头瞥了它一眼,什么样的主人养出什么样的猫,小卡眯着猫眼的时候,总感觉跟秦桑眯着眼睛散漫的模式是一个模样的,他犹豫了几秒,最后抖了抖腿,想要把它赶跑。 因为小卡自从跟着秦桑嫁到这里以后,它的身材已经胖了一圈,这真是感谢周旭尧这个毫无节制乱喂它吃东西的坏习惯,秦桑为此已经骂了他好几回,所以也不再好任意满足小卡的食欲。 然而小卡被他这动作给惹毛了,忽然大叫了一声,爪子狠狠地抓下去,在周旭尧的脚踝上抓出了几条血痕,接着逃之夭夭,胖乎乎的身材竟然也十分灵活地一跃,跳到了秦桑的双腿上避难。 秦桑正浮躁不已,腿上忽然一沉,她被惊吓到,条件反射地抡着拳头往小卡招呼去,小卡挨了一拳,臭脾气也来了,又喵的一声,把秦桑的手给抓破了皮,然后逃窜出了餐厅。 周旭尧也顾不得自己被抓,黑着一张脸,抓过秦桑的手看了一眼,声音阴冷,“我今天就要把它给炖了!” 秦桑全身一缩,声音委屈又可怜,“疼!” 周旭尧现在也没心思管小卡,转头吩咐保姆,“把医药箱拿过来。” 说着,抱起秦桑就往客厅走去。 黄昏落幕,客厅那一面玻璃墙透入了一层暖绒而橘红的余晖,秦桑坐在柔软舒服的沙发上,靠在靠枕上,抬眸睨着背对着她站得笔直而挺拔的背影出神。 虽然没有瞧见他的正面,却从他低沉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不耐烦和暴躁。 周旭尧的电话拨给了秦彦堔。 而秦彦堔此时正处于水深火热里,被他家老头子给骗到了一个餐厅里相亲,等他发现这是一场鸿门宴的时候,想要走又苦于找不到借口,正准备英雄就义的时候,周旭尧的电话来了。 这么多年,只要看到周旭尧和温绍庭的电话,秦彦堔都有种灾难的感觉,而这一刻,他觉得周旭尧拨来的电话简直就是天籁之音,救命之泉。 哪怕在这之前,他因为季以旋被带走这事心虚得一直祈祷周旭尧别找他,这时候,他认为只要能把他带离这个相亲宴,让他做牛做马都愿意! 秦彦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果断接起,还没开口,就听见周旭尧说道,“被猫抓破了皮流血了要怎么处理?” 秦彦堔脑袋当机了一秒钟,本想骂出口的话再接触到在座几位人物探视的目光以后,虚伪地一笑,故意捡令人误会的字眼夸大其词,“流血量如何?能止住吗?” 周旭尧拿着手机顿了几秒,菲薄的唇微掀,声音凉得像是在滴水,“被猫爪一下,难不成还会血流如注?” 他怀疑秦彦堔是不是做手术做多了,满脑子都只剩下血腥,“你把处理步骤跟我简单说一下,我处理就行。” 秦彦堔口吻很严肃,说话的语速也很快,认真得仿佛就像在战场救死扶伤,“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来。” 他说完就掐断了通话,一边收起手机一边急急忙忙地道,“抱歉,临时有个病人出了意外,我现在必须马上回医院。” 秦彦堔的那位老子不在,陪他一起过来的是他家母上,而女方也是母亲带着女儿,在场的三个女人知道秦彦堔是医生,但是对医生的职责不甚明了,所以被秦彦堔那十万火急的表情唬得一愣一愣的,谁也没有拦他。 就这样,秦彦堔成功脱离虎口。 这边,周旭尧盯着被挂断通话的手机,那张俊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秦桑隐约觉得他全身都在冒着黑色的冷气,阴森可怖。 秦彦堔利用周旭尧成功脱身以后,还是十分有自知之明,主动给周旭尧重新打了电话回来,“刚才不方便说话。” “现在方便了?” 秦彦堔很肯定,如果他在周旭尧面前,一定会见血,他单手扶着方向盘,装傻充楞地道,“被猫抓伤流血的话,先用水冲洗伤口,然后用碘酒进行消毒,再用酒精清洗一下,这样只是第一时间的简单处理,最后还是需要注射疫苗的。” “你带疫苗过来,我在家。”这一次,是周旭尧把电话给挂了。 秦彦堔捏着手机,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发动了车子。 周旭尧按照秦彦堔所说的那样临时帮秦桑处理伤口。 盯着男人的侧颜,秦桑楞了楞,碘酒碰到伤口的时候,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周旭尧侧过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现在就特别会折腾。” 腿骨折没好,参加个婚礼又弄了一身淤青,现在好了,又被猫给抓伤了。 她眼眶微红,气息有些不顺,“还不是因为你惹毛了它。” 他挑眉,也不打算跟她争辩这个,帮她处理好了以后又如法炮制给自己伤口清洗了一遍。 “说吧,到底怎么了?”周旭尧忽然开口道。 秦桑楞了楞,“什么?” 他看着她,“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情让你纠结了?” 从他走进家门开始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了,刚才吃饭的时候也一直在发呆,完全心不在焉的,如果他这样都还瞧不出她的不对劲,他就真该去挂眼科了。 秦桑偏过头,有意避开了他的视,“没事。” 周旭尧察觉她的小动作,顿时拉下了脸,也不顾保姆还在客厅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深邃的眼睛微眯,嗓音淡而沉稳,“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叫没事?” 秦桑的眼底映着他轮廓分明线条干净的脸,思绪渐渐变得更加乱糟糟,心尖上仿佛被有一根刺,不深不浅地扎得她异常难受。 张口欲言,结果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强行挣脱了他的手,下巴白皙的肌肤上印着男人浅浅的指印。 “桑桑。”他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度。 “我说没事就没事,心情莫名其妙的不爽一定需要有理由吗?”她愠怒地瞪了瞪眼睛,“人都会有间接性阴郁症,你就当我间接性发作好了。” 她的脑子现在乱成一团麻,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在想什么。 尤其是他对她做出一些关怀的举止的时候,莫名地感到心塞,甚至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质问他的过去,这种感觉,让她感到焦躁且不安,而越在意,越是难以平静。 周旭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须臾,他将她圈进怀里,手掌忽然落在她的头上,顺着她的发轻抚,“你在焦躁不安些什么?” 波澜不惊的语气,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成功安抚了她。 秦桑靠在他的怀里,隔着衣料,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富有节奏地灌入她的耳里,男人的气息还带着淡淡的沐浴香味,他们彼此靠得那么近,那么近。 “抱歉,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是她有些无理取闹,只是烦躁起来就把控不住。 周旭尧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淡淡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嗯?” 她轻轻地摇头,然后身体一滑,头枕着在他的腿上,脸埋在他的小腹上,“真的没什么事。” 知道她不愿意说,周旭尧也没记继续逼她,低声道,“你晚饭什么都没吃,先起来吃点东西。” “没食欲。” “没食欲也不能不吃,还是你想吃什么?让阿姨给你做?” 秦桑没有马上回答,静默了几秒,忽然问他,“周旭尧,你以前是不是经常给其他的女人下厨做吃的?” 安静了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回答,秦桑忍不住抬头,发现周旭尧正低头看着她,深邃的眼神让她心跳骤然慢了半拍。 她有些恼,又有些窘,推了他一把,“干嘛不说话?” 他慢悠悠的启唇,“你觉得我很有时间天天下厨去讨好女人?” 而且,就他那换女人如衣服的速度,如果每一个都费这么多心思,他还有时间经营公司? 秦桑撇撇嘴,“我哪里知道。” 周旭尧若有所思地瞟了她一下,弯了弯唇,声音压得很低,“想让我给你做吃的?” “没有。” 想了想,她又问,“跟凌菲一起的时候经常为她下厨?” 话音落下,秦桑还不忘自我审视了一下,嗯,她并不是在吃醋,而是忽然好奇而已,语气也很平静。 而周旭尧听了她的话,大概知道她今天晚上阴晴不定的情绪根源在哪里了。 往事如烟,很多事情周旭尧都已经没有太多的记忆,又或者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用心记住。 须臾,他面容很沉静,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怀念的脸色,“有过,不过不经常。” 那时候都是学生,相处的时间一般都是在学校,而他又时常逃课跟人鬼混,哪里有什么机会下厨,不过记忆里还是有过几回,具体原因也忘记了。 秦桑堵着的那口气好像顺了一些,她从他腿上爬起来坐在一旁,“我要吃你做的打卤面。” 她跳脱的思维,想到一出是一出。 那说话的架势,透着一股傲娇。 周旭尧对她说风就是雨的脾气也没在意,看着她的脸失笑,“好,不过需要花些时间,先喝点阿姨炖好的汤?” 那汤是专门为她炖的,对恢复她的腿伤有好处,最近天天喝,都是一个味道,久了她也腻味了,“我还不饿。” “阿姨花了一个下午炖的,喝一碗。”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若是再拒绝,就是糟蹋了保姆的心意,有些恹恹地应声,“好。” 周旭尧这才起身往厨房走了进去。 秦桑坐在沙发上,盯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 这男人听话起来的时候,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 周旭尧做好面走出来,发现那个小女人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走过去,把她叫起来。 秦桑看了他一眼,睡意未散,懒懒地打着呵欠,周旭尧勾了勾唇,俯身把她抱进了餐厅。 面条的卖相很好,最近一直口吻偏清淡的她,看到那一层红油,就已经食指大动,香味更是勾出了她的食欲。 秦桑尝了一口,便忍不住第二口,他的手艺丝毫不输给陆禹行。 “没想到你真的会做。”秦桑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周旭尧笑了笑,淡淡道,“以前我妈在的时候,经常给我做。” 小时候也跟着他母亲学过,有时候也会自己做来吃,不过他母亲走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也没有吃过。 这是周旭尧第一次提起关于他妈妈的事情,事实上,她对他的了解也更多是来源于一些传言,知道他是周家不认可的私生子,亲身母亲病死,少年时期叛逆,而实际到底是如何,他不说,她也没问。 “我最喜欢吃的就是打卤面,”秦桑一边用筷子卷着面条,一边回忆道,“我妈妈在的时候,经常会给我做。” 秦桑的情绪忽然有点低落。 “想你妈妈了?” 她顿了顿,轻轻地点头,就是忽然想起了。 母亲离世的时候,她也还小,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妈妈很温柔,做的打卤面很好吃,其余的大多数记忆都已经模糊了。 “听说她是个大美人?” 秦桑抬眸看了他一眼,“我长得像她,你觉得美吗?” 回应她的是他低沉愉悦的笑声。 “笑什么笑?”她闷闷地睨他一眼。 周旭尧敛住笑意,问她,“好吃吗?” 秦桑闻言,将筷子卷好的面条递到他的唇边,“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他很配合地张口吃下,还自我满足地评价了一句,“嗯,味道果然很好,不像某人糊掉还咸得跟死海浓度一样另外夹着鸡蛋壳的面条。” 秦桑,“……” “你出去,别在这影响我的食欲。” 周旭尧置若罔闻,盯着面条道,“我也没吃饱,分量这么多,你分我一点。” 秦桑把碗圈住,生怕他抢了去似的,“没吃饱你去加热饭菜吃,面条正好够我自己吃。” “你吃不完这么多,一会又积食了。” “不要,没你的份!” “别这么小气……” 餐厅里,两人就为一碗面给闹上了,最后秦桑还是弟不过周旭尧,被他无耻地拉着共同分享一碗面条。 秦彦堔到的时候,正好看到秦桑给周旭尧喂食的画面,十分辣眼睛地张开十指捂住眼睛,“我说你们要不要这么花式秀法?顾虑一下旁人的感受好吗?” 周旭尧淡然自若地抽过纸巾擦拭嘴巴,慢条斯理地看向他,眼底淌着漠然,“嫉妒的话,一会注射碗疫苗你回去继续找刚才的那个相亲对象。” 秦彦堔,“……” 他刚才的反常,一般人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周旭尧还是知道的,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他那种抽风式对话。 倒是一旁的保姆问秦彦堔,“秦医生吃过晚饭了吗?” 终于有一个人关心自己,秦彦堔满眼都是感动,“还没。” 本以为能好好吃一顿饭,结果是鸿门宴,他就喝了一口茶,然后又被周旭尧叫来这里了,根本没时间吃饭。 “那正好,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热一热饭菜。” “谢谢了。”秦彦堔真是要热泪盈眶了。 周旭尧倒是没有丧尽天良到连饭都不给秦彦堔吃的程度,保姆很快就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来,他吃得很快,那个吃相,好像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一样。 “你是穷得吃不上饭,还是你家老子已经残暴道饭都不给你?”周旭尧深皱着眉头。 季以旋的事情在先,秦彦堔理亏,他不跟周旭尧这个嘴巴沾毒的男人较劲,吃饱喝足以后,才提起来这的目的,“谁被猫抓了?” “我们两都被抓了。” 秦桑放下筷子,从周旭尧的手里接过纸巾,“能不能不要打针?” 她最近被扎得次数有点多,手背还有一块淤青没消散呢,对于怕疼的她来说,已经快要产生针头恐惧症了。 “嗯,疫苗注射会相对其他要疼一些,”秦彦堔不帮忙安慰就算了,还添油加醋,“总共也就只需要打五针而已。” 秦桑,“……” “需要我给你家老子打个电话定位一下你的位置吗?”周旭尧朝他扔去一记冷眼,嗓音染着凉意。 秦桑挽唇笑得明艳动人,声音温软无害,“要不让小卡进来伺候他一下好了。” 周旭尧符合,“阿姨,小卡呢?” 这两夫妇一唱一和的,跟唱戏似的欺负他孤家寡人,秦彦堔算是怕了,“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吗?两位老祖宗能休停了吗?” 给他们两人分别注射了疫苗,又帮周旭尧检查了一下伤口,然后重新包扎了一遍,“愈合得不错,记得按时到医院去换药。” 周旭尧穿好衣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完全没放在心上。 秦彦堔瞥了瞥秦桑,想了想最后说了句,“没事我先走了。” 周旭尧摆手,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这种典型的过河抽板的人,秦彦堔已经提不起力气跟吐槽他的冷漠无情了。 …… 浴室玻璃门上是模糊的一片,卧室很安静,里面的水声淅淅沥沥的传来,秦桑坐在床上,用电脑平板在看慕秋岚给她发过来的最新一季珠宝设计图片,搁置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摸过来看了一眼来显,是一窜陌生的号码,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你好。” 电话那端有一道男低音灌了过来,“桑桑,是我,周云靳。” 秦桑握住手机的手微微僵住。 原本靠坐在床头上的背,也不由得挺直。 仍记得婚礼上周云靳温润如玉的笑容,明明帮忙隐瞒了季以旋逃婚的事实,以为他跟周云岳那种男人不一样,结果到头来…… “周四少,我跟你不熟,还是别叫得那么亲昵比较好。”秦桑漆黑的眸子眯起,声线凉薄。 若是在此之前,她不会介意,现在她很不喜。 “旭尧在旁边吗?”周云靳对她露出的敌意不以为意。 秦桑转头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不冷不热的,“找我有事吗?” 一片沉默,须臾,周云靳又道,“有些事想跟你谈一下,方便吗?” 短短的半分钟的沉默里,千万种念头翻滚而过,秦桑抿紧了唇瓣,嗓音清凉而疏离,“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事好谈。” 站的立场不同,就没有交流的必要。 “你们周家的事情也跟我没关系,如果是要说那些的话,我想你可以不用说了,你应该找的是周旭尧,而不是我。” 手机的彼端隐约传来一声低笑,并未因为秦桑的排斥而生气,徐徐开口道,“我记得你对我姐一直很热心,所以我想找你谈一下,或许会更适合。” 第255章 听到季以旋三个字,秦桑的呼吸一窒,神经又紧绷了几度。 她溢出一声轻袅袅的笑声,宛若自嘲,“四少,你该不会想是让我去劝说周旭尧吧?” “这样做,这对大家都好。” 秦桑拉下脸,“四少抬举我了,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一个男人听从我的话。” 周旭尧当时把决定权交给她的时候,她都无法那么提出口,现在又怎么可能因为周云靳的几句话就调转枪头? 再者,她很有自知之明,自认为她确实没有那个本事让周旭尧为她放弃所有一切的计划。 周云靳大概早就猜到她会拒绝,沉缓的声音不疾不徐地,“桑桑,如果你不想蹚这一趟浑水,当初就不应该出手帮了我姐,更不应该让她逃婚,你觉得她变成这样,你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打蛇打七寸,周云靳很好地掐中了秦桑的要害。 秦桑的脸色骤然一变,正在此时,她听到浴室的门打开了,手指一动,直接掐断了通话。 她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反常得周旭尧想不注意都有些难。 男人裸着上身,下体就围着一条浴巾,顶着一头滴着水的墨黑短发,踱步来到床边,“谁的电话?” 秦桑捏紧手机,笑了笑,“眠眠的。” 周旭尧狐疑地看她一眼,“这么晚找你还有事?” “没什么事,女人之间的闲聊而已。”说着,她低头调出通话记录,把那一串陌生的号码给删除了,然后才把手机扔到一旁。 周旭尧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却又视而不见。 秦桑抬起头,这才注意到他竟然直接淋浴了,缠在腰腹上的纱布已经全湿了,蹙着眉头呵斥,“你伤口还没愈合,这样淋浴发炎了怎么办?” 然而作为伤患的男人,没有一点自觉,反而像个没事的人一般,“没事,把纱布换一下就好了。” “秦彦堔才帮你换的!” 他就不能自觉听话一点? 周旭尧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到一旁,然后动手就拆纱布,没一会儿就解了下来,打开放在一旁的药箱的拿出一卷干净的纱布地给秦桑,“帮我重新缠一下。” “……”直接把他缠成木乃伊算了! 周旭尧坐在床边上,方便她的动作。 纱布需要绕一圈,如此一来,秦桑几乎整个人都帖在了他身上,男人刚洗完澡,本就偏高温的体质,此时的温度更高一点,秦桑拉纱布的时候,手指不小心总会触碰到他。 渐渐的,房间里的气息变得暧昧横生。 尤其是周旭尧有意无意地低着头,呼吸喷在她的耳根上。 秦桑觉得卧室的空调温度不够低,全身都有些发热,从耳根出一路地烧红起来,为了打破这种微妙的氛围,她找了话题扯开,“季以旋那边怎么样了?” “暂时没事。”他一张一合之间,气息释数喷在她的脖颈上,些微痒意。 秦桑尽量拉开了一点距离,“季海琼还没联系你吗?” 按道理,季海琼不像是那种干等待的人,行动力一向很强。 周旭尧垂眸睨了一眼胸前的女人,白皙素净的脸蛋,此时红扑扑的,像一颗熟透的苹果,勾人垂涎不已。 “周云靳来找过我。” 因为某个名字,秦桑蓦地慌了一下,便倒在了男人怀里。 “压到你的伤口了吗?”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手却不小心摸到了某羞人的部位。 秦桑整个人一僵,眸子一下子睁大得极大,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整张脸都扭曲的男人,“你……你……” 你了个半天也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周旭尧绷着脸闭了闭眼睛,眼神幽暗得像是要吞噬了人,微微抽搐的额角,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气息紊乱而粗重,“秦桑,你到底在做什么?” 要知道,他已经很久没碰过她了,当然,也没有碰过其他的女人,而且她已经三番四次地挑衅他的忍耐力了,现在…… 四目相对,秦桑又羞又穷,还有茫然失措。 只是不小心地碰了一下,谁知道他就马上变这样了! “我,我不是故,故意的……”被他炽热的眼神盯着一阵紧张,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舌头捋不直。 周旭尧盯着她,低沉的声音沙哑性感得一塌糊涂,“你说该怎么办?” “怎,怎么办?”秦桑往后退了一部,眼底露出警惕,“那个,伤口还没好……” 秦桑从所未有的为自己和他受伤而感到高兴。 她退他进,步步紧逼,“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卧室的灯光全开,亮如白昼一般,秦桑能看见男人额头上隐隐跳跃着的经脉,那双过分墨黑的眼眸,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生吞了似的。 赤裸着的肌理均匀而结实,充满了力量,这么看上去,性感又透着危险的气息。 秦桑抖了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已经露出一副快要哭的表情,“周旭尧,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不过它冷静不了。” 秦桑的视线下意识地顺着他往下看,蓦地揪过一旁的枕头朝他砸了过去,“你这个色胚!”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抵在了床头上。 “你敢碰我试试看!”秦桑受不了地扯开嗓子叫了出来,分明紧张得要死,却还使劲用眼睛瞪他。 她的威胁毫无威慑力,所以瞪了他不到一秒钟,就被男人成功俘虏了唇。 一分钟,两分钟,也不知道到底被他问了多久,他松开她的时候,全身的知觉都集中在唇瓣上,又痛又麻。 “周太太,”他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的,甚至有些虚弱,“早晚会被你逼疯的。” 秦桑看得出来他很难受,额头上,脸上,已经有覆盖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 可是这样不能怪她啊,毕竟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而且自己的心情也没有收拾好,怎么糊里糊涂便宜了他。 她捋了下舌头,小声蠕语,“那个,你可以去洗个冷水澡。” 周旭尧,“……” 见过狠心的,但是没见过秦桑这么狠心的。 最后,他到底也是没有得逞,灰溜溜地走进浴室,当真只能接受了她的建议,冷水降温去了,好不容易降完火,再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躺下来,躲进了被窝里。 这个缩头乌龟。 他失笑,擦干身上的水,缠好了纱布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结果就是,秦桑本想问周云靳找他到底说了什么,也没来得及问出来。 —— 清晨微露,她醒过来的时候,身侧的位置已经凉了,周旭尧早已经起来,她懒在床上好一会儿慢吞吞地起身。 洗漱完下楼,客厅和餐厅都没有找到男人的身影,她问保姆,“周旭尧呢?” “太太,先生已经出门了,”保姆一边给她布置早餐一边说道。 闻言,秦桑眉心轻轻蹙起,她今天需要去医院做复检,本以为他会陪着一起去,没想到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就走了。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又跟保姆道,“一会我要去医院复检,你给司机打个电话告诉一声。” 保姆笑了笑,“先生出门之前已经安排好了,我会陪太太直接去医院。” “他安排好了?” “是的,先生出门之前说他今天有事情,医院那边的复检医生也联系过了,道了医院直接检查就行。” 秦桑皱着的眉头这才松弛了几分。 来接她的司机是去秦家时候的那个司机,秦桑没有记错的话,他是周旭尧的专用司机。 坐上车,“今天为什么是你过来?不用跟着周旭尧?” 司机跟那些缄默呆板的保镖是一样的表情,回答秦桑问题也是中规中矩,态度恭顺,“老大让我今天负责接送你。” 只有这么一句话,平静的声音没有感情,木然得无趣。 秦桑知道继续问他也不见得会给她透露多两个字,这些人嘴巴严实得很,于是兴致缺缺地闭上了嘴巴,低头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周旭尧打个电话,最后也不了了之。 由于周旭尧视线已经安排好,而且是在秦彦堔所在的医院,所以过程很顺利,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和纰漏。 离开之前,保姆让秦桑在休息室里等着,保镖就站在门外,然而,就在保姆转身关上门的瞬间,有一个身影从屏后走了出来。 周云靳身上披着白大褂,出色的身材配深邃俊美的五官,矜贵优雅更像一个供人欣赏的模特。 这里是秦彦堔吩咐人特意空出来的休息间,所以秦桑完全没预料到会有人,更别提是周云靳,看见他的时候吃了一惊,正要开口叫出声,嘴巴已经被男人的手掌给捂住。 暗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叫,我没有恶意。” 秦桑瞪着眼睛警惕地看着他,周云靳温和地浅笑,“答应我你不会叫,我就松开手。” 她犹豫了几秒,点头。 周云靳依言松开手,拉过一旁的椅子在秦桑的跟前坐了下来,淡定从容,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对秦桑的信任。 “抱歉,刚才不是故意要吓你的。”他启唇道歉。 秦桑眉目温凉,淡淡道,“如果你要跟我说的还是那些,就不必了,我想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昨晚两人的话没谈完就中断了通话,没想到他会选择直接出现在她面前,能得知周旭尧没有陪同,又掐得准她出现在这里,说是巧合,也未免太过了,除非就是刻意的安排。 由此看来,他的本事果真也不小。 比起她竖起刺猬般的防备,周云靳倒是显得很闲适,挂着笑容道,“如果你真的不在意,现在就可以把门口外面的人叫进来。” 秦桑抿着唇,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摸不透他面具下的想法。 “只要旭尧现在收手,我保证以旋不会有事,而且会安排她出国治疗,”周云靳有条不紊地说着,“如果他想要继续下去,暂且不说季家不会袖手旁观,我妈也不会轻易让他得逞,而最先受罪的人,一定是以旋。” 看似温和的男人,言辞一片不容置喙,恩威并施。 言则,如果她不答应,季以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是她间接造成。 秦桑也不知道该不该替季以旋感到悲哀,生在这种家庭,父母是冷血的,手足是绝情的,连存在的价值都是有限的。 绯色的唇动了动,她问周云靳,“听说你和她自小就感情不错,现在看来,这点感情真是不堪一击,周云靳,你这么利用自己的亲姐姐,难道就不会感到内疚和不安吗?” 男人修葺整齐的墨色短发之下的脸,有了微末的变化,对秦桑的讥讽和指责避而不谈,也不曾辩解半句,他撇开脸,看向了窗外的蓝天,淡淡地说道,“我妈的耐心已经不多了,在她动手之前,希望你能好好劝一下旭尧。” “你们周家的人是不是都听不懂人话,”秦桑略显几分不耐烦,“同样的话到底要我重复几遍?” 周旭尧给她的感觉已经够像一个严重病患了,可眼前这个男人比起周旭尧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算周旭尧对她有那么一点心思,也不至于愿意为她倾其所有的地步好么? 周云靳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她面前的光,居高临下地盯着秦桑,眼底蕴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对自己多一点自信。” 他抬步从她身侧越过,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到了门口处又顿了顿,没有回头,“我是周家人没错,不过我也是他和以旋的手足,所以我希望能用最好的方式解决掉这些事情。” 话语掷地有声,他拉开门,门外的保镖发现他,一下就把他拦堵在门口处,“太太,您没事吧?” 秦桑转过轮椅,淡淡说道,“让他走吧。” 两个保镖没有动,相窥了一眼,“太太,抱歉,我们需要经过老大的同意。” 凭空进去了一个人,他们竟然毫无所觉,被周旭尧知道了,责罚必定不轻,而明明可以拦下的人让他走了,更是罪加一等,他们自然不会同意。 秦桑眉目清冷,声音的温度也降了下来,“我说让他走!”威严和气魄仅次于周旭尧,“还是你们觉得我连这点权利都没有?” “太太,这……”他们对秦桑的脾气不了解,然而周旭尧对她宝贝的程度还是有目共睹,否则周旭尧也不会安排自己的专用司机亲自接送了。 然而这关系到她的人生安危倘若因为他们的疏忽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届时只怕死不足惜。 他们也是在其位尽其责,秦桑缓和了语气,“周旭尧那边我自己会跟他说,你们不用担心。” 保镖想了想,侧开了身,周云靳唇角挂着似而非的笑,潇洒地离开。 空荡荡的走廊里,周云靳刚走出两步,便跟迎面而来的温绍庭撞上了。 温绍庭是来找秦彦堔的,不过他人不在。 他挑眉看了看周云靳那副装扮,尚未开口,周云靳已经率先打破了沉默,“温先生,这么巧。” 在周云靳的身后不足一米的距离,温绍庭发现了秦桑的身影,温漠的轮廓没有任何表情,疏离冷漠地打了个招呼,“周四少,你怎么也在这儿?” 温家跟周家来往并不频繁,温绍庭更是出了周旭尧,和周家同辈的人几乎没有交集,对周云靳的熟悉程度也仅仅限于周旭尧的关系上。 其实曾经两人有机会可以深交,那时候温绍庭的上级看中了周云靳的得天独厚的计算机天分,想让他入伍,不过周云靳拒绝了。 周云靳双手抄进白大褂的衣袋里,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目的,“如你所见,我找我的弟妹聊了几句。” 说着,他又转身看了看秦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皮鞋落在瓷砖地板上,回荡着沉稳有力的声响,瞪脚步声渐渐走远,温绍庭才走到秦桑的面前,自上而下,眸光温漠扫了她一眼。 “我跟她说两句,你们下去。”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保镖却依言退在了一段距离外。 周旭尧是他们的上司,她好歹是他们上司的正牌老婆,刚才她的命令他们还反抗了一下,现在对着温绍庭竟然那么听话,秦桑不止一点点心塞。 她抿了下唇,抬起脸看向温绍庭。 挺拔的身躯西装革履,深邃的五官,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虽然冷贵,却带着一股难得的正气,到底是部队里浸泡训练过的男人。 他除了对陈眠能有一点表情,对其他人都像是面部神经瘫痪了似的,秦桑也没在意他这种陌生人的态度,不过有些意外他竟然会单独跟她谈话。 “温先生,你别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我是循规蹈矩的好公民,你这样会吓到我。”秦桑也不知道陈眠到底是怎么忍受这种冷淡得随时随地都能让空气结冰的木纳男人。 温绍庭没有动,站在她的跟前像是一座大山,无形的压迫感迎面压下来,他似乎也没将就或者收敛自己强大气场的打算,只是垂着眼眸,视线落在秦桑素净姣好的脸蛋上,“旭尧十二岁那年,母亲患上了重病,对于贫困的他们来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她母亲为此不得不私下试着联系周家那个男人,不过被拒绝了,旭尧无意中听到她母亲讲的电话,得知了他的父亲是谁,所以一个人找上了周家。” “彼时周家正处于一个关键时期,所以季海琼索性利用了旭尧,私底下让人把旭尧的母亲逼死了,然后对外公开旭尧是她收养的孤儿,因为这样的善举,让周家获得了极好的评价。” 秦桑心尖微微发紧,沉默了半响以后,她声线微哑问道,“所以,是季海琼害死了他妈妈?” 传闻里说周旭尧母亲病死了以后,季海琼碍于周家的脸面把周旭尧收为养子,对外隐瞒了他私生子的身份,作为一个女人,可以说是胸襟宽广了。 然而,温绍庭告诉的她的,确是另外一个故事的版本。 “季海琼的一些犯罪证据已经收集好,虽然不是十分充分,但是足以让她在监牢里度过下辈子,”温绍庭仍旧是维持着一个声调,寡淡,事不关己,“不过昨天晚上,他让我先别把那些证据举报上去。” 温绍庭为人冷淡,属于那种沉默寡言的男人,哪怕他和陈眠结婚了,而她身为陈眠的好姐妹,彼此的对话大概用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完,算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 乍然听到他说了这么多话,秦桑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他本人。 而他不温不火不带感情的陈述,虽然没有很明确地表明什么,却令秦桑喉咙隐约翻涌了一阵酸涩味。 她隐约有些明白,周旭尧为什么要那么做,温绍庭浪费这么多口舌,又想表达什么。 这个不善言辞的冷漠男人,用最平静却又最犀利的态度,在为周旭尧鸣不平。 秦桑低垂着头,搁置在膝盖上的十指微颤着,卷曲着,低声喃语,“我不知道这些。” 所以他对周家赶尽杀绝,对季海琼穷追不舍。 忽然想起昨晚他不小心提起了一下他母亲时候的那个复杂的表情,秦桑鼻尖有些酸酸的。 她忽然有些懂了,他除了怨恨周家,大概更多的是,怨恨自己当年冲动无知,给自己的母亲带来了灾厄。 他无法原谅周家和自己。 再想想,当初他让她别插手季以旋的事情,她甚至骂他冷血无情,站在道德的制高线上无知地指责他,遂不知,那是她自以为是一种伪善。 他说她天真无知甚至愚蠢,其实一点也没有错。 因为痛不在她的身上,所以她才不痛不痒,理所当然…… 再想想周旭尧,他总是反驳她,对她提出的要求不予理会。然而事后,却又一次次忽略自己的感受,不顾自己的立场和为难,尽量帮她完成了她想要做的事情。 不声不响。 容忍她一次又一次的无理取闹,甚至这一回,关于季以旋的问题,他问她的意见,甚至想要把决定权交付给她。 可她又做了什么呢?除了得寸进尺,只有一次次质疑他的目的。 温绍庭漠漠地看了她一眼,连招呼也不打,直接从她身侧举步离开。 第256章 从医院里出来,仲夏已经走完一半的时间,阳光仍旧强烈而灼人,秦桑微微眯了眯眼眸,抬手遮挡了一下刺目的光线。 犹记得去年刚回国的时候,那天的天气和今天差不多,天空湛蓝得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没有云朵,她靠着人行道而行,被一些街头飞车党故意的靠近而刮到了身体,跌到在地板上之前,她被偶遇的周旭尧给扶住。 那时候,她对他的记忆仅仅限于陶思然的未婚夫,且是个危险人物,彼此陌生得跟路人也差不多,然而他却莫名其妙的拉着她道医院,强迫她去做身体检查。 时光匆忙得让人毫无所觉,那时候的她,哪里会想到自己今天会是他周旭尧的妻子,而且,还得知了他那么多的秘密。 坐上车,她对司机道,“去公司。” 司机冷冷淡淡地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秦桑把他的不赞同看着眼底,周旭尧的心腹到底是跟其他的保镖有所不同,大概就是对于周旭尧下过的命令,哪怕是死,也会执行到底。 该说是忠诚,还是固执? 她挽了挽唇角,丝毫不把他无声的拒绝放在眼里,盈盈浅笑着,“如果你不送我过去,那我下车打的过去好了,不过若是再途中遇到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 司机抿成直线的唇角下垂了几度,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几秒的沉凝后漠声道,“现在是特殊时期,希望你身为老大的女人,可以有基本的自知之明,别给老大捣乱添麻烦。” 完全没有把她看作是他上司的妻子,而是被迫无奈而不得不待在她身边,说话不单是冰冷疏离,语气里明显透着一股你是个麻烦精的漠视感。 宛若她只会托后腿,嫌弃得不加掩饰。 周旭尧身边那么多人,尤其是属于他手下的人,只有他敢这么对如此不客气说话。 秦桑淡淡地抬眸,看着他冰冷的眼神。 她不知道这个司机的真名,只记得周旭尧和容旌叫他K,不像是名字,反而更像一个符号代称,只听从周旭尧一个人的命令。 K的性格极冷,和陆禹行那种类型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骨子里或许比陆禹行更为冷血和狠戾,除了周旭尧,对谁都极端漠视,秦桑一点也不怀疑,谁若是动了周旭尧,他一定会拼了命去报复。 这段时间的接触,秦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GAY,爱的人是周旭尧。 由于身边存在隐伏危险,周旭尧说过在关键时刻,K是个可以相信的人,所以她才跟容旌多问了几句关于K的事情。 得知他是周旭尧在国外流浪的那端时间认识的人,在遇到周旭尧之前,他是无家可归的街头流氓,无依无靠,生活就是活在今天,不知明天在何处的人。 和周旭尧相遇在一次乱斗里,周旭尧跟人发生冲突,他无端被卷进去,遭受了无辜灾难,事后周旭尧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总而言之就是把他带回了家。 之后他就跟着周旭尧了。 盯了他半响,“去公司。” 不容置喙的口吻,她同样不会畏惧他。 K的语调就像一条直线,永远不会有起伏,“这个时候,你应该回家好好待着。” “周旭尧要求你别让我出事,可没让你限制我的行动自由,”秦桑微微蹙眉,“还是你觉得自己没有能力保护我好?” K不喜欢女人,因为女人在他眼里等同于麻烦,而秦桑这个女人,更是他眼里最大的麻烦,是最碍眼的那个。 激将法什么对他自然是无效,不过前面半句她说对了,周旭尧确实只吩咐他保护好她,并未限制她的自由。 缄默了半响,像是在较劲。 秦桑倒是十分有耐心,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捋了捋散落在脸颊上的碎发。 大概僵持了三分钟,K碰了砰他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跟上。” 随后发动了车子,一脚踩在油门上,车辆汇入了车流里,平稳前行。 他没说去哪儿,不过秦桑知道,他一定是送她去周旭尧的公司。 大概行驶了十五分钟,车辆进入了周旭尧公司所在的大厦地下停车库。 下了车,K跟在保姆的身后,在地下停车库的电梯门前等候着。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明亮的电梯里,周旭尧俊颜温润,白色的衬衫没有系领带,领口的纽扣敞开了两枚,下摆塞在裤腰上,黑色的西装敞开着,配上熨得不起褶皱的黑色西裤和同色系的皮鞋,冷贵又略显几分休闲的慵懒。 而在他的身侧,韩悠一袭娇嫩的少女粉色及膝短裙,这样的年纪配着这样的打扮,嫩得像个校园里的女大学生。 两人站在一起,在外人眼里俨然就是佳偶一对,不过落在秦桑的眼里,就像一个有钱而又年轻的男人包养了一个女人。 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怎么瞧就怎么扎眼。 尤其是电梯门那一瞬间,两人在交谈着,周旭尧为了将就韩悠的身高,而微微佝偻了背。 他们也没想到秦桑会出现在这里。 周旭尧的视线和秦桑对上,四目相对之间,气氛瞬息变得微妙。 韩悠一手挎着包,脸色在看见秦桑的一秒之内,瞬间拉下,仿佛遇见了自己的仇人。 “桑桑。”周旭尧楞了一秒,随后抬步走出了电梯,站在了秦桑的跟前。 秦桑不紧不慢地瞥了眼像个刺猬一样的韩悠,淡淡启唇,“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周旭尧尚未开口,韩悠已经随着周旭尧的动作站到了他的身侧,笑着抢先回答道,“我们准备一起去吃午饭。” “是么?”她仰着头,视线从韩悠的身上转移到周旭尧的脸上,轻袅袅地吐出两个字,辨不出喜怒。 周旭尧没反驳韩悠的话,而是垂眸看着秦桑,淡淡问道,“你怎么来了?” 站在秦桑和保姆身后的K,闻言说了一句,“太太强行要求过来。” 这话听着怎么都有点恶人先告状的味道,秦桑觉得K这是在落井下石,指不定在心底里希望着周旭尧会给她白脸色教训人。 秦桑无视K,绯色的唇轻挽起一抹弧度,分明凉薄,却又似温纯无害,“怎么?我不能来?”声音温婉得能滴出水,“还是我打扰道你们了?” 周家出事以后,韩家为了防止被周家所拖累,所以抢先在周家之前,对外公开了周旭尧已婚的身份,因此对外宣布了韩悠和周旭尧的婚约取消了。 这相当于站了立场,表明了态度,韩家人不应该再跟周家或者周旭尧再有来往,周旭尧和韩悠更谈不上能在这种敏感的时期这么成双成对地出去吃饭。 是闲得发慌,想尧被狗仔拍两人同进同出的照片而闹出热门话题么? 周旭尧眉骨跳了跳,俯身在秦桑的秀气而饱满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别乱说,这是谈工作上的事情。” 工作? 秦桑看向了韩悠,只见对方冷了冷眼神,语气恶劣,“看着我做什么,事实上我们就是去出去吃饭。” 只不过,这一顿饭,并非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周旭尧淡淡地瞥了韩悠一眼,语调平静,“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周旭尧,这一次的合作可不是只有你一家公司想要,在你之前和再此之后,有人排着队等着摇尾乞怜等着跟我们合作,你这副怠慢的态度算怎么回事?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谈了?” 韩悠这一口气几乎不带停顿,说得冠冕堂皇,且自我良好感觉爆棚,微抬着下巴,倨傲得像一只等你跪拜在面前的孔雀。 周旭尧的眼神渐暗,淡淡启唇,“既然不稀罕跟我合作,韩小姐可以回去了。” 韩悠没想到周旭尧会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顿时一噎,“你——” “检查报告出来了吗?伤口情况如何?”韩悠被噎住还不要紧,可恶的是周旭尧扔下那么一句话以后,压根没理会她的表情,看着秦桑神色温柔地关心秦桑。 秦桑因为周旭尧的态度,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刚才清冷的嗓音,变得濡软温婉,“医生说恢复情况很好,让我每天都要试着慢慢走一走做复检运动。” 周旭尧提她把落在脸颊上的碎发别到耳根后,问她,“要去医院做复检吗?医院里的设施比较完全,复检效果会比较好,要的话,我给你安排。” 秦桑摇了摇头,“不用,在家就行。” 她又不是多么严重,慢慢地走一下就能恢复,去医院太麻烦了,而且最近这样的情况,去医院一定需要给她配置人保障她的人生安全问题,现在连K都分配到她身边了,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之前,她不懂他也就罢了,现在已经明白各种缘由,她不想因为那么点小事儿让他劳师动众。 “好,听你的。”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交流起来,完全把一旁的秦桑当成空气一般透明的存在。 韩悠看着周旭尧对着秦桑连哄带骗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陡然恼怒得声音也随之拔尖,“你们说完了?周旭尧,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相对韩悠的怒不可遏,秦桑朝周旭尧清淡说道,“你忙的话就去吧,别忘别人等太久了,不用管我。” 韩悠用鼻孔发出不屑的轻哼,语气里冷冷的全是不屑,“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外面到处蹦跶,好好待在家里安心做个精致的花瓶不就好了。” 这话怎么听着好似她有多厉害似的。 韩悠也本以为秦桑这种脾气听了这种话会跟她争辩,却不料秦桑竟笑靥如花,“像你这样的姿色,再走几趟韩国,也许会有机会当花瓶也不一定。” 讽刺不成反被取笑,韩悠的脸色是又青又白,抖着唇,半天也反驳不出一个字来。 周旭尧并未打算管两个女人的唇枪舌战,他淡淡地看着韩悠,“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告诉韩震,合作的事情,如果真有心想谈,让他亲自过来找我。” 韩悠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看着周旭尧,震怒如巨浪翻卷,然而脸色却是僵化的,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旭尧不再看她,低头轻声问秦桑,“既然来了,中午就陪我吃饭,有什么想吃的吗?” 秦桑未曾开口,身后的K冷漠的声音传来,“老大。” 虽然是恭敬的称呼,但他的语气是想要阻止周旭尧。 秦桑能听得出来。 虽然很想顺着周旭尧的话把韩悠气得个七孔生烟,然而想起温绍庭在医院里的那番话,最后还是压了那股冲动,“不了,我就是觉得一个人待在家里有点闷,出来了就顺便过来看看而已,你没必要因为我而耽误了工作。” 她不知道周旭尧和韩悠谈的合作有多大,不过他刚才竟然本意是想要跟韩悠出去吃饭,再加上K的阻拦,大概也是一笔不错的生意。 若是周旭尧因为她而错失了这一次的合作,只怕本就对她不满的K,会彻底将她视为红颜涡水,夸张点没准就是眼中钉了。 若是哪天他脑子转不过弯来,为了周旭尧,没准他一个不小心就把秦桑给出卖了也说不准。 周旭尧深邃的眼眸微微一敛,一瞬不瞬地盯着秦桑,“你确定?” 秦桑颔首,“我先回去了,”她对保姆道,“阿姨,我们走吧。” 保姆应声,想要推着她掉头回去,但是周旭尧的手分别扶在轮椅的两侧,并未打算让他们走。 “松手啊,我们尧回家了。” 半眯着眼眸狭长深沉,菲薄唇轻启,“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以他对她的了解,没事她是不会来找他的。 秦桑的呼吸一紧,莫明地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睛能看穿她心底的想法,她扯出一抹微笑,“我就是想来个袭击查岗,看看周公子是真在忙呢,还是借着忙这个理由在跟女人幽会。” 顿了顿,她拿眼角斜瞥了一旁的脸色难看的韩悠,“既然确认了,当然就要撤了。” 韩悠被她那一记轻蔑的眼神瞥得不由得怒由心生,“秦桑,你——” 她欲言又止,骂人的话始终没有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词穷,还是因为担心被周旭尧赶回丢面子。 “就这样?” “不然呢?” 周旭尧缄默了几秒,须臾,他淡淡道,“你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女人。” 秦桑抿了抿唇,“以前不会,不代表现在和以后不会!” 周旭尧的审视不着痕迹地掠过她的眼睛,思考了一会儿,站直了身体,“那好,让K送你回去。” 秦桑淡淡地应声,“嗯。” 保姆推着秦桑原路返回,K却被周旭尧的眼神暗示而杵在原地,周旭尧本想等保姆和秦桑走远的时候问问K,秦桑发生了些什么。 不料秦桑像是有先知能力一般,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K,你还在那里做什么?走了!” 周旭尧眼神微动,单手抄进裤袋里,朝K颔首,“去吧。” 既然她现在不着急,那就代表她可以缓一缓。 虽然很高兴她的懂事和体贴,但是周旭尧始终不太习惯她这样异常的行为举止,一直有话直说的人,忽然开始选择沉默,这会令他很难拿捏。 周旭尧下的命令,K就算再不乐意,最后也只能转身跟上秦桑他们。 车库里一阵响声过后,秦桑他们的车已经离开。 韩悠和周旭尧还站在电梯门口前,车库里的只有橘黄色的光线,昏沉晦暗。 “我们也该走了。”韩悠皱着眉头,打断了周旭尧的沉思。 周旭尧眸色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并不说话,然后长腿迈开朝他的专用停车位走了过去,拉开车门,委身坐进了驾驶座。 韩悠紧跟在他的身后,绕道车门的另一侧,她的手刚碰上副驾座的车门门把,想要拉开车门坐上去,却怎么也拉开。 动作有些粗暴的连续拉动几下,韩悠沉下脸,拍了拍车门,“周旭尧,开锁啊!” 周旭尧坐在驾驶座上,伸手拉过安全带啪嗒一声扣上,完成一连串动作以后,他方才不紧不慢地转头抬眸,同时降落了车窗。 韩悠皱眉提醒他,“你还没开锁,我打不开车门。” 周旭尧低沉的声音很清淡,“你开自己的车。” “什么?”韩悠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叫出了声音,“周旭尧你要丢下我自己一个人?” 他这算几个意思?明明是要一起去吃饭,为什么不让她坐车! 周旭尧就好像选择性失聪,对韩悠质疑的声音隔绝在外,“不是说他们在等着吗?赶紧去开车带路吧。” 韩悠由小到大,优渥的生活环境,使得她总是有点高人一等,抛开这一层家庭背景不提,在外国的时候,单凭她这样出色的容貌,也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她搭车! 周旭尧是她整个人生中的第一个! “周旭尧,你还敢更多分一点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三言两语离不开她那种自我身份高贵的优越感和存在感,动辄开口就是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已经是韩悠的口头禅。 周旭尧懒得跟她废话,一言不发地把车窗关上,也把她叽叽咕咕的声音给隔断,然后发动车子,一脚踩在油门上,名贵的车子嗖一下飞了出来。 韩悠站在距离车身几公分,周旭尧骤然加速开车,与她擦身而过,韩悠被吓得尖叫了一声,然后脚下的高跟一崴,一屁股跌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周旭尧!”韩悠气得发狂。 然而,回应了她的,只有绝尘而去的车辆扬起的灰层,没人理会她一个人的狼狈和即将崩溃的情绪。 …… 回去别墅的路上,秦桑总觉得有两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然而每一次抬头看向后视镜,那视线又顿时消失了,而她只捕捉到一缕残影。 她盯着窗外的风景,再一次察觉那视线,并未急着去寻找,而是悠悠然地继续若无其事地看着车窗外。 顿了几秒,掐准了时间,等那视线移开以后,她这才转过头,定定地盯着后视镜。 K抬眸凝向后视镜,猝不及防地对上秦桑深凉的视线,楞了楞,而后又淡然自若地重新落在前方的路况上。 面不改色地连秦桑都忍不住在心底为他叫服。 秦桑摆弄了一下盖在膝盖上的薄毯子,浅浅问道,“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 这么一直用那种眼神窥探她,令她感到浑身都不自在。 K的脸上没有任何地板表情变化,寡言形成的习惯,他开口之前在心底组织了语言,“在医院的时候,为什么要放走周云靳。” 他没有陪着她进去医院,而是在这里等着,听到保镖汇报过来的内容的时候,他本想独自拦截住周云靳,然而周云靳走了医院大门以后,外面有人在候着吗,他没有机会动手了。 秦桑看了他一眼,没打算跟他坦白,也不以为他会为自己隐瞒周旭尧,“我会亲自跟周旭尧说。” “你这样会坏事。”K在陈述一个事实。 前面是红绿灯,时间足以让接连的两辆车通过,然而就在此时,跟在秦桑他们后面的保镖的车,忽然被旁边一辆车强行横插了进来,秦桑他们的车从斑马线上呼啸而过,而跟着的车被亮起的红灯强行逼停在了后面。 秦桑还在想要怎么回答K的指责,却听到他冷冽的声音传来,“抓紧了!” 经过上次事故的洗礼,秦桑的神经反应弧都有了记忆,在他的一声令下,她的手已经一把扶住了一旁的扶手,全身倏然紧绷,精神高度集中起来。 前面是进入车流量少的路段,马路上空旷得能赛车,K沉着冷静地一脚踩在油门上,不管它限速违规,全神贯注地提速行驶,试图摆脱后面紧追而来的车。 保姆没见过这种阵仗,被吓得魂都飞了,牢牢抓着车扶手,脸色发白,秦桑虽然好一点,然而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背,还是出卖了她的害怕的情绪。 她不敢开口要求开慢一点,因为慢下来以后,等待她的到底是什么,根本无法预料。 一场追赶,最后还是因为对方有备而来,把他们给逼停了下来。 跟着的保镖还没有追上来,不用想都知道已经被拖住了,现在,只有K一个人,而对方是前后包抄,两辆车上下来了七八个人,敌众我寡…… 第257章 临海居门口。 一辆车急刹停下,韩悠推开车门走下来,精致的脸蛋上挂着一抹怒气,隐忍而不发,随手把手里的车钥匙交给了一旁的泊车小弟,踩着高跟鞋,脚步有些匆忙地追上了周旭尧。 “周旭尧,你给我等一下!”她抓住周旭尧的手臂,“我让你等一下,你听不到吗?” 周旭尧不着痕迹的拨开她的手,半垂着眼眸睨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韩悠。 对女人一向态度温和的周旭尧,唯独在对待韩悠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冷,韩悠是为此是只能恨得在心底咬牙切齿,“你刚才开车的时候把我刮倒了,你就不担心我被刮着摔着了?” 周旭尧蓦地收住脚步,眼神凉漠,“韩悠,如果你不想好好谈工作,现在就可以走了。” 韩悠咬着唇,生生把自己的脾气给压了下去,跟着周旭尧并肩而行。 随着服务员一路通过弯弯绕绕的小道,经过外围的长廊,来到约好的雅间门前,推开门,“韩小姐,这是您预约的雅间。” 环境幽静的雅间里,空无一人。 韩悠率先走了进去,发现站在门口上的周旭尧没有动,她回头,皱着眉头,“还站在那做什么?” 周旭尧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启唇漠漠说道,“你不是说有人在等着?” 韩悠脸色骤然一僵,转过身挪开了视线,抬步往用餐桌子前走了过去,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下,“那是我骗你的,他们应该也快到了,我们等一会儿吧。” 周旭尧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顿了几秒,举步走了过去。 服务员将一旁的香薰点上,这是临海居的习惯,点上了以后转身礼貌恭顺地问韩悠,“韩小姐,现在就上菜吗?” 韩悠笑了笑了,“不用,你先下去吧。” “好的。” 服务员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雅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香薰淡淡的幽香缓缓弥漫在空气里。 临海居这个地方,周旭尧也算是常客,所以对这里的很多东西都很熟悉,加之他常年训练下来的警惕,他很快就发现相信的味道跟以前的不一样。 掀起眼帘看向坐在他对面的韩悠,瞳仁微微皱缩了一下。 韩悠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推到周旭尧的面前,“喝茶吧。” 周旭尧盯着淡黄色的茶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青花色的陶瓷杯沿,端起茶水送到唇边正要喝下去,却瞥见了韩悠那过分炙热而紧张的眼神,他一下子顿住,薄唇轻抿了一下,把茶杯放下,一瞬不瞬地盯着韩悠,缄默不言。 男人清俊的脸上,唯独一双眼睛黑得像是要滴墨,韩悠不安地笑了笑,“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因为紧张,她的掌心冒出了一层稠腻感。 周旭尧菲薄的唇噙着一抹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略显得几分漫不经心,忽然开口说道,“韩悠,你应该知道,韩震能保得了你一次,保不了你两次。” 英俊脸庞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平静得瞧不出端倪,只是轻浅的口吻,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迎面压了过来。 是警告,也是提醒。 韩悠握着茶壶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碰到了陶瓷杯沿,滚烫的茶水不小心洒了出来,溅到了她的白皙的手指。 “嘶——”她疼得抽了一口冷气,把茶壶重重搁置在了桌子上,神色慌乱,周旭尧见状,抽过纸巾递到了她的面前。 韩悠迟钝了几秒,咬着下唇接了过来,“谢谢。” 擦拭掉手上的茶水,又低头整理桌子。 周旭尧并未理会她的心虚的闪避,低下头,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扣,“韩悠,我的耐心不多。” 韩悠僵笑着,“我怎么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闻言,周旭尧停下手里的动作,清俊的脸上依旧挂着笑,然而笑意却不抵他凉薄的眼底,韩悠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后脊背有一阵的寒意爬上脊背,心尖抑不住地颤栗,无措地看着他。 周旭尧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含在唇上,青白的烟雾晕散将他的五官笼罩得模糊不清,却气势清贵,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香薰,茶水。” 他说了两个词,简洁得一个多余的鼻音都不曾有。 韩悠僵住地坐着,心头却狠狠地震了一下,仍旧装得无辜,“什么?” 周旭尧脸色深沉晦暗,眼神更像是淬了冰,声音也跟着冷下来,“看来你是学不聪明了。” 有些把戏,糊弄别人可以,但他混的时间,比她走过的路都要多,这些拙劣的手段,他早不知道见识过多少,而比她厉害的人吗,他也遇到好几个。 讲真,韩悠这点小动作,他完全不放在眼里。 周旭尧只是冷冷的睨着韩悠,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温度,夹手指间的烟在燃着,空气中酝酿着一股烟草的气息,把香薰的那股味道冲淡了不少,“韩震也知道?” 韩震现在是韩家公司的执行总裁,如此一来,韩悠想要在韩家公司里工作,就不是什么问题,只不过这一次的和韩家谈的合作,派过来是韩悠,周旭尧还是有点意外的。 不过在公司的时候,韩悠只是把策划书送了过来,并未详谈任何的事情,而是提出了一起吃中午饭,这一次的负责人也会出现,所以周旭尧才同意过来。 很可惜,结果并非如此。 韩悠仍旧是那个任性得不顾后果的韩悠。 只是,他很想知道,韩震是否也参与其中。 韩悠咬着下唇,眼底慌乱很明显,已经无处可藏,“你为什么会知道?” 确实,她做得很隐晦,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这些,不过怪就只能怪,她遇上的人是周旭尧。 周旭尧起身,端起陶瓷杯,修长的腿迈开,走到了放置香薰的桌子上,然后,随手一倾斜,茶水全部倒在了香薰壶里,火苗就灭了。 男人寡淡的脸上,唯独一双黑得深沉的眼睛,透出了一丝嗜血的凉薄,惊悸人心,“韩悠,我一向不太喜欢刁难一个女人,”清淡的口吻,宛若一阵轻风,“这一次就算了。” “不过——” 就在韩悠刚要松下一口气,他蓦地又出声,眼神迸着凌厉的寒芒,像一把锋利的刀刃,架在她细嫩的脖子上,稍有不慎,就会见血。 “你那点心思最好收敛一下,”他步履沉稳,行走至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冷眼睨下,淡淡启唇,“你应该知道,当年那件事情,是韩震救了你。” 当年韩悠害惨了凌菲,事发以后,她没有出现在现场,不过听说,若不是旁人拦下来,韩震也许就被周旭尧给打死了,她害怕得不敢出现,躲起来的那几天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再后来是韩震联系了她,韩震很理智地告诉她周旭尧在找她,让她出国,她当下就一走了之了。 也许正是因为她没见过周旭尧发怒的模样,所以几年以后的现在,才不知死活地想要给他下套。 “旭尧哥。” 曾经的韩悠,就是那么称呼周旭尧的,骄傲又柔软,心无城府的让周旭尧也对她多了几分宠爱。 只是时隔多年以后,再被她这么称呼,周旭尧只觉得讽刺。 韩悠皱着眉,眼底闪烁着一层泪光,“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的真心?非要这么践踏我?” 她就是不甘心,为什么做了那么多以后,他都不看她一眼,现在两人的婚约也取消了,她牢牢抓住的救命稻草,就这样被砍断。 从此再也找不到借口接近他,她为此暴躁、绝望、不安,却在此时她得知秦桑对于出轨男人格外痛恨,尤其是婚内出轨,所以她才想要利用这一次的工作合作关系作为契机…… 只要他们没有婚姻关系,一切都还有转机,她就是那么想着。 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爱情而努力,而耍心机,难道错了吗? 不,她不认为自己有错。 周旭尧忽然当着她的眠,握着茶杯的手五指一松,茶杯砰一下掉落,陶瓷碎了一地。 韩悠被吓了一跳,坐在椅子上轻颤了一下,眼神慌乱地看着周旭尧。 周旭尧就那么站着,全身带着令人不容忽视的气场,俊美的五官上挂着的笑,透着一层无法忽视的冷,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在安静的空间响起,“你喜欢一个杯子,哪天它碎了,你还喜欢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 周旭尧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韩悠,伸手摸出手机,来显是K,接起来,“到家了?” 电话那端默了几秒,隐约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几秒以后,K沉凉的声线只说了短短的五个字,“老大,对不起。” 周旭尧眉眼上骤然一沉,“对不起什么?” 平静的语气,难以分辨他的想法。 K身上受了好几处伤,握着手机的手背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有鲜红的血溢出,他却像个没事的人一般,用力握着手机,沉吟了一秒钟,吐词清晰,“途中遇到夹击,因为我的失误,太太被他们带走了。” 他的话,一如他的人,简洁明了,一句直指重点。 周旭尧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直无形的大手攫住,捏的生生作疼。 “回别墅等着。”周旭尧扔下这一句,直接把电话给切断了。 K抿着唇,全身的神经都绷得很紧,手机的金属外壳,都几乎要被他的力气给掰弯了。 韩悠不知道低谁给他打了电话,又说了些什么,但是隐约又能猜测得到,看见他挂断电话就要走,慌忙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顾不得矜持和害怕,牢牢抓住他的手臂,“你去哪里?” “韩悠,这件事情与你有关吗?” 她约他出来,那边秦桑出事,一些事情巧合得令他不得不怀疑韩悠。 韩悠楞了一愣,随即出口否认,“当然没有!” “我好像没跟你说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又冷了几度,像冬天的寒风。 韩悠怔住,抓住周旭尧手臂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有些无措,尔后扯了扯唇,笑得很讽刺,“你这么着急,难道不是秦桑出事了吗?现在除了她的事情,你还会为谁这么着急?” 周旭尧敛住深邃的暗眸,盯着她的眼睛看几秒,淡淡说道,“最好就是没有关系。” 拉开门,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厚重的门砰一下合上,把韩悠尖锐抓狂表情隔绝。 被他这样无视,韩悠简直就是暴跳如雷,全然顾不上自己的形象,拉开门冲了出去,对着远处的背影,撕开声音喊了出来,“周旭尧,你给我站住!” 一边骂着,快步跑了过去,然而还是慢了一部,她扑上去的那一刻,电梯最后的一条缝隙已经阖紧,她的手只触碰道冰凉的电梯门。 “周旭尧!”她拦不住他。 公众场合上这么大的声音,引得一旁的人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目光,还有窃窃私语。 韩悠气得有些神志不清,憋不住心底的憋屈,被人当成猴子耍,她倏地转身,精致的面容有几分扭曲,“看什么看!滚!” 周围的人见状,以为她是神经病,议论声更大了一些。 幸好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走了过来,“韩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另外那边有工作人员在疏散客人。 韩悠冷着眼瞪了一眼那个男服务员,冷冷地讽刺,“一群废物,都给我滚开!” 她是把实际事迹暴露的过错都怪在了服务员的身上。 男服务员依旧噙着公式化的微笑,微微露出洁白的牙齿,“韩小姐,如果是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周到,还请您体谅,不过这儿是公众场合,您这样大声喧哗,我们会很难办。” 韩悠已经被周旭尧气得一肚子气了,现在还要被一个服务员指责,她瞬间像一枚被点燃的暗雷,怒不可遏,“你的意思我错了?” 来这里的客人,谁不是非富即贵的人? 而韩悠背后是一整个韩家,这个服务员自然也是很清楚,所以面对韩悠的指责,他一时间为难了起来,微微着躬背,不敢反驳,只是低声解释着,“对不起,韩小姐,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韩悠越发趾高气扬,全然不把其他的人放在眼里,本性展露无遗,“不过把你们的经理给我叫过来,我要投诉你!” “韩小姐……这……”这个服务员简直就是无辜躺枪的鱼,早知道刚才发现骚动就应该第一时间通知经理了。 “怎么?听不到我说话?”韩悠咄咄逼人。 “韩悠,你在做什么?” 倏然一道低沉的男低音插了进来,为难服务员解了围。 “哥……” 来人正是韩震,韩悠对上他,瞬间像是一只焉了气的起球。 韩震一身黑色的西装,精贵而冷漠,出众的气质让人心生好感,服务员看见他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他眉目冷淡地看着韩悠,眉心微微轻蹙着,淡声问道,“旭尧人呢?你不是说他答应出来吃饭?” 韩悠咬着下唇,双手攥成了拳头,又闹又怒地说:“走了。” 她本来就另有计划,没有打算乖乖地带周旭尧去见韩震。 韩震敛了敛眸色,表情淡得让人心悸,“走了?为什么?” “我又不是他的谁,哪里知道他为什么要走?”因为秦桑,因为他宝贝的那个女人,他就头也不回扔下她一个人走了。 韩震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淡淡问道,“刚才有服务员说你另外预约了一个包厢,你是想做什么?” 韩悠做了亏心事,也不敢直视韩震的眼睛,摁下电梯,“我高兴,现在人也走了,我也要回去了。” 脚步还没迈开,手腕上一阵刺痛,她刚抬头,就被韩震强行拽进了电梯里。 “哥,你抓疼我了!”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人,韩悠皱着眉头挣开了他的束缚,轻轻揉捏着被抓疼的位置。 韩震修长的身姿站得挺拔笔直,盯着韩悠的视线很冷,薄唇更是抿成了直线,不怒而威的气势叫人不敢忽视。 他低漠地开口说道,“韩悠,我应该警告过你,别去招惹周旭尧,如果你继续这么下去,我会撤掉你现在的职位,你也不用来公司上班了,给我滚回家去乖乖当你的大小姐!” 韩悠的秉性如何,他这个当哥的,再清楚不过,周旭尧来了又走,具体缘由不清楚,淡原因一定是在韩悠的身上。 毋庸置疑。 韩悠抬起下巴,瞪大眼睛看着他,“这是爸爸的意思,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当初韩悠要靳公司,韩震没有反对,但是却反对她的职位,不过韩家的男主人宠溺这个唯一的女儿,也觉得她需要锻炼,所以就允许了,连韩震都没有否决的权利。 韩震波澜不惊地说道,“如果爸爸知道你进公司是为了周旭尧,你觉得他会任由你胡来?” “你不能这么做!” “我也是为了你好。” 韩悠拔尖了声音,“如果真的为了我好,那就帮我把周旭尧抢古过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他!喜欢到快要疯掉了!” 韩震眼神愈发地冷冽,“韩悠,你别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周旭尧,你要触及了他的底线,届时整个韩家都保不住你!” “我不用你管!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你最好也别管!” 韩悠也并不是那么害怕韩震,之所以会听他的话,一方面是因为韩震有时候确实会令人不敢反抗,而另一方面是因为当年自己整出那样的事情,到底有些心虚亏欠。 可是现在韩震要拆散她和周旭尧,这叫她怎么容忍? 所以任性野蛮起来,连韩震的威胁和警告也对她毫无影响。 电梯的门打开,“你敢跟爸爸告状试试看?我就把当年你和凌菲苟且的视频公诸天下!” “韩悠!”韩震阴沉下一张脸,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几乎爆炸了。 他竟然不知道,她还藏着视频! 是他太过信任这个妹妹了吗?还是他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她? 韩悠缩了缩脑袋,还是死不肯松口,咬了咬牙齿,发狠道,“我说真的!所以你最好别管我!”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步出了电梯,徒留韩震一个人震怒地站在电梯里,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 西井别墅。 保姆跟着K走进了大门,刚刚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她现在仍旧惊魂未定,整个人走路的脚步都有些虚浮不踏实,像是踩在云朵上,随时会掉下去。 K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站在门边上,双手抱住胸前,不再有任何动作。 保姆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不过对上他冷冰冰的模样,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K闭上眼睛,靠在墙壁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的那些画面,脸色更冷了一些,保姆去而复返,手里拿着家庭医药箱重新走了回来,正好看见K皱着眉头露出一抹痛苦的表情。 “那个,你身上的伤口还是先处理一下吧。”保姆站着里他一步之遥,小小声地说道,生怕他会生气。 K张开眼,抿着面无表情,“不用。” 保姆犹豫了几秒,还是于心不忍,“太太刚才为了护着你还受伤了,现在你这样,太太知道一定会不高兴的。” 不知道是不是保姆的错觉,提到秦桑的那一瞬间,她觉得K的模样有些奇怪,好像很生气,又好像很气恼,太复杂了,分不清楚。 K顿了好几秒,犹豫不定了一阵子以后,还是接过了医药箱,然后蹲下来,保姆见状,“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冷漠地拒绝,然后动作熟练地替自己处理伤口。 …… 半小时候,周旭尧回到了西井别墅。 修长的身影刚迈进大门,K便迎了上去,因为愧疚而微微低着头,“老大。” 周旭尧温漠的轮廓线条冷硬,“K,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是我失职。”没有任何的反驳和辩解。 周旭尧却二话不说,蓦地抡起拳头,狠狠往K的脸上招呼了过去,K的身形晃了晃,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下一秒,就被周旭尧扎扎实实地撂倒在地上。 身体和地板摩擦出一道闷响,在客厅里大得有些触目惊心。 第258章 周旭尧下手的时候没有一丝放水的意思,招招式式均中要害,脸上也挨了好几下,左边的眼角处甚至肿起来一块,即便如此,K也没有任何反抗,默默地承受着周旭尧愤怒的拳头。 保姆从未见过周旭尧这般全身带着血光的模样,单纯看着周旭尧下手都觉得战栗横生,不敢上前,也不敢吭声,哪怕她也很担心K的情况。 其他的保镖也在一旁看着,谁也没有上前劝阻,清一色的面无表情,视若无睹。 空气开隐约弥漫了一股血腥味,K身上穿着的都是暗色的衣服,所以瞧不见血迹,只有唇角上有血色,然而周旭尧穿的是白衬衫,上面沾了几滴鲜艳的红色。 那是K的血。 K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到底伤得有多严重,若不是胸口还在起伏着,保姆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断气了。 终于,周旭尧停了下来,抬起他隐匿在墨黑的短发下的那一张清俊的脸,淡淡地扫了一眼保姆,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阿姨,你先回房间。” 保姆犹豫了几秒,于心不忍地又看了看地板上挺尸的K,然后转身离开了客厅。 周旭尧走到中央的沙发上坐下来,顺手摸过茶几上的烟,低头含住了一支,打火机跳跃着蓝色的火苗,随着明灭的煋火,青白的烟雾徐徐散开,把男人的轮廓拉得很模糊,透着一层冷漠。 K从地板上爬起来,走到了周旭尧的跟前,低着头,“对不起,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 周旭尧随手将打火机扔在茶几上,砸得玻璃啪地响了一声。 他没有看K,脸上出了冷漠没有任何的表情,淡声道,“不用了,你明天就给我回英国。” K一震,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皲裂的痕迹,“我不回去。” 而站在一侧的那几个保镖也是心有戚戚,要知道,K就像是周旭尧的影子,如果说周旭尧是光明,那K就是黑暗,替周旭尧在背后打理了很多的事情。 他们这些人,出了听从周旭尧的命令,唯一有权驱动他们的,就是K。 虽然只是让K回去英国,并没有其他任何的意思,然而他们都很清楚,这已经是最严重的惩罚,代表着不被信任。 他们这些人,一旦不被自己跟随的主人信任,那是才是致命。 周旭尧心平气静地说道,“随便你,不过我身边不需要给我找麻烦的人。” 所以,他这是把K排除在他的中心范围。 这就是对他失责的惩罚。 K看着他面沉如水的脸上,隐约浮动的戾气,沉默了几秒,“这么多年的准备和隐忍,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现在想要因为一个女人就放弃这么多年的努力?” 在K的心底,周旭尧是他的信仰,跟在他的身边,一直坚信着尧替他手刃当年陷害过他摧毁过他人生的人,这是K唯一的目标,并且为之准备了那么多年,其中付出的精力和时间,已经无从计算。 可周旭尧现在却又懈怠的趋势,这令他觉得不安,并且难以接受,更重要的一点是,一旦周旭尧彻底放弃,那么久代表着他们这些背后的影子,就会成为不必要,失去了是价值的影子,最后的结局就是消失。 他不能也不愿意消失在周旭尧的身边,想要一直追随他。 自从秦桑出现以后,周旭尧就一直在变,为她改变整个计划,为了她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现在甚至想要放弃。 K难以接受,也无法理解,所以他总觉得秦桑碍眼碍事,若是没有她,就好了。 也就是出于这种微妙的心理,所以才会让人有机可乘,把秦桑给劫走了。 周旭尧的眼底迸出寒芒湛湛的光,“所以你以为,没有了秦桑,我就会继续下去?” K沉默不言。 他确实有这种念头。 “我知道你不喜欢秦桑,”周旭尧的又凉又淡,顿了顿,吐出一口烟,继续往下说,“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我把她交给你照看的缘由,好好替我看好她,不过现在看来,我对你的期望太高了。” K跟着他那么多年,对自己的忠诚度,周旭尧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他相信他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所以明知道他不喜欢秦桑,还是把他安排去保护秦桑。 但是他低估了K的固执和执念。 “我会把她救出来。”K加重了语气。 周旭尧漠漠地看了他一眼,须臾,他把烟蒂碾熄在烟灰缸上,淡淡的神色显得漫不经心,“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不能把她安全地带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事情的经过,他没有兴趣知道,他怕自己细问了下去,会忍不住掐断了K的脖子,因为以K的实力,没人能轻松从他身边带走一个人,除非他有意而为之。 “我知道了。”K没有异议,坦然接受了周旭尧的决定。 事实上,秦桑被带走以后,他就已经心生动摇了,然而想要补救,已经来不及。 周旭尧从沙发上起身,准备上楼,脚步刚踩上一步阶梯,他又蓦地顿住,微微侧过脸,“刚才她为什么要去公司?” 这一回,K没有隐瞒,“她在医院跟周云靳见了一面,两人到底说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不过她要求让周云靳走。” “对了,也偶遇了温先生,两人单独聊了一会儿。” 温绍庭跟她单独聊了? 周旭尧皱了皱眉头,没有再说话。 回到楼上的书房,他拿出手机直接给温绍庭打了电话。 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温婉而清淡的女声灌了过来,“喂。” 周旭尧用手指抚了抚眉心,对温绍庭和陈眠这一对夫妻有点无言以对,他打陈眠的手机,经常都是温绍庭接的电话,现在他要找温绍庭,却又变成是陈眠在接电话,这两个人,就不能有一点自己的隐私? 他淡淡地问道,“老二呢?” 陈眠是被温绍庭强行拉出来一起吃午餐,这会儿温绍庭去了洗手间,手机放在桌子上,看到是周旭尧的来电,所以她才接了起来。 然而打电话来的这个男人,心情似乎有些不好,语气都带着几分呛人的味道,她轻轻浅浅地回答,“他走开了,你一会儿再打过来吧。” “要多久。”周旭尧现在满心满眼都秦桑,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情绪难免有些浮躁和不耐。 陈眠刚要开口,眼角余光瞥见了温绍庭的身影走了回来,“他回来了。” 温绍庭刚走进,陈眠就把手机递给了他,“周旭尧,好像有急事。” “有事?”温绍庭一边接过手机,一边坐了下来。 周旭尧抬头看着窗外,开门见山问道,“你跟秦桑说了什么?” 温绍庭瞥了一眼陈眠,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丝波澜,不痛不痒地道,“没什么,聊了两句而已。”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热心,会主动跟别人聊两句,还是一个女人。” 除了陈眠,他就没见过温绍庭什么时候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去跟一个女人聊天。 何况刚才在公司的时候,秦桑看他的眼神明显的不对劲。 周云靳会跟她说什么,他大概能猜测得到,但周旭尧总觉得,主要的问题是出现在温绍庭的身上。 “只是给她几个提醒而已,”温绍庭的语调很温漠,冷冰冰的,“还是你已经小气到她跟一个男人说两句话都不能容忍的程度了?” 周旭尧,“……” 这种事情,只有他温绍庭才会做得出来。 “她现在被人带走了,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手机那端缄默了片刻,温绍庭漠漠的声音传来,“只是跟她提了一下你的过去而已。” “老二,我不知道你也会这么三八。” “我只是有点看不习惯你故作伟大的样子。” 周旭尧低声冷哼,“就你没有故作伟大,那你怎么不告诉陈眠,因为害怕她怀孕会血崩丧命,所以去做了结扎手术?” 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有那个男人会不想给她一个高大厉害的形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说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也好,自以为是也罢。 秦桑生性单纯,那就继续单纯就行,不需要知道太多那些复杂的东西。 温绍庭眉目一沉,视线落在他对面,面容清婉的陈眠的脸上,薄唇冷硬成直线,警告着周旭尧,“你嘴巴最好关严一点。” 周旭尧没搭理他的警告,淡淡说道,“秦桑被人带走了,是不是周家那些人做的目前还不知道,你那边也帮我查一下,尽快。” 切断了和温绍庭的通话,他开始着手安排其他的人也去调查。 之所以不能确定是不是周家动的手,是因为周云靳,周旭尧相信他不会让季海琼那么贸然行动,毕竟他不会想季以旋出事,然而也不排除季海琼会瞒着周云靳搞小动作。 至于K那边,周旭尧现在不能完全指望他。 —— 秦桑一双眼睛被黑色的布条蒙上,嘴巴也被沾了胶带,看不见也无法说话,坐在后车座上,只能感觉到一路颠簸,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把她带去哪里。 她的心底也害怕极了,刚刚就不应该冲动从车上下来,不然也不会成为别人的瓮中鳖。 不过,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大概还是会那么做,因为保姆是无辜的,她不愿意把一个无辜的人给牵连进来,还有一点就是,她可不想K这个男人因为自己而被人干掉,那样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颠簸终于停止了下来,车门咔擦一声被拉开,下一刻,她被人扣住了手臂,“下车。” 男人动作有些粗暴,秦桑一只脚不方便,几乎是被强行拽了下来,她的腿磕碰到了车门,疼得她全身一阵痉挛,身体软绵绵地栽倒在地板上。 “呜呜……”她想破口大骂,但是嘴巴被封得严实,所有的声音只化作一阵咽呜声。 那个男人终于注意到她的腿走动不便,冷着脸,皱着眉头,主动把她架了起来,帮她分担了大部分的支撑力,扶着她走进去。 因为眼睛看不见,听觉便异常的敏感,秦桑隐约能感觉到被带进了一个空旷的房间里,有些潮湿阴凉,一股霉味飘在空气里,闻着十分不舒服。 她安静地坐在木椅上,没有反抗,乖巧安静地模样,也没有人去为难她。 秦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漫长的等待和安静,她被绑住的手开始阵阵地发麻。 记忆里上一次被人绑架,还是孩童时代,那一回在短短三个小时里,她就被陆禹行带着人把她给救了出去,连苦头都没有吃到多少。 现在,她的腿伤尚未痊愈,刚又碰了一下,痛感一阵阵地折磨着她的神经,身体的温度也渐渐凉了下来,几个小时滴水未沾,她脑袋有些昏沉。 恍惚中,她终于听到有女人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沉稳优雅的步履,渐渐清晰,慢慢往她靠近。 铁门被推开,她扭过头对着来人的方向,对方似乎也在看她,即便眼睛看不见,秦桑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冷漠和不屑。 这种感觉说不上很熟悉,但是并不陌生,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过这种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气场,那就是季海琼。 “帮她摘下来。” 若说刚才凭借着气场去揣测,那么现在听到她的声音,秦桑已经百分之一百确定了,绑她的人,就是季海琼。 下一秒,她眼睛上的黑色布条被摘下来,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下子无法适应头顶倾泻而下的白炽灯光芒,秦桑闭了闭眼睛,重复了好几次,终于适应了光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空旷的旧房子,白色的墙壁粉漆脱落,斑驳上还有一道道被水渗过的痕迹,应该是被废置了很久的旧房,到处都蒙着一层灰。 嘴巴上的胶带也被撕掉,粗暴的动作拉扯过去,疼得她整张脸走抽搐了一下,眼睛也憋出了一阵湿润。 她双手仍被绳子束缚住,坐在椅子上,颤了颤眼睫,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季海琼的身上。 季海琼穿了一件紫色的旗袍,身段修长姣好,头发盘在脑后,淡淡的妆容把她的憔悴掩盖了几分,气质优雅而冷戾。 秦桑抿着唇盯着她,“周夫人,你要见我,也用不着以这么隆重的方式。” 秦桑多少还是有点意外,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才跟周云靳碰完面,他虽说过她能考虑的时间不多,但也没料到周云靳前脚跟才走,季海琼后脚跟就追了上来。、 这根本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 季海琼的眼神比以往更冷,盯着秦桑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们以为老四找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 讲真,看到季海琼,秦桑心是惴惴不安的,尤其是听到她提到了周云靳,害怕的情绪又重了几度。 周云靳来找她说的那些话,到可信度到底有几分?还是他根本就是想要卸下她的心房,由头到尾都是想着季海琼? 秦桑心底完全没有了普。 她阖眸笑了笑,“你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很重要吗?你把我抓来这里,不就是想利用我要挟周旭尧么?” “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吧,”清晰的嗓音,夹带着浓浓的嘲讽,秦桑表现得十分平静,语气很笃定,“他不可能因为我就对你言听计从。” 季海琼早就料到秦桑会这么说,也并不在意,周旭尧对秦桑的态度到底如何,她不能很确定不过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也只有拼一拼了。 她对身旁的男人说道,“把电话拨出去。” 男人依言拿出手机正要拨打电话,秦桑却骤然开口打断,“等一下!” 她看着季海琼,婉约精致的脸庞上,面色倒是未曾有波澜掀动,唯独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隐约透着几分惊慌失措,“季以旋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季海琼也不知道她是想拖延时间,还是真的那么心无城府,她自己的处境都已经是泥普萨过河了,还有闲心去关心别人。 冷戾的声音不痛不痒,“她还有价值,暂时不会有事,不过……” 季海琼的的话说到一半,又倏然顿住,秦桑一颗心被悬在半空中,摇摆不定。 “她会不会有事,就看你的本事了。” 闻言,秦桑悠然溢出了一抹笑意,只是她的黑得湛亮的眼底,没有一丝的温度。 “遗传这东西,还真是其妙。” 季海琼的意思,秦桑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跟周云靳是一个意思,把季以旋那一条岌岌可危的命,悬在了她的脖子上。 秦桑真想割开他们的心脏看看那颜色是不是如墨水一般的黑,为什么他们能那么理所当然地把至亲的血脉的命,当场买卖,并且把责任推给了别人。 周云靳跟她谈了那么多,只有一句话是真的。 他是周家人。 这一点,他没有骗她。 季海琼面不改色,对身旁的男人打了一个眼神,那人很快就拨通了周旭尧的电话。 因为开着扩音器,手机里传来一阵短促的嘟嘟声,只响了两人,那边就传来了她再熟悉不过的低沉的嗓音。 “喂。” 秦桑听到他声音那一刻,一颗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跃起来,却不敢卸下冷静,更不敢让自己表现出脆弱。 季海琼瞟了一眼秦桑,淡淡的开口,“秦桑在我这。” 手机那端,倏然安静下来,季海琼继续道,“需要跟她说两句吗?” 冗长的沉默过后,周旭尧淡到极致的声音灌了过来,透过扩音器,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那么冷陌且无情,“不需要。” 只有三个字,低沉暗哑,波澜不惊。 跟季海琼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秦桑尚且不觉得有任何难过,但是亲耳听见周旭尧的话,她的手指微不可绝地轻轻卷曲了一下。 秦桑唇角挂着浅淡的笑,温温淡淡的,在肉眼瞧不见的地方,她的心脏还是不可抑制地疼了一下,不是很明显。 理智上很明白,周旭尧不应该因为她而任由季海琼摆布,她也希望他那么选择,但是理智和情感完全不是一回事,潜意识里,还是有那么一丝奢望,任性的希望自己能成为他更重视的一方。 季海琼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秦桑,笑得意味深长,眼神却阴鸷得可怕,“所以,你是打算拒绝跟我谈了。” 周旭尧说,“就算我答应了你又何如?你以为你动了她,陆禹行还能放过你?” 他淡定得如同胜券在握,凉薄的声音是浓浓的嘲弄。 季海琼骤然冷了脸,声音里无不透出她的震怒和懊悔,“你放心,我不会动她,不过另外一个人会不会动她,我就不敢保证了……你把你手上的那些东西全部交出来,我可以保证她安然无恙回到你身边。” 周旭尧手里的东西,关乎到她的未来。 季海琼从来没有这般后悔过,早知道会被周旭尧逼到这种地步,当年就应该连他也给除掉! 男人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尔后漠漠说道,“交给你了以后,你还会有顾忌吗?” 无所顾忌了以后,剩下就是斩草除根,这就是她季海琼的手段。 “你可以考虑一下,明天早上你不答复,我就把她交给另外的人了。”季海琼说完,直接掐断了通话。 秦桑的心,随着被挂断的电话,倏地凉透了下去。 她忍着心底翻涌卷来的酸涩情绪,睨着季海琼,问道,“另外一个人是谁?” 没想到,季海琼竟然会跟人联手。 季海琼没有回答秦桑的问题,冷漠地吩咐一旁的男人,“看好她。” 房间那一扇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门砰一声关上,抖得房间里的墙壁都有粉尘掉落,秦桑用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咬出了一道深红色的痕迹。 …… 西井别墅书房里面弥漫着浓浓的烟味。 周旭尧走进了书房以后再没有迈出去一步,整个下午都窝在里面,找不到秦桑的下落,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浮躁不耐,只能不断地用尼古丁的味道来麻痹神经。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薄薄的金属壳手机,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它捏弯了。 在他的身后,还有另外几个男人坐在一堆仪器前。 他转过身,眼神冷戾宛如一头泛着绿光的狼,“定位到了?” 第259章 温绍庭派给周旭尧的人,自然不会太差。 一通电话,把秦桑所在的位置给确认了下来,那是一片老城区,最近已经准备要拆了重新开建,而这里的土地使用权所有者,正是陆禹行。 周旭尧眉目凝冷,如水珠结成冰,他将那叠资料随手扔下,哗啦一声,散落了一地,“K。” 他沉声唤了一声,K应声走了过来。 男人指尖夹着香烟,青白的烟雾将他清俊的五官晕染得模糊,带着与生俱来的气势,清贵逼人,看向K的眼神蕴着凉薄的墨色,衾薄的唇微微翕动,“那天在秦家别墅,陆禹行跟你说了什么?” K一怔,“没什么。” 周旭尧转过身,擦得埕亮的皮鞋踩在散落在地板的白纸上,面无表情,“你只有一次机会。” K缄默了一秒,“他问我是不是觉得女人碍事,我说是。” 那天去秦家别墅的路上,周旭尧护着秦桑那一幕,K看着确实有些不满,觉得秦桑这个女人只会给人添麻烦。 至于陆禹行为什么要问他那么一句话,他也很莫名,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了,他虽然寡言,但是不喜欢谎言。 “还有呢?” “觉得碍事的话,消失就好了。” 这是陆禹行的原话,从某些层面上说,他这话就是一道催化剂,把K对秦桑的排斥,加剧了。 K直视着周旭尧的眼睛,面不改色地道,“我会确保她的人生安全。” 书房里其他的人根本就摸不着头脑,搞不懂周旭尧为什么要露出这样一幅表情,心有戚戚地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 周旭尧神眯起眼眸,视线仿佛淬了冰,“我要去一趟秦家别墅,你负责安排人过去,”声线低沉冷贵,“这是你唯一一次你将功赎过的机会。” “是。” …… 秦家别墅。 秦有天趟靠躺在床上,而周旭尧就坐在床边削苹果,骨节分明的手指十分灵活,他低头专注地像是在雕花一般,削个水果都优雅得令人赏心悦目。 下午的时候,忽然就下起了雨,天色阴沉沉的,一下子像是入夜了,房间里的白炽灯已经被打开,亮如白昼。 秦有天看着周旭尧,“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桑桑呢?” 周旭尧笑得很纯良,睁着眼睛撒谎,“桑桑去疗养院看小扬了,我没告诉她今天过来看您。” 秦有天沉了沉眼色,问道,“找我有事?” 周旭尧并未答话,一口气把苹果的皮削完,完全没有断落,周旭尧又把它分成小块,放在碟子上,分别插上了牙签,然后端起来送到秦有天的面前,“爸,苹果。” 秦有天垂眸睨了一眼果盘上的水果,一眼就能看得出周旭尧的用心程度,他没碰,淡声说道,“找我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周旭尧无奈地笑了笑,把水果放在一旁,沉声徐徐开口,“爸,对于陆禹行,您是怎么想的?” 秦有天眯了眯眼眸,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声音也淡了许多,“你想问什么?” 周旭尧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想问一下,您愿不愿意跟我和桑桑一起生活的话,搬道我们的家?” “原因呢?” “您又不是不知道桑桑有多在意您,搬过去住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秦有天盯着周旭尧的脸,沉吟了几分,正要开口,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陆禹行颀长挺拔的身躯迈了进来。 他对秦有天淡淡打了声招呼,“医生说你今天身体检查不是很好,我回来看看。” 说着,又看向了周旭尧,阴柔的脸庞挂着冷漠,“你怎么在这里?” 看见陆禹行出现,周旭尧淡定从容地起身,“我差不多该去接桑桑回家了,改天再来看您。” “小叔,送我一程?”他侧身,噙着笑意看着陆禹行。 陆禹行没有推却,两人一同从秦有天的房间走了出来。 雨还在下着,秦家别墅的院落幽静,只有雨水低落的滴答声,两个男人各自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顺着小径往外走,彼此都散发出以自我为中心的气场,将对方隔离开。 一路上,两个人竟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雨水砸中雨伞的声音接连不断地散开,气氛很微妙。 直到走到车前,周旭尧拉开车门,坐上去之前,他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撑着伞,微微侧身,扭头看着陆禹行,笑得讳莫如深,“小叔不去英雄救美,跑回来做什么?” 陆禹行眼眸眯成狭长的掀,唇抿出一道凉薄的弧度,“周旭尧,你会输。” 雨幕低垂,天边的乌云密集,车旁边的路灯,橘黄色的光芒柔柔落下,两个男人的脸却躲在雨伞的阴影当中,彼此的轮廓都很晦暗,心思各异。 “是么?”周旭尧收起雨伞,唇角噙着一抹冷,性感低沉的嗓音融在雨色里,“但是我不想输。” 语罢,他委身坐进驾驶座,砰一下甩上了车门,一气呵成地发动车子,黑色的轿车嗖一下蹿进了雨幕里,轮子碾过的地方带起一阵水花,溅湿陆禹行熨烫笔直的西装裤腿。 …… 迷迷糊糊中,秦桑听见有沙沙的声音,她掀开沉重的眼皮,抬起头看向窗户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雨。 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蒙着厚厚灰尘的玻璃窗户上,湿冷的空气从毛孔钻进她的皮肤里,冷得她忍不住泛起颤栗感,毛孔全部竖立起来。 她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坐在一张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男人,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喂,我想喝水。” 男人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犹豫了几秒,还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上跟外边的人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又走了回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推开门,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进来,径直来到秦桑的面前,把水杯递给她。 秦桑抬起头,“我的手绑得发麻,动不了,先帮我松绑一下呗。” 男人冷睨了她一眼,“不行。” 秦桑咬了咬牙,“那你麻烦你喂我喝吧。” 男人皱着眉头,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最后还是把杯子送到了秦桑的唇边,冷冷说道,“快喝!” 秦桑也不敢再奢望其他,她现在是人质,乖巧一点总没错,最起码她现在除了被绑住,没有东西吃以外,倒是没有遭遇到其他的虐待。 已经算是万幸了。 小口小口地抿着,一杯温水尚未喝完,门外有争论声传了进来,隐隐约约的,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有几分熟悉感。 另外一旁坐着的男人听见动静快速走向门口,打开门,“吵什么?” 秦桑的视线正好被眼前喂她喝水的男人给遮挡住了,想要看看门口到底有谁来了,于是伸长了脖子,却被男人冷声喝住,“快点喝!” 她缩了回去,抿唇笑了笑,竖着耳朵去听门口的对话。 只听见女人不客气地说道,“我要见秦桑,你们给我让开。” 秦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困了大半天,脑袋有些生锈,这个声音很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上头吩咐了,没有她同意,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那你就联系一下,看她同不同意我进去看人!” 外面的雨持续在下着,老城区已经面临拆迁,所以很多居民都已经接受了补贴,搬走了。 破落的路面颠簸,加上雨水天,车十分不好开,她好不容易才来了这里,人没见着,怎么能这样空手而归? 短暂的缄默,那些人只好拿起手机拨了季海琼的电话,简单的两句,很快又挂断了。 女人冷笑了一声,“怎么样?我能进去了吗?” “请吧。” 女人带着口罩,遮住了三分之二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饱满的额头,秦桑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近。 秦桑倏地笑了,看着她一阵冷嘲热讽,“韩悠,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跟季海琼凑到一块去。” 虽然没有看见她的整张脸,然而秦桑还是把她给认了出来。 那么,季海琼口中的另外一个人,就是韩悠了。 韩悠扯掉口罩,精致带冷的脸上,一双眼睛像是淬了毒,“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 “比如说,周旭尧会回到我身边。”她带着点儿幸灾乐祸的口吻,眼角眉梢都挑出一抹风情。 有些女人大概是养尊处优贯了,所以很容易出现臆想症,在秦桑看来,眼前的韩悠就是那种臆想重患者。 每次看到她,总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更确切的说,是遇到脑残。 且不说她现在没有把周旭尧拱手相让的准备,即便全天下的女人死光了,她觉得周旭尧也不会跟韩悠这种女人在一起。 除非他连心都瞎了。 秦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一瞬不瞬地,像是在笑,却又偏生溢出泠泠的冷,“韩悠,我不是劝过你么,有病记得去看医生。” 韩悠见秦桑连敷衍都懒得提脸色的模样,不由得怒从中来,一把将站在一旁手里还端着秦桑喝剩的半杯水抢了过来,释数泼到了秦桑的脸上。 “秦桑,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吗?”韩悠俯下身来,靠近秦桑,白皙干净的手指做了美甲,轻轻地划过秦桑的脸颊,笑得有几分癫狂,“你就是靠这张脸去勾引那些男人的吧?” 秦桑眉目沉冷,目不转睛地与她对视着。 “你说我让它毁了以后,你去韩国能整回来么?” 女人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不在意的,那天被秦桑那么取笑,韩悠一直都牢牢记着,甚至对秦桑过分出色的脸蛋,充满了嫉妒感。 韩悠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她的包包里掏出了一把手工刀,噌一下,锋利的刀子在灯光下泛着湛湛的寒光。 “韩悠……”秦桑微微心惊,紧张得吞咽了一口唾沫,往后拉开了一点距离,警惕看着她,不敢用言辞挑衅她。 她怕韩悠这个神经病,真的会对她的脸动手。 “韩小姐!” 下一秒,韩悠的手腕被一旁的男人被扣住,手工刀被夺走,“我们上头吩咐过,不能动她。” 韩悠十分不悦地睨了他一眼,“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跟她谈。” “韩小姐——” “放心,我保证不动她,这样行了吗?”韩悠语气很冲。 两个男人相窥一眼,犹豫不决,秦桑现在可不想被这样绑着跟韩悠独处,尖叫,“喂,你们别走!” 韩悠的话,能信才见鬼了! “韩小姐,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你们在这里我说不出来……啊——” 韩悠的话还没说话,房间里的灯忽然全灭了,黑漆漆的一片,韩悠被吓得发出了尖叫声,她靠秦桑很近,那声音几乎要把秦桑的鼓膜给震破了。 最要命的是,她因为害怕,整个人往秦桑的身上扑了过去,撞到了秦桑受伤的腿,本就已经疼得不行的伤口,被她那样一撞,秦桑全身的神经都疼得痉挛起来,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两个男人已经顾不上韩悠到底有没有对秦桑做什么,一人墨黑警惕站在一旁防备着,另外一人冲到门口拉开了门,然而外面也是一片黑暗。 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男人用打火机点起了一簇微弱的火苗,“怎么回事?灯为什么不亮了?” 其余的男人也纷纷模仿,拿出打火机。 黑暗中被一簇簇小火苗汇集成一道小小的光芒,从门口外面漏了进来。 外面有人说道,“这里的电路已经老化,现在又下雨,可能是电闸保险烧了,已经让人去看了。” 然而,话音刚落,房间窗户的玻璃忽然哗啦一声碎了。 站在门口的男人就着打火机摇晃的火苗,隐约看见有一道人影从窗户上蹿了进来,大喊了一声,“有人来了,大家小心!” 他的话刚说完,一声巨响回荡在空旷的楼房里,外面的门被人强行砸开了。 所有的人都顾不上点火,房子再度陷入了黑暗里。 而站在秦桑他们身边的那个男人,已经跟来人打了起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秦桑被韩悠勒住了脖子,她的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勒断气了,双手又被绑着,无力得像个布娃娃,连挣扎都没有办法。 “韩悠……唔……松、松手……”房间里回响着斗殴声,秦桑已经没心情去理会,她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然而要命的是,韩悠已经被吓得整个有些神志不清,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力气越来越大,嘴里还碎碎念着,“不要……不要……” 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秦桑觉得呼吸困难,胸口有一阵闷闷地疼,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生生勒死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道骤然一松,肺部瞬间有新鲜的空气灌了进去,微凉的味道,让她贪婪地吸取。 “咳咳咳……”她一阵猛咳,而那边的韩悠不停地发出尖叫声,像个疯子一样。 下一瞬。房间里的灯重新亮了起来,刺眼的光让秦桑眯了眯眼睛,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秦桑眨了眨眼睛,缓过了气,她抬起头,眼前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轮廓,竟然有些恍惚。 “周旭尧?”她的声音微暗,充满了不确定。 “抱歉,让你受惊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润,说话间,抱着她的力道渐渐收紧了几度,仿佛生怕她会凭空消失了一般。 秦桑怔怔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周旭尧摸了摸她冰冷的脸蛋,这才绑她松开手上的麻绳。 女人矜贵碰一下都会淤青的肤质,被麻绳这样绑了几个小时,手腕上已经勒出了两道紫得发黑的痕迹,看着触目惊心。 委屈、不安、害怕,在这一刻,轰然袭来,秦桑一把圈住了周旭尧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脖颈上,低低声地咽呜哭了出来,身体还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呜呜……你慢死了!”她一边哭,一边埋怨着。 周旭尧一手抚着她的头,一手拍着她的背,侧过脸亲了亲她的耳朵,柔声哄慰,“是我不好。” 周旭尧索性一把将她抱起来,转了个身,他坐在冷硬的椅子上,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随她发泄情绪。 外面打斗声还在持续着,这里面却一派祥和。 而韩悠则是被周旭尧带来的人给反手扣住了手腕,因为嫌弃她的叫声咶噪,所以还把她的嘴巴给捂住了。 韩悠之内瞪着眼睛,眼底又是惊恐又是害怕地盯着周旭尧。 制服那些人,全过程在五分钟之内就搞定了下来。 K走进来,看见周旭尧抱着秦桑亲密的模样,微微低垂下眼帘,“已经全部抓住了,要怎么处理?” 周旭尧动作温柔地抱着秦桑站了起来,抬眸的颜色却很冷,“等警察到了以后,全部交给他们。” “韩小姐呢?”见周旭尧抱着秦桑往门口外面走去,扣住韩悠的男人问了一声。 “转告那些人,没我同意,韩小姐不能让任何人给保释出去。”他甚至连脚步都不曾停下半步,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韩悠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绝情冷漠的背影,发出一阵阵的咽呜声,不断地挣扎扭动着身体,想要冲过去,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周旭尧抱着她走出了旧房子,外面下着雨,还起了风,温度有点低,秦桑身上只穿了一条薄薄的纱裙,冻得她又哆嗦了一下,更往男人的怀里钻。 一路抱着她踩过泥泞坑洼的路面,坐上车,又扯过一条小毛毯裹在她的身上,低低地问道,“很冷?” 秦桑还在抽噎着,断断续续的,没有说话。 驾驶座上的人看了一眼后视镜,说了句,“老大,我把空调开起来?” 这种天气只是有点凉,开个热空调……就有点像是进了桑拿房。 周旭尧淡淡地嗯了一声,手指扣住女人的下巴,把她的脸强行扳了过来。 车里的阅读灯亮着,柔柔的光线照得她巴掌大的脸,眼泪把她眼角的妆给糊了,晕开的颜色衬得她一双黑色的深眸,看着有点像个女鬼,带着几分惊悚感。 周旭尧没忍住,唇角勾出了一抹淡笑,用拇指指腹轻轻替她擦拭着,“别哭了,妆都糊了,丑死了。” 秦桑吸了吸鼻子,眼神哀怨地剜他一眼,因为哭泣而沙哑的声音又软又娇,“我都被绑架了,哭一下你还敢说我丑?” 男人低头在她的唇角上啄了啄,怜惜的亲吻,“很害怕?” 她的眼睛有些红丝,浮着一层水汽,看着他的时候,有点可怜兮兮的味道,“周旭尧,你为什么不想跟我说话?” “嗯?” “季海琼问你要不要跟我说两句的时候,你为什么说不需要?”后怕的劲头过后,她开始翻旧账。 “怕你跟我说两句就哭鼻子了。”他的表情很认真,严肃得秦桑一时哑口无言。 她是那么弱鸡的女人吗?说两句话就哭,好歹她也是获救以后才哭的不是吗? 周旭尧见她皱着眉头,喉结滚了滚,用手指将她凌乱的发拨到一边,帮她顺了顺头发,“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秦桑整张脸蛋都微微拧了起来,“我的腿,被撞到了,疼。” 这一点,她没隐瞒,因为太疼了,尤其是刚才韩悠那个神经病撞的那一下,让她觉得自己的骨头二次断裂了。 周旭尧的视线落在她的腿上,掀起她的裙子,低头检查了一边,发现她的小腿上缠着的白纱布没有血迹,这才松了口气,“应该没有造成二次伤害,我让小四过来帮你看看。” “嗯,我肚子饿了,他们都没有给我吃东西。”她被他抱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他的肩窝上。 周旭尧闻言,拨通了电话沉声吩咐,“阿姨,准备一些吃的,桑桑饿了。” “好的,我马上准备,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周旭尧低头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看着做吧。” 挂断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扔在一旁的位置上,触碰到她柔软的小手依旧是没有温度,“还是很冷吗?” 车里的热空调已经开始暖和起来,他抱着她都觉得有点热了,为什么她的温度还是这么低? 她摇了摇头,“不冷。” 安静了几秒,秦桑动了动,忽然睁开眼睛看着他,“周旭尧,如果你今晚找不到我,你打算答应季海琼的条件吗?” 第260章 周旭尧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言简意赅地说道,“我会找到你。” 笃定的口吻,不容置喙。 秦桑蹙眉,微哑的嗓音带着几分不满,“你根本没回答我的问题。” 周旭尧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顿了几秒,淡淡低声道,“桑桑,我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男人跟女人天生就结构不一样,他们眼里心里,都是理智占据主导地位,而女人则是情感动物。 秦桑自然是明白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很没营养,真要较真起来,可以没完没了,她抿了抿唇,眸色凉凉睨了他一眼,“这种时候,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安慰安慰我吗?” 她就不懂了,一般男人在自己的女人受到惊吓以后,不应该甜言蜜语一番好哄的么?他就刚才说了两句顺耳的而已。 为什么秦桑觉得他现在对她的态度还不如从前了? 橘黄色的光线里,周旭尧儒雅的眉目隐约浮着一层暗沉,瞳仁的颜色很黑,无法窥探道他内心的想法。 他忽然低头就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巴,一记吻,来得又凶又猛又急,仿佛要将她一口生吞了下去一般。 秦桑心口一悸,双手抵在他的胸前,被迫承受着他的热烈,一开始还挣扎了几下,渐渐地就被他蛊惑了,忍不住跟着他一同沉沦下去。 在脑子变得彻底空白之前,秦桑最后闪过的一个念头就是—— 完蛋了。 车内的气氛很安静,两人在车后座吻得火热,前面开车的那一位,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瞬间便脸红耳赤起来,十分善解人意地,视而不见。 直到她的开始呼吸不顺,周旭尧才放过她,额头抵着他,一双狭长的眼睛,带着明显的情欲,呼吸滚烫几乎灼伤她的肌肤。 女人绯红的脸色,游离的双眼,一颦一动均是一中无形的诱惑,挠得他的心肝直痒。 周旭尧用指腹轻轻地触了下她微微红肿的唇,声音带着情动的暗哑低沉,“终于不冷了。” 刚才凉得如同被冰水浸泡一般的她,终于回升了一点温度。 秦桑的脑子早就已经变成一堆浆糊,哪里还记得自己方才问他的问题?想到自己刚才主动回应了他的吻,就难为情得恨不得钻进缝里去,她撇开脸,避开了他的目光。 周旭尧微不可绝地勾了勾唇,“你先睡一会儿,到家了我再叫你。” 老城区这一段路不好走,所以车速开得比较慢,上了大道,驾驶座上的司机,不声不响地把车速提高,但是因为下雨天,所以到西井别墅,还是花了四十分钟。 先是在医院被周云靳截堵,之后又意外得知了一些周旭尧的过去,震惊尚未消化完,又被人绑架,一整天下来,她被折腾得够呛。 被绑在房间里的时候她虽然又累有困,但压根就无法安心下来休息,所以在车上,被周旭尧抱着,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没多久就睡着了过去。 车缓缓停在别墅门口前,周旭尧亲自抱她下车,刚动了一下,她就醒了过来,睁开眼,还有些迷糊。 “到家了?” “嗯,”周旭尧抱着她往屋里走,垂首温柔地问道,“想先吃东西还是先洗个澡?” “洗澡,”她说,顿了顿,又强调了一句,“我自己洗。” 周旭尧轻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进了大门,保姆就迎过来,“先生,太太。” “你上来,先帮她洗个澡。” 保姆闻言,跟着周旭尧和秦桑一起上了楼。 周旭尧径直就把她抱进了浴室,把她放在浴缸旁边的椅子上,随即起身,“你腿上有伤,沐浴一下就好,别泡浴,嗯?” “知道了。” 周旭尧一边退出主卧,一边用手机拨下了周云靳的号码,几乎在电话接通的同时,他沉声说道,“季以旋是你的亲姐,也是她的亲生女儿,要怎么处置,随便你们。” 周云靳刚从周家的别墅开车出来,听到周旭尧这么一说,一脚猛地踩住了刹车,声音微微泛凉,“所以你是不肯收手了?” 他不知道季海琼绑了秦桑,因此心底隐隐动怒,“周旭尧,你非要把所有人逼上绝路吗?” 周旭尧往走廊的尽头走去,阳台上有雨水飘进来,打湿了地板,他站在夜色下,整个人禹那一片黑融为一体。 溢出低低的嗤笑,他淡无痕的声音更冷了,“话我带到了,该怎么做,那是你的问题。” 话音落下,他切断了通话,中间甚至没有停顿,电话拨通给了温绍庭。 “人找回来了?” “嗯,”周旭尧一手抄进裤袋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言简意赅地说了四个字,“交出去吧。” 温绍庭默了默,“考虑清楚了?”顿了顿,又道,“季以旋不管了?” 周旭尧眉梢动了动,有那么一秒钟的迟疑,“周云靳会处理好。” 也,周云靳早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安排,之所以找上他,无非就是想要保住季海琼,到底是亲生血缘的关系,即使季海琼再过分,周云靳也是不忍心看见她晚年落魄受罪。 “知道了,”温绍庭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随口问道,“她人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 周旭尧没主动多说什么,温绍庭自然也不会再过多询问,“人没事就好。” “嗯。” 挂了电话,又站在阳台上抽了一支烟,抬手看了眼时间,估计得差不多了,他转身回去重新推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里很暖和,灯光也很柔和,秦桑披着一件粉色的浴袍,腰带松垮垮地绑了个结,坐在床边上任由保姆帮她擦头发。 秦桑有赤脚在房间里走动的习惯,周旭尧担心受寒,所以地板上一直都铺着干净的地毯,他踩步上前,悄无声息地靠近。 保姆看见他走了进来,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他抬手一个动作给打断了,随即伸手从保姆手里接过毛巾,示意她退出去。 秦桑一直闭着眼睛,压根没发现身边的人换了,直到头上传来不一样的力道,她才倏然掀开眼帘,看见周旭尧颀长的身形楞了楞,“怎么是你?阿姨呢?” “我让她下去了。”他扔掉毛巾,插上电吹风,五指张开插进她的发根撩起,顺着她的头发吹干。 就是有人天生丽质,也离开不后天的保养,秦桑对自己的容貌,皮肤,头发,都有一套保养之道,所以即使她现在是一头卷发,发质也柔顺富蛮光泽。 男人的动作很轻柔,秦桑舒服得都快睡着了。 吹干了头发,盯着她昏昏欲睡的模样,转身去拿了一套居家服,细心地替她换上,“下去吃饭还是让阿姨端上来?” “嗯,下去吧。” 周旭尧闻言一声不吭地把她横抱了起来,秦桑这段时间总是被他这样抱进抱出,倒也习惯了,圈着他的脖子,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韩悠你要怎么处置啊?” 刚才在现场,她就顾着,压根没注意听周旭尧说了什么。 他抱着她轻松得如同抱着一只布偶娃娃,步履沉稳而从容,出了卧室一路下楼,神色寡淡地道,“交给警察处理,”语罢,又扫了她一眼,“还是你想要抓她过来打一顿出气?我让人把她带过来。” 秦桑咬了咬唇,用眼睛剜他,“你说得我好像有多残暴似的。” 她确实喜欢以牙还牙,不过并不代表她什么都喜欢用暴力解决,一般她动手都是因为对方一脸欠抽。 下了楼,穿过客厅进入餐厅,把她抱到餐桌前,他淡淡道,“别管她了,不是饿了吗?先吃饭。” 保姆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秦桑道,“太太,这些都是我们老家那边受惊了以后吃的菜,我根据你的口味调整了一下,你吃吃看。” 保姆的丈夫走得早,她自己一个人拉车大了一个女儿,后来女儿嫁到了外地,又移民出了国,后来周旭尧招来这里照顾秦桑,得知秦桑年幼丧母,母性使然,让她把秦桑当做半个女儿来照顾。 秦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拾起筷子尝了尝,“嗯,很好吃。” “那就好。”保姆眉眼展开了笑。 尝了两口,秦桑忽然朝保姆说道,“阿姨,你也坐下来吃吧。” 保姆一愣,看了一眼周旭尧,猛地摇头,“不了不了,我已经吃过了。” 平时周旭尧不在家,秦桑都会把她拉着一起在同桌吃饭,不过周旭尧在的时候,保姆还是很注意主仆的身份。 周旭尧也基本上一天没有吃过东西,这会儿也饿了,他坐在秦桑的身旁用餐,还不忘替她夹菜,淡淡地说道,“坐下来,陪她一起吃吧。” 事实上,他从未主动强调过什么,也并没有周家那种落后思想,觉得佣人不能上桌吃饭,只是保姆个人的想法而已。 他对秦桑的关心超出秦桑的认知范围,自然她和保姆的关系,他也了然于心,知道她是为今天的意外连累了保姆而心存愧疚,所以也顺着她的意思劝保姆。 保姆听见周旭尧的话还是感到很意外,又看了看秦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饭吃到一半,K他们回来了,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秦彦堔。 秦桑抬头就瞧见K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由得怔楞了几秒,“K,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怎么跟白天的时候比起来,他像是被人狠狠地修理了,明明脸上应该没有伤口才对。 K闻言,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秦桑身侧面容温漠的周旭尧,声音不起波澜地说了两个不痛不痒的字,“没事。” 周旭尧吃虽在照顾秦桑用餐,但他还是吃得很快,抽了纸巾,动作矜贵优雅地擦拭了嘴巴,淡然起身,“你继续吃。” 语罢,抬步离开餐厅,经过K和秦彦堔的时候,淡淡说道,“小四,你留下来,一会帮她检查一下伤口,K跟我来。” K转身之前,又瞟了一眼秦桑,动了动唇,欲言又止,不过最后仍旧是什么也没说,跟着追上了周旭尧的步伐离开了。 外面的雨夏的有点大,秦彦堔黑色的西装外套也淋湿了一片,身上裹着湿气,他随手拨了一把短发,然后把西装脱了下来,随意搭在一张椅子上。 一边解开衬衫的袖扣挽起半截袖子,一边走到餐桌旁,也没征求秦桑的同意,径自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抬起脸笑得几分痞气,“我还没吃饭,正好也饿了,不介意我一起?” 保姆起身,“我去给你拿碗筷。” 秦彦堔一张俊脸笑得仿佛开了花,“谢谢,”尔后又转眸看向了秦桑,过分好看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我说大小姐,这一回又是伤着哪儿了?被猫抓了,还是被狗咬了?” 周旭尧就一通电话急匆匆的说秦桑受了伤,也没细说,不等他发问就强行切断了通话,害得他咬牙切齿地从医院赶过来,结果这两人在这慢条斯理地吃得老香,到底哪儿像伤患了? 秦桑咬着筷子,整副心思都在想着K最后那欲言又止到底是想要跟她说些什么,根本没空去搭秦彦堔,所以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倒是拿着碗筷走回来的保姆解释道,“腿上的伤口好像被碰到了,还有后腰的位置也淤青了一大块。” 秦彦堔,“……” 这种问题,擦点药就能解决了好么!为什么要十万火急地把他召唤过来? 不过周旭尧他是大爷,他有钱他任性。 秦彦堔默默地开始吃东西,免得一会儿没吃饱被周旭尧给气饱了。 …… 周旭尧仍旧是白天那一身装扮,只不过白色衬衫已经不再平整,略起皱褶,配黑色的长西裤,就那么站在书房里,冷贵的气势压倾倒压下,嗓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都处理好了吗?” K站在干净而略显得沉闷的书房里,脑袋微垂,“处理好了,警方那边会根据他们的口供展开行动,不过——” 周旭尧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什么。” “警方已经通知了韩家韩悠被抓的事情,负责出面的处理的人好像是韩震。” 男人眉宇上隐匿着一道寒芒,眼底掠过凛冽冷光,“跟那些人交代,替我好好关照一下韩小姐。” “是。” “另外,让秦家那边的人防备一下陆禹行动向。” “好。” 周旭尧摁了摁眉心,淡淡的道,“没什么了,你先回去吧。” K站着不动,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开口,“老大,那我……” 男人眼眸微动,神色寡淡地看了看他脸上的伤口,漠漠道,“脸上的伤好之前,别在她面前晃。” K闻言,眼底掠过一抹类似于惊喜的情绪,点了点头,声音虽然依旧没有什么情绪,但却能感觉得到比以往多了一点温度,“是,我知道了。” 只要不是把他赶回英国,什么他都照办。 装潢奢华而不失温馨的客厅里,秦桑坐在沙发上, 两人从楼上下来,秦桑已经坐在客厅里让秦彦堔检查脚上的伤口,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太过疼还是怎么了,脸上露出天塌的表情。 周旭尧微微侧脸,对K道,“你带他们先回去。” K沉默地颔首,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多看了秦桑一眼。 周旭尧走过去,正要开口问话,就听见秦彦堔耐着快被磨光的性子说道,“大小姐,这伤在腿上,又不是毁容,你用得着这么在意吗?再说了,这疤痕会慢慢变淡的。” 保姆发现周旭尧,叫了一声,“先生。” 秦彦堔如获大赦,扭过头看着周旭尧,将他拉过来,“你自己的女人,你自己哄!” 妈的!他都快被烦死了,腿上留下一道疤痕又不是在她的脸上,是会死人还是怎么样?居然这么在意,这女人到底是有多爱美! 秦桑凉凉地骂了一句,“庸医!” 秦彦堔被气得差点没炸了肺,他好好一个儿科医生,多少人都赞誉他是个好医生,结果因为告诉秦桑她腿上的伤会留疤,就被她贬为庸医! “你……”秦彦堔刚抬起手指着秦桑想要开骂,就被周旭尧拦了下来,他淡淡问道,“伤口没问题吧?” “周旭尧,我到底是不是你兄弟!”不说兄弟情义,看在他像条狗一样不顾风雨为他奔波而来,好歹也关心一下他为什么要生气好吗? 周旭尧皱了皱眉头,面无表情道,“跟她的伤口有关系?” “……”秦彦堔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保不准会被这对无耻的夫妇气得血管爆裂,他把一些药扔给了周旭尧,几乎是磨牙道,“按照说明给伤口上药,我走了,不用送了!” 收拾药箱的时候,动作粗暴得像是拿着刀子在剁肉,保姆蹲下来帮着他一起收拾好,然后又把他送了出门。 秦桑盯着看着秦彦堔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问周旭尧,“做医生的脾气都这么大,他是不是经常被病患或者家长投诉?” 周旭尧衾薄的唇勾起一道浅浅的弧痕,“大概只有你能把他气成那样。” 也不知道秦彦堔是不是跟秦桑八字不合,在医院里,那些小朋友都喜欢往他身上凑,他也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对上秦桑,总是随时就崩溃了。 秦桑皱了皱鼻子,“K呢?” 男人淡淡瞥她一眼,“让他先回去了。” 他拿起秦彦堔塞过来的药在看说明书,照着说明书上的指示,帮秦桑上药。 秦桑低头盯着男人专注的侧脸,莫名的心跳加速起来,因为看的太过专心,所以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神色有几分慌张地摸过手机,也不看一眼,直接接了起来,“喂。” “是我。” 陆禹行温漠的声音森森的。 秦桑怔了怔,下意识地抬眸睨了一眼周旭尧,发现他也正好在看着她,一时间忘记了开口说话。 那端,男人微凉的声音又灌了过来,“听说你被季海琼绑架了,没事吧?” 秦桑舔了舔唇,低声应道,“嗯,没事。” 陆禹行忽然沉默了下来,良久都没有说话,秦桑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开始冷凝下来,于是开口说道,“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挂了。” “他没跟你说吗?”陆禹行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秦桑握着手机,皱眉问道,“谁?说什么?” 陆禹行顿了一秒,用淡淡的略带黯哑的嗓音说道,“没什么,你没事就好了,晚上好好休息。” 周旭尧看着垂下脑袋捏着手机安静坐着发呆的女人,眉宇蹙起,“他说什么了?” “就问我有没有事。” 秦桑总觉得陆禹行今天有点奇怪,但是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 周旭尧旋好药瓶盖子,脸上的表情温温淡淡的,把她的手机抽走,勾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说道,“当着我的面跟那个男人聊天也就罢了,聊完以后还露出这么忧心忡忡的模样,我会不高兴。” 秦桑蹙着秀眉道,“周公子,你这些年一直频繁换女人的原因,该不会是她们都受不了你这么大的醋劲吧?” 周旭尧低低沉沉地一笑,没有说话,扣住她的脸庞,低头就吻了上去,舌尖撬开女人的唇齿,长驱直入地攻城略地。 秦桑懵住了,不单单是保姆还在客厅里,那些保镖也有好几个在,他就这样肆无忌惮地亲吻,瞬间头皮发麻。 “我只吃你一个人的醋,”察觉到身下的女人像是要窒息过去,他方才退了出来,若即若离地贴着她的唇瓣,嗓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浅浅的性感,“所以,周太太是不是应该收敛一些,别成天给我拈花惹草?” 秦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全身的神经像是被注射了麻药似的麻痹了,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我应该说一句辛苦你了吗?” 他笑而不语,把她抱起来,重新回了卧室放在床上,他正要离开床,秦桑翻了个身,叫住他,“周旭尧,你要去哪里?” 周旭尧盯着隐隐不安的眼神一怔,随即柔声道,“我去洗个澡。” 她就刚获救那会儿哭了一阵子,然后就一直都表现得很平静,周旭尧还诧异于她的恢复能力,现在看来,她在心里其实还有阴影,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害怕,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就能消除的。 秦桑这才松开他的手,“哦,那你去吧。” 周旭尧亲了一下她的眉心,“我很快就回来。” 转过身,他的脸色骤然一沉,微敛着的眼睛,深处蕴着一抹冷意。 第261章 警局看守所里。 昏沉沉的光线,自头顶落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恶心反感的霉味,森然阴冷。 韩悠白皙的双手紧紧抓着两根铁栏,整个人都扑在上面,眼神有点癫狂,撕开声音大喊,“喂,你们快点放我出去!我不要跟这个疯子在一起!啊——” 她的话没说完,后面就有一个穿着囚服的女人抱住了她的腰,疯疯癫癫地笑着,“嘻嘻,来跟我们玩啊……” 女人一头长发乱糟糟的,像干枯的秸秆,隐隐约约地带有一股异味。 韩悠是千金大小姐,住的是豪宅,穿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是香车宝马,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哪里又待过这种又脏又暗又小的地方,还有老鼠在蹿,更难以忍受的是,和一个脏兮兮的疯子待在一起,不把她逼疯了才怪。 “啊——你别过来!走开啊!”韩悠一边挣扎一边尖叫着,眼泪都飚了出来。 拉拉扯扯之前,她直接被那个疯女人给拽得扑通一下摔在地上,额头磕到又冷又硬的地板,震得她整个人脑袋昏沉沉的,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昏过去,却被那个女人一屁股在她的身上坐了下来。 “嘻嘻,好玩好玩!” 疯女人一边拉着她的头发,一边摇着身体,压得韩悠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痛……痛……”她觉得自己整块头皮都要被那女人给拽下来了,痛得她一阵痉挛,呼吸不顺。 大概是闹得太厉害,看所守的值班人员走了过来,“喂,不准吵了!” “快……快放我出去,我不要……不要跟这个疯女人待在一起!” 话音刚落,她身上的女人听见疯女人三个字,像是被戳中了痛脚,顿时一怒,揪着韩悠的头发用力扯着她的头往上待,隐匿在凌乱的头发之下的眼睛,像一双厉鬼的眼,狠狠瞪着韩悠。 “你说谁是疯女人?睡是疯女人!”女人精神有些崩溃,揪着韩悠的头发摁住她的头,一下一下往地板上撞。 “啊——” 剧痛蔓延,她痛得低叫了出来。 咚咚的声响,还有韩悠的惨呼声,在空旷的牢房里,听着一阵心惊。 值班人员见那女人失控了,担心这样下去会闹出任命,拿起对讲机道,“那个女人又发疯了,赶紧过来!” 然后慌忙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冲上去从后面扣住了女人的双手。 “你是疯女人!疯女人!”虽然被抓住,但是那女人力气很大,仍然挣扎着,手不能动了,却还不忘用脚去踹韩悠,嘴里不停地尖声骂着。 很快,外面的人也赶了过来,看见韩悠趟在地板上,忙上前把她连抱带拖地拉出了牢房。 韩悠不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昏迷过去之前,只感觉到有温热带着腥味的液体滑过了她的眼睛,流到了她的嘴巴里,腥甜的味道,令她胃部也隐隐抽搐,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 卧室里有亮着一盏小夜灯,橘黄色的光线很柔和,不会刺眼,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秦桑窝在周旭尧的怀里,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不过也不敢乱动。 周旭尧放在床头柜子上的手机忽然发出呜呜的震动声,他掀开眼帘的同时,大掌已经摸到了手机,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却发现她正瞪着一双眼睛盯着他。 “吵醒你了?” 秦桑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我还没睡着。” 周旭尧亲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眼眸微微一动,接起了电话,“说。” 这么晚,如果不是急事,一般人不会给他打电话。 “老大,”K的声音灌了过来,“韩悠受伤了昏迷了过去。” 周旭尧皱着眉头,松开秦桑坐起来,正打算掀开被子下床,却被秦桑拉住了手腕。 秦桑并没有偷听他电话内容的习惯,只是话筒的声音不小,加之周围又太过安静,她又靠得他那么近,自然就把内容给听去了。 周旭尧瞥了她一眼,顿了顿,最后还是没有离开,当着她的面淡淡说道,“怎么回事?” “他们把她和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关在一起,那个女人病情发作,对她动了手……” 实际上,若非周旭尧让他通知警方好好‘照顾’一下韩悠,警方也不敢这么对待韩悠,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儿,不是谁都能动的。 周旭尧面沉如水,波澜不惊地道,“现在人怎么样?” “轻微脑震荡,现在人还没醒过来,”K如实说道,“警方那边的意思,需要把她送医院吗?” “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话,就不用,等明天韩家的人过去再说,”顿了顿,又道,“别让她出事了。” “是。” 秦桑见他挂了电话,问道,“韩悠怎么了?” “没事,受了点小伤。” “你这样对她,韩家应该会跟你过不去吧。” 他跟周家斗,已经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这种时候,肯定是不宜再树敌了。 周旭尧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淡淡一笑,“我下去给你冲杯牛奶,喝了再睡,嗯?” 言词上虽然是在征询她的意见,然而他的动作确是不容她拒绝,根本就不等秦桑回答,他已经掀开被子趿着拖鞋拉开门走了出去。 …… 次日清晨,秦桑醒过来的时候,床边的位置已空,她眯着眼睛转过身伸手探去,只摸到一片冰凉,她坐起身,眼底睡意惺忪,一头卷发略显凌乱。 昨晚本一直都睡不着,后来周旭尧下楼给她冲了一杯热牛奶,喝完以后昏沉沉的觉得困,然后一夜无梦。 卧室里窗帘拉得紧,光线不甚明朗,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走到落地窗旁,唰地拉开了帷幔,一夜未断的雨水持续在下,天空的乌云层层叠嶂,晦暗沉沉的,令人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打开了一条缝,马上又凉风灌了进来,把她的睡衣和头发都撩乱了,她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了一口略微潮湿的空气,精神清醒了许多。 听见身后有开门的声响,她转过身,只觉得眼前有一道影子晃动了一下,下一秒就双脚离地,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现在天气凉,不要光着脚。”男人的低沉暗柔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秦桑微微抬起脸,瞧这男人干净的脸部线条,问了句,“你怎么还在家?” 还以为他那么早起来,是去公司了呢! 周旭尧把她抱回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穿着宽松睡衣的小女人。 长发略散乱的披着,露出的锁骨很精致,脖颈弧度修长完美,即便另外一条小腿还缠着纱布,也遮盖不掉从她身上衍生而出的旖旎景色。 大清早的令人胃口大开,只可惜,现在是看得着吃不得。 “昨晚睡得好吗?”他的视线从她身上错开,不答反问。 “嗯。”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还能睡得那么沉,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周旭尧听出她的声音还有几分沙哑,顺手从一旁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淡淡启唇,“一会要去一趟警局录口供,我陪你过去,去洗漱下楼吃点东西,我们再出发。” 竟然已经报警了,那么配合调查也是很有必要,虽然可以让那些人上门来录口供,不过考虑到警方那边多少是托了温绍庭的福,不宜太过招摇,所以他还是决定带秦桑跑一趟警局好了。 秦桑很自然地接过水杯,斯文优雅地浅啜,放下水杯,黑白分明的眼眸对上他,“你忙的话,我自己过去就行。” 周旭尧审视着她神色的变化,不紧不慢的说道,“没事,公司那边有容旌。” 秦桑抬起下巴,一双黑得炯亮的眼睛就那么盯着他,“周公子,你这样很容易让我招人怨的。” K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在他的眼里,她就像是祸水,专门祸害周旭尧的,所以才横竖瞧她不顺眼吧。 周旭尧睨着她素净的脸蛋,低低失笑,“我陪着你,难道不好吗?” “站在妻子的角度上,坦白讲,你这么尽心尽力的丈夫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听她主动说道妻子两个字,周旭尧的心头微微泛了一阵轻软,他吻了吻她的脸颊,低笑着道,“放心,我不会怨你。” 秦桑抚了抚被他亲过的地方,皱了皱眉头,“我要去洗漱了。” “我帮你?” “不用!” 周旭尧置若罔闻,抱着她就往浴室里走,“不用客气,照顾周太太,是我的责任。” 秦桑听着带调侃的口吻,有些不自在,“我只是脚受伤,不是手断了,不用你帮忙!” 最后周旭尧也还是帮她装好漱口水,挤好牙膏,然后就退出了浴室。 等到可以出门,已经是四十分钟后的事情。 坐在车里,秦桑睨了一眼驾驶座上的男人,问周旭尧,“K呢?” 周旭尧淡淡说道,“他另外有事,”顿了顿,他盯着她的眼睛窥探了半天,反问一句,“你很关心他?” 秦桑蹙眉,莫名其妙地说道,“那天他为了我受了伤,我多问一句怎么了?” 而且最近都是K跟在身旁,忽然换了个人,她关心一下也没有什么吧? 他挑起眉梢,“没怎么。” 只是她刚才透露出的那种依赖性的口吻,让他听了心里头不是那么舒服。 …… 警局大门前。 周旭尧一手搂着秦桑的纤细的腰肢,腾出一手撑着雨伞,刚走出两步,身后有一辆车缓缓停了下来,走下来的人,正是有段时间没见的韩震。 男人身姿挺拔修长,模特般标准的身材,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手工西装,一身贵气逼人,朦胧的雨色里,他的表情稍显清冷。 韩震淡淡地看了一眼秦桑,视线最后落在周旭尧的身上,“旭尧,借一步说话。” 周旭尧表情寡淡得像是对待一个陌生的路人,“抱歉,不方便。” 说罢,他带着秦桑往门口挪步,“我们进去吧。” 韩震紧随其后跟上,三人一起走进了警局的大门。 一下来了两个身份非凡的男人,警局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兮兮,他们之差点没有给他们两个大少爷来个九十度的鞠躬了,“周公子,韩少,你们这边请。” 周旭尧英挺如浓墨的眉微微敛来,朝身侧小心翼翼候着的人说道,“不是要录口供?现在就录吧。” “啊?好的,马上!那……周太太,请您跟我这边走。” 秦桑眉眼温淡地扫了扫周旭尧,又看了看那个紧张得冒冷汗的经常,心底感叹,与其说他们是过来配合调查的,倒不如说他们是过来当大爷的。 “你在这等我?”秦桑看了看隔着半米距离站着的韩震,对周旭尧说道。 “你的脚行动不便,我带你过去。” “这不符合规定,”秦桑摁住他的手,朝那个男警察说,“麻烦你扶我过去,谢谢。” 然而,那个警察对上周旭尧阴鸷沉沉的眉眼,差点就两腿发软跌到在地,“那个……还是麻烦周公子……” 秦桑颦眉,“周旭尧?” 周旭尧垂首看着女人固执的眼神,抬眸转了一圈,抬手指着另外一名女警说道,“你,过来扶她过去。” 秦桑,“……”这男人小气起来,心眼真多是跟针眼一般。 挽着女警的手,秦桑微微笑着道谢,然后跟着他们往另外一边走。 他们对秦桑很是客气,虽然说是录口供,不过他们问的问题都无关痛痒,大概也只是例行公事,详细的经过,估计周旭尧早就让人交代清楚了。 …… 韩震先去见了韩悠。 原本妆容精致的女人,一夜之间,脸色变得憔悴不堪,一双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头发也很凌乱,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嘴角上还有浅浅的淤青。 简而言之,要多落魄,有落魄。 韩震第一眼甚至有些不敢想象眼前这个女人,是他一向清高傲慢又目中无人的妹妹。 韩悠一看见韩震,整个人便扑进了他的怀里,拷着手铐的双手,指甲断了几块,变得参差不齐的,紧紧地揪住韩震胸前的衣服。 “哥,你快带我出去!我不要待这里!这里不是人待的!”她的声音嘶哑,而尾音拖着尖锐,往日金贵的气质荡然无存。 韩震皱着眉头,拉住她的手,“韩悠,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韩悠受不了地尖叫,“他们把我跟一个疯女人关在一起!”指着自己的额头,仰着脸看着韩震,眼角都沁出了眼泪,“你看见没有,这都是那个疯女人害的,她会打死我的!” 只要一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幕,她就不寒而粟。 站在一旁的警察有些心虚地撇开眼,后脊背有一股凉意爬上来。 韩震转头看向那个人,淡淡说道,“我能单独跟她谈谈吗?” “可以,当然可以!”警察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韩震扣住韩悠的肩胛,沉漠的脸上表情很淡,“我早就警告过你,是你不听我劝。” 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对周旭尧痴心妄想,她偏生走火入魔,这才会引火上身。 韩悠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哥,我知道错了,你救救我,我不要待着这种鬼地方……”她毕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而且还是自己的亲生妹妹,看着她哭得惨兮兮的模样,说到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只不过,韩悠是个什么样的性格,韩震作为亲眼看着她长大的哥哥,也是再了解不过,“他这一回会轻易放过你。” 韩悠情绪有些失控,揪着他的袖子,力气大得手背青筋凸起,骨节泛着白色,“哥,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想想办法?不然爸爸和爷爷他们呢?他们也一定会让我出去的!” “爸爸和爷爷能出面的话,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韩家那两位男人是什么身份?出现在这种地方,只怕会落人口舌。 “我要见周旭尧,你让周旭尧来见我!我要见他!” “韩悠!你冷静点!他不肯能会来见你!” “那就让秦桑来见我!”韩悠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双眼泛光,“你告诉她,抓她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我知道是谁,她肯定来的!” 闻言,韩震剑眉紧蹙,“还有另外的人?” “总之你让她来见我,否则我是不会说的!” 韩震想了想,“好,但是你必须冷静一点。” 韩悠捣头如蒜,“我会的。” …… 秦桑录完口供,刚出门,就看见站在门口处的韩震,微微顿了顿神色,眉目温浅问道,“有事吗?” “韩悠想见你一面。” 秦桑面无表情,嗓音微凉,“抱歉,我不想见她。” 她跟韩悠无话可说,再者,韩悠的脑子有点不正常,根本无法沟通。 盯着秦桑冷漠疏离的脸,韩震不慌不忙说道,“她知道是谁和季海琼一起谋划绑了你。” 果真,秦桑停住了脚步,侧眸凝向他。 “这里是警局,所以你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危险,发现她不对劲的话,你可以叫人。” 秦桑抿着唇,犹豫了几秒,“她人在哪里?” …… 招待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周旭尧抬眸,面容寡淡地看着韩震走了进来。 “韩少,您来了。”说话的是一名警察。 韩震淡淡颔首,走到周旭尧对面的椅子旁坐下。 警方迫于韩家的势力,又碍于温绍庭和周旭尧的压力,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毕竟这两方,任何一方都得罪不得,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双方的人都请来这里,看下能不能握手言和,这个事情也就好结了。 再者,昨晚闹出了那样的问题,他们可是被吓得不轻,庆幸的是韩悠早上的时候已经醒了过来,虽然情绪很激动,不过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精神因为受到惊吓而有些崩溃。 再这么下去,韩悠倘若真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都会吃不完兜着走。 警察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个,周公子,您瞧,这韩小姐看着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她应该也是被骗了,而且犯事的那些人也全都被抓了起来,是不是可以把韩小姐……” 周旭尧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慢条斯理开腔,“按照你的意思,倒是给我解释看看,韩小姐一个女孩子,为什么那么晚了,还会被人骗到那种破落危险的地方去?” 正常人家的女孩子,若是没事,再愚蠢也不会去那种地方。 “这个……”警察顿时难以圆话,吞吞吐吐了半天,硬着发麻的头皮道,“韩小姐一口咬定自己是被人叫到那个地方去的,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她跟这个事情有关……” “言则,是我冤枉了她?” “这个……周公子……”警察冷汗涔涔,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好求助地看向了韩震,“韩少,您看……” 周旭尧菲薄的菱唇勾着浅浅的弧度,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用没有波澜的声音说道,“你应该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 韩震冷清的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盯着周旭尧的眼神,又深又沉,默了几秒,淡淡启唇,“旭尧,小悠虽然人在现场,但并不代表她跟这件事情有关,况且,秦桑也没出什么意外,再者,这件事情闹大了,对你和秦桑都没有好处,就这么算了吧。” 韩悠是韩家唯一一个女丁,被韩家捧在手心当成宝,现在是看在韩悠不对在先,又碍于温绍庭的背后的人,所以韩家人才破例地让韩悠在里面呆了一晚上,当作是小小的惩戒,但是把她告上法庭这种事情,那是绝对不能容忍。 “韩震,”周旭尧忽然低低失笑,缓缓抬起墨黑的短发下那张俊脸,视线停留在韩震的脸上,声音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我看着就很好说话?还是我是那种自己的女人任由别人欺负,还能忍气吞声的男人?” 韩震没有说话,他知道,不是。 当年的周旭尧,若不是他拦着,只怕已经单枪匹马地闹得满城风雨,当然,凌菲自己的选择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少顷,韩震心平气和地朝那个警察说道,“麻烦你先出去,我们有些话要单独谈。” “好的。”那警察还巴不得离开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逃难似的退了出去。 算不上大的招待室里,空旷得只有一张办公桌,和几张椅子,却因为两个男人的气场,而显得逼仄。 韩震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烟雾渐渐弥漫,拉得他的轮廓很模糊,“当年的事情,她还录了视频。” 周旭尧的清俊的脸骤然覆盖上一层阴霾,狭长的眼睛更是阴鸷地如滴墨,“韩震,你当初的那些保证,都是放屁?” 他说过,那个事情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保证不会给凌菲造成伤害,现在他告诉他,韩悠手里还有视频?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更冷,“你别告诉我,你当初不知道她还拍了那种东西。” 韩震默了默,看着周旭尧,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确实不知道。” 甚至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韩悠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韩震抬头,“那种东西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我若是知道,早就处理掉了。” 对着周旭尧怀疑的眼神,他很平静地解释了一句。 这种陈年旧事,提起来都是一阵唏嘘,尤其是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也不能随随便便闹那种丑闻。 周旭尧衾薄的唇微勾,“那正好,把她好好关上一段时间,你趁机可以把视频找出来清理掉,一举两得。” 第262章 听见声音,坐在椅子上的韩悠扭过头,看见秦桑被一个女警搀扶着,冷贵得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她腾一下从椅子上反弹地站了起来,“秦桑!” 站在她身侧不远处的警员厉声喝她,“韩小姐,请你坐下!” 韩悠压根就听不进去那些话,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秦桑,目眦欲裂,那模样像是要生吞了人。 警员担心她情绪激动,一会又冒犯了秦桑,不得已,只好摁住她的肩胛,把她摁回位置上坐了下来。 小小的房间里,一张简单得只有四根桌脚和一块木板组合而成的桌子,外加两张桌子,还有头顶上亮得微微刺目的灯,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明晃晃的白炽灯的光线将四面刷得粉白的墙壁照得像是会泛光一般,角落里的阴暗都被驱散,这样的光线反而令人觉得不舒服。 这里是警察局,来这里的人,除了犯人和探望犯人的人,还有就是表面看着铁面无私的警察,大概除了本身岗位所需要的警察,其余的人来到这里,没人会觉得多么舒服。 秦桑不喜欢这种地方,大概,是因为她出身的家庭原本就是跟这个地方相悖的缘故。 她坐下来,扭头对两位警员道,“我单独跟她谈,麻烦你们在外面稍等一下。” “这个……韩小姐的情绪不是很稳定,这样不妥……” 韩悠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就砸伤了两位女医护,刚才和韩震会面的时候,情绪也很激动,单独谈…… 只怕秦桑被伤了皮毛,那位表面一切好说的周公子,不会轻易饶了他们。 韩悠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拷着手铐的双手撑着桌面上,上半身朝秦桑栖身靠了过去,“秦桑,我没有怎么样你,你跟周旭尧说,我要出去!” “韩小姐!”一旁的警员被她这个举动吓出了一身冷汗,忙扣住她手臂,把她拽了回来。 秦桑确确实实有被韩悠吓得心悸一下。 “周太太,您也看到了,她这个情况,不适合单独跟你谈话。” 确实,这样的韩悠,一不小心抓狂起来,她压制不住,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秦桑没有再要求他们出去。 “韩悠,你说另一个人是谁?”秦桑的眉眼清冷被灯光照得更冰冷了,隐隐的透出一股清寡,精致的下巴,又有几分倨傲。 韩悠忽然就安静了下来,盯着秦桑的脸,笑得阴测测的,令人莫名地感到毛骨悚然,她说,“你让他们出去,我再告诉你。” 秦桑蹙眉,抬眸淡淡的往她脸上扫过去,波澜不惊的开口,“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反正我现在也没事了。” 韩悠闻言一阵激动,“秦桑,这些人知道了,会连累那个人,你也无所谓吗?” “你什么意思?” “呵呵……”韩悠发出一阵笑声,“总之我跟你保证,让他们知道了的话,你会后悔的。” 也不知道韩悠到底是不是在故弄玄虚,但无可否认一点,秦桑因为她这话而动摇了。 睨着韩悠另有深意的脸沉默了几秒,她再一次抬头对着两个警员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单独跟她谈?” “周太太……这……” 秦桑视线转移落在了韩悠身上,忽然说道,“把她双手反拷在椅子上,这样应该没问题了。” 韩悠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大小姐,不可能会连椅子都给搬起来扑向她了吧。 警员,“……” “就这么办把,你们就在门口等着好了,如果有意外,我会叫你们的。” 两位警员相窥一眼,最后点了点头。 站在韩悠身侧的人掏出手铐的钥匙,打开了一只手铐,然后按照秦桑说的那样把韩悠的手反拉在身后,手铐在椅背的空隙上穿过,然后重新拷住她的手。 韩悠几乎是磨碎了她洁白的牙齿,“秦桑!” 秦桑微微一笑,无害道,“没办法,谁让你是危险人物呢?” 警员弄好了以后,朝秦桑叮咛了一句,“周太太,我们就在门口,有危险的话,一定要叫我们。” 她要是在警局这种地方受伤,可就真是他们这些警员的失责。 秦桑轻轻颔首应声,“我知道,谢谢。” 铁门砰一下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秦桑低头整理了一下裙子,缓缓抬头看向韩悠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漫不经心的声线,既慵懒又软媚。 韩悠被拷在椅子上,倾身往前,更像对着秦桑俯首称臣,像女王在审问犯人。 韩悠略显狼狈地盯着秦桑,胸前起伏着,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想不想回到陆禹行的身边?我可以帮你!” 闻言,秦桑楞了一秒,白皙的手指摁了摁眉心,唇角浮起讥诮的浅笑,忍不住溢出低低而清脆的笑声,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 她抬眼看着韩悠说道:“我没心情也没那个时间跟你讨论这些没营养的东西,”化着淡淡妆容的脸浅笑吟吟,“你说还有其他人和季海琼一起谋划了抓我,是真的吗?” 回到陆禹行的身边?且不说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这个,跟她绑架的事情,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当然是真的,不过,”韩悠顿了顿,粲然一笑,“我太愿意告诉你。” “言责,你是在耍我?”秦桑黑白分明的大眼没有了温度,语气平静地说道,“韩悠,讲真,我可不是什么心底善良的好女人。” 以牙还牙,一向都是她的人生信条,圣母什么的,一向跟她绝缘,像韩悠这种人,实在也是提不起什么同情心。 秦桑扯着绯唇,皮笑肉不笑,“你还想和一个疯女人关在一起体验生活吗?我可以成全你。” 韩悠被她的眼神冻得后背一凉,不可抑制地轻颤,“不要!” 秦桑很认真地点头,“不想的话,你就老老实实回答我,到底是谁!” 韩悠是真心不想告诉秦桑,因为如此一来,她就更加不会离开周旭尧了,不要,这样的结果她不要! 她才是最有资格站在周旭尧身边的人! 盯着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秦桑的本就不多的耐心已经快被磨光了,“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继续跟那个疯女人待一段时间吧。” 语罢,秦桑扶着桌子站起来,韩悠见状倏然一惊,“是陆禹行!” 尖锐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韩悠说完以后,又是一阵的懊恼,咬着唇,闭了闭眼睛。 时间和空气都好像在那一瞬间停滞了,秦桑站着一动不动,久久的怔楞,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谁?”沙沙的声音,有几分缥缈空荡,甚至,有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韩悠阴着脸,重复道,“陆禹行!” 陆禹行三个字,就像一枚尖锐的钉子,钉在她的心口上,连那一抹痛感都那么不真实。 一定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被绕得昏了头,所以才会出现了幻听。 “呵呵。” 她扶着桌子,白皙的手指微微卷曲起来,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韩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她说谁不好,偏要说陆禹行,这叫她怎么去相信? 陆禹行不是和周旭尧达成了公共识么?不是有派人保证了她爸的安全么?如果他和季海琼联手,那他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秦桑想着想着,只觉得脑袋都快要炸裂了,什么头绪都找不到。 韩悠千算万算,没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她转念一想,抹开唇笑了,“哈,真没意思,我还以为你会相信呢!” 闻言,秦桑心口微微一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也看见了,我现在被关在这里,都是拜你所赐,虽然肯定会出得去,但是谁知道你会在背后煽动周旭尧让这里面的人对我做些什么?想要见你,只好编一个理由了。” 秦桑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所以你刚说的,都是假的?” “不然呢?”韩悠有些吃力地抬起头看向秦桑,“你觉得陆禹行真的会绑架你吗?他巴不得你回到他身边去,要是这么做,岂不是自掘坟墓?” 真真假假,秦桑无法分辨,她只觉得混乱,很多事情都理不清。 她黑了脸,“那你就继续跟疯子待在一块吧!” “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韩悠想要站起来,结果根本就动不了,反而因为激动而磕到了下巴,疼得她猛地倒抽冷气。 秦桑云淡风轻地扫了她一眼,“还想说什么?” “我手里有能让凌菲身败名裂的东西,只要你让周旭尧放我出去,我全部都交给你!” 秦桑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肯定是见不得光的玩意就是了。 她兴致缺缺地笑了笑,“你说的话,真是很难让人相信。” 韩悠却低低地笑了,衣服春风得意的模样,“那是凌菲当年和韩震上床的视频,传出去的话,你觉得港城还会有她的容身之所吗?”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藏着掖着?” 韩悠眼底露出几分鄙夷,“如果我散布出去,周旭尧肯定不会原谅的!” 她当年的计划就是要把这段视频在校内公开的,那样一来,身为校园女神的凌菲,一定会名誉扫地,而且肯定会被退学。 很可惜,后来因为周旭尧发飙,她又害怕,所以就一直藏了起来,本打算用来吓唬一下凌菲,谁知道回来周旭尧确实跟秦桑结了婚…… “难道我来做,周旭尧就不会追究吗?” 秦桑莫名觉得好笑,她真好奇韩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还是自己真的给人的感觉已经愚蠢成那样了?韩悠自己都不会做的事情,难道她就会做? 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韩悠皱着眉头,“反正你也不喜欢周旭尧,一直想要跟陆禹行在一起,你用来对付凌菲不就好了?”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不用,反正你回到陆禹行的身边,就会跟旭尧分开了。” 秦桑,“……” “所以你先让我从这里出去,我不要再被关在这里了!” 秦桑高挑的身姿微微俯下,盯着韩悠的眼睛,一种厌恶油然而生,“韩悠,你好像搞错了。” “第一,我没想过要回陆禹行身边,第二,我也没打算跟周旭尧分开,第三,”她顿住,眼底漾出一抹冷笑,漂亮的唇形勾出漫不经心的弧度,一字一顿,咬得特别清晰,“比起凌菲,我更讨厌你。” 女人玩心计耍手段什么,秦桑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不过她讨厌那些女人装羸弱无辜博取同情,最后自己技不如人,就义正言辞地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比她厉害优秀的人身上,比如,凌菲就是如此。 但是她更讨厌,为了一个男人,而使用那些肮脏的把戏,下药拍照视频各种卑鄙,同为女人,这么做太过羞耻,而且逼格太低,很不巧,韩悠正是这样的人,而且还是屡教不改那种自以为是的品种。 盯着秦桑近在眼前那张五官精致的脸,楞了半响,韩悠才眼露痴狂地道,“秦桑,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不打算跟周旭尧分开?你当初可不是那么说的!” 秦桑站直了身体,不咸不淡地说道,“人都是会变的,韩悠,你不知道么?人与人之间,除了一见钟情,还有日久生情。”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上周旭尧了?”韩悠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因为太用力,眼白太多,而略显得瘆人。 秦桑不置可否,莞尔一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语罢,秦桑小心地挪动脚步欲要离开。 韩悠一惊,张口喊着,“秦桑,你等一下……” “希望你这一回可以记住教训,不要再拿刀子在我面前晃了,毕竟我也是挺在意我这张脸的。”秦桑波澜不惊地打断了她。 身后忽然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韩悠声嘶力竭的声音,“秦桑,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周旭尧了!” 与此同时,会面室的铁门被人从外用力推开。 周旭尧浑身带着骇人的戾气出现在门口,秦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男人一把扣住了手臂,“她伤着你了?” 秦桑眨了眨眼睛,脑袋迟钝了好几秒,呐呐道,“没有。” 事实上,韩悠刚才只是用脚踹了一下桌脚而已。 男人清俊的脸部轮廓绷紧着,衾薄的唇抿出一道锋芒,“真的没事?” 秦桑扶着他的手臂,软着嗓子道,“没什么事,不过现在站得久了,腿有点酸。” 她受伤的腿不能受力,只能一条腿金鸡独立,站一会儿就开始泛酸,有点累。 闻言,周旭尧也不顾场合,俯身弯腰就把她给打横抱了起来,秦桑简直窘迫得不行,低声抗议,“你扶我一把就好了,这里是警察局!” 男人眼睛眯成狭长的弧度,眉宇上隐隐透着一股冷,波澜不惊地掀唇,“那又如何?” 秦桑,“……”不如何,只是很难为情,而且,太高调。 他抱着她转身,面容寡淡地朝杵在那的两个警察道,“口供已经录完了,我们可以走了?” “可以!可以!” 老天爷,周旭尧忽然出现在这里,好死不死地里面发出那么大声的动静,他们真是吓得心肝俱碎。 修长的腿,举步就往门口走。 周旭尧当着韩悠的面宠着秦桑,一次又一次地无视她的存在。 这一回,仍旧如此,韩悠情绪失控地尖叫着,“周旭尧,你给我站住!你听到没有!站住……” 然而,周旭尧由始至终,连脚步都不曾迟疑一下,任由她在身后撕声呐喊,充耳不闻。 出了警局的大门,略凉的风刮来,秦桑感到一丝潮湿的冷意。 司机替他们撑着伞,很快就上了车。 “冷?” “还好。” 周旭尧还是把小毛毯盖住了她的腿,对司机吩咐道,“回家。” 车子缓缓开动,秦桑不经意地扭头看向外面,隔着褐色的玻璃车窗,正好看见了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一辆车旁的韩震,雨伞遮挡住了他半截脸,只瞧见他挺直鼻梁下抿薄的唇,略冷略凉,如同这阴沉沉的天。 直至车渐渐开远,他消失在朦胧的雨幕中,秦桑这才收回视线,却蓦地对上周旭尧湛沉沉的眼睛,心口倏地漏了半拍。 “呃……怎么了?” “为什么一声不吭去见韩悠?”很淡的声音,令人无从揣测他的喜怒。 虽然她并没有做错什么,然而还是紧张得舔了舔唇瓣,小心翼翼地道,“她说想要见我,我觉得见一见也没什么,所以就去了。” “是吗?” 他只回应了这么一句,就没有了下文。 “嗯,是。” “刚才的问题,我也想听听你的答案,”倏地,他抬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轮廓分明的脸在昏暗的车厢内镀上了一层神秘的气息,凑近秦桑,声音压得很低,“你的答案,是什么?” 秦桑被忽然靠近的气息扰得心湖微乱,下意识地想要往后倒去拉开距离,然而男人的手动作比她更快,圈住她的腰肢,把她拉了过来。 双手低着他的胸膛,思维迟钝,有些迷茫地反问他,“什么答案?” “刚韩悠问你的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周旭尧了!】 这一句话猝不及防地就回响在脑海里。 秦桑僵了僵,撇开脸,错开他的视线,“你别靠这么近。” 周旭尧不准她逃,手指扣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扳转过来,两人的脸近得仅剩下一张纸的距离,“不回答,我就要吻你了。” “哪有人问个问题还会这样强迫人的?”秦桑心如擂鼓,觉得自己要被他眼底的漩涡给吸进去了。 “还是你想我吻你?”略带揶揄的笑意,“我是很乐意效劳。” “周旭尧你……唔……” 他当真就吻了下去,肆无忌惮地掠夺她的酣甜,被他结结实实地亲吻了一顿。 “要回答吗?”男人的呼吸有些紊乱不稳,声音暗哑性感。 秦桑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身体也觉得有点热,吞咽了一口唾液,“你是亲吻狂魔吗?” 最近吻她的频率多了起来,而且都是每每都把她吻得个措手不及。 “不回答,那再来一次。”他作势就要栖上来,却被秦桑抬手捂住了嘴巴,“我不知道!” 她长到那么大,就喜欢过陆禹行一个男人,而且是痴迷的程度,十几年如一日的喜欢一个人,忽然就在一年不到的时间,变心喜欢了另外一个人? 要是喜欢一个人有那么容易,那么她之前十几年的时间,算什么? 可说不喜欢吧,她又并不排斥周旭尧的亲近,甚至已经适应了他在自己的身边,不安滚遇到什么事,首先想要去依赖的人,是他。 她只知道,自己不讨厌就是了。 周旭尧眸色微沉,“不知道?” 这算是什么答案? “你别问了!”秦桑恼怒地推了他一把,“热死了,别靠那么近!” 他松手,秦桑马上就挪到了车门边上,摇下车窗,却有风雨刮进来,周旭尧长臂伸过来,把窗关上,若有所思地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别淋湿了。” 刚那一阵潮湿的风灌进来,倒是把车内暧昧的气氛给吹散了。 秦桑带开了话题,“你跟韩震谈过了?” “嗯。” “你是怎么想的?” 他侧目,淡声问道,“什么怎么想?” “我记得韩家有人在上面,你这样对韩悠,到时候他们向着周家……” 周旭尧抓过她的手,淡淡地勾唇,“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接下来,两人再无交谈。 因为下雨天气,所以路况不是很顺畅,开开停停的,车速不快,秦桑侧眸睨了一眼身侧的男人,发现他靠在车椅背上,修长的双腿微微岔开,双手交叠搭在腹上,双眼紧闭着。 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秦桑就这样打量起他的脸来。 好像两人在一起以后,她都没有认真研究过他的脸,现在专注一看,倒是发现了几分特别的味道来。 毫无疑问,周旭尧拥有一张让女人趋之若鹜的脸,浓墨的剑眉几入云鬓,挺直的鼻梁,衾薄的唇弧度分明,唇角隐隐带笑。 陆禹行是秦桑见过长得最为精致好看的男人,不过他那张脸偏阴柔,少了一丝阳刚气,而且又不言苟笑,冷冰冰的,眼神又太过冷厉,总显得过分阴暗,好像天生就是生活着黑色里的人。 而周旭尧却跟他相反,五官不及陆禹行那么完美,但组合在一起却很养眼,最重要的一点,他带着一张温润优雅的面具,简而言之,就是在女人堆里,他比陆禹行吃得开。 想到陆禹行,秦桑又不可避免地想起韩悠的话。 她收回视线看向窗外。 嘴巴上说着不相信,但心底确实摇摆不定。 陆禹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第263章 秦桑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又犹豫不决,纠结着要不要把刚才韩悠说的事情告诉他,问问他这些是不是真的。 然而转念一想,这样的提问,太过突兀,结果一直回到了家,她始终没有问出口。 周旭尧把秦桑送回西井别墅以后,没有多做逗留,直接去了公司。 车道公司楼下,他正要下车,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摸出了淡淡地瞟了一眼。 凌菲两个字,在屏幕上闪烁着。 踌躇了一会儿,就在要切断的最后一秒,他接了起来,“喂。” “旭尧……” 凌菲颤抖的嗓音还有明显的颤抖,周旭尧眸色微敛,“发生什么事了?” 手机那端没有回话,短暂的空白沉默,“凌菲?” 忽然,凌菲低低抽泣起来,压抑而恐惧,“旭尧,怎么办?怎么办?” 她只是哭着重复这一句话,像是喃喃自语。 周旭尧一手拿着手机,一边抬眸看了一眼前面的驾驶座的司机,眼神示意了一下,司机一声不吭地推开车门下去了。 “先别哭,”周旭尧耐着性子,“发生什么事了?” 他和凌菲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最近一次见面,也是在秦家,两人也仅仅是一句短暂又平常的问候,没有更多的交谈。 恍惚之间,他似乎都已经把她给忘记了。 “我……我杀人了……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怎么办?”凌菲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周旭尧温润的脸色倏然一变,“你现在在哪里?” 女人的哭声透过无线波断断续续地传来,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周旭尧察觉得出她的害怕,于是放轻了声音,“凌菲,不用怕,先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在豪庭酒店V3021房。” “你呆在哪里等着,哪儿也不要去,我现在就过去,知道了吗?” “好……” 周旭尧切断通话,推开车门走下来,然后直接绕到了驾驶座上,坐上去之前,他跟司机道,“你上去告诉容旌,今天我不进公司了,公司的事情让他先处理。” “是。” 周旭尧坐上车,一脚踩在油门上,嗖一下,黑色的轿车没入雨幕中,消失在茫茫车流里。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眼睛注视着前方的路况,腾出一只手带上了蓝牙耳机,然后拨下了秦彦堔的电话,虽然很快被接了起来,不过接电话的并非本人。 “秦彦堔呢?” “抱歉,老师正在开会,手机落在办公室了,请问有什么事情吗?”接电话的人,正是上次在夜庄被秦彦堔安排去照顾周旭尧的那位面瘫见习医生。 “让他接电话,我有急事。” “抱歉,老师现在是跟国外过来的专家开研究会议,无法接听你的电话,他有交代,如果事病人有急事的话,由我全权负责。” 周旭尧冷下声音,“这个事情你负责不起,让他接电话!” 然而,男医生根本就不吃周旭尧这一套,事实上,他对周旭尧压根不存在什么害怕的心理,“抱歉,周公子并非病人,不管什么急事,都……”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边传来了嘟嘟的断线声,他拿着手机,不慌不忙地继续把话补充完整,“务必等老师会议结束以后再谈。” 秦彦堔在周旭尧面前吹嘘过这个男医生有多牛逼,反正年纪轻轻的,在他们医术界已经小有名气,上次带着他过来的时候,秦彦堔露出了一副淫荡而自豪的表情,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爱上了这个年轻的男医生。 即便如此,周旭尧仍旧无法完全信任这个男医生,尤其是凌菲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他也还一无所知,在此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给K拨了电话,“你现在马上去第一医院,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把秦彦堔给我带来豪庭酒店V3021房。” 一句命令下去,再无其他。 K把已经被切断通话的手机随手扔在了一旁,没有任何犹豫,一边用毛巾擦身上的汗,一边步出了健身房,五分钟后,已经着装完毕,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出门。 …… 周旭尧的车在豪庭酒店大门前停下,他甚至没有亲自停好车,随手把车钥匙抛给了一旁的泊车小弟,而后步履匆匆地走了进去。 V站在3021号房间门口外,他抬手敲了敲房门,没有任何动静,拿出手机拨通了凌菲的号码,“是我,开门。” 大概等了一分钟,咔嚓一声,房门打开,凌菲站在门内,一双眼睛红彤彤的。 长发凌乱,衣衫不整,胸前裸露了一片肌肤,上面隐隐泛着血痕,脚上连鞋子也没穿,脸上和衣服上,还沾了几滴干涸的血迹,整个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周旭尧眸色微冷,隐约能猜测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高大的身形一闪,走了进去并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下一刻,凌菲就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撞得他身形轻轻晃了一下。 凌菲双手用力揪着他腰间的衣服,脸埋在他的胸膛前,低声咽呜着,“旭尧,我好怕,怎么办?” 周旭尧抬起的手犹豫了几秒,最终也没有狠心把她推开,大掌落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低声安抚道,“不用怕,人呢?” 她一直在发抖,没有回答周旭尧的问题,只是不停地摇头,呢喃重复,“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凌菲,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周旭尧扣住她的肩胛,“你先冷静点。” 凌菲抽噎着,自他怀里抬起头,“旭尧,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是,我会帮你,所以你先冷静下来。” 她把他的平整的衣服揪出了皱褶,眼底透着脆弱的恐惧,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在那房间里……” 周旭尧扶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往中央的沙发上走去,“你在这坐着,我进去看看。” “旭尧……” 周旭尧低头看了一眼揪着他衣服不放的手,“还是你要跟我一起进去?” 她的脸色苍白了几分,抖着唇,缓缓地摇头,尔后松手让周旭尧走了进去。 光线旖旎的豪华房间里,一张超大的床摆放在中央的位置,红色的帐幔轻纱和红色的床铺,颜色鲜艳得刺眼。 更抢眼的,是床铺一旁的某些道具,那种恶趣味的东西,大概是酒店为满足部分客户需要所提供的,作为一个成熟男人,周旭尧对此再清楚不过。 地板上散落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片狼藉里,一个啤酒肚裸露的男人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一张长满横肉的脸,被鲜红的血液覆盖住了大半,还有腹部上扎着一把水果刀。 惨状入目,男人双眼紧闭着,隔着距离和昏暗不明的光线,分辨不出他的死活。 周旭尧面无表情地踢开地板上碍事的东西,走到男人的身旁蹲了下来,发现男人的胸口还有起伏。 没死。 视线落在男人腹部的水果刀上,没入深度不深,且从位置上看,并不会伤及内脏,虽然不会致命,不过继续放任他血流不止的话,大概也是会挂掉。 周旭尧没有动他,而是拿出手机再次拨通了K的手机,“接到人了?” “正往豪庭酒店赶,大概还需要十分钟左右。” 周旭尧睨了一眼地板上的人,十分钟的话,问题不大。 “抓紧时间。”周旭尧说完就收线了,只是在挂断之前,他隐隐约约听到了那端传来秦彦堔暴怒的声音。 凌菲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了过去。 冷色调的光线里,男人俊美的五官显得冷贵而寡淡,眼角眉梢湛沉沉的,朝她淡淡开口,“人没死,不用担心。” 闻言,凌菲怔了怔,随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焉了下去,“是吗?没死就好……” 周旭尧走到她的跟前,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随意地披到了她的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装披下来,她像是被一股温暖包裹住,属于他的味道,浅浅淡淡地萦绕周身,凌菲揪着外套把自己裹紧了一些。 垂着头盯着地板缄默。 周旭尧摸出烟盒打火机,给自己点燃了一根,淡淡的烟草味弥漫在空气里,烟雾拉得他五官模糊。 他的声音与他的面色一样的凉淡,“不想说的话,就别说。” 凌菲咬了咬唇,眼眶又红了一圈,她揪着衣服的手,力气大得骨节泛白,青筋凸起,踌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低低声说道,“我妈给我电话,说她在酒店用餐的时候不小心被服务生打翻的菜弄脏了衣服,让我把干净的衣服送过来……” 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所以凌菲才不疑有他。 再者,上次凌家吩咐她去讨好陆禹行想要拿下盛兴的那个项目,结果最后有了竞争资格,最终还是被刷了下来,以至于她爸把外面的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给接回了凌家,她妈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热里,对她更是怨恨愤懑,母女的关系一度紧张。 所以接到她的电话,凌菲就匆匆赶了过来。 谁能料到,房门打开的时候,她就被一个满肚子肥肠的老男人给拽了进去…… 她一直觉得她母亲有时候虽然为了她那个丧尽良心的爸对她提出的一些要求会有些过分,淡始终没想到,这一回,她竟然能为了那个男人,把自己的女儿这样推进火坑。 周旭尧敛着眼底没有温度的寒意,其实心中有底,但还是温温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凌菲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不愿再回忆刚才的那些令她作呕的画面,她摇头,“他没得逞。” 以前她是被下了药,所以才没有反抗成,这一回她清醒无比,怎么可能会容忍别人糟蹋,所以愤怒起来的时候,她用烟灰缸把男人的头砸穿了,再次扑上来的时候,她想也不想,摸到水果刀就扎了过去。 看着男人流了那么多血,躺着一动不动,她当时第一个想到的人只有周旭尧,所以给他打了电话,他真的来了。 她抬起脸,朝周旭尧扯出一抹破败不堪的微笑,声音沙哑地道,“能给我一支烟吗?” 烟雾里,周旭尧的表情很模糊,眉梢上隐隐透着烦躁的色调,漆黑的眼眸看了看凌菲,淡淡地拒绝她,“抽烟对身体不好。” 凌菲点了点头,“我知道,”随即伸手将他指尖夹着的半截烟夺了过来,“可是我现在需要它来让自己冷静一下。” 她的手夹烟的动作有些滑稽,明灭的煋火随着她手的动作而颤抖着,缓缓地送至唇边,略略苍白的唇含住了他抽过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浓烈的尼古丁味道,从她的肺部直呛而出。 忍不住地一阵剧烈咳嗽,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一半,难受得她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落在她膝盖的手背上。 晶莹的眼泪,折射着灯光,有点儿刺目。 周旭尧两片薄唇抿成直线,眸色黑得滴墨,再凌菲要抽第二口的时候,他一把将烟抢了过来,随手扔在地板上,脚上的皮鞋埕亮,踩在烟蒂上,轻轻一碾。 凌菲低头盯着他的皮鞋,魔怔得楞了几秒,忽然就双手捂住了脸,抽泣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还不够吗?我做得还不够多吗?” 她的声音很凄凉,哭声也令人心生不忍。 一些尘封了很久的往事,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被掀开。 曾经受过的伤,哪怕是愈合了,一旦被撕开,还是会流血。 周旭尧的身体全身都有些僵硬,一贯温润的脸,此时的线条冷硬得像是裹着刀刃的锋芒,碰一下都会被伤着。 凌菲的哭声源源不绝地传入他的耳朵里,然后与过去那些被有意或者无意遗忘掉的哭声重叠在一起,还有她的模样。 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总而言之,这样的凌菲,他无法冷脸相对。 大概,是很多年前,他亏欠她更多一些。 终于还是在她的身侧坐了下来,搂着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扣进怀里,他没有任何的言词安慰,只是暂时给她提供一个发泄的依靠。 K很准时,说好的十分钟,果然就是十分钟。 房门打开的时候,秦彦堔本来准备了一肚子骂人的话,都在瞧见周旭尧冷漠寡淡的面容时,统统化为烟灰,杵在门口盯了他半天,也没有挤出一个字。 周旭尧转身往里走,“人在房间里,你去处理一下。” 秦彦堔和K紧随他身后走进来,当看见沙发上哭肿了眼睛的凌菲,双双楞在原地。 两人的眼神都很复杂,K甚至第一次对周旭尧露出了忠诚固执意外的情绪,一闪而过的不赞同,那种情绪快得,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秦彦堔对那种剪不清理还乱的事情,通常都会选择置身事外,这一回,亦然。 他瞧了瞧凌菲,又看了看周旭尧,不管他现在有多少好奇心,也拼命忍了下来,“那个,我进去看看。” 走出两步,他发现K还处在那儿,又开口,“K,你也过来,我需要帮手!” 压根就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需要他这个医生,至于帮手,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K脚步钉在原地原地犹豫了几秒,一言不发地跟上秦彦堔。 房间里的惨状,有些惨不忍睹,可见是发生或剧烈的争斗,秦彦堔看了看地板上男人,蹲下身,“K,你觉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情况有些微妙。 K面无表情地,冷冰冰的吐了三个字,“不知道。” 秦彦堔认真检查了一下男人的头部,“头上砸穿了一个洞,不是很深,”视线又落在男人腹部的水果刀上,叨了一句,“怎么不干脆切了他的丁丁……” K,“……” 外面的周旭尧接到了容旌的来电,“老大,你今天约了杰森集团的人碰面,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们可是不会考虑我们了……” 一清早,周旭尧说要陪秦桑去警局那边录口供,告知他会晚点回公司,容旌提醒他只要在和杰森集团约定碰面的时间之前回来就行,结果现在他人呢?为什么只有一个黑衣保镖上来告诉他周旭尧今天不来公司了! 周旭尧站在落地窗边,默了几秒,“你跟那边联系,这一次的会面取消了,下次我亲自上门拜访。” 容旌觉得自己一定是太忙了,所以出现了幻听,他拿着手机笑眯眯的问道,“老大,你刚刚说什么?抱歉,我没听清楚。” “我说取消。” 容旌就差没被逼疯道挠墙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老大,别开玩笑了,你应该很清楚,杰森集团这一次投资对我们有多重要?现在公司的状况你难道不清楚吗?你这么玩法真的不妥。” “事情就这么定了。” 办公室里,助理看着容旌拿着手机情绪崩溃地喊着,“喂!喂?喂?!周总!”悄悄地离开了座位,往茶水间躲了进去。 果不其然,下一刻,隔着一堵门,都听见容旌怒不可遏地声音,“周旭尧!” 周旭尧回过身,和凌菲的视线对上,“好一点了?” “嗯,好多了,”凌菲点点头,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不安地说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如果你有事的话,没关系的,先去忙吧,我现在一个人可以的。” 周旭尧波澜不惊地说道,“没什么。” 正说着,秦彦堔和K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 秦彦堔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瞟了他一眼,“就这么点伤,你就让K去医院把我从会议室里掳来,周旭尧,我的损失你打算怎么赔偿?” 秦彦堔这人最大的兴趣就是医学,所以难得这一次有外国的专家到访,他谈得正上兴头,结果就被K这个野蛮人像个劫匪一样强行冲进去,当着那些专家的门把他给拽走了,医院的同事还以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绑架,差点留报警了。 周旭尧不以为然地回答,“你当初不是承诺了,只要我需要,随叫随到。” 秦彦堔一口气卡在喉咙处,不上不下的,有种被自己的呼吸噎死的感觉。 他这辈子最大的悔恨,就是当初为了逃避一个相亲,利用了当时在场的周旭尧,并且承诺了这种不平等地卖身契! 凌菲微仰着脸,盯着周旭尧的侧颜,心底涌出一股暖意,她站起来,眼露歉意,朝秦彦堔道,“对不起,都怪我,是我自己没搞清楚情况,害得你跑了一趟。” 秦彦堔窥了一眼眼眸的色调漠然的周旭尧,摸了摸鼻子,笑着道,“这个……也不是你的错……” “你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了,让他帮你处理一下。”周旭尧脸庞的情绪没有什么变化。 凌菲顿了几秒,“好像手掌被刀子割了一下,不过伤口不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包括周旭尧在内,这才注意到她的左手手掌上全是已经凝固的血迹。 秦彦堔主动开口,“虽然不深,但还是小心点为好。” 伤口确实不是很深,不过到底是女人的手,被刀子从掌心中央横着划破了一道,看着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秦彦堔很快就帮她包扎好了。 周旭尧看了看她,对K说,“你留下来把事情处理一下。” 那个男人醒过来,肯定会要找凌菲麻烦,搞不好会惹上麻烦。 K颔首应声,“是。” “走吧,我送你回去。” 凌菲坐着没动,“我现在不想回去,”她的笑得有些缥缈,“我现在这副样子回去的话,会招来误会的。” 周旭尧也没有勉强,“这里也不适合待下去,换一家酒店吧。” 随后,周旭尧和凌菲还有秦彦堔一同下楼离开酒店,结果刚走到大厅,秦彦堔发现自己的手机落下了,于是又折返回去拿手机。 周旭尧便和凌菲先行出去,在车上等他。 江妤琪出现在豪庭酒店仅仅是一个巧合,她剧组里的女主演就在这家酒店落脚,她是过来找人的。 在前台转身看见周旭尧和凌菲双双从酒店离开的时候,江妤琪整个人都有些发懵,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个联想。 她转身问前台,“你好,请问一下,周旭尧周先生也住在这里吗?能不能把我查一下,他是跟谁一起入住的?” 前台的女工作人员露出职业的微笑,柔声道,“抱歉,关于客人的信息我们不方便透露。” 江妤琪笑了笑,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转身进入电梯之前,她又朝门口看了一眼。 到底要不要告诉秦桑呢?这个问题把她给困住了。 拿着手机,摇摆不定,最后还是收了起来。 这种事情,没有真凭实据,给人造成不必要的困惑,反而不好。 …… 秦桑一个人在家,无聊得只能靠看电影打发时间,窝在床上平板看到一半,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脑袋有些昏沉沉的。 她坐在床上,盯着玻璃墙壁外灰霭沉沉的天色发呆,别墅里虽然安排了人在加强安全防范,但她仍旧觉得太过空旷。 保姆上来伺候她起来的时候,告诉她,“太太,先生打电话说今天不回来吃晚饭了。” 第264章 六个小时之前。 周旭尧和秦彦堔一起陪着凌菲换了另外一家酒店落脚,安顿好一切便离开了。 周旭尧和秦彦堔一起搭乘电梯下楼,干净明亮的电梯里,秦彦堔单手兜在裤袋里,盯着电梯门上红色的数字,缓缓开口,“如果我没记错,她是护士专业毕业的优等生。” 闻言,周旭尧转过头,眯起眼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底深处酝酿着隐晦的色泽,深不可测,“你想说什么。” 他口中说指的“她”到底是谁,周旭尧自然是再明白不过。 “旭尧,你这人有时候就是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秦彦堔唇上挂着笑,不痛不痒的,然而言词之间没有一丝玩笑的味道,“我就不信你没有发现。” 周旭尧没有搭腔。 秦彦堔继续接着往下说,“当然,我也并不否认人恐慌的情况之下会出现错误的判断,她伤了人,当时可能是真的因为太害怕而不敢上前确认那人的死活,所以主观意识地认为死了。” “不过嘛,”他忽然低笑一声,若有所思道,“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不是那么胆小的女人。” 秦彦堔和周旭尧是同一所高中的学生,他和周旭尧从某一方面来说是一个类型的人物,同样令老师和校领导都为之脑疼的人物,不同的是,他为了应付他的老子,学习成绩永远排名第一,是真正的优等生。 所以,他和凌菲,也算是老同学,很了解不敢说,但有一点他还是很确定的,那就是凌菲并非那种胆小怕事的女孩子。 毕竟胆小的女高中生,在看见街头血斗的断手断脚的人还能面不改色不为所动。 如果那种血腥残暴的画面都撼动她,那么刚才那点程度场面,真的不至于让一个解剖过尸体的她害怕到连死活都无法确认。 与其说是他的直觉,倒不如说是以他对凌菲的认知更为贴切。 周旭尧清俊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的变化,眸色深沉,语调淡得透明,“你好像很了解她。” 秦彦堔施施然地回答,“我实话实说。”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从电梯里出来,秦彦堔听见走在前面的周旭尧淡淡地说了一句,“怎么样都无所谓,我也没打算深入了解太多。” 秦彦堔微微一怔,脚步也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大步流星追上他,并肩而行,“你该不会还在为当年的事情愧疚吧?” 周旭尧不言不语,甚至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喂,作为兄弟送你一句忠告,女人的眼里是容不得一粒沙子。” 周旭尧淡淡地回:“我跟她已经过去了。” “那是你以为,不见得她也是如此。”秦彦堔一针见血,“你该不会是想帮她出一口气吧?喂,我说你有那么清闲吗?” 周旭尧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秦彦堔绕到另一侧,坐在副驾坐上,一边低头扣着安全带,一边用幸灾乐祸的口吻道,“那你可得小心你家里那位,毕竟圈里的人都知道,以前她追陆禹行的时候,可是让往陆禹行身上贴的那些女人吃了不少苦头,女人野蛮起来可不跟你讲道理的。” 听到某人的名字,周旭尧的的脸色骤然一沉,凉凉地开腔,“你这嘴巴需要缝上吗?” 秦彦堔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很识相的闭上。 …… 而豪庭酒店这边,被凌菲打晕过去的男人醒过来的时候,没有找到凌菲的身影,正怒不可遏,却不知道何时房间里多了一个阴冷骇人的男人。 极其惶恐之下,才知道自己被凌菲摆了一道,听着K字字句句的威胁,他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最后也只能把所有的怨恨杵在了父的身上,而凌父自然就是算在了凌菲那个妈的头上。 凌母花了几个小时,便得知凌菲的位置,很快就找了过来,扯着凌菲就要带她去跟那个老男人道歉,凌菲不从,他妈便对她动了手。 此时已经是下班的时间,周旭尧正要开车回西井别墅,再一次接到凌菲的电话,电话那端传来的,是凌菲不断求饶的声音,所以周旭尧便调了个方向,去找凌菲了。 —— 有些习惯总会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形成了,等回过神来,才恍然一惊,秦桑大概就是这种感受,以往她有点什么意外,他即使再忙,短期内也还是会抽出时间陪她,最简单直接的就是按时回家吃饭。 所以听到他说晚饭不回来,心里就稍稍有阵失落。 也不知是因为周旭尧不在,抑或是因为心事太重,晚餐她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碗筷回了卧室。秦桑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正考虑着要不要给周旭尧打个电话,却受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送过来的信息。 本以为是垃圾信息,随手点开,下一秒,却整个人都懵住了。 对方发过来的只是一张照片,周旭尧那张脸被拍得清清楚楚,而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女人,因为女人的脸埋在他怀里,所以瞧不见正面。 然而,那道身影那么熟悉,想要认不出,真心挺难。 他们身后的建筑,是酒店。 她直接给拨打了那个发信息过来的号码,里面却传来机械的女生,此号码不存在。 凌菲,酒店。 这就是他不回家吃饭的理由?这就是他忙碌的理由? 有那么一瞬间,秦桑觉得愤怒。 不过她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以前想要接近陆禹行的那些女人,不也都喜欢玩这种把戏么? 她安慰自己,周旭尧虽然有过很多女人,但公认的一点就是他没脚踏两船的习惯,所以她应该相信他,不能随便因为一张照片就被人牵着鼻子走。 心底传来一个声音,一遍遍重复着,给他打电话确认。 秦桑退出信息,找到周旭尧的号码拨了过去,一阵嘟嘟声之后,被接了起来。 “桑桑,”熟悉的男低音灌了过来,没有任何异常,“有事吗?” 秦桑抿了抿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声音温浅的,“没什么事,还在公司忙吗?” “嗯,吃过饭了?”男人温柔地问。 秦桑微垂下眼睫,淡声道,“吃过了,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安静了几秒,然后听见他说,“估计还要忙一会,怎么了?” “没有啊,”她笑了笑,“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好,”挂断之前,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尽量早点回去。” “嗯,拜拜。” 应该直接开口问他是不是跟凌菲在一起的,然而这话却那么难以启齿。 秦桑握着手机,拨通了容旌的手机,那边倒是很快就接了起来,“太太,有什么事情吗?” 此时的容旌还砸公司里加班,看到秦桑的来电,有小小的意外,他用肩膀和侧脸夹着手机,一边敲着电脑键盘一边开声问道。 秦桑牵起唇角,声音很温柔,“周旭尧还在公司吗?” 容旌实在是他太忙了,所以压根就没有考虑太多,脱口而出,“老大已经下班回家了啊!” 闻言,秦桑眼角眉梢上的笑意一点一点销声匿迹,徐徐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是么?” 容旌这才注意到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个信息—— 周旭尧还没有回家。 “那个……太太,你是找老大吗?他刚刚离开公司呢,你是联系不上他?要不我帮你联系看看?”容旌一口气说了一串,掌心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秦桑淡淡一笑,“不用了,你继续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太太……” 容旌才唤了一声称呼,手机那边传来嘟嘟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容旌的第六感告诉他,事情大条了!很不妙! 他哭丧着一张脸,手差点就握不住手机,颤巍巍地给周旭尧打电话通知,“老大……” 周旭尧皱着眉头,“怎么了?” 容旌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刚才太太给我打电话,问你在不在公司……” 周旭尧眸色一沉,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回答的。” 他站在医院病房的窗边,盯着窗外黑沉下去的天色,薄唇抿成一道直线。 “我说你下班回家了……”容旌觉得他的好日子真的到尽头了,因为他隐约听见电话那端有一个女人的声音…… 周旭尧侧目睨了凌菲一眼,言简意赅道,“我知道了。”随即切断了通话。 容旌盯着电脑屏幕,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凌菲穿着一身宽松的蓝白条纹病服,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唇角上也有淤青。 头顶上的白炽灯笼罩下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使得她整个人看着憔悴而羸弱。 凌菲看着周旭尧,“是秦桑的电话吗?” “嗯,”周旭尧一边收起手机,一边朝她走了过来,并没有过多解释,“我还有事得先离开,我会让K带几个人过来,你不用太担心,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找秦彦堔。” 凌菲眼底有掩盖不住的失落,但是还是很理智地说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你让K过来我这里,秦桑知道了,大概也会误会的。” 周旭尧淡淡地扫她一眼,“你若想回秦家的话,就让K送你回去,这样一来,也能确保你不用被凌家的人骚扰。” 凌菲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攥紧成拳,“嗯,我明天就办理出院手续回去。” 短暂的沉默,周旭尧敛下眸子问,“陆禹行要是问起的话,你要怎么解释?” 凌菲的脊背僵直了一下,心底溢出一阵凉,连眉眼都透着悲哀,“我能应付得了,实在不行的话,就实话实说好了,大概他也不会很在意。” 凝着她哀凉的神色,周旭尧虽然动了恻忍之心,最后还是选择视而不见,他淡淡地点头道,“那就好,今晚好好休息,安全的问题不用担心。” “嗯,谢谢。” …… 西井别墅。 秦桑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一瞬不瞬盯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发呆。 亮白的光在她的脸上落下一道剪影,衬得她眉目清凉淡漠,绯唇紧紧地抿着,下颚的线条绷得如同一根玄,稍不留神就会断掉,她的手还握着手机,因为太过用力,后背骨节泛白。 他骗了她。 此时此刻,她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声音在回响着。 不能想,不想深想,可是越是压抑,也是不受控制。 为什么周旭尧会和凌菲在一起,他们去酒店做什么,为什么要抱着她。 为什么,要骗她? 倏地,脑海里有另外一道声音嘲讽响起。 为什么?因为那个是他的心尖宠! 两个声音在相互打架,纠缠在一起,顿时乱作一团麻,秦桑无比烦躁地将手机砸了出去,落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除了一声闷响,毫发无伤。 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她听见保姆的声音,“太太,我进来了。” 秦桑微微收敛了一下情绪,抬头只见保姆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你晚饭没吃多少,怕你会饿,所以做了你喜欢的草莓慕斯,你尝尝看。” “谢谢,放着就好,我现在还不饿。”秦桑笑得很勉强。 保姆见她脸色不对,手机又躺在地板上,多嘴了一句,“太太,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啊,怎么这么问?” “你的脸色看着不是很好,是不舒服吗?要是不舒服,我得给先生打个电话,还得通知一下医生来看看……” 见保姆作势就要拿出手机打电话,却被秦桑拦住,“我没事,只是在想些事情而已,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保姆瞧她态度坚决,欲言又止地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又叮咛她,“那好,有事的话你再叫我。” “嗯。” 空荡荡的房间,就像她的心,找不到安全的着陆点,无处依归。 她抚着自己的心口,漠漠地笑了,喃喃道,“幸好。” 幸好她还没完全沦陷下去,幸好她还什么都没有做…… …… 盛兴集团总裁办公室,大灯没有开,只有一盏台灯在亮着。 陆禹行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阴柔俊美的脸隐匿在昏暗不明的光秀线里,愈发显得他神秘莫测,他一手握一支钢笔,拇指在金属的外壳上来回摩挲着,另一手拿着手机,“事情办妥了?” “是,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 摩挲着钢笔的手改为握笔,然后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声音晦暗低沉,“嗯,那就好。” “还需要继续吗?” “这样就足够了,你可要回去了。” “是。” 他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视线落在了桌面的白纸上。 台灯下的照亮之下,那一张白色的A4纸张,黑色的墨迹印出的行楷,笔道流畅而遒劲,一整齐好看,只重复着两个字。 秦桑。 不知何时起,他发呆的时候握着笔随手写下的字,全部都是她的名字。 倏地,男人凉薄的唇角微微翘起,极浅的弧度,晦暗的眸原本冰冷的温度,随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滑过纸张上的字体而浮现了一抹淡淡的温色。 既然忘不掉,又无法割舍,那只好抢回来了。 …… 周旭尧回到西井别墅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八点,天色早已经黑透。 别墅里灯火通明。 保姆见他盯着一身潮湿回来,马上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先生,您回来了。” “嗯。”他把西装外套脱下,一手接过保姆递过来的开水,一边把衣服交给她,视线往楼梯上扫了一眼,问道,“太太已经休息了?” “在卧室里,应该还没休息。”保姆打量了一下周旭尧的脸色,似有意又似无意地说道,“太太晚餐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吃,脸色看着不是很好。” 周旭尧喝水的动作微微一顿,眸色微动,“她有说什么吗?” 把水杯放下,又道,“她是不是生气了?” 保姆不明所以,“嗯?生气?倒是没看出来,不过心情似乎确实不太好。” 跟她说话也是懒洋洋的,很冷淡,虽然有刻意收敛,仍旧能察觉到她身上那一抹微妙的浮躁。 “对了,先生,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周旭尧长腿迈开朝楼上走去,“我先上去看看她。” 周旭尧上了二楼,推开主卧室的门,有对话的声音传了过来,循着声音望去,果然看见秦桑半躺再沙发上,手里捧着平板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出现。 径直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抽走了她手里的平板。 秦桑倏地心悸,抬头便对上了男人幽暗的眼神,眉目温淡而凉漠,神色很平静。 周旭尧把平板电脑随手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瞥见了原封不动的草莓慕斯,高大的身躯在她的身侧坐了下来,盯着她的脸,嗓音暗沉醇厚,“怎么了吗?” 男人身上带着一股风尘味,大概是外貌在下雨的原因,所以还隐隐地裹着一阵湿气,微潮。 秦桑瞳仁倏地一缩,神色很淡,声音也事恹恹的,“没怎么,你回来了。” “嗯,”他的手落在她的脸颊上,粗粝的触感,摩挲得她轻痒,察觉到她躲避的动作,便改为扣住她的下巴,俯身凑近她的脸,“阿姨说你晚上没怎么吃饭?” 他凑近了以后,她灵敏地闻到了一股淡淡消毒水味,还有香水味,那是女人用的味道,她再清楚不过,不由得蹙眉,感到一阵恶心。 只是没什么胃口而已。”一边说着,一边撇开脸,“你身上的味道很难闻,去洗澡吧。” 见满脸的不高兴,周旭尧又固执地扳过她的脸,“不高兴了?” 这一回,秦桑不再避开他的视线,与他四目相对,“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下巴忽然被抬高,眼前一暗,男人低头便吻了下来。 他的唇微凉,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近乎蛮横的搅缠。 秦桑蓦地睁大双眼,刚要反抗,就被他扣住腰肢压了下来,手脚都被他的身体给压制住,还很有技巧地避开了她受伤的腿。 肆无忌惮的吻从的唇移到她的耳朵上,秦桑呼吸紊乱,心律失常,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头顶上白茫茫的光,脑袋有些混沌,胡乱地叫着他的名字,“周旭尧……” 男人没有说话,像是陷入了自我沉迷的世界里,迷恋上她的气息和温度,缠上了她弧度优美的脖颈。 “周旭尧!”察觉到他身上那股蓄势待发的劲,秦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男人的动作终于停止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她。 她本难看的脸色,被熏染得微红。 “没什么要问我吗?”他沙哑的声音,隐隐还带着一丝性感,又深沉又蛊惑人心。 秦桑眨了眨眼睛,咬着下唇,强行把心底那股翻涌的情绪敛住,“问什么?” 他墨黑的短发零碎落下,遮挡住了他英挺的眉宇,在眼帘上落下一道剪影,“你不是给容旌打电话了?” 他倒是直接而直白。 “那又如何?” 他眸色沉了沉,“不问我为什么骗了你?去了哪里?跟谁在一起?” 秦桑挽起唇角浅浅一笑,声线更是慵懒而随意,“周公子,这些很重要么?” 周旭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钻进她的心房,“不重要的话,你为什么不高兴?嗯?” 分明就是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地跟她对峙,她也算是佩服了。 “你到底哪里瞧出我不高兴了?”秦桑笑容可掬,眼角眉梢的弧度甜腻令人觉得刺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比较笨,你这么说,会把我整糊涂的。” 确实是太笨了,差一点就中了他为她准备的甜蜜陷阱。 冗长的沉默开始在两人之间弥漫,明明靠得那么近,却宛若隔着千山万水,层云叠嶂。 “桑桑,我很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他忽然说道。 他上她下,两人四目相对,两张脸隔着小小的距离,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她笑得眉目凉薄弥漫,“周公子,不管我什么样子,你都不会喜欢。” 第265章 她勾着唇,声音轻柔,“而且,你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本来就是那么那么不招人喜欢的女人,你应该很清楚才是,不是么?” 沉默让整个卧室的气氛都变得异常压抑,他们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拔河,彼此不肯承认。 周旭尧就那么安静地盯着她的脸,一言不发,然而那波澜不惊的眼神,却深沉得令人莫名心悸。 他见过形形式式的女人,却从未曾遇到过一个秦桑这般的,让他无从把握,好像是在拉着一只风筝,手中的那一根线随时都会断掉,她就飞走了。 过往那些女人,都是主动讨他欢心,甚至是凌菲,即便会有小性子,那也是在摸准了他的底线偶尔矫情一下,更多的时候,都是顺着他的脾性,展现出他喜欢的那一面。 只有秦桑,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俯首凝视着她的脸庞,徐徐掀开薄唇,低沉而缓慢地说道,“凌菲出了点意外,让我帮忙……” “周旭尧。” 秦桑连命带姓地叫了他的名字,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我知道你跟凌菲在一起,你不用说了。” 女人的卷发蓬松铺在沙发上,发质好得在光线中隐隐泛着健康的光泽,白皙的脸蛋,五官均是恰到好处的精致,眉眼上洋溢着张扬的笑,甜而不腻,若不是眼底那抹凉色太重,还有她说话那浑然不在意的调调,大概会是非常赏心悦目的画面。 周旭尧审视着她脸上的每一处表情,不放过任何微妙的变化,盯着她过分温柔的模样,心底却渐渐弥漫着冷意。 秦桑黑白分明的眼睛对上他,清浅而染着薄笑的嗓音条理分明继续往下说道,“而且,你跟谁在一起,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再退一步讲,我没有忘记我自己的身份,你根本不用跟我交代。” 秦桑抬手,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触上男人英俊的立体的五官,属于男人的热度一点点穿过她的肌肤,渗入了她的血液里,然而她仍旧感觉到不到什么暖意,“我们是各取所需,所以你做什么事情,都是你的自由。” 懒懒淡淡的嗓音,温柔似水。 周旭尧却顷刻间黑了一张脸,眉宇上仿佛泼了墨,阴霾渐渐蔓延至他狭长深邃的眼眸里,用几乎温柔的声音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丝毫也不介意我和凌菲在一起,或者说,即便我跟她发生了点什么,你也无所谓了?” 心脏轻轻的抽搐了一下。 她的脸上却仍旧挂着笑,眉眼弯弯如新月,绯唇勾起,露出洁白的牙齿,“当然,我为什么要介意?” 原本已经开始为他敞开了一条缝的心扉,渐渐闭合。 不是她不想努力,而是发现,即使她付出真心去争取,也不见得能斗得过凌菲。 初恋这种顽固的生物,陈眠那么聪明的一个女人都尚且败得一塌糊涂,她又能做些什么?与其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倒不如不要开始。 “呵呵……” 周旭尧瞧着她变得倨傲而凉薄的眼神,忽然低低地失笑了,笑得秦桑毛骨悚然。 他抓住她抚摸他脸颊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秦桑,你确实很招人厌。” 话音落下,他起身离开她,而后一声不吭地抬步就往房间外面走。 身上的重量撤去,秦桑落得轻松,心口也落了一块空,她扭过头看着男人颀长的背影冷漠消失在门后,喉咙像是被梗塞了一团棉花。 随着房门关上的声音,被他放在桌子上的平板电脑里还在播放着她在看的电影,响起了一句台词。 紫霞说:“我的如意郎君是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开头,可我猜不着这结局。” 《大话西游》里的自尊宝和紫霞的爱情,曾经让多少人唏嘘不已又心酸无奈。 她和周旭尧,她猜不着开头,但是能猜得中结局。 保姆见周旭尧从楼上下来,“先生,饭已经做好了,现在吃吗?” 周旭尧面容寡淡地道,“不用了,我还有事出去一趟,我不在的时候,你照顾好太太。” 抛下这一句,他圈起车钥匙,甚至连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衣服也没有换,就这样开车走了。 卧室里的秦桑,听见楼下楼开车的声音,没有任何动作。 男人吻过的唇似乎还在热辣辣的有些发麻,秦桑抬手轻轻拂过唇瓣,笑容一点一点坍塌,忽然就捂住了脸。 …… 夜庄。 停业了几天之后,这个地方再度恢复了昼夜的热闹。 灯红酒绿的喧嚣里,仿佛生活里的各种不如意都远离而去。 楼上的雅阁里,周旭尧独自一人隐匿在昏暗的光线里,抬手倒往杯子里倒满酒,慢条斯理地喝下,香醇的酒香弥漫满整个口腔,凉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流进了胃里。 他的视线漫不经心的落下楼下的舞池上,恍惚记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喧闹的人群里,女人蛮横霸道地把一个男人砸穿了脑袋,也不知道是真的喝醉了在发酒疯,还是在借酒装疯在发泄。 那么身姿,比这里的霓虹还要夺人眼球。 酒瓶里的酒渐渐减半,他一杯接着一杯,想起了很多关于她的往事。 第一次注意到秦桑,是在陆禹行和凌菲的婚礼上,他想要带走凌菲,结果被拒绝了,然后不经意地听到了她和陆禹行的对话。 从某方面说,她和他是一样的,因为她想让陆禹行停止婚礼,最后失败了。 婚礼上,看见她浅笑吟吟地观礼,而坐在她身侧的陈眠,脸上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竟然觉得有趣。 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冬里,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白色,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跟随着她的身影来到了雪地里,女人单薄的身体,竟然仅仅穿着一件裙子站在那里发呆,迷茫的眼神,像极了一个失足的无辜少女。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大概就是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吧,所以主动搭讪,结果她却把他误认成了陆禹行那个阴沉的男人。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原本订好了当天晚上的飞机回英国,最后却因为她发烧而留下来照顾了她一晚上。 一段小小插曲,也未曾放在心上。 有些久别重逢大概都是命里注定。 再见到她,是在夏日罗马的街头,她穿着一袭白色的及踝长裙,成为炎炎太阳下的一抹清凉风景,宛如一只小妖精,惹人注目而不自知。 发现她被街头的小混混盯上,他便尾随而上,结果又看见了有趣的一幕,她一个异国的娇弱女人,竟然想要追一个抢劫犯。 眼见她就要摔倒,及时将她扶住,却换来她一顿大笑,至于她的到底在笑什么,其实他再清楚不过。 他当时是因为药物过敏,脸上全是红斑,所以戴着口罩和墨镜,这就是她笑的原因。 后来回国,在酒吧里,看见她妖冶美丽得蛊惑人心,站在他的面前,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完完全全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个女人也真是没良心,好歹他也帮过她,她没人认出他来也就算了,还表现出一副你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模样。 大概男人都有劣根性,越是得不到,越想要得到,他对秦桑也有这种最原始的欲望驱使着,随着两人一起生活的时间变长,慢慢地,感情就投了进去。 原本帮凌菲这件事情,他确实不想让她知道,毕竟她应该会不高兴。 接到了容旌的电话之后,他担心她会误会,所以赶着回家,然而她都说了什么? 她事不关己地说她知道他和凌菲在一起,并且丝毫不介意。 那一刻,真是可笑至极。 由头到尾,似乎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她宛若一个没事儿的人一般,彻头彻尾地当了一个旁观者。 准备好的解释,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怕他继续和她待在一起,又会控制不住理智,做出一些伤害她的事情,只能离开。 …… 清晨,秦桑是被冻醒的。 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才早上六点钟。 她轻轻揉了揉昏沉的额头,打了一个喷嚏,这才注意到昨天晚上自己忘记关上落地窗了,室内被灌了一夜湿凉的空气,温度偏低。 她伸手往一旁的椅子探去,想要扯过晨衣披上,却落了个空,手蓦地就僵在了半空里,迟缓了半响才收回来。 掀开被子下床,想要倒一杯水,结果瓶子也空空如也。 以往,这些都是周旭尧替她准备的,如果他不回来的话,也会细心地交代保姆,现在他人不在,也没跟保姆提起,所以保姆也没注意到这些。 秦桑抿着唇,想了想,最后拿起一旁的拐杖,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因为阴雨不停,所以天色尚未亮透,整做别墅都显得暗沉沉的,这个时间,保姆也还没有起床,所以空荡荡的沉寂得可怕。 她站在楼梯口上,扭头往走廊的某处望去。 昨晚周旭尧到底有没有回来,她也不知道。 秦桑扶着楼梯扶手,小心翼翼地从楼梯上下来,刚走了几步,就有保镖走了过来,“太太,小心点。” 他上前扶住了秦桑,“我扶你下去。” 他已经是轮班巡逻的保镖,大概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凉凉的湿气,秦桑看了他一眼,“谢谢。” “太太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嗯,忽然就醒了。”秦桑淡淡道,“我只是口渴了想要喝水。” “你腿上还有伤,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叫我们,自己下楼,不小心摔了就不好了。”保镖声音平静地说道。 把她扶道沙发上坐好,保镖主动去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 秦桑小口小口地抿喝完,然后又被保镖扶着送回了房间,关上了窗户,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再度醒过来,天已经全亮了,雨也已经停了下来,阳光破开了厚厚的云障,落满了一室。 不知道是睡眠不足还是睡得太久,秦桑总觉得脑袋很重,眼皮也有些沉。 保姆推开房门,发现她坐在床上,“太太,你醒了?” “嗯。”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刚哼出一个字,她就连续打了几个喷嚏,鼻子痒痒的,有点难受。 “太太,你是不是着凉感冒了?”保姆说着伸手探上她的额头。 秦桑有些茫然地扶着脑袋,“嗯,可能真的有点。” “我给秦医生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帮你看看?” “不用了,小感冒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感冒也是生病,不能放任不管。” 秦桑笑了笑,“我知道,你给我拿一点感冒药,吃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好的。”保姆扶着她进浴室洗漱。 吃早餐的时候,保姆想起昨晚周旭尧离开的时候那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秦桑,“太太,先生昨晚有回来吗?” 秦桑喝粥的动作一顿,似乎并不愿意谈及周旭尧,“没有。” “太太,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嗯?你说。” “这夫妻吵架是常有的事情,不过吵得夜不归宿的话,总归是不太好,”保姆头头是道地分析,“尤其是像先生这样的男人,长得好看又有能力,虽然他对太太很上心,但是外面的诱惑那么多,也不知道多少女人都想要往他身上贴,太太还是应该多多关心先生,免得被人乘虚而入了。” 秦桑搅拌着粥,挽唇淡淡一笑,“好,我知道了。” 事实上,她关心了又有什么用,他的心头宠就在那里,没准昨天晚上他就跟凌菲在一起也说不准呢。 这么想着,心头又是一阵拥堵。 保姆见她心不在焉,又补了一句,“不过太太也不用太担心,毕竟先生看着也不是那种喜欢在外面乱来的男人。” 秦桑笑而不语,他是不是那种男人,谁知道呢?只不过,他表现出来的,确实殷勤又体贴,保姆这么拥护他也是无可厚非。 …… 周旭尧在夜庄喝了一夜的酒,最后醉得不省人事,夜庄的负责人把他扶到了他专用的房间休息。 他是手机的来电给吵醒的。 头痛欲裂,他闭着双眼摸到手机接起来,“喂。” 声音里除了刚睡醒的暗哑,还带着微醺的酒意。 电话那端听到他的声音,默了几秒,而后凉漠道,“还没睡醒?” “老二,有事?”周旭尧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摁着太阳穴从床上坐了起来。 温绍庭抿了一口咖啡,不紧不慢地说道,“季海琼在看守所里晕倒了,昨晚凌晨的时候送去了医院,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秦桑被绑那天晚上被救出来以后,周旭尧就把他和温绍庭一起收集到的关于季海琼的那些犯罪事实证据提交了上去,第二天一早她就被人带走了,因为季家出面干涉,所以她抓的事情并未被那些报社大肆报道出去。 周旭尧宿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几分,“知道原因了?” 温绍庭低沉的声音施施然道,“详细的检查报告还没出来,不过似乎是双手是患了可以保释的病。” 好不容易终于能把她送进去,结果才关了两天,又告诉他因病保释? 早不晕晚不晕,偏偏这个时候晕。 “哪家医院?检查报告可信度高吗?” “第四医院,是不是真的,需要调查了才知道。” 周旭尧揉了揉额角,眼神冷下来,“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之前,温绍庭又问了一句,“听说凌菲伤了人,你出面摆平了?” 周旭尧微微眯上眼睛,淡淡问道,“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很重要?” 这种事情,除了秦彦堔那个大嘴巴,周旭尧想不到第二个人会告诉温绍庭这种事,他忽然怀疑,秦桑之所以会知道他和凌菲在一起,是不是也是秦彦堔的功劳,如果真的是,看来真的很有必要让他长点记性,学会闭上嘴巴。 “没事的话,挂了。”周旭尧起身,走到了落地窗边上,俯瞰楼下的景象。 “她有老公,以后这种事情,能别管,你就别理了。”温绍庭说了一句。 周旭尧没有搭腔,直接切断了通话。 随手摸过烟盒打火机,烟雾弥漫笼罩住他的脸,微乱的短发衬得他略显颓废,此时此刻,想的不是如何查实季海琼是否真的生病了,又或者改怎么继续下一步。 浮现的只有秦桑那张脸,沁凉疏离的脸。 …… 第一院。 凌菲换下了病服,整理好了东西,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有些激动地转过身,看见K一脸冷冷漠的样子,眼底隐隐透出了一阵失落。 K没那个闲情逸致去关心她的心情,冷冰冰地说道,“已经办理好出院手续,都收拾好的话,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K对她表现出的厌恶和不喜太明显,以至于凌菲想要忽略都很难,她抿出一道浅浅的笑,“已经好了。” “那就走吧。”K说着转身拉开门率先走了出去。 凌菲提着手提袋,跟在他的身后,因为膝盖上受了伤,所以走得有点慢,K摁下电梯,发现她还没跟上,也只是冷漠地站在电梯门口等着。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凌菲到底还是问出了口,“旭尧在忙吗?” K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眼神很犀利,语气比跟秦桑说话的时候更加不客气,“不知道。” 凌菲不知道K对她的厌恶从何而来,盯着电梯壁里隐隐的暗影,挂着温和的浅笑,看着他,“你好像不喜欢我?我有做了什么让你觉得讨厌的事情吗?” “没有。”直接了当的两个字,没有任何起伏。 凌菲笑容有点僵,“是吗?” K斜睨了她一眼,语调带着点儿刻薄的味道,“你和陆禹行是夫妻,昨天那样的事情,以后还是找陆禹行处理比较适合,虽然辈分上,你是老大的婶婶,但毕竟老大还需要照顾太太。” 确实,K对秦桑也是没有好感,甚至带着一些讨厌和排斥,总觉得她是周旭尧的麻烦,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喜欢凌菲这种喜欢搞事情的女人。 更何况,经过这一次绑架的事情,他现在对秦桑已经有所改观,更是容不得凌菲这个女人来中间插一脚找麻烦。 听着他字里行间,都是在指责她不应该找周旭尧帮她解决麻烦。 凌菲的脸刷地又白了一层。 她没想到,秦桑会连周旭尧这些手下都收服了,分明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K也为她说话。 凌菲勉强地笑了笑,“你好像误会了,不过你说的话,我明白了。” K淡淡应道,“那就好。” 凌菲回到秦家别墅,林嫂对她是一阵嘘寒问暖,她也含糊其词地敷衍过去了。 她问林嫂,“二爷呢?” “二爷昨晚没有回家,大概又是在公司通宵加班了。” 凌菲心底溢出冷笑,并未多言,直接上楼去婴儿房看孩子了。 …… 西井别墅,秦桑躲在书房里看书,听见楼下有车声,她抬起头,挪到窗边,往下看去,果然是周旭尧的车。 他回来了? 没一会儿,就听见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秦桑坐回椅子上,捏着书的纸张,低着头,视线虽然停留在书上面,然而她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而是全身都紧绷着,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门口外。 门口外面的周旭尧,盯着那一扇门看了半响,始终没有推开。 脚步声又响起,渐渐远去。 他没有进来,秦桑说不出自己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其他,思维凌乱。 周旭尧也就呆了半小时不到,也懂他回来做什么,也没跟她打招呼,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又开车离开了别墅。 保姆端着水果走进来,“太太,天气放晴了,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秦桑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晴空,摇了摇头,“不了,”默了几秒,忍不住问了一句,“周旭尧走了?” “是的。” 秦桑抿了下唇,“他有说什么了吗?” 保姆笑了笑,“先生似乎是有急事,什么都没跟我说,太太担心的话,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好了。” 保姆的话刚刚说完,秦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第266章 秦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起了手机,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是疗养院那边的来电,她隐隐有一阵失落,接起电话的时候,还是勾出了一抹浅笑,“薛医生,你好。” “桑桑,小扬生病了,”薛医生的口吻有些无奈,“你能过来看看他吗?” 秦桑紧张地问,“是什么病?” 薛医生微微一笑,温和道,“别担心,就是有点发烧。” “我一会儿就过去。” “太太,怎么了吗?” 秦桑收好手机,“阿姨,我要出去一趟疗养院,我弟弟生病了,我要去看看,麻烦你去跟他们说一声。” “好的,我马上就去,对了,”保姆转身之前又补充了一句,“需要给先生打个电话说一声吗?” 秦桑掩唇咳嗽了几声,淡淡道,“不用了,他应该很忙,这些小事就不要去烦他了。” 太过依赖他,对她来说也绝非好事。 …… 雨过天晴,空气很清新,然而秦桑的心情却是不甚明媚。 保镖的表情太过严肃,秦扬又惧生,所以秦桑没有让保镖跟着进去。 薛医生一边推开门,一边朝秦桑道,“其实已经第三天了,一只反反复复,就是好不起来。” 闻言,秦桑微微蹙眉,不过也不好责备薛医生和这里的工作人员,毕竟她中间有四年的时间没有来看秦扬,手机也是联系不上,那些时间里,秦扬也不知道生病过多少回。 想起这些,秦桑觉得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太过不称职,自私得自顾着自己的感受,而把需要她的秦扬一个人抛在这里不闻不问。 秦扬和秦桑长得很像,不过他的五官更深邃硬朗一些,因为身体不好,常年都带着几分病态,损坏了他原本该有的英俊。 他躺在床上,因为在室外活动得少而异常白的脸颊,此时泛着不健康的红润。 浓密而长的眼睫,被光在他的紧闭的双眼下剪出一道暗影,紧蹙的眉宇能瞧得出他的难受。 秦桑坐在床边上,低头打量着了他一会儿,转头开声道,“薛医生,我能不能把他接回家照顾一阵子?等他病好了再送回来?” 薛医生站在床边上,缄默了几秒道,“这个想法是不错,不过小扬的情况你也很清楚,毕竟这里我们队他的情况都很熟悉,真有什么突发情况的话,也能及时控制,但是你带回去的话……” 秦桑心底明白,留在这里对秦扬才是最好的选择,“那就麻烦你们了,小扬有什么事情的话,记得第一时间跟我联系。” “这个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一个事情麻烦你,关于小扬,以后尽量不要告诉我爸爸,他最近身体也不是很好,我不想他太过操心了。” 薛医生表示理解,“我明白了。” 秦桑在疗养院呆了大半天,秦扬一直在睡,她就窝在他的房间里看他画的画,时间也就这样打发过去了。 秦扬醒过来的时候,就抓着她的手一直喊着,“姐姐,难受。” 听着秦桑心里直堵,好不容易才哄着他吃了点东西又吃了药,等他又睡了过去,她正准备离开,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回过头,陆禹行阴柔俊美的脸不其然地闯入了她的眼底。 秦桑怔楞住,韩悠的声音倏地就回荡在她的耳边。 她不相信韩悠的话,毕竟那个女人居心不良,但她仍旧是也无法全然否决,怀疑的种子一直都埋在她的心底,她不听地用泥土覆盖住,压抑着,不让它发芽。 逃避也许很懦弱,然而,真相或许会让人很绝望。 秦桑瞳仁幽黑,视线微凉地凝视着他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陆禹行面容寡淡地解释,“薛医生给我打过电话,我正好在开会,开完会就过来了。” 在陆禹行结婚之前,秦扬最依赖的人除了秦桑,大概就数陆禹行了,虽然他总是冷冰冰的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但胜在有耐心,对秦扬的态度算得上是温和。 大概,他这样的人,最擅长的就是伪装和忍耐了。 他视线从秦桑的脸上移开,落在秦扬的脸上,淡淡问道,“他怎么样了?” 秦桑替秦扬掖好被角,不冷不热地回答,“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发烧而已。” 关于过去的种种回忆,秦桑不想触及太多,她低垂着头,“以后你不用来这里了。” 他过分的关怀,她承受不起,也不需要。 陆禹行敛着眼眸,瞳孔骤然缩了缩,眉宇上是一片淡淡的阴霾,淡淡地说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我划清所有的界线?” “是。” 秦桑不假思索地开口,果断而狠绝。 “因为周旭尧?”男人的声音莫名令她感到颤栗。 “对。” 又是简洁的一个字回答。 “所以你是爱上他了?” 他的声音一贯都是冷漠低沉地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像是一潭死水,没有半似涟漪,然而此时,秦桑却从他的声调里嗅到一股直逼而上的阴冷。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阴鸷的味道,使得她下意识地抬眸朝他的方向望去,陡然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似万丈深渊黑不见头,又似瀚海无边,而他的眼底溢出的那股森森然的冰冷,瞬息将整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直渗入她的毛孔里头去。 那两片薄唇,一如既往,抿成直线。 秦桑被他的气势给骇住,双手扶着轮椅,渐渐用力收紧,脸上却十分固执地保持着冷静。 她不容许自己退缩,“我爱不爱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男人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配着蓝白条纹的领带,衬衫的下摆束在裤腰里,西裤熨烫得平整没有皱褶,衬得双腿更为修长,正儿八经地装束,配上他那副表情,要多震慑有多震慑。 “他不配。” 秦桑被他冷冰冰的三个字说得一愣,随即是轻轻地笑了起来,眼角眉梢上,风情和嘲弄交织得恰到好处,“他不配,难道你就配?” 陆禹行倏地抬步朝她靠拢,步步缓慢而稳重,没靠近一步,秦桑的神经就绷紧一分,腰肢不由得坐得挺直。 埕亮的黑色皮鞋在她的跟前停下,秦桑抬起头,对上墨沉如深渊的眼底那一片愈发深冷的阴鸷,全神贯注地警惕起来。 四目对峙。 死一般的沉寂,就仿佛是在无声无息又令人窒息的海底,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皮肤感觉到冷。 他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粉嫩的唇瓣,“桑桑,你觉得我会允许你在把我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以后,还会放任你离开?”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在那凉薄之后,似乎还藏着一些什么,隐隐地令她感到心悸。 不容她拒绝,男人冰凉的薄唇落下,精准地吻住了她。 他身上那股强势如波涛的气势顷刻覆盖而下,秦桑整个人都呆滞住,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想不来,也忘记了反抗。 直到感到他的力道,秦桑才倏地惊醒,双手揪住他胸膛前的衣服,用力地推开,然而他却像一座泰山,岿然不动。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陆禹行亦没有闭眼,他盯着她,像是要用眼神俘虏她,狠狠地,不容置喙。 “唔……”秦桑改握成拳一圈圈砸在他的身上,他却视若无睹。 他疯了。 秦桑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尔后张口用力咬了下去,血腥味倏然在口腔里弥漫开。 陆禹行吃痛,离开她唇齿的同时,身后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咔擦一声。 秦桑和陆禹行的视线齐齐落在了门口处。 本就压抑阴冷的空气,顷刻间被另外一股寒气给冲了进来,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整个人还处于紧绷愤怒状态的秦桑,被周旭尧挺拔的身形给震骇住,本想尧掴陆禹行的动作也蓦地停住。 她怔怔地看着周旭尧那张五官立体英俊的脸,心慌而凌乱。 有种被当场抓奸的心虚感。 陆禹行轻轻地舔舐了一下被秦桑咬伤的下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周旭尧的衾薄的唇微微上翘,他在笑,优雅而冷贵,然而那笑意却不抵他冰凉的眼底。 他没有理会一旁泰然自若的陆禹行,一瞬不瞬地盯着秦桑,抬步往她走了过去。 皮鞋在地板上微妙的轻响,被无限放大,像是空谷传音。 秦桑甚至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给扼住,疼得难受极了。 他不是去公司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脚步声停下,并没有什么来势汹汹的气势,但是他那淡漠而冷贵的气场将秦桑笼罩住,形成一个逼仄的小圈,仍是令她无法忽视。 周旭尧在她的面前缓缓蹲下来,单膝贵在地上。 宛如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子,在他最心爱的女人面前,卑躬屈膝。 不同的是,故事里的王子下跪给人女主人公的是震惊和意外的喜悦,他给秦桑的是,心惊肉跳。 秦桑蠕动着唇,想要开口问他为什么在这里,然而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她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心慌慌地与他对视着。 “你在做什么?嗯?”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被陆禹行蹂躏得红润的唇上,她的唇角上还沾了一点鲜红的血迹,刺得他的瞳眸阵阵收缩。 心跳擂鼓,秦桑说话磕磕盼盼的,“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微凉而充满砂砾感的指腹触上她的唇,他的动作温柔而细致,轻轻地替她擦拭去那些血迹。 可是,这种温柔感觉不到温度,这样的周旭尧,只令秦桑感到害怕。 周旭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声音低沉如水,微凉,“他吻了你?” 分明只一句疑问,确实陈述肯定的语气。 秦桑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陆禹行,只见他镇定自若地杵在一旁,眸色温淡而平静地看着她,完全没有做错的自觉。 “周旭尧……不是你想的那样……”秦桑吞了一口唾沫,踌躇不安,紧张地握住扶手,强自镇定。 他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睨着她害怕却又故作冷静的模样,唇角噙着淡淡的弧度,仍然在笑着,波澜不惊地说道,“看完秦扬了,我们回家,嗯?” 就这样,没有继续质问,也没有大发脾气,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接她回家。 秦桑猜不透他的想法,但陆禹行还在这里,即便有什么想要说,也不能当着陆禹行的面说。 她乖顺地点头,“好。” 周旭尧把她从轮椅上抱起来,刚转过身,陆禹行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两个男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无声无息地较着劲,秦桑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由始至终都把陆禹行当成透明人的周旭尧,终于淡淡地开口,“小叔,我不想吓着了她,所以,麻烦你让一让。” 语调温淡谦顺,但他的眼神过于犀利。 陆禹行姿态闲适,寡淡的语调意有所指,“周公子这一声小叔我可担不起,”他视线落在秦桑的脸上,“桑桑怕的事情,你已经做了,又何必惺惺作态一副怜惜。” “桑桑,有空多回家。”这一句,他是对秦桑说的。 秦桑窝在周旭尧的怀里,脸上的线条绷了绷,没有吭声。 周旭尧闻言并未有什么很大的情绪变动,眼神却是愈发的晦暗而凛冽,淡淡地启唇,“没关系,你不想跟我们扯上亲戚关系,倒也是不难理解,不强求。” 语罢,抱着秦桑步履从容里走了出去。 陆禹行盯着他们消失的背影,手指轻抚上唇,眼眸暗沉深凉,他本是想浅尝辄止,然而在触碰上她的那瞬间,便想要更多更多。 他压抑得太久,渴望得太久了,以至于像个病入膏肓的绝症病患,对她是越来越难以放手。 他想回到从前,想她的视线再一次只专注于他,只属于他一个人,只能归他所有。 从秦扬的房间出来,往疗养院的门口走去的途中碰上了薛医生,薛医生盯着他们一怔,“桑桑,你们……” 不等秦桑开口,周旭尧抹开一抹淡笑道,“薛医生是吧?” “是……是的。”薛医生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 “我是桑桑的丈夫周旭尧,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小扬的照顾。” “不,不客气。”分明自己比他要年长,而且他言行举止也十分有利客套,薛医生还是不自觉地在气场上输了他不止一点点。 秦桑抬眸淡笑着,“薛医生,我先回去了,小扬就拜托你照顾了,有空我会再过来的。” 薛医生不安地打量了周旭尧一眼,连连点头,“好的,你放心。” 走出疗养院的大门,K和几个保镖已经在外面候着,保姆他们好像已经离开了。 见他们出来,K拉开了车门。 周旭尧抱着秦桑坐了上去,K也坐到了驾驶座上,从后视镜瞟了他们一眼。 “开车。”周旭尧下令。 K应了一声,然后发动了车子。 秦桑温静乖巧地坐在后座上,甚至连眼神都不敢乱瞟,挺直着腰杆坐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惊慌些什么,如坐针毡的难受。 大概是因为他表现得太过冷静,反而不正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桑僵着身体都有些泛酸,她吸了一口气,按捺着不安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你现在最好不要跟我说话。”他侧过脸,低沉淡然开口。 秦桑一下子就被梗住了。 喜怒无常如他,识时务者为俊杰。 秦桑吃过亏,受过教训,他按捺不动的话,自己就不会主动老虎头上搔痒。 逼仄的车厢,空气令人窒息,秦桑觉得喘不过,降下了车窗,微风扑来,这些顺畅了一些。 就这样一路沉默回到了西井别墅的家。 周旭尧推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然后绕到另一侧,依旧是亲自把秦桑抱了下来,连停顿都没有,直接上了楼回了卧室。 直奔浴室。 秦桑一头雾水地被他放在盥洗台上坐在,大理石冷冰冰的温度渗透她的裙子漫过她的皮肤,她微微颤抖了一下。 周旭尧由始到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兀自抓过她的牙刷和漱口杯,挤了牙膏,又给漱口杯装满了水,“张口。” 秦桑抿着唇,盯着他凉薄道极致的眉眼,“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掀起眼皮凝着她,波澜不惊地开口,“脏。” 短截地一个字,隐含着愤怒,嫉妒,还有更多难以描述的情绪。 秦桑闻言,心脏如同被针扎了一下,微疼,更多的是被羞辱的恼怒。 “周旭尧,我再脏,也比不上你!” 脏?他有什么资格指责她脏? 他的唇巴吻过多少的女人,身体又跟多少女人纠缠过,她还没嫌弃他脏,他反倒是先指责起她来了? “刷牙漱口,”他无动于衷,低沉的声音很轻柔,“桑桑,我不喜欢动粗,你乖一点,嗯?” 他这分明就是威逼! 见她仍旧紧抿着唇,周旭尧不紧不慢地把漱口杯放在一侧,空出来的手擒住她的下巴,稍稍用力下去,秦桑就疼得皱着眉头张开看嘴巴。 牙刷伸进去,他的动作虽然不能说很粗暴,但也不见得有多温柔,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秦桑只觉得牙龈在牙刷的摩擦下,生生的疼。 她有些口齿不清地吐音,“疼……” 男人的动作并未因此停下,他的眼睛只盯着她的口腔,像是魔怔了一般,不停替她洗刷,里里外外,反反复复。 仿佛她的嘴巴染上了多么肮脏的病毒细菌。 秦桑不敢用力反抗,她怕疼,更怕周旭尧又像之前那样失去理智折磨她,只能任由他清洗她的口腔,万般忍耐着他侮辱人的视线,眼眶微微泛红。 一遍又一遍,她的觉得自己的牙龈都疼得发麻了,他终于放过了她。 漱干净口,刚抬起头,男人的唇就落了下来。 猝不及防地动作,秦桑被吓了一跳,玻璃材质的漱口杯从她的手中滑落,清脆的声音响起,瓷砖地板上砸开了花。 不容她抵抗,扣着她的腰,把她的被抵在了一尘不染的玻璃镜子上,后脊背是阵阵的凉意,秦桑只能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一些不美好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浮现,秦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不要。 但是嘴巴被堵住,她哼出的声音只有嘤咛。 周旭尧幽暗的双眼牢牢盯着她,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见好就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秦桑已经被吓得全身的力气都抽干了,他刚松手,她就差点往一旁栽倒了下去,却又被她稳稳抱进了怀里。 抱着微不可绝地轻颤着的身体,面沉如水地步出了浴室。 把她安置在床上,周旭尧扣住她的下巴,自上而下睨着她的眼睛,声音微微泛着点儿冷,“吻你一下就怕成这样?换成是他就没关系?” 只要一想到她被陆禹行吻过,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是恼怒,也是极致的嫉妒。 这个男人的脑子到底是多会生搬硬套一些莫须有的故事情节发展,她已经无法度量,只是觉得自己从来没遇到过像他这般不可理喻的人。 秦桑静静地看着他咄咄逼人一副嘲弄的模样,脑门上一股热血冲了上来,一巴掌就打落了他的手,声调拔高了几度,“周旭尧,你够了!” 男人睨着她,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露出危险的光,“够了?秦桑,你是我的老婆,却被我意外的男人吻了,还不允许我说了?” “我是你老婆又怎么样!”秦桑推搡了他一把,“算是你老婆,在我不情愿的前提之前强行发生的夫妻生活,我也可以告你婚内强|暴!” “婚内强|暴?”周旭尧冷笑了一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愈发地冷鸷。 黑色短发下那张英俊的脸,已然尧滴出墨来,“你是想告诉我,你愿意给他睡,也不愿被我碰了?” 秦桑看着他波澜不惊地说出这种诋毁她人格的话,攥紧了拳头忽然松开,甩手照着他的脸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清脆地回荡在偌大的卧室里,男人的脸被打得微微歪向了一侧。 “周旭尧,你给我滚出去!” 第267章 周旭尧的舌尖轻轻舔过口腔内壁,慢条斯理地扭正脸,视线锁住她愠怒羞愤的眉眼,唇角溢出一道低低的轻笑,字里行间,均是嘲弄,“被我说中了?” 也只有她才敢三番四次的对他动手。 他并不在意她动手,但他很介意她因为陆禹行那个男人而跟他动手,所以此时说不动怒,那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秦桑看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声音寡淡清冷,“周旭尧,你真的是让我感到恶心!” 周旭尧怒极反笑地瞥着她,腾出一只手慢条斯理地去扯掉他的领带,修长的手指落在精致的衬衫纽扣上,一颗一颗解开。 秦桑眼底露出惊慌,下意识地往后挪动着身体与他拉开距离,“你……你想做什么?” 刚在浴室里他也只是狼吻,并未有其他太过分的举动,然而现在看着他渐渐裸露出来的肌肤,顿时觉得危机四伏。 周旭尧眯着眼睛微笑,不温不火盯着她,淡淡启唇,“你看不出来?” 床褥随着他双膝跪下而陷了下去,秦桑一退再退,被他逼至了床头,再也无处可逃,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垂首凝着她惶恐的脸,他笑得愈发地温柔。 秦桑抓过枕头抱在胸前当成盾,磕磕盼盼地开口说道,“周……周旭尧……你冷静点……” 周旭尧俯瞰着她紧张得有些泛白的脸色,眼底是深不可测的幽远,良久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也没有说话。 秦桑惴惴不安地窥了他一眼,然后小幅度地往旁侧移动,试图从侧面逃离他的囚禁范围。 周旭尧没瞎,一张床就那么点空间,她幅度再小,他也会察觉,然而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凉凉地睨着她,下颚绷得硬邦邦的,像是在忍耐,又像是要发怒。 忽然,他阴沉沉地开口,“秦桑,你就那么怕我?” 他甚至什么都没有做,她就露出一副见鬼的模样,仿佛他碰她一下,她就会暴毙身亡,把他视作病毒一般。 秦桑倏地僵脖子盯着他,眼睛细细揣摩着,试图揣测他此时的心情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免得自己遭受皮肉之苦。 很可惜,她的努力只是徒劳无功。 秦桑抓准了时机,猛地转身往床边扑去,连滚带爬地就要下地逃离他,周旭尧瞬间就发现她的意图,在她脚丫碰到地板之前,长臂一伸,圈住她的腰轻轻松松就把她拽了回来。 猝不及防地倒在床褥中央,摔得她脑袋一阵发昏,秦桑吓得尖叫了一声,“周旭尧,不要!” 害怕到极致,她发出的尖叫都破了音,甚至带着哭腔。 周旭尧整个人顿时僵住,心脏好像被什么狠狠地锤了一记,钝钝地生疼。 秦桑紧闭着眼睛,身体在颤抖着,过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动作,她黑密而微卷的长睫轻轻颤了颤,掀开眼帘。 只见男人眉宇上弥漫着一股阴沉的戾气,深邃幽暗的眼睛盯着她,一动不动。 她的脸色苍白得略显透明,瞳孔的焦距渐渐凝聚,小心翼翼地的口吻透着一股浓浓的委屈,“周旭尧……” 她看着他,那谨小慎微的态度,还有眼底透露出的畏怯,无端可怜得好像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周旭尧盯着她良久,久得秦桑以为他就要道天荒地老,正在此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打破了这种尴尬沉默的气氛。 周旭尧起身坐在一侧,同时摸出了手机接起了电话,“喂。” 秦桑也手慌脚乱地爬起来,还不忘用余光防备着他的动作,也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跟她说了什么,他扭过头瞥了她一眼,忽然就起身直接离开了房间。 直到房门咔嚓一下关上,秦桑整个人都还处于一中懵然的状态。 低着头,她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可抑止地颤抖着。 双手捂住脸,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这才找到了一点真实感。 秦桑也顾不得太多,从床上爬起来,然后一跳一跳地走到门口,把门反锁了起来,忽然又想起有备用钥匙,于是索性就躲到了浴室里。 然而周旭尧离开了很久,房间都没有任何动静,她窝囊地躲在浴室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浴室的门被敲响。 “太太,你在里面吗?” 听见保姆的声音,秦桑松了一口气,“周旭尧呢?他走了吗?” “太太,先生已经出门了。” “真的吗?”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生怕保姆联合周旭尧一起来骗她。 “先生接完电话直接走了,太太,你出来吧。” 秦桑战战兢兢地把门打开了一条缝,从缝隙里往外探去,扫了一圈,确实没发现周旭尧的身影,这才打开门。 保姆上前扶着她,“太太,你没事吧?” 周旭尧和她回来的时候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对劲,保姆不放心,上楼在门外隐约听到两人的争吵声,周旭尧出门之间又交代她看好秦桑,别让她乱走动,她就更担心了。 结果上来敲了很多次门,都没有任何动静,担心秦桑出事,不得已就拿备用钥匙开门擅自进来了。 秦桑虚弱第笑了笑,“没事。” 大概是神经绷得太紧时间太长,有点累而已。 “太太,你的手机刚才就一直在震动,好像是有谁给你打电话。” 秦桑找到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未接来电,偏偏都是来自于她现在对不想理会的人——陆禹行。 刚在疗养院,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秦桑不清楚,但有一点她很明白,那就是陆禹行和周旭尧现在已经扯破了脸皮了。 至于个中的缘由,就不得而知。 沉吟间,手机再一次有电话拨打了进来,她随意地瞟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把挂断,这样还不解气,索性就把手机关机了。 “对了,”秦桑扔掉手机,转头问保姆,“是你告诉周旭尧我去疗养院了吗?” “没有,太太说不用告诉先生,所以我没有说。” 秦桑抿了抿唇,已经猜测到了个大概,应该是保镖通知的。 无奈地摁了摁太阳穴,他为什么就掐得那么准的时间,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 虽然她问心无愧,然而这种事情,也是百口莫辩。 秦桑蓦地一怔,百口莫辩? 她为什么要跟他辩解?他都已经跟凌菲纠缠不清了,自己为什么还要跟他解释那么多? …… IT部的办公室里。 周旭尧一手夹着烟,一手兜在裤袋里,颀长的身姿站在计算机技术员的身后,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而站在周旭尧身侧IT部的部门经理,冷汗涔涔,“虽然已经修复了漏洞,不过公司内部的一些数据已经泄露,我们反追踪过去,不过很快就被对方发现了,所以没有成功,也追查不到IP……” 容旌听了IT经理的话,顿觉一个头两个大,公司内部网络安全系统被黑,这意味着内部的一些机密被盗,问题可大可小。 最近他已经忙得够呛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恨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时来用,结果现在又闹出这样的问题。 周旭尧弹了弹手中的烟灰,面沉如水,淡淡地说道,“加强数据库的安全性,其他的不用理会。” IT经理闻言是既松了一口气,又压了一块石头,毕竟这事关重大,关乎到公司的未来,“周总,需要报警吗?” “不用。”扔下着这两个字,他扭头就走了出去。 “容助理,这……万一造成公司严重的亏损,不报警真的没问题吗?” 容旌满脸疲惫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当真以为警察万能的?放心吧,老板都发话了,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以后别再出现这种问题。” 话是那么说,不过谁又能保证得了不再出现类似的问题?毕竟世界那么大,各种超出正常人范围的人还是大有存在,没准哪天又被攻击了。 容旌一边含笑着跟遇上的人打招呼,追上周旭尧的步伐,“周总,你是知道谁干的了?” 周旭尧淡淡地嗯了一声,话音刚落下,他的手机就响了。 他甚至没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面容寡淡地接通,直接开口,“想跟我谈条件?” 周云靳眉骨跳了跳,“旭尧,这样已经够了吧。” 够了? 他今天是第二回听到这个词,怎么听就怎么刺耳,扎得他周身不舒服。 “周云靳。”他连名带姓地叫出了一个名字,一旁的容旌不由得抬眸看向了周旭尧,单单一个侧脸,依然能感觉到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寒气。 周旭尧也不恼,淡淡地开口,“看在以旋的份上,这一回我不予追究,至于你手头上拿到的那些东西,你自己应该知道该怎么处理。” “旭尧,你身上也留着一半周家的血,周家现在已经这副光景了,难道还不够吗?” 周旭尧吸了一口烟,唇齿和鼻息缓缓弥漫着青白的烟雾,立体的五官朦胧不清,“我身上这一半血早就还清了,难不成你记性不好,忘记了?至于周家的下场,这也是他们该付出的代价,造成这般光景的人不是我,是周家人自己。” 他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也觉得解脱了,不是么?” 周云靳没马上回答他的问题,默了几秒才继续道,“旭尧,我妈……” “四哥,”周旭尧打断了他的话,“当年季海琼可是没管我就只有我妈一个亲人,把她给逼死了。” 电话那端,周云靳的声音略略低沉暗哑,疲惫的音色隐约带着一抹淡笑,“我妈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你应该知道,就算被判刑了,她那样的状态,也是可以保外就医。” “既然如此,”周旭尧衾薄的唇瓣勾勒出几分邪冷的弧度,漠漠开口,“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周云靳默了默,须臾,他说道,“因为是你,有的是办法让她带病待在那种地方里。” 医学检查报告,上面的检查结果,真真假假,就得看个人的本事。 周旭尧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踱步进去,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后背靠在椅子上,骨节分明的五指在冰凉的办公桌上富有节奏地轻叩,沉吟低笑,“有我没她,有她没我,我想她应该也是这个想法。” 季海琼只怕对他是恨之入骨,一门心思都想尧置他于死地,这样一枚定时炸弹不清除,他如何能安心? “如果你以为单凭你受伤拿点东西就能威胁得了我,”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称呼了一声,“四哥,你未免太天真了。” …… 温绍庭推开家门,一眼便看见了客厅里躺在他家沙发上挺尸装死的男人,一边脱下西装外套一边往里走,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旭尧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寂寞空虚,过来找安慰。” 闻言,温绍庭沉着嗓音施施然开口道,“寂寞空虚就滚回你家找你的女人,别来我家碍眼。” 提到这个,周旭尧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如果可以,他倒是想要回家找他的女人求安慰,可惜他的女人却跟另外一个男人接吻了,而且见到他如同见到鬼,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 周旭尧从沙发上坐起身,一腿盘在沙发上,一手靠着沙发脊撑着脑袋,视线落在厨房的方向,“老二,自从你隐婚以后,仅剩的那么一点人性也磨灭了。” 温绍庭淡声嗤笑,“你跟我谈人性,就跟聋子谈音乐,一本正经全扯谈。”干净的声音溢出凉凉的笑,“你又跟秦桑闹别扭了?” 自从他和秦桑一起以后,看他的脸都能看得出他和秦桑的好坏,三天两头闹,也不嫌累,果然两哥都是省油的灯,竟喜欢瞎折腾。 听到某人的名字,周旭尧浮躁的脸色更不耐烦了,他摸到烟,低头就要点上,却被温绍庭给抢了去,“陈眠过敏性咳嗽还没好。” 周旭尧值得悻悻然地把烟收好。 陈眠从厨房里走出来,长发绑成马尾,一身朴素的居家服,虽然还系着一条碎花土包的围裙,然而她素着的脸蛋白皙而富有光泽,隐隐透着一种养眼的没,真心瞧不出她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更看不出她已经虚岁三十。 她刚出现,周旭尧就看见温绍庭像一条摇头摆尾的忠犬一般,三作两步凑了过去,二话不说搂住陈眠的腰低头就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然后用一种令他感到恶寒的宠溺语调说道,“你咳嗽还没好,不是让你不要进厨房?” 周旭尧莫名觉得后脊背凉凉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原谅他,真的没办法适应温绍庭这种面瘫做出这么贴心的举动。 不过,他又忍不住各种羡慕嫉妒恨,他和秦桑已经快半年没有过夫妻生活不提,现在还梗着一个陆禹行在中间,简直恶心死他了。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顾忌一下我这个大活人的存在?辣眼睛。”周旭尧酸溜溜地冒了一句。 陈眠尴尬地推了推温绍庭,示意他注意点。 温绍庭眉头一皱,十分不爽地睨向周旭尧,“我没让你看。” 这里是他家,眼前的女人是他老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周旭尧就是一个障碍物,完全不受欢迎的那种。 周旭尧,“……”这头发春的犬…… 陈眠淡淡一笑,对温绍庭道说:“酱油没有了,你出去买一下。” 温绍庭转过身,居高临下睨着坐在沙发上自在自得的周旭尧,淡淡掀唇,“想要在我家吃饭,就得付出点劳动,出去给我买酱油回来,记得,要大同的牌子。” “……” 周旭尧闭了闭眼,他温绍庭还能更无良一点吗?他这样早晚会失去他这个朋友的,一定! 陈眠懒得理会这两个男人,兀自转身回厨房,“快去快回。” …… 吃晚饭的时候,周旭尧坐在餐桌上看着温绍庭他们一家三口愉快用餐的场景,胃部阵阵地抽搐,他发现自己来这里吃饭,简直就是自虐。 一顿饭下来,他也没吃多少,看都看饱了。 这还不算,吃完饭,温绍庭和温睿坐在电视机前一期玩游戏,他盯着这一对父子玩的不亦乐乎的模样,还有陈眠贴心地切好水果端道他们面前叨絮的场面,忽然就想夺门而出。 陈眠带着温睿上楼洗澡去了,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男人。 温绍庭懒懒地瞥他一眼,终于肯施舍时间搭理周旭尧了,“要喝酒吗?” 周旭尧有气无力地半阖着眼眸,“可以喝?” 温绍庭没说话,起身去酒柜那边拿着一瓶酒,夹着两个高脚杯重新回到客厅上。 “现在这样的生活,你觉得满意吗?”周旭尧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摇晃了一下,高脚杯里的红酒晃动着,映着白炽灯分外的好看。 温绍庭低头轻抿一口,淡淡应声,“嗯。” 周旭尧仰着下巴,一口气干了下去,芬芳的酒味微涩,从空腔顺滑地一路蔓延进了胃里,缄默不言。 “又跟她吵架了?” “嗯,也算不上吵,”周旭尧放下酒杯,整个人往后倒在沙发上,薄唇勾出一抹浅浅的自嘲,“吵架还能和好。” 他和秦桑,甚至是连吵架的资格都找不到,毕竟吵架是因为有感情,她对他没有感情,又无所谓,哪里会浪费力气吵架。 周旭尧闭了闭眼,眼前清晰的浮现出秦桑那漂亮的脸蛋,眉目清凉,神色寡淡的样子。 想想自己游走在女人中间,除去凌菲,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了那么深的心思,结果人家却不屑一顾,也是讽刺。 温绍庭随口说道,“这回又是因为什么?” 周旭尧坐直身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没什么。” 一口气,红酒又见底。 他转移了话题,“季海琼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吗?” “嗯,脑部长了一颗肿瘤,恶性。” 周旭尧低低地笑了,“周云靳黑了我公司的网络系统盗了一些东西,想要我放过季海琼,”他的烟瘾又犯了,可是刚摸到烟盒,对上温绍庭的视线,他又放弃了,只能继续喝酒来解闷,“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温绍庭用十分不在意的口吻说道:“报告上,她最多只能活五年,不过情况不好的话,也许也就只有两年,甚至是一年。” 周旭尧蹙眉,“忽然就恶性肿瘤?” “她应该是早就检查出来了,只是一直在用药物控制,”温绍庭浅啜红酒,继续道,“周家这一回的事情,对她的打击不小,所以病情似乎加快速度恶化了。” 周旭尧寡淡的声音凉得没有温度,“这算是现世报?” “我不知道你还信鬼神。”温绍庭吐槽他。 周旭尧并不在意他的嘲笑,眼角余光瞥见了楼上某道影子,淡淡开口道,“韩悠至今都还没有把陆禹行供出来,继续关着韩家那边也该恼了,差不多就放了吧。” 温绍庭斜瞥了他一眼,顿了顿,波澜不惊地开口,“你不打算告诉她陆禹行和季海琼联手策划了这一次绑架?” “没必要了,告诉她,她也不会相信,在她眼里,陆禹行比我可信多了。” 二楼的楼梯拐角上,陈眠听到他们的对话,倒吸了一口凉气,扶着额头无声地笑了笑。 秦桑被绑架,陆禹行竟然是背后主谋之一。 这个答案,还展示出乎于她的意料。 陈眠没有下楼,转身重新走回了房间。 “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下来碍你眼了。”周旭尧喝下最后一口酒,捞过衣服拿起手机站起来。 温绍庭的视线往楼梯上扫了一眼,又淡淡地收回,面容清凉地瞥着周旭尧,不温不火地开腔,“你这种破事,想要告诉秦桑,直接说就好了,别把陈眠扯进去。” 周旭尧看着他,低沉的嗓音染上力薄薄的笑意,不知廉耻地说道,“陈眠脑子比她好使,能分辨得了真假,而陈眠说的话,更有说服力,她会相信的。” 第268章 周旭尧从温绍庭家出来以后,没有直接回西井别墅的家,而是去了夜庄,又独自一个人喝了不少酒。 夜里十一点多,车子在西井别墅里停下,K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双眼紧阖的周旭尧,“老大,到家了。” 周旭尧睁开眼,微醺的酒意涌上,使得视线有些散涣,下了车,脚步轻晃了晃,险些站不稳,K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老大,我扶你进去。” “不用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周旭尧说完,长腿迈开就往大门的方向走。 K盯着他的背影,视线忽然往二楼的方向望了一眼,短短的一瞥,隐约看见一道影子在窗户上一闪而过,他很快就转身上车发动车子驱离了西井别墅。 秦桑躲在窗帘后,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轻吁了一口气,慢吞吞爬回床上躺了下来。 明明很困,却睡不着,只能睁着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楼下。 保姆听见车声,从房间里出来,偌大的客厅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里,中央的沙发上有一道影子坐在上面。 保姆打开灯,看见是周旭尧,迎了上去,“先生,你回来了?” 周旭尧被刺眼的灯光照得眼睛眯成一道缝,半醉半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一股浓郁的酒味扑来,醺得保姆都微微皱了眉头,她担忧地问道,“先生,你喝醉了?” 周旭尧没有出声,就那样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保姆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先生?先生?” 依旧是没有回答。 保姆也没有再打扰他,而是转身去厨房给他煮醒酒茶了。 沙发上的周旭尧在保姆离开以后,倏地睁开眼,深邃的眼睛,瞳孔黑得令人战栗,清明得不似喝醉的人。 听见厨房里的动静,他转头看了一眼,出了隐约透出的灯光,什么也看不见。 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在温绍庭家,看见陈眠在厨房忙碌的那一幕,心底的寂寞更浓了。 周旭尧忽然溢出了一声低低的自嘲笑声,自言自语地嘲弄了一句,“真是喝多了。” 所以才会胡思乱想,还幻想着他和秦桑也能有那么一天。 从沙发上起身,扶着楼梯的扶手上楼,走到主卧室的门口前,抬手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的脚步却顿住了。 卧室里已经是一片黑暗,安静无声。 靠在门边上,他的视线往房间中央的大床上看去,明明只有黑漆漆的一团,什么都瞧不清楚,他却觉得自己仿佛看见看秦桑安详睡着床上的模样。 秦桑躺在床上,紧张得双手死死揪住了床单,几乎要将它抠出一个洞来,脑子乱成一团麻,一直在想着如果他进来了该怎么办。 然而等了又等,最终只听见咔嚓的一声,房间门关上了,脚步声凌乱地渐渐远去。 秦桑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心口好像炸空了快,有点凉。 保姆煮好醒酒茶出来,客厅里已经找不到了周旭尧的身影,犹豫了一下,她还是端上了楼,轻轻敲门,“先生,太太。” 房间里的灯亮起,房门被拉开,秦桑穿着单薄的睡裙,赤脚站在门口处,“阿姨,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呃……太太,先生没有回房吗?”保姆微懊恼,“抱歉,把你吵醒了。” 秦桑扫了一眼她的杯子,淡声道,“他应该在书房或者是隔壁房间,你去看看吧。” 保姆犹豫了一秒,小心谨慎地开口问秦桑,“太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秦桑摇头,闷声道,“不了,他大概也不想看到我,我先休息了。” 语罢,她直接把门关上了。 保姆一个人站在走廊上,无声地叹息,这对夫妻真的是…… 周旭尧并没有在书房,而是倒在了隔壁的客房沙发上睡着了,保姆见他面容疲倦,也不忍心把他叫醒,所以拿过一床被子替他盖上以后,熄了灯就退了出去。 …… 次日清晨六点,晨曦微露。 秦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她翻过身,一边抬手揉着眼睛一边坐了起来,刚睡醒的声音沙沙地,蕴着几分娇软,“怎么这么早?” 周旭尧完全没料到他这么轻的动作都会把她给闹醒了,脚步顿在了离床边半米开的距离上,僵直着身体看着床上的人。 女人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真丝料子的吊带睡裙,其中一边的肩带从她的肩膀上滑落,精致细长的锁骨下隐约的起伏毫无预警地闯入眼帘,性感妩媚到极致。 周旭尧盯着她,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底很有颜色。 秦桑掀开被子,“周旭尧,扶我一下,我要上洗手间。” 秦桑的睡相不算很好,另外还有一个毛病,就是经常会睡糊涂了,有点类似于梦游的状态,醒过来了以后,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她早已经习惯了周旭尧的照顾,所以此时她也是习惯使然,完全没有意识。 周旭尧十分确定,她这时候根本就没醒,否则怎么可能会如此娇态可掬地跟自己撒娇? 他一声不吭地走了过去,俯身弯腰把她抱起来进了洗手间,等她好了,又把她抱出来,秦桑刚沾上温暖柔软的床褥,搂着被子果断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继续睡了过去。 周旭尧站在床边沿上,居高临下俯瞰着那个罪魁祸首,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 等秦桑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周旭尧早就已经离开了别墅,对之前的事情毫无印象。 她在浴室的衣篓里,看见有他换洗下来的衣服,才得知他有进来过房间。 这样的装填,一连好几天都持续着,周旭尧每天都是深夜才会回来,夜里他睡在隔壁,早上的时候他会回到主卧洗澡换洗衣服。 若不是每天清晨都能看见那些脏衣服,甚至不会发现他有回来过。 秦桑也试图在清晨的时候能早点醒来,然而周旭尧出门的太早了,她夜里又很晚才睡,所以一直都没有成功。 就这样,一个礼拜过去了,秦桑都没有见过周旭尧一面。 两人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像合租的伙伴,各自忙碌,彼此不干涉。 一周后,陈眠抽空过来看秦桑。 陈眠看了一眼她的腿,问道,“伤口怎么样了?” “去复检,医生说比预想中恢复得还要快。” 秦桑的腿已经好了很多,不过还不能随意走动,她的气色不是很好,眉眼上浮着浅浅淡淡的疲倦之色。 “不是说出差吗?怎么有空过来了?” 这些年,陈眠几乎是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工作上,把自己累得精疲力尽,借此来遗忘袁东晋的冷漠无情,秦桑一直都很清楚。 大概是形成了习惯,现在跟温绍庭结婚了以后,也没有消停过。 “嗯,事情已经处理完了,连续忙了那么久,今天休息,就过来看你了。” 秦桑懒洋洋地轻笑,“温睿那小家伙不是还在跟你闹别扭吗?你有时间来看我,还不如多花点心思跟他搞好关系,这后妈可不好当的。” 陈眠挑了挑眉,抿了一口茶,淡淡开口,“我找你是有件事情想要跟你说。” “什么事?” “陆禹行最近有跟你联系吗?”陈眠问。 秦桑的表情明显是凝滞了几秒,“跟他有关?” 最近陆禹行有跟她联系,不过他的电话她全部都拒接,信息也没看就删除了,那天他的行为举止,让她至今都很介怀,又或者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所以不想理会他。 陈眠踌躇了几秒,“上次你被季海琼绑架,他也参与在了其中。” 大概是韩悠先前提过这一点,所以现在再听到陈眠这般说,秦桑倒是没有表现出很震惊的表情,只是笑得很勉强,“你是听谁说的?” “上礼拜,周旭尧来我家吃饭,我无意中听到了他和温绍庭的对话,”陈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他似乎是想让韩悠把陆禹行给供出来,不过韩悠嘴巴很严,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秦桑微微垂着眸,微卷的长睫轻颤着,缄默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眠蹙眉,“我也没有证据证实陆禹行做了那样的事情,不过陆禹行那个男人的心思太难触摸了,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小心一点,不要跟他走得太近了。” “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说他不会放我离开他。”秦桑抬头看向陈眠,浅笑吟吟的,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觉得挺搞笑。” 陈眠没有秦桑那么轻松自在,“你还笑得出来?” “我不笑,难不成要哭吗?” 可是,她现在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即使她在掩饰,眼底的受伤仍然令人无法忽视。 “桑桑,你不能对他寄予太大的期望。” 秦桑的喉咙好像被塞了一团棉花,心口也被堵住了,浑身都在难受,但是她仍然在笑,“我没什么期望。” 陈眠抿着唇不说话。 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十几年,得不到回报且不提,但是陆禹行再如何,也是跟她一同长大的人,就算没有了爱情的期待,也还是有家人的感情,秦桑对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全然漠视的。 可是,偏偏陆禹行要做出那种事情,她又怎么可能会不难受? 陈眠沉沉地说道:“你也不用难过。” “没有多难过,”秦桑很平淡,“就算我被绑架了,但是最后不是也没有什么损伤吗?” 她没忘记,当时韩悠想要伤她的时候,那些绑她的男人说了上头下过命令不许伤着她,由此可见,就算主谋是陆禹行,他也没有要把她怎么样。 陈眠干净的声音凉凉的,“你还真是会自我安慰。” 秦桑靠在沙发上,眯了眯眼睛,轻笑着道,“不然我还要把他绑架一回,以牙还牙?” “你不是最喜欢这样?”陈眠反驳。 “那也得看对象,明知道自己惹不起,我还扑上去,找死吗?” “你还真有自知之明。” “谢谢夸奖。” 陈眠拿起一旁的手提袋,淡淡的道,“行了,总之你自己小心点,我要走了。” 秦桑眨眨眼,“这就走了?你不是说来看我的?不吃完饭再走?” “你刚也说了,这后妈不好当,我要去跟温睿搞好关系。” 秦桑撇撇嘴,“你要不要这样?” 嘴巴上虽然嫌弃,但还是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下次带他一起过来吃饭吧,没准我还能帮你说说好话。” 陈眠牵了牵唇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省省吧,不用送了。” “我当锻炼不行吗?走吧,我就陪你走到门口而已,你想让我送远一点,我都不乐意。”秦桑说着,率先挪动了脚步。 保姆见状走过来,“太太,我扶着你吧。” “阿姨,不用了,我还有些话想跟她聊。” “那你小心点,要是累了,不要勉强。”保姆叮咛道。 下午三点多的时间,外面的温度还是略显得燥热,陈眠的车没有开进别墅里,就停在了门口的路边上,所以需要走一段不短的距离。 两人也不着急。闲适自在如同散步,一边走着,一边聊着常话,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秦桑已经累出了一身薄薄的细汗。 正巧,一辆熟悉的车在大门口上停了下来,秦桑身体微僵,目光落在车上,心率有些失常。 驾驶座上的车门推开,走下来的人是K,他一身黑色的西装包裹着健硕高大的身材,刚硬的脸上又架着一副墨镜,乍一看,黑社会气势十足。 “太太。”他冰冷的声调毕恭毕敬地跟秦桑打了个招呼。 秦桑看了看他,挽着唇,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语罢,她不由自主地又瞟了一眼黑色车子的后座。 K没有错过她小小的动作,“老大让我回来帮他取一份文件。” “哦……”所以,周旭尧是没有回来,莫名地有些失落。 陈眠斜睨了秦桑一眼,若有所思,“我该走了。” “嗯。” 站在路边上,陈眠单手扶着车门转头对秦桑道,“你也累得够呛了,回去的时候还是让人扶着吧,过度的运动对伤口的恢复也不好。” “知道了,”秦桑抬手,轻轻擦拭额头上的汗,“你自己开车回去小心点。” 陈眠顿了顿,波澜不惊地问她,“是不是跟周旭尧吵架了?” 秦桑咬着唇,淡声否认,“没有。” 分明都写在了脸上,还抵死不承认,陈眠用食指戳了戳她的眉心,“口是心非。” 秦桑尴尬地捅了一下她的腰,“你赶紧走吧!” 两人交谈着,没注意到从一旁拐角上走出来的人影,直到一道尖锐而疯狂的女人的声音划破了安静的道路。 “秦桑!你去死吧!” 秦桑和陈眠同时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看见一个女人手里拿着一个瓶子,朝她们以势不可挡的架势冲了过来。 两人都吓得无法及时作出反应,怔怔地傻在原地上。 就在女人举起瓶子往秦桑的脸上泼过来的时候,站在秦桑身后的K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秦桑的面前。 玻璃砸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碎了。 秦桑只觉得眼前的光都被遮挡去,她被人搂住,笼罩在一道阴影里,恍惚间听见了一声低沉的闷哼声震动了她的耳膜。 那个女人发现自己没有得逞,转身撒腿就想要逃跑,K却沉声对大门口那边冲出来的保镖下令,“抓住她!” 话音刚落下,那女人刚跑出十几步,就被身后追上来的保镖给抓住了。 秦桑抬起头,发现K的下颚绷得死死的,下意识地关心了一句,“你没事吧?” K一言不发地把秦桑推开,刚往后退了一步,一个保镖看见了他后脖子,“K,你的脖子受伤了!” “没事。”K面不改色地说了一句,然后迅速把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给脱了下来随手扔在了地板上,“太太,你没事吧?” 秦桑抿着唇没说话,忽然抓着他的手腕,“转过来,我看一下。” “我没事。”K淡淡地开口。 秦桑沉着眉眼,“我让你转过来!” K睨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帝转过身。 秦桑和陈眠看见他后脖子上的皮肤已经黑了一片,该庆幸的是,面积不是很大。 “是浓硫酸。”一旁的保镖道。 浓硫酸的腐蚀性很强,刚才那个女人那个架势,分明就是想要把这些浓硫酸泼到秦桑的脸上。 若不是K及时挡了过来,只怕现在秦桑的脸已经面目全非了。 K并未把那点伤放在心上,冷静从容地吩咐一旁的保镖,“先把她抓住,我联系下老大看要如何处理。” “是。” …… 周旭尧在公司接到电话听说有一个女人想用硫酸泼秦桑,也顾不得还在开会,当场就起身离开了会议室,整得会议室里的十几号人一脸雾水地看着容旌。 容旌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挂着僵硬的笑,“会议就到这里吧,周总应该是有急事。”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地收拾东西陆陆续续地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容旌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机给K拨了个电话,“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K言简意赅,三两句就把事情给说了,容旌得知了个大概,无力道,“我明白了。” 周旭尧回到西井别墅,K的伤口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女人被保镖用绳子绑着扔在客厅的一角上。 他步履匆匆的走进家门,开口第一句就是问秦桑,“伤着哪里没?” 秦桑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一个礼拜不见的男人,竟然有一种久违感,忽然觉得他有点陌生,盯着他着急的脸色,怔楞了几秒,喃喃开口道,“我没事,K都挡了下来。” 周旭尧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人呢?” 保镖把那女人揪起来,带到了周旭尧的面前,动作并没多温柔,甚至有点粗暴,女人脚步一个踉跄,没站稳,直接扑到跪在了周旭尧的跟前。 女人绑着的长发凌乱散落,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上,刚才被秦桑扇了好几下,鲜红的掌印还残留在上面,她狼狈地抬起头,看见周旭尧阴森沉沉的脸,顿时吓得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不是我……不关我事……是别人叫我那么做的……”被秦桑扇耳光的时候,她还能死咬着不肯松口,这会儿周旭尧还没开声,她就已经准备投降。 周旭尧抬起短发下的脸,视线淡淡地落了沙发上坐着的陈眠的脸上,“陈眠,你和桑桑上楼去,阿姨,你也上去。” 客厅里,除了被抓的那个女人,只有她们三个女性。 秦桑没等陈眠和保姆有任何动作就率先开口道,“我要留下来。” 这个女人冲着她来的,她有权知道所有的真相,这个女人她不认识,那就是她被人指使了,不管那个人是谁,她都不打算轻易放过。 周旭尧闻言看向她,默了几秒,没有勉强。 熨帖得笔挺的黑色西装裤下,一双埕亮的皮鞋,不轻不重地落到那个女人的跟前,周旭尧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声音不带一点温度,“谁指使你的?” 那个女人身体跪趴在地板上,眼底露出了极致的惶恐,说话的时候,断断续续地几乎无法完整地表达好一个句子,“是……是一个……一个女人……” 听到这种含糊的回答,周旭尧倏地抬脚,黑色的皮鞋踩中了女人的手腕,偌大的客厅里,只听见骨头生生断裂的声音。 女人的惨叫声响彻了整座别墅。 秦桑和陈眠都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眼神凉得没有一丝同情的意思,只是在听见骨头断裂的时候,不由地抬眸看了一眼周旭尧,忍不住地一阵颤栗。 周旭尧衾薄的唇微启,“名字。” 女人躺在地板上,脸色惨白如同客厅那白色的墙壁,冷汗沾湿了头发,疼痛让她的唇不停地抖着,说话都提不上气,“我……我不……不认识。” 周旭尧的脸上除了冷漠,已经没有任何表情,无波无澜地道,“我耐心不多,不好好交代清楚,另外一只手也会跟着断了。” “再问你一次,谁指使你的。”说话间,周旭尧的脚动了动。 女人看着他的动作,吓得忘记了惨叫,断断续续地抽泣着,“我说……我说……” 第269章 “凌菲,是凌菲指使的!啊——” 男人的皮鞋在女人纤细的手腕上碾压了下去,“看来你真的不想要你这只手了。” “不要……我没有说谎……是真的……她当时不肯告诉我名字,是我为了自身安全,提出要求知道她的名字,她才肯告诉我的……我真的没有说谎,她的名字就是凌菲……真的……” 女人痛得五官都扭曲了,显得略微瘆人。 陈眠听到凌菲的名字,下意识地看向了身侧的秦桑,只见她安静地端坐着,脸上的神色平静如水,不起一丝涟漪。 忽然觉得眼前的秦桑,很陌生。 秦桑看着跪趴在地板上低贱求饶的女人,漆黑的瞳眸微缩,她垂着头,眼睫剪下了一道浅浅的暗影,缄默沉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旭尧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把手机屏幕递给她看,漠漠开口,“看清楚,是她吗?” 女人急喘着气,吃力地抬起眼看了看,而后摇头,“不……不知道……我没见过她本人的样子……当时天黑,她带着墨镜和口罩,看不到她的脸。” 他高贵地站在客厅的中央,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墙壁洒进来,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光芒,冷湛寒凉,寡淡的俊容衬得他愈发高高在上,宛若主宰人生死的神,令人望而生怯。 就在他准备下一番逼问的时候,一直缄默不言的秦桑出声阻止了他,“周旭尧,差不多就行了。” 周旭尧侧目瞥向她,秦桑抬起头,一脸漠然,“我相信她没有说谎。” 男人的唇抿成了凉薄的直线,客厅里的气氛瞬间从刚才的血腥暴力变得压抑。 谁都没有出声插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秦桑和周旭尧两个人。 秦桑一言不发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掉的茶水,启唇轻抿了一口,微涩微苦的茶味从舌尖一路侵蚀口腔,流进了胃里,每一个动作都优雅淡然,美得赏心悦目。 周旭尧慢条斯理地收回脚,淡然自若地整理了一下领结和袖口,看着她淡淡启唇,“你想要怎么处置她?” 秦桑眉目温浅,轻轻一挑秀气的眉梢,反问他,“你指这个女人,还是指凌菲?” 周旭尧口吻很淡而显得漫不经心,“是不是凌菲,还需要查实。” 言则,他根本就不相信是凌菲做的就是,就那么简单。 秦桑觉得心凉,她缓缓抬起左手,将落在脸颊上的碎发别至耳后,不温不火道,“不管是谁都没关系,你想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反正我一根头发都没伤着,不想管了。”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没有任何波澜。 周旭尧眉目上沉了一道阴霾,薄唇上噙着的那抹浅弧,似笑非笑,盯着她的视线凉得令人不寒而粟。 “眠眠,你先回去吧,”秦桑放下茶杯,转头对一旁已经吓得惨白了脸色的保姆道,“阿姨,麻烦你扶我上楼,我有点累了,想去休息一会儿。” 陈眠扫了一眼那边动了怒却隐忍不发的周旭尧,又看了看秦桑,淡淡道,“这样没关系吗?” 秦桑微微一笑,“没关系,不用担心。” 刚若不是K正好在,别说她会毁容,只怕陈眠都会被连累,幸好事情没有太过糟糕。 “对了,最近你外出的话还是要小心点,毕竟你跟我的关系密切,被人钻了空子就不好了。”秦桑站起身,又对陈眠叮嘱了一句。 陈眠岿然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保姆和秦桑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这才将目光调转落在周旭尧阴鸷的面容上,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这算是想要为凌菲开脱?” 讲真,陈眠自认为自己也是一个蛮卑鄙的女人,当年就是在袁东晋和陶思然闹分手以后趁虚而入,不过有一点她跟凌菲是不同的。 她和袁东晋发生男女关系,是你情我愿,彼此谁也没有勉强谁,然而凌菲当时可是用了一些肮脏的手段才爬上陆禹行的床。 当然,这背后到底是凌菲本人的意愿,还是凌家或者其他人在背后下套,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为了自己的声誉,而选择跟陆禹行结婚这一点,很让陈眠瞧不起。 无可否认,这种事情其实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选择,也无可厚非,陈眠也并不觉得换成自己会比凌菲高尚到哪里去,不过很抱歉,她护短。 谁让秦桑是她的人,自然就是很美=没节操地站在统一战线上了。 再退一步讲,凌菲的一些特质跟陶思然实在太像,让她想要不反感都很难。 坦白讲,她不满周旭尧现在这种态度,令人觉得他有包庇凌菲的嫌疑,这令人很反感,反感到,想要抽他一耳光的冲动。 不过他是秦桑的男人,既然秦桑没有任何表示,她也没必要费劲。 “陈眠,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栽赃陷害这种道理。”周旭尧波澜不惊地开口,连眼皮都懒得抬起。 “确实,”陈眠颔首,语气颇有些不以为然,“那如果真的是凌菲做的呢?你打算怎么办?给秦桑讨个公道,还是打算息事宁人?” 栽赃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不过并非绝对,不是么?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窥了周旭尧一眼。 周旭尧抬起短发下那张脸,英俊而寡淡的面容上,隐隐约约有一抹浅浅的落寞,他看了看陈眠,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淡淡道,“需不需要我让人送你回去。” 抛开秦桑的闺蜜这一层身份不谈,她是老二的女人,为了再生枝节,确保她的安全也是很有必要。 陈眠拿起身侧的手提包,优雅起身,淡声拒绝,“不用了。” 语罢,面无表情地从周旭尧的身侧越了过去。 客厅里该离开的人都离开了,K问道,“老大,她要怎么处理?” 那个女人已经痛得昏歇了过去,躺在地板上不省人事了。 周旭尧面无表情地掠了她一眼,“先关起来。” …… 夜幕降临。 凌菲从秦家别墅出来,坐上了一辆车直接到了夜庄。 跟着保镖穿过人潮涌动的中央舞池,来到一个房间前,推开门,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房间那一组沙发上的周旭尧。 灯光亮如白昼,他一身黑色和沙发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额前的碎发随意散落遮挡住了他浓墨的眉,微垂着头,所以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周身的气息略冷。 凌菲困惑地开口,“旭尧?” 周旭尧抬手打了一个动作,房间里几个保镖都退了出去,只剩下K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身侧。 “坐。”他淡淡地说了一个字。 凌菲忐忑不安地踩步上前,斯文规矩地在他的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挽唇微微一笑,“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茶几上还有醒着的红酒和两个高脚杯,周旭尧的身体微微前倾,主动给两个杯子倒了酒,修长的手指将其中一个杯子就着光滑冰凉的茶几推到了凌菲的面前,尔后兀自端起另外一杯。 “82年的Lafite,尝尝看。”男人骨节分明好看的手握着高脚杯举到与视线水平的位置,轻轻摇晃着,杯中浅红色的液体在一尘不染的玻璃杯壁上晃出一波波优美魅惑的弧度,他深邃幽暗的眼睛在红色里忽隐忽现。 凌菲眼底尽是不解的困惑,温柔浅声线溢出清脆的淡笑,“我不懂品酒,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的酒量不太好,所以也很少喝,对酒更是没有研究,“你让我来这里,应该不是就为了让我来品酒吧?” 周旭尧薄唇触上杯壁,轻抿了一口,散漫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眼眸微微一眯,“今天有个女人拿着想用浓硫酸泼秦桑。” 话到此,顿住,没有了下文。 凌菲握着酒杯的手指摸底一紧,眉梢眼底覆盖上淡淡的哀戚,“什么意思?” 周旭尧抬起头,盯着她的脸,“凌菲,是你指使她那么做的吗?” 凌菲缄默地灌了一口酒,喝得太急,她被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捂着嘴巴轻轻的笑,“在你眼里,我会是做那种事情的女人吗?” 周旭尧讳莫如深的目光没有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除了无奈和失望,她的脸上没发现任何心虚和闪避。 凌菲继续道,“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周旭尧淡淡地唤了一声,“K。” “是。”K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往门口走去,拉开门,外面的保镖就连提带拖把一个狼狈的女人带了进来。 毫无怜惜的被扔在地上,女人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 凌菲看了那个女人一眼,那些伤口让她的脸色刷地白了一层。 “把她的脸抬起来。”周旭尧冷漠地吩咐。 保镖一把揪住女人的头发,逼着她抬起了脸,对着凌菲。 周旭尧窥了窥凌菲,淡淡问道,“认识她吗?” 凌菲憋着心底的苦涩,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她。” 周旭尧起身,踱步至那个女人的跟前,半蹲下身,抬手直着凌菲,“那天晚上的人,是她吗?”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认真回想一下,你听到的声音,还有你看见的一切。” 女人的眼睛睁得很大,眼底还布满了红色的血丝,里面除了惊恐,什么情绪也不剩。 她盯着凌菲的脸看了半响,好像在费劲地回忆着什么,片刻后,她颤巍巍地说道,“身……身形跟她很像……” “还有呢?” “声音……我还需要再听听……” “凌菲,你说话,让她听听你的声音。”周旭尧漠漠的开口道。 凌菲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底泛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抿着唇,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旭尧,你要是怀疑我可以直接说,没必要这样子!” 他不知道,她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心情有多么激动和高兴,心底又有多么的期待。 出门之前,她甚至花了一个小时才选好要穿的衣服,还特意化了一个妆,就是为了跟他今晚上的见面。 然而,她来这里见到了什么? 他居然是为了找出伤害秦桑的幕后主谋! 而且,单凭一个陌生人的一面之词,就质疑到她的身上来。 凌菲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千仓百孔,血肉模糊。 她又恼又怒的抓起自己的手提包,站起来,“我说了不是我,你信最好,不信,随便你想怎么样!抱歉,我先走了。” 匆忙而凌乱的脚步,几乎是落荒而逃。 周旭尧绷着脸色,“K,跟上去,把她安全送回家。” K杵了几秒不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地拉开门追了出去。 女人触到周旭尧的视线,心尖颤得发麻,磕磕盼盼地开口道,“好像……好像不是……不是她……” 周旭尧若有所思地沉思,不是凌菲的话,那么剩下的只剩下另外一个人选了,他站起来,转身对保镖低声吩咐了几句。 …… 次日。 秦桑囫囵吞枣地吃了早餐,问保姆,“阿姨,今天的港城早报呢?” 保姆的脸色明显一僵,语塞里几秒钟,“哦,早上先生出门太早没时间看,所以他带车上看了。” 秦桑盯了保姆几秒,让保姆莫名的一阵心慌发憷,她又微微一笑,“我知道了,我上去用电脑看就好了。” “太太,等一下!”保姆惊慌失措地叫了出来。 秦桑一脸茫然,“怎么了吗?” “那个……今天天气挺不错的,要不要带小卡出门去走走?趁着早上的空气清新又不会太热。” 秦桑瞟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九点多了,外头炙热的阳光透进来,隐约有一阵燥热感,这叫空气清新不会热? “阿姨,你在掩饰什么?”她单刀直入。 “没,没有。” 秦桑脸上淌着清浅的笑,语气温和,“那我先上楼了。” 保姆盯着她的背影,焦急地叫住了她,“太太。” “嗯?” 保姆咬了咬牙,转身从一角里抽出一份报纸,“这报纸上的东西很多都是那些记者乱写的,你也不要太在意,不管怎么样,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好。”语罢,把报纸递给了秦桑。 秦桑垂眸,伸手接了过来。 报纸的彩色头版上,刊登了一张非常刺眼的照片,是她上次手机上收到的那一张彩信。 视线掠过头条上醒目的字眼,她抓着报纸的手指微微收了力道,抓出了深深的皱褶。 保姆战战兢兢地打量着她,却发现她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愤怒,仅仅是眉眼泛凉,“太太,这个,先生也许只是因为这个女士出了什么事,所以帮了她一下而已,不是报纸上写的那样……” 秦桑勾了勾唇,收起报纸,不咸不淡地开口,“嗯,我知道。” 保姆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你也能这么想就好。” 秦桑没有答话,转过身的同时,唇角上的弧度消失殆尽,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有冷漠和凉薄。 昨天那个女人说出是凌菲指使的时候,他明显就是不相信的表情也深深刺伤了她。 呵—— 确实是出事了帮了凌菲一把而已,而且是不惜用谎言搪塞她去帮的忙,好巧不巧,他们一起从酒店里出来,他正好抱着她而已,真的没有什么。 即便有什么,也跟她没有关系。 …… 因为赶戏,所以江妤琪跟着熬了一个通宵,她回到家顺手拿起信箱里的报纸,步入电梯疲倦地扫了一眼报纸的首页,眼底的困乏瞬间被吓得无影无踪。 如果她没记错,这正是那天在酒店里无意间碰见的周旭尧和凌菲。 上面那个第三者这个词,狠狠地扎在她的心窝上。 电梯抵达了她公寓的所在楼层,她步出电梯,一边从包里翻出钥匙,一边想着该不该给秦桑打个电话,还是去看看她。 脑袋乱糟糟的一团,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公寓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纪卓扬高大的身材西装笔挺地杵在玄关上,居高临下睨着她,江妤琪一怔,“你怎么会在我家?” 她的话音刚落,就被男人的长臂拽进了家门,身后的门砰地一声甩上,不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他压得抵在门上。 一记深吻铺天盖地而来,掠夺了呼吸。 滚烫而炙热,几乎要将她融化。 就在此时,她脑海中倏地闪过第三者这三个字,蓦地惊醒,大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把纪卓扬推开,板着脸,攥着报纸的手骤然用力,“纪卓扬,我说过了,我们到此为止!” …… 办公室里。 周旭尧甩手将报纸啪地一下扔在了办公桌面上,吓得容旌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身体,连呼吸都不敢太过频繁。 最近真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容旌悲催的想,再这么下去,他可能真的要考虑自己未来的出路了。 “马上联系港城早报的编辑,顺便把写这篇稿子的人给我查一下,问清楚,到底是谁给他们提供的照片!” 容旌微垂着头,“是。” “周总……”容旌小心翼翼地低声开口,“目前公司的情况比较特殊,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绯闻,只怕后续会影响到公司……” 为了跟周家斗,周旭尧几乎是把自己的半壁江山都投了进去,撼动周家这棵百年老树,想要毫发无伤,那是不可能的。 甚至可以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公司的资金运转已经出现了一定的困难。 而之后又因为韩悠参与了绑架秦桑的事件,周旭尧不惜得罪韩家都把韩悠关了好几天,如此一来,韩家那边动用了权利和私人关系,导致多家银行都拒绝了贷款的事宜。 这原不算最糟糕的情况,银行那边无法取得救助,只要争取到杰森集团的投资合作的话,便能获得一个很好的缓解期,很可惜,周旭尧错过了那一次机会。 现在的情势有多严峻,周旭尧应该很清楚。 周旭尧推开椅子站起来往落地窗边抬步,略烦躁地扯松了领结,又解开了衬衫领口上的两颗纽扣,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 他揉了揉眉心,摸过烟盒点了一根,烟雾朦胧里,他的脸忽隐忽现。 周旭尧背光而立,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衫配着黑色的长西裤,冷贵的气势不减,他俯瞰着大厦下面车水马龙的马路,低沉的嗓音很冷淡,“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容旌盯着他的背影,也没有继续多言,毕竟这个公司是周旭尧的心血,他应该不会任由它就这么毁了。 办公室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人,背影孤寂冷清。 他就那样站着,一支烟抽完,他仍旧没有动,好像就要那样站到天荒地老。 良久,他拿出手机,犹豫了几秒,还是拨了别墅的座机。 那边很快就被保姆接了起来,他淡淡地问保姆,“太太呢?” “太太在楼上的书房里,先生是要找太太吗?” 周旭尧默了默,又道,“她看报纸了吗?” 保姆怔了怔,“看见了,不过先生不用太担心,太太好像并没有相信报纸上写的东西,你回来跟她解释解释就好了。” 男人的眼底掠过寒湛凛冽的暗芒,面无表情地抬眸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声调平淡,“她没有生气?” “看着不像生气,”保姆并没有发现他的情绪不对,继续补充道,“太太还是很理智的。” 周旭尧捏着手机,手背上青筋凸起,眉宇上的冷意更浓了,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凉凉的冷笑,一言不发地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他在期待什么,难道还指望那个冷血无情的女人会吃醋不成? 心底溢出冷笑。 他就不懂了,陆禹行那个男人,无视践踏了她的感情十几年,到底哪里好了?能让她跟自己结婚了这么久还是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 她已经瞎眼到他做什么,她都看不见,也无动于衷了吗? 还当真是够痴情的。 余怒未消,他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看都不曾看一眼,便接了起来,漠漠应声,“喂。” 男人冰冷凉薄的声音灌过来,让凌菲微微心悸战栗,“旭尧,是我。” 周旭尧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蹙,“有事吗?” 昨晚两人闹得不欢而散,没想到她现在还会给他打电话。 凌菲的手攥成拳,然后又很快松开,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周旭尧此时那张冷漠的脸,她压着心底翻滚的酸涩潮涌,嗓音微哑,“我看见报纸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配合你澄清。” 澄清?问题是,他澄清给谁看?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在意,没准这会儿,她还高兴着呢! “不必了。” 第270章 夜深人静。 韩悠从出租车上下来,刚要往大门的方向走,昏暗里忽然就冲出了两道黑影,嘴巴被捂住,灰头土脸的被他们架着手臂塞上了一辆车。 然后嘴巴被贴上胶布,双手被绑住,等车停下,被拽着走进了一个房间,接着被一把扔了进去,摔倒在地上。 映入她眼底的,首先是一双擦得埕亮的黑色皮鞋,再往上就看见了男人黑色的西装裤脚,抬起头,便瞧见了周旭尧的脸。 橘黄的灯光里,男人冷贵的脸蒙上一层危险而极具魅惑的光,令人心生胆寒。 刚才她还以为自己被绑架了,这会儿看见周旭尧,她倒是宁愿自己单纯被人绑架。 啪嗒一声,一簇蓝色的火苗在他手中亮起,男人微微低头,点燃了含在唇上的烟,唇齿鼻息之间,白雾弥漫,把他立体的五官拉得很模糊。 保镖上前撕开了韩悠嘴巴上的胶布,动作简单粗暴,让韩悠疼得只抽气。 韩悠有些恐惧地看着周旭尧,“周……周旭尧,你抓我来做……做什么?” 因为害怕,她说话都开始磕巴起来。 周旭尧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拿没有温度的眼睛瞟过她的脸,并不急着开口,反而像是很享受她此时恐惧的表情。 平日温润优雅,风度翩翩的男人,此时是三分邪魅七分冷漠,寻不到一点正经商人的气息,周身都笼罩在一股阴暗里。 这跟黑社会的土匪没个两样,韩悠的身体开始僵硬。 这时,身后的门再度被打开,接着就是一个人被推了进来,韩悠下意识地抬头,看清那个女人的脸的时候,一双瞳孔,骤然扩张放大,脸上的血色霎时释数褪去。 周旭尧一边抽着烟,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口,“这个女人,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韩悠吓得用绑着的双手慌乱地撑着地面往后挪动着身体,声音里尽是恐惧,“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溢出了一声低沉的轻笑,带着浓浓的嘲弄,尔后漠漠地说道,“当然是带来见你的。” “周旭尧,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个疯子带来这里!”韩悠尖叫了出来。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韩悠被关在看守所里,那个和她被关在一个牢房里的疯子,那个差点杀了她的疯子。 因为这个疯子,她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疤,如果不去做美容的话,一辈子都会留在上面。 看到她,韩悠就觉得额头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在牢房里被这个疯子暴虐的场面又一次展现在眼前。 恐惧在不停地侵蚀着她的理智。 那个女人在一旁发出一阵阵的笑声,笑得韩悠毛骨悚然。 周旭尧弹了弹手里的烟蒂,抖落烟灰,低沉的声音微凉微冷,“指使人用硫酸泼秦桑,你觉得我想做什么,嗯?” 最后一个字,他故意把声音压低了几度。 韩悠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周旭尧短发下那张五官深邃的脸,身体在瑟瑟发抖,但仍然是抵死不认,“我没有……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那个女人没有成功的时候,韩悠除了恼火以外,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因为她坚信这个事情不会查得到她自己身上。 然而,她是天真得愚蠢。 周旭尧噙着一抹淡笑,用波澜不惊的口吻道:“告诉她凌菲的名字,是觉得秦桑好糊弄,还是我好糊弄?” “我没有……真的没有……”韩悠蜷缩着身体,“你这样,是犯法的!韩家不会放过你的!” 周旭尧微眯着黑眸,低声咀嚼着,“犯法?” 怎么听都是一种讽刺的意味。 “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地方吗?”他吐出一口烟。 忽地,头顶上的白炽灯全部亮了起来,昏暗阴沉的房间顷刻亮如白昼,刺得韩悠垂首微微眯上了眼睛。 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光线后,她抬起头,对上周旭尧冷鸷凌厉的眼神,忍不住颤栗。 “在这里,你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发现你。”他笑着说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进来了这里,最后出去的,都变成了废人。” 韩悠顺着周旭尧的视线望了过去,这才发现这个房间很大很空旷,而另外一侧,有一个架子,上面堆放着许多她连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而水泥地板上,还有隐约可见的斑斑血迹。 一瞬间,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浑浊得令人难受,她觉得自己的胃部一阵滚翻恶心,抽搐得难受。 不是没有听过关于周旭尧的传闻,被送到国外的他,跟一些混黑的人沾上了关系,可是那仅仅是未经证实的流言。 他矜贵优雅的模样,完全没有一丝污浊的气息,韩悠便觉得那些都是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她并不觉得周旭尧可怕,或者说,从来不会觉得他真的能把自己怎么样,毕竟她的背后是一个韩家。 直至此时此刻,她终于意识到,周旭尧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模样。 “你坦白一点的话,也许还能少遭一点罪,继续顽固下去……”周旭尧淡笑着,说的云淡风轻,然而那满不在乎口吻里,警告的意味十足。 “你不会这么做……”抖着唇,喉咙宛若被人扼住了一般。 “我当然不会对你动手,”周旭尧低眸瞧着她,嗓音低沉性感,却又恶劣戏谑,“毕竟我不打算招惹韩家。” 韩悠刚要松一口气,却又听见他说,“不过,你被疯子缠上的话,跟我没多大关系。” 女人的睫毛轻细细密密地颤抖着,唇上的血色逐渐褪去,韩悠整个人仿佛都往深渊里直直掉下去,她慌了神,眼眶红红的,“我……我只是想要教育她一下而已……她不是没事吗?” 周旭尧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指间夹着的烟被扔在地板上,黑色的皮鞋踩上去,轻轻碾过,踱步至韩悠的跟前。 一双长腿被熨烫笔挺的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仿佛只要他一抬脚,便能轻易将她踩在脚下,如同踩死一只蚂蚁般轻松。 周旭尧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句话,简单得毫无起伏,“你该庆幸她没事。” 那些硫酸泼到脸上,不单纯是毁容那么简单。 而届时,他会做出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不敢了……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嗬——” 男人溢出医生轻蔑的低笑,“做错事情没有受到惩罚,所以你才会这般不长记性,一而再地来挑衅我的底线。” 从凌菲的开始,到现在把心思动到秦桑的头上去。 因为韩家,不管她犯下多大的事情,都能帮她扛下来,所以才会让她现在这么无法无天。 “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周旭尧沉郁着脸转过身,“让她们好好共处一晚上,别闹出认命就行。” 韩悠闻言,吓得哭了出来,“不要,周旭尧,我不要跟这个疯女人待在一起!” 然而,周旭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任由韩悠撕破喉咙呐喊着。 …… 晚上九点钟。 陆禹行今晚有应酬,所以喝得有点多,席助理和司机送他回秦家的别墅,搀扶着他步入大门的时候,凌菲一个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看见他们席助理他们,忙上前帮忙搭手,“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席助理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凌菲,露出标准的淡笑,“对方的人兴致很高,陆总也不想扫兴,一个不小心就喝多了。” 然而实际的情况并非如此,席助理再清楚不过,最近陆禹行怎么都联系不到秦桑,虽然表面没有任何情绪,但是心底是焦躁着,只是这些现在不适合告诉凌菲。 司机和席助理两人合力把陆禹行扶进了卧室,把他放在床上,席助理转身朝凌菲道,“陆总明天一早还有会议,所以最好是能给他准备些醒酒茶,免得早上起来会头疼。” “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们了。” “那我们先回去了。” 凌菲把席助理和司机送下楼,他们离开以后,她没有马上回卧室,踌躇了一会儿,转身到厨房去给陆禹行煮醒酒茶。 嫁给陆禹行以后,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也曾努力过尽一些妻子的责任,想过放下周旭尧重新开始,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不过不管她做什么,陆禹行永远都是一脸的冷漠,渐渐地发现他心底藏着的女人是秦桑,她也曾很难受,甚至有些无法接受。 是的,无法接受,所以那一晚上,才会犯下了不该犯下的错误,甚至于,不想回头。 灶台上的水咕噜噜的滚开,把凌菲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熟练的将滚烫的水倒进一旁的壶里,闷泡了大概五分钟,然后将茶水滤掉残渣,端上了楼。 陆禹行脚上的皮鞋都还没有脱,就那样四叉八仰地躺着,一动不动的。 凌菲把茶水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动手把他把鞋子和外套都脱了下来,单凭她一个人,还是费了不少劲,正要去浴室给他拧一条毛巾擦拭一下,手腕却倏地被扣住。 力气大得惊人,拽着她猝不及防地便倾倒下去,压在了男人结实的胸膛上。 凌菲双手低在男人的胸膛上,慌乱地抬起头,倏地对上一双漆黑湛茫的眼睛,那不是平时的陆禹行该有的眼睛。 一片深邃的幽暗中敛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那是刻入骨头的情感,她的心顷刻间便被他吸引住。 凌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男人身上的酒气给醺得醉了,这一刻,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她温柔地叫了一声,“禹行?” 陆禹行觉得脑袋很沉,眼前那个模糊的影子渐渐跟记忆中的重合在一起,他伸出手,触摸上她的脸。 柔软的温度,细腻的触感。 他的喉咙就像是烧了一把火,压抑了很久的身体,忽然就苏醒了过来,全身的细胞随着血液在涌动着。 也许是灯光和周围的环境太过暧昧,也许是借着微醺的酒意便生出臆想,也许是他真的一个人寂寞得太久了。 他遵循着自己身体的本能,觉得跟她在梦里相见想相拥,也是一中暌违的安慰。 性这种东西,是人类的一种本能。 身体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凌菲是感到满足的,长时间冷置的身体,久别重逢的满足。 …… 翌日清晨。 陆禹行睁开眼,怀里搂着一具温热的身体,他隐隐作痛的脑袋空白了一秒,垂眸睨见凌菲安睡的面容,下一刻便面无表情地将她推开。 粗鲁的动作惊醒了凌菲,她掀开眼睛,对上男人冷漠如斯的神色,体温也跟着凉了下来。 凌菲看着男人当着她的面下床,捡起地板上的衣服慢条斯理地穿上,头也不回地转身就往浴室走了进去。 砰地一声,浴室的门甩上,由始至终,卧室里都是沉寂得可怕。 凌菲抿着唇,脸色微微苍白,抬手扶着额头,自嘲地笑了,然后起床穿回自己的衣服。 陆禹行很快就洗完澡出来,又去更衣间里换了一身衣服。 重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副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 “昨晚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终于,他开口说话,声音却冰冷得瘆人。 凌菲坐在床边沿上,双手揪着床单,仰着下巴微微一笑,“昨晚可是你主动的要了我,并不是我想要跟你发生些什么。” 陆禹行将领系好,眉宇漠然地看向她,“昨晚是个意外,”他微微眯了眯眼眸,“记得吃药,我不想事后再解决麻烦。” 凌菲就像被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脸上热辣辣地疼,她淡然微笑着,“你放心,男欢女爱而已,只是解决生理需要,我没打算怀上孩子。” 陆禹行漠然地抬步往门口走去,“我会让林嫂另外收拾一个房间出来,这个房间留给你。” “陆禹行。” 在他拉开门的时候,凌菲忽然叫住他,“那些照片,是你发给报社的吗?” 陆禹行没有回头,不过还是顿住了脚步,一手拉着门,口吻淡漠,“是不是很重要?你应该开心才是,不对吗?” 他说完毫无留恋地关上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卧室里床褥凌乱,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欢爱过后的糜糜气息。 凌菲僵直着身体坐着一动不动。 开心么? 并没有多开心,反而是觉得自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后是陆禹行好不手软的抛弃,前是周旭尧满不在乎的远离,这两个男人,谁都没打算陪在她的身边。 良久以后,她才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拉开了窗户。 清晨微凉的风灌进来,冲散了那些热血交缠的画面。 到底昨晚为什么没有推开陆禹行,她又到底在渴望有些什么?没有答案,只是觉得,她此时此刻的心,是空的,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抓不住,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影子。 …… 秦桑进入浴室洗漱的时候,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衣篓,里面空空如也,不由得闪了闪神。 他昨晚没有回来。 关于报纸上的那些绯闻,没有任何的解释,甚至连家也没有回来。 保姆见秦桑的脸色不是很好,小心地问道,“太太,是身体不舒服吗?” 凌菲喝着稀饭,淡淡道,“没事。” 保姆自然是知道周旭尧昨晚夜不归宿,心底也替他着急,偏偏在这种时候不回家,也不懂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她再着急也没用,因为秦桑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傍晚的时候,她接到了陈眠的电话,“听说韩悠被一个疯子毁容了。” “毁容?”秦桑楞了楞,“怎么回事?” “你真的不知道?”陈眠也略感到意外,“跟你没关系吧?” 秦桑凉凉地道,“我又不是那个疯子,跟我能有什么关系,再说,韩悠那种目中无人傲慢的性格,在大街上走个路没准都能惹祸上身。” 陈眠若有所思,“跟你没关系就好,听说韩家那边虽然抓到了那个疯子,不过似乎另有隐情,震怒得不行,不过韩悠也还没醒过来,所以他们暂时没什么行动。” 不知为何,秦桑眼前忽然浮现了周旭尧的脸,摇了摇头,把他甩出大脑,“跟我没关系,而且,毁容这种恶趣味,我也就是年少不更事的时候会这么做。” 高中时代,有个女的失心疯,拿着刀子就要往秦桑的脸上划,结果反而被秦桑挡回去在她自己的脸上划了一刀,当时流了不少血,不过秦家用钱堵住了那一家子的嘴巴,最后连个屁都没敢放。 “那就好,对了,周旭尧跟凌菲是怎么回事?” 秦桑漫不经心地应道,“就那么回事呗。” “你没问?” “问什么?” 陈眠默了几秒,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桑桑,有些事情还是早点弄清楚比较好。” “我知道啊,”由始到终,就没有含糊过,她现在很清楚,“算了,我不想提他的事情,扫兴。” “你留个心眼,不跟你说了,我这边的会议时间到了。” 挂断电话,秦桑倒在沙发上,犹豫斟酌着要不要问问周旭尧,韩悠的事情是不是他在背后动了手脚,目的又是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 …… 又过了一个礼拜。 报纸上没有再出现周旭尧的任何内容,关于上一次的疑似出轨,也忽然就平息了下来,因为照片没有看见女人的正面,所以除了他们这些当事人,谁都不知道那个就是凌菲。 周旭尧也没有做任何的公开解释,没人知道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凌菲和陆禹行除了那一晚上的意外,也没有任何改变。 听说韩悠虽然醒了过来,不过似乎精神也出了一点小问题,说话说得不清不楚,令人云雾云里的,最后韩家也只能对着一个疯子无计可施,就此不了了之。 忙碌的人继续忙碌着,无聊的人继续打发着时间,大家都视而不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天,秦桑在保姆和保镖的陪同下按时去医院复检,在医院里,她意外见到了江妤琪。 看见秦桑,江妤琪莫名的感到不太自在,“桑桑,这么巧。” 秦桑盯着江妤琪脸上那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江妤琪摸了摸自己的脸,淡淡一笑,“我没事,剧组里出了点小意外,有一个演员的腿受了比较重的伤,我是陪她过来的。” 拍戏的时候出事故这种事情也时有发生,秦桑也并未大惊小怪,“工作虽然重要,不过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短暂的沉默,江妤琪在心底反复斟酌了一番,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桑桑,你跟周旭尧,还好吗?” 报纸上都公开了,秦桑也并没什么好隐瞒,坦然微笑,“没什么好不好,就那样吧。” “他有跟你解释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秦桑仍然是淡淡的,转移了话题,“你不是陪伤员吗?赶紧去吧,我也差不多该回家了。” 江妤琪见她不愿继续谈,也没有勉强,自己那天看见画面,始终还是没说出来,大概也是觉得,不管说不说,都不重要了。 “那我先走了,有空再联系。”刚走出两步,她又猛地转过身走了回来,“桑桑。” “嗯?”秦桑困惑地看着她。 江妤琪压低声音问,“你喜欢周旭尧吗?” 秦桑没料到她会忽然问这种问题,当下就怔楞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微微勾唇浅笑,“妤琪,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 江妤琪咬了咬下唇,眉宇上有小小的纠结,还是虚虚一笑,“不是,只是觉得,你对他这一次的事情,反映好像有点冷淡。” 正说着,那边传来了叫唤江妤琪名字的声音,江妤琪匆匆忙忙地跟秦桑道别,“那我先走了!” 秦桑淡淡地收回视线。 冷淡么?不过,这才是最正确的态度,不是吗? 从医院里出来,外面是艳阳高照,保姆推着秦桑走出医院的大门口等保镖去开车过来。 忽然,头顶的太阳光被遮挡去,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双名贵的黑色皮鞋。 “桑桑。”低沉凉淡的嗓音很沉稳,自头顶传了下来。 秦桑缓缓抬起头,视线逐渐往上移动,看着男人墨黑的短发下,那英俊阴柔的轮廓,心脏倏地一阵窒息感,低声问道,“有事吗?” 第271章 一件铁灰色的衬衫,没佩领带,领口最顶端的一颗纽扣没有扣上,不偏不倚地露出男人性感的喉结,修长的腿被熨帖笔挺的黑色西裤包裹着,就这样一身名贵而普通的着装,恰如其分地展现出了属于他特有的冷峻淡漠气质。 他看似漫不经心站在她的跟前,却天生自带了一股伟岸不群的气场,令人无法忽略。 秦桑一瞬不瞬地抬着下颚,眸色凉淡,听见他没有波澜的声音徐徐灌了过来,“陪我吃顿饭。” 她只楞了一下,便蹙起了眉心,“抱歉,我没兴趣。”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在他们的面前停了下来,驾驶座上的车门打开,席助理从车上走了下来,“陆总。” 陆禹行朝秦桑身后的保姆道,“吃完饭我会亲自送她回去。” 保姆被他身上冷漠的气场给震骇住,一时无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把轮椅给接了过去。 “这位先生……”手里落了空,保姆才慌忙欲上前阻拦,却被席助理挡住了去路,“我们会确保小姐的安全,你不用太担心。” 语罢,席住里转身过去拉开了后车座的门,陆禹行俯身就要把秦桑抱上车,却被秦桑不留情面地挥手挡了下来。 秦桑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无动于衷地说道,“我没答应跟你去吃饭。” “桑桑,我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他说得平静,却异常霸道。 秦桑的唇角扯出一抹倨傲,“我也不是在跟你商量。” 陆禹行静静地俯瞰着她素净的脸,冷冷淡淡地开口,“桑桑,我不喜欢引人注目。” 深邃的黑眸,色调很淡,却咄咄逼人地压下来。 秦桑看了他一会儿,用力抿了抿唇,“陆禹行,我讨厌你!” 她根本就是没有反抗的余地,他的眼神很明确地告诉了她这一点。 陆禹行再一次伸手,成功将她抱了起来,带着薄荷烟草味道的气息喷洒落下,两个字在她耳边响起,“无妨。” 不管她喜欢还是讨厌,他并未在意。 保姆看着她上了车,担忧地叫了一声,“太太。” 秦桑扭过头,朝保姆微微一笑,“不用担心,你们先回去,我晚点再回去。” 车门被关上,陆禹行绕到另一侧委身坐在了她的身侧,吩咐席助理,“开车。” …… 周旭尧刚从会议室出来就接到了保镖的电话,“先生,太太和陆先生一起去吃饭了。” 他的灰霾的脸色微微一滞,而后面无表情地启唇,“知道了,随便她去。” 话音刚落就切断了通话。 一个礼拜不回家也没见面,她一通问候的电话都没有,过得潇洒自在,由此可见,他之于她,不过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陆禹行才是她最在意的那个人,在她的心底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反观他,不管做什么,在她眼底都是一个恶人。 容旌见他脸色愈发难看,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跟他汇报今天的行程。 周旭尧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接下来的行程。” “一点半……” …… 陆禹行本就是一个寡言沉默的男人,秦桑也懒得跟他废话一个字,所以全程两人无交谈。 车子在福满楼的门口前停下,席助理先下了车,又替秦桑打开了车门,陆禹行走过来刚伸出手就被秦桑拍掉,神色平静地对席助理道,“席助理,麻烦你扶我一把,谢谢。” 席助理第一反应是拒绝的,他正想要看看陆禹行的脸色,不料陆禹行却一言不发地抬步率先往里走了进去。 席助理懵了懵,有些尴尬地扶着秦桑,“小姐,只是吃一顿饭,你跟二爷好好说说话吧。” 秦桑抿着唇,瞥了眼席助理,“他喜静,我不说话正合他的意。” “小姐,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席助理无奈,他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么要好的两个人,非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硬。 想起陆禹行这些日子来的异常,席助理忍不住又帮腔,“二爷对你很关心的,最近他联系不上你,他在工作上都连续犯了好几次错。” 陆禹行是个工作狂,以前刚进公司的时候,为了尽快熟悉公司的运作,他三天只睡了四个小时,若不是秦桑去把他拽去休息,只怕他还会继续玩命,这仅仅是一个方面,还有一点就是对待工作他几乎是到了一种吹毛求疵的程度,公司里的人都被他这种完美主义折腾得不轻。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在工作上连续犯错,秦桑真的想象不出来。 视线落在前方的背影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他怎么样跟我都没什么关系。”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秦桑和陆禹行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福满楼的位置都需要时间预定,由此可见陆禹行是早有预谋,秦桑抬眸睨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陆禹行,他正好抬起头看向她,“想吃点什么?” 她扬起精致的下颚转头看向了窗外,美丽的侧脸很是倨傲,毫无兴致地开腔,“随便。” 陆禹行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和抗拒,平静地问她,“试一下他们家最新的菜式怎么样?” “随便,”秦桑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声音拔高了几度,“你想点什么就什么,别问我!” 站在一旁的服务员被秦桑的大嗓门给吓了一跳,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连周围在用餐的人,听见声音也纷纷侧目投来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起来。 秦桑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恼怒地敛眉沉气,撇开头视而不见。 陆禹行完全不受周围的环境影响,淡然自若地看了看她,淡声地点了几道菜,合上菜单,“暂时就这些吧。” 秦桑根本不在意吃什么,然而听见他点的那些菜式都是照顾了她的口味,难免会心生几缕涟漪。 菜很快便上齐了,陆禹行还点了一支红酒,秦桑看着他优雅倒酒的动作,蹙眉淡声道,“我上身有伤,不适合喝酒。” 他还是给她倒了,“喝一点点没关系。” 秦桑缄默地瞟了瞟他,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吃饭。 她不说话,他也保持沉默,餐桌上,除了偶尔汤匙碰到碗发出的一些声音,安静得有些惊悚。 秦桑用余光偷窥了他一眼,只见他的衬衫袖子挽起,露出一小截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筷子,一举一动都透出他矜贵的气质,细吞慢嚼,吃相斯文,无一不是优雅。 秦桑胃口一直不太好,再者跟他一起吃饭压力太大,所以没吃多少就停了下来。 陆禹行见她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她开声,“怎么?不合胃口?” “我没胃口。” “不合胃口的话,再换其他的。” 秦桑蹙着眉心,催促道,“不用了,你能不能快点吃?” “你很赶时间?” 秦桑盯着他的眼睛几秒没说话,须臾,她绯色的唇勾出浅浅的弧度,嗓音慵懒,“我只是不想跟你待一起而已。” 居心叵测的人,找她没有一次是有好事。 陆禹行挑了下眼角,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食物,仿佛完全听不到她讽刺的话,转而招来服务生,吩咐他上餐后甜点,“最新的甜品,听说还不错,你试试看。” 秦桑,“……” 真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脑子在想些什么,看着餐碟上的食物越来越少,耐心也一点点被消磨。 终于等到他放下快子,而她面前的甜品也仅仅吃了几口就再没动过。 见他慢条斯理地擦拭嘴巴,秦桑淡淡开口,“吃完了,我可以走了?” “一个月后,搬回秦家。”他忽然说道。 秦桑笑开,傲慢而慵懒,“陆禹行,有意思吗?” 他眉宇沉下一抹暗色,眼神凉薄犀利,“我会跟凌菲离婚。” 事到如今,他还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秦桑也真是挺佩服他,她挑起眉眼,清凉而略带娇艳的笑意寸寸都是嘲讽,“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你什么时候见我扔掉的东西还会捡回来?” 陆禹行一动不动看着她,徐徐开口,“当初丢掉的尾戒,你不是也捡回去了。” 他的话,戳中了她的痛处,堵得她蠕动着唇却半天也反驳不出一个字。 陆禹行的视线落在白皙青葱的手上,沉淡的嗓音透着然于心的透彻,“他送你婚戒摘掉了,打算重新戴回去吗?” 字字句句都戳中她的要害,秦桑冷着脸色,心脏在一寸寸地收紧,这个时候,面对他,她是狼狈又难堪。 无言以对,只能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他,努力地维持平静,透着漠视,以此来掩饰她内心真实的感受。 陆禹行继续抛出问题,“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心思,想着该怎么敷衍我吗?” 他这话连着她想要找个借口糊弄过去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不管她此时说什么,都会成为一种心虚的辩解。 秦桑搁置在桌子上的手悄然攥紧,修葺平整的指甲掐中掌心的细肉,有点疼,又松开,“是啊,当初我就是捡回来了,那又如何?” “如果没捡回来,我都还不会发现自己根本就不需要了。” 她把他比作那一枚尾戒,当初捧在掌心如同宝贝,之后丢了还是舍不得又捡了回来,不过最后的结果却很肯定,他和那尾戒一样,她都不要了。 有些感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喜欢她,但并不代表他们还能回到原点。 时间永远在守恒循环着,时针可以回到零点,然而,却再也不是原来的零点,他们的感情亦然,即使重头开始,她和他都不是曾经的模样了。 “陆禹行,我并不是你想要的时候,就能拥有的人,所以不要白费心思了。” 倏地,他阴柔的俊颜勾出了一抹极浅的笑,有点不真实,“又要告诉我,你喜欢周旭尧么?” “桑桑,你跟他永远不可能。”他语气笃定。 “哪又如何?”她抬起下巴,浅笑吟吟地望着他,眉目流转,字字清晰,“就算离开了他,我也不会回到你身边。” …… 陆禹行没有亲自送秦桑回去,而是自己打的回了公司,让席助理送她回西井别墅。 车到别墅的大门口外,秦桑让席助理停下了来。 “小姐,你腿上还有伤,我还是送你进去吧?” 秦桑推开车门,“不用了,到这里就行,我走进去,谢谢你送我回来。” 席助理跟着她一起下了车,手里还抓着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小姐。” 秦桑抬起头看着他,“还有什么事情吗?” “小姐,你别怪我多嘴,但是有些话,我还是想要问清楚一些。” 秦桑盯着严肃的表情,淡淡开口,“你问。” 席助理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文件袋,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如果二爷离婚了,你也离开了周旭尧,你还会选择回到二爷身边吗?” 秦桑感到一种厌倦,不知是因为陆禹行冥顽不灵的纠缠,还是因为厌烦了这种没完没了的问题,她反问了一句,“席助理,你想听到我说什么样的答案?”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你可以不回答,没关系的,就当我多嘴了。”席助理解释了一句。 这个时间点,太阳正当空,站在柏油路上,能感受到阵阵的热浪扑来。 秦桑觉得自己的心情也焦躁了几分,深呼气了几口气,徐徐淡淡地开声说道,“不管我今后跟谁在一起,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很肯定,我和陆禹行不会再有可能,这么说,你懂了吗?” “小姐,二爷他真的很需要你。” “所以我就要委屈自己成全他的需要么?”秦桑面容寡淡下来,“我在你眼里,是有那么崇高牺牲精神的人吗?” 席助理语塞。 “他有他的家庭和该承担的责任,就算不为他自己想想,也必须为了那个无辜的孩子着想。” “小姐……”席助理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 “天气热,你回去吧。” 席助理把手里的文件袋递了过去,“这个是给你的。” 秦桑垂眸睨了一眼,并未伸手去接,“这是什么?” “你看了以后就会明白。” 她微抿着唇,踌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了过来,席助理又看了她一眼,“小姐,不管二爷做什么,他并没有恶意,希望你也可以理解他,毕竟他最在意的人,就是你了。” 席助理微微颔首,毫不犹豫地转身上了车,车子开动的时候,正好与一辆车擦身而过。 黑色的轿车在她的面前缓缓停下,车窗摇下来,K的脸转向她,“太太,上车吧。” 秦桑没有一动不动,盯着后车座,深褐色的玻璃车窗反射着太阳光,车内的一切都瞧不分明,但她却很肯定,周旭尧此时就在车后座上。 单纯的就是一种直觉。 她转过身,“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一段。” 结果她的脚步还没迈开,身后便传来了男人低沉温漠的声音,在炎炎日光下,也凉透了人心,“上车。” 前后算起来,他们也仅仅是半个月左右没见面而已,此时再听到他的声音,竟然有种久别重逢的味道。 恍惚不真实。 秦桑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怎么也迈不开步伐。 “需要我亲自下车请你吗?”见她不动,他又说了一句,声音里已经透出了淡淡的不耐和不悦。 秦桑的神经绷紧了几分,缓慢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开着冷气,温度与外面的是天壤之别,高低温骤然转变,秦桑感谢些微的不舒服。 见她坐上了车,K这才一言不发地发动车子开进了别墅。 短短的时间里,因为身侧这个男人,秦桑第一次觉得这么一段路也会变得如此漫长,她的呼吸差点就透不过来。 周旭尧没有像以往那般细心体贴地抱她进屋,甚至连扶一下的打算都没有,兀自下车迈开腿就走了进去。 秦桑坐在车内,靠在椅子上松了一口气,K打开车门,“太太,下车吧。” 秦桑看了看他递过来的手,眉头挑得略高,狐疑地看着K,若有所思。 K被她的眼神盯得略感尴尬,不自在的为自己辩解一句,“老大赶时间,我扶你。” 把手交给他,秦桑揶揄道,“我没想到你也会口是心非。” 分明就是想要对自己示好,实诚一点会少一块肉吗?真是个闷骚又呆板的人。 K的动作微僵,黑着一张脸不说话。 推开卧室的门,秦桑没看见周旭尧的身影,猜测他大概是去了书房,也不多想,把东西随手放下,就开始动手脱身上的裙子,准备换一身衣服。 她刚把裙子扯下一半,身后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她一僵,扭过头,就看见周旭尧板着一张冷脸站在更衣间的门口上,手里还拽着一个行李箱,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她。 秦桑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摆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又该做出什么样的动作,只得愣愣地站着不动。 看见他脚步的行李箱,恍惚了一下,他这是要去哪里? 周旭尧拖着行李箱走了出来,走到她的跟前,顿住了脚步,居高临下睨着她。 忽然逼近的气场,让秦桑一阵心悸,身体本能地往后退了一下,脚绊到了床边,然后直直栽倒在床褥里,秦桑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周旭尧自然是把她小小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心底的冷意愈发浓郁,抓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不由得用力收紧,英俊立体的五官,除了冷冽,没有任何的表情。 眼神黑色如同蘸了墨,挺拔的身形在她的身上落下一道暗影,秦桑绷紧神经看着他,只见他衾薄的唇轻启,低沉阴鸷又泛着一层浅薄讥嘲的嗓音徐徐响起,“怎么?跟他见了一面,见到我就避之不及了?” 看来他已经知道她和陆禹行去吃饭的事情。 坦然地对上他的眸光,从容不迫地扯过一旁的床单盖住自己的上半身,声音温浅凉薄,“周旭尧,我不想跟你吵。” 周旭尧只觉得胸口烧了一团火,越烧越旺,几乎要燎原了。 他敛住眼眸,视线不经意地触及到床头柜子上的那个黄色的牛皮纸袋,伸手刚要拿过来,秦桑比他更快一步,“这是我的东西。” “他给你的?” 秦桑抿着唇,“这很重要吗?”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看见,大概是生怕陆禹行又给她挖坑。 她并不想跟周旋哟的矛盾激化,毕竟她现在还是不得不依赖他。 男人的眼睛眯成一道狭长的缝,呼吸发紧,抬手就扯松了领带结,又顺手解开了两颗纽扣,他这样的动作,却让秦桑露出了惊悚的眼神,“你想做什么?” 闻言,他的动作一僵。 周旭尧被她的眼神扎了一下,浑身仿佛着火了一般,想要发泄,却又发作不得。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刚接起,那边便传来了K的声音,“老大,时间要赶不及了。” “马上下来。”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又深深地睨了秦桑一眼,“秦桑,我警告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房间的空气仿佛一瞬间便充盈起来,秦桑瘫软在床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抬起手,发现掌心沁出了一层稠腻的汗。 楼下的车声远去,她躺在床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秦桑换好衣服,走到落地窗边上坐了下来,带着行李箱,是去出差吗? 不过,他到底是去出差还是不想回到这个家,跟她也没多大的关系,他不在,她反而是落得轻松。 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抓过席助理交给她的文件袋,犹豫了一会儿,打开了封口。 里面只装了三张白色的A4纸张,光滑的纸质触感极好,她抽了出来随手翻到正面。 看清楚上面那些加粗的字体,她先是一愣,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翻了下去。 视线骤然停住,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巍巍颤颤的把纸张又凑近了眼睛些许,一字一顿地扫过去,如此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遍,终于相信自己没看错。 力气莫名地流失,纸张从她的指尖滑落,散落在地板上。 在这个炎热的天气里,秦桑觉得自己的心口上好像被剜去了一块,浑身都凉透了,如同被人扔进结冰的川河里,血液也随之凝固。 第272章 盛兴集团总裁办公室。 席助理抬手敲门,里面传来一道低沉淡漠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一股呛人的香烟味蹿进鼻息,席助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抬步进去顺手关上门,“陆总。” 陆禹行站在落地窗边上,背对着席助理的方向,单手抄在裤袋里,另外一只手夹着一支刚点燃的香烟。 阳光从窗户太透进来,颀长的身形镀了一层光,清冷矜贵,生人莫近。 “东西交给她了?”陆禹行盯着窗外的景色没有回头。 “是。” 短暂的缄默,席助理看着他的背影半响,“陆总,这样做真的好吗?” 陆禹行缓缓转过身,逆光而站,阴柔俊美的脸上被剪出一道暗影,他淡淡地看着席助理,“有什么不好。” 席助理想起秦桑的那一番话,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说了出口,“刚小姐跟我说了一些话。” 陆禹行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如幽潭。 “小姐说,她就算离开了周公子,”紧张地打量着陆禹行,席助理深呼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也不会回到你的身边。” 办公室里骤然死了一般的沉寂。 陆禹行冷峻的眉梢,眼底更是泄出一道锋利的暗芒,薄唇抿成直线,一言不发的站着,半响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动怒了,席助理很清楚,喉咙一阵发紧,觉得干涩不已,“陆总……我觉得……还是考虑一下小姐的感受会比较好。” 陆禹行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口烟,英俊的脸上浮了一层暗黑的戾气,隐匿于眉宇之间,眼眸微眯,漠漠地开口,“我没考虑她的感受?” 如果真的不考虑她的感受,他会忍到现在还让她待在那个男人的身边? 以他对她的了解,想要使用强硬的手段逼着她,办法多得数不清,更何况,秦有天还在他的手里。 就是因为不想把她逼得太紧,所以才一直忍着,等待着。 可是,她还是脱离了他的控制,甚至连他从未表露过的感情呈现在她的面前,她也不屑一顾了。 再这么下去,他会失去她。 到底是谁没考虑谁的感受? 当初她死皮赖脸地贴上来,强行闯进了他的生活,改变了他的人生轨道,把他搞得一塌糊涂以后,却要丢下他逃跑,就考虑过他的感受了吗? …… 秦桑躺在床上发呆,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眼睛都看累了,心口一阵阵的难受,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平静下来。 身心倦怠。 她揣测过很多事情,然而从来没想过,现实这个巴掌会扇得这么响亮这么疼。 那天下午开始,秦桑就没有离开过房间半步,她把自己锁在了里面,不吃不喝。 到了第二天的晚饭时间,保姆不得不联系了周旭尧,“先生。” 周旭尧此时正在跟客户吃饭,他说了一声抱歉,然后起身离席拐出了包厢,带上门便开口,“阿姨,出什么事了吗?” 保姆虽然有他的私人号码,不过一般没事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通常找他,都是关于秦桑。 “太太不知道怎么了,从昨天开始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直不肯出来,也不吃饭。” 周旭尧温润的脸庞顷刻便是一片冷峻,“从昨天下午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多的时间了,为什么不用备用钥匙开门进去?” 保姆被他冷冽的声音给吓到,怯怯地开口,“备用钥匙找不到,大概是被太太收起来了。” “那就让保镖撞开门进去!”低沉的声音透着一股暴躁,“现在马上让保镖撞开门。” “好……好的。”保姆慌忙地挂了电话。 保姆领着两个保镖上楼,敲门,“太太,你出来吃饭吧。” 静悄悄的一片,没后任何回应。 保镖示意保姆站到一侧,然后抄起工具,对着门把就砸了下去。 推开门,卧室里的窗帘全部被拉得密密实实,室内也没有开灯,里面黑沉沉的一片。 保镖率先走进去,打开灯,只见床上隆起了一团,保姆忙走了过去,“太太?” 保姆凑上去看了看,发现秦桑素净的脸上浮着不正常的红,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惊叫了一声,“太太,你发烧了!” 秦桑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眼皮重得掀不开,隐约听见声音,想要回应,却发不出声音。 保姆转身对保镖说道,“你们给先生打个电话说一声,我去联系医生过来。” …… 这边,周旭尧挂了电话收起手机,并没有马上回到包厢,而是点了一支烟抽起来。 容旌不放心找出来,看见他躲在拐角上抽烟,“老大,出什么事了吗?” 容旌看着他沉郁着一张脸,心底暗暗叫着不妙。 周旭尧淡淡地瞥他一眼,“你怎么也出来了。” “那边饭局已经差不多了,一会儿的行程是去夜总会喝酒……”容旌是担心他任性地走了。 这一次尧拉拢对方投资,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周旭尧抿着唇,正要说话,手里的手机响了,他几乎是马上就接了起来,“她人怎么样?” “太太发烧了,已经联系医生过来看了。” 周旭尧只觉得胸口烧了一把火,沉声道,“看好她了,有什么事情马上给我电话。” “是。” 挂了电话,周旭尧给秦彦堔拨了一同电话,那边倒是很快接了起来,“找我有事?” “秦桑发烧了,我人在S市,你过去西京别墅一趟。” 秦彦堔凉凉地说了一句,“你家保姆给我来过电话了,我现在在去老二家的路上,温睿也发烧了,我已经联系了人过去帮秦桑看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这两个男人就都不穷吧,为什么一定要省那么点钱奴隶他这个儿科医生? 周旭尧闻言蹙了蹙眉头,“你让谁过去了?信得过吗?” 秦彦堔被他这话气得差点要心肌梗塞,忍了忍道,“上次帮你取子弹的那位,你大可放心。” “我是不放心他的来历。” 他现在人不在港城,秦桑若是再出什么意外,他也赶不及。 “你小子当真是中了间谍戏毒太深,谁都是你的敌人了,”秦彦堔注视着前方的路况,没好气地吐槽,“他就一个医痴,没你想得那么复杂,你也别啰嗦了,一会儿我看完温睿就过去给你守着你的心肝宝贝,这样你满意了吗?” “嗯,她最近吃药太多了,可能不太愿意吃药,你看着点。” “周旭尧,你确定你现在拜托我照顾的是你的老婆而不是你的女儿?” “我还有事,就这样。” 秦彦堔,“……” …… 夜总会所。 周旭尧坐在沙发的一个暗角里,昏暗衬得他矜贵而难以亲近,坐在他身侧的女人几番想要答话,然而瞧见他寡淡的脸色,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包厢里全是乌烟瘴气的味道,酒味以及混杂了女人的遗香水味,吵杂的氛围让周旭尧皱眉。 虽然跟秦桑在闹别扭,可知道她生病了,还是有些牵挂,情绪管理控制力极佳的他,此时也是浮躁难平,他捏了捏眉心,沉静的眉目间已浮上了不悦。 “周总,怎么了?是这里的妞儿招待得你不满意吗?不满意的话,我叫人给你换一批重新挑选。” 杰森集团的总部在S市,他们有计划在在港城发展,原本上一次不出意外的话,合作大概已经谈妥了,然而周旭尧却临时取消了洽谈。 这一次过来S市,就是为了取得杰森集团的投资合作。 说话的男人,正是这一次合作商谈的负责人,此人姓卫,总监的职位,四十出头,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没有属于这个年纪的啤酒肚也没秃顶,只是他好女色,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一眼看过去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病态。 他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捏了一把他怀力道女人,笑容令人有点反感。 周旭尧慢条斯理地往酒杯里扔了几块冰块,轻轻摇晃了一下,轻啜了一口酒,散漫慵懒地笑了笑,“卫总说笑了,你尽兴就好,我家里那位管得比较严,喝酒就行。” 这些风花雪月的场所,他早就司空见惯,不过他对这些没多大的兴趣,一直以来都是敷衍过场罢了。 卫总监大笑了几声,语气带着几分不屑的味道,“周总,这里是S市,你家里那位在港城,爪子伸不到那么长,完全不必担心会被知道,大家出来玩就是要尽兴,你这样可不行。” 周旭尧放下酒杯,不疾不徐地摸过烟和打火机,随着打火机的声响,一道幽蓝色的火苗点燃他含在唇上的香烟,火焰熄灭的同时,他吐出一圈烟。 “还是不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希望卫总监别为难我。” 言词语气都很温和,然而在场的人都不会听不出他那不客气的的成分。 一旁的容旌听了都忍不住替周旭尧汗颜,撒谎不眨眼,秦桑压根就理会他玩不玩女人好么?而且据他所知,正是因为秦桑不介意他玩,所以才闹别扭。 “没想到周总也会怕老婆。” 周旭尧并未因此感到有何羞耻,反而笑着人蓄无害,坦然承认,“嗯,我惧内。” 容旌,“……”老大,你确定你惧内? 姓卫的男人除了好色这一点,还非常好面子,被周旭尧这么一说,他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周总说笑了,我们这是要谈生意的,哪能怕一个女人?这样可要怎么成大事?” 话面背后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容旌忍不住暗地里替周旭尧捏了一把冷汗,这个姓卫的显然是还对上次被临时取消商谈的事情耿耿于怀,周旭尧再戳他面子的话,只怕这一次真会黄了。 周旭尧一手夹着烟,一手端起酒杯摇晃着,冰块撞击到玻璃杯壁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暗沉的光在杯壁上闪烁着,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将他逼人的气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卫总监说的有道理,”他勾着唇浅笑,喝了一口酒,“有机会的话,我们在详谈一下如何成大事?” 话音落下,他搁下酒杯,“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各位继续。” 不管是什么样的谈判,适当的态度强硬和果决,是非常必要的存在。 周旭尧空手起家,能闯下这样的成绩,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小儿科,哪怕他的公司此时真的很需要资金,也必须表现出他自身最大的自信和优势。 更何况,杰森集团当初是主动找上门提出合作,对方若不是看中优势和前途,得知有利可图,又怎么会找上门? 所以当时周旭尧才有恃无恐地把商谈取消了。 杰森毕竟是一家大集团,周旭尧这样的举动惹恼了他们而取消合作也并不奇怪,但这并不代表,他必须要降低身价委曲求全。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就变了,随着周旭尧那一身清冷的气息而沉淀了下来,在场的人均是一愣。 容旌也傻眼了,他虽然知道谈判很讲究气场,不过周旭尧现在的气场也太过强硬了,他整这么一出,姓卫的会跟他继续谈合作才见鬼了! 可是他大老板都这么不屑一顾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助理还能说啥?总不能长他人志气把周旭尧给拦下来吧? 只能赔着笑,快步跟上周旭尧的脚步。 夜总会门外,容旌跟在周旭尧的背后,语气有些着急,“这合作还要继续吗?” 周旭尧长腿的步伐不曾有半分停顿,笔直沉稳地往前走去,“继续。” “可是你刚才那样,只怕姓卫的不会理会咱们了。” 周旭尧的手拉开车门,闻言转过身温漠地看着容旌,一手搭在车门上,不疾不徐地开口,“我也没打算跟他谈。” 语罢,他委身坐了进去,容旌忙上车,转过头,“不跟他谈?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明白了。” 身为助理,容旌无地自容,见他掏出手机打电话,只能默默地闭上嘴巴。 周旭尧的电话是打给了保姆,简单地问了一下秦桑情况,得知她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也就放心了下来。 …… 翌日一早。 秦桑是被饿醒的,睁开眼睛,眼睛失焦,缓了好一会儿,思维才回笼。 掀开被子刚坐起来,房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保姆的声音传了过来,“太太,你醒了?还会不会难受?” 秦桑抬手抚了抚额头,“我怎么了吗?” 喉咙干涩,声音沙哑,透着虚弱。 保姆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你发烧了都不知道吗?” 秦桑小口小口地把一杯水喝完,喉咙这才舒服许多,她有些茫然地低喃了一句,“是吗?我没印象。” 她就隐约记得自己在浴室泡澡的时候泡得太久,水凉了才起来,然后因为太累了,所以也没吹干头发就躺下睡觉了。 大概是因为这样受了凉。 “你饿了吧,我已经熬了粥,我下去给你端上来?” 秦桑没有拒绝,淡淡地嗯了一声。 洗漱完出来,保姆拿着她的手机让她接电话,“太太,先生的电话。” 她顿住动作,好几秒才伸手把手机接过来,“喂,找我有事吗?” 冷漠的声音,如同一个陌生人。 周旭尧眯了眯眼眸,薄唇抿得紧紧的,虽有不悦,淡想到她生病,也不好计较,“感觉好点了没有?还发烧吗?” 男人的声音算得上是温柔了,从手机里灌进她的耳朵,莫名地让她难受极了。 秦桑拿着手机,半天都不吭声。 “怎么不说话了?”周旭尧又问了一句。 秦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用力捏紧了手机,冷冷淡淡地说道,“没什么。” 电话那边也忽然安静了下来,秦桑隐约能听见男人厚重的呼吸声,即便他不再眼前,也令她觉得压抑。 喉咙寸寸发紧,秦桑低声道,“没事的话就这样吧。” “秦桑,你到底在跟我闹什么别扭?”他忽然就问了一句。 秦桑拿着手机,眉眼温凉,浮着不健康的颜色的唇紧紧抿住,不搭腔。 周旭尧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透着疲倦,“你就真的那么喜欢陆禹行?” 又是一阵沉默。 “说完了吗?”秦桑冷声问道,“说完了就挂了,再见。” 果断地挂断,然后把手机扔在床上,秦桑抬头就看见保姆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太太,你把自己关了一天,我们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是先生让我们撞开门进来,才发现你高烧陷入了昏迷,”保姆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继续道,“知道发烧了,先生很晚都还打电话回来关心你的情况呢。” 秦桑坐下来,“我饿了,先吃点东西。” 对于保姆的话,她无动于衷,低着头就开始喝粥,仿佛什么也没听进去。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涌出的苦涩,已经让她的嘴巴吃东西都变得寡然无味,甚至是吞咽困难。 他现在对她所有的好,都像是一把温柔的刀,刀刀致命。 陆禹行也不知道从哪谁哪里得知她生病了,直接就来了西京别墅看望她。 保镖把陆禹行给拦在了门口外,秦桑知道以后就让保镖放行了。 陆禹行是第一次踏进西京别墅,视线一掠而过,轻易便发现这个奢华的家,处处都是秦桑生活的气息,而在她的气息之下,还有男人的痕迹,两种色调融合在一起,让他的脸色冷沉了几分。 他跟在保姆的身后上了楼,走到一个房门前,保姆敲门,“太太,陆先生来了。” “进来吧。”女人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 “陆先生,请吧。” 长腿迈进去,一眼便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一身素白居家服的女人,长发披肩散落,把她原本就小巧的脸遮挡住了一半,看着愈发娇小柔弱。 她抬起头看了过来,因为生病而略显得苍白的脸上勾出一抹浅浅的笑,“阿姨,你先下去吧。” 保姆没说话,安静地退出了书房,并且带上了房门。 陆禹行抬眼简单地打量了一眼这个书房。 不算大的书房,一面的墙壁是书架,上面堆满了书,间隔地还放了一些绿色的盆栽点缀,看着文艺气息很浓,十分符合秦桑的爱好。 无论装修风格还是家具摆设,处处都透着她一向挑剔的精致,看得出来花了不少心思。 “坐吧。”秦桑抱着小卡,顺着它的背抚摸着。 陆禹行的视线在小卡的身上停留了几秒,而后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为什么还养着它?” 微卷而浓密的长睫颤了颤,“动物也有感情,养了那么久,抛弃它太可怜了。” 她的话,触动了他的心弦,抬眸凝住她的脸,忽然问她,“养久的动物你舍不得抛弃,却狠得下心跟我断绝关系?” 凉淡的声音在控诉着她的无情。 秦桑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地表露自己,盯着他的脸楞了楞。 四目相对,他发现她一天之内,竟然憔悴了不少。 是因为周旭尧? 这个意识,像一根针,扎在了他的心口上,细微的疼。 男人的眼睛如墨深渊,秦桑微微错开,“我不想再跟你谈论这些。” 须臾。 “烧退了吗?”陆禹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浑厚而冷漠,分明是问候,却察觉不到什么真心的关怀。 秦桑掀起眼皮,黑得发亮的眼睛很凉,看着他平静地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禹行阴柔的脸没有表情,沉敛的眼眸色调很淡,“一开始就知道。” 秦桑手指一僵,不小心地揪住了小卡的毛,小卡倏地惊醒发出一声抗议。 “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深沉内敛地看着她,声音透着几分冰冷的味道,嗖嗖刮来,“因为我没想过你会一声不吭瞒着所有的人跟他结婚。” 她可知道,他得知她跟周旭尧结婚的那一刻,有多震惊,又有多恼怒? 秦桑扯出一抹浓浓的嘲讽笑意,“陆禹行,这么长的时间,你直到现在才告诉我,目的是什么?那份亲子鉴定,你确定是真的?” “讲真,你在我这儿的信任度,也并不高。”她不避不闪地迎上他的目光。 他面容沉定地看着她,声音低下去,微哑,“你可以亲自去验证。” 见她陈沉默下来,他瞳孔微缩,“还是,你怕了?” 第273章 书房里倏然安静下来。 秦桑神色紧绷而微冷,她盯着陆禹行,良久沉默。 “陆禹行,”秦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却又平缓且清晰,“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事情都不会按照你预期的那般发展?” 陆禹行一脸平静,淡淡开腔,“桑桑,你会回来。” 秦桑抬起她隐在长发下那一张精致而寡淡的脸,勾出了温温浅浅的笑,“我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个事实的真相。” 她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心,能这般笃定她会回到他的身边,不过她何时曾明白过他呢? “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清楚一些比较好,”秦桑顿了顿,唇侧带着笑,“我跟你不会再有任何叔侄以外的关系,当然,这一层关系若是让你感到痛苦,那么你还有一个选择。” 话语浅淡,她没半分退怯,精致的眉目挑出一道细细的冷,以及疏离,“当个陌生人。” 也许对他来说,当个陌生人,会来得更轻松一些,彻彻底底断绝了这一层关系,他才能够释然。 书房的光线十分充足,能将他立体完美的五官瞧地清清楚楚,冷暗的脸庞,一双眼睛黑如深渊。 “桑桑,我说过,我不会让你离开。”男人的声音低冷了好几度,隐隐透着焦躁,几不可察的一缕。 秦桑弯着眉眼,她在陆禹行的脸上看见了一种未曾出现过的情绪,那叫恐慌。 那一瞬间,懵懂的她,竟开窍了,读懂了他内心的想法,隐藏在最深处的渴望,没有由来,她就是懂了。 心尖有细细的疼,不明显,不是为自己疼,而是为他疼。 浅色的唇挽出一抹极深的弧度,她言笑晏晏地开口,“陆禹行,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因为害怕自己受伤,所以伪装掩饰,把自己最真实的情感隐藏起来,给自己建一堵无坚不摧的墙壁,躲在里面对外面的一切不闻不问。 明明喜欢她,却又不肯承认,不愿表露,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把她所有的热情和希望都折腾完了。 到现在,又因为害怕一个人躲在黑暗里的孤单,所以又想要把她抓回去,把她当成救命稻草。 秦桑正了正脸色,一瞬不瞬注视着他的眼睛,神色坚定,一字一顿咬得极重极清晰,“我爱过你,但是这份感情已经过去了,你再折腾勉强,我对你那种感情也不存在了。” 陆禹行透过她澄澈的眼睛,仿佛看见了她在哭,心口像是梗塞了一块石头,又重又堵,让他畅快,阴柔的脸庞,线条愈发紧绷。 微冷的声音透着浓浓的阴郁之色,“如果真的不在乎了,你现在这一副要哭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秦桑倏地咬紧了下唇,心底泛着酸涩,脸上却在笑,微垂着眼帘,温柔浅淡的开腔,“我现在喜欢谁,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 她还是很在意他,即便当不成彼此的爱人,他也是陪同她一起长大的人,那一层感情和牵绊,也足以让她难受。 这个男人,是那么的孤单,若是可以,她真的想要陪伴他一辈子。 可是已经不行了啊,她已经给不了他需要的光和热了。 即使现在回到他的身边,勉强跟他在一起,最后剩下的大概也是彼此伤害了。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那敏感多疑的性格,又怎么可能毫无芥蒂地接受她曾经跟周旭尧结过婚,发生过亲密的行为? 他就是这样,对自己在乎的东西,绝对容不得一丝的瑕疵,即便一时能忍,时间一长,也绝对会爆发的。 隔阂一旦形成,就难以打破。 更何况,她的心都已经从他那儿剥离了。 还要怎么跟他重新开始呢? 陆禹行坐在沙发上,眉宇被阴霾所覆盖,分明是那么明亮的光,却也驱不散他笼罩在周身的的那一层阴影,浓郁森然。 “桑桑,”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嗓音仍旧是平静,只是低沉了几分,“你撒谎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垂下眼帘,你知道吗?” 微卷而浓密的长睫轻轻颤动着,十指微微蜷缩,秦桑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压着心底泛起的酸意,抬起正眼看对上了他深凉的眸光。 有条不紊地说道,“陆禹行,我喜欢周旭尧,就算跟他分开,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这么说,够清楚了吗?” 如果仅存的牵绊会让他痛苦,那么她宁愿碎了这一切,从此陌路,让他彻底死了心。 越是纠缠越是痛苦,那种体验,她最清楚不过了,所以该断则断。 陆禹行的心,顷刻间乱成了一团,大脑像是短路了一般,无法正常运转。 年少的时候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他被送到了孤儿院,生活无忧无虑的他,第一次切肤体会到勾心斗角的滋味。 孤儿院的孩子为了更好的生活下去,心智都比同龄人要早熟许多。 有很多人会来办理领养手续,大家为了能够获得一个新家庭,所以是挤破了脑袋地把自己标签出来,引人注目,自然就会少不了一些小手段。 陆禹行因为长得精致漂亮,脑子又聪明,在一群破落的孩子当中,自然就是独树一帜,难免会引来其他孩子的排斥和嫉妒,所以一开始总是被人欺负。 为了生存,久而久之,他变得冷漠,拒绝跟那些孩子交流,对人更是充满了防备的心理,十分孤僻,在他眼里,所有的人都是不值得信任。 直到遇到秦桑。 她漂亮得像一尊精致的陶瓷娃娃,但是又愚蠢得不行,性格还要傲慢,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臭公主脾气,唯独对他不同,虽然会摆姿态,但他不理她的时候,又会主动贴上来。 是的,一直都是她主动贴上来,缠着他不善交际的冷性子,像块狗皮膏药。 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写作业,甚至常常一起睡。 她和他就那样形影不离地长大。 即便明白秦家是自己的仇人,陆禹行也从未想过秦桑会有离开自己的一天,从来未有。 在他的心底,笃定的认为,只有她会永远陪在他的身边,哪怕他选择暂时跟凌菲结婚,也有把握她会等他。 在她遇到周旭尧之前,确实如此,她逃避流浪,身边却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一直一个人。 忽然一天,她告诉他,她和周旭尧结婚了,他已经开始动摇了,一直在担忧着,害怕着,怕她有一天会告诉自己,她喜欢了别人。 没想到,这一刻真的来临了。 她说喜欢周旭尧,即使不能在一起,也不要他了。 难以接受,也无法相信。 他用力地追,好不容易终于再度看见了那一点光,以为触手可及,然而伸手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那是自己的幻影…… 寡言的他,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和感受。 是愤怒?是痛苦?还是悲哀?抑或是不甘? 或许,都有。 可是,他没有发泄,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底翻滚着,叫嚣着,即便到了如此地板,他的忍耐力仍然完美得无懈可击,干净英俊的脸上,仍然是无波无浪。 秦桑见他一动不动,眼神也毫无波澜,心头慌得没个底,“该说的我都说得很清楚了,到此为止吧。” 陆禹行忽然就站了起来,把秦桑吓了一跳,后背下意识地就靠在了沙发被伤,仰着脸睁着眼睛,眼底对他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她细微的反应,刺痛了他的眼睛,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等我处理好一切,就来接你回家。” 话音落下,他颀长的身形转身就往门口迈步而去。 在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之前,秦桑又开口强调,“我说了我不会跟你回去,你到底懂不懂!” 他的身影明显顿了一下,尔后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秦桑看着关上的门,难受得要命。 他置若罔闻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他的坚持,分明就是把她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全然漠视了。 想哭又哭不出来,想骂又骂不出口,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全身的了力气都抽干了一样。 为什么他要那么固执,怎么说都说不听? 还有周旭尧,那个天底下最大的大骗子,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一直都在欺骗他? 然而最可悲的是,秦桑发现自己真像陆禹行说的那般,害怕了。 她鼓不起勇气去寻找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原来人的胆量真的会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而递减,即使她在无畏,到这种时候,也有想要当乌龟的冲动,自己都没那个本事,还有什么资格指责陆禹行是胆小鬼? 也许,活得糊涂一点,才会更轻松一些吧。 暗暗地讽刺了自己一番,唇角上扯出一抹无力的嘲弄。 陆禹行过来西井别墅的事情,保镖马上就汇报给了周旭尧,周旭尧虽然心存芥蒂,也完全可以让保镖把人给赶出去,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什么都不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看见陆禹行从书房里出来,保姆这才去找秦桑,推开门发现她在发呆,小心翼翼地开口,“太太?” 秦桑抬眸,眉目上是浓浓的疲倦之色,连敷衍的笑都扯不出来,淡淡地开口,“有什么事吗?” “吃药的时间到了。” 她点点头,“知道了。” 保姆把药和开水端过来,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太太,你还好吧?” 秦桑抓过药放在掌心上,仰起下巴,一口塞进了嘴巴,药丸在口腔里化开,苦涩的味道瞬间就麻痹了她的味觉,猛地灌了好几口温开水才把药丸全部咽下去。 擦拭了一下唇角的水渍,平静地回了一句,“我没事,你下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保姆杵在那儿不动,担忧地看着她。 秦桑抬头,安抚道,“放心吧,我不会锁门了。” “那你有什么事再叫我。” “嗯。” …… 陆禹行从西井别墅出来,驾车开往公司的路上,他的车速一再飙高。 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逐渐用力收紧,手背泛白,青筋突突跳起,深沉内敛的暗眸凝视着前方的路况,脚踩在油门上,享受着极速的快感。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他内心各种滋味的情绪发泄出来。 道路上的车被他超过了一辆又一辆,被从超车的那些人心肝都被吓破了,只恨不得跳下来揪住他破口大再在抡他一拳。 半途的时候,正好有交警在检查,被他火箭一般的速度从身侧飚过刮起的风扫得一懵,随即马上开警车在他车后追了上来。 陆禹行却视而不见,又或者他压根就没发现自己被交警追着跑,一脚油门踩到底,直到到盛兴集团大厦的楼下,才急速刹停。 伴随着一道尖锐的刹车声,沥青路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他整个人被惯性带着往前一冲,又狠狠地往后撞回椅背,低着头,胸口有明显的起伏。 盛兴大厦的门卫看着那一辆再熟悉不过的车,瞪大眼睛盯了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 陆禹行在车上坐了好一会儿才低头解开安全带,刚推开车门走下来,后面的交警也追到了,停下车快步朝他走来,“你,站住!” 大声地喝出来,同时抓住了陆禹行的手臂。 陆禹行顿住脚步,缓缓回头,抓住他的男交警比他矮了半个头,他居高临下地睥睨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脸,眉宇上凝结了一道冰凌,薄唇抿成一道直线,隐隐透着一道锋芒。 阴鸷冷骇,气势杀人。 男交警被他一记眼神就震住了,抓住他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刚才的气势汹汹一瞬间就熄灭了,“陆……陆……陆二爷……” 磕磕盼盼地半天,男交警觉得他今天真的是倒霉透顶了,好死不死竟然跟陆禹行这个冷血动物给干上了。 陆禹行慢条斯理地扯了扯袖口,冷冰冰地启唇,“有事?” “那个……那个……”男交警紧张地无法顺畅说完一句话,吞吞吐吐了半响,“您刚才超速了……” 要早知道是陆禹行,特么的谁会吃饱了撑开车跟过来找茬?安安心心地回去把罚单寄过来不就解决问题了!男交警在心底哀嚎。 陆禹行面不改色,抬手招来那边的门卫,“你过来。” 门卫颠屁颠屁地跑过来,“陆总。” 陆禹行把车钥匙丢给他,淡淡开口,“你跟他处理一下违规的事情,有问题去找席助理。” “是。” 等他走远,男交警这才深深吐息了一口气,如获新生一般。 想起刚才陆禹行那张阴沉骇人的脸,仍然是后怕不已,额头上那一层汗,都不知是因为天气太高热出来的,还是因为被吓出来的冷汗。 电梯直达总裁办公室的顶层,陆禹行长腿迈出电梯,见到他的员工都微微点头毕恭毕敬地打招呼,“陆总。” “让席助理来我办公室一趟。”他沉声吩咐了一句,笔直地往总裁办公室走了进去。 几个员工不安地相窥一眼,小小声地讨论,“陆总这心情又不好了。” “看来大家又要遭殃了……”哀叹的声音附和着。 “赶紧干活,我去叫席助理,也许席助理还能挽救一下。”说话的是席助理的助手。 各自回到自己的办公位置低头忙碌,助手礼貌性地敲了敲席助理办公室的门,“席助,陆总找你。” 办公室的门从里拉开,“陆总回来了?” “是的,他让你过去办公室一趟。” “我知道了。” 助手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小心地提醒他,“席助,陆总的心情貌似不怎么好,你小心应付,祝你好运。” 说完,他夹着尾巴就溜回自己的位置上假装忙碌的样子。 席助理敛着眸沉吟,陆禹行给人的感觉什么时候是心情好过了?不过能让他们这些人如临大敌的说陆禹行心情不好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真的很不好。 席助理推开总裁办公室走进去顺手带上门,只见陆禹行坐在办公室后,单手撑着办公桌上,扶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陆总,你找我。” 陆禹行的视线从办公桌上抬起来,冷淡的眸光,隐着一层戾气,“联系张律师过来一趟,另外,今天晚上的应酬都给我推掉。” 听到张律师三个字,席助理明显是一怔,“陆总,联系张律师是为了……” 陆禹行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拟离婚手续。” “陆总,现在提出离婚的话,只怕公司那几个股东会阶梯发挥,更何况,若是他们知道……” “席助理。” 不等席助理把话说完,陆禹行便冷冷地截断了他的话,脸色冷得宛如融化的冰滴出水,“按照我说的去办就行,其余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席助理深呼吸一口气,微微低头,一板一眼地应道,“是,我明白了。” 等办公室的门重新被关上,陆禹行无比烦躁地天收扯掉了领带,这样仍然觉得不痛快,又顺手解开了两颗纽扣,仿佛这样才呼吸舒畅了起来。 身体倒靠在椅背上,头往后微仰着,化不开阴霾的眉宇紧紧蹙在一起,还有浓浓的疲态,他阖上眼,秦桑那清浅凉淡的眼神骤然浮现。 那温淡柔软的嗓音在耳边萦绕回荡着,寸寸凌迟着他的心。 【我喜欢周旭尧,就算跟他分开,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她说这话的时候那个表情,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年少的她跟他表白的场景。 时隔十五年,如今再想起,那场景都恍若昨日,那般清晰那般深刻。 他还记得女孩子柔顺乌黑的直发束成马尾,灯光自头顶倾泻而下,女孩子仰着她巴掌大的脸精致漂亮又满是青涩,在灯光下白皙的肌肤胶原蛋白满溢,晶莹剔透,那双黑得如同宝石的眼睛会发光,闪得他几乎不敢直视。 她羞涩而又直接地抓着他,因为紧张,抓得很用力,语气却是倨傲又十分果断,“陆禹行,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就好像是被烧烫的铁烙印在他心上的印记,任时光流逝,物是人非,依旧清晰,不曾褪色。 少女那么纯洁无暇的爱慕之心,毫无保留给了他。 当时的心情是激动而复杂,五味杂陈,淡无法否认的一点,是充满期待的喜悦,当然,还有深深的恐惧和排斥。 他当时做了什么?又对她说过什么?如今的再去回忆,记忆已经变得有些模糊,只记得拒绝了她。 越想要平静下来,越是浮躁,陆禹行倏地睁开双眸,眼神犀利而冷戾。 陆禹行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上一次出现这种情绪,已经是记不得在什么时候了,或者说,他是头一回出现这种情况。 浮躁得直想砸东西。 猛地从推开椅子站起来,力气大得把椅子推出了很远,撞上了后面的书架,发出砰一声巨响,回荡在偌大的办公室里。 高大的身形隐隐散发着戾气,黑沉的脸色阴鸷,眉头紧锁,他点了一根烟狠狠地抽了几口,心头那股气焰依然没减弱,反而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 张律师匆匆忙忙地赶到了盛兴集团,看见陆禹行的时候,下意识地推了推了银边的镜框,心有惴惴,“陆总。” 正午的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室内的阴暗和冷气也驱之不散,尤其是对上陆禹行如墨深渊的眼神,有种进入了存尸间冷库了,令人不寒而粟。 陆禹行骨节分明的手指还夹着一支抽到一半的香烟,袅袅的青烟弥漫笼罩住他的轮廓,模糊而冷冽,他的视线淡淡地看过去,“现在就帮我起草一份离婚协议书。” “好的,陆总。”张律师谨小慎微地应声,然后在一旁坐下来,从公文包里抽出轻薄的笔记本电脑打开马上就行动起来。 …… 秦家别墅。 凌菲在儿童房里把孩子哄着睡着了,蹑手蹑脚地从里面退出来,刚转身,撞上一堵结实的胸膛,吓得惊呼了一声,抬头就对上陆禹行阴柔冷漠的脸。 缓了一口气,她淡淡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公司忙才对。 陆禹行居高临下睨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跟我来,有事跟你谈。” 说完,他越过她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那晚以后,他当真是搬出了主卧室住进了隔壁房间,不过她知道,那天早上离开了以后,他今天是第一次踏进这个家。 凌菲看了看他的背影,隐隐觉得他今天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然而又不出来,顿了顿,她抬步跟上。 进了书房,两人在沙发上相对而坐。 凌菲抬眸,“要谈什么?” 陆禹行甩手将一份文件扔在了她的面前,凌菲垂眸,离婚协议四个加粗的黑色字体映入眼帘,她的呼吸一滞,视线重新落在男人冷漠如斯的脸上,蠕动着唇,轻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陆禹行漠漠地看着她,眼神冷淡,用没有波澜的声音,闲适地开口说道,“你看下还有什么条件,提出来,如果没有问题,就签个字。” 第274章 凌菲定睛看着他,只见男人的眼角眉梢上处处可见冷漠。 结婚五年,生活在一起五年,正常人大概是没有感情也该有亲情了,然而在他陆禹行的眼底,除了那一片冷冰冰的黑色,什么情绪都没有。 凌菲甚至怀疑陆禹行这种人到底有没有心,为什么能冷血成这般样子,仿佛外界所有的一切都被漠视了。 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深入骨髓的存在。 仔细回想这五年的日子,竟然想不起来他笑的时候是什么样,恼怒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只因为对着她的时候,他永远只有那个冷漠的表情,冷得完美无瑕,宛若带着一个面具。 凌菲轻轻地闭了闭眼睛,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卷曲,做了一个深呼吸,她沉默地拿起那一份离婚协议,低头就查阅起来。 不得不说,他出手大方,该给她的一点也不少,甚至超出了她的想象。 视线浏览而下,看到某一处的时候,凌菲蓦地顿住,她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内容,又重复看了一遍。 倏然抬头凝向他,语气着急而震惊,“陆禹行,你让我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因为激动,声音也拔尖了几度。 陆禹行的眉梢挑动了几下,淡淡地看着凌菲,漫不经心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内敛却冷气逼人,嗓音一如既往的淡定沉稳,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字,“对。” “不可能!”凌菲想也不想地反驳他。 陆禹行并未动怒,也不急躁,慢里斯条地点了一支烟,青白的烟雾从唇齿和鼻息上弥漫散开,他徐徐淡淡地开腔,“凌菲,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闲适的姿态,像一个掌管万物的神,不可侵犯。 凌菲的双手握紧又松开,“我不同意!”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弹了一下烟灰,不慌不忙的模样肆意且淡漠,“你还有时间考虑,不过最好是尽快,”他顿了顿,又喷出一口烟,“我的耐心不多。” 凌菲的瞳孔重重一缩,红润的脸颊微白,须臾,她扯着唇低低地笑了出来,“陆禹行,你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的不知道?” 陆禹行继续保持缄默,脸上的表情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凌菲呼吸粗重了几度,脸色逐渐紧绷起来,她垂着眸,沉吟了片刻,尔后攥紧了双手,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 “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所以你根本没必要争取他的抚养权!” 已经到了离婚的地步,她也实在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了,“所以孩子的抚养权,我不会让给你。” 凌菲把离婚协议推给了陆禹行,抬起头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不由得怔楞住。 男人深邃冷暗的视线淡淡地看着她,那淡定的模样,仿佛早就看透了一切,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早就知道孩子不是他的,这一刻,凌菲深刻地意识到了。 她的脊背倏然一阵寒意蹿起,朝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开去。 凌菲身体变得僵硬,她咬着唇,脸色更苍白了一些,低低声地开口问他,“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香烟的味道在空气里飘散,尼古丁的味道醺得人的脑袋有些发昏,隔着浅薄的朦胧的烟雾,男人的脸益发模糊而暗沉,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就是他由始至终散发出来的冷。 淡定从容,又高高在上,分明触手可及,却冷贵得不可触摸。 不用开口回答,凌菲便读懂了他的意思。 答案是,肯定。 甚至,远远比她预料中的要早很多。 心头慌张且凌乱,凌菲怯怯地又问了一句,“你知道孩子的谁的,是吗?” “你觉得呢?”他不答反问。 凌菲咬着下唇,咬出了一道暗红的印子来。 陆禹行不痛不痒抬眸,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不是,他漠漠地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会乖乖签了这份协议。” 凌菲早就知道陆禹行并非什么善类,却没想到他能藏得那么深,而自己竟然还妄想着在瞒着他。 如今看来,在他面前,自己无非就是一个无知的小丑,自以为聪明,却不知成了笑料。 这个男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凌菲绷紧着神经,心头上仿佛压了一座大山般,盯着他毫不介意的模样,语言在心底组织酝酿了好一会儿,“陆禹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明知道不是你的孩子,还要跟我争?” 陆禹行抬起手腕瞄了一眼他名贵的腕表,而后把烟蒂放在烟灰缸里,重重碾熄,翘着的长腿放下来,修长的身姿倏然站了起来。 笔挺而极端冷漠的身影,他伸手是落地窗,背光而站的他,就仿若一面巨壁,阴影将凌菲笼罩住。 “我不希望这件事情被更多的人知道,”他低沉冰凉的语调徐徐缓缓的,“考虑清楚了就联系我。” 他抛下这么一句话,修长笔直的腿迈开,几步就走离了书房。 书房里,独剩下凌菲一人懵在沙发上,久久无法回神。 …… 陆禹行亲自把离婚协议书送给凌菲以后,又过了三天,他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失踪了一般,了无音讯,就像他说的那边,给她充足的时间考虑。 凌菲心情一直处于焦躁不安的状态。 想着陆禹行为什么要跟她抢孩子,想着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任由她想破脑袋,也猜不透他深不可测的心思。 这天晚上。 夜色深浓,皎月当空。 秦家别墅的儿童房间里,凌菲独自一人坐在婴儿床的旁边,盯着孩子睡得香甜的脸蛋,心头泛软。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在孩子嫩得如牛奶般的脸,眼神温柔。 恍惚地想起了一年多前的那个晚上,那晚的月亮也如今晚一样皎洁如水,男人结实的身体强壮而有力,带给了她愉悦的享受和极致的快感。 她喝醉了,但是她没有忘记自己是陆太太的身份,很清楚的记得,可是她却无法拒绝那个人,那个求而不得,又无法忘怀的男人,所以她麻痹了自己的神经,放纵了自己。 事后也曾害怕过,好几次面对着陆禹行的时候,她都忍不住心虚发寒,不过陆禹行表现得很平静,渐渐地她就放心了下来。 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她吓白了脸,瞒着陆禹行犹豫着该不该把孩子拿掉。 回想起来,那段时间,她是提心吊胆的。 不过她不后悔,这个孩子的到来,给了她更多的希望和信心,或者说,孩子,已经成为她唯一的筹码。 收回飘远的思绪,凌菲拿过手机,调出了那一串烂记于心的号码,垂眸盯了良久,拨了出去。 S市。 容旌和酒店的工作人员合力搀扶着醉成烂泥巴的周旭尧,拿出门卡开了门,终于把人扶进了房间。 把人扔在床上,容旌跟酒店工作人员道了谢,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周旭尧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容旌翻找出他的手机,看见上面显示的名字,顿时觉得自己像是抓着一个烫手香芋,恨不得扔掉。 他瞟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周旭尧,犹豫纠结了一番,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了起来,“凌小姐,你好。” 凌菲听见容旌的声音,握着手机一怔,一时间忘记了回应。 “喂?凌小姐?” “是容助理吗?” “是的。”容旌顿了顿,反问她,“请问凌小姐找周总什么事?” 凌菲抬头盯着窗外夜空的那一轮明月,眼神很复杂,忽然有很多种猜测的想法从她脑海中掠过,周旭尧是故意不接听他的电话,还是有事不方便接听? “凌小姐?”久久听不到声音,容旌又叫了她一声。 凌菲敛住呼吸,微笑着问,“旭尧还在忙吗?” 容旌抬手抓了抓短发,语气十分公式化,“抱歉,周总喝醉了,这会儿已经睡了,凌小姐是不是有什么急事?需要我把他叫醒吗?”当然,如果他能把一个醉鬼给叫得醒的话。 凌菲忙道,“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很急的事情,我改天再找他也行,再见。” 容旌听见那端传来的忙音,也松了一口气。 …… 次日上午。 秦桑吃过早餐,看见K正和一个保镖在谈话,见她过来,问候了一句,“太太。” 陆禹行来访西井别墅,刚离开不久,K就匆忙赶了过来,秦桑看见他的时候还隐隐有些意外,不过也不难理解,大概是周旭尧安排他留下来监视她的。 秦桑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帮我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好的,太太。”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一碧如洗的天空,万里无云,湛蓝得令人心旷神怡。 秦桑坐上车,K抬眼瞟了下后视镜,“太太,你想去哪里?” “秦家别墅。” K没有多嘴,沉默地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K的车速并不快,稳稳扎扎地行驶,大概开了一个小时左右,便到了秦家别墅。 秦家别墅周围的警备还是很严,秦桑步入大门,只看见林嫂一个人,为了防止遇上陆禹行,她特意避开了时间。 “林嫂。” “小姐,你回来了?”林嫂面上露出笑容,忙上前从K的手里扶过她,“脚上的伤怎么样了?好多了吧?” “嗯,”秦桑轻挽着唇,淡淡开口,“林嫂,我爸爸呢?” “在楼上呢,我扶你上去。”林嫂扶着她往楼上走,还不忘叮嘱,“小心脚下,慢点走。” 秦桑用不经意地口吻问林嫂,“凌菲也不在家吗?” “在呢,她应该还在婴儿房,”林嫂小心翼翼地窥了秦桑一眼,低声询问,“小姐,你若是不想见到二夫人的话,我去跟二夫人说一声?” 秦桑一怔,笑了笑,“不用了。” 秦有天的房间里,医生正在给他做每天的身体例行检查,秦桑走进去,叫了一声,“爸。” “桑桑,”秦有天低沉的嗓音略带沧桑感,稳重而慈爱,“你来了。” 林嫂和医生很识趣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秦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身体的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秦有天盯着秦桑的脸看了半响,深沉的眼眸微微眯起来,眉头皱了皱,“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 秦桑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应该是前两天发烧的原因。”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倒水,把刚才医生分配好的药丸递给了秦有天,“你不用担心我,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 秦有天把药吞下去,慈爱地笑了笑,“你再大,在我眼里也还是一个孩子。” 秦桑看了看他因为病痛而急速衰老下去的模样,鼻子忽然就泛起一阵酸意,她眨了眨眼睛,把那些莫名的情绪敛去,扯出笑靥,“是,我知道。” “有一段时间没见旭尧了,他今天没有陪你过来吗?”秦有天装做若无其事地问道。 听到周旭尧的名字,秦桑的心思轻漾了一下,微垂着眼帘,长密的黑睫遮挡住她眼底真正的神色,“他公司最近挺忙的,现在人在外地出差呢,等他回来了,我再让他过来。” “他和禹行两人没闹矛盾吧?” 秦桑一僵,脑袋有些紊乱,忙用笑容掩饰自己的表情,“爸,你怎么这么问?他们两能闹什么矛盾?是不是陆禹行跟你说了什么?” 她的神色有几分紧张。 秦有天淡笑一声,“没什么,对了,等旭尧回来了,你和他带小扬回家一趟。” “好。” “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没有整齐一家人好好吃过一顿饭。”秦有天略带遗憾和感叹。 当初秦桑是瞒着所有的人跟周旭尧偷偷扯了结婚证,事后也拒绝了补办婚礼,所以秦扬也就一直都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和他们聚在一起。 秦桑却听得如鲠在喉,心口上好像被麻绳缠住,逐渐勒紧,低垂的视线触及秦有天搭在被单上的手,怔了怔。 那一双手,曾经抱着她,把她举在肩膀上,宽厚而温暖。 如今却骨瘦嶙峋,手背上就只有一层皱巴巴的皮包裹着骨指,枯槁而无力,在微微地颤抖着。 秦桑忽然开口道,“爸,我帮你修剪一下指甲吧。” 秦有天愕然了几秒钟,随即一笑,“好。” 拉开一旁的抽屉,秦桑从里面翻找到指甲刀,白皙的手抓过他,干燥的手心,比她还要凉的温度。 “会剪吗?” 秦桑怪嗔地看他一眼,略微不满地说道,“爸,在你眼里我有那么笨吗?” 秦有天朗声而笑,“爸爸不嫌弃你笨。” 秦桑随便地把长发束在脑后,低头专注而小心地修剪起来,“爸,你要不要考虑下搬过去跟我一起住?” 秦有天抬眼,看着她的发顶,如有所思,想起上次周旭尧独自过来找他,也是提出了这么个要求,“是你自己这么想,还是旭尧让你说的?” 秦桑微楞,“他肯定不会介意你搬过去住的,那个家那么大,就我跟他两个人住,太空旷了,而且,我想跟你住在一起,这样可以每天陪你聊天啊。” 那天过后,陆禹行再也没有找过她,回想起来,总有觉得不真实,仿佛他从来没跟她说过那些话。 秦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那种暴风雪之前的平静,才最令人寝食难安。 虽然目前她和周旭尧也处于一种异常尴尬的处境,但陆禹行现在的态度,秦桑实在是不太放心。 秦有天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沉思考虑,须臾,他沉声开口,“那等旭尧回来了,我们在一起讨论一下,怎么样?” 姜还是老的辣,何况秦桑还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儿,秦有天又如何会不知道她在担心顾虑些什么? 她嘴上虽然不说,但也能察觉到她对陆禹慌的防备和警惕,若非陆禹行做了什么,她不会这样子。 秦桑闻声,心头的一块巨石缓缓落下,“好。” …… 宿醉的后遗症使得周旭尧脑袋有些疼,胃部也隐隐的有些不舒服。 昨晚上应酬,他几乎是来者不拒,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后面的记忆也想不太起来了。 房门敲响,“老大,你醒了吗?” 周旭尧摁着太阳穴,起身打开门,声音沙哑地问了句,“现在几点了?” “十点。”容旌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道,“你昨晚喝了不少,还好吧?” “头痛药,有吗?” 容旌仿佛早有预料,把手里的止痛药递了过去。 周旭尧拖着步伐往外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掰了两颗扔进嘴巴,仰起下巴灌了一口水把药咽了下去,又喝了几口润喉,“资料和合同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容旌看了他一眼,斟酌了几番,“老大,昨晚上凌小姐给你打电话了,因为你喝醉了,所以我就帮你接了……” 周旭尧喝水的动作顿住,把被子随手放下,脸色的表情没有起伏,“说什么了吗?” “就说找你还有事,不过知道你睡了,说有空会再跟你联系。” “嗯。”寡淡而平静地应了一声,周旭尧转身就往房间的浴室走,关上门之前,他又补充了一句,“K有打电话来吗?” “没有。” 盯着男人的背影,容旌都忍不住替他着急,既然担心人家,就直接一点啊,非得把K安插当个眼线,还天天汇报情况。 这样弯弯绕绕,他本人不嫌累,他这个旁观者都要心累了。 …… 秦桑从秦有天的房间退出来的时候,听见了婴儿房那边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又大又响亮,刚要迈开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转了个方向,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推开房间的门,里面空无一人,秦桑站在门边上,心神有些恍惚,不知被什么驱使,她朝孩子走了过去。 婴儿床上的孩子,小小的嘴巴张开,一声接着一声绵绵不断地哭喊着,紧闭的双眼盈着眼泪,鼻子和眉心都皱做了一团,五官都揉在了一起,红彤彤的,丑兮兮的。 秦桑就那样站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还是孩子已经开始张开了,第一次觉得他的五官充满了熟悉感。 心口好像被戳了一个洞,那里空荡荡的,难受极了。 看着他哭得声音有点哑,秦桑有点于心不忍,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哄停,伸手往他探去,刚要碰上他的脸,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 “秦桑,你在做什么!” 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桑已经被一个粗鲁的力道推搡了一下,若不是及时扶住了一旁的桌子,只怕她痊愈到一半的腿,又该遭殃了。 稳住身体,秦桑抬眸看了过去,只见凌菲已经把孩子抱在了怀里,一手轻拍着孩子的背,还不忘拿眼神警惕地看着她。 秦桑忽然想笑。 她这眼神是几个意思?整得一副她要谋杀一个孩子的模样。 斯文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裙子,淡淡静静地开口,“我只是听见哭声,所以过来看看而已。” 凌菲的脸色并未缓和多少,深深地窥探着秦桑,良久,抱着孩子转身,“谢谢你,不过他怕生,所以请你出去吧。” 秦桑天生就是一副反骨,她心理阴暗地浅笑,“算起来,我是这个孩子的姐姐吧?姐姐想要跟弟弟亲近一下,会让你感到很为难吗?” 说起来,这种辈分关系也真令人讽刺。 秦桑对这个孩子并没什么亲近感,凌菲是一开始就知道的,所以现在听到秦桑这么说,倒是楞得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更加不知道,秦桑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 秦桑眉目温浅地抬眸,素净精致的脸蛋盈着淡弧,“还是你觉得,我会把你的儿子怎么样了?” 平淡无澜的嗓音,透着轻蔑的嘲讽。 凌菲心口窒了一下,确实,刚那一瞬间,她以为秦桑想要对孩子不利。 她没有反驳辩解,也没有否认,忽然说道,“陆禹行要跟我离婚了。”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秦桑的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杵在那傻愣了半响,又听见她继续说道,“他离婚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高兴? 秦桑静静地看着她,慢慢地开口,“讲真,我是挺高兴的。” 凌菲的眼底掠过一抹暗芒,“所以,你也会离开旭尧,是吗?” 秦桑的唇角牵出一道冰冷的弧度,一双漂亮的凤眼似笑非笑,清冽嗓音字字冰冷,“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离开周旭尧了?” 盯着凌菲惨白僵硬的脸色,笑意渐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第275章 凌菲定定地盯着秦桑脸上那道嘲弄的弧痕,只觉得胸口上堵着一口郁气,呼不出,咽不下,“秦桑,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自私? 秦桑挑眉,微抬起下巴,神情略带倨傲,浑然不在意地承认,“这个词在我身上又不新鲜,你觉得我会在乎?” 在她身上各种各样的标签还少么?又不是第一次被人指责自私,她不是圣母也不是菩萨,难不成还要她大公无私普照众生不成? 凌菲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表情,“我想不明白,你又不爱周旭尧,为什么偏要这么固执地把他绑在自己的身边?” 秦桑轻轻浅浅地笑着,语调带着几分恶劣的味道,“不如你这么想,为了膈应你和陆禹行,这个理由是否会让你自信多一些?” 凌菲的表情骤然一变,“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陆禹行为了你跟我离婚了,你却还要待在周旭尧的身边?秦桑,跟不爱的人结婚,就好像把自己埋进冰冷的坟墓里,你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葬送自己的幸福。” “啊,你这么关心我的幸福,我真是谢谢你啊。”淡淡的声音很张扬,不无讽刺和轻蔑,秦桑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怎么办?”秦桑歪着脑袋,特别无辜地看着凌菲,“我这个人嘛,就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恶心女配,思想境界不高,三观不够好,看到你和陆禹行都过得不好,我就特别爽。” 凌菲不可思议地看着秦桑无动于衷地恶劣表情,脸上的表情仿佛是生吞了一只苍蝇般难看,“秦桑,你这种人,最差劲了!” 秦桑无所谓地轻点头,云淡风轻地说道,“是啊,我很差劲,不过很可惜,像我这么差劲的女人,偏偏你老公看上了,而你最爱的那个男人又跟我结婚了,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秦桑嘴巴毒,凌菲不是刚知道。 如果此时站在秦桑面前是个心脏病患者,估计早就被她这顽劣气得噎气了,而凌菲觉得,再这么说下去,她一定会被堵出心脏病来。 “看来我们是没办法沟通了。” “同感。”秦桑应声。 一口气也出得差不多了,秦桑转身之前,目光又落在孩子的脸上,重重扫了一眼,“你有本事,就把周旭尧从我身边抢去了。” 凌菲抱着孩子盯着拿到俏丽自信的背影,心底涌出浓浓的嫉妒。 嫉妒着秦桑的一切。 为什么老天要如此不公,所有的好运都落在她的身上,而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被嫌弃。 …… 秦桑前脚跟刚离开了秦家,陆禹行后脚跟就回来了。 凌菲坐在沙发上,挑动了一下眼帘扫了他一眼。 男人深邃的眼底下覆盖着一层黑色的暗影,神色略显疲倦,他大概是忙工作没有休息,下巴唇边上隐约可见一层青胡茬,却无损他的俊美,反而多了几分深沉性感的味道。 踏进家门的第一步,开口便问,“秦桑呢?” “走了。” 淡漠的脸冷气逼人,“你跟她说了什么?” “怎么?你以为我会伤着她不成?”凌菲盯着他的脸好一会儿,忍不住讥诮了一句,“她是你的心肝宝贝,我可不敢招惹她半根头发。” 男人颀长的身躯迎了上来,黑色的皮鞋在她的跟前停下,逼人的气场压下来,令人心悸。 凌菲抬起头,眼底略慌。 削薄的唇挂着无情的冷漠,“已经三天了,考虑得如何?” 他的嗓音很干净,也很冷。 阳光透过玻璃墙壁洒进来,将他冷戾的气息映得更为凌厉。 凌菲不安地咬着唇,不语。 陆禹行没有那个时间和耐心跟她消耗,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将一份文件递到凌菲的面前,声音一如既往的淡,“这份是亲子鉴定,如果你不介意让周旭尧和整个凌家陪葬,我们就打离婚官司,我保证会让你除了一个孩子,一无所有。” “陆禹行,”凌菲的脸色顿变,像一张白纸,毫无血色,喉咙更像是梗了一根刺,划破了皮肉,仿佛闻到了血腥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咬了咬下唇,“你是为了秦桑才跟我离婚的吧?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把一个孩子留下来?就算你不觉得膈应,难道秦桑也会吗?就她那种容不下沙子的性格,她绝对不会容忍这个哈子的存在!” “这无需你关心。”陆禹行清淡描写地道。 “我怎么可能不关心,孩子是我生的!”凌菲情绪激动了起来。 陆禹行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淡沉的声音平静无澜,“你的选择是第二个?” “陆禹行!” 凌菲拔尖了声音,压抑了多年的情绪终于爆发,她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同时将手中的杂志狠狠摔在了茶几上,偌大的客厅里回荡着声响。 “就算是一块石头,放在身边久了也会有温度,我嫁给你五年,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即便是没有爱情,也应该有人情,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蛮不讲理不可理喻!?” 陆禹行看着她极致暴怒的表情,脸上的神色依旧是没有半分变化,冷眼讥诮,置身事外。 凌菲受不了他这副态度,一把将他手里的文件抢了过来,想也不想就往他的脸上砸去,陆禹行却微微一偏头,文件便从他的脸侧擦了过去。 “陆禹行,你不是孩子的亲生爸爸,所以我绝对不会把孩子交给你!大不了,这个婚,我不离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跟秦桑在一起!” 陆禹行面无表情的脸,眉宇隐着灰霾,眼底阴鸷缓缓在扩散,周身的气息冷得几乎要将空气凝结。 倏地,一道浑厚沧桑而低沉的嗓音打破了两人之间弓张弩拔的气氛,“你们在说什么?” 凌菲愕然地看向了声音的来源,视线停留在陆禹行身后的秦有天和林嫂身上,脸上是青红交替着,像个丧家犬般狼狈。 而陆禹行倒是异常镇定,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不疾不徐地转过身,薄唇抿成了冷淡的直线,一言不发。 秦有天坐在轮椅上,声音不怒而威,“你们刚说到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凌菲心惊肉跳地看了一眼陆禹行,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的细肉,紧张得几乎要将自己的手抠掉一块肉。 陆禹行沉郁着脸,一手扣住了凌菲的手腕,拽着她越过秦有天就往大门外面走。 “陆禹行,你做什么?”凌菲被下意识地抓着他的手腕,想要挣脱他的力道。 然而男人和女人天生的力量悬殊,她根本动不了他分毫,反而是被他巨大的力气捏的生疼,手腕仿佛要被他生生捏碎了一般。 林嫂见状,也不敢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人消失在大门口处。 客厅顿时又恢复了安静。 秦有天盯着地板上的文件,皱了皱眉头,吩咐道,“林嫂,把地板上的东西捡起来,我看看是什么。” 林嫂回神,应了一声便蹲了下去把纸张捡了起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看清楚上面的字眼,顿时愣住了。 秦有天沉着眼眸,“林嫂,是什么?” 林嫂僵了僵,“大爷,是亲子鉴定书。” “给我。” 秦有天从林嫂手里把东西接过来,他的视力不是很好,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也没有仔细瞧,眼角的皱纹微深,他眯着眼睛聚焦视线,翻到了最后鉴定结果上,周旭尧三个字映入眼底,他骤然一顿。 生怕自己看错了一般,又重新逐字精读下来,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没有错过。 【根据DNA遗传标记分型结果,支持是周旭尧是陆寅的生物学父亲。】 凌菲刚才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秦有天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心脏猛地一阵抽搐收缩。 林嫂见秦有天一动不动地,不由得凑上前看了看,“大爷,怎么了?” 林嫂的声音刚落下,尚未来得及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纸张却从秦有天的手上散落,只见他猛地捂住了胸口,苍老斑斑的脸刷白一片,坐在轮椅上,身体抽搐着。 “大爷!”林嫂已经,“你怎么了?忍着点,我马上给你拿药!” 巡逻的保镖都在外头,而其他的佣人刚才大概是听到了客厅这边的吵闹,所以也都避开了,林嫂见着其他的人,也来不及多想,大声叫了出来,“来人啊!大爷出事了!” 门口外面的保镖听见声音,很快就冲了进来,“发生什么事了?” “马上给医院打电话!我上楼去拿药!” 秦有天病重以后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楼上的卧室或者是呆在书房看书,所以他的药物都是放在楼上,保镖虽然手脚速度快,但并不知道药物存放的位置,只能由林嫂去拿。 短短的时间里,秦有天的脸色已经开始由白渐渐转紫,谁也不敢耽搁时间,分头行动起来。 …… 凌菲几乎是被陆禹行扔上车的,毫不怜惜的动作,让她吃了点苦头,整个人趴在后座上,刚爬起来,路禹行已经坐进驾驶座,一脚踩在油门上,车辆嗖一下飞了出去。 她被惯性摔得撞上了椅背的时候胡乱地抓东西,不小心把指甲给抠了一下,疼得眼泪都飚了出来。 “陆禹行,你做什么?!”凌菲稳住身体,惊怕地骂了一句。 陆禹行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下颚绷得紧紧的,脸色黑得滴墨,淡淡的一瞥,凌菲触及他的视线,声音顿时消匿在喉咙里,惧怕地哆嗦了一下。 凌菲不知道他到底要把她带去哪里,飞快的车速吓得她死死拽住了车门上的扶手,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秦家别墅早就消失在视野里,他却像是玩命般的继续飙高车速,凌菲寒颤着,“陆禹行,你开慢点!” 陆禹行双手握着方向盘,闻言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又提高了速度,凌菲整张脸呈现了青白色,胃部泛出恶心的酸意,隐隐抽搐着,她的眼底全是惊恐。 就在她心底的恐惧达到极致的时候,陆禹行却猛地打转了方向盘,往路旁靠近,来了一个急速刹车。 凌菲的身体猛地前倾,额头狠狠地撞在了椅子后背上,震得她脑袋昏沉,剧痛传来,眼前是一阵发黑。 眼前甚至还是很模糊,凌菲捂着胃部推开车门踉跄下去,蹲在路边上猛地吐了出来。 身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难受极了,她吐得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而陆禹行却安然地坐在车上,过了好一会儿才下车,颀长挺拔的身形,气息冷漠,半倚在车身上,冷眼旁观地给自己点了一支香烟。 吐完以后,凌菲终于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刚刚在某一瞬间,她真觉得陆禹行是想要载着她去送死的。 缓缓站直了身体,她抽出一条手帕,擦拭了嘴巴,这才抬眸看向陆禹行,相比她的狼狈,他优雅清贵得令人发指。 凌菲不由得怒从中来,“陆禹行,是不是疯了!?” 阴柔淡漠的脸,英俊逼人,幽暗深邃的眼睛永远都是令人猜不透的色调。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搁至唇畔上,闲适自在地抽了一口,缓缓吐息,青白的烟雾在光芒中氤氲着他的轮廓。 无处不在诉说着他的冷血和无情。 “你不是很有胆量,都跟我叫板了,现在这么一下,就怕了?”男人冰冷的声音,夹着轻蔑的不屑,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陆禹行盯着凌菲泛红的眼眶,心无波澜,“凌菲,放聪明点。” “” 凌菲吸了吸鼻子,惊慌地咬着下唇,“我不懂,”盯着男人内敛阴暗的眸色,“你为什么非要跟我抢一个不是你亲生的孩子。” 她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来的一股勇气,不知死活地嘲笑了一句,“难不成,是因为秦桑不能生?” 话音刚落下,凌菲的脖子倏然被他掐住了脖子,呼吸一窒,喉咙生生地疼,她倏然皱起了眉头,脸色露出痛苦的神色。 男人的手指很凉,掐着她的力道很重,凌菲掰说着他的手,却挣不开。 他微微压低了头,冰冷的视线冻结住她的呼吸,“凌菲,别试图挑衅我的底线,那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靠得很近,他身上自然而然的冷气袭来,裹着浓郁的烟草气息,逼得凌菲愈发呼吸困难。 陆禹行说完,用力地一甩,凌菲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脚下一崴,差点就没站住。 她捂着喉咙,躬着身体,难受地咳嗽着。 “你最好趁着我还有耐心的时候把字给签了,否则就别怪我不念情面了。”陆禹行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地抛下一句,拉开车门重新上车。 凌菲直起腰,还没反应过来,车辆嗖得一下从她身侧开了出去,差一点就把她给刮倒了。 车来车往的马路上,她身无分文立于一旁,茫然无措。 …… 秦桑安静地坐在后车座上盯着窗外的景色发呆,脑中不由自主地想到起那个孩子的脸,心头又堵又酸,五味杂陈。 亲子鉴定书也许可以造假,然而秦桑却觉得,那个孩子,跟周旭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孩子虽然还小,但依稀可见他的轮廓跟周旭尧有几分相似。 血缘这种关系,就是那么其妙而独特。 人与人长得相似,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巧合。 偏生这个孩子,还是凌菲生的,而且看她那副紧张的模样,虽未亲口承认孩子的父亲,也能猜测到几分。 眉目上浮现一层浓浓的疲倦,秦桑阖上了眼睛,头靠着车窗,感到无力。 在凌菲的面前,自己虽然大放厥词,口口声声说着不会离开周旭尧,实际上,她已经恨不得跟他再无联系。 她没办法接受他跟另外一个女人在感情上牵扯不清,甚至还有了孩子,这样的关系复杂又凌乱,她没力气去处理调节。 如果嫁给一个男人,会让她的生活天天鸡飞蛋打,不得安宁的话,她宁可一辈子孤身一人。 感情的牵绊和纠缠,真的会将人的耐心和修养都消磨殆尽,秦桑不想等自己成为一个心理阴暗而堕落的落魄怨妇,那样太可怕了。 所以最好地板办法,就是离开。 眼不见为净。 正在胡思乱想着,她包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伸手摸出来,她连看都不看一眼便接了起来,有气无力地应声,“喂。” 电话那端传来林嫂惊慌焦躁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姐,你爸爸的病突然发作了,我们现在在赶去医院的路上,你赶紧过来……” 脑中只有嗡的一声响,秦桑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车内的冷气开得太大,身体的每一寸地方,都在发冷,冷得她直发抖,力气也像是抽干了一般,几乎连手机都要握不住。 “林嫂,你说什么?”蠕动着唇,她哑声麻木地开口,“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刚刚才见过她爸,虽然精神不是很好,但是情绪也稳定,这转身才离开,怎么就突然发作了? 林嫂也难过得红了眼睛,她看了一眼吸着氧的秦有天,悄悄地摸了一把眼泪,“小姐,你还是先来医院,做手术还需要你签字呢。” 秦桑一双凤眼瞪得很大,死死地咬着下唇,力气大得几乎要把下唇给咬破了,压下心底的恐惧和无助,喉咙干涩生疼地挤出一个字,“好。” K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注意着秦桑的表情,见她茫茫然地挂断电话,“太太,出什么事了?” 秦桑用力捏着手机,“马上掉头去第一医院,快!” K瞟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在前面的路口打转了方向盘,提高了速度往医院驶去。 二十分钟的路程,秦桑却觉得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只觉得K的速度太慢了,好几次督促他开快一点。 先前飙车还背吓得失声尖叫的女人,这一回,却车速如此快,她竟然毫无感觉,K知道,出大事。 坐立难安了一路,K刚踩下刹车,车身尚未停稳,秦桑就猛地推开了车门,若不是K速度够快,绕到车门边上扣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胡来的冲动,只怕她的尚未痊愈的脚伤口都会裂开。 “太太,你冷静点!”K沉着声说道。 秦桑眼神有些失焦,失措地开口,“我爸爸他出事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她的情绪很不好,完全就忘记了自己腿上还有伤,K不假思索地俯身弯腰,快速说了一句,“太太,失礼了!” 说罢,他就把秦桑打横抱了起来,快步往医院走了进去。 秦桑顾不得男女有别,更在意不到周围人审视的目光,任由K抱着。 救护车已经比他们先到,秦有天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林嫂看见秦桑,快步迎上去,“小姐!” “我爸呢?他怎么样了?” 林嫂尚未说话,那边手术室的门推开,一个穿着消毒服的一声带着口罩拿着笔纸走了出来,“病人的家属,病人情况危急,请马上签字!” K把秦桑小心地放了下来,“我是他女儿。” 医生把笔递过去,“麻烦你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秦桑接笔的时候,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几乎要握不住,签下的名字也是歪歪斜斜的,签完字递过去,她握住医生的手,用几近哀求的声音道,“请你们一定要救我爸爸。” 医生冷静而公式化地应了一句,“我们会尽力!” 看着手术室的大门关上,秦桑双腿蓦地一阵发软,直直地往地上栽倒了下去,幸好站在她身旁的K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太太!” 秦桑虚弱地呼了一口气,“抱歉,忽然觉得没力气。” K沉默地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又转身朝林嫂说道,“我出去一下,麻烦你照顾好她。” 林嫂自然是无话,连连点头,等K走远了,她才在秦桑的身侧坐了下来,用心疼地看了秦桑一眼,宽慰道,“小姐,别太担心,你爸爸他会挺过去的。” 秦桑垂着头,低声问道,“刚才都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发作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嫂看着秦桑苍白的脸,踌躇了一下,欲言又止。 秦桑侧目,视线对上林嫂,抿着唇,淡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小姐……”林嫂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要怎么告诉她,她的丈夫跟她的婶婶生了一个孩子?这样天理不容的事,连她都觉得难以接受…… 见林嫂吞吞吐吐始终说不出话,她问,“是凌菲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吗?”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了。 林嫂酝酿了良久,“小姐,二夫人的孩子,不是二爷亲生的,孩子的爸爸……是周先生的……”顿了顿,继续道,“大爷看到了那份亲子鉴定书,情绪一激动……” 秦桑重重地阖上眼帘,心底一片冰凉。 第276章 于港城接壤的一个临市小镇上。 酒店里,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无人接听。 K瞟了一眼手机,终于放弃了给周旭尧打电话,转而拨下了容旌的号码。 容旌很快就接了起来,“K,太太又出什么事了吗?”他的语气里,更多的是无奈和叹息。 “老大呢?为什么不接电话?” 容旌把手机夹在耳边,双手整理着资料,“我们马上就要去跟杰森集团那边的太子爷见一面,这会儿他大概是在洗澡,怎么了?” K没拐弯抹角,漠漠开口,“秦有天病发进医院了。” 容旌一顿,马上就放下了手里的资料,抓着手机急忙转身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我马上告诉他!” 和K结束通话,容旌来到周旭尧的房间门前,抬手摁门铃,里面许久都没有任何反应,容旌低声咒骂了一句,锲而不舍地摁着。 “叮咚叮咚!”持续不断的声响。 大概过了三分钟,咔嚓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周旭尧颀长的身形出现在视线里,他裸着上半身,下身仅仅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一头湿漉漉的黑发下的脸面容清淡。 他的眉头轻轻皱起,“怎么了?” 在浴室里都隐约能听见外面催命般的门铃声,他简单地冲洗干净,连衣服都尚未来得及穿上。 容旌被他不悦的眼神扫得莫名委屈,开门见山道,“老大,K打电话过来,秦有天心脏病发进了医院,现在情况不明。” 周旭尧面色一沉,“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不久。” “给我备车。”话音刚落下,他已经消失在门口。 容旌怔楞了一秒,抬步跟着他走了进去,“老大,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要杰森集团的太子爷洽淡了。” 从S市那边一直追来到这里,周旭尧下了不少功夫,费了很多精力,只要这一次会面能谈拢条件,基本上就是不会有任何问题,跟杰森集团的合作也就稳妥了。 然而,胜利就在眼前,他又要甩手走人? “老大,恕我直言,公司现在资金周转紧张,如果这次拿不到杰森的投资合作,我们有好几个项目都不得不逼停,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严重的话,就是公司破产倒闭。 “我会杰森那边联系。”周旭尧头也不回进了卧室,砰一下摔上了门。 容旌杵在门口前,盯着那扇门半响,揉了揉眉心,最终还是乖乖地去给他备车了。 他这个当老板的都发话了,他也只能照办。 …… 陆禹行刚从电梯里步出,席助理便几步迎了上来,神色焦虑而紧张,“陆总。” 陆禹行面容寡淡地看了他一眼,等待着他的下文。 “秦董事病发,现在人在医院手术室,别墅那边的佣人联系不上你,我拨你的手机也是无人接听……” 陆禹行闻言伸手摸了一下西装的裤兜,发现空空如也,这才记起他的手机放在了西装的衣兜里,而西装被他脱下来扔在了车后座上。 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旋即转身重新步入电梯,“一会儿的会议延后。” 席助理当然知道事情的紧急性,“是。” 秦有天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糟糕的程度,医院也多次叮嘱,一定不能让他的情绪过于激动,否则再次病发,大概就是他的大限了。 陆禹行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赶到医院的时候,陆禹行打了秦桑的手机,却被挂断了,无奈之下,只能联系了林嫂,林嫂把确切的位置告诉了他。 手术室外,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陆禹行远远地就看见了秦桑的身影,她垂着头,安静地坐在长椅上,偏冷的光线将她照得孤单又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林嫂陪在她的身边,看见陆禹行的时候,隐约松了一口气,而K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上,防备地看着陆禹行,倒是没有其他的动作。 陆禹行举步快速走了过去,在她的身前停下,低下头,看着她的头顶,轻轻唤了一声,“桑桑。” 秦桑置若罔闻,一动不动地坐着,十指交叉,用力绞着,隐约可见她白皙的肌肤下那暗青色的血管,周身笼罩着和医院一样透出的那种瘆人的凉意。 陆禹行伸出手,在半空中,尚未碰到她,就听见她凉透彻骨的嗓音融化在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陆禹行。” 听着她唤着自己的名字,陆禹行的心口莫名得钝痛了一下,声音放缓了几度,“我在。” 他应声,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刚想要抓过她的手,却被她避开了。 秦桑抬起头,与他面对面,视线对上。 清凉淡漠,毫无波澜,如同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陆禹行的手蓦地僵住,脸上干净流畅的线条随即紧绷起来,眼神湛湛沉了下去。 “陆禹行,”她安安静静地开口,嗓音清浅如芦苇拂过水面,“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能不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医院里一向都充斥着一种死寂,此时此处,人少空旷,她的声音朝四面八方扩散开区,更是给人一种心如心灰的清冷感。 陆禹行漆黑的瞳孔紧紧一缩,菲薄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 尚未开口说话,他又听见她微哑冷淡地重复了一遍,“可不可以?” “桑桑。” “不可以吗?”分明语气平静无澜,却又能清晰感觉到她执拗得要跟他死磕到底的犟劲。 无声无息地,都在抗拒着他的靠近。 陆禹行的视线落在女人素净冷清的脸上,眼神深沉晦暗,复杂难辨。 他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身形颀长,气息幽冷,顿了好一会儿,抬步从她面前撤离。 黑色的皮鞋消失在视线里,秦桑木然地听着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没几步就消失了,眼角的余光瞥见拿到黑色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停下了下来,随意地靠在了墙壁上。 “小姐……”林嫂小心翼翼地开口。 秦桑抿着唇,不再吭声,拒绝了一切的交谈。 林嫂见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秦桑这是在责怪陆禹行,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林嫂又如何会不懂呢? 重新恢复了沉寂的宁静。 凌菲被陆禹行抛在路边以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回了秦家别墅,刚进大门,佣人就告诉她秦有天病房被送往医院了。 从佣人的口中隐约得知了秦有天病发的原因,凌菲心底不由得发慌。 搭乘着电梯,凌菲始终没有踏实感,她安慰自己,不管如何,这件事实际上也不能责怪道她身上来,若不是陆禹行跑回来无所忌惮地跟自己谈论那个话题,她又怎么会把那份亲子鉴定书给留下? 凌菲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一时间竟鼓不起勇气走出来,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秦桑,因为心虚。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踏步电梯,一眼边看见了远处的椅子上的秦桑,以及离着秦桑一段距离倚墙而站的陆禹行。 抓着包包的手稍稍用力收紧,她抬步朝他们走去,每一步都如同灌了铅,沉重难移。 女人高跟鞋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着,陆禹行淡淡地抬头看了过来,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他的冷漠,脚步不由得凌乱了一下。 她走到陆禹行的身边,停了下来,低声问道,“情况如何了?” “不知道。” 陆禹行收回视线,看了一眼秦桑。 凌菲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犹豫了几秒,抬步正要越过陆禹行去找秦桑,却被他扣住了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凌菲既困惑又不甘地抬起脸看着他,淡声道,“你不放心,我不是来找茬的,只是想要过去跟她问候一下而已,你真的用不着防贼一样防着我。” 陆禹行居高临下睥睨着她,淡淡启唇,“她不需要,如果真的担心,就安静等着,你现在过去,也不会被待见。”顿了顿,他声音沉了沉,“他是看见了那份亲子鉴定书才病发的。” 凌菲气恼,“陆禹行,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幽暗的眼睛微敛,松开手,声音漠然隐晦,“字面上的意思。” 凌菲扯出一道冷笑,“陆禹行,如果不是你拿着那种东西回来找我吵,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到底是谁的责任更大?” 陆禹行抿着唇,眼神冷冽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凌菲咽了咽唾沫,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转身凑走出两步,在墙边上安静地站住。 秦桑有听见声音,却没有看他们,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对周围的一切都心不在焉的,所以并未把他们的对话听清楚。 每一秒的时间都过得那般漫长,仿佛永无尽头,她只是偶尔抬头看着手术室的门,然后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着,一遍又一遍。 担忧害怕,坐立难安,一向算不上坚强又缺乏理智的她,这个事情,奇迹般地忍耐了下来,不吵不闹,不哭不叫,镇定得令人讶异。 直到陈眠赶了过来,才从她的眼底看出了恐慌惧怕的神色,然而她依旧没有哭。 不知是因为太过害怕而忘记了哭,还是根本就哭不出来。 折磨的等待,终于等到手术室的门打开,然而,医生的带给他们的,并非喜悦的消息,看着医生摇头,秦桑的心倏地凝结了一层冰,“抱歉,我们尽力了,病人已经去世,节哀。” 节哀。 她要怎么节哀? 秦桑长而卷的眼睫轻颤一下,她仿佛看见了秦有天在朝她笑,慈祥的,仁爱的笑容,眼角眉梢上全是幸福和温暖。 下一瞬,那道影子灰飞烟灭,眼前顿时只剩下漆黑的一片。 周遭所有的声音喝人影都离她而去,消毒水的味道真真切切,秦桑觉得自己站在海底下,窒息胸闷,冷寂黑暗。 陆禹行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秦桑的身上,见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纤细的身影冷冷清清的,腰杆挺得很直。 心口的钝痛更清晰了。 若是能够,他希望她可以像从前那般,生气了就发脾气,难过了就哭泣,遇到困难了就找他帮忙,害怕了就找他寻求庇护。 而不是现在这样,无动于衷,如同没了灵魂。 他的双手握成拳头,冷漠的面容仍旧平静,唯独那双深邃的眼睛,眸色暗沉复杂,令人触摸不透。 这一刻,他想要走过去,把她搂紧怀里,告诉她,别怕,还有他。 然而,脚步迈不开,身体无法动弹。 而一旁的凌菲,脸色很苍白,她同情地看了看秦桑,然后把目光转移到陆禹行的脸上。 心底忽然就溢出了一层自嘲的笑。 谁说陆禹行无情呢? 此时的他,看着秦桑那道眼神,即便隐忍,也全是深情和怜惜。 他不是无情冷血残忍,也不是不会爱人,只是他在乎的那个人,由始至终,只有一个秦桑。 陈眠握住了秦桑的手,“桑桑……” 她的手温并未能给她任何暖意,秦桑眨了眨眼,回过了神,眸色平静地问医生,“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可以。” 秦桑独自走了进去,就好像是穿过了一道生死大门。 病床上,秦有天苍老削瘦的脸上,隐约可描绘出他年轻时代英俊的面容,他双眼紧闭着,唇色已经泛白。 秦桑抬手轻轻触碰上他的轮廓,指尖渐渐失温,心底堵得难受,像是一块裂帛,从中间被人撕开,一分为二,疼得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血腥的味道。 尤其是瞧见秦有天眉宇上隐着的痛苦之色,秦桑只恨不得给自己的心捅上一刀。 一个小时之前,他还笑着对跟她说话,还说要接小扬一起回家吃饭,一家人团圆。 明明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说没就没了,秦桑想不明白,更不想接受。 “爸。”清清淡淡地唤了一声。 秦桑缓缓跪了下来,抓过他枯槁的手,逐渐加重了力道,像是要把他飘远的灵魂给拉回来,可是他冰冷的手,再也没有想从前那样握住她。 秦桑把脸埋在他冰冷的掌心上,那么难过,眼睛却很干涩,她没有哭,沙哑的声音低低诉说着,“爸,我是桑桑,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你不是说让我接小扬回家吃饭吗?我还没跟小扬说呢,一会我就跟他说,明天我带他回家好不好?” “对了,小扬还画了一幅画,是我们一家人呢,有你有我,有妈妈和他,画得很好,我让他带回来给你看,好不好?” 没有人回应她的话,只有她的声音冷清回响,秦桑也并不在意,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给他听,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医生说小扬的情况稳定了很多,再坚持下去,假以时日,他就能回家跟我们一起生活了。” “爸,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啊?你应一声好不好?”秦桑抓着他的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仿佛是握在掌心的细沙,越用力,溜走得越快,秦桑通体泛冷,四肢百骸都如同注了冰,连呼出来的气息也能凝固结冰。 “爸,你不是说想要抱孙子吗?你还没有听到我的孩子叫你一声外公呢,怎么舍得走呢?我和小扬还需要你,你不是说我还是孩子吗?爸……”说到最后,秦桑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终于,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陈眠走进来看见她垂头沉默的样子,心底也很难受。 秦有天没能抢救回来,医生冷静而清晰地宣布了他死亡的消息,秦桑表现得异常冷静,她好像一下子就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她在故作坚强,想要陪在她的身边给她力量,然而却无法开口说得出一句安慰的话。 有时候,安慰的话,反而会更伤人,且无力。 陆禹行站在门口外边,远远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桑,眼神隐晦深沉。 “你不过去安慰她吗?”凌菲看着男人温漠的脸说道,“这个时候,她应该很需要有个人可以依靠。” 陆禹行淡瞥她一眼,抿唇不语。 里面传来秦桑叨叨絮絮的声音,轻柔浅淡,缥缈空虚。 陆禹行将她的话全部听了进去,字字句句落在耳朵里,砸疼了他的心。 凌菲是第一次见到倨傲的秦桑露出娇弱的模样,或者说,终于发现,原来她也是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看着陈眠扶着秦桑走出来,凌菲下意识地想要说一句安慰的话,“桑桑……” 然而,她的话尚未说出口,就被她冷冰冰地打断了,“马上给我离开,我不想看见你们。” 凌菲一窒,呐呐地蠕动着唇,又是尴尬又是难堪,秦桑果然就是秦桑,仿佛前一秒表露出来的那点脆弱,只是她的错觉。 凌菲闭上了嘴巴,站到了陆禹行的身侧,不想在继续讨人嫌。 秦桑本事打算跟陈眠一起去办理秦有天身后事的手续,然而,陆禹行却想插手,两人各持己见,当场就闹了起来。 秦桑本就是在忍耐着自己的情绪,偏偏陆禹行要来招惹她,以至于她激动起来说话便有些冷嘲热讽,甚至慌不择言。 而陆禹行本身就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他不懂安慰人,看着秦桑排斥抗拒的眼神,表情是冷冽而态度强硬。 眼见两人争执不下,凌菲忍不住就帮腔了一句,“桑桑,你爸爸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要错怪了禹行。” “你闭嘴!”秦桑把矛头直指向了她,眼神冷冽又骇人,冷傲不容他人侵犯,“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毕竟现在秦有天死了,凌菲觉得这种时候,并不适宜争吵,并未对秦桑抱什么恶意,却不想秦桑会这般指责人,像个扎人的刺猬,她抿了抿唇,“桑桑……” “不要叫我!” 随着她尖锐抗拒的声音响起,凌菲只觉得眼角处被什么重重地砸中了,一阵刺痛让她眼前一黑,“啊——” 凌菲痛呼出声,一下抬手捂住了眼角处,眼泪顷刻间边迸发而出,整个人都轻轻颤抖着。 秦桑忽然粗暴的行为,使得陆禹行眸色一沉,他冷声,“秦桑,你给我适可而止!” “我早让你们滚了,”秦桑面无表情,挽唇冷讥,“是你们非要犯贱贴上来装仁慈,非要来恶心我!” “秦桑!”陆禹行眉头突突地跳着,隐隐地浮上一层恼怒。 凌菲担心这样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忍着疼拉住了陆禹行,“禹行,别吵了。” 秦桑眉目上处处是冷艳,听见陆禹行沉声问凌菲,“有没有事?” 眼底的冷意更浓了,只觉得他们极度的碍眼,心底翻涌起来的怒火愈发的浓郁,只恨不得他们统统消失干净。 …… 从小镇上到港城,原本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周旭尧开车从高速上一路往港城赶,生生把时间缩短了近半。 车在医院大门外停下来的时候,容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来车,蹲在路边上差点连胆汁都吐干净了。 周旭尧却像个没事的人一般,风一般的速度走进了医院,搭上了电梯。 电梯门徐徐打开,他刚从电梯里迈出来,却正好看见陆禹行抱着秦桑走了过来。 陆禹行会出现在这里,周旭尧丝毫没有意外,然而看见她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一瞬间,心底的恼怒,酸意,各种滋味云涌而来。 凌菲看见周旭尧的瞬间,整个人顿时僵了僵,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举步径直地朝他们走了过来,然后在陆禹行的跟前定住,伸手想要把秦桑接过去,却被陆禹行避开了。 凌菲没想到陆禹行竟然会当着周旭尧面做出这般举动,再看看周旭尧眉宇上阴鸷的冷气,只只觉得世界都变天了。 两个男人争锋相对,空气仿佛有一阵噼啪响,气氛变得沉重压抑。 秦桑就是这般有本事,轻而易举地就让两个男人为了她争风吃醋。 这一切,都是她极度渴望的却又未曾得到的,然而凌菲却对此不屑一顾。 是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都不会珍惜? 凌菲的心隐隐作痛,酸涩地阴暗地想,秦有天死了又如何,她秦桑从来就不缺人爱…… 第277章 夜深人静,一轮皎洁的皓月悬挂在夜空里,清辉浅淡。 秦家别墅,书房里没有亮灯,漆黑的一片,只有窗户那边倾泻进来月色的淡芒。 窗户前有一道颀长的黑色影子,只见轮廓,不见面容,垂在身侧的手上有一抹忽明忽暗的煋火在闪烁着,隐约可见缕缕的青烟袅袅升起涂散。 陆禹行盯着窗户外的夜色,阴柔深邃的五官面色冷清,幽冷眼睛敛着隐晦的颜色,像一个黑洞,没有尽头,陷入自己的沉思里。 秦桑那双含恨陌生的眼睛,像一帧电影的慢镜头,在他眼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着。 虽然她没有亲口说出他害死了秦有天,但他很清楚,她心里就是那么认定。 而事实上,秦有天的死,确实也跟他有脱不开的关系,即使那并非他的本意。 从某种意义上讲,陆禹行并未对秦有天的死感觉半分的愧疚,毕竟秦家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主谋,加之秦有天自身的身体也不好,能活的日子也并不多。 唯一让他觉得心绪难安的,是秦桑。 指尖的香烟燃尽,煋火烫了一下他的手指,神经反射,他蓦地回过神,而后淡然自若地转身把烟蒂摁在烟灰缸上碾熄。 …… 西井别墅。 整座房子都已陷入了黑暗里,沉寂的一片,隐约有微弱的夏虫鸣叫声。 主卧室里,留着一盏壁灯,橘黄色的光柔柔地亮着,气息静谧安详。 偌大的床上,秦桑倏地睁开双眸,失焦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昏暗的房间,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 须臾,她抬手探向眼角,却摸到一片冰凉的襦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净白的脸上清冷的没有任何表情,眼底更是平静,她没有想哭的欲望,然而眼睛却在流着眼泪。 无声无息,沾湿了她的鬓角。 秦桑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腰上被人搂着,她微微侧眸,看见周旭尧侧躺在将她搂在怀中,不由得恍惚了半响。 微光里,男人英俊的轮廓很柔和,他紧闭着双眼在熟睡。 心底抗拒他这般亲密的靠近,她抿着唇,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抓过他的手缓缓移开,不知他是太累太困,还是在她身旁没有设防,这样的举动也并未把他惊醒。 秦桑穿上鞋,蹑手蹑脚地从主卧室里走了出去。 房间门合上的瞬间,原本闭着眼睛的周旭尧,倏地睁开了双眸,幽暗的眼底,目光清明一片。 原来,在秦桑惊醒的时候,他就跟着醒了过来。 …… 次日清晨。 秦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她记得半夜惊醒过来,因为不想跟周旭尧呆在一个房间里,所以就去了书房,后来的事情,已经没印象了。 他把自己抱回房间的? 房门被推开,秦桑闻声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周旭尧穿着一身白色的居家服走了进来,步履沉稳从容,淡淡地开口,“醒了?” 秦桑吭声,装做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 床边陷下去一块,男人不容忽视的气场笼罩而来,秦桑仍然是不为多动。 面对她的冷淡,周旭尧没有并未动怒,伸手捋了捋她的发,柔声道,“我抱你去洗漱,然后下楼吃点东西,嗯?” 秦桑微微撇开脸,抗拒他的亲近,就是不去看他一眼。 周旭尧镇定自若地收回手,“还是你还想要再睡一会儿?” 冷脸对他不起作用,秦桑又烦透了他的声音,抿着唇淡淡道,“周旭尧,可以麻烦你暂时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吗?” 虽然昨天他赶了回来,又把陆禹行给撵走了,然而秦桑并未因此感动半分,在她的眼里,他比陆禹行好不到哪儿去。 “不能。”他波澜不惊地说道。 秦桑揪着被单,闭了闭眼睛,“我不想见到你。” “我知道。” 这个男人恶劣起来,完全不会顾及他人的意愿,秦桑早该知道。 她索性闭上嘴巴,掀开被子,挪动着身体打算从床的另外一侧下去,周旭尧见状,单手便扣住了她的手腕,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她腾空抱了起来。 秦桑眉梢覆盖上一层冷意,绷着声音道,“放我下来。” 他置若罔闻,一声不吭抱着她转身就进入了浴室,然后把她放下来。 周旭尧帮她挤好牙膏,又装了漱口水,然后将牙刷地给秦桑,秦桑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需要我帮你吗?”他淡淡说道。 秦桑忽然嗤声道,“周旭尧,你就这么喜欢犯贱吗?” 男人原本温和的眼神,瞬息便覆盖上一层压迫感,眼前一暗,唇上便被男人堵住。 秦桑倏地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后知后觉地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去推搡,抗议的声音全部化作一阵嘤咛。 男人强而有力的侵占了她的领地,带着点粗暴的味道,拿架势仿佛就是要将她生吞了一般。 直到她的脸因为缺氧而浮上绯色,他撤开唇,额头低着她的,两人粗喘着呼吸,紊乱而急促。 秦桑抬手就往他的脸上掴去,而周旭尧却仿佛早料到她会来这一招,轻轻松松就扣了下来,低头凝着她的脸。 “秦桑,如果喜欢你是犯贱的话,我想我确实是犯贱。” 他说完这一句,松开她转身就走出了浴室。 秦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呼吸重重一沉。 …… 秦有天刚走,公司那些股东便骚动了起来,一杯茶都还没凉透,他们就急着盛兴未来的事情。 秦桑接到了好几个电话,都是那些股东让她会公司主持大局的呼声,反复强调着不能让陆禹行把公司给抢走了。 人心这种东西,复杂你得永远不知道谁真谁假,你只有在落难的时候,才能看透。 早在秦有天上一次动手术的时候,秦桑就已经看透了,所以如今秦有天走了,他们满口都是公司,连一句关心的话语也没有,她也未感到任何意外。 只是,心凉。 秦有天丧礼当天。 秦扬受到刺激,把陈眠和周旭尧都给刺伤了。 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秦桑不得不和陆禹行两人主持大局,她独自一人站在那,对着一个又一个来者鞠躬道谢,心里既担心秦扬的情况,也担心陈眠和周旭尧的伤势。 看见凌菲从楼上下来,秦桑眸色冷淡地叫住她,“凌菲。” 凌菲闻言顿下脚步,看向她,“他的伤口已经止血了,现在在楼上跟陈眠谈话,再过一会儿应该会下来。” “我并不关心这个,”秦桑凉凉的启唇,“我只想问你,你儿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 “我不知道。” “你最好祈祷你什么把柄都没有留下,”秦桑抬起眼眸,温浅的视线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网住她脸上所有神色的变化,“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秦桑,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也请不要将莫须有的罪名扣我头上。” “除了你,我想不到有谁会做出这种事情,”秦桑眉眼极其冷淡,“反正现在我爸死了,唯一能把我牵绊下来的人只有秦扬,若是他不在了的话,我一定会离开周旭尧和陆禹行,你是不是这么想?” “你要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凌菲呼吸微微一窒,旋即朝她淡淡地一笑,无奈的声音显得很无辜,“既然你咬定是我做的,那么你就拿出证据吧。” 语罢,她转身便离开了。 凌菲变了,变得底气充足,甚至有故意挑衅的嫌疑。 秦桑冷着清眸,转过身的时候,对上了周旭尧波澜不惊的眼睛,他沉默地看着她,显然是听见了她和凌菲的对话。 “你也认为我在冤枉她吗?”本想关心他伤口的情况如何,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咄咄逼人的质问。 “这个先不管,”男人的眼帘微微动了一下,看着她淡淡启唇,“你的腿不适合长期站着,上去休息一会儿,这里交给我。” 秦桑呼吸微凉,她侧过视线,“我没事。” 周旭尧的眼神沉了沉,声音带着薄薄的怒,“秦桑,你任性也该有个度,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爱惜,没人会在乎。” 秦桑闻言,眼睫轻颤,她咬了咬牙,用力压下心底那股酸涩难受,扯唇淡笑,“你也说了,身体是我的,有没有事,我自己清楚。” 结果,这一天下来,秦桑再也没有给过周旭尧好脸色。 …… 晚上。 凌菲和林嫂两人正在给刚洗完澡出来的孩子穿衣服,陆禹行推开门走了进来。 凌菲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听见他低沉淡漠的开口说道,“林嫂,你带孩子先出去,我有话跟凌菲谈。” 林嫂楞了,目光在两人之间巡回了一下,抱起孩子就退了出去。 看着合上的门,凌菲随意地在床边上坐了下来,淡声问道,“你想谈什么?离婚吗?” 陆禹行双腿笔挺地站着,眉宇寡淡,黑眸深沉无波,“秦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闻言,凌菲的脸色顿时白了一层,她扯着唇,淡笑着道,“秦扬发疯又不是只有我看见。” “两个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秦桑的房间里。” 凌菲敛了敛眸色,不疾不徐道,“我也尧接待来吊唁的宾客,而林嫂和佣人们也在忙碌,所以我让小胖在楼上陪小寅玩,”顿了顿,她正色看着路禹行,“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秦桑的房间里,我问过小胖,他说只是听见里面有声音,才好奇推门进去的。” “是么?” “你不相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凌菲自嘲了一声,“还是你觉得,我明知道秦扬精神有问题,还把自己的孩子扔在那种险境里?” 凌菲摁在床单上的手心,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男人的身形颀长,气质冷贵,就那么站着,也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忽然,他往前挪一步,笔挺地站到她的跟前,修长的手指挑起凌菲的下巴,逼得她卑微地仰视,冷冽的气息逼近,凌菲心底不寒而粟。 他深邃的眼睛眯得狭长,眉宇上挑出一丝冷,薄唇更是抿出犀利的弧痕,“凌菲,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凌菲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眼神闪烁着,勉强维持着镇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男人修长的手指温度冰凉,从她的下巴倏地滑落道她的脖子上,触到她颈部的动脉,稍稍用力捏了下去,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不知道我在这个家里安装了摄像头吧,非要我把视频调给你看,你才会承认?” 凌菲看着他的脸,眼底掠过惊慌,还有不可置信,良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须臾,她蓦地低笑了一声,“是我又怎么样?” 陆禹行的手骤然收紧,眼神冷戾,“你找死?” 凌菲强忍着脖子上的疼,即便痛苦,眉梢上也挂着笑,“陆……禹行……你动……不了我……呃……” 呼吸越来越困难,肺部的空气稀薄,凌菲觉得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在她断气之前,陆禹行撤手了,一张阴柔的脸,黑得滴墨。 凌菲猛地咳嗽,缓过气以后,发出了一阵呵呵的冷笑,她扭过头,“陆禹行,你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重要通知:接下来的内容是属于一个小高潮部分,最近我被盗版气得肝疼,所以犹豫了很久,决定重要的内容来一次防盗,接下来的内容,在明天早上九点多审核上班的时候,会更新出来。希望各位宝宝可以理解我一下,因为我是第一次做防盗。为了补偿给大家造成的麻烦,明天更新的章节会设置发红包。鞠躬感谢!】——以下内容是过去出现过的章节内容。 “我知道。”秦桑朝陈眠笑了笑,除了爸爸和弟弟,还有她是不会离开自己,这种笃定是从陈眠掴了陆禹行那一巴掌开始,那一巴掌,是陈眠人生的第一次动手,“你不用担心,虽然我爸走了,但是小扬还需要我照顾,我不会让自己出事。” 秦有天临终遗言没有,但是这段时间他跟秦桑说到最多的,无非就是过往的一些事情,他让秦桑照顾好自己和弟弟。 秦桑现在想,她爸爸也是很了解她,若是他走了,唯一能让秦桑冷静下来的,就只有秦扬了。 提到秦扬,陈眠也松了口气。 秦桑从床上起来,“我去看看手续如何了。” 她的脚刚着地,房门就被人从外推开,周旭尧走了进来。 周旭尧淡淡的瞥向她,只消一眼便读懂了秦桑眼里的意思,“手续已经处理好。” “身体怎么样了?”周旭尧走上前,单手抄在裤兜里,居高临下睨着她。 秦桑淡淡道,“没事了。” 陈眠看着秦桑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庞,那青涩的娇媚中多了一层淡然,她的骄傲和冲动的棱角渐渐的被磨得圆润起来。 秦有天走了,除了刚和陆禹行对峙的时候情绪激动了一点,现在醒过来以后,更冷静了,没有任何的悲天悯人,甚至,她不曾滴下一滴眼泪。 这样坚强的秦桑让陈眠感到陌生,然而这样的改变又在预料之中。 “陈眠,你出去一下,我有些话跟她谈谈。”周旭尧忽然说道。 陈眠不为所动。 秦桑看下陈眠所在的方向,“眠眠,你出去一下。” 陈眠犹豫了几秒,点头,“我就在门口,有事叫我。” “恩。” 病房里有大片的阳光从窗户那边洒进来,光线有点刺目。 周旭尧定定看着秦桑脸,她的不是很好,有些苍白,她的手背还扎着针,亮芒的光里隐约可见她白皙的皮肤之下青色的血管,营养液一滴一滴流进她的身体。 周旭尧在一旁坐下来,淡淡道,“桑桑,你似乎太冷静了。” 秦桑有短暂的僵硬,随即浅笑了一下,“不然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竭嘶底里,声嘶力竭,这样我爸可以复活吗?还是我会比较痛快?” 周旭尧伸手抚着她的脸颊,微粝的砂感指尖带着温热,烫了一下她凉凉的肌肤,他凝着她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恩?” 秦桑抿了抿唇,眼睫轻轻地颤了下,视线调到别处,“我什么都没想,只想处理好我爸的身后事。” 短暂的沉默。 “是么?” 很轻很淡的声音,秦桑却听着莫名地心慌了一下,然后又听见周旭尧不轻不重地道,“是不是想着,等处理完你爸的身后事,就带着你弟弟离开这里,恩?” 秦桑浑身一僵,躺着的脊背都石化了一般,她泛着白色的唇都抿出了一抹红。 她不需要看周旭尧,都能感觉到他此时的视线有多犀利锐然。 “你想多了。” “就当我想多了,不过,”他说,“我劝你最好就是不要动这种念头,我不希望到时候需要动用不必要的力气去寻妻,恩?” 最有一个字,带出一阵警告的味道,格外的重。 秦桑不说话。 周旭尧伸手将她摁回床上,温柔细心地替他掖好被子,“好好歇着,后面的事情交给我。” 秦桑没说话,她似乎很疲倦,阖着眼睛说了一句,“知道了。” 周旭尧站定在床边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 病房外,陈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见他出来抬起了头,周旭尧淡淡地瞥向她,“进去照顾好她,别让她拔掉营养针闹腾,有事给我电话。” 说完,他就走了,甚至不给陈眠开口的机会。 陈眠推开病房走进来,听到动静的秦桑原本阖上的眼睛倏然睁开。 踱步至床边,陈眠看着她,忽然说道,“还好吗?” “恩。” 陈眠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其实他对你挺好的。” 她口中的他,指的是周旭尧。 周旭尧这一次出差了挺久,事情一定是比较重要,却又一时半会处理不完,然而他却能在短短时间内赶了回来,陈眠看得出来,他是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了,身上的衣服有些褶皱,眉目上还带着倦色,可见他回来之前应该是一直在忙。 他可以为了秦桑抛下工作赶回来,这已经是很好的一个表现,起码在陈眠眼里是如此。 再者,秦桑昏迷的时候,看得出出来他是真的关心秦桑的,如果眼睛流露的那些关心都是假的,只能说他演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恩,”秦桑没有否认,周旭尧对她一直都不错,“他对我很好,不过,对着另一个女人会更好。” 对她的好要求有回报,对另外一个就是不求回报。 “凌菲说到底都是结婚了,周旭尧应该不至于……”陈眠拧眉。 对待感情,陈眠的底线就是不管那个人爱不爱自己的合法伴侣,总而言之作为别人家庭第三者插足这种事情她绝对不会干,也不赞成那么做。 这也是她一次次帮秦桑驱赶陆禹行的原因。 秦桑扯着灰白的唇轻嗤一声,“你不了解周旭尧,在他眼里,只要他喜欢,什么都不是问题。” 喜欢就争取,讨厌就摧毁,从来就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周旭尧不那么做不代表他不敢,而是他不想或者是不屑。 陈眠默然。 “桑桑,如果你想离开他吗?” “周旭尧不会让我离开的。” “我可以帮你。”陈眠道。 秦桑哑然,勾着唇摇头,“你真当自己是女超人么?你怎么可能斗得过他,况且,小扬还需要我照顾。” “我会帮你照顾好小扬。” “我逃得了一时,我逃得过一辈子么?我可以一直逃,但是我不能永远不见小扬。” 秦桑又何尝不想离开那些是是非非,年少的时候为一个男人追着跑累了,现在又哪里来那么多精力跟别人抢男人。 离不开,仅仅是因为秦扬这个弟弟,他不单单是智力停留在六岁,他的身体也不适合过逃亡的日子。 秦桑到底是道行浅,前一刻心底盘算着离开的计划,下一秒周旭尧就已经看破她的想法,如果不是他刚跟自己说了,秦桑是真的打算着带着秦扬离开港城。 然而,这个想法被掐断在摇篮里,来不及生根发芽。 她相信周旭尧说到做到的人,即便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对自己这么执着。 陈眠又何尝不明白呢,秦扬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抿唇轻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秦桑阖上眼眸,喃喃道,“眠眠,我很累。” “我明白。”上一次喝醉的时候,陈眠就明白了。 第278章 翌日。 秦桑起来的时候,周旭尧已经不在了。 秦扬的情绪看着还不错,不过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秦桑盯着他的脸审视了半天,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先把他留在西井别墅住几天观察。 昨晚上也跟周旭尧提过要过去秦家,秦桑还以为他也会跟着去,没想到这么一大早他就出门了,听了保姆的话以后,她心底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他和凌菲搅合在一起,她就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况且,现在还多了一个孩子,她更难跟他好好说话了。 每次对上他的脸,都觉得虚伪且可恨。 早就决定好不去关心不去在意他的任何事情,到头来自己也做不好。 正在吃着早餐,K走了进来,“太太。” K长得人高马大,长相偏中等,只是眉目锋芒不隐而太过犀利,配上他不言苟笑的表情还有常见穿着黑色系的衣服,给他人的感觉就是凶残恶煞,一出现就把秦扬给吓得哆嗦了一下。 “K,你就不能露出稍微友善一点的表情吗?”秦桑皱了皱眉头,“你这样会吓坏别人的。” K抬眸看了看秦扬,见他巍巍颤颤的露出恐惧的眼神,眉梢抽搐了几下,一板一眼说道,“老大让我陪你去秦家。” 秦桑放下手中的汤匙,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他去哪里了?”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欲盖弥彰地自说自话,“你稍等一下,我上楼换一套衣服就可以出发了。” “我在外面等你。”K说完便退了出去。 秦桑柔声安抚秦扬,“小扬,姐姐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在家,乖乖听阿姨的话,好不好?” 秦扬怯弱小声道,“姐姐要去哪里?我不喜欢这里……” 他常年都待在疗养院,已经习惯了那边的生活环境,西井别墅这边空旷且少人,而且保镖来来回回地巡逻,秦扬难免会害怕。 秦桑露出温柔的笑靥,“我还快就回来,你在家等姐姐,我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怎么样?” 秦扬抓住秦桑的手,一双澄澈无垢的眼睛,全是依赖,怯生生地蠕揄,“姐姐,我怕……” “喵!” 一身雪白的小卡,抬着猫步慵懒优雅地走进了餐厅,圆滚滚的一团,一下子就吸引住了秦扬的目光。 秦桑灵光一闪,“小扬喜欢小卡吗?那就跟它玩好不好?” “小卡?是它吗?” “嗯。” “它会跟我玩吗?” 秦桑起身走了过去,费了些力气将发胖的小卡抱起来,转身就塞到了秦扬的怀里,“在姐姐回来之前,就拜托小扬帮我照顾它。” “好!”秦扬终于露出了笑容,用力勒住了小卡。 “喵!”小卡被勒得不舒服,竖着耳朵,发出一声不满的咽呜,倒是没有张牙舞爪。 “阿姨,小扬就拜托你了,他怕生,也不能收到惊吓,你让保镖他们注意点,我去去就回来。”秦桑朝保姆说道。 “好的,太太放心。” …… 同行的除了K,后面还有两辆车跟着,搞得自己像个国宝尽收保护,秦桑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毕竟自己不是什么国家领导也非黑道人物,没必要这么大阵仗,不过她并未多说什么。 坐在车上,秦桑挑眉看着K的后脑勺问他,“周旭尧和周家的事情都解决了吗?你最近都没有跟在他身边了。” “差不多解决完了。” 闻言,秦桑也不再多话,侧过脸单手托腮盯着车窗外面飞速倒退的景色发呆。 K从后视镜上瞟了她几眼,忽然开口道,“老大他更担心你的安全,所以才派我跟在你身边。” 秦桑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地看着K,察觉到她的目光,K困惑,“怎么了吗?”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当初还一副巴不得她赶紧消失的态度,现在居然会在她的面前替周旭尧说好话,真的是天要下红雨了。 盯着前方的路况,K的耳根有一抹可疑的潮红,他抿了抿唇道,“现在也不怎么喜欢。” “那你还帮周旭尧说好话?他跟我闹翻了,你不是应该更高兴?”秦桑嗤声。 “既然是老大认定的人,我们也只能接受。” 秦桑,“……”连吐槽都提不起劲,他还真是够忠诚。 恰在此时,K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戴上蓝牙耳机,“老大。” 秦桑下意识地就抬眸将视线聚焦了过去,心上那一根玄倏然紧绷,腰杆也不由得坐直了。 不知道周旭尧跟K说了什么,只听见K像个机械,回答着嗯或者是,再无其他言词,哪怕秦桑想要揣测他们的对话内容,也无从下手。 K挂断电话,对秦桑道,“老大在公司,让我过去接他。” 秦桑怔愕,“接他?” “老大不放心,所以要亲自陪你过去秦家。” 心尖莫名触动了一下,秦桑视线绵长浅淡地扫过去,徐徐启唇道,“K,我发现你也越来越会说话了。” 远远便看见大厦门前矗立着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男人一身剪合身的名贵西装,落在阳光下,愈发衬得冷贵出尘,正不急不躁地抽着香烟。 车在他的跟前停下,他马上将手中的香烟摁熄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抬步走上前,拉开车门便坐了进来。 砰的一声,不算宽敞的车厢显得更为逼仄了些,一股不容人忽视气场压了过来。 周旭尧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开车。” K应了一声,重新驱动了车子。 秦桑微微侧过脸,视线瞥过去,发现周旭尧阖上了眼睛在闭目养神,有阳光从车窗外洒落进来,只照到了他下巴的位置上,不知是否错觉,发现他的唇色有些淡。 恍惚闪神,莫名的竟然想起了保姆跟她说的那一番话,秦桑用力抿紧唇,盯着他的脸静默片刻,到底是不吭一声,收回了目光。 到了秦家别墅,下车之前,秦桑叫住了他,“周旭尧。” 他动作顿住,扭过头看向她,秦桑别致的眉眼噙着微凉的颜色,“你不用陪我进去。” 她可不敢保证一会儿自己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下车吧。”他用行动证明了他的立场。 秦桑抿了抿唇,声音更冷了些,“你可不要后悔!” 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停滞。 周旭尧和秦桑出现在秦家大厅上的时候,凌菲怔楞了许久,好半响都回不过神。 “你们,怎么过来了?” 凌菲看着他们,笑得有几分勉强。 今天的周旭尧和秦桑穿的是同一色系的服装,男俊女俏,站在那儿意外的般配契合,凌菲心底感到不舒服,甚至有些排斥。 实际上,周旭尧只是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而已,而秦桑则是因为秦有天刚过世,所以穿了黑色的裙子,两人根本就没有刻意,更加不会联想到默契方面上去。 秦桑淡淡地看向了凌菲,发现她的脸色有几分疲倦憔悴,眼底隐约可见青影,眸色微深,绯色的唇牵出一道讽刺的弧度,“现在我是回我自己的家,都得跟你提前报告了?” 一开口就是如此犀利,凌菲几乎要堆不住笑,“我没有那个意思。” 周旭尧侧首垂眸睨着秦桑,感受到他的审视,秦桑的表情没有任何地板变化,她昂首挺胸地走到客厅中央的沙发上,举止优雅地坐了下来。 旋即朝一旁的林嫂问道,“林嫂,陆禹行他人呢?出门去公司了吗?” “二爷还在楼上,我上去请他下来。”林嫂刚说完,尚未转身,楼梯上便传来了一道沉冷的嗓音,“不必了。” 视线纷纷落在了声音的来源,只见陆禹行西装笔挺地站在楼梯上,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他步履从容地从楼上走了下来,径直走到了秦桑对面的沙发上,淡漠问道,“找我什么事?” 秦桑慵懒随意地往后靠在沙发上,眉梢温凉,用主人的口吻说:“坐。” 陆禹行深深地凝眸,抿着薄唇顿了几秒,随即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周旭尧见状,靠着秦桑,与她并肩而坐。 “凌菲,你也坐下来,”秦桑转头看向杵在一旁的凌菲,语气不是那么客气,“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林嫂见他们有事要谈,安静地朝另外两个佣人使了眼色,悄悄离开了客厅。 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墙壁洒了进来,将偌大的客厅里照得敞亮,四个人,彼此有点针锋相对的意味,气氛很微妙。 秦桑抬眸看着对面的陆禹行和凌菲,眸色浅淡,开门见山道,“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从这个家搬出去。” “三天内,你们不离开,我会亲自请人送你们出去。” 周旭尧神色一顿,眼角余光落在女人精致的侧脸上,衾薄性感的唇不由自主地勾勒出浅浅的弧,似笑非笑的若有所思。 陆禹行隐晦的眼神略暗,气息森冷,他盯着秦桑,微微眯了眼睛,淡淡出声,“理由。” “理由么?”她慢慢悠悠的开口,声音不疾不徐,“我以主人的身份,赶你们出去,难道不行吗?” 秦桑精致漂亮的脸蛋上,逐渐浮上了灿烂的笑靥,融化在斜照进来的光线里,只可惜,她的黑白分明的凤眸里,没有一丝的温度,仿佛是覆盖了一层晶莹的冰,泛着湛湛的寒芒。 冷艳倨傲,不可侵犯。 凌菲昨晚才被陆禹行打击了一番,现在居然尧面临着被秦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扫地出门,不由得怒火中烧,说话的语气也锐利了几度,“秦桑,你虽然是秦家的女儿,但是别忘记了我和禹行都还是你的长辈呢!” “长辈么?”秦桑细细咀嚼着这个词,唇畔的笑意又浓了几分,淡淡瞥着凌菲反问一句,“你现在倒是愿意承认你是我的长辈了?” 黝黑的瞳孔溢出冷嘲,“我还以为你为了周旭尧,死活不要做我长辈呢!” 凌菲脸色顿时一阵僵白,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周旭尧,却只见他清俊的面容寡淡,没有看她,而是瞥向了秦桑,隐约能看见他眉宇上那一抹不悦。 胸口顿时被一股窒息感堵得难受,呐呐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旭尧自然是不满秦桑这句话,她这是连带他都给讽刺了进去,他低沉的嗓音轻唤,“桑桑。” 带着点儿不满的警告味道。 秦桑侧过头,对上他的视线,面不改色地笑着,“怎么?你要帮她出气?” 周旭尧闻言,眉色愈发阴郁,眯了眯眼睛,不等他开口回答,她又眯眸浅笑,“不过很抱歉,在这里,是我说了算。” 凌菲看不下去她这般趾高气扬的模样,开声骂了一句,“秦桑,你真的是不可理喻!” “律师公布遗嘱的时候,你们不也听见了?这个家,是在我的名下,归属我所有。”秦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陆禹行和凌菲,眼神倏然变得犀利陌生。 她有条不紊地说道,“给你们三天的时间搬出去,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如果你们想要跟我抢跟我斗的话,我不介意请动警察来请你们出去。” 她搬出遗嘱,凌顿时哑口无言。 一直在缄默不语的陆禹行,根本就不管她态度多么恶劣言词多么犀利,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只是深眸如墨,有些瘆人。 “桑桑。”他的视线锁住她。 秦桑声音特别平静,“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他的脸色很冷淡,阴柔的轮廓处处透着冷,漠漠说道,“只不过,我有点嫌麻烦。” 嫌麻烦? 秦桑倏地颦眉,尚未来得及开口,又听见他压低了几个调的声音缓缓传来,“毕竟你是习惯住在这里,我现在搬出去的话,以后又要搬回来,太浪费时间。”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秦桑一愣,“你在说什么?” “我一会儿要跟凌菲去办理离婚手续。”他又抛了一句。 秦桑眼底露出震惊之色,视线触及道凌菲那灰败的脸色,忽然想发笑,而她也真的是笑了出来。 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客厅里,异常的突兀,落在凌菲的耳里,如同针扎般难受。 搁置在腿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攥起来,握成了拳头,骨节泛白,凌菲痛恨这样的秦桑,痛恨她这么肆无忌惮地嘲笑。 秦桑轻轻地抚了下眉心,低声道,“你们离不离婚,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们从这个家给我干脆利落地滚出去!” “我说过,我会跟离婚,”陆禹行仿佛是听不见她说的话,径自往下说,“而你,回来,我们在一起。” 倏地,坐在秦桑身侧的周旭尧从喉咙的深处溢出了一声阴冷的笑,他慢条斯理地看向陆禹行,“你当我死了吗?” 陆禹行完全没打算搭理周旭尧,目光也只停留在秦桑的脸上,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你难道还要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秦桑脸上的笑容不复存在,抿着唇不言不语。 周旭尧狭长都要暗眸微微眯起,眉梢挑出一丝冷,低声问秦桑,“我做了什么事?” 他到底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让她想要离开? “桑桑。”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声音温柔致命,见她低着头不吭声,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逼着她不得不看向他,“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要离开,嗯?” 最后一个字,尾音拉得极长,又沉又深,语气里透着他此时的不悦。 他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一举攻破她的心房探取她最深的想法。 秦桑抿着唇,久久不语。 就在此时,陆禹行忽然将一个文件袋扔到了茶几上,菲薄的唇勾出一丝寒凉的弧,稍纵即逝,“不用逼她了,你自己看吧。” 周旭尧深深地凝了一眼秦桑,尔后缓缓地把目光转移了过去,落在茶几上,停顿了好几秒。 见他伸出手,凌菲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颤着声音,“旭尧……” 凌菲能猜测到那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紧张不安,又隐约期盼,心情极为复杂。 抓过文件袋,手指灵活地从里面将东西抽了出来。 沉寂的客厅,能听见纸张发出的沙沙声,秦桑盯着他的侧脸,心尖那么钝痛愈发地明显,肺部的氧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她的呼吸有些困难。 看看亲子鉴定书几个字,周旭尧暗黑的瞳孔骤然一缩,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 看到最后的鉴定结果,他眉宇上已经覆盖上一层冷戾的灰霾,仿佛暴风雨拢聚而成了一团乌云。 唰! 他面无表情地将那份亲子鉴定书当场撕碎,慢条斯理的动作,优雅而利落,秦桑不明所以,只能怔怔不言。 周旭尧侧过头,看着她,神色冷淡,语气温柔,“你觉得这个东西是真的?” 秦桑无法回答,眼底掠过一抹慌乱,下意识地撇开了脸。 “秦桑,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声音蓦地拔高了几度,又冷又凶。 不止秦桑被吓了一跳,连对面的凌菲也心颤了一下。 “头抬起来,看着我!”清俊的面容暗沉似水,满脸都是恼怒,他冷漠而强势地下命令。 秦桑的手揪住了膝盖处的裙子,深呼吸了一口气,方才缓缓抬起了头,他又皱着眉头冷声重复了一遍,“你相信这份玩意?” 他坦荡的目光反而是令她心慌,秦桑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嗤笑出声,语气特别平静,“那你是要告诉我,这份亲自鉴定是假的?” 对着她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周旭尧只觉得心头被人重重地砸了一记,心底的怒火如火山的岩浆,不断地翻滚沸腾,却喷不出来。 立体的五官线条逐渐冷硬,浮着一层鸷戾骇人的气息,甚至隐约可见他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秦桑微感心悸,却没有躲避他的目光,轻声细语地重复,“周旭尧,你告诉我,你敢肯定这份亲自鉴定是假的吗?你敢肯定那个五官长得像你的孩子不是你的种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咬得极重,眼底也露出了痛恨的味道。 见他没有反驳,她撇了撇唇,微微侧目凝向对面脸色泛白的凌菲,“再不然,你问问生下这个孩子的母亲?他的爸爸,到底是谁?” 凌菲看着秦桑白净的脸蛋,吸了一口凉气,指甲掐进了掌心的细肉里。 周旭尧自始至终只凝视着秦桑的脸,过了半响,他沉声反问,“如果我说他不是我的孩子,你信吗?” 良久的沉默。 须臾,秦桑淡淡地笑了,笑得眉眼温凉,眸色清淡,她的嗓音矜冷,绯色的唇重重咬出两个字,“不信。” 凌菲的表情,孩子的容貌,亲子鉴定书,证据已经摆在了眼前了,他还想否认? “秦桑,”他压低了声音,连名带姓叫着她的名字,如墨般的眼眸盯着她可恶的脸,“这个孩子不是我的!” 她嗤笑出声,眼角眉梢处处都是讽刺,“不是你的?”她看着他,却对凌菲提出了问题,“凌菲,你告诉他,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周旭尧转过头,眼底的色泽冷得让凌菲心惊胆颤。 凌菲蠕动着唇,“旭尧……孩子,确实是你的……” 周旭尧原本温润英俊的脸当即变了颜色,黑沉沉一片,五官仿佛在冒着寒气,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稀薄。 “你再说一遍。”冷冰冰的声调,攫住人的喉咙。 凌菲的唇瓣动了动,半天也挤不出一个字。 “孩子是谁的,嗯?”他盯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 这一幕,落在秦桑的眼里,莫名的滑稽。 秦桑忽然呵呵一笑,低低的声音似乎也染上了笑,带着浅浅的嘲弄,“周旭尧,够了,你要是记不清楚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跟她鬼混过,那就再做一次亲子鉴定吧,这样一来,你就会明白,这份鉴定书,到底是真还是假。” “你觉得我不敢?”他凝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秦桑,你以为我会提了裤子就把前事给忘记的人?” 第279章 秦桑本想干脆地回答是,在她的眼里,谁让他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男人? 然而对上他看似温和实质冷酷的眼神,到底没敢去挑衅他的底线,毕竟她今天来这儿,并不是跟他翻这些旧账的。 “周旭尧,我今天没时间也没心情跟你谈这些事情。” “那你想什么时候谈?”淡漠的声音渗出讥讽,幽暗狭长的眼睛微眯,衾薄的唇掀出笑,“等你想要跟他在一起了,再来谈?” 看她这副表情,只怕是早就看见了这份鉴定书了,他一个不设防而已,陆禹行的手就伸了过来,果然是够快。 而最令他恼怒的是,秦桑看见这份玩意以后,居然不吵不闹,就那样,漠漠的跟他疏离起来。 难怪这段时间她总是一副不冷不热,动辄就是冷嘲热讽。 秦桑看着他,脸庞很恬静,“周旭尧,”她的声音温浅,如是说道,“在你指责我之前,请你先端正你的自身,否则就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坐在对面的陆禹行倒是低低哼笑了一声,短促的笑甚至来不及捕抓,便已消失,秦桑和周旭尧同时转过头,只听见陆禹行漠漠说道,“桑桑,事情还是尽快说清楚比较好,毕竟这样拖着对谁都没有好处。” 周旭尧冷眼睨着他,“陆禹行,你很得意?” 陆禹行不紧不慢地开口,“如果你们能今天就把婚离了,我会更得意。” “离婚?”周旭尧低低笑了出来,用冷傲得不可一世的口吻宣布,“这辈子,都不可能!” 凌菲看着这两个男人,彻底将她给遗忘在一旁,眼神极端复杂。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们关心的重点并非是真相,而是秦桑的立场。 “可不可能,并不是你说了算。”陆禹行气定神闲。 周旭尧凉薄的唇微微一勾,讥讽,“陆禹行,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都死光了,你非得抢别人的女人?” 岂料,陆禹行竟然坦然说道,“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反省一下,为什么你的女人都会选择我。” 他说得隐晦,但是对男人来说,却是最大的侮辱。 毕竟,凌菲是他的初恋情人,最后却嫁给了他,现在又要轮到秦桑了。 周旭尧果真就黑了脸,薄唇的弧度愈发深冷。 而被牵扯进去的凌菲,脸色自然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甚至能用面如土灰来形容。 眼看这两个男人就要动手的架势,秦桑开腔终止了他们的争锋相对,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够了!” “如果你们要吵,等我走了,要吵要打随便你们!”秦扬还在家等着她回去,她没心情看他们吵架,冷冷地对陆禹行重复强调,“三天后,我不希望我回来,还看到你们在这里。” 语罢,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纤细姣好的身形,顿时变得立体高大,气势逼人,“K,麻烦你送我回去。” 一直安静地站在他们身后的K,下意识地朝周旭尧投去了目光。 没有允许,也不加以阻挠。 短短几秒里,K已经深思熟虑的一番,决定听从秦桑的吩咐。 秦桑的脚步刚要迈开,手腕毫无意外被周旭尧反手扣住。 他的力道不轻,捏的她的手骨微疼。 秦桑吸了一口气,“周旭尧,你抓疼我了。” 周旭尧并未松手,也从沙发上起身,不过手换了一个动作,改为握住她纤细柔软的手,强行与她十指紧扣,“跟我回家。” 他们之间,必须好好谈一谈,彻底地谈! 拉着秦桑正要离开,陆禹行闲适淡然地叫住,“桑桑。” 秦桑微侧脸,斜睨着他,眉目清冷。 只见他又从他面前的那一叠东西里抽出了一份白色的纸张,递了过来,“我想这个,你会感兴趣。” 秦桑抿着唇盯了半响也没有伸手接过,凉凉的开口,“这是什么?” 陆禹行幽暗的眼眸敛住那层深色,他微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她,淡淡启唇,“你自己翻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旭尧眸色沉了沉,动作比秦桑更快一步,用力将东西抽了过来,眼神都不眨一下,“这种东西,不看也罢。” 陆禹行收回手,“如果他不给你看,我可以重新给你一份。” 周旭尧不再给秦桑说话的机会,带着她就往大门的方向走。 凌菲抬眸盯着周旭尧头也不回地留下一个绝情的背影,心底五味杂陈。 等他们消失门口处,她转过头,看着满脸轻松的陆禹行问道,“你刚给她的是什么东西?” “你和秦全林的DNA鉴定书。” 凌菲一怔,聪明如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由得笑出声,“陆禹行,你就不怕我跟她说,那是你捏造的?” 如果单凭一个孩子,还不能把秦桑从周旭尧的身边逼走,那么一旦知道了凌菲是她的亲姑姑…… 陆禹行气定神闲地开口,“如果你不想你们一家三口团聚的话,你尽管去说。” 凌菲盯着他阴柔深冷的脸,莫名地不寒而粟。 她该庆幸自己没有彻底惹怒这个男人。 …… 回去的路上,碍于K在场,两人在车上都没有说话。 一到西井别墅,周旭尧几乎是扣着秦桑的腰将她强行扛在肩膀上往家门走了进去。 这样的动作太过难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秦桑感到一阵脑涨,抡着拳头就往他的后背上招呼,“周旭尧,你这个疯子,把我放下来!” 周旭尧置若罔闻,越过客厅的时候看见保姆,冷冷地吩咐了一句,“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上楼。” 推开卧室的门,长腿将门勾上,走到床边,动作带着点粗暴的味道,把她扔在了床上。 床褥很软,虽然不会疼,但被人这样摔下来,也不会舒服,秦桑翻过身连滚带爬地坐起来,眼底全是警备的神色,“周旭尧,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男人心底烦躁,阴沉着一张脸杵在床边上,自上而下睨着她,一边抬手从扯了扯领带,一边冷冷的开口,“我倒是想问问你想怎么样。” 秦桑抬手将落在脸颊上的头发往后别到耳朵上,忽然勾唇笑了笑,温凉散漫地道,“我想怎么样很重要吗?我说了你会听吗?” “你不说,我又知道我不会听?”他栖身而下,双手在她的身侧撑着,将她半圈在怀里,用没有波澜的声音道,“看到那份亲子鉴定书的时候,为什么不来问我,嗯?” 秦桑目光闪烁了一下,抿着唇不说话。 “是因为你认准了那个是我的儿子?还是你也想利用这个借口趁机从我身边逃离,回到路禹行的身边,嗯?”周旭尧的声音几乎是没有起伏,却低沉压迫。 秦桑始终是平静看着他,想笑,却笑不出。 那种沉重的疲惫感又席卷而来,压得她胸口都在发闷,呼吸也变得缓慢起来。 她不知道周旭尧到底想要怎么样,赶不走,离不开,逃不掉,冷眼相对是错,友好相处太难,他这么折腾会不会累她不清楚,总之她已经不想继续了。 见她一直不说话,掐住她的下巴,薄唇掀动,“回答我。” 回答什么?他想要听到什么答案? 良久的沉默之后,秦桑兀自勾唇笑了笑,寡淡的声音透着浅浅的嘲弄,“周旭尧,不如你来告诉我,你想要听见什么样的答案吧。” “你教教我,到底要怎么回答,你才会感到满意?嗯?” 捏着她下巴的手指逐渐收紧了力道。 秦桑疼得蹙起了眉头,却强忍着,继续徐徐缓缓往下说道,“你如果真的那么喜欢凌菲,那就把她找回来,你刚也听见了,陆禹行要跟她离婚了……呃……” 下巴骤然一疼,她忍不住轻吟一声,接下去的话也被迫中止。 周旭尧低眸锁住她露出痛苦的脸,目光晦涩暗沉,“早在一开始结婚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跟她已经没有那种关系,”脸部的轮廓愈发冷硬阴鸷,“你三番四次地把我给她,到底是安了什么心?嗯?” “把我跟她配成一对,你好跟陆禹行双宿双飞?” 秦桑敢肯定,这个世界上,若要论颠倒是非的本事,周旭尧认了第二,没人敢去称第一。 她闭了闭眼睛,轻弱的嗓音微哑,“周旭尧,你讲讲道理行吗?你跟她连孩子都生了,还说没关系?那要怎么样才算是有关系?” “我说了,那不是我的孩子!” 秦桑已经听腻了这种回答,她失去了耐心,“你说不是你的种,那你就去证明给我看,但是一张嘴巴说,有意义吗?” 卧室里顿时沉寂了几秒,须臾,他问她,“再做一次亲子鉴定,你会相信那个结果吗?” 她已经先入为主,认定了那是他的种,即便再给她一份亲自鉴定书,她也一定会认为那是他动了手脚捏造出来的结果。 秦桑抿着唇不回答。 “如果再做一次鉴定,你相信我的话,我做。” 秦桑没有掩饰自己的表情,清清淡淡地笑容含着几分失望的味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去相信?我的想法有那么重要吗?”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周旭尧,其实我真的一点也不介意,真的,不管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我都不在乎。” 她的表情淡得几乎透明,“从一开始,我们的婚姻就是一场交易,即使你在外面养了十个八个女人,也跟我没多大的关系,不是吗?所以一个孩子而已,只要你喜欢,一群都无所谓。” 周旭尧深深地凝视着她的脸蛋,一瞬不瞬的,将她眉眼上的厌倦之色纳入眼底,听着她柔软不紊乱的嗓音细细诉说着她的想法,心头溢出一层层的冷意。 他表达过的心意和感情,换来的,是她的一句不在乎和无所谓,周旭尧生平第一次有了要捏死一个女人的念头。 抬起眼眸盯着他益发暗沉冷鸷的轮廓,藏在床褥里的手悄然攥紧,不避不闪地对着他的冷湛湛的眼眸,轻袅袅地说道,“周旭尧,真的,我真的很累,累得我连呼吸一口空气都要费劲全身的力气。” 大概是秦有天去世给她的打击太大,短短几天她就削瘦憔悴了一圈,眉眼上随处可见倦容,呈现出几分羸弱的病态。 周旭尧的心底柔软的一角被触动了一下。 “桑桑。”他唤着她的名字,没有预期里的怒不可遏,低低浅浅的嗓音,不含半分恼怒,“要怎么样,你才能忘记那个男人,要怎么样,你才会看见我?” 他这个样子,倒是让秦桑原本已经打好的腹稿顿时乱成一团,看着他深沉内敛的模样,她良久也说不出一个字。 心乱如麻。 他的脸又往她压下了几分,缩短了彼此目光对视的距离,男人漆黑的眼眸仿佛拥有穿透人心的力量,恍得秦桑忘记了所有的反应。 “告诉我,要怎么样做,你才会满意呢?” 要怎么样,她才会满意呢? 秦桑脑子出现短暂的空白。 其实她真的不贪心,要的东西也不多。 能嫁给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可是这个愿望落空了,她想要退而求次,觉得嫁给喜欢自己的人也好,结果最后却是嫁给了周旭尧。 她不喜欢他,他亦然。 既然命运注定如此,她又安慰自己,学着去接受这一切,没有爱情,那么若是可以,把前尘旧人都给忘记了,跟他平平淡淡的一起生活下去,也并非不可。 她这种愿望很过分吗?并不。 可是她把要求降到这种程度,他也无法做到。 不知是否由于靠得太近,男人俊美的脸变得有些模糊,她看着他,怔怔地开口,“让我离开,你答应吗?” 离开这一个念头,不知在她的脑海中重复出现过多少回,却始终鼓不起勇气说出口。 周旭尧的心口宛若被一记重锤砸中,又闷又疼,眼神倏然变得冷戾,薄唇更是抿得寒芒湛湛,“说了那么多,你就是要离开。” 察觉到男人的气场骤变,秦桑紧张得吞咽了一口唾沫,眼底微微慌乱,呼吸顿时也变淡了几许。 他的脸压下,鼻尖碰上她,男人的气息夹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灌了过来,强势霸道地让人感受着他的存在和彪悍,秦桑想要后退,却被他扣得动惮不得。 男人漆黑的眼眸冷冷淡淡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宣布,“唯独离开,决不允许。” 似短暂又似漫长的安静。 秦桑垂下眼眸,唇畔勾出淡淡的弧,“我知道。” “凌菲的孩子不是我的,鉴定报告我会再做一次,如果你信不过我,可以亲自找信得过的人去做检测。”他松开手指,温温淡淡地说道。 秦桑没有接腔,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她不说话,他又道,“这段时间,不要再跟陆禹行见面,秦家那边,我会帮你搞定,你好好在家休息,陪陪秦扬。” 这是变相的软禁,她又能说什么? 秦桑已经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了。 “公司那边还有事情,我先回去,晚上我会尽早回来。” 不管他说什么,秦桑不吭声就是不吭声,像是哑巴了一般,他也并不介意她的冷淡,说完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出了卧室。 关上门下楼,看见客厅里秦扬抱着小卡和保姆一起坐在沙发上。 他刚走进,秦扬便对他露出了一种类似于敌意的眼神,往保姆身侧那边缩了过去。 周旭尧朝他牵出一抹温润的笑,尔后对保姆道,“你照顾好小扬,别让他上去打扰了太太的休息。” 保姆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旭尧这般吩咐,她也只能颔首,“好的,先生。” 走出别墅,周旭尧吩咐K,“看好太太,别人不相干的人过来打扰她。” “明白。” 二楼主卧室的落地窗边,秦桑透过干净的玻璃看着楼下,看见周旭尧上了车,然后驱车离开,她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到床边,无力地坐下来。 由头到尾,两人的谈话有些莫名其妙,应该是周旭尧这个人莫名其妙,话题转移得太快,她应接不暇。 秦桑疲倦地往床上向后倒下去,却压着了什么,她伸手抓了过来,才发现这是陆禹行刚才给她的东西。 周旭尧大概也是气急攻心了,这玩意也落了下来。 犹豫地盯了半响,秦桑还是翻开了。 如果说凌菲孩子的父亲是周旭尧这个事情给她的是震惊,那么现在这一份鉴定书给带给她的就是惊吓,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 纸张从她的手中滑落,秦桑的脸色苍白了一层,眼神也失去了焦距。 凌菲是她爷爷的女儿? 还有比这更荒唐可笑的吗? 又过了好半响,她毅然决然地翻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陆禹行的电话。 按照原定的计划,陆禹行是跟凌菲去民政局办理离婚,因为秦桑和周旭尧突然造访,耽误了一些时间,而接下来有一个重要客户需要见,所以离婚的事情只能暂且搁下。 离婚已经是势在必行,陆禹行倒也不担心会出什么枝节。 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来显,他的唇角轻轻一翘,仿佛是早就料到秦桑会给主动跟他联系。 接通电话,他淡淡地开口,“桑桑。” 女人清冷的嗓音稍显激动,透过无线波灌了过来,“陆禹行,我爷爷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捏造这种莫须有的东西来玷污他的声誉!” 他一如既往地寡淡温漠,“是不是捏造,你可以去问问你爷爷生前的私人律师,他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早就挖好的坑就等着我跳!” “那么我问你,”男人脸色讳莫如深,不疾不徐地开口,“当初你爷爷为什么要让我取凌菲?凌家一来家世背景不及秦家,二来凌家当时公司面临着倒闭的风险,你觉得你爷爷那种注重利益的人,是大发善心想要帮凌家?” 他的话,把秦桑堵得无言以对。 因为他说的很对,她爷爷那个人,一向更看重的是利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确实不是他的风格。 默了几秒,秦桑道,“当时你和凌菲在酒店被那些记者当场抓了个正着,你是盛兴的副总,传出这样的绯闻,爷爷为了声誉着想,才让你们结婚的。” 陆禹行低笑一声,“桑桑,这个圈子里的男人睡一个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也很清楚,不是么?若是凌菲出身非凡,用这个理由还说的过去,问题是,她是吗?” 虽然凌家不算很差,但远远不至于引起轰动。 秦桑再一次沉默了下来。 她不相信,也不要相信。 如果凌菲是爷爷的私生女,那就是她的亲姑姑,这都成了什么?姑姑和侄女被同一个男人睡过?而且侄女的老公还是姑姑孩子的亲生爸爸? 她只要想想都觉得恶心! 得不到她的回应,陆禹行语调温淡地继续道,“桑桑,周旭尧是你表弟的爸爸,你能接受得了表弟的爸爸是你的丈夫?” 秦桑僵直着身体,捏着手机的手泛着白色,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脑中乱作了一团。 “陆禹行,你只是想要逼着我离开周旭尧,所以捏造了这种东西,对不对?” “如果你觉得是我捏造的,那么就是。” 秦桑忽然捂住了胸口,呼吸变得沉重。 陆禹行始终保持着那种清淡偏冷的语调,“当初,你爷爷许诺,只要我跟凌菲结婚,就让我担任盛兴集团的总裁,并且给我百分之十的股份。” “你撒谎!”秦桑尖声反驳。 举行婚礼之前,他分明就亲口跟她承认了他是喜欢凌菲的! “桑桑,就像当初我知道你爷爷害得我家破人亡一样,我一开始也是不敢相信,然而事实就是事实。” 一向寡言而神秘的他,一次性就把所有的事情披露了出来,仿佛他忍耐了那么久,等待的就是这一刻,“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离开周旭尧,你偏不听。” “陆禹行,”她的声音冷沉夹着一股浓浓的恨意,“如果这就是你报复我秦家的手段,那么,我认了。” 陆禹行静默了两秒,低沉淡然的嗓音再次传来,“这不是报复,我只是把我们走错的路纠正过来而已。” 第280章 走错的路纠正? 秦桑深深地觉得,她跟陆禹行简直到了无法沟通的地步。 深呼吸一口气,她扯了扯唇,对着电话的那端淡声说道,“陆禹行,你跟周旭尧相比,又好到哪儿去?好,就算凌菲真的是我爷爷的女儿,但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可是跟凌菲结婚过婚的,你觉得我是那种跟自己姑丈一起的女人?抱歉,我不是你和凌菲,还没那么不知廉耻。” 话落,她干脆利落地将电话切断,同时将手机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 秦桑双手抱着头,前所未有的纠结,心口疼得她只想哭,却发现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从秦有天过世开始,除了那天晚上梦见了孩童时代的时光醒过来发现眼睛湿了,之后再也流不出眼泪。 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真的会有难过到哭出来的时候。 凌菲是她的姑姑,周旭尧是她姑姑孩子的父亲,陆禹行又跟她姑姑结过婚?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巧合到狗血的事情会被她给遇上? …… 周旭尧从西井别墅离开直接去了公司,容旌见到他,几乎哟啊感激涕零,“老大,杰森集团的少董来港城了,不过听说下午三点的飞机就要飞回S市,我跟他的秘书联系了,表示可以见一面谈谈,不过,需要我们直接赶到机场,逾时不候!” 上一次临时出现了状况,虽然杰森的少董表示能够理解,不过同时表现出没有多大合作的意向。 周旭尧说过会跟对方联系,结果容旌发现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联系更是影子都没有。 作为他的左右手,容旌自然不得不靠自己去争取,多次跟对方的秘书争取,难得争取到了一次机会。 周旭尧脸上并未表现出任何高兴的表情,只是沉声道,“跟我进来。” 两人进了办公室,周旭尧随即将他手里的那一份亲子鉴定书递给了容旌,“杰森集团那边你不用去管了,安排人查一下出示这份鉴定书的医院。” 容旌一愣,“老大,你的意思是不去见杰森的少董?” “不见。”干脆利落的两个字。 “老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公司……” 不等容旌继续往下说,周旭尧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容助理,按照我说的去做,杰森集团那边的合作不会有任何问题,你也不用再去跪舔他们。” 容旌,“……” 跪舔?他那么低声下气地跪舔是为哪般?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当老板的完全对公司的事情不上心,他这个助理才会那么累? “明天,我要获得这个医院的所有的资料。” 容旌无可奈何,随手翻开了手中的纸张,瞥见那个鉴定结果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住了,眼底全是不可置信,“老大,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居然有儿子?而且,还是凌菲的儿子!因为太过震惊,容旌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周旭尧靠在老板椅上,抬手揉了揉眉心,沉默须臾,淡淡地开口道,“如你所见。” “老大,这不会是真的吧?” “所以让你去查。” “是!” 然而,容旌的刚要打开办公室的门,周旭尧忽然又把他给叫住,“容旌。” “老大。” “算了,没事,你出去吧。”周旭尧挥手示意。 偌大的办公室沉寂一片,周旭尧仰着头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怔怔出神,过了大概五分钟,摸过手机,给凌菲拨了电话过去。 凌菲第一时间就接了起来,“旭尧!” 焦急迫切的语气,似乎是一直在等着周旭尧跟她联系。 “有时间吗?” “嗯。” “带孩子去第一医院。”男人暗沉偏冷的声音没有任何婉转,一针见血地说道。 凌菲闻言,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眼底隐约浮现了一层委屈的雾气,过了半响,她声音微微沙哑地反问,“旭尧,你是真的忘记了,还是不愿意承认孩子是你的?” “凌菲,是不是我的孩子,再做一次亲自鉴定就会有答案。”周旭尧语调不带任何波澜,平静而冷淡地道,“另外,我希望你明白一点,我们两个人,早就已经结束了。” 当初她和韩震的事情,他虽然很震怒,却能理解那一回并不能完全怪在她的身上,是她太过大意,才会中了韩悠的套,所以他还是选择跟她在一起,甚至愿意跟她结婚,可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分手。 在得知她迫于凌家的压力而答应跟陆禹行结婚的时候,他从国外回来了,他也曾想过挽留,最终她的选择是陆禹行。 从她下定决心嫁给陆禹行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结束干净了。 电话那端沉默下来,听不到声音,周旭尧蹙眉,正欲挂掉电话,忽然就听见了凌菲低低压抑的哭声灌了过来。 周旭尧神色松动,拿着手机抿唇不语,眼底的眸色暗沉。 “旭尧,”凌菲带着哭声说道,“既然你说结束了,那为什么还要对我好?听到我说杀了人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听着女人伤心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周旭尧默默地皱起了眉头,他缓慢低沉地开声说道,“凌菲,那是我欠你的。” 凌菲白皙的脸蛋上还挂着两道泪痕,眼底露出困惑,似懂非懂地问道,“你欠我的?我不明白。” 周旭尧缄默了片刻,用平静的语调叙述,“当年若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被韩悠设计跟韩震发生那样的事情,更不会被周云岳缠上。” 凌菲瞳孔骤然扩大,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痛苦和羞愧难堪,她咬着唇,压抑得脸部的表情微微扭曲。 “因为我你才会经历那些不该经历的人生,所以只要我能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不过,”他顿了顿,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并非我对你还存有男女感情。” 凌菲捂着嘴巴,眼泪像是无法关拢的水龙头,汩汩而流,“周云岳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艰难地挤出这一句,凌菲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周旭尧沉吟了好一会儿,方才徐徐出声,“你跟他在一起不久就知道了。” 周云岳对凌菲下手的时候,周旭尧得知了以后是愤怒的,只是当时转念一想,凌菲那么好强的性子,应该不愿意她知道,所以才暗地里把周云岳教训。 凌菲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拿着手机的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她吸了一下鼻子,忽然又笑了。 她的笑声,让周旭尧楞了一下。 接着就听见她带着质问味道的声音说,“如果真的觉得愧疚,那么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说到底,你就是嫌弃我,从我和韩震的那一次开始,你就从心底觉得我肮脏,是不是?” 周旭尧的眉宇瞬息遍布阴霾,语气也沉冷起来,“不是。”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不肯跟我在一起?而且我现在还生了你的孩子!周旭尧,我们两个有一个孩子!难道这样还不能跟我在一起吗?”凌菲的语气有些激动,“你知不知道我跟陆禹行结婚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他几乎都没碰过我!他就是嫌弃我脏!” “你跟他一样,也是嫌弃我脏,你们都一样!” 周旭尧听着语无伦次地低贱自己,表情越来越黑,俊脸紧绷,“凌菲,”他冷冷地叫出她的名字,“当初我提出跟你结婚,是你拒绝了我,如果我真觉得你脏,就不会提出那种要求,而现在我拒绝你,也仅仅是因为我对你没有感情了而已。” “另外,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口咬定你的孩子是我的?你跟陆禹行结婚以后,我跟你并没有过任何过密的接触。” 凌菲被他冰冷的语气给骇住,即使见不到他的脸上的表情,却也能感受到来自于他心底的薄怒。 却也被他的话伤得更深更狠。 她又哭又笑,眼角眉梢全是苦涩,“你是真的忘记了?还是不想承认?” 他微微眯起眼睛,“你指什么?” 凌菲的喉咙被梗住,垂在身侧的手更是攥成拳头,指甲狠狠地扎进了皮肉里,她说,“去年年初,你回国的时候,约了我出去,你是真的忘记了?还是现在发现自己喜欢上秦桑了,所以想要否认?” 周旭尧眼神陡然一沉,浓黑的墨色很深邃,须臾,他道,“凌菲,去年年初我虽然回过港城一趟,不过我没有约过你。” 凌菲结婚以后,他一直都是留在了国外,而从凌菲孩子出生的时间推算,他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成为那个孩子的父亲。 若非凌菲提起,他都差点忘记了,去年年初,按照计划需要将国外的事业中心转移回国内发展,所以提前回来考察了一番,确确实实回来了一趟港城。 不过,他只留了一个星期,由始至终都没有见过凌菲。 凌菲抹了一把眼泪,“不可能!那天晚上明明就是你!” 她虽然喝得有点多了,当时的光线也不是很充足,但是她不会认错的,她是跟他在一起了! 周旭尧深黑的眼眸是一片沉思,片刻之后,他淡漠地说道,“现在争辩也毫无意义,你带孩子去第一院,我也会过去,再做一次亲子鉴定,什么都会明白了。” 凌菲笑了笑,带着浓浓的嘲弄,尖锐而犀利的语气,“你怀疑我们做了假的亲子鉴定,我又怎么确保你不会为了挽留秦桑而串通医院欺骗我?” 在她的认知里,陆禹行提供的这份鉴定是千真万确的,因为她坚信那天晚上的那个男人就是周旭尧。 “这是最干脆的办法,不过你若是不愿意的话,那就作罢。” 凌菲的唇都抿出了一层白色,“旭尧,你看过这个孩子了吗?” 周旭尧默了几秒,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印象中,他虽然见过那个孩子,却从未有认真瞧过一眼,“看过。” “他长得跟你很像,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也是凌菲确认孩子是他的其中一个缘由。 周旭尧脑海中迅速闪过孩子的影子,然而毫无作用,他压根就记不起来那个孩子的模样。 凌菲一改刚才的激动,用几近哀求的语气道,“旭尧,孩子真的是你的。” “凌菲,我现在在意的人,是秦桑,”他掀动了眼帘,视线落在桌面上的那一张照片上,凝着女人干净摧残的笑靥,低沉的嗓音波澜不惊,“且不说不是我的孩子,即便是,我也不会因为孩子而放弃她。” 耳朵里只听见嘟嘟的忙音,手机从她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板上,凌菲整个人如同被推进了深渊里,浑身发冷,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忽然,她双腿一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出来。 她本以为,只要跟陆禹行离了婚,周旭尧又知道了孩子的存在,那么一定会考虑重新跟她在一起,然而,她得到的答案是什么? 他说就算是他的孩子,他也不会放弃秦桑。 “为什么?为什么?”凌菲一边哭着一边喃喃自问。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傍晚时分,周旭尧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到了西井别墅。 刚步入门口,一眼便看见了秦桑和秦扬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着拼图,两个人都太过专注,以至于没有发现他的靠近。 保姆从偏厅走出来,发现他正要开口,却被周旭尧一个手势的动作给阻止了,保姆见状,便折身去了厨房。 周旭尧从另外一边绕到了离着他们比较远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安安静静地看着地板上的两个人,确切的说,是看着秦桑。 她换上了居家服,一身的纯白色,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臂,一头卷发被盘在后脑勺上,几缕碎发散落在脸颊上。 她正拿着图纸低头研究着,夕阳的余晖洒落进来,柔柔地笼罩在她的身上,隐约可见她长而卷的睫毛翳动着。 少了清冷和故作深沉的表情,多了几分柔和,单纯这么瞧着也令人心动不已。 只可惜,眉心处紧蹙的细纹,还有唇角微抿的弧痕,都在彰显着她心事沉重。 周旭尧盯着她,不由得恍惚了一下,他似乎,很久没见过她发自于真心的笑容了。 【让我离开,你答应吗?】 脑海中倏地响起那一句话,周旭尧顿觉胸口积郁,又烦躁又凌乱,烟瘾忽然就冒了上来,喉咙也阵阵发痒。 恰在此时,秦桑也发现了他的存在,抬头便于他四目相对。 客厅里原本静谧的气氛,一瞬间变得诡异微妙。 他一瞬不瞬,脸色平静,而她则是顷刻间便凉了眉色。 “姐姐,这个要接在哪里?”只有秦扬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里拿着一块拼图版,皱着眉头露出苦恼的神色问秦桑。 秦桑淡淡地将视线从周旭尧的身上转移到了秦扬这边,放柔了声音道,“接这里。” 她明显是在拒绝跟他交谈,甚至是,从她的眼神都能读出,她不想见到他。 周旭尧迟疑了一下,到底是没有说话,起身就往楼上走了上去。 秦桑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他的背影,对着秦扬笑得很勉强。 其实她的心也很乱,太多的事情一下子压了过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更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可她还有秦扬需要照顾,权衡之下,也只能浅笑欢颜,勉强地打起精神陪秦扬。 吃晚饭的时候,秦桑照顾着秦扬用餐,由头到尾都没有给周旭尧一个眼神,而周旭尧也不说话,快速填饱了肚子,放下碗筷又回楼上的书房了。 怪异的气氛,保姆想要忽略都忽略不掉。 看着他们两个人冷冷冰冰的模样,都忍不住担心。 …… 书房里,周旭尧和温绍庭在通电话。 “虽然季海琼是嫁出去的女儿,不过说到底也是他们季家的人,现在又得了这样的病,你要继续下去的话,季家那边大概也不会再放任了,”温绍庭漠漠说道,“还有,韩家虽然有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是你动了韩悠,但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给你整了些麻烦,你搞得定?” 周旭尧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夹着香烟,语调浅淡,“你想说什么?” 温绍庭沉默了两秒,“你公司最近停了两个项目,季家和韩家继续有意为难的话,你会很难办,更何况,陆禹行似乎也盯上了你。” “你有什么好建议?”周旭尧薄唇含着烟,口齿有些含糊。 韩悠的所作所为,他已经无法再容忍了,再者他很清楚,韩震绝对不会任由韩家的人大动干戈,所以小刁难都是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而季家这边,出手帮季海琼,也是必然。 唯独一点失算,就是陆禹行。 所以他现在可以说是四面楚歌了。 而最大的问题,还有秦桑,周旭尧悲催的发现,他竟然是内忧外患。 “周家已经元气大伤了,季海琼也所剩时间也不多了,你没必要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把季家给彻底惹恼了。” “放过季海琼?” “她现在这个情况,最后的结果你也可以看得见了,就当是行善了。” 周旭尧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又徐徐吐息,沉默了下来。 良久,他说:“我再想想。” “对了,”温绍庭话锋一转,“小四说你要做什么亲子鉴定?果然是有你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秦桑知道了吗?” 他这语气,怎么听着都是落井下石的味道。 周旭尧的脸黑得能滴墨,他勾唇冷笑,“看来不把秦小四毒哑都不行。” 温绍庭似乎轻笑了一声,“还真的有私生子?果然是报应,这就是你当初滥交的报应。” 周旭尧,“……” 连招呼都不打,周旭尧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秦桑洗完澡出来,正好看见周旭尧从门口走进来,她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找出电吹风,坐在梳妆柜前开始吹头发。 周旭尧看了看她,并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拿了换洗衣服便进了浴室。 斜眼看着浴室门关上,秦桑总觉得这样的周旭尧有些不对劲,大概是被找茬找习惯了,他忽然安静不说,反而令她心头惴惴的。 犹豫了几分钟,毅然决然地去更衣室抱了一床被子,步出了主卧。 拉开门,正好看见了保姆。 “太太,你这是?”保姆盯着她手里的枕头和被子,楞了楞。 秦桑表现得很淡定,“我不放心小扬一个人,我去他的房间睡沙发,有什么事情的话,也能及时发现。” 秦扬的情况确实也很让她在意,另外的一点,是她不想跟周旭尧共处一室,那令她觉得窒息。 “太太,你关心小扬是没有错,不过你一个女人,若是他真有激动起来,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秦桑淡淡一笑,“没事,小扬他会认得出我来。” “这……先生也同意了?” 秦桑没回答,“时间也不早了,阿姨,你也早点休息。” 周旭尧洗完澡出来,卧室里已经没有了秦桑的身影,他犹豫了几分,大概也猜测到她是去了其他的客房,顿了几秒,还是决定去看看。 结果找别墅的几间客房他都看了一遍,也没看到她的人影,经过秦扬的房间门口,他的脚步蓦然顿住。 抬手推门而进,借着从门口漏进来的光线,隐约看见了沙发上的人影。 他顿时皱了眉头,打开房间的灯,笔直地朝沙发走了过去。 秦桑被白炽灯耀得眼睛一花,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周旭尧高大的身影已经笼罩了过来。 他低头看着她,眉宇上隐着浓浓的阴郁之色,“你在这里做什么?” 秦桑的声线慵懒,“你看不见吗?” 灯光下,男人的五官愈发深邃,眼眸更是显得幽深暗沉,敛着某种令人揣摩不透的情绪。 秦桑还来不及细想,身体便腾空了。 她蓦地瞪大眼睛,低叫出声,“周旭尧……你做什么?” 他低头,从喉咙的深处溢出医生冷笑,“你还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她皱着眉头,“你放我下来!” 瞧见女人眼神和语气中透出来的明显的排斥和抗拒,他眼眸又暗了几度,“如果你想把秦扬吵醒过来,你就继续叫。” 下一刻,秦桑便安静了下来。 抱着他从房间里退出来,抬脚勾上门,笔直地走回了卧室。 被他放下来,床中间深深的陷了下去,秦桑下意识地就想躲,却被他扣住了脚踝,她已经,尖叫出声,“周旭尧,你别碰我!” 第281章 她的手打下来,只听见啪地一声,回荡在偌大的卧室里。 周旭尧瞥见她眼底那一抹浓浓的厌恶和排斥,仿佛他是多么肮脏不得的病毒,恨不得敬而远之。 视线狠狠地震撼,旋即从胸腔里蹿起了一股不可抑制的怒火,低沉的声音也随之冷凝下来,“秦桑,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秦桑被他凶巴巴的表情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畏缩了一下脖子,眼底的防备之色更浓了,她双手撑在床上,语气隐忍地说道,“我现在是经期,没办法满足你。” 周旭尧一顿,眼眸眯得狭长,视线宛若淬了冰。 秦桑盯着他抿得锐利的薄唇,不知死活地又火上浇油的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禽兽到这种时候都要做,我也反抗不了你。” 周旭尧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的脸庞,眼底没有任何情|欲的颜色,反而是淡得令人莫名不安。 秦桑睨着男人矜贵冷硬的轮廓,心底惴惴的,完全揣测不到他这沉默的意思,到底有没有生气,抑或者是,已经气得无话可说。 显然,周?尧是被她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作为一对正常夫妻,而他是一个正常且精力旺盛的男人,已经半年没碰过她,难道在她的眼里,他对她就只能想着做? 争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沉默,因为你根本无法预知这沉默的到底是要死亡还是要爆发。 秦桑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他的注视,就在她要缴械投降的时候,周旭尧却松开了她的脚踝。 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背了过去,“我不会回来这里睡。” 话音落下,他笔直的朝门口走了出去,直到房门重重被关上,他的背影彻底消失,秦桑仍然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绯色的唇抿了抿,眼神很复杂。 这一晚上,秦扬没有再出现昨晚的情况,而秦桑一个人躺在超大的床上,闭上眼前便全都是周旭尧那一副隐忍不发的模样,越是不想在意,便越在意,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天边灰蒙蒙地亮了,她的眼睛干涩得实在难受,终于迷糊睡了过去。 而周旭尧则是一个人待在书房里,独坐抽烟到天明。 …… 混混沌沌的睡得极不踏实,秦桑做了很多梦,又乱又杂,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的时候,脑袋只剩下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 睡意惺忪的她,视线尚未恢复清明,模糊的一片里,隐约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坐在床边,因为卧室的遮光窗帘全部都拉上了,所以外头的光线也照不进来,房内是暗沉沉的。 而且男人是正面对着她,背对着后面的窗户,这样更是衬得男人的脸晦暗不明,一眼望去的时候,便如同鬼魅一般。 心不设防的秦桑被吓了一跳,急促惊慌地尖叫了一声,瞌睡虫什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旭尧的嗓音低沉性感,“睡醒了?” 秦桑的从小就怕各种鬼魅幽魂之类,更何况刚睡醒的时候,人的心理是最为脆弱柔软的时候,被周旭尧这不动声色地像个鬼一样坐在床边,几乎是吓得魂不附体。 顿时又闹又怒,随手抓到一旁的枕头就朝他的脸上砸了过去,“你像个鬼一样在这里做什么?” 周旭尧并未动怒,只是淡定地将她砸过来的枕头接了下来,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盯了半响,发现她的眼底有一层很浓的青影,眸色深了深。 忽然,他随手将一个U盘丢到她的面前的被子上,“这家医院属于私人医院。” 秦桑低头扫了一眼,随即淡淡抬头看向他,眉头轻蹙着,眼底有着困惑,“私人医院?” 他给她这种东西做什么? “陆禹行给的那份亲子鉴定书在这家医院做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盯着她的眼神也没有半分心虚,甚至带着某种笃定。 秦桑抿着唇,半响也不吭一声。 他昨天是怎么说来着? 他说鉴定报告他会再做一次,结果,现在还拿着这种玩意儿给她,是几个意思?敷衍她?还是打算敷衍他自己? 良久,她表情寡淡地将U盘拿起来,随手扔在了床头柜上,淡淡说道,“我说了,我对这些没兴趣,你爱着折腾你就折腾去,不用拿给我看。”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男人的眼底也布满了血丝,通宵抽了一晚上的烟,一早接到容旌的电话他就出门了,拿到了东西以后就匆匆往家里赶,无非就是希望她别被陆禹行给蒙蔽了眼睛,能好好静下心来谈一谈,然而,她执意装瞎的时候,真的是能把人给气到驾鹤西归。 “跟陆禹行见面久感兴趣吗?” 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态度,再加上他刚才无意翻开了她的手机,发现陆禹行一早给她发过来的约她出去见面的未读信息,他饶是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按捺不住。 秦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要把话题往陆禹行的身上带,被他质问指责得不耐烦,对于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已经不想再跟他辩解什么,她索性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是啊,我就是对陆禹行感兴趣,毕竟他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而且还是爱了十几年的男人!” 周旭尧的眼神瞬间变得深沉幽暗,盯得秦桑心漏了一拍。 当着他的面口口声声说着爱着另外一个男人,周旭尧唇角勾出讥嘲冰冷的笑,“你果然是想要跟他在一起?” 她看着他,迟钝了一秒,终究是颔首说道,“对,我就是想要跟他在一起,本来我也是应该跟他在一起的,如果不是你和凌菲横插到中间来,我早就跟他结婚了!现在不是正好吗?他和凌菲离婚了,你也可以跟凌菲重新开始了,而我跟他又为什么不行?” 一鼓作气说完,秦桑的气息短促不稳。 周旭尧怒极反笑,“所以你现在跟我闹,只是想要跟我离婚。” 听到离婚两个字,秦桑的心尖仿佛被一根针扎了一下。 她咬着唇,蹦出一个字,“对!” 男人就那样冷眼看着她倔犟执拗的眼神,透着一层极致的委屈,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他这里收到了委屈,还是想起那个男人了才感到委屈。 瞧着有点娇弱令人心生怜惜。 只要一想到她的心还是在陆禹行哪儿,他就感到不是滋味。 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压低了脸凑了过去,溢出一声短促低沉的笑,“你越是在乎他,他就越有摧毁的价值。” 男人的动作和声音都是极致的温柔,然而秦桑却无法从这种温柔里感受到半分的温度,只觉得凉透彻骨。 秦桑大而亮的黑眸就那么看着他,瞳孔里映着他俊美的面孔,脊背蓦地窜起一阵寒意。 “我倒是要看看,一无所有的他要拿什么来跟我争。” 秦桑闭了闭眼睛,凉凉的笑了,“周旭尧,薛医生人很不错,心理方面更是颇有成就,我陪你过去找他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男人不是臆想症病患,就是精分患者,秦桑觉得夫妻一场,她能为他做的,大概就是给他介绍个好医生了。 唇上忽然一疼,唇齿口腔被灌了一阵浓郁的烟草气息,随即便是一阵血腥的味道。 秦桑疼得轻哼了一声,想要挣开,却被他强行压着,凉薄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蹂躏,直到她疼得湿了眼眶,他才放过她。 “桑桑,不要一再挑衅我的底线,我的忍耐力也是有限的,别再刺激我,嗯?” 刺激他? 现在到底是谁招惹谁? 说变脸就便脸,动辄就将子虚乌有的罪名往她的头上扣,字字句句都是指责她爬墙找男人,他自己却光明正大地跟前任牵扯不清。 是她的错? 不待她开口说话,他又自顾自的说道,“起来洗漱下去吃饭,吃完饭再睡。” 他这算是赏了一把掌再赏她一颗糖吗? 秦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指触及被他咬破的嘴唇,满心嘲弄地想。 …… 周旭尧吃完饭以后就出门了,秦桑和秦扬在家,忽然想要带着他出门一趟去走走,然而刚步出大门,就被K拦了下来,“太太。” 秦桑掀眸,“什么意思?” “老大吩咐了,你最近需要在家好好养身体。” “所以,我是被软禁了?”秦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周旭尧各种段数,她连发脾气都懒得。 K刻板地说道,“老大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秦桑冷嗤一声,眉目凉淡地扫过K,沉默了几秒,拿出手机就拨下了周旭尧的号码,他倒是很快便接了起来。 “有事吗?”淡漠的声音,无法分辨情绪。 “我要带秦扬出门一趟。” “秦扬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出门。”他说的冠冕堂皇。 秦桑冷着声音,不客气地说道,“周旭尧,你已经无耻到要玩软禁的把戏了?” “我说过,我不希望你再跟陆禹行见面。” “周旭尧!” 若说这个世界上什么人最可恨,大概就是遇到有理也说不清的人。 “我没有没收了你的手机,已经是很有人性了。” 秦桑咬着唇,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呼吸急促而沉重。 “你他妈的就是一个神经病!”怒得她一热血直冲脑门,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周旭尧不为所动,“乖乖在家。” 扫了眼她的脸,淡淡出声,“你露出一副我死了的表情吓唬谁呢?” 拿着被挂断的电话,秦桑第一次深切地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而感到后悔,若早知道会变成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她一定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 夜色深浓,港城某高级会所里,光线暧昧,名流富贵云集。 陈眠从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和温绍庭结束了通话,往她所在的包厢走,看见了一些习以为常的场面。 一个包厢的门敞开着,门口上站了一男一女,正在撕扯不清,确切的说,是一个上了点儿年纪的老男人死死拽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走廊的光线昏暗,隔着一小段距离,瞧不太清楚两人的脸,逐渐靠近,陈眠本笔直的要越过他们,结果两人拉扯的时候,女人撞到了她。 “你放开我!” 陈眠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墙壁刚站稳,便听见那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叫了出来。 隐约熟悉的声音,仿佛在哪里听过,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好巧不巧,那个女人是江妤琪,两人也谈不上多么熟悉,只是在秦桑生日的时候,在西井别墅见过一面,知道她是纪家不为人知的养女,仅此而已。 两个人压根没有注意到他们撞到了陈眠,仍然在拉锯着,只听见男人用几度轻蔑不屑的口吻说道,“来都来了,还装什么冰清玉洁!” 既然是熟人,陈眠自然是不能视而不见了,陈眠走了过去,隔着仅仅是一步的距离,她看见江妤琪的脸色泛着一层潮红,眼底泛着潮湿,惨兮兮的模样十足一个无力的小兔子。 还真大是,极度能勾起你一些男人变态的心理。 “林总,你好。”走近了,陈眠才发现这个男人也是她认识的人,是中鹏影视的副总,在沈易航的引荐之下,有过几面之缘。 这个林总名声不好,早已经不是什么鲜闻,依仗着自己是中鹏老总的舅舅这个名号,在中鹏也就是挂了一个职,成天游手好闲,跟娱乐圈里的好几个一线女明星都有不正当的关系。 有些人是自愿跟着他,而有的,是他使用了不正当的手段逼得她们不得不投降。 听到有人叫自己,林总一脸不满地扭过头,正要骂人,看见陈眠那张清丽的面容,立马堆满了笑容,“陈总监,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陈眠笑得疏离浅淡,“是啊,很巧,正好是跟客户来这里碰面,沈总也在,要过来打个招呼吗?” 陈眠如今的身份早就今非昔比,这个林总当初也打过她的注意,不过没有得逞便是,现在陈眠嫁给了温绍庭这样的人物,他更是不敢随意得罪。 端着笑,带着些讨好的味道,“不了不了,既然你们是和客户一起来的,我就不打扰了,等改天有时间,再约。” 陈眠精致的脸上噙着淡笑,颔首附和,“也好。” 而后她看向了一旁怔楞住的江妤琪,装做意外地道,“妤琪?你怎么也在这儿?” 江妤琪很快便反应过来,知道陈眠这是要给她解围,笑得苦涩,“是啊,这么巧。” 听到她们的对话,林总的脸色一僵,在橘黄色的光线里,有些难看,“陈总监和江小姐认识?” “嗯,我们是好朋友,”陈眠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们也有一段时间不见了,林总介意我带她走吗?” 林总的心底自然是不乐意,然而又不能拒绝,只能应声道,“自然可以,没事没事。” “那谢谢林总了。” 跟着陈眠一直往前走,拐过长廊的一个角落,江妤琪双腿一软,无力地跌坐在了地板上。 “你没事吧?”陈眠奖状忙伸手去扶她。 江妤琪虚弱地笑了笑,“陈小姐,谢谢你,可以麻烦你送我去医院吗?” 陈眠没有犹豫,拿出手机拨下了沈易航的号码,包厢里面很吵,打了两遍沈易航才接起来,陈眠三两句就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沈易航很快便赶了过来。 把江妤琪和陈眠送上出租车,他又折了回去,由陈眠负责送江妤琪去医院。 纪卓扬匆匆忙忙赶到医院,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陈眠坐在床边上,笔直的走了过去,视线落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江妤琪脸上。 陈眠率先打破了沉默,“医生说她没有什么大问题。” 事情的经过,在刚才通知他的电话里,已经简单地描述过,陈眠也不再重复。 纪卓扬这才将视线调到陈眠的脸上,声音淡漠,“这一次,谢谢了。” 陈眠起身,宠辱不惊,“不客气,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再见。” 只消一眼便能瞧出,纪卓扬也是属于寡言的那一类男人,见陈眠要走,也仅仅是颔首而已。 不过,在陈眠的步伐迈出去之前,他微凉的声音淡淡地传了出来,“这个人情,我会记住,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陈眠没有回头,扯了扯唇,“我帮她并没有什么目的,只不过是因为她跟秦桑的感情似乎还不错。” 若不是因为秦桑,陈眠大概也不会认识江妤琪,更别说今晚会帮她了。 …… 五天后。 秦桑被周旭尧软禁了五天,说是软禁,其实跟之前的那种生活状态没有太大的区别,毕竟她若没事,也不会出门。 只是潜意识地感受是不相同的,尤其是秦桑一直都想带秦扬出门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秦桑唯一能采取的态度,就是把周旭尧这个大活人视作透明,不管他说什么,也充耳不闻,闷声不吭,而周旭尧也丝毫不介意她的态度。 晚上,周旭尧喝得烂醉如泥被K搀扶上了楼,听道敲门声,秦桑还以为是保姆,拉开门一股酒味扑来,醺得她下意识地皱眉。 K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道,“太太,老大喝醉了。” 秦桑,“……”关她什么事? “我扶他进去。” 秦桑挡在门口上,“他睡隔壁房间。” 这几天都是如此,两人没有同睡一个房间,而周旭尧也很自觉,出了偶尔进来主卧室,他一直都睡在隔壁房。 “现在他喝醉了。” “所以?”秦桑不打算让步。 一旁的保姆也早就想让这两个人和好,于是也出声帮腔,“太太,先生喝醉了需要人照看一下,你就让他回房休息吧。” 秦桑杵在门口上抿着唇,半天也不吭一声,沉默了良久以后,侧开了身,让K扶着他走了进来。 “阿姨,你给我整理另外一件客房,我过去睡。” 保姆看着秦桑,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手,低声道,“太太,先生这是想要跟你讲和,你何不趁着这个机会跟先生和好?” 讲和? 秦桑狐疑地看了一眼保姆,“你的意思是,周旭尧装醉?” 保姆一愣,忙不迭地否则,“不是,我只是觉得先生一定是想跟你和好。” “……” “而且你打算一直这么下去?有问题,一定要沟通才能解决,你一直不理会先生,他就会把你盯得越紧,对你限制越多。” 保姆到底是过来人,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不过见识倒是不少,说起道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秦桑并没有什么很大的触动,不过,保姆倒是提醒了她一点,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周旭尧会把她当成一个笼中鸟豢养着,她的所有行动都会被限制。 她要这么一直被他捆着,一直这么相互折磨痛苦下去? 再三犹豫,在心底偷偷权衡了一番,秦桑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抬步走了过去,“你下去吧,剩下的我来。” K有些诧异地斜睨了她一眼,秦桑淡声道,“还是你想留在这个房间照顾他?” 闻言,K沉默地退了出去。 秦桑转身去浴室拧了一天湿毛巾出来,站在床边上,居高临下盯着男人清俊的面庞看了半天,深呼吸一口气,带着几分发泄的意味将毛巾覆盖住他的脸,用力琪擦拭,仿佛要将他的脸给搓掉一层皮。 忽然,她的手被抓住,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有种别致的性感,“你这是在照顾我,还是打算谋杀我?” 抓住她的手连带毛巾也拿了下来,浓眉之下,那双清明的眼睛,寻不到一丝喝醉的颜色。 秦桑骤然蹙眉,挣脱了他的手,声音跟着冷下来,“你装醉?” 周旭尧衾薄的唇勾出一道浅浅的弧痕,不答反问,“为什么愿意留下来照顾我了?” 不知是否是灯光的缘故,他的表情竟然透着一股温柔的味道,心底触动了一下,她抿着唇,过了好几秒才开腔,“既然你没醉,那我就不用留下来了。” 她说着,用力将毛巾扔到他的脸上,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一个遒劲的力道给拽得倒在了他的身上。 “周旭尧!”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她尖叫了一声,想要爬起来,却被他扣住了腰肢,将她牢牢锁在了他的身上,动惮不得。 “你放开我!”秦桑抬起头,怒瞪着他。 “我们讲和吧。” 第282章 这几天,他分明就是禁止了她外出,唯独一次外出,也是她要把秦扬给送回疗养院,他再三犹豫之下才同意。 不过秦桑真的猜不透他,禁止她跟陆禹行见的人是他,最后又为什么要允许陆禹行进入西井别墅,既然让他们见面了,又为什么要跟自己闹脾气。 太多莫名其妙地方,把她整个人都搅乱得快要疯了。 “桑桑,别闹了,我们和好,嗯?”他又重复了一遍。 秦桑好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良久过后的沉默,淡声应道,“好。” 如他所愿的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清俊的脸终于溢出了温和的笑,深邃幽暗的眼眸,无法得看出他是否真的醉了。 脖子上被男人微凉的手勾住,拉着她的脸压下来,带着浓郁酒味的吻铺天盖地而来,温柔的动作,令人无法自持地沉沦再沉沦。 秦桑柔顺地闭上了眼睛,主动回应了他,心底却是疼得无以复加。 …… 次日清晨,阳光从窗户落了进来,一路铺到了床边上。 秦桑睁开眼,模糊的视线触及了男人的脸庞,脑袋有短暂的空白,好半响才回想起昨晚的事情。 周旭尧整个脑袋都睡搁到了她的枕头上,睡得香沉,呼吸均匀平稳,秦桑盯着他紧闭的双眼,视线描绘过他的五官,怔然出神。 周旭尧并不是一个贪睡的人,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里,他几乎都是比秦桑要起来得早,往常这个时间点,他早就不在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遇到。 秦桑动了动,方才意识到他的手臂堂而皇之地压在她的腰上,将她环在了怀里。 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臂移开,担心会吵醒了他,连鞋子都没穿,秦桑蹑手蹑脚地正要离开卧室,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却骤然响了起来。 周旭尧被惊醒了过来,睁开眼便看见秦桑一副惊吓的表情,两人均是一愣。 两人昨晚上虽然握手言和,然而那是在他酩酊大醉的情况下,秦桑完全不知道他到底还记不记得,于是十分尴尬地站在原地上,进退不是。 周旭尧从床上坐了起来,被子从他的身下滑落,露出他肌理分明而结实的胸膛,他伸手摸过手机,看也不看便接了起来。 秦桑不清楚是谁给他打的电话,只听见他说,“嗯,我会晚点过去。” 揣测,应该是容旌。 挂掉电话,他动作利索的掀开被子,长腿下地,一步便来到了她的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秦桑微抬着头,心头莫名的感到一阵紧张,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揪住了衣摆,呼吸也放轻了下来。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扣住她的下巴,低头便碰上了她的唇,只是轻轻地印了一下,不带任何情|欲的味道,“早安。” 他说。 低沉的嗓音还有清晨刚睡醒的沙哑,别致的性感。 秦桑眨了眨眼,神色呆滞地回应他,“早。” 见她呆呆傻傻地的模样,他淡淡的一笑,“怎么?傻了?” 不是傻了,而是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他阴晴不定却始终冷冰冰的态度,现在骤然一边,她感到了无所适从。 周旭尧的视线落在她白润饱满的脚丫上,眉头轻轻一蹙,“地板凉,大清早的别光着脚。”话音落下,她已经被他腾空抱回了床上。 受宠若惊,大概说的,就是秦桑此时的心情。 洗漱换衣服,一直等到他重新出现,秦桑整个人仍然处于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里。 周旭尧一边扣着衬衫的扣子,一边抬步来到她的跟前,很寻常地将手中的领带递给她,“帮我系领带。” 秦桑盯着眼前好看的手,沉默了好几秒钟才接了过来,她双腿跪在床上,周旭尧自然而然地弯下腰,配合着她的动作。 两人靠得很近,秦桑隐约闻到男人身上须后水的清新的味道,空气里流动着几许暧昧的暖流。 “怎么这么安静?”周旭尧垂眸,睨着她长而微卷的浓睫,淡淡出声。 秦桑手指的动作僵了一下,默了默,她抬眸迎向了他的目光,“昨晚上的事情,你还记得?” 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她甚至能瞧见他褐色的瞳孔里自己的模样。 周旭尧注视她白净无暇的容颜,眉梢轻挑了一下,“你是说我吻了你的事情?” “……”秦桑抿着唇,他的脑袋就只能记住这种事情? 见她露出不满的表情,他凑了上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你想出去就出去,不过——” 秦桑刚要松一口气,却又因为他的转折词心脏都被提到了嗓子门上,神色紧张。 “不要单独去见陆禹行,嗯?” 她漆黑的瞳孔骤然一阵收缩,快速应声道,“我知道。” “嗯,乖。”他满意地一笑,微凉的唇瓣在她光滑的脸蛋上辗转浅啄,低声道,“公司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 领带系好,她松开手,“嗯,你去忙吧。” 在霖市出差的时候,他一直在反复地思考,想着他们该何去何从,最终得出的结果,只有一个,他不想让她走,也已经受够了两个人生活在一个屋檐却如同陌生人的样子。 秦桑的脾气有多犟,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想让她主动低头求和,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所以,只能他先妥协。 不过,他是先提出了讲和,然而她的态度变化得太快,反而是让周旭尧感到有些违和,锁住她的视线,又问了一句,“为什么忽然这么听话了?” 按照她以往的性格,她不应该这么容易妥协。 秦桑心脏倏地绷紧,呼吸也紊乱了几分,她扯着唇,眉目温淡,“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觉得累了,继续跟你闹下去,我也并不会好过。” 从她的脸色都能瞧出她的疲倦感,周旭尧倒也是接受了她这个理由。 “等公司的事情忙完了,我们出去旅游一趟,怎么样?”他忽然提议。 秦桑怔了怔,轻快的应声,“好啊。” “想去哪里,你来决定。” “嗯。” …… 软禁令被解除,秦桑反而没有出过门,和周旭尧的关系破冰以后,相处得倒是勉强算是融洽。 这天晚上,周旭尧在书房忙完以后回到卧室,秦桑正好在吹头发,他上前,从她手里接过了电吹风,主动帮忙。 秦桑抬眸从梳妆镜里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忙完了?” “嗯,”男人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漫不经心地开口,“想好要去哪里旅游了吗?” 秦桑被他的问题给问住了,这段时间,她的脑子一直都在谋划着其他的事情,那天早上的对话,她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还没想好?” “嗯,也没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她说的也是实话,在外面流转了几年,对于外出这种事情,她的性质并不高。 “那就等你想去了再去。”说罢,他放下手中的电吹风,从她的身后俯身便将她抱了满怀。 猝不及防的亲密,秦桑蓦地一阵心悸。 男人的唇落在她的耳根后,温热暧昧的气息轻轻拂过,低醇的嗓音轻声呢喃着她的名字,“桑桑。” 秦桑全身的毛孔倏地竖立起来,紧张得毛细管也骤然扩张,她绷着身体,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 男人性感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薄唇有意无意地蹭着她的脖子上光洁的皮肤,带起一阵轻痒,秦桑的喉咙发紧,下意识地抓住了他圈在腰上的手臂。 “今晚给我,嗯?” 秦桑的视线落在镜子里,将男人眼底的颜色瞧得一清二楚,脑子顿时乱糟糟的成了一团麻线,她想要开口拒绝,但意识里很清楚,这个男人已经忍了多久。 然而,不等她应声,他已经从后抬起了她的下巴,低头就吻了下来。 根本就容不得她拒绝。 恍惚之中,秦桑隐约觉得周旭尧跟以往不同,攻势一波接着一波,她无暇专心地思考他那幽暗得深沉的眼底那抹情绪,到底饱含了一种什么的感情,被他拉着一同沉下了汹涌的浪潮之中。 他要得很凶很狠,直到她哭着求饶,他才放过了她。 ……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身侧的床铺是空的,周旭尧早就不在了。 空气里隐约弥漫着暧昧的气息,证明过昨晚发生的一幕幕。 秦桑躺在床上,眼神呆滞地盯着天花板怔怔出神,过了好久才拖着疲倦的身体进了浴室。 热水蔓延过身体,舒服地闭上眼睛。 倏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睁开眼睛,终于发现到底昨晚不对劲的地方了,从浴缸了爬起来,随手扯过浴巾裹着身体折返回卧室。 垃圾篓里除了几团纸巾,什么都没有。 昨晚上,他没有使用计生用品,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秦桑的脸色有些难看。 两人刚结婚的时候,也曾提过关于孩子的问题,当时她表示不想要孩子,而周旭尧大概也并没有多想要,所以每次都会很主动的采取措施,从来没有让她费心过。 可是昨晚上,他没有,秦桑敢肯定,他不是忘记了,而是故意的,他想让她怀孕! 而这背后的目的,即便他不说,她也能明白。 一想到有可能怀孕,秦桑便感到一阵的惊悚,幸好她及时发现了,否则到时候真的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家里除了套子,并没有食用的临时救急的药,秦桑没有犹豫,换了一身便下楼。 “太太,你醒了,你想要吃什么?我马上去给你准备。”保姆见到秦桑从楼上下来,展开笑颜,心情看着十分愉悦。 秦桑手里圈着车钥匙,“不用了,我要出门一趟。” “太太要出门?” “嗯,”秦桑站在玄关上换鞋子,“晚饭之前我会回来。” “需要让司机开车送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出去。” “那你自己小心点。”保姆叮嘱了一句。 然而,让秦桑感到几分意外的是,她出门,K也没有跟着她。 秦桑在心底自嘲一笑,一夜春宵,换去她更多的自由,她该庆幸自己没有白白牺牲吗? 从别墅出来,秦桑直接就去了药店。 计生用品上面的商品琳琅满目,她也是第一次来买这种东西,一时间无从下手,站在货架上看了又看。 她毕竟还是很爱惜自己对身体,这种药她也仅仅吃过一次,而且那一次也是陈眠在医院找医生给她开的,所以她现在不知道哪一种对身体的副作用能够小一点。 药店里的售货员见她在那徘徊着,于是好心地上前,“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秦桑看了她一眼,“我想买事后药,不过不知道哪一种会比较好。” 售货员挂着职业的微笑,从货架上拿了一盒地给她,“这个是72小时以内都会有效的,不过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这种药物能不服用,最好就不要服用。” 秦桑淡淡地一笑,“谢谢。”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昨晚上,只怕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日子,周旭尧只怕会继续这样下去。 目前的情况看来,若是她提出不要孩子,只怕又会引起他的疑心。 然而,她也总不能一直这么服用这些药。 心思复杂地结完账,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推开药店的门,结果就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手中的袋子掉在地上,东西散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还不等她道歉,对方已经连续说了好几声对不起,同时伸手去帮她捡东西,看见药盒子上的字,明显一怔。 秦桑揉了揉肩膀,低下头,怔了怔,“妤琪?” 蹲在地上的江妤琪闻声一怔,抬头便看见了秦桑,眼底也有着意外,“桑桑,是你。” 秦桑的目光落在她手里拿着的盒子上,江妤琪意识到,忙把东西放进了袋子里,递还给她,“抱歉。” 秦桑微微一笑,并没有任何闪避,坦然道,“你怎么在这里,身体不舒服吗?” 江妤琪的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她抿着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响以后,淡淡说道,“其实,我要买的药跟你的一样。” …… 底下停车场。 车窗响起一阵声音,秦桑转头便看见陈眠俯身靠在车窗前,她降下车窗,“有空出去?” 陈眠挑了挑眉,绕到另外一侧,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一边扣上安全带,一边问道,“现在没人跟着你了?” 秦桑熟练地发动引挚,缓缓从车库里开了出来,“嗯,大概是最近我听话了。” 周旭尧看她看得紧,秦桑虽然不说,陈眠也隐约能明白些什么。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高温的夏季已经走完,湛蓝的天空清风微噪,令人感到舒适的温度。 秦桑开的是敞篷,所以能很好的感受到这种宜人的天气。 陈眠侧目看着秦桑精致的脸蛋,淡声问,“要带我去哪里?” “兜风。” “大小姐,我没有你那么轻松。” 秦桑挑眉,“就算是机器人也要休息,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女人,适当的放松一下,更能提高工作效率。” 秦桑今天是一身休闲的服装,朴素却很有质感,即便如此简单的装束,也不会损坏半分她的美,风刮起了她的卷发,凌乱反而衬得她多了几分英气的性感。 一段时间不见,陈眠隐约觉得她又变了,确切的说,是变得沉稳了许多。 秦有天过世的打击对秦桑来说一定很大,不过由始至终,陈眠也没发现她又太多悲伤的情绪表露,越是这样淡定,越是令人觉得不安。 “最近还好?” 秦桑没有看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的路况,“你指哪方面?” “全部。” “都挺好。”她淡声应道。 都挺好,那就是都不好。 “周旭尧和陆禹行,这个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办?”面对她敷衍的回答,陈眠也很无奈。 秦桑扯着唇笑了笑,“你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 “选择陆禹行,还是选择周旭尧?”陈眠抬手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亦或者是,两个都不选?” 秦桑沉默了下来,良久没都吭声。 陈眠又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秦桑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用力收紧,徐徐缓缓地开口,“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个事情,”温淡的声音跟她眉目上的色调一致,“要怎么样才能离开,带着秦扬一起离开……” 陈眠有些意外,转念又觉得在她这种想法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我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头绪,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她自己一个人还好说,然而要带上秦扬,只怕连港城都没有走出去,她就被抓回来了。 陈眠心细细腻,再者她对秦桑了解较深,忽然说道,“如果你想带着他一起离开,我也会想办法帮你。” “能行吗?”秦桑低低的声音,几乎被风吹的听不见。 陈眠也沉默了,毕竟目前的情况是,陆禹行在虎视眈眈,而周旭尧也盯得很紧。 她转头,不经意地瞥见了前面的盒子,伸手就摸了过来,眉头顿时蹙紧,转头睨着秦桑,“你吃这种东西?” 秦桑双手握着方向盘,斜目瞥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道,“他没做措施,我只能用这种办法补救了。” 陈眠将盒子扔了回去,单手撑在车窗上,“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年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秦桑懵住。 见她一脸费解,陈眠补充说明,“你现在专心应付好周旭尧就行,秦扬那边你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 秦桑来找她,就是想要陈眠给她出个注意,并不打算把她牵扯进来,“你知道,我脑子没你的好使,如果你有什么主意的话,直接告诉我,你别掺和进来。” 陈眠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脸颊,“说什么荤话,我想到办法没有我,就凭你这个脑袋能行得通才见鬼!” 秦桑吃痛地叫出声,“我是不想你被他们找麻烦。” 陈眠轻嗤一声,“你放心,他们想找我麻烦,也能有本事才行。” “……” “倒是你,注意下自己的身体,这种玩意吃多了有害无益。” “嗯,我知道。” …… 秦桑端着咖啡,抬手推开书房的门。 一眼便看见周旭尧坐在办公桌后,桌面上的电脑屏幕反射着荧蓝的光,他低着头在翻阅着资料。 听见动静,他的视线从桌面上离开,朝她投了过去,“还没睡?” 秦桑走上前,把咖啡放在他的面前,“嗯,有件事想跟你谈谈。” 其实只要她愿意,周旭尧这种性子还是有迹可循的,她从多次实践中总结了经验,有事主动找他商量,通常情况下他都会认真思考,不会乱发脾气。 不过秦桑现在是心有惴惴的,已经她要说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说,已经成为了一种禁忌。 周旭尧挑眉,端起咖啡低头浅啜了一口,“什么事?” 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毕竟她都主动冲泡咖啡来讨好他了。 “你先跟我保证,你听了不会生气。”小心翼翼地开口。 周旭尧眉微微挑动了下,脸上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动作优雅地放下杯子,波澜不惊地道,“看来你要说的事情会让我很不高兴。” 秦桑咬着下唇,垂下了眼帘,那表情有些委屈可怜,令人心生不忍。 默了几秒,他淡淡开腔,“说来听听。” 挑起视线,谨小慎微地低声道,“你不会生气?” 周旭尧溢出医生低笑,“好,不生气。”瞧着她现在这副模样,他大概是有气也发不出来吧。 秦桑绞着手指,语速缓慢而清晰,“我想回盛兴上班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书房里的气氛果然就变了。 不安地睨着男人脸上隐晦的脸色,分辨不出喜怒,她轻声解释着,“我现在毕竟还在公司任职,前些时间受伤了没有去上班,现在已经好了,还一直不露面的话,有些说不过去。” 回盛兴集团上班,代表着会时常跟陆禹行碰面,这一点,他并不乐意见到,而秦桑主动提出这种要求,更是让他心生疑虑。 久久得不到回复,秦桑按捺不住了,眉眼冷淡了几分,“你跟我和好了,该不会还在质疑我跟陆禹行的关系吧?” 周旭尧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沉思,须臾,他波澜不惊地说道,“你要回去上班没有问题,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喜欢你跟他单独见面。”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度。 第283章 盛兴集团。 秦桑出现在公司的里,引起了不少的骚动。 她因伤请假这个事情,实际上并未给所在部分造成多少麻烦,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是顶着一个头衔而已,她没来上班,大家也根本就没有觉得她任何不适应,反而是她突然出现,令人心有戚戚。 秦有天过世以后,公司内部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陆禹行,另外一派,自然就是支持秦桑,只是支持秦桑的这些人,大概也都是各自心底有着盘旋,毕竟秦桑对经商管理这种事情,毫无天赋。 现在,整个盛兴集团,都可以说是掌控在陆禹行的手中,对此,秦桑并未感到愤怒或者不满。 这个公司,他要的话,她给他也无妨。 秦桑一边淡然地跟人打着招呼,一边走走进了属于她的办公室。 这段时间没来上班,办公室里的东西也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只是蒙了一层淡淡的灰层,内部的空气也略显得紧闷。 她抬步走到窗户边上,拉起百叶窗,外面的太阳光线霎时倾泻而入,偏白风格的办公室骤然一亮。 把窗户打开,微风灌进来,将室内的窒闷驱散,秦桑便依靠在窗户边上,俯瞰着大厦地下如蝼蚁般来来往往的人群,以及路面上车水马龙的车辆。 低头沉思间,有人敲门。 “进来。”她应了一声,同时转过身体,便看见一个穿着保洁服装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上。 保洁员工对于公司上层的人都不太了解,对着秦桑也仅仅是毕恭毕敬地说道,“组长让我过来打扫。” 秦桑正要开口说话,办公桌上的内线骤然响了起来,她打了个手势,示意保洁员工稍等,接起电话,“喂。” “小姐,我是席助理。” 秦桑重新回来上班这个事情,陆禹行并不知道,不过这会儿估计已经传到他上面去了,她淡淡开腔,“席助理,早,有事吗?” “陆总让你上来总裁办公室一趟。”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上去。”秦桑仿佛早料到会如此,表现得很平静。 挂了电话,她朝保洁员工道,“我出去一下,这里就交给你,擦干净就行,不用喷清新剂,另外,这些绿色的植物盆栽全部给我换上新的。” 她对空气清新剂有点敏感,所以提别交代了一下。 “好的。” 办公室外面,一群女人围起来在窃窃私语,见秦桑出来,瞬间鸟作群散,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低头假装忙碌,秦桑目不斜视笔直地走向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有人陆陆续续从里面走出来,同时还不忘记跟秦桑打招呼,秦桑得体地虚笑着,或颔首回应,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站在里面。 凌菲。 彼此四目相对,各自的眼神都是清冷疏淡,秦桑顿了顿,抬步优雅迈了进去,抬手摁下总裁办公室的楼层。 电梯里,四面墙壁都擦得一尘不染,人影倒映在里面,人脸的轮廓也能瞧得分明。 秦桑因为腿伤的缘故,所以穿的是平地鞋,身高比凌菲高出一截的她,今天跟踩着高跟鞋的凌菲站起一起,正好在同一水平水线上了。 逼仄的电梯里,沉默的气氛蔓延着。 凌菲站在秦桑的身后,盯着她俏丽挺直的背影,那是一种她无法企及的倨傲气场。 她主动打破了这沉默的氛围,“我跟陆禹行已经离婚了。” 眼角的余光落在电梯壁上,陌生而疏离地彦眼神,连同声音都没有任何波澜,“是吗?恭喜。” “你不好奇,我跟离婚,为什么还能在盛兴集团上班?”凌菲又道。 绯色的唇勾出一道浅浅的讥嘲,秦桑有条不紊地开口,“你是护士专业毕业,而且在药制方面也颇有了解,盛兴集团的旗下的制药分部,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秦桑由始至终都没有打算把目光转过去,“我们盛兴集团一向都秉承着招揽贤才不问出生的宗旨,你能站在这里,证明你有这个本事。” 人人都说秦桑愚昧无知,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精致花瓶,可是眼前这个女人,说起教来一套套,从容不迫的气场,根本就不是一个没大脑的女人能说出来的。 到底是接受过这一方面教育的人。 凌菲笑了笑,阴阳怪气的说道,“那你觉得,你也是凭自己的本事坐上这个位置的?” 秦桑哂然一笑,绝美的脸庞绽放出完美无瑕的笑靥,“当然。” “凭着自己是秦家的千金,一无是处地坐在位上,你也不会感到心虚,我倒是长见识了。”凌菲的语气不是那么有滋味。 秦桑不以为然,“我是秦家的女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难道你敢说,这不是我的本事?我的本事就是投了一个好胎,不巧,我这个本事,你没有而已。” 她从不会隐瞒自己是秦家千金大小姐这个身份,所谓人各有命,她不认为靠着自己的家世试衣间多么羞愧的事情,她以家为荣,物尽其用,很奇怪? 那些成天嚷嚷着凭自己本事不依赖自己家世背景的人,才是真正的虚伪,分明也承受了那种优先待遇的庇荫,还装清高。 在秦桑看来,凌菲就是那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一种病态心理。 “陆禹行那天给你的东西,你没看?”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恰在此时,电梯停了下来,电梯门打开,秦桑面无表情地道,“你到了。” 凌菲咬了咬牙,从她身后走上来,越过她身侧的时候,有蓦地顿住脚步,“秦桑,你也看到那份亲子鉴定书了,所以你应该知道,我之所以还能留在这里,就是因为那层身份。” 秦桑终于侧目瞥向了凌菲,漆黑的眼底,不带一丝温度,仿佛淬了冰渣子的声线,不轻不重的语调,“凌菲,厚颜无耻也该有个限度,聪明的话,在我动怒之前闭上你的嘴巴。” 凌菲心底骇然地对上她的凉薄的眼眸,喉咙被梗了一下。 “即使你否认,也改变不了那个事实,我就是你爷爷的女儿。” 说这话的时候,凌菲心底的不安如浪潮万丈倾覆而下,刻意掩饰的惊慌,还是不经意地从眼底闪过。 秦桑定定看着她,沉默着,那犀利冰冷的视线,几乎要将她的身体凿出一个洞来。 啪的一声,凌菲的脸被打得歪向了一侧,她整个人都懵了,一时间忘记了所有的反应,捂着脸颊,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桑。 秦桑微微眯着眼眸,语气轻蔑不屑,“一个婊子生下来的女儿,果然也是什么好货色。” 正巧有几个员工从另外一部电梯里出来,看见了这么一幕,既是震惊又是兴奋,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没有保持沉默。 凌菲咽了一口唾沫,余光瞥见有外人的影子,生生把心底翻滚的怒火强行给压了下去,咬了咬唇,泫然欲泣地转身匆匆忙忙地逃离了现场。 秦桑面不改色地抬眸淡淡扫过那几个人,把他们吓得同时错开了视线,你推我拥地离开。 抵达顶层总裁办公室所在的楼层,秦桑刚步出电梯,席助理便迎来上来,“小姐。” “陆禹行呢?”直言不讳地称呼他的名讳,疏离而寡淡。 “陆总在办公室里等着你。” 秦桑抿唇,抬步朝办公室的方向走了几步,又蓦地顿住,“席助理,麻烦你给我泡一杯咖啡,我要黑咖啡,谢谢。” “好的,我麻烦给你准备。” 推开办公室厚重的门,一眼便看见陆禹行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冷贵出尘,气质不凡,如同主宰世界的神。 秦桑想起自己答应过周旭尧的话,不单独跟他见面,站在门口处踌躇了几秒,毅然决然地把办公室的门彻底推开,尔后走了进去。 陆禹上手里捏着钢笔,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钢笔冰凉的外壳,立体的五官上没有任何表情,唯独一双眼睛深沉晦涩。 一瞬不瞬盯着她。 秦桑走到那一组沙发上坐了下来,抬手扯了扯裙摆,方才慢条斯理地抬眸转向他,“找我有事?” 陆禹行微眯了下眼睛,忽然从办公桌后站起身,绕过办公桌,笔直走到了她的跟前,“我还以为你不会上来。” 一如既往寡淡的声音自她的头顶传来,却又隐隐含着某种不知名的感情。 秦桑的视线顺着他笔直的腿一点一点往上移到了他立体俊美的五官上,脸上堆着一层假笑,“怎么会?你是我的上司,上司的命令,我自然是不得不从。” 上司? 男人的眼神又冷了几度。 在她的心底,他的身份已经从亲属关系降级道上下属的关系了? 眉宇轻皱,在她身侧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秦桑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长腿一跨,坐到了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陆禹行被她这个举动刺了一下,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平静地出声,“我找你不是为了公事。” 正在此时,敲门声传了过来,席助理站在门口处,“我给小姐送咖啡。” 陆禹行淡淡说道,“进来吧。” 席助理把刚煮好的黑咖啡端到了秦桑跟前的茶几上,很识趣地退了出去,正要顺手关上门,却被秦桑拦住,“席助理,不用关门。” 握着门把的手顿住,席助理怔在了门口处,下意识地朝陆禹行投去询问的目光。 陆禹行没有回头,他只是平静看着秦桑,“关上。” 陆禹行才是最大的BOSS,席助理自然是听从他的吩咐,而秦桑只能冷着一张脸,愠怒隐隐。 黑咖啡的香气在办公室里弥漫散开,融化在空气中,秦桑看着他,没有马上离开,因为她知道,不把话说完,他不会让她离开这个办公室。 白皙的手端起咖啡,优雅地低头轻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顷刻间便麻痹了她的味觉,这个味道,比那些中药还要苦上几倍,秦桑下意识地蹙了一下眉。 陆禹行的视线落在她净白的脸庞上,“你什么时候喜欢喝这么苦的东西了?” 她的喜好和厌恶,他自然是一清二楚,黑咖啡这种玩意,她是绝对不会碰的。 秦桑放下杯子,轻描淡写道,“人的喜好总会变,没什么好奇怪。”话里隐含着另外一层意思,也再明显不过,“有什么事情麻烦你简单说,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想公私不分。” 公私不分这种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实在是没有说服力,甚至莫名严肃的令人想发笑。 而陆禹行当真就是轻笑了一下,稍纵即逝的笑声,又淡又快,“我已经跟凌菲办理了离婚手续,因为你爸刚过世不久,公司情况也不是很稳定,所以暂时不会对外公布。” 秦桑,“……” 感情特意把她请上来,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个事情? 眉目凉薄地睨着他,“说完了?” “私事是这个,另外还有公事。”盯着面前五官标致的女人,眉梢到唇角都被冷漠所包裹,他的眼睛看上去也变得诡异暗沉,像是透不进光的深海,深不见底,“最近在安城那边收购了一家制药公司,需要重新调整管理,公司决定派你过去。” 所以,是要把她调离港城,外派出差? 秦桑倒是对他这个提议感到几分意外。 讲真,离开港城,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毕竟不用面对他和周旭尧,怎么想都是一件划算的差事,不过,她不是很明白他的意图—— “如果我没记错,凌菲现在是制药部的总监,为什么不派她过去,而是让我这个一无所知的人去?” 他就不担心她把事情全给搞砸了? 陆禹行摸过打火机和香烟,摁下打火机,蓝色的火苗跳跃着,白色的烟雾便徐徐笼罩住他深邃的五官,“你是作为我的助手之一跟过去。” 秦桑大致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跟你一起去出差。” 这种时候,还能做得出这种决定的人,大概也只有他。 秦桑的脑子还没秀逗到会答应他,否则到时候周旭尧那个疯子又把她软禁起来了。 “我拒绝。” “这是公司,”陆禹行置若罔闻,“你刚也说了,我是你的上司。” 秦桑也懒得跟他周旋,“陪你出差,周旭尧不会允许,当然,我也不乐意。” “你现在就那么听他的话?”看着她坦然地承认周旭尧,陆禹行的心底隐忍动了怒,幽暗的眼眸愈发冰冷。 秦桑敛眸浅笑,“他是我老公,我听他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下一秒,眼前一道暗影落下,秦桑就被一股力道推倒在了沙发上,身上一重,顿时动惮不得。 “陆禹行!”她黑了脸,火大地瞪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你给我注意点你的身份!起开!” 陆禹行非但没起身,反而是低下头,冰凉的薄唇落在她的耳根上,低声道,“桑桑,我给你时间处理跟他的事情,但是我的忍耐力是有限的,别逼着我使用非常手段。” 这么暧昧的动作,让她觉得十分反感,但奈何又动不了他半分,“陆禹行,我今天敢回来这里上班,就想告诉你,我秦桑并不会怕你,别以为你能拿捏得了我,大不了就玉石俱焚!” 她的语气狠戾果决,没有丝毫退缩。 陆禹行听着她的话,反而失笑了,低沉阴冷的笑声在震动着她的耳膜,令人不寒而粟。 他低头盯着她的脸看了好半响,面上逐渐露出不善的暗色,手忽然就落在她衬衫衣领的纽扣上,他低声呢喃着,“玉石俱焚?” “陆禹行,你给我住手!”秦桑抓住他的手腕,却被他反手扣住压在了头顶着,形成了一个屈辱的姿态,“不是不怕我?嗯?” 说话间,他已经解下了她衬衫的第二颗纽扣,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柔顺的布料,女人白皙皮肤映入眼帘。 “陆禹行!”秦桑拔尖声音叫了出来。 而陆禹行也真的没有继续下一步的动作,只是,盯着她的眼神,阴鸷得如同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骇人。 秦桑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尧露出这种吃人的表情,呼吸也倏尔屏住,紧张的全身的毛孔都竖立了起来。 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男人微糙的指腹忽然摁在了她性感纤细的美人骨上,眸深如墨,“你还让他碰你?” 秦桑一怔,脑袋迟钝了好几秒才消化了他这句话的意思,顿时明白了几分。 “知道他跟凌菲有了孩子,凌菲是你姑姑以后,你竟然还让他碰你?”他低沉暗沉地重复着,像是魔怔了一般。 秦桑被吓得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了,她咬着唇,不敢说话,就是生怕一个不小心刺激到他兽性大发。 男人的阴柔冷鸷的脸庞又凑近了几分,带着烟草味道的气息喷洒下来,秦桑只想落荒而逃。 他扣住她的下巴,逼着她只能看着他,“桑桑,回答我的问题,这些吻痕,是他留下的,嗯?” “陆禹行,你讲讲道理。”秦桑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意。 “讲道理?”他呢喃着,“桑桑,当年你缠着我的时候,有跟我讲过道理吗?有吗?” 没有,当年是她死缠烂打,不顾他的意愿强行纠缠着他,逼着他习惯自己,接受自己的存在。 所以他现在是要以牙还牙吗? 秦桑脑子乱糟糟的,想着要怎么从他的身下挣脱,“陆禹行,这里是公司,你冷静点!” 冷静?他要怎么冷静? 现在亲眼目睹到这些暧昧的痕迹,再联想到她在周旭尧的身下承欢的画面,他整个人都要疯了。 漆黑的瞳孔骤变成一种残暴的红色,他猝不及防地张口便含住了她的脖子,辗转亲吻,那架势,就是要将周旭尧留在她身上的痕迹给覆盖过去。 秦桑彻底被吓到了,“陆禹行!你滚开!” 然而,任凭她挣扎呐喊,他也没有停止,吻得她生疼。 就在两人挣扎相斗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紧接着就是推开门的声音。 凌菲的声音冷静且冷淡,“陆总,很抱歉打扰了你。” 陆禹行的动作终于顿住,他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向了门口的方向,像是两道冰凌,要将凌菲刺穿。 凌菲被他的眼神扫得震了震,很快又恢复平静,淡淡说道,“博康药业那边的负责过来了,有些事情需要你出面才能解决。” 陆禹行的理智回笼,他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秦桑,这才发现她的眼底红彤彤的一片,没有哭,却显得委屈且可怜。 而且,她的眼底,还有不加掩饰的厌恶和痛恨,他的心口一阵窒闷钝痛,“桑桑……” 想要说一声抱歉,秦桑却沙哑着声音,冷冰冰地打断了他,“起开!” 他绷着脸,从她身上撤去重量,伸手要将她拉起来的时候,却被她一巴拍掉,尖锐地骂道,“别碰我!” 秦桑有些狼狈地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将被扯开的纽扣重新扣了回去,手的动作在颤抖着,整个过程有些费劲。 凌菲冷眼旁观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桑站起身就要离开,却又被陆禹行扣住了手腕,“桑桑……” 秦桑用力甩开他的手,同时端起了一旁的热咖啡,想也不想就朝他的脸上泼了过去,“陆禹行,你让我恶心透了!”说着又抬脚踹在了他的小腿上,“去死吧!” 陆禹行吃痛,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抬眸盯着她逃离的背影,一张俊脸阴沉得可怕。 秦桑经过凌菲身侧的时候,顿了一下,“谢谢。” 不管她如何厌恶凌菲,起码这一回,她十分感谢她的出现,阻止了陆禹行。 “我没打算帮你。”凌菲面无表情说道。 秦桑顿了一秒,“总之这一次谢谢你。” 办公室里恢复了平静,凌菲站在远处看着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低垂着头的陆禹行,眼底的嘲讽很浓,带着点儿落井下石的味道。 其实刚才席助理完全可以拦下她,不过他没有,大概是想要进来阻止陆禹行,却没有足够的勇气,正好她过来了。 实际上,秦桑就算被陆禹行怎么样了,凌菲也不会有半分同情,只不过,她另有打算,所以才会顺着席助理的态度推门走进来了。 她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出一抹浅笑,“陆总,客户还在等着。” 第284章 从陆禹行的办公室出来,经过外面的办公区时,几个秘书纷纷朝她投来了八卦的好奇目光,秦桑淡眸扫去,她们又倏尔低头。 搭乘电梯回到她所在的办公室室楼层,秦桑转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一尘不染的镜子里映着她白皙的脸蛋,白色的衬衫因为刚才的挣扎而起了皱褶,略显凌乱,秦桑的眼神冷了冷,抬手掀开衣领,微微侧过脸,发现脖颈上烙下了一枚深红色的痕迹。 手指轻触,有点疼,她皱着眉头,脸色很难看。 这吻痕的位置太过敏感,若是被周旭尧发现了,又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秦桑拧开水龙头,从一旁抽了几张纸巾沾了水,轻轻擦拭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举动到底有什么意义,大概只是想要心理安慰而已。 然而那里的皮肤被她擦拭得泛红了一片,陆禹行的气息仍然是驱之不散,她烦躁地扔掉那一团纸巾,双手放在水龙头下捧着水泼向了脸。 凉水冲刷,方让她觉得舒服了些许,浮躁的心情也渐渐沉淀下来。 …… 流言蜚语总是会不径而飞,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关于秦桑和陆禹行还有凌菲三人之间的纠缠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 虽然陆禹行和凌菲离婚的消息尚未公开,然而秘密这种东西,只要存在,总会有被公开的时候,在秦桑回来公司上班之间,她就已经成为了这一场三角关系的其中一角了,避无可避。 加之她早上从陆禹行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衣衫有凌乱的痕迹,即便她跟陆禹行也并未真的发生什么,然而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她那副模样,容易令人浮现联翩。 于是乎—— 秦桑插足陆总的婚姻,导致陆总和原配闹离婚,而原配夫人凌菲却只能忍声吞气,这样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甚至传进了她的耳里。 茶水间。 秦桑坐在角落的椅子里发呆,心情平静地听着那几个女人叽叽喳喳抑扬顿挫地讨伐她的声音。 “喂,听说没有,秦大小姐回来上班第一天就衣衫凌乱从总裁办公室里逃出来了,被总裁夫人当场抓奸了呢!” 当场抓奸?秦桑挑眉,确实是当场被抓,不过,她跟陆禹行并没有奸|情,这个说法有点欠缺妥当。 “嗯,我也听说了,而且早上的时候,她还打了总裁夫人,很多人都看到会了呢,总裁夫人都哭了!”另外一个女人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语气中自然是不乏轻蔑之调。 “我特知道!这个消息都在制药部那边传开了,大家都替总裁夫人鸣不平!” “唉!真不知道那些男人怎么想的,总裁夫人人又漂亮又能干,而且脾气也特别好,比秦大小姐那种徒有其表的花瓶,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怎么就都看上秦大小姐呢?我还以为总裁是个有内涵的人,没想到也跟那些俗不可耐的男人一个货色!”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男人吧,结婚的对象就会选择总裁夫人这种能干持家的好女人,但是小情人呢,一定会选秦大小姐那样的花瓶,够漂亮够骚!大概是床上功夫不错?” “哈哈!毕竟迷人的小妖精才能有心跳的感觉啊!” “咳咳——” 迷人的小妖精,这个词儿,引得秦桑被咖啡给呛到了呼吸系统,猛地一阵咳嗽。 那几个正兴在上头的女人,却是脸色青白地看着她,一个个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 秦桑动作优雅地抽过纸巾,慢里斯条地擦拭了一下嘴巴,尔后,唇瓣牵出了一道温柔的浅弧,精致的眉目笑容凉淡。 她站起来,笑得烟视媚行,“需要需要我教教你们怎么把男人?”顿了顿,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抚上下巴,微挑着眉,“毕竟当个迷人的小妖精,随便勾搭上一个像你们陆总那样的钻石男人,一辈子就吃穿不愁,不用在这里忍气吞声地上班,简直就是太幸福了,不是吗?” 几个女人哑口无言地看着秦桑。 瞧着她们青白交替的脸色,秦桑的笑靥愈发的灿烂,宛若一朵盛开的鲜花,迷人且妖艳,“不过你们的姿色,大概是不能像我这么厉害,可以嫁了一个贵公子,还能让陆总为我抛家弃子,这么一说,我倒是妖精中的极品了。” “那个,我们是在开玩笑的……” 见她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秦桑很和善地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你们的男人我也瞧不上,所以不会像打凌菲那样打你们,不用这么紧张。”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保证以后不会乱说了!”秦桑越是和善,她们越是感到惊悚,仿佛见了鬼一般。 盯着她们鸟作群散的背影,秦桑打心底感到不屑。 这些女人,无非就是自恃清高瞧不起她,同时,也十分嫉妒她。 “你这样诋毁自己,真的好吗?”门口忽然出现了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 秦桑抬眸望去,只见沈易航英俊斯文的脸上挂着淡淡的无奈浅笑,一双温润如玉的深眸凝视着她。 绯色的唇绽放出干净的笑容,“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易航靠在门边上,矜贵的气质展露无遗,“来约美女一起出去吃饭,怎么,有空吗?” 秦桑笑了下,“眠眠也来了?” “就是因为她来不了,我才过来的,怎么样?赏个脸?” 抬步朝他走了过去,“沈总都亲自来邀请了,我怎么敢不赏脸?” 话音落下,她挽上他的手臂,“我先声明,吃饭的时候我可不会跟你谈生意,别以为我会再饭桌上给你买人情。” 沈易航哑然,“放心,公事已经办完才过来找你的。” 回来上班之前,也从陈眠那听到了一些相关的消息,新图跟盛兴的合作,不过那并不在她的权利范围之内,因此她也并未放在心上,再者她相信沈易航和陈眠的能力,根本就用不上跟她讨人情。 两人相携从盛兴集团里走出来,一路上可谓是赚了不少注目礼,这一下,流言变得愈发地热烈了。 秦桑俨然已经成为那些女人口中的贱女人,随便勾搭男人。 …… 下班高峰期,盛兴大厦的大门口人鱼贯而出,秦桑独自一人,随着攒动的人头步了出来。 马路的对面,周旭尧颀长的身影半倚在他那辆黑色的慕尚车门上,手指还夹着一根点燃着的香烟,烟火明灭。 气息矜贵出众的男人,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吸引了来来往往的人群的目光。 秦桑拿着手提袋,身边经过她的女人各种爱慕的窃窃私语灌进她的耳朵里,无非都是一些白日梦的感想和意淫。 根本就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秦桑也楞了几秒,就在她山神的时候,身侧不知何时被一股高冷的气场压了过来。 秦桑侧过脸,视线只瞧见了一个男人性感完美的下巴,微抬起脸,便对上陆禹行那张阴柔的五官,下意识地蹙眉,尔后是连招呼都不打,抬步正要从他的身侧离开走向周旭尧。 手腕毫无意外地被扣住。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样扯住了她。 秦桑扭过头,凉凉的嗓音融化在空气里,“陆总,请问有和贵干?” 男人低垂着眼眸,松开她手的同时低声说到,“早上的事情,很抱歉。” 她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就反省了自知的行为,一时失去理智的冲动,带给他更多的懊恼。 尤其是听到公司里的那些流言,全都是中伤她的舆论。 秦桑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夹着绵绵无尽的讽刺,“陆总不必道歉,毕竟我也只是当做自己被狗啃了一口而已。” 说罢,她越过他,头也不回。 盯着一身职业装的秦桑走近,周旭尧随手灭了手中的香烟。 秦桑盯着他唇齿鼻息溢出青白的烟雾,拉得他的面容模糊,一时无法分辨他的想法。 心知他一定有瞧见刚才陆禹行拉着她的那一幕,虽然并没有任何过分的动作,然而心头还是莫名的发虚。 唇瓣漾开笑靥,声音低软,“你怎么过来了?” 周旭尧的眼角的余光却是落在了马路对面的陆禹行的身上,衾薄而性感的唇扯出一道神秘的笑,在秦桑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将她拽进了怀里,低头精准攫住了她的樱唇。 猝不及防的一记深吻,成为街头最特别的一幕风景,让所有的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他老练地卷走了她呼吸和知觉,将属于他特有的气息,灌进了她的呼吸系统里,一阵酥麻瞬间蔓延至她的神经末梢。 站在对面的陆禹行,远远地看着他们,藏在裤袋里的手,悄然攥成拳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唯独一双暗沉的眼眸,愈发显得冰冷。 席助理屏着呼吸,小声提醒,“陆总,我们该走了。” 他这才收回目光,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迈步。 重新获得新鲜的空气,秦桑紊乱而急促地呼吸着,唇上沾着滋润的色泽,在夕阳的余光里显得妩媚动人,她扶着周旭尧的手臂,恶狠狠地瞪着他,又羞又恼,“周旭尧,大庭广众之下,你就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吗!?” 周旭尧轻挑一下剑眉,漫不经心地低笑一声,“抱歉,一时没忍住。” 秦桑蹙着眉头,推开他,绕到车的另一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还不走,等着当猴子被人围观?” 在公司大门前做出这番举动,明天来上班,都不知道又会被传成什么样,秦桑想想都觉得心烦! 周旭尧转身之前,又看了看陆禹行离开的方向,眼底闪过一抹阴沉的冷意,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开了出去。 秦桑摇下车窗让风灌进来,听见身侧的男人沉声问道,“今晚陪我出席一个慈善拍卖会。” 本以为他会追问刚才跟陆禹行的牵扯,没想到他不单缄口不言,反而瞧着心情不错的样子,语气里没有人和的不悦。 “我心在这副模样也不适合陪你出席,你的秘书呢?”秦桑很寻常地说道。 跟在周旭尧身侧的人不是容旌就是K,不过他下面还是有女性秘书的,一共有两人,都是容貌上乘的女性,干练且成熟,气质很有名媛味,当然,容貌气质这一方面,细究起来,还是秦桑生出一筹。 这两个女秘书跟周旭尧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一点秦桑还是很清楚,周旭尧虽然是个大众情人,但是有一点他是绝对的,那就是在他身边的女性,他绝对不碰,公私泾渭分明。 不过,那两个女秘书对他有没有非分之想,就不得而知了,根据女人的第六感,秦桑直觉她们对周旭尧有爱慕之前,不过很懂分寸不越矩便是。 是聪明的女人。 那种应酬的场合,秦桑觉得带她们出席,会比带她出席来得更合适。 周旭尧不疾不徐地解释了一句,“这种场合携带妻子出席比较适合。” 没办法,他话说道这个地步,秦桑再拒绝,就是自讨没趣了。 车在一家商场前停下,他先下车,然后绕过车头,替她拉开了车门,风度矜贵,“去换一身衣服。” 秦桑保持缄默,下了车,跟上他的步伐进入了商场。 她并没有什么兴致,更加没挑选衣服的欲望,游走在一排排名贵的服饰里,十分钟过去了,也没瞧上眼一件,周旭尧见状,主动帮她挑了一条裙子。 “试一下这件。”他将衣服递给她。 秦桑瞥了一眼,接过进入了试衣间换上。 淑女的风格,又不是端庄优雅。 只是,这件裙子是露肩的款式,如此一来,她脖子和美人骨上的吻痕都展露无遗,尤其是早上被陆禹行烙下的那个痕迹。 秦桑盯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把盘起来的长发披下,脖子的位置能掩盖住,但是锁骨上的显然不行。 她果断地脱了下来,从试衣间里走出来,却瞧见周旭尧站在橱窗旁跟一个女人聊得甚欢。 招蜂引蝶的本质,到死也改不掉。 周旭尧瞥见她穿着原先的衣服走了出来,皱了皱眉头,淡声问,“怎么了?不合适?” 她冷冷淡淡地应声,“嗯。” 这时,站在周旭尧身侧的那个女人插话,“旭尧,不给我介绍介绍?” 周旭尧闻言,很自然地作了介绍,“我太太,秦桑,”又对秦桑道,“这位是慕雅集团的董事长慕总。” 秦桑朝她疏淡浅笑,“慕总你好。” 慕雅集团,大概是女人都会知道,因为它是一家化妆品上市公司,其产品深受女性的欢迎,在化妆品市场里,是领军集团。 秦桑现在部分的化妆品也是慕雅的产品,不过,她并不知道慕雅的老总,会是一个女性,而且,瞧着十分年轻的女性。 当然,只是瞧着,认真细看的话,还是能瞧得出她年纪不算年轻了,大部分的女人,即使用再多的保养品和化妆品遮掩,岁月的痕迹还是会无情地留下,没人可以青春常驻。 这个慕总也是一个女强人的角儿,身上带着一股强势,优雅而内敛,不是个简单大人物。 她朝秦桑露出一个瞧着友善的笑意,“亲眼看见你以后,我总算能明白旭尧为什么舍得放弃一片森林。” 她这话带着点儿开玩笑的味道,然而落在秦桑的耳里,却并不是那么回事。 是她低估了周旭尧这个大众情人了,没想到,这种成熟的女人,也会为他倾倒,他这一身本事倒是大得很。 “大概是在森林里游荡得久了,想要在我这棵树上歇一会。”秦桑说罢,看向周旭尧,“你们继续聊,我去换另外的衣服试试。” 最后,秦桑挑了一件淡粉色的印花长裙,脖子以下的位置正好是蕾丝轻纱的设计,隐隐透视的视觉巧妙地遮挡住了那些暧昧的痕迹,长发披垂而下,整个人瞧着女神范十足,又不是优雅。 重新步出试衣间的时候,那个慕总已经不在了。 即使天天都能看见她,深知她的美,周旭尧瞧着她的还是眼前一亮,“好了?” “嗯,就这件吧。”秦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不过,我没办穿高跟鞋。” 周旭尧的视线落在她的脚上,而后抬步走到鞋子的专柜上,从里面挑了一双白色的平地鞋,又折返回到她的面前,当着其他人的面,直接蹲在了她的跟前。 脚踝被男人微凉的手指抬起,秦桑一怔,心底涌出一股复杂的滋味,“我自己穿就行。” “别动。”他握住她的白皙圆润的脚,轻轻套进了鞋子里。 店里还有其他的女性客人,瞧见周旭尧那么一个气质矜贵的男人屈身亲自为她穿鞋子,纷纷露出了欣羡的目光。 秦桑甚至听到了有些女人跟她身边的男人抱怨,“你瞧瞧人家,那才是真爱。” 当然,那男人也很不服气的地反驳,“如果你长得跟那个女的一样漂亮,我也愿意这么做。” “王八蛋!”女人骂。 秦桑垂着眸,心想:啊,那个男的果然是一头蠢驴,这种时候竟然说这种话,显然就是一辈子孤独终老的节奏。 睨着男人漆黑的发顶,秦桑暗自自嘲,真爱么?姑娘,你还是太天真了,这只是一种表现而已。 “好了,走两步看看合适不。”周旭尧站起来。 秦桑依言走了走,毕竟是有品质的店,鞋子很舒服,而他挑选的鞋码也很合适,“就这样吧。” 他将卡递给店员,“刷卡。” 秦桑抿了抿唇,忽然说道,“周公子,你有没有觉得我像是被你包养的小情儿?” 周旭尧一怔,旋即一笑,“周太太,没想到你有这种嗜好。” 秦桑不以为意,“今天在公司,我得到了一个新的名号。” “什么名号?”他附和。 “迷人的小妖精。”说话间,她眉梢上还故意挑出一抹极具妩媚的风情,唇红齿白柔柔一笑。 “嗯,”他竟然十分赞同的应声,隔了好几秒又低头凑在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接着道,“确实是个小妖精。” 秦桑呵呵一笑,转身就走了。 他以为她说的是笑话,实际上,她说的全部都是真话,在她心底,她仅仅是他暂时包养的一个情人,总归有一天,她会跟他分道扬镳。 …… 拍卖会的现场,布局偏古色风,从周旭尧口中得知,这一次拍卖会的物品,基本上都是一些古玩家提供的珍品。 拍卖会分成两个环节,一个是主办方收集来的珍藏品,另外一个便是由现场的人提供物品对其进行拍卖。 这种上流社会人群最喜欢玩的把戏,买的不是物品,而是面子,这次的拍卖会,基本上所有的男人都有携带女伴,如果秦桑没有猜错,第二格环节,基本上就是能体现一个女人受欢迎的程度。 恰恰,秦桑最不喜欢这种事情,不喜欢被人侮辱了,也不喜欢去侮辱被人。 得知拍卖会的规则后,她轻轻扯了扯周旭尧的袖子,低声附在他耳边提醒,“我身上没有值钱的玩意,一会儿我可给不出什么能上台面的东西,你别指望我。” “当然,”她顿了顿,不换不忙地开口,“如果你不介意,结婚戒指价值不错。” 她全身上下,目前最值钱的,确实就是他给她订做的那一枚结婚戒指了。 原本戒指已经被她摘掉了,不过前些天跟他睡了一晚上醒过来,她就发现那枚戒指又被套回了手上,不用想,都是他帮她给戴回去了。 考虑到他的想法,她也没有挣扎,于是一直戴着,现在应该可以救场? 周旭尧捏住她的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转动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眸深入墨,不温不火地道,“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你不用担心,一会看中了东西,可以告诉我,我拍下来。” 秦桑听他如此一说,干脆地闭上了嘴巴,抬眸却看见了不远处的一对男女。 陆禹行携着凌菲,在跟人打着招呼。 她果然不该陪周旭尧来参加这个拍卖会,现在只要瞧见凌菲那张脸,她就会忍不住地反胃。 察觉到秦桑挽着他的手用力揪住了他的衣服,周旭尧垂眸,“怎么了?” 心头上那股郁气有些失控,秦桑语气不善,冷冷地应了一声,“没什么。” 第285章 周旭尧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跟凌菲的目光触上的瞬间,又淡淡地错开收回,改为搂住了她的腰,帖在一起的身体,显得愈发的亲密。 他语气闲适地道,“累了吗?先过去坐下来?” 秦桑静默了一秒,最终还是规规矩矩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出现在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是非富即贵,彼此的脸上都挂着虚伪的笑,周旭尧带着秦桑,一边颔首跟碰上的打招呼,一边找到了位置坐了下来。 “要喝点什么?我去给你拿。” 秦桑调整了一下坐姿,“我有点饿了。” “好,等我一下。” 周旭尧刚转身离开,秦桑的面前便出现了一个人,刚刚才见过面,彼此也扯不上熟悉的人。 “秦小姐,介意我坐你旁边吗?”慕雅集团的慕总,气质典雅地站在秦桑的跟前,内敛而沉稳地浅笑着。 秦桑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下意识地蹙了一下眉,心头溢出一层不悦,寡淡疏离地道,“随意。” 虽然才第二次见面,然而秦桑对她却莫名的没有好感,更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她的第六感,一向都十分精准。 慕总手里捏着一个高脚杯,动作优雅地在秦桑身侧的空位上坐了下来,言行举止,无一不彰显着她高高在上的名媛风范。 秦桑眼角余光斜瞥了她一眼,安静而沉默地拿出手机,然后独自玩起了手机游戏,这是她无聊透顶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的游戏。 “秦小姐平时都有什么兴趣爱好?”耳边传来慕总那典范的声音。 若是以前,对于这种不喜欢的人,她是连脸色都懒得甩一个,然而今非昔比,她没有了那么任性的资本,只能敷衍地笑了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秦桑不明白,她们才第二次见面而已,关系能亲密到可以相互探讨喜好的程度了吗? 一个字,烦! 更烦的是,周旭尧去那个食物为什么都要去那么久? 视线在会场上开始寻找周旭尧的身影,却发现他此时正跟几个男人相谈甚欢的模样。 “秦小姐,”女人白皙的手轻轻摇晃着高脚杯里的红色液体,一抹红唇勾勒着颇有深意的笑,“你好像不太喜欢我?” 秦桑将视线转向她,轻轻地挽起唇角,温静精致的脸庞笑眯眯的,“我以为我表现得太含蓄,慕总分辨不出来,看来并非如此,毕竟慕总走过的路见过的人,比我这二十几年吃过的盐巴还要多。” 讲真,这个慕总对她也没多少友善的态度,不过就是带着狐狸面具在假笑而已,秦桑觉得心累。 她一边收起手机,一边从椅子上站起身,笑容无懈可击,“抱歉,我看见我的朋友了,先过去打招呼,慕总,失陪了。” 言罢,正欲转身,身后却传来女人不轻不重的声音,“秦小姐,你还太年轻了,旭尧喜欢成熟一些的女性。” 秦桑心底冷笑,徐徐从绯色的唇里吐出一句话,“是吗?不过在我看来,年轻就是我的优势,毕竟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干净的声音语气诚挚,“不过,像慕总这么成熟稳重又独立的女性,大概是他这样的男人,也不敢轻易高攀。” 一番褒贬之后,秦桑不再停留,留给她一个倨傲的身影。 隔着一段距离,陈眠发现了秦桑的身影,跟身边的温绍庭耳语了一句,然后朝秦桑走了过去,“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 秦桑挽过她的手,语气略显得烦躁,“我是被迫无奈。” 这种地方空气本就令她反感,现在一个凌菲还不够,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慕总找茬,她恨不得马上离开。 “你跟慕雅集团的老总认识?”陈眠将一杯果汁递给她,装做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远处的慕总,“她似乎在看你?” 秦桑灌了一口果汁,染着笑意的声音又隐藏着怒意,“不认识,不过那个老女人似乎是看上周旭尧那块小鲜肉了。” 陈眠被她的话呛了一下,掩唇轻咳,眼角隐约有些笑意,“那个慕总?老女人?” 她没记错的话,那位慕总,貌似也才四十出头,很老吗?而且,看上周旭尧? …… 拍卖会正式开始。 秦桑万般无聊地听着支持人给拍卖品作说明,那些古董她也提不起多少兴趣,加之会场的灯光偏暗,更是催生了她的困顿之意。 昏昏欲睡的时候,耳蜗被一阵温热的气息扫得轻痒,低沉温淡的嗓音灌进她的耳膜,“你刚才跟慕总聊了什么?” 男人的唇瓣若即若离地触碰着她的耳朵,暧昧得令她困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秦桑抿了抿唇,拉开了几公分的距离,“没什么,随便聊了几句而已。” 那些对话,自然没有告诉他的必要。 不过秦桑倒是感到几分意外,他在跟别人聊天的时候,居然还有注意她和慕总交谈。 周旭尧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看得秦桑都感到不自在,她蹙着眉头,“有问题吗?” “只是觉得你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秦桑的手指轻轻地卷曲了一下,淡淡启唇,“你错觉了。” 周旭尧注视着她,低声浅语,“真没有?” 她的情绪不对,他还没迟钝到毫无所觉。 秦桑的眉色清淡跟他对视,抿着唇不说话。 周旭尧又淡淡地说了一句,“她性格虽然强势一些,不过人应该没什么恶意。” 他不说这一句倒还好,说了之后,秦桑心底莫名就点了一把火,扯了扯唇,“是吗?看来你对她倒是挺了解的。” “以前在工作上接触过。”他解释。 秦桑不想继续这种令人不愉快的话题,错开了视线转移了话题,“那个瓷器不错,放在家里用来插花,应该会很不错。” 周旭尧,“……” 台上的瓷器并非古年代的产物,然而却是出自禹当代大家之手,收藏的价值很高,若是这个制作者听到秦桑这话,大概会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难得她提出了意见,即便是随口一提,周旭尧还是花了高价给拍了下来。 第一环节拍卖结束的时候,秦桑和陈眠一起去了洗手间,重返会场的时候,没留神,跟一个人撞了个正着,身上的裙子被泼了酒且不说,还把对方给撞得跌倒在地上。 杯子砸碎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下子把周围的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 在这种场合,稍不慎都会成为别人嘲笑和议论的对象,而不巧的是,秦桑和凌菲之间微妙的关系,在这个圈中早就已经背后热门的谈资。 今天晚上,她们又同时出现在这个会场上,彼此的态度都是疏离冷淡,隐约已经有人在揣测了,现在又整了这么一出,想要不成为焦点都很难。 而这一幕,到底是凌菲故意为之,还是意外,大概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 秦桑的素净温凉的脸庞没有什么表情,居高临下睨着跌坐在地上的出尽洋相的女人,眉目冰冷,“你打算坐在这里多久?” 凌菲略显苍白的脸一僵,一副忍气吞声,欲言又止的可怜兮兮模样,良久才低声挤出一句话,“我崴到脚了……” 周围的有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吵杂传来,虽然不大声,不用猜测也知道,都是在指责秦桑的不是。 陈眠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不是她冷血傲慢,而是秦桑不出手拉她一把,她若出手了,那就真的是打秦桑的脸。 秦桑视线落在凌菲的脚上,犹豫了几秒,正要伸手扶她,却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男人英俊偏冷的五官映入眼底,只见他俯身从容地将地上的女人打横抱了起来,“没事吧?” 抱起凌菲的人正是陆禹行,秦桑的视线落在陆禹行的身后,周旭尧温和的脸庞很隐晦,灯光下,瞧见他眼底的眸色偏冷,心尖莫名地揪了一下,稍纵即逝的疼感,快得来不及反应。 周旭尧看着秦桑,声音里带着一丝强硬,“桑桑,撞倒了人,应该道歉。” 凌菲小鸟依人地蜷缩在陆禹行的怀里,轻声辩解了一句,“不是桑桑的错,是我自己没注意撞到了她……” “对不起。”不等她说完,秦桑已经淡淡沉沉地说了三个字,不轻不重的声音,正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凌菲一愣,眼底全是错愕,她没想到一向骄傲不屑一顾的秦桑,居然会在这种场合之下轻轻松松就开口道歉了。 她扯出一抹淡笑,“没关系,这不能怪你,是我自己没注意看路。” 秦桑扬着红唇,淡声道,“崴了脚,还是尽快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对了,医院费的话,我会全部承担。” 一番话出来,周围的议论声更重了一些。 陈眠盯着她的侧脸,轻轻蹙了一下眉头,伸手拉她的手指,刚碰上,却发现她的手冰凉无温,而且在颤抖着,不由得怔忪住。 陆禹行暗沉的眼眸深深地睨了她一眼,然而一言不发抱着凌菲离开了现场。 周旭尧抬手招来会场的工作人员,笑容和煦友好,“麻烦你们清理一下,免得其他的客人受伤了。” 工作人员微微躬身退下去找打扫工具了。 吩咐完工作人员,他抬步来到秦桑的跟前,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位置上走了回去。 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是周公子温柔又体贴,而只有身在其中的秦桑清楚,他动了脾气,因为他的力道,捏疼了她的手骨。 陆禹行抱着凌菲从会场大门走出来,来到车前,把她放进去的时候,动作粗暴得几乎用扔的,凌菲被摔得额头差点就撞上了车窗。 “凌菲,凡事适合而止。”陆禹行阴沉冰冷的声音,像是一道锋利的刀刃。 凌菲动作一僵,扭过头语气娇柔无辜,“陆禹行,你刚才就应该珍惜给你制造的机会,带着她离开不就好了,如此一来,她一定会感激你的偏袒的,对你的好感也会随之提升了。” 夜幕低垂,身后的会场是灯火通明,而且有路灯,然而男人的脸却宛若融在了夜色里,化不开的黑沉冷漠,眼睛冷冰冰地睨着她,“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女人。” “我牺牲自己成全你,怎么反倒是被你嫌弃了?” 陆禹行依旧站着,深邃的黑眸冷漠看着她,一动不动。 忽然,他的身形一动,下一刻,凌菲只觉得脚踝上一疼,痛呼出声,“啊,疼!” 陆禹行修长有力的手指捏着她的脚踝,那力道大得好似要将她的脚踝给折断了,阴鸷的眸闪烁着冷光,“我不介意亲自让它断了,所以你最好给我收敛收敛。” 他确实恨不得秦桑马上回到她的身边,但并不代表他会让她陷入那些是是非非里头,虽然她神经粗线,一向不会把别人的看法放在眼里,可说到底她适合更单纯一些的生活环境,长期被人议论,早晚她会受不了。 而那种情绪,是他最不待见的结果。 凌菲这些言行举止,吃亏的人一定是秦桑这种犟性子的人。 凌菲咬着牙忍着疼,“我知道了,你快松手!” 脚踝上的桎梏消失,陆禹行收回手,淡淡地吩咐司机,“送她回去。” 司机应了一声,等陆禹行甩上车门,马上驱动车子离开。 凌菲坐在车后座,贝齿咬着下唇,眼底尽是不甘心。 …… 拍卖会会场里。 秦桑端坐着,目不斜视地彻底将身侧的男人视作了透明,周旭尧知道她生气,却也没有哄她的打算。 不用去侧耳倾听,秦桑也知道别人眼中对于她的看法,大概就是不知廉耻,搅合到自己叔叔的婚姻当中去。 她是恶魔,而凌菲一定是那个善良无辜的灰姑娘,深受同情。 陈眠在一旁感受到两人冰冷的气氛,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插话,而温绍庭则是完全没理会,强行把陈眠的脸给扳了转回来。 陆禹行独自一人重新回到会场,视线下意识地在寻找秦桑的身影,远远地瞧不见她脸上的表情,缄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第二个拍卖环节开始了。 这一个环节拍卖的钱款将会全部作为慈善基金贡献出去,说白了,其实不过就是披着慈善家的皮在推销自己的面子,不管是提供物品的人还是拍买了东西的人,都会赚得一个名声。 所以,在场这些人,没人会不担心自己的被驳了面子,于是基本就成为一种炫富的行为,毫无意义。 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本心不在焉的秦桑,一下子回魂了。 她的视线落在台上,明亮的光线中,红色的彩锦上放在一枚小小的戒指,隐约折射着光芒,她的身躯蓦地一震,漆黑的瞳孔骤然放大。 恍惚中,听见主持人拿着麦克风给那戒指披上虚假的含义,“捐献者秦桑,这是一枚尾戒,名为‘初恋’……” 后面还说了什么,秦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她扭过头看向周旭尧,眼底迸出一抹愠怒的火苗,“周旭尧,很好玩吗?” 他安静而淡然地看着她,浅笑中是揣测不透的深意,温凉浅淡的启唇道,“这种东西,丢掉可惜,留下又堵心,捐献出去还能帮到一群困苦的人,你不觉得很有意义?” 有意义? 意义在哪里? 他把她曾经付出的感情和青春,让其标上了价码,以此来告诉她,曾经付出的一切,就只值那么一点钱? 感情成为商品买卖,她应该感激吗? 双手攥成拳头,秦桑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复杂的感受,并非因为她还在留恋陆禹行,而是觉得周旭尧这种粉碎否定她过去的行为,太令她失望。 男人英俊的脸上,噙着的淡笑,她只感受到两个字——恶劣。 他的大掌覆盖住她的手,轻轻用力便将她的拳头抠开,强行与她十指交缠,低沉的嗓音透着微凉的温柔,“你就要是为了这种东西跟我怄气,我会不高兴,嗯?” 她忍气吞声的他高兴了,那么她呢?谁来估计一下她高不高兴? 台上响起了敲定价的声音,“八十万成交。” 那枚为尾戒是订做款,价格并不算便宜,因为是陆禹行送给她的,所以她并不知道其价格,然而,肯定不会天价到八十万。 现在拍卖到八十万,她应该高兴吗?在别人眼中,这已经是物超所值了。 可是,对于秦桑来说,她苦苦珍惜的记忆,本应该无价的存在,竟然只值区区八十万。 而对陆禹行来说,他的真心,只卖到了八十万。 微暗的光线里,陆禹行的视线穿过层层的人头,落在秦桑小小的脸庞上,眸色湛沉沉,暗茫茫的一片。 …… 回去的路上。 空间本就不大的车厢内,气氛越发显得逼仄压抑。 车辆上了高架桥,秦桑歪着头看着窗外,远处的夜空下的港城市区里,一片霓虹闪烁的繁华映入眼底。 周旭尧双手握着方向盘,稳稳地驾驶着,淡淡侧眸睨了一眼她的侧脸,徐徐开腔,“生气了?” 秦桑漆黑的眼底是一片璀璨的灯火,缄默了几秒钟,清淡的嗓音透层层疲倦,她说:“周旭尧,我们离婚,好不好?” —— 重要通知!!!!! 好了,防盗的内容又出现了,一下一千字,成为防盗的内容,明天早上九点多替换,先行订阅的宝宝依旧不用担心会重复订阅收费。 跟大家郑重道歉!!! ——以下内容为以前发布过的章节内容—— 在这一刻,秦桑深刻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男人,有一双会窥探人心的眼睛。 又或许,在他的面前,她始终显得稚嫩。 秦桑一言不发端起那一碗姜汤一口气灌了下去,辛辣的味道呛得她眼眶都湿了,偏生那水汽打着转,固执的不肯落下。 “周公子,我永远不会走上你曾经那一条路。” 为了一个女人,堕落到沾染上了毒品,她秦桑不需要那么可怜。 周旭尧看着她消失在楼梯口处,身体半倚在沙发上,薄唇微抿,抬手随意地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烟雾朦胧中,他的眼眸清冷,感觉不到温度。 秦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他瞟了一眼屏幕,伸手摸了过来,指腹在屏幕上滑动着,缓缓地停留在绿色的那一点上,不过最后,他没有接通。 浴室里。 温热的水漫过肌肤,秦桑躺在水中,长臂无力地垂在浴缸的边沿,眼前不断地闪过陆禹行匆忙赶来的紧张神色。 真的是,讽刺极了。 挥之不去的画面,令她烦透了。 秦桑洗完澡,身上就穿了一件宽松的浴袍,刚步出浴室,看见了整整齐齐放在床褥上干净的新衣,没有多余的想法,换好了衣服下楼,已经找不到周旭尧的身影。 倒是厨房那边的方向有声音传来,秦桑转身走过去站在离着厨房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上,一眼便看见了琉璃台上忙碌着的男人。 橘黄色的灯光静静洒落,男人侧颜的轮廓成了一道剪影,修长的手指切菜的动作灵活且快,身高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健硕男人,围着一条女人用的围裙,分明应该滑稽才是,他却偏生彰显出了一副颠倒众生的贵公子姿态。 秦桑感到恍惚,这一幅画面,渐渐的就与记忆中的人重合,好像是那个人,又不像。 忽然一阵门铃声惊醒了她,周旭尧抬头望来,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 男人漂亮的薄唇抿出一抹浅浅的弧度,“衣服还挺合身。” “你不是说你家里没有女人的衣服?” 周旭尧将菜倒进油锅,动作娴熟的翻炒着,“你洗澡的时候,让助理送过来的,”门铃还在响,男人却专注于吃炒菜,“别杵着了,去帮我开下门吧。” 打开可视门禁,一个像洋娃娃一样的女人,身后站着一个保镖,替她撑着伞,而她不耐烦地站在别墅门外,抬着头仰着下巴,“周旭尧,我知道你在家,快点给我开门!” 秦桑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着装,嗯,很整齐,不至于让人误会,然后摁下了门禁,大门徐徐打开。 做完这个事情,她就趿着男人的棉拖径直不如餐厅,找了个方便的位置坐了下来,安心等待着周旭尧的晚餐。 第286章 轿车缓缓驶入西井别墅的大门,停下来,秦桑缄默地低头解开安全带,抬手推开车门,却发现周旭尧坐在驾驶座上没有任何的动作,她顿住,侧着脸看着他。 察觉到她投来的视线,他温温淡淡地开口,“我还有事出去一趟。” 秦桑几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细长的眉,“关于离婚的事情。” “我赶时间。”他甚至眼神都没有转过来。 秦桑抿着唇,心尖轻轻地抽搐了一下,尔后是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下车之前,轻袅袅地开声,“你好好想想,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同意签字便可。” 话落,她下车,顺手关上了车门,脚步尚未迈出去,周旭尧便发动了引擎,干净漂亮的一个倒车,迅速从她眼前开了出去。 漆黑的夜空,月亮皎洁的光芒柔柔地笼罩下来,而在它的周围,隐约闪烁着星星点点微弱的暗芒,夜色平静而美好。 秦桑独自一人站在原地,任由夜晚的凉风刮起她的裙摆,凌乱了她的长发,怔怔地盯着早已经消失在夜色里的车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家门走去。 他的态度很明显,离婚这个事情,他显然选择避而不谈。 然而,问题就摆在那里,装聋装瞎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问题永远不会解决,况且,她也已经下定决心了。 洗完澡出来,她的手机一直在响,是陈眠的电话。 用毛巾讲湿哒哒的长发随便裹起来,接起电话,“发生什么急事让你这么锲而不舍地给我打电话?” 陈眠温静的嗓音透过无线波灌了过来,“你跟周旭尧没事吧?” 刚才在拍卖会现场,这两人的气场明显不对,有过前车之鉴,陈眠还真担心秦桑这个性子又把周旭尧给惹恼了吃苦头。 秦桑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漫不经心地道,“我跟他能有什么事?” “他在会场上让你跟凌菲道歉,显然你似乎很不满。”实际上,周旭尧那样的举措,陈眠也觉得是正确的,不管怎么说,秦桑确确实实和凌菲撞到了一起,而凌菲那副模样,秦桑若是再咄咄逼人,只怕事情会被扭曲。 对她的声誉并不好,尤其是她若打算离开周旭尧的话,引起太多人的反感,会让她以后的日子很难过。 擦着护肤品的手蓦地顿住,秦桑不以为然,“放心,我跟他吵不起来。” 诚如她所说的那般,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演戏,而周旭尧也看在眼里,秦桑不知道他装瞎到底是为了那般,但是可以确定一点,他也有意避免两人起争执。 “温绍庭刚接到他的电话出去了,我还以为你跟他闹翻了,毕竟一般情况下,温绍庭根本就不会搭理他。”陈眠说的都是事实,周旭尧好几次找温绍庭,都被彻底无视了。 缄默了几秒,她用没有波澜的语调说道,“我要跟周旭尧离婚了。” 陈眠皱着眉头,“考虑好了?” 陈眠跟袁东晋闹离婚开始,自己也是接连不断的尽是发生一些棘手的问题,忙得焦头烂额,所以根本无暇顾及秦桑和周旭尧之间的事。 她内心感到自责,毕竟现在秦桑唯一能依赖的人就只有她了,她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帮不了。 “早就想好了,不过担心他不会同意,所以一直没提而已。” “你跟周旭尧说了?” “嗯,”秦桑没有隐瞒,很平静地陈述,“不过他似乎并不愿意跟我谈,所以也没个结果,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考虑。” 想到这里,心头的疲倦感又开始覆盖过来。 “你对他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吗?”陈眠忽然问了一句。 秦桑怔楞住,很快地说道,“这已经不重要了。” 感情不是一段婚姻继续下去唯一的因素。 “虽然我对周旭尧无感,他过去的历史也不干净,不过我觉得你要是真的喜欢的话,不妨让自己努力一下。”她这么急着辩解,反而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秦桑淡淡地一笑,“我可不想步上你的后尘,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关于陈眠那些抽筋剥骨的经历,她也直言不讳,“先不说凌菲的孩子是他的儿子,现在还有一个很可笑的问题,那就是凌菲极大可能是我爷爷的私生女。” 陈眠眼底一震,“凌菲是你爷爷的私生女?你怎么知道的?” 电话里传来一阵轻蔑的笑,陈眠听见她平淡而清晰地陈述道,“陆禹行把我爷爷和凌菲做的亲子鉴定报告给了我,当然,可能是假的,不过,”她顿了一秒,“可能性很高,因为当年爷爷确实有安排人在找一个女孩子。” “如果凌菲是我爷爷的女儿,那么当初陆禹行和凌菲的丑闻爆出来的时候,爷爷和凌家商议决定了他们的婚事,这个决定,也能说通了。” 秦桑一直都觉得奇怪,为什么爷爷那么一个暴脾气的人,除了对她和小扬能温和一些,会对凌菲这个突然闯进他们生活的人那么关怀维护。 如果他早就知道了凌菲是他的女儿,那么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简单了许多。 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确实是令人难以接受,秦桑想要逃离,也是无可厚非,陈眠也觉得,若真是如此,离开或许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桑桑,你跟他离婚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现在能不能跟他离婚还是个未知数,哪里会想到离婚以后那么遥远的事情。” “如果真的离婚了,那就离开港城吧,跟小扬一起离开。” 离开港城吗?她做梦都在想,只是,可能吗? 前有周旭尧纠缠,后有陆禹行在追赶,她挣得开这两个男人的天罗地网吗? 一点信心都没有。 结束了跟陈眠的通话,秦桑盯着镜子映照出的她精致白皙的脸蛋,一阵恍惚。 秦桑觉得镜子里的自己,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曾经这张令人欣羡惊艳的脸庞,如今笑靥不复当初,黑白分明都要安静,透着陌生的隐忍,沉稳内敛。 这个真的是她自己吗? …… 夜庄这个永不沉没的城市金窟,是一如既往的歌舞升平,任凭外面的世界翻天覆地,这里面的人该玩的玩,该疯的疯。 前段时间为了配合调查,夜庄歇业了几天,重新开张以后,又是繁华依旧。 温绍庭刚走进舞厅,就发现在一个偏角里,聚集了一众人,很不巧,周旭尧太过鹤立鸡群,只消一眼便瞧见了他的身影。 虽隔着一段距离,里面的灯光又五彩缤纷的晃得人眼花缭乱,温绍庭还是清楚地看见周旭尧在做什么。 很明显,他在干架,更确切的说,是对方单方面地挨周旭尧的揍。 也不知道是那些人怎么得罪了他,还是他单纯想要找人发泄情绪。 温绍庭循着人流走了过去,在他把人给打残废之前给拦了下来,“你想闹出人命吗?” 周旭尧这才堪堪收住了手,啐了一口,吩咐一旁的人,“把他们丢进警局里处理。” 一声令下,很快有几个身材健硕高大的黑衣男人围了过来,提起地板上的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退了下去。 围观的人心逐渐散去,歌声震耳欲聋,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两人刚坐下来,音乐骤然停下,舞台上,一束明亮的光线照下去,一个男人站在中央,高声宣布了接下来的活动。 庸俗且无聊的比舞,胜出的人,不单可以免掉今晚在夜庄所有的消费,还能有惊喜大奖,至于大奖到底是什么,最后公布。 温绍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面容寡淡地收回视线,睨向周旭尧,“这么恶寒的活动,你想的?” 周旭尧长腿交叠翘着腿,随意地靠坐在雅座上,骨节分明的手端着高脚玻璃杯,原本透明状的液体,在缤纷的光线下呈现出五彩的色调,晃动摇曳着。 良久,他慵懒地抬眸瞟了温绍庭一眼,施舍了四个字,“与我无关。” 夜庄的经营,他是彻底放手,任由手下的人去操作,唯独一点,那就是禁止在这里消费毒品。 而刚刚被他打的那几个人,就是不知死活地在偷偷兜售那玩意,被周旭尧抓了正着,又偏生遇到他心情不好。 人倒霉的时候,连喝水都会被呛死,他们遇上周旭尧,只能自认倒霉了。 温绍庭挑了挑眉,把手里的杯子搁在桌子上,淡淡启唇,“说吧,那位大小姐又跟你闹什么了?” 周旭尧的视线盯着台上性感妖铙的女人,不答反问,“那个女人怎么样?” 温绍庭一向不近女色,遇到陈眠之前,一把年纪了身边也没个女人,严重到秦彦堔和周旭尧都觉得他是弯的,当然,连他家老太太也担心不已,差点冲动得就要绑着他跟女人滚床单了。 现在跟陈眠结婚了,更是没心情瞧别的女人。 他漠漠地说道,“你是觉得自己还不够讨秦桑的嫌,尽管去盯那些不入流的女人。” 周旭尧仰起下巴,一口气将杯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释数吞咽了下去,尔后,狭长深邃的眼眸酿出一阵浅淡的笑意,“她说要离婚。” 温绍庭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毕竟事不关己,不痛不痒,也没有答话,安静地用夹子往酒杯里扔了两块冰块,又抓过一旁的酒瓶,倒满了酒。 周旭尧似乎也并不指望他会说些什么,视线仍旧是落在远处的舞台上,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杯壁,半阖着眸子,“你说,我该答应跟她离婚吗?” 温绍庭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酒,温温淡淡地开口,“她是你老婆,要不要离婚,都是你的事情。” 寡淡的他,显然没什么好建议,问了一句,“她为什么要离婚?” 为什么要离婚? 原因应该有很多,然而,到底是什么逼得她今天终于提出来,周旭尧想了又想,只想到一个。 她心底,始终是对那个男人有情。 拍卖会上,她看见那枚戒指的时候,若非还在意,又怎么会露出那么显而易见的恼怒和不满? 她说没有生气,但是回头就跟他说离婚。 即便喝了不少酒,他的脑袋依旧高速转动着。 那边,随着舞台上一个接着一个上去表演的场面,现场的气氛,热闹一波叠着一波堆高起来,四周是一片喧闹。 但是那样的喧闹,仿佛与他们这个角落无关,像是被一层透明的隔声墙壁将声音全部挡住,只有周旭尧散漫浅淡的嗓音徐徐晕开,“不知道。” 话落,他低头给自己点了一支香烟。 昏暗摇曳的光线里,煋火忽明忽暗,袅袅烟雾从他的唇齿鼻息之间缓缓弥漫散开,把他深邃的轮廓拉得益发模糊而神秘。 温绍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很寡淡地说道,“连离婚的原因都没搞清楚,你还有心情在这买醉,是没胆子问明白,还是觉得无所谓?” 周旭尧闻言,沉默着没有反驳,连续吸了好几口烟,由此可见,他真的很烦躁。 看见温绍庭一副老子看透的表情,更是没有好脾气,“她真要离婚的话,什么理由都可以,这根本就不重要!” “嗯,换作是我,自己的老公在外面跟前任有了孩子,我也要跟你离婚,毕竟喜当妈这种事情,实在令人发指。” 语气是绝对的讽刺。 周旭尧那张英俊的脸顿时变得又阴又沉,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妈的凌菲的孩子不是我的!再说,我需要饥不择食到玩弄别人的老婆?” 戳中了他的痛处,所以才会叫得这么大声。 温绍庭压根不把他的恼怒放在眼底,十分淡定地吐了两个字,“难说。” 周旭尧这下连带语气都夹着冰棍了,“你不找死不痛快?” “你现在跟我撒什么气?”温绍庭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着,冰块撞击着玻璃杯比,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完全一副享受的表情,“那个孩子我也见过,确实像你,又有亲子鉴定报告铁证,你现在又没证明得了自己的清白,你说不是你的孩子,你倒是证明看看。” 字字句句都在戳他的心窝,周旭尧发现找他出来一起喝酒解闷,简直就是自己拿刀子捅自己。 自虐! 关于那个孩子的问题,不是没考虑过再做鉴定报告,问题是得出心的结果也不会让她有所改观,浪费时间也是毫无意义,索性也懒得证明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掉烟灰,尔后含着嘴里,抬手扯开了衬衫的两颗纽扣,仿佛如此便能他的呼吸顺畅许多。 “仅凭外貌五官就判定血缘关系,这个世界上不知道多少人都是血亲了。” 温绍庭的眸色深了深,平静温淡地道,“你要真这么想,我建议你干脆一点跟她离婚好了。” 周旭尧面无表情地皱着眉头,显然就是不满他这话。 温绍庭很烦他,觉得他一个男人在这玩傲娇简直就是没出息,老婆都要跑了,还装高冷给谁看? “我看你也没多喜欢她,离婚了也好,彼此还可以重新开始,免得成为怨偶。” 周旭尧正在倒酒的手晃了一下,液体洒了不少出来,溅到了他的衣服上,昏暗不明的灯光下,他脸上的神色摇曳得无法分辨。 …… 秦桑打算等周旭尧回来再跟他好好谈一谈,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她想了想,索性就去书房打开了电脑,在网上找了离婚协议的模板,下载了以后在原有的基础上动手修改起来。 忙起来,也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直到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保姆的声音传了进来,“太太。” 秦桑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抬头看见保姆手里端着一个杯子走了过来,她揉了揉肩膀,问道,“有事吗?” 保姆给她送过来的是热牛奶,把杯子放在她的跟前,“太太,已经快十二点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秦桑的视线落在电脑屏幕的右下角,这才注意到时间,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 时间过得那么快,她完全没知觉。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她淡淡问道,“周旭尧还没有回来吗?” 保姆本以为她在忙事情,听她这么一问,才惊觉她是在等周旭尧,“还没有,太太还是先休息吧,先生也不知道要几点才回来。” 秦桑蹙了蹙眉头,旋即应声,“嗯,我知道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从书房退出来,回到卧室又等了半个小时,别墅里仍旧是一片安静,秦桑也实在是困了,最后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午夜两点,西京别墅一片黑暗沉寂。 K扶着周旭尧下了车,“老大,我送你上楼吧。” 周旭尧喝了不少酒,虽然有些昏沉,然而意识却很清醒,只是身形站得不太稳。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朝K摆了摆手,低沉的嗓音微哑,“不用了。” “那你小心。”K看着他身形摇晃地朝前走去,差点就忍不住上前了。 大概是保姆担心他会回来,所以客厅里给他留了一盏小灯,虽然不是很亮,但足以看清路。 只是周旭尧喝得实在多了点,脑袋有轻微的眩晕感,视线也变得模糊,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了东西。 扶着楼梯慢慢上楼,推开卧室的门,里面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而走廊上有声控灯,光线将他的身影投在了卧室的地板上。 他走了进去,顺手打开了灯,房间顿时亮如白昼。 偌大的床铺上一侧微微隆起,他径直地走了过去,来到床边顿住。 女人温静素净的脸庞上,双眸紧闭着,长密浓卷的睫毛在眼底下落下一道剪影,圆润的鼻翼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翕动着,睡容恬静美好。 男人的视线一寸寸描绘过她精致的五官,酿着几分醉意的眼底,色调越发的浓稠,像是化不开的浓墨,衾薄性感的菱唇泛出淡淡的笑。 他忽然俯身下去,伸手一把将她抱住,低头精准地捕抓住她的绯色的唇,依照着身体的本能,有些蛮横的掠夺。 秦桑睡得迷迷糊糊的,恍若梦里,身上压了一块巨石,让她喘不过气,难受得肺部像是要爆炸了一般,咽呜出声。 他辗转深吻,从她的唇一路侵略。 逐渐真切的感觉,把秦桑惊醒了过来,她倏地睁开眼睛,眸底是一片恐慌,下意识地挣扎,“周旭尧!” 他的唇没有放过她,含糊不清地呢喃着,“桑桑……” 低沉暗哑的嗓音,仿佛含着无限的深情。 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秦桑皱着眉头试图推开他,“周旭尧,你喝醉了!” 然而,喝醉的男人又怎么会听得进她的话? 他像一匹失控的野马,动作也没有往日的温柔,甚至有些粗暴,秦桑被他折腾得眼泪都迸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上那一点疼,还是因为心口上的痛,在一场纠缠里,让她全线崩溃哭了出来,哀哀的哭声,极致的委屈。 “桑桑……别哭……”周旭尧却不肯放过她,喘息着,不断地重复叫着她的名字,像是魔怔了一般,温柔得致命,也锋利得夺命,“别哭……桑桑……” …… 第二天清晨,周旭尧醒很早,脑袋有些眩晕感,还有轻微的痛感,他动了动眼帘,看见安静地躺在他身侧的秦桑。 她好像很累,睡得很沉,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昨晚发生的事情,他自然是记得清楚。 她压抑委屈的哭声,还有眼泪咸咸的味道,都深深地烙在他的心上。 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响,蹑手蹑脚地起床洗漱。 离开卧室之前,他又低头在她的眉心处印下了一吻。 从卧室出来,他转身去了一趟书房拿东西,却意外地看见整洁的书桌上,压着一份A4纸。他放下伸手抽了过来。 离婚协议四个加粗的黑字清晰映入眼帘,眼角眉梢顿时覆盖了一层阴霾,眼神更是黑得仿佛蘸了墨。 他一目十行地扫了一边,上面的条件各项,没有占任何的便宜,应该说,完全是净身出户。 她当真是,什么也不要。 修长的手指骤然手紧,白色的纸张刷一声被他捏了皱褶。 他冷着脸,抿着唇,面无表情地走到了一旁的碎纸机前,打开开关,随手将离婚协议塞了进去。 第287章 秦桑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的时间。 她面无表情地走进卧室简单地冲了个澡,穿衣服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身上多出都印着暧昧的痕迹,证明昨晚并非一场梦。 关于昨晚的记忆,她一点也不想记起,然而大脑去不受控制,愈发清晰,甚至觉得他的喘息声一直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扣着衣服纽扣的手,细微的颤抖,无法抑制。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鼻子的酸意渐渐地发酵,她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眶微微泛红起来。 从浴室出来,她扫了一眼房间里凌乱的床褥,手指轻微卷曲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他昨晚喝了酒,所以才没有空暇注意到陆禹行在她脖子上留下的吻痕,现在也被他覆盖了过去。 走到窗户边上拉开窗帘,却发现外面是一片一天,乌云密集,暗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打开窗户,让凉风灌进来,吹散了室内浑浊的空气。 这才折返走到床边,拉开床头柜最底下的那个抽屉,掰了一颗药就着凉开水咽了下去。 这段时间,除去第一次她吃了紧急药,之后为了身体着想,选择了事先服用对身体副作用小的药物,而昨晚上是在她意料之外发生的事情。 讲真,她真的不想吞这种东西。 毕竟这种药的副作用也是因人而异,而她吃了这个会出现恶心的症状,从而导致她食欲不振,唯一庆幸的是这种症状的持续时间不会很长。 一边想着,一边随手将剩下的扔回了抽屉。 客厅里,保姆正在用吸尘器吸尘清扫,看见秦桑下楼,停了下来,“太太,你起来了,我马上给去给你准备吃的。” 周旭尧早上离家的时候吩咐过保姆不要打扰了秦桑休息,所以保姆便让她睡到了自然醒。 秦桑的脚步落在最后一步阶梯上,停顿了下来,淡淡的说道,“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 昨晚被周旭尧折腾得不轻,虽然睡眠已经充分,但身体的疲倦没有那么容易消除,她的脸色瞧着也不是很好。 “太太是要出门吗?” “嗯,我得回公司。”刚开始回到公司上班,马上又翘了一个早上,这样的影响确实不太好。 秦桑说着,经过了大厅,视线却瞥见一个很熟悉的东西。 昨晚上在拍卖会上,她随口说的一个陶瓷瓶,周旭尧花了百万的价格竞拍了下来,这会儿正摆在沙发的茶几上,上面插着娇艳欲滴的鲜花。 秦桑沉着眼眸,停住脚步盯着它看了好一会,也说不出是一种滋味。 最近周旭尧一改前些时候的冷漠,对她的态度已经好到几乎是有求必应的程度,夸张一点讲,秦桑觉得她信口开河说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可能会笑着说好。 她没瞎没聋,他的一举一动她自然都瞧得分明,可他越是这样无下限的对她好,她越是难受。 总感觉,这样一味讨好的姿态,有做贼心虚的味道。 保姆见她盯着插花看,解释道,“这花是先生早上起来弄的,他让我放到你的书房里,我还没来得及拿上去。” 女人白皙的脸蛋上温凉的表情淡得几乎透明,绯色的唇扯出一道凉薄,徐徐开口,“不用放我书房,把这些花都给我扔了吧。” 说完,她抬步优雅地离开,徒留保姆一个人站在客厅里一脸茫然。 …… 秦桑抵达公司的时候,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在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很多人,一个个瞧见她,都是神色微妙,却不得不屈服在她之下,端着虚伪的假笑毕恭毕敬地打招呼问好。 她知道,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只怕能写成一部传记了。 秦桑倒是表现得很淡定,对于那些人的窥探的眼神视而不见,面容寡淡,倨傲的眼神不避不闪,反而是那些人心有戚戚。 她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脑袋却呈现一片空白,什那些文件和报表的数据统统看进去。 精神无法集中,她只好起身去茶水间给自己冲泡了一杯浓咖啡提神。 下午有一场会议,秦桑也需要出席参加,可是会议之前半小时开始,秦桑的身体便有些不适。 胃部泛酸,腹部隐隐作疼,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吃了那个药的缘故。 本以为熬一下就会过去了,所以她忍着不适参加了会议。 最近的温度虽然有所下降,今天又是阴天,然而会议室的中央空调仍旧开着,秦桑坐在位置上,身体的不适逐渐加重,她觉得有点冷,力气也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脸色开始变得苍白。 陆禹行坐在首席上,周身都散发着冷漠的气息,盯着前方的投影仪屏幕,安安静静地听着报告分析,然而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秦桑的脸上。 原该是白皙红润的脸蛋,此时显得过分苍白,而且她的表情也不太对劲,眉心拧出了皱褶,像是极力在忍耐着。 他的注意全然被秦桑吸了过去,上面的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压根就没有听进去,眼尖地发现秦桑额头和鼻尖上冒出一层细腻的汗,他的眼神变得幽深暗沉,身上冰冷的气息愈发骇人。 “会议先到这里。”倏地,他温漠地打断了正在作报告的人,不顾现场的人惊愕的眼神,从椅子上站起来,瞬间移动来到了秦桑的身侧。 秦桑一手捂着小腹,低垂着头,兀自压抑着痛感,完全没有发现道周围诡异的气氛,肩膀上忽然一沉,恍惚间听到男人淡漠平静的声音,“身体不舒服?” 她动了动唇,声音还没发出来,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陆禹行一惊,及时扶住了往前倾倒的身体,“桑桑!” 触及她手臂的肌肤,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漆黑的瞳孔一阵皱缩,快速将昏迷过去的秦桑打横抱了起来,沉声吩咐一旁的冯秘书,“备车,去医院!” 话音落下,他已经抱着秦桑走到了会议室的大门口。 在座的所有的人均是一惊,茫然地看着他抱着秦桑消失在大门口,顿时炸开了锅。 公司专用电梯,不巧的是电梯处了故障,正在维修当中,只能搭乘普通的员工电梯。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里面的人看见高高在上的总裁抱着秦桑脸色冰冷地走了进来,被吓得颤抖了一下。 陆禹行冷声下令,“你们都出来,等下一步电梯。” 他是领导是总裁,自然没人敢反驳他,纷纷退出来,腾空了电梯。 冯秘书跟着陆禹行一起搭乘电梯,侧眸瞧了一眼秦桑雪白的脸色,再看向陆禹行。 一向深沉得不可窥探的陆禹行,眉头紧蹙,紧绷的轮廓可看出他的紧张和焦躁不安。 冯秘书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情感化的表情,皱了皱眉头,眼底隐约浮着担忧的神色。 公司里,关于陆禹行和秦桑的流言本就够多了,现在又添一笔,只怕以后这两人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司机已经在地下停车场候着,一看见陆禹行他们的身影,马上拉开了车门,“二爷!” 陆禹行抱着秦桑坐进了后座,而冯秘书跟在副驾驶位置上,“去医院!” 司机开车的技术很好,不单车速快,且平稳,陆禹行低头垂眸凝视着怀里昏迷过去的女人,眼底的眸色沉湛湛的,无法揣测他的想法,唯独那微微紊乱的呼吸,透出了他的慌张。 索性路上车流量并不多,而盛兴集团离着医院也不是很远,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便到了。 急诊部,医生看见他一脸杀气抱着一个女人走进来,都快要被吓出心脏病了,仿佛他们敢耽搁一秒钟,他就要把这个医院夷为平地,动作迅速地把秦桑推进了急诊室做检查。 事实证明,陆禹行一副死了人的表情有多滑稽,秦桑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病,仅仅是女人的经痛加之血压骤减昏迷了而已。 冯秘书听着医生的结论,即便作为一个成熟的女性,也感到尬尴不已。 不过,一个痛经也能昏迷过去,足以证明秦桑的身体有多金贵。 席助理又其他的工作需要处理,人不在公司,所以陆禹行让冯秘书回去坐镇,而他则是留了下来照顾秦桑。 病房里。 陆禹行坐在病床前,盯着白色的床褥上脸色憔悴的秦桑,面容很平静。 秦桑今天系了一条丝巾,目的就是为了遮掩掉她脖子被周旭尧烙下的那些羞人的痕迹,而现在已经被解掉,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全部都落进了他的眼底。 他是男人,那些到底代表了什么,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目不转睛的注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 秦桑睁开眼便看见了一片白色的天花板,鼻息里隐约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眼神茫然没有焦距,耳边响起低沉的嗓音,“醒了?感觉怎么样?还会很难受吗?” 微微侧过脸,便看见陆禹行俊美深邃的五官,眉宇上露出一抹担忧。 思维缓慢迟钝,昏迷之前的记忆也不是很清晰,之后发生了什么,更是一无所知,她淡淡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你在会议室里昏倒了,我送你来医院。” 原来是昏迷了,难怪什么都想不起来。 陆禹行见她不说话,放轻了声音又问了一句,“会不会很难受?” “我没事了。”已经不疼了,只是没什么力气而已。 她说话的声音也是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你可以回公司了。” 刚醒过来就跟敢他走,陆禹行自然是感到不悦,不过她的身体不舒服,他也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波澜不惊地说道,“你还在打点滴。” 秦桑抬眸看了一下头上方的吊牌,还有三分之一的药水,打完应该也花不到多少时间,“我自己看着就好了,不过今天大概是不能再去公司了,等打完点滴,我会直接回家。” 男人清冷寡淡的面容没有情绪,只是那双盯着她的眼睛给人一股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医生说你的有些贫血,身体虚弱,现在好好休息就行,公司那边没什么问题。”沉声启唇,显然就是把她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秦桑猜不透他,也没有心思去猜,淡淡地盯着他冷漠的脸半响,抿了抿唇,索性就撇开脸,闭上了眼睛假寐,“随便你,你爱咋咋地。” 高级病房里又恢复了沉寂。 他的存在感是在太过强烈,秦桑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精神也在无形之中显得紧绷,打心底觉得不太舒服。 极其细致的表情,陆禹行都瞧得清清楚楚,沉默了好长一些时间,他淡淡出声道,“我出去抽烟,有事叫我。” 秦桑紧闭着眼睛,也没有搭理他,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她才倏地睁开眼,然后小心地坐了起来,找到自己的手机,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她拨下了周旭尧的号码。 等她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的时候,再电话接通之前,果断地挂断了,然后快速给陈眠拨了过去。 若是周旭尧过来了,跟陆禹行对上,大概又需要她浪费口舌解释,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相互看不顺眼的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边响了好一会儿才姗姗来迟的接通,“怎么了?” “我现在在医院,能抽空过来一下吗?” “你怎么了?” 秦桑清清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痛经痛得昏迷了过去,然后被陆禹行送来医院了。” 陆禹行什么也没跟她说,不过她身体的变化,她还是有感觉的,腹疼的时候她之所以没意识到自己是经期,是因为来的时间不对。 看样子,吃的那些药把她的生理周期也整乱了。 “我马上过去。” 陆禹行的时间掐得很准,再回来的时候,秦桑的点滴正好完了。 护士过来拔针头的时候,陆禹行像一尊佛杵在那儿,又冷又酷,护士看着他,彻底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她的身体虚弱,最好是仔细调养一下,房事方面需要克制一些,另外,避|孕|药这种东西绝对不能吃……” “护士小姐,你误会了,他是我的叔叔。”听着她事无巨细地交代陆禹行,秦桑皱着眉头,淡声打断了她的话。 护士一听,顿时尴尬脸红,“抱……抱歉……” 任谁都想不到这么年轻英俊的男人,竟然会有那么大的一个侄女,而且陆禹行送她来医院的时候,那紧张的表情也很容易让人误会好么? 陆禹行倒是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沉默地看了看秦桑。 护士也没有继续停留,收拾好东西匆忙离开。 陆禹行抬步来到床边上站住,高大颀长的身形,浑然天成的气势,盯着秦桑的脸几秒,忽然说道,“那个公寓的密码没有变,也一直有人定时过去打扫,你可以先住在那里。” 秦桑松掉手上的棉签,扔进了垃圾篓里,抬起头,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跟他住在一起,来个月经都昏迷过去,你继续跟他呆下去,到时候只怕连命都没了。”他说得很直白。 秦桑瞧着他冷漠的五官,淡淡道,“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并非是在偏帮周旭尧或者是逞能,实际上,周旭尧对她的身体健康问题还是很注重的,而现在之所以变成这样,也不能怪到周旭尧的头上去。 陆禹行沉默了一会儿,“秦桑,你的自尊呢?” 秦桑冷着眼神,不说话。 他继续道,“他都那样了,你还选择留在他身边,是真的一点自尊心都没有了吗?还是短短一年的时间,你就那么舍不得他?” 秦桑心头一阵气血往上涌,忍了忍,强行将那股情绪给压了下去,语气是不耐且嘲弄满满,“我没自尊,你就有了?难道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还是你智障眼瞎了?看不出来我现在对你很不屑吗?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不要脸的倒贴上来,你知不知道你给我造成了很多麻烦?” 犀利的言辞,不留一丝情面。 陆禹行冷漠的脸又冷了几分,眼神也变得更加暗沉。 就在他开口之前,病房的门被推开了,陈眠到了,“桑桑。” 秦桑看见她,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你到了正好,我们走吧。” “你身体没问题了?”陈眠说着,迈步走了进来,经过陆禹行的时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吓人。 秦桑掀开被子,“没什么问题了,待在这种都是消毒水味道的地方让我更加不舒服。” 她好像就把陆禹行给当成了透明,正眼都不给他一个。 只是经过他身侧的时候,淡淡地说了一句,“今天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脚步还没有走出去,手腕就被他扣住了,力气有些大,捏的她的手骨生疼,秦桑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你捏疼我了!” 他转过身,垂首凝视她带着病态的脸,低沉的嗓音平静无澜,“在你眼里,你就是那么看我的?死缠烂打?” 秦桑寡淡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可是心底却是掀起了涟漪,“陆禹行,以前我眼巴巴粘着你,你不稀罕,成天指责我死缠烂打不要脸,现在我瞧不上你了,你就死死拽着不放,你是希望我怎么看待你?” “感恩戴德吗?”浓浓的讥讽,略显得苍白的唇,勾出清浅的弧度,“劝你别自作多情了,你现在只会让我觉得厌恶!” 秦桑伸手用力掰开了他的手指,也不管不会把他给扯疼了,挣脱以后,冷冷一笑,“我不妨直接告诉你,我现在要跟周旭尧离婚,但是,离婚以后,我同样不会瞧上你,对于我来说,你已经是过去式了,毕竟我没有吐掉的口香糖还捡回来继续嚼的习惯!” 几乎是一口气说了一堆,面容还没有波动。 陆禹行的脸冷得已经能滴出水,眸黑如墨,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飓风。 一旁的陈眠都能清晰感受到那种骇人的压力,换做胆子小一些的人,估计早就瘫痪在地板上了,不过秦桑胆子肥起来的时候,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也不管他有多生气,秦桑转身,加快脚步走了出去,陈眠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看陆禹行,“陆禹行,你若真的那么深情的话,就替她考虑考虑,别再会她舔麻烦了,她没你想象的那么无催不坚。” 病房里,只剩下冷清和孤独陪着他。 灯光下,男人的面容晦涩不明。 电梯里,秦桑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有些无力地靠在墙壁上,眉目上的疲倦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战。 她问陈眠,“我刚说的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陆禹行也是一个骄傲的男人,那种骄傲是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 秦桑刚才那些言词,字字句句都在粉碎他的自尊。 其实,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而她那样侮辱他,心底也明白有点过分了。 陈眠很温淡的陈述自己的看法,“那是他自找的。” 对陆禹行,她没多少好感,毕竟当年看过太多他惺惺作态的行为。 他嘴上说着不喜欢秦桑,但是态度上却是很暧昧的,所以秦桑才会一头热地觉得自己有机会,他们有未来,可是,最后的结果呢? 心口不一的男人,有故意骗取少女感情的嫌疑,陈眠就是反感他这一点,秦桑说话再过分,也不及他过分。 他说结婚就结婚,现在后悔了又想重新开始?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便宜美好的事情? 再者,秦桑这样做,对谁都有好处,感情里推拖拉拉反而会害人不浅,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步出医院,天空已经飘起了蒙蒙细雨,秦桑被凉风刮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抚了抚手臂。 陈眠担心她着凉,“你身体不舒服,先进去里面等我一下,我去车上取了伞再过来接你。” “嗯。”秦桑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正要重新回去大厅里避一下风,眼前却骤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差点就撞了上去。 抬起头,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看着男人那温润立体五官,怔忪住。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288章 黑色的西装,黑色的长裤,将他黑色短发下俊美的面孔映衬得更显暗沉,如同这天空的颜色,笼罩着模糊的阴霾,令人望而怯步。 “桑桑。”低低沉沉的呼唤着她的名字,神色平静。 秦桑回过神,怔怔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讲真,今早若非他早早离开了,秦桑一定会跟他撒气,毕竟昨天想要跟他谈离婚,他避而不谈,回来还不顾她的意愿强行索取。 周旭尧的身后是一片明亮得偏冷的光线,颀长的身形给人以冷贵的既视感,“身体怎么样了?” 秦桑抿了抿泛白的唇,一瞬间脑子里的思维变得混乱,是谁告诉他的? 陆禹行?脑中出现这个名字的瞬间,又立刻被她否决了,陆禹行不可能还会给周旭尧这种表现的机会。 温温淡淡地回答,“没什么问题,”顿了一秒,“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老二告诉我的。” 温绍庭?秦桑有点意外,毕竟她不认为陈眠会连这种事情都跟温绍庭报告。 女人穿着白色短袖衬衫搭配着黑色的短裙,典型的都市白领装扮,纤细高挑的身材站在门口上,面容憔悴而略显苍白病态。 周旭尧抬踱步朝她靠近,在秦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脱下自己身上的黑色西装,干脆利落地披到了她的身上,“身体不舒服,别再着凉了。” 衣服上还带着属于他的体温,裹着他特有的淡淡气息,将她包裹住,抵御了外头的寒气,很温暖。 陈眠拿着雨伞很快便折返了回来,看见秦桑身侧的周旭尧,也楞了楞,很快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秦桑既然会让她过来接,那就一定是没告诉周旭尧,而她接到秦桑电话的时候,正好是跟温绍庭在讨论工作。 她皱了皱眉头,心底有些埋怨温绍庭多事。 周旭尧朝她淡淡地颔首,算是打招呼。 “我只有一把伞。”陈眠道。 “我不用,不过麻烦你送她到我的车上。”周旭尧心平气静地说道,“你跟老二的工作还没忙完,他在等你。” 陈眠看向秦桑。 秦桑一下子便明白了她想说什么,不等她开口,淡声说道,“工作要紧,他会送我回家。” …… 秦桑身上盖着薄毛毯,虽然感觉好了很多,但是腹部还有轻微的疼,也没什么精神搭理他,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周旭尧开着车,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低声问,“会冷吗?需不需要开暖气?” 她没有睁开眼睛,温温淡淡的嗓音恹恹无力,“不用了。” 车内没风,她不至于盖着薄毯子还需要开暖气那么虚弱。 见她没有精神,周旭尧也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回到了家。 秦桑回到家便直接回房,她不喜欢身上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又简单地冲了个热水澡才躺下来休息。 从保姆口中得知她早上不吃东西就出门,周旭尧直觉她中午饭也没吃东西,于是他也索性不再去公司,给容旌打了电话交代了几句,挽起衬衫的袖子就去厨房给她弄吃的。 周旭尧端着饭菜推门进入卧室,发现秦桑已经躺在床上卷缩着身体睡着了。 苍白的脸上两道眉轻轻蹙在一起,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 把托盘放在一旁,周旭尧俯下身,抬手撩开脸颊上的碎发,低声唤道,“桑桑。” 微痒的触感,秦桑动了动,并没有睁开眼,躲开了他的动作,眉头却蹙得更紧了。 周旭尧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桑桑,先别睡。” 迷糊中感觉耳边有声音吵得她不得安生,秦桑心浮气躁,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的俊脸,被吓了一跳,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恐。 “你做什么!”心跳失频,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瞪着他。 他轻抚了下她的脸,低声温和地说道,“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我没胃口,不想吃。”秦桑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手。 听她这么一说,周旭尧的动作顿住,眸底有一抹暗流淡淡划过,“没胃口也吃一点,身体不舒服更需要营养。” “听话,吃了我就让你睡觉,嗯?” 软硬并施。 秦桑蹙着眉头看着他,明白不吃的话,他是打算跟她拗到底,咬了咬唇,从床上坐了起来。 都是她喜欢的食物,色香味俱全,看着也不会油腻。 秦桑拿着勺子小口缓慢地喝汤,温热的液体流进胃里,没有恶心感,但是一碗汤下去,胃部就饱胀了,饭菜咽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了。 “我饱了。” 周旭尧看了眼她几乎没动过的饭菜,皱了皱眉,“把这碗饭吃完。” “我说我饱了,吃不下。”她现在只想好好地睡觉,为什么一定要逼她吃东西。 周旭尧索性亲自端起了碗,用勺子舀起饭送到她的唇边,强势又温柔,“张口。” 秦桑抿着唇,眼睛定定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个穷凶极恶的恶霸,就是不动。 “桑桑,听话,张口吃饭。”他的声调加重了几分,一副你再不吃,我就要撬开你嘴巴的架势。 在他的淫威之下,秦桑不得不屈服,狠狠地张口,乖乖地让他喂食。 她没心情体会那些饭菜到底可不可口,只不过是在强行塞食物完成任务。 可是吃到一半的时候,她的胃部忽然一阵抽搐了,恶心感瞬间涌上来,压都压不住,她猛地捂住了嘴巴,急急忙忙地掀开被子跳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脚步踉跄地冲进了浴室。 周旭尧刚走到浴室门口,里面就传来了阵阵的呕吐声,抬腿进去,看见秦桑整个人都趴在盥洗台上,吐得一张脸都青白了。 来到她的身侧,大掌在她的背上帮她顺气,眼底蕴着一抹心疼。 秦桑把胃部所有的东西都吐完了,才感到舒服一些,漱干净嘴巴,身体有些虚浮,若不是周旭尧扶着她,只怕就要瘫软在地上了。 周旭尧把她抱了起来,秦桑也没有反抗,她累得一丝力气都没有了,任由他抱回床上,睁个眼睛都费劲。 他主动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口腔喉咙都不是那么舒服,她顺从地喝了几口。 “我让医生再过来看看。”看着她透着致命的虚弱,他始终不放心。 秦桑懒懒地掀眸瞟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不用了,你让我好好睡一觉,行吗?” 男人的唇抿得很紧,沉默了一会儿,“好,你睡觉。” 替她掖好被角,又收拾好东西就出了门。 他不知道其他的女人生理期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有那么严重的问题,但是秦桑这副模样,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是真的吓着他了,担心她的身体出了问题,他认识的人也只有秦彦堔一个是学医的,所以只能问他。 秦彦堔接到他电话的时候,觉得他就是一个神经病,差点就被他给蠢哭了,不过嫌弃归嫌弃,他还是帮周旭尧去问了专业的医生,然后让他等秦桑好了再带来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 第二天,秦桑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她洗漱完下楼,刚步入餐厅就看见周旭尧坐在那,她有些意外,毕竟这个点,他应该早就走了才是。 周旭尧放下手里的报纸,抬眸看向她,“身体还会不会难受?” 秦桑挑了一个远离他的位置上坐下来,“已经没事了。”要不是他逼着她吃那么多,她也不会吐得那么惨。 保姆很快就给秦桑端了新鲜的热粥过来。 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交谈,偌大的空间便安静地有些瘆人。 秦桑喝完粥,抽了纸巾优雅擦拭嘴巴,尔后看向没有任何动静的男人,默了几秒,“你不去公司吗?” 他翻了一页报纸,淡淡道,“不急。” “既然有时间,我们谈一下离婚的事情,”秦桑开门见山,旧事重提,“离婚协议我放你书房的桌子上,看过了吗?” 周旭尧看着她,眉宇暗沉,波澜不惊地回答,“看过了。” 见他神色平静,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头有莫名的有些失落,“可以签字了吗?” “碎纸机绞碎了。”他淡漠懒散的嗓音显得漫不经心。 秦桑一怔,思维迟钝了几秒,“是有哪里需要修改吗?我可以重新修改,还是你觉得我不够专业,那也可以让律师重新拟定。” 隔着一段距离,他衾薄的唇噙着一抹淡笑,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深不可测,“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离婚了?” 刚刚恢复了几分精神,就开始跟他说这个? 秦桑望着他,没有激动,也没有愤怒,黑白分明的眼眸没有任何波澜,但是有很深的执著,“周旭尧,你觉得这样的婚姻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吗?” “你想要什么意义?”他英俊的脸一如既往的温和清贵,语调平缓吐词清晰,“我宠你护你给你稳定的生活,尽其所能满足你所有的要求,试问有几个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到底还有哪里让你不满?”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起身朝她走了过来,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冷贵的气息霎时便萦绕在周围。 沉沉缓缓的嗓音在她的头顶上方响起,温柔怜惜得更像一种错觉,“甚至你要的感情,我也能给予你,你还想要什么样的重大意义?嗯?” 秦桑闭了闭眼睛,她必须承认,他说的都对,可是他做到了所有该做的,满足了她所有的要求,却打破了她的底线,这就是致命的硬伤。 她笑了笑,抬起头看向他,语气有些惆怅缥缈,“是我的眼里容不下沙子,我没办法装傻骗自己丈夫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还能继续相安无事继续生活,周旭尧,我不能容忍我的婚姻有瑕疵,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周?尧在她的跟前缓缓蹲下身,把她膝盖上的冰冰凉凉的双手包裹在掌心,立体的五官深邃又平淡,语气温柔浅淡,“我说了,那不是我的孩子,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婚,我不接受。” 她怔了怔,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关于孩子这个问题,她已经不想再跟他争辩。 “桑桑,离婚这件事,别再提了,好不好?嗯?”最后一个字,是淡淡的鼻音发出,绻缱缠绵得令人心尖酥软。 秦桑低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缓缓掀唇吐出两个字,“不好。” “桑桑。” 她截断了他的话,“天底下想要成为你周旭尧太太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如果你需要一个妻子,随时都能找到,比我好的也比比皆是,实在没必要在我这种刁蛮任性,不温柔不体贴还时常得寸进尺的女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周旭尧脸庞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可……我只想要你。” 秦桑的心脏,因为他这一句话狠狠地震了一下。 这情话太过动听,只要是个女人,听一个气质非凡面容俊美的男人说这样的话,不心动真的太难了。 然而,心动归心动,她栽过跟头吃过教训,理智清醒。 她淡淡道,“哪怕我成天对你冷着一张脸,对你没有感情,你也要?” “是,”周旭尧眉目不动,回答的干脆利索,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凝视着她眼睛的视线不避不闪,“我要。” 秦桑温淡的眉目上落下了一层层的疲倦暗色,“可是,我不想要你。”眼神凉凉的看着他,加重了语气强调,“周旭尧,我不要你,所以你能答应离婚吗?” 男人漆黑的眼眸盯着她,低沉淡哑的嗓音仿佛带着深深的挫败感,“一定是要离婚,是吗?” “是。”她应得很平静又干脆。 “离婚了,你会更开心?” 秦桑被他问住,因为不懂他这句话的含义,过了好几秒才徐徐开口,“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我们不离婚继续这么下去,我一定一辈子都开心不起来。” 离婚以后到底会怎么样发展,她也无法预料,然而他们两人的婚姻,未来的状况已经清楚地摆在了眼前。 沉默的气氛逐渐填充了整个餐厅,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半响,表情隐晦深沉,猜不透他心底到底是怎么样的想法。 秦桑也没有再出声,抿着唇,安安静静的,就好像是在等待着一场生死判决,所有的证据已经充分,等待最后的结果。 周旭尧渐渐松开她的手,温热的触感骤然撤去,秦桑连带心头都感到一阵空虚寒凉,她目光追随着他,看着他站了起来,颀长的身影在她的身上落下一道淡淡的阴影。 然后听见他低沉醇厚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响起,“离婚的事情,我会考虑。” “周旭尧……” 他打断她,“你不会连考虑的时间都不肯给我吧?毕竟是人生大事,我也需要慎重。” 秦桑,“……我知道了。” “在我考虑清楚之前,我希望我们仍然跟以前那样好好相处,做得到吗?” 秦桑也不是傻子,“那你需要考虑多久?” “今年之内。”他平静说道,“既然我们是协议结婚的,那接下来的时间,就当是你回报我的报酬。” 像是一场摆在了台面上的买卖,明码标价,他是买家,她是商品。 措不及防地被他狠狠将了一军。 马上就是十月了,距离一年结束的时间严格说起来,也算不上很长,而且他都说到这种份上,她再拒绝,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好。”她也没想过跟他大吵大闹,和平相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他同意离婚,一切都好谈。 即使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 …… 接下来一个星期,周旭尧都在外地出差,这样的日子秦桑也落得轻松自在,只是在公司的时候,她过得并不轻松。 那天她在会议室里昏倒,被陆禹行亲自抱着送去医院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全公司的女性都把她当成了一个不要脸的女人,还有一大部分的男人也是看在她的脸蛋上帮她说几句好话,但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女性的公敌,渐渐的都沉默了。 她跟陆禹行之间的关系就这样被误会了,陆禹有意无意地表示禁止谈论,他的出发点是为了秦桑好,然而这样的举止适得其反,使得误会变得更深,别人更是深信陆禹行跟她有不正当的关系,所以他才会千般万般费尽苦心都要护着她。 秦桑也懒得解释,不想欲盖弥彰,本着清者自清的想法安安分分地上下班,尽量减少跟温绍庭的接触。 她有意避开陆禹行,却并不代表陆禹行也会顺从她的意愿,哪怕那天她把话说得很难听,他却顶着工作的幌子时常晃在她的眼前。 办公室响起敲门声,手下一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秦总监,这笔资金很急,但是需要陆总亲自签字确认……” 秦桑抬起头,面容平静,“那就找他签字就行了。” “可是……”她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秦桑没什么耐心跟她耗,“可是什么?” “我交给了席助理让陆总签字,陆总的意思是,让总监你亲自送过去……” 拐了半天,他就是想要刁难她而已。 秦桑沉着脸,心知不能怪她,“我知道了,放下来吧,我让他签完字再给你。” “好的,谢谢总监。” 秦桑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她也只不过是顶着这个总监的头衔而已,没有干什么实事,一般的事情她可以直接决定,而重要的决定还是需要经过陆禹行,如此一来,她倒是更像陆禹行的一个职业跑腿。 拨了陆禹行的手机,但是响了很久都无人接听,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皱着眉头拿着文件直接搭乘电梯上了总裁办公室。 外区的办公室,秦桑走到前台,“陆总来公司了吗?” 前台回答,“还没有。” 秦桑皱着眉头,有些怀疑是不是陆禹行故意不见她,转身正好看见席助理,开口叫住他,“席助理,陆总他人呢?” 席助理是早就收到了命令,见秦桑拿着文件夹,“陆总今身体不适,今天没来公司。” 身体不适? 陆禹行那种人,从小到大都是属于基本不生病的体质,而工作以后是个标准的工作狂魔,即使不舒服,也会坚持工作,现在因为身体问题不来公司? 秦桑也没有多问,把文件递了过去,“这一笔资金比较急,需要他签字,你拿去给他。” 席助理没有接,面露难色,“小姐,陆总说了,要你亲自送过去。” 秦桑又怎么会不明白,淡声问道,“他人在哪里?” 陆禹行和凌菲都已经搬出了秦家别墅,至于他现在住在哪里,秦桑当真是不知道。 席助理说了一个地址,秦桑不由得闪了一眼神,不再多说什么,离开公司,转而去找陆禹行。 站在再熟悉不过的公寓门口前,望着那一堵门,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抬手摁下门铃。 响了好一阵才徐徐传来一个沙哑冰冷的声音,“谁?” 秦桑抿着唇,“是我。” 不用报名字,他也辨认得出她的声音,里面安静了几秒,他漠漠地说道,“密码没换,你自己进来。” 秦桑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已经切断了通话。 秦桑原本就不打算进这个房子,等他签完字就立刻离开的,结果他现在连门都不来开,逼得她不得不进去。 犹豫了几秒,摁下了密码,门嘀一下应声而开,抬步迈进去,在玄关的鞋柜上,还有她以前留下来的室内鞋。 换了鞋子,走到客厅,里面的东西和摆放的位置,基本跟她离开的时候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心情复杂又微妙。 等了半天也没看见陆禹行的人影,她只好上楼,站在曾经的卧室门口前,抬起手停在半空上僵了半响,才敲了下去,“陆禹行。” “进来。” 秦桑推开门,卧室里的光线不比客厅那么明亮,隔着一段距离,一眼便瞧见她睡了很多年的大床上,隆起了一团。 她站在门口处,不冷不热地开口,“陆总,有一份加急的文件需要你签字。” 床上的人动了动,尔后缓缓坐起身,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睡衣,墨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偏阴柔的俊脸上确实带着几分病态。 他侧过脸,一双眼睛湛沉沉地朝她望了过来,虽然不是西装革履的模样,依旧是一派斯文冷漠,气场不减半分,“不是有文件需要我签字,站在那等我请你吗?” 秦桑掀起唇,“卧室是私人的地方,还麻烦陆总挪动一下你尊贵的身躯出来签字吧。” 一次在疗养院,一次在办公室,两次遭遇他失心疯以后,秦桑对他的防备心重了许多,卧室这种暧昧不明的区域,她不太想踏足。 陆禹行纹丝不动地坐在床上,冷冷淡淡的嗓音夹着淡淡的嘲弄,“现在这个整座公寓也只有我和你两人,即便我出去,也是孤男寡女,有什么区别吗?” 第289章 秦桑想了想,他这么说,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对,不管是在卧室还是在客厅,反正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脸上带着疏离浅淡的微笑,端庄而淑女,“区别自然是有的,毕竟我是已婚的身份,就这样唐突地进入男人的卧室,总归是不太好听。” 卧室跟客厅,区别大了去。 陆禹行是因为最近太过忙又气急攻心,所以一个不留神就发烧了,虽然吃了药,然而却不见好转,精神也不再状态,独自一个人待着这公寓里的时候,他就特别想秦桑,想她待在自己的身边。 于是就滥用私权,逼着秦桑不得不来找他。 然而,她此时却像个敏感防备的刺猬,连走进这个卧室都敬谢不敏。 心头上隐隐地涌上一股恼意,深邃的五官却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他不温不火地开口说道,“是吗?既然这样,那你可以回去了。” 秦桑闻言,一下子便咬住了下唇,眼底闪烁着明灭的煋火,“陆禹行,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公私不分!” 想不到他会借公徇私的人,又岂止秦桑一个人?连席助理也对此感到意外,毕竟陆禹行这个人,从不做这种事。 如今,为了秦桑,他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了自己的底线。 陆禹行并未因为她的指责而感到半分羞愧,背靠床头上,淡淡道,“选择权在你,你也可以直接掉头离开,我拦不住你。” 秦桑当下就恨不得直接离开,管他签不签,然而脚步挪动的时候,却是走了进去。 公司的流言漫天,她的风评极差,大家都在取笑她一个没用的花瓶,讲真,听到这些话,她不生气是假的,但又觉得他们说的没错,因为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真的不多。 秦桑也是有自尊心的人,被人说得一无是处,自然也不甘心,所以她想及其所能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起码,不给别人造成麻烦。 若是现在这个文件因为她的缘故而导致资金不到位引发后续的麻烦,她真的就成一个愚蠢的笑话了。 趿着室内拖鞋来到床边,在距离床边半米的位置顿住脚步,靠近了才发现,他的脸色真的很差,本就像冰块的脸,没有什么血色,两片薄唇苍白而干燥。 秦桑眸色动了动,把手里的文件递到他的面前,抿了抿唇,按捺着心底翻涌的情绪,“陆总,麻烦你签字。” 陆禹行淡淡地掀眸,安安静静地看着,沉默了半响,伸手去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的,那温度滚烫得像是烧开的水,灼了她一下。 秦桑怔了怔,看见他把文件搁在腿上,然后掩唇一阵猛咳,两道浓墨的剑眉皱得很深,像是在强行压抑着。 “我需要时间审核一遍,”低沉温漠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你要是不自在,就去客厅等着。” 陆禹行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她,而是翻开了文件,低垂眼眸开始看文件,瞬间就转换成了工作的状态。 仿佛由始至终,他的目的只有工作,反而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看见他这样,秦桑的心情很复杂,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开了卧室。 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刹,陆禹行的视线从文件上抬了起来,薄唇抿成直线,盯着那一堵门,幽深的眼眸益发深邃冰凉。 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借由生病来博取她的同情和关心?还是单纯想见见她,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秦桑下了楼,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安静的客厅里,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透露着她曾经生活过的轨迹。 茶几的边角上堆放好几本书,都是她看的漫画和时尚杂志,至于散乱在桌面上的那几本财经杂志和环球时报,属于陆禹行的爱好。 秦桑有些疲倦地靠在沙发脊上,视线落在了落地窗的阳台外,她养的那些绿色植物仍然生龙活虎的,没有丝毫枯萎的迹象,甚至比她住在这里的时候更显葱郁了。 由此可见,陆禹行一定是花了不少心思在照顾它们。 不知是否因为太过安静了,秦桑听见楼上断断续续地传来男人咳嗽的声音,单纯这样听着,都觉得难受的要紧。 最后她实在是受不了了,起身去厨房打算给他倒一杯开水,结果发现他竟然连开水都没有烧,咬了咬牙,只好亲自动手。 煮好了开水,又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家庭医药箱,秦桑从里面翻出那些瓶瓶罐罐,找到退烧药。 端着开水和药重新来到卧室门口,秦桑紧张得一颗心脏砰砰乱跳,总觉得自己自做这种事情不太适合,摇摆不定地犹豫了好一会儿,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抬手要敲门,然后手还没有落下,卧室的门忽然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她的动作僵在半空了,怔怔地看见门口处的陆禹行。 陆禹行颀长挺拔的身形定在门口,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宽松浴袍,微微敞开的胸前,能看见他肌理分明的肌肤,一头黑色的短发,湿漉漉的滴着水,身上散发着一阵沐浴露的清香。 明显是刚刚沐浴完。 秦桑看着他,一瞬间忘记了所有的反应。 陆禹行低头盯着秦桑,幽深凉薄的视线在触及她手里端着的东西的刹那,冷意如潮水骤然退去,暗哑的嗓音软了软,“怎么了?” 秦桑尴尬又局促,“我……” 完蛋了,刚才酝酿好的托词,被这临时的状况吓得全部忘记了,大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张开口,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陆禹行原本是打算看完她送过来那份文件签好字就交给她的,转念一想到她办完事就会离开,索性就去冲了一个澡,顺便也能让自己精神一些。 刚沐浴完,觉得口干,打算下楼给自己倒杯水,不料秦桑竟然就站在门口上。 瞧着她满脸的窘迫懊恼,淡色的唇几不可察地轻勾了一下,仅仅是一瞬间,马上又恢复了原状。 他靠在门边上,凝眸淡声说道,“这些是给我准备的?” 秦桑敛住情绪,尽量让自己看得自然一些,轻声道,“对,这是退烧药。” 与其解释题自己辩解,倒不如顺其自然,她将托盘往他推了推,又问道,“文件看完了吗?公司那边还等着。” 陆禹行不慌不忙地捏起药片扔进嘴巴里,又拿起端过水杯,服了药喝完水,才慢条斯理地回答,“刚去洗澡了,还没开始看。” 秦桑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心底虽然是这么猜测,但没有直接挑明,而是道,“那麻烦你尽快。” 滑落,她端着东西转身,还没走出去,就被陆禹行叫住,“我从昨晚上开始到现在没吃过东西。” 秦桑身形一顿,微微侧过脸,眉目上落下一层温凉的笑意,“所以呢?”他跟她说这些话,是几个意思?装可怜吗? 他直视着她,凉薄的声音吐词清晰,“肚子饿了,随便给我弄点什么吃的。” 秦桑,“……” 看着她白净精致的脸庞,淡定从容又补充说明了一句,“饿着肚子,工作不下去。” 秦桑有那么瞬间的冲动想要用手里的杯子砸断了他的鼻梁。 当然,这种想法,只能想想。 “除了白开水,我什么随便的东西都做不出来,真的饿了,你就自己动手吧。” 她自小进入厨房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吃,其余的什么都不会,他指望她弄吃的,只怕一会儿连厨房都烧了。 再者,有过之前那一次煮面的经历,她已经对动手做吃的这种行为敬谢不敏了。 他专注地看着她,眉眼深沉。 秦桑有多娇生惯养,他自然清楚,甚至她会变得那么娇贵,也有他的一部分功劳。 半响,他就那样百无禁忌地披着一件浴袍从她的身侧走了过去,秦桑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的背影,抬步跟上,“你去哪里?” “厨房。” “……” 陆禹行当真就是亲自去厨房忙碌了起来,秦桑独自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时不时地会望一眼厨房的方向,听着里面的动静。 半小时后。 他端着两个大碗放在餐桌上,“过来,陪我一起吃。” 秦桑没动,眼神微冷地看着他,“我不饿,你赶紧吃完把文件给签了,我赶时间。” 陆禹行动作优雅地拉开了椅子坐下,淡淡道,“既然赶时间,那就过来陪我一块吃。” “陆禹行,你故意的是不是?” 故意找茬不签字,逼着她过来这里,明明只要几分钟时间就能看完的一份文件,现在都快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一个字也没看,除了故意,秦桑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你觉得呢?”他不答反问,嗓音低沉而平缓,波澜不惊地看着她,“让你陪我吃东西,也很委屈?”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他大概已经死了不下一百次。 这不是委屈不委屈的问题,而是她没有胃口,更没义务任由他摆布! 秦桑想骂人,却又憋屈地半天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骂出口。 陆禹行的属性是打骂都不痛不痒的类型,没准骂完以后,他眉头都不动一下,反而是自己气得个半死,秦桑是深深感受过他的厉害。 秦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陆禹行又说道,“想快点回去的话,就坐过来陪我吃。” 被人拿捏的滋味真不好受,却又不得不忍耐。 秦桑心不甘情不愿地拖着脚步走到餐桌旁坐下来,低头看着面前那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浓郁的香味弥漫着,卖相也十分讲究,原本不饿的她,也忽然觉得有点饿了。 秦桑拾起筷子,斯文小口地吃了起来。 鲜美可口的味道,勾人食欲。 她已经很久没尝过他的手艺了,久得,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都已经记不起来,只记得好吃。 陆禹行单纯是看着她的吃相,都顿觉胃口大开。 彼此都沉默,专心地吃面,他吃相很好,但是速度仍旧是很快,秦桑才吃到三分之一,他已经放下了筷子。 秦桑抬眸瞧着他,“吃饱了?” “嗯。” 她放下筷子,不咸不淡道,“现在可以安心把文件给签了吗?” 陆禹行黝黑的瞳孔颜色很深,看得秦桑莫名心悸,她敛着眉,“陆……你做什么!” 唇角被男人高温的指腹抚过,吓得秦桑失声尖叫,黑白分明的眼底全是惊恐和防备,仿佛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 陆禹行的手在半空上僵硬了几秒,温漠淡薄的脸也微微怔住,似乎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他低声道,“沾了葱花。” 秦桑的神经仍然不放松半分,绷着脸看着他,卷曲而纤细的睫毛轻抖着,声音又冷又硬,“你提出的要求我都做到了,麻烦你签字,我要走了!” 在这里多待一秒,她都受不了! 慢慢地收回手,落在桌面上的时候,修长的手指微微卷缩收紧了一下,眉目一片凉漠的深寂。 下一秒,他站起来,出了餐厅直接上楼。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秦桑倏地全身一软,双手扶着餐桌,呼吸急促,胸口起伏着。 稍微放松了一下精神,他就靠了过来,秦桑真的被吓到了,不能怪她反应夸张,毕竟他又前科。 五分钟都不到,陆禹行折返下来,手里还拿着她带过来的文件,递给她,“拿去。” 秦桑顿了一秒才伸手接过,紧紧捏在手里,“谢谢陆总,打扰了。” 刚才生气的时候还会叫他的全名,现在冷静下来又恢复了疏远的态度,口口声声都是陆总,恭敬得令人恨不得扭断她的脖子。 秦桑拿起沙发旁的包包,“陆总再见。” 等她离开了之后,陆禹行将自己的身体扔进一旁的柔软的沙发里,又从茶几的下方摸出香烟盒打火机,低头给自己点了一根,缓缓地吞云吐雾,香烟下喉,他一阵猛咳,好像尧把肺都给咳出来。 无力地向后倒下,头往后靠在沙发背上,深邃幽暗的眼眸,盯着天花板的水晶灯怔怔出神,那英俊沉敛的面庞淡漠如水。 住进来这个公寓已经挺长一段时间,一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之前也没觉得这公寓有这么大,可是她匆匆来了又走了,这房子忽然就变得空旷深寂得骇人。 他觉得寂寞。 从来独来独往的他,内心竟然觉得空虚而寂寞。 其实他有很多办法能把她留下来,问题是,办法再多,也非她的自愿。 怕自己的激进会让她逃的越远,到底是不敢贸贸然胡来。 再忍耐一下,等他把公司里的人都肃清干净,届时她即便不愿意,也必须回来。 …… 秦桑把签好的文件交了下去,那手下是激动得快哭了,不停地道谢。 跟陆禹行见面交锋一次,秦桑觉得都必须花三天的时间才能缓过来。 下班的时候,刚步出公司门口,K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忽然在她的眼前冒了出来,“太太,老大过来接你接你下班,。你的车我会帮你开回去。” 秦桑皱着眉头,“他回来了?” “是,刚从机场赶过来。” 秦桑想了想,把自己的车钥匙丢给K,抬腿往对面马路上那一辆夺人眼球的黑色慕尚走了过去,委身进去,尚未坐稳,就被一个遒劲的力道扣住了手腕,拽得她往驾驶座上倾倒。 眼前一暗,一记深吻已经落下,霸道而温柔的一顿好吻。 末了,他还不忘记舔她的唇,嗓音微哑而性感,唇角还染着浅浅的笑意,“嗯,味道不错。” 秦桑被他这一番轻佻的举止惹得一阵恼怒,推开他坐好来,皱眉淡声提醒她,“周公子,我们现在不是可以随时接吻的关系。” 周旭尧偏头看了她一眼,“夫妻关系都不能接吻,那什么关系才可以?” 她正了正眼神,神情严肃,“出差一个星期,你该不会就忘记了你自己说过的话了吧?” 若真如此,他也未免太过恶劣了! 周旭尧眉目不动,淡淡然道,“没忘记。” “既然没忘记,就请你不要再用夫妻关系这种话来糊弄我。”盯着他玩世不恭的脸,她语气不悦。 周旭尧静静地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低声平静地转移了话题,“晚饭在外面吃,想吃什么?” “随便。”提到吃饭,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公寓被陆禹行胁迫的事情。 周旭尧见她提不起兴致,也不再询问,默默地发动引擎离开。 秦桑喜欢吃辣,尤其喜欢吃火锅,正好天气转凉了,周旭尧便带她去吃了火锅,香辣的味道,倒是让她胃口好了很多,东西也吃了不少。 …… 晚上,秦桑靠在床上看书,周旭尧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来到她的身旁,一边擦着短发,一边说道,“明天晚点再去上班。” 秦桑抬眸,眼底不解,“为什么?” 他淡声开口,“我让小四给你安排了,明天一早先去医院做个身体检查,检查完了再去公司。” “我的身体没有问题,我不去。”她干脆的拒绝。 周旭尧把手中的毛巾扔到一旁的椅子上,侧身凝眸看着她,“生理期又是呕吐又是昏迷,我就没见过哪个女人会像你这么惊悚的。” 捏着书的白皙手指微微一僵,她眼神有些飘,轻声道,“那一次是意外,医生也说了,血压低才会昏迷,至于呕吐,”她皱眉,眼神哀怨地看着他,幽幽道,“若不是你逼着我吃那么多,我怎么可能会呕吐?” 另外还有一点,她觉得应该是跟她一个月内吃了两次紧急事后药有关,副作用貌似有点大。 男人英挺的眉轻轻挑动了一下,似笑非笑,“感情,为你身体着想,全是我的错?” “我没有那个意思,”秦桑抿唇,“总之我身体没问题,今年已经体检过一次了,我不要再做什么检查。” 周旭尧默了一会儿,方才淡淡道,“有没有问题检查过才知道,还是你在忌讳什么?或者隐瞒什么?” 她只是不想被扎针而已,有什么好隐瞒的?他脑洞会不会开得太大了? “没有,你想太多了。” “那就去。”这一回他不能让步,不确认清楚,他心底始终扎了一根刺。 两人四目相对。 他一旦决定了,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秦桑有预感,她不去,他也会强行绑着她去,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知道了。”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都在考虑离婚的事情了,还那么在意她的身体作什么?反正他现在对她再好,她也不会改变主意了。 “嗯,你先睡,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他很满意她的回答,栖身靠近,在她的腮帮上印下一吻,温柔而深沉。 秦桑呼吸一窒,凤眸恼怒瞪着他,“周旭尧!” “亲一下脸都反应这么大,要是再做其他的你……” 不等他说完,秦桑随手抄起一旁的枕头砸在了他英俊深邃的脸上,打断了他下流的话,“你给我去死!” …… 第二天一早。 周旭尧开车送秦桑去了医院,几乎是能检查的项目都做了一遍,关于妇科的问题,医生问的问题比较详尽,秦桑都一一如实回答了,甚至一直在吃避|孕|药也没有隐瞒,毕竟她这一回出现这种问题,跟这个有很大的关系,她也担心服用久了,会造成潜在的后遗症。 而秦桑不知道的是,在这个医生的办公室帘后,周旭尧就躲在那里,她的话,他一字不落听了去。 因为赶着去公司,两人都没有留下来等报告结果。 周旭尧开车把她送去盛兴以后,又独自驱车回到了西井别墅。 保姆见他折返回来,而且脸色也阴沉沉的,不由得感到诧异,“先生?” “我回来拿东西。”他说完,直接上楼进入了主卧室。 两个人住在一起,但是分了方便,所以她有属于她个人存放东西的柜子。 周旭尧将她所有的柜子都翻找了一遍,最后在床头柜子最底层,找到了一瓶避|孕|药,还有一个盒装的,属于时候紧急服用的。 这段时间两人房事频繁,他也没有做措施,结果她也没怀孕,而这一次的生理期她反应又太过打,他担心是她身体有问题,所以才会导致没有怀孕。 然而他都听到了什么? 心底溢出一层冷笑。 她竟然偷偷背着他吃了这种东西,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第290章 周旭尧捏着小小的药瓶,手劲大得差点就把瓶子给捏爆了,胸腔里掀起一阵怒意,却无处可发。 抬手就把那手里的东西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篓里,转身走出了两步,又倏然顿住,衾薄的唇溢出一声低咒,“Shit!” 西装革履气质金贵的男人,就那样毫无形象地蹲在垃圾篓前,伸手将他扔掉的东西重新捡了回来。 哪怕回到周家之前,他和他母亲两人过着穷苦日子,也不曾这么狼狈地去翻垃圾篓,更别提现在了这个身份了。 可这是他自己作的孽,只能自己承受。 …… 秦桑没想到自己晚了两个小时来公司,还能这般神奇的跟陆禹行碰了个正着。 阴柔深邃的五官是一贯的冷漠,偏白的唇色可以看出他的病似乎还没有全好,也对,一般人发烧也不会一夜之间就奇迹康复,何况他烧得还不轻的样子。 秦桑怔了几秒,发现男人凉漠的视线朝她扫过来,讳莫如深的一瞥,她挽起唇,客套而疏离地叫了一声,“陆总。” 陆禹行倒是把自己的身份端得很到位,对待她的问候,面无表情地淡淡颔首示意,从她面前越过的时候,空气仿佛被他带起了一阵小小的波动,隐约还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他去医院了? 席助理一手提着公文包,另外一手抱着一叠文件,紧跟着陆禹行的步伐,和秦桑擦身而过的时候,淡淡地打了招呼,“小姐,早。” 秦桑如果没记错,席助理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再联想到他抱着的那一堆东西,瞬间便明白过来。 席助理昨天下班以后,一定是带着积压下来的工作去找陆禹行了,大概是遇到了一些什么问题,所以才通宵都留在了公寓那边。 果然,陆禹行压根就没变,即使在生病,也还是不忘记工作。 他不工作的时候,大概就是想要为难她的时候。 简直就是恶趣味,秦桑在心底暗暗腹诽了一句。 考虑到跟他一起进入公司又会引来不必要的揣测,秦桑索性就在门口站了三分钟,方才不慌不忙地抬步走了进去。 …… 下午。 秦桑在埋头在忙碌,座机的内线响起,她头也不抬接通,“喂,你好。” “是我。” 暗沉的嗓音灌进耳朵,秦桑几乎是立刻就皱起了眉头,“陆总,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她还在想,他今天怎么都不找茬了,还以为能平平静静地过上完班,结果证明,她还是想得太天真了。 “下班以后有个应酬,你也准备一下,一起出席。” “抱歉,我没时间,应酬这种场合,你带席助理就行,若是觉得带男助理不适合,那就带冯秘书,随便一个都比我会看人脸色。”她说话的语速并不快,平平缓缓的将利弊一一分析。 那端的陆禹行默了两秒,冷漠地说道,“桑桑,别忘记了你也是这个公司的大股东,对方很重视这一次合作,除了相关负责人,你也必须出席,这是你的义务。” 很是公式化的吩咐,从言词里并未有任何徇私的苗头。 秦桑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应声,“我知道了。” “下班了直接去地下停车场,你跟我一起坐车过去。” “我可以自己开车过去,详细地址给我就行。” 陆禹行不紧不慢地反问道,“你今天开车来公司了吗?” 秦桑噎住,她是被周旭尧亲自开车送过来的,“我可以打的过去。” 陆禹行似不耐烦,声音又冷又沉,“秦桑,你搞清楚,下班的时候打的,你能确保自己不会迟到?” 他说什么都有理有据,秦桑无从辩驳,再不情愿,她也无法拒绝,忍了忍,淡声应道,“我知道了。” 可是,等到下班,她来到地下停车场找到陆禹行的车,却发现他的车旁有一个人比她先到了。 凌菲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瞧见秦桑的时候,精致的眉淡淡一颦。 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彼此错开视线,仿佛对方是透明的空气。 陆禹行没跟她说凌菲也会同行,不知道现在后悔来不来得及? 她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远处便相继交错地一阵脚步声,秦桑和凌菲转身看去,只见陆禹行走在最前面,步履沉稳气质不凡地带着几个人从远处走来,自带光环,被人众星拱月,气场逼人。 其他的人分别取了自己的车。 陆禹行身后跟着席助理来到秦桑的跟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上车。” 话音落下,他率先坐上了后座。 秦桑瞥了他一眼,绕到副驾驶座位旁,对刚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的凌菲道,“你坐后面去。” 凌菲一动不动,扯着唇,淡声道,“他的意思是让你跟他坐一块,我不做这个坏人。”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是能让在场的四个人都听见。 席助理这个外人自然不会吭声,只是心有戚戚地瞟了一眼车内的陆禹行,只是从他的角度,能瞧见他抿着的下巴,看不见他眼底的神色。 凌菲的这番话怎么听着都有些酸溜溜的味道,秦桑听着感觉到好笑,看着凌菲的眼神也变得很微妙。 秦桑徐徐缓缓地掀唇,“凌菲,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不识好歹,你是想让别人都看你笑话?” 凌菲脸色微僵,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庞有一刹那变得狰狞,很快又恢复如常。 下班时间,停车场里陆陆续续的涌入了人流,经过她们这边的人,有意无意地把视线投过来。 这时,车里传来了男人低沉冷漠的声音,“你们打算讨论到什么时候?” 凌菲这才松开手,侧开身体,退到了后面拉开车门坐在了陆禹行的身侧。 席助理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边感叹着女人的可怕之处,一边快速上车,发动了引擎,车缓缓驶出了停车场。 车里的气氛既是尴尬又是压抑,席助理感觉自己如坐针毡,几乎没办法专心开车,然而那三个当事人,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淡然可怖。 忽然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个死一般沉寂的气氛。 秦桑从包里摸出手机,是周旭尧的电话,刚接起,他的声音很快便传了过来,“我晚上有应酬,我让K过去接你下班了。” “不用了,我这边也有换个应酬,会晚点回去。”她压根没想到晚归需要给他知会一声,不过他这电话来得也很及时。 周旭尧闻言,英挺的眉头叠出深深的皱褶,“什么应酬?” “跟一个合作客户吃饭。” “别喝太多酒,完事了以后直接给K电话,让他过去接你。”周旭尧奇迹般的没有深扒下去,只是淡淡地叮咛她。 “知道了,没事挂了,拜拜。” 跟周旭尧结束通话收好手机,不经意地一瞥,在后视镜里跟陆禹行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湛沉隐晦的眸光,仿佛两根细长的针,精准无误的扎在了她的心头上,一阵颤栗。 秦桑快速地错开视线,转头盯着窗外的景色,却总觉得自己的背后被两道视线给盯着,仿佛要将她的后背给戳出一个洞来,索性就换了个舒服的姿态,慵懒地靠在车座上,微微阖上双眼,轻声对在开车的席助理道,“到了叫我一下,我想睡一会儿。” 今天在办公室里看了一天的文件资料,因为不懂的地方很多,所以又得上网查,一边查一一边消化,如此一来,倒是损耗了不少精神,这会儿也确实有些困乏了,何况一会还得费神应酬,阖目休息一下再适合不过了。 席助理侧目看了她一眼,淡声应了一声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累,迷迷糊糊中,秦桑竟然真的睡着了过去,昏沉之间,她还做了一个短暂的梦,睁开眼的瞬间,惊得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小姐,已经到了。”叫醒她的人,是席助理。 而此时车内,竟然只剩下她和席助理两个人,陆禹行和凌菲已经不知所踪。 秦桑脑袋的思维有些迟钝,呆滞喃喃问道,“他们人呢?” 说话间,她想要抬手揉眉心,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张小毛毯,不由得怔了怔,顺手掀开扔在一旁低头解开安全带。 席助理也不是长舌多嘴的人,一板一眼地回答了秦桑的问题,“陆总和凌总监已经先进去了。” “到很久了?”既然到了,为什么不马上叫醒她? 席助理笑了笑,“刚到几分钟,陆总也是刚进去而已,我们也走吧。” 包厢里。 一大桌的人,男男女女均有,除了陆禹行那张万年不变的死人脸,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一番嘘寒问暖,纷纷落座。 秦桑挑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跟陆禹行和凌菲隔了好几个人,尽量保持低调的姿态,她觉得自己是来当陪衬的,酒桌上谈公事这种场面话,她应付不来。 这一次主要是针对新药的研发,凌菲是研发部的牵头人,外人眼里她仍旧是陆太太,于是乎,她端庄典范地坐在陆禹行的身侧。 谈判自然是由陆禹行亲自上阵,而涉及详细的内容时,则是由凌菲做补充说明,两人配合度极好,仿佛凌菲就是一直站在陆禹行身旁的得力人才。 这么看着,他们倒是很配,天生一对的模样。 秦桑淡淡地收回目光,正要端起茶水,坐在她左手的男人却端过酒杯朝她敬酒,“秦小姐,不介意跟我喝一杯?” 他是对方公司的人,刚才虽有作过简单的介绍,不过很抱歉,秦桑没记住他的名字。 秦桑伸向茶杯的手改为端起酒杯,噙着虚假的浅笑,“当然。” 两个酒杯在空中交汇轻砰发出叮一声细微的脆响,秦桑瞧见了那个男人眼底藏不住的猥琐的神色。 压着心头的涌出的厌恶情绪,秦桑轻抿了一口酒,对方又笑着发问,“秦小姐好像很安静,是不适应这种场合吧?” 秦桑白皙的手捏着酒杯,绯色的唇边微微一抿,灯光下,她一个挑眉抬眸,便牵出了万千的风情,波澜不惊的声调略显得高贵冷艳,“我很少应酬。” 这个男人应该庆幸她是为了公司来应酬,否则秦桑早就用杯子里的红酒帮他洗脸了。 那男人被秦桑这么一个笑容晃得眼底骤然一亮,那贪婪而兴奋的目光,愈发赤裸而炙热,“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秦桑的眼底掠过淡淡的不屑,平静道,“还好。” 那男人傻乎乎的呵呵一笑,发现秦桑并没有嫌恶,还会回答他的问题,便开始得寸进尺,“秦小姐平时都有什么爱好?” 秦桑秀气的眉几不可察地微颦,心底的不耐烦更浓了一些,她敛了敛笑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喜欢音乐吗?” “还好。”秦桑的视线落在桌子那一碟金灿灿的菠萝包上,真想伸手拿一个,堵住这个男人的嘴巴。 “你喜欢什么音乐多一些?”对方锲而不懈。 秦桑压根没心思,随口乱掰了一个,“钢琴吧。” “啊!这么巧!正好我手里有两张朋友送的钢琴演奏门票,位置很好,身边也没人喜欢钢琴的,我送你一张。” 秦桑眼角抽搐了几下,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要崩坏了,然而对方却显然一副期盼的模样,更可笑的是,他竟然真的带了门票。 看着他递过来的门票,秦桑考虑着自己该不该告诉他,她已婚的身份,毕竟他手里这张门票,似乎并不便宜啊。 这个男人显然不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大概是属于努力想要挤进来的一份子,而秦桑和周旭尧结婚的消息碎算不上什么秘密,但至今两人并未有任何合照公开过。 因此这个男人,不了解秦桑,更不知道她就是圈内赫赫有名的周公子的太太也不足为奇。 把妹没搞清楚状况,很容易就会闹笑话,秦桑想了想,到底是没有拒绝,结果门票,淡淡地应了一声,“谢谢。” 陆禹行是一心多用也毫无压力的人,眼角余光里瞥见秦桑跟一个男人相谈甚欢的模样,脸上不动声色地暗沉几度,晦暗的眼底蕴藏着一抹淡淡的不悦之色。 包厢里的烟酒味灌得她勾难受了,耳朵还要饱受一个那人的璀璨,秦桑浑身的细胞都在躁动着,她淡声打断了那个人的话,借口上洗手间,离开了位置。 从包厢里出来,想要去走廊尽头的阳台吹吹风,结果跟着一米的距离,她发现那里阳台有人,顿住脚步,转身正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了一个不甚熟悉的声音,却唤着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旭尧,你好久都没来过我家了。” 秦桑骤然僵直了身形,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赶紧离开,然而她的脚却仿佛生了根一般,狠狠扎进了地板,怎么也迈不开。 她听见男人低沉温醇的嗓音徐徐淡淡的响起,“慕总,你醉了。” 慕总? 如果她没认错,应该就是慕雅集团的那位女董事长无误。 女人发出一阵轻笑,那声音娇媚得令人骨头酥麻,秦桑的身体不受控制慢慢转了过来,视线不偏不倚地望过去,正好看见那个女人像个没骨头的妖精,整个人都攀附在周旭尧的身上。 走廊里橘黄色的光线昏暗不明,她却清清楚楚地看见这么一幕,怎么看都是刺眼。 “好像是有点醉了。”女人的声音低低软软的,把身体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周旭尧的身上。从秦桑这个方向看去,能看见女人微仰着头露出一个姣好的侧脸轮廓,“一会麻烦你送我回家?” 如果这都不算明目张胆的邀请和暗示,秦桑可以把自己的脑袋切下来给她当凳子坐! 然而,更让她震惊的一幕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发生了,她看见周旭尧扶着那个女人的腰,下一秒,两人就那样嘴对嘴亲了上去。 那一瞬间,她整颗心脏像是突然病发了梗塞,堵得膨胀而难受,钝钝地生疼。 与此同时,身后想起一道突兀的声音,“秦小姐,原来你在这里!” 声音落下,那个男人已经来到秦桑身侧,却感受到一股不明的寒气,顿时一怔,“秦小姐,你怎么了?” 而周旭尧快速地推开慕总,转过头,视线跟秦桑不期而遇,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漆黑的瞳孔倏地一阵收缩。 心底狠狠地震了一下,有惊慌和焦急在他温润的脸上一闪而过。 秦桑眸色温凉,倾城绝色的脸庞,缓缓漾开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烟视媚行,冷艳孤傲,视线从他的脸上错开,清淡的嗓音泠泠动听,“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周旭尧见她看似若无其事,又冷淡道极致地转身,沉着声音叫了一声,“桑桑!” 声音响起的同时,他松开了慕总的手,抬步正要追过去,身后的慕总却哎呀轻呼一声,一下子拽住了他的手臂,周旭尧条件反射地扶住了她。 走廊里,秦桑的脚步已经远处。 “慕总,抱歉,我会让你的助理过来。”周旭尧把她扶起来站好,正欲离开,慕总又拉住了他的手,逼停了周旭尧的动作。 “旭尧,你好好想想,雨雨也很喜欢你,你若是跟我在一起,你需要多少资金我都会帮你。” 灯光下,年过四十的女人,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优雅自信,成熟内敛,是名媛淑女的典范,言谈之间亦不失礼数,是个魅力十足的女人。 她跟秦桑,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两个女人。 慕总牵出淡淡的笑,有条不紊继续道,“而且,在事业上,我也会对你有更大的帮助,比起秦桑,我更优秀,你觉得呢?” 周旭尧立体的五官被头顶橘黄光线拉得愈发深邃模糊,似温润浅笑,又似面无表情,淡淡说道,“确实,你聪明体贴,优雅大方,你比她优秀得太多了。” 女人都喜欢听恭维的话,慕总亦不会例外,尤其是从周旭尧的口中说出来,她顿觉心情愉悦极了,笑意迷漫至细长的眉梢。 “那……” “可是,”一个低沉的转折,骤然打断了她的话,周旭尧清晰的嗓音缓缓吐出了一句话,“我喜欢的人是她。” “慕总若是因为雨雨的关系而对我经验相待,是我给你造成了麻烦,我跟你道歉,秦桑是我的妻子,我只想尧她,为了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慕总脸上的笑容,甚至来不及刹住,就被周旭尧的一番话冷冷扑灭了,僵化的脸上一阵青白交错,说不去抹不去的难堪,再开口,隐约含着一阵恼怒,“你想清楚了,为了一个人女人,连自己的事业都不要了?你要知道,继续这么下去,你的公司被并购,也是迟早的事情。” 像是胜券在握,志在必得的模样。 她见过的形形式式的人,而男人,在事业和感情发生冲突的时候,几乎都会选择事业,尤其像周旭尧这种一度站在金字塔最高尖端上的人物,轻易不会让自己跌落谷底。 毕竟,从谷底深渊重新爬起来,远比想象要困难的多,一个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 然而,她失算了,周旭尧这个男人的心思深沉如海,一向让人难以揣摩渗透。 周旭尧沉默了几秒,旋即淡淡一笑,浑然不在意地开腔,“无妨。” 当初从国外回来,决定要动周家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准备好把所有的一切都赌进去了,其实按照原本的计划,不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只是中途因为秦桑这个不定因素,让一些原定的几句话有所改变。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周云靳的那一次动作,造成公司的资金缺口太大,无法在短时间内填补,又遭遇到了韩家和季家的刻意夹攻,才会出现如今这种岌岌可危的局面。 若真的没了,便没了,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份事业而屈身跟一个女人。 慕总胸口剧烈地欺负着,眼神冷硬得带着几分蔑视,“你会后悔的。” 一尘不染的白衬衫,熨烫平整,将他原本就温润的气质,衬得愈发内敛温淡,而眉宇上隐着的那一抹暗色,又使得他多了几分冷贵。 周旭尧敛着眸色,语气淡定而从容,“代我向雨雨问好。” 淡淡的嗓音落下,修长的腿迈开,笔直地朝秦桑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第291章 秦桑冷着一张俏脸回到包厢的门口前,转头发现周旭尧没有追过来,心头一股郁气更甚了,呼吸也微微紊乱不齐,一时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纠结矫情个什么劲。 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瞧她脸色不对,谨小慎微的开口问道,“秦小姐,你脸色看着不是很好吗,是身体不舒服吗?” 秦桑抿了抿唇,有些心不在焉地随口应了一声,收回目光,正要推开包厢的门进去,伴随着脚步声传来了男人低沉而略带紧绷的嗓音,“桑桑!” 扶着门把的手骤然顿住,她倏然抬头看着大步流星朝她走过来的男人,偏暗的光线里,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他颀长的身形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矜贵气度朝她逼近。 那个男人听到声音转头,看清周旭尧那张脸便一下子怔楞住了,来不及收起吃惊的表情,眼前便掠过一道暗影,看见他径直走到秦桑的跟前停了下来。 周旭尧居高临下睨着她,压低声音问道,“你也在这应酬?” 倒是没想到她也会这,算是缘分吗? “嗯。” 他垂眸,薄唇扯出一抹极浅的笑,“看见我,你跑什么?” 两人靠得很近,秦桑嗅到了男人身上若有似无地散发出淡淡的酒气,混杂着属于他特有的气息,萦绕在鼻息之间,从四面八方将她笼罩住。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温润的脸上噙着淡淡的笑,看着她的眼神也饱含深情,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秦桑的视线从男人的深邃的眉眼渐渐落到了他衾薄而性感的菱唇上,漆黑的瞳孔猛地骤缩,良久,唇角勾出浅浅的弧度,不疾不徐地开口,“没有跑,只是怕打扰到你而已。” 清清凉凉的声音,如同刚刚化开的冰水。 周旭尧伸手便将她搂进了怀里,低着头盯着她的脸,幽暗的眸底似乎隐隐透着一丝笑意,缓缓掀唇,“你都看见了?” 秦桑皱着眉头,抬手抵着他的胸膛,试图从他的怀里挣开,然而周旭尧发现了她的意图,环住她纤细腰肢的手臂加重了几分力道收紧,不容她逃离。 秦桑放弃了挣扎,掀眸跟他的目光对上,很是平静地说道:“你是说看见你跟那个慕总在一起聊天,还是看见你跟她亲吻?” 她果然是都看见了,周旭尧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淡淡的笑声,短促且轻。 秦桑看见这副表情,瞬间就后悔了,下意识地咬住唇,不知该往哪里避开他灼烫逼人的审视。 男人粗燥温热的手轻轻地触抚上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怜惜什么旷世宝贝一般,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那是误会,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别想太多,嗯?” 他的解释并未让秦桑感到有高兴,她皱了皱眉头,仍然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好,可以放开我了吗?我这边的应酬还没有结束。” 周旭尧却埋首靠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地嗅了嗅,“跟他们说一声,我们先走。” “我没你那么自由,上司还没走,我这个当下属的没有那么大的架子……”耳朵倏地被一阵温热襦湿所覆盖,秦桑一惊,平静的声音骤然失控,“周旭尧!” “走不走?嗯?”他仍然抱着她,贴着她的耳朵吃吃地轻笑着,还用下巴蹭了蹭,像个无赖的小狗,“不走就继续。” 秦桑眉心上的皱褶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想要发脾气骂人,又骂不出口,只能气得心肝直疼,“周公子,你任性也有个限度,我现在是在工作,不是在玩!” 周旭尧置若罔闻,“嗯,我知道,不过我看也没你什么事,”他像是看透了一切,嗓音沙哑继续道,“而且我喝醉了,你来开车,嗯?” 秦桑还没说话,就被他勾起了下巴,温热的气息裹着淡淡的酒气喷薄落下,“还是你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所以不想跟我回家?” “没有,”即便真的有,她也不会承认,“你事情都谈完了?” 周旭尧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皱,“谈完了。”事实上,已经没有什么好谈了,大概是黄了,刚才慕总那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就让容旌送你回家,我现在还不能走。” “容旌也喝醉了。”男人淡淡地说道。 秦桑看了他一眼,“那就让K过来接你。” 见他一动不动,像块狗皮膏药帖在自己的身上,秦桑伸手就探进了他的裤袋,摸出他的手机,直接给K拨通了电话,把地址告诉他,让他过来接人,做完这一切,又把手机放回去。 她低着头,没有看他的脸,“好了,你再等一会儿,K很快就会过来,我尧进去了。” 话落,她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结果周旭尧却忽然扣住她的下巴抬起来,低下头,带着几分粗重的呼吸,重重碾压她的唇瓣。 一旁那个男人从困惑瞬间瞪大了双眼,眼底的神色,像是震惊,又像是害怕,更多的,是侥幸。 他完全没想到,秦桑竟然会是周旭尧的女人,他刚才,竟然还妄想要跟秦桑搭讪发展! 秦桑蹙眉,一想到他的嘴巴刚刚才亲过那个老女人,顿时感到恶心死了,又恼又怒,一手抵着他的肩膀,防止他继续压过来,另一只手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砸下去,张口想说话,却被周旭尧乘胜追击,侵略得更为霸道野蛮。 身后的门咔嚓一声,忽然打开了,陆禹行阴森冷漠的声音在身后突兀地响起,“秦桑,我是让你过来应酬,不是让你来谈情说爱” 一句话,嘲弄的意味极浓。 周旭尧松开了秦桑,手臂却仍然是极具占有欲地圈住她的腰,抬眸冷冷淡淡地瞥向陆禹行,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句,“小叔。” 陆禹行眉宇上覆盖着阴鸷与薄怒,注意到有外人在场,薄唇抿成一道直线,没有说话。 周旭尧扯了扯唇,仿佛早料到他会是这种态度,继续说道,“桑桑身体不适合太过操劳,我带她先离开了。” 秦桑挣扎了几下,想要开口说话,周旭尧这人却像是全身上下长了无数的眼睛,在她开声之前,搂着她腰的手掐住她腰部的软肉捏了一下,她疼得轻吟出声,皱紧了眉头。 陆禹行垂眸睨向秦桑,淡淡的问道,“身体会不舒服?” 毕竟前不久她还在公司里忽然昏迷倒下,陆禹行也并不打算拿她的身体开玩笑。 秦桑咬了咬牙,想说没问题,然而一想到周旭尧这种小人,最后还是作罢了,没有去看陆禹行的脸,淡淡地应了声,“嗯。” 陆禹行默了几秒钟,按捺着心底那股酸意,“那就先回去吧。” 秦桑抿唇不语,周旭尧扯着笑,“那我们就先走了。” 任由他牵着手走到电梯门前,刚要走进去,秦桑就听见了容旌急急忙忙的声音,“老大!” 她转头,看着容旌健步如飞地跑了到了他们的跟前,呼吸有些轻喘。 秦桑张口问道,“容助理,你不是喝醉了吗?” 容旌一怔,条件反射地回答:“没有啊。” “是么?”秦桑轻飘飘地声音,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嘲弄,转眸看着周旭尧,表情微冷,“你不是说他喝醉了?” 容旌顿时僵住,看着周旭尧显得很错愕。 周旭尧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说道,“大概是我喝醉了,记错了。” 秦桑,“……” 厚颜无耻。 回去的路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喝多了,头靠在椅子上,微微仰着,双目紧闭,只不过他的手还捏着她,力气有些大,秦桑担心挣得太用力又会把他闹醒了,不想面对他,所以也任由他去了。 车厢里很安静,秦桑侧着头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出神。 K在开车,而容旌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从后视镜里抬眸盯了半响,心底犹豫纠结了一番,良久才开口,“太太。” 秦桑动了动,“有事?” 容旌组织了一下语言,“最近公司……” “容助理,你太聒噪了。”容旌的话才起了个头,周旭尧便冷冷地出声打断了他。 从后视镜里发现周旭尧睁开了眼睛,冰冷的眸子仿佛是淬了冰,极冷。 容旌马上调开了视线,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吭声。 秦桑温温静静地瞥了一眼周旭尧,侧面的线条冷硬紧绷,明显透出不悦,心底有些困惑,不知道他想要隐瞒她什么,却没有问出口。 回到西京别墅,秦桑不习惯身上沾染到的那阵烟酒味,直接回了卧室拿了换洗衣服去沐浴了,而周旭尧则是吩咐了保姆做一些吃的,才去隔壁的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 秦桑刚吹好头发,周旭尧便推开了卧室的门走了进来,“洗完了?” “嗯。” “阿姨做了吃的,下去吃一点。” 秦桑没有拒绝,刚在包厢里烟酒味太浓,她完全提不起食欲,加之坐她旁边的男人一直在她耳边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停,她更是烦不胜烦,基本就没吃什么,这会儿洗完澡,身体舒服了,饥饿感也涌了上来。 跟着周旭尧下楼进入餐厅,保姆已经把饭菜布好了。 两个人安静地吃着东西,客厅里的座机却响了起来,保姆主动接起电话,很快走进了餐厅,“先生,你的电话。” “谁?” 保姆道,“一位姓慕的小姐。” 气氛骤然变得微妙,周旭尧夹菜的手顿住在半空上,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秦桑,像是在斟酌顾虑,然而秦桑却仿若无事,斯文优雅的继续用餐,由始至终都不曾给他一个正眼。 保姆拿着短话,杵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给我吧。”周旭尧放下筷子,结果电话,并没有刻意避开秦桑,“喂。”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稚嫩声音,“周叔叔,我是雨雨。” 周旭尧蹙眉,视线淡淡的扫过秦桑,柔声问道,“雨雨,这么晚了,找叔叔有什么事情吗?” “周叔叔,我妈妈喝醉了,一直在吐,你能不能过来雨雨家啊?” “抱歉雨雨,叔叔这边有事走不开,你乖乖听保姆和管家的话,有什么事情,找他们帮忙,知道吗?” 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个雨雨到底是谁,秦桑逼着自己安心吃饭,可是男人温柔的声音像是驱之不散的魔音,清晰地落进耳里,让她无法假装耳聋。 大脑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满脑子都在想着那个雨雨到底是何方神圣,盯着餐桌上的美味佳肴,也顿时变得索然无味,她如同嚼蜡地咽食,胃口也没有了。 秦桑把一碗汤给喝完便放下了筷子,擦干净嘴巴,推开椅子起身的时候,椅子跟地板摩擦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响,周旭尧默默地抬头看着她。 “我吃饱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了。 周旭尧盯着她的背影,眼神略暗,对着电话那端的雨雨道,“雨雨,叔叔还有事,我们先挂电话?” “周叔叔,你是不是讨厌雨雨了?你都好久没来看过雨雨了,现在也不想跟雨雨讲电话了。”女孩稚气的声音带着点儿委屈,好像要哭了。 周旭尧捏了捏眉心,“叔叔没有讨厌雨雨,只是叔叔这边真的有事忙,等我有空了,再去看你,好不好?” “真的?” “嗯。” 周旭尧又哄了几句,终于结束了通话,把电话递给保姆,重新拾起筷子吃饭。 吃完饭回到卧室,看见秦桑背对着门口在床上躺下了。 显然,她不高兴了,周旭尧积压在心底那股郁气,终于淡了些。 踱步来到床边,他在她身侧的空位坐了下来,秦桑感觉床铺轻弹往下陷了一块,闭着的眼睛,浓密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一张白皙的脸蛋,又往枕头埋了埋。 等了许久都没有下一步动作,秦桑一颗心悬着七上八下的,正忍不住要睁开眼睛,男人低沉暗淡的嗓音徐徐响起,“睡着了?” 床上的没有反应,轻轻翕动的眼睫却出卖了她装睡的真相。 男人低垂着眼眸睨着她嫩得能掐出水来半张侧脸,心头一动,探手摸了过去。 冷不防的触摸,终于逼得秦桑睁开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瞪得很大,白炽灯的光线落下,折射出一层清凉的暗芒,她看着他,像是一只刺猬看着敌人,声音也尽是紧绷,“有事吗?” 周旭尧淡淡一笑,“怎么不继续装睡了?” 秦桑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只是蹙着眉头看着他,语气略显得不耐烦,“我很累,想睡觉了。” 周旭尧安安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眉眼上却噙着一层很淡的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须臾,他淡淡问道,“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秦桑懵了懵,“什么?” “我跟慕总的关系,你没有什么想问的?”沉淡的声音,清晰而缓慢。 秦桑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眉头轻轻蹙起,兴致缺缺地说道,“你跟谁有什么关系,都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所以没什么好问的。” 既然都打算离婚了,他跟谁暧昧跟谁亲密,她都不应该再过问,没必要,也没资格。 她平静得完全不像跟他怄气,而是内心就那么想,周旭尧低头看着她过分冷淡的脸,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桑桑,你这么得体大方,让我愈发舍不得放手让你走了,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若要玩心计,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既然给她温柔她不想接受,他不介意使用强硬一些的手段,卑劣一些也无所谓,只要能把她困缚住。 秦桑总觉得他这样的笑,最为瘆人,心底莫名的一阵发怵,而他的话,更是令她恼怒,“你想反悔?” 他低低地笑着,暗哑的嗓音如同魔音一般萦绕在耳边,反问道:“我反悔什么了?” 秦桑抿着唇,“离婚,你说过会好好考虑离婚的事情。” “我是说了会好好考虑,不过……”他慵懒随意地将一腿盘起,漫不经心地徐徐说道,“我没说一定会同意离婚,不是吗?” 秦桑几乎是磨碎了牙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中了他的圈套而不自知! 确实如此,由始到终,只有她一个人在唱着离婚的独角戏,自以为是地将他的考虑视为默认的答案的! 秦桑极力压着胸腔掀起的阵阵恼怒,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周旭尧,你混蛋!” 周旭尧看着她逐渐瞪大的眼睛,徐徐低笑呢喃,“我也没说我是个君子。” 他说着,扣住她的肩胛,一个栖身便将她压在了床褥上,面对面地停在她的上方,隔着一拳的距离,俊美的脸庞闪挂着颠倒众生的微笑,魅惑得令人心尖颤栗,“不知道多少男人都羡慕我取了港城第一美人,更羡慕我的太太宽容大度,不管我怎么招惹女人,都不吵不闹,能够坐享齐人之福。” 周旭尧这一番话,并没有夸张,秦桑美得脱俗且孤傲,一般人她都瞧不上眼,正是这种傲慢的姿态,让多少公子哥都为此恨得牙痒痒,但又没有胆子碰,只能看着挠心肝。 谁都没想到,她会一声不吭就嫁给了周旭尧,事情被传开了以后,一窝的男人对周旭尧都是羡慕嫉妒恨。 婚后,周旭尧传出绯闻,谁都以为她秦大小姐会撕了那个女人,谁知道什么也没有发生,人人猜测若非周旭尧的手段高明,把她训得服帖,就是她忍耐力惊人,完全不介意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女人。 周旭尧成了那些男人心中向往的榜样。 秦桑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盯着男人黑如蘸墨的瞳眸,怀疑他是不是到现在才要开始发酒疯,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声音有些干涩轻哑,“我不懂。” “嗯?” “我不懂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她低声道,“要说我心胸广阔,那比我心宽的人多了去,若说是看中了我这张脸,那更是不切实际,周旭尧,比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轻而易举,为什么偏偏尧咬着我这个不识趣,成天只会跟睨唱反调不识好歹的女人不放?” 秦桑轻笑一声,略带讽刺,“跟我这种只会惹你生气的女人生活,你不怕会气短寿吗?” 周旭尧淡淡道,“我也不懂我看上你什么了,就是喜欢得不得了。”他说着,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秦桑闭了闭眼睛,心口闷闷的,良久才道,“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同意跟我离婚,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 周旭尧淡淡地瞥了怀里的女人一眼,眉宇上浮着暗淡的光,隐约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他呵地溢出一声低笑,波澜不惊地道,“什么都愿意?” 她看着他隐晦的脸色,慢慢地道,“是,什么都愿意,只要你马上同意跟我离婚。” 他终止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微凉的薄唇贴着她的唇息,喃喃低语,“用你的本事取悦我,我便答应你,如何?” 他的呼吸是滚烫的,搅乱了她的思维。 沉默渐渐弥漫,他勾唇,“做不到?” “这样太笼统了,周旭尧,我不会再上当。” “那就换一个,”他说,“乖巧一点待在我身边,期限是三个月,三个月后,我跟你离婚。” 彼此是眼对眼,她深深凝视着他,像是在掂量他这话的可信度,“我怎么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反悔?” “你可以不信,不过你还有选择吗?”他笑,笑得志在必得,“桑桑,我们只是回到了一开始的交易上,不牵扯感情,只是交易,这不也正是你想要的?” 他有理有据,有条不紊地分析着,蛊惑着。 如同他说的那般,没有了感情的束缚和牵扯,时间一到便终止关系,也是她所求,没有什么好顾虑。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有点难受,而且总觉得他在骗她,在这表面的背后,有着更深的阴谋? “考虑好了吗?”他的唇在她的眉心上辗转反侧,一点一点往鼻尖上落下来。 秦桑被扫得心烦意乱,堪堪避开了他,“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们先签一份协议,”她不让他牵着鼻子走,“我怕你又食言了。” 周旭尧深邃的眼眸暗沉沉的一片,在那幽暗的尽头,蕴藏着更深的情绪,他漫不经心地应道,“好。” 而此时的秦桑,全然不知道,狼终归是肉食的危险动物,她已然成为他口中的猎物。 第292章 周旭尧这一回终于有了认真的模样,第二天,他就将两份协议书送到了秦桑的面前,一份是交易协议,上面明确提到了期限为三个月,而另外一份,是离婚协议。 秦桑坐在沙发上,眼神迟疑地看着面前一身黑色的男人,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周旭尧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和香烟,抽出一根刚要点上,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把香烟盒打火机给扔到了茶几上,温淡的眸光徐徐落在秦桑的身上,淡淡启唇,“你看一下,没有问题就签字。” “离婚协议也可以签字了?”秦桑困惑的这一点。 男人衾薄的唇微微一勾,低沉的嗓音格外的性感悦耳,“离婚协议你也可以签了,不过,我会在三个月结束以后签字生效。” 秦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些幸福来得太突然的错觉。 “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摇头,而后默默地拿起协议开始翻看,交易协议上就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买卖,上面的要求列了好多,基本上都是他要求她满足他的,类似于禁止于异性过密接触这些,秦桑觉得他又故意羞辱她的意思。 看完以后,她便提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娟秀干净的两个字,像她的人。 而另外的离婚协议,她一目三行浏览而过,确认了主要内容是离婚以后,其余的关于财产分割各类,她没注意。 见她一分钟就把离婚协议看完,提笔就要干脆在末尾签字,周旭尧挑眉,淡淡出声制止她,“离婚协议都看清楚了?财产分割条款看好了吗?没有什么异意的地方?” 她淡淡扯了一下唇,“你的财产我没兴趣,没有问题。” 当初跟他结婚,也不是为了他的财产,她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无缘无故分走他的财富,显得她像个骗婚的女人。 周旭尧眸深如渊,看着她推过来的东西,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名字上,久久不语。 秦桑却朝他伸出手,“希望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能愉快地相处。” 他掀眸,深邃的轮廓透着矜贵的气度,浅浅淡淡的,令人无法忽视。 秦桑的手顿了半响,见他一动不动,抿了抿唇,正欲收回,下一刻,却被他扣住。 不似女人的柔软,他的手隐约有一层砂粝感,微糙,又大又厚,能给人一种安心感,他的温度透过她的皮肤渗进了毛细管里,引得她心尖一阵颤栗。 他的力气骤然一收,秦桑被他拽得身体猛地往前一倾,若不是另外一手及时撑在了茶几上,她肯定会以一个狼狈的动作趴倒下来。 秦桑眉心紧蹙着,抬起头却发现男人的俊脸已经逼在眼前,一双眼睛又深又沉,像个漩涡要将她整个人都给吸进去,心头倏地发紧,声音紧绷着,“周旭尧……” 刚唤了他的名字,嘴唇就被他吻住了。 下意识地想要逃,他却像是看透了她的意图,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用力摁住,逼得她迎合她。 以往亲密的时候,激动时,他动作也会带着一些野蛮,像是无法克制的动情,可是眼下,他掠夺的是不同的,到底哪里不一样,秦桑已经分不清,因为她的脑子已经被他搅成了一团乱麻,无法正常思考。 不知过了几分钟,他终于放开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指腹轻轻拂过被他蹂虐得泛红微肿的唇瓣,暗哑的嗓音卷着几缕极淡的笑,“合作愉快。” 他说。 语气就好像颁布了一道命令。 …… 签了协议以后,两人相处的方式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除了在床上,两人几乎没有更深的交谈,她很彻底地成了他身体发泄精力的工具,再无当初的温柔溺爱。 表面上,秦桑过得很悠然自得,但是好不好,如饮水,冷暖自知。 她那么固执,自己选择的路,即便再累,跪下来爬,她也得继续爬完。 这一段时间过得还算得上平静,唯一掀起了风浪的事情,就是在盛兴集团旗下的制药公司推出新品之前,陆禹行和凌菲离婚的事情被曝光了。 大概是陆禹行为人一直低调无花边新闻,这一次离婚的事情一传出,瞬间成为了热门的话题,当代社会媒体和网络的力量庞大得能让你的隐私无处可避,陆禹行那些过往被扒得了七分,当然,最为令人在意的,无非就是秦桑这个非亲缘关系的侄女倒追他的风流韵事。 秦桑并未觉得自己喜欢陆禹行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当初也从来不曾对这份感情有任何的遮掩,可是时过境迁,当八卦一传十十传百,事情的本身就会发生质的变化,新闻媒体都忌讳陆禹行和周旭尧两个人物,谁也不敢轻易拿秦桑加以评论,更别提误导是非。 可是,网络不通,庞大的信息传播,各种各样真真假假的信息量汇集在一起,谁都无法轻易分辨真假,很快便都在传,陆禹行和凌菲的婚姻破裂,始作俑者是秦桑。 在网络上,秦桑无辜躺枪成了人人唾弃的第三者,讨伐的声音沸腾一片。 不过秦桑的生活没有多大的变化,她依旧按时上下班,偶尔凌菲碰上,她也面不改色,只是在公司里的时候,难免会听到一些是是非非的言论。 私底下对她进行抨击和讽刺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看见凌菲憔悴的面容可怜兮兮的模样之后,她基本上就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恶毒女人,可她始终不曾有任何辩解。 这天,她和陈眠约了在外面吃饭,例行公事一般跟周旭尧说了一声,免得他回头找不到她人又黑着脸,下班后打车直奔赴约。 港城的秋季已经降临,气温也降了不少,秦桑穿着黑色的裙子搭配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下了车,有秋风刮来,有点冷,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匆匆进入了餐厅。 餐厅里抒柔的音乐缓缓响起,持久的恒温令人感到舒服不少,在前台了陈眠的名字,很快便有人领着她找到了位置,而陈眠已经先到了,她身旁的位置上,还坐着一个小小的家伙。 小家伙一看见她,嘴巴里还塞着一个糕点,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就叫人,“桑桑姨!” 口吃不清的,嘴巴还喷了些糕点出来,略显得滑稽。 秦桑抬步走过去,伸手就在温睿鼓鼓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笑着道,“贪吃鬼,吃完再说话!” 陈眠一边熟练地抽过纸巾帮温睿擦拭嘴巴,一边说道,“你来得太迟,他一直叫饿就给他点了些吃的,你看下菜单要吃什么。” 秦桑在对面的空位上落座,把包包随手搁在一旁,看了看陈眠,又瞧向了温睿,发现温睿这个小吃货,这段时间貌似又圆润了不少,也没多说什么,低头便翻开菜单。 这家餐厅刚新开不久,口碑不错,不单食物美味,环境也很好,内设有包厢,包厢一般都是来这商谈的人的选择,而陈眠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在大厅。 秦桑倒是第一次来这里,扫了一遍菜单,轻皱了一下眉头,朝陈眠道,“这家我不熟,你决定吧。” 因为工作需要,陈眠来过这里好几回,她没有推却,招来服务员很快就点好了食物。 温睿喝着果汁看着秦桑,“桑桑姨,你上次带给我玩的那个游戏被我二爸禁玩了,你还有没有,我还要玩!” 陈眠温静的眉梢轻轻抽搐了一下,提醒他,“木木,你二爸说了,再发现你玩,就要把你送道小伍叔叔那边住一段时间。” 秦桑带给温睿的游戏是一种恋爱游戏,那根本就不是给小孩子玩的,陈眠一向不太管温睿玩游戏的喜好,只是会控制一下他的时间,可这段时间,他满口吐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词汇,惊得她一愣一愣的,后来温绍庭发现他是从那个游戏里面学来的,当下就禁止他在玩。 温睿瘪着嘴巴,眼神哀怨,“绵绵,我都有听你的话,没有沉迷游戏,为什么不让我玩。” “因为这种游戏不是给小孩子玩的。” “可是很多二爸玩的游戏我也玩!”温睿力争理据。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陈眠,“……”她回答不出来。 秦桑听着她们两人的对话,憋不住一下便笑了出来,陈眠在桌底下抬脚踢了一下她的小腿,“你把那种游戏带给孩子玩,还笑得出来?” 温绍庭当时看到那个乙女游戏,当时差点没气得七孔生烟,估计下回见着秦桑,他都不会有好脸色了。 秦桑好不容易才缓过劲,伸手过去摸了摸温睿的小脑袋,“木木,那游戏是女孩子玩的,你想被你的小伙伴们取笑你个女孩子?” 温睿一听,两道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表情有些纠结,好像在衡量着什么。 “还是木木想当个女孩子?要是这样的话,一会儿我带你去买裙子吧,我可以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不要!” “那游戏呢?还要玩吗?” 温睿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不玩了。” “嗯,这就乖了。” 也不知是否因为秦桑自身的脾气也有些孩子气,她一向孩子缘很好,以前去做自愿者的时候,很多小朋友都喜欢围着她转,她哄孩子也很有一套。 就是,经常不太靠谱。 吃饭的时候,秦桑看见陈眠一直都在招呼温睿那贪吃鬼,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响,忽然问她,“你跟温绍庭还不考虑要个孩子?” 前些时间因为温睿这小子闹别扭,他们两个人考虑到温睿的感受,所以一直都计划,现在温睿这边没问题了,孩子的问题也该提上日程了。 陈眠夹了一块放在自己的碟子上,低头专注地剔着鱼刺,淡淡说道,“顺其自然吧。” “过完年你就三十了,虽然说女人三十也不算什么问题,不过你跟普通人不一样,你这破身体,太晚要孩子,风险大。”秦桑不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不过对陈眠身体健康的问题,倒是挺在意。 陈眠将剔干净的刺的鱼肉夹给了温睿,这才淡淡地看向秦桑,温温静静地开口道,“你倒不如多担心一下你自己。” 秦桑挑眉,“我怎么了?” 陈眠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眼神让秦桑有点发怵,“干嘛?” “没什么。”陈眠淡淡道。 秦桑瞪她一眼,陈眠又徐徐说道,“只是在想,当初你若是答应了那个星探的邀约去当个演员,没准这会儿已经家喻户晓,我估计跟你出来吃个饭还得提心吊胆。” “你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舒服?”秦桑没好气地啐她,“我若真当了明星,这会儿,铁定是成为一个过街老鼠了!” 就凭陆禹行和凌菲离婚,而她被冤枉成一个插足者,这就足够她走在街上被人砸鸡蛋了好么? 陈眠当然听懂了她这话的含义,淡淡地笑了下,“陆禹行没有怎么你吧?我也搞不懂你,为什么现在反而这么积极地去盛兴集团上班了?” “自然是为了钱啊。” 陈眠看着女人精致的脸蛋,微微蹙眉,“你现在很缺钱?周旭尧穷到养不起你了?” 周旭尧的公司出现的问题,陈眠自然是知道的比秦桑更多一些,毕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多少会听到一些风声,但是应该还不至于让秦桑去为钱发愁才对。 秦桑很平静地说,“我只是不想当个米虫而已。” “那你也可以选择继续你的设计,何必在盛兴跟他们搅合?抑或是,你现在才想着跟陆禹行抢回这个公司?” 秦桑没好气,“你觉得凭我这样的本事,斗得过他那个狐狸?” 当初她爸爸在的时候,都被他下了套,更何况是她这个菜鸟,她拼死都斗不过他一根手指头。 人总会成长总会变,陈眠一直都很清楚,也很明白,只是,最近她愈发看不懂秦桑在想些什么,她心底的秘密似乎也越来越多了。 “桑桑,你是不是在计划着什么?”陈眠盯着她,忽然问道。 秦桑一怔,旋即又绽开了笑靥,“你想太多了。” 用完正餐,又点了一些餐后甜品,期间,陈眠给温绍庭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人,而秦桑则是带着温睿去上洗手间。 原本是要带他去女洗手间,但是温睿根深蒂固,不肯进女洗手间,秦桑无奈,只得在门口守着,让他自己进去男洗手间。 可是温睿这个小家伙真的太会惹事了,没一会儿,隔着一扇门,秦桑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男人的咒骂声,还有温睿稚嫩的道歉声。 秦桑正担心出了什么事,洗手间的门就打开了,温睿一道风似的从里面跑了出来,那个男人的咒骂声更大了,“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温睿机灵得很,拉起秦桑的手催促,“我们赶紧跑!” 秦桑也来不及想到底是怎么回事,牵着温睿的手一起跑了起来,跑回大厅,差点就撞上了服务生。 “好了,他没有追上来,不用跑了。”秦桑扯住温睿的手,防止他乱跑,“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睿圆润的脸蛋笑得贼贼的,有着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的恶作剧模样,“我刚才不小心尿到了他的裤子上……” 秦桑,“……” 心底冒出一个念头,以后她一定要生个女儿,儿子什么的,真的是个不省心的东西。 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秦桑怔楞了几秒,唇上的笑容落了下去。 温睿见她笑容坍塌,以为是她不高兴了,小手丫轻轻摇着她的手,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桑桑姨,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确实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要转身看一下那个自言自语的男人,忘记了自己还在嘘嘘…… 秦桑揉了揉他的脑袋,笑了笑,“鬼灵精。” 他们吃完甜品,温绍庭也到了外面等着了,陈眠帮温睿提着小书包,而秦桑牵着温睿走在陈眠的身侧,三人出了餐厅,在路边上,却意外的遇见了凌菲。 她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旗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生过孩子的她,不瘦不胖刚刚好,沉淀着几分成熟的韵味,很是勾人。 秦桑她们停下了脚步,看了过去。 此时,一个看着年纪能当她爸的男人纠缠着她,另外还有一个应该是司机或者是手下,想要上前又不敢轻举妄动。 那个老男人大概是喝得有点多了,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只要你今晚陪我,那份合同我就签了,怎么样?” 凌菲好像是要推开那个男人,又不太敢过分得罪,赔着笑说道,“张总,您喝醉了。” 那个老男人却趁机圈住了凌菲腰,好像恨不得马上就把凌菲给压下来,笑声略显得猥琐,“你跟姓陆的离婚了,现在凌家又不欢迎你回去……” 他打了个酒嗝,醺得凌菲眉头皱得不能再皱,说话的声音冷硬了几分,“张总,您真的喝醉了!” “你听我说,你跟着我,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把你供着养着。” “张总!”抬手阻止他的靠近,“请您自重!” “哈哈!自重?”那个男人笑得很轻蔑,“我说凌菲,我这是给你机会,你懂不?” 除了陈眠他们,路边上还有其他的人,都在围观着,凌菲不耐烦地转过头,在略暗的路灯下,看见了秦桑和陈眠,脸色顿时僵化,就好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凌菲……” “你放开我!”在那个男人再一次贴上来之前,凌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大得把那个老男人甩得身体摇晃差点就摔倒了,幸好一旁站着的那个人及时扶住,才幸免于难。 比起这个男人出言不逊,让凌菲感到更加难堪的是被秦桑看见了这么一幕,她觉得羞辱,胆子也壮了不少,冷冷地对那个男人说道,“张总,想要跟我们盛兴集团合作的人排着队等着,既然你无意合作,我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你,你……”那个男人指着凌菲,你了半天,终于把话给说完整,“你别后悔!到时候你就算脱光了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看你一眼!” 他的声音不小,周围很多人都听见了,隐约有窃窃私语议论着。 凌菲面无表情,“你放心,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扶着老男人的人小声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丑态,愤愤不满地坐上了车,离开了这里。 围观的人见人走了,也鸟作群散。 秦桑牵着温睿的手,问陈眠,“温绍庭人呢?” “附近没有停车位了,他在另外一边。” “我们走吧。” 凌菲还站在原地,看着秦桑她们走过来,精致的脸蛋有些难看,在路灯下的衬托下,略显得清冷。 秦桑目不斜视,从她身侧越过的时候,凌菲开口说话了,“看见我闹了笑话,你很开心是不是?” 秦桑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一个正眼都不给她,淡然自若将她视为透明,然而,她越是无视,凌菲越是难以忍受,她下意识地你挪动了步伐,挡住了秦桑的去路。 “秦桑,我在跟你说话!” 她气势汹汹的,仿佛秦桑欠了她十万八千一般。 秦桑蹙着眉,素净温凉的脸庞始终是寡淡无色,漆黑的淹眼眸很是平静,盯了她几秒,方才不紧不慢地用波澜不惊的口吻说道,“凌菲,好狗不挡路,麻烦你让一让。” 凌菲的脸色倏地白了一层,看着秦桑那副清高倨傲的模样,又羞又恼,“怎么?想回去告诉旭尧我跟一个老男人牵扯不清吗?” 秦桑真的觉得凌菲这女人脑子有病,她说什么吗?由始到终都是她自己在叽叽歪歪,有完没完了? 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眉目清冷而犀利,“你有空抽个时间去看个医生,别成天来我面前乱吠,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 就因为她根本陆禹行,她都被人说成什么样了?她有说过她一句不是吗?可是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识趣?逮着她就一副她被冤枉的表情,简直就是神经病! “秦桑,你……” “这位阿姨,你很烦人啊,我们要回家了,你为什么要挡着我们的路?你这样我们很困扰的,难道你的幼儿园老师没教过你文明礼貌吗?”温睿圆乎乎的脸蛋皱作一团,嘟着嘴巴,稚嫩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噼里啪啦就说了一大串。 一旁的路人听见孩子的话,不由得笑出声,看着凌菲的眼神像是在看个笑话。 凌菲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简直就是面如土灰。 陈眠腾出手敲了一下温睿的脑袋,柔声呵斥一句,“小孩子,别乱说话。” 温睿捂着脑袋,嘴巴嘟得都能挂二两肉了,语气委屈,“可是她一直挡着我们的路啊,现在这么冷,桑桑姨的手都冻冰了,会生病的。” 对方只是一个孩子,凌菲总不能跟一个孩子怄气,面对路过的人的窥视,像是被针扎了一般,脸色青白交替着,压着胸腔翻滚的情绪,终于侧开了身子。 第293章 秦桑看着凌菲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眉目上掠过淡淡的寒凉嘲弄,牵着温睿,一言不发抬步离开。 她们拐了个弯,看见温绍庭黑色颀长的身影随意半倚在车门上,一手抄在裤袋里,另一手夹着点燃的香烟,橘黄色的路灯下,烟火明明灭。 他看见她们,马上就站直了身体,长腿迈开,沉稳从容朝她们走了过来,径直走到陈眠的跟前,将手里的半支香烟碾熄在一旁的垃圾桶上,尔后是毫无避讳地,当着秦桑的眠勾起陈眠的唇便吻了下去。 陈眠又羞有恼,却又却力气不敌温绍庭。 反而是秦桑没有避开的打算,目光大刺刺地盯着他们不知羞耻的秀恩爱,像是在欣赏观摩,看得津津有味。 而站在她身边的温睿,则是用两只胖乎乎的手丫捂住眼睛,少年老成地发出啧啧地赞叹声,稚嫩的声音带着些滑稽的味道,“哎哟,二爸又对绵绵做羞羞事,桑桑姨,快捂住眼睛,不然会长针眼的!” 秦桑被温睿搞怪得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音来,那边的温绍庭终于恋恋不舍的放开陈眠。 昏暗的光线瞧不清楚人的脸色,不过秦桑敢肯定,陈眠的一定是红得烧起来了,看她那飘忽懊恼的眼神都能明白。 陈眠低嗔着呵斥,“秦桑温睿都在,你就不能注意点?” 温绍庭面不改色地看向秦桑,冷淡的眉宇上毫无遮掩地彰显着他的不悦。 不等他开口,秦桑挑了挑眉,笑得很无辜,“你们可以不用介意我,可以继续的。” 温睿也不忘趁乱附和,“也不用介意我的,反正你们在家也是这样,哎,我都习惯了。” 陈眠,“……” 秦桑被温睿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惹得顿时笑得不能自已,俯下身,在温睿的那像剥了弹壳的脸蛋上用力亲了一口,“哎哟,我们的木木真是可怜!” 陈眠已经羞得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温绍庭搂着陈眠的腰,眼底似乎有一丝极淡的笑意,尔后慢悠悠地侧首看向了秦桑,“你自己有开车?” 秦桑摸着温睿的脑袋,漫不经心地回答,“没有,不过放心,我会很识趣地打车回去,不占用你们的家庭时间了。” 陈眠闻言皱眉,“这个地方不好打车,我们送你。” 秦桑朝她翻了个白眼,语气调侃,“被吻得智商都缺氧了?只要有电话,哪里打车都很方便,又不是在荒山野岭。” “一个女人打车不安全,”温绍庭的脸色始终是寡淡的,低沉的语调也平静得像是跟你说现在天气很冷,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我们送你,还是你让旭尧过来接?” 秦桑摆了摆手,“你们别杞人忧天了,港城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可怕,我先走了,再见!” 说罢,她把温睿轻轻推到温绍庭的身侧,“木木再见,下次过来桑桑姨家,我给你玩游戏哦!” “秦桑。”温绍庭大掌罩住温睿的小脑袋,冷冰冰地叫着她的名字,像是警告,也像是恼羞成怒。 秦桑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融化在夜色里,背过身朝吵他们挥了挥手,独自往前走去。 走出了一段距离,她又忽然挺住,微微转身,看着陈眠和温绍庭他们的方向,只能瞧见隐约浮动的影子,垂眸陷入了沉思。 …… 温绍庭驾着车,目不斜视,“晚上跟秦桑聊了什么?” 陈眠侧过脸,盯着男人深邃温漠的脸部轮廓,忽然浅浅一笑,“温先生,你想从我这里打听一些什么?还是周旭尧窝囊到需要你来帮忙挽留自己的老婆了?” 男人低沉漠漠的声音,隐隐透着一股无奈反问道,“我是那么八卦的男人?” “你跟周旭尧是一个裤衩的人,谁能保证你会不会帮着他来坑我?”陈眠不以为意,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防备。 前面正好是红绿灯,车压在白线上停下,温绍庭转过头,伸手勾住陈眠的脖子将她拉了过来,低头便在她的唇上啃了一口,带着些惩罚的味道,“你讨厌他没关系,但是别一棍子打死一船人,我是我,他是他,别把我代入他。” 感情上受过创伤的人,心思都会比较敏感脆弱,陈眠再强悍,也没能达到万毒不侵的程度,再者他跟周旭尧的感情确实很好,按照人以群分这种说法,她对他的人品进行怀疑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温绍庭可不打算背这个黑锅,“你要是不想说,那就不说了。” 原本确实有打算帮周旭尧从陈眠这里探探秦桑的想法,如今看来,还是算了,他的老婆比较要紧,至于周旭尧,管他去死。 陈眠剜他一眼,脸色却已经缓和了下来,“总之周旭尧那种人,要是自己不能好好珍惜秦桑的话,你也别想从中帮他。” “好,都听你的,你让我帮你把秦桑弄走,我都答应你,这样可以吗?”他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 陈眠被他这话哄得像是喝了蜜一般,甜滋滋的,嘴巴却跟他抬杠,“你这样出卖他,不担心他跟你翻脸,到时候兄弟都没得做。” 前面红灯转绿灯,车子重新开动,温绍庭面不改色地说道,“不做就不做,少他一个兄弟也不少。” “温先生,你这话可千万别跟他们说,否则你到时候真的会没朋友的。”陈眠心底替周旭尧默哀了三秒钟。 “就算全世界不要我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那就无所谓了。” 一向寡言的男人,有一天忽然出口成章都是甜言蜜语,那简直不能用惊悚来形容,起码陈眠就很不适应这样的温绍庭,也不知道他打哪学来的话,肉麻得她都替他害臊。 陈眠打了个寒颤,淡声道,“温先生,求你了,恢复正常吧。” …… 出租车进入西井别墅区,秦桑侧头靠在窗户上,发现今晚的月色很美,皎洁的清辉朦胧雅致,距离她和周旭尧的住处还有一段距离,她叫住了司机,“就在这里停下吧。” “小姐,还没到呢。” 秦桑掏出钱包,抽出两张一百块递给司机,“没事,这里走过去不远了,我正好当锻炼身体。” 司机接过钱,秦桑也不等她找零推开车门便下车了,“小姐,找你钱!” “不用找了。” 司机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心底感叹,这有钱人家的人尽是一些怪嗜好,大晚上的谁会在这种地放锻炼的? 晚上的温度本就偏低,而西井别墅区位处于比较偏郊的半山位置,气温便更冷了一些,风也比较大,秦桑被冻得哆嗦了一下,她忽然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心血来潮脑抽筋做出这种事情。 然而转念一想,能晚一点回去那个空气逼仄的房子,也算得上是好事。 她独自一个人慢悠悠地往上走,路上只有她一个人,路灯一遍又一遍地将她的身影拉长又缩短,如此反复着,一旁的树木草丛里断断续续地传来虫鸣的声音,静谧得令人心旷神怡,若是温度能暖和一些,便更完美了。 秦桑走了大概五分钟,因为穿着细跟高跟鞋,她的小腿有点酸疼,就在此时,听到有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下意识地朝后看去,却被车大灯的光线刺得闭上了眼睛。 身边带起一身风,隐约有汽油的味道,那车嗖一下从她的身侧开了过去,然开出没多远,那辆车忽然就停了下来。 视线还有些模糊,秦桑的眼睛眯起来,努力聚集焦点,正想要瞧瞧是谁的车,驾驶座上的人却走了下来。 路灯下,男人修长挺拔的身躯在灯光下略显得清冷,昏暗中,也一眼便认出了他的模样。 秦桑怔了怔,没想会在这里跟他相遇,见他不出声,目光淡淡地看了过来,她动作迟疑了几秒,方才缓缓踱步朝他走了过去。 秦桑走近,脸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笑,微微仰起脸,冲他打招呼,“嗨,周公子。” 夜风里,女人一头长发有些凌乱,及膝的裙裾飞扬,那一截白皙的小腿纤细而均匀,高挑的身材,清凉的装扮,异常的美丽。 周旭尧英挺的眉宇轻轻蹙起,幽深的眼眸在暗光里愈发显得深沉莫测,他盯着她看了半响,暗哑的嗓音融化在夜色中,微凉微冷,“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桑眨了眨眼睛,“嗯?” “打车都不会?” 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温浅的声音很寻常,“噢,我在锻炼身体。” 秦桑把刚才用来搪塞出租车司机的话来敷衍他。 周旭尧眉角跳了跳,脸上的情绪并未有任何变化,他一手扶着车门,薄唇轻启,“上车。” 话音落下,他率先委身坐了进去,秦桑还迟钝地站在原地,男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到底上不上?不上我走了。” 略显得不耐烦的声音。 秦桑撇了撇唇,不想再作死,一溜烟地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车内隔断了夜风,秦桑的身体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暖意,想想刚才还想走完这一段路,简直就是脑子进水。 从这里回到住处,不到五分钟的车程。 车缓缓开进车库,停了下来,秦桑刚要推开车门下去,却被男人扣住了手腕,她一怔,回过头,看见男人俊美而偏冷漠的脸,“怎么了?” 周旭尧遒劲的手臂将她拽了过来,下一秒,秦桑便落在了男人的怀里,被他困缚住,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带着几分酒气的热气喷薄而下,她冰凉的唇便被他侵占了去。 她今天的着装简直就是方便男人上下其手,感觉到他微冷的手掌落下,秦桑不受控制地一阵轻颤。 周旭尧的唇更是沿着她的耳根逐渐转移,呼吸变得粗重。 秦桑很快便明白过来他想要做什么,试图阻止他,气息紊乱,“周旭尧,回家,不要在这里……” 娇软的语气,带着些恳求的味道,挠得人心脏发痒。 他没有停,却沉着声音问她,“为什么?” “有人……” 别墅四周都有保镖在巡逻,他们这里做这种事情,若是被看到了,她以后要怎么见人? “他们不会过来。” “周旭尧……” 接下来的话,直接被他封缄住。 秦桑没能阻止他的心血来潮,被他压在车上遭了一通罪,腰酸背痛的,仿佛去战场上跟人打了一家,她被人揍得全身骨头都散架了,什么力气都提不起来。 完事后,周旭尧用车上的小毛毯裹住她抱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别墅里面走了进去,途中遇到了几个保镖,十分识趣地避开了他们,连保姆也是如此。 秦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气多一些,还是羞耻多一些,对着他就没有一点好脸色,一回到卧室,马上就走进了浴室用力甩上了门,以此了彰显她的不高兴。 若是放在以前,周旭尧是一定会颠屁颠屁地哄着她,不过现在,不管她怎么生闷气,他也无动于衷,或者是,视而不见。 他主动拿过换洗的衣服道隔壁房间简单地冲了个澡,再回到卧室的时候,秦桑正好在吃药,看见他走进来,她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又把一杯温开水个喝完。 “你来得正好,有个事情需要跟你谈谈,”秦桑放下手中的水杯,转过身,徐徐淡淡地说道,“有时间吗?” 他哑声淡淡地问道,“谈什么?” 秦桑抓着拿一瓶药轻轻地朝他晃了一下,一阵轻响,“我不喜欢吃这种玩意,麻烦你以后自己事先准备好计生用品。” 原先她是刻意隐瞒着他在吃这些药,而达成一致的协议之后,只是他一直没有发现而已,既然现在发现了,她也打算好好跟他协商一下。 毕竟这种药伤的是她的身体,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周旭尧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一道低沉的笑声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短促得令人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秦桑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看着男人那张极度英俊温润的脸庞,有些迟疑地问道,“你笑什么?” 他淡声道,“我不喜欢用套。” 直白的话语,没有一点羞耻心。 秦桑站在床边上,腰肢挺直,绯色的唇抿出一道倔犟,“周旭尧,你不喜欢用套,我还不喜欢吃药呢,带个套子做会怎么样?会比我吃药的伤害更大吗?” 周旭尧慢条斯理地凝视着她,“会不爽,不尽兴。” “……” 所以,他只顾着自己爽,完全不考虑别人的身体问题? 若不是理智控制得比较好,秦桑真的会抓起手边的杯子砸他脸上去。 盯着他清贵出尘的脸,她的眼神冷了几度,不温不火的语气,却又隐约藏着某种意味不明的嘲弄,“周公子,也许你该让你那些手下好好帮你盘查一下,没准你的孩子已经能够组成一支足球队了。” 像他曾经换女人如衣服,若是有这种坏习惯,他在外面有多少私生子,都不足为奇,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 秦桑想想的心塞又可笑。 周旭尧迈开长腿朝她走了过去,每一步都极其缓慢,又稳沉,一步一个脚印,像是踩在了秦桑的心尖上。 穿着高跟鞋的时候,秦桑只需要微微仰视便能于他平视,现在,她却矮了他一个头,高大的身影停在她的跟前,遮挡住了天花板上的吊灯。 分明是温和的态度,却又带着一股无形的逼人气场,秦桑的脚步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退,绊倒了身后的床,直接跌坐了下去。 他栖身而下,将她圈住两臂之间,他的身体和床铺形成了一方天地,将她困在其中,“做我的女人都很有自知之明,不用我说,也会自己做好准备。” 他如是说。 “你也不会成为例外。” 男人的声音是温存的,却又清晰透露一抹张扬的危险。 不可否认,他这一句话,刺得她的心脏有些疼有些麻,声音略显得沙哑,她口齿清晰地道,“周旭尧,你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他盯着她徐徐睁大的漆黑瞳眸,低低沉沉地喃喃浅语,“我是混蛋,也足以配得上卖身的你,不是吗?” 秦桑用力咬住下唇,白皙的肌肤,很快就被咬出了一道沁红的痕迹,黑白分明的瞳眸,隐隐有一层水汽的光泽,瞪着他强行忍耐的模样,委屈极了。 周旭尧的心尖微微一刺,差一点就忍不住那些情绪,盯着她不知疼痛地咬着自己,他抬手扣住她的下巴,低头便是一阵狼吻,逼得她松开了牙齿。 若非响起了敲门声,秦桑觉得周旭尧马上就要扒了她再来一场,幸好保姆及时搭救了她。 周旭尧放开她,转身去开门,保姆乍一看见他黑沉的脸,吓得差点就握不住手机,心有惴惴地将手机递了过去,“先生,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周旭尧眉宇上的灰霾,这才散开了些许,接过手机,发现是容旌的号码,他转身就走离开了卧室。 秦桑看见他走了,对门口的保姆道,“阿姨,麻烦你进来一下。” 保姆应声走了进去,“太太,有什么吩咐吗?” 拉开抽屉,找到一支药膏递给保姆,“我后背好像擦伤了,麻烦你帮我上一下药。” 在车上空间不大,周旭尧那个疯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嗑了药,动作又狠又粗暴,她的后背被磕了好几下,刚洗澡的时候,被热水淋得隐隐作疼她才照了镜子,发现竟然破了一块皮。 可见他的力气到底有多野蛮。 秦桑撩起衣服趴在床上,露出整个后背,保姆一眼便看见上面好几处的淤痕,破皮的位置不算很严重,不过因为秦桑皮肤太白,鲜明对比下便显得严重一些。 保姆有些心疼她,“太太,你这疼的话,得跟先生说说,男人有时候就是不知道轻重。” 保姆也是过来人,有些痕迹她还是一眼看得出来属于吻痕,再者刚才秦桑那么一副模样被周旭尧抱回来,明眼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桑把脸埋在枕头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跟他说了又有什么用?在他看来,她只不过是一个发泄生理需要的女人而已,若真的在意,才不会那么蛮狠。 周旭尧接完了电话回房,发现秦桑已经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均匀平稳的呼吸,看模样是已经睡着了。 他抬步上前,站在床边上,居高临下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久久怔楞,不似平日里对着秦桑那副淡淡的疏离冷漠表情,他深邃暗沉的眼眸,浮着一层深深的温色,眉眼也随之柔和了下来。 床上的人忽然皱紧了眉头,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低声吟哼了一声,“不要……”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攫住了喉咙,他溢出一丝苦笑,隐隐地还有些自嘲,好半响,在床边单膝跪了下来,小声喃喃道,“你非得那么犟。” …… 秦桑正要从位置上起身去茶水间冲一杯咖啡提神,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她瞟了一眼,是席助理,犹豫了一秒,还是接通了起来,“席助理……” “小姐,你早上提交上来的资料里,那份数据分析报告在哪里?我没有找到,是你没有提交上来吗?”席助理的语气有些着急,说话的语速也很快。 秦桑怔了怔,拿着手机,淡声道,“你稍等一下,我看看,”说着,马上动手翻找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果然就发现有一份数据报告压在底下,她抽出来,呐呐道,“抱歉,这份报告在我这……” “我现在在去这家合作客户公司的路上,因为这数据也很重要,可以麻烦你给我送过来吗?” “好,我马上送过去。” 挂了电话,抓起包包和资料,秦桑匆匆下了楼,最近上班都是周旭尧送她过来,所以她外出也只能打车。 因为心急,秦桑拐出公司的大门,也没有注意看周围,只顾着埋头赶路,全然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忽然提速朝她开了过来。 第294章 “桑桑!”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一声焦急的叫声。 秦桑刚转身,看见那辆车朝她开来,全身顿时僵住在原地上,动惮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身体忽然一个力道拽得猛然向后倾倒下去,手肘狠狠地磕到水泥地板上,痛感瞬息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倒吸一口凉气,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车轮胎与马路摩擦发出一道尖锐的声响,划破了原本平静的道路,下一刻又猛地加速逃离了现场。 短短的时间内,秦桑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眼前出现一双擦得埕亮的黑色皮鞋,“怎么样?伤着哪里了?” 男人的声音是担忧的,甚至有些惊慌失措。 秦桑抬头,怔楞了几秒,看着眼前的陆禹行。 一声低低的痛吟,秦桑回过神,赶紧往后看去,却发现凌菲的助理扶着她,“总监,你怎么样了?伤着了吗?” 再看凌菲的动作,秦桑一下明白了过来,刚在及时把她推开的人,是凌菲。 凌菲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了看秦桑,扯着唇轻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凌菲的助理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见她不关心自己,反而担心起秦桑,看着秦桑的眼神也带着敌意,“总监,你的膝盖都流血了。” 凌菲身上穿着黑色的短裙,长度在膝盖上去三公分,肉色的薄丝袜被擦破了,膝盖也被擦破了皮。 秦桑的视线落在她殷红的伤口上,绯色的唇抿得很紧,温凉的眼神变得很复杂,而心底更是有各种滋味。 被一个自己讨厌的人救了一命,换作谁都很难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想法。 淡淡的看着凌菲的脸,秦桑声音微微显得紧绷,“我没什么事,不过你受伤了。” “擦伤了一下而已,不碍事。”凌菲态度显得很好,以至于秦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蹲跪秦桑身侧的陆禹行看着凌菲,淡淡地启唇,“刚才谢谢。” 凌菲笑了笑,“不客气,不过就是正好而已。” 陆禹行脸色寡淡朝凌菲的助理道,“你送凌总监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语罢,他看着垂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秦桑,语气不似对着凌菲那般淡漠,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你有没有伤着哪儿?” 秦桑正想说些什么,那边凌菲的助理见不惯,语气不是很好地帮凌菲出头鸣不平,“陆总,我们总监怎么说跟你也是夫妻一场,就算你再在意秦小姐,现在为了救秦小姐受伤了,你难道不应该关心总监一下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在围观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原本在谈论刚才那辆车的气氛,顿时变了变,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很莫名,窃窃私语地讨论着。 人都是如此,同情弱势的一方,而后不分青红皂白地乱站阵线,自以为是的同仇敌忾。 毫无疑问,在这些人眼里,凌菲现在就是绝对的弱者,不但秦桑破坏了婚姻,抢走了老公,现在善良的她还不计前嫌救了秦桑,而原本是她丈夫的男人,此时不但不在乎她,反而只顾担心着秦桑。 简直就是可怜得令人心疼,而秦桑这种人真的是可恨。 虽然听不清楚她们在议论一些什么,不过也能猜测到一个大概。 混杂的声音,各种鄙夷的视线。 秦桑长到这么大,讲真,还是第一次遭到这种待遇,她脸上的表情很温淡,仿佛并未将周围的人放在眼里。 这一带的道路两旁的种满了银杏树,这个季节,叶子由绿转黄,微风刮过,枯叶沙沙飘落,秦桑低着头,看着落在地板上的黄叶眼神有些散涣,耳朵里是缥缈而吵杂的声音,她忽然觉得有点冷,面对这种情形,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是百口莫辩,是力不从心。 陆禹行墨色短发那张阴柔俊美的乱,当下便被暗沉沉的阴霾所以覆盖,眼神更像是两道冰凌,冷冷地刺向凌菲的女助理。 凌菲跟他好歹也当了五年的夫妻,见陆禹行的脸色不对,慌忙出声,“Mei,别乱说话,”又朝陆禹行淡淡地一笑,“抱歉,她脾气比较急,不是故意的。” 不管如何,凌菲救了秦桑是事实,陆禹行自然不会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声音冷漠凛冽地提醒,“公司不需要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人。” 女助理顿时惨白了脸,眼底的惊恐之色出卖了她的内心,几乎连呼吸都不敢喘。 凌菲简洁而客套地说道“是,我会管教好她。” 期间,秦桑一直都在沉默着。 陆禹行低头看着她,脸色沉了沉,长臂绕过她的手想要圈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却碰到了她手肘的伤口,疼她低低抽气。 他皱眉,“手受伤了?” 秦桑回过神,避开了他的手,仿佛在躲避一种病毒,面容寡淡眼神清浅,徐徐开口,“我没事,”视线落在了凌菲的脸上,很平静,“虽然我很想陪你去医院,不过我现在急着给席助理送东西,也比较紧急。” 凌菲十分善解人意,“没关系,工作也很重要,我这是小伤,你赶紧去吧。” 秦桑点了点头,对她的助理道,“麻烦你先送凌总监去医院,我送完东西再过去。” 说话间,她站起来,和那个女助理一起扶起凌菲,然而尚未站稳,凌菲差点又要栽倒。 秦桑低头看着她的脚踝问道,“脚崴到了?” “嗯,好像是。” 秦桑和那个女助理同时把目光放在了一旁冷着脸的陆禹行身上,默了几秒,秦桑淡淡问道,“陆总现在赶时间吗?若是不着急,麻烦你帮忙一下。” 周围的人也都在看着,陆禹行犹豫了几秒,长臂一伸,从秦桑的手上把凌菲接了过来,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目光锁住秦桑的脸,漠漠说道,“把要送给席助理的东西交她送过去,你跟我们一起去医院。” “不……” “你的手也受伤了,需要处理一下,”陆禹行冷冰冰的一张脸吓得没人敢靠近,语气不容置喙,“你自己选择,我亲自动手抱你去,还是你自己跟上。” 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 秦桑怎么可能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扔下凌菲不管抱着她走?这样她真的是不用再来公司了。 秦桑俯身将地板上的东西捡起来,然后把那份数据文件递给了凌菲的助理,叮嘱,“这份数据很重要,麻烦你跑一趟。” 女助理对这种安排并不满意,然而陆禹行都发话了,她自然不敢不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了过去,对凌菲道,“总监,我去去就回。” 凌菲道,“去吧,路上小心点。” 在众人的注视下,秦桑不得不跟上了陆禹行的脚步。 …… 凌菲的脚踝只是轻微的扭伤,只需要休养几天,并无大碍,等医生帮凌菲处理完伤口,秦桑正要主动扶她的时候,陆禹行却扣住了她的肩胛,“你的伤口也处理一下。” 他的态度很霸道,不给她转圜的余地,秦桑跟他对视了几秒,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那你们先出去外面等着。” 见他不动,秦桑淡淡地解释了一句,“我伤着的位置需要把衣服脱了,你尧在这里围观?” 秦桑今天穿着一件贴身的针织衫,伤着的位置是手肘,袖子挽不上去,只能把衣服脱下来。 陆禹行这才抱起凌菲从医护室里退了出去。 脱下衣服,手肘的位置果然流血了,刚刚磕的那一下挺重的,她没飚出眼泪,已经很能忍了。 消毒水沾到伤口,她疼得咬紧了牙根,黑白分明的眼眸,隐隐有一层雾气。 见见的,连受伤,她都能独自面对,默默地承受这些疼了。 想想以前,碰一下都对着陆禹行泪眼汪汪的呼天抢地,还真的是矫情得令人羞耻。 陆禹行刚把凌菲放在走廊的长椅上,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冯秘书。 “陆总,还有五分钟策划部的会议就要开始了,你回来吗?” “会议延后。”只有四个字。 陆禹行一向说一不二,既然他说延后,冯秘书自然也不会过问原因,只要按照他的吩咐执行便可,“我明白,那延后多长时间?” “一个小时后。” “是。” 凌菲见他挂了电话,“既然有会议,你还是先回去吧。” 陆禹行简单而淡漠地说道,“已经延后了。” 手机放回裤袋里,手也兜着,抬头看向医护室的门,眉宇轻蹙着,并未给凌菲过多的关注。 凌菲靠在椅子上,抬着头,盯着男人冷漠的侧脸轮廓,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的那一幕。 当那车要长撞向秦桑的时候,不露声色的他,竟然失控得放声大叫,几乎是条件发射地拔腿就超秦桑冲了过去,甚至脸色都变了。 虽然他一直在隐藏自己的感情,克制而小心翼翼,把身边所有的人都给蒙骗了过去,连秦桑都不曾察觉,但是感情这种东西,又岂是能藏得住的? 跟他结婚以后,时常发现他在夜里躲在秦桑的房间里发呆,经常整晚都不回来卧室睡觉,她又何尝会不清楚? 从那时候就知道,陆禹行这个冷血的男人,心里唯独一个秦桑是例外的,谁也不可替代。 可那份感情到底有多深,谁又能知道呢? 凌菲对陆禹行,若说什么感情都没有,那也不对,陆禹行好歹也是港城数一数二的人物,年轻英俊,聪明多金,而且,身边从不会出现乱七八糟的女人,除了性格冷了些,心思深沉了些,真的没有什么不好。 其实一开始,是发现他对秦桑的感情以后,总觉得自己跟他是感同身受,喜欢着的人,无法留在身边,自然就对他在意了一些,而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了质变,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舍不得周旭尧,又对陆禹行动心,她都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也许,是发现陆禹行不可能对她动真心,所以才死了心,想要回到周旭尧的身边吧。 然而,现在周旭尧也一副心思落在秦桑的身上,根本没有她插足的余地。 是不甘心,是嫉妒。 到底秦桑是何德何能,才能让两个这么优秀的男人为了她闹得不可开交? 凌非的心底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辛酸苦辣,很不好受,淡声问陆禹行,“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陆禹行眼神极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秦桑显然是没有离开周旭尧的打算,你怎么想的?”凌菲并不介意他的冷淡,继续问道。 医院里的气氛总是比较冷,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而陆禹行穿着一身的黑色,把他原本就偏暗的脸色映衬得更为冷漠,冷贵的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 挺拔颀长的身形缓缓转了过来,居高临下睥睨着她,仿佛是在看一只蝼蚁,敛着微冷的眉头,淡沉沉的开口,“凌菲,你想要抢周旭尧,用什么办法都无所谓,唯独别把注意打到秦桑的身上去,明白?” 凌菲的脸色僵了僵,不是滋味地说道,“你放心,有你护着她,我不敢。” “最好是。”陆禹行淡淡道。 这时,医护室的门打开,秦桑从里面走了出来,唇色有些泛白。 “伤得眼中吗?”陆禹行问。 视线在他和凌菲身上来回转悠了一圈,抿了抿唇,“不严重,我去领一下药,你们先去车上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药单给我,我去,你们在这里等着。” 低头看着男人宽厚修长的手,秦桑没有动。 陆禹行索性就把她手里的药单夺了过来,淡声吩咐,“乖乖等着。” 也不等她说话,长腿笔直地离开。 剩下她和凌菲两个人,气氛一瞬间就变的无比尴尬。 默了几秒钟,她淡淡问凌菲,“为什么要救我?” 那辆车是笔直朝她开过来的,很明显是故意行为,一副要置她于死地,如果真的被撞上,秦桑即便大难不死,大概也会撞成重伤。 既然凌菲明明那么讨厌自己,她死了,不是正中了下怀么?为什么还要出手救她?秦桑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当她心理阴暗好了,她总觉得凌菲目的并不单纯,看她当时在现场那种态度,这种想法便有些挥之不去。 可是再那种情况之下,又哪里来的时间给她确定目的?于是,剩下一种答案,她是毫不犹豫选择救人。 果然,没有了外人在场,凌菲的变了另外一张嘴脸,精致的脸庞上,那一抹淡笑也显得阴暗,声音更是略带讽刺,“你就当是一时想不开好了。” 瞧,她这副表情才是正常的模样,刚才那种忍声吞气默默咽下血泪的表情真是令人感到惊悚,与其对着那副虚假的笑容,秦桑倒是愿意她直白干脆一些。 秦桑垂着眸,精致的五官很淡然,“我不喜欢欠人情,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只要我能办到。” 凌菲闻言笑了笑,眼角扬起一抹弧度,“那你跟旭尧离婚吧。” 秦桑低头看着她,蓦地笑了出声。 凌菲皱着眉头,眼神不悦,“你笑什么?” “你就只有这种要求了吗?” 凌菲溢出一声冷笑,“怎么?爱上他,所以舍不得吗?”语气又是嫉妒又是恼怒,“我刚才救的可是你的命,难道一条命也抵不过你这点感情?” 秦桑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收敛落下,一双温凉的黑眸伸出浮着一层淡淡的讥嘲,只是说话的语气,还算客气,“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周旭尧。”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更精准地说,不管是周旭尧还是陆禹行,你喜欢,你就都拿去。” 男人而已,又不是没了他们就会死。 更别说背叛过她的男人,她不稀罕。 凌菲看着眼前这个骄傲而自信的女人,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指甲扎进了掌心肉,语气是不屑又愠怒,“你说你不会跟我抢,那又为什么一直不肯跟他离婚?” 倏地,一道低沉冷漠的声音凭空响起,“因为我不愿意跟她离婚。” 凌菲一阵错愕,朝声音的来源望了过去,周旭尧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这里,温淡的脸上噙着一抹似而非的浅笑,唇角微勾。 他笔直地朝她们走了过来,凌菲呐呐地叫了一声,“旭尧……” 然而周旭尧没有看她,高大的身形来到秦桑的身侧,视线上下打量了一番,“听说你被撞伤了,有没有事?” 秦桑抬头,看着男人英俊深邃的五官,眼底有些意外,楞了几秒钟,淡淡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周旭尧的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挺有精神,看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秦桑却冷着脸,皱着眉头,“周旭尧,你是不是让人跟踪我了?” 除了这个,她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知道她被车撞,还能准确找到这里来。 他一双能沁出墨的眸淡淡地看着她,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已经没事,那就跟我走吧。” “周旭尧,你敢不敢再变态一点?”秦桑自然是气愤的,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监视着,就压不住胸腔的怒火,说话的语气也很冲。 周旭尧始终没有生气的打算,定定地凝是着她,“他们只是负责你的安全,那不是跟踪。” 她该说一声谢谢他的保护吗? 监视还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也只有他才能这么面不改色地胡扯。 秦桑心底弥漫着冷笑,并未感到有任何荣幸。 凌菲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即便争锋相对都隐约透着一层亲密感,心头的酸意一阵接着一阵汹涌而来。 他说是他不愿意离婚,而且还为了秦桑偷偷派人跟着。 这些待遇,都是她从来不曾得到过的,却是秦桑不稀罕的。 所以刚才秦桑那个笑容,是嘲笑她天真,因为她巴不得丢掉的东西,她却恨不得抢过来。 人与人之前的差别,就是天与地的距离。 凌菲想笑,却笑不出来,“既然有事,你们先走吧。”再听下去,她怕自己会情绪失控。 周旭尧这才将视线调了过来,“听说你救了她,身体没事吧?” “没事。”苦涩的笑声,苦涩的声音。 她腿上缠着纱布,他瞧不见吗?怎么可能会没事? 不管是陆禹行还是周旭尧,在他们的眼里,都只有一个秦桑,她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路人甲。 周旭尧自动将她脸上的表情过滤掉,偏过头问秦桑,“陆禹行人呢?”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陆禹行踩着沉稳的步伐从电梯那边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两个小小的袋子。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对立气氛,总是一触即发的状态,不管来多少次,秦桑都无法适应,她沉了沉呼吸,看着陆禹行,“把我的药给我,你送凌菲回去吧,我跟周旭尧走。” 陆禹行跟周旭尧对视的冰冷眼眸,徐徐看向秦桑,缓和了几分,“公司还有会议等着我回去,既然她是为了你才受伤的,就由你们送她回去吧。” 秦桑,“……”她敢肯定,陆禹行绝对是故意的。 偏偏,她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反驳他,毕竟他是没有任何义务照顾凌菲,也没有理由非要听从她的请求不可。 周旭尧眼神漠漠地扫过陆禹行,衾薄的唇勾淡漠得无物浅弧,抬手搂住秦桑单薄的肩膀,坦然自在地接下他的话,“既然小叔还有事,那就不劳烦了,这边就交给我吧。” 说话的同时,还伸出手,“这些东西交给我就行。” 两个男人,无论是身高还是气场,旗鼓相当,视线在空中交汇,无形的气息暗自较量着,火药味很浓。 偏偏两人又相安无事,倒是一旁的人看着提心吊胆,心脏不够强悍的人站在含着泪,大概都会被气氛逼得暴毙。 陆禹行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东西交接过去,秦桑身生怕下一秒这两个男人就会扭打在一起。 离开之前,陆禹行又看着秦桑道,“有事给我电话。” “有我在,有事也不需要劳烦小叔。”周旭尧噙着淡笑,十分自然地替秦桑发声。 面对周旭尧的挑衅,陆禹行怒在心里,脸上的表情一贯温漠无情,转过身,抬步离开。 等陆禹行的身影消失,秦桑撇过脸,看了一眼脸色青白的凌菲,朝周旭尧淡淡说道,“他脚踝扭伤了,你抱她。” 第295章 周旭尧杵着像一尊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坐在长椅上的凌菲听到秦桑的话有那么瞬间的惊愕,眼底写着不可置信和探究的意味,她很快地把目光转移到周旭尧的脸上。 只见男人温润的俊脸,隐隐浮动着一层戾气,那么隐忍,像是用力在压抑着,看得出来,他动怒了。 而这生气的愿意,凌菲大致也明白,因为太过明白,心底尽是难堪。 秦桑不以为意地开口,“怎么?不想走?” 凌菲的眼神很复杂,略显得冷淡,“不用了,我可以走的。” 周旭尧却转了个身,一言不发地弯腰俯身,将她抱了起来,“走吧。” 男人熟悉的气息靠得那么近,凌菲整个人都出于震惊之中,盯着他的脸,良久才回过神,“旭尧,我自己能走……” “不是崴到脚了?”周旭尧神色温淡而平静地说道。 凌菲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秦桑,蠕动着唇,提醒他,“你这也,桑桑会误会的。” 周旭尧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擦过秦桑的面容,眉目浅淡,漆黑的瞳眸毫无波澜,这副表情,哪里像是误会吃醋的模样? 微抿着薄唇,淡淡道,“放心,她不会误会。” 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在怄气,他气秦桑无所谓的态度。 这样的周旭尧,凌菲是从未见过的,哪怕当初她和韩震的事情被他当场撞破,他虽然震怒,但那种怒,与他现在这种压抑的怒是完全不同的。 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鼻尖酸涩得想要哭。 当年的周旭尧的喜欢是真心的,这一点她一直都很清楚,可是这种喜欢,总是带着一种自我束缚感,确切的说,他仅仅是为了偿还一种恩情,不想伤害她,可他却毫无自觉。 他会对她好,会护她宠她,尽量满足她的愿望,甚至可以不计前嫌地告诉她会娶她,然而,这一切都不是爱。 即便时隔多年以后,他依然会出手帮她,只不过是因为当初她在他困难的时候帮过他一把,他无法忘恩负义将她弃之不顾而已。 她知道的,真的知道,可是她能怎么办?除了他,她还能有谁可以依靠呢?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凌菲悄无声息地流出了两道清泪,心脏难受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忽然把脸埋在了周旭尧的肩上,用力汲取属于他的温度和气息。 可是,分明靠得那么近,她和他两人之间的砌了一堵望不到尽头的高墙,她永远也够不着他了。 落在周旭尧身侧半步的秦桑,发现凌菲的动作,提着袋子的手骤然收紧,攥出轻微的声响,目光落在周旭尧的脸上,只能瞧见他半张轮廓,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 三个人,一路沉默地步出医院,在外面候着的容旌看见周旭尧抱着凌菲,而秦桑这个正牌太太却跟在身后,站在风里一阵凌乱。 这算是怎么回事? 刚才不是一副死了人的表情急轰轰地往医院赶,扔下那边的客户冒着出车祸的风险来到这里,难道不是为了秦桑吗? 他大老板现在抱着另外一位,是要闹哪样? 容旌已经搞不懂周旭尧的想法,见他走近,默默地打开了后车座的车门。 待他和凌菲坐了上去,容旌心有戚戚地瞟了一眼秦桑,“太太……” 秦桑神色很平静,淡淡地看了看容旌,十分自然地绕到另外一侧,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这对夫妻,三天两头搞事情,现在搞得容旌已经弄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想怎么样,他这个外人看着都觉得好累。 车里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尴尬,容旌默默地发动了车子,抬眸从后视镜窥了眼周旭尧,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老大,现在……要去哪里?” 周旭尧靠在椅子上,薄唇微启,“送凌小姐回家。” 凌菲很快报了一串地址,是去年才竣工的一个高档小区。 陆禹行跟她离了婚,并未亏待她半分,她也受得起。 大概花了半个小时,就抵达了凌菲所在的小区。 这一回,不等秦桑出声,周旭尧便吩咐容旌,“容助理,你送凌小姐上楼。” “是!”容旌立刻就解开了安全带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凌菲咬着下唇,脸色青白交错,“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毕竟你是因为秦桑才受伤,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一句话,划清了他们之间的界限。 他这般难以亲近,凌菲纵使有再多不甘又如何?默默地推开车门,让容旌扶下车,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开口,“若是可以,希望你能来看看孩子。” 周旭尧原本温润的眼眸,倏地重重一缩,偏过冷得能滴出水来的脸,看向凌菲的眼神,沉沉的仿佛要将她湮没了。 凌菲心尖一颤,马上错开了视线,不等他说话,关上了车门,隔绝了他散发出来的骇人气场,这才松了一口气。 车内,只剩下秦桑和周旭尧两个人,一前一后端坐着,气氛静谧得诡异。 “坐到后面来。”男人低沉的嗓音,不温不火地响起。 秦桑垂着的眼睫轻轻一颤,身体没有半分挪动,亦没有说话。 安静了几秒,周旭尧再一次出声,语气重了重,“桑桑,别让我重复第三遍,坐到后面来。” 她现在是他的玩物,没有傲娇摆姿态的资格,秦桑咬了咬牙,从副驾驶位上走了下去,又打开了后车座的门委身坐了进来,屁股还没沾到椅子,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给拽了过去,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他箍住了腰肢压在了腿上。 手肘上的伤口被扯到,喊疼的声音尚未发出,唇已经被俯下头来的周旭尧狠狠堵住,冷不防的掠夺,她下意识地挣扎反抗,也不知道哪里来得狠劲,她张口用力咬破了他的嘴唇,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瞬间席卷了口腔。 周旭尧一疼,眉宇微微一蹙,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子便扣住她的下颚,逼得她松开了牙齿。 鲜血的嫣红沾染了女人绯色的唇瓣,配上她冷清的黑眸,衬得冷艳而高贵,不可侵犯。 “不当猫,改当狗了?”他垂首睨着她,窗外的光在他的脸上剪出一道暗影,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秦桑抬手擦拭嘴巴,冷冷地迎上他隐晦的眼睛,“总归比你这个随时随地发情的种马来得要好一些,起码狗,永远忠诚。” 周旭尧勾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动了情绪的秦桑,微凉的薄唇从她的眼睛上拂过,“生气了?嗯?” 她这段时间像个木偶娃娃一样,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秦桑的鼻子比较敏感,他的身上还残留着凌菲的香水味道,她反感这种味道,皱着眉头泠泠道,“我的手受伤了,如果你想要做的话,麻烦你找一个舒适的大床,我不想在这种逼仄的地方被你弄残废了我的手。” 周旭尧盯着她,刚冒出来的那么一丁点喜悦,被她一句话如同兜头浇下一碰凉水,噗嗤一下,灭得无影无踪。 把她推开坐到一旁,粗暴中却不失温柔,而后一言不发地推开车门迈了下去,甩上车门的力气很大,像是在发泄着什么,车身都被他甩得震了震。 秦桑瘫软在车椅上,猛地呼吸了几口空气,这才缓缓把胸口的不适压了下去。 容旌把凌菲送上去再下来,发现周旭尧颀长的身形半倚在车门上抽着烟,他的脚边已经有好几根烟蒂,不由得有些困惑。 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为何,周旭尧不止不抽烟,应酬的时候更是借口胃病滴酒不沾,容旌还以为他是要戒烟酒了呢,这怎么又抽得那么凶了? 容旌走近,眼尖地发现周旭尧的嘴唇破了一块皮,“老大。” 周旭尧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送她回西井别墅。” “你呢?” 将手中的烟蒂扔在地板上,埕亮的皮鞋碾压弄熄,“K会过来接我,你送她回去。” 从他的表情都能看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容旌也不敢多言,应了一声便上车发动引擎,对秦桑道,“太太,老大让我送你回家。” 闻言,秦桑下意识地朝车窗外的人影瞟了一眼,嘴唇抿得紧紧的,“走吧。” 既然那么在意,刚才何不直接送人上楼?眼底是一片冷意,秦桑无声地勾出了讽刺的笑。 容旌从后视镜瞧见她那抹笑容,被吓得心尖颤了颤。 这天晚上,周旭尧没有回家,秦桑不用伺候他,反而乐得轻松,至于他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究。 晚上没有被他折腾,秦桑倒是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七点多钟,掀开眼睛,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那边洒了进来,一切都那么安静而美好。 她趟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伸懒腰,结果手边的手刚伸到一半,手肘的疼感让她生生顿住,昨天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重新集成记忆的画面汇入脑中。 起床洗漱换好衣服下楼吃早餐,保姆跟她说道,“先生已经先出门了,太太一会儿是自己开车,还是我让他们安排送你去公司?” 正往土司涂酱的动作一顿,“周旭尧昨晚上有回来?” “太太不知道?”保姆也有点意外。 秦桑摇了摇头,并未多问下去,对保姆道,“我不方便开车,你看下他们谁有空送我一下。” 保姆应声去安排。 秦桑才走进办公室,一眼就看到几个女人围在一起一副那里兴致勃勃地小声讨论什么,一见她出现立即闭上嘴巴散开了。 秦桑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面不改色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投入了自己的工作里。 十点钟的时候,一个女孩子拿着一份文件进来让她审核签字,秦桑签完字,抬头将文件递过去的时候,发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抿唇淡笑,“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 在这里,这个女孩子算得上是比较安分守己且不会乱嚼舌根的人,而且工作的态度也认真,秦桑对她的印象也很不错。 “总监没有看今天早上的报纸吗?” 秦桑淡淡颔首,很自然地回答,“嗯,看了。” 昨天的事故现场,不知道是谁拍了下了照片,然后发给了那些报社,今天一早,娱乐版的版面就成了她,凌菲和陆禹行的三角绯闻,不过幸好陆禹行的身体正好挡住了她的脸,所以刊登的照片也没关系。 或者,并非是没有拍到她的脸,而是那些报社也不敢随意将她曝光出来,所以选了一张比较隐晦的。 “上面写你跟陆总……你都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秦桑的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不以为意,“我介意的话,那些人会闭上嘴巴吗?” 女孩子一愣,“可是总监,你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大家那样说你,你也不反驳?” 整个公司上上下下,几乎每个人都在背后对秦桑指指点点,可是她在好几次偶然的机会里看见陆禹行跟秦桑撞见的场面,秦桑都是板着冷脸,甚至是排斥陆禹行的靠近。 那种并未是可以表现出来的距离,而是打心底的排斥。 加之日常工作中的接触,她觉得秦桑不是别人口中那种故意勾引男人的女人,再说,秦桑都跟周旭尧那样优秀的男人结婚了,周旭尧还经常接她上下班,两人看着感情也蛮好的,怎么可能会去勾引陆禹行呢? 现在流言越说越过分,甚至传出了秦桑跟陆禹行有私生子这一说话,她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秦桑白皙的手指灵活地敲着电脑键盘,淡笑着道,“嘴巴长在他们的脸上,我管不住,而且我也没必要跟不相关的人解释我的感情生活,她们既然那么喜欢说,就说去,我没什么好反驳的。” 她这种豁达的态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女孩子的眼神有些同情,“可是总监,这样子,会不会影响到你和周公子的感情啊?” 秦桑的手指倏地顿住,短短的一秒钟之后,又恢复如常,很寻常地说道,“不会。” 他们之间只有交易,没有感情。 “噢,”毕竟是自己的上司,女孩子也不敢过多的询问,“那我先出去忙了。” “嗯,好。” 办公室的门合上,秦桑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抬头从透明的玻璃上看着办公室外面的人,忽然起身走过去,把百叶窗给拉了下来。 办工作上的手机震动,她接起来,陈眠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报纸上说的是真的?” “你是指我不要脸插足自己小叔的婚姻罔顾道德跟自己的小叔在一起?”秦桑拿着手机,一口气说话,中间不带停顿。 彼端,陈眠皱着眉头,“我还担心你被撞到哪里了,现在看来显然关心是多余的。” 秦桑抬手,轻轻地捏了捏眉心,“你没看见吗?被凌菲给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那车,显而易见是故意的,不过到底是谁跟她有深仇大恨,毫无头绪。 “去查过监控了吗?是谁的车?查不出来?” “噢……”秦桑说道,“我忘记还有这一茬了。” 事实上,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陈眠一阵无语,“你长点儿心眼行不行?” “是,我知道了,管家婆,”秦桑心底微暖,笑着说道,“不用担心,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秦桑,这是很严肃的问题,”陈眠并不喜欢她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周旭尧知道了吗?会不会是他那边的仇家?” 这个可能性很大。 “嗯,他昨天就知道了。” “那就交给他查清楚,抓到人之前,你出门注意点。” 秦桑转身坐回椅子上,一边把玩着签字笔,一边应声道,“好。” 陈眠又说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秦桑无力地往后靠在椅子上,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怔怔出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前面二十几年过得太过潇洒舒服了,现在老天爷看不惯,接二连三地开始集中给她报复。 肩膀上的压力越来越重,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好好熬过去。 三个月的期限啊。 已经过了三分之一了,只希望一切能够顺利。 —— 三天后。 凌菲重新回来上班,中午的时间,她被陆禹行请上了总裁办公室。 推门进去,办公室里有两个人,陆禹行站在落地窗边,背对着门口,而在沙发旁,一个男人低垂着头,跪在地板上,身上的衣服依稀可见皱褶。 凌菲心头倏然一跳,抬步走了进去,“陆总,你找我?” 陆禹行徐徐转过身来,阴沉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更像是淬了冰,毫无温度,“凌菲。” 他淡淡地叫唤着她的名字,莫名地令她心头发憷。 她看着他,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浓,全身的神经都不由得紧绷起来,又听见男人凛冽的声音,“我应该提醒过你,”他顿了顿,挑起幽冷的眼眸凝着她,“不要把心思动到秦桑的头上。” 办公室里有几秒钟的死寂,凌菲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心慌地想要拔腿逃离这个地方。 陆禹行一张脸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风平浪静,“你把我的话当成是耳边风了?” 凌菲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故作镇定地笑了笑,“陆总,我听不明白你这是在说什么。” 陆禹行单手兜在裤袋里,长腿笔直地迈开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黑色的皮鞋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微响,每靠近一步,就仿佛往她的心上压一块石头。 高大的身形来到她的跟前,脚步顿住,冷戾的气息随之笼罩下来,凌菲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他那双冷彻入骨的暗眸,骇得往后退了一步。 手臂骤然一痛,她抽了一口冷气,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陆禹行强行拽拖来到了沙发,毫不怜惜地将她甩了下去。 凌菲摔倒在沙发上,转过头,却正好对上了跪在前方的男人,那个男人抖了抖,却不敢乱动。待凌菲看清对方的脸,脸色骤然一变,恐惧从眼底流露出来。 “现在明白我说什么了?”阴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男人冰冷的气息,将她冻住。 凌菲的身体渐渐地抑制不住地颤抖,她急急忙忙的辩解,“陆禹行,我没真的想把她怎么样,只是想吓一吓她而已!” 下颚倏地被他扣住,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陆禹行盯着她,阴郁的俊脸,勾着星星点点的冷意,“吓一吓?凌菲,你雇佣癌症晚期的人开车撞她,就只想吓吓她?浪费了我三天时间才抓到人,你逗我玩儿呢?” 凌菲的眼睛溢出一层水汽,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陆禹行这副模样给吓的,她颤声道,“真的……如果我真的想害死她,又怎么会救她?” 陆禹行的眉梢勾出更冷的阴霾,忽然转而问跪在那里的男人,“你来说,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跪在地上的男人,显然是被陆禹行修理得很狠,听着他们的对话,不敢动,也不敢插嘴,只是一味低着头,乍一听到陆禹行问他问题,身体明显一震。 楞了半响,才颤巍巍地蠕动着沾着干枯血液的嘴唇,“是……是真的,她让我不要真撞上去……” 没有任何防备,陆禹行一脚就踹在了男人的脸上,男人痛呼一声倒在了地板上,双手捂着脸,哼哼哧哧的呻吟着。 “你以为反正都要死了,我就奈何不了你了是吧?”陆禹行的皮鞋碾在他的手上,整个人如同从修罗场里逃离出来的厉鬼,浑身带着嗜血的气息,“你那个速度,是不会撞上的速度吗?” 如果当时不是凌菲推开了人,肯定就是会结结实实地撞上去了,被他撞坏掉的那个路灯,就是最好的证明。 “真……真的……只是我……太过害怕了……所以错把油门……当成刹车……啊!” 陆禹行又是一脚,落在他的腹部上。 凌菲不知道陆禹行到底用了多大的劲,只是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疼,身体哆嗦着。 陆禹行像是懒得再弄脏自己,并没以后继续折腾那个男人。 慢条斯理地在茶几上坐了下来,拿起打火机,啪嗒一声,蓝色的火苗跳跃着,香烟的白雾徐徐散开,将男人的脸拉得很模糊。 他吸了一口烟,徐徐吐息,尔后将手中的打火机扔到一旁,骨骼好看的手,不慌不忙地摸过了一把手工刀。 锋利的子折射出湛湛的寒芒,凌菲瞪着眼睛看着他,吓得连呼吸都忘记了,只听见他冰冷的声音淡淡响起,“凌菲,我不喜欢别人来挑衅我的底线。” 第296章 青白的烟雾从男人的薄唇和鼻息见徐徐散开,阴柔的五官在朦胧里透出冷硬的漠然,凌菲四肢僵硬地坐在沙发上,动惮不得。 秦家说到底,有着不干净的过去,虽然已经改邪归正,然而想要脱得干干净净显然也是不可能,而过去的陆家,正是秦家隐在背后不干净的影子,虽然陆家早就不存在了,但是陆禹行的骨子里却继承了冷暴的血液。 他一直都很隐秘,但是凌菲多少还是了解了一些。 她知道陆禹行冷狠,却是第一次直面他这么嗜血的一面。 刀锋湛茫闪烁着,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朝她逼近,而她去无处可逃。 “陆……陆禹行……” “怕了?” 别说她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此时即使换作一个男人,也会被他这副模样给吓得魂不附体。 “你……想怎么样?”凌菲说话都带着颤音,紧张得吞咽了一口唾沫。 陆禹行看着她,语气淡漠到极致,“让你长个记性。” 总裁办公室外面,除了席助理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没有任何的人。 他听见里面传来了女人的惨叫声,后脊背有一阵寒意升起蔓延过四肢。 隔着一堵门,里面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无从得知,只是他沉静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忍,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惨叫声过后一分钟不到,办公室的门被拉开。 陆禹行颀长的身形靠在门边上,身上黑色的衬衫没有一丝皱褶,依旧干净而整洁,却隐隐透着一股阴鸷,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的表情,寡然的视线看过来,语气平静得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让人上来处理干净。” 话音落下,他修长的腿笔直地朝电梯走了过去。 席助理盯着他冷漠的背影楞了几秒钟,尔后迅速拨一通电话。 挂了电话,席助理抬步走进了陆禹行的办公室。 色调偏冷沉的办公室里,一片明亮,一眼便能瞧见里面的两个人,低低的痛吟和哭泣声回荡着。 席助理沉步上前,当看见原本干净的玻璃茶几上那一滩血,还有一小截手指,深呼吸了一口凉气,鼻息里隐约浮着一层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凌菲这一次冒险的代价,是一截手指。 席助理看向沙发,只见凌菲躺在上面,蜷缩着身体,捂着自己的手,细细的哭声令闻者同情。 陆禹行是游走在灰色地带,跟死神较量过的人,为了生存,他的血液里早就透了残暴的因子,对于会给自己造成威胁的存在,从不手软。 哪怕,凌菲只是一个女人,也无例外。 门口外有几个黑衣男人走了进来,席助理看了他们一眼,“这个男人丢给警察,”他看着凌菲,“把她送去医院处理伤口。” 不忍心再看下去,席助理吩咐完先行离开了办公室。 …… “老大,我们晚了一步,人已经在陆禹行那边了。”K看着站在落地窗边的周旭尧,淡淡汇报了他吩咐下来的事情,“需要弄过来吗?” 周旭尧身形顿了顿,漠漠地开口,“不必了。” 事情是在盛兴集团的大门前发生的,而且陆禹行背后的人脉也比他更广,比他更快一步抓到人,也是理所当然。 既然他已经行动了,就没必要再插手进去,过程如何不重要,他们最终需要的结果是一致的便可。 K默了默问道,“周云靳他们已经离开了港城,还需要继续派人跟着太太吗?” 周旭尧远眺着窗外的蓝天,墨眸深邃,须臾,他淡声道,“既然她不喜欢,那就撤了。” “是。” …… 秦桑最后也不知道那天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到底是谁,周旭尧到底有没有查,她不清楚,至于陆禹行,秦桑更是不想知道。 凭她一个人,想要追查,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而那之后连续几天她都相安无事,生活依旧平静,慢慢地她也没有放在心上,这个事情就此被她掀了过去。 只是,那天过后,凌菲在公司出现过一次,之后连续一个星期,她一直都没有回来公司上班,秦桑难免会有些在意,心底一直想着是不是因为那天受伤的原因,所以这天下班以后,她找到了凌菲居住的公寓。 站在公寓的门前,秦桑提着一个水果篮,犹豫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摁下门铃,话筒里很快传来了一道声音,“你好,请问是哪位?” 秦桑清了清喉咙,“你好,我是秦桑,我是来看望凌菲……”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女人马上打断了她的话,“抱歉,凌小姐不在家,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不在家?秦桑一怔,快速道,“是这样的,上次她为了救我受了伤,这几天她没有回公司上班,我便过来看看。” “我会转告凌小姐的,你请回吧。”那个女人说完,也不等秦桑开口,直接切断了通话。 秦桑站在门口处,一脸的莫名其妙,站在门口外总觉得不对劲,抿着唇看着那扇门,想了又想,等了几分钟,最后还是离开了。 倘若是她不想见自己的话,那么她也是在没有必要这样死缠烂打,只是总觉得欠了她一个人情,心里始终有些不舒服。 …… 又过了三天。 是秦有天生日的日子。 人已经不在了,原本是特殊的日子,也变得毫无意义,秦桑也淡忘了这一茬,可是秦桑有个习惯,为了防止自己会忘记这些日子,每一年,她都会事先将这些日子备注在手机的提醒事项里。 所以一早,秦桑看见手机提醒,拿着手机坐在梳妆台前楞了很久。 周旭尧换好衣服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看见她像个木头一样坐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笔直来到她的身后,“发什么呆?”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骤然响起,秦桑被吓了一条,神色慌了慌,从镜子里抬眸看了一眼周旭尧,抿着唇淡声道,“没什么。” 周旭尧眼尖地瞥见了她的手机,屏幕上那一行备注一目了然,微眯着狭长的眼眸,漠漠地开口,“时间要来不及了,换了衣服直接出来,早餐在车上吃。” 秦桑低垂下眼帘,缄默了几秒钟,“不用等我了,我今天不去上班了。” 周旭尧骨骼好看的手正系着领带,听了她的话,动作蓦地顿了顿,暗沉的眼睛凝视着镜子里倒映出的素净的脸庞,应了一声,“好。” 话音落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室。 秦家别墅。 门卫看见秦桑,替她打开门,亲切地叫了一声,“小姐,你回来了?” 秦桑笑了笑,“现在这个家也没什么人进出了,天气这么冷,你别一直待着这里。” 自从陆禹行和凌菲搬离了这里,别墅的大部分佣人都被谴退了,只留下两个帮佣和林嫂,还有就是这个门卫。 林嫂和门卫在这个家待了那么多年,回到乡下也是孤家寡人的,当时周旭尧考虑到秦桑对这个家的感情,就把他们给留下来帮忙看着这个家,但是别墅不小,要打量起来也会耗费精力,于是又多留了两个帮佣。 门卫笑了笑,“没事没事,我习惯了。” 秦桑也没有多言,她走了进去,院落里草坪的草已经开始枯萎,落叶乔木的叶子也枯黄落下,显得有些萧条。 踏进大门,客厅里的家具和摆设,跟原来的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空荡荡的,没有人气。 林嫂从偏厅那边走出来,乍一看见秦桑,错愕了几秒,“小姐,你回来了!” 大概是太久都没见面,这里又冷冷清清的,林嫂激动得眼睛都有些湿润,抓着秦桑的手就是一顿好瞧,仿佛是十几年不见的女儿一般,叨念着,“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怎么又瘦了?” 秦桑有些无奈,“林嫂……”她哪里瘦了?最近都体重都上去了,她还担心会不会长胖了呢! “中午留下吃饭吗?我去看看给你准备你喜欢的吃的!”林嫂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秦桑忙拉住她,“林嫂,不用了,我就回来看看,马上就走了。” “不吃饭就走?” “一会儿我打算去看看我爸,所以不留下来。” 听到她提起秦有天,林嫂的情绪也低落不少,秦桑挽着唇,“林嫂,我想去我爸的房间看看。” “哎,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找钥匙。” “嗯,好。” 虽然人已经不在,不过当时因为秦桑的坚持,所以秦有天的房间里的东西,基本上都还在,大部分都已经收拾整理存放了起来。 当时因为怕触景伤情,所以丧礼过后,秦桑并未参与这些东西的整理,今天会回来这里,大概就是想单纯看看。 推开门,房间里整齐有序地堆放着一个个纸箱,几个月的时间不打扫,已经蒙了一层灰尘。 看着熟悉的房间,秦桑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还坐在床边跟他聊天,还约好了一家人吃饭,还记得他说想要抱孙子的表情…… 秦桑随手打开了一个纸箱,看见上面放着一本相册,她抽出来,翻开,里面竟然全部都是她和秦扬小时候的照片。 林嫂站在她的身后,看见那相册,开口道,“当时你出国不在家了,大爷天天都在看着这些照片发呆,他嘴上虽然不说,不过啊,心里却是想着你。” 秦桑一页一页翻下去,她试图想象着当时秦有天看这些照片的心情,却决定心情很沉重。 最后面一页上,有一张很多年前的全家福,秦有天抱着单手抱着她,另外一手搂着她妈妈的肩膀,而秦扬则是被妈妈抱着。 一家四口人,笑得很开心。 她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照片。 …… 郊区墓园。 墓碑一座座,远远望去,鳞次栉比。 秦桑一手提着一个袋子,另外一手捧着一束花,独自一个人踩在石板路穿过那些墓碑往前走去,周围是空旷而荒凉的一片,恰巧今天天气是阴天,这种地方更是显得冷清瘆人。 秦有天的墓和秦桑母亲的连在一起,早在她母亲过世的时候,秦有天就给自己定好了死后的归处。 秦桑穿了一身的黑色,冷风刮过,掀动了她的裙袂,冷意蚀骨,她站在两座墓碑前,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徐徐蹲下身来,把那一束花放在她母亲的墓前,又将袋子里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摆放在秦有天的墓前。 “爸爸,妈妈,我来看你们了。” 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所以秦桑对她的记忆不多,小时候仅存的那么一点,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开始模糊,每次看到她的照片,都有种久别重逢的陌生感,没有太多的感触。 “爸爸,你在那边见到妈妈了吧?你一定很开心吧。” 秦桑很少会想起母亲,对于母亲的事情,大多数都是从秦有天口中听来的,她每年都会来扫墓,倒是秦有天,身体没有出现问题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会来给看看。 即使有陶思然这个私生女的存在,秦桑也坚信,她爸爸是深爱着她妈妈,不然不会在她死后那么多年,身边都不曾有任何的女人。 “今天是你的生日,收到妈妈的礼物了吗?”秦桑说着,忽然笑了笑,盯着她母亲那张年轻漂亮的照片,“妈妈,你走了那么久,会不会不记得爸爸的生日了?” “没关系,我现在来告诉你了,你记得给爸爸多做一些好吃的,他以前天天跟我夸你的手艺好,还抱怨我这个闺女没有得到你的真传是一大遗憾。” 秦桑点好香,“对了,爸爸,生日快乐。” 忽然间,想起了当初离开在外四年,即便是秦有天生日,她也不曾回来,仅仅是寄一份礼物,打一通电话,从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心安理得地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一个女儿该尽的责任。 因为她的漠不关心,所以秦有天病倒了,她也毫不知情,等被告知的时候,他的生命,却已将要走完。 即便如此,她依旧没能深刻意识到他随时会离开,没能在他最后的时间里陪他度过最后的日子。 这些,是遗憾,也是后悔。 读者冰冷的墓碑,秦桑叨叨絮絮说了很多很多,说道最后,她的喉咙有些干涩生疼,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 “爸,你不用担心我和小扬,我现在过得很好,也会照顾好小扬的,你和妈妈,都可以安心了。” 鼻子忽然有点酸,眼睛也变得涩涩的,从前,父亲为她撑起一片天空,让她自由地飞,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和伤害,他都会成为她最可靠最温暖的依赖和归宿,她从来不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可怕。 现在他不在了,不管发生什么,她都只能自己藏着忍着,再也没人会帮她出气,再也没有…… “爸爸,我想你……好想你……”想起这段时间受到的那些委屈,秦桑忽然就趴在墓前,嘤嘤地哭出了声音,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冷风还在刮在,秦桑坐在地上,哭声融化在寒风里。 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道颀长的身影站立着,他看着她孤单形只的背影,听着她伤心的哭声,一颗心脏,隐隐的有些疼。 想要上前将她抱住,又怕惊扰了她的情绪,只能远远地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 十一月依始,港城迎来一个寒潮,温度骤降,距离跟周旭尧的协议结束时间,还有一个半月。 这天晚上,秦桑和周旭尧相顾无言地默默地吃着晚饭。 没有应酬的时候,周旭尧都会回来吃饭,从日常上看来,两人似乎跟之前没太多的变化,仅仅只是少了交流,一个多月以来,秦桑渐渐地也适应了这种相敬如宾的生活,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着凉,这几天秦桑的胃口不是很好,吃了没几口,她就搁下了碗筷,“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周旭尧皱着眉头看着她碗里基本没动过的米饭,淡声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餐厅里的灯光柔和,照得男人的脸部轮廓也少了几分冷色,秦桑抬眸看了看她,低低说道,“没有。” “你这几天都吃很少,如果不舒服,就让医生过来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桑觉得他最近态度变得有些微妙,不似前些时候那么冷冰冰的,缓和了许多,也没有刻意为难她,甚至这几天因为疲倦,她拒绝了他的亲近,他也没有生气。 是又要玩什么新把戏吗? “不用了,就是胃不是很舒服而已,我吃点胃药就好了。” 周旭尧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脸上的没有什么情绪,唯独一双眼睛黑得像是蘸了墨,盯着秦桑莫名心慌。 须臾,他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桑桑,你生理期多久没来了?” …… 通知:我黑心黑肺的又要弄一段替换内容。明天早上九点替换回内容,另外,明天晚上的章节发红包作为补偿,希望各位宝宝的体谅,对不起,以及,谢谢! …… 以下是重复内容。 温绍庭洗完澡,上身裸着,下身依旧是套着长裤,下楼看见周旭尧半躺在沙发上,不由得蹙眉,“你这么还不回房?” 周旭尧挑眉,淡淡道,“这儿是我家,我在哪在哪,你有意见?” 有意见,很不爽。 温绍庭冷笑,讽刺起来不遗余力,“该不会是秦桑赶你出来了吧?” “……”周旭尧脸色黑了黑,漫不经心道,“你信不信我先把你撵出去?” “恼羞成怒。” 陈眠从餐厅里走出来,就看见了客厅的两个男人,一个坐着慵懒致命,一个站着姿态清贵。 其实温绍庭那样的装扮有点不雅,毕竟这里不是自己家,可他自在得很,长腿随意站在客厅中央,头顶的水晶灯将客厅照得亮如白昼,他麦色的肌肤肌理分明,看上去依旧是那一派冷贵的模样。 有外人在场,对着他这个样子,陈眠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 温绍庭余光里瞥见陈眠的身影,转身朝她迈开步伐,“好了吗?我饿了。” 陈眠点头,“好了,”顿了顿礼貌性地问了一声坐在客厅里的周旭尧,“周公子要不要吃面?” 周旭尧勾唇,“好啊。”事实上他一点也不饿,不过他此时撑死也想吃。 温绍庭眉梢微拧,凉眸扫去,“你不是吃过晚饭了?” 周旭尧起身,“我又饿了。” “饿了自己做或者叫保姆做,再不济,你有本事就让你的女人做,别指使我的女人,”温绍庭慢条斯理地说道,“她只煮了我的,没有你的份。” “放心吧,我有多煮,够吃的。” 温绍庭微眯着眼冷瞥着她,沉默不言,薄唇抿成直线。 周旭尧低低笑出声,“听到了,够吃。” 说完,周旭尧饶有兴致地盯着涂了墨一样黑着脸的男人,心情格外的畅快。 呵! 看着温绍庭吃瘪怎么可以这么愉快呢? 周旭尧长腿迈开步伐率先往餐厅走去,“哎,多少年都没吃过女人煮的夜宵了……” 温绍庭:“……” “我什么时候让你煮那么多了?” “本来我想陪你一起吃的,不过他既然要吃,就让给他了。” 不说还好,一说完,陈眠发现温绍庭的脸色更难看了,“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要让给他吃?我要你陪着我吃。” 陈眠错愕地看着温绍庭,他语气怎么听着那么不爽?唔……就好像被别人抢了一颗糖的孩子,一副我的东西你不准碰的模样。 莫名的,有点想笑,她这么想着,也就当真勾唇轻笑了一声。 温绍庭蹙眉,低头睨着她,“笑什么?” 陈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唔,眼前这个赤身裸臂的男人,真不是她认识的温绍庭,“温先生,你是怪我煮面给他吃,还是怪我没有陪你吃?” 还是,两个都有? “你觉得呢?” “不知道。” 温绍庭拽过她的手,“你煮的东西不是谁都能吃,仅此一次,”他面不改色,“其他的男人,没资格尝你的手艺。”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顺耳舒服呢?陈眠觉得通体舒畅,然而还不忘揶揄,“那温睿呢?” “他是我们儿子,除外。” 第297章 听到怀孕两个字的那一瞬间,周旭尧有些难以形容自己的内心的感觉,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掌心,微微发热,自上而下睨着女人柔顺的发顶,深沉内敛的眼眸,不可抑制地透出一层温柔的光。 与此同时,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而秦桑坐在那儿,眼神呆滞地看着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冗长的沉默过后,她僵硬地问道,“你说什么?”吃力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说……我怀孕了?” 医生看着秦桑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笑了笑道,“是的,太太,你怀孕四周了,恭喜你。” 医生只当秦桑跟其他的准妈妈一样,觉得她是因为太高兴而显得震惊,“孕妇在此一时期非常容易流产,所以必须特别注意,避免搬运重物或做激烈运动,不可过度劳累,多休息,睡眠要充足,并应控制性生活……” “医生,”秦桑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她打断了医生的话,“会不会是搞错了?” 医生一愣,看了看秦桑,又瞥了一眼秦桑身后英俊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到底是不敢相信自己怀孕了,还是压根就不想怀孕?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太太,这种事情我们当然不敢乱说,您若是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重新做一次检查。” “我最近都有在服用避孕药,所以不可能会怀孕。” 医生很寻常地回答,“太太,这种避孕方式也并非绝对,有很多人都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怀孕了,并不奇怪。” 秦桑说不话,白皙的手不自觉地抚着她平坦的小腹,不敢相信在那里面,竟然有了一个小生命。 周旭尧的视线良久地落在她的身上,瞧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见她低垂着头,安安静静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转而看着医生,淡淡地道,“还有那些需要注意的吗?” “需要注意的事项很多,比如饮食方面,有些东西需要忌口,同时要均衡营养,孕妇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保持良好充足的睡眠,前三个月前禁止房事,家里如果有养小动物的话,要远离小动物,”医生简单地说一些,“不用担心,这些都可以慢慢了解的。” “第一次怀孕都会比较紧张,有什么不了解都可以咨询医生。” “医生,这个孩子,我不打算要。”沉默着的秦桑忽然开口,她抬眸看向医生,“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手术。” 医生怔楞,她看着周旭尧骤然冷下来的脸色,“这个……” 秦桑完全没有理会周旭尧,声音重了几度,重复强调,“请你尽快帮我安排做手术。” 她的话刚说完,肩膀骤然一沉,男人的力道捏得她有点疼,头顶上方传来了男人清冷的声音,“抱歉医生,今天就到这里,谢谢你。” 语罢,他改为扣住秦桑的手臂,将她从椅子上提起来,“我们回家。” 秦桑扯住他的动作,泠泠地开腔,“周旭尧,我不回去。”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精致却表情僵硬的脸庞上,眼底迸出一道锐利的锋芒,“桑桑,听话,我们回家。” 秦桑手脚冰凉,心里空荡荡的,她看着周旭尧,那原本儒雅的的眉目遍布锋利,波澜不惊地开口,“我需要跟医生谈手术的问题,你若是忙,可以先走。” 周围的空气像是陷入了一片死寂里。 扣住她手臂的力道重了几分,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瞳眸透出的那一抹浅浅的脆弱,又带着某种倔犟强硬。 “桑桑。” “我不会要这个孩子,”秦桑直勾勾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周旭尧衾薄的唇抿成一道直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半响,尔后一字一顿说的极其缓慢而清晰果断,“桑桑,这个孩子,我要留下。” 心底隐约也猜测到他的想法,然而真真切切地从他口中听到这个答案,秦桑还是不可避免的震了一下。 “周旭尧,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要离婚了。” 他淡淡反问:“所以呢?” 秦桑的脸上在笑,眼底却净是冰凉和嘲弄,温温淡淡地道,“没有所以,你想要这个孩子,但是我不要!” “秦桑,我是这个孩子的父亲,有权利决定去留。”他的语气强势而霸道,“我只同意跟你离婚,并没允许你怀了我的孩子还擅自流掉。” 她淡淡地笑着,看上去十分冷静,“周旭尧,孩子在我的身体里,我不想要的话,你觉得你能留得住?流产的办法有千万种,你能禁止得我了吃药做手术,你能确保得了我哪天不小心就给摔没了?” 周旭尧的眉头无声无息地蹙起,他干净而骨节分明看好的手,轻轻地勾起她的下巴,指尖的温度微凉,俊美的脸压下来逼近了她的眼,狭长的眼眸微眯,薄唇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桑桑,你这算是威胁?” 低沉的嗓音,分明是那么温柔,然而他的眼眸却凉得令人心悸。 秦桑抿了抿唇,很平静地道,“这不是威胁,周旭尧,老实讲,这个孩子,即便我想要,大概也是留不住。” 她自嘲地一笑,“这一个多月,我一直都在服用避孕药,那种药量,你觉得这个胚胎,还能正常发育吗?即便能,你又能保证不会畸形吗?” 周旭尧微微皱着眉头,有些话却不能说,默了几秒,压低了声音道,“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不是吗?到时候如果有意外,再另当别论。” “怀孕的是我,受罪的也是我,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秦桑嗓音越发地冷淡,“时间拖得越久,胎儿越大,做手术最身体的损害便越大,我还不打算赔上我的身体。” “它也是一条生命,你再不确定是否有问题的情况下否决了它生存的权利,难道就不自私了?” 秦桑呼吸蓦地一窒,找不到任何的词汇来反驳他。 距离隔着那么近,她脸上微末的情绪浮动都被他瞧在眼里,他松开手,视线落在她身后坐在椅子上看傻眼的医生,“胎儿发育是否正常和畸形,什么时候可以检查得出来?” “周先生,如果真想周太太所说的那般服用了避孕药,我也建议这个孩子不要比较适合,药物的副作用比较大,怀孕早期继续用药则会增加药物致畸的可能性,新生儿畸形发生率高。”医生把实际情况说得很清楚。 周旭尧的眸色暗黑,英俊的脸上毫无表情,温温淡淡的轮廓,一记目光就那么淡淡地朝医生扫了过去,隐隐含着一抹不显山不露水的厉色,无波无澜的声音异常地冷冽,“我问你什么时候可以检查。” 男人瞧着年轻,然而身上却透着一抹内敛沉稳的厉色,医生被他的气场给震住,慌忙道,“一般是在孕期14周到20周之间,可以做唐氏筛查,主要查看胎儿有没有神经管畸形或软骨方面的病变;在孕期20周到26周之间做四维彩超排畸,查看胎儿有无外观的畸形或器官结构的畸形,这两次筛查是最基本的。” “做手术的最佳时间是什么时候?” 医生马上回答,“孕期45天左右。” 医生见他撤掉那逼人的视线,顿时松了一口气,手脚有些虚软地靠坐在椅子上。 “都听见了?”他垂眸看着秦桑,淡淡问道。 看着眼前的男人,秦桑有些失神。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周旭尧,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淡淡启唇,“故意?让你怀孕?还是不让你拿掉孩子?” 秦桑没说话。 周旭尧替她捋了一下落在秀眉上的碎发,动作很温柔,“桑桑,药你一直在吃,我本事还没强大到能控制药效失常,至于不让你做手术,原因你刚也听见医生说了。” 秦桑撇开脸,避开了他的手,“如果孩子没有问题,你是一定要我生下来,是吗?” “是。”他回答得很干脆。 秦桑闻言,轻轻地笑了笑,只是笑意不抵她温凉的眼底,“你以为你用一个孩子就能牵制我吗?” 周旭尧了解秦桑,嘴上得理不饶人,说出来的话能狠得令人心寒,可她的心是软的,典型的外强中干。 他神色平静,“我说了,这个孩子我要,你生下来以后,要走要离,我不拦你,但是,”他顿住,话锋一转,“为了你和秦扬好,这段时间,你给安分点。” “你什么意思?” 周旭尧淡淡然地道,“我也不喜欢对你使用这么强硬的手段,但是如果你不听话,我不介意强硬些。” 这么赤裸裸的威胁,秦桑又怎么会听不懂? 然而,他确实捏住了她的软肋,连她反抗的余地都不给。 本以为即将就可以远走高飞,海阔天空了,现在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忍气吞声至今? 秦桑回复他一记冷笑,“你既然那么想要孩子,怎么不干脆点跟我离婚了,把凌菲娶回来,你们一家三口就团圆。” 周旭要眸色沉了几度,却并未动怒,“桑桑,我不想再重复,她的孩子不是我的。” “好,不是你的,”秦桑冷着脸蛋,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那你可以跟她再生一个,反正凌菲一定很乐意给你生孩子,你又何必非得逼我?还是凌菲她不孕不育不能给你生了?” 牙尖嘴利得说完连气都不带喘。 周旭尧阖着眸,搂过她的肩膀,对她的抨击置若罔闻,柔声道,“现在,我们回家,嗯?” “呵!”冷冷地哼出一个音节。 他根本就是不为所动,秦桑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至极。 两眼无神地被周旭尧带着走了出去,在走廊上,跟秦彦堔个碰上了。 秦彦堔穿着白大褂,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了看死灰脸色的秦桑,挑了挑眉,靠近周旭尧,附在他的耳边低声问道,“怎么样,怀上了没有?” 周旭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寡淡却依旧是掩盖不住的自豪,“嗯。” 秦彦堔的笑容僵了一秒,用肩膀撞了一下周旭尧,“你小子,厉害了!” 周旭尧不以为意,蹙眉道,“你很闲?在医院也没点儿正经,不怕被投诉了你家老子抽你?” “你放心,我人品医品都好得不行,倒是你,”秦彦堔压低声音,“我瞧她似乎不高兴,怕还有你受的时候。” 周旭尧抬手,手肘拐撞了一下秦彦堔的腹部,“滚。” 秦彦堔吃疼,一手捂着被撞的部位,脸上皱成一段,“忘恩负义的家伙,你的秘密还在我手里捏着,不好好对我,小心我给点一把火。” 一记冷眼扫来,秦彦堔还是瑟了一下,“得了,我走还不行吗?” 离开前,秦彦堔又道,“改天抽空出来聚。” 周旭尧很随意地应声,“再说。” 估计他的再说就是遥遥无期,毕竟现在秦桑怀孕了,他公司那边事情又多,能抽空才见鬼了,秦彦堔也不指望他真能出来,摆了摆手,潇潇洒洒地走了。 走出一段距离,又回头,看着周旭尧像护着个宝贝似的,心底无线感慨,若是让秦桑知道他耍阴招,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呢,真的是一个个都不知道脑子想些什么。 从医院出来,秦桑本打算回公司继续上班,然而周旭尧却擅自替她下了决定,把她送回了西井别墅。 秦桑也尚未能消化掉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无暇分心去投入工作,索性也没跟周旭尧争论。 安全抵达西京别墅,周旭尧又赶着回公司,简单地吩咐了几句保姆照顾好她,然后匆忙离开,而保姆得知她怀孕了,情绪显得很高涨。 秦桑没心情应付保姆,上楼把自己锁进了卧室,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想得最多的,还是未来,然而,这种状态下,哪里还有什么未来可言,她的世界已经到了末日了。 手搭在腹部上,平坦的感觉,没有什么真实感。 秦桑的心情也是很复杂,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心理阴暗地希望孩子能有问题,如此一来,她还是有机会摆脱周旭尧。 但是万一,万一孩子没有问题呢?届时,她又该怎么办?乖乖听周旭尧的话,生下孩子离开?可是她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孩子生下来,换作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说不要就不要吧? …… 晚上,周旭尧回来得很早,看见秦桑和小卡挨着坐在沙发上,不由得皱起眉头,长腿笔直地朝她走了过去,伸手拎着小卡的脖子将它圆滚滚的身体提起来,“医生不是说了尧远离动物吗?” 秦桑懒洋洋地挑眼扫了他一下,又慢条斯理地重新将视线落在了电视屏上,看着里面的综艺节目,却没有一丝笑,根本不搭理周旭尧。 周旭尧知道她心里有气,淡淡地说道,“猫送到宠物店去寄养。” 秦桑闻言,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眼神不善地看着他,“医生并没说不能养,只是让保持距离就行。” “它留在家里,你就不会跟它保持距离。”他波澜不惊地道。 秦桑对这只猫是宠得纵容的程度,哪怕他三番四次强调不能让它进入卧室,更不能让它爬上他们的床,然而她全然当耳边风,一个不留神,她就跟猫一起睡了。 周旭尧相信她会跟这只猫保持距离才见鬼。 “还有,你的工作也暂时停止,是你亲自说明情况,还是我帮你说?” 秦桑皱眉,“周旭尧,你现在是又打算把我软禁在这里吗?我又没有人权了是吗” 周旭尧深深地看着她,声音仍旧是无波无澜,“医生说了,胎儿前期不稳定,你需要好好休息,” 秦桑唇畔勾出讥诮的弧度,“医生还说孕妇保持愉悦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做这些事情,每一件都让我很不高兴!” 周旭尧眼底那抹幽暗的眸光凝固住,好半响,他才淡声说道,“桑桑,别任性闹脾气。” “我不想跟你闹,现在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但是,狗逼急了也会跳墙,你别把我给逼急了。”她是心软,不代表她就会一直是个包子,大不了,玉石俱焚。 周旭尧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他让步,“猫留在家里可以,但是必须关在笼子里,你不能靠近它,上班也可以,但是一旦身体出现了任何不适,必须马上给我停止。” “前提条件是,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你给我乖乖的,好好吃饭,按时休息。” 秦桑不慌不忙地泼他冷水,“孩子能不能要,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周旭尧淡淡然地说道,“若是非必然因素导致孩子没了,秦桑,”他倏地顿住,低沉的声调又往下压了几分,“我会让你给我健康生下一个孩子为止。” “周旭尧,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秦桑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不敢相信他既然变态到这种程度,她现在是欠了他一个孩子吗? 男人的脸瞧着仍旧是一派的冷贵儒雅,眼眸深邃狭长,瞳孔跳跃点点光亮,衾薄的唇微微勾了勾,徐徐道,“我说到做到,所以你最好不要尝试跟我闹。” 秦桑的胸口一阵起伏,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冷着声音问他,“你是不是由始到终就没打算让离开?” 周旭尧幽深的眼眸溢出极淡的情绪,“我说了,孩子生下来,你爱走就走。” 秦桑咬着唇,“你别得意,检查结果出来了以后,我希望你还能好好遵守你的诺言!” 语罢,将手里的抱枕扔在一旁,趿着棉拖就往楼上走,周旭尧站在客厅里看着她的背影淡淡出声,“马上吃晚饭了,你去哪里?” “我上厕所,你要跟着吗?!”因为恼怒,她的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保姆正好从餐厅里走出来,看见秦桑一副气得不轻的模样。 周旭尧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拿在手里也抬步往楼上走,保姆见状,担心他一会又跟秦桑琪冲突,“先生,女人怀孕了情绪都会比较不稳定,太太跟你闹的时候,你听着便是,等她发泄完了,就会气消了。” 周旭尧的脚步一顿,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旋即淡声嗯了一下,刚要往上走,又忽然停下,转过脸看着保姆,“让人送个笼子过来,把小卡关起来养,另外联系一下,家里容易滑倒的地方都做好防滑。” “好的,我知道了。”保姆知道他还是很在意秦桑的,应得高高兴兴的。 …… 周末。 秦桑不用上班,早上便晚了好些时间才起来,穿着居家服打开房间的门,却发现周旭尧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额前墨黑的短发有些湿,隐隐的又一阵汗水的气息迎面扑来,显然是刚运动完,她几乎是立刻就皱了眉头,“你怎么还在?” 她刚起来,净白的脸上没有化妆,却关泽饱满肤色红润,周旭尧垂眸看着她,眸光隐匿深邃,“我今天休息。” 这一句话,就像把秦桑打进了地狱一般。 想到得对着他一整天,秦桑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她抿着唇,马上转身重新回了卧室,拿起手机,拨通了陈眠的电话,“眠眠,你今天有没有时间?” 那边陈眠感觉她的语气有些冲,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怎么了?” “我想跟你出去。” “我今天要带温睿去水族馆,你要来?” “一会儿见!”秦桑挂断电话,转身看见周旭尧就站在了她的身后,“跟陈眠出去?” “对。”秦桑正眼都不给他一个,越过他,往更衣间地的方向走。 “我开车送你。”他说。 “不必了,我自己会开车。”话音落下,她已经进入了更衣间。 周旭尧在原地站了一分钟,旋即毫不忌讳地推开了更衣间的门,“你自己开车不安全……” “周旭尧,你变态吗!”秦桑的上衣已经脱了,忽然听见他的声音,想也不想,将手里的文胸直接就往他的脸上扔了过去。 好巧不巧,文胸正好就罩在他的头上,还遮挡住了周旭尧一边的眼睛,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独眼看着她裸着的上身,场面顿时显得十分滑稽…… 第298章 周旭尧不慌不忙地扯下头上的文胸,修长的手指勾着瞥了一眼,尔后抬眸不咸不淡地秦桑看了过去,低沉的嗓音很是平静,“需要我帮你穿?” 秦桑意识到自己干的蠢事,绷着一张脸,随手从一旁拽了一件衣服挡在身上,“我要换衣服,你给我出去。” 周旭尧就那么看着她做这种无用功,轻挑了一下墨眉,唇角溢出一抹淡淡的笑痕,“你全身上下还有哪里我没看过的,还用得着遮?” “出去!”秦桑完全没有跟他开玩笑的心情。 这两天她的心情都很暴躁,像一颗炸弹,一看见他就会爆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 周旭尧顾忌她的身体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也没跟她发生过激的冲突,把她的胸衣塞回她的手上,然后拿了一套换洗衣物,带着点儿无奈,淡淡道,“换好衣服下去吃点东西,我冲个澡送你过去。” 秦桑没好气,“我说了不用你送。” 他一声不吭无视了她的话,悠然转身,走到门边的时候,又忽然顿住,微微侧脸瞥了过来,勾唇淡声道,“你的上围好像丰满了一些,内衣可以考虑重新买了。” 话音落下,他消失在门口。 “周旭尧!” 隔着一堵门,里面传来了女人恼怒的声音,衾薄的唇角,牵出完美的弧度。 …… 秦桑到底是拗不过周旭尧,现在她肚子里有一块肉,他基本是把她当成废人在养。 抵达水族馆,车缓缓停下,秦桑像是逃难般立刻推开车门走了下来,而周旭尧也跟着她一同下车,在她走出去之前,叫住了她,“桑桑,等一下。” 秦桑回过头,脸上尽是不耐烦,“还有什么吩咐吗?” 周旭尧阔步靠近她,手里还捏着一条浅灰色的围巾,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面前的阳光,“天气冷,不要着凉了,玩完了给我电话,我来接你回家。” 说话间,他已经抬手替她戴好了围巾,完了又将她散落的长发别致耳后,从语气到动作,无不透着细致的温柔。 眼定映着男人温润英俊的面容,秦桑的心弦微微一动,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冷淡,“不用了,我会直接打车回去。” “打车不安全。”察觉她的躲避,他面色平静地收回手,“注意安全。” “你放心,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前,我不会让你的孩子出事。”秦桑只当他这些好,都是为了孩子。 周旭尧沉静淡然地道,“你能这样想最好。” 秦桑抿着唇,转身就往水族馆的门口走了过去。 冷风里,男人修长的身姿站得笔直,看着她高挑的背影逐渐远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出了手机,给陈眠打了个电话。 陈眠此时已经在了水族馆的售票大厅里,看见周旭尧的号码,动作有一瞬间的迟疑,“周公子,有事吗?” 男人低沉漠漠的声音从从话筒里灌来过,“差不多回去的时候提前通知我,我会过来接她。” 按照秦桑那脾气,肯定是不会让他来接,只能跟陈眠交代一声。 陈眠挑眉,视线落在门口的方向,正好看见秦桑步伐优雅地朝她走了过来,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秒,淡淡应道,“知道了。” 语罢,也不等周旭尧吭声,兀自切断了通话,正好秦桑也来到了她的面前。 坐在椅子上含着棒棒糖的温睿绅士又礼貌地问候了秦桑,秦桑摸了摸他的头,看向陈眠,“等很久了?” “没多久,走吧,票已经买好了。” 周末,人流量很大,而且大部分都是家长带着孩子过来,那检票处已经排起了队,两人牵着温睿,排在队伍的后面。 检票队伍大概就等了十分钟左右。 温睿显得很兴奋,大概是自幼就没有了母亲,所以这会儿拉着陈眠的手,脸上的笑容淳朴得令人心软。 “绵绵,拍照!” 秦桑掏出手机,“你带着他,我帮你们拍。” 举着手机,镜头取了一个少人的方向,透过镜头,秦桑看见水蓝色的背景里,各种各样的鱼儿欢畅地游着,有些回忆忽然就从脑海里闪了过去。 水族馆这种地方,秦桑小时候也很喜欢,那时候秦有天很忙,基本抽不出时间陪她来,后来陆禹行来到了秦家,在保镖的跟护之下,陆禹行领着她来过几次,只是那时候没有带相机,而他们也没有手机,所以并没有任何的照片留念。 温睿是个好奇宝宝,问题多得像抖豆子似的,秦桑不如陈眠那般像个百科全书似的,没一会儿就应付不来了,索性干脆地将他推给了陈眠。 只是看着陈眠和温睿两人之间亲密的互动,秦桑不由得有些怔忪。 若是她有了孩子,会不会也是这种场景。 牵着孩子软小的手,心甘情愿地带他去喜欢的地方,耐心地解答他懵懂世界里的困惑。 这般想着,竟不自觉地抬手抚向了平坦的小腹。 秦桑扪心自问,若是这个孩子没有任何问题,届时她会愿意把它生下来吗? 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无措。 陈眠带着温睿走出了一段距离,转身却不见了秦桑的身影,轻轻蹙了下眉头,拉住温睿,“木木,等一等,你桑桑姨没跟上来。” 温睿仰着头,“绵绵,桑桑姨是不是不开心啊?” 孩子的心思都比较敏感,温睿刚才就发现了,秦桑总是在走神,要叫她好几声才会有反应。 陈眠拍了拍温睿的脑袋,“没事,我们往回头去找她好不好?” 温睿点头,“好。” 找到秦桑的时候,看见她趴在玻璃上发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看那些鱼,“桑桑。” 听见声音,秦桑倏然回神,“嗯?” 陈眠看见她眉眼上的倦色,“身体不舒服?还是累了?” “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一眼就能瞧出来她有心事,但是她不说,陈眠也没有追问,只是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中途的时候,有一个人鱼表演,看得入迷的基本都是有些孩子,秦桑瞧着就是万般无聊。 因为边走边看边拍照,所以从水族馆里面出来,已经是三个小时候后的事情。 午餐的时间都错过了,三人都饥肠辘辘的,便在附近找了一家餐厅坐下来吃饭。 陈眠在照顾温睿的同时,眼角余光瞥了瞥秦桑,“你最近工作很累吗?” “还好吧。”不用应酬不用加班,她能累道哪儿去。 “你现在看着无精打采的,一副睡不够的样子,今天又是周末,你怎么不在家休息?” 秦桑咽下嘴巴里的食物,淡淡地给了一个理由,“周旭尧今天不上班。” 陈眠挑眉,“所以?” “我不想一整天都跟他待在一个地方。” 陈眠,“……” 因为是临时选择的餐厅,虽然看着格调不算太差,然而这里的食物实在不怎么样的,秦桑每样菜式都是尝一口就不再动筷子。 她吃到一个她讨厌的味道,秀气的眉轻轻蹙起,用纸巾捂着嘴巴吐掉,又端过一旁的温开水喝了一口去味。 秦桑是娇生惯养大,前二十八年是秦家的骄傲小公主,嫁给了周旭尧以后,周旭尧也并未亏待她半分,衣食住行,依旧是最好的,甚至有越养越挑的趋势。 她放下水杯,单手托腮盯着温睿的脸,忽然说道,“我怀孕了。” “嗯。”陈眠正在给温睿擦手,很随意地应了一声,又倏地抬眸看着秦桑精致的脸庞,“你刚说什么?” 秦桑若无其事地重复,“我怀孕了。” 陈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盯着秦桑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心情也是很复杂,良久的沉默之后,她问秦桑,“你打算怎么办?” 秦桑侧目看着玻璃橱窗外的马路上落满的银杏树枯黄的叶子,温温淡淡地道,“走一步算一步。” “周旭尧知道了?” “知道。”如果不是他强行压着她去医院检查,她大概会在离开他以后才会发现的,说起来这事情也真是倒霉,就差那么一个半月,结果又闹出了意料之外的事。 “他怎么说。” “事实上,我跟他已经商量好了离婚的事情,”这些秦桑一直都没跟陈眠提起,原本打算在离婚以后再跟她说,只可惜,现在情况有变,“可是现在怀孕了,他说要留下这个孩子,孩子生下来以后,他也会同意我离开。” 陈眠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桑索性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告诉了陈眠,说完以后,她问陈眠,“你觉得这个孩子能有多大的几率是健康的?” 人都是容易当局者迷,从秦桑的概述上听来,陈眠觉得有些事情未免太过巧合了,巧合得让人不得不怀疑是有人蓄意为之。 陈眠看着秦桑,“桑桑,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 “你是真心想要离开周旭尧吗?还是仅仅是一时的意气用事?”陈眠的嗓音一向偏淡,严肃起来的时候,会更冷一些,“你是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你跟他的事情。” “他一直说凌菲的孩子不是他的,但是却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而凌菲是不是我爷爷的女儿,我也无从得知,”秦桑说的漫不经心的,“但是,我想离开他,是真的。” 在一起太累了,她扛不起。 “那么,你不妨这么想,”陈眠说,“周旭尧根本就没打算让你离开,所以千方百计让你怀孕,逼你生下孩子。” 秦桑闻言忽然笑了出来,淡淡道,“我也这么想过,但是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虽然他没有做措施,但是我一直都有在吃药。” “如果,”陈眠轻描淡写地道,“从一开始,你吃的药就不是避孕药呢?” 秦桑倏地一怔,黑白分明的眼底净是不可置信,“药是我自己买的。” 陈眠不以为意,“他若有心,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的要换掉,也不足为奇。” “从他提出三个月的期限开始,你或许就已经掉进了他的圈套里了,若不是如此,他又为什么要坚持让你去医院做检查,偏偏就是检查出怀孕了,之后又为什么坚持不让你拿掉孩子?” 陈眠淡静无澜的声音,有条不紊地分析着,“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健康的,检查结果出来以后,你只能生下来,而孩子出生了以后,你当真舍得不要孩子走掉?” “桑桑,接二连三的巧合,就是人为的蓄谋而为。” 餐厅里明明有暖气,秦桑却觉得整个人掉进了冰窖里一般。 她从来没有把这些事情给串联起来,如今被陈眠这般一提,她顿时醍醐灌顶。 若真如陈眠所说的这般,那么周旭尧这个男人也未免太过可怕了,在她不知不觉里,一步一步给她下套,而她却像个待在温水里的青蛙,浑然不知道外面的火在一点一点升温,逐渐将她吞噬。 陈眠见她的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桑桑,你没事吧?” 秦桑捂着嘴巴,眼睫抖动着,声音微微沙哑,喃喃道,“眠眠,你说我是不是一辈子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陈眠伸手握住她,发现她的手很凉,“我说过,如果你想走,我一定会帮你的。” 秦桑阖上眼眸,有些绝望,“不可能的,你跟我合起来,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关于这一点,秦桑不是没有想过,可深思熟虑以后,发现行不通,她才选择跟周旭尧摊牌,想要光明正大地离开他。 陈眠抿着唇,“总之,你现在先不要想太多,不管怎么样,在你决定好之前,你也还要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它始终也有你的一半血。” “眠眠,你能来一趟西井别墅吗?”秦桑抿唇轻声道,“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 周旭尧在楼上听见有车声,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往下看了一眼,看见陈眠牵着温睿和秦桑一起回来了。 他转身从书房下楼,温睿看见他,撒腿就往他身上扑了过去,周旭尧一把将他笨重的身子抱了起来,引得温睿一阵咯咯的笑。 把温睿放下来,视线落在秦桑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你脸色看着不太好,身体不舒服?” 秦桑下巴埋在围巾里,眸光微微闪了下,“没事,只是有点累了,你陪温睿玩会儿,我和陈眠上楼一下。” 周旭尧并未起疑心,“嗯。” 两人进了卧室,秦桑把门锁给锁上,随手扯掉脖子上的围巾,又把大衣给脱下来扔到沙发上,然后走到了床边,蹲下身从床头柜子最底层里,找到了那一罐药。 “如果我去医院,他肯定会知道的,你帮我拿去医院确认一下这里面的药到底是不是避孕药,”从外观无法区别出来,否则她早就发现了,“不要去第一医院,秦彦堔在那儿。” 陈眠接过来,旋开了瓶盖,将药丸倒出来看了看,她对这些也不了解,所以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药,“我知道了,有结果了我给你打电话。” 把盖子拧好,然后塞进了口袋里,抬头看着秦桑,“如果真是那样,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秦桑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有些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唇,“我没想到那么远。” 她现在得先确认,倘若真如陈眠说的那般…… “眠眠,我很累。”就算不争不抢,也觉得累,有时候就恨不得就此消失了。 陈眠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搂住,嗓音很低很轻,“我明白。” 当初跟袁东晋在一起,发生过那么多的事情,她也感受过那种晦暗的累,就好像沉入了无边无际的海底深处,不管怎么挣扎,都浮不出水面,像是要溺毙的感觉。 所以她能明白秦桑此时的感受。 秦桑把脸埋在她的腹上,闭了闭眼睛,“不用担心,真有什么事的话,我会跟你说。” 她们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客厅里传来男人和孩子的声音,周旭尧随意地盘腿坐在地毯上,和温睿在打游戏。 柔软的阳光透过玻璃墙壁洒进来,那画面很温馨,吵杂的声音竟然也丝毫不会令人觉得厌烦,仿佛这个空旷的房子,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不再是冷冰冰空荡荡的。 秦桑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很复杂。 若是没有凌菲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大概跟他应该会过得挺开心的。 陈眠和温睿离开了,秦桑便回房间休息去了。 下午睡得久,脑袋便有些昏沉,感觉越睡越累,她掀开眼睛,无力地翻了个身,惺忪的眼睛,看见落地窗边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傍晚时分,夕阳下沉,窗外的天空云层被余晖染上了橘黄色,煞是好看,房间内的光线不太充足,偏暗,他站在那儿,背影有些落魄感。 像是有所察觉,他忽然转过身来,逆光的脸暗沉沉的一片,瞧不清他的脸上的表情,只觉得深邃。 “醒了?”他的声线温柔,抬步朝她走了过来,同时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骤然的光线刺得秦桑微微眯了眼睛,缝隙里发现他已经在床边坐了下来。 周旭尧低眸看着她长发下恬静安然的脸庞,精致的眉目有一层疲倦懒色,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浅的笑意,“还很困?”修长的手指拂开她的发,露出了她饱满而秀气的额头,“再睡下去,晚上会睡不着的,起来洗漱一下,差不多可以吃晚饭了。” 方才的那种孤寂感荡然无存,仿佛刚才她看见的都是一种错觉,淡淡地嗯了一声,却依旧是躺着不动。 他挑眉,手指落在她的光滑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下,“还躺着?” 秦桑睁开眼,定定地盯着他俊颜半响,忽然问道,“周旭尧,你是不是不想我离开你?” 女人一头青丝铺枕,刚睡醒的脸蛋绯红一片,却透出一种寡淡。 周旭尧沉默了好几秒,淡淡启唇,“为什么忽然问这种问题?” 秦桑徐徐地漾出一抹淡笑,懒懒淡淡的媚笑,“没有为什么,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我肚子里这个孩子。” 说罢,不等他开口,她兀自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打算从另外一侧下去,脚还没着地,面前便多了一些棉拖,男人淡淡的声音传来,“别总是光着脚。” 秦桑抿了抿唇。 其实当初她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事有些讨厌他这种对谁都保持着绅士风度的作风。 可是,接触久了,大概是在陆禹行那儿受过太多的冷眼以对,所以他这种细微的体贴,渐渐地便触动了她的心。 一旦视线开始在意,人便会逐渐变得贪心,秦桑对周旭尧就是那一点一点的贪心堆积成了独占欲。 这个世上最令人痛不欲生的,就是你在意着的那个人,他的温柔化作一把刀刃,一刀刀在削你心头上的肉,而他却浑然不觉。 周旭尧就是如此,明明没有爱,却还要给她制造一种错觉。 …… 陈眠的行动力一向很强,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她就已经得出了结论。 电话响起的时候,周旭尧也在房间里,秦桑看了他一眼,拿起电话,退了房间接了起来,“怎么样?” “这些药,全部都是维生素。”陈眠很平静地说。 维生素。 所以,这一切就如陈眠所说的那般,都是他设好的圈套,由始至终,他把她耍得团团转,而她天真的以为他想开了。 秦桑阖上眼,呼吸变得粗重。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把她的药给换了? “桑桑?” 秦桑睁开眼,低声应道,“我在。” 陈眠沉吟了几秒,道,“他这么做,大概是因为在乎你,要不,跟他沟通一下?” “嗯,”秦桑声线温凉,“我挂了。” 挂断了电话,秦桑转过身,却发现周旭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深邃离的五官,眸深如墨,盯着她温凉的脸庞,淡淡启唇地问道,“谁的电话?” 第299章 他今天有事需要外出,这会儿已经换好了衣服,西装笔挺,文质彬彬的模样。 秦桑仰头看向了周旭尧,没有丝毫闪避地与他四目相对,好看的唇噙着一丝浅浅淡淡的笑意,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半响,秦桑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周旭尧,耍我玩,是不是很有趣?” 周旭尧微垂眸,凝着她的笑,抿着薄唇,微微眯着深邃的眼眸,审视的意味很浓。 见他不说话,片刻,秦桑错开了视线,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被他扣住了手臂,她被迫顿住,侧眸低头盯着他的手,“还有事?” 周旭尧垂着眼帘,瞥见她眉目生凉,幽暗的眼底色调愈发浓稠,须臾,他松开她的手臂,淡声道,“没事。” 秦桑神色平静地走进了房内,而周旭尧站立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 知道是周旭尧玩的把戏,秦桑是气恼的,只是细细一想,反而安心释然了,起码现在搞清楚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她不用完全被蒙在鼓励,任由他牵着鼻子走。 只是,到底要怎么打破这种状况,她仍然是一无所知。 清晨,秦桑姗姗来迟步入餐厅,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在椅子上坐下来。 周旭尧起得比较早,这会儿已经吃过早餐,他把报纸放下,“还很困?” “还好。”困乏是必然,她最近的睡眠质量也不太好,容易惊醒,而且天气越来越冷,周旭尧每天离开床铺的时候,她总会觉得有一阵凉气,也跟着醒过来,之后也睡不着,只是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而已。 周旭尧看了她一眼,眉头皱了皱,并不明显,而后推开椅子起身,“你先吃早餐,我上楼拿些资料。” “噢。”秦桑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周旭尧的脚步忽然换了一个方向,走到她的身侧,俯身抬手便抬起她的下巴,猝不及防地在她的唇角上亲了一口,些许霸道的口吻,“不许再偷偷把牛奶倒掉,嗯?” 怀孕的最大的变化之一,就是口味的改变。 秦桑一直都有在睡前喝牛奶的习惯,可是怀孕以后,她对牛奶的味道有些排斥,可周旭尧已经让专业的人给她搭配了合理的营养餐饮,而牛奶是必不可少之一,而她因为喝不下,好几回都是偷偷地倒掉了。 还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他会知道。 面对他这种温柔攻势,秦桑只是眸色平静地开口,“我也觉得倒掉挺浪费,所以能不能不要再给我准备牛奶了?” “不行,”他想也不想拒绝得很干脆,“你的身体需要补充营养。” “知道了。”秦桑没有跟他争辩。 男人低头看着她,轻轻挑起眉梢,“这么听话?” 还以为她会抗议或者讽刺几句。 秦桑拨开他的手,“我听话还不好吗?还是你喜欢我跟你唱反调?你属性M?” 周旭尧低低地笑了出声,低声道,“没,你能听话,让我省心不少。” 只是,她最近听话了很多,甚至连他的亲近都不似之前那么排斥,他不太适应而已。 她撇了撇嘴,“不是要去拿东西,别碍着我吃早餐。” 等他的脚步声走远,保姆站在一旁掩唇轻笑,“太太,你跟先生讲和了以后,先生天天都带着笑脸。” 秦桑喝了一口糯香的小米粥,声音很寡淡,“是吗?” “是的,前些时间,他成天都皱着眉头,虽然没有对我们这些下人发脾气,但是瞧着也怪可怕的。” 这一点秦桑很赞同,周旭尧这人一向都带着温润儒雅的笑容,看似很平易近人,然而一旦沉着脸,直让人从心底发怵。 …… 盛兴集团,秦桑从那八卦里听到了一个消息,凌菲辞职离开了公司,她的位置已经有人接替。 已经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出现在公司,而秦桑因为怀孕的事情,无暇分心顾及其他,再者她跟凌菲的关系也不好,没见着她,也并不会在意。 现在忽然听到这个消息,秦桑才惊觉,凌菲就仿佛失踪了一般。 她端着杯子推开茶水间的门走进去,“这个消息,你们从哪里听到的?” 正在小声讨论的两个女人,被她突然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她更是脸色青白,“总……总监……对不起!” 秦桑轻蹙一下眉头,语气浅淡,“我只是问你们,从哪里听到说凌菲辞职的消息。” 两个女人面面相窥,彼此都不敢吭声,畏畏缩缩地像是在防备,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惹得秦桑不高兴而丢了饭碗。 秦桑的耐心并不多,略显不耐烦,“我问你们话,从哪里听到的?” “你说。” “不,你说。” 两个女人你相互推搪着。 秦桑将手里的杯子重重搁在桌子上,沉重的声响惊得两个女人倏然站直了身体,眼底露出惊恐和不安。 深呼吸一口气,指着其中一个女人,“你来回答!” 被指名的女人顿时了哭丧着脸,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总监……现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凌总监已经好久没来公司了,今天已经有一位新来的总监接替了她原先的工作……公司人事变更和任职通知已经在内网上公布了!” 盛兴集团职位在主管以上的职位有人事变动,公司内网都会发布通知,当然,底下大部分的员工都并不会特别去关注这些通知,而秦桑则是无心关注。 而凌菲辞职这个消息,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都在猜测这其中的缘故,基本上,都在猜测是秦桑滥用私权将她辞退了,自然这种话不能当着秦桑的面提起。 以至于秦桑到现在才知道凌菲辞职的事。 见她不说话,女员工小心翼翼地开口,“总监,我们……可以走了吗?” “出去吧。” 听到她的话,两人如获大赦一般,一溜烟地从茶水间里逃似的走了出去。 秦桑回到自己的办公司,盯着电脑屏幕发呆了好久,思前想后犹豫了纠结了一番,还是忍不住从通讯录里翻找出凌菲的联系方式,拨下了电话。 电话那端响了好久才被接起,“哪位?” 冷淡而沙哑的声音灌过来,秦桑一时间不知道忘记了说话,“喂,哪位?” “凌菲?” 听到熟悉的声音,凌菲忽然就沉默了下来,电话里一片死寂,良久,秦桑听见她冷冷问道,“找我有事吗?” 秦桑拿着电话,另一手捏着一支签字笔,一下接着一下,富有节奏地白色的纸张上轻轻戳着,问道,“你辞职了?” 无线波里一阵低低的笑声夹着讽刺传来,凌菲哼了一下,“秦桑,你是真不知道吗?” 秦桑不由得蹙眉,反问,“我应该知道些什么吗?” 又是一阵沉默,片刻能听到凌菲急促而粗重的呼吸,半响,她说,“陆禹行为了你,把我撵走了,你不知道?哈,我还以为他会跪舔你,讨好你。” 秦桑的脸色变得有几分难看,捏着电话的手紧紧,凌菲不等她开口,口吻变得有些冷,继续道,“秦桑,你总是这样,毫不费力就得到一切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有多令人嫉妒又恼恨?” 秦桑抿了抿唇,“如果你想要回来上班,我会帮你,就当是你之前救了我的回礼。” 凌菲听到了秦桑的话,忽然哈哈地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微微喘着气,“如果我说,我要回到周旭尧的身边呢?你也会帮我吗?” 秦桑闭了闭眼睛,唇角溢出自嘲的笑。 她也不知道周旭尧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于凌菲,他还存在多少的感情,又有多少的在意,若是忘不掉的话,为什么尧死死咬着她不肯放她离开。 如果让凌菲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他会不会生气? 脑海中有一瞬间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为什么不回答我了?我什么都不要,你让出周旭尧身边的位置就好。”凌菲等不到秦桑的回答,又说道。 其实这种问题,秦桑根本就给不了她任何答案,“凌菲,我帮不了你。” “呵!”凌菲一声冷笑,“你不是帮不了,你是舍不得,秦桑,你就是舍不得周旭尧。” “凌菲,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样把他当成宝贝,”秦桑的口气不佳,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地说得缓慢而清晰,“我当真是不稀罕。” 若是能离开,她一定头也不回! “秦桑,你口是心非得另外觉得恶心!”说完,她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秦桑听着里面的忙音,手无力地垂下。 看来凌菲堆周旭尧是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了。 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半响,忽然想起凌菲刚说她是被陆禹行赶出公司的,又马上坐好,用公司内网沟通软件给席助理发了信息。 窗口对话上,席助理很快就回复她了,“小姐,抱歉,关于凌小姐辞职这个事情,具体的情况我也并不清楚,如果有问题的话,你还是直接联系陆总。” 简而言之,即便他知道些什么,也不敢跟秦桑多嘴。 秦桑咬了咬唇,食指不停地滚动着鼠标的中间键,左手撑着脸,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最终也没找陆禹行。 …… 陈眠坐在沈易航的车上,手机收到秦桑发过来的微信,问她今晚有没时间,约她一起吃饭。 很不巧,今天有个客户来公司开一整天的会议,这会儿他们打算道临海居一起吃晚饭,所以没办法陪秦桑。 回复了秦桑,又多问了一句,“怎么了?有事跟我谈?” “不急,你工作要紧。” 沈易航余光瞥了陈眠一眼,挑了挑眉,淡声问道,“你家温先生?” 温绍庭黏陈眠的程度,已经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沈易航更是深有体会,现在每次和陈眠一同出去应酬,他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把温绍庭给惹恼了。 现在跟陈眠工作,简直就跟伺候祖宗一样,他这个当老板的,心累。 陈眠收起手机,“不是,桑桑的信息。” “她怎么了?” 大学时代,沈易航跟秦桑的关系要更好一些,不过毕业出来以后,沈易航忙着创业,忙起来几乎是昏天暗地,跟秦桑的联系也少了,反而是陈眠和他一起打拼,有共同的目标,一起奋斗,所以渐渐地跟陈眠会更多一些交流。 对于秦桑现在的状况,他了解并不多,其中也是因为秦桑什么都不说。 “没,大概是想找我吐槽。”陈眠是最能理解秦桑的想法,并不想把沈易航给搅合进来。 一行人步入临海居的大门,陈眠意外地遇见了纪卓扬,快步追上去,把沈易航和几个客户给抛在了后面,“纪先生!” 纪卓扬和他的助理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看见陈眠,他面容寡淡如水,“温太太。” 他这个称呼,让陈眠略感尴尬,窘迫地清了清声音,“纪先生来这里吃饭?” 纪卓扬淡淡的颔首,冷贵内敛,见陈眠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主动问道,“找我有事?” 陈眠抿了抿唇,轻点了一下头。 纪卓扬朝他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马上沉默退到他身后几步,他慢条斯理地看向了陈眠,等待着她的回答。 陈眠挽唇轻轻一笑,“事实上,想让你帮个忙。” 现在见到他,才想起上一次在医院,他给过她一个承诺。 纪卓扬是言出必行的人,陈眠救了江妤琪,他自然是没忘记,“你说。” “方便留一个联系方式吗?”陈眠歉意地看着他,“估计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而且你应该还有事,我这边也还有工作。” 纪卓扬很干脆,把他的手机号码给了陈眠。 “谢谢,改天再跟你联系。” 见陈眠回来,沈易航低声问道,“怎么了?你跟纪卓扬很熟?” 陈眠摇了摇头,“不是,只是之前因为一些小事有过交谈,见到了打个招呼。” …… 过了两天,陈眠约了秦桑一起吃晚饭,吃完饭休息了一阵,陈眠开车送她回去。 已经进入十二月,晚上的夜风很冻人,秦桑坐上车,陈眠担心她受寒,扯了一张备用小毛毯丢给她。 秦桑倒是很坦然地接了过来,盖在腿上,而后挑眉看着陈眠,“说吧,又是约我吃饭,又是甩掉周旭尧给我安排的司机,你要跟我说什么?” “这个孩子,你准备怎么办?生下来,还是拿掉?” 秦桑抿了抿唇,视线落在前方,“现在这个情况,根本就由不得我。” “我是问你的想法,周旭尧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 秦桑陷入了沉默,她自己的想法。 得知怀孕的第一个念头,她除了震惊,脑子是空白的,而回过神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孩子不能留。 可是周旭尧却要挟她,逼得她投降。 而在得知了这一切都是周旭尧的圈套之后,她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孩子的问题,被陈眠忽提问,她有些茫然,而心底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回荡着。 她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我想要这个孩子,”秦桑低声道,“其实我知道不应该留,但是……” “我明白你的想法,”陈眠打断她,“因为我也经历过。” 每每想起曾经那个无缘的孩子,陈眠腹部的那一道伤口都会隐隐作疼,刀子冰冷的温度,一直凑残留着。 秦桑苦涩地笑了笑。 陈眠开着车,单刀直入,“那你还想不想离开周旭尧?” 车内的阅读灯没有打开,暗沉沉的一片,只有路灯的光线偶尔闪过,将陈眠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的,瞧着沉静又成熟,混合成一种很微妙的气质。 那是秦桑一辈子都学不来的东西。 “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有办法,”秦桑睨着她,“眠眠,我一个人走大概不是问题,问题是小扬呢?” 车速并不快,沉稳前行,陈眠注视着前方的路况,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淡声道,“这些问题你都不用担心,只要回答我想不想离开。” 秦桑今天把长发编了起来,秀气的额头上有几缕碎发随意散落,精致白皙的脸蛋化着很淡的妆容,这样瞧着,像个刚步出校门的女大学生。 “不过,离开他,需要离开港城,可能好几年你都不能不回来,或者更久,这取决于周旭尧死心到底需要多长时间,”陈眠温婉浅淡地说道,“小扬也可以跟你一起离开,唯一的问题就是,可能会很久都无法去拜祭秦叔。” 秦桑不知道陈眠到底有什么办法,但是很显然,她的话让她很心动。 “你也不用急着给我答复,好好考虑一下再告诉我答案,如果你想离开,这段时间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让周旭尧对你放下戒备心,其余的一切都交给我来办。” 秦桑垂着眸,“眠眠,算了,你别搅进来。” 陈眠不以为意,“你放心,就算周旭尧真的知道了些什么,他也不会拿我怎么样,温绍庭也不会让他吃了我。” 如果她没记错,温绍庭可是说过会帮她的,虽然只是玩笑。 “你不相信我?”陈眠挑眉。 “谢谢你为我考虑了这么多,我会好好想清楚。” …… 周旭尧从书房忙完事情回到卧室,没有看见秦桑的身影,他又转身走出来,在楼梯上看见保姆,“太太在楼下吗?” “没有。” 不在楼下,那么她只能待一个地方。 抬手推开书房的门,果然就看见秦桑坐在书桌后,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桌面上的电脑屏幕,连他走进去都没有任何反应。 来到她的身后,俯身视线落在她的电脑屏幕上,发现一直停留在电脑桌面上,什么内容都没有,“在想什么?” 骤然响起的嗓音,把秦桑惊回神,微微侧目,对上男人幽暗的眼睛,心跳又漏了一拍,“你怎么在这里?” 周旭尧将椅子转过来,双手分开撑在她身侧两边的扶手上,将她圈在一方天地里,低头凝着她的脸,淡淡问道,“晚上跟陈眠出去玩得不开心?” 秦桑盯着他,心思很复杂,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因为里不清楚,所以很烦躁。 “没有,挺开心的。” “开心还板着一张脸?”他看着她,语气亦是很平淡。 秦桑没有说话,书房异常的静谧,两人的视线胶在一起,她的清冷,他在审视。 “周旭尧,你说,你什么时候会腻了我?” 没头没脑地一句话,周旭尧听了心头却是一沉,似笑非笑,“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我想听真话。”她歪着脑袋。 男人粗粝的指腹落在她的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着,动作温柔而缠绵,“我说了你会信?” 他说真话的时候,她何时当真过了? “算了,”微微挽唇,“我困了,想去睡觉了。” 她避而不谈的态度那么明显,周旭尧又岂会瞧不出来,他顺着她的意思,并没有深究,只是在她不备的时候,忽然就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秦桑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男人的浓烈的气息扑来,她慌了一下神,“我自己可以走。” 周旭尧置若罔闻,抱着她转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皱着眉,低头看她一眼,“怀孕了,你的体重似乎没有增加?” 秦桑不悦,“又不是怀孕几个月,怎么可能一下子增加上去,再说,我重个一两斤,你也感觉不出来。” 他低低笑了一声,“不用担心自己胖了会变丑,你这副模样,再胖也不会丑到哪里去。” 秦桑真的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存心来心塞她的,她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周旭尧,你不说话,我也不会当你哑巴。” 进了卧室,把她放在床上,顺势将她压住,“桑桑。” “周旭尧,你该不会是现在要跟我做吧?医生说了,禁止性生活。” 男人英挺的眉皱了皱,他到底哪里有要跟她做的意思了? “不做,”按捺着性子,“还是你想要?听说怀孕的女人会更强烈。” 第300章 男人炙热的鼻息和粗沉的呼吸释数喷落在她的脸颊上,秦桑的瞳眸倏然睁大了一点,咬着唇闭上嘴巴,拒绝了跟他继续交谈,撇开视线,把脸蛋埋进了被褥里。 却感觉身上的人又往她压下了几分,秦桑有些恼怒地低低叫出声,“周旭尧!” “嗯,我在。”他俯首凑下来,暧昧地蹭着她的耳朵,低声喃语。 秦桑烦躁地转过脸,“你重死了,你能不能起开!” “我没压着你。”只见他薄唇勾出淡淡的笑,隐隐透着一股颠倒众生的性感。 她板着脸,“但是我觉得不舒服。” 换来的,是他猝不及防地在她脖子上落下的吻,微凉的唇,秦桑一阵颤栗,倒吸了一口凉气,“周旭尧,你别给我装疯!” 耳边传来男人从喉咙深处溢出的低笑,徐徐的嗓音,黯哑迷人,“我不喜欢你皱着眉头的样子,”说话间,微糙的指腹,轻轻摁在了她的眉心处,“现在情绪好一点了?” 他抬首凝视着她,湛沉沉的眼睛,深不见底。 秦桑觉得并不是她太过蠢笨,而是这个男人本身就深不可测,言行举止完全令人摸不着头绪。 比如这种时候,明知道她不高兴,还要贴上来惹她生气,仅仅是让她发泄情绪。 大概只有他才会想得到这种办法。 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乱了一晚上的心绪,被他搅得灰飞烟灭,剩下的,只有气恼。 “不难受了?”他的指腹停在了她的下巴处,嗓音低沉而认真。 秦桑紧绷的神经逐渐松懈下来,声线微凉却平静,“现在可以起来了吗?你这样真的让我很不舒服。” 周旭尧这回顺从地从她身上撤离,“明天早上我陪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已经预约好了,不用很长时间。” 秦桑不喜欢去医院,每一次去都不会有好事,抿着唇,“这回又要检查什么?” “你怀孕也有四十天了,可以去检查一下是否宫外孕。” 秦桑的睫毛细密的抖动了一下,而后淡淡的道,“你懂得还挺多,”比她这个女人懂得还要多,这些细枝末节都记得一清二楚,“说得你好像经历过一般。” 他唇边弧度深了几度,眼底的眸色也随之加深了些,波澜不惊地道,“你漠不关心,我只好跟医生一一确认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如果你能重视一些,我会轻松很多。” 秦桑一言不发地翻身爬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躲了进去,闭上眼睛。 …… 秦桑也并非全然不在意,早上起来的时候,她还特意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下关于宫外孕的内容,看到有很多人都说怀第一胎的时候宫外孕了,有通过治疗最后健康生下孩子的,当然看到更多的都是不好打击结果。 她心底也是怕的。 不过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一切都正常,她顿时便松了一口气。 周旭尧送她道公司楼下的时候,正好跟陆禹行给撞了个正,秦桑没有理会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流汹涌,淡声跟陆禹行打了个招呼率先转身朝公司大门走了过去。 陆禹行凉眸扫过周旭尧,薄唇是冷硬的线条,正要转身跟上秦桑,周旭尧的声音夹着冷风淡淡飘来,“她怀孕了。” 风轻云淡的四个字,宛若一枚炸弹,顿时把陆禹行轰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陆禹行顿住了脚步,面无表情的俊脸上,眉眼阴翳暗沉,盯着周旭尧唇角那抹得意的笑容,瞳孔骤然一缩。 冷冰冰的口吻,徐徐缓缓道,“所以,你是来跟我炫耀什么?” 对于他的反应,周旭尧勉强算是满意,他轻笑着淡声道,“当然不是炫耀,毕竟孕妇比较特殊,所以若是最近还有应酬,麻烦小叔帮忙推掉。” 他不单单是来跟他炫耀,还是来警告他,这一辈子,他都不用再痴心妄想。 陆禹行心底是震怒的,然而脸上的仍然是一派的淡然平静,很黑的眼眸闪过一抹不明地情绪,无波无澜地反驳了一句,“秦桑要不要这个孩子,还是未知数。” 话音落下,他从容转身。 周旭尧挑眉淡笑着,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他冰冷的眼底。 陆禹行的话,显然就是戳中了他的痛处。 盛兴集团有普通员工搭乘的电梯、货梯,还有就是总裁和董事专用的电梯。 大厅里,秦桑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在等普通员工电梯,察觉陆禹行还没走进来,下意识地就往大门的发现瞧了一眼,结果远远就瞧见了陆禹行的身影。 颀长挺拔的身躯,被一身黑色所覆盖,衬得他阴柔偏暗的冷脸,与寒冬如出一撤,令人敬而远之。 不知道是否是她错觉,她发现陆禹行的脸色,比刚才更了阴冷了。 电梯叮一声徐徐打开,大家整齐有序地走了进去,秦桑收回视线,刚迈出一步,下一刻,她的手臂就被一道遒劲的力道给拽住,生生将她从电梯里扯了出来。 一切发生的又快又突然,电梯里的人也全看呆了,对着陆禹行不怒而威的冷脸,又纷纷错开视线,不敢直视。 自从得知怀孕以后,周旭尧便禁止了她穿高跟鞋,否则刚那个力道,秦桑的脚特定又要遭殃了。 站稳身体,秦桑抬头,对上陆禹行阴翳的眼,微不可绝地皱起眉头,“陆总,请问有什么事吗?”清了清嗓子,“大家还在等着我。” 陆禹行扣住她的手臂,对电梯里的人说了一句,“你们可以先上去了。” 语毕,他强行拉着秦桑,把她拽进了专用电梯里。 “陆总,请你放开我!”秦桑不知道他到底在发什么疯,居然砸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做出这种举动,“你捏疼我了!” 秦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要把她的骨头给捏碎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密封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陆禹行垂首盯着秦桑的脸,看见她眉头都皱成了一团,钳住她的手松了送。 他轮廓分明的五官,无一不透着一层冰冷的气息,低沉沙哑的嗓音徐徐回荡在电梯里,“你怀孕了?” 秦桑怔楞了几秒,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刚才会慢了那么多,大概就是跟周旭尧斗上了。 逮着机会,周旭尧不可能会隐瞒她怀孕的消息。 这样也好,能让他看清现实,可以死心了。 见她不说话,男人的脸色愈发暗沉,头顶上仿佛聚拢了一团乌云,重复问道,“你怀孕了?” 秦桑盯着他冷峻淡漠的脸,温温淡淡地说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对,我是怀孕了。” “周旭尧的?” 秦桑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想要发笑,而她也当真是笑了出来,“不然呢?” 除了周旭尧,她还有其他的男人吗? 陆禹行菲薄的唇骤然抿成一道直线,透出阴柔冷邪的味道,斯文的眉眼,净是凉薄的冷冽,秦桑被他的眼神盯得心底一阵发憷。 须臾,听见他暗沉浓稠的声音,“你打算生下来?” 秦桑没有躲避他的审视,不卑不吭地与他四目相对,唇角挽出温婉的笑容,“当然,怀上了,为什么不生?” 她的话音刚落下,腰间骤然一重,身体便撞进了男人硬如磐石的胸膛里,下一秒,男人的手指勾起了她的下颚,捏得她泛疼。 陆禹行的脸朝她压了下去,隔着一指的距离顿住,“桑桑,把孩子拿掉。” 秦桑听着他低沉而粗哑的话语,感觉着属于他身上那阵清冷浓烈的气息,甚至发现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失去了原本平静的频率。 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她一时间怔呆住了。 自小,他就擅长于隐藏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了,喜怒哀乐仿佛都与他无关,不管任何时候,他都只有一种表情,仿佛脸部神经早已经坏掉。 可现在,秦桑看见了他那黑冷的眼底那抹惊慌,很微末,但是她扑捉到了。 平常人这种微末浅淡的情绪波动,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但是他是陆禹行,那个万年不变的冰山啊。 秦桑怎么可能会不感到震撼? 环住她腰肢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嗓音变得更为粗哑,“桑桑,听见了没有,拿掉他,嗯?” 事已至今,他们都走到了穷途末路,他到底还在死死挣扎些什么? 秦桑微垂着眼帘,眼睫轻轻颤动着,沉默了片刻,她敛着呼吸,淡声道,“陆禹行,你放开我。” 面对这样的他,秦桑不能让自己心软,她逼着自己硬着心肠,“你放开我。” “我让你拿掉它!”低沉的声音倏地加重,夹着一种逼迫的味道,“桑桑,我不介意你结果婚,不介意你跟他发生过的一切,唯独只有一点我无法容忍,那就是你生下属于他的孩子!” 秦桑觉得可笑,眼底透着凉凉的色调,“陆禹行,当初我完整无暇,死皮赖脸缠着你求着你的时候,你看都不看我一眼,现在,我都嫁给了别人,成为了别人的妻子,身心都给了别人了,你才说你不介意,你要我,你到底要些什么?” 秦桑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她抿了抿唇,“身体破败了,心也残缺了,你还缠着我,到底有什么意思呢?你就好好的过你的日子,不行吗?你非得把自己折腾得面目全非,非要把我心底对你仅存的那一点好也消磨殆尽……你才甘心是吗?” 说着说着,她泛红都要眼眶渐渐弥漫了一层水汽,就那般不设防的,无声无息地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一直任性而为的她,忽然有一天整个世界都坍塌了,没有人可以给她依赖,没有人能帮她重来。 她也有太多的委屈,无人诉说,也无法言说,一直勉强自己忍耐着。 秦桑吸了吸鼻子,嘶哑着声音问,“陆禹行,到此为止,行吗?” 他到底要把她逼到什么程度? 他跟凌菲结婚的时候弃她于不顾,十几年一场感情的豪赌,她认输了,他恨秦家搞得他家破人亡,所以他利用一切手段把秦家所有的一切都剥夺了过去,她认了,她爸爸因为他和凌菲而突然病发走了,一句遗言没留,她也认了。 她因为遇到他而乱了整个人生,到现在,她除了秦扬,也是举目无亲,难道还不够吗? 他想要相互折磨到什么时候? 陆禹行眼底映着女人泪眼朦胧的模样,心脏的钝痛一阵接着一阵,听着她说完话,低头就往她的唇上压了下去,却被秦桑堪堪避开。 他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尝到了微咸微涩的眼泪,他的声音也很粗哑,“我只要你,只要是你就好,只要你拿掉这个孩子,回来我身边,我们可以就重新开始。” 秦桑阖上了眼睛,唇角勾出苦涩的弧度,十指微微卷曲,微哑的嗓音清晰而缓慢,“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好的坏的,善的恶的,什么都说尽了,他还在坚持要她回去他身边。 “不明白的是你,桑桑。” 秦桑任由他抱着,没有挣扎,“这辈子,我和你已经不可能重头再来。”眼泪还在流,嗓音有些哑又显得很冷淡,“这个孩子,我会生下来。” 她好累,疲倦于他的冥顽不灵。 听了她的话,陆禹行只觉得整颗心都冷了,嫉恨就那么汹涌而来,无法控制。 是的,清新的嫉妒和恨意。 他活了三十几年,这些情绪,都是她给予的。 她爱他的时候,死缠烂打不厌其烦,现在却一口说不爱就不爱了,转身走得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而他呢? 他在她挖好的泥潭里,越陷越深,越挣扎越绝望,为了她,威逼利诱见不得光的手段都使尽了,她倒是好,一身轻松地从里面爬出来,去追求她的幸福去了。 现在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哭着跟他说要生下另外一个男人的孩子,在他的伤口上何止是撒盐巴那么简单,简直就泼硫酸。 可偏偏,他见不得她的眼泪。 看着她默默掉眼泪的模样,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像被无数的针在扎着。 不是没见过她哭的样子,只是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情,长大以后,她通常都是浅笑吟吟的,即便受了委屈也不会轻易哭。 上一回看见她哭,还是因为她爸。 他抬手,用指腹替她擦眼泪,然而可是没有用,她止不住。 压低了声音,“够了,别当着我的面为另外一个男人哭。” 有些凶巴巴的口吻,脸色冷硬。 秦桑撇开脸,拂开他的手,在脸上胡乱地摸了一通,“不用你管。”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要哭也不清楚。 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绷着脸,声音愈发的粗哑,“不准再哭了,听见没有!” “我让你别管我!” 陆禹行出声威胁,“再哭,我就吻你了。” 他不是在开玩笑的,秦桑咬着唇,低下头,用力憋着眼泪,肩膀抖动着,“你放开我。” 陆禹行还是放开了她,而电梯也恰在此时抵达了顶层。 电梯门打开,席助理和冯秘书和另外几个员工都在,他们本意是要跟陆禹行打招呼的,结果去看见了不该看的一幕。 秦桑吸了吸鼻子,低着头从里面疾步跑了出来,马上就摁下了另外一部员工电梯走了进去,不停地摁着关门键,啪啪的声响像是要把摁键给戳坏了。 陆禹行本想追过去拉住她,但是脚步刚迈出来,又倏然顿住,眼睁睁看着她搭乘的电梯门关上,半响,一张脸黑得滴墨,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席助理他们站在原地,盯着被甩上的办公室门,一阵心悸。 如果刚才没错,秦大小姐,是哭了? 被陆总给整哭了? …… 那天之后,秦桑几乎是见着陆禹行就躲,然而还是有不可避免的情况,例如开会的时候。 不是没有发现她的躲避,陆禹行怒在心底,却又无计可施。 每回见着她,视线都会不由自主地往她的腹部望去,其实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可他心底就像是扎了一根刺,不去触碰的时候没事,一旦发现她的身影,便会隐隐作痛。 有好几次,他甚至都想不管不顾,直接制造意外强行把她肚子里孩子给弄没了。 但一想到秦桑那烈性子,又害怕造成更坏的后果,所以始终没敢下手。 十二月中旬,天气再次降温,雨夹雪的恶劣天气,造成交通事故频发,周旭尧彻底禁止了秦桑开车,上下班或者外出,都是由她接送除非是真的脱不开身,才会安排K接送她。 对此,秦桑并没有什么异议,不用开车她也勒得轻松,还能趁机补眠。 夜深,秦桑睡得并不沉,周旭尧的手机震动的声音,也把她给吵醒了,察觉到身边的男人轻微的动作,她闭着眼睛没动。 因为秦桑夜里有时候会起床上洗手间,所以房间里都会留着一盏柔和的壁灯,防止迷糊的她磕着摔着。 周旭尧拿着手机,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凌菲。 凌晨一点钟,她打电话过来,周旭尧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起床,蹑手蹑脚地从卧室里退了出去,关上门的同时接通了电话。 刚接起,那边就传来了凌菲哆哆嗦嗦地哭腔,“旭尧……” 唤了一声名字,她便在电话那端哭了起来。 周旭尧揉了揉眉心,刚醒的嗓音微哑,淡淡问道,“出什么事了?” “孩子发烧,我开车送他来医院……在路上又出了车祸……”凌菲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情绪有些失控。 周旭尧皱眉,沉着冷静地道,“凌菲,你冷静点。” “孩子受伤了,旭尧……孩子受伤了!” “你现在在哪里?” “医……医院。” 周旭尧松了口气,“孩子伤得严重吗?” “我不知道……他的额头流了好多血……我怎么办,旭尧……我该怎么办……” 女人的慌乱的哭泣声不停地从电话那边灌过来,周旭尧眉宇一片暗沉,犹豫了片刻,他道,“你冷静点,我现在过去。” 手指一滑,把电话切断,他转身折回房里,刚走进去,却看见秦桑慢悠悠地从浴室里面走出来。 步伐优雅得像极了小卡那傲慢慵懒的模样。 看见她穿着单薄,不由得蹙眉,“起来怎么不穿衣服?”虽有暖气,但还是生怕她受寒。 秦桑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淡淡道,“只是离开一会儿,不会冷。” 周旭尧走过去,俯身帮她掖好被子,盯着她的脸沉吟着。 秦桑掀眸,温温静静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顿了下,“刚凌菲给我电话。” “嗯。”她闭上了眼睛,遮挡去所有的情绪,寡淡地应着。 半响没有下文,秦桑不由得半睁开眼睛,暗光里,男人的面容深沉。 周旭尧一瞬不瞬盯着她,有条不紊地道,“孩子发烧,她开车送孩子去医院路上出了车祸,孩子受伤了,她一个女人,我过去看看。” “噢。”她好像很困,淡淡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倦,重新闭上了眼睛,叮咛了一句,“天气不太好,你开车小心点。” 周旭尧蹙眉,蹲在床边看着她没有动。 察觉到他迟迟不动身,秦桑又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波澜,疑惑地问道,“还有事吗?” 须臾,他暗沉难辨的嗓音徐徐响起,“你不介意吗?” 秦桑蠕动了一下身子,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你不是说了,孩子受伤了,她又是孤身一个女人,这种时候,肯定需要人帮忙。” 周旭尧抬手,顺着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刻意声音,“她孩子跟我没关系,我过去,是因为她以前帮过我不少忙。” 秦桑蹙眉,淡声道,“我没说她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只是觉得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出事了挺不容易的,如果你在顾虑我,大可不必。” 她勾出一道轻媚的笑,“还是你心底有鬼?” 女人的脸蛋很温软,皮肤光滑,触上便让人有些恋恋不舍,橘黄色的光线笼罩下,她眉眼温柔浅淡,并没有任何恼怒的迹象。 大方得体,温婉体贴。 完全不像过去那个满身带刺的秦桑,动辄就喷你一脸针。 他低头,在她眉心上印下一吻,“你睡吧,我去去就回。” “好。” 秦桑乖巧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安静地睡了。 周旭尧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下楼开车出门。 秦桑躺在床上,听着车声远去,倏地掀开眼睛,盯着窗户的方向,外面的天色很黑,寒风刮得呜呜直响。 房间里空旷安静,秦桑忽然有些害怕这样的安静,不知为何,睡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睡不着了。 第301章 深夜的时间,路上的车并不多,道路通畅,车速不快也不用太长时间便到医院了。 医院的走廊,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空旷沉寂得脚步声被无限放大,周旭尧抬手推开病房的门,看见凌菲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的孩子在发呆。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倏然回头,白炽灯下,她的一双眼睛因为流泪而红彤彤的,有些微肿。 周旭尧带着一身深夜的寒气,抬步走进房内,看见病床上躺着的躺着的孩子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已经睡着了。 “情况如何?” 凌菲闻言,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轻伤,没有大问题。” 出事故的那一瞬间,她将孩子抱进怀里,尽量避免了撞击,但还是伤到了额头,破了一道口子。 看见鲜血,她整个人都吓懵了,自责害怕,各种情绪冲击着她的神经,几乎将她逼到崩溃。 周旭尧低头漠漠丢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凌菲,淡淡开腔,“你脸上的伤口处理过了?” 凌菲淡淡地颔首,毕竟她是成年人,不像孩子那么脆弱,她脸上也仅仅是划破了一些皮。 病房里沉默了一会儿。 凌菲方才淡声说道,“对不起,这么晚了还让你跑了一趟。” 出事以后,她简直就是六神无主,拿出手机,一边发抖一边给他拨了电话,因为唯一能帮她的,只有他了。 当然,他能为她赶过来,她心底是感动且感激。 周旭尧单手落进了大衣的口袋里,声线干净而低沉,“没事。” 见她还在哭,周旭尧默了默,从一旁抽了纸巾递到她的面前,“孩子没事,你也不用担心了。” “谢谢。”凌菲接过纸巾,擦拭了眼泪。 周旭尧瞥见左手的小拇指,缠着纱布,而且明显地短了一截,眼眸微微一沉,“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凌菲倏然一僵,放下手,好半响才徐徐道,“没什么,不小心弄伤的。” 唯独这件事,她不能跟他说。 不敢让他知道那天的事故是她指使的,生怕他会离她更远。 周旭尧见她不愿意说,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淡淡地把视线调转,落在了床上的孩子的脸上。 并非第一次见这个孩子,却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审视,发现孩子的五官轮廓,确实跟他有几分像,衾薄的唇轻抿,眉宇上覆盖了一股淡淡的阴翳。 须臾,他脸色温淡地说道,“既然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凌菲怔楞住,泛红的眼睛净是不可置信,在他转身的瞬间叫住他,“旭尧,你看到孩子都没有什么感想吗?” 他才刚来,现在马上又要走了? 他顿住,沉沉地看着她,波澜不惊地开口,“什么感想?” 凌菲盯着他的眼睛,笑得凄迷可怜,“他长得跟你很像,你没发现吗?” “嗯,看见了。” 凌菲压着心口上的钝痛,低声问道,“你还是不肯承认他是你的儿子?” 男人英挺的眉梢有一抹戾气一闪而过,漆黑的瞳孔藏着极深的烦躁,但是对着凌菲的时候,语气仍然温和浅淡,“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见他不为所动地要走,凌菲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想也不想就从他的身后一把将他圈住,脸埋在他宽厚温暖的背上,“旭尧,你别走,留下来陪我和孩子,好不好?” 卑微的哀求。 周旭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深邃的面容沉静如水,片刻,他缓缓地说道,“凌菲,秦桑怀了我的孩子。” 深冬寒夜,病房里明明有暖气,凌菲却如掉冰窖,全身的毛孔都被打开,抵挡不住的寒气钻了进去,流窜到她的四肢百骸,她整个人都冻得麻木掉。 圈在他腰上的双手,揪住了他的大衣,力道寸寸收紧,骨节泛着白色。 千算万算,漏算了这一点。 她失笑,呼出一口寒气,喃喃道,“秦桑怀孕了?” “对。” 凌菲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嗓音黯哑,“所以你现在是铁了心不要我和孩子,选择了她,对吗?” 周旭尧握住她的手,稍稍用力,把她的手拽了下来,转过低头看着她,面色平静无澜,薄唇掀动,“这不是选择,她原本就是我的妻子。” 视线被泪水模糊,她看着他温淡的五官,喉咙紧紧绷着,几乎无法发音,“既然你不在乎,那为什么现在要出现在这里?既然不在意,那就不要给我希望啊……” 周旭尧皱了皱眉头,脸上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深沉内敛的眼眸望着她,淡淡静静地道,“秦桑知道我过来。” 当然,他本意也是过来看看,但并不打算隐瞒秦桑,正好她醒了,也同意了。 只是她同意得太过爽快,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心理,反而是他的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凌菲张了张口,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到了嘴边,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能呆呆地看着他,心底闷得又慌又难受,指甲没入掌心,僵直又无力地站着。 “她还在等我回家。”淡淡地说完这一句,他迈开长腿,往门口走了出去。 凌菲盯着他的消失的背影,喉咙卡着他的名字,嘴唇颤抖着,眼泪簌簌掉下,最后也没能把他留住。 仿佛四下徒壁,消毒水的味道,呛得她全身都难受极了。 连他都如此,以后,她该依靠谁?她和孩子到底该怎么办? 嫉妒和悔恨,错综交杂侵蚀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 翌日,秦桑是在男人的怀里醒过来的,睁开眼睛的瞬间,她脑袋迷糊不再状态,直到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传来,才蓦然回神。 “睡醒了?” 秦桑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睡得那么沉,连他回来都毫无所觉? 周旭尧掀开被子下床,套好衣服,随意道,“三点多吧。” 自己的丈夫去见前女友,她居然还睡得心安理得,周旭尧心底多少有些不舒服,可转念一想,她这般也无可厚非。 秦桑也坐起身,不温不火地问了一句,“孩子没事吧?” 周旭尧蹙眉,眼底眸光复杂,温淡简单回答,“没事。” 秦桑没有再说话,一边打呵欠,一边下床穿好鞋子就打算往浴室走,却忽然被男人从身后稳稳抱住,“就这样了?” 她没挣扎,困惑反问,“什么?” “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秦桑拢眉,觉得他很是莫名其妙,“我该有什么想法?” 他扳过她的脸,低头,一记浅吻落在她的唇上,低声呢喃道,“你觉得呢?” “没想法。”干脆利落的三个字,算是她的回答,抬手拨开他,“收拾收拾,该出门上班了。” 昨晚上,他并非在征询她的意思,只怕在接到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心中有底了,之所以会全盘托出,只不过是因为她正好醒了,如此简单。 秦桑不认为她叫他不要去,他就会乖乖听话不去,她明白的。 也许他对自己真的有感情,但又不能否认,他心底还有凌菲的位置,否则又何须每次凌菲出事,他都那般奔赴而去。 已经够了,这一场纠葛,她选择退出。 …… 陈眠接到了秦桑的电话,终于还是从她的口中得到离开的结果,于是,她联系了纪卓扬。 在港城,大概也只有纪卓扬有本事帮这个忙。 办公室里,纪卓扬耐心地听陈眠说完自己的请求,温漠的眉眼是一片沉寂寡淡,良久都不吭声说话,微敛着着眸,静静地抽着烟。 陈眠虽然心底有些焦急,可并未表现在脸上,温婉淡笑着,等待着纪卓扬的答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片刻之后,纪卓扬淡淡启唇,“可以。” 肯定的答案,陈眠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一刻,她是十分庆幸自己当初出手救了江妤琪,也庆幸江妤琪对纪卓扬是一个重要的存在。 “谢谢。” 纪卓扬呼出一口白烟,温漠的声音不带感情,“不必,就当是还你人情。” 陈眠微微一笑,“那就麻烦你了,你这边做安排,我们都会配合你。” 纪卓扬盯着陈眠温婉精致的面容,忽然问了一句,“周旭尧对秦桑不好吗?” 眼底闪过一抹愕然,陈眠没料到纪卓扬会问这种问题,抬眸见他深寂的眼眸不带温度看着她,像是带着审视。 陈眠敛着眸光,温温静静地一笑,“纪先生为什么会这么问?” 纪卓扬骨骼好看的手指轻轻弹掉烟蒂上的灰,冷漠的声音简洁而淡然,“随便问问。” 陈眠猜不透这个才见没几面的男人的心思,想了想,斟酌了一番用词,“表面的好,很多人都能做到,她不缺那么点关怀,给予和所需不能同步,那么分开是必然的结果。” 一个男人千好万好,但是他不爱你,就是致命的缺点。 而秦桑从小到大,凭着那张脸蛋,从来就不缺少男人献殷勤,追求她的男人,都能从城南排到城北了。 周旭尧给她的,不是她需要的,仅此而已。 纪卓扬的眼神笔直深沉地看着陈眠,“女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陈眠缄默,心底暗自思忖着纪卓扬到底是怎么回事,很难想象得出,他这种人,会跟一个仅见过几面的女人谈及到这种话题,似乎,不太符合他的个性。 “纪先生是想知道些什么?” 青白的烟雾徐徐散开,模糊了男人的五官,陈眠还在困惑,听见了男人冷淡的声音再度响起,“爱情吗?在我看来,周旭尧对秦桑的感情应该很深。” 这算是男人对男人的了解吗?他再说下去,陈眠都怀疑他跟周旭尧是不是有很深的交情了。 陈眠淡淡地笑着,“纪先生,你打算当周公子的说客吗?” 男人的眼神平淡又显得犀利,淡漠道,“并不。” “有些感情,你愿意给,也得看对方愿不愿意受。”陈眠温凉地笑着说道,“不知道这个答案,你是否会满意?” 倘若她没猜错,他和江妤琪感情大概也是不顺。 纪卓扬抽着烟,没有说话。 陈眠拿起自己的包,优雅起身,“我等纪先生联系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打扰了。” …… 十二月末,圣诞节这天,港城一场大雪绵延而下,寒冷的天气,依旧是挡不住这种洋节日的热闹喧嚣。 街道上,到处都在唱着圣诞歌,商家们也纷纷出炉各种商业推广。 秦桑站在是办公室的窗户前,结束了和陈眠的通话,盯着外面的雪花怔怔出神,良久,她拨下周旭尧的私人号码,那边很快就被接了起来,依旧是低沉温润的嗓音,“桑桑,有事吗?” 秦桑白皙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透明干净的玻璃,冰凉的触感从指尖渗透进去她的四肢百骸,她声音濡软地问他,“晚上有空吗?” 周旭尧坐在真皮椅子上,听了她的问题,将手中的签字笔放在了桌子上,挑了挑眉梢,唇角噙着笑,“怎么?你要约我吗?” 最近这段时间,她时而乖巧,而是气恼,当真是听他的话,乖乖吃饭,好好休息,没有再提起过离婚或者离开的事情。 仿佛是回到当初的状态,偶尔还会拌拌嘴,日子过得轻松而舒适。 即便这种平静,只是表面,他也依旧乐在其中。 秦桑挽着唇,娇笑着,“对啊,周公子有空跟我约会吗?” 唇畔的笑意愈发深沉,“难得周太太主动约我,在忙也会把时间挪出来。” 行程的安排,他晚上有一个饭局。 “那我们晚上在外面吃饭,然后你陪我看一场电影,如何?”秦桑说着笑着,只是眼底确实平静无波的。 “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下班我过去接你。” “好,我等你。” 切断通话,秦桑捏着手机的手,微微泛白。 下班的时候,秦桑刚从办公室里出来,跟陆禹行碰了一面,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办公楼层。 “陆总。”周围的同事都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隐约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窥视目光,秦桑表现得很淡定。 陆禹行低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圣诞礼物。” 众目睽睽之下,秦桑没有拒绝他的礼物,淡然自若地接了过来,并且十分客套地道谢,“谢谢,祝陆总圣诞节快乐。” 秦桑今天的穿着并非职业装,白色的毛衣配着黑色的长裙,再穿上一件深灰色的大衣,脚上是一双小白鞋,活脱脱一个在校女大学生的模样。 长发披肩,妆容精致,浑身都洋溢着一股青春娇嫩气息,并且,十分漂亮。 一眼便能看出,她有刻意打扮过。 陆禹行盯着她,眼底的眸色黑得要滴出水来,她这到底是为了谁而打扮的? “晚上有约?”他淡淡地问道。 秦桑挽唇粉嫩的唇,“对,跟旭尧约好了在外面吃饭,他已经在楼下等着我了。” 她的声音温温静静的,不是很大,却正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 听到某个名字,陆禹行眉宇上的颜色又浓稠了几度,下颚微微紧绷着,藏在裤袋里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克制住把她带走的念头。 “我得先走了,陆总再见。” 话音落下,她抬步从他的身侧越过,径直走向了电梯。 步出大门,天色已经很暗,尚未完全黑下去,雪还在下着,隔着一段距离,秦桑就看见了周旭尧停在对面马路上的车,她没有撑伞,直接走了过去。 拉开车门,带着一身寒气,头上和衣服上都沾了不少雪花,她笑着问道,“等很久了?” 周旭尧蹙着眉头,抬手替她拂掉头上的雪花,语气带着些许责备,“怎么不撑伞?” 秦桑微微一笑,“不远,这点雪也不碍事。” “你现在是孕妇,生病了会很麻烦。” “是,我知道了,”秦桑回头看着他,“我饿了,我们赶紧去吃饭吧。” 娇软的语气,温软的眉目,令人心头一酥,周旭尧掐住她的下巴,克制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嗓音微哑,“你今天心情很好?” 对于他忽然亲密的动作,她也没有呵斥,反而是歪着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眸无辜地看着他,“看得出来吗?” 周旭尧发动引擎,唇角勾着淡淡的弧度,“看着情绪很高涨。” “难得的节日,当然是高兴了,”她扬了扬下巴,“我的圣诞节礼物,准备好了吗?” 周旭尧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朝后座指了指,“在后面,自己拿,”淡淡的嗓音,漫不经心地问,“你手里的那个,谁送你的?” “同事。”秦桑敷衍地打发掉,还十分随意地将礼物往后座上扔了过去。 “男同事还是女同事?” 秦桑蹙眉,“周公子,我现在连收礼物的资格都没有码?” “我想象不出你能跟同事相处好到能送礼物的程度。” 她和陆禹行的那点是,在公司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周旭尧只要稍微打探一下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了,盛兴集团里,大概没人会对她发自真心的喜欢。 秦桑,“……” 因为下雪,又是节日遇上下班高峰期,所以路况有些堵塞,两抵达吃饭的餐厅,天色已经全黑了下去。 点餐的时候,秦桑点了一支红酒,周旭尧蹙眉阻止,“你怀孕了,不能喝酒。” 秦桑合上菜单,“你可以喝呀。” “我要开车。” “放心,我会开车,再不济,我打电话让K过来接便是了,”秦桑慢条斯理地道,“说好今天陪我,你顺着我的意思,不行吗?” 周旭尧沉沉的看着她,嗓音微哑,“行,听你的。” 秦桑端着果汁跟周旭尧碰杯,“我们结婚也快一年了。” 周旭尧轻轻晃动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要提前过周年纪念日?”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高楼之上,视线十分开阔,秦桑抿了一口果汁,掉头盯着远处繁华的霓虹灯,黑暗里的港城,雪白的一片,被装饰得很梦幻。 他大概是忘记了,他们约好了要离婚的。 秦桑也没有刻意提起这一茬,淡声道,“节日都是当天过才会有气氛。” 周旭尧给她夹菜,“别一直喝果汁,吃饭。” 秦桑没有拒绝,拾起筷子,低头斯斯文文地把他夹过到碗里的菜吃了。 一顿晚饭,吃得安静。 结束后,来到车前,秦桑拉住周旭尧,摊开掌心在他的面前,“你喝酒了,我开车。” 事实上,一支酒,周旭尧没喝几口,那么点酒精,他还不至于连车都开不稳。 他低头扫了一眼她的手,淡声道,“路滑,你开不安全。” 秦桑不以为意,索性从他手中把钥匙抢了过去,“再不安全,也比你碰了酒精的安全。” 上车做到驾驶座上,扣好安全带,“赶紧上车呀,我们去看电影。” 周旭尧盯着她的笑脸,不忍心跟她拗,所以安静地坐到了副驾位上。 发动引擎,秦桑对他下令,“我们去ZR商城的影院看,你用手机购一下票。” 周旭尧没有玩过往上购票这种玩意,皱了皱眉,坦然道,“我用过,不知道怎么购买。” “用我的手机,我有下载了软件,你登陆进去就可以买了。” 他从她的包里找到她的手机,“密码?” 秦桑念了数字,他手指灵活地解锁,然后找到她说的软件,在她的指导下,成功把电影票给买了。 “我还以为你是万能的,没想到能笨成这样。”完了,秦桑还不忘嘲笑了他一句。 周旭尧倒是不以为意,这种小事情上,他很乐意依赖她,这种感觉很微妙,感觉能把两人的关系拉得很近很近。 电影院里,人头攒动,他们两人,容貌和气质都十分出众,站在人群里,有种鹤立鸡群的既视感。 周旭尧当下就死死皱着眉头,拉着秦桑的手,“人太多了,如果你喜欢看,我们回家用家庭影院看。” 秦桑仰着头,“回家就两个人看,没意思,我喜欢电影院这种氛围……” 周旭尧的眉头没有半分舒展,他显然不太适应这种人潮混杂且声音嘈乱的环境,听她这么说,还是点点头,“那你小心注意人,别让人给撞到了。” 秦桑索性就挽着他的手,“这样可以了吗?就算被撞到了,你也不会让我摔倒的。” 周旭尧低头盯着小鸟依人的她,心头微软。 秦桑熟门熟路领着他去自动取票机那边取了票,“周旭尧,看电影需要可乐和爆米花,我们去买吧。” “不行,”想也不想他一口回绝,“你现在怀孕,那种垃圾食品不能吃。” 秦桑瞧了他一眼,眉眼露出不愉快的情绪,“可是我想吃。” 人潮中,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周旭尧差点就中了她的套,“等孩子生下来以后,你像吃多少,我都买给你吃,现在,忍着。” 秦桑,“……” 到底是顾虑到孩子,秦桑也没有强行使性子。 秦桑很快就进入了观影状态,一双眼睛认认真真地盯着大屏幕。 而周旭尧对这种电影的兴趣不大,他侧目盯着身旁的小女人,播放厅里是黑暗的一片,只有大屏幕上的光映着她的脸。 对于她喜欢的东西,她都是十分容易着迷,并且进入忘我的境界,她这种表情,周旭尧见过好几回,只是这一次,在这种环境里,竟觉得有些不同。 她随着电影情节的推进,表情也随之变换着,时而轻笑,时而蹙眉,看到中间的时候,又吧嗒吧嗒地抽泣了一小会儿,周旭尧被她着情绪化的表情给逗笑了,默默地抽纸巾给她擦眼泪。 电影的时长大概是九十分钟,中途的时候,周旭尧口袋的手机有震动,他没接,直接挂断了,秦桑不经意看见他的动作,小声说,“有事吗?” “没事,你继续看。” “你不看?” 他笑了笑,“我看你就够了。” 秦桑若是年轻个十岁,一定会被他这一番话给哄得心花怒放,很可惜,她过完年就三十岁了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 看完电影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秦桑洗完澡出来,看见茶几上放着两个礼物盒子,一个陆禹行送的,另外一个是周旭尧的。 她走过去,随手拆开。 周旭尧竟然走了温馨路线,给她送了一条围巾,而陆禹行,还是那么没创意,一对耳钉。 秦桑刚吹干头发,周旭尧推门而进,“洗完了?” “嗯。” 他从她的身后将她搂住,在她耳边低声问,“今天开心吗?” 从镜子里,盯着男人表情愉快的脸,“嗯,挺开心的。” “那就好。” “你进去洗澡吧。” 他亲了她一口,“好。” 秦桑睨着他的背影,抬手触上被他亲吻过的脸颊,温凉的眸色,湛沉沉一片。 等周旭尧洗漱完出来,没有发现秦桑的身影,倒是看见被她拆过的礼物,坐在沙发上,随意地打开她口中同事送她的礼物。 一对耳钉,一眼就能分辨出事高档货,普通人不可能买得起。 心底一片清明。 房门被推开,只见秦桑端着一杯牛奶朝他走了过来,她撇了一眼被他拆掉的盒子,把牛奶递给他,“给你的。” 然后当着他的面,把耳钉丢进了一旁的垃圾篓里。 他挑眉,面色平静地接过杯子,“桑桑,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好了?” “对你好,难道不好吗?”秦桑挽唇笑了笑,“还是你喜欢我跟你吵跟你闹?” 周旭尧笑了笑,低哑的嗓音很悦耳,“你忽然变得这么主动示好,我不安心。” “你果然是属性M。”秦桑评价了一句,视线落在他手里的杯子上,催促他,“赶紧把牛奶喝了,我把被子拿去冲洗一下。” 男人的立体的五官被头顶的光线映得柔和,一瞬不瞬地锁住她的脸,半响,他仰头,一口气把牛奶喝了干净。 第302章 秦桑安安静静地任由周旭尧搂着她睡了下去,她闭着眼睛,却没有一丝睡意,精神是清明的。 她默数着身侧男人的呼吸,均匀平稳,一点一点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夜深人静。 隐约感觉到他睡着了,秦桑掀开眼眸,卧室的壁灯柔和,微暗的光线里,她看着周旭尧的脸,深邃的轮廓,五官分明,衾薄的唇边还噙着一抹极浅的弧度。 须臾,秦桑小声地唤道,“周旭尧。” 他没有任何反应,秦桑抬手,白皙的手指轻触上他的五官,嗓音濡软,“周旭尧。” 他是真的睡着了,听不到她的声音。 手指从他的眉眼一寸一寸往下滑,抚过他紧闭的双眼,挺直的鼻梁,最后落在菲薄的唇瓣上,微微顿了一下。 十二岁那年,秦桑从二楼的窗户跳下来,不偏不倚地砸中了陆禹行,同时在心底砸开了含苞待放的花,从此爱他数十载,她以为自己一定会把他那块又硬又冷的心给捂热了,终有一天会披着婚纱风光嫁他为妻,此后再也无人能入她的眼。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 不爱的始终不爱,得不到的永远勉强不来,她没能愿望成真。 爱上陆禹行以后,遇到周旭尧之前,秦桑觉得,她这辈子,应该是再也无法动心了。 然而可笑的是,她终究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 感情会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增加,但同时,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被遗忘。 和周旭尧一起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他的温柔体贴,他的才智气质,都成了攻陷她心防的绝佳武器,尤其是,她在他的身上,得到了从未在陆禹行那得到过的宠溺和呵护。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心底却是那么明白,倘若真的没有对他动真心,又怎么可能会为他和凌菲的事情而心酸难受,又为什么会看着他跟另外的女人亲密的时候心生寒意。 真的不在乎一个人,是不管他做了什么,都会心无波澜。 归根到底,是她贪恋上了他赋予她的一切,私心的想要成为他的独一无二而已。 秦桑喉咙微微发紧,心口闷得像是窒息,她眨了眨眼睛,唇角勾出淡淡的笑,轻声呢喃,“周旭尧,再见了。” 尔后蹑手蹑脚地将他的手臂从腰上挪开,掀开被子离开了他的怀抱。 秦桑换好了衣服,从抽屉里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了床头柜子上,又摘下了无名指上的直接,放在那份资料上面。 深深地凝视了一眼床上睡容深沉安详的男人,缓缓转身从卧室里走了出去。 秦桑没有回头,反手关上了身后的那一扇门,站在门口处几秒钟,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步离开。 整座别墅是暗沉沉的一片,空旷又冷。 这段时间,秦桑跟周旭尧说不喜欢被他安排的那些人再别墅里晃荡,成天晃来晃去的,仿佛在看押监犯,心理压力很大,不舒服,周旭尧考虑了一番,想到周云靳已经带着季海琼他们出国,港城里也不会再出什么大风浪,所以同意了撤掉那些人。 外面的雪还在簌簌飘下,秦桑几乎什么都没有带,撑开了伞,迎着寒风走进了雪里往别墅的大门走去。 黑暗里,雪白的路面,留下了一串孤单的脚印。 别墅大门外几米开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灯光下,秦桑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车旁,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待秦桑走进,那个男人毕恭毕敬地替她打开了车门,说道,“秦小姐,请上车。” 秦桑淡淡问了一句,“陈眠让你过来的?” “抱歉,秦小姐,是我们先生让我过来接您的。” 先生? 这一次的安排,为了谨慎起见,陈眠交给她的人物就是让周旭尧放松警惕,而具体到底是找了谁帮忙,她并未提及。 “是的,秦小姐,时间比较紧张,我们走吧。” 秦桑没有犹豫,委身坐了进去。 车子发动,渐渐隐匿在黑暗里,秦桑盯着后视镜逐渐远处的房子,靠在了车座上。 雪很大,所有留下的痕迹,很快就被覆盖了过去,无迹可寻。 …… 周旭尧做了很长的梦。 梦里回到了那年飘雪的婚礼,有一个女人,穿着凉薄的礼群,站在茫茫白雪中,美得惊心动魄,瞪着一双漆黑澄澈的眼睛,嘟着红唇问他,“你是谁?” 醉醺醺的脸蛋,像个引人犯罪的无知少女。 对着他又哭又叫,闹腾的很厉害,甚至不知死活死缠烂打地把他压在床上亲吻,生涩的吻技夹着酒气,啃疼了他的唇,啃完以后又不满得对他拳打脚踢,借酒卖疯。 就在他笑着想要吻她的时候,她却突然流着眼泪说,“周旭尧,我觉得很累。” 他站在纷飞的大雪中,想要拉住她的手,却抓了个空,四下无人,他惊慌失措地寻找她的背影,呼喊着她的名字,然而找不到,那条黑色没有尽头的路上,她不见了。 “桑桑!” 倏地掀开眼眸,呼吸有紊乱,他坐在床上,胸口起伏着。 此时天色已经很亮,一尘不染的落地窗有阳光蔓延了进来,下了一整天的雪已经停了。 周旭尧平稳了呼吸,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才缓缓转头看向身侧的位置。 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一向爱赖床的女人,竟然比他还早起来? 周旭尧随意地伸手摸想床头的柜子,打算拿手机看下时间,却触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撇开脸,看见那一枚原本该戴在秦桑手上的结婚戒指,静静地搁在那,反射着一抹银白的光芒。 而在那枚戒指下,有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 一抹不安倏地从心头蔓延散开,他抿着唇,想也不想,掀开被子就从床上起来,首先就是往浴室的方向走了过去,“桑桑!” 推开门,没人。 又到更衣室里,依旧没有她的身影。 他甚至连外衣都没有批,穿着单薄的睡衣直接从卧室里走了出去。 书房,阳台,花房,楼下客厅,餐厅,厨房,都没有。 恰在此时,保姆抱着小卡走进了大门,“先生,早。” “桑桑呢?你看见她了吗?” 保姆看着他不同寻常的表情一怔,“先生,太太起来了吗?我没看见她下楼呢。” 只见周旭尧的倏地脸色骤变,保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又一阵风似的转身朝楼上急匆匆地跑了上去。 周旭尧是个稳重成熟的男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从来都是淡定从容,游刃有余的,可是此时,保姆从他的脸上看见了从所未有的惊慌。 砰一下推开卧室的门,疾步走到了床边,拿起柜面上的文件袋,打开,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抽了出来。 一堆洁白的A4纸上面,有一张笔记本上撕下的纸张,一眼看见上面写着一段黑色的字体。 周旭尧: 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剩下的手续,全部交给你了,我相信我不在,你也能轻松把这一段不正常的婚姻关系给结束了。 我走了,不用浪费时间找我,再见。 女人的字体娟秀而整齐,一笔一划像是刻上去的一般,短短的一段话,没有问候,单刀直入,甚至连署名都没有留。 周旭尧眼神温漠地盯着这段话,反反复复看了不下五遍,瞳孔缩起,英俊的五官,脸色渐渐阴沉下去,冷冽得如同被大雪覆盖凝结的冰凌。 骨节分明的手,唰地一下,将那张纸揉作了一团,攥在手中。 心底说不出是震惊,恼怒,抑或是悲痛,那种复杂的滋味,无法言说。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手指灵活快速地拨通了一个号码,冷沉的嗓音紧绷着,却又不带任何情绪,朝对方下令,“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掘地三尺,也给我把秦桑给找回来!” 正在穿衣服的K听到周旭的声音,拿着手机怔了好几秒,周旭尧甚至不给他深思和问话的时间,已经切断了通话。 找秦桑? 是离家出走,还是玩失踪? 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缘由,K拿着手机,马上联系人吩咐了下去。 K已经派出了所有的人手,在港城的酒店、旅馆甚至一些不正规的旅舍,还有秦桑所有能去的地方,认识的熟人,几乎都找了个遍。 然而,一直到了下午五点钟,仍然是一无所获,秦桑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痕迹。 西井别墅的装潢华贵的客厅里,K一身黑色站在那儿,沉着脸色看着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男人,声音冷静而带着自责,“老大,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我们没有发现太太的踪迹。” 周旭尧微睡着眼帘,一张脸阴沉可怖,没有波澜的声音却冷漠得惊人心惊,“我让你把她找回来,不是让你回来报告找不到人。” K微微低着头,“老大,太太的证件都还在吗?” 男人的唇抿着死死的,眼神更是黑得蘸墨,他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秦桑的证件一向都是由她自己保管,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胆敢用这种办法从他的身边消失。 太过自信,以至于被她反将一军。 K已经猜到了个大概,“我马上安排人去机场和车站查,老大最好联系一下与太太关系交好的朋友,也许太太在他们家里。” 秦桑交友关系,K并不太了解,所以难免会有疏漏的时候。 周旭尧的眼底掠过凛冽湛湛的的寒芒,淡漠的道,“你们继续找,她的朋友那边,我会去问。” “老大,还有一个问题。”K踌躅着。 周旭尧的抿着唇,“有话直说,我现在很忙。” “疗养院那边的人说太太的弟弟今天一早也找不到人。” 男人的眼神微微浮动着,唇角牵出一抹冷笑,须臾,淡漠地道,“我知道了。” 是他小瞧了她的本事。 这段时间她脾气温软了许多,变得乖巧安分,让他误以为她改变了主意,认命待在他的身边,原来她是在打这个主意,一点一点松解他的戒备心,再给他狠狠的一击,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昨天主动约他吃饭,一起看电影,明明那么开心,现在看来,那简直就是她给他准备好的,临死前最丰盛的一餐,之后就是送他上断头台。 他到底是有多困倦,才会连她从自己的身边走了,好毫不知情? 呵! 只怕昨晚她主动端上来的那杯牛奶,她加了安眠药的成分,否则他不可能会死得那么死沉。 这一连串的事情,严密而谨慎。 周旭尧完全想象不出,秦桑能把一个计划想得那么周详,而且还是在他毫无所觉之下。 她不是那么聪明的人。 随手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刚起身,一旁的保姆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先生,你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出去?太太怀孕了,比较容易情绪化,可能就是想要自己出去走走,晚一点可能就回来了,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秦桑这段时间的表现,保姆也看在眼里,一直都好好的,不像是要闹离开出走的样子。 周旭尧摁了摁太阳穴,淡淡道,“不用了,”说罢,又把大衣给套上,吩咐保姆,“你也想想她有可能会去的地方,想到了给我打电话。” 留下了那些东西,周旭尧不以为她是在跟他闹着玩,更不可能会主动回家。 保姆站在大厅里盯着周旭尧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小两口子,孩子都有了,也不能安生地过日子,真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 新图公司,陈眠正在办公室里跟人通着电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门被人粗暴的推开,甩得发出一声巨响。 陈眠一惊,抬头便对上了周旭尧阴冷冷的一张脸,像是刚从地狱里挣扎出来的一般,浑身浴着一股煞气,不等她说话,他率先开口,“秦桑在哪里?” 周旭尧的身后还跟站着一个女孩子,她低着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总监,抱歉,我拦不住他。” 陈眠朝她道,“没事,你先出去。” 周旭尧迈开长腿,三作两步来到了她的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冷睨着她,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阴测测的气息,“你把秦桑藏在哪里?” “藏?”陈眠眉目温淡地看着他,淡淡问道,“怎么了?” 周旭尧穿着黑色的衣服,衬得他的脸色愈发阴翳,嗓音暗沉温漠,“我再问一次,秦桑在哪里?” “她不见了?” “陈眠,你应该很清楚,”周旭尧此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秦桑,“把她藏到哪儿去了?” “周公子,”陈眠不由得挽唇浅笑,含着浅浅淡淡的嘲弄之音,“你老婆不见了,你跟我要人?” 这样的周旭尧,陈眠瞧着也有些心惊,扶着门的手,微微用力,脸上却是一派的平静,“我又不是她的养的情夫,为什么要把她藏起来?” 早上八点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个小时,依旧是杳无音讯。 港城不算很大,但是要从里面找出一个可以躲着避着的人,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她还有可能已经从港城离开。 可周旭尧觉得,单单凭着陈眠他们,秦桑要带着秦扬一起离开,也并非那么一件轻松的事情,所以更大的可能,她人还在港城的某一处躲着。 周旭尧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盯着陈眠,平静地陈述,“在港城,除了你,不会有别人能帮她。” 陈眠笑得有些肆无忌惮,“别说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即便是知道,也不可能会告诉你。” “陈眠,我的耐心并不多。” 秦桑不见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耐心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现在已经容不得陈眠继续再挑衅下去。 陈眠冷漠地道,“我不知道。” 威胁她见多了,自然也就没有那么怕。 男人衾薄的唇,徐徐的牵起几分冷邪的笑,那双深邃的眼睛慢慢地黑沉了下去,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莫名的叫人感到一阵胆战心惊。 他说,“陈眠,我再问你一次,她人在哪儿。” “我不知道。” “你量准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周旭尧低声一嗤。 陈眠面容平静,笑得微凉,“不管你问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看着他的眼神淡淡的,“与其跟我纠结,还不如赶紧去找她,如果她真的从你的眼皮底下溜走了,或者这辈子你都没机会见到她了。” 周旭尧的粗重了几分,暗黑的眼眸隐隐充血泛红,“陈眠,我不会动你,至于另外那几个人,或许就没有你这么好运气了。” 他的理智已经被逼到了边缘,但还没失控到忘记她是温绍庭的女人,否则这会儿,估计他已经拧上了她的脖子。 “周旭尧,你觉得我都不知道她在哪里的话,其他的人会知道?” 他嗜血地一笑,语调不痛不痒,“所以,你说还是不说?” “我无话可说。” …… 没有登记记录,火车站也没有她的购票信息,能找的,能查的,都已经翻了一个遍,可是找不到她人。 周旭尧的耐心已经被消耗完。 晚上八点钟,陈眠刚要帮温睿洗澡,接到了一个电话,“小眠,你救救大禹!” 是宋大禹的女朋友方苓。 陈眠皱眉,“小苓,大禹怎么了?” 方苓一边抽泣一边说,“是周旭尧,也不知道为什么,冲进我们家就质问桑桑的下落,我们说不知道,他就对大禹动手了……小眠,你帮我救救大禹,他们会把他给打死的!” 陈眠总算明白周旭尧下午那番话的意思了,他不能动她,但是能动她和秦桑身边另外的人。 宋大禹是她们大学时代的好友,沈易航创业的时候,他也帮过不少忙,对她和秦桑都很不错,这个事情,他毫不知情,被连累进来,那就是她们的罪过。 周旭尧现在就利用他来威胁她! “小苓,你先别急,我过去找他。” “小眠,你一定要帮帮大禹,那些男人看着就是黑社会的,大禹那身体挨不得他们几下的。” “你放心,我会把他安全送回家的,你在家等着我的消息。” 结束通话,陈眠马上换下了居家服,步履匆忙从楼上跑下来,对坐在客厅里的温绍庭道,“温先生,我出去一趟,你帮温睿洗澡,我可能会晚点回来!” 温绍庭蹙着眉看着她急急忙忙的就要往玄关走,一把将她拉住,“出什么事了?” “温先生,我现在真的很急,回来再跟你说!” 温绍庭置若罔闻,“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陈眠调整了呼吸,“秦桑不见了,周旭尧找不到人,现在把宋大禹给抓过去了,周旭尧急起来,估计下手会没轻没重,我得过去看看。” 温绍庭把她手里的车钥匙给夺了过来,“我陪你过去。” “不用,你在家陪孩子,我过去就行。” 温绍庭眸色温淡地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他发疯起来,也许会伤到你,我陪你过去。” “可是……” “温睿。”温绍庭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沉声叫温睿的名字。 “是,二爸!” “自己在家,不要做危险的事情,有事打电话,知道?” “明白!”温睿朝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等我一下,我换了衣服马上下来。” 他注意已定,陈眠也只好接受。 西井别墅里,灯火通明。 陈眠他们赶到的时候,周旭尧那没有瑕疵的俊脸,只剩下面沉如水的戾气,坐在沙发上,仿佛就是在等着陈眠的来临。 而宋大禹在他身侧的沙发上,双手被绑着,鼻青脸肿的,显然是挨了一顿揍。 陈眠看着宋大禹的惨状,当下就沉下了脸色,眼神冰凉,“周旭尧,你是不是疯了。” 周旭尧抬眸,冷寂的眉眼,丝毫不见平日的温润痕迹,只余一片狠戾,“愿意说出秦桑在哪儿了吗?” “我说了,我不知道!” “是吗?”薄唇淡淡发出两个音节,抬手对站在宋大禹身边的那人比了一个手势,那人一个拳头,狠狠往宋大禹的腹部攻击了下去。 “呃……”宋大禹发出一声闷哼,弯下身体,蜷缩着。 陈眠的脸色一白,“周旭尧,够了!” “在哪里。”他固执地重复着。 陈眠垂着身侧的双手攥成拳头,咬着唇,眼神含恨地瞪着周旭尧,几乎是磨碎了牙齿挤出一句,“我是真的不知道!” 周旭尧面无表情盯着她,眼眸冰冷,又是一个手势。 “周旭尧!”陈眠激动之下,身形一动就要冲上前去阻止,却被人扣住了手臂,动惮不得,那边宋大禹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 陈眠怒瞪了一眼温绍庭,“你放我!” 从进门开始自始至终不吭一声,冷眼看着这一切的温绍庭,终于开口说话,嗓音低沉冷漠,“旭尧,够了。” 第303章 周旭尧平静而淡漠地看了一天温绍庭,不说话,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偌大的客厅里,灯光明亮得甚至有些刺目,气氛诡异沉寂。 良久,温绍庭又淡淡说道,“她说了不知道,你这样威逼她也没有用,把人放了。” 陈眠看着周旭尧,并没有对他感到同情,声线凉薄,“周旭尧,你应该很清楚,以我的人脉势力,想要在你眼皮底下藏人,根本就是不可能,你若是不信,大可派人跟着我,你看看我会不会跟她碰面。” 周旭尧淡漠地瞥了她一眼,“陈眠,她没有那么聪明的脑子,除了你,没有人能帮她计划得那么完美。” 闻言,陈眠淡声轻笑,“在你眼里,她就那么愚蠢?” 周旭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陈眠也不知道该不该为秦桑高兴,不过,大概也正因为如此,这一次的计划才会那么轻而易举吧。 陈眠掰开了温绍庭的手,缓缓走到了宋大禹的身侧,“你今天就算是打死了大禹,我也给不了你答案。” 周旭尧始终沉默着,冷硬的脸色,湛黑的眼眸,眼神冷得骇人。 须臾,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陈眠,你应该很清楚,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现在又怀着身孕,还要带着随时会精神崩溃的秦扬,”说到这里,他哽了一下,“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要怎么保证她安然无恙?” 习惯了锦衣玉帛生活的人,一旦沦落到什么都得靠自己,那种苦,她能承受得住吗? 陈眠蹙眉,沉默了片刻才徐徐回答,“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保证不了,该怎么走下去,也不是我可以控制的。” “所以,为了她好,把她交出来。” “看来我们是真的说不到一块去,”陈眠轻抚着眉心,索性懒得跟他废话,对宋大禹身侧的那个男人冷声道,“放开他。” 男人不为所动,等待着周旭尧的命令,温绍庭敛着眸色,“旭尧,你当真要把他打死了不成?” 过了好一会儿,周旭尧沙哑着嗓音,“放人。” 男人马上帮宋大禹松了绑,然后退到了一旁,陈眠扶着宋大禹,低声问,“伤得很严重吗?疼不疼?” 把他牵扯进来,陈眠愧疚不已,可又不能让所有的一切功亏一篑。 “没事……死不了……咳!”宋大禹忍着身上的疼挤出一句话,牵动了身上的伤,心底已经把周旭尧祖上几辈都给骂了个遍。 特么的简直痛死他了!还不能认怂喊出来! 陈眠有些吃力地扶起他,没好气地念了他一句,“真没事就别一个劲往我身上压,我扛不动你。” 宋大禹想笑,结果又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倒抽了口冷气,“我好歹是无辜受牵连,你就不能温柔点?” 虽然他也不敢指望她能多温柔。 “别说话了,我送你去医院。” 陈眠搀扶着宋大禹往门口那边走,没有人上前阻拦,温绍庭也并不急着过去帮忙,而是站在原地,眼神温漠地看着周旭尧,似乎有话要说。 周旭尧往后靠在靠在沙发上,抬头看着他,嗓音听上去显得十分疲倦,“不去帮她,还在这做什么?” “人什么时候不见的?”温绍庭不温不火地问了一句。 周旭尧自嘲地扯了一下唇,对着温绍庭语气也很冷,似乎还有些怨意,“你都选择护着陈眠了,还问这个来做什么?” 若不是温绍庭跟着一起过来,周旭尧大概不会这么容易放陈眠和宋大禹走,甚至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至于到底会做什么,连他自己都想不到。 温绍庭显然没有把他的怨气放在眼里,冷漠地说道,“你把自己的女人逼走了,还怪我护着我的女人?”略带嘲弄,“早让你别作,现在弄成这样,也是你自作自受,你能怪谁?” 周旭尧闭了闭眼睛,哑声喃喃低语,“是啊,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所以你可以走了。” 他现在没心情跟他讨论是非对错,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那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温绍庭淡淡地收回视线,转身的同时说道,“我会帮你留意,不过,不管陈眠是不是真的知道她的下落,只要她不愿意说,你最好别再找她麻烦,”迈开步伐,冷漠的声音夹着警告,“否则,别怪我不把你当兄弟。” 自己的女人自己护不住,还算什么男人。 陈眠和宋大禹还没走远,温绍庭很快就追了上去,兀自从陈眠身上把宋大禹给架了过去,身上一轻,陈眠抬头对上他温漠的俊脸,没有说话。 被这么一个大人物给搀扶着,宋大禹是心下难安,惊恐万分,“谢……谢谢!” 医院里,方苓推开门就扑到了宋大禹的身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宋大禹被撞到伤口,痛得呲牙裂齿,“我的乖乖,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方苓哭得岔气,“你……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会被他们给打死了……” “他们打不死我,但是我现在快要被你压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方苓忙起身。 宋大禹的性格就是如此,没事的时候会满嘴跑火车,为人随意又性情幽默,不了解的人都会觉得他是个地痞流氓,熟悉了就知道他没有恶意而且待朋友极好。 陈眠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被弄得哭笑不得,“看样子,我是可以回去了。” 方苓擦着眼泪,不好意思地看着她,“小眠,真的是谢谢你了。” 这一声道谢,陈眠受不起,她拍了拍方苓的肩膀,“不用谢,这次的事情也是因为我和桑桑引起的,是我该说对不起,牵连了你们。” 宋大禹躺在病床上,挑着眉问,“所以秦桑是真的跑路了?” 陈眠颔首,“嗯。” “你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吗?” 陈眠摇头,“不知道。” 确实,这一次是她和纪卓扬联手安排的,但是只负责了安排秦桑离开港城,至于秦桑到底会选择去哪里,她是真不清楚,只能等秦桑主动跟她联系。 陈眠了解秦桑,她一定不会留在纪卓扬为她安排的住处。 “已经很晚了,温睿自己一个人在家,我也该回去了,”陈眠看了一眼时间,“医院这边已经安排好,你好好养伤,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从医院出来,陈眠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夜空,有些心不在焉的,寒风凛凛,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一个不留意,脚下滑了一下,被身旁的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下一刻,双脚离地,她稳稳地落在了男人的怀里。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连个路都走不好,还有心情担心别人,嗯?” 陈眠靠在他的肩头上,吃吃地笑,“我不担心会跌倒,因为我知道你会扶着我呀。” 男人整好以暇,垂眸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这算是奉承讨好我?” “你觉得呢?” 他低低一笑,低沉的嗓音,蛊惑性感,“我可以申请另外的方式讨好吗?” 陈眠抬眸,“你想要什么方式?” 温绍庭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声线愈发暗哑,“比如,床上。” 陈眠楞了几秒,反应过来,脸上一烫,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句,“温先生,你的脑子成天就只能装着这些猥琐的思想了吗?” “不是,”他含笑接话,“还装着你。” 陈眠把脸埋在他的脖子上,唇角止不住的上扬,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却跟他拌嘴,“你变得这么油腔滑舌,是不是在外面背着我养了小妖精?” 温绍庭把她抱上车,“天天晚上伺候你这个小妖精都已经忙不过来,哪来的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其他的妖魔鬼怪?” 陈眠被他的话弄得不可避免地红了脸,又憋不住笑,“温绍庭你真的是讨厌死了!我哪里又你说的那么淫|荡!” “嗯,你不淫|荡,是我欲|求不满。” “闭嘴!” 这人扯起来,简直没羞没躁,脸皮超级厚! 温绍庭笑了笑,“老夫老妻了,脸皮还这么薄。” 陈眠瞪他一眼,蹙眉道,“是你脸皮太厚。” 温绍庭的唇畔勾出微末的笑意,俯身低头凑在她的脸蛋上偷香了一口,面不改色地说道,“温太太,今晚我帮了你,是不是可以跟你讨点赏?” 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陈眠咬着唇,表情有些不满,“温先生,你是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会护着她,帮着她的?现在又要报酬? 他似笑非笑,“没忘,但是我也没说不要报酬,况且我现在可是帮着你去打自己兄弟的脸,难道这还不能要点好处?” “那你……想要什么好处?” 男人深邃漆黑的眼眸,过分的炙热,陈眠觉得自己又中了这头狼的圈套。 “我上次给你买的兔女郎服装,一会回家穿给我看?” “不要!”陈眠想都不想,一口驳回,耳根被一阵奇异的热给灼烧着。 她一直觉得温绍庭是个呆板木讷安分守己的男人,可是婚后,尤其是最近,他已经彻底打破了她的认知,玩起来简直就跟那些花花公子有得一拼! 他很宠她,更喜欢给她买礼物,问题是,他送的礼物,不是衣不蔽体的蕾丝装,就是各种兔女郎! 完全就是一个制服控! “眠眠,你这样不厚道。” “不要就是不要,你赶紧开车,木木还在等着我们!”陈眠错开视线。 “我要申诉……” “驳回!” …… 西井别墅。 周旭尧走进卧室,慢悠悠地转了一圈。 梳妆柜上还堆放着各种各样瓶瓶罐罐的保养护肤品,更衣间的衣柜里还挂着她的衣服,浴室里还有的洗漱用品。 什么都没少,一切都维持着原状,根本不像她离开了,而是她还没回家,却又仿佛她从未出现过,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一场梦,这些都是梦里残留的痕迹。 真实却不踏实,她曾经跟他生活在一起,披着虚假的外衣,给他编织了一个虚幻的梦。 周旭尧把自己扔进沙发里,茶几上还放在她留下的离婚协议,一记两份亲子鉴定书。 一份是他和凌菲的儿子的,另外一份是凌菲跟她爷爷的。 所以,她决心离开的原因是这个? 周旭尧心情烦躁凌乱地点上了一支烟。 尼古丁的味道从鼻息里弥漫散开,透过白色的烟雾,他看见女人皱着眉头不满地指责,“周旭尧,你能不能不要在卧室里抽烟?臭死了!” 他伸出手去抓,却拍散了烟雾,房间里,哪里有她的身影? 明明秦桑住进这个别墅还不到一年,短短的时间里,却到处都充满了她生活的气息和痕迹。 不小心被香烟的味道呛了一下,他一阵咳嗽,看咳得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疼,他俯身弯腰,视线瞥见茶几旁的垃圾篓,忽然又想起了她把那耳钉扔进去的场景。 “对你好难道不是好吗?” “你果然是属性M。” 他微微蜷缩着身体,忽然一阵低笑,闭上眼睛,喃喃低语着,“你说的对,我是属性M。”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搞成现在这幅模样? 可是秦桑,你也当真是属性S,下手虐狠起来,能让人撕心裂肺。 …… 秦桑是直接驾车离开了港城,只有这样,才可以避开周旭尧的追查。 开车从港城出来,大概六个小时的车程,抵达了港城的临市南城一个偏郊小镇,这里远离尘嚣繁华,环境幽静,放眼望去都能看见空旷的田野。 车在一座两层高的小洋房前停下,开车的司机对秦桑道,“秦小姐,到了。” 秦桑推开车门,站在小洋房的门口前,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房子的外观有些破旧,外壁上铺满了纵横交错的干枯藤蔓,那是爬山虎,因为冬天,叶子已经落干净,只剩下枯枝藤蔓。 第一眼,有种久无人烟的鬼屋既视感。 “你弟弟已经先到了,在屋里等着你。”男人说道。 秦桑轻轻地点了点头,问道,“这房子是谁准备的?” “是我们先生。” 那就是与陈眠无关,她没说话,推开门走进去,里面有一个不算太大的院落,常青植物修葺整齐,四季草坪不似盛夏那般葱绿。 秦桑沿着鹅卵石的小径走下去,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房子的门前,推开门,里面有一阵暖气扑了出来。 房子的里面,干净整洁,且装修风格雅致,家具一应俱全,看着十分舒适,好像一直都有在居住的模样。 扫了一眼,只看见一个黑衣男人,没有看见秦扬的身影,轻蹙眉头,“秦扬呢?” “他还在楼上的房间睡觉,应该快醒过来了。” 秦扬毕竟与正常有异,要在没有任何他熟悉的人的情况把他带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昏迷,所以这一路,秦扬都是睡过来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小姐,我们先生有帮你安排了一个照顾你起居生活的人,她是这个镇上的人,晚一点就会过来。” 秦桑倒是没想到,自己玩逃亡还能有这么好的待遇,陈眠到底是找了谁帮忙,才会事事安排妥当? 默了几秒,她问道,“你们先生是谁?” 对方大概也没想到秦桑会问这个问题,楞了楞,旋即到,“我们先生的名字是纪卓扬。” 纪卓扬? 陈眠真的是……到底怎么做到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了。” “不用客气,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坐了一整天的车,秦桑也有些疲惫,腰部更是泛酸,她没有马上去休息,而是在楼上楼下转悠了一圈,正打算去院子外面看看,听见楼上传来动静,她又折返上楼。 推开门,听见了秦扬的哭声,“小扬!” 秦扬抬起头,见到秦桑便从床上跳下来,往她身上扑过去,差点把她给扑倒了,“姐姐!” 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抚着,“小扬别怕,姐姐在这里。” 在她的安抚下,秦扬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也没有再哭,“姐姐,我饿了。” 闻言,秦桑低声笑了笑,“那我们下楼好不好?” 厨房的冰箱里虽然有东西,但是秦桑并不会做饭,至于刚才的男人说安排过来的人,现在也还没到,只能看下有没有现成的食物。 然而,冰箱里都是蔬菜和肉类,有些水果和饮料,再无其他,就在秦桑犯愁该怎么办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来人是一个中年妇女,衣着很朴素,但是胜在干净,看见秦桑的时候,显然有些愣住,尔后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小姐,我第一次看到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秦桑礼貌地微笑,“没事,我叫秦桑,你可以叫我桑桑,这位是我的弟弟,叫秦扬,你直接叫小扬就好。”秦扬怕生,躲在了秦桑的背后。 “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冯。” “那我叫你冯姐吧,”秦桑道,“小扬饿了,麻烦你做点的吃。” “哎,好的!” 冯姐刚走出一步,秦桑又叫住她,“对了冯姐,关于你的工资……” “小姐你放心,找我的人,已经事先把我一年的薪酬都支付了,让我安心照顾你。” 秦桑又是一愣,觉得纪卓扬这么做的话,会不会太过周全了?她跟他非亲非故的,也没有理由承受他那么多的照顾,还是陈眠让他安排的? 秦桑身上除了几套衣服,和一些必要的证件,连手机没有带,加之考虑到各方面的情况,所以也没有马上跟陈眠联系。 就这样,她暂时地在这个地方住了下来。 …… 一周的时间过去了,周旭尧一直都在寻找秦桑的下落,然而,一无所获。 短短的一周,因为秦桑的失踪而变得无比的漫长,而他手下的那些人,在他的冷压之下,心惊胆战得更是度日如年。 这天晚上,周旭尧在夜庄喝了不少酒,他独自驱车,来到了温绍庭和陈眠家楼下,酒劲上来,脚步有些虚浮,上了楼,直接摁下门铃。 公寓里,温绍庭在楼上的书房忙工作,而陈眠则是陪着温睿在客厅看电影,听到门铃声,陈眠起身去开门,刚打开门,酒杯一股酒气醺得眉头皱了起来,不等她反应,一道暗影已经朝她扑了过来。 “陈眠,你告诉我,秦桑在哪里?” 周旭尧抓着她的肩膀,力气很大,像是要把她的肩胛给捏碎了。 陈眠皱着眉头,“周旭尧,你抓疼我了!” “我问你秦桑在哪里!” 眼前的男人,面容是憔悴的,眼底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眼眶处有很重的青影,看模样,应该是没有好好休息。 嗅到男人身上的酒味,陈眠猜测他应该喝了不少,按捺着性子,“我不知道,你喝……” 接下来的音节,被周旭尧的手扼断在喉咙,脖子很疼,呼吸也窒住。 饶是陈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得了,她抓住他的手想要掰开,可惜不匹他的力气,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周旭……尧,你……松……开……” 他像是被妖魔附身了一般,不但没有松开,反而加重了力道,“陈眠,你说不说?” 客厅里的温睿也看见了这一幕,被吓得呆住了一会儿,尔后是一边从客厅那边冲过来,一边大声叫着,“周叔叔!你放开绵绵!” 温睿是想也不想就往周旭尧的身上扑过去,抱着他的腿,“你快放开绵绵!” 陈眠垂眸,被温睿的行为吓出了一身冷汗,声音断断续续的,“木木……你别……” “秦桑在哪里?”周旭尧完全陷入了巅茫的状态,那个模样和眼神,让陈眠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把自己的脖子给拧断了。 陈眠憋得脸色涨红,只觉得呼吸渐渐稀薄,疼得眼睛浮了一层水汽。 温睿因为害怕而叫得很大声,还哭了出来,不停地拍打着周旭尧,让他放开,然而周旭尧充耳不闻,一心一意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要知道秦桑的消息,他已经受不了了。 就在陈眠以为自己会被掐端气的时候,钳住她的力道骤然撤去,身体无力地跌到在地上,她捂着脖子,猛地呼吸着空气,不停可咳嗽,扯得喉咙很痛,耳边响起了一阵凌乱的声音。 空间不大的玄关处,顿时一片混乱。 第304章 “绵绵,疼不疼?”温睿蹲在陈眠的面前,一边哭一问。 周旭尧是真的疯了,下手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怜惜,哪里是女人圈中口口相传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男人? 陈眠都被吓得不轻,更别提温睿还是一个孩子。 “没事……”勉强地发出两个音节,扯到喉咙,又疼又难受,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周旭尧完全不设防地被温绍庭撂到在地板上,磕到后背和后脑勺,没有机会喘息,就被温绍庭揪住了衣服的领子,狠戾的拳风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周旭尧的脸上。 温绍庭一向寡淡的脸,此时只有浓稠的戾气,幽深的眼眸更是迸出了令人心惊胆战的杀气,“你他妈的我警告过你,别动她,你以为我只是说说的?” 菲薄的唇抿出犀利的寒芒,又是一拳落了下去,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周旭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醉得神志不清,或者是没有力气了,就那样无声地承受着温绍庭的拳头,一动不动的,没有反击的反应。 温绍庭在书房里听到温睿的哭声就马上走了下来,看见周旭尧掐着陈眠的脖子,自然是勃然大怒,想到陈眠受伤,他哪里还顾忌跟周旭尧的兄弟交情,根本就是已经失控。 陈眠缓过劲,从地上爬起来,把温睿拉远了一些,防止他们不小心伤着温睿,看见温绍庭把周旭尧往死里揍,而躺着的周旭尧,一张俊脸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唇角和鼻息还沾了鲜红的血。 这样下去,温绍庭不把他给打死也会打成重伤,“温绍庭……”忍痛发出声音,“别打了……你会把他打死的。” 可是她的声音又小又虚弱,陷入了暴怒中的温绍庭,根本就听不到,动作也没有停止。 陈眠顾不得太多,走过去抱住了他的手臂,“别打了……” 温绍庭的手劲很大,连同陈眠都给拽了过去,踉跄一下,陈眠直接摔倒了下去,手肘撞到了周旭尧的胸膛,狠狠的一下,周旭尧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闷哼。 温绍庭看着眼前的女人,冰冷嗜血的眼眸,终于回温,绷着微哑的嗓音地说道,“你在做什么?” 把陈眠扶起,视线触及她白皙的脖子上留下的淤痕,眼神又是一沉,带着责备的口吻,“你这样冲过来,伤着你了怎么办?” 陈眠揪住他的衣服,轻轻摇头,“别打了。” 沙哑的声音说得有些吃力,眉头也紧紧皱着,看得出来她很疼。 温绍庭板着脸,把她抱起来,柔声道,“抱歉,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被愤怒冲昏了头,他方才完全把陈眠的伤给抛诸脑后,想到这里又有几分自责,“很疼吗?” 陈眠看着男人紧绷冷硬的脸部轮廓,恍惚了一下,抬手抚上他的脸,低声安抚,“我没事,别担心。” 温绍庭性子偏冷,但是很多时候都是礼貌而疏离,他很少会对谁震怒,刚刚他对周旭尧下手的时候,那副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冷鸷嗜血,凶狠残暴,像一头厮杀的狼,饶是她和他再亲密,也有些害怕。 “你把他伤得很重,送去医院吧。” 周旭尧脸上沾了不少血,躺在地板上蜷缩着身体轻咳,气息有些虚弱,陈眠担心他真伤着了哪里。 “你别管他,”温绍庭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周旭尧,语气冷漠地说道,“他死不了,或许他是想死了更干脆。” 陈眠知道他还气在心头,靠在他的肩头上,“他也是喝醉了,你就当他发酒疯好了,别跟一个神智不清的人计较了。” 温绍庭垂眸锁住她脖子的淤青,语气还是异常的冷硬,“他伤着你了。” 没把他打死,已经是他的仁慈。 “温绍庭,”费力沙哑地低唤着他的名字,“我疼,你还要跟我争吗?” 皱着眉头抿唇不语,陈眠蹭了蹭他的侧脸,“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你扶他,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温绍庭心底是不乐意扶周旭尧的,但是陈眠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只是扶着周旭尧的时候,可没有对陈眠那般的温柔,粗暴的动作甚至把周旭尧整得几乎要痛昏了过去。 …… 一行人来到医院,负责接待他们的人是秦彦堔。 看着温绍庭一副吃人的模样扶着满脸是伤的周旭尧,秦彦堔懵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周旭尧这是去打黑拳了还是怎么的?伤成这副鬼样。 温绍庭冷冷把周旭尧甩给了秦彦堔,“带他滚。” 身上一沉,秦彦身差点就和周旭尧一块摔在了地上,吃力地扶住站都站不稳的周旭尧,“喂,老二!” 陈眠牵着温睿,刚要说话,却被温绍庭沉声打断,“别说话,免得扯到伤口。” 话音落下,他牵过她的手,“走,让医生帮你看看。” 陈眠无奈朝秦彦堔投去了一个眼神,然后被温绍庭拉着走开。 医生检查了以后,说并没有什么大碍,注意休息和饮食就好,但是温绍庭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一路沉默回到家。 陈眠洗完澡,看见温绍庭坐着沙发上闭目养神,轻步走过去,低头看着他淡漠的脸,“温先生。” 温绍庭掀开眼眸,视线马上就被她脖子的痕迹给吸了过去,瞳孔骤然一缩,眸底有一股戾气翻滚而过,抿着唇不说话,伸手扣住她的腰,把她带进怀里,坐在了腿上。 脸埋进她的脖子,汲取着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低沉的嗓音沙哑得厉害,“那个疯子,果然还是应该把他的双手废了。” 如果他不在家,最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不觉得周旭尧值得同情。 陈眠有些恍惚。 她知道周旭尧这一礼拜一直都没有放弃找秦桑,也知道他派人二十小时跟踪她,但是这种状况,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现在回想起来,也忍不住后怕。 毕竟周旭尧那股阴冷狠戾的模样,就好像她是他的仇人。 喉咙处似乎被一股火灼烧了一般,很不舒服,她搂住温绍庭,安抚道,“医生都说没事了,你别板着脸,怪吓人的。” 腰间的手臂收紧了几分,温绍庭亲了亲她的脸颊,叮嘱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见着他都离远点,更加不能单独去见他,明白?” 陈眠颔首,说实话,经过这一次,她也不敢靠近周旭尧了,再联想起当初秦桑那一回住院,身上的淤痕,忍不住地一阵轻颤。 “别怕,有我在,没人能动你半分,”温绍庭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眼底的眸色浓稠,声音却低沉柔和,“这一次只是意外,我不会再让你经历这种事情。” “温先生,你确定周旭尧真的没有暴力倾向?” “大概是禽兽发疯了。”他淡淡道。 陈眠瞧他一脸嫌弃不愿意谈及周旭尧的模样,感到几分好笑,心底又暖暖的。 这个男人,为了她连自己兄弟的死活都不管,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温先生,谢谢你。” …… 第二天,周旭尧睁开眼,身体又僵硬又疼,尤其是脸部。 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不由得皱眉头,脑袋昏沉沉的,记忆出现了断片。 “醒了?” 侧过脸,看见秦彦堔穿着白大褂在打着呵欠,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声线沙哑地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秦彦堔一顿,挑眉睨着他,“你不记得了?” 周旭尧从病床上坐起身,抬手揉了揉眉心,闭上眼回忆,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也渐渐回笼。 他在夜庄喝了不少酒,按捺不住,开车去找了陈眠,之后的记忆虽然还有些模糊,但也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想起来了?” 瞥了秦彦堔一眼,他问道,“老二……”又改口,“陈眠怎么样了?” 秦彦堔耸了耸肩,“不知道,”旋即问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伤又是怎么回事?老二都一副杀人的表情。” 昨晚上处理完他的伤口,过去找温绍庭他们的时候,却被告知已经离开了,电话过去,温绍庭也不接,所以到现在他都还是一脸懵逼。 周旭尧靠在床上,有些疲倦地半阖着眼帘,抿着唇道,“我把陈眠给伤着了,估计老二气得不轻。” 喝酒误事,但他伤了陈眠是事实,喝醉不能成为他伤人的借口。 秦彦堔倏地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周旭尧,脱口而出,“卧槽,你是疯了还是活腻了?” 温绍庭有多宝贝陈眠,除了瞎子,任谁都瞧得出来,别说伤她,就是动她半根头发,没准都会被他打残废了。 周旭尧若不是精神有问题,就是不想活了。 周旭尧笑了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低声道,“是啊。” 他已经要疯了,那个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乱,又失踪了的女人,他却想她想得快要失心疯了。 …… 温绍庭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一边又一边地响起,他却看都不看一眼,就挂断了,完全不打算接。 听着里面的忙音,周旭尧很无力,知道自己这下是真的把他惹恼了,现在找他,搞不好又会被他揍一顿。 这么想着,他改拨下了陈眠的号码。 陈眠看见来电显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声音很冷淡,“如果你找我是想要问秦桑的下落,那就不说话了。” 周旭尧的声音低沉沙哑,“你没事吧?” 陈眠不温不火地开腔,“你觉得呢?” 被他那样往死里掐,没死还真是万幸,不管他出于何种缘故,反正对他是没有什么脾气,更何况,秦桑还因为他受了不少委屈,现在还不得不逃离港城。 “抱歉。” 陈眠抿成唇,不说话。 “不过你若是愿意告诉我秦桑的下落,我会很感激。” 陈眠一笑,淡淡说道,“我看你真的是病得不轻了,既然在医院,最好让他们帮你检查检查脑子。” 语罢,陈眠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切断了通话。 这几天,她不是没有尝试过联系秦桑,然而她的手机已经关机了,联系不上,虽然有从纪卓扬哪儿得知了秦桑的去处,然而她被监视着,又不能去见她,所以现在都不知道她过得如何。 …… 得知前桑离开了周旭尧,陆禹行是打心底高兴,然而,这种高兴随着时间推移,她不知下落,渐渐地又变得焦躁不安。 当年她虽然一直在国外,但最起码,他对她的行踪一直掌握着,与现在这种状况是一样的。 本打算采取守株待兔的办法,利用秦桑的消费记录或者取款记录来追查她的行踪,不料这么长时间,她户头里的前,一分都不曾减少。 陆禹行自然也想到找陈眠逼问秦桑的下落,自然是得不到答案,甚至被陈眠冷言冷语一番奚落。 当今科技发达,交通方便,可这样又如何? 世界那么大,一个人消匿在茫茫人海中,要寻找,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谈何容易。 …… 眨眼,半个月过去了。 这个半个月里,周旭尧伤了陈眠一次以后,便再也没有找过她,他也很清楚,陈眠那种性格,不愿意说的话,也是逼不出来,何况还得顾虑温绍庭。 再有一点,虽然不太想承认,却也明白,秦桑也许是真的不会让陈眠知道她的下落,起码,短时间里,不会让她知道。 找不到人,他只能不停的用工作来麻痹自己,西井别墅那边,他会去的次数极少,除了公司,他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夜庄。 容旌担心周旭尧没日没夜的工作会把身体搞坏了,更担心自己会被她他折腾的英年早逝,却又没有丝毫的办法。 快要下班的时候,容旌推开办公室的门,端着咖啡送了进去,“周总,慕雅集团的慕总致电,表示有意跟我们公司合作。” 那个慕总打什么注意,容旌心底也明白,先前的洽谈泡汤了,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跟慕雅集团都毫无往来,现在秦桑失踪了,她又联系上来,只怕目的不纯。 看着周旭尧,小心谨慎地开口,“是绝了,还是……” “你看下行程,安排见一面。”周旭尧低头翻看文件的动作没有停止,淡漠地吩咐了一句。 容旌怔了几秒钟,他本以为周旭尧会拒绝的,毕竟他当初为了秦桑甩了人家冷脸。 察觉到容旌杵着不动,他抬眸,表情很冷淡,“还有其他事?” “没,我马上下去安排!” 等容旌退了出去,周旭尧才扔掉手里的签字笔,喝了几口咖啡,慢条斯理地点了一根香烟,每日例行公事地给K拨电话,“有消息了吗?” K默了一秒钟,“没有。” 都已经半个月了,几乎已经把成功港城都翻遍了,她留在港城的可能性并不高,K明白,周旭尧自然也明白,然而他不放弃。 “继续找。” 切断通话,他推开椅子,起身踱步至落地窗边,冬日昼短夜长,此时的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他望着远处高楼林立的景色,眉宇上敛着一层淡淡的疲倦之色。 他不允许自己去想秦桑,但偶尔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想起。 快要过年了,天气越发寒冷,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注意保暖,有没有生病了,还有,她是不是已经把孩子给拿掉了。 香烟的味道,都难以驱散他心口的郁气。 从计划让她怀孕开始,他就戒烟酒了,现在她走了,他的烟瘾比以前更大了。 …… 新年如期而至。 港城这坐繁华的都市,道路变得通畅无阻,人流不再拥挤,仿佛是一座空城。 除夕夜,周旭尧放了保姆的假,西井别墅里,只有他和一只猫。 空荡荡的别墅,寂寞得令人有些难以忍耐。 客厅里,电视机在开着,但是没有人在看,周旭尧故意把电视节目的声音调得很大,好像这么做,能让这个家不那么冷清,又或者是,他在默念着秦桑的习惯,这个时候,她大概是会在电视机前。 他坐在沙发上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不知道喝了多少,他疲倦地倒在了沙发上躺着,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脑子好似清醒,又仿佛混沌。 零点,电视机里传来了新年的欢呼声,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不停地响着。 “旭尧,新年快乐。” 无线波那端,传来了女人低沉温柔的声音。 …… 通知:剩余的一千多字,明天早上九点审核上班的手更新替换,望美妞们原谅哈。 以下为以前出现过的内容。 温绍庭看了眼穿着有几分暴露的女人,面露不善,抬步进门,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陈眠下意识往旁边一站,侧身让他进屋,经过她时,带进一股雾水的凉气。 “木木呢?”温绍庭站在客厅眼如红外线般横扫而过,淡声问道。 “在卧室……” 温绍庭调头往楼上卧室走去。 “喂!” 陈眠盯着他挺阔的背影懊恼不已,快步追上,她这是疯了!半夜三更就这样莫名其妙让一个陌生男人进屋! 温绍庭推门而进,特种兵出身的他,总习惯第一时间窥探周围的环境,以排除一切危险。 他注意到卧室的摆设十分中性,低调中带着几分奢华,与他想象中的女性房间,有些出入,出乎他意料。 淡淡的收回目光,大步迈向那占据了这个房间四分之一的大床,温睿小小的身子被衬得更为弱小。 温睿面色苍白,睡得极不安稳。他伸出大掌,覆盖在温睿的额头上,又摸了摸他的手脚,发现他的手脚冰冷,他眉头一蹙,那毫无表情的脸显得更为阴沉吓人。 陈眠追过来看到他黑沉沉的模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低声说:“我没照顾孩子的经验,只是用湿毛巾给他冷敷了一下。” 温绍庭侧脸瞥了她一眼,低沉醇厚的嗓音淡淡的,“给我准备一盆热水和一条毛巾。” 那微冷微凉的冷漠音调,使得陈眠的心头也微微发凉,似乎有冷风吹过。 陈眠闻言默默的转身跑去浴室,很快端来一盆热水。 温绍庭将衬衫挽到手肘,露出半截结实有力的小臂,又快速将温睿的衣服全部褪下,拧了毛巾给他擦拭身体。 他的动作轻柔娴熟,仿佛练习过几百遍,陈眠注意到他的手,宽而大,骨指有些变形,是那种常年使用握力的手。 在医院时被他的脸和眼神震慑,现在站在他身旁,才发现他身形真的很高大,腿长腰窄,带着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然气质。 可这样一个男人,在弯腰给一个孩子擦身体,身上散发的那股寒意,竟意外的带着一股迷一样的气息,神秘而性感。 陈眠盯着他的脸,想象着那一双黑而沉的眼睛,那里面,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身后有一双眼睛牢牢盯着他,这种感觉,令温绍庭感到十分不快。 他漫不经心的问她,“家里有体温计?” “我去给你拿!” 陈眠说完冲出房间,懊恼的拍自己的脑门。 真的是疯了!她竟然盯着一个陌生男人发愣! 温绍庭转身望着那道俏影,眼神微沉。 陈眠回来将体温计递给他,看着他接过给温睿量了体温,憋不住心里的话,问他,“你真的有虐待这孩子?” 温绍庭转头静静地看着她。 对上他的视线,陈眠一点也不胆怯,反而目光平静,口吻略略不屑的讽刺,“我看见他身上的淤青。”帮温睿洗澡时看见的,有好几道。 这样的性子,虐孩子可能性大大的有,但看他这般悉心照料,又不像会施暴,陈眠迷惑了。 “他不是你的儿子。”言外之意,与你何干? 对于温睿这江湖惯犯的骗人毛病,温绍庭懒得解释,拿起体温计一瞥,动手给温睿穿衣服。 “喂!”不但拒绝回答问题,还抱着孩子就走,陈眠急了心眼,“你带他去哪里!” “医院!”温绍庭抱着温睿脚步顿住,声音漠漠。 “啊——”陈眠大步上前,没注意到地板上刚洒出来的水,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扑倒在温绍庭的背上。 一双手在危机中,胡乱抱住了他劲瘦结实的腰。 夏日衣物单薄,她胸前柔软的两团,撞得温绍庭身体倏地一僵…… 第305章 周旭尧却坐着纹丝不动,仿佛也听不见那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唇角有血溢出,配上他冷漠的神色,把当场的人都给吓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慌忙联系人把他给送去了医院。 次日清晨,周旭尧醒了过来,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是身处医院里。 垂下眼眸,率先看见了一头柔顺的栗色长发,散落铺在床单上,慕雅秋双眼紧闭着,睡得似乎并不太熟,眉心略有褶皱。 他皱着眉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刚动一下,慕雅秋便醒了过来,“旭尧,你醒了?感觉如何?” 周旭尧面容寡淡,沙哑的声线很疏离,问道,“慕总,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慕雅秋恢复了优雅的坐姿,淡淡一笑,“昨晚上我正好在你隔壁的包厢应酬,出来透气的时候,听见跟你一起的人说你吐血了,所以就把你送来了医院。” 昨晚确实只是一次偶然,她事先并不清楚他也在,听见他出事了,跑进去看见他嘴巴和衣服上都是鲜血,当时也吓坏了。 “因为不知道能联系谁过来照顾你,所以我只要留下来了,”慕雅秋解释了一句,“医生说你是胃溃疡,注意休养,配合治疗,问题不会很大,不过不能再喝酒了。” 周旭尧皱了下眉头,脸上并未表露出多余的表情,淡淡道,“谢谢。” 昨晚上吐血的事情,他还记得,只是当时竟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痛苦,甚至隐隐的觉得胃部的抽痛,让他莫名地觉得舒畅。 “不用跟我客气。”慕雅秋挽唇淡淡一笑,“你感觉如何,需要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吗?” 周旭尧深沉内敛地瞧了她一眼,淡声道,“我没事了,你一晚上没回家,雨雨应该会不太高兴。” “不用担心她,家里有佣人和保姆,会照顾好她,倒是你,我不留下来谁来照顾你?” 周旭尧静静道,“我有朋友在这医院,有什么事,我可以找他。” 慕雅秋不是瞧不出离开他在赶她走,不过她不打算遂他的愿,顿了顿,把话题转移,“要喝水吗?我帮你倒。” 周旭尧的表情很平淡,默了一秒钟,还是淡淡地点头。 慕雅秋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医生说你这几天暂时不能进食,不过若真的想吃东西,也只能吃一些流质食物,如果你饿的话,可以跟我说,我让人给你做了送过来。” “不用了。”淡淡的三个字,算是拒绝了她的好意。 慕雅秋可以说是从出生到长大,一路成长过来,人生几乎是一帆风顺的,想要的东西,也可以说是唾手可得,若硬要说有什么是让她受挫的话,大概就是上一段失败的婚姻,然而大家都很明白,离婚,是她提出来的,至于其中的缘由,却没人知晓,猜测的版本有很多,至于真假,无人能核实。 然而,在周旭尧的面前,她却屡屡受挫,对于她这种骄傲的人来说,这很难让她释怀。 也许就是印证了那句话,越是得不到,越想要。 因此她对待周旭尧各种冷淡,心底虽不悦,却没有表现在脸上,甚至很心情气和地跟他谈话,“旭尧,你为了一个不懂欣赏你的女人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样,有必要吗?” 秦桑失踪后,他沉迷于工作,闲暇之余,又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这些慕雅秋自然也很清楚。 也就是因为他长期酗酒饮食不规律,所以才会导致了胃溃疡。 周旭尧没有说话,病房里陷入了沉默的尴尬里。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周旭尧下意识地就朝门口投去了目光,看见了有一段时间不见的温绍庭。 温绍庭是两手空空而来,什么都没有带,温漠的脸色,完全不像是来探病的,瞥见病房里的女人,抬步走了过去,漠漠地跟慕雅秋打招呼,“慕总,你也在。” 慕雅秋大方得体的笑着道,“昨晚上出事的时候,我正好在,是我把他旭尧送来医院的。” 话音落下,她又看了看周旭尧,“那你们聊,我先回去,晚点再过来看你。”语罢,她朝温绍庭点了点头,拿起手提袋退出了病房。 温绍庭从容不迫地拉过椅子,优雅随意地坐下,并不说话。 周旭尧瞧了他一眼,背靠在枕头上,低沉的嗓音很散漫,“陈眠怀孕了,你不是存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怎么有空过来?” 从秦彦堔口中得知,温绍庭得知陈眠怀孕了,就成天变得神经兮兮的,因为担心陈眠会出现意外,事无巨细的跟医生咨询,据说那个负责给陈眠检查的医生,已经被他折磨到出现了电话幻听。 “小四说你吐了很多血,我还以为你得了绝症。”温绍庭记仇,始终没忘记他伤了陈眠,对着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脾气,语气甚至是有点惋惜,仿佛他没的绝症死了真是可惜。 周旭尧抬眸睨着他,因为生病,又刚醒不久,英俊的面容略显得憔悴,唇边隐约可见青胡茬,有几分落拓感。 他听了温绍庭的话,也并未动怒,只是淡淡地说道,“死不了。” 温绍庭嗤笑,沉默了片刻,忽然开腔问他,“你什么时候跟那个女人关系那么亲密了?” “哪个女人” “慕雅秋。” 周旭尧垂眸温漠地一笑,用毫无波澜的声线道,“就是工作上有些来往而已。” 温绍庭挑眉,意有所指,“单纯是工作来往,会对你那么关心?” 正常的利益商人,出于合作关系或者想讨好牟利时,会拎着东西来探病,但是没有会像她那般,已经越界了,他不相信周旭尧瞧不出来。 周旭尧坦率道,“那是她一厢情愿,我跟她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 并非嫌弃慕雅秋有过婚姻带着孩子,而是他根本就没考虑过她,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更加不可能会有。 “病也探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你当真以为我乐意来看你?”温绍庭侧首淡声道,“秦桑似乎在南城一个偏郊的小镇出现过。” 周旭尧一怔,漆黑的瞳仁骤然一说,仿佛是担心自己听错了他的话,哑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确定是真的吗?” 温绍庭微不可绝地蹙眉,“似乎是有人见过她,至于具体情况到底如何,我没空,你自己去确认。” 周旭尧闭了闭眼睛,并没有高兴,也没有兴奋,脸色平静得不像话,温绍庭睨着他,“不高兴?” 都三个月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还以为他听到这个会马上派人去确认。 他扯了扯唇角,“不是,”笑意隐匿着几分不太明显的自嘲,“只是怕到头来空欢喜一场而已。”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不敢太过奢求。 温绍庭泠泠淡淡的陈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 不顾秦彦堔的劝阻,周旭尧无视了自己身体的问题,提出要出院。 秦彦堔被他气得几乎要七孔生烟,“周旭尧,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现在这副身体不住院配合治疗休养,我保证你不出两天又会给我吐血了!” 胃溃疡其实也算不上很严重的毛病,然而大病都是从小病被忽视开始形成的,现在还是胃溃疡,谁知道被他这样不要命的折腾下去,最后会不会就变成胃癌了? 周旭尧不为所动,优雅地换上衣服,一边扣纽扣,一边淡漠的说道,“如果吐血我还回来就是。” 秦彦堔真想一锤子锤死他干脆,“你别把胃溃疡不当回事,要是长期以往反复下去,发生病变也并不奇怪,这种事情也不新鲜,老天爷可不会因为你有钱你帅,就会给你的人生开挂,没准明天就让你一命呜呼了。” 周旭尧换好了衣服,黑色的衣服衬得他病态的脸更为苍白,唯独一双眼睛清明炯亮,看着秦彦堔道,“把药给我。” “……”秦彦堔已经无言以对,只是气得有点肝疼。 深呼吸了一口气,把一袋子药丢给他,“把烟酒戒了,这几天尽量吃些流质易消化的食物,如果有出血现象,马上到医院。” 周旭尧笑了笑,“小四,你这样说着我好像就身患绝症。” “一个胃溃疡导致不停吐血的人不住院治疗,跟找死也没有多大的差别。”秦彦堔没好气。 “我走了。”周旭尧说着,打开房门走出去。 容旌在外面候着,见他出来,把手里的票递给他,“南城那边天气出现严重灰霾,飞机航班会出现延误的情况,所以我帮你选择了高铁。” 从港城到南城乘坐高铁,大概需要两个小时,也并不需要很久。 周旭尧从他手中接过车票,淡声吩咐,“公司的事情交给你了,别把我的行踪告诉任何人,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容旌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 踏进电梯,“暂时不定,如果有急事拿不定注意,联系温绍庭。” 容旌不说话,默默地在心底给自己点了一炷香,他觉得,找温绍庭先生,大概会被轰出来。 …… 高铁列车头等坐车厢里。 周旭尧坐在位置上,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息。 从昨晚开始,他就打了营养针,什么都没有吃,原本就不适的胃,加上饥饿感,痛感愈发明显,抬手摁着胃部,额头隐隐毛了一层细汗,唇色苍白。 K看了一眼周旭尧惨败的脸色,隐隐有几分担忧,“老大,身体……不要紧吗?” 周旭尧半响没吭声,好一会才淡淡地吐了两个字,“没事。” “要不,吃下止痛药?” “不用。” 痛感的存在,才能提醒他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让他觉得真实。 若是此行能见到她,再痛也能忍受了。 因为天气原因,高铁也受到了一些的影响,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点抵达南城。 从南城到温绍庭所说的那个小镇,能选择的交通工具就是汽车和自行驾车过去,大概是一个半小时的行程。 K顾虑到周旭尧的身体,还有天气的原因,方方面面的考虑之后提出建议,“老大,这种天气晚上开车也不方便,那边的镇上估计也很难找到居住的地方,今天还是先在市里的酒店休息一晚,明天再过去。” 周旭尧瞟了一眼雾霭沉沉的灰暗天气,不紧不慢地开口,“现在就直接过去。” 他没有那个耐心慢慢等候。 港城,慕雅集团。 慕雅秋处理完秘书送进来的文件,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从椅子上起身,“今天我先回去了,有事给我电话。” “好的,总裁。” 她先回了一趟家,走进家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开口问保姆,“我让你准备的食物做好了吗?” “已经好了。” “帮我装起来,我拿去医院。”慕雅秋一边说着,一边往楼上去,“小姐回家了吗?” “小姐舞蹈室,舞蹈老师正教在给她上课。” “好,我知道了。” 慕雅秋离婚以后,直接搬回道慕家的独栋别墅居住,房子只有两层,却很大,舞蹈室,音乐室,茶室等各种各样的学习设备房可以说是一应俱全,而这些,都是为身为慕家人的必修课,她的女儿雨雨,也无例外。 推开舞蹈室的门,舞蹈室四面全是一尘不染的镜子,棕黄色的木质地板,敞亮而大。 舞蹈老师正在给雨雨纠正身体的动作,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慕总,您回来了。” 慕雅秋轻轻颔首,问道,“雨雨最近学的如何?” “小姐很努力,一直都在进步,慕总不用担心。”面对慕雅秋强势高贵的气场,舞蹈老师显得有些拘谨。 “辛苦你了,”慕雅秋道,“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你可以回去了,我要带雨雨出去一趟。” “妈妈,你要带我去哪里?” 慕雅秋牵过女儿的手,脸上虽然有笑,但很克制,并没有表现得很宠溺,“带你去见周叔叔,赶紧去换衣服。” “真的吗?”雨雨显得很高兴,双眼都发光了。 “真的。” “我马上去换衣服!妈妈你等我!”雨雨说着,就想要撒腿跑,却被慕雅秋出声制止住,“雨雨,淑女不准跑得冒冒失失的。” 雨雨马上顿住了脚步,中规中矩地道,“是。” 提着准备好的食物,带着女儿,慕雅秋驱车直奔医院,在车上,她问女儿,“雨雨那么喜欢周叔叔,如果让他当你爸爸,你愿意吗?” 孩子其实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尤其是在这种家庭环境出生的孩子,自小学习和见识都会比普通的孩子更多一些,加之慕雅秋离婚以后,又不准前夫见女儿,导致雨雨的心细更为细腻敏感。 她沉默了一下,问道,“妈妈喜欢周叔叔吗?” 慕雅秋坦然,“喜欢。” “如果妈妈喜欢,又是周叔叔的话,我愿意。”她本身对周旭尧就很喜爱,每次跟见周旭尧,都会潜意识地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爸爸。 慕雅秋唇角勾出淡淡的笑意,“那雨雨要不要告诉周叔叔,你想让他当你的爸爸?” “好。” …… 通知:依旧是剩余一千多字做防盗,盗版实在太过令人伤心欲绝,我争不过他们,也斗不过,更加控制不了,只能用这种蹩脚的办法了,明儿是圣诞节,所以明天正好发个红包吧,就是我对大家的歉意和圣诞的祝福好了哈。 以下内容为重复章节内容。 朝色酒吧。 秦桑挂了电话后,并未急着回包间,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的陶思然和那几个男人。 等一群人靠近时,她往中间一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陶思然,好久不见。”几分傲气,几分讥诮,她漂亮的唇形勾勒着漫不经心的微笑。 一群人均是一愣,视线落在一步之遥的女人身上,眼底露出惊艳的光。 秦桑天生就受上天宠爱,五官精致完美,挺鼻粉唇,凤眼有神。 此时她就站在那里不动,小烟熏妆容烟视媚行,一头海藻般浓密的卷发披肩而下,身上穿着一条大红色的及膝裙子,露出匀称的俏生生小腿,酒吧昏暗不明的乱光里,配上她几分傲慢骄纵的神情,性感又略带风情,璀璨而夺目。 陶思然身旁的男人倒先开了口,垂首低声问,“你朋友?” 盯着那张脸愣神半响才认出她是秦桑,陶思然有些紧张,说:“嗯。” 她舔了舔唇瓣,对秦桑柔柔地一笑,“秦桑,好久不见。” 秦桑抬手托着她精致的下巴,眼底漾着笑意,举手投足间生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媚色,悦耳韵韵的嗓音卷着几分慵懒,“嗯哼,三年……了吧?” 三年。她是故意提起这个时间,提醒陶思然,三年前想要争取却争取不到的,如今再也不可能得到。 陶思然笑容有些苦涩,目光甚为复杂看着秦桑,她是陈眠大学时候认识的朋友,似乎从认识那天开始,她就看自己不顺眼,这种不喜,表达得直接而坦荡。 她知道秦桑故意站在这里的目的,但是她并不想刻意为自己辩解,轻柔浅淡的说:“嗯,三年了。”顿了顿,“对不起,秦桑,今天我们还有事,有空改天再谈吧。” 秦桑见她躲避的神色,眉梢轻轻一扬,眉眼风轻云淡的扫过那一群男人,却意外的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里,不由得多顿了一秒,随后挪开视线,秀眉一蹙。 她脚步轻盈上前站在陶思然面前。 陶思然因为矮了她几公分,微仰起头才能够着她的视线,只见秦桑垂眼看着她,那神态颇有几分高高在上的睥睨之感,依旧是那么倨傲坦荡,漠然得张扬。 秦桑微微低头附在她的耳边,说:“如果想重拾旧爱,麻烦你就滚远点儿,陈眠会顾及你们之间的情分,我跟你可没什么情分可言,她下不来手,我可不会手软,明白?” 陶思然心中狠狠一震,灯光太暗,否则就能清晰看见她霎时苍白的脸色,她拎着小包的手,用力攥紧,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没看秦桑,也没有理会她的话,搭上一旁男人的臂弯,低声说:“我们走吧。” 秦桑高挑的身姿往旁边一挪,让出道路,不经意的抬头,看见陶思然身侧的男人唇边噙着高深莫测的笑意,目光一转不转的看着她,不舒服的感觉油然而生,眉头一蹙,温漠的看他一眼,转身率先离开。 陶思然盯着她高挑的背影死咬着唇,眼眶里盘踞着莫名的委屈,手不自觉的捏紧男人的衣服。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男人垂首,微凉的语调低声问:“怎么了?见到朋友不高兴?” 陶思然勉强地扯了扯唇,笑得有些僵硬,“怎么会。” 刚看傻眼的一群男人,忽然就炸开了锅,纷纷踊跃的叫嚷,“嘿!思然妹子,刚那位美女是你朋友?赶紧介绍给哥哥我!” “猴子,你少癞蛤蟆妄想天鹅肉了!” “滚!我怎么了!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哈哈!是欲睡临疯吧!” “滚犊子!老子削你!” 陶思然敷衍的笑着,并未搭腔他们的话,乖巧安静。 反而是她身旁的男人单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似笑非笑的凝着走廊的那端,目光暗沉。 秦桑? —— 坐在雅座里,陈眠蹙眉说:“你拿一朵玫瑰花做什么?” 秦桑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放陈眠面前摇了摇,咯咯笑着,“我爸说这是信物。” 陈眠望着她似花的脸,“你说有重要的事情,就是让我充当一百瓦的电灯泡,照亮你和你相亲对像未来的路途么?” 秦桑趴在桌子上,俏皮的笑,不知那媚态可掬的模样是在勾引谁,“我这是担心对方是个猪头,受到惊吓冷静不下来,惹恼了对方,会气着我爸。” 秦叔身体不好,陈眠也很清楚,这也是秦桑愿意回港城不再到处乱跑的原因。 “秦叔叔没瞎,你这瞎操心。” “有你在,我放心。”秦桑看了眼时间,将手里的玫瑰花塞给她,“我先去趟洗手间,你等会儿。” 陈眠百般无聊地环视了一下餐厅,晚饭的时间,人流逐渐多起来,她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眼角余光里瞥见一道暗影投来。 “秦小姐?” 低沉凉薄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她的动作忽然顿住,一股寒意从背后密密麻麻的爬上来,这熟悉的嗓音,怎么跟记忆中某人的那么相似? 一抬眼,顿时傻住…… 第306章 “秦小姐,检查结果,你有轻微的贫血,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不会影响到分娩,不用担心。”医生把检查结果递给秦桑,微笑着道。 原本是跟医生约了明天的时间过来做检查,最近早上起床的时候,秦桑总觉得有点点头晕,担心身体出问题会影响到孩子,所以便提前过来排队检查了。 她闻言松了口气,“谢谢你了医生。” “不客气,”医生态度很和善,旋即又关心地问了一句,“你丈夫都没有来看过你吗?” 这座岛上的居民都比较热情热心,秦桑带着秦扬在岛上定居下来以后,邻居那些家庭主妇都纷纷过来窜门,对她的进行刨根问底,可以夸张的说,祖上八代的历史都被问遍了。 关于孩子的父亲去哪里了,为了杜绝一些不必要的猜疑,秦桑很直接地给了一个答案,丈夫劈腿,她离婚了。 她们自然是感到震惊意外,毕竟秦桑容貌那么出众,性格又开朗,待人也和善,还是知识分子,纷纷安慰她,替秦桑责骂她前夫眼瞎。 对此,秦桑觉得她们骂得也挺对,周旭尧确实有眼瞎的嫌疑,嗯,大概是心也瞎了。 秦桑倒是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种问题,怔楞了几秒,旋即挽唇淡笑着道,“我跟他离婚以后,就没有往来了。” 很不巧,帮她做产检的医生,是她邻居一位家庭主妇的表嫂,所以才会知道了不少信息。 “虽说是离婚了,但是他好歹也是孩子的父亲,一次都不联系你,也太过冷血了一些,”医生说道,“况且女人生孩子很痛苦的,你到时候打算自己一个人住院生产?” “他应该有新家庭了,我这个前妻跟他扯上关系,不太好,没事,我自己也可以的。” 知道医生没有恶意,只是出于关心,但是秦桑还是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当时就直接说自己的丈夫挂掉了比较干脆,虽然诅咒周旭尧死了不太厚道…… 秦桑扶着腰,小心翼翼地从椅子上起身,“我不耽误医生工作了,也该回家了。” 医生叮咛她,“路上小心点儿。” “好的。”从里面退出来,秦桑看见排队区上坐了不少孕妇,大分部都有男人陪在身侧伺候着,有少数丈夫不在身边的,也有家人陪同,大家的脸上都挂着笑意,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幸福感。 讲真,秦桑真的挺羡慕她们。 这半年,除了唯一一次带着秦扬一起过来做产检,后来都是独自一人,而刚才那位医生得知她的遭遇,又在邻居的拜托之下,给她开了方便,事先跟她预约检查时间,省去了排长队的麻烦。 在这里,她是人生地不熟,没有亲人或者朋友可以给她依赖,孤独和失落也是常常涌上心头,不过,幸好她还是遇上了好人,在邻居们的照顾下,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步出医院大门,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秦桑打开太阳伞,专心致志地走路,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顿时一怔。 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漆黑的眼眸净是惊愕和意外,低喃了一句,“嘉楠?” 沈嘉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沈嘉楠本怀疑自己认错人了,这会儿看见秦桑的正面,确认她是秦桑,举步便朝秦桑走去,来到她的跟前顿住,“桑桑,真的是你!” 沈嘉楠有些激动,双手抓住了秦桑的手臂,低头垂眸盯着秦桑的脸,眼底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秦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见过沈嘉楠这前前后后算一下,大概快有一年不见了,他一如既往的俊朗帅气。 “嘉楠,好久不见了,”秦桑微抬起脸,朝他扬出一抹淡笑,嗓音温婉,“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休假,过来这里放松。” 秦桑,“……”有时候这个世界真是很小,擦肩而过都能遇到你意想不到的人。 沈嘉楠的视线上下打量着秦桑,盯着她明显隆起的小腹,瞳孔微微一缩,眸色变得有些黯淡,沉默了片刻,他有些迟疑地开腔,“孩子……是周旭尧的?” 虽然早已经从沈易航那里得知秦桑是带着身孕失踪的,只是亲眼看见她这副模样,心头还是隐隐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滋味。 微酸,微涩。 秦桑白皙的手轻轻覆在隆起的小腹上,低垂的眼眸溢出淡淡的柔光,“嗯。” 能在这里遇到他,大概也是注定,秦桑也没有必要对他隐瞒什么。 缄默了片刻,秦桑抬眸看向他,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来旅游放松的吗?这里是医院,你来这?” 沈嘉楠敛去眼底的落寞,笑着说道,“我是跟朋友一起过来的,昨天晚上一起出去吃海鲜,结果他不小心吃坏了肚子,这会儿在医院里打点滴。” “那你赶紧去看他,我也该走了。” 沈嘉楠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 “可是你怀孕了,一个人不安全。” 秦桑闻言不由得笑了,“嘉楠,我在这住了好几个月了,一直都是一个人,也没有什么问题,况且这附近我都很熟悉,你不用担心。” 沈嘉楠不让步,“不行,既然遇到你了,当然不能让你一个孕妇自己走,是要回家吗?走吧,我的车在门口外面,我开车送你。” 秦桑还是拗不过他,只好让他送回家。 因为居住的地方民房相对比较密集,需要走一段小巷子,车子进不去,所以沈易航把车停在主干道上,亦步亦趋地跟在秦桑的身侧,防止她摔了。 刚走到房子的大门前,邻居家的女主人在院子里发现她回来了,而且还带着一个英俊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在沈嘉楠的身上用镭光扫射一般打量了一番,开口的语气很不善,“桑桑,他就是你那位前夫?” 秦桑一怔,知道她是误会了,慌忙解释,“不是不是,他只是我的好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对方带着狐疑。 “是的,认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了。” “他是特意过来看望你的?若是这样的话,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一会儿出去买菜!”邻居很热情地说道。 秦桑拒绝的话刚到唇边,身侧的沈嘉楠已经率先替她回答了,“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邻居的女主人,显然是被沈嘉楠的皮囊给迷惑了,视线里已经没有了秦桑的存在,盯着沈嘉楠笑得像一朵花儿似的。 是的,她这位邻居太太,是一位颜控,当初就是她盯上了秦桑的美貌,热情好客地跟秦桑套近乎,只是垂涎秦桑的美色。 秦桑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她觉得自己与世隔绝的平静日子,大概会被终止了。 抬手捅了捅沈嘉楠腰,抿着唇挤出一句话,“你那位在医院打点滴的朋友,你就这样不管人家了?” 沈嘉楠笑得人蓄无害,“没事,他自己一个人也能搞定。” “……” 当他的朋友,也真是不容易,得有随时被抛弃的心理准备。 沈嘉楠当真是不客气,晚上跟秦桑他们一起到了邻居家吃晚饭,他的嘴巴原本就能说会道,所以把邻居的一家三口哄得开开心心的,尤其是邻居在上小学三年级的女儿,一双眼睛都变成了桃心状。 沈嘉楠跟那位男主人喝了不少酒,他的酒量不算差,问题是这酒是自家酿的,香醇易醉,饶是沈嘉楠酒量再好,也有些微醺。 这种状态开车也不安全,秦桑只得让他在家里住一晚上。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泡一杯蜂蜜水。”秦桑说完转身便进去了厨房。 客厅陆,沈嘉楠坐在了小小的沙发上,舒展开四肢,呈现半躺状,阖着眼帘在休息,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好事,唇角勾出淡淡的弧度,眉宇上隐约可见愉悦。 “嘉楠?” 沈嘉楠掀开眼眸,眼睛带着淡淡的醉意,秦桑把杯子递过去,“蜂蜜水。” 他默默地接了过去,一口气喝完,低沉的嗓音淡淡沉沉的,“你现在这个样子,贤惠得让我觉得自己在做梦。” 秦桑睨了他一眼,没好气,“我当你是在赞美我了。” 沈嘉楠溢出一声短促的笑,盯着秦桑的视线变得幽暗浓稠,不急不缓地开口,“桑桑,你变了好多。” 曾经那个骄傲任性的小公主,带着一身清高傲气,仿佛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却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成熟内敛的气息,温婉柔软,就像他刚喝的蜂蜜水,暖心暖胃,令人觉得十分舒服。 “你以为大家都是你这顽童?”秦桑唇畔噙着淡淡的笑,揶揄道,“我都要怀疑你刚才是故意在毒害未成年少女了。” 那小女孩,盯着沈嘉楠都两眼放光了,管这个三十岁的大叔叫哥哥,听着都觉得惊悚。 看着女人圆润了不少的脸蛋,沈嘉楠有些恍惚,须臾,低沉缓慢的开腔,“桑桑,这几个月,你一个人,过得好吗?” 指甲轻轻掐了一下掌心,有些莫名的情绪从心头漫过,富有光泽的绯唇,勾出了好看的弧度,轻声细语回答,“嗯,挺好。” 一开始会觉得各种不适应,加上怀孕的辛苦,她被折腾得很难受,不过幸好,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稳定下来,只要保持这种状态,她会越来越好。 “那就好。”沈嘉楠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只要她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次日清晨。 秦桑在一片阳光里醒过来,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才慢慢地起身,跟往常一样,洗漱换衣下楼。 走到客厅里,她看见厨房那边,有两个人影。 一个是她请的保姆,另外一个人,是沈嘉楠。 这里不像在港城居住的别墅和公寓,占地面积不算很大,好在环境幽静,房子整洁,而厨房的面积更是有些狭窄,保姆一个人在里面忙活空间卓卓有余。 可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沈嘉楠,变得逼仄,仿佛把整个厨房都填满了。 隐隐传来他和保姆的对话,因为声音不大,所以听不清楚。 秦桑抬步上前,站在门口处,淡淡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桑桑。” “秦小姐。” 两人异口同声转头看着她。 也不知道沈嘉楠到底跟保姆说了什么,导致保姆开口就是对他赞不绝口,“秦小姐,沈先生说想给你做早餐,让我指导他。” “……”秦桑默默地抬眸睨着沈嘉楠,白皙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眉心,无奈道,“嘉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现在赶紧出来,让保姆做就好。” 沈嘉楠笑得很开怀,“已经做好了。” 保姆有照顾孕妇的经验,对于饮食方面也有一定的心得,她知道秦桑有些贫血,所以给她教沈嘉楠做的是当归猪骨粥,对贫血有体质很好。 喝粥的时候,秦桑被沈嘉楠盯着一副讨赏的模样整得浑身不自在,给了他一个肯定的评价,“味道很好。” “那你多吃点。” 秦桑睨着他,开口赶人,“你差不多该去看你朋友了。” 沈嘉楠摆手,“我已经给他打了电话,让他自己先回去了,”闲适的口吻,也不是在征询秦桑的意见,“这几天,我都住你这儿了。” 秦桑有些头疼,“嘉楠……” “十几年朋友交情,你该不会连让我住几天都不乐意吧?” 一个跟你告白过,甚至求过婚的人,想要完全心无芥蒂继续当朋友,还真是有点难,但是他都这么说了,秦桑还赶人,似乎也有点不近人情,毕竟沈嘉楠对她一直都很有分寸,没有给她造成过什么过分的困扰。 于是乎,沈嘉楠就那么光明正大地在她家住了下来,更多的时候,他都是跟保姆讨论一些照顾人的心得,或者是陪小扬,跟她倒是没有太多的交谈,相安无事地渡过了几天。 离开那天,秦桑叮嘱他,“嘉楠,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你见过我,更加不能暴露我的行踪。”沈嘉楠温润懒散地回答,“你安心,我会帮你保姆,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联系。” 他可没打算让那些碍眼的人得知她的下落,“我会尽量抽空过来看你。” 秦桑淡淡地拒绝,“别,你最好不要再过来。” “桑桑,你真的很绝情,就不能委婉一些吗?” “我怕我委婉,你会听不懂。”有话直说,比较干脆,不然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到时候跳黄河都洗不清。 然而,沈嘉楠又岂会遂她的愿?知道了她的预产期,担心她会出现什么意外,再忙也会挤时间偷偷过来看她。 ……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周旭尧公司的危机在慕雅秋的帮忙下,应成功渡过了所有的危机,运作已经恢复正常。 晚上,一场不可避免的应酬,慕雅秋和一些相关部门还有银行的重要人物都在场,周旭尧酒过三巡以后,胃部就出现了隐隐的不适,跟在座的人打过招呼,只身一人走到了包厢的阳台上透气。 点了一根烟,徐徐吐息,青白的烟雾弥漫涂抹在夜色下,他盯着远处繁华的一片目光深邃幽怨,沉默的脸色凉似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临福酒楼的豪华包厢都有独立的阳台,周旭尧忽然听见了与之相邻的包厢阳台上,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呼唤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桑桑,明天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能去你那边了,等我忙完再过去。” 周旭尧的身体几乎是立刻转了个方向,紧绷着脸,微沉的视线落在了相邻的阳台上,喉咙像是卡了一根刺,干涩得生疼。 阳台上的灯光是橘黄色的,虽然有些暗,但却能辨别出人脸。 说话的人,是沈嘉楠,他并没有发现周旭尧的存在。 周旭尧安安静静地定住身形,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嘉楠,夹在指间的香烟,煋火明明灭灭,缓慢燃烧着。 他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到是不是他认识的女人,甚至怀疑刚才听见那一声名字,也是他自己的幻觉,然而还是忍不住地揣测,或者,是祈祷。 不知电话里的人跟他说了什么,他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我那是人缘好,所以她才喜欢我。” “你跟她说,只要她这一次考试能拿到班级第一,我就满足她一个愿望。” “要是能这么容易幼拐,以前你怎么就没有被我拐跑?” “好,你照顾好自己,再见。” 沈嘉楠挂掉电话转身的瞬间,周旭尧往后退了一步,隐匿在了墙壁后,沈嘉楠由始到终没有发现他,兀自回了包厢里。 严格意义上,周旭尧也不是在偷听,毕竟他讲电话的场合就是一个公共场所,但是此时,他确确实实就像一个变态的窥视者,满怀期待着,他能再一次叫出他渴望听到的名字,然而,只能是失望。 可内心的汹涌和激动,如同万丈高浪,翻涌而来的时候,无法压抑,难以控制。 “旭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周旭尧还沉浸在无法自拔的情绪里,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待慕雅留来到他的跟前时,他脸上的表情已宛若潮水迅速退去,恢复了寡淡冷清。 “没事。”回了她疏离淡漠的两个字。 指间的香烟燃尽,烫到了他的手指,扔掉烟蒂,周旭尧抽搐一根,拿着打火机点火的时候,手微不可绝地颤抖着,火苗摇曳,重新点了一根。 张口含住,深深地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从喉咙流窜过肺部,鼻息和唇齿间,溢出的白雾将他薄削的脸拉得很模糊神秘。 慕雅秋发现他有点不对劲,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眉眼淡淡地看着他,柔声提醒,“医生不是让你少抽烟吗?” 周旭压二度吐血住院的时候,医生一再叮嘱他必须按时吃饭,戒烟酒,不过他并没有乖乖听话。 毕竟是生意场上游走的男人,烟酒肯定是跑不掉的,不过能减少便是。 “嗯。”周旭尧甚至没有看她,回答她的时候,语气也是漫不经心,明显就是很敷衍。 慕雅秋蹙眉,“旭尧,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是了吗?” 比起以前的温润,这半年多,他的性子确实冷了不少,对着谁都是冷冷淡淡的,但现在的情绪,显然不同。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变了? 周旭尧三两口就把烟吸没了,有些凶,这才转过身,漠漠道,“没事,进去吧。” 语罢,他从慕雅秋的身侧越过,空气里隐约有淡淡的香烟味。 慕雅秋盯着他宽厚的背影,眸色沉沉的,抿了抿红唇,眉心处的褶皱,彰显了她心情的不美妙。 散席的时候,已经是十点钟。 偏偏就是那么巧,周旭尧和沈嘉楠在酒楼大厅上相遇了,四目相对的瞬间,瞧见了沈嘉楠略带讽刺的眼神。 两人没有任何的交谈,周旭尧温漠的眼眸重重一缩,很巧妙地错开了视线,若无其事地抬步离开。 车厢昏暗而很静谧,周旭尧坐在后座上,背靠着车椅在闭目养神,偶尔与路上其他的车辆擦过,传来一些声响。 周旭尧的耳边还在回响着那个名字。 桑桑,桑桑…… 一遍一遍,魔怔了一般,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车窗外面的路灯光线,忽明忽暗地落进来,在男人英俊的轮廓的上剪出影影倬倬的暗影。 K平稳地卡着车,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周旭尧衾薄的唇忽然一动,暗淡的嗓音似乎有些疲倦,“K,你觉得一个人同时认识两个名字相同的人,概率有多高?” K冷静而理智,给出的答案也死板,“不清楚。” “我刚听到有人打电话的时候,叫了她的名字。”周旭尧又道。 这一回,K没吭声,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毕竟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周旭尧靠着一个背影,或者一个声音,频频认错人,现在大概也是喝了酒,思绪有些混淆。 周旭尧掀开眼帘,黑如蘸墨的瞳孔,一片湛湛的清明,“让人查一下沈嘉楠最近的动向,跟哪些人接触。” “是。”K没有问缘由,回答得干脆利落。 因为他知道,周旭尧现在凡事让查某个人,几乎都是与秦桑脱不开关系,虽然次次都是落空,一无所获。 “别让他察觉了。” 第307章 K办事效率虽然很高,但是调查沈嘉楠还是花了一周左右的时间,发现沈嘉楠发部分时间都是在异地或者异国,很少留在港城。 敲开周旭尧办公室的门,把整理好的资料递给周旭尧,“这些是一年时间内,跟沈嘉楠有过接触的人,以及他去过的地方。” 周旭尧坐在真皮椅子后,视线落在那一叠厚厚的资料上,“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K沉默了几秒,“沈嘉楠是新图公司对外拓展业务的核心人物,基本上都是在外面,从资料上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周旭尧十指交叉紧握撑着额头,重重地阖上了眼帘,几不可察的一声叹息,低沉的嗓音裹着淡淡的疲倦,“你下去吧。” K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周旭尧,欲言又止。 “还有事?” “老大,关于太太……”K语塞,犹豫了一番,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没事了,我先走了。” 周旭尧有多在意秦桑,K是亲眼见证过,这种时候,想要让他放弃寻找秦桑,大概会惹他生气。 K离开之前,周旭尧又吩咐他,“找人注意下沈嘉楠的动向。” “明白。” 等K退出办公室,周旭尧拿起那些资料,一页一页翻下去,低头看得很专注,看到一半的时候,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 瞥了一眼,接起来,“慕总。” “旭尧,雨雨的生日要到了,到时打算给她在轮船上举办一个生日宴,你能来参加吗?” 周旭尧放下手中的资料,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徐徐淡淡地开腔,“什么时候?” “后天,有空吗?” 周旭尧翻开行程表,“有。” “赏脸吗?”慕雅秋淡笑着,“雨雨那孩子可是很期待你能来。” “嗯,我一定去。” 慕家的影响力不容小觑,既然慕雅秋是大张旗鼓地给自己的女儿在轮船上举办生日宴,那就代表届时会有众多名人商流人士出席,这种应酬,多出席,不会有什么坏处。 “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 刚挂断电话,容旌推开办公室的门,“周总,市场部的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好。”周旭尧扫了一眼桌面上的资料,正好瞥见南城石隅岛几个字,视线骤然一顿,最终还是把资料扔进了抽屉里。 …… 晚上八点钟,一轮豪华的轮船上,筹光交错,与其说这是一个孩子的生日宴,倒不如说是一尺昂精心策划的商业聚会,大厅里,无处不在的西装革履,或者是礼服旖旎的景色,也有孩子的身影,只可惜均被华贵的女人牵领着,安分守己。 周旭尧和几个老总围在一起,修长好看的手指捏着高脚杯,唇畔噙着一抹不抵眼底的淡淡笑意,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荡漾着。 他无意地抬眸,倏然一道俏丽的身影闯入了眼帘。 听到其中一人调笑道,“那不是三浦集团的钱总吗?他身边那位是谁?似乎没见过。”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盛兴集团陆总的前任妻子凌菲。” 几个人纷纷笑了出来,这种笑意里,是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意淫。 周旭尧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谈笑,神色平静淡然,不置一词,抿了一口红酒,“看见朋友,各位失陪了。” 温绍庭跟陈眠结婚以后,出现在这种公众场合次数并不多,即便参加,也是携带着陈眠,无时无刻不在炫耀着他对陈眠的在意和重视。 现在陈眠怀孕,不能劳累,所以今晚这个邀约,他是独自一个人过来参加,刚步入会场没多久,就被好几个人围住了,一番客套话之后,他干脆地抽身。 周旭尧接过温绍庭递过来的酒杯,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蛋糕,顺口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甜食了?” 温绍庭面无表情地说了一串,“陈眠怀孕了以后嗜甜,李嫂做的蛋糕口味她吃腻了,外面买的味道也不太符合她的胃口,听说慕雅秋今晚请了法国那边有名的蛋糕师过来,若是不错的话,我考虑请他做一些。” 周旭尧斜睨了他一眼,“你别告诉我,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给陈眠找蛋糕制作师。” 温绍庭不以为然,反问道,“不行吗?” “……” 周旭尧默默地灌了一口红酒,没有答话。 温绍庭从一旁挑了一块到周旭尧的面前,“要尝一口吗?味道还不错。” “没兴趣。”不冷不热的三个字,隐约透着不太愉悦的味道。 “瞧你过得挺苦的,吃点甜品,也许会心情好一些。” “老二,你这心胸何时变得狭隘如此了?”周旭尧瞥了下眼前的精致的蛋糕,干净的眉眼显得很淡漠。 都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他因为那次误伤陈眠的事情,至今见面都不忘冷嘲热讽一顿,到底是有多强的报复心理? 温绍庭清冷的眉眼挑出一丝冷笑,“如果我捏着秦桑的脖子往死里掐,你会大度原谅?” 周旭尧,“……” “有点累了,你继续试毒,我去透透气。” 说完,他搁下酒杯,转身就从温绍庭的身侧越了过去,又听见温绍庭淡漠的声音问道,“还在找秦桑?” 周旭尧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往人少的地方走了过去。 凌菲挽着身旁男人的手,噙着大方得体的微笑,跟着男人的步伐和各个人打招呼,不经意的一瞥,正好看见了周旭尧转身的身影,莫名地僵硬了身体。 她侧脸轻声对身旁的男人低声说道,“钱总,我去一趟洗手间。” 男人放开她,笑吟吟地说,“好,快去快回。” 凌菲挽唇笑着点头,“好的。” 话音落下,她迈开步伐,有些匆忙地往周旭尧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 …… 轮船的甲板上,海风有些大,周旭尧站在栏杆边上,单手兜在裤袋里,另一手夹着煋火明灭的香烟,视线落在远处黑暗的海面上怔怔出神。 凌菲找了好一会儿,才在甲板上发现他的身影。 脚步迟疑地迈了出去,来到他的身后,海风刮得她裙袂飞扬,“旭尧。” 周旭尧早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但置若罔闻,这会儿听到她的声音,他才不疾不徐地转身,看向她。 男人幽暗的眼神,如同他身后那一片漆黑的夜色,黑不见底,沁出一股凉意。 四目相对的时候,凌菲心口微窒,指甲没入掌心,抠出一些疼痛感,四下无人,沉寂无声里海浪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良久,周旭尧很淡漠地吐处两个音节,“有事?” 凌菲深呼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你跟慕雅秋……是什么关系?” 问出这个问题,其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周旭尧抽了一口烟,低沉的嗓音染着淡淡的凉意,态度散漫地说道,“我跟她有什么关系,有跟你说明的必要吗?” 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凌菲的化着精致妆容的脸,骤然一白,唇角的淡笑出现了一道皲裂的痕迹,她压着眼睛的酸涩,声音微哑,“我只是……有些担心你而已。” 关于周旭尧和慕雅集团总裁慕雅秋的事情,一些报道上开始捕风捉影,说周旭尧吃软饭,攀上了慕雅秋这根高枝,评价有些难听。 周旭尧眯着眼眸,衾薄的唇微勾,“与其担心我,倒不如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姓钱的那个男人,风评并不好。” 凌菲看着他英俊而冷漠的脸,紧握着拳头,死死咬着唇,过了好久才说道,“你以为我是自愿跟他一起吗?” 周旭尧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抽着烟,黑暗里,他的脸被烟雾笼罩着越发瞧不清,只觉得极致冷漠。 凌菲喉咙干涩,“我也是被逼的,”见他不为所动,心底漫过一层层的冰冷,眼神有些木然,“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而没脸没皮的女人?” 回答的她的,是一阵海浪的声音。 认识这么久,凌菲还是头一次觉得他如此的陌生,那张明明熟悉的俊脸,寻不到一丝表情,他的眼神更是深深地刺伤了她的心。 一双眼睛盯着他,眼泪被海风吹了下来,“在你眼里,我已经变得那么不堪了,所以你才不要我,是吗?” “还是你觉得我欺骗了你,骗了你说孩子是你的,导致了秦桑离开,所以你恨我?” 见她哭了,周旭尧停下了抽烟的动作,但也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神漠然,丝毫没有安慰的打算。 须臾,他淡淡的说,“对,我是怨你和陆禹行联手把秦桑从我身边逼走,若不是你的隐瞒,她不会离开。” 凌菲双眼呆滞,盯着他的脸几乎要站不稳,“孩子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她语气一顿,“如果我知道孩子不是你的,我当时就不会留下来了!” “凌菲,够了。”周旭尧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淡漠的残忍,“我只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你提个醒,并不打算听你诉苦有多无奈,毕竟这种事情,你若真不想接受,没人能逼得了你,就像秦桑,面对我的威胁也能逃得远远,永不妥协。” 他的这一番话,就像是一把掌打在了她的脸上,热辣辣的疼,颤抖着声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拿她和秦桑比? 男人衾薄的唇一张一合,语调仍然很淡,“没什么特别意思。” 凌菲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你拿我跟她比,字字句句都指责我不如她那么清高孤傲,不如她贞洁不屈,就是想要告诉我,我不如她是吧?” 眼泪流进嘴巴里,又咸又涩,“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对比到底有多不公平?如果她秦桑不是出生在一个好家庭,没有秦家和陆禹行娇宠着她,你敢说她会比我好吗?会不屈服于这种残酷的现实生活吗?” “她只不过就是生在了一个好家庭里而已,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若不是凌家重男轻女,她何须自幼就被家庭漠视,若是凌家能更有钱和势,她又怎么会被逼得跟在一个老男人的身边? 这些能怪她么?她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反观秦桑,自幼就锦衣玉帛,是个骄傲的小公主,被人宠着疼着,以前有陆禹行当骑士,后来有周旭尧当王子,哪里知道人间疾苦? “言则,她生在一个好家庭,还得罪你了?”倏地,一个女音插进来,浓浓的讥讽和不屑。 凌菲一怔,侧过脸,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一身米色小礼裙的宋贞贞。 贞贞步伐优雅地走近她,娇小纤细的身材陪着一张娃娃脸,瞧着十分年轻,站定在凌菲的跟前,却透着一股无比的自信,“凌菲,人家有钱是犯着你?万千宠爱于一身碍着你了?” 贞贞是陪她老公过来参加这个生日宴的,刚才在大厅上就已经发现凌菲了,来甲板这里,只是想要透透气,谁知道就撞到这么令人尴尬的一幕。 听着凌菲字字句句都在指责秦桑的不是,真想赏她一巴掌,不过她没忘记自己老公的嘱咐,不能惹事,所以还是忍住了。 凌菲被质问的说不出话,而周旭尧却由始至终的沉默着,她终于受不了,一把捂住脸猛的转身就跑了。 见她逃跑了,贞贞撇了撇嘴,嗤了一声,然后抬头看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周旭尧,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喂,他哭了,不去追?” 周旭尧居高临下漠漠地看着她,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认识秦桑?” 贞贞被他这话气得笑了一声,“难怪她不要你,换作我,也不会稀罕你这种男人。” 周旭尧蹙眉,眼眸始终是冷静而淡然,虽然不悦,却没有跟她争论,只是眼神冷了几分。 贞贞害怕那种冷冰冰的男人,被周旭尧这么一瞥,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却又死撑一口硬气,“我是她妹妹,这都不知道,你以前到底是怎么当她老公的?差劲!” 周旭尧认真地打量着她的脸,努力地回忆,这才隐隐记得似乎确实有那么一号人物,偶尔听到秦桑提起过,至于到底有没有见过,他没印象。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贞贞一愣,“不知道,再说,知道也不告诉你这种渣男!” “……” 周旭尧当下就相信她没撒谎,秦桑还不至于蠢到把自己的行踪告诉眼前这个不靠谱的女人,分分钟就会把她出卖了。 贞贞还想继续骂他,但是她家老公已经抱着孩子找了过来,“贞贞,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马上转头,像个小孩子似的贴过去,“里面的气氛闷死人了,我又不认识那些人,眠眠姐又没来,所以只好跑这里来了,”说着,又斜瞥了一眼周旭尧,十分嫌弃道,“谁知道会这么晦气,遇到他了。” 贞贞的老公单手抱着一个叼着奶瓶的小娃娃,另一手环住贞贞的腰,示意她别再说话,朝周旭尧道,“周公子,抱歉,贞贞比较孩子心性,你不要介意她说的话。” 虽然并不清楚贞贞说了什么内容,但是自己的老婆吗,到底是了解,不用想都知道她铁定是骂人了。 周旭尧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视线落在怀里那个小孩子的脸上,盯着孩子天真无邪的大眼,被那叼着奶品吧唧吧唧吸着的模样吸引住了。 那一瞬间,他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动着,身体的某一角,软化了下来。 贞贞见他不吭声,挽着她男人的手臂,“好了,别理他,我们赶紧走!” 那一家三口的画面,跟他孤身一人形成强烈的对比。 甲板上恢复了沉寂,只有浪涛的声音陪着他。 周旭尧忽然想,他和秦桑重逢在了一个错误的时间里。 若是当年婚礼那个晚上,他没有悄然离开,又或者是直接带她离开港城,如今会不会是另外一种光景? 又抑或是,他处理完了周家的所有事情,现在再认识她,是否能有一个更好的结局。 在甲板上又待了好一会儿,他重新回到船舱里,找到了慕雅秋和雨雨。 雨雨是今晚这场宴会名义上的主角,装扮精致得像个洋娃娃,看见周旭尧的时候,那不符合年龄的沉稳脸色才变得像个小孩子。 她扑到周旭尧的身上,仰着头说道,“周叔叔,我的生日礼物呢?” 周旭尧蹲下身,温漠的脸柔和了几分,把一个小盒子递给她,“雨雨,生日快乐。” “谢谢周叔叔!”她笑得很甜。 “不客气,”周旭尧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恍惚了一下,他最近似乎总是频繁看见孩子的身影,越是如此,他对秦桑的念想就变得越深。 他转而对一旁的慕雅秋道,“我还有些事,得先走了。” 慕雅秋脸上的笑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不是说今晚有空的吗?” “临时出了些状况。” “你走了,雨雨估计会不高兴。”慕雅秋说话间,低头看向了女儿。 雨雨果然就抱住了周旭尧的腿,皱着脸,小声问道,“周叔叔,你要走了吗?可是雨雨还没开始切生日蛋糕……” “雨雨,抱歉,周叔叔有急事,你跟妈妈还有其他的小朋友玩得开心一点。” 周旭尧到底还是能揣测到一点慕雅秋的想法,不想继续这么下去。 雨雨咬着唇,不说话,表情很委屈。 “那我先回去了。” 他已经这么开口,慕雅秋作为主人,也不好强行挽留,只能笑着同意。 因为轮船已经开出了港口,周旭尧只能自己开着快艇回去,只是回去的时候,温绍庭也跟了过来。 周旭尧看着他,漠漠问道,“你不是来邀请蛋糕师?” “虽然味道不错,不过那个蛋糕师是个男人,我没兴趣。”温绍庭徐徐说道。 周旭尧凉凉的说道,“老二,你到底是有多变态才会介意到这种事情上去?你觉得人家会看上一个有妇之夫,还是带着圆滚滚肚子的女人?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你管我。” “……” 他也不想管,但是能不能不要来刺激他这个老婆带着孩子跑路的人? 开着快艇回到岸边,刚上港口,周旭尧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接起,K的声音很快就传来,“老大,沈嘉楠又去了南城的石隅岛。” 听到南城两个字,周旭尧一顿,目光微沉,“南城石隅岛?” “对,加上这一次,已经是第四次去石隅岛,在那边,似乎并没有什么工作需要,而且……” “而且什么?” K沉了一口气,“派去跟着他的人说他似乎买了不少婴儿用品……” …… 通知:这一章的字数是七千多字,接下来的内容,依旧用防盗,明天早上更换。谢谢。 那边司机三作两步冲过来,“袁总,您没事吧?” “袁东晋……”陈眠惊魂未定看见他汗水密密麻麻的渗出,额前的发湿漉漉的,浓眉紧皱,她颤着声音,“你怎么样了?” 袁东晋松开陈眠,俊脸严寒盯着已经逃逸的摩托车,低沉的嗓音异常冷静,“没事,嘶……你伤到哪里没?” 陈眠听了他的话,心口像被什么搅作一团,揪心的疼,她咬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满脸苍白不吭声,袁东晋以为她摔着哪儿了,皱着眉头沉声吩咐,“老李,开车,马上去医院。” “是!”老李应声。 袁东晋作势要站起来,左边小腿一股撕裂的刺痛让他瞬间跌回地板,陈眠一颗心脏提到喉咙,一把扶住他的手,“你伤着腿了!” “似乎,是的。”他轻笑一声,仿佛伤的不是他的腿 医院里。 “小腿骨折,已经没什么大碍,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用力,好好休息养伤就行。”医生说完就走了。 袁东晋躺在床上,背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床边呆立的女人,“杵在那儿干嘛?坐过来。” 见她像块木头不动,眉峰一蹙,“救了你一命,还叫不动你了?” 陈眠长睫毛轻颤了下,默了一会,移动脚步站到他跟前,敛着眸光不说话。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伸手摸向她手肘的位置,微烫的指尖温度,让她嘤咛了下。 他抬眸挑着浓眉,低沉的嗓音辨别不出情绪,“受伤了不会说?” 陈眠感觉伤口遗留了他的温度,心中那些翻腾的情绪更甚了,声音微哑,“小伤,不碍事。” “找医生处理下伤口。” “噢。”陈眠听话的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关上门,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瞳仁瞪得老大,有一层水汽冒上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心底一路冲破眼眶即将要破茧而出。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呆若木鸡地看着吮吻着自己唇瓣的男人,喷出来的温热气息仿佛是带着一股电流一般,密密麻麻的麻痹她了神经末梢。 他像是在品尝,又像是在发泄,吻得她的唇瓣有些麻,有些疼。 片刻后,他松开她的唇,额头抵着她,幽暗的眼眸锁住她的眼睛,低笑了下,“嘴太犟,不讨喜。” 她的脸沾染了些粉色,眼眸猝然放大,睫毛轻颤着,咬牙切齿的说:“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谁准你吻我的?” 他的脸又贴近几分,薄唇几乎是贴着,眼里的笑意痞气,邪魅暧昧,他低哑着嗓音问:“吻自己的老婆还要获得批准?” 陈眠承受不住他的目光,蓦地倒退一步,避开了他炙人的呼吸,脸蛋红扑扑的,咬着唇。 “不是要扶我进去?躲那么远干嘛?”他挑眉睨着她。 “我看你不需要。”有力气作恶,就不会摔死。 袁东晋挪动了一下脚步,忽然“嘶”地发出抽气声。 “你就不能小心点!”陈眠哪还顾得生闷气,一个箭步上前,纤细的手臂半圈着他结实的腰。 他低头垂眸,露出得逞的笑,将身体的重点压在她瘦小的肩上,又不至于让她承受不住。 她站的位置刚好有阳光照进来,照亮着她小小的脸庞,睫毛颤啊颤的,像一把柔软的小刷子,在他的心头上轻轻地刷啊刷,挠得他的抓心肝的痒。 陈眠侧目,迎上他微烫的目光,眉头一拧,“你盯着我干嘛?” 袁东晋半阖着眸,忽然出声:“陈眠,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站着浑身一震,定定凝住他的眼,眉目尽是茫然,问:“你说什么?” “我们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 —— 陈眠最后没有给袁东晋回应,他似乎也不介意,刚好张益过来看他,他就把她给撵去处理手肘上的伤口。 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口,上了药,陈眠重新回到病房,到了病房外,她正要推门进去,听见张益调侃的说:“怎么?刚还在说要回归家庭,跟陈眠好好过日子,现在又叫我找人保护好汪予问?” 陈眠欲推门的手生生顿住。 她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坐在床上的袁东晋。 他低着头看着放在床上的笔记本,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似乎犹豫了几秒,然后听到他说:“这两者有什么矛盾吗?” 张益冷然一笑,说:“袁东晋,你别给我装傻,你老实告诉我,你跟你家女王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突然转性了?” 袁东晋忽然就抬起了头,陈眠被吓得赶紧往旁边一躲,唯恐他看见了她。 “这跟你有关系?你只需要安排人确保汪予问的安全就行!” “行,跟我没关系,那你为什么要这样护着那个女明星?我看过那视频,人家霍冰当时可没得手,但你却发了疯似得把人往死里揍,不惜得罪霍家,甚至这一次奠基剪彩仪式你又临时把嘉宾明星换成她,还让陈眠出面,彻底澄清她的负面新闻,你做这么多……是爱上人家了?” 走廊里很安静,明亮的灯照得冷冷清清的,陈眠背靠在墙壁上,清晰的话语一字不漏落在耳里。 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她侧耳倾听,一颗心,倏地,皱成一团。 第308章 他看着阳光下那个女人,几乎无法与记忆中的她重叠。 她那一头浓密的长发被剪去,及肩的短发少了一些淑女的气息,多了几分俏皮的韵味,白皙的脸蛋圆润了不少,却依旧光泽饱满。 而最大的变化,是那明显隆起的小腹,走路的时候缓慢而显得笨重。 即便身材浮肿,不似当初的苗条纤细,但仍然无损她的美丽,她是秦桑,又不是他认识中的那个秦桑,与以往相比,少了几分犀利,多了几分温静娴柔。 周旭尧一瞬不瞬地盯住她的脸,幽暗的瞳孔剧烈骤缩,扶在墙壁上的手,五指悄无声息地卷起,那力气几乎要把墙壁给抠出一道道痕迹。 秦桑打开门的时候,觉得似乎有人在盯着她,抬眸往四周环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异常,眉心轻轻蹙起,心底有些疑惑。 周旭尧在秦桑抬眸的瞬间立刻退了回去,背靠在墙壁上,微仰着头,眼睛被太阳光刺了一下,重重阖上。 呼吸沉沉,心如鼓擂。 躲避的动作,几乎是出自于本能,连他自己都不懂,为何要躲起来,为什么不直接走到她的面前,把她带走。 躲在墙后,听见女人温婉清丽的嗓音带着几分抱怨,“我说新图是不是倒闭了?你怎么成天都往我这儿跑?” “最近比较清闲,我怕你一个人寂寞。” “你手里提着那么多是什么东西?” “噢,宝宝不是快要出生了吗?我瞧你还什么都没有准备,所以先买一些备着,免得你到时候手忙脚乱。”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随着两人的谈话声,听到小铁门合上的声音,周旭尧转身走出来,站在不太显眼的地方,看见一男一女的背影,亲密得如同恋人。 过分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仿佛任何光线也无法穿透进去。 忽然想起陈眠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希望你不要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所以,她过得挺好,他应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忍受着她不在身边的生活吗? 周旭尧扪心自问,他真的……做不到。 沈嘉楠刚走进去,邻居的女主人也正好出来,瞧见沈嘉楠,熟络地打招呼,“嘉楠,又来看桑桑了?” “嗯,是的,我给你带了礼物,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邻居发出一阵笑声,“不用那么客气。” “我们桑桑还要麻烦你们帮忙照顾呢,这点礼物不算什么。” “这么担心,你干脆留下来,等桑桑生完孩子好了,成天跑来跑去,也累得慌。”邻居又道。 “我倒是想,可她不乐意,我又不能惹她生气了。”沈嘉楠笑着接话。 秦桑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了他们相谈甚欢的气氛,朝那位邻居道,“黎姐,你不是要去学校参加小湘的家长会儿吗?再不去,一会儿就该迟到了。” “哎哟!瞧我这记性,”黎姐一拍额头,“小沈,今晚留下来,晚上和桑桑来我家吃饭,我现在得赶紧出门了。” 走进屋,秦桑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沈嘉楠,“嘉楠,我不是让你不要再过来了吗?” 这半年时间,开始虽然有些辛苦,但是过得很平静,秦桑喜欢这种无纷扰的生活,不用费尽心思顾虑谁的感受,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受伤。 可与沈嘉楠偶遇之后,她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他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跟她也保持着该有的距离,缄口不提往事,但是因为他的频繁出现,邻居的人已经认识他,甚至建立了信任感和好感。 邻居开始在秦桑的面前对他赞不绝口,尤其是得知他还是独身男人,又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对秦桑又事事上心,渐渐的开始隐晦地暗示秦桑,沈嘉楠是一个她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秦桑对此都是一笑置之,装作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免得把事情闹得尴尬。 沈嘉楠把东西放下来,熟门熟路的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噜一口气喝完,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早餐吃过了吗?” 并没看见保姆的身影,这个点,大概是去了菜市场采购还没回来。 秦桑蹙眉,“嘉楠。” “桑桑,”沈嘉楠扶上她的肩膀,俊朗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看着她的眼神很温暖,“我知道你的想法,所以不必再强调,我只是单纯地站在朋友的角度上,希望你能过得好,你不必顾虑太多。” 秦桑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喜欢上的女人,年少的时候他败给了陆禹行,但他尊重她的感情和想法,选择退居到朋友的位置,陪在她的身边。 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考虑过放下她,也曾尝试着跟一些女人交往,然而都无疾而终,她们无法把秦桑从他的心底赶走,反而让他越发地想念她。 当年陆禹行结婚的时候,他人在国外不知情,等他回到港城,她却已经不知去向,此后四年没有任何音讯,他原以为这么长时间的疏离,应该能把她忘记了。 却在重逢的那一刻,如死灰的心倏然重新鼓动,因为她而变得激动愉悦。 那时,她没有了陆禹行,保持着单身,所以他想要尝试,于是鼓足了勇气跟她求婚,哪怕她对陆禹行还无法忘怀,哪怕她无法全心全意地爱他,都不重要。 只是希望,她的余生,由他来照顾,替她遮风挡雨,陪她从青丝到白首。 她拒绝了他,哪怕没有了陆禹行,她选择的人依旧不是他,那时他便明白,自己这一辈子,只能站在朋友的位置上,才能留在她的身边。 半寸的距离,也不能缩短。 虽然心痛不敢,却仍旧坦然接受,比起老死不相往来,他宁愿一辈子当她的朋友,最起码,还能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看着她。 现在呢,他已经没有那种妄想,只希望能照顾好她,让她安安心心地生下孩子,不管她今后如何选择,他都无怨无悔。 有人曾问过他,秦桑到底哪里好? 他也说不出她到底哪里好,论容貌,他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人,论聪明才智,陈眠甩她几条街,论脾气,她常肆意而为,不温柔不体贴不会委屈讨好,还时常闯祸,麻烦不断。 然而就是她那么一个全身都是缺点的人,让他念念不忘。 感情就是那样毫无道理可言,你说不出她到底哪里好,但就只对她沉沦不止。 秦桑抿着唇,心底有些不是滋味,片刻以后,笑骂道,“你真的是蠢死了,干嘛对我这么好!” 沈嘉楠故作苦恼地抚着下巴,“嗯……这个嘛,大概是我有一颗宅心仁厚的心?” “你买的那些东西,你自己整理。”秦桑没好气的一笑,转身就往楼上走去了。 秦桑隐隐知道沈嘉楠的想法,虽不苟同,但也不会去强行干预他的决定,也许对他最大的尊重和回报,就是视而不见。 她又权利拒绝一个人的感情,但是他也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只要彼此不给对方造成麻烦和伤害,默默的喜欢,又有什么错呢。 …… 周旭尧回到车上,忍不住想要抽烟,点火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发抖,微末的颤意,几不可察。 狠狠地抽了几口烟,他的情绪和理智才缓缓平稳下来。 K和那保镖坐在前面,面面相窥一眼,从周旭尧的神色猜不出到底情况如何。 因为落空的次数太多,以至于现在他们渐渐也失去了信心,更不敢开口去询问,生怕提及那个名字,都会触及周旭尧的忌讳。 冗长的沉默,没有得到周旭尧的命令,K也没开车离开,在一煎熬中等待着。 良久后,周旭尧终于徐徐开腔,“跟花巷97号前面那房子的人谈,把那房子买下来。” 买房子? K怔楞,所以秦桑是真的在这里? 说完不等K回答,又温漠地吩咐,“你不要亲自出面,安排别人出办,别惊动了周围的人,低调些办好。” “明白。”K回答,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老大,太太在这里吗?” “嗯。” “既然找到了,为什么不带她回去?” 周旭尧夹着烟的手搭在车窗外,轻袅袅的白雾在阳光下徐徐散开,他盯着那一片痕迹斑驳的旧房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沉地开口,“时间还没到。” 到底是什么时间,K没问。 “那现在要去哪里?” “你留下来,尽快把房子的事情搞定,我先回港城。” “需要派人跟着太太吗?” 周旭尧沉吟片刻,低沉温淡道,“不用。” 这种地方跟踪,一定会很快就暴露行踪,他现在暂时还不打算让她知道他来了,当然,目前也不担心她会再一次偷跑。 周旭尧靠在车椅背上,闭上眼睛,秦桑那张圆润的脸便清晰浮现。 半年,终于找到你了。 …… 当天下午点半,有一场商谈会议,合作的公司一共有三家,主导公司是慕雅集团,会议的场地也是在慕雅集团,可是一直到上午十一点多还不见周旭尧的身影,容旌怀疑他把这个事给忘了。 于是给周旭尧打电话,结果却被告知对方已关机,找不到人,又打了西井别墅的座机。 接电话的是保姆,“阿姨,周总是在家吗?” “先生?他没有回来。” 不在公司也不在西井别墅,容旌还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地方就是夜庄,然而,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幻灭了,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失踪了。 眼看会议马上就要开始,容旌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却毫无办法。 不得已之下,容旌只能联系了慕雅秋的秘书,把问题跟对方说了,表示可能无法出席会议,秘书听了前因后果,把电话转给了慕雅秋。 “容助理,怎么回事?这一次的项目合作会议的重要性,难道还需要我重申吗?” 办公室里明明开着空调,容旌却急出了一身汗,“抱歉,慕总,我实在联系不上周总,会议又马上开始了,只能先给您报备。” 原本昨晚生日宴后,慕雅秋在轮船上准备了一个独立的房间,打算让周旭尧和她一起陪雨雨吃一顿饭,然而周旭尧却突然就半场离席,她的心情从他离开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变得十分不好。 现在,马上就要开会了,作为合作方公司,他竟然不知踪迹? 饶是慕雅秋再好休养,也应气得头顶冒烟,“容助理,若是贵公司无法按时出席会议,那么这一次的合作也就没必要谈了。” 她先前以权谋私帮周旭尧做担保,本就是容易落人口舌,更何况像慕雅集团这种大公司,内部的斗争是十分激烈的,帮派也是泾渭分明,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把慕雅秋从执行总裁的位置上拉下来,自然就会钻空子。 而关于这一次的项目合作,也是她提议了与周旭尧的公司合作,当然,周旭尧的公司有这个实力,可现在他若是不能出席今天这个会议,她还坚持提议与周旭尧合作,董事会的那些老东西,势必会被那些言论左右,质疑她的能力,这对她非常不利。 容旌自然很清楚这一次合作的重要性,面对慕雅秋这一番话,他也无法给予任何回复,只能道歉,“对不起,慕总,我会继续联系周总。” 慕雅秋挂了电话,左右犹豫了会儿,还是拿起手机试拨打周旭尧的号码,关机提醒。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连工作都不顾? 下午两点多,周旭尧出现在公司,容旌已经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他的心情,“周总,跟慕雅集团的合作会议……” “我知道,”周旭尧面无表情地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冷静淡然地说道,“取消合作。” 容旌一愣,“周总?” 他说取消合作? 若是跟慕雅集团合作成功,公司的声誉和影响力也会得到大大的提升,对公司的未来发展也是大有益处,他竟然说取消合作? 周旭尧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你把在最近的行程重新调整,能推掉的应酬全部推掉,必要的事情全部提前,最好能安排在一个星期内完成。” 容旌觉得周旭尧总是在一次次刷新他的极限,他的行程已经排到了一个月后,现在又说全部调整…… 一个星期内完成一个月的行程,开火箭都不带这么整。 容旌看着他,“周总,你下礼拜需要出差一个星期,安排在一周内完成,是不可能的。” “出差的事情交给你去处理,不单出差,接下来两个月,公司的事务都由你处理,必要的再找我。”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来,周旭尧抬眸睨着容旌,“我会在南城石隅岛待上一段时间。” …… 酒店豪华的房间大床上,凌菲睁着眼旌躺在上面,眼神散涣而麻木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灯饰发呆。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磨砂的玻璃门被覆盖了一层水蒸气,朦朦胧胧地可见一个影子。 没一会儿,浴室的门打开,一个男人裹着光着身子只围了一条浴巾从里面走了出来。男人的年纪将近六十,头发半秃,脸上已经有明显的皱褶,身体的肌肉松弛,而且还有圆滚的啤酒肚,没有丝毫美感,滑稽得像个小丑。 他踱步至床边,俯身压在凌菲的身上,低头就凑过去堵住了凌菲的嘴巴,吻得又急又凶。 男人的唇落下来那一刻,凌菲下意识想逃,但最终还是强行忍了下来,压着身体涌出的恶心感,所有苦涩的眼泪全部憋在了心底。 她闭上眼睛,任由他吻着,双手揪着床单,力气大得骨节泛白,几乎要把床单给抠破。 男人似乎不满足一个吻,油腻腻的手十分粗糙,抚上被子里她未着寸缕的身体,恶寒感无法抑制,凌菲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跑了起来。 “菲菲……”老男人低喘着气唤着她的名字。 凌菲几乎要哭了出来,她一把抓住男人的手,唇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娇声嗔道,“钱总,您该去公司了。” 老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不急不急,让我好好疼爱你一场还来得及。” 凌菲避开他的唇,娇笑着,“钱总,我有点累了,你现在先去公司上班,我晚上再陪你,好不好?” 女人的声音舒舒软软,让男人一下子连骨头都酥麻了。 “好好好,听你的。” 凌菲见他同意,又趁机提醒道,“钱总,那我爸爸的公司需要的那笔资金……” 钱总呵呵一笑,“你放心,一会儿到公司,我就让助理去办。”说罢,扣住凌菲的下巴忍不住又吻了一阵。 凌菲没有拒绝,等他吻够了,方才开声,“谢谢钱总。” “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钱总说着,便起身开始穿衣服,“那我先走了。” 凌菲端着笑,“钱总慢走。” 看着房门被关上,凌菲脸上的笑容逐渐垮塌下来,她揪着身上的床单,不笑不哭,没有任何表情。 电话突兀地响起,一遍接着一遍,不厌其烦。 凌菲抓过来,麻木地接起,电话那端,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她心寒如冰,“菲菲,钱总答应了帮忙了吗?” 这个女人是她的亲生母亲,亲自把她生了下来,却从来没有把她当女儿看待。 现在,她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当成一个交易的筹码,送上了一个年近六十岁的老男人的床,而且,这个男人是个变态,有施虐嗜好。 “他说会给。”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凌菲捏着手机,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没事的话,就这样吧。” “你的声音好像很累,身体不舒服吗?” 她这一声关怀,秦桑甚至觉得是错觉,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又传来一句,“不过没事,生病的话更容易让男人心疼,倒时候你更能牢牢牵住钱总了。” 凌菲一句话不说,直接把电话股给挂断了。 她想笑,但是笑不出,忽然,她抬手把手机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一声巨响,手机完好无损。 “呵呵呵……”她终于笑出了声音,像是陷入了癫狂的状态,笑道岔气,但是胸膛里的那颗心脏,一直在疼。 良久,她止住笑声,拖着疲惫而酸痛的身体,缓缓步入了浴室。 浴室盥洗台前那一面巨大的镜子依旧被水蒸气覆盖得一片模糊,凌菲伸手胡乱地擦掉,终于看清了镜子里的自己。 略显苍白的脸,一双眼睛死气沉沉。 床单掉落,她看见自己身上多处的伤痕,那些不堪的声音和画面,清晰重现。 …… 通知:今天也是七千多字,剩余的内容明早替换哈。 临海居位处港城繁华地带边缘和郊区接壤,因临港江而建,环境幽静而得名,最重要的是,临海居是众多商业人士的常聚之地,也是洽谈好去处。 袁东晋身侧跟着助理和市场营销总监,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步入了临海居包间。 “沈总,袁总他们到了。”服务员推开门,微微欠身站在一侧。 方言陪着自己的老板沈易航起来迎接。 “袁总,好久不见。”沈易航主动伸出右手。袁东晋漫不经心的露出笑意,握上他,“沈总,久等。” 与此同时,袁东晋的目光扫过周围,却没有发现那抹身影,心底不悦,到底没在脸上显露出来。 而站在沈易航身侧的方言倒是发现了他的视线,淡定的看着袁东晋,眼底的讥嘲快速隐藏。 一一打过招呼落座,沈易航招呼服务员点了菜,很快便上齐。隔着满桌佳肴,因为见不着某人,袁东晋胃口顿失。 助理周锦森察觉袁东晋的情绪,主动开口:“沈总,你们策划总监陈眠小姐呢?” 即便当初袁东晋和陈眠结婚并未大肆铺张,但在座的人,除了宝华市场营销总监,他们都清楚袁东晋和陈眠的关系。 沈易航闻言意味深长的笑了,扫了眼袁东晋,“我们陈总监身体不适,所以不能来了,方言是她的助理,有问题方助理会尽力解答。” 方言在一旁差点被茶水呛到,想起今早上陈眠的话,他嘴角就憋不住的笑意。 而袁东晋听到身体不适四个字,心地就莫名感到一阵烦躁。酒过三巡后,他就借口离席。 袁东晋点了烟站在楼梯拐角的窗户边上吞云吐雾,望着不远处的港江,咀嚼着沈易航的话,又回想起昨夜里下手不知轻重的粗暴,难道真的病了? ** 最近因为中瑞集团的策划案,陈眠已连续一个月没休息过,今天难得不去公司,索性去了她常去的那家咖啡馆放松心情,正好那儿离第一医院也近。 咖啡馆格局较小,简洁温馨,咖啡味浓郁飘溢,极容易让人放松紧绷的神经。而平日来这里的,通常都是一些在校大学生。她也是大学时代发现这里,那时候,她总是充当袁东晋和那人的电灯泡,想想真够膈应。 陈眠临窗而坐,昨晚的折腾让她身心疲倦,她抿了口黑咖啡,靠窗闭眼听着音乐打起盹。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窃窃私语惊醒。 “啧!快看!汪予问上头条了!” “我也看到啦!被拍到跟一个男人去酒店开房。” “这个男人不就是宝华集团袁东晋?哇,汪予问这是攀上了豪门富公子啊!厉害!佩服!” “你也去当明星,没准哪天也能攀上了!” “嘻嘻!我才不要!这个袁东晋是已婚男人!我才不会像她这样无下限呢!” “就算已婚也轮不到你当小三才是悲哀啊……” “滚……” 女孩子们还在打趣,陈眠默默的拿出手机点开娱乐新闻网页,果然是看见了她们提到那条新闻。 照片上人的模样是在夜色中偷拍,陈眠却在那模糊中清楚地肯定那男人是袁东晋,英俊年轻,风流倜傥,很是出色,早已深植她心底。 原来昨晚又去风流了。 陈眠忽略心口那抹尖锐的酸楚,面无表情地关掉网页。 袁东晋身边的莺莺燕燕从未少过,绯闻也时时有他的身影,她早习以为常。 收到方言传来的简讯:老大,袁少爷已不爽离场,恭喜你成功将他一军,威武! 将军?不知该欣慰还是悲哀,他们明明是夫妻,琴瑟和谐,鸾凤和鸣不指望,也不应如仇人见面。 陈眠抬手看了眼时间,拿起包包离开咖啡馆去见李敏慧约好的医生。 “您好,我约了妇科陶医生,请问她办公室在哪?”陈眠浑身别扭的问前台。 “您好,妇科陶医生的办公室在三楼出电梯右拐第二间办公室。” “谢谢。” 陈眠抬手敲门,里面传来一道熟悉又温柔的嗓音,“请进。” “陶医生,您好,我是陈眠,李敏慧女士介绍过来……”陈眠的喉咙被骨头卡住般,无法言语,她错愕的看着抬起头的女人,脑中犹如地雷轰然炸开,尔后是一片空白。 一身纯洁白大褂温柔醉人的气质的女人,那张熟悉的脸,陈眠发现老天爷真他妈的爱开玩笑啊! 她站起来与陈眠对视,表情带着几分忐忑,温柔如从前:“小眠,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或许是百叶窗外的阳光太过耀眼,陈眠眼前一时变得恍惚模糊。 身后的门毫无征兆被砰一下推开,将陈眠从震惊里拉回魂,两人目光同时投向门口处。 握着门把同样错愕的俊朗男人眼眸冷淡,两片性感的薄唇凉薄吐字:“请问你们有看见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吗?” 第309章 听说前面的房子被卖了出去,有新的房客住了进来,秦桑被那位热情好客的邻居强行拉着一块作伴提着一些土特产上门拜访。 “桑桑,摁门铃。” 秦桑杵在门前,盯着铁门里修葺得整整齐齐的前院,无奈说道,“黎姐,我们这样贸然登门不太好吧,城里的人都不喜欢被人打扰。” 黎姐不以为意,双手提着东西,颇为自豪,“你不也是大城市里的人?当初我上门找你,也不见你哪儿不高兴呀,再说了,大城市里的人来到陌生的地方,就算想跟我们搞好关系,应该也不敢主动,我们这些邻居就得主动些。” 秦桑暗自在心底腹诽,当初她就没想过跟谁搞好关系,是她强行闯进来,自己不太好拒绝而已…… 一会儿要是开门的人,甩一张冷脸,用鼻孔瞧人赶他们走,丢脸尴尬倒是不是问题,就是担心黎姐会伤心,善意遭受恶意,真会很难受。 黎姐见秦桑一脸凝重,靠近她低声道,“我听说这新搬过来的人是一位又高又帅的男人,你不想看看吗?” 秦桑,“……”她完全没兴趣。 “有我在,你尽管放心!” 就是因为你在,才更加不能放心,秦桑哭笑不得,拗不过,还是摁下了门铃。 屋里,二楼房间的窗户旁。 明亮的光线透过玻璃落在男人英俊的脸庞上,渲染得他立体的五官更为深邃,微眯的眼眸,盯着围基外的两个女人,确切是说,是盯着秦桑。 目不转睛。 他一直看着她在门外踌躇犹豫,也不知道她跟那位邻居说了什么,约摸也能猜测到她应该是想要打退堂鼓。 门铃响起的瞬间,他的唇角勾出了淡淡的弧痕,狭长的眼眸带出一丝狭促的意味。 K也感到十分震惊意外,完全没预料到秦桑竟然会亲自找上门,他的视线从窗户外转移到周旭尧的身上,盯着他隐晦的侧脸,“老大,怎么办?要开门吗?” 周旭尧原本的就没打算跟她见面,所以才会低调地住进来。 “开门。”周旭尧仍然没有移动半分视线,极致黯哑的嗓音隐约有些变调,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K微愕,“你要跟太太见面吗?” 周旭尧溢出一声低笑,“不见,让吴石去把她们请进屋里……” 门铃响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有一个男人从屋里走出来,“请问,你们是谁?有什么事情吗?” 秦桑盯着眼前的男人,有些语塞,因为对方压根就不是黎姐口中描述的男人模样,高是够高,至于帅,讲真,勉为其难过得去,甚至冷硬的脸色有些吓人,还真的像是被打扰了觉得不耐发的样子。 黎姐挂着笑主动答话,“你好,我们是住在你房子后面的邻居,听说这里新搬来了人,所以想要送一些我们岛上的特产食物给你们,顺便问候一声。” 男人打开门,“请进来坐一会儿。” “好呀!”黎姐兴高采烈地应承下来,提着东西就要跟进去。 秦桑拉住她,蹙着眉头,附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黎姐,还是不要进去了,我总觉得不太好。” 对方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给秦桑的感觉不是普通的人,这种莫名熟悉的气场,让她从心底生出一阵惴惴不安。 虽说她们有两个人,然而她怀着八个多月的身孕,这里又是对方的地盘,若真发生什么事,基本就只能束手就擒。 黎姐满眼狐疑地瞟了下秦桑,“桑桑,你在担心什么?” “他是个男人,要是有个万一就不好了。” 黎姐开玩笑,“你大着个肚子,我是黄花菜一棵,对方就算再饥渴,也不会对我们感兴趣,安心。” “黎姐……”秦桑真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想法太过单纯。 “走吧,赶紧进去。” 秦桑站在原地,盯着黎姐的背影,踌躇了几秒最终还是缓步跟了上去。 安静而整洁的房子,偏暗色系的家具风格,略显得有些冷清。 秦桑视线环顾打量了一圈,一眼便能分辨出这个房子的主人,有一定的财力,因为这些家具都是中高端品质,一般人不会购买。 “你们坐,”男人转身说道,“想要喝些什么?饮料还是茶?或者咖啡?” 黎姐把东西放在茶几上,拉着秦桑一块坐在沙发上,也被这个男人整得有几分局促拘谨,“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们坐一会儿就走。” 男人还是给她们倒了开水,秦桑盯着还在冒热气的杯子,没有喝,莫名其妙的自行脑补了一出下药绑架的戏码…… “我姓吴,单名一个石,你们可以叫我石头。” “我姓黎,年纪也肯定比你大,你可以叫我黎姐,这位是秦桑,我们都叫她桑桑。” 秦桑盯着他,忽然温淡问道,“吴先生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他呆板而干脆地回答,“我是一名管家,陪我家先生一起搬过来的。” 就在此时,木质的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秦桑抬头望声音来源的方向看了过去,漆黑的瞳眸骤然一缩,心脏倏地漏跳了一拍。 情绪波动太大,惊到了腹中的胎儿,狠狠地踹了她一下,疼得她轻声抽了一口气。 黎姐就坐在她身侧,听见她发出低吟声,紧张兮兮地问道,“桑桑,怎么了?不舒服吗?” 那边楼梯上的人,忽然就加快了脚步,长腿迈开,一下子就赶到了客厅里,本能地朝秦桑伸出去的手,在听见她的话以后,又倏然收回。 “没事,刚孩子踢了我一下,有些疼。”秦桑挽唇淡淡一笑。 秦桑抬起头,看向了距离她一步之遥的男人,眉头重重地蹙起。 男人墨黑的短发很凌乱,似乎没有梳理过,而最莫名其妙的是,他的脸上带着一只面具,遮住了他整张脸,露出了一双蓝色的眼睛,怪异得很。 秦桑不清楚刚才第一眼看见他,那一瞬间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位就是我家先生,姓邹,”吴石有条不紊地说道,“先生因为遭遇了意外事故,脸上收到重创,有很重的伤疤,所以才会戴着面具,同时因为事导致声带受损严重,所以也不爱说话,希望你们不要太惊讶。” 这种怪异的装束,不感到惊讶才怪。 那位“邹先生”淡淡颔首,而后在她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邹?这个微妙的字眼,秦桑莫名的想到了另外一个字,周。 若是口齿不太清楚,这两个字的读音完全会混淆道一块去,秦桑也不懂为何会想到这层上面去,或许,就是因为刚那不经意一瞥的熟悉感。 “不会……不会。”黎姐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显然是还没缓过劲。 秦桑盯着他,须臾,淡淡启唇问道,“邹先生外国人?” 吴石替他回答,“不是。”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秦桑微微眯起眼眸,“不是吗?可是邹先生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呢。” 吴石一僵,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侧的人,后脊背渗出一股浓浓的寒意,“那个……我们先生是混血儿!” 天!他太聪明了! 秦桑微垂着眼眸,默了一秒又问,挽唇淡笑着道,“我看邹先生的家境应该很不错,怎么会想要搬来石隅岛这种穷乡僻地居住?” “邹先生”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桑,而开口回答问题的人,是吴石,“先生的身体不是很好,医生建议搬到安静的地方好好休养,以前来过一趟石隅岛,觉得这里环境幽静闲适,所以就搬过来了。” 回答得滴水不漏。 等吴石说完,“邹先生”附和着点头。 秦桑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温温静静地一笑,“抱歉,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邹先生,所以有些激动了。” “没事,我们先生也想过跟大家问候一声,只是这样不太方便出门,你们能来,先生也觉得很高兴。” 吴石就像是一只鹦鹉,替他的主人发话,而那位主人则是负责点头,摇头。 黎姐侧目盯着秦桑,感到十分意外,方才在门口明明还不乐意进来,还奇怪她怎么就一下子会变得这么多话,原来是因为有熟悉感,看来这一趟拜访,果然还是正确的。 黎姐适时地插话,“这些是我们石隅岛的特产,都是自家做的,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不过可以尝尝看。” “都是邻居,你们初来乍到对岛上不熟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不用客气。” “谢谢你了,”吴石表示感谢,又道,“两位若是不嫌弃,今晚上就留我们这儿吃了晚饭再回去,如何?” “还是不了,我家里老公孩子等着我做饭呢。” 秦桑原本还担心黎姐会答应,听到这话,刚要松口气,哪料她又补充了一句多余的邀请,“你们要是不介意,来我家吃饭怎么样?正好能介绍给我家人给你们认识,对了,桑桑也会和她弟弟一起过来,这样人多热闹。” “黎姐……”秦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这到底是多喜欢交际,才能成天把左邻右舍往家里带?她家老公都不管管吗? “先生,你觉得怎么样?”吴石问那位不能说话的主人。 秦桑看见他毫不迟疑地点头,顿时感到生无可恋。 她为什么要跟这种怪人一起吃饭?为什么要跟这种怪人搞好关系?这样的事情,她一点也不喜欢啊! 黎姐显然很高兴,“那就这么定了,我和桑桑先回去,你们一会儿过来我家。” 说罢,黎姐拉着秦桑一同起身,吴石亲自送她们出门。 K从楼上走下来,看着周旭尧摘下脸上的面具,“老大,你是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东西的?” 方才听完他的整个计划,又看见他掏出这些变装掩饰的道具,K完全就是一个懵逼状。 K起先是以为周旭尧打算躲在这个房子里默默地守护秦桑,昨晚上看见他拿出望远镜偷窥,又以为他是打算偷偷盯着自我满足。 谁料,这偷窥还不是最变态的行为,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打算用另外一种身份接近秦桑! 还毁容失声,这种狗血的办法也真亏他能想得出来,而且最难得的,是他还成功了,秦桑显然是没有认出他来。 瞧着他脸上露出久违的笑,K也不清楚到底该不该感到欣慰。 这种办法也不是不好,怕就怕届时穿帮了,周旭尧可能会死得很难看…… 周旭尧没回答他的问题,从沙发上起身,淡声吩咐,“今晚在我回来之前,房子里不要开灯,你若是要出门,记得遮下脸。” “……” K黑着一张脸,无语地看着周旭尧的背影。 所以,现在他才是最见不得人的那一个吗? …… 傍晚六点钟,晚饭时间。 或许黎姐老公有先见之明,明明是一个三口之家,家庭餐桌却大得能坐下十个人,仿佛就是为了准备邀请人到家里来吃饭一般。 住在这里半年多,秦桑经常到黎姐家吃饭,所以开饭的时候,她很自然地带着秦扬坐到了他们常坐的位置上,只是落座后,她马上就后悔了,因为那位该死的“邹先生”,就坐在了她的身侧。 秦桑想要起身换个位置,又觉得这样的举动不礼貌,最后只能作罢。 而周旭尧自然是故意坐到她身边,目的不言而喻,他想要靠近她。 哪怕一点点,也好。 他笃定她不会不顾礼仪换位置,所以才等她落座以后才上桌,而结果,如他所料。 半年不见她,在重逢那一刻,天知道他有冲动,恨不得上前把她抱住,狠狠揉进怀里。 但是他不能,唯有奢侈地往她身边缩短一点点距离,就像此时,哪怕只是与她相邻而坐,也是一种满足。 他甚至能隐约嗅到她身上传来的特有的馨香,透过呼吸,渗透进他的血液里,与他融为一体。 石隅岛最不缺的食材便是新鲜的海鲜,各式各样,一年四季种类不同,一大桌子菜,海鲜的分量很足。 吃饭的时候,黎姐一家人很热情地招呼他们,“邹先生,吴管家,你们别客气,就这里是自己家,随意一点。” 还不时地给他们介绍那些菜,气氛倒是格外的融合。 秦桑没有多大兴趣搭理他们,安安静静地照顾秦扬吃饭,间隔地跟秦扬或者是黎姐他们说两句,基本把另外两个男人是透明的存在。 秦桑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有些菜放在比较远,她坐着伸手够不着的,要起身会很不方便,索性就放弃了那些菜。 秦扬拽着她的衣袖,指着其中一道菜小声说道,“姐姐,那是什么,我想吃。” 那一道红烧鮸鱼恰好就放在她身边男人那一侧,是她伸手够不着的距离,秦扬要吃,秦桑自然不会拒绝,就在秦桑拾起筷子正想要站起来去夹的时候,一双筷子已经夹着一块放在了她面前的碟子上。 秦桑愕然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一瞬间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见他一双蓝色的眼睛看着她,似乎透出一抹淡淡的浅笑。 不止秦桑怔楞住,在座的除了秦扬和黎姐的女儿小湘,另外的三人也均是一愣。 热闹的餐桌顿时鸦雀无声,四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他的身上。 毕竟,他们才刚认识,勉强地算是第二次见面,根本就没熟络到能帮忙夹菜这种亲密程度。 周旭尧隐匿在面具下的那张脸,也起了微妙的变化。 从吃饭开始,他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身畔的女人身上,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便,好几回都瞧见她的视线落在某一道菜上,却一直没去夹,他都几乎按耐不住了,她竟然能那么若无其事地放弃。 他也是敬佩她这毅然决然的勇气。 所以在听见秦扬说要吃什么那一刻,他料到她会帮秦扬,于是身体的动作比脑子还要快,等思维转过来时,他已经把鱼夹到了她的碗碟里。 …… 通知:这几天都会做防盗内容,后面一部分的字数,都是在次日九点钟左右替换更新,字数只会比防盗版多,不会少,若初网订阅以后的章节,不管后面更改字数多少,都不会再重新收费,所以妞们不用担心重复收费问题,反而先行订阅的会相对划算一些,做防盗,是出于自身的权益考虑,是逼不得已的行为,给大家会造成一定的麻烦,在此表示十分抱歉,但还是希望大家可以谅解。谢谢。 以下内容仅为防盗。 临海居位处港城繁华地带边缘和郊区接壤,因临港江而建,环境幽静而得名,最重要的是,临海居是众多商业人士的常聚之地,也是洽谈好去处。 袁东晋身侧跟着助理和市场营销总监,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步入了临海居包间。 “沈总,袁总他们到了。”服务员推开门,微微欠身站在一侧。 方言陪着自己的老板沈易航起来迎接。 “袁总,好久不见。”沈易航主动伸出右手。袁东晋漫不经心的露出笑意,握上他,“沈总,久等。” 与此同时,袁东晋的目光扫过周围,却没有发现那抹身影,心底不悦,到底没在脸上显露出来。 而站在沈易航身侧的方言倒是发现了他的视线,淡定的看着袁东晋,眼底的讥嘲快速隐藏。 一一打过招呼落座,沈易航招呼服务员点了菜,很快便上齐。隔着满桌佳肴,因为见不着某人,袁东晋胃口顿失。 助理周锦森察觉袁东晋的情绪,主动开口:“沈总,你们策划总监陈眠小姐呢?” 即便当初袁东晋和陈眠结婚并未大肆铺张,但在座的人,除了宝华市场营销总监,他们都清楚袁东晋和陈眠的关系。 沈易航闻言意味深长的笑了,扫了眼袁东晋,“我们陈总监身体不适,所以不能来了,方言是她的助理,有问题方助理会尽力解答。” 方言在一旁差点被茶水呛到,想起今早上陈眠的话,他嘴角就憋不住的笑意。 而袁东晋听到身体不适四个字,心地就莫名感到一阵烦躁。酒过三巡后,他就借口离席。 袁东晋点了烟站在楼梯拐角的窗户边上吞云吐雾,望着不远处的港江,咀嚼着沈易航的话,又回想起昨夜里下手不知轻重的粗暴,难道真的病了? ** 最近因为中瑞集团的策划案,陈眠已连续一个月没休息过,今天难得不去公司,索性去了她常去的那家咖啡馆放松心情,正好那儿离第一医院也近。 咖啡馆格局较小,简洁温馨,咖啡味浓郁飘溢,极容易让人放松紧绷的神经。而平日来这里的,通常都是一些在校大学生。她也是大学时代发现这里,那时候,她总是充当袁东晋和那人的电灯泡,想想真够膈应。 陈眠临窗而坐,昨晚的折腾让她身心疲倦,她抿了口黑咖啡,靠窗闭眼听着音乐打起盹。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窃窃私语惊醒。 “啧!快看!汪予问上头条了!” “我也看到啦!被拍到跟一个男人去酒店开房。” “这个男人不就是宝华集团太子爷袁东晋?哇,汪予问这是攀上了豪门富公子啊!厉害!佩服!” “你也去当明星,没准哪天也能攀上了!” “嘻嘻!我才不要!这个袁东晋是已婚男人!我才不会像她这样无下限呢!” “就算已婚也轮不到你当小三才是悲哀啊……” “滚……” 女孩子们还在打趣,陈眠默默的拿出手机点开娱乐新闻网页,果然是看见了她们提到那条新闻。 照片上人的模样是在夜色中偷拍,陈眠却在那模糊中清楚地肯定那男人是袁东晋,英俊年轻,风流倜傥,很是出色,早已深植她心底。 原来昨晚又去风流了。 陈眠忽略心口那抹尖锐的酸楚,面无表情地关掉网页。 袁东晋身边的莺莺燕燕从未少过,绯闻也时时有他的身影,她早习以为常。 收到方言传来的简讯:老大,袁少爷已不爽离场,恭喜你成功将他一军,威武! 将军?不知该欣慰还是悲哀,他们明明是夫妻,琴瑟和谐,鸾凤和鸣不指望,也不应如仇人见面。 陈眠抬手看了眼时间,拿起包包离开咖啡馆去见李敏慧约好的医生。 “您好,我约了妇科陶医生,请问她办公室在哪?”陈眠浑身别扭的问前台。 “您好,妇科陶医生的办公室在三楼出电梯右拐第二间办公室。” “谢谢。” 陈眠抬手敲门,里面传来一道熟悉又温柔的嗓音,“请进。” “陶医生,您好,我是陈眠,李敏慧女士介绍过来……”陈眠的喉咙被骨头卡住般,无法言语,她错愕的看着抬起头的女人,脑中犹如地雷轰然炸开,尔后是一片空白。 第310章 医生说适当的运动有助于生产,除了偶尔的意外情况或者是天气不好,秦桑通常都会在傍晚吃过饭后出门散步。 环岛公园位于海岸边,夏秋的季节,岛上的居民无论男女老幼,在傍晚时分,都喜欢三三两两聚在这儿,孩子玩闹,女人唠嗑家常,老人下棋,很是惬意,秦桑也喜欢这里,只是她通常都会在公园外围的环岛路走动。 这天,秦桑如平常一样出门。 由于肚子越来越大,她走不久便会觉得累,找了个石椅坐下来,感受着咸咸的海风,听着海浪的声音,心情舒畅而惬意。 经过几天的跟踪了解,秦桑的生活轨迹周旭尧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 夏日的傍晚,晚霞染红了半边的天空,层层叠嶂的云朵如翻滚的海浪。 周旭尧眸色淡无波澜,眼神幽深,隔着一段距离盯着不远处的女人,娴静的侧脸在那一片红光之下,透出有几分淡淡的妩媚之色,晃得他心神荡漾。 他手里拿着一个单反相机,咔擦一下便把那一副画面定格。 周旭尧身形高大而挺拔,又透着即便可以收敛也无法掩盖的清贵气质,本就容易勾起人的注意,更别提他此时戴着面具,装束实在太过引人注目,所以没一会儿,周围的人视线纷纷落在了他的身上。 甚至有几个孩子好奇地想要上前搭讪,又彼此推搡着不敢贸然行动,隐隐约约的议论声和笑声传开。 秦桑听见骚动,不由得抬头望了过去,一眼便发现了他。 一身灰色的居家服,质地很好,身上隐隐透着几分孤僻冷贵感,秦桑心想,若是他摘掉那个面具,即便只有一张不算太出色的五官,大概也能得到不少女人的青睐。 盯着他半响,秦桑眉头倏然蹙起,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出现这这里。 很显然,他也在看她。 秦桑淡淡地收回目光,从容站起来,仿佛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一般,缓步往前走去,一心只想着要离这个行为诡异的男人远一些。 周旭尧见状,面具下的薄唇微微一勾,完全不把周围人的视线放在眼里,修长笔直的腿迈开,光明正大地跟了上去,跟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紧随在秦桑的身后。 秦桑凭着漂亮的容貌和高贵的气质,自身也十分吸引人的眼球,现在身后还跟着一个行为诡异的男人,更是成为焦点。 倏地顿住脚步,秦桑转身回头看着他,眼神温温凉凉的,带着抗拒感,冷冰冰地说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笔直地站着,蓝色的眼眸人蓄无害的看着琼桑,无辜地摆摆了手,表示他并不是在跟着她。 秦桑顿觉胸口上噎了一口气,呼吸一时有些不顺畅,她忘记了,这个男人无法说话,恨恨地磨牙,“那你先走。” 她说着,侧开身让出路来。 周旭尧暗暗挑了一下眉,过了几秒,他抬步走去,却在她的跟前定住了脚步,背对着大海,与她面对面站着,居高临下睨着她。 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照来,他又戴着面具,那双蓝色的眼睛愈发显得幽暗难辨,盯着他的蓝瞳,莫名有些惊悚感。 秦桑警惕地看着他,“干嘛?” 只见他忽然伸手探进了裤袋里,然后掏出了手机,在屏幕上快速戳了几下,然后把手机屏幕转过来递到了秦桑的面前。 上面编辑着一段话:“这个岛上的房子和巷子都太像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你能不能带带我?” 秦桑直觉自己被人摆了一道,莫名其妙的想笑,但是她真的笑不出来。 见她不吭声,他删除内容又编辑了一句,“不行吗?是不是给你造成麻烦了?” 片刻之后,秦桑凉凉地说了一句,“邹先生,你既然有手机,为什么不给你的管家打电话,让他出来接你?” 这个男人是不是脑子也有病? 不,秦桑瞧不出他脑子有问题,所以他肯定就是故意跟着她了,没有比这种事情更糟糕的了。 周旭尧被她反将一军,这下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抬手搔了搔凌乱的头发,那动作真的是蠢得不行,过了一会儿,他又在手机上写下,“管家水土不服,现在身体不舒服,我不好让他还跑一趟。” 秦桑瞟完,他继续写,“我这个模样找其他路人帮忙,估计他们也会被吓到。” 有理有据地说出他的难处。 秦桑咬了咬下唇,看着他略显得局促不安的样子,心底有些愧疚,毕竟他这副模样确实不太容易,而且只是让她顺便带个路而已。 缄默了片刻,她轻轻地点头,“那你跟着我吧。” “谢谢。”他写下两个字。 “回去的时候,你最好顺便记一下路,多走几次,就回熟悉了。”秦桑好心的提醒他。 岛上那些巷子弯弯绕绕都差不多的模样,确实很容易让人迷路,她刚来这的时候,也常走错,都是黎姐在帮她。 周旭尧点头。 黄昏余光里,海风温柔,小路上很安静,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影子长长短短时而重叠。 秦桑走在前面,没说话也没回头。 她不喜欢这种独处得令人产生错觉的感觉,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想赶紧回家,跟他分道扬镳。 前面是几步阶梯,秦桑走得太快,不料脚下没踩稳,身体一晃,眼见就要摔了下去,她心脏骤然一缩,不由得叫出了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周旭尧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把她扶住了。 秦桑双手揪住他胸前的衣服,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因为情绪紧张,肚子里的孩子连续踢了她好几下,踹得她有些疼,不适感让她脸色微白。 周旭尧并没有比她好到哪儿去,他抱着她,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得几乎要断掉,呼吸短促而紊乱,心跳也失去了频率。 他差点就忘记了自己现在扮演的身份,破口而出问她是否有事,幸而及时止住。 秦桑徐徐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的胸膛,她怔了怔,仰起脸,盯着那张面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旭尧也正好低头看着她。 四目相对。 秦桑有刹那的错觉,周旭尧那张熟悉的脸忽然晃在眼前。 迟钝地反应过来,她眼神闪烁了几下,有些手忙脚乱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声音微沙地说道,“谢谢。” 一个意外的怀抱,周旭尧在惊怕过后,更多的是舍不得撒开手,想要抱着她的欲望几乎要冲破了他的理智,却又不得不强行压抑。 伴随着她拉开的距离,属于她特有的清香味道,也被风吹散,手里落空,他的心也一阵空落落,像是失去了些什么。 平复了心情,他用手机跟她交流,“你身体没事吧?” 秦桑抬手将垂在脸颊上的短发别致耳后,敛着眸色淡淡一笑,语调很疏离,“没事,我们赶紧回去吧。” 她不懂是不是自己太过神经质了,为什么会在他的身上屡屡看到了周旭尧的影子,心情很不安,只想要离着他远一些。 分别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便匆匆忙忙地往自家门口走了回去,周旭尧盯着她的背影,心思深沉。 K和吴石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一同从楼上走下来,瞧见周旭尧已经摘到了面具,坐在沙发上捧着单反相机看得津津有味,脸上还挂着毫不掩饰的笑容,不太想承认,觉得他那笑容……有点傻。 K和吴石相窥一眼,彼此都不说话。 “老大,容助理刚打电话过来,给你邮箱发了几分文件的电子档,需要你审核回复。”K站在沙发旁说道。 “嗯。”周旭尧视线仍停留在相机上,眼里只有秦桑的身影,应得漫不经心。 “另外,容助理还说慕雅集团的慕总在询问你的去向。” “我知道了。”周旭尧说着,把相机递给K,“把这张照片冲洗出来,有大张的。” K接过来瞟了一眼,他已经不懂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周旭尧刚才拿着相机出门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偷拍! 偷窥,跟踪,偷拍,虽说秦桑是他的妻子没错,但这种行为会不会变态了一些? …… 秦桑一晚上睡得不安宁,梦里,她看见面具男的脸忽然变成了周旭尧,唤着她的名字,他一惊,倏然睁开了眼睛,呼吸微微急促。 眨了眨眼睛,她盯着熟悉的房间,这才徐徐松了口气。 抬手轻轻抚额,唇角牵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她到底是有多担心被周旭尧找到,才会如此宛若惊弓之鸟。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起床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清晨的阳光透进来,空气清新令人神清气爽,她伸手做了几下舒展运动,放松身体,这才转身去洗漱。 而对面房里的周旭尧,一身宽松的休闲服,身姿挺拔伫立窗边,透过望远镜看得入迷,对于他来说,这些窥视依然成为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半年时间,他错过太多了,若是可以,他也希望她马上回到自己的身边,可是他不能着急,担心自己冲动出现在她面前,只会适得其反,尤其是她快要生产了,稍有不慎,都会让她出现意外。 没一会儿,他看见秦桑重新回到房间里,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忘记了,窗帘也没有拉上,竟然直接开始脱了身上的睡衣。 该死的! 周旭尧抽了一口气,心底暗暗一阵咒骂,顿时被气得几乎七孔生烟,这个女人,换衣服居然连窗帘都拉上,她就不担心自己会被人看光了去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底是挠心肝的疼。 然而,他生气的同时,却死死抓着望远镜,眼睛甚至舍不得眨一下,瞪得老大,一瞬不瞬地看得心跳加速。 女人白皙的肌肤泛着健康的红润色泽,圆鼓鼓的小腹,宛若一个膨胀的起球,胸脯的尺寸比以前大了许多,挺翘的臀下,双腿虽然有些浮肿,却依旧笔直而修长。 强烈的视觉冲击,极致震撼的画面,周旭尧只觉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全身的血液一股脑地直涌上脑袋,沸腾着,发烫着,呼吸变得急促,渐渐的双眼也有些充血。 血气方刚的男人,八个多月没碰过女人,忽然看见这样一幕,几乎是要了他的命。 身体基本是出自于本能的反应,完全不受控制。 瞪目看得神魂颠倒的时候,他身后的门忽然响起,紧接着被推开,“老大……” K的身形迈进来,刚唤了一声称呼,窗户边上的周旭尧手中的望远镜砰一下掉在了地板上,砸出一声巨响,与此同时,周旭尧倏然转身。 也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K被周旭尧那不正常的通红脸色和惊慌的眼神给吓了一跳,谨慎低声道,“老大?” 周旭尧二话不说,刷一下把身后的窗帘给拉上,紧绷着脸,眸光沉沉看向K,嗓音有些不正常的沙哑,“什么事?” “容助理的电话。”K把手机递过去。 “我晚点再联系他,你也出去。” K虽觉得他行为异常,却也不敢多言,一边退出去,一边给容旌那边回复。 房门关上,周旭尧转身在拉开窗帘的时候,秦桑已经不在房内了。 抬手摁了摁太阳穴,盯着自己身体某处的变化,男人的眉宇上染了一层浓稠的阴霾。 生平第一次,因为看到一个女人的裸体而发生这般冲动的反应,内心又何止是崩溃那么简单。 …… 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真的是让周旭尧尝尽了酸甜苦辣的味道,若非他忍耐力好,分分钟会爆炸。 这天,沈嘉楠又提着大包小包来看秦桑。 看着其他男人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周旭尧心底不是滋味,就仿佛,自己心爱的玩具,落在其他的手里,他只能看着,不能发脾气,憋成内伤。 石隅岛的房子风格大同小异,尤其是集中的居民片区,房子基本都是两到三层,而在二楼通常会有一个大阳台,空间宽敞,居民都用来晾晒东西。 秦桑居住的房子是两层格局,同样有个大阳台,她把其中一半改成了一个可以看书放松的小棚,种了一些花草,平日闲暇无事,她就坐在哪儿看书,或者秦扬会呆着画画。 此时,阳台上,秦桑捧着书躺在摇椅上看书,而秦扬就在一旁捣鼓着他的画。 沈嘉楠端着一叠切好的西瓜走了过来,顺手抽走了秦桑手里的书,秦桑瞟了他一眼,略有不满,“嘉楠,我正看到精彩的部分。” “长时间盯着书,对眼睛不好,”沈嘉楠穿着白色的T恤,搭配着黑色的休闲裤,一副年轻英俊的小生模样,静静的坐在她身旁,“吃西瓜。” 秦桑接过他手中的西瓜,咬了一小口,微凉的甜味液汁溢满口腔,炎热里感到一丝冰凉的舒适感,她露出满足的表情,“你总往我这里跑,公司都不用管了吗?” “没事,偶尔我也需要休息。”他说着,拦住了秦扬的手,笑容和煦,“小扬,先去把手洗干净。” 秦扬很听话,起身去洗手。 秦桑淡淡地看着他,五官生动而明媚,“你这已经不是偶尔休息了。” 一个月,频频来她这儿,跟个不务正业的闲人一般。 沈嘉楠淡淡笑着,低低沉沉的嗓音听着很舒服,“我这些年基本没怎么休息,现在想要放松下。” 确实如此,公司刚开始起步的时候比较困难,他和沈易航他们都很忙,谁也没时间休息,后面公司上了轨道,他也经常在外面跑,这几年也是如此,基本没留在港城。 秦桑看着他细心温柔地帮秦扬擦干手,微微慌了下神,蠕动着唇,“嘉楠。” “嗯?” 绯色的唇瓣动了动,她淡淡一笑,“这段时间谢谢你。” 想要问的话,到了唇边最后还是变了。 她担心自己会触及过多,影响了彼此的关系。 沈嘉楠的眉心泛起皱褶,“你忽然跟我这么客气,我会觉得你有阴谋。” 秦桑璀然一笑,“我又不是那种人……呀!” 倏地一声低呼,沈嘉楠神色紧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是,孩子又踢我了,”秦桑皱着眉头,低着肚子,“我看我怀的是个顽皮鬼,男孩。” 沈嘉楠的视线也落在她的肚子上,“桑桑,我能摸一下吗?” “呃?”秦桑愕然。 他微笑着,“我跟孩子打个招呼。” 秦桑想了想,“你试试看,也许他会踢你。” 沈嘉楠小心翼翼地把他宽大的手覆盖在小腹上,鼓起的肚皮,隐约紧绷,就在此时,他覆盖住的位置忽然动了一下,明显地踢动。 他又惊又喜,忍不住笑了出来,“桑桑,他在踢我了!” …… 防盗内容:明早替换。 周旭尧看着她,嘴角勾着淡笑,轻声喃语,“嗯,景色迷人。”话音落下,便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远处。 秦桑侧目,心底暗笑,如果容旌知道这个男人竟然坐在这里喝着酒,悠然自得地看着维多利亚港夜景,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七孔生烟。 算了,她真的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的事情根本就用不着她来操心。 秦桑抬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看见一个气场冷冽的男人,容貌算不上多么出色,可因为身材高大又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神秘气息,让那人显得男人魅力十足,轻易便捕捉了人的目光。 “看上去就是个性格孤僻的男人。”秦桑说道。 “纪卓扬,纪家二少爷,纪家大少病危,所以把他从国外叫了回来,不出意外他会是纪家企业的接班人,”周旭尧笑了笑,“瞧见他身旁的那个女人了吗?你的任务就是跟那个女人搭上话。” “……”秦桑抬眸,“周公子,你这是利用我来做省钱工具嘛?” “特殊时期,特殊处理。” “你带我来香港,根本就是一个预谋。”昨天晚上邀请她看夜景的美好心情被打碎了。 男人菲薄的唇弥漫着浅笑,“偶尔你也得尽到做周太太的责任,你觉得呢?” 这一匹狡猾的狼,他压根就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好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那个男人的跟前,周旭尧率先开口打了招呼,“纪先生,纪太太,你们好。” 男人看向周旭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公子,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 “确实很巧。”周旭尧笑了笑。 秦桑斜眼瞥了他一下,哪里巧了,分明就是冲着人家专门过来的。 那位纪先生的太太显然也是认识周旭尧的人,她看了看秦桑,柔声问道,“周公子,你身旁这位小姐是?” “这位是我的太太,秦桑。” 那两人眼底都露出一抹诧异,“秦桑?是港城那位出名的大美人秦桑吗?” 秦桑冷汗,虽然她很自恋,也知道自己在圈里传得开,可什么时候成了港城大美人了?一下子搞得她不知该怎么接话。 周旭尧淡然笑着,“港城大美人这个词夸张了。” 那位纪太太笑道,“可是为什么都没有听说你结婚的消息?” “我和我太太刚领证结婚不久,她不喜欢铺张,所以没有举行婚礼。” 秦桑心底呵呵冷笑,这个男人真是撒谎不打草稿,看来以后他的话她得十句听一句就好了。 “原来这样,那祝你们新婚快乐,”纪太太温柔的笑了,看着秦桑道,“周太太很漂亮。” 秦桑弯唇,“纪太太,你还是叫桑桑就好了,周太太这个称呼我还真不习惯。” “那你也别叫我纪太太了,我的名字是江妤琪,你叫我妤琪就好了。” “好的。” 周旭尧见缝插针地错开话题,“听说纪先生也回港城了?” “是。”纪卓扬声色冷淡。 周旭尧见好便收,“那不打扰二位了,我和我太太还有事情,得先离开了。” 纪卓扬淡淡颔首,倒是他身旁的江妤琪问道,“这刚开始,你们就要走了?” “临时有点事,所以需要离开了。”周旭尧道。 打完招呼,秦桑和周旭尧一起离开,刚出酒店的大门,秦桑便问周旭尧,“我们就这样就走了?” 周旭尧打开车门,“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你还真的就是让我跟人搭一下话……” “这只是一个开始,回到港城以后,最好是可以跟她拉近关系,做得到吗?” “我不明白。” 周旭尧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乖,别想了,你脑袋瓜不能再消耗过多脑力了。” “周旭尧,你这是在讽刺我智商低!” “这一次你倒是很聪明,不错不错,继续保持。” 第311章 周旭尧一连抛出几个疑问,沈嘉楠顿时语塞。 事实上,沈嘉楠有信心可以保障秦桑物质上的生活,然而,秦桑绝对不会接受,不管多辛苦,她一定会自己扛。 周旭尧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沈嘉楠迟疑地看着周旭尧那张深邃而削瘦的脸,试图从他的脸上探寻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除了温漠的淡笑,什么也看不出来。 沉默了良久,沈嘉楠问道,“周公子,她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周旭尧慢条斯理地抽着烟,幽暗的眼眸眯成一道狭长的缝,衾薄的唇微勾,似笑非笑,“妻子。” 这个答案很狡猾,然又令人无从反驳。 沈嘉楠不清楚秦桑跟周旭尧是否离婚,他也没去问过秦桑关于她和周旭尧的任何事情,因为他觉得秦桑并不乐意提起这个名字。 每个人心底多少都会藏着一些别人无法触碰,也不能去触碰的敏感,是伤是疼,都属于个人特有的秘密,对于秦桑来说,曾经的陆禹行如此,现在的周旭尧亦然,沈嘉楠未想要对她的感情进行刨根问底。 也正是因为他的缄默,秦桑才会与他保持着好朋友的身份至今。 然而他对周旭尧这个回答不满意,甚至觉得他有故意逃避问题的嫌疑,浓黑的剑眉皱了皱,索性直白挑明,“你对秦桑的感情到底有几分?” 周旭尧低低地笑了一声,用波澜不惊地口吻反问,“沈少爷是以什么身份来问这个问题?” 沈嘉楠掀动眼帘,光明坦荡地迎上周旭尧审视的目光,淡淡地回答了两个字,“朋友。” “只是朋友?” “否则呢?” 周旭尧的身体往沙发背上一靠,他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敛眸沉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他低沉缓慢的说道,“喜欢她十几年,你真心甘情愿待在朋友的位置上?而不是以朋友的身份满足你对她的念想?” 沈嘉楠和秦桑的过往,周旭尧不说一清二楚,却也并未完全无知。 再者,他是男人,男人自然能更明白男人的心理和想法,沈嘉楠对秦桑的心思,他不至于眼瞎的什么都瞧不出来。 闻言,沈嘉楠轻轻地笑了笑,“我没什么不甘心。” 也确实是因为舍不得,所以利用朋友这一层身份拉近与她的距离,他得不到,只好站在最近的位置看着。 “周公子还没回到我的问题。” “无可奉告。”低沉淡漠的四个字。 他没兴趣跟一个情敌去表明真心,更不屑于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话,在他看来,若是嘴巴说了有用,当初秦桑就不会离开。 沈嘉楠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从他那四个字里读懂了藏在背后更深的含义,答案已在心中,须臾,他从容起身,“打扰了。” 见他要走,周旭尧忽然开腔道,“不管以后如何,她现在还是我户口本上的配偶,沈少爷还是注意点分寸,免得落人口舌,给她造成不好的影响。” 男人的语气听着倒是很平静,但是落在耳里,怎么都觉得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沈嘉楠挑着眉头,笑容和煦,“这附近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丈夫出轨,她已经离婚了,现在是单身,”瞥见周旭尧骤然黑了一层的脸色,笑容更浓了些,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继续道,“况且,据我所知,邻居那些太太都有意撮合我跟她。” 出轨?离婚?撮合? 周旭尧的周围的空气骤然冷冽,头顶上仿佛聚拢了一团乌云,视线仿佛淬了冰。 沈嘉楠很满意他这副表情,他又恢复了人蓄无害的模样,好像嫌事儿不够大,“周公子打算公开自己的身份,上门认妻吗?” 周旭尧薄唇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线,一言不发。 沈嘉楠唇畔勾着笑,“你若是不好意思承认,我倒是不介意帮你一把。” “沈嘉楠!” 男人阴着一张脸,冰冷的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 周旭尧心头的怒意汹涌,却又不能拿沈嘉楠如何,只能憋成内伤。 沈嘉楠不为所惧,闭上了嘴巴,不再逗留,慢条斯理地转身离开了。 “K。”待沈嘉楠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周旭尧低沉温漠的嗓音响起。 K觉得后脊背一凉,“是。” “你知道这件事?” K楞住,“老大是指……那些邻居撮合沈少爷和太太的事情?”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个事情……确实知道,但是不敢跟他提。 周旭尧徐徐转过头,唇角噙着淡淡的笑,只是那笑意不抵眼底,显得瘆人,“什么时候,你也会学会瞒着我了?” K微微低着头,“据我所知,他们虽然有意撮合,但是太太并无意接受。” 周旭尧板着脸,“除了沈嘉楠,还有其他的男人嘛?” K的头更低了一些,没有答话。 “你是不是真的想回英国?” “有一位三十多岁的男教师,妻子再生产的时候因为难产事故过世,他对太太也有意思,不过被太太婉拒了。” 这也是在买房子的时候,从零零碎碎的闲谈里听到的消息,明知这些会让周旭尧的心情变得糟糕,能不说,自然就不会主动提起。 周旭尧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皮笑肉不笑扯出一抹冷笑,手里的烟蒂被他直接捻灭,煋火烫了他的皮肤一下,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 沈嘉楠这一趟过来,主要目的就是要确认周旭尧是否就在这里,手头上还有许多工作等着他,不能留太久,所以第二天他就要回港城。 秦桑还是亲自把他送到了码头。 中午时分,太阳炙烤着温度很好,海风刮来也是一阵阵的热浪。 秦桑蓬松的短发被风吹得凌乱,虽怀着身孕,但是站在阳光下,裙袂飞扬的模样仍是分外迷人。 “嘉楠。” 沈嘉楠正要登船,听到她的叫声又回过头来,“嗯?” 秦桑舔了舔了唇瓣,“周旭尧那边,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吧?” 沈嘉楠看着她,微微闪了下神,淡淡一笑,“没有。” 秦桑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那你回去小心点,还有,不要再丢下工作往我这儿跑,我在这里也有人照顾。” 早上无意中听到了他讲电话,猜测他工作其实很忙。 沈嘉楠窥了一眼她的肚子,“桑桑,你为什么忽然问起周旭尧的事情了?” 秦桑愕然,敛眸沉默了半响,“只是担心被他发现了我的行踪而已。” “若是他找到了,你要怎么办?” 秦桑抿着唇,没有回答。 见她为难,沈嘉楠也没有逼她,而是转移了话题,“天气热,回去吧,我该走了。” “好。” 秦桑站在海边上,盯着倏然展翅飞翔的海鸥出神,心底有些茫然,像那空旷的海面。 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秦桑刚转身,眼底蓦地映入男人那张面具,吓得心口骤然一跳。 秦桑抿着唇,正想着要怎么脱身,却看见男人迈步朝她笔直地走了过来,来到她的跟前,定住脚步。 尚未搞清楚状况,只见他已经主动地把手机递到她的眼前,“秦小姐,你知道药店在哪里吗?” 这样也能偶遇?而且,他要去药店,为什么会出现在码头?秦桑心底净是困惑不解,却也没有问出口。 她微垂眼帘,面不改色的撒谎,“不知道。” 周旭尧一愣,显然是没料到秦桑会这么回答,捏着手机的力道蓦地重了几分,盯着她的脸,没有反应。 秦桑挽着唇,浅笑吟吟地给他一个建议,“不过,我可以帮你叫一个人带你过去,可以吗?” 莫名的,秦桑就是不喜欢跟他独处,总觉得他有心心思不纯的样子。 她都这般说,周旭尧也只能硬着头皮,写着,“嗯,那就麻烦你了。” “那你跟我来吧。”秦桑说罢,率先转身往另外一侧走去。 周旭尧跟上她,来到一个有些杂乱的小店门口,这是一家渔具小店,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鱼竿渔网各种东西,里面有好几个人在叽叽呱呱地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 秦桑站在门口朝里面叫了一声,“小渔!” 很快,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小伙从几个人中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发现是秦桑,三作两步跑了出来,“桑桑,是你呀,怎么了?” 秦桑露出一记甜甜的笑容,“这位是新搬到我家的邻居,他对岛上不太熟悉,想去药店,你若是有空的话,能麻烦你带他走一趟吗?” 小渔被秦桑的笑容晃得黝黑的脸上也浮现奇异的红,他抬手搔了搔脑袋,表情憨厚,“有空!” “那就麻烦你啦。” 小渔忙摆手,“不客气不客气。” 秦桑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小渔对岛上哪里都很熟悉,你可以放心,一会儿你要是又忘记了回家的路,小渔也认识,他会带你回去的。” 周旭尧,“……” “那我就先回去了,”秦桑又看向小渔,“小渔有空过来我家坐,再见。” “好,再见。” 周旭尧由头到尾没能发表一丁点的意见,因为他现在,是哑巴。 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桑那个女人到处乱放电,气得一肚子血,气得心肝直疼,尤其是看见那个男人笑得傻不拉几的,真想一个拳头招呼上去。 而低调跟着周旭尧的吴石,在心底憋笑憋成了内伤,若不是怕被周旭尧教训,他大概会笑死。 这是周旭尧第一次被秦桑拒绝。 之后有连续好几回,他搭讪,她找借口开溜,本想着自己现在这副惨状能跟她拉近一点距离,结果她却躲的更远了。 …… 港城,盛兴集团。 席助理推门而进,手里抱着一叠文件,“陆总,这几分文件比较急,需要你审核签字确认。” 陆禹行坐在办公桌后,淡漠的表情一如既往,眸色极淡,“嗯,放着。” 席助理把文件放在了他的左手边,尔后正要转身离开,却被陆禹行叫住,“席助理。” “陆总,还有什么吩咐?” 陆禹行微垂眼眸,默了几秒,“周旭尧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陆总是指?” 陆禹行静默了三秒钟,淡漠道,“有秦桑的消息吗?” 不止周旭尧在找秦桑,他也一直没有放弃,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她人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毫无头绪之下,他只好派人暗中跟着周旭尧的人,若是周旭尧有消息了,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席助理看着他,“没有。” 这个问题,席助理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回答了多少回,由始到终,都是一个否定答案。 席助理有好几回进来办公室的时候,都看见陆禹行站在落地窗边出神,仿佛一抹孤魂,无处安身,没有归宿。 “不过周旭尧的去向倒是有些奇怪。” 陆禹行只是漠漠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席助理继续说道,“他去了南城石隅岛,已经在那边待了半个月了。” 陆禹行一张脸,温漠而深沉莫测,幽暗的瞳眸更是深如瀚海,低沉的嗓音淡淡响起,“让人去查。” “是。” ……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着,期间,秦桑外出偶尔会跟那位带着面具的邹先生遇见,她总是见着便躲,而他却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家伙,每逢见面都会主动跟她打招呼。 而沈嘉楠在那次离开之后,隔了半个月才又来看了她一回,见面的时候,也不知他发什么神经,竟然抱住了她,把她吓了一跳。 随着温度日渐升高,秦桑离着生产的日子也渐近。 七月,距离预产期还有三天。 早上的时候,秦桑觉得肚子有轻微的疼了几下,感觉并不十分明显,她怀疑是自己太过紧张导致的现象,所以并没有选择去医院。 傍晚,吃过晚饭,她跟往常一样出门散步,可是散完步往回走到小巷子的半途中时,她发现肚子的痛感越发明显,一阵接着一阵收缩,身下隐约有液体流出,毫无经验的她,顿时惊慌失措。 她身上也没有带手机,心头骤然涌出一层层深深的恐惧,她害怕孩子会出事,强忍着痛感,想要加快脚步,身上的力气却仿佛抽干了一般,挪动了几步,便无力地瘫软在地板上。 秦桑趴在尚有余温的水泥路上,呼吸急促而紊乱,忍不住呻吟出声,眼眶里蓄着泪水,却又强忍着没有流出来。 忽然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秦桑费劲地抬头望去,朦胧的视线里,隐约看见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朝他走了过来。 …… 防盗内容:明早替换。 卧室里透着一片死寂。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又猛得掐掉。 “你是不是很累?”陈眠不太敢直面他眼睛,稍稍错开视线,问得小心。 两人有了亲密关系以后,他的需求还是蛮大的,而且基本上每一次她倒最后都是被冲击得晕过去,现在不过是两星期没有接触而已,忽然就不行了,这太过莫名其妙了。 她记得以前听办公室里一些同事私下讨论也说过,男朋友累得提不起劲,温绍庭最近也很忙,应该是累了吧。 不然依照以往火急火燎的状态,怎么会她兴致被撩起了,他还没反应。 温绍庭的脸阴沉沉的。 陈眠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吓人,毕竟这种事情,对于男人来说,实在是太伤自尊了,尤其是他们在这种一直牛逼哄哄的男人。 陈眠打了个呵欠,眼睛溢出一层薄薄的水光,她碰了碰他的手,温温软软地道,“要不我们休息?我好困啊。” 温绍庭嗓音极低沉地应了一声,把一旁的衣服捡起来给帮她穿上,自己也套好,然后翻了个身,把她抱进怀里,“睡吧。” 陈眠抬眸瞧了他一眼,轮廓有些紧绷,她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轻轻地蹭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阖上了眼睛。 她是真的太累了,最近每天都熬夜,早上又一早得爬起来上班,刚又被温绍庭折腾了一下,所以很快就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温绍庭一张俊脸隐匿在黑暗中阴郁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 翌日。 陈眠被自己的手机闹钟给吵醒,睡得迷迷糊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正要翻身,却感觉腰间被一道力量箍住,她努力地掀开了眼皮,正好看见温绍庭半个身体越过她伸手去拿手机,闹钟被关,卧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陈眠脑袋昏沉地嘤咛了下,乖乖地趴在他的怀里,刚睡醒的嗓音沙哑,鼻音很重,“你今天怎么还没起来啊?” 他一向早起,每回她醒过来,他都已经不在床边了,除非前一晚上他把她给折腾得累惨了,她会在他怀里醒来,想想其实这男人心机也是很重,很会你拿捏女人心啊,陈眠还一直疑惑他到底是怎么会被女人甩掉。 温绍庭姿势慵懒地倚在床上,低头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模样,捏了捏她的脸,“困的话多睡会儿。” “不睡了。”陈眠嘟哝了句,现在工作在收尾阶段,不能松懈。 温绍庭捧着她的脸颊亲了一下,温漠的眉眼又格外的温柔,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却融合出别样的性感。 “嗯,早餐想吃什么?” 陈眠舒展着手脚,伸着懒腰,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地的阳光,心情很舒畅,“不要喝牛奶就行。” 温绍庭瞧着蹙眉嫌弃的模样,低笑一声,搂着她的腰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淡淡沉沉的嗓音低低道,“最近又瘦了,摸了都是一把骨头,咯得疼。” 她是易瘦难胖的主,一方面是身体不太好,另一方面是工作忙碌,这段时间她天天加班,睡眠又少,自然就瘦了不少。 陈眠怔忪片刻,勾唇轻哼,“所以你是嫌弃我,对我没有兴致了?” 温绍庭薄唇噙着笑,俯身亲吻她的下巴,低低哑哑的道,“我对你有没有兴致,你不是很清楚吗?要证明一次?嗯?” 说话间,他裹着糙茧的手掌,从她光滑白皙的腿上,慢慢探入。 “呃……那个,温先生,我饿了……” “嗯,马上喂饱你。”温绍庭细碎地亲着她,低哑含糊的道。 陈眠猛得用力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然后转身凑上去在男人下巴下亲了一下,眨了下眼可怜又无辜,“我要吃皮蛋瘦肉粥,不是吃你!” 留下一串笑声,她一溜烟地爬下床,头也不回地冲进浴室,甩上了门。 温绍庭躺在床上,轻轻地低笑,但一想到某件事,脸色又沉了下来。 餐厅里落下一片干净明亮的太阳光线,温绍庭看着吃相斯文的女人,淡声道,“我选了几家拍婚照的公司,你看下喜欢哪一家,还是有另外喜欢的告诉我,安排一天尽快把婚纱照给拍了。” 陈眠心底涌上一股热潮,抬头看着他干净英俊的脸庞,绯色的唇瓣勾勒着一抹柔柔的浅笑,“好。” 她和袁东晋结婚的时候没有婚纱照,因为忙,两人都抽不出时间,参加贞贞的婚礼的时候,她才想起,原来她和袁东晋的婚礼糟糕到如此地步。 而温绍庭提出一定要办婚礼的时候,她拒绝,但心底想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能够拍一套婚纱照。 不管到了那个年纪,女人爱美,是永恒的话题,她也想看看,自己穿着婚纱印在画面里的模样。 “你亲自挑选的婚照公司吗?”她又问了一句。 “嗯。” 陈眠挽唇,莫名觉得甜蜜。 坐在陈眠身侧的温睿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并不感兴趣,他两只肉呼呼的短抓正在剥鸡蛋壳,动作笨拙。 陈眠放下汤勺,从他手里把鸡蛋拿了过来,“绵绵帮你剥。” 温睿扭头看着陈眠,黑耀石的眼睛很亮,“绵绵,我能不能不要喝牛奶啊?” 小小的眉头蹙成一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陈眠一僵,不等她开口,温绍庭已经发话,“不准不喝。” 温睿几乎是出生开始就讨厌喝牛奶,每次饿得哭到岔气才会喝几口,后来无奈就给他找了个奶妈,母乳喂了一年。 这一点,几乎是跟陈眠一样,陈眠听自己父母说,小时候是一口牛奶都不碰的主,难伺候得很。 温睿瘪嘴,“可是这味道真的好难闻啊。” 陈眠讪讪地笑了笑,把剥好的鸡蛋递给他,然后不吭声地喝自己的粥,她现在可不想招惹温绍庭,不然倒霉的会是她,牛奶而已,小孩子喝了身体棒棒。 吃完早餐,温绍庭开车先把温睿送去学校,才把陈眠送到公司,然后掉头去了第一医院找秦彦堔。 秦彦堔刚做完一台手术,清俊的脸上满脸的倦色,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站在窗边抽烟的温绍庭时,着实楞了好一会。 第312章 回家? 回哪个家? 那个生她养她的秦家,父亲不在了,陆禹行也不再是从前的他,队对于她来说,只是一座空房子,没有了温暖和笑声的房子,已经不能说是家。 而跟周旭尧婚后居住的别墅是她的家吗? 不是,那只不过是他暂时养着她的地方,金钱和利益堆砌成的一个空壳,更甚至,对她来说是一座痛苦的牢笼。 她现在的家,只有她和秦扬,还有刚刚出生的孩子,就在这座僻静的小岛上。 偶尔邻居会拉着唠嗑家常,偶尔会彼此窜窜门,甚至有时候他们会变着法子规劝她得再找个好男人依靠,不咸不淡的日子,就好像人需要呼吸空气,需要吃饭喝水睡觉,普通得习以为常。 秦桑盯着他坚定而诚挚的眼神,心脏倏地被攥紧,微微带出一股窒息感,刹那的钝痛漫过。 沉默了半响,她清凉的声线平静得不带任何情绪,“不用你接,我自己会回家。” 顿了顿,加重的语气强调,“回我自己的家。” 不是我们。 周旭尧浓黑的眉头轻轻皱起,很快又舒展开。 她会自己回去,只是,并非回到他的身边,而是回到没有他的生活里。 他知道秦桑在故意跟他玩文字游戏,不过罢了,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否则当初就不会偷偷摸摸的像个变态似的跟踪她,跟她玩陌生人的把戏。 周旭尧瞧着女人温凉疏离的面孔,眼神变得浓稠而深沉,眼底蓄着很复杂的情绪,声音却很温柔,“你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弱,首要任何是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再说,好不好,嗯?” 秦桑微垂着眼帘,浓密微卷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不好。” 这个男人还是如此,遇到他不擅长解决的问题,就试图采取拖延政策,已经很多回了,都是突刺,而秦桑真的非常讨厌他这一点。 秦桑眉眼弯弯,眼角眉梢都挂着淡淡的笑,唯独那漆黑的瞳眸,如同深山里的溪水,澄澈却冰凉,“周旭尧,我不喜欢含糊不清的状态,那样很容易多想,从而影响了心情,你要每次都跟我玩这种把戏,既然你已经找到我了,那么我们就好好把事情给说清楚。” 当时那样逃走,也只是迫不得已,而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秦桑想的很清楚,逃避无法从更不解决问题,既然他已经找上门,也是时候把所有事情来个了断了。 她可不想一辈子都带着孩子和秦扬逃亡,孩子需要稳定的生活和环境,她也不喜欢成天活在惶惶不安里,时刻担心着被他发现。 周旭尧心头微微翻出一阵涩意。 她变得太快,成长得太快,以至于他无法适应她这般娴静淡然的模样,就好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随风飘走,他拽不回来。 “等你出院了,我们再谈。” “我现在精神很好,身体也很好,不至于较弱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一秒钟都不想拖延。 男人目光湛沉沉一片,看着她不说话。 那边的窗户没有关严实,从缝隙里漏进来的风刮得窗帘摩擦出一阵微弱的沙沙声,在沉寂,被消毒水味道充斥着的病房里听着十分清晰。 “我会一直住在这里,你不用担心我会带着孩子偷跑避着你,”秦桑打破了这异常的沉默,有条不紊地说道,“另外,你是孩子的父亲,这一点我不会否认,所以若愿意,随时能来看孩子。” 也不知道这些话她到底酝酿过多久,说的时候十分流畅,语气也很平稳。 “孩子现在还小,不太适合轮流换地方居住,等他长大一些,你偶尔也能把他带去身边住,你完全可以尽到父亲的责任。” 秦桑说完,他却一声不吭,只是那么淡淡然地盯这她,一瞬不瞬的,那双眼睛似乎要将她看透。 秦桑眉心紧蹙,淡淡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男人深邃立体的五官很寡淡,语调波澜不惊的,“不怎么样。” 秦桑静了静,“我以为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还是你有更好的?直说无妨。” 他淡淡道,“即便我说了,你也不会同意。” 秦桑黑白分明的凤眸睁得很亮,“既然有想法,那就说出来,否则要怎么商量讨论?” 静默了几秒钟,男人低哑的嗓音不疾不徐的,“我要你和孩子,都留在我身边,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生活。” 他面不改色,“如此一来,我们都不用纠结孩子的问题,你觉得这样如何?” “周公子,我需要提醒你一点,我们已经离婚了。” 他淡声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婚了?” 秦桑蹙着眉头,抿着唇,“即便没有办理离婚证,也签了离婚协议,我可以走一趟民政局把最后的手续给办了。” “我没打算离婚。” 秦桑盯着他的脸,忽然温软地笑了出声,闭了闭眼睛,好半响才开口道,“说了那么多,你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周旭尧,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讨厌,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你非得像个冤魂野鬼似的缠着我不放我?”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他才要一而再的逼她。 周旭尧幽暗的眼睛笔直地看着她,平淡又犀利,“真心。” 他说。 简洁而不明所以的两个字。 秦桑怔楞住,唇畔的笑容僵住。 周旭尧粗糙带着砂砾感的手指轻轻勾住她的下巴,摩挲着她水嫩的肌肤,眸色黑得蘸墨,又透出一股浓浓的深情味道。 他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度,重复又说了一遍,“桑桑,你欠我一份真心。” 秦桑不避不闪,也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忘记了反应,好半响才温声说道,“周旭尧,别闹了,行吗?” 男人的眼睛骤然又浓稠了许多,忽然栖身而下,凑近她的脸,隔着一张纸的距离,稍稍一动便会碰上她,“桑桑,我爱你。” 嗓音沙哑又深沉,缠绵悱恻,随着微烫的呼吸,传进了她的耳朵。 “所以回来吧,回到我身边,好不好,嗯?”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拖得极长,像是在恳求,显得卑微。 这个世界上最动听最简单的情话,大概就是我爱你三个字,直白而没有遮掩。 男人近在咫尺的眼眸,目光灼灼沉沉,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把她拽了进去,一阵眩晕。 秦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攫住,力道逐渐收紧再收紧,莫名的感到心酸难受。 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良久之后,秦桑淡淡启唇,“我拒绝。” 周旭尧胸膛猛地一窒,喉咙仿佛塞了一颗凹凸不平的石头,硌得生疼,过了许久才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你不相信我爱的是你?抑或是你讨厌我了?” 秦桑轻笑,“我相信你爱我。” 只是,你爱的不止我一个。 “那就是讨厌我了?” “目前为止,还没讨厌,”秦桑注视着他,没有避开,“不过你若是敢利用孩子来威胁我,或者是强迫我,那么我一定会讨厌你。” “桑桑,你要我怎么做?”他哑声问,“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回到我身边,嗯?” 她真的让他毫无办法,软硬不吃。 秦桑眉目被一层层的疲倦所覆盖,“既然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就应该及时刹住回头,只有这样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而不是盲目的,一条路走到黑。” “没有走下去,你又怎么知道前面一定是黑。” “不管那条路是不是真的就是绝路,我都不打算继续下去,毕竟我走过一次了,不想再来一回,现在发现错了回头还来得及。” 陆禹行已经让她吃够了苦头,若是她还是不长记性,那就真的是蠢地无可救药。 男人的黑眸盯着她,嗓音沙哑低沉,“所以你觉得跟我一起,也是一种错误?” 秦桑怔了怔,淡淡说道,“你会遇到更好的人,所以,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秦桑这一番话说的很平静,气氛反而显得沉重压抑。 她是真心希望这一次两人能够达成共识,他不要再欺骗她,能好好考虑清楚,而不是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又是另外做一套。 周旭尧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身上,沉默了片刻,“好,等你出月子了,我们回港城办手续。” 他终于答应了。 “可以,”秦桑应道,“希望这回,你不再是欺骗我。” 周旭尧无谓地笑了笑,“与其骗你,还不如直接用孩子来威胁你,既然我没有那么做,你就不用担心。” 秦桑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毕竟不管是骗她还是用孩子威胁她,最后的结果都差不多,她会生气恼恨,但是用孩子来威胁这个办法会比欺骗来得更干脆,不需要费心思。 周旭尧坐直了身体,细心地帮她掖好被角,耐心而温柔,“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明天一早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回家,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办,先离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找医生。” “嗯。” “秦扬有黎姐帮忙照顾,你不用担心,”周旭尧站起身,一手落在口袋里,“若是有问题也可以随时联系我,我的号码没变。” “好。” 病房里,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白色,消毒水的味道仿佛永远都挥之不去,偶尔会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孩子的哭声,然后就是女人轻声细语的软哄,并不算很吵杂。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得太久了,周旭尧离开了以后,秦桑也没有什么睡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始终是无法入眠。 心情有些浮躁,她索性就睁开了眼睛,打开灯,坐起来看着床边孩子的睡容,心头一片泛软。 忽然想起什么,她转身看向床头边上的柜子,有一支白色的手机安安静静地搁在桌面上,不是她的。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了过来,手机没有密码锁,可以直接使用。 她昨天出门散步的时候没带手机,所以这个大概是周旭尧给她准备的,以防不备之需。 秦桑调出相机,对着孩子的脸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又找到微信,输入账号登录上去。 离开港城之后,她不单丢了原来的手机号码,连带其他的网络沟通账号,全部都没有再使用过,包括陈眠在内,谁都没有再联系过。 所以她微信刚登录去上,手机就不停地震动,窗口上跳出了一条又一条信息提醒。 陈眠,沈易航,贞贞,宋大禹…… 都在问她在哪里,让她看见了信息给个回复。 秦桑捏着手机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眼睛有些模糊,抿着唇猛地用力眨了几下。 看到那些简单的关心,只字片语,也让她忍不住感动。 尤其是想到刚开始,她在举目无亲的陌生地方,饱受孕吐的折磨,却无人安慰陪伴的日子,发现自己真的好想念他们了。 秦桑打开陈眠发过来的信息,最后一条只有四个字,“我怀孕了。” 时间是在半年前。 她给陈眠把刚刚拍的孩子照片发送了过去,又编辑了一句,“我家儿子,希望你能怀个女儿,给我儿子媳妇儿。” 信息刚过去,手机一震,陈眠马上就回复了她,“终于舍得出现了?” 秦桑一句话还没编辑完,陈眠又发了一条,“如果你儿子是渣男,就别肖想我闺女的主意。” 即便已经这么久没有联系,两人的关系也毫无生疏感,仿佛对方从未离开过。 就像当初四年极少联系她一样,这一回,陈眠同样没有问她为什么当初不跟她联系,也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偏偏却让秦桑觉得无比的暖心。 秦桑问她,“已经知道孩子的性别了?还真是闺女呀?” “没,温先生说男女都一样,我也觉得等孩子出生了才知道性别会更惊喜,所以不检查性别。” 手机看不到对方的脸,也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但秦桑能从字里行间读懂了陈眠的喜悦心情,因为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秦桑想了想,还是如实跟陈眠说了,“我现在在南城的石隅岛,周旭尧已经找我了。” “然后呢?你跟他怎么样了?还是他打算跟你抢孩子?” “跟他谈过了,他同意离婚,至于孩子,应该问题也不会很大,等我出月子了,会回港城跟他办离婚手续,到时候我带我儿子一块去见你。” “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秦桑最后收到两个字,“睡觉。” 她挑了挑眉,这怎么看都不想陈眠的说话的方式习惯,大概也猜测到是谁回复的话,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 温绍庭那个男人,还真的是字字千金,冷漠得要命,真不知道陈眠到底是要怎么治服他。 而远在港城的陈眠,坐在床头上横眉竖眼瞪着那个面容寡淡的男人,笑容温浅,“温先生,你知道周旭尧找到秦桑的事情吗?” 温绍庭关掉她的手机,随手扔到了床头柜上,在她面前坐了下去,床上顿时陷下去一块,“知道。” 周旭尧为了秦桑,连工作都丢下不管,他想不知道都很难。 “知道你还瞒着我?”陈眠皱着眉头。 温绍庭眸色浅淡,波澜不惊的说道,“那是他的事情,跟我们没多大关系。” “你这是强词夺理,”陈眠哼了一声,“你是故意瞒着我,怕我跟秦桑通风报信对不对?” 温绍庭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就在她柔软的唇上亲吻了下去,陈眠心底有一丁点的怨气,想要避开。 他仿佛早料到她会有这个动作,幽暗的眼眸闪过一抹极浅的笑,大掌忽然扣住了她的后脑勺,深入浅出的一阵吻,直到她气喘吁吁了才松开。 额头抵着她,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性感,“没有故意瞒你,只是觉得那些不重要。” 在他看来,那是周旭尧跟秦桑两个人的家事,他自己家都顾不及了,哪里还有心情管周旭尧,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陈眠把注意力放在他之外的人身上,哪怕那个人是秦桑。 陈眠被他吻得圆润的脸蛋上透出一层淡淡的绯色,怒目瞪眼也显得毫无威力,说话的声音更是软到了男人的骨子里去,“你就是故意在帮周旭尧,别掩饰了。” 他低笑一声,不说话。 “笑什么?” “没什么。”温绍庭盯着陈眠娇俏可口的模样,声音更哑了,眼底更是颜色浓稠,“眠眠,别露出这种表情。” 陈眠的身体不好,自她怀孕开始,温绍庭就一直都紧张兮兮的,就怕出现什么不慎,差点就把当成三级残废来看管,更别提夫妻生活,他除了偶尔亲亲抱抱,不敢多碰一下。 天天温香软玉在怀,他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当柳下惠,这真的很要命,忍到现在,他已经禁受不起任何一点撩拔。 陈眠盯着他,唇角徐徐勾出了一道妩媚的笑容,一双明眸如秋水动人,眼波流转,闪过一抹狡黠。 她忽然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巧笑盈盈,本就温软的嗓音更是故意放娇,软软的唤了一声,“温先生。” 温绍庭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脸上温淡的神色也伴随着身体的紧绷倏然一僵,声音黯哑而压抑,“眠眠。” 陈眠故意把唇凑在距离他一指的距离,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嗯?” 察觉到男人的呼吸猛地变得急促粗重,她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你想说什么?” 温绍庭想要拉开跟她的距离,奈何陈眠却跟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他退她进,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又不能太过大动作,只能无奈地叹气,“不要闹,嗯?” 陈眠挑眉,故作生气道,“我怎么闹了?” 温绍庭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一时语塞。 “你说呀,我怎么闹了?”陈眠见他吃瘪,心底更开怀了。 “是我不对,我错了,所以,你先放手,嗯?” “温先生,我跟你亲近,你是不是觉得很讨厌?” “没有。” “那你为什么让我放手?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温绍庭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热出了一身汗,继续按捺着说道,“不是。” “真的?” “真的。” 陈眠唇畔的弧度已经越来越大,忽然用力拉着他的脑袋,仰头凑上前就吻住他的嘴,白皙柔软的手指,还故意在他的脖子后方轻轻挠了一下。 温绍庭的后脊背倏然一阵酥麻,身体忍不住轻颤,全身的血液骤然释数聚拢到某一处,疼得他呼吸急促紊乱,下意识地要加深那个若即若离的吻。 然而陈眠却他的动作过来之前,干脆利落地撤离开,若无其事地天收打了个呵欠,“好困,我要睡觉了,温先生,晚安。” 温绍庭整个人石化了一般坐在那儿,眼眸赤红看着那个恶作剧完就拍拍屁股走人的女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气还是该笑。 他绷着脸色,双手分开撑在女人两侧,声音极致沙哑,“眠眠,是谁教你干这种坏事的,嗯?” 陈眠睁开眼,无辜地看他一眼,“什么坏事?” “你说呢?” “我不知道。” “这么明目张胆的撩拔,你是吃准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温先生,我就亲了你一下而已,这要算撩拔,你成天吻我要算什么?” 男人的眼睛暗得探不到尽头,他不说话,直接抓过她的手让她自己感受,陈眠的脸一下子就爆红不已,“那个……温先生……我是孕妇……” “你做的好事,你负责。” 陈眠想要挣开手,奈何他却不肯放,顿时哭笑不得,“我就亲了你一下都这么敏感,那你这几个月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你也知道我这几个月饱受煎熬。” 陈眠小心翼翼地提议,“温先生,你去物理降温下?” 他哑声拒绝,“最近身体欠佳,物理降温感冒传染给你会很麻烦。” “那你去跑步吧,发泄精力。” 他盯着她,越靠越近,“我想到一个不错的办法,试试看?” 陈眠警惕地看着他,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什么办法?” 温绍庭的唇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我不要!”陈眠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大声抗议。 然而,陈眠还是没能逃过男人的魔掌,她最后只有一个想法,没事真的不能随便招惹男人,否则身体不累死,也可能会手断…… 第313章 秦桑的身体并无大碍,所以第二天就可以出院了,周旭尧过来医院帮她办理了出院手续,秦桑其实想要拒绝,但是他根本就不会听她的话,索性就任由他鞍前马后。 毕竟她生产的时候都痛死了,他却什么罪也不用受,他付出一些也是理所应当,不然那父亲的身份真便宜他。 刚回到家,屋里迎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太太!” 秦桑看着保姆,不由得微微怔了怔,旋即抬眸淡淡地看向周旭尧,抿着唇半响不说话,保姆上前拉过她的手,慈爱而关怀地说道,“你这孩子,那样一声不吭地走了,先生和我门都担心你有个万一。” “阿姨,抱歉。”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旭尧提着东西站在秦桑的身后,淡淡说道,“阿姨,先让桑桑上楼休息。” “嗳!是的,你刚生完孩子,应该好好休息。” 秦桑走了一段路,这会儿确实没有什么力气继续闲谈,微笑着说,“那我先上楼。” 说罢,秦桑迈开步伐就要往楼梯上走,手腕却被人扣住,她转过头,盯着那只大手,眉头轻轻蹙起,正要开口说话,双脚倏地离地,稳稳实实地落进了男人的怀里。 “周旭尧,你做什么?” 他的视线从她的脸庞上扫过,神情坦荡,“你还有力气自己走上去吗?” “我可以自己走。” 一旁的保姆忍不住帮腔,“太太,刚生产完的产妇,不适宜过多运动,尤其是爬楼梯更是万万使不得,还是让先生抱你上去吧。” 她心里想着什么,都已经一清二楚的写在脸上,周旭尧薄唇翕动,低声道,“医生的叮嘱你忘记了?” 秦桑的眼神微滞,绷着声音客套疏离的说道,“那麻烦你了。” 周旭尧抱着秦桑直接回了房间里,小而温馨的闺房,他看了两个月,却是第一次踏进来。 空气中隐约浮动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与秦桑身上散发的气息一致。 把她安置在差床铺上,用波澜不惊的声音道,“对月嫂你有什么条件吗?” 秦桑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眸温温淡淡的,“周旭尧,你不必做到这种地步,我自己会跟月嫂中心联系,还有,你为什么要把阿姨叫过来?” 她不能理解他这种行为。 周旭尧英俊的脸,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阿姨照顾过产妇,有经验。” 秦桑深呼吸了一口气,顿了顿,“我不是这意思。” “而是觉得你这样做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如此一来,他们两人跟过去有什么区别?她还是在他的羽翼之下,一举一动都会被盯在眼里。 周旭尧身姿挺拔静默站着,立体的五官深邃淡漠,低着头盯着她的脸沉默了好一会儿,低沉而缓慢地开腔,“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仍然是我的妻子,是孩子的母亲,所以在这一个月以内,我会尽到该尽的责任承担相应的义务,照顾好你。” 秦桑抬起手,轻轻地抚过眉心,蠕动着唇,半响把语言组织好,“但是我并不希望你做这些。” 当初就是他做的太多,她才会被扰乱了心智,鬼迷心窍地对他动了心,现在好不容易把那份感情埋下去,并不希望再一次被他挑动。 秦桑没有把握,他若要介入她的生活,自己能够完全无动于衷。 周旭尧忽然在她的面前蹲下身,视线与她持平,幽暗的眼睛眸光湛湛沉沉,锁住她的眼睛,低哑的嗓音不疾不徐,“桑桑,你若是禁止我做这些,是希望离开我以后,也让我对你一直怀着愧疚心理,对你念念不忘吗?” “不是!”秦桑想也不想就反驳,声音甚至有些尖锐,她这样的反应反而令人觉得她是在心虚。 她也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补充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既然要离婚,就不要做这些令人误会的事情,”对着男人那双仿佛会看透人心的眼睛,她有些慌,“我不是那个意思……单纯不想承受你的恩惠……” 周旭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秦桑的声音渐渐消匿在喉间。 他温和地笑了笑,带着宠溺的味道,“我能为你和孩子做的不多,你也不要剥夺我身为父亲的权利,嗯?” 秦桑盯着男人眉宇上沉静而内敛的气息,沉吟了片刻,声音带着淡淡的疲倦,“随便你吧。” 两人有个孩子夹在中间,只怕想要分得清清楚楚,有些不太现实,既然以后需要跟他和平相处,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若是继续像个刺猬似的防着他,反而是让人怀疑她对他余情未了。 …… 黎姐原本还打算带着秦扬一起去医院看秦桑,结果她就回家了,上门发现秦桑家里多了几个人,小小的房子透出一股富贵人家的既视感,也不由得有些拘谨。 房间里,秦扬坐在婴儿床旁,双手托腮像个好奇的宝宝盯着床里睡得香甜的婴儿。 秦桑看着秦扬,脸上挂着淡淡的柔笑,“黎姐,谢谢你替我照顾了小扬。” “不用这么客气,”黎姐坐在床边上,侧眸看了眼孩子,然后视线落在秦桑的脸上,笑容微微收敛,小声地问道,“桑桑,你老实告诉我,那个男人是不是你孩子的爸爸?” 说完,又生怕她不知道自己指谁,黎姐又用仅有的词汇形容了一遍,“就是那个高高帅帅,像电影里走出来的男人,嗯……笑起来还特别迷人,刚从你家出去的那位。” 秦桑,“……” 其实黎姐真不需要强调帅和迷人,秦桑也清楚她说谁。 “嗯,他是孩子的父亲。” 黎姐的嘴巴微张,“真的是孩子的父亲?” 秦桑点了点头。 黎姐有些扼腕地说道,“唉,这男人长得太帅,果然就是不安全。” 秦桑笑而不语,她无法跟黎姐解释她曾经生活的那个圈子,因为太混乱了,常人大概都是无法理解。 “你不是说他另外成家,你们没有来往了吗?他现在又来找你做什么?而且他还给你安排了月嫂和保姆,这么大手笔,他家里那位知道了怎么办?” 当初为了省事那些话有大半都是秦桑信口胡掐的,现在反而是解释不清楚了。 “他是担心我照顾不好孩子,没有其他的意思。” “该不会是得知你生了个儿子,所以要来跟你抢孩子吧?”黎姐喜欢看电视剧,想象力也很丰富,“电视里不都那么演,有钱人家喜欢儿子,女人离婚了也带不走孩子。” 秦桑靠在床头上,无奈地笑了笑,“不是。” “总之你留个心眼,可别让他给骗了。” “我有分寸,黎姐不用担心。” …… 晚上十一点,港城。 陆禹行刚从国外出差回来,席助理在机场接到他,驱车往市内开去。 席助理从后视镜瞟见陆禹行坐在后座上,双眼紧闭,眉宇轻蹙,层层的疲倦落在眉心处,可见他这一趟出差忙得没能好好休息,有些话,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暂时缓缓。 然而,陆禹行却在此时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周旭尧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席助理神色一凝,扶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力道,“陆总,小姐就在石隅岛上。” 陆禹行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深邃幽冷的眸色之下,有一抹明显的激动,犀利的眼神让席助理感到心惊。 一时间,秦桑已经安全把孩子生下来这个消息,怎么也开不了口说出来。 陆禹行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紧,他抬手扯了扯领带,又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仿佛如此便能让呼吸舒畅一些。 缄默的片刻,他的视线笔直地看向了前方的席助理,面容淡漠到极致,“她怎么样了?孩子呢?” 无可避免地问题,席助理不敢直视他,盯着前方的路况,语气有些迟缓犹豫,“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就在三天前。” 一刹那,陆禹行重重的阖上温漠的眼眸,陷入黑暗里,搁在腿上的双手,悄然攥成拳,骨节泛白,青筋凸显。 胸膛里的心脏,一阵阵的收缩生疼,好似被人用带着倒刺的刀子,生生刮了下去,慢慢地将剖开,绵长的痛感,密密麻麻的层层递进,最后汇集成万丈高浪,势不可挡。 他仅存的那么一点希冀,就那么被覆盖湮灭。 车厢里的气氛凝重压抑得令人透不过气。 席助理忍不住地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干净的镜面映出男人温漠冷峻的脸,像一个绝望的绝症患者,颓废糜糜,周身都笼罩着黑暗的气息。 认识陆禹行那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种表情。 秦桑生下孩子这个事情,对他的打击到底有多大,无法想象。 冗长的沉默之后,陆禹行黯哑无温的声音再度响起,“周旭尧呢?” “和小姐在一起,不过小姐似乎并不打算跟他和好。” “尽快帮我腾出一时间。”陆禹行淡声吩咐。 席助理不问缘由,也明白他要做什么,“是。” …… 秦桑看见周旭尧和吴石同时出现,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被周旭尧耍得有多惨。 吴石对上秦桑冷冰冰的眼神,微微心惊地低了头。 “公司出了点小状况,我需要回港城一趟,这两天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吴石帮你处理。”周旭尧明白,不管发生什么事,让秦桑主动联系自己显然是不可能。 秦桑牵出一抹淡笑,嘲弄而凉薄,“周旭尧,你不去演戏,真是太浪费了。” 她现在记起来了,那天抱着自己去医院的哑巴面具男,其实有跟她说话,而且还是她熟悉的声音,只是因为太痛了太害怕,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之后周旭尧忽然出现,受到了冲击,她根本就没想起来这些异常。 难怪她会觉得面具男给她熟悉感,难怪他总喜欢跟自己搭讪亲近。 呵—— 因为他就是周旭尧呀! 周旭尧的眸底里铺着温漠深沉的色调,皱了皱眉头,似乎并没有理解她这话的意思。 秦桑眉眼凉薄,“毁容,哑巴?装得那么好玩,为什么不继续装了?”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像个傻瓜似的,秦桑实在无法平静的跟他交谈,甚至有些动怒。 这个男人,到底能变态到什么程度? 周旭尧闻言显然也是一怔,他没想到秦桑会到现在才发现他就是那位邹先生,毕竟当时抱她去医院,他忍不住说了不少安抚她的话,以为她早应识穿了他的身份,哪料到她竟然看见了吴石才明白过来。 “当时是迫不得已。” 她怀着几个月的身孕,担心她动了胎气,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若她能够心平气静,他倒是愿意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面前,谁会愿意偷偷摸摸? 孩子忽然哭了起来,秦桑收回目光,手法仍然有些生疏地抱起孩子,背对着他,“我要给孩子喂奶,麻烦你出去,记得帮我关上门。” 周旭尧看了眼她冷漠的背影,“我会尽快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回来。” 秦桑没有说话。 …… 海面上,两艘轮船相对而行,周旭尧并不知道,陆禹行就在对面的轮船上。 陆禹行仍旧是穿着黑色的服装,只是从西装换成了休闲服,少了商场上厮杀的狠戾,显得随意慵懒,唯独那一身疏离冷漠的气息,如影如随。 他站在马路边上,手里捏着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窜地址,抬眸看见几步之遥处有一个中年女人正好在看他,迟疑了一秒,他修长的腿笔直次迈开朝她走过去。 黎姐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的行为有些诡异,加上那副容貌还有气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却不想男人会直接朝她走了过来,紧张地手倏地攥紧了袋子,有些胆怯地看向来人。 “请问你知道这个地址怎么走吗?” 温漠而冰冷的声音,在夏日里也让人莫名一寒,黎姐显然被他吓到了,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她虽然挺欣赏帅哥美女,但危险物种她敬而远之。 她不是第一个对陆禹行露出胆怯的人,陆禹行似乎也习惯了,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些,语气缓了缓,重复道,“这个地址,你知道怎么走吗?” 这座岛上的建筑都差不多,巷子也是纵横交错,他刚走了一段,结果莫名其妙地又绕回到了主干道上了。 黎姐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纸条,警惕地看着他,“你去这里做什么?” 陆禹行心中了然,这个女人一定认识秦桑,沉吟了片刻,淡声道,“我是秦桑的朋友,过来看她。” 先有沈嘉楠,又是周旭尧,出现在秦桑身边的男人,似乎个个都不简单,眼前这个显然也如此,黎姐倒是信了几分,但陆禹行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过阴沉,看着不太像什么好人,黎姐谨慎地问了几个问道,“你怎么证明你是她的朋友?” “她一周前生了一个儿子,给我发了信息,不过我人在国外,所以一直到现在才能过来看她。”陆禹行面不改色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什么坏人。” 见他能精准地说出这些信息,黎姐相信了他的话,“那我带你过去吧。” “谢谢。”温漠的两个字,礼仪倒是做得很到位。 保姆正在厨房忙碌,所以来开门的人是周旭尧聘请的月嫂,她认识黎姐,听说是秦桑的朋友来访,不疑有他,开门让他走了进去,直接把人给领了上楼。 月嫂敲门,“太太,你有朋友过来探望你。” 秦桑原以为是沈嘉楠,直接说道,“进来吧。” 房门应声而开,一眼入目的便是女人那张仍旧漂亮的脸蛋,那一头浓密的长发不见了,及肩的短发衬托得她的脸小而娇俏,黑白分明的凤眸炯炯有神,眼底铺着错愕的神色,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怔怔地定在原地。 陆禹行温漠的暗地色调很浓稠,同样无法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 女人的脸,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 以下是防盗内容,明早九点替换。 周旭尧回到别墅,屋里的灯已经熄灭了,黑漆漆的一片,没有等待他归家的人。 他上了楼,站在主卧室的门口处,试图开门,果然发现房间门已经锁上了,备用钥匙他也没有,想要堂而皇之进去,显然是不可能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转身进入了隔壁房,然后走到阳台上,心里暗测了一下旁边主卧阳台的距离,抬手撤掉领带,挽起袖子,一脚踩在了围基上,长腿一跃,轻松落在了主卧阳台上。 天边挂着一轮皎月,银色的光线柔柔落下来,他拉了拉阳台的落地窗,果然发现她没有上锁,勾了勾唇,登堂入室。 卧室里是漆黑一片,依赖着窗外的月光,隐约可见床上隆起的一团。 周旭尧进更衣间里拿了衣服进浴室冲了个澡,然后蹑手蹑脚地掀开爬上床,伸手将女人温香软柔的身体搂进怀里,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隔天一早,周旭尧早早便醒了过来,然后从阳台上回到了隔壁的房间。 秦桑起来的时候,她感觉昨晚好像有人抱着自己,所以第一时间就是去看了房门,没有异常,她敲了敲脑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到了晚上,等秦桑睡下以后,周旭尧如法炮制,再一次成功潜入。 一直到了第四天晚上,周旭尧正要掀开被子,卧室里的灯骤然亮了起来,秦桑一张素净的脸庞冷冷地对着他,“周旭尧,请问你在做什么?” 她就觉得不对劲,虽然每天早上起来都没看见他人,然而身侧的位置显然是有人睡过的痕迹,而且,残留着属于他的味道,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周旭尧没有被逮到正着的尴尬,反而神色平静,镇定自若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你也看到了,睡觉。” “我还没同意让你跟我一起睡。” 他自说自话,“那现在就同意吧。” “你脸皮怎么会那么厚?”秦桑愠怒不已。 周旭尧眉目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有条不紊地道,“长期分房睡会影响夫妻感情。” “见鬼的夫妻感情,我跟你压根没感情!少跟我扯些有的没的!” “没有感情就更应该培养。” 秦桑抿着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抗争。 感情确实可以培养,然而他们,可能么? 周旭尧的眸黑如刷墨,静静地看着她,唇角又仿佛勾了点点的笑意,“这么多天,再大的气也该消了,睡觉,嗯?” 见过耍流氓的人,但是没见过比周旭尧这个男人更会耍流氓的了。 盯着男人温柔的眉目,仔细想想那天晚上的事情,好像也找不到值得她生气的地方,毕竟他没有接到凌菲的电话就出去,事后据她所知,也没有去找凌菲。 如此说来,倒是她小题大作了些。 这几天他也是安分守己,要说生气,倒也没有,尤其是发现他为了回来睡觉,竟然幼稚得翻阳台…… 矜贵优雅的周公子,做出这种举动,说不出不知道多少人该跌破眼镜,他还敢更加幼稚一些么? 她闭了闭眼,没有了声息。 周旭尧看着她沉寂下去的眉目,然后背对着他躺了下去,一头栗色的卷发疏松地散落铺满枕头,他盯了半响,才抬手关了灯。 男人清晨刚属性的嗓音,有一种特别的沙哑磁性。 秦桑顶着微乱的长发,面无表情地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嗯?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周旭尧站起来,俯身正要吻下来,秦桑去堪堪别开了脸,男人的唇顿住,没有过分的举动或者半分强迫她的打算,淡淡的笑着,“你先洗漱?” 秦桑不说话,抓过一旁的枕头砸在周旭尧的脸上,“你不是睡隔壁吗?还是你在隔壁睡不习惯,要是这样,这个房间我可以让给你。” 周旭尧也不尴尬,把枕头扔回床上,“再不起来,上半该迟到了。” 秦桑看着他无视淡漠的样子,不由得动了脾气,“周旭尧,你少给我装傻充愣!” 周旭尧充耳不闻,转过身一边往浴室走,一边淡声说道,“我速度比较快,我先洗漱,你再躺一会儿也好。” “周旭尧!” 自己的脾气和暴躁混杂而成的用力一拳,却像是砸了一团棉花上,秦桑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第314章 炎炎夏日,温度极高。 陆禹行身姿挺拔,妖孽的容貌,本已是鹤立鸡群,现在又抱着秦桑,更是引得来人纷纷注目,又人认出了秦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上前询问,但又被陆禹行身上那股无形冰冷气场逼得望而怯步。 上了轮船,他找了一个偏角的位置坐下来,旁边原本坐着几个人,均被他吓得惶恐离开,周围三米之内,无一人靠近,形成了一方独立的领土,而他,是那个残暴的君王。 两人始终沉默着,再无任何交谈。 秦桑并没有晕船的先例,然而不知是否因为刚生产完,身体比较虚弱,她觉得胃部很不舒服,想要吐,时而的摇晃,让她的唇色渐渐变得青白。 陆禹行低头瞟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脸色不对,两道眉头蹙起,温漠的嗓音压得很低,“不舒服?” 秦桑抿着唇,不吭声。 “晕船?”他的声音似乎也有些困扰,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出现这种状况。 秦桑仍然是把他视为透明的存在,像是要跟他犟到底。 陆禹行止住了声音,知道她现在不愿意开口说话,也不再继续追问,抱着她,调整了下姿势,摁住她的头,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 淡淡的烟草味混于他的气息里,萦绕在鼻息之间,并没能让秦桑的眩晕感有所改善,但是这个姿势倒是挺舒服,秦桑也提不起力气跟他挣扎。 秦桑有些恍惚地瞟了一眼外头万里无云的蓝天,闻着咸咸的海风味道,黑眸淡淡了阖上,海浪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和轮船里隐约传来人的交谈声彼此起伏融合,在她的耳边回荡着。 若是没有那些不堪的过去,她和他能够如此平静而亲密的相处,秦桑想,大概她会感到无比的幸福。 前提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如今,她除了疲倦感,心底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从前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冷,不管她多努力讨他欢心,他看一眼都嫌累,一如现在,她看不懂他为何要如此执念,死缠着她不放。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秦桑觉得,男人的心思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难以触摸的东西。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轮渡靠岸,人流争下船,陆禹行抱着秦桑从容不迫地跟在人流后。 陆禹行过岛之前,就已经让席助理开车在码头外面等着,抱着秦桑出了码头径直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眼见就要走到路旁停着的黑色轿车旁,后座的车门忽然被推开,首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双擦得埕亮的黑色皮鞋,紧接着,男人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走了下来。 男人身形挺拔,伫立在车门边上,英俊的脸暗沉温漠,狭长的眼眸微眯,视线淡淡地投射过来。 秦桑错愕地看着他,那颗心脏忽然就加速跳动,难以描绘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周旭尧张唇,含住了抽到一半的香烟,吸了一口,徐徐吐息,用没有波澜的声音问道,“小叔,你要带桑桑去哪里?” 陆禹行的视线冰冷而阴骇,下巴的弧度绷得很近,视线略过周旭尧,落在了车内,抱着秦桑的力道毫无自觉地加重,勒疼了秦桑而不自知。 周旭尧似乎猜透了他的想法,衾薄的唇勾出一抹淡笑,只是笑意不抵眼底,“抱歉,你助理实在出众,想认不出来都挺难。” 他的话音刚落下,车的另一边,K先下了车,然后又从里面拽下来一个人。 席助理的唇角有明显的淤青,显然是吃了苦头,他惭愧自责地低着头,“陆总,抱歉。” 席助理按照陆禹行所说的那般,在码头候着,原本是一直坐在车上,但是中途发现他的烟抽完了,然后下车去买烟,结果就跟周旭尧他们撞了个正着。 他是亲眼看见周旭尧他们从码头离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折返回来,隐约觉得情况不妙,想要给陆禹行电话通知,结果号码还没拨出去,他就被K给制服了。 K是练家子出生,而席助理充其量也只有青少年的时候在学校跟人打过架,根本就不是对手,一个拳头就够他受了,只能乖乖就范。 陆禹行淡淡地扫了席助理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是否生气,也无法读懂。 周旭尧抽完最后一口烟,眼底落在地上,抬脚碾熄,而后笔直地朝陆禹行走了过去。 两个人男人对峙,空气一触即发。 秦桑夹在中间,保持着沉默。 眼下的情形,陆禹行很明白,想要带走秦桑,唯一的办法,只能把周旭尧打到趴下为止,思及此,他把秦桑放了下来,“桑桑,你到旁边去。” 码头的海风很大,女人的短发被吹的凌乱,她还在坐月子,不适宜这样吹风,周旭尧眉眼沉翳,把身上的西装脱了下来,一下子把秦桑的头。 秦桑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薄唇微动,低沉温柔的嗓音似乎在安抚,“别受寒了。” 说罢,他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沉声吩咐,“K,把太太带远一点。” 秦桑约摸也明白这两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因为他们的身上都带着很重的杀气,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抓住了周旭尧的手腕。 周旭尧低头看了看她,“你到一边去,不然会受伤。” 秦桑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来不及说出口,她已经被K带离了风暴的中心地带,退到了一旁。 K发现她的动作,出声阻止,“太太,你阻止不了,这是唯一的办法。” 与此同时,周旭尧和陆禹行已经同时出手攻击向对方。 两人曾经交手过一次,那一回陆禹行受伤尚未痊愈,所以惨败,而这一回,两人都是正常的状态。 不管是陆禹行还是周旭尧,都是阴暗的底层一路爬上来,曾经在真刀真枪里多次与死神擦身而过,可见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看见这一幕,纷纷驻足围观,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视频,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开始谁也伤不着谁,渐渐的,两人都舔了伤,周旭尧踹中了陆禹行的腹部,而陆禹行的拳头砸中了他的脸,你来我往,谁都占不到便宜。 秦桑看着他们,担心继续这样下去会把事情闹大,对K道,“K,你过去把他们拦住!” K面不改色,“太太,我拦不住。” 他的身手在周旭尧之下,现在这个状态冲上去,只能是当炮灰的命,况且,周旭尧也容不得他插手。 就在秦桑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码头上的保安发现这边骚动赶了过来,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保安一起冲过去,合力制止了他们。 不知道谁报的警,最后两个人被警车带走,直接带去了警察局,秦桑和K还有席助理,也一起跟了过去。 …… 警察局里。 这里是南城而非港城,周旭尧和陆禹行也并非什么明星人物,虽然一个圈里名声雀跃,但并不代表在港城意外的地方,所有的人民群众都会认识他们。 南城警局里的警员,同样不知道他们是何方神圣,录口供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有多客气,甚至语气有些粗暴。 K和席助理很快就联系了律师道警局把两个人领了出来。 秦桑身上披着周旭尧的黑色西装,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抬头看见两人脸上不相上下的伤口和淤青,沉默着。 两个男人同时上前朝秦桑伸出手。 “我们回家。” “跟我走。”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刹那,他们同时盯着对方,紧绷着几乎又要动手。 秦桑把手交给了周旭尧,从椅子上站起来,淡淡地看着陆禹行,轻声说道,“陆禹行,够了,麻烦你不要再闹了。” 若非得选一个人,那么她肯定选择周旭尧,这毋庸置疑,陆禹行从一开始就输了。 因为不管如何,她现在都还是周旭尧名正言顺的妻子,再者,她已经跟周旭尧谈好了。而陆禹行,身份不对,情绪也不对,他甚至有动她的孩子的念头,这种想法太过危险,秦桑无法忍受。 周旭尧反手握住了女人柔软的手,唇角微微上扬,眉眼上露出了胜利的神色,看着陆禹行的眼神都变得轻蔑。 而陆禹行盯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视线徐徐往上移,最终落在女人温凉的脸庞上,幽暗的瞳孔逐渐收缩,溢出一层冰冷。 即便和周旭尧打得鼻青脸肿也不露丝毫狼狈,此时却被她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一句话,猝不及防地打得他狼狈不堪。 挠心挠肺的嫉妒和不甘,挥之不去的执念,到底是把他逼出了手。 手腕上骤然传来的刺痛,让秦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陆禹行已经被嫉妒冲昏了脑袋,顾不得她是否会疼,狠狠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拽。 她的双手,分别被两个男人拽住,像一件物品,被争夺。 连警局都还没有走出去,又闹上了,双方的律师都很头疼,分别上前劝说,试图让他们注意一下氛围,然而两个男人眼底只有熊熊的火光,根本没把律师的话听进去。 “陆禹行,松手。”周旭尧唇上的弧度愈发的深然冷淡。 陆禹行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桑的脸上,锁住她的眼睛,沉声强调,“跟我走。” 说罢,他的力气又重了几分,打算强行把秦桑给抢过来,而周旭尧自然是不许,两人就像在拔河,想放手的那一方就输了。 秦桑怀疑这样下去,自己会像一个破布娃娃被一分为二,皱着眉头忍不住叫了出来,“你们都放手,我疼!” 听到她喊疼,周旭尧一下子撤去了力道,而陆禹行并未松手,秦桑成功落入了他的怀抱里。 电光火石之间,站在陆禹行身后的K,手起手落一个狠劈落在陆禹行后颈部位,陆禹行顿时昏迷了过去,席助理及时出手扶住,才没跌落在地。 “放心,只是昏迷了而已,”K对席助理说道,“不过最好还是尽快送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比较好。” 毕竟周旭尧下手不轻,估计陆禹行身上伤得不轻。 席助理看着秦桑,低声问道,“小姐,你真的不肯跟我们回去吗?陆总他真的很重视你。” 秦桑握着被捏痛的手腕,看了看陆禹行,最终还是垂下了眼眸,“我不会回去。” 席助理还想说些什么,秦桑打断了他,“若是可以,你最好给他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陆禹行这副模样,秦桑不得不怀疑他已经心理扭曲,若真如此,能帮到他的,只有医生,而不是她。 席助理怔了怔,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架着陆禹行和律师一同离开了。 …… 从警局出来已经是十二点多,周旭尧带着秦桑直接找了一家酒楼吃饭。 他的脸上带着伤,唇角甚至溢出了血丝,这副模样走在路上都会吓到路人,进入酒楼之前,秦桑拉住他,“先去医院。” 并非心疼,说到底他也是因为自己负伤,而且这样实在不雅。 周旭尧盯着她露出了疲态的脸,淡淡说道,“只是轻伤,你的身体要紧,先吃饭。” 秦桑看他一眼,并没有跟他较劲。 点菜的时候,秦桑也不知道他到底从哪儿学的,挑选的食物都是以她的身体为重,顾及她的口味,甚至细致到连一些辅料都叮嘱服务员不准用。 秦低着头,默默地喝了一口水,忽然说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周旭尧蹙眉,“你现在不能碰冷水。” “只是洗个手,而且马上就擦干。”秦桑有些无语,难不成让她上厕所不洗手?他不恶心她还受不了。 秦桑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往洗手间走了过去,再出来,桌字上已经上了几道菜。 她也确实是饿了,坐下来不说话,默默地吃了不少,起先周旭尧也会给她夹菜,不过秦桑始终不碰他夹的,他大概也发现她故意的排斥,不再自作多情。 一顿饭,总算安静地吃完。 吃晚饭后,他们直接南城医院,周旭尧做了检查,并未造成内脏损伤,只是肌肉拉伤,也无需住院。 周旭尧处理完伤口,走出来发现秦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没有伤着哪里?” 秦桑听见声音,迟钝地抬起头看向面前高大的男人,眼底有些茫然,“没事。” 周旭尧皱了皱眉头,蹲下身来,拉过她的手扯起袖子,发现她两手腕上都有淤青,尤其是被陆禹行钳住的那一手,一圈青紫,看着触目惊心。 他掀眸看着她,低沉的嗓音微涩,“抱歉。” 秦桑一怔,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眸光微闪,轻轻的缩了缩手,但是没挣开,淡声道,“我没事。” 她的皮肤比较敏感,掐一下都会青紫,会变成这样,她并未感到有任何意外,只是当时确实挺疼。 “去让医生看看,用药擦一擦。”他说着,牵着她的手把她扶了起来。 秦桑抿着唇,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进入了医护室。 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医生简单了看了下,给了一支药膏就把他们给打发了。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的时间。 车里,秦桑坐在周旭尧的身侧,两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她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色,而周旭尧在打电话,不知道他打给谁,出了嗯嗯的声音,几乎没有怎么说话。 周旭尧结束通话,侧目看向秦桑,发现她的头靠在车窗上,闭上了双眼,隐约可见眉宇上淡淡的疲倦。 他眼眸的沉了沉,一抹温柔不自觉地浮现,就那么目不转睛看着她出神。 难得的相处可以气氛静谧,周旭尧也舍不得破坏。 秦桑闭着眼睛,却忽然开腔,“你不是回港城了吗?为什么还会在那里?” 想了又想,秦桑还是没忍住,把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 按照他离开的时间计算,陆禹行和她出现在码头的时候,他应该差不多到机场才对,可是他却把席助理给拦住,等着他们出现。 …… 以下防盗内容明早九点替换。 男人立体的五官被头顶的光线映得柔和,一瞬不瞬地锁住她的脸,半响,他仰头,一口气把牛奶喝了干净。 秦桑安安静静地任由周旭尧搂着她睡了下去,她闭着眼睛,却没有一丝睡意,精神是清明的。 她默数着身侧男人的呼吸,均匀平稳,一点一点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夜深人静。 隐约感觉到他睡着了,秦桑掀开眼眸,卧室的壁灯柔和,微暗的光线里,她看着周旭尧的脸,深邃的轮廓,五官分明,衾薄的唇边还噙着一抹极浅的弧度。 须臾,秦桑小声地唤道,“周旭尧。” 他没有任何反应,秦桑抬手,白皙的手指轻触上他的五官,嗓音濡软,“周旭尧。” 他是真的睡着了,听不到她的声音。 手指从他的眉眼一寸一寸往下滑,抚过他紧闭的双眼,挺直的鼻梁,最后落在菲薄的唇瓣上,微微顿了一下。 十二岁那年,秦桑从二楼的窗户跳下来,不偏不倚地砸中了陆禹行,同时在心底砸开了含苞待放的花,从此爱他数十载,她以为自己一定会把他那颗又硬又冷的心给捂热了,终有一天会披着婚纱风光嫁他为妻,此后再也无人能入她的眼。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 不爱的始终不爱,得不到的永远勉强不来,她没能愿望成真。 爱上陆禹行以后,遇到周旭尧之前,秦桑觉得,她这辈子,应该是再也无法动心了。 然而可笑的是,她终究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 感情会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增加,但同时,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被遗忘。 和周旭尧一起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他的温柔体贴,他的才智气质,都成了攻陷她心防的绝佳武器,尤其是,她在他的身上,得到了从未在陆禹行那从未曾得到过的宠溺和呵护。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心底却是那么明白,倘若真的没有对他动真心,又怎么可能会为他和凌菲的事情而心酸难受,又为什么会看着他跟另外的女人亲密的时候心生寒意。 真的不在乎一个人,是不管他做了什么,都会心无波澜。 归根到底,是她贪恋上了他赋予她的一切,私心的想要成为他的独一无二而已。 秦桑喉咙微微发紧,心口闷得像是窒息,她眨了眨眼睛,唇角勾出淡淡的笑,轻声呢喃,“周旭尧,再见了。” 尔后蹑手蹑脚地将他的手臂从腰上挪开,掀开被子离开了他的怀抱。 秦桑换好了衣服,从抽屉里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了床头柜子上,又摘下了无名指上的戒指,放在那份资料上面。 深深地凝视了一眼床上睡容深沉安详的男人,缓缓转身从卧室里走了出去。 秦桑没有回头,反手关上了身后的那一扇门,站在门口处几秒钟,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步离开。 整座别墅是暗沉沉的一片,空旷又冷。 这段时间,秦桑跟周旭尧说不喜欢他安排的那些人在别墅里晃荡,成天晃来晃去的,仿佛在看押监犯,心理压力很大,不舒服,周旭尧考虑了一番,想到周云靳已经带着季海琼他们出国,港城里也不会再出什么大风浪,所以同意了撤掉那些人。 外面的雪还在簌簌飘下,秦桑几乎什么都没有带,撑开了伞,迎着寒风走进了雪里往别墅的大门走去。 黑暗里,雪白的路面,留下了一串孤单的脚印。 别墅大门外几米开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路灯光线下,秦桑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车旁,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待秦桑走近,那个男人毕恭毕敬地替她打开了车门,说道,“秦小姐,请上车。” 秦桑淡淡问了一句,“陈眠让你过来的?” “抱歉,秦小姐,是我们先生让我过来接您的。” 先生? 这一次的安排,为了谨慎起见,陈眠交给她的任务就是让周旭尧放松警惕,其余详细的环节她一概不知,甚至具体是找了谁帮忙,她也并未提及。 “是的,秦小姐,时间比较紧张,我们走吧。” 秦桑没有犹豫,委身坐了进去。 车子发动,渐渐隐匿在黑暗里,秦桑盯着后视镜逐渐远去的房子,靠在了车座上。 雪很大,所有留下的痕迹,很快就被覆盖了过去,无迹可寻。 第315章 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精英模样男人抱着孩子在喂奶,那种画面,真的是说不出的违和感,尤其是周旭尧这样的男人。 秦桑觉得不太适应。 周旭尧倒是比秦桑淡定多了,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别扭,他看着秦桑下楼,带着几分责备的口吻说道,“怎么下来了?” 秦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孩子。 孩子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变得很快,从刚开始的皱巴巴,到现在渐渐红润,轮廓也慢慢显了出来,小家伙倒是有几分周旭尧的影子。 小嘴巴吧唧吧唧的吸着奶瓶,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家伙似乎会认生,邻居的几位太太过来看望,都想要抱抱他,结果刚抱起他就哭,现在被周旭尧抱着居然那么乖巧。 大概是,父子的原因? 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那边的孩子忽然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孩子的哭声瞬间就把周旭尧吓得手忙脚乱,脸色紧绷得如同上了战场一般。 秦桑看着他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周旭尧慌了神地抬头看向她,朝她投出了求救的眼神。 秦桑在他身侧的位置上坐下来,然后伸手,“让我来吧。” 他没有拒绝,把孩子交给她。 秦桑虽然也是生手,但毕竟是女人,喂孩子的动作也比周旭尧熟练,孩子到了她怀里,没一会儿就乖乖喝牛奶。 周旭尧这才松了一口气,真心觉得带孩子不容易,与此同时,心底又忍不住暗暗庆幸,幸好他在她生产之前找到了。 他看着秦桑,低哑的嗓音淡淡的唤了声她的名字,“桑桑。” 秦桑闻声转头,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眼睛,心头一跳,“怎么了?” “公司那边的事情还需要我回去处理。”他说。 秦桑点了点头,不明所以地道,“我知道,所以你可以回去处理工作。” 方才就让他不用送她了,是他自己偏要坚持的不是么? “为了防止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你和孩子跟我回港城,我会安排人保护好你和孩子。” 放她一个人在这里实在不放心,可是他也没信心她会答应回去。 果然,秦桑蹙眉,抿唇道,“我不想回去,”简单的解释,“你放心,他若是再来,我也不会再见了。” 她本就没想过要跟陆禹行见面,这一次仅仅是个意外。 男人睨着她,英俊淡漠的脸庞上,一双眼眸深不见底,他沉默了片刻,徐徐开腔,“那我让K安排几个人过来,可以吗?” 这种事情,他居然也会询问她的意见,秦桑感到很意外,毕竟以前只要是他觉得有必要就会行动,并没有考虑她的感受,所以秦桑总是觉得他有监禁她的意思。 垂着眼眸沉吟思考了一会儿,秦桑颔首,“好,你安排。” 陆禹行现在的行为太过反常,秦桑也不太放心,毕竟现在有孩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几个心眼,总归是好的。 …… 南城酒店里。 席助理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抬头看过去,看见陆禹行一脸阴沉温漠地站在门边上,“陆总,身体感觉如何?” 席助理并没有把他送去医院,而是回了酒店以后请了医生上门检查,检查结果是没有大问题,只是需要休养些时间。 陆禹行开口只有三个冷冰冰的音节,“她人呢?” 席助理一僵,“陆总,小姐跟周公子离开了。” “为什么不拦住她?” 席助理心头惊悸,低着头,小声解释,“小姐坚持要跟周公子走,我……也拦不住。” 连陆禹行都阻止不了周旭尧,单凭他一人,又怎么可能把秦桑带走,更别提秦桑根本没打算跟他们一起。 席助理犹豫纠结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忍不住开口规劝,“陆总,小姐并不乐意回来,我觉得还是随了她的意思吧,继续这么下去,只怕……她会更恨……” 秦桑那种性格,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勉强喝威胁,而陆禹行也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之前才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可眼下,他却开始不择手段,这样强硬的态度也许会把人留住,但最后的结果只怕会两败俱伤。 “恨?”陆禹行冷哼了一声,眼神阴鸷地看向席助理,“她都不顾我的感受,我又何须顾及她的?” 不强迫,不威胁的时候,她是什么态度? 既然她不吃软,那么就别怪他逼她吃硬。 席助理看了一眼陆禹行受伤了伤的脸,那温漠的眉宇凝聚的冰冷仿佛风暴,周身被阴沉的气场所覆盖,给人一种惊悚和恐怖感,剩下的话,无法说出口。 忽然想起秦桑说的话,心理医生几个字眼骤然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惊得他后背冒出一阵凉意。 当然,这种事情,他是一个字都不敢提。 “那现在是要回港城,还是?” “回港城。” 公司那边也不能丢下不管,若是那几个老东西知道他为了私事影响工作,指不定又尧闹出什么风波。 …… 黎姐对于秦桑被掳走这件事情愧疚不已,亲自登门道歉,“桑桑,对不起啊,都怪我把那个男人带过来,才会让你遭受那样的事情。” 秦桑抿唇而笑,眉眼温静,“黎姐,这不能怪你,就算你不帮忙带路,他也会找过来的。” “若是我能事先跟你确认一下也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呀,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桑有些哭笑不得,虽说陆禹行这种行为很有问题,但是他不至于会把她给谋杀了,“不会,而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所以我们不要再说这个了。” 黎姐点了点头,“这回还真是多亏了你那个前夫,”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桑桑,你前夫跟那位邹先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住在邹先生家?” 秦桑一愣。 黎姐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邹先生就是周旭尧? 然而现在秦桑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最能随口扯了个理由,“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他手下的人跟那位邹先生熟悉吧。” “原来如此。” “嗯。” 黎姐盯着秦桑的脸一动不动,忽然又问道,“桑桑,你是不是打算跟你前夫复合?” 复合?秦桑哑然失笑,“当然不是,你这么会这么问。” “我看他一直都留在这里,对你又殷勤,你跟他……怎么说呢?”黎姐纠结着,努力地想要表达清楚自己的看法,“感觉就是相处得很融洽,完全不像离婚的夫妻,反而是感情深厚的模样,对!就是感情深厚!” 秦桑闻言,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僵硬,黎姐妹发现她的变化,继续往下说,“他每天都来看你,听保姆说,他每天都会问的饮食情况,又跟月嫂学习照顾孩子,我刚还看见他在给孩子换尿片,可认真了!” 做到这种地步,黎姐真想象不出他有新的家庭。 秦桑并不知道这些,不过听到黎姐这么说,她倒并未有太多的震惊意外,毕竟跟他在一起那段时间,他也是那样细致的照顾她,对她很好。 “桑桑,说真的,他是真的有跟其他的女人另外结婚组家庭了吗?若真那样,他怎么可以一直都留在这里啊?” 秦桑笑容有些苦涩,“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那个女人给他生了一个儿子,都已经一岁了。” 门外,周旭尧把对话的内容都听了去,背靠在墙壁上,抿着唇站了一会儿,然后又无声无息地离开。 想要获得她的信任和理解,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 一个月的时间,并不算太长,虽然周旭尧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了一切,但是秦桑过得还有有些辛苦,因为月子期间不能随心所欲。 最痛苦的是,她的乳头有些发炎的症状,每一次给孩子喂奶,都疼得她快要哭出来,好几次她都想要放弃哺乳了,但想到医生的话,又看到孩子的脸,还是忍了下来,而周旭尧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幸而处理得当,并没有加重病症,时间也没有延续太长。 另外还发生了一件让秦桑担忧不已的事情,陈眠早产了,听说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温绍庭急躁得第一次当众爆发了脾气,若不是被秦彦堔他们给压住,大概就要冲进手术室了,不幸之中的万幸,最后是母女平安,陈眠成功渡过了一劫。 秦桑本打算回去看她,不过陈眠心疼她在坐月子,所以拒绝了,让她身体恢复了再回去。 孩子满月那天,秦桑和周旭尧商量了一下,摆了几桌宴席,宴请了一圈邻居和对秦桑有过照顾的人。 一个月的时间,周旭尧背着秦桑,轻而易举地收买了那些邻居的心,也不知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把秦桑对他的抹黑,洗得干干净净,连黎姐都开始帮他说好话,所有的人都理所当然地把他当秦桑名正言顺的丈夫。 宴席上,秦桑吃晚饭,也没有继续逗留,回家楼上去喂孩子,而周旭尧则是留下来,负责招呼客人。 他举着酒杯,朝在坐的人致辞,“各位,这段时间,谢谢你们对桑桑的照顾,真的,十分感谢!” 话音落下,他一口气把酒喝完。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喝了酒,客套的声音错落不齐的响起。 周旭尧刚坐下,黎姐端着酒杯来到他的身旁,趁着几分酒意,壮了胆问,“桑桑前夫,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背着桑桑和其他女人生了孩子?所以桑桑才跟你离婚了?” 另外一旁还有其他的人,听到黎姐的话也好奇地看着他。 周旭尧温和谦逊地一笑,“当然不是,这件事情是个误会,我也想要跟桑桑解释,不过她现在还在生气,我解释了她也不听。” “真的?”黎姐狐疑。 “千真万确。” “那你现在有没有跟其他的女人结婚?” 周旭尧又是一笑,眼神诚挚而无辜,“当然没有!我跟桑桑还是法律上的夫妻,再跟其他女人结婚,那可是犯重婚罪的!” 闻言,在座的人都惊呆了,不约而同的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旭尧半真半假含糊其词,却很完美的敷衍了过去,完了,还不忘跟他们说道,“我现在就等着她气消跟我回家呢!” 秦桑不知道,人心都是肉做的,尤其是这些心底质朴的人,看着周旭尧对她关怀备至,又澄清说自己做了错事,所以一面倒的偏向了周旭尧。 …… 办完满月酒席第二天,秦桑带着孩子和周旭尧一起回了港城。 主要的事情有三,一是办理离婚手续,二是给孩子办理户口入籍,三是去看陈眠。 时隔将近一年再度回到港城这座繁华的大都市,习惯了咸咸的海风味道,再闻着混凝土味和汽油味混杂的浑浊都市气息,秦桑有些许不适应。 秦桑本就没打算回来长住,自然也不会带太多的东西,她计划是在酒店里住下来,可周旭尧用孩子的健康为由,最后还是将她劝服同意再他们结婚居住的西井别墅暂住下来。 西井别墅与她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设么不同,她的东西,仍被完好的保留了下来,秦桑踏进这个已经算不上家的家,心中感慨万千。 “你还是住原先的主卧,你以前留下的东西都可以用,也方便,而且主卧隔壁的房间已经改成了婴儿房。”周旭尧放下手中的行李,淡淡的说道。 秦桑恍惚的深思归位,总觉得周旭尧这番话有哪里不对劲,他这语气怎么听着都是她会长住下来的感觉,可抬眸对上他温淡平静的眼眸,到了嘴边的话又问不出口。 她担心自己问出来以后反而会成为自作多情,毕竟她只是临时借住,而他想要怎么安排,那是随他自己的心情。 秦桑点了点头,语气很温婉,“我希望我们可以尽快去办理离婚手续。” 男人低头垂眸,眉宇波澜不惊,“办理离婚手续之前,先给孩子办理入籍。” “好,你若是没时间的话,我会去办理。” “不用,”他把脱下来的西装放好,低沉的嗓音有条不紊,“你先决定好孩子的名字,我会让容旌去办理,只要手续齐全,一天的时间就能办理下来。” 秦桑对此没意见,不过还有一个问题,“离婚以后,孩子的抚养权归我,这一点你没有异议吧?” 当时他虽说了不会带走孩子,但是并明确表示过孩子的抚养权问题。 周旭尧看了她一眼,毫不在意的开腔,“没有,你喜欢就好。” 秦桑,“……” 是她被他虐成受虐狂了吗?他先前死缠烂打不肯离婚,现在为什么变得这么好商量了? 而且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事事让步,秦桑反而被他这种反常扰得心头不安,觉得十分不对劲,总觉得他太过爽快,怀疑他背后还有什么阴谋。 秦桑睨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周旭尧,你不会给我耍手段,在背后算计着什么吧?” 周旭尧看着她短发下那张精致的面容,深沉眸始终冷然平静,透着一层肉眼看不透情绪,须臾,他薄唇噙着淡笑,不疾不徐的说:“如果你改变主意不离婚,我自然也乐观其成。” 秦桑抿着唇,不吭声。 他又道,“坐了飞机你也累了,把孩子给保姆照顾,你洗个澡下来吃饭,然后好好休息,”顿了顿,淡声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不利的事。” 保姆上前,“太太,少爷给我抱吧。” 推开主卧室的门,里面的摆设似乎没有挪动过,甚至连空气都是她熟悉的味道。 “行李,需要我帮你整理吗?” 楞神间,身后蓦然传来一道低沉暗哑的嗓音,把她吓得猛地转身,动作太大,差点就把自己给绊倒了,被周旭尧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腰。 “小心点。” 秦桑有些慌神,不着痕迹地推开了他的手。 她的排斥很明显,周旭尧眸色微沉,“我帮你把行李拿进去。” “我自己来吧,”秦桑收拾好情绪,伸手从他的手里拉过行李箱,“我拉进去就行。” “好,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嗯。” 秦桑把浴缸注满了热水,舒舒服服的泡澡。 热水漫过肌肤,她舒服的叹息,氤氲的水汽里,她盯着天花板上的灯饰怔怔出神。 她方才简单的看了一眼,不单是她常用的护肤化妆品是全新的,她习惯用的牌子,甚至浴室里的洗发乳和沐浴露都是按照她的喜欢新买的,仿佛一切都是为了给她准备。 周旭尧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秦桑不知道,或者,她不愿意想到太深的层面上去。 大概,她也怕了。 秦桑倏地憋气,把整个脑袋沉入水中,窒息感让她的脑袋被放空,过了好一会儿,哗啦一阵水声,她浮出水面,那些烦闷的,扰人的情绪被清除干净了。 …… 翌日。 秦桑抱着孩子一起去看陈眠,是周旭尧亲自开车送她过去的,下车的时候,周旭尧叮嘱她,“回家的时候联系我或者让K过来接你,不要坐出租车,不安全。” “好,我知道了。” 自从重逢以后,他都安分守己,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秦桑对他的话也没有那么排斥,只要合理,她都会听从。 陈眠还在坐月子,来开门的人是温绍庭聘请的保姆。 原本宽敞的公寓,客厅放着婴儿车和小床,随处可见都是婴儿用品,地板很干净,只是那些东西摆放的有点乱,不似当初整齐的洁癖似的,大概是保姆正打算整理。 保姆笑着说道,“先生和太太他们都在楼上,是我上去叫他们下来,还是你直接上去?” 秦桑摆手,“没事,你继续忙,我自己上去就好。” 说罢,秦桑抱着孩子往楼上走去,结果还没走完楼梯,隐约就听见上面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 房间的门敞开着,秦桑站在门口上,看见房内的人,有些傻眼。 温绍庭黑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是谁招惹他不高兴了,隐忍而不发的模样瞧着挺憋屈的,而温老太太则是怀里抱着宝宝,和温睿一起逗孩子逗得满脸乐呵。 陈眠呢,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慢条斯理的在吃着东西。 这画面怪异到和谐。 秦桑杵在门口,想着到底该怎么让这屋子里的人注意到她这个外人的来临。 还是温绍庭先发现了她,温漠的眼神不冷不热的,一如既往的没有一点亲近感,秦桑挽着唇,象征性的敲门,里面的人全部往她看了过来。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她笑着问道。 温老太太看见秦桑,比陈眠还要激动,更是抱着抱着孩子就朝她迎了过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秦桑怀里的孩子,“秦丫头!你这是哪儿来的孩子?” 温绍庭看见老太太能举动,太阳穴两侧突突直跳,低吼了一声,“老太太,你抱着孩子,小心点!” 他是怕她摔了,孩子也摔了,奈何老太太压根就不鸟他。 秦桑挑了挑眉,看着温绍庭吃瘪的样子,莫名的想笑,“这是我儿子,刚满月两天。” 老太太瞪大双眼,“所以,周旭尧那小子比老二还先当了爹?” 秦桑一愣,发现温绍庭的眉宇上的阴翳又浓了几分。 呃……老太太的重点是这个吗? 秦桑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老太太又叨念了一句,还满脸的自豪,“不过,我们的是闺女。” “……”这神秘的自豪感,到底是为了什么,秦桑只能懵逼。 那边温睿也跑了过来,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想要看秦桑怀里的孩子,他没搞懂老太太说的话,问秦桑,“桑桑姨,你的宝宝是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秦桑见他踮脚辛苦,遂抱着孩子蹲下身,让他看个清楚。 温睿好奇的伸手戳了戳秦桑怀里宝宝粉嫩的脸蛋,“桑桑姨,为什么弟弟像个女孩子?” 老太太闻言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木木,弟弟以后长大了一定会比你还帅!” 秦桑十分无奈。 这孩子越长越像她,说他像女孩的,温睿并不是第一个。 温绍庭这段时间大概是被老太太折腾的不轻,忍耐性似乎也不太高,他长腿迈开笔直朝她们走了过去,伸手把他的女儿从老太太的怀里抱了过来,沉声道,“好了,老太太,她不是来找你的,先下楼,温睿也下去。” 吵闹的人都离开,房间终于安静了下来。 秦桑走到床边,盯着眠的脸,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你也是包子脸。” 陈眠,“……” 第316章 被秦桑一句包子脸整得陈眠吃东西的心情顿时全没了。 秦桑却还嫌事不够大,继续道,“温绍庭也是本事不小,能把你养的白白胖胖。” 认识陈眠这么多年,胖这个词仿佛永远都跟她扯不上关系,不管陈眠如何暴饮暴食,身材都是偏瘦,身体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主要是她把自己逼得很紧,事事力争上游,压力之下想要长肉似乎是天方夜谭。 而嫁给袁东晋那个混蛋之后,也没能得到很好的照料,为他奔波劳碌,最后把身体都搞坏了,更是骨瘦如柴。 现在……秦桑真心佩服温绍庭的本事。 陈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蹙着眉头瞪了秦桑一眼,“你不用再重复强调,我又不是你,说一次我就能听懂了。” 秦桑抱着孩子在她的身侧坐下来,腾出一手捏了一把陈眠的脸蛋,几分嫩滑,手感柔软,憋着笑说,“你这么个吃法,也不担心自己恢复不回来啊?” 陈眠轻轻拍掉她的手,“你就不能不要在我伤口上撒盐吗?” 她的眉眼露出苦恼,语气埋怨,“这还不是怪温绍庭,整天说我瘦,一直让我吃吃吃,本身怀孕的时候为了防止孩子营养不良吃得胖不成形,现在卸货了,连老太太也掺和在一起,天天都让我吃各种补身体的东西,又不能出去走动,不胖才怪。” 秦桑挽唇微笑,安慰她道,“这是好婆婆呀,若是换做袁东晋那个妈,你就想多吃一口,没准都会被她抢走饭碗呢!现在这臃肿也是暂时,到时候你重新投入职场奋斗,很快又瘦下来了,没什么好担心。” 温绍庭那个面瘫本身就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陈眠若是因为这个问题跟他闹起来,到时候没准他会不准她和陈眠见面了。 陈眠斜睨了她一眼,伸手把她怀里的孩子给抱了过来,“我看你是故意来刺激我的。” “我哪有?” “故意等身材恢复完美了再来见我,不是刺激是什么?” 秦桑挑了挑眉,啧了一声,“这都什么事儿?你瞧你被一个男人宠得白白胖胖的才是刺激人好不?我这副模样是没你这么好命。” 陈眠低头,用手指轻轻逗弄着孩子,不咸不淡的说道,“周旭尧不是一直陪着你,帮你打点好了一切?” 秦桑托腮看着她,“嗯,是呀,不过他跟你家温先生不一样,他给我的是照顾,又不是男人对女人的宠爱。” 她是真心替陈眠感到高兴,不管怎么说,温绍庭这个男人把陈眠过去所受的苦逐渐抹去,带给了她新的生活和好的开始,陈眠这样的幸福,也是来之不易。 陈眠的嗓音很清淡,“决定好要离婚了?” “嗯。” 陈眠沉吟了片刻,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她知道的事情告诉秦桑,“凌菲那个儿子,不是周旭尧的。” 秦桑看着陈眠,眼神怔忪。 不等她开口,陈眠继续道,“周旭尧早在你离开之前就跟那个孩子重新做了一份亲自鉴定,两人并非父子关系,而是亲缘关系。” “亲缘关系?”秦桑困惑不解。 陈眠点头,有条不紊地解释,“那孩子的父亲是周云岳,陆禹行早就知道这些,让人在亲自鉴定上动过手脚,所以你看到的那一份是他让人伪造的,凌菲本人也不知道这些。” 秦桑抚着额头,不由得失笑出声,“所以凌菲是连自己跟谁上了床都没搞清楚?” “是这样没错,”陈眠也笑了,“她现在跟一个年仅六十的男人在一起,听说那个男人为了她还打算跟自己的原配离婚,被原配的女儿找人教训了好几次,现在是闹得满城风雨,当真是成了名人。” 原本是风光无比的陆太太,被众多女人仰慕着,如今却落得一个小三浪荡女的下场,被人指指点点,这种天壤之别,相比过得不太是滋味。 秦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更无法想象凌菲那个女人会做出这种事情,毕竟她骨子里其实很争强好胜,自尊心又重得过分。 而且,闹成这样,周旭尧也不帮她?还真是挺意外。 “对了,她也不是你爷爷的私生女,那也是陆禹行捏造的。” 这个是在周旭尧吐血出院的时候,温绍庭发了善心,告诉陈眠,周旭尧帮秦桑和凌菲做了亲缘鉴定,两个人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想让陈眠转告秦桑,解开这个死结,很可惜,当时连陈眠也不知秦桑的下落。 听到这些话,秦桑真不清楚该不该怪陆禹行心理阴暗,尽是做这种卑鄙的事情。 陈眠不动声色地看着秦桑,“这样,你还是选择离婚吗?” 若秦桑是因为这些才决定跟周旭尧离婚,她觉得说出真相才是正确的,毕竟秦桑若是对周旭尧有情,就没必要因为这些不必要的误会而分开,若没有感情,也起码是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沉默了一会儿,秦桑温温淡淡的开腔,“眠眠,我跟他离婚,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些,但并非是全部,而是我没办法毫无芥蒂的相信他。” 陆禹行捏造的这些假象仅仅是催化剂,促使她更加肯定自己要离开周旭尧而已,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两人的本身。 其实信任就是一张白纸,沾污了想要漂白,真的太难了。 秦桑不想以后像个神经病一样担心受怕,没有安全感。 陈眠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感情这种事情,外人其实插不了手,淡淡的问道,“什么时候办手续?都已经安排好了?” “就这两天吧,得先把孩子的入籍手续办理好,然后再办理离婚手续,不会需要太多时间,基本都是他在安排,我到时候就是签个字就好了。” “孩子的抚养权呢?” 秦桑懒懒的说道,“他同意孩子的抚养权归我。” 陈眠挑眉,淡淡的笑出声,“当初耍尽了手段要把你留下来,你失踪的时候,他还失心疯差点把我给掐死了,现在居然这么好说话?不太想他的办事风格,我还以为他会把你骗回港城,又把你囚禁起来。” 秦桑失踪那几个月,周旭尧是个什么样的态度,陈眠再清楚不过。 “掐死你?”秦桑愕然,她没想到周旭尧会对一个女人下手那么粗暴。 陈眠点了点头,“对啊,不过他没占到便宜,被温先生打得鼻青脸肿的在医院躺了一天。” 秦桑揉了揉眉心,犯愁道,“我跟你的想法是一样,不过目前为止他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暂且相信他吧,除此以外,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周旭尧若有意要困缚她,就不能会再给她一次偷跑的机会,所以这个办法已经行不通了,被他找到的那一刻,秦桑就已经放弃了这种念头,跟他交涉,很意外他也会同意。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尚且算的得上顺利,她也不用太过杞人忧天。 陈眠抬眸,看着秦桑愈发沉稳娴静的脸庞,“离婚之后么?你有什么打算?留在港城?还是会离开?” 秦桑的视线落在孩子的脸上,没看陈眠,淡淡的嗓音在温度适宜的房间里显得很温凉,“港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我会带着孩子和小扬留在石隅岛那边继续生活,毕竟也适应了那里,而且有熟悉的人。” 港城这个出生地,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繁华的都市带给她无数的荣耀感,只是随着她一段感情的葬送,父亲的离世,各种复杂的关系,渐渐让她感到了厌倦,在这里,已经找不到归属感了。 陈眠轻描淡写的说道,“离开也好,毕竟这里还有个陆禹行,你留下来,大概也不能安生。” 提起陆禹行,秦桑沉默了几秒。 秦桑在心底反复询问过自己无数回,到底为什么她当初如飞蛾扑火般喜欢上陆禹行,明明他不领情,她还死缠着不放,是不是真如他所说的那般给他造成了很大的负担,结果到头来也没有答案。 但有一点很清楚,她和他的缘分,已经终止了,从她成为周旭尧的人那一刻开始。 只是说到底是一起长大,又真心对待过的人,看见他情绪失控,秦桑多少会有些感触。 秦桑轻轻捏着孩子柔软的小手丫,收拾那些多余的情绪,笑着说道,“大概唯一还能让我舍不得的,就是你了。” 陈眠勾唇,“你少来恶心我。” 秦桑打了她一下,嗔声道,“你这死没良心的,有了男人,我就变得可有可无了是吧?” 陈眠直接笑出了声,无辜地看着她,“你放心,再过不久,我和温先生也要离开港城了。” “离开港城?什么意思?你们要去哪里?” “已经决定搬回江城了,刚结婚不久他就有这个计划,不过公司那边需要办理的事情比较多,所以才会一直拖到现在。” 两个人聊了很多,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秦桑一直待到周旭尧下班过来接她才离开。 …… 孩子一晚上会醒来好几次,为了方照顾,晚上孩子会放在主卧室里和秦桑一起睡。 夜深,秦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孩子的哭声,眼睛惺忪地掀开一条缝,带着浓浓的困意从床上爬起来给孩子喂奶。 好不容易把孩子喂饱哄着睡着了过去,秦桑的饥饿感也浮了上来,实在有些禁受不住,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出门下楼去吃点东西。 别墅很大很安静,秦桑轻手轻脚的下了楼,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翻食物。 “你在做什么?” 蓦地,安静的空间里响起一道低沉的男音,把秦桑吓了一跳,转头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了冰箱门,疼得她一把捂住了额头。 “你走路就不能带点声音吗?这样突然出现,没病都被吓个半死。”秦桑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语气埋怨。 周旭尧朝她走了过去,自然而然地拉开她的手,“抱歉,吓着你了。”看见她额头上撞红了一块,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很疼吗?” 男人靠得很近,秦桑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有一阵清新的沐浴香味,淡淡的,很好闻,他的动作和语气都太过温柔,以至于她楞得忘记推开他的动作。 周旭尧低头,看见她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低笑了一声,“撞傻了?” 秦桑回过神,有些惊慌失措的想要后退,差点又被绊得摔倒,幸而被周旭尧眼疾手快的拉住。 男人几不可闻地低叹一声,似宠溺又似无奈,“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把她扶着站好以后,又不着痕迹的松开手,避免了她的尴尬,低声问道,“肚子饿了?” 她一晚上为了孩子需要醒过来好几回,其实很辛苦,经常都会半夜饿得需要起来吃点东西才能睡着,这个习惯,周旭尧自然也是清楚。 秦桑抿着唇嗯了一声,瞥见他墨黑的短发还湿哒哒的,难怪她会闻到沐浴露的味道,原来他是刚洗完澡。 周旭尧站在冰箱前,侧对着她,“你去餐厅等一会儿,我下个面条,很快就好。” 秦桑看着他,轻声道,“不用了,我看见有布丁,我吃那个就好了。” 周旭尧没有看她,已经开始动手从冰箱里拿出食材,用波澜不惊的口吻说道:“布丁太凉了,不要吃太多,对肠胃不好。” 他拿出鸡蛋西红柿还有青菜,然后关上冰箱的门,“反正我饿了,要下面条,你也一起吃。” 秦桑犹豫了三秒钟,也不再坚持,“那我帮忙一起吧。” “不用,你出去等着就好,这里交给我。” 秦桑抬眸,“虽然我不会下厨,不过我洗个菜还是可以的。” 周旭尧笑了笑,“听话,你去等着就是帮我最大的忙。” 秦桑,“……”她怎么觉得他这话里有话? 他扣住她的肩膀,转过她的身体,把她轻轻推出了厨房,“等我十几分钟。” 秦桑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在餐厅里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这样安静平和的夜晚,她看着厨房里穿着居家服在忙碌的男人出神,讲真,当初她就是被周旭尧这种贴心而宠溺的好给迷惑了。 这些时间,他为她做的那些并非看不见,也不是没感觉,不管他做的再好,她总会忍不住的想,对其他女人,他大概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吧,这样的念头涌上来以后,她没有太多的感动情绪,只是不想再重蹈覆辙。 不过,她真有点冲动想要问他,为什么凌菲发生那么多事,他也没帮她,抑或是,他想帮,却无能为力。 然而,也仅仅是想想,毕竟她现在的立场去问这种问题,不太适合。 十几分钟后,周旭尧端着两份热腾腾的面条出来,香味飘散,勾得人食指大动。 不知是太好吃还是她太饿,一大碗面她吃得干干净净。 …… 从陈眠那儿得知宋大禹也因为她的逃跑无辜受到牵连,被周旭尧揍了一顿,秦桑觉得有必要联系他,跟他说声抱歉,结果却听到他满心喜悦的跟她报喜,说刚和女朋友领证了,要请几个好朋友出来一起庆祝一下。 宋大禹的女朋友秦桑自然认识,当初还是秦桑帮他拿到的联系电话,他能抱得美人归,秦桑还有一份功劳呢。 她在哺乳期,又不能喝酒,偏偏他庆祝的地方在会所,秦桑本想拒绝,但想到和周旭尧离婚之后,她离开了港城,也没什么见面机会了,便答应过去坐一会儿。 高级会所里。 宋大禹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喝多了几杯,就抓着秦桑埋怨了一番他被周旭尧揍的事情,秦桑被他整得愧疚什么全部烟消云散了。 秦桑没有呆到很晚,时间差不多了,她就起身告辞。 步出电梯,秦桑接到周旭尧的电话,“我已经出电梯了,马上就到。” 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嗯,出了门口向左拐,我在路边等你。” “好。”秦桑挂断电话往门外走,结果刚步出大门,却发现门口那围了一群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桑走过去才发现,有人不知因什么事情发生了争执,只是那么不经意的一瞥,却瞥见了凌菲的身影。 ……以下内容为防盗内容,明早九点替换…… 陆禹行置若罔闻,冷眼看着她。 直到凌菲的唇色渐渐褪去,整个脸都皱作一团,他才蹙眉伸手扶住她,“你怎么了?” 凌菲攥紧他的手,声音发颤,“肚子,孩子……禹行……” 陆禹行一把将人抱了起来,然后快步往楼下走去,客厅里的席助理看见他们,抱着文件迎上来,“陆总!” 林嫂见状也紧张起来,“这是怎么了?” “开车!去医院!” 席助理不敢怠慢,马上冲了出去。 …… 秦桑回房之后抓起那盒袖扣,狠狠砸进了垃圾篓里。 整理好行李,已经是傍晚了,秦桑看了眼时间,然后转身进了更衣间,换了衣服准备出去。 “林嫂,把我的车钥匙给我。” “小姐,你要去医院吗?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跟你一起。” 秦桑莫名看着林嫂,“我去医院干嘛?” “哎哟!瞧我着记性,”林嫂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刚二夫人忽然肚子疼,二爷送去医院了。” 秦桑蹙眉,“怎么会忽然肚子痛?” “我也不清楚,小姐,你不去看看?” 秦桑抿了抿唇,“我要去宠物店把小卡接回来,不去。” “小姐啊,二夫人现在还怀孕,家里不适合养宠物,你还是等孩子生了在接回来吧。” 林嫂是秦老爷子找回来的保姆,当初让她进秦家,主要就是为了照顾陆禹行,她疼秦桑,但是对陆禹行也一直很上心,现在秦老爷子不在了,凌菲怀孕她自然就是很在意。 秦桑的妈妈走得早,所以林嫂对她的关怀就弥补了母爱的缺失,然而现在…… 秦桑知道林嫂说的话也没有错,但是不知为何,林嫂这么说的时候,秦桑心底有点难过,就好像是自己的母亲忽然偏心了别人,让她有点难接受。 “我知道了,”秦桑笑着点头,“那我去看看它。” 秦桑说完,拿着车钥匙就出门了,林嫂看着她的背影,呆了一下。 猫猫家位于一个很特别的位置——陆禹行送给秦桑的那一套公寓附近,宠物店的老板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肤白貌美,嗯,爱慕陆禹行,不过她在陆禹行结婚半年后也嫁人了,嫁给了一个同样爱宠物的男人,现在两人一起经营着这家宠物店。 秦桑推开玻璃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男人低头在女人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两人都笑得特别开怀,仿佛中了六合彩。 他们正是这家店的主人。 秦桑眼神恍惚,那一幕画面像是静止了一般,从心底横生出一种欣羡来。 “你是……秦小姐?”女主人先认出了秦桑,不是恨确定。 秦桑回过神,“失败者,你好,好久不见。” 小卡是在她家宠物店买的,而失败者这个称呼,完全是秦桑当年恶作剧给她的起的,那时候得知她喜欢陆禹行,秦桑都气炸了,因为她的姿色容貌都闭上自己,便给她取了这么一个外号。 女店家轻笑,“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来看我家小卡。”秦桑笑笑。 女店家把她带到一个笼子前,“在这儿呢。” 咖菲猫正趴着睡觉,听到动静便睁开了眼睛,黑溜溜的大眼看见秦桑,喵喵地叫不停。 秦桑把它拎出来,小卡挣扎了一下,“你再乱动,我就把你扔出去了!” “威胁它也没用,你太久没看它了。”女店主说,“今天要带回家了?” 秦桑顺着它的猫捋着,抱着它喃喃道,“带不走,还得留你这照顾。” 女店主跟秦桑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人,“陆太太都怀孕了,你还单着啊?打算跟这只猫过一辈子啊?” “跟猫过一辈子怎么了?” “你真是死心眼。” 秦桑笑了,“我这不是死心眼,我这是等待我的真命天子降临。”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宋大禹的号码,秦桑把猫塞给女店主,“帮我照顾好它,我还有事,先走了。” 言罢,接起电话就往外走。 女店主抱着猫,想起了以前,那个精致漂亮的女孩子哭得鼻子发红地威胁她,要是她的猫死了,她要这家宠物店都开不下去,而陪在她身侧的男人,无奈又宠溺的看着她。 她也想不明白,那个男人眼里分明对那女孩有情,为何却娶了别人。 两个人走不到一起的原因大概有两,一是爱得不够深,另一种就是爱得太深。 不知道他们两人,到底是属于哪一种。 第317章 周旭尧没说话,随着秦桑一同转身,干脆而果断,仿佛不曾看到凌菲的存在一般。 凌菲盯着他们双双离开的背影,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身形晃了一下,几乎要站不住,冷意从心底层层蔓延铺开,盛夏的夜里她全身的血液如同被注了冰,逐渐僵硬。 两道眼泪从眼角溢出,顺着她的脸颊无声地滑落,是悲痛欲绝,也是屈辱难堪,还有太多说不出口的不甘。 明明秦桑都从他身边的逃开了,他却还是想法设法的把人给找了回来,而她呢?最终连他一个怜悯的眼神都得不到。 为什么秦桑总是能够那么幸运,她求不来的一切,秦桑都唾手可得。 凌菲一遍又一遍的扪心自问,到底她错在哪里,却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 秦桑坐在车内,单手托腮侧眸盯着窗外的夜景,昼夜不息的霓虹灯将整座繁华的都市装饰的如同梦幻,她竟觉得有点陌生。 大概是,心境变了许多。 车厢里的气氛静谧得可怖。 秦桑微微敛眸,盯着车窗玻璃上倒映出男人不甚清晰的侧脸若有所思。 方才凌菲被人欺负的时候,他是全程都看见了?还是最后才出现,所以没有出手帮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发现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转移开。 须臾,听见他低声问道,“怎么了?玩得不开心吗?” 秦桑怔楞了几秒,旋即淡淡回答,“没有,挺开心的。” 尤其是看见凌菲露出那副憋屈的表情的时候,秦桑默默的在心底补充了一句。 “开心还沉着一张脸?” 秦桑转过头,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沉默不语。 周旭尧察觉到她的目光,英挺的眉不由得轻挑,侧过脸瞥了她一眼,唇角勾出极浅的弧痕,“看着我做什么?” 秦桑眼神闪烁了一下,错开视线看着车前方,清了清喉咙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尽量轻松一些,“刚才……你看到了多少?” 并没有明确说出凌菲的名字,但是她相信他能听得懂。 周旭尧的声音很淡,回得更是漫不经心,“嗯,看了一会儿。” 其实他走到那儿的时候,正好就是保安也上前去制止了,所以只是看见凌菲被人扣住动了手,至于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然而最近关于凌菲的消息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他多少也能猜测到了一些。 秦桑眼睫轻颤了下,低声问,“为什么不去帮她?” 讲真,也许三个女孩子那样的做法确实不太对,然而秦桑并不觉得凌菲有什么值得同情,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换做她是那个女孩子,秦桑大概也会做出类似的事情。 在秦桑的眼里,第三者这种玩意,本身就是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没有什么值得原谅,说句难听的,第三者还不如一个出卖身体的小姐高尚,最起码,下了床就一拍两散,不会伸爪子破坏人家的家庭。 而最令人反感的是那种打着爱情旗帜的第三者,这种人遇上了简直就是令人恶心得恨不得捅她几刀。 所以现在看到凌菲被那些人欺负,她心底其实觉得很解气,因为她对第三者实在提不起一丁点的同情心,谁让她是个冷血动物,这辈子注定没有圣母那么高尚。 只是,她不明白周旭尧为什么也不出手帮忙,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才对,不是么? 周旭尧闻言,又快速瞥了她一眼,英俊的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寡淡温漠,唯独一双眼眸黑色深沉。 他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看见前方的红灯亮起,停下车,不答反问,“你希望我帮她?” 低沉的嗓音,不紧不慢的。 秦桑眼神闪闪,唇角勾出温淡的浅笑,温浅的嗓音很慵懒,“这跟我的想法有关系吗?” 周旭尧仿佛低笑了下,又似乎没有,哑着嗓音说:“你不喜欢我帮她。” 秦桑倏然一阵心悸,心跳抑制不住的加速。 片刻后,她不避不闪的对着他的眼睛,微微歪着脑袋,坦然承认,“确实不喜欢,确切的说,是不希望有任何人帮她。” 她说完,露出了一个璀璨的笑靥,如花般美艳动人。 她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凌菲也好不到哪儿去,给她使过不少绊子。 都要离婚了,他却跟她说出这种话,秦桑当真是觉得这个男人善变得让人无法揣摩。 周旭尧淡淡的收回目光,没有再说话。 回到家,秦桑进入房间之间又倏地顿住了脚步,叫住周旭尧,“离婚手续什么时候可以办理?” 周旭尧迟疑了几秒钟,低沉散漫的说道,“明天早上我有个紧急会议,你中午过去找我,开完会一起去办理。” 秦桑握着门把的手微微收紧了力道,“好。” “嗯,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一堵门,隔成了两个世界。 周旭尧把身体扔进沙发里,四肢展开,呈大字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亮得刺目的灯光,徐徐闭上了眼睛,眉宇上落下浓浓的疲倦。 早就做好了离婚的准备,然而真的要跟她切断这个关系的时候,他还是有很多的不安。 以秦桑现在这种态度,这一层关系都断了以后,他真的还能把她追回来吗?一向自信的他,一点谱也没有,瘆得慌。 只是,不得不结束。 …… 第二天。 秦桑到周旭尧的公司,负责接待她的人说他会议还没开完,秦桑只好在他的办公室等他。 他的办公室很宽敞,落地窗那边投进来的光线很充足,偏暗的装潢风格看上去略显得冷贵严肃。 秦桑在接待客人的沙发上坐下来,看见茶几上放着一份报纸,等待的时间也是无聊,她随手拿起来打发时间。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今晚上李总邀请参加……” 容旌跟在周旭尧的身后,声音在看见秦桑的身影时骤然顿住,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似乎没想到秦桑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说秦桑还没打算跟他和好吗? “周总,我先出去了。”容旌很识趣的说道。 “嗯,”周旭尧眉目波澜不惊的应声,一边往办公室里走进去,一边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晚上的应酬帮我推掉。” “好的。”容旌说完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秦桑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作,安安静静的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 周旭尧把西装随手放在了沙发上,看着秦桑淡淡的问,“抱歉,等很久了?” 他的声音听着有些沉重和疲倦,而眼眶下的青影也很明显。 他昨晚是没睡觉还是怎么回事? “还好,不是很久,你会议开完了?” “还没有,下午还得继续。” 秦桑蹙眉,“那手续的事情……” 周旭尧平静的说,“没事,先陪你去办理了手续回来再开。”说罢,他看了一眼时间,俯身从茶几下拿出一份A4纸张的文件,递给她,“先去吃饭,一会儿开车的路上你看下这份协议,没有问题就签下字,然后我们直接去办理手续。” 秦桑瞥了一眼,是离婚协议,“我之前不是签过一份了吗?” “之前那份孩子还没出生,现在有了孩子,自然会有些变化,关于孩子的抚养权之类的也全部都写了,你看看。” 直到刚才,秦桑的心底对周旭尧说的离婚还抱着存疑的心态,直到现在,她终于确定了,他是认真的。 秦桑心底有一阵淡淡的惆怅,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愿望实现的时候,会有中落差的空虚感。 拿过那份离婚协议,刚翻开一页,周旭尧便开口,“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出去吃饭。” 说话间,他已经从沙发上起身,“走吧。” 吃晚饭,时间才一点钟,而民政局那边的上班时间是两点,开车过去最多也就二十分钟,不用太久。 从餐厅里出来,上车之前,秦桑说道,“我来开车吧。” 对上他询问的眼神,秦桑勾唇笑了笑,嗓音轻柔,“你在车上歇会儿,我来开车。” 方才吃饭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怎么动筷子,可见他是真的很累,这样状态开车也不太安全,再者他需要休息。 “一会儿在车上你需要确认一下协议的内容。” “没关系,到了那边再看也可以。” 周旭尧犹豫了几秒钟,把车钥匙给了她,然后绕到副驾驶座上坐了进去。 秦桑开车的速度并不快,而且很稳。 昨晚整晚没睡,周旭尧大概是真的累,又或者是因为秦桑在一旁的缘故,靠着车椅没一会儿当真睡着了过去。 到了民政局,秦桑停下车,见他睡得沉,也不急着叫醒他,而是抽出那份离婚协议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周旭尧很大方,开出的条件对她很有利,关于孩子抚养责任,也很详尽,并没打算让她独自一人承担所有。 秦桑看完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刚放下笔,周旭尧扔在手边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容旌。 周旭尧还没醒,秦桑犹豫了一秒钟,帮他接了起来,“容助理。”一边接起一边小心推开车门下车走了下去,免得吵到了他。 容旌乍听到秦桑的声音感到很意外,怔了怔说道,“太太,周总呢?” 秦桑瞥了眼车内,“他睡着了。” 睡着了?容旌又是一懵,“太太,公司这边还有个会议需要周总参加……”现在睡觉,会不会不太适合? “我们在民政局这边,一会儿要办离婚手续,办完之后他就会回去。” 离婚? 他们要离婚?! 容旌觉得他的理解能力出了问题,他似乎听不懂秦桑在说什么,难道他们不是应该和好皆大欢喜吗?怎么会闹到民政局去了?这怎么不按剧本走? “太太,你们要离婚?”他的身份问这种问题,好像不太适合,不过他真的忍不住。 “嗯,是的,所以会议麻烦你延后一点。” “好……好的。” 秦桑挂了电话,坐回车内,盯着男人松懈的睡容,眼神怔忪。 以前吧,周旭尧诸多借口把她骗的团团转,就是不肯离婚,她的觉得他可恨,现在呢,他抛下工作都赶着过来办手续,她的心底莫名又有些不是滋味。 秦桑都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矛盾。 见已经到时间,秦桑拍了拍他的肩膀,“周旭尧,周旭尧!” 周旭尧掀开眼帘,依然有些困顿,微哑的嗓音很低沉,“到了?” “嗯。” 他抹了一把脸,“离婚协议看完了?有哪里需要修改吗?” 秦桑摇头,“没有,这样就好了。” 两人走了进去,秦桑看见大门口前面那一面红色的墙壁,有些感慨,还记得她和周旭尧领证那天,被他拽着走上去当众拍了照片,还被他耍流氓的亲了一口。 一切恍若昨日,却物是人非。 前面有一对夫妻办完手续,两人离开窗口的时候,居然当众就对骂了起来。 先开口的是女人,“我祝你那个女人一辈子都是处女!” 男人被她的话气得脸色铁青,丝毫不示弱,“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娶了你这种万人骑的贱女人!幸好,我今天终于解脱了!” 两个人的声音都很大,大厅里的人不管是来办结婚手续还是离婚手续,都纷纷看了过去,隐约有笑声传来。 那两人也发现自己丢人了,灰溜溜夹着尾巴跑了。 秦桑也不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情况,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有过一些情侣分手的时候彼此都是恶语相向。 不管曾经爱得多么死去活来,一旦分手,放狠话可是比敌人还要厉害,彻底的否认自己为对方付出的感情。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曾经那么要好的两个人如此针锋相对,大概只有他们当事人明白。 红本换绿本,就是那么几下的功夫,他们结束了不到两年的婚姻关系。 从民政局里出来,秦桑抬头望了一眼头顶上的蓝天,耀眼的太阳光微微刺目,心底那么一点点不愉快的灰霾也被扫荡一空。 秦桑回过头,“容助理刚打过电话过来,你正好还在睡,我帮你接了,他让你赶紧回去开会,你回去吧,我拦出租车走就好。” 周旭尧眉目不动,淡淡的说道,“你跟我一起回公司,让K送你回去。” 秦桑蹙眉,“不用那么麻烦。” “陆禹行已经知道你回港城了,他若是又像上回那样把你抓走,你到时候是连孩子都见不着。” 一句话,戳中她的死穴。 ……以下防盗内容明早替换…… 一番虚与蛇委之后,沈易航长臂虚虚扶着陈眠的纤腰,将她带到甜品区,甚至体贴的挑选了她喜欢口味,送到她手里。 陈眠目光坦荡的接过,眼睛的视线却是瞥着沈易航,眼底盈着清浅的笑意。 她说:“沈总,我这是拿生命在陪你演戏,往后记得给我配置一个保镖暗中保护我,我可不想被暗杀。” 说完,便小口吃着她的草莓慕斯蛋糕,微微侧眸,撞进一双微凉的凤眼里。陈眠不由得又感叹了句,“啧!学长,我觉得你找我来演戏,简直就是自掘坟墓,我这等身姿容貌,人家半分都比不上啊!” 沈易航收回散涣的目光,凝住陈眠的脸,绽放出和煦的笑容,“眠眠,我觉得你魅力四射,是我心中的理想型,考虑下离婚,来我身边。” 外人眼里,陈眠和沈易航如同一对璧人,两人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默契,彼此自然的触碰,都是属于甜蜜情侣所有。 可,沈易航这话…… 陈眠蓦地觉得后背一阵凉意,她发现沈易航的视线越过她的脸,投在了她的身后,缓缓回过身,那清灵出尘的女子,已然站在她的身后。 “易航,陈眠,好久不见。”女子浅露微笑。 陈眠有些尴尬的笑着,“好久不见,学姐,你回来了。”在她进门那瞬间,陈眠就明白沈易航今晚带她出席的目的。 “嗯。回来了。”她轻声应着,不曾发觉陈眠的尴尬,“抱歉你结婚的时候我无法赶回来参加。” 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问题,陈眠顿时想逃离这里。 她说,“那个,你和学长先聊着,我上趟洗手间。” 转身欲离去,手却被一只大掌握住,陈眠愕然抬头,发现沈易航盯着学姐,语气冷硬的说:“我陪你去。” “……” “易航,你这是在躲我?”女人的声音柔柔的,如同春风。 陈眠见沈易航的脸色开始下沉,手腕的力道被撤下,她低声提醒他,“学长,这是公众场合,另外,你那位大哥在看着,保重!” 袁东晋见陈眠快步离开会场,放下手里的酒杯,淡淡的说了声抱歉,便跨步追去。 因为她走的方向是洗手间,袁东晋不疑有他,直奔而去,然而他在门口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她出来,眉头深蹙。 他伸手拦住一个女人,“麻烦请问一下,沈总的女伴有在里面吗?” 陈眠常年低调,所以会场上极少人认识她,但今天作为沈易航的女伴,自然是有人留意了。 女人摇头,“里面现在没人。” —— 陈眠推开其中一间临时休息室,合上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休息室的窗户不知被谁打开没关上,她没开灯,踱步上前,靠在窗沿边上,抬头便瞧见外头黑漆漆一片的茫茫夜色,楼下隐约传来声音。 身后的门毫无预警的推开,陈眠正要回头,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脱衣服的细碎动静。 陈眠惊得下意识往窗边墙角猛躲,却撞进一具温热结实的怀抱中。 一道男性的闷哼声自头顶传来,陈眠惊得几乎是下意识要尖叫,却被一只大掌一把捂住了嘴巴。 “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男人低头将陈眠错愕的表情尽收眼底。 “不想被发现就闭嘴!” 男人故意压低了声音,低沉性感的声线,冷冰冰的,硬邦邦的,甚至带着不耐烦。 陈眠双手轻捶他的胸膛,动了动唇,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无法说话。 该死的!捂这么紧是要闷死她么! 她的唇瓣柔软,轻轻扫着他的掌心,痒痒的,让他不禁蹙眉,狭窄的空间里,气氛骤然低压。 陈眠呼吸不顺,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拽,用眼神呐喊着松手。 “不准喊。”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让她难受,他皱着眉头交代。 陈眠小鸡啄米的点头,她又不是疯了,这种时候谁会喊啊! 终于重获了自由,陈眠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啊!讨厌!你个猴急鬼!” “宝贝儿,乖,我都要爆炸了!” 那对男女未曾发现房间里有人,只顾着缠绵,说的话也是露骨到极点。 虽然已经结婚三年,对于男女之事也不是不了解,但陈眠还是被他们给雷得外焦里嫩。 尤其是—— 她发现自己的身体紧紧贴着一个活生生的男人,他身体的热度透过衣服蔓延至她的肌肤之上,如此近的距离,她的鼻息间,全是男人阳刚的气息,还有淡淡的烟草味。 那边正在上演着活春宫,即使黑漆漆的啥也瞧不见,但仅仅是男女的喘息声和那些靡靡之音,便足以令人面红耳赤,更别提,现在这个男人呼出的热气还喷洒在她的额上。 如此的暧昧撩人。 陈眠窘迫得浑身都烧烫起来。 她不自在的扭动着身子,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不想刚挪动身体,男人长臂一捞,圈住了她纤细的腰。 “再动就丢你出去!”他冷冷的威胁。 陈眠愤愤的抬头,却不料男人也低着头,她的唇瓣就这样毫无预警的擦过他的唇角。 这一意外,两人皆是一震! 他不等陈眠有任何反应,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个反剪压在她的背后,另一手再一次快速捂住她的嘴巴。 这么一点空间里男人如此大动作,而且毫不怜惜,使得陈眠的额头不小心磕到了坚硬的墙壁,发出咚一声响,若不是那边的男女战况激烈,估计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妈的! 陈眠这下是真的冒火了!但身体却他用扣押罪犯的姿态贴在墙上,根本动弹不得!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陈眠被扣在后背的手都已经发麻了,那对男女终于停歇穿好了衣服离开案发现场。 身后的人松开她的时候还推了一把,陈眠差点踉跄跌倒。 “啪嗒!”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 陈眠眯着眼伸手挡住那刺眼的光,愤怒的看向那个可恶的男人。 可…… 眼前的男人,额头宽阔,鼻梁挺直,薄唇微抿。俊朗的轮廓如流畅的线条,简洁分明。 他高大的身躯,正如冷傲青松,直挺挺的杵在她的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冷凝着她。 这男人,不正是温绍庭,又还有谁? 第318章 秦桑神色一顿,“你说什么?” 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周旭尧的声调很平静,一字一顿的重复一遍,“我在追求你。” 有好几秒钟的沉默,秦桑笑得没心没肺的开口,“周旭尧,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们刚离婚一个星期,你又要追求我?” 他当成以为恋爱和结婚都是游戏吗?怎么高兴就怎么来? 周旭尧又是一声低笑,反问:“有问题吗?” 秦桑的嗓音温凉得沁人心脾,“没问题,只是觉得你有病,若是我想跟你一起,还犯的着那么辛辛苦苦的跟你离婚?我麻烦你不要给我添乱。” “你可以拒绝我,而我也有自己的行动权利,”周旭尧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动怒,波澜不惊的说道,“我同意跟你离婚,但是没有说过我不会重新追求你。” 秦桑,“……” 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按照她预期的那般相安无事各自安好,而是打算重新介入她的生活。 跟他话不投机半句多,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挂断了通话。 周旭尧站在落地窗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唇瓣上的弧度一点一点坍塌下来,转过身,看着舒适自在地坐在待客沙发上温绍庭,“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温绍庭漠漠的扫了他一眼,长腿交叠着靠在沙发背上,“来跟你谈一笔生意。” 周旭尧迈开步伐,走到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了一根张口含住,同时给温绍庭递了一根过去。 温绍庭瞥他一眼,没接,“我戒了。” 不用问理由都能想到他戒烟到底是为了谁,周旭尧把烟盒随手扔在茶几上,默默的给自己点火,袅袅的白烟从他的唇齿和鼻息间弥漫,“什么生意?” “东郊那块地皮,有兴趣吗?”温绍庭淡声道,“卖给你了。” 周旭尧抽烟的动作一顿,眼眸眯得狭长,打量着温绍庭,“怎么回事?” 那块地皮当初他也有计划下手,只可惜资金跟不上,而不巧的是韩家那边也有意想要那块地,无奈之下周旭尧自然是放弃了。 “江城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等陈眠身体好一些,就会过去,那边也有几个新项目要启动,这块地皮若是也要开发,太忙了,我还有家庭需要照顾。” 中瑞集团在温绍庭的手里之后发展迅猛,规模也大了不少,所以这几年他忙得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过。 没有和陈眠结婚成家之前,工作基本就是他的全部,现在情况不同,他需要顾及陈眠的感受,需要花时间给家庭,自然不能继续当工作机器人,尤其是现在孩子也出生了,他想要和陈眠一起关注孩子的成长。 周旭尧挑眉,“那我就不客气了。” “文件过两天给你送过来,还有事,先走了。”说罢,温绍庭起身。 “这个事情可以在电话里谈,你还特意跑一趟?”周旭尧忽然开口。 温绍庭似笑非笑的睨着他,淡漠的开口,“小四说你离婚以后要死不活,我过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周旭尧淡声道。 温绍庭拉开办公室的门,走出去之前,淡淡的抛下一句,“认真点追,毕竟你跟她还有一个儿子。” …… 奢靡的娱乐场所。 包厢内暧昧的光线晦暗不明,乌烟瘴气的味道充斥在空气里,氛围有些吵杂,酒味弥漫。 凌菲左右连边的身侧分别坐着两个老男人,其中一个是她跟了几个月的钱总,而另外一个,则是今晚钱总需要讨好的男人。 两个男人年纪和身材都不相上下,以为长年应酬又不注意保养,大腹便便的,估测在某些方面也不加节制,所以且眼神浑浊。 她今天穿的衣服是钱总吩咐人给她送过来的,修身性感的黑裙,长度在膝盖以上一大截,一坐下去,白皙的大腿更是暴露无遗。 此时,一只干枯粗燥的手爬上她的腿,有意无意的往上摩挲探索,凌菲从心底感到恶寒,却又不得不按捺着,不去拨开那手。 钱总呵呵的笑着奉承着那老男人,吩咐凌菲,“菲菲,给张总倒酒。” 凌菲咬着唇,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脸上端着僵硬的笑容,“张总,喝酒。” 老男人笑得色眯眯的,接酒的时候,还不忘趁机摸了一把凌菲,欣羡的开口,“钱总好福气,能有凌小姐这样的乖巧听话的美人作伴。” “张总不常来港城,若你不嫌弃的话,我让菲菲带你在港城走走,你看如何?” “可以吗?” “当然了。”钱总撞了一下凌菲的腿,示意她说话。 凌菲全身都僵硬了起来,钱总这话里的意思,她又何尝听不出来? 无非就是让她陪这个张总,以此来达成他想要的目的,这种事情,在生意场上,讲真,一点也不新鲜。 只是她没想到这种事情有一天会落在她的头上。 “抱歉,我想去上个洗手间!”话音刚落,她猛地站起来,动作太急太快,直接把张总手里的酒杯给撞翻了。 一杯酒,把她和张总的衣服都沾湿了,冰凉的液体溅到她的肌肤上,有点冷。 凌菲瞥见钱总阴沉的脸,不由得慌了神色,连忙俯身去抽纸巾给张总擦拭,嘴上也不听的道歉,“对不起,张总!” 老男人握住她的手,笑吟吟的说道,“没事没事,不用慌,倒是凌小姐,你的裙子湿了很多,需要换一套。” 钱总很干脆的递了一张卡给凌菲,吩咐道,“菲菲,你带张总去房间那边换一套干净的衣服。” 凌菲杵着不动,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般,钱总加重了声音催促,“菲菲!” 他也跟着站起来,贴在凌菲的身后,压低了生意靠在凌菲的耳边说道,“你别忘了你爸的公司还需要钱,把张总讨好了,签下这个合作合同,剩余的另外一半钱我马上给你爸安排过去。” 五光十色的光线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是此时凌菲的嘴唇已经咬出了一圈青紫,垂在身侧的手更是攥成了拳头,眼底隐隐浮着一层水汽,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包厢很大,聚在这里的人也不少,而周旭尧也在,只是他坐在最偏的一个阴暗角落里,不细心留意,很难瞧清他的容貌,低调沉默却自成一股不容人侵犯的气场。 周旭尧捏了捏眉心,沉寂的眉目上遍布着一层淡淡的灰霾,隐隐透出不悦,与周围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其实他比凌菲还要早到,所以凌菲一进来,他就发现了,也仅仅是扫了一眼,那时正好有几个人在和他谈话,包厢里光线又太过暗沉,所以凌菲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他坐在上发,听不到凌菲那里的对话,可是单纯从那气氛里,也轻易读懂了某些内容,尤其是隐约瞧见凌菲一脸憋屈隐忍的样子。 眸色微微暗了几度。 端过桌子上的酒杯,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他将酒杯搁下,起身便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凌菲也接过了钱总的门卡,领着张总往门口走,就这样不其然的,跟周旭尧遇上。 凌菲眼底净是愕然,抬眸透过忽明忽暗的灯光,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内里的白色衬衫领口被熨帖的一丝不苟,衬托的他英俊的脸愈发成熟深沉,挺拔的身姿,温淡而冷贵。 心尖上倏然传来一阵疼,让凌菲全身冰凉透彻。 “旭……尧……”艰涩的挤出一个名字,声带已如同撕裂了一般,再也无法发声。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周旭尧神色寡淡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颔首,然后视线错开,伸手打开门。 凌菲几乎是身体自发的动作,在他迈出去的时候,一把伸手抓住了他的西装衣摆,“旭尧!” 尖锐的声音,让一旁的张总也吓了一跳,带着狐疑的视线来来回回在两人之间穿梭,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周旭尧那股生人勿进的冷漠劲头镇住。 周旭尧沉默不语,只是回过头,眸色温漠而凉薄的看着她。 凌菲被他那淡漠到极致的眼眸看得心悸,拉住他,脑袋确实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是让他帮她?还是跟他解释? 都不适合,反而会显得她更加廉价的可怜。 周旭尧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听见她说话,波澜不惊的开口,“有事?” 凌菲蠕动着唇,半响之后,她颓废无力的松开手指,脸色在暗芒下只有一片灰败,眼神有些狼狈的避开他,“没事。” 周旭尧淡淡的收回目光,尔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等周旭尧的身影走远了,张总才小声的叫她,“凌小姐?” 凌菲回过神,眼底朦胧一片,哑声道,“没事,我们走吧。” 她知道的,周旭尧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也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不计前嫌的帮她,现在对于他来说,她与他那些短暂交往的女人毫无差别,大概只有秦桑才真正获得了他的心。 周旭尧回到南城别墅,望着空荡荡的房子,忽然就无比的想念秦桑,于是就给秦桑打了电话。 石隅岛上的秦桑,刚冲完澡,在擦着头发,听到手机铃声,却看见是周旭尧的号码,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手指利落把电话挂断,然后把手机扔到了床铺上。 听着手里传来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周旭尧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 …… 陈眠女儿的满月酒席,秦桑回来港城。 秦桑抱着孩子从旅客通道出来,隔着三米的距离,看见西装笔挺的周旭尧鹤立鸡群的站在人群中,眉心一下子就皱成了一团。 自从那天他扬言要追求她开始,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不过秦桑都拒接了,到后面不耐烦,干脆就把他的号码拉黑,结果他这个死变态,使用了其他的号码给她接着打。 简直就是成了一种变态的骚扰,秦桑气得接过一次,把他骂了一顿,他才消停一些。 所以现在见到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周旭尧噙着笑,笔直的走到她的跟前,朝秦桑伸手,“孩子让我抱吧。” “不必了,陈眠安排了人过来接我,一会儿我直接到酒店。”秦桑不领情,很平静的拒绝了他。 男人英俊的脸面不改色,盯着她淡妆精致的脸蛋,衾薄的唇勾勒着玩味的笑,“来接你的人就是我。” 秦桑,“……” 所以,她是被陈眠给坑了? 秦桑眉眼妩媚却凉薄,眸底是冷湛湛的笑,带着几分傲慢,“可是我不想坐你的车。” “那我陪你坐出租车。” “周旭尧,你这有完没完了?现在是打算对我死缠烂打吗?” “嗯,是这么打算。”他坦然的承认,旋即又挑唇道,“你这样对我避之不及,是怕会对我动心,所以才连坐我的车都不敢了?” 很明显的激将法,然而秦桑还是不可避免的上当,她噎了一口气,心头冒出一股恼意,“有免费豪车和司机,我有什么不敢?” 男人幽暗的眼底有一抹精光一闪而过。 上了车,秦桑说了酒店的名字,让他开车,结果车开到半路,秦桑才发现方向不对,这是开往西井别墅的路。 “周公子,我要去的酒店,不是你家。” 周旭尧淡定道,“现在西井别墅已经在你的名下,所以那儿是你家。” 秦桑这才记起,当初签署的离婚协议,上面好像确实有写了西井别墅的房产归她所有,不过办理了离婚手续她就回石隅岛了,所以房产权并不在她的手里。 “但是我不想住在那里,我喜欢住酒店。” “孩子还小,住酒店始终不如家里安全方便。”他有理有据的反驳。 秦桑压根说不过他,或者说,她不想跟他争辩,以她对他的了解,现在跟他对着干,大概还有其他更多的手段逼得你不得不投降。 与其浪费口舌还给自己添堵,索性闭上嘴巴听从这些安排,横竖也仅仅是暂时的。 一旁的保姆看着他们一见面就斗嘴,在心底偷偷的笑了。 回到西井别墅,一眼就能看出周旭尧还是住在这里,秦桑灵机一动,转过身看着周旭尧,挑唇淡笑,“周公子,这儿是我家对吧?” 周旭尧微微眯了眼睛,“对。” “那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可以走了。” “走?”男人深邃的眸愈发幽深,敛下某种微妙的情绪,轻声咀嚼着一个字音。 秦桑慵懒的笑着,“这儿是我家,难不成你一个陌生男人,还想赖在我家里?你不走的话,我会报警说你强闯民宅哦。” ……防盗内容,依然是明儿早上替换…… 秦桑僵直地坐着,无措地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英俊男人,眼底硬着他脸颊的红痕,动惮不得,绯色的唇蠕动了着,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流血了。” 男人眼神执拗地看着她,盯着她被泪水沾湿的眼睫,低沉重复着一句话,“气消了没?” 秦桑有些慌,心口憋得难受,索性撇过脸,刚要挪动身体去够茶几上的纸巾,男人却蛮横地将她拉回来,“还生气?” 秦桑受不了这样的画面,眼眶红得厉害,“陆禹行,你的额头流血了!你先止血好不好?” “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是吃死了她会心软,秦桑恨透了他这个模样,然而再恨,终究无法对他视而不见。 “我不生气了,不生气了!行了吗?你可以处理伤口了吗!?”说到后面,她又是愤怒又是哀求,整个人都轻颤着。 面对他,秦桑认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陆禹行见她又憋出了眼泪,却强行忍着的模样,这才缓和了脸色,带着砂砾感的指腹轻轻替她抚去眼角的水渍,“别哭了。” 秦桑拍开他的手,抽了抽鼻子,抬手胡乱地抹眼睛,“我去给你拿家庭药箱。” 陆禹行淡淡瞥了她一眼,“你知道放在哪里?” “知道。” 家里所有的东西摆放的位置几乎跟四年前一样,他让人过来打扫,却没有移动过她留下的痕迹。 秦桑很快提着家庭药箱走了回来,翻东西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医药箱里的东西她根本就无从下手,她一个生活自理都成问题的人,哪里知道要怎么处理伤口呢? “先帮我擦掉脸上的血,然后用棉签沾着消毒水给伤口消毒。” 陆禹行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只是看着秦桑慌张躇踌的模样,便淡声开口指导她。 秦桑没有说话,按照他的说明去做,只是她笨手笨脚的,力道控制不好,好在陆禹行是个皮粗肉厚的老爷们,被她擦到伤口的时候,只是有点不舒服地皱了一下眉。 秦桑很认真的地帮他处理伤口,消毒的时候,竟然也格外的轻柔,那小心翼翼的动作,瞬间就触动了陆禹行心底最柔软的一角。 他记得以前她在读大学的时候,别说家庭药箱放在哪里不知道,连她自己的日常用品都不知道丢哪里,现在时隔四年不回来,她反而知道了,难免有点意外。 事实上,秦桑现在依旧很多东西不知道放在哪里,但是家庭药箱这个,她却牢牢记着,因为很久以前,陆禹行那国防身体忽然感冒发烧,病来如山倒,她四处找不到药箱,后来就牢牢记住了。 秦桑以前不管为他做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会捧到他的面前跟他炫耀,记住药箱这个她后来一直没有机会炫耀,而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两人隔着很近,陆禹行抬眸便能看见她在用自己的牙齿蹂躏自己的下唇,冲动得想要撬开她的嘴巴,但仅仅是想了一下而已。 消完毒,秦桑低头便对上了男人幽深的眼眸,两人都愣了一下。 秦桑淡淡地收回目光,“好了。” “涂药,然后贴上创可贴。” “噢……” 秦桑又在药箱了翻找了半天,最后茫然地看向陆禹行,“要涂什么药?” 陆禹行半眯着眸,长臂伸过去,修长的手指拿起一支药膏,“擦这个吧。” 秦桑注意到,他的手指也有伤痕,似乎还泛着白色,接过药膏的同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这个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像是条件反射一般。 女人手指柔软而微凉,陆禹行也错愕地盯着她,喉结上下滚了滚,神经紧绷着。 不过秦桑很快便注意到自己的举动很突兀,一下子便松开了,故作镇定地问,“你的手势怎么回事?” 她记得他伤的是左手,而且他的左手现在也确实缠着纱布,那这右手呢? 秦桑蹙了蹙眉,这个男人怎么到处是伤? 手腕上的触觉骤然撤去,陆禹行莫名觉得有点失落,他轻轻收回手,若无其事地道,“没事。” 秦桑翕动着唇,最后还是把关心的话语给生生咽了回去,这些伤口不是她造成的,与她无关,所以不能做无谓的关心。 一言不发地帮他把额头的伤口处理好,秦桑药箱也没有收,直接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你的手你自己处理吧,处理完请你离开这里。” 冷漠而疏离,仿佛刚才那个为他的伤口着急,为他小心翼翼上药的女人,根本不是她。 秦桑避开他深究的眼神,转身想要上楼,陆禹行凉凉地开口,“厨房里还有粥,去吃了。” “我没胃口。”她不想吃他做的任何东西,因为害怕自己会沦陷。 “你吃完东西,我就离开。”是条件,也是威胁。 秦桑倏然转身瞪着他,想要骂,却又不知道骂什么,打骂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死皮赖脸?” “现在发现也不迟。”陆禹行气死人不偿命。 秦桑怒极反笑,“你行,你能耐,你不走是吧?”她点了点头,“你不走,我走!” 说罢,秦桑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还穿着居家服,趿着拖鞋每一步都踏得极用力,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噪声,以此来证明她的愤怒和不满。 陆禹行置若罔闻,冷眼睨着她倔强的背影,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如果不想你爸知道你拖着病体还不吃饭,你就走。” 秦桑站在玄关处,进退维谷。 秦桑虽然是个情绪的化的人,但很多时候脾气还是能控制得住,然而不知为何,面对陆禹行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像个随时点爆的炸弹,忍耐力都会变得极低,“陆禹行,你除了会威胁人,你还会什么!” 第319章 周旭尧躲避不及,脸被飞过来的鞋子砸了个正着,面不改色的盯着秦桑那双闪烁着煋火的凤眸,淡淡开腔,“你自己同意的。” “我同意你上二楼换洗,但是没有说过你可以进入卧室!” 面对她的愠怒,周旭尧依然是声线温柔,“但是我的衣服都在这里,而且,你也没说不准进入卧室。” 这里原本是他们一起生活地方,所以他的日常用品各种自然也都是留在这个房间。 秦桑被他的话堵得脸色一僵,她确实没说过那样的话,明知道他有意为之,偏偏还被他占了理由,这一鞋子还真的是不能解气! 秦桑很挫败,也只能恨得牙痒痒,“给我穿上衣服滚出去!” 周旭尧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一言不发转身拐进了更衣室。 比起她摆出那种冷冰冰的微笑的表情,他倒是十分喜欢她这般生龙活虎生气的模样,这样多少也证明了她还是会受到他的影响,是好事。 …… 秦桑并没有从周旭尧那儿得到多少便宜,气结郁闷的到了酒店之后,眼神都不甩一个,把孩子交给周旭尧,然后兀自进去找陈眠。 酒店里,温老太太牵着温睿的手跟来客打招呼,脸上的笑容让她春光焕发了一般,精神很好,没找到陈眠的身影,走过去询问了老太太才找到了房间号。 秦桑推门而进,却不料,房内温绍庭把陈眠压在沙发上吻得那个热火朝天……秦桑对天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沙发上的两人听到声响,也顿了下来,确切的说,是陈眠把温绍庭给推开了,一张净白的脸蛋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情动,嫣红得滴血。 而温绍庭温漠的脸则是满满的不悦,蹙着眉头瞥向了秦桑,明显是嫌弃秦桑打断了他的好事。 秦桑无辜的说道,“抱歉,要不,我先退出去,你们继续?好了再叫我?” 温绍庭厚颜无耻的接话,“你识趣的话。” “胡说八道什么呢!”陈眠抡着拳头锤了他一下,坐起来,抬手整理了下衣服,红着脸,清了清喉咙出声赶人,“温先生,你该出去招呼宾客了。” 温绍庭显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扣住了陈眠的下巴低头在她的唇上快速偷香,这才起身往门外走,越过秦桑的时候,顿了顿,淡声问道,“旭尧过来了?” 秦桑斜睨他一眼,有点不明白他干嘛这样问,“他跟我一起过来的,人在外面。” 房门合上,秦桑走上前,盯着陈眠调侃她,“啧啧,瞧你面若桃花,”又故意压低了声音,笑得邪恶而暧昧,“讲真,你家温先生饿了那么长时间,你会不会像小说里说的那般,三天下不来床啊?” 陈眠的身体很糟糕,怀孕的时候胎儿也不是很稳,所以温绍庭不可能会在她怀孕期间还碰她,因此刚才那样的情况,真的可以理解。 秦桑说完,白皙的手指捏了捏陈眠的脸蛋,“你这小身板目测是吃不消。” 陈眠撩开她的手,瞪眼恼嗔道,“你满脑子都想些什么!” “别害羞嘛,都当妈了。” “没羞没臊!”陈眠无奈瞥她,换了个话题,“你跟周旭尧一起过来?” 秦桑在陈眠的身畔坐下来,“你不是明知故问?” “我并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又搞上了。”陈眠脸上红潮未褪,嗓音不咸不淡的。 秦桑斜睨她一眼,“你昨天说让人道机场接我,结果是周旭尧过去的,难道不是你在出卖我?” 陈眠闻言不由得蹙眉,轻轻的摇头,“不是我,不过是温绍庭提议让安排人故去接机,大概是他通知了周旭尧。” 她还觉得奇怪,一般情况下她不开口提出这种要求,温绍庭是不会管这些的,那天他却忽然主动提出让人接秦桑,原来是打这个主意,看来是早就和周旭尧串谋好了。 秦桑往后靠在椅背上,轻轻淡淡的笑着,“温绍庭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婆了?我还以为他眼里除了你,什么都看不见了。” 陈眠轻描淡写的道,“嗯,你离开的时候,周旭尧因为饮食不均又过度喝酒,最后搞得胃出血两度进了医院,整个人都废了似的,好歹那个也是他的好兄弟,所以有些看不下去了吧。” 胃出血? 秦桑微怔,这些事情她自然是不会知道。 “你的意思是,他因为我才进了医院?” 陈眠不以为然的睨她,“不然呢?为了我?” 秦桑耸了耸肩,颇为怀疑,“我想象不出他有那么在意,我觉得他最多就是生气几天,毕竟被中了我下的套。” 至于为了她的离开买醉搞坏身体这么狗血的情节,实在不应该出现,也很难想象。 不等陈眠开腔,她又凉凉的说道,“为什么我觉得你现在有帮周旭尧说话的嫌疑?” 陈眠勾唇,“噢,温绍庭说周旭尧对你重新展开了追求攻势,我觉得你对他也还存在那么点心思,又有一个孩子,重新在一起也未免不可。” 秦桑敛眸,一口反驳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对他还有心思?” 若是如此,她干嘛要离婚?好玩? 陈眠慵懒的靠在沙发背上,侧过头淡淡的看着秦桑的脸蛋,仍然是美得夺人眼球,只是那种美不再是青涩的执拗,也不似一年前的隐忍憋屈,大概是当了母亲的缘故,成熟内敛的气息让她的美沉静了许多。 她温温淡淡的问秦桑,“那你为什么要选择生下这个孩子?” 陈眠了解秦桑,虽然表面看着粗枝大叶,不太聪明,好像什么都做不好,但实际上,她在情感方面有一种寻常的固执,一旦决定就义无反顾,一旦撤退就不留余地,所以若是她真心想要跟周旭尧彻底断干净的话,就不会留下那个孩子。 秦桑默了一秒钟,“我只是舍不得那个孩子。” 陈眠没有否认她的话,“算了,反正都离婚了,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日久见人心,他到底如何,时间会告诉你,至于结果,你高兴就好。” 温绍庭行事出了名的低调,上一次高调出现众人眼里,还是和陈眠举办婚礼,而这一次,虽不像婚礼那么隆重,但也很重视。 邀请来参加宴席的人有高官显贵,商业名人,由此可见他对这个得来不易的小公主也是宝贝得紧。 …… 秦桑本计划是参加完宴席就回石隅岛,然而孩子却因为免疫力脆弱,当天午夜就还是出现了不适,低烧呕吐,连夜送进了医院。 医生要在孩子头上扎针的时候,孩子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好好的,身体也没有问题,秦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难免就心慌失措,所以孩子哭,她也跟着哭,眼泪啪嗒啪嗒的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那医生也被吓到了,迟迟不敢下手。 看见她的眼泪,周旭尧的心脏都被揉作了一团,把孩子给抱了过来,然后把她推出了诊室,省得她看见了会害怕。 大概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又或者是哭得累了,孩子的哭声渐渐没了,睡着了过去。 周旭尧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而秦桑则是坐在他的身侧,哭红得像兔子的眼睛盯着孩子头上的针头,说不出的心疼难受,只恨不得自己能替他承受那些罪。 周旭尧侧过脸,清幽的灯光下,女人长而浓密的睫毛都被眼泪打湿了,眼睛微肿,一脸的愁色和不安。 担心她会累着了,他温柔的声音带着安抚,很轻很淡,“你先睡一会儿,别累坏了。” 她现在还是哺乳期,通宵不睡对她来说负担太大。 秦桑轻轻的摇头,“我不困。” 孩子生病难受,她哪里睡得着。 没当母亲之前,她只觉得小孩子可爱,现在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她才明白养孩子需要付出的真的太多太多。 周旭尧也知道劝不动她,便由着她去了。 “今天,谢谢你。”她的声音沙哑微沉。 讲真,秦桑真狠庆幸今晚有他在,孩子呕吐的时候,她都吓懵了,慌得六神无主,是他冷静理智的带孩子上医院,之后又是他在医院了跑上跑下的忙碌。 要是他不在,秦桑大概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他给了她很大的安心感。 周旭尧皱了皱眉头,淡淡道,“我也是孩子的爸爸,” 秦桑没吭声,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感激他。 点滴的时间有点漫长,又有周旭尧在身旁,秦桑慢慢的还是靠在周旭尧的肩上睡着了过去。 深夜的医院沉寂安静,周旭尧侧目垂眸盯着她眉心的褶皱,忍不住抬手轻轻的替她抚平,然后十分克制的轻轻嗅着她的发香。 …… 翌日清晨,孩子虽然退烧了,但是为了安心,还是决定留医院再观察半天。 周旭尧公司上午有个会议,等保姆送了早餐和衣服过来,他换了干净的衣服,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医院,留下保姆陪着秦桑看孩子。 到了中午,没有再重复发烧,医生说可以出院了,给秦桑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开了些药便让秦桑办理出院手续。 出院手续在一楼的窗口办理,排队的时候,秦桑不小心跟一个小女孩给撞上了。 她正是慕雅秋的女儿雨雨,因为肠胃炎住院好几天了,慕雅秋工作忙,所以不能一直在医院陪着她,基本都是家里的保姆全程陪护,慕雅秋只是偶尔过来看一眼又匆忙离开。 雨雨跌倒在地上,没有哭,只是抬头,一瞬不瞬的盯着秦桑的脸看。 慕雅秋之前带雨雨在外面吃饭,很偶然的遇见了秦桑和周旭尧,当时雨雨想要冲过去叫周旭尧,却被慕雅秋拦住了,所以她认识秦桑,虽然很长时间没见过,但是以前见过的那一面,她印象深刻。 秦桑俯身朝她伸手,柔声道,“抱歉,撞到你,有没有摔疼?” 雨雨摇头,“没有。”说罢,也不让秦桑扶,自己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这孩子一眼能瞧出家庭环境不错,只是此时她却自己一个,秦桑多问了句,“小朋友,你家里人呢?” “阿姨去给我准备午饭了。” 秦桑也不知道她家里人住院还是她不舒服,微笑着问道,“是你生病了吗?” “嗯,肚子疼,不过现在已经快好了。” 秦桑皱了皱眉头,担心她那么小一个孩子乱走不安全,“那你等我一下,一会我带你回病房好不好?” 雨雨犹豫了一秒,点头嗯了一声。 办理手续的队伍有点长,需要等候,雨雨跟在秦桑的身侧,轻轻的拽了一下她的衣服,秦桑低头,听见她问,“阿姨,你也生病了吗?” “不是,是阿姨的宝宝生病了。” “你有小宝宝了?” “是呀。” 恰在此时,周旭尧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雨雨?”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桑和雨雨同时转头,下一秒,刚还一脸警惕的小女孩子撒腿就朝周旭尧飞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修长的腿,“周叔叔!” 秦桑诧异的看着他们,呐呐的问,“你认识这个孩子?” 说话的同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很奇怪的猜想,该不会真的是他的私生女吧? 周旭尧淡淡的瞥着她,一瞬间就从她的眼底读懂了她的想法,眼角抽搐了一下,眉宇微凛,沉声道,“她是慕雅秋的女儿。” 秦桑知道慕雅集团的慕总,却对她的全名不熟悉,一时间没想起来,愣愣的问道:“慕雅秋是谁?” “慕雅集团慕总慕雅秋。” 他话音刚落下,秦桑脑中瞬间就浮现了他和那个女人亲吻的画面,黑白分明的眸底凉了凉。 周旭尧低头看着不及他腰高的小女孩,大掌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雨雨怎么会在这里?生病了吗?” “嗯,肚子疼,拉肚子,我住院好多天了,周叔叔都不来看我,我妈妈没跟你说吗?” 周旭尧没有理会她的埋怨和质疑,“你怎么自己在这里?阿姨呢?或者你妈妈在哪里?” “妈妈工作忙,阿姨出去了。”她的声音有掩盖不住的失落。 秦桑看着那一大一小,脸上的神色很寡淡,她不喜欢慕雅秋那个厉害的女人,虽然不知足把那种情绪转移到一个小女孩的身上,不过眼前这一幕,她瞧着也不太舒心就是。 周旭尧的手覆盖着雨雨的头,抬头朝秦桑望了过去,“手续办好了吗?” “如你所见,还在排队。”秦桑的声音温温淡淡的,“你先把这孩子送回病房,等我办完手续就可以出院了。” 周旭尧狭长的眼睛微眯,眸色湛沉沉的,拍了拍雨雨,轻声说道,“雨雨,你先回去病房,不然一会阿姨找不着你又该着急了。” 雨雨嘟着嘴巴,情绪有些不高兴,“周叔叔呢?不陪我吗?” “叔叔这边有事,雨雨自己也可以的对不对?” 她沉默了一会儿,眼睛扫了一眼秦桑,闷闷不乐的点头,然后又说了声再见,拖着小身板往电梯那边走了过去。 周旭尧没有瞧见雨雨看秦桑的眼神,不过秦桑在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脊背一凉。 她偏过脸,盯着孩子的背影,轻轻浅浅开腔,“她还是个小孩子,你不应该亲自把她送回去吗?” 那孩子跟他很熟络,显然,跟他认识的时间应该不短,而且他对那孩子的态度也很不错。 周旭尧面不改色的把她手里的单据拿了过来,简洁的话语没有过多的解释,“她很聪明,不需要担心。” ……防盗字数明早替换…… 办公室朝外的那一面墙壁用透明的玻璃所代替,落地帐幔拉开,阳光透过玻璃懒洋洋地照进来,秦桑坐在沙发上,感受着暖和的光,盯着茶几上冒着热气的可可发呆。 刚刚周旭尧完全没有问她的意愿,直接吩咐容旌给她送了一杯热可可进来,这种礼貌性的举动,其实真没有什么好在意。 可偏偏,他不是给她准备茶水或者咖啡,而是热可可。 秦桑嗜甜,所以天气冷的时候,喜欢喝热可可,这一点只有了解她的人才知道,但是她和周旭尧算不上多么了解。 这种贴心的举动,总是容易令人多想。 秦桑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告诉自己,只不过是凑巧而已。 周旭尧长腿交叠,随意地坐在秦桑对面的沙发上,衬衫的袖口挽起,露出一小截手臂,手腕上带着名贵的腕表,给人一种矜贵慵懒的感觉。 明亮的阳光剪出他轮廓深邃的影子,颇有颠倒众生的味道。 秦桑的手指不动声色地轻轻握成拳头,又慢慢松开摊平,掌心覆盖在光裸的膝盖上,明媚动人的脸庞上绽放出一抹浅笑,“我们结婚吧。” 女人身高有一米七,在女孩当中已经算是魁梧,然而偏生她拥有一副纤细的骨架,这样寒凉的天气里依旧穿着单薄,栗色的发泛着一层迷人的光泽,安静地坐在沙发里,在静谧的空间里成为一道蛊惑的风景。 周旭尧抬起眼帘,深眸含着几分玩味,因为她的直接,“这一次不玩小心思了?” 秦桑温静的眸光淡淡地与他对视着,没有闪躲,没有逃避,勾唇浅笑的时候,生出一股烟视媚行的味道,“还是你不敢了?” 从一开始,周旭尧跟她提出的条件就是结婚,成为周太太,然而秦桑却装傻,上一次去他的别墅里找他,她由始到终不肯提结婚这个问题,那是因为,她宁愿做他临时的女人,也不愿意做他的周太太。 周旭尧也是看出她的心思,所以才那般羞辱她的吧。 “我以为你掂量不清楚。” 分明就是名正言顺的周太太更划算,多少女人削尖脑袋想要嫁给他,她却避之不及。 秦桑淡淡道,“我以为,当你的女人,比当你的太太容易太多了。” 前面有凌菲和陶思然两个先例,秦桑真不觉得以她这样的身份,周家会接纳她的存在,而那个韩悠显然也是一个野蛮的主,应付起来会很累。 周旭尧徐徐地笑了,“现在呢?” 现在,她没有选择了。 “答案我已经给出了,”秦桑嫣然浅笑着,“周公子,你的回答呢?” 周旭尧倏然起身,长腿一迈,跨过茶几,秦桑只觉得自己身侧的沙发一边陷下去,下一刻,男人的气息已经拢了过来。 周旭尧不不紧不慢,“想知道我的回答?”他垂首逼近她,嗓音暗哑迷人,“我现在就告诉你。” 话音刚落,秦桑的身体便被腾空抱起坐在了男人的腿上,随即落下来的,是男人温热的吻。 秦桑抵在他胸膛前的双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揪住了他的衬衫,承受着他的掠夺和呼吸。 一记缠绵的深吻以后,他额头抵着她,“这就是我的答案,明白了?” 两张脸的距离,近得几乎没有,男人鼻息间的呼吸全都洒在她的脸上,灼得她的皮肤泛红,秦桑的心跳声突然就失去了控制。 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秦桑垂下眼帘,“你对所有的女人都是这么轻浮的?” “当然不是,”男人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在她嫣红的唇上浅啄一下,“这是特权,只有周太太可以享有。” 一瞬间,秦桑的心跳顿了半拍。 一些话不会难过大脑思考已经蹦了出来,“骗人!” 男人的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骨,“不骗你,”他低声呢喃,宛若恋人间的亲密,“只对你。”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男人,明知道他就是裹了蜜的毒,吃了会招致灾厄,却也控不住想要尝试。 秦桑看着眼前那张毫无破绽的俊脸,将试图挣脱缰绳的心再一次缚住,五官酝酿出一抹温凉的笑意,“这种特权我还当真不需要!” 面对她虚伪的笑,隐含的讽意,周旭尧并未动怒,只是挑唇道,“婚礼想要什么样,跟冯秘书说。” 他还在真是随意切换话题没阻碍,一下子就跳道这种话题上来,她都要跟不上他的节奏。 “婚礼不必了,我不喜欢那些形式。” “女人一辈子一次结婚,不要婚礼?” 一辈子? 秦桑倒是楞了一下,盯着周旭尧的脸半响,竟回答不出来。 周旭尧的手掌滑落在她的腿上,沉声道,“还是你以为,反正都会离婚,所以不必了?嗯?” 秦桑整个人有点僵住,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她敢肯定,只要她敢回答一个是字,周旭尧绝对会当场撕碎她。 这种感觉很微妙。 秦桑一把擒住他在作恶的手,低声道,“不是。” 第320章 从医院回到西井别墅,周旭尧也不再去公司,途中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在谈工作的事情,秦桑也懒得搭理他,反正那是他的公司,他是老板他说了算,即使倒闭也跟她没关系。 下午呆到了晚饭时间,吃过晚饭他仍然是留在客厅里,还打开了电视机看财经频道的报道,一直到了晚上十点钟,秦桑从楼上下来,发现他还没走。 “周公子,已经很晚了,我要睡觉了,你是不是该回你家了?” 周旭尧淡淡的开腔,“我今晚留这里。” 秦桑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冷冰冰的道“我拒绝。” 他淡定抬眸,“我担心孩子夜里又会不舒服。” 秦桑溢出一声冷笑,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沉默了几秒钟,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腕,“你跟我来。” “去哪里?” “别废话,来就知道了。”秦桑蹙眉,“起来呀!” 周旭尧狭长的眼眸微眯,从沙发上起身,跟在她的身后往门外走,手腕上传来女人柔软温凉的触感,久违的触碰,让他忍不住心神荡漾。 他盯着她后脑勺,语气低沉,“很晚了,你要去哪儿?” 秦桑忽然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的时候,原本卸掉妆的脸蛋皮肤白净,唇角盈着一抹温柔妩媚的笑,晃得周旭尧浑身一酥,像是喝了一壶陈年佳酿,醉醺醺的,心跳加速。 然后听见她用异常温柔的声音说道,“你不想独处吗?” 周旭尧哪能禁受得住秦桑这副模样,性感的喉结不由自主的滚动了下,深邃的眸底迸出一道炙热的光芒,声音黯哑,“桑桑……” 秦桑的笑容愈发灿烂,拽着他的手,成功把他带出了大门,下一秒,她忽然就松了手。 肌肤上的温度失去,周旭尧有些空虚,“桑桑?” 秦桑往后退了一步,唇红齿白的一笑,“周公子,路上小心,再见!” 话音落下,在周旭尧回过神时,砰一下用力把门给甩上了,撞击的震感带出一阵风,扫在了周旭尧的脸上。 紧接着听见门内反锁的声音。 周旭尧盯着那扇冰冷紧闭的门,终于彻底明白了她那个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就这样被秦桑扫地出门。 屋里的灯光被关掉,整座房子陷入了黑暗,周旭尧转身走到了庭院里,抬头看着卧室的窗户,习惯性的抽了根烟含在唇上,点燃。 窗户边上忽然出现秦桑的身影,她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存在,毫无留情的关窗,唰一下拉上了窗帘,连一道缝都没给他留。 上帝给他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关上了窗,赖在这里大半天,最后也不能让他如愿。 …… 在港城比原计划多留了三天,她选择周旭尧在上班的时间悄悄离开回到了石隅岛。 虽然仍旧摆不脱周旭尧纠缠,但是在岛上起码不用总对着他那张脸,秦桑觉得清净不少。 只是风平浪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长,周旭尧开始迷上了另外一种表达方式,那就是送礼物。 开始是送花,起先秦桑还会收,后来看到花店的人过来,连门都不开了,他终于终止了这种无聊的行为。 结果,送花不成,他就送她各种新款的衣服,鞋子,包包,饰品,再之后就变成了各种家具,很干脆的让她成功把那些破旧的家具都更新换代了一次。 现在,秦桑收到了一把车钥匙,而且还是迈巴赫那种死贵的车。 秦桑自幼家庭足够富裕,秦有天对她又宠爱,每个月的零花钱都不少,所以她规划花钱这种事情不太在意,基本上都是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了,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挥霍了。 现在跟周旭尧这种行为比起来,她才发现自己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微不足道,起码她目前为止还没开过价值千万的豪车。 时隔一个月,秦桑第一次主动给周旭尧打了电话,“周旭尧,你他妈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此时,周旭尧正在开会,听到话筒里传来女人的骂得顺溜的三字经,英挺的眉轻轻挑起,朝身旁的容旌打了个手势,然而从容起身从会议里离开。 边关上门,边淡淡的开口说道,“桑桑,你是女人,别张口闭口都是脏话。” 秦站在巷子口看着马路边上的车,停在那引人注目,过往的人都忍不住围观,简直就是难为情,“你马上让人过来把这车给我开走!” 周旭尧点了根烟,微眯眼睛抽了一口,一副享受的表情,“车送到了?嗯,他们办事速度还不错。” “……”秦桑揉了揉眉心,“我让你叫人过来处理掉,我不需要!” 往她家里搬东西也就算了,但是这车显然就是没必要,再者她没有停放它的地方。 “你出门的时候开车比较方便。” “拿也用不着给我这种上千万的车!炫富吗?” 讲真,在这岛上,秦桑表示隔壁黎姐的小毛驴比这两中看不中用的骚包车来得方便多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车,我给你换。” “我让你给我做牛当马骑,你肯吗?” 面对她的恼怒,他很淡定,“给你换成宝马MINI怎么样?” “我不要!”秦桑硬邦邦的开口,语气有些冲,“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麻烦你不要总往我这送都东西,你消停会儿行吗?!” 秦桑也采取过漠视的行动,他安排人送来的东西她统统不收,结果全摆在她家门口,连巷子的路都给堵住了。 “就是因为没关系,我才努力送礼打算跟你扯上关系。”他波澜不惊的开口,“女人的安全感,不都是先从物质开始的吗?你没安全感,我给你建安全感。” 他居然还一本正经的说道理,这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歪理? 秦桑觉得吧,烂桃花不可怕,可怕是烂桃花对你死缠烂打。 她一直都不乏追求者,但是从来没遇到过一个像周旭尧这样的极品,送礼还不允许你绝收,这跟强迫有区别嘛? “周旭尧,有你这样追求女人的吗?!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反感!” 他立刻虚心求教,“那你喜欢我怎么追你,你说,我按照你的想法做。” “……”这男人一定是脑子中毒了。 “一,不准再给我送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缺!二,别再来烦我!就这样!” “第一点我可以答应你,第二点你强人所难,我做不到。” 秦桑倏然静默了几秒,尔后轻轻淡淡的问,“你就那么喜欢我?” 周旭尧轻笑了一声,坦荡荡的说道,“不喜欢你我干嘛给你送那么多东西,还得看你脸色讨好你?” “我怎么就看不出来?” 他轻叹了一口气,“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 秦桑的心结就是在于不信任,对他的所作所为都存在质疑,这让他很无奈。 秦桑白皙的手指勾起落在脸颊上的一缕头发,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凉薄的语气带着几分慵懒,“那你去死了来证明你喜欢我吧。” “你死了,我就相信你是非我不可了。”她补充道,“再次之前,我麻烦你不要再给我制造不必要的麻烦,我觉得很困扰。” “另外,这车你赶紧处理掉。” 总而言之,用礼物来感动她这个办法,是不能再用了。 于是,周旭尧决定有效利用他可以探望儿子的权利,把周末的时间都空出来,每周都飞南城,再去石隅岛。 一个月四次,秦桑觉得可以忍受,他过来也没拦着他不许进家门之类,不过周旭尧很会作死。 这天,周旭尧又美名其曰看儿子,秦桑烦死他,带着秦扬出门去码头那边找小渔店家出海去钓鱼了,把孩子留给了周旭尧和保姆照看。 出海半天,回来的时候周旭尧不在她家,一身汗水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她边去浴室冲了个澡,就在她用毛巾擦身体的时候,浴室的门竟然被推开了。 浴室里还有热气蒸腾,淡淡的朦胧里,周旭尧看见她白里透红的身体,身体防爆服瞬间被点穴一般,钉住门口处,动惮不得。 唯独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连呼吸都忘记了。 秦桑也是傻住,片刻后,一声怒吼响彻房子,“周旭尧!” 与此同时,秦桑从一旁的盥洗台旁胡乱抓到了东西就砸过去,一阵东西的乱响,像是临时来了敌人发动的混战,地板上一片狼藉。 周旭尧不知道被什么砸中了鼻梁,疼得他皱了下眉头,也不管再怠慢,迅速关上了浴室的门,隔着门朝秦桑解释,“我不知道你在里面洗澡!” 秦桑已经被他气得脸色发青,“你给我滚!” 听见动静的保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闻声赶了过来,“先生,怎么了?” 周旭尧觉得鼻息有些太热,他捏着鼻子徐徐转过身,“没事。” 保姆盯着他的脸,眼底露出震惊,“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都流鼻血了!” 周旭尧从沉着脸色,捂着鼻子说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口齿有些含糊,“没事,很快就会止住。” 他这不是热火导致流鼻血,而是被秦桑扔过来的东西砸中鼻子的缘故。 该死的!这个女人现在已经养成了抓到东西就乱砸的坏习惯。 以血的代价换来刚才那一饱眼福的美景,貌似也挺值得,周旭尧默默的想着。 “桑桑又生气了,我先回家,晚点再过来。”周旭尧说着,便越过保姆往外走。 他刚迈开步伐,秦桑已经从里面打开门走了出来,对着他的背影大声道,“周旭尧,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踏进我家门口一步!” 她的脸上一片潮红,也不知道是洗澡的缘故,还是被气得。 周旭尧不说话,从屋里疾步逃离。 保姆不知道他们怎么又针锋对上,“太太,先生又怎么惹你生气了吗?” 秦桑一口气堵在胸口上,无处发泄,几乎是磨着牙齿道,“阿姨,以后不准再让周旭尧进屋!一步也不许!” 之后,凡是经过秦桑家门口的人都会看见一个牌匾,上面用黑色的字体写着:“老鼠与周旭尧进入死!” 而且,秦桑还在商店里买了几个老鼠夹胡乱地藏在院子围墙边的草地里。 她也是真的了解周旭尧,那个男人真的会翻墙进入她家,很不幸,周旭尧倒霉的踩中过一次老鼠夹,若不是他的鞋子够韧劲,他的脚就该遭殃了。 这件事情也左邻右舍知晓,他们基本都已经认识周旭尧,从此见着周旭尧都会忍不住用老鼠来调侃周旭尧,让他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谈。 周旭尧就不知道知难而退四个字怎么写,不敢秦桑态度如何恶劣,他也不为所动的贴上来。 就这样,他进她退,他攻她守,始终绞着,三个月过去了,毫无进展。 …… 石隅岛,银白的海滩上有很多人,或者游泳,或者在嬉闹,很热闹。 傍晚五点钟的海风很舒服,陆禹行穿着一身休闲的居家服,靠在海边一块大石上抽着烟,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秦扬的身上。 秦扬正在和几个小孩子用细沙在堆小山,玩得很投入,看上去比以前要开朗了几分。 一根烟抽完,陆禹行迈开长腿朝秦扬走了过去,脚上的鞋子和裤脚都沾了不沙子,他丝毫不介意。 来到秦扬的身后,“小扬。” 正玩得开心的秦扬听到声音,困惑的抬头,发现是陆禹行,他眼底骤然发亮,语气也带着惊喜,“小叔叔!” 秦扬用脏兮兮的手扒着陆禹行的腿借力站了起来,笑容满脸,“小叔叔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小时候陆禹行没什么事情的时候,还是会陪着秦扬玩一些游戏,也算是看着秦扬长大的人,而在疗养院的时候,陆禹行也时不时会抽时间过去看看他,陪他半天,所以秦扬对他心无芥蒂。 陆禹行脸上仍然是一片温漠,却抬手摸了摸秦扬的脑袋,“小扬,我来带你回家去找姐姐。” 秦扬很乖巧,“姐姐回家了吗?” 陆禹行敛着眸色,淡淡的应声,“嗯。” “那我们回去吧!”秦扬主动牵住了陆禹行的手。 一旁和秦扬一起玩的小孩子不敢靠近陆禹行,都怯生生的看着他,见秦扬要跟他走,忍不住叫住,“小扬哥哥,你要去哪里?妈妈说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的。” 秦扬露出一口白牙,“他是我小叔叔,不是坏人,我姐姐回家了,我要和小叔叔去找姐姐!” 说着,他拉着陆禹行离开了。 ……防盗字数明早替换…… “这就是耍流氓的代价!”秦桑轻飘飘的抛下一句,然而往池边游去,轻而易举地爬了上去。 身上的衣服已经全然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滴着水,秦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赤裸的脚,气得胸口发疼。 现在这种情况,戒指是找不回来了,连鞋子也在泳池里不知所踪,每次遇到这个男人总没好事! 真是晦气! 秦桑回头看了一眼泳池中的男人,一股寒气环绕着,秦桑倒也说不上害怕,毕竟她从小就是被陆禹行那种珠穆朗玛峰的温度给冻大的人,只是又莫名的下意识想要远离这个男人。 她捡起自己仍在泳池边上的包,翻找到自己的手机,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给陈眠打了电话。 陈眠正在书房里整理工作所需的资料,手机震动,瞥见是秦桑的号码直接开了扩音,“喂。” 秦桑拨了拨自己湿漉漉的长发,简洁地道,“星华酒店,我在这边的后门等你,你过来接我一下,对了,记得给我带一身干净的衣服。” 陈眠冷淡道,“有那么可怕?你竟然要逃跑。” 秦桑出席这个晚宴,事先有跟陈眠提过,所以陈眠这是赤裸裸的嘲笑。 “不是,临时出了点事,你赶紧过来吧。” 陈眠嗤了一句,“冤家!” 刚挂断电话,秦桑感觉到后背传来一股寒气,她回过头,周旭尧也浑身湿透地杵在她身后,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神讳莫如深。 秦桑后退一步,脚便直接踏进了一旁的草地上,她的身体细皮嫩肉的,脚底被草地里的小石子硌了一下,吃疼地蹙眉,轻哼了一声。 “打了人,就想走,嗯?” “对于你这种登徒子,一巴掌已经算是便宜你了,”秦桑警惕地看着他冷冷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总而言之,别招惹我!” 周旭尧倒是有点意外,她竟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是谁? “如果我说,我偏要招惹呢?”周旭尧低低地笑出声。 在那一瞬间,秦桑的心跳漏跳了半拍。 秦桑再蠢笨,也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个男人是个真真切切的笑面虎。 这种男人才是最可怕的,你猜不透他的心思,摸不准他的想法,更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忽然就笑吟吟地给你插上一刀。 秦桑眉目冷艳,气场丝毫不输他,“很抱歉,我对小三这个职业不感兴趣!” “那对自己已经结婚的小叔感兴趣?” 秦桑四肢僵硬,看着男人冷漠矜贵的脸庞,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 “你到底是谁?” “老大……”不等周旭尧开口,一直在寻找他的容旌带着松一口的口吻叫了一声。 容旌走近,才发现两人都湿透了,并且那个女人竟然是秦桑,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周旭尧淡淡瞥向容旌,那一眼看得容旌浑身发寒。 呃……他该不会是出现的不是时候吧? 周旭尧却忽然伸出手,勾起秦桑垂落在胸前的一缕湿发,慢条斯理道,“很快,你便会知道我是谁了。” 说罢,他转身带着容旌从容离开。 容旌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秦桑,昏暗里,女孩孤零零的身影有点可怜兮兮的味道,“老大,秦小姐……” 周旭尧从容地脱下自己身上的已经湿透的外套,抬手直接扔给了容旌,冷漠道,“别管她。” “那你还要回会场?” “不回了,通知司机开车到门口。” 容旌自然是没有二话,直接拨了司机的号码,吩咐了几句,紧紧跟在周旭尧的身后。 上了车,周旭尧用干毛巾擦拭自己的短发,脑海里忽然闪过秦桑那双净凉的黑眸,还有水底下那一记吻。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将一条干毛巾和一见干净的西装地给了容旌,淡声道,“给她送去。” “啊?”容旌有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楞了一下。 接收到周旭尧的一记冷眼,才意识到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马上去!” 容旌刚要推开车门下去,周旭尧忽然又开声叫住他,“等一下。” “老大?” 周旭尧抿着薄唇,淡淡道,“联系酒店的负责人,把泳池的水放了,将那里面属于女人的东西捡起来。” “……”容旌冒着被冷眼瞪死的风险问了一句,“老大,请问,是什么东西?” 事实上,连周旭尧自己也不清楚她那么急迫地跳下去到底是要捡什么,因为他刚站的角落离着秦桑和陆禹行有一路距离,而且灯光又暗,只能猜测到两人有短暂的争执而已。 “什么都捡起来。” “……好的。” 不过容旌再回到泳池边上的时候,秦桑早已经不知所踪,也是,谁会一直傻傻地停留在原地,然而秦桑没看见,却意外的遇见了陆禹行。 “陆二爷。”容旌有点意外,自然,也有带你心惊胆战,毕竟秦桑和陆禹行的关系,他多少是知道的,不,应该算是了解了。 陆禹行一人站在池边上盯着地面上残留的水痕,眼神深邃难辨,想到某种可能,他的心口有些发烫,也有些发疼。 那个蠢蛋,还是一如既往笨得不可救药。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骤然听到声音,回过身,冷漠睨着容旌,一言不发,“容秘书。” 盯着他手里的西装外套,陆禹行眸色一沉,“你怎么也在这?” 容旌庆幸那毛巾是压在了西装下,否则以陆禹行这么聪明的男人,用接口只怕也搪塞不过去了,“我在找周总,请问你有看见他吗?” 陆禹行没有起疑心,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 容旌礼貌性地笑了笑,“那我不打扰陆二爷了。” 容旌转身往回走,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低声喃喃道,“还是先联系一下酒店负责人吧,秦小姐应该没事。” 第321章 港城。 盛兴集团里。 席助理再一次拨下了陆禹行的手机号码,话筒里传来的,仍然是机械化的关机提醒女音,一向临危不惧的他,急躁得几乎要把电话给砸落。 陆禹行忽然就失去了踪迹,电话关机,家里没人,他会去的几个地方也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人影。 唯一剩下的可能性,他去找秦桑了。 犹豫了几秒,席助理从抽屉里翻找出前段时间调查到的关于秦桑的资料,找到了她的电话号码,拨了下去,可是,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办公室的门响起,席助理整理了一下情绪,沉声道,“进来吧。” 推门进来的是陆禹行的另外一位得力帮手冯秘书,“怎么样?联系上陆总了吗?” 席助理摇头,抬手捏了捏眉心,声音很疲倦,“没有。” 陆禹行失去消息第三天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董事会那些人肯定会对他有很大的意见,甚至会危机他现在的地位。 “小姐那边呢?有问过吗?” “小姐的电话无人接听,”席助理淡声说道,“我去石隅岛一趟,公司的事情就麻烦你。” 冯秘书点头,“好,有什么消息记得联系我。” …… 周旭尧直接搭乘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去南城,登机之前再一次拨了秦桑手机,仍然是无人接听,便改为给伯母打了电话,“阿姨,桑桑人呢?她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先生,太太也出去找小扬了,她没有带手机出去。” 秦桑急匆匆的出门,手机就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保姆也是刚刚才看到。 “好,我知道了,等她回家了麻烦你照顾好她。” “我会的先生。” 结束了通话,周旭尧又联系了K,吩咐他去办事。 一直到了晚上差不多十点钟。 秦桑拖着疲倦的身体回推开了家门,保姆看见她回来,连忙迎了上去,“太太,你回来了,怎么样?有找到人吗?” 秦桑摇头,微哑的嗓音恹恹的,像是生病了一般,问保姆,“孩子呢?” “小少爷刚喝完牛奶,已经睡着了。” 奔走了几个小时,秦桑的腿酸疼的有些麻木,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很沉重,挪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 保姆瞧得出她很累,也不说话,默默的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太太,不用太担心,小扬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先歇会儿,我去给你热点吃的。” 秦桑从南城回到家的时候还没吃完饭,保姆正在厨房里给她做,结果还没做好就跑出去找秦扬了,这么晚了什么都没吃。 秦桑接过杯子,淡淡的说道,“不用了,我没胃口。” “太太,不吃饭是不行的,你现在还要照顾小少爷,多少吃一点?” 轻抿了几口温开水润了润喉咙,“我现在真的什么都吃不下,没事,一会饿了我再吃,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太太……”保姆还想劝说些什么,秦桑已经把杯子搁在茶几上,“我也很累了,想洗个澡睡觉。” 说罢,秦桑扶着沙发起身,扶着楼梯扶手走了上去。 简单的冲洗了一下,秦桑去看了看孩子,然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从机场往码头赶的时候遇到交通事故造成堵车,所以周旭尧赶到石隅岛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半。 保姆给他开了门,“先生。” 周旭尧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道,“桑桑呢?她怎么样了?” 保姆看了看他的脸色,“太太的脸色不怎么好,而且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吃,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秦桑说过不准让周旭尧踏进这个房子,不过目前特殊时期,保姆也顾不上那些命令,她觉得只有周旭尧才能安慰秦桑了。 周旭尧直接上了二楼,她的卧室关着门,里面的灯也熄灭了,他抬手试着开门,咔嚓一声推开了一条缝,她没有反锁。 犹豫了几秒,周旭尧还是选择走了进去,脚步放得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房间里因为窗帘没有拉上,所以有皎洁的月光从窗户投射了进来,微弱的银色光芒铺在干净的地板上,剪出一片小小的亮点,驱散了些室内的黑暗。 周旭尧没有开灯,小心的踱步至床边站定,微眯着眼睛盯着床上半响,适应了房间的暗沉以后,隐约能瞧见趴在床上的人,她甚至连被子都没盖。 从接到吴石的电话开始,他就一直觉得不安心,这会儿见着她好好的,悬在空口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站了好一会儿,他慢慢的蹲下身,趴在床边沿上,低头凑近了几寸。 如此近的距离,能看清她的脸,忍不住用手指撩开她凌乱掉落在脸颊上的短发,就在此时,她原本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 漆黑的眼眸很大,盯着人会心头发慌,周旭尧的手也猛地顿住,与她四目相对。 房间里很静谧,仿佛进入了真空状态一般。 须臾,周旭尧薄唇微掀,声线很温柔,“还没睡着?” 他说着话,微热粗糙的指腹落在她的脸颊上,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怜惜。 “嗯。”秦桑一动不动,就那样继续趴着,半边的脸埋在枕头里,甚至没有理会他的亲密动作。 “不用担心,小扬不会有事。” 秦桑不说话,好像是在看他,又好像不是,眼神似集中又似散涣,周旭尧蹙眉,“桑桑?” 她阖上了眼睛,微哑的嗓音淡淡的呢喃着,“要是小扬出了什么意外,我要怎么办?怎么跟我爸爸交代……” 鼻子酸酸的,眼角溢出了一串冰凉,止不住的眼泪浸湿了枕头。 看见她无声的哭泣,周旭尧的心脏就好像被人拿着锤子狠狠砸了一记,钝钝作痛,眉宇上的皱褶更深了。 秦扬和她的感情很深厚,所以秦扬对她有多重要,他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秦桑就好像是陷入了一场梦魇里,手无意识的攥紧了被子,渐渐的就哭出了声音来,细细的抽泣,哭得很伤心,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脆弱。 周旭尧见状,直接坐上床边沿,把她拉起来,搂着她的肩膀把她抱进了怀里,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发顶,低声柔和的慰哄,“秦扬不会有事,我答应你不会让他出事,别哭了,嗯?”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希望可以被给予关怀,可以被人温柔相待,所以秦桑没有推开他,反而觉得他身上的味道让她觉得安心。 秦桑其实很害怕,陆禹行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人,她发现他变了,变得很可怕,上次看见他的露出那种近乎于偏执的眼神,就隐隐觉得他不对劲了,这会儿秦扬被他带走,也不知道会演变成怎么样。 所以从秦扬不见的那一刻开始,她心底就被恐惧侵蚀,可是她又不敢哭,怕黎姐她们会愧疚,还会担心她,于是一直都憋着,忍着。 这会儿被周旭尧温柔的对待,就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终于忍不住了。 她揪着他身上的衬衫,不断地抽泣着,而周旭尧大掌顺着她的背轻轻安抚,让她发泄。 等她哭完,情绪也平缓下来以后,他用手把她擦了擦眼泪,低声问道,“饿不饿,阿姨说你晚上什么都没吃,我下去给你做点吃的,嗯?” 她动作迟缓的摇头。 “听话,你这样会把身体搞坏。”他理解她的难受,可很担心她会这样精神消靡拖垮身体。 秦桑还是没吭声,只是小幅度的,轻轻的点头。 周旭尧这才伸手打开了灯,“走吧,我们下楼。” 秦桑低着头,穿鞋子的时候脚上有明显的刺痛感,轻轻的抽了口气。 周旭尧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微末的气息,“怎么了?” 她盯着自己的脚,细声沙哑道,“脚好像破皮了。” 石隅岛的路虽然有修整过,不过到底不是大都市,那些小路很多都已经出现了坑洼,凹凸不破的还有很多碎石细沙,秦桑出门的时候走得很急,忘记了换鞋,穿着拖鞋便跑出门了。 那样走了几个小时,她的脚多处都被磨破了皮,刚才洗澡又沾了水,这会儿伤口开始痛了。 周旭尧单膝跪在地上,大掌扣住她的脚踝,抬起她的脚,果然就看见原本白嫩的脚丫有几处明显的伤口,周围已经开始红肿了。 皱着眉头,眸底划过淡淡的暗流,什么都不说,直接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秦桑明显被这突入起来的动作吓了一条,“周旭尧?” 他抱着她往门外走,“家里有医药箱吗?” “有。”搬过来的时候,秦桑跟着重点阿姨学做一些简单的菜,结果笨手笨脚的总是把自己弄伤,阿姨就给她备了医药箱。 客厅里,保姆还没睡,看见周旭尧抱着秦桑下楼,“先生太太。” 周旭尧淡淡的吩咐道,“阿姨,把医药箱拿过来给我,你再去做些吃的。” “嗳!好的!” 把秦桑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看她一眼,“伤成这样怎么也不说?” 她纤细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唇抿起,低低淡淡的说道,“刚才不觉得疼。” 事实上,她是根本就没什么感觉。 保姆很快就把药箱提了过来,交给了周旭尧,“先生,你吃过晚饭了吗?需不需要给你也做一些?” “还没。” “那我多做一些。”保姆说罢,转身进入了厨房。 周旭尧把秦桑的脚搭在茶几上,动作温柔而小心的帮她清理伤口,“如果很疼的就说出来。” 白炽灯从头顶落下,把男人深邃的轮廓照得柔和,秦桑盯着他看得出神,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讲真,现在要找一个待你好待你温柔的男人真的很难,不管再过去还是现在,男人这种生物骨子里都喜欢唯我独尊,大男人主义很重,很没品的认为女人对他低头哈腰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想要他对你俯首称臣,简直天方夜谭。 所以周旭尧在这一方面,可以说是无可挑剔了。 起码她嫁给他以后,他都做得很不错,现在亦然,给了她很大的安慰。 秦桑轻轻的开口,“你不是在港城吗?怎么会在这里?” 周旭尧挑眉,她的反射弧也够长的,居然到现在才问这种问题。 “吴石给我打电话了,”他没有看她,“不放心你,所以就过来了。” 听到这句话,秦桑心底被触动了一下。 他的动作很熟练,消毒擦药贴上创可贴,很快就好了,“陆禹行的目的是你,所以他现在不会对小扬怎么样,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秦桑绷着声音,“他现在的情绪不稳定。” “小扬?” “陆禹行,”秦桑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若是像上次那样,他会吓着小扬。” “小扬的事情交给我,我会把他带回来,”周旭尧侧过脸,看着她淡淡开腔,“所以你答应我,一定不能自己偷偷去找他。” 比起秦扬,他更担心这个女人会犯蠢,对陆禹行言听计从。 秦桑错开目光,没有说话。 他握住秦桑微凉的手,“桑桑,你相信我,我不会让小扬出事,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会处理,嗯?” 秦桑有些生气的甩开他的手,“周旭尧,小扬是我的弟弟,让我别管他,你觉得可能吗?换做是你,你做得到吗?!” “桑桑,你冷静点。” 秦桑闻言不但冷静不下来,反而拔高了声音,“你让我怎么冷静!他现在到底在哪里我都不知道!陆禹行想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不是你亲人,你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周旭尧的脸色阴了阴,声音也略微僵硬,“桑桑,救人之前首先要确保自己的安全,这是基本。” 秦桑情绪上来,便有些失控,说话也不经大脑,“基本?像你这种冷血虚假的人,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亲人到底有多重要,毕竟当初你为了明哲保身,就对季以旋的事情视而不见,我哪能指望你会全心全意的帮我找弟弟,等你出手,也许我弟弟都没了!” 周旭尧倏然变了脸,眉宇上浮着淡淡的戾气,但是他没有跟秦桑争辩,抿着薄唇沉默了片刻,嗓音寡淡的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吃完东西早点休息,我先回去,有什么事情再叫我,晚安。” 末了,不疾不徐的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客厅里,秦桑呼吸有些急促,胸口起伏不平,怔怔的看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良久都回不过神。 保姆已经把饭菜热好,走出来想让他们过去吃,结果就正好听见了秦桑的那一番指责的话语,也捏了一把冷汗。 “太太。” 听到声音,秦桑回过神,眼神有些迟钝的散涣,惘然的应声:“怎么了?” “可以吃饭了。” “好。”秦桑把脚放下来,想要穿鞋,却发现鞋子不见了,这才记起刚才是他抱她下楼,所以鞋子在楼上的卧室里。 “你等一下,我怕马上去给你拿鞋子下来!” 不等保姆上楼,秦桑把她叫住,“阿姨,不用了。” 她光着脚,踩着冰凉的地板就往餐桌那边走了过去,保姆见状,一时也无言。 餐桌上放了两人份的餐具,秦桑想起了周旭尧刚说他也还没有吃饭。 从港城到这里,飞机需要两小时,然后机场到码头,再加上轮渡的时间,按照他的出现的时间算起来,应该是一听到消息就从刚刚那把赶了过来。 连饭都顾不上吃,就这样奔波劳碌,都是因为她,可是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把他那样气走了。 虽然他没发作,但是他确实生气了。 要把他叫回来吃饭吗? 秦桑想了又想,还是算了吧,反正他饿了会自己找吃。 她捧起碗,低头喝汤,却什么味道也感觉不到。 保姆见她把汤喝得差不多,去给她盛饭,盯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纠结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话,“太太……先生他还是很关心你的,你出去找小扬的时候他就打电话过来问你的情况,还从港城那边赶过来,连饭都没吃就跑去看你,那是担心你,当然也是担心小扬……可是你刚才那些话,说的有点过了……” 秦桑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吞咽的一口饭却好像生吞了一口鱼刺,全部卡在喉咙那,咽不下去,梗得难受。 确实有些过分,毕竟他现在跟她已经离婚,他完全没有义务和责任出手帮忙,但却做到了这种程度。 她不领情反而对他吼,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但是听到他让他别管秦扬,她当下真的忍不住,那是她的亲弟弟,她怎么可能不管呢?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是,现在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道歉。 ……一千字防盗明早替换……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凌菲的孩子生下来了,是个七斤重的男孩。 孩子出生那天,秦桑正好在家里,凌菲忽然肚子疼,羊水破了,家里的林嫂和秦有天到庙里去上香了,只有一些什么都不懂的年轻女佣和男佣,看着凌菲躺在地上,秦桑整个人都懵了。 不过最快反应过来的也是秦桑,她吩咐人打了急救电话,然后亲自陪着凌菲去了医院,人送进产房以后,她通知了陆禹行过来。 看见陆禹行行色匆匆赶来的那一瞬间,秦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冻住。 他见到秦桑的第一句话,问的是:“凌菲怎么样了?” 秦桑眉目温凉,淡淡道,“在产房里,应该没事。” 秦桑当时身上只穿着一件卫衣,脚上也只穿了一双棉拖,因为被凌菲那个情况吓到,她整个人都略显得狼狈。 此时的港城初冬在下雨,阴冷的天气,加之在医院里,秦桑整个人都已经冻僵了,可是陆禹行后知后觉才发现。 “你怎么就穿成这样?”陆禹行皱眉,动手把自己身上的大衣给脱下来,正要披到秦桑的身上,却被秦桑抬手挡住了,她淡漠道,“不用了,我要回去了。” “外天天冷,披着回去。” 秦桑连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可以这么的平静,“小叔,真的不用了,我回家就好,你要在留下来的,不用给我衣服。” 陆禹行的五指都僵住,看着秦桑那张忽然成熟起来的脸,恍惚了。 她这么情绪化的人,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他真真切切地被震惊住了。 “我回去了,等林嫂回来了,我会让她过来的。”秦桑说完转身就走。 “桑桑。”陆禹行忽然叫住她。 秦桑顿住,微微侧首,轻声问,“还有事吗?” “乖乖回家,别着凉了。” 鼻子有点酸,眼睛有涩,秦桑低头,声音微哑应了一声,“嗯。” 是的,就是这样,他们之间就应该是这样。 侄女和小叔,礼貌和关心都带着应有的本分。 秦桑走出医院的时候,外面飘着雨,冷空气迎面扑来,她被冻得整个人都在发颤,茫然地站在医院门口,一颗脑袋都空白了。 来来往往的人,经过她的时候都不由得多看一眼,毕竟种时候穿成这样的美女,实在令人心疼又好奇,然而没人上前靠近她,彼此都不过是陌生人。 秦桑吸了吸鼻子,毅然决然地迈步走进了雨中。 冰凉的雨水像是夹着冰渣子,砸在脸上的时候,秦桑觉得如刀割一般疼,然而这种疼,却分散了她心脏负荷的痛感。 “女人都喜欢虐待自己吗?”忽然一道低沉温润的嗓音从她的身后传来,与此同时,秦桑头顶上多了一把黑色的雨伞。 秦桑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不同的声音,却是一句类似的话,勾起了她很深的回忆,眼前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秦桑,你就那么喜欢虐待自己吗?” 当年,陆禹行决定报考另外一座城市的大学,要远离港城,秦桑不同意,然后两人吵起来,秦桑就那样冲进暴雨中,陆禹行没有马上追出来,所以她生生在大树下站了半小时,他才寻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样。 冷冰冰的语调,配上他经典冷漠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可即便他看着那么冷,秦桑仍旧是看见他就哭了,哭得撕心裂肺,“陆禹行,你怎么可以让我等那么久!” 后来呢? 后来陆禹行最终还是留在了港城上大学。 周旭尧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女人,俊眉紧紧蹙起来,温热的手忽然握着秦桑的手,将雨伞塞进她的手里,“拿着!” 第322章 周旭尧公司几个项目都出现了些问题,都是陆禹行在背后捣鬼,这些是吴石告诉她的。 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秦桑也懂,只是那些事情她都不太关心,她手头上虽然还有盛兴集团的股份,不过她已经完全不管盛兴如何了,秦有天生前也不希望她被那份家业所连累,因此她也很看得开。 大概就是从来不缺钱,也并不曾想成为什么大富豪,她真的是个挺容易满足的人,只要生活平稳,真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周旭尧不同,秦桑不想他为了自己搞得身败名裂,那样的罪名才是她最承担不起的负重。 至于所谓的恨,这种情绪太过沉重了,她不想背着这种枷锁生活一辈子,再者,其实周旭尧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她去痛恨。 若他像袁东晋把陈眠逼得在地狱走一趟那样对待她,也许她真会恨,可是没有,而且在一起的时候,除了让她感到失望和难受,似乎也算不上很大的错。 仔细想想,似乎真没什么人值得她去记恨,不管是他还是陆禹行,又或者是凌菲,至多就是反感的程度而已。 周旭尧的眸色黯淡了下去,莫名的情绪让他开始犯烟瘾,伸手探入口袋,然而刚要掏出来,又放弃了,因为秦桑和孩子都在。 老实说,听完秦桑的言论,周旭尧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深深的无力感,就好像双腿深陷在泥潭里,越挣扎越逃不开。 她当真是他的魔障。 沉默了片刻,他看着她,淡淡的道,“你打算怎么解决?跟他在一起?还是打算跟他讲道理?” “那是我的问题,你无权过问。” “桑桑,”周旭尧的眼底没有任何的涟漪,低沉的嗓音很寡淡,“我不会阻止你跟他在一起。” 秦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手指微不可觉的轻轻卷曲,绯唇蠕动了几下,还没发出声音,男人黯哑的声调又徐徐响起,“不过,你能带着孩子跟他在一起吗?” 他笑了笑,眉眼冰凉,“你应该很清楚,陆禹行绝对无法容忍这个孩子呆在你身边,如果你付出的代价是见不到孩子,也愿意吗?” 女人黑白分明的瞳孔骤然一缩,脸色苍白了几分。 “你好好想想,如果你觉得那样也无所谓,那么我不干涉,由你自己解决。” 话音落下,他起身。 秦桑盯着他的高大的背影离开,一言不发。 从秦桑那出来,周旭尧给K打了个电话,“还没有消息吗?” 他自然是不可能放任秦桑胡乱犯蠢,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抢在她傻乎乎跑去见那个男人之前,把秦扬给找回来。 电话那端的K沉默了几秒,“还没有。” 周旭尧的声音沉冷了几度,“我一会就回去,希望我下飞机的时候,能得到肯定的答复。” …… 陆禹行挂了电话,转身就看见跟秦扬跟秦桑有几分相似的五官,一瞬间有些晃神。 “小叔叔,我饿了。” 陆禹行回神,随手把手机放进口裤袋里,淡淡的问道,“小扬想吃什么?” “汉堡包!” 秦扬其实也是到了石隅岛上生活,才有机会吃到汉堡包这种在普通不过的东西,还是邻居的孩子小湘给他买的。 仅仅吃过三次,他就牢牢记住了这种食物,好多次都跟秦桑说要吃汉堡包,可秦桑不允许。 虽然秦桑不会做饭,但是对饮食却不会马虎,尤其是关系到秦扬,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会随便让他碰,汉堡包这些催化速食,秦桑更是不会让他碰。 所以听到陆禹行问他的想法,不假思索的就说了出来。 陆禹行却皱了皱眉头,沉吟了几秒,“你自己再玩一会儿,我给你做汉堡包。” 秦扬高兴的点头如蒜,笑容很灿烂,“好。” 秦扬的笑容跟秦桑很像,一下子就把陆禹行的注意力给吸引去了,陆禹行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直到他转身坐在了地毯上,陆禹行才缓缓走进了厨房。 其实陆禹行对秦扬的感情谈不上很深厚,若不是因为秦桑,他大概是连眼神都不会多给一个,然而秦桑离开港城那几年,他却时常抽时间去看秦扬,大概,仅仅是想从秦扬的身上找到秦桑的一点影子而已。 而现在照顾他,也是因为秦桑。 陆禹行已经换好了衣服,他边往厨房里走,便解开袖口的钻石纽扣,把袖子挽到了手肘处。 他已经很少下厨,一方面是由于工作繁忙,他没时间,另外一方面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下厨的必要。 从冰箱里拿出所需要的材料放在流理台上,不管是清洗还是刀切,动作都十分的干脆利索,与他的人一样,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自然是做不出外面买的汉堡包,只是煎了一个鸡蛋,烤了一块肉,然后用两片烤热的吐司夹在一起而已。 只是卖相还不错,而且他烤的肉味道很好,秦扬吃得很满足。 把秦扬喂饱后,陆禹行回房简单的冲了个澡,把自己身上的油烟味去掉,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对秦扬说道,“小扬,我还有工作,你自己乖乖在家,不要出去,我晚上回来的时候给你带汉堡包,还有,给你买画笔和画纸,在姐姐过来接你之前,你也能画画。” “真的吗?小叔叔会给我带?不能骗我!” “嗯,不骗你。” 秦扬拉过他的手,陆禹行不怎么喜欢被人触碰,一下子就甩开了。 “小叔叔?”秦扬困惑的看着他,“我们拉钩……” 客厅里明亮的光线也遮掩不住男人眉宇之间的阴霾。 陆禹行敛住眸色,压住心底微末的烦躁感,小拇指跟秦扬做小学生才会玩的拉钩誓言。 末了,他又交代了秦扬,“桌子上有饼干和面包,如果饿了,你就自己拿来吃,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 秦扬点头应声,“好。” 陆禹行出门,与前两天一样,把秦扬独自一人关在了房子里。 …… 盛兴集团总裁办公室。 席助理推门而进,看见陆禹行站在落地窗边寂寂的抽烟,“陆总,你让我吩咐人买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陆禹行淡淡的嗯了一声,“放下就好。” 席助理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陆总,是你带走了少爷吗?” 方才他吩咐他去买的东西,是一些画画用的画笔,以前也买过,都是送给秦扬的礼物,所以席助理肯定,秦扬一定是被陆禹行带走了。 男人缓缓转过身,眼神温漠的看向席助理,薄唇噙着冷漠,淡淡道,“席助理,这跟你的工作无关。” 席助理还是选择把话说出来,“陆总,你这种行为是属于犯法的,还是把少爷送回去吧,若是事情闹大了,会有很大的麻烦。” 陆禹行眉眼阴鸷淡漠,薄唇抿成直线,冷冰冰的两个字,“出去!” “陆总……” 男人的眼底色温度愈发的低,仿佛视线就能把人挫骨扬灰,“别让我说第三遍,出去!” 与其说是惧怕他的冰冷和阴鸷,倒不如说是担心他的精神状况,席助理知道,再刺激下去,也情况也许会更糟糕,只能闭上嘴巴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陆禹当独自一人,他转身踱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把已经抽完的烟蒂摁在烟灰缸上碾熄,又重新点燃了一根新的,继续抽。 凶猛的抽了几口,头疼的感觉愈发明显,眼前也有些模糊,他甩了甩头,然后俯身弯腰打开了茶几下的抽屉。 抽屉里面放着好几个瓶瓶罐罐,都是药物,他一个一个拿出来旋开,分别把里面的药丸倒出来,大小不一的几颗药,他一把扔进了嘴巴里,连水都不喝,直接吞了下去。 把药瓶放好之后,他直接在沙发上躺了下来,闭上了泛着红丝的眼睛,温漠的眉宇轻轻皱着,有一层层的疲倦落下来,阴柔的五官看着很是憔悴。 放下工作,他就忍不住的想秦桑,闭上眼睛,她的脸更是清晰可辩。 本想缓一下头痛感,但是躺在沙发上,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吃了药的缘故,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明亮的光芒从落地窗洒进来,铺了一室,陆禹行在昏沉的睡眠里,梦见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席助理从办公室里退出来之后,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冯秘书见状,淡淡问道,“怎么了?陆总又生气了?” 席助理一笑,“他若是跟楼下那几位少爷一样乱骂一通发泄,我反而觉得不可怕。” 可怕的是,那种把情绪深藏起来的人,他们要么沉默,要么爆发,而显然,陆禹行已经到了爆发的边沿。 “我也觉得陆总现在越来越可怕了,”冯秘书有感而发,“记得小姐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常常跑来公司吵吵闹闹的,陆总虽然表现得不耐烦,表情也是冷冰冰的,但没有现在这么阴沉。” 席助理笑了笑,不说话。 他现在就在想,要不要跟秦桑聊聊。 …… 下午时分,周旭尧再一次踏进了秦桑的房子,客厅里,保姆正在给孩子喂牛奶,抬头看见他,开口打了招呼,“先生。” 周旭尧站在一旁,低头看了看孩子,尔后淡淡的问道,“她人呢?” “太太还在楼上睡觉。” 本打算回去港城告知她一声,既然还在睡,也就作罢了,“我要回去港城,她醒了你跟她说一下。” 保姆闻言,以为他是跟秦桑在怄气所以要走,开口劝说,“先生,太太她只是心情不好,并没有什么恶意,这个时候她肯定需要人陪伴,你这样走了,她会更难过。” 周旭尧和秦桑都算是脾气蛮好的人,起码还没有对她这个当保姆的乱发过脾气,但怪就怪在,着两个人凑到一起,好的时候极好,一旦吵起来,就连面都不见,也真是难懂。 周旭尧没有跟保姆解释,只是淡淡的说道,“桑桑和孩子就麻烦你照顾,她如果有什么不对劲,记得马上告诉吴石或者联系我。” “我会的。” …… 今天的港城的天气不太好,下着大雨,周旭尧从机场出来其实才六点钟,但是天色已经全黑了。 K在机场大门外面等候着,周旭尧坐上车,他马上就开口,“老大,好像已经找到了秦扬的下落了。” “好像?” “在北区港大附近的公寓,太太以前住的那个公寓里,陆禹行回港城以后都住在了那里,但是没有见过秦扬出入的身影,不过这天天陆禹行下班都很早,而且前两天中午还回来了一趟,所以我们猜测秦扬可能是被关在里面,现在已经让人盯着了。” 陆禹行极少数会那么早下班,现在失踪了几天再回来,工作肯定会很忙,他反而按时下班,这就令人不得不怀疑,毕竟秦扬需要人照顾,所以他这种异常才会使人在意。 周旭尧眼眸讳莫如深的微眯,薄唇言简意赅地说道,“开车,直接过去那里。” 雨势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机场通往市区内的路有些堵,开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K安排监视观察的人在秦桑之前所在公寓的正对面的房子里,周旭尧推开门,裹着雨水的潮湿走了进来,“怎么样?有发现了吗?” 那个男人手里还拿着望远镜,转过身汇报,“有看到人影,但是因为窗帘都拉上了,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太太的弟弟。” 周旭尧从他的手里把望远镜拿了过来,站在窗户边上,按照手下的只是找到了那个房子的窗户。 房子里的灯亮着,由于窗帘遮挡,里面的一切都瞧不见,“陆禹行回来了吗?” “没有,据说他去参加应酬了。” 把秦扬一个人关在房子里还去应酬? 周旭尧皱了皱眉头,放下望远镜,在一旁的椅子上随意坐了下来,“让跟着他的人回来,不用跟了。” 那手下不解,“老大?” K淡淡的开声,“陆禹行已经发现他了,让他回来吧。” 陆禹行本身就是个警惕的人,被跟了这么多天,想不被发觉挺难的,继续跟下去,一定会遭罪。 然而还是晚了一部,在那个手下正要联系上人,K的电话已经先响了起来,他抬眸瞟了一眼周旭尧,然后接通手机,那边传来了一道低喘痛苦的声音,“K,我被陆禹发现了……” “你伤得严不严重。”K温漠的打断了他接下去的话,淡淡的问道,因为有吴石的例子,所以被陆禹行下手的话,应该伤得不轻。 那边默了默,惭愧的说道,“我自己无法移动……陆禹行已经离开了……” “不用管他,你人现在在哪里?” “皇庭会所的地下停车库。” “在那等着,我让人过去接你。”说完,他切断了通话,“陆禹行已经发现我们的人,他现在大概是往这边回来,要过去确认一下房子里那人的身份吗?” “你去调几个人过来,我过去确认。”周旭尧长腿交叠,有条不紊的说道,又看了眼那个手下,“你去把手上的兄弟送去医院。” “明白。” K依言开始用手机联系人,抬眸间不经意的瞥向了窗外,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定睛一看,只看见黑夜的雨幕里,那个公寓里有明火在摇曳。 一向冷静的K,声音也破了调,“老大,公寓那边着火了!” 周旭尧一顿,徐徐转头,幽暗的瞳孔骤然一缩,下一刻,他蹭得从椅子上弹起来,“马上报警!” 话落,他已经一阵风似的从K的面前闪了过去,门被甩出一声巨响,房子似乎都震了震。 ……以下内容防盗,明早替换…… 公寓里,陆禹行站在落地窗边,手里拿着传来忙音的手机,薄唇抿成直线。 耳边回荡着暧昧的低喘和痛吟,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勾勒出她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未愈合的伤口疼得愈发的明显,修长的手指攥成拳,骨节泛白,青筋突露。 这几天她一直在他的身边出现,每一个画面都成了影片被放慢的镜头重现,闭上眼睛,房子里每一处都是她的身影。 联系不上她,这种无力感,让他压抑着的愤怒情绪崩溃,湮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陆禹行倏然转身,连衣服都没有换,直接就出了门。 …… 容旌抬头,发现周旭尧根本就没有在听他汇报工作,而是心不在焉地玩把玩着手机,也不知该继续还是该停止。 昨天出了机场开始,他就一直不对劲。 原本昨天下了飞机决定先回公司处理紧急公事,结果回去的路上,他的脸色就不太对劲了,临时改变了注意,直接到了秦桑公寓那边,可是找到秦桑以后,也不见他心情好转,反而情况急下。 一直到今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平日温润的笑容不见了,板着一张脸,现在整个公司都因为他而人心惶惶。 容旌合上文件,将另外一份文件递过去,“周总,这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周旭尧忽然抬眸问容旌,“如果你女朋友跟她的前任单独相处了几天,你会怎么做?” 啊?容旌被他的问题问得愣住,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那个,大概会生气……” 周旭尧蹙眉,“大概?” 容旌无力道,“周总,我没有对象……” 回答这种问题的前提条件,首先是他得有女朋友,容旌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觉得他这种问题真是不安好心。 “算了,你出去吧。” “这份文件比较急……”容旌担心他不在状态会忘记了,开口再一次提醒他,结果得到的是周旭尧凉凉的一记眼光,话没说完就闭上了嘴巴。 “那我先出去工作。” 周旭尧打开文件,然而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眼前浮现的全都是秦桑泪光闪闪的眼睛,挡不住的楚楚可怜。 扔掉手中的钢笔,无力地背靠在真皮椅子上,疲倦地阖上双眼,用食指和拇指捏了捏鼻梁,心底烦躁闷乱。 该死的! 他竟然失控到用那样的方式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下得去那样的狠手。 她哭着求饶的时候,他就应该住手的,但是为什么没有? 大概是,魔怔了。 桌面上的手机响起来,他睁开眸,看见是别墅里的来电,没有丝毫的犹豫,接了起来。 “先生,太太……太太好像出去了。”保姆战战兢兢地说道。 周旭尧皱着眉头,薄唇溢出低沉的嗓音,“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早上的时候起来她就一直不说话,就吃了早餐,你派人送过来的药,也被她扔掉了,”保姆尽量将事情说得清楚一些,“吃完早餐她就一直坐在客房里发呆,午饭也不吃,刚才我再去找她,发现她不在了。” “我以为太太是去休息了,结果卧室里也不见,家里我都找了,都没有看到她人。” 周旭尧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先生,太太的情绪,好像不太好……”保姆补充了一句。 周旭尧没有说话,直接切断了通话,改拨秦桑的号码,然而无人接听,不管打多少次,都是机械的声音。 他转头看着窗外黑云压城的天色,暴雨肆虐着,眉宇之间渐渐拢聚了与天气一般压抑的乌黑。 终究是按耐不住,他抓起衣服和车钥匙,拉开门就走了出去,正好与容旌撞了个正面。 “周总,统计部的汇报会议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 不等容旌说完,周旭尧沉声打断,“延迟!” 话音刚落,人已经从容旌的面前闪了过去,容旌回过神,他已经步入了电梯,“周总!” 电梯的门阖上,容旌懵在现场。 “容助理,周总到底怎么了?”一旁的员工小声问道。 容旌的脸抽搐着,他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地下停车场,周旭尧的车刚开出停车场的出入口,就被迎面的一辆车强行逼停,刹车声在暴雨中格外的刺耳。 雨刷摇摆着,周旭尧冷着脸看着前面的车,陆禹行从车上走了下来,径直走上前,在他的车便停住。 英俊淡漠而显得有几分寥落的男人,站在暴雨中,短发被打湿,显得有几分凌乱,周旭尧摇下车窗,面无表情抬眸看着他。 陆禹行冷冷说道,“我们谈谈。” “我现在赶时间。”周旭尧道。 陆禹行微眯着眸,伸手拉开了车门,一把揪住了周旭尧的衬衫领口,俯身而下,“你昨天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第323章 秦桑下了飞机,拦了出租车直接去医院。 她坐在车内,降下车窗,大雨之后的空气带着潮湿和清新迎面扑了过来,微凉,透着一股幽深寒意,往皮肤的毛孔里钻。 秦桑视线有些散涣的看着这座城市的夜色,脑海里迟钝的浮现了一个念头。 如果周旭尧真的就出了什么事…… “小姐?小姐!已经到了!” 耳边传来声音,秦桑徐徐掀开眼帘,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出租车司机又道,“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付了车费,下了车,秦桑站在路旁抬眸看向医院幽冷的大门,她穿了一条单薄的裙子,忽然觉得有点冷。 午夜一点的医院,安静空旷得瘆人。 她按照K告知的信息找到周旭尧的病房,刚伸出手,门就被疼从里面拉开,披着白大褂的秦彦堔正打着呵欠,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秦桑?”秦彦堔看见她,有几分诧异。 秦桑舒了一口气,“周旭尧是在这个病房里吗?” 秦彦堔点头,“对,你是来看他?” 他明知故问,秦桑淡淡的嗯了一声,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的情况如何?” 秦彦堔双手抄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眸底闪过一抹诡异的光,神色严肃而深沉,看着秦桑不疾不徐的说道,“吸入过多的浓烟,后脑破了个洞,左手骨折,已经做了手术,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故意停顿了一秒,“确切的说,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秦桑心底那根神经,随着秦彦堔的一字一句逐渐紧绷,这种结果,已经足够糟糕。 秦彦堔侧身走了出来,“他就交给你看着了,我有急诊。” 他走出了几步,又回过头,看见秦桑肢体麻木深情落寞的进了病房,低声喃喃了一句,“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病房里没开灯,秦桑站在床边,在昏暗中盯着床上的人,无法看清他的脸,只能瞧见他额头上缠着的白色纱布。 不知道站了多久,秦桑抬手把灯打开,骤然亮起的白炽灯,刺得她微微眯了眼睛。 秦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垂眸看着白色病床上躺着的男人,额头上那一圈纱布让他原本英俊的脸显得有几分落魄。 他双眼紧闭,就好像是安静的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伤口疼,还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干净的眉宇紧紧蹙着。 秦桑打量着他的脸,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可能太过混乱了,她什么都没有想,慢慢的伸出温凉的手指,指尖落在他好看的眉宇上,轻轻的点着。 另外一手捂住了眼睛,垂头着头,低低的声音,淡淡的沙哑,“我不是让你别管了吗?为什么你就是不听别人的话?”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她的话音刚落下,病房里忽然响了一道低沉黯哑的男人嗓音。 秦桑一惊,倏地抬起头,对上了男人深邃暗沉的眼睛,一时间里忘记了反应,就那么怔怔的看着他,脑袋空白。 周旭尧宽厚而温热的手抓住了她的手指,拉下来,放在唇边,轻扫了一下,从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眼底也染了笑意,“你怎么会过来这里?是担心我吗?” 秦桑迟钝的神经终于反应了过来,声音微哑,“你醒了?有没有哪里觉得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叫医生过来吗?” 周旭尧目光灼灼盯着她的黑白分明的眼眸,握住她手的力气加重了几分,又重复问了一句,“告诉我,你是不是担心我?” 秦桑的鼻子忽然一酸,紧抿着唇,“周旭尧,你是不是傻?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难道就不害怕自己会死掉吗?” 周旭尧衾薄的唇勾出淡淡的弧度,身上伤口疼似乎也淡了不少,“你怕我死掉吗?” 秦桑想要挣开他的手,他却不肯放松,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近似逼问地陈述,“桑桑,你对我也有感情。” “松手吧,你刚醒过来,我去叫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 “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周旭尧皱着眉头,固执的逼她承认自己的心,“我们把话说清楚,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是真的不想跟我在一起?” 然而,秦桑的重点却落在了他前面的话上,“所以,你是早就醒过来了?” 周旭尧不知道她到底在纠结什么,略有些不耐的烦躁,“有什么问题吗?” 秦桑心底那点感动,顿时荡然无存,“你不是头部受伤,可能会醒不过来吗?” 先是K意味不明的电话,她担心得赶飞机过来,又是遇到秦彦堔说他可能会醒不过来,以为他伤得很严重,她后悔的快要哭出来了,结果呢? 她又被这些男人耍了? 周旭尧是多么精明的人,听她这么一说,马上就明白过来她是误会了什么,肯定是被谁误导了,他没说话,脑子快速转动着,想要偷偷再算计一把,但是一对上她愠怒的眼神,瞬间就怂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选择坦白实情,“虽然是头部受伤,但是就缝了几针,还没有严重到醒不过来,到底是谁跟你说我醒不过的?” “秦彦堔。” “我没有指使他,绝对没有!”周旭尧抓着她的手,好像生怕她会一怒之下就走了,“我跟你发誓!” 秦桑静了静,“我知道了。” 其实她并没有多生气,不管怎么说,他没事最好,她也不想计较那些,“既然你没事,就好好休息,我要去看看小扬。” “你不会看完秦扬就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了吧?” 秦桑一怔,“不会。” 他为了救小扬才会受伤,即便没有情意也还有恩义,对他不闻不问那种事情自然不会做。 “那你回答我的问题,”男人的声线干净低沉,没有任何杂质浑浊感,“你有没有担心我?” 病房里默了一会儿。 “自然是担心,”秦桑微笑着说道,“你是为了救小扬才会受伤,我不担心,岂不是很没良心?” 秦桑不是没有发现他落寞的眼神,只是有些情绪她自己都很混乱,没办法回答他。 周旭尧的心凉了一截,默了几秒,勾唇道,“既然这样,在我住院期间,就麻烦你来照顾我吧,”是似笑非笑的口吻,很是随意,“你该不会想拒绝我吧?这算是报答。” 秦桑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我知道了。” “去看小扬吧,我要睡了。” “好,那你好好休息。” 周旭尧没说话,阖上了眼睛,淡淡的嗯了一声。 秦桑起身,帮他把灯给关了,退出病房顺手关上门。 周旭尧听见关门声音,才重新睁开眼睛,病房里很暗,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发呆。 半响,他忽然扯了扯唇,溢出一声低低的嘲笑,他嘲笑自己也会有自欺欺人的时候。 与其听到她拒绝自己的回答,倒不如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利用自己现状把她留在身边。 …… 秦扬除了手臂有些擦伤,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他的精神受到的刺激比较大,第二天醒刚醒过来,抱着秦桑就哭泣不止,还全身发抖。 护士过来想要给他做些常规的检查,但是秦扬完全不让靠近,秦桑怕他激动起来会伤着护士,便让护士离开了。 K敲门而进,“太太。” 秦桑转头看过去,发现K身后跟着秦扬在疗养院时候的主治医生,“薛医生!” “老大让我联系了薛医生过来看看。”K淡淡的解释。 薛医生从K身后往秦桑他们走了过去,隔着一小距离,视线落在躲在秦桑身后的秦扬,微笑着说道,“事情的大致经过周先生已经跟我说了,我的建议是把小扬送回疗养院配合治疗。” 秦桑侧目看了看秦扬,沉默了几秒,“薛医生,小扬就麻烦你了。” “你放心,等他的情绪平稳下来之后,你还是可以把他接回家。” …… 把秦扬的事情安排好了以后,秦桑再一次踏入了周旭尧的病房,已经是中午十二点钟。 周旭尧坐在靠在床头上,右手拿着一本书在看,听见动静,他抬头望了过去,深邃的眼睛目光幽凉,说话的语气带着一股怨气,“我还以为你把我跑到九霄云外了。” 秦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走到床边,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子上,“你吃过午饭了吗?” “你说呢?” 他抬眸看着她。 她剪短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不少,她把黑发全部绑了起来,秀气饱满的额头,白皙的脸蛋精致的五官,一览无遗,这副模样瞧不出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察觉到他有些别扭的情绪,秦桑轻轻的蹙了下眉头,但是想到他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嗓音又变得很温软,“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我给你买的比较清淡,你看看合不合你胃口,不喜欢再重新给你买。”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袋子里的餐盒拿出来,好了之后把筷子递给他,“刚买的,还热,你赶紧吃。” 周旭尧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怎么了?” 他看着她白净的脸蛋,嗓音低低的说道,“喂我。” 秦桑顿住,犹豫了一会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里,端过碗,然后该用勺子舀了一勺汤送到他的唇边,“吃吧。” 周旭尧还以为提出这种要求,她会甩他一张臭脸,结果却出乎预料,他看着她没有张嘴,反而是皱紧了眉头。 “是不合你胃口?” 他反问一句,“为什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秦桑静静的道,“我答应了照顾你,而且你只有一只手,不方便。” 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周旭尧不再说话,张口喝了下去,“你吃过了?” “嗯,吃完才回来的。” 他又喝了一口,“秦扬那边都安排好了?” “嗯,谢谢你帮我联系了薛医生。” 他受伤了还替她考虑到那些,秦桑已然沉寂下去的情愫,又开始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周旭尧不再说话,秦桑自然也是沉默。 喂他吃完饭,秦桑安安静静的把收拾东西收拾干净,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周旭尧一直盯着她看,不由得蹙眉,“我脸上长花了吗?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周旭尧很随意的说道,“你不觉得我身上有股怪味吗?” 秦桑眨了眨眼,很诚实的点头,“确实有点难闻……” 其实她早就闻到了,只不过不太好意思说出来而已,没想到他自己也闻到了。 “我要洗澡。” 秦桑想了想,觉得问题不是很大,“洗澡没问题,不过不能洗头,还有你受伤的手也不要沾到水,还是我去叫个护士过来帮忙?” 周旭尧眉头耸动了下,眸色淡淡盯着她略有不满,“护士帮忙?” 秦桑没领会他眼神的意思,“不然,叫K?” 周旭尧当下就黑了脸,阴测测的开腔,“你让一个男人帮我洗澡?” 护士他不喜欢,换男人他还不满意?而且男人跟男人,不是很正常,他这是什么表情? “你觉得不需要,那就不用了。” 周旭尧很平静的开口,“你帮我。” 秦桑一愣,“什么?” 周旭尧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嗓音低沉,情绪难辨,“我让你帮我。” “周旭尧,我是女人。” “哪又如何?”他抬眸淡淡说道,“反正我们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现在只是洗个澡而已。” 如果他不是为了秦扬才受伤,秦桑真想一拳抡过去,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把浮动的情绪压下去,按捺着性子道,“以前我们是夫妻,现在我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怎么能沦为一谈?” “我不喜欢陌生人碰我的身体。”他又说。 秦桑冷嗤了一声,凉凉说道,“你以前跟那么多女人在一起,怎么就不见不喜欢她们碰你的身体?” 做那种事情不是比洗澡更亲密? “那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还是你怕护士帮你,你会控制不住?那我去给你找一个年纪大一些的老护士,你总不至于饥不择食成那样吧?” 周旭尧被她的话气着了,眼角抽搐了几下,沉下了声音,“现在是你照顾我,帮个忙洗个澡很为难?你忘记了我是为了谁受伤的?” 她把他当成禽兽吗?随随便便对着一个女人都想那种事情? 秦桑抿着唇,瞪着他半响,“我笨手笨脚的,不会伺候人,”顿了顿,“而且,你自己都能洗了吧,只要小心点伤口不碰水就好。” 周旭尧瞥她一眼,“我一只手擦不到背。” ……以下内容明早替换…… 第二天,秦桑醒过来,发现身侧的床铺是凉的,没有睡过的痕迹。 他一夜没有回房。 昨晚哭得厉害了一点,她的眼睛也有点浮肿,脸色也惨淡憔悴,看这镜子里的自己,秦桑有点沮丧。 分明已经结婚了,也想着跟他搞好一点关系,结果结婚第一天就闹了不愉。 秦桑下楼,只看到保姆一个人。 “太太,你醒了,早餐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准备。” 秦桑环视了一周没有发现男人的身影,忍不住问,“周旭尧呢?” “先生很早就出门了。” 他走了?秦桑愣了一下,看来还在生气。 “对了,”保姆转身去置物架那边拿过来一个锦盒,递给秦桑,“这是先生让我交给你的。” 秦桑接过来,打开,是一枚戒指,简洁的款式,秀气斯文。 拿在手里有微凉的触感,秦桑的心情有说不出的复杂。 两人结婚目的不单纯,又没有感情基础,可从昨天领证开始,秦桑就发现了,他用普通夫妻的那种方式来对待她,也很细心地顾及了她的感受。 如果真不在意她的感受,昨晚他完全没有必要终止。 秦桑想,是自己的姿态太高了,明明是她主动提出结婚,主动接受这一切,却又装了一副贞洁不屈的高尚模样,作成这样,细想起来,也觉得挺恶心的。 既然都结婚了,且不管爱不爱,都应该好好相处,这样对自己也有好处,不是么? 她把戒指套进了无名指上,刚好的尺寸。 秦桑低笑了一声,难怪周旭尧这个男人会被那些女人贴上温柔体贴的标签,也难怪有那么多女人前赴后继地往他身上扑,大概没有几个女人可以抵挡得住他的攻势吧。 连她都忍不住心软了。 …… 周家。 周旭尧漫不经心地看着客厅里坐着的人,周家夫妇,还有他的三个大哥和季以旋,衣架子人都齐全了。 迈开步伐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 一个个都脸色冷凝,只有季以旋瞧瞧地朝他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自求多福。 “父亲,母亲。” “跟我来书房。”周父发话,一家之主自然是不怒自威,起身便往楼上走。 周旭尧一言不发地跟上。 客厅里,季以旋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忍不住开口道,“妈,旭尧……” 季海琼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唯一的女儿,冷声打断她,“以旋,你管好自己就行。” 季以旋抿着唇,到了唇边的话到底是咽了回去。 “你回房去,我跟你几个哥哥有话谈。”季海琼道。 季以旋沉默地起身往楼上走,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个家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站在楼上,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的人,只觉得胸口压抑到不行。 书房里。 周父背对着周旭尧站在书桌前,年近花甲,却丝毫不显老,深沉内敛得气势自内而外地压迫全场。 “你马上跟那个女人去办理离婚手续。”冷冰冰的语调,不带一丝感情。 虽然他年轻的时候叛逆过,甚至不惜与周家抗争弃政从商,然而周家的氛围,却是从婴儿出生那一刻便被开始深深地影响了,一种思想观念被灌输,随着年月的增加便会成为牢不可破的坚持。 周家联姻以此壮大家族的陋习,在周父这里,也是深得认同,所以他才会娶了家庭背景旗鼓相当的季以旋,借此拓展了自己的事业版图。 而他的孩子,每一个都有结婚的对象,均是万里挑一挑选出来的家族。 周旭尧以往温润的笑已荡然无存,剩余的只有冷漠,他冷笑,“这么快就知道我结婚的消息了,看来你们还真是一刻都不曾松懈。” 周父转过身,目光锐利,“你这个婚,我不会认同,所以你最好在韩家那边得知这个消息之前去办理离婚手续。” 周旭尧平静道,“我不会离婚。” 他从签下自己明知道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离婚,周家反对,早在意料之中。 “秦家什么背景,我们周家什么背景,你难道不清楚?周旭尧,这个事情可是轮不到你说不!” “她什么背景我不管,周家的背景也与我无关,”周旭尧勾唇冷笑,“父亲难道忘记了,你已经将我从这个家赶了出去,十四年前,你就已经把我赶出去了,我已经不是你周家的人。” 十四年前,他十八岁,最喜欢的那个女孩子被季海琼毁了清白,他托这个家的福,沾了毒品,被关进牢里,周家为保全脸面,宣布与他这个儿子断绝关系,然后把他遣送出国。 他从出生开始就是一种错误,也早被这个家所抛弃,所以那些荣誉到底与他有什么关系? 周父敛着情绪道,“那只是一时的做法,你回国以后,我安排你进公司,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自然是明白,若不是韩家那位大小姐死活缠着要嫁给我,周家又不能委屈了人家的女儿,你又何尝会让我回到这个家?” 周旭尧的眸色渐冷。 他被遣送出国以后,周家就让他自生自灭了,刚开始那些日子,他现在甚至不知道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异国他乡,语言不通的他被街头混混围攻的时候,他饿得发昏被好心人救济的时候,他这个所谓的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无依无靠的他,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他所有的一切,不是周家给予他的,而是他自己亲手创造的! 周父蹙眉,眼神冷冽,“不管怎么说,你身上流着周家的血!就有承担这个家的责任!” 周旭尧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袖口,眉目染上笑意,凉薄温漠,“如果你今天让我回来就是要跟我谈这些,我想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第324章 男人上身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衫,长腿是熨烫得笔挺的黑色西装裤,经典的黑白搭配,衬托得男人颀长修长的身材愈发冷贵。 他单手插在裤袋,脸上是一贯冷漠的表情,抿着薄唇走到她的面前。 秦桑仰起脸,一双黑白分明却渗出薄薄冷意的眼眸盯着他,没有说话。 陆禹行低下头,阴柔俊美的五官在阳光下亦无法遮挡的冷,就那么看着秦桑寡淡到泛凉的脸色,缄默了几秒钟,嗓音轻淡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啪——” 随着男人说话的声音同时响起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陆禹行的肤色白净,被掴的脸颊很快就浮现了一个清晰的掌印,他的薄唇抿成一道直线,脸上的神色半分不变,就那么直勾勾盯着秦桑。 秦扬因为他才会陷入那种险境里,若非周旭尧在场,后果会不堪设想。 一想到秦扬差点因此丧命,秦桑的心头就掀起层层的怒意,眼神和声音都异常冰冷,“陆禹行,就算我爷爷害得你家破人亡,但是那些都跟小扬无关,你心底若是有恨,尽管冲我来,我不会有半句怨言,但是你若让小扬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即使他今天不来找她,她也会主动找他,发生这些事,秦桑已经无法视而不见就此掀过。 陆禹行的视线淡漠得令人不寒而粟,淡淡的启唇,“我无意害他,这次是意外。” 昨天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所以无法按时下班,而出了公司之后,他发现有人跟踪,于是又绕了远路,就在那么一些微妙的时间差里,秦扬就出事了,这也是他没想到的。 “若不是你把他一个人关在里面,他又怎么会出现这种意外!” “对不起。”他重复说着三个字。 陆禹行是骄傲而冷漠的,不管是否真的有错,他也从来不会开口道歉,只会一言不发的用行动弥补他的过失,一直如此。 然而现在,他却当众挨了她一巴,还一连说了两次对不起。 秦桑咬着下唇,掴了他脸的手心有些发麻,悄悄的攥成了拳头,“这一次就算了,若是再有下一次,陆禹行,我真的不会再念任何情分。” 其实这一回,她完全可以报警甚至对他进行起诉。 只不过人终究是情感动物,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情感上接受又是另一回事,认识了二十年,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秦家又亏欠他在先,秦桑真的无法冷血到那种程度。 “可是桑桑,若不是你一直这么固执,我也不至于动他。” 淡淡的嗓音异常冷漠,秦桑听得一阵毛骨悚然,睁大了双眼盯着他。 心头莫名的感到害怕,就好像眼前这个人不是陆禹行,而是一个疯狂的魔鬼。 “陆禹行……你是不是真的疯了。”秦桑呐呐低嚷了一句。 陆禹行把她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脸部的线条也紧绷不已,那么一闪而过的瞬间,秦桑好像看见了一种近似震怒的情绪,仅仅那么一瞬,就好像是错觉。 “太太。” K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了秦桑的身侧,警惕的看着陆禹行,身上有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陆禹行淡淡的瞥了K一眼,近似于漠视。 他什么都不说,然后转身抬步离开。 直至陆禹行的车消失在路的那头,秦桑还有些怔忪。 他来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道歉吗?抑或是其他?秦桑想不明白。 “太太,你没事吧?”K看着她,淡淡的问道。 秦桑眨了眨眼,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 秦桑回到西井别墅洗完澡并没有怎么休息,保姆做好的了晚饭,秦桑带着又去了医院。 吃饭的时候,周旭尧一直盯着她的脸看,秦桑想要漠视都很难,“你到底在看什么?” 周旭尧漫不经心的问道,“陆禹行找你说了什么?” 秦桑顿了顿,眼睫轻眨,“没什么,就是跑来跟我道歉而已。” 他会知道陆禹行找她也不稀奇,毕竟K在场,大概什么都跟他说了。 周旭尧侧脸冷峻,“就这样?” 秦桑静静的瞥了他一眼,温温淡淡的反问一句:“不然呢?” 吃晚饭,时间尚早,秦桑见他盯着一张万般无聊的脸坐在床上,于是问他,“要不要看电视?” “你很无聊?” “我是看你挺无聊的样子,”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当然,让我这么一直陪你呆着,也很无聊。”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安分的性子,而且她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医院,对于她来说,医院无意就是地狱和牢房,要么剥夺生命,要么剥夺自由。 周旭尧说说:“那就看电视吧。” 秦桑对此毫无异议,打开电视机,用遥控器调到了他喜欢的财经频道,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喜欢看着这种节目?” 她对这些东西应该是毫无兴趣才是。 秦桑拿起自己的手机,头也不抬,白皙的手指灵活的在屏幕上滑动着,“我看手机就行,你自己看。” 这种财经分析,对于她来说,无疑就是催眠曲,以前上课的时候,教授在上面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她没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连认床的毛病都能治愈,每次期末考试都是依赖陈眠给她的重点内容死记硬背下来低空飞过。 “挑你喜欢的节目,一起看。” 秦桑蹙眉,“你自己看不行吗?” “没意思。” 秦桑,“……”两个人看就能有意思?这都什么理论? 秦桑觉得他就像故意吸引大人注意力的小孩子,做什么都要人陪着,只不过为了耳根清净,她也懒得跟他争辩,拿起遥控器一个一个频道调下去,没有一个能勾起她的兴趣。 终于调到了电影频道,“看电影,可以吗?” 提起电影,周旭尧就想起去年圣诞节那天,她约他去电影院,那天她一反常态,而他竟然毫无察觉,确切的说,是他太过沉迷于她编织的美好里,以至于忽略了她的异常行为,所以栽了大跟斗。 “随便。” 秦桑斜睨了他一眼,还当真是好随便,现在到底是谁陪谁打发无聊的时间? 这部电影其实秦桑早就看过了,剧情和人设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当初用平板看到一半她就睡着了,现在用来打发时间,显然也不是什么好选择。 不过她没有吭声,觉得若是周旭尧能因此睡着了过去,倒也干脆利落。 秦桑侧身躺在沙发上盯着屏幕,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病房里只有电视机发出的声音。 不知是因为电影太过无聊,还是她也累了,没一会儿,眼皮重重的阖上,耳朵里的声音也渐渐远去,秦桑就那样逼闭着眼睛睡着了过去。 不管是电视还是电影,周旭尧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平时工作忙,他不需要这种东西来打发时间,即便有空,他也更喜欢盯着股市走势图。 即便如此,为了配合秦桑,他还是看得专注而认真,免得看完她问他想法他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看了多久,周旭尧把视线转移到秦桑脸上的时候,发现她枕在沙发上,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安静地睡容,毫无防备的姿态,白净的脸蛋精致而柔和,没有那些伪装的笑容和冷漠,倒是可爱多了。 周旭尧发现,单纯这样盯着她睡觉,都比电视里放的电影来得有趣多了。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认真闲适的研究过她睡觉的模样,又或者这一年多的时间,过往的那些记忆都淡得没有了真实感,以至于他觉得她不管什么样的表情都变得异常新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旭尧竟然丝毫不生厌。 就在他看得入迷的时候,原本沉睡的女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腾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漆黑的瞳眸散涣却带着惊吓,显然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被惊醒了,胸口的起伏也很不平静。 周旭尧盯着她,淡淡的嗓音很温柔,“做梦了?” 秦桑听见他的声音,迷糊的神智逐渐回笼,她摸了摸额头,睡意惺忪的声音微微沙哑,“嗯。” 她梦见他和秦扬诶一片火海给吞噬了,而她站在外面眼睁睁的看着,明明想要上前去拉住他们的手,却不知道为什么双脚被黑色的藤蔓缠住,最后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住的是VIP病房,里面设备齐全,配置有厨房,周旭尧一言不发的下床以后转身就走进厨房,没一会儿他就端着一个马克杯重新折回。 周旭尧走到沙发边上,眸底倒映着她素净的脸蛋,将杯子递给了她,“把它喝了,我让K过来送你回西京别墅,别想太多,今晚好好睡一觉。” 淡淡的可可味道萦绕着,把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道冲散了不少,秦桑双手捧着杯壁,冰凉的双手感到了一丝热度。 低头喝了一口,甜味卷入口舌里,让她的身体从里面暖起来,紧绷的神经可随之松弛了不少,“我没事,而且我不在这里,晚上你有什么需要帮忙也不方便。” “孩子也需要你……”周旭尧的话还没说完,她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打断了。 秦桑把杯子搁在茶几上,伸手摸过手机接通电话,“嘉楠。” 不过就是一个人的名字而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落在周旭尧的耳朵里就显得格外的刺耳,他浑身都不舒服。 “出了点意外情况,我人在港城这边。” 不知道沈嘉楠跟她说了什么,她抬眸看了看他,“噢,周旭尧受了伤住院了,我在医院照看他。” “……” “不是,他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受伤的,所以我才来照顾他。” 从她的辩解里,周旭尧隐约能猜测到沈嘉楠说了什么,幽暗的眼眸发出泠泠的视线,他保持沉默继续听她通话。 “可以啊,白天的时候我是有空,但是你呢?” “……” “好,那明天见,嗯,拜拜。” 秦桑挂了电话,抬眸去看见周旭尧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那视线就好像探测信号一样想要扫穿她的想法,她倒是没放在心上,接着两人之前的话题,“孩子阿姨会照顾好,不会有问题,窝白天再回去就行。” “沈嘉楠的电话?” 秦桑轻轻的点头,“嗯,是他。” 他状似漫不经心,淡淡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秦桑伸手把热可可端过来又喝了一口,不疾不徐的开口,“没什么,就是想要看看孩子。” 因为工作需要,沈嘉楠出国了好几个月,所以孩子出生到现在,他还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怀孕后期那段时间受了他不少照顾,秦桑觉得他想见见孩子也是理所当然。 周旭尧沉了沉声音,“所以明天是要去见他吗?” “是的,他出差回来了,正好这两天休息。” “让阿姨把孩子抱来医院,他来医院看不行吗?”周旭尧漠漠的说了句。 秦桑静静地盯着男人的清俊的脸好一会儿,淡淡的说道,“没人碰面还会挑在医院这种地方,再说,孩子的免疫力也比较薄弱,医院这种地方能不来还是不要来比较好。” 听着她有条不紊的言词,周旭尧的脸色又黑沉了几分,视线始终落在她的眉眼上,薄唇紧紧抿着,“那你自己带着孩子在外面也不安全,要是陆禹行那个疯子又找你麻烦呢?” 周旭尧甚至不用询问,都知道她一定不会同意他安排人跟着她,让她单独去见一个对她念念不忘的男人,那不是亲手把她往其他男人怀里推吗?他不想干这种蠢事。 他的话也在理,担心也没有错,不过秦桑不觉得有沈嘉楠在,陆禹行还会明目张胆的冒风险对她做出什么来。 她按捺着性子,退让了一部,“那你让K亲自送我过去,我跟嘉楠汇合以后,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回来的时候我会让他送我回来,你看这样行吗?” 他皱了皱眉头,还是不肯死心的问,“非得跟他在外面见面吗?” 秦桑不咸不淡的开腔,“我只是去跟朋友见见面而已,不是披荆斩棘上战场。” 不管她和沈嘉楠约在哪里见面,总之是一定不能在周旭尧的面前,否则天知道他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周旭尧不得不妥协,“你们约了什么时间?” “中午,约了一起吃午饭。” 他凉凉的口吻好像喝了一坛子醋,“你跟他一起吃饭,那我呢?” “我让阿姨会给你送饭。”秦桑不知道他在闹什么别扭,他大少爷还担心她会饿着他不成? “桑桑。” 秦桑看着他,结果他就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半天也没有下文,轻轻蹙了蹙眉,“怎么了?” 他皱着眉头沉吟了几秒钟才淡淡的问道,“你对他有过什么想法吗?” “对谁?什么想法?”秦桑不解,他的思维跳跃得她追不上。 男人抿着薄唇,像是被人逼迫做了什么他不喜欢的事情一般,“沈嘉楠,你会不会对他抱有其他的感情。” 沈嘉楠对她很好,从某种程度上说,他能做到的,沈嘉楠也同样可以做到,这么一比较,周旭尧发现自己没有一点优势。 秦桑眼神无波无澜,盯着他沉默了片刻,恬静道,“目前为止没有,至于以后,我不敢保证。” 事实上,她若是能对沈嘉楠动心思,早就动了,用得着等十几年时间?只是秦桑不想跟周旭尧说,至于为什么,这种故意的行为她甚至没有深入考虑过。 她的话刚说完,男人阴沉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以后?” 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会对沈嘉楠产生男女情感? 秦桑心平气和的说道:“今天不喜欢不代表明天不会喜欢,毕竟人心是善变的,未来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保证,不是吗?” 她说得对,然而这种真理听得周旭尧心塞塞。 ……防盗是为了保障作者个人的利益,最近发现这种办法虽然笨拙,但有些作用,所以继续这么做,给大家造成一定的不便,对此感到抱歉,同时也万分感谢大家的理解,字数明早更换…… 烟灰色的黑夜里,只有昏黄的灯光照亮着周遭,陈眠微抬着下巴,浑然天成的倨傲,即使在那憔悴中也未削弱半分。 有的人,与生俱来的傲气,哪怕是跌进泥沼,也是优雅高傲,无法看见落魄,恰巧,陈眠就是这种人。 汪予问最痛恨的,就是她这幅打不碎的傲气,散漫时亦是清贵逼人,明明她没有自己漂亮,明明她是婚姻失败者,然而,为何即便如此,她也仿如才是那个大满贯赢家! 那张脸,她只想撕碎了! 汪予问说:“陈眠,你还真的是完美继承了你那个妈的盛气凌人。” 陈眠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汪予问一袭飘逸的纱裙在夜色微风中摇曳,她娇笑着说:“字面上的意思。”顿了几秒,“你觉得你有资格说我是你们的第三者么?我也只不过是学习了你当年的作风而已,不过比起来,我还能被滋润得如花似玉,而你呢?拿下了袁太太的名号,却日渐枯萎。” 面对她的挑衅和讽刺,陈眠脸色平静无波,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蓦地,陈眠轻笑着,手指轻撩着垂落脸颊的碎发,炯亮的眼睛是浓郁的嘲讽,“容我提醒你一下,我这个人,一向对野鸡野花各种野外的东西,都特别不喜,都有特别强的摧毁欲望……” “呵呵……”汪予问闻言怒极反笑,“陈眠,你知道你为何连一个男人都守不住吗?” 她抬步上前,俯身靠近陈眠,红唇微动,“好好反省吧!” 如此近的距离能闻到隐约熟悉的香水味,陈眠有些排斥的蹙眉。 “不劳你费心。”她椅子上站起来,伸手轻轻抚平身上的裙子,动作优雅淑女,“你还是好好操心自己吧,袁东晋能一手将你捧红,我自然有得是办法将你推进地狱,汪予问,既然你对我过去那么了解,那么就应该放聪明点。” 陈眠昂首挺胸,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停住了脚步,轻声说:“别招惹我。”说完,她不作任何停留。 陈眠的心情已经差到不能再差,若不是她自我情绪控制能力好,又一向崇尚不动粗,就狠狠掴了汪予问了。 结果走出几步,差点就和一个突然出现的身体撞上,猛地稳住脚步,抬头就看见了那张活似别人挖了他祖坟一样的臭脸。 昏暗中,她看见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包裹着他健硕有型的身材,正单手抄在裤袋里,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温绍庭!这个瘟神! 陈眠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她现在是怎么回事?流年不利? 奈何温绍庭像是看不见她眼底那一撮火苗,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睥睨着她,温漠低沉的嗓音,莫名其妙的冒了一句:“你这朵家花,还真是适合居家。” 陈眠愣怔在原地,盯着他清贵冷漠的背影,半响无法回神,等意识到他那句话里的意思时,温绍庭早已不知所踪。 她不过就是出来透透气,但为何反而觉得透不过气? 回到拍卖会场,上半场已经结束,中场休息的时间,来参加拍卖会的人又聚在一起彼此拉拢关系。 陈眠远远的就看见沈易航挺拔的身姿,目光扫去,温绍庭轮廓分明的脸,猝不及防地闯入眼帘,她倏地顿住脚步。 与此同时,沈易航已经朝她的方向看来,“陈总监,过来。” 陈眠看见温绍庭的目光顺着沈易航落在自己的身上,想撤退,显然不可能。 她一只手稍微将脸颊的碎发别至耳后,然后迈着脚步走过去,停在了两人的面前。 “沈总。”敛去情绪,挽唇浅笑。 沈易航并不知道她与温绍庭之间的小恩怨,“这位是中瑞集团新任总经理,温绍庭先生。”又将陈眠拉到身侧,“这位是我公司的总监,陈眠。” 温绍庭幽暗的目光在她上巡查片刻,唇角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幸会,陈总监。”说话间,他已经绅士的伸出右手。 他的表情淡漠,莫名的蒙上一层蛊惑的色彩,不带一丝温度的眼底藏得很深,那微凉的嗓音低沉性感,淡淡掠过陈眠的耳际。 明明刚才碰过面,还被他讽刺了一顿,现在又装作初识,够虚伪的。 第325章 秦桑盯着周旭尧那怨妇似的脸,秀气好看的眉轻蹙了下,随即淡淡的说道,“如果你气死我回来晚了,那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静了静,又补充了个解释,“我们中午吃饭的时候正好和贞贞碰见了,所以就被她拉着去逛街了,嘉楠觉得我带着还逛会很累,他正好又没其他的事情,就陪着我们一起了。” 周旭尧深邃的眼眸一动不动盯着她,“既然有意外情况,为什么不事先给我打个电话?” 秦桑抿了抿唇,“我忘记了。” 事实上秦桑中途看到时间的时候有考虑过給他电话通知一声,只是想了想,他们现在这种关系,做些什么都汇报反而很怪异,于是就放弃了。 周旭尧自嘲的笑了一声,淡淡说道,“我知道了,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跟别人在一起高兴了就把他给忘记了,她还真是会诚实补刀。 他的语气又酸又涩,秦桑听着不太舒服,总觉得他是在无理取闹,一时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保姆端着热好的饭菜出来,“太太,那我带少爷先回去了。” “好的。” 保姆带着孩子离开顺便关上门,秦桑低声温婉道,“先吃饭?” “我气饱了。”周旭尧没好气。 秦桑不咸不淡的开腔,“是吗?既然气饱了,那你就不要吃了。” 周旭尧脸色沉凝,“秦桑,你现在就不能说句好话让我消消气?” 女人的眉眼温漠凉薄,黑白分明的眼睛淡无波纹,就那么平平静静的看着他,到底是把心底那点不悦给克制住,“你无理取闹的时候,我说什么都是错,除非你自己平静下来。” 她又不是他的谁,根本没有义务管他高不高兴,只不过看在他拼命救出了秦扬受伤的份上,秦桑觉得不要跟他计较太多。 周旭尧看着她,沉默着,他到底在指望些什么,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跟她好好相处,现在跟她争论,一旦她恼了,没准就甩手走人了。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感情这种玩意,谁先动了心,谁就先输了,他承认,自己输给了她。 须臾,他下巴扬了扬,示意道,“坐过来。” 秦桑没说什么,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 “我要吃饭。” 这男说风就是雨,这阴晴不定的变化着的情绪,总是令人觉得莫名其妙。 秦桑波澜不惊问道,“先喝汤?” “好。” 她端过汤,主动喂他,前一刻不愉悦的氛围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旭尧一边张口吃饭一边盯着她精致的眉眼,闲适开口,“都买了些什么?” 秦桑象征性的瞥了他一眼,“贞贞和嘉楠给孩子买的礼物,有衣服也有玩具。” “等我出院了,我们也一起去给孩子买点东西吧。”他说。 他是孩子的爸爸都还没有机会跟她一起带着孩子逛街,倒是被其他的男人捷足先登了,心底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等你出院再说。” 秦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因为他出院以后,她到底会怎么打算,还是一个未知数。 …… 陆禹行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房间,面无表情的坐了起来,看了一眼时间,指针已经指向了十点钟。 墨黑的短发微微凌乱,额前随意的垂落了几根,身上的白色衬衫已经起了褶皱,领口的纽扣解开了两颗,随性而慵懒,把他脸上那些冷漠的气息被冲淡了几分。 房门随着咔嚓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长发盘起,那张五官好看的脸,因为鼻梁上那一副黑框眼镜,瞧着严肃呆板。 女人淡淡的开口,声音如同她脸部表现出来的情绪,“陆先生,你醒了,感觉如何?睡得还好吗?” 陆禹行皱了皱眉头,掀开被子下床,惜字如金的嗯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的动手将衣服的纽扣扣上。 “你的助理给你打了电话,我见你挺累的,所以没叫醒你,应该没事吧?” “没事。” “还是不愿意跟我谈谈你心底的想法?”女人又问了一句。 陆禹行扣好纽扣,抿着薄唇抬眸看向她,“抱歉。” 女人笑了笑,“陆先生,你现在的药量又增加了不少,这代表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她正了正眼色,“如果你不配合我,你的病情很难有好转,单纯依赖药物是无法控制的,所以,我们来谈谈吧。” 陆禹行抿着薄唇,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拒绝回答。 “陆先生,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下,毕竟我也希望你能痊愈。” 可是陆禹行心底的高墙筑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她的话没能撼动到他,淡淡的口吻疏离冷漠,“我公司还有事,今天就到这里,昨晚谢谢你,我先走了。” 话落,他抬步越过她走了出去。 陆禹行坐在车里,点了根烟含在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口,微眯着眼眸,向后靠去,一手枕着脑后,视线落在挡风玻璃外的天空上。 阳光明亮得刺眼,天空的湛蓝湛蓝的,间隔飘着几朵白云。 车内很安静,连同他的心也变得空旷,仿佛有冷风过刮,回荡着呜呜的声响,很寂寞。 最近失眠得很严重,所以昨晚才会选择来这里,本想着能把自己心底的想法说出来,到头还是无果,只能依赖安眠药睡了一觉。 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不对劲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和凌菲结婚之后,开始只是做梦,或者半夜惊醒了就会难以入眠,他没放在心上,觉得是工作压力大,后来连续一段时间,他睡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秦桑的房间里,才察觉不对。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去看医生,一直拖着,后来秦桑回来了,他那种异常的状况就消失了。 一年前,他去看了医生,被告知是植物神经功能紊乱。 这种病症,心理因素是诱因,也就是长期的精神紧张和心理压力过大,会诱发人体部分生理功能出现失调,包括循环系统功能、消化系统功能等各种功能都会出现障碍。 他心底的想法吗? 有时候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又在追逐着什么。 …… 周旭尧的伤口不需要一直住院,只要按时换药吃药好好休养就会好起来,所以在医院待了不到一个星期,他就出院了。 出院以后,秦桑允许了他住进了西井别墅,也算是方便照顾他。 虽然秦桑上回就让他把他的东西收拾搬出西井别墅,不过他并没有照办,不过秦桑让人把他的东西给搬到了隔壁房间。 住在同一屋檐下,虽然两人什么都没有发生,秦桑纯粹把他当成合租房客,然而一些生活轨迹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悄然与从前重叠交织。 习惯总是在潜移默化,而秦桑却没有这个意识。 这天早上,孩子的哭声把秦桑吵醒过来,她却觉得眼皮重得掀不开,想爬起来,又四肢发软无力,全身都觉得难受。 保姆在外面听见孩子一直哭不停,担心出了什么问题,抬手敲门,“太太,你起来了吗?少爷是不舒服吗?” 躺在床上的秦桑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只觉得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她使劲了全身的力气起床,结果站来刚走了两步,她就两脚一软跌倒在地板上,额头还撞到了一旁的椅子角,痛得她两眼发黑。 保姆没有得到秦桑的回应,还听见里面发出的响声,不假思索的直接推开了门走进去,一眼就看见躺在地板上的秦桑,心下一惊,“太太!” 保姆走上前蹲下身来,看见秦桑额头居然在流血,“太太,你怎么了!” 伸出手要扶她起来,结果刚碰到她的手臂,就被那滚烫的温度给吓着了,“天呐,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秦桑被撞得那一下痛得昏歇了过去,保姆一个人不够起来把她抱上床,于是匆匆忙忙的跑去了周旭尧的房间,手用力的拍着门,“先生,先生你快出来,太太发烧晕倒了!” 周旭尧并不在房内,他醒来得早,因为手受伤了所以不能做什么运动,于是就选择了出门散步,保姆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好从外面回来。 步入大厅就听见孩子洪亮的哭声,紧接着就看见保姆神色慌张的出现在楼梯上,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保姆站在上面对他大声说道,“先生,太太发烧昏倒了!” 周旭尧闻言疾步上楼,直接奔向了卧室,当看见秦桑躺在地板上,他破了声,“桑桑!” 保姆也跟了进来,“我一进来就看见她跌在地上了。” 周旭尧一只手还捆绑着石膏,“阿姨,过来帮忙。” 两人合力把秦桑扶到床上之后,周旭尧让保姆去照顾孩子,而他则是给秦桑做临时的降温处理,并且打了电话让秦彦堔过来。 秦彦堔是直接从医院里赶过来的,听着周旭尧十万火急的语气,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血案,结果只是秦桑发烧了而已。 本想吐槽周旭尧两句,然而瞧他绷着一张脸,聪明的摸了摸鼻子闭上嘴巴,安安静静的给秦桑做常规的检查。 给她测了体温,烧到了三十九度,而且额头上还鼓起了那么大一个包,破了一道口子,秦彦堔不由得皱着眉头问周旭尧,“你该不会发怒起来对她家暴了吧?” 这副惨状瞧着真的挺像家暴。 周旭尧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视线从秦桑的脸上挪到秦彦堔的身上,声音绷得很紧,“她怎么样了?” 秦彦堔动作熟练地准备静脉注射,“不是什么大问题,她昏迷的原因大概是因为额头上的伤口。”说话间还幽幽的瞥了周旭尧一眼。 周旭尧冷声道,“她摔倒了。” “我还以为你追不到人家又打算当土匪强行压住人家当压寨夫人。” 周旭尧,“……” 秦彦堔理会他的脸色,叨念着,“女人在哺乳期也很辛苦的,床上这位又是千金大小姐,你住院的时候她晚上留医院陪你,白天又回来看孩子,休息不好出现疲劳,会生病也不稀奇,你还是少折腾她比较好。” 吊点滴,又给秦桑额头的伤口上药,开好药之后,“我现在又困又累,先让我睡一觉。” 周旭尧看着床上安静闭眼的女人,脸湛沉沉的,言简意赅的吩咐保姆,“阿姨,带他去客房休息。” ……以下内容防盗,明早替换…… 陆禹行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桑。 沉默在无声的蔓延。 随着时间的推移,秦桑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她仰首将整杯酒一口气给灌下喉咙,喝得太急,她被呛到了,酒气从鼻子蹿出,呛得她一边猛咳一边湿了眼眶,有点狼狈。 陆禹行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定定看着秦桑,除了呼吸证明他还是一个真真实实的活人。 秦桑把酒杯放下,蓦然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明明已经在慌,却要故作镇定,纤细的身影逆光而立,她清婉的道,“啊,我都二十八了,也是时候找个好人家嫁了,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小叔,你说对吧?” 一声小叔,脆生生的,落在陆禹行的耳里却突兀显得刺耳,手中的高脚杯,只要再稍稍用力,便要断了。 “很晚了,小叔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他依旧寡言,从头到尾都像秦桑一个人在自演自导的一场戏。 语罢,一阵啪嗒啪嗒的声响,秦桑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酒架的那端,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在她消失的一瞬间,陆禹行手里的杯子,应声而碎,一地的玻璃碎片,折射着妖冶的光,沾了点血。 陆禹行依旧维持着一个姿态,搭在膝盖上的手,有鲜红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落地板,仿佛能听见砸落的声音,而他,却感觉不到疼。 心尖上升起一种异常强烈的情绪,他却神色平静,脑袋隐隐作痛,一寸一寸试图侵蚀他的记忆。 耳边回荡着谁的声音,交杂响起。 “秦桑,你一个女孩子,连矜持都不会?” “矜持是什么?可以吃吗?” “不准靠近我!”男人出声威胁。 “我偏要靠近你!嘻嘻!”女孩一阵嬉闹,然后冲他扑了过去,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撞退了好几步,“这辈子你都休想赶跑我了!” …… 真的赶不跑么?那现在算什么? 陆禹行被玻璃刮破的手用力攥成拳。 秦桑阖上门,后背靠在门上,素净精致的脸上,全是泪痕。 她靠着门,身体缓缓滑落,坐在地板上,双手抱膝,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全世界都很安静。 秦桑在心底一遍一遍问自己,到底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从四年开始,他们就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再也不可能了。 可是为什么每次看见他深沉的眸,还是忍不住地充满期待,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依旧像对冤家一样彼此纠缠着,没有凌菲和孩子的存在。 —— 眸餐厅里,周旭尧和陶思然一起在吃午餐,不经意地抬头,看见了门口走进来的那一抹身影。 秦桑穿了一条米白色的V开领连衣裙,袖子到手肘处,长度及脚踝处,搭配了一双同色系的细跟凉鞋,裙子镂空的花纹显得时尚而精致,一头大波浪卷的长发披肩而下,让她愈发显得青涩又妩媚。 很少有女人能将青涩和妩媚糅合得这么恰到好处,多一分妖艳,少一分生硬,她不多不少,刚刚好。 问题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支娇艳欲滴的鲜红玫瑰,但凡发现她进来的人,都被她勾走了魂,不管男女。 周旭尧挑了挑眉,港城虽说不大,但也不小,偏偏总能抬眸便看见她。 “旭尧?旭尧?” 周旭尧蓦然回神,目光淡淡地看向陶思然,慵懒地应了一声,“嗯?” 陶思然是背对着门口而坐,等她抬头往后看去的时候,秦桑已经坐进了雅座里,她什么都没有发现,转过头柔柔地问道,“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周旭尧收回目光,抿了一口茶水,温润地笑了笑,“没什么,”视线落在她面前的食物上,不由得蹙眉,“东西不合胃口?” 陶思然楞了楞,忙摇头,“不是,只是最近胃口不太好。” 周旭尧这个男人,很温柔,对待女人也很好,满足了陶思然对男人的一切期待,可是这样完美的男人,却总是令陶思然捉摸不透。 陶思然看着周旭尧的脸,脑海自然而然地浮现某人的脸。 她想起袁东晋,那个动辄会发脾气的男人,甚至有时候会对她不耐烦,不过时常都会忍着脾气哄着她,或者发完脾气以后低声下气的认错,虽然很多小缺点,但是很真实。 几乎是下意识地,陶思然习惯性地将周旭尧的一切拿来跟曾经的袁东晋做比较,连她自己都毫无意识。 周旭尧余光瞥见秦桑忽然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去,不由得跟着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 包里的手机在响,秦桑一边走路一边低头翻手机,没有注意到前方的人,就那么直直撞进了对方的怀抱里,磕碰到鼻子,有点疼,手机也掉在地上。 “对不起!”秦桑忽然往后退一步,捂着鼻子抬眸看向对方,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俊脸,“是你?” 周旭尧挑眉,淡淡道,“我们认识?” 上一次在男厕的事情,秦桑记得一清二楚,且不管他是否真的忘记了,秦桑也不打算跟他有牵扯,扯唇一笑,“认错人了。” 认错人?这个女人真的是……令周旭尧无言以对。 手机掉在了周旭尧的脚边,秦桑抿了抿唇,伸手要捡起来,结果她刚俯身弯腰,周旭尧也正好一个动作,两人的额头撞到一起。 秦桑疼得轻呼一声,猛然的动作让她脚下高跟没有踩稳,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板上,手臂却蓦地被人扣住,突如其来的动作,在惯性的作用下,她生生扑向了周旭尧。 两人的唇碰到一起。 女人的馨香和男人的浓烈,瞬间纠缠成一团,空气仿佛就此停滞了一般,秦桑漂亮的凤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偏黑的瞳仁倒映着男人的身影。 在那一刹那,两人都愣住了,忘记了推开,四目相对,隔着如此近的距离,甚至能看见对方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 周旭尧比秦桑更快反应过来,然而他并未急着推开,四年前那个亲吻,仿佛重现了一般,依旧柔软得不可思议,温暖如昔。 短短的几秒钟,却显得很漫长。 秦桑回过神,一把将周旭尧推开,周旭尧猝不及防被她推得跌坐在光洁的地板上,秦桑已经捡起手机,快步越过他,冲进了洗手间,用力甩上了门。 正好有服务生走了过来,看见坐在地板上一身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迎上去,礼貌地问,“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事吗?” 周旭尧从容不迫地从地上起身,拍了拍手,又不慌不忙地整理一下了仪容,清贵气质没有任何一丝狼狈,淡淡道,“没事。” 秦桑冲到盥洗台前,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她一手撑在盥洗台上,一手捂着胸口,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两人唇齿碰上的时候,她娇嫩的唇被磕破了一小块,有一丝红血溢出,秦桑把手机丢在一旁,拧开水龙头双手掬起一把水,开始洗自己的唇。 “见鬼!真的是疯了……” 秦桑早就对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了解的一清二楚,对于这种社会风气开放的时代,她在十八岁的时候就跟一些关系要好的女同学看过十八禁,其实那个时候,她也是羞涩的女孩子,但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表现得很镇定,甚至跟那些女同学开起了玩笑。 而现在的,她已经二十八岁了,甚至跟很多男性朋友也能说很多黄色笑话,在陈眠面前更像是一个女流氓,实际上,她没有实战经验,从小到大,也仅仅单纯地亲过陆禹行而已。 现在忽然跟一个陌生人亲吻,虽然是意外,依旧让她有点难以接受,像是生生吞了一只苍蝇,恶心得要命,却吐不出来! “啊!”想起这个不能算吻的触碰,秦桑简直要气炸了! 她刚似乎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应该给那个男人一巴掌的! 手机再一次响起,秦桑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她爸爸。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接起来,“爸。” “桑桑,到了?” 第326章 秦桑最反感就是被人监视,总觉得那是对她品行的质疑,动气也是在所难免。 周旭尧眼眸静若止水,内敛矜贵的气场令人无法忽视,温淡的开口,“阿姨只是见你脸色不好,担心你所以才告诉我。” 当然,他确实也有跟保姆吩咐过,秦桑有什么异常情况的话要告诉他,而保姆也一直想他们重归于好,自然乐意。 只不过保姆并非什么都会说,毕竟她没有监视秦桑的意思。 秦桑闻言,脸色缓和了下来,“书房你用吧,我要回房睡觉了。” 说罢,秦桑推开椅子站起来,转身还没迈开步伐,手腕就被男人扣住了,又宽又厚的手掌,微温的热度渗透了她泛凉的皮肤。 周旭尧触碰到她手温冰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嗓音低沉温淡,“发生了什么事?” 他并未很用力,秦桑轻轻松松就挣脱了他的手,低垂着头,声音透着一股疲倦,“都说了没事,我累了想睡了。” 周旭尧了解她的性子,她不想说的时候逼她也是于事无补,只好作罢,提醒她,“记得把药吃了再睡。” 秦桑点了点头,“好。” “晚安。” 秦桑恬静的回应,“晚安。” 周旭尧盯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唇角的淡笑落了下去,随手拉开椅子坐下,点了根烟吞云吐雾,视线落在干净的电脑桌面上,犹豫了下还是打开了网页,很随意的翻开浏览历史记录。 几乎所有的网页都是关于植物神经紊乱的内容。 …… 盛兴集团总裁办公室里,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烟蒂已经堆得很满,整个办公室都是香烟的味道,浓得呛人。 陆禹行又是一夜未眠,连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 眼睛盯着电脑已经疲劳得干涩,眼底全是红色的血丝,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眸,脑袋隐隐有些疼。 歇了一会儿,他掀开眼睛坐直,伸手拉开抽屉,伸手去拿药瓶,却发现已经空了,再换另一个,也是如此。 最近不适的症状越来越频繁,他吃的药也越来越多,忙起来也没发现吃完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把那些空掉的瓶瓶罐罐全部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篓里,随手关上抽屉,然后点了根烟用力吸了几口,仿佛如此就能缓解他的不适感。 袅袅的白雾缭绕散开,一片朦胧里不经意瞥见桌面那个相框里的照片,女孩子青涩的笑靥闯入眼底,他定住了眼睛。 回忆总是猝不及防的伤人,可也只有回忆才能慰藉他孤冷空寂的心。 这个相框是他进来集团上班第一天,秦桑强行送给他的礼物,“陆禹行,这个就放在这里,你工作累了就看着我的脸充电吧!” 面对她的自作多情,陆禹行连眼皮都懒得给一个,任由她折腾,她爱摆着就摆着,随她喜欢,对他的影响不大。 话虽如此,之后他搬动了好几次办公室,一直搬进了现在这里,这个相框他也一直留着。 当时也并没有想太多,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留下来了,大概就是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而他不喜欢去修改自己的习惯。 也许对秦桑也是,在她坚持不懈的纠缠之下习惯了她的黏糊,习惯了对她漠视,熟悉到从未觉得两人的关系有何不妥,甚至以为可以一辈子如此下去。 到头来,那个习惯却不经他同意就擅自离岗,让他的世界兵荒马乱。 发愣间,指间的香烟已经燃烧完,煋火不小心烫了下他的手指,碾熄烟蒂他又重新点了一根,一般抽烟一边思考,眸色幽暗而深凉。 一支烟的时间,他忽然起身抓起了车钥匙和西装外套,抬步直接往门外走。 车从地下停车库开出来,还不到六点钟,外面的天色尚未凉透,清晨的空气微微潮湿,陆禹行一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手带上蓝牙耳机后在手机上拨下了一窜号码。 电话那端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传来女人刚醒的沙哑声音,“喂。” “姚医生,我现在过去找你,方面吗?” “现在?” “嗯,”他一夜不睡的嗓音越发黯哑,“你的治疗方案,我愿意配合。” 听见他这么一说,姚医生震惊的一时间没有了声音。 “你今天会有空吗?” “有,你过来吧!” “好,好一会儿见。” 清晨的道路通畅,几乎没有什么车辆来往,陆禹行的车速便加快了些,然而,开到中途的时候,他头部紧缩感重压感更严重乱写,短时间的头晕麻木,视线忽然一暗。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耳朵听到有刺目的鸣笛声,他倏然睁开看向前方的时候,前面一辆卡车已经近在眼前。 …… 三天的时间过去了,秦桑仍然是没有想好该怎么跟陆禹行碰面规劝他去治疗,而这三天里,她显得心不在焉,周旭尧看在眼里,也没有过问太多。 早上六点多,秦桑醒了过来,掀开眼帘,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留下的一条缝隙上偷溜进来,房间里很安静,她看了眼孩子,正睡得香甜。 觉得喉咙很干,起身想要倒杯水喝,却发现备好的温开水已经喝完了,只好起床下楼。 保姆也还没起来,秦桑感觉整座房子都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她走进厨房倒了一杯开水,转身的瞬间,秦桑的心口莫名的抽搐了一下,端着杯子的手一松。 紧接着砰一声,杯子砸在地板上应声而碎,撒了一地,开水还溅到了她的脚,烫得有点痛。 秦桑眼神怔忪的盯着地板上的碎玻璃,心底莫名的溢出一股不安,这种令人全身寒栗的感觉,似曾相识。 她摇了摇头蹲下身,想要把碎玻璃捡起来打扫干净,却被尖锐的碎片扎伤了手指,鲜红的血液瞬间冒了出来,滴在地板上砸开一朵小小的花。 不吉祥的预兆,秦桑的心底更加不安了,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你在做什么!” 正在她发呆的时候,一道低沉愠怒的嗓音从头顶响起,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被男人给抓了过去,下一刻就被一条毛巾给摁住了伤口。 秦桑抬眸望去,只见男人墨黑的短发滴着水,显然是刚洗完澡,她呐呐的开腔,“我只是来倒杯开水。” “先站起来,去把伤口用水冲洗干净。”周旭尧皱着眉头说道。 “噢。”秦桑慢吞吞的起身,拧开了清洗台的水龙头,把手指伸过去冲洗,凉水漫延而过,伤口的部位隐隐作疼,她不由得蹙眉。 周旭尧把她带出厨房,让她坐在沙发上又转身去拿来家庭药箱,在她的面前蹲下来,“伸手出来。” 秦桑看着他,一言不发的伸出受伤的手指,她的皮肤白嫩,割破的伤口还蛮大,并不深,只要消毒下贴个创可贴就行,周旭尧很快就处理完毕。 “脚上有被烫到没有?”说话间,他已经低头去查看。 秦桑动了动,“没有。” 因为不是刚煮开的水,刚溅到的时候有些疼,现在已经完全没事,“我口渴了。” 周旭尧看了她一眼,合上药箱然后转身去给她重新倒了一杯开水。 秦桑小口的喝水,“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习惯了。”他的生物钟比较早,很少会有睡到很晚。 秦桑不再接话。 周旭尧在一旁始终皱着眉头瞧着的她的脸,须臾,他似不经意的开口说道,“桑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直接说出来。” 秦桑一怔,甜头看着他。 周旭尧不等她开口,又继续补了一句,“我会帮你。” 明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魂不守舍,他的心底也很不痛快,只不过仔细想想,她会困扰纠结也是人之常情,他的心情也就平静了下来。 秦桑杯子搁在一旁的茶几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回房了。” 这段小插曲,打消了秦桑的不安。 然而意外总是令人那么猝不及防。 五个小时后,秦桑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席助理打来的,她很快接了起来。 席助理的声音沙哑而暗沉,隐隐带着压抑,“小姐。” 秦桑的心脏一紧,“席助理,怎么了?” “你能来一趟医院吗?陆总他……出车祸了……” 秦桑拿着手机,脑子忽然短暂的空白,紧接着就仿佛被一桶冰冷的谁水兜头淋了下来,手脚彻底的冰凉下去。 喉咙紧了紧,微哑着声音问道,“严重吗?” 电话的那端,是冗长的沉默,像是死寂了一般,久久得不到回应。 许久之后,秦桑听到了六个冰凉的字,“抢救无效死亡……” 秦桑的脸色骤然褪去,苍白如纸,她像个溺水的人,用力的往水面挣扎,张口想要大口的呼吸,喉咙却被灌进了冰冷的水,瞬息将她湮没。 席助理后面还说了什么,秦桑已经听不清楚,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反反复复。 死亡。 这个世界上,平均每天就有十多万人死亡,这个数字听起来大得恐怖,然而平均分散到每个角落,也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而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死亡,更变得有些遥远。 秦桑从来没想过,这种意外会忽然离她那么近那么近,擦身而过。 她握着手机,整个人慌乱得像是无头苍蝇,胡乱的奔出了房间,下楼的时候险些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坐在在客厅沙发里跟周旭尧讨论工作的容旌听到动静也抬头看了过去,看见秦桑那灰败的脸色也吓了一跳,而周旭尧更是被吓得直接从沙发上弹起身,一个箭步亡楼梯那边冲了过去,把从楼梯上冲下来的秦桑单手扣住,大概是被她吓坏了,沉怒的吼了出来,“秦桑,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要去医院,”秦桑一把抓住了周旭尧胸前的衣服,“把车钥匙给我,我要去医院!” 周旭尧低着头,一张俊脸阴沉沉的,“你去医院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他死了……”秦桑的身体不自觉的轻颤着,唇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出车祸……” 她有些语无伦次,但周旭尧却隐约明白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见她情绪好像是要崩溃了一般,估测唯一无法问得更详细。 周旭尧搂住她的腰,“别急,我送你过去。”然后对那边怔楞住的容旌吩咐,“容助理,开车。” 一路上,周旭尧都握住秦桑的手,她的手很凉,想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棍,两眼发直的盯着前方,似乎想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想,有些空洞。 四十分钟后,秦桑到医院找到了席助理。 一向西装革履的席助理身上穿着居家服,显然他出门走的时候很急,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黑发也微微凌乱,一脸沉凝的看着秦桑,眼底似乎有些红丝。 周旭尧看见席助理,心底的猜测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死了?这种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秦桑看着他,造成那种寒栗感又涌了出来,迟钝的开口,“他呢?” “已经转到了冻库里。”席助理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胸膛上的酸疼一点一点变得明显,秦桑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周旭尧及时环住了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她为其他的男人难过,周旭尧却没有任何不高兴,而是对席助理淡淡说道,“带我们过去吧。” 席助理在前面带路,而周旭尧就半搂着秦桑紧随其后,秦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每一步都像踩在云上,没有真实感。 站在森森沉沉的冻库里,冰冷的空气直往毛孔里钻,低温似要把人的血液冻结凝固。 秦桑没有勇气上前看一眼,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周旭尧的身上靠了过去,像是寻求温暖,白皙的手揪着周旭尧的衣服,骨指泛白。 周旭尧把她抱得紧了些,低声说道,“过去吧。” 秦桑是麻木的被周旭尧带上前的,视线渐渐的触及躺在那里的人,熟悉的五官,薄唇挺鼻,眉眼俊美,隐隐有些寒气凝成白雾,朦胧了她的眼睛。 陆禹行安安静静的,若不是那已经发紫的唇色和无温的脸,秦桑觉得他只是睡着了。 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他,心尖溢出密密麻麻凉,有些窒闷,有些疼。 她忽然想起了秦有天撒手人寰的那天,周围的空气也是这样冰冷的,呼吸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就好像是看了一部黑白色的电影,只是里面的主角从秦有天换成了陆禹行。 后悔,懊恼,一下子就充斥满了她整个脑袋,逐渐膨胀翻滚。 席助理淡淡开口,隐约透着些悲伤,“今天一早,陆总的车和一辆大卡车正面撞上,肋骨断裂刺穿心脏,抢救了六个小时,最后失败了……” 秦桑安安静静的,片刻之后,才淡淡说道,“让我自己在这儿待一会儿。” 席助理抬眸看她一眼,“那我去办理一些相关手续。” 周旭尧垂眸凝着她的脸,把自己身上的西装脱了下来,披在她的身上,什么也没说。 秦桑其实很害怕这种地方,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这里,四周沉寂的可怖。 良久之后,她苍白的唇轻轻蠕动着,低声问他,“陆禹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禹行暗地里还跟秦家那些黑历史有所沾染,考虑到逃命和自身安全,他学习了很多东西,秦桑基本上都知道,所以他也有跟人赛车的经验,可以说开车技术过硬。 而他也是一个谨慎的人,不玩赛车的时候,他开车一向很平稳,不会胡来,可是他现在却丧命在一场车祸事故中。 为什么他会跟一辆卡车正面撞上,以他的技术,即使不能完全安然无恙,也不至于正面相撞,他一定能够避免这种最糟糕的状况。 可是为什么没有? 他已经无法给秦桑答案,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的是意外,还是他有意为之,只有他自己知道。 ……以下防盗字数明早更换…… 虽然那个女人并没有力气大到无穷,然而自小娇生惯养的她太过矜贵,这本一巴掌也有够她受了。 再加上陆禹行向着那个女人,心造成秦桑心理上的失衡,胸口就是梗塞里一团棉花,柔软而塞。 重新化了个妆,收拾好东西在洗手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显是家里的座机,秦桑抽过一旁的纸巾擦干手然后接起电话,保姆焦躁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波传了过来,“太太,季小姐刚被人带走了。” 秦桑眸色一沉,“什么意思?被谁带走了?” “刚刚来了三四个保镖,季小姐和他们聊了几句,然后就跟他们走了,我觉得不对劲,”保姆的声音里也透露着不安,“太太,季小姐不会有事吧?” 秦桑沉了沉呼吸,淡声道,“不用担心,我联系她问问就好了。” 她挂断了保姆的电话,直接拨季以旋的号码,却只有机械化的语音提醒。 不用多加揣测,秦桑都能想到是谁带走了季以旋。 季以旋跟她的关系算不上多好,而秦桑又一只是周家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对象,正面的冲突实在不适合,所以这种时候,她不应该多管闲事才是明智的选择。 可是,季以旋肚子里怀着的孩子,是沈嘉楠的,她和沈嘉楠在如何也算得上是多年老友,所以她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 这么想着,秦桑便直接离开了公司。 坐在出租车去往周家的路上,秦桑给周旭尧打了电话。 此时周旭尧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着客户,看见是秦桑的电话,中断了谈话,“抱歉,我接个电话。” 不等他开口,那边已经传来秦桑急急忙忙的声音,“周旭尧,季以旋被周家的人带走了,我现在就去周家,你也赶紧过来。” 周旭尧扫了一眼在座的客户,歉意地笑了笑,然后朝容旌示意,让他负责接待客户,站起来就往办公室门外走去,“桑桑,不要冲动,别去周家。” “周旭尧,虽然我跟季以旋谈不上多深的交情,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沈嘉楠的,就冲这一点,我就不能置之不理,她现在被周家带回去了,到底会发生什么还不知道,我一定要去看看。” “桑桑……” 秦桑没有给周旭尧继续往下说的机会,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是不想来也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好了,就这样吧,拜拜!” 说完,她断然挂了电话。 忙音传来,周旭尧的脸骤然一沉,骨节分明的手蓦然用力捏紧,金属外壳的手机几乎仿佛都要被他捏弯了。 他重新回到办公室,“抱歉各位,我临时有急事需要处理,我们下次再另约时间谈。” 沉稳温润的嗓音,透着淡淡的凉薄,说是道歉,声音却没有感觉到有歉意,更像是表面打发人。 客户站起来,朝他伸出手,“周总有急事那也只好下次再谈,我很期待我们的合作。” 周旭尧轻握了一下对方的手,“辛苦各位跑了一趟,”然后对容旌道,“容助理,麻烦你送一下大家。” 等容旌带着客户离开,周旭尧拿过车钥匙,离开了公司。 —— 车在路上飞速地行驶,窗外的风景渐渐由繁华的密集的中心区往郊区开去,季以旋面容平静地坐在车里,怔怔出神。 半山的别墅映入眼底,周家的大门打开,车开进去,死气沉沉的风景一如往昔,离开这里不过短短三天,季以旋却觉得自己好想去环游了一趟世界一般,雀跃的心情来不及展开,就被生生碾压碎了。 还以为能拖延多一些时间,逍遥久一点,甚至奢望地想着能见上沈嘉楠一面,结果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被逮回来了。 车辆停靠下来,车门被打开,原本昏暗的车内瞬间明亮起来,“小姐,到了,请下车。” 季以旋做了一个深呼吸,抬腿下车,太过耀眼的眼光刺疼了眼睛,使得她眼眸眯成了一条缝。 她像个犯人似的,前后分别站着保镖,四人围成一个圈,带着她走进了周家那一扇充满了历史腐烂味道的大门。 前一刻沐浴在阳光里微微燥热的感觉,在踏进那个大门的一瞬间,像是走进了一座冰库,偌大的客厅陈旧却不染一丝尘埃的家具,彰显着这个家一丝不苟不近人情的规矩,让她浑身不自在。 不管在这里生活多久,她依旧是无法适应。 “小姐,你回来了。”管家迎上来,脸上是周家人特有的木然表情,无趣极了。 季以旋淡淡地看他,“我母亲呢?” 第327章 秦桑的手指轻轻卷曲,温淡的嗓音如同她脸上的表情,清浅凉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姚医生看了她一会儿,也没有再多口舌,跟秦桑说了声就转身离开了。 话已经带到,至于秦桑会作何感想,那也只能是她自己的事情。 秦桑侧过脸,视线落在玻璃窗户外面那片湛蓝的天空的上,混乱而模糊的想起了很多往事,关于她和陆禹行。 二十年前,那个身形削瘦而冷漠的少年,用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她,那时候的她读不懂那种眼神的意思,只是觉得害怕,而且讨厌。 那时的她也不曾想过,之后会迷恋他长达十二年,更没想过会跟他用这种方式阴阳两隔。 陈眠推门而进,盯着椅子上安静而落寞的女人,轻步来到她的身侧,“桑桑。” 秦桑浓密的长睫眨了眨,缓缓抬头,瞧见陈眠的脸,淡色的唇勾出极浅的弧,“你来了啊。” “嗯,”陈眠轻轻应声,“还好吗?” 秦桑点了点头,“挺好的。” 挺好的,就是很不好。 陈眠对陆禹行说不讨厌,但是肯定不喜欢,她也没有过这种经历,所以无法跟秦桑感同身受,周旭尧说她从得知陆禹行死亡的消息开始,就变得沉默寡言,不哭不笑,大概是在在自责。 她转身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秦桑,又在她的身侧坐下来,因为不知该从何安慰,所以保持了沉默。 秦桑双手捧着水杯轻抿了一口,目光低垂盯着杯子,很久之后,才徐徐缓缓的开腔,“眠眠。” “嗯?” “你说他在临死前的那一刻想的什么?” 陈眠仔细的盯着她的脸,默了几秒才回答,“不知道,大概……什么都来不及想。” “他以前质问我为什么在纠缠了他十几年后又要抛弃他,我就忍不住想,是啊,为什么呢?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十几年的满腔爱意说没就没了,他又为什么要那么偏执,把自己偏执出精神病来。” 秦桑的头靠在陈眠的肩膀上,“我总觉得是自己把他给害死了,也许我能早一点劝说他接受治疗,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陈眠握住秦桑的手,这么热的天气里,她的温度却低得可怕,“桑桑,这不是你的错,他肯定也不会愚蠢到要用自己的命来惩罚你,所以别这种罪往自己身上揽。” 陆禹行也许会自虐,但是他一定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也不会憋得精神出现问题,再者,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那么精明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可是我难受,”秦桑低低的声音沙沙哑哑,“我明明已经不喜欢他了,可是为什么他死了,我会那么难受?” 陈眠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也无须回答。 这已经无关乎爱不爱,陆禹行之于秦桑,即便没有男女之情,也还有十几年朝夕相处的痕迹,就像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 陆禹行的丧礼后第二天,秦桑中暑了,头晕恶心,神志模糊,显示劳累发烧,现在又是中暑,短短几天她整个憔悴消瘦了一大圈。 这一病,她就躺了两天。 虽然已经没有问题,然而她的胃口变得很差,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周旭尧担心她继续这么下去,不单单身体会承受不住,精神也会绷断,然而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似乎听不见一般。 逼于无奈之下,周旭尧索性把孩子扔给她,“秦桑,你还有儿子需要养,还有一个弟弟需要照顾,你打算消沉到什么时候?” 周旭尧冷笑了一声,“你别忘记了我们已经离婚了,孩子我照顾没问题,但是你弟弟可不是我的责任,你打算让谁当个无私的慈善家帮你担起这个责任吗?” 他的语调低沉而缓慢,语气却很重,不是慰哄,像是消磨殆尽了耐心,火药味很浓,他允许她伤心难过,但无法容忍她如此下去。 大概是他的声音有些大,孩子受到了惊吓,当下就哭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保姆,看了眼秦桑憔悴的面容,又看了看放声大哭的孩子,有些于心不忍,“先生,发生这种事情,太太也需要时间调整心情……” 周旭尧心底溢出一层冷意,眸色深沉凉淡,“死的人难道会比活着的人更重要?” 保姆见他真的动了肝火,也不敢再吭声,只是担忧的看着秦桑。 秦桑不知道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还是因为孩子的哭声,麻木表情终于有了反应,沉了三天的她第一次开口说了话,“我想去一个地方。” 见她有了反应,周旭尧阴沉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先吃点东西,你想去那里,我都带你去。” “好。” “阿姨,你去把粥端上来。” 保姆应声下去,很快就把热好的小米粥端进了卧室,放下来又把孩子抱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周旭尧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吹凉了些送到她的嘴边,“医生说你适合吃些易消化的食物,阿姨用山药熬的小米粥。” 秦桑没说话,乖乖的张口咽下,吃得很慢,但总算把一碗粥给喝完了。 喂她吃完,周旭尧把碗放下,又抽过纸巾帮她擦拭嘴巴,淡淡的问道,“你想去哪里?” “港大的小吃街。” 周旭尧没问她原因,“好,不过现在已经傍晚了,明天再去?” “哪里晚上才热闹。” 他默了默,“那你换衣服,我在楼下等你。” 秦桑换了一件白色T恤,搭配着牛仔裤和红色的帆布鞋,把黑发束成马尾,很普通的装束,瞧着像在校大学生。 但身上那股淡淡的阴翳气息,又显得内敛沉稳。 周旭尧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种模样,不由得多瞧了两眼。 港大的小吃街位于港大后门口,虽然港大是名校,而且大部分就读学生的家庭背景都是非富即贵,然而这小吃街也与普通的高校没有太大的区别,人声嘈杂、行人拥挤,小小的一条街两旁是密密匝匝的小店或者临时档口。 周旭尧和秦桑抵达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天色已经昏暗了,正好是周末,学校的学生都放假了,所以小吃街上人头攒动,跟挤沙丁鱼似的。 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烟火的味道,白烟袅袅,周旭尧还没靠近就不由得紧皱着眉头,有种拉着秦桑马上就离开的冲动。 而且,周旭尧身上穿着的可是名贵的白衬衫,熨烫笔挺的黑西裤,挺拔的身段配上英俊的五官,掩盖不住的矜贵气质,瞬间就吸引了过往的女大学生的目光。 周旭尧拉住秦桑的手,低头看着她,“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秦桑微仰着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再空洞,平和而温静,“小吃街,当然就是吃东西啊。” 这几天她多吃一口饭都像是受罪,现在竟然来这种地方说吃东西?周旭尧一时也摸不准她到底想些什么。 而且—— “这种地方的东西卫生没有保障,你想吃什么我们去其他的地方吃。” 周旭尧也有过穷得随便能填报肚子就行的日子,然而此时非彼时,再者秦桑被娇养大的胃更不适合这种路边摊。 “可是我就想在这里吃。”她带着些祈求的语气,“而且我在这里上大学的时候,也经常跟陈眠来这里吃东西,卫生什么也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周旭尧的眉头没有舒展半分,但见她露出单纯的馋样,到底不想扫了她的兴致,于是选择了妥协,“人多,小心点,牵着我的手不要冲散了。” “好。”她点头,主动岔开五指,与他十指紧扣,“走吧。” 秦桑先是带着他去烧烤摊买了烤肉串和烤鱿鱼,大热天的站在拥挤的人群里与人摩擦相撞,一旁还有烤炉冒出的热气加上兹兹啵啵的声音,周旭尧感觉自己就像那铁板上的肉,撒点孜然就能吃了。 反观秦桑,她却悠然自得,拿着烤肉吃得津津有味,嘴角上还沾了些油渍,完全没有大小姐的模样,倒是像个恶鬼似的。 周旭尧皱着眉头看着她,“有带纸巾了吗?” 秦桑的嘴巴塞得鼓鼓的,口齿不清的应声,周旭尧实在瞧不下去她那副模样,俯身动手从她的宝宝里摸了纸巾,抽出一张帮她擦嘴巴,“这种东西很好吃吗?” 瞧得她吃得那么欢,像吃珍馐百味似的。 秦桑把吃了一把的肉串递到他的嘴边,“你尝尝看,味道真的很不错。” 周旭尧本想拒绝,但对上她眼底透出的期待,还是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吗?” 他并不觉得有多少吃,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很随意的给了个很隐晦的回答,“还可以。” “鱿鱼要吃吗?”秦桑又问。 周旭尧瞥了一眼,很干脆的摇头,“不要了,你吃吧。” 吃完烧烤,她又跑去买了肉夹馍,烧饼,手工寿司,烤蛋糕,汤包,臭豆腐,还有酸奶粉,炒面,奶茶…… 一个吃完接着下一个,没一样都会让周旭尧也尝一尝,周旭尧并非全盘接受,比如臭豆腐这种玩意他就接受无能,闻着那股味道整张脸都皱得变了形。 可是秦桑却吃的双眼发亮,完全停不下来,几乎把所有的东西都吃了个遍。 她的胃口一向不大,现在却吃了那么多,周旭尧再眼瞎也能发现她的不对劲,但是拦不住,看到最后真担心她会把自己给撑坏,强行制止了她荒诞的行为。 “桑桑,别吃了,再吃下去你的胃会不舒服的。” 与其说她在吃东西,倒不如说她在虐待自己的胃。 也许,她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在发泄着什么,至于为何要选择这样的方式,周旭尧似乎明白,又不能完全通透。 “再吃最后一样,”秦桑说,“彩虹冰淇淋。” 周旭尧低头看着她,捏了捏她软得像是没骨头的手,淡淡开腔,“吃完那个就回家?” “好。” 彩虹冰淇淋的门店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销售窗口,也不知道是否真有那么好吃,那儿排了一条长龙的队伍,男男女女的大学生都面带笑容嬉闹着。 秦桑牵着周旭尧的手拍在队伍的后面,“这家冰淇淋的味道是港大学生夏天的必需品,味道真的很好,你也会喜欢的。” 周旭尧暗沉内敛的眼眸无波无澜,对此并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不动声色的用身体替她挡掉那些乱挤的人。 队伍虽然很长,不过并没有等待太久,秦桑拿到冰淇淋的时候,明显的有走了一下神,短促的一下,还是被周旭尧扑捉到了。 “走吧,到人少一些的地方吃。” 秦桑已经开动了起来,啃着冰冰的味道,唇舌都冻得一阵泛酸,很刺激。 她拉着周旭尧边吃便走,“前面一点有个偏门,我们从那里出去再走一段就可以出去了。” “你尝一口?”走出几步,她忽然顿住,把五颜六色的冰淇淋送到他的唇边。 周旭尧没有拒绝,在她吃过的冰淇淋上咬了一口,甜味从舌尖融化在口腔里,垂眸对上女人的眼睛,触及她唇,忽然就觉得自己吃的不是冰淇淋,而是她的味道。 低哑的嗓音很磁性,“味道还不错。” 秦桑看着他怔了一秒,然后笑着说,“是吧。” “走吧,该回去了。” 周旭尧一瞧就是社会的精英人士,而且身世不凡,和秦桑站在一起,共享一个冰淇淋,就好像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在宠溺着自己的青涩的小女友,瞬间就爆了那些女人的心。 再继续这么待下去,就真的成动物园里的猴子了。 穿过偏门,就是港大的校园,周围都是草坪,林立的树木均匀相间,虽然有路灯,但光线昏暗,两人满布走在水泥铺垫的路上,没几步就会遇到一对情侣,而草坪那边相对隐秘的地方,更是挡不住的热情风光。 这条路秦桑不知道走过多少回,全是熟悉透的风景。 一切都恍若昨日,但是偏偏昨日已消逝,剩下的只不过是断亘残壁的记忆,过往种种不过云烟。 周旭尧问她,“要不要在校园里走走?” “好啊。”她低声应道。 然而走着没多久,秦桑的胃部就开始出现了不适,抽搐泛酸,手忙脚乱的冲进了洗手间,吐得稀里哗啦的,几乎把所有吃进去的都给吐了出来,眼睛也湿润了起来。 她拧开水龙头,用双手捧着凉水漱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忽然就滴出了眼泪,一滴接着一滴,逐渐连成串。 她低着头,惊慌失措的抹眼睛,但是越擦越多,最后双手一把捂住了脸,无力的蹲在了地板上哭出了声音。 洗手间里还有其他的女孩子,忽然听到哭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敢上前过问,洗完手就离开了。 周旭尧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等候着,听到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人交头窃耳,“里面有个女的在哭得好伤心,也不知道怎么了。” “呃?估计是失恋了,这种事情太常见了。” “哎,恋爱啊……” 两人渐渐走远,周旭尧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他犹豫了半分钟,然后推开了女洗手间的门,光明正大的走了进去。 盥洗台前,只见女人蹲在地板上,双手抱膝埋住了脸,呜呜的哭声凄凉惨淡,孤零零的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周旭尧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来到她的跟前定住,低头看着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万般不是滋味,轻轻拧了一下,然后俯身把她从地板上拉了起来。 猝不及防的动作,秦桑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凤眸噙着水光,眼睫被打湿,素净的脸颊全是泪痕,惊恐的看着他,瞧着可怜兮兮的。 “我们回家。”他语气放轻,指腹轻轻拭着她的眼底。 他的温柔,非但没有止住她的眼泪,反而哭得更凶了。 有人推门走进来,乍看到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吓得惊叫了一声连带倒退了两步,感觉是遇上了一个变态。 周旭尧皱了皱眉头,抿着薄唇一言不发把哭得不成样子的女人打横抱了起来,淡定从容的越过那个女孩子步出了洗手间。 秦桑圈着他,脸埋在他的脖颈上,一直哭一直哭,冰凉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渗入到他的皮肤上。 直到把她抱回到车上,也没有停止下来。 周旭尧被她的眼泪弄得心浮气躁,忽然就伸手扣住她的下巴,低头对准她的唇就压了下去。 ……首发若初文学网,以下字数防盗,明早替换…… 港城。 秦桑站在机场门口,抬眸望着一片湛蓝的天空,呼吸里的温度,熟悉而又陌生。 四年间,她只回来过两次,一次是陈眠结婚,她回来的第二天便走了,还有一次是她爷爷去世,她回来奔丧,之后,再次离开。 这座城市,有他的呼吸,他的身影,他的痕迹,到处都是他,无法摆脱,只能逃离。 秦桑知道自己是个胆小鬼,无法面对他和别的女人一起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冲过去毁灭了一切,于是落荒而逃。 她总是讽刺陈眠为了一个袁东晋要死要活,事实上她又比陈眠好到哪里去? 掏出手机,拨通了陈眠的号码,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我到了,你人在哪儿呢?” 电话里有短暂的沉默,然后秦桑听见了陈眠咬牙切齿的道,“我在警察局,你要来带我出去么?” “……” 秦桑摁了摁眉心,重重地呼吸一口浑浊的空气,“陈眠,你去警察局叫一支警队来欢迎我回国?” 陈眠说:“我等你。” “……”Shit! …… 集团的会议室里。 陆禹行放在手边上的手机响起来,他瞥了一眼,抬眸打了手势,拿起手机起身,“中场休息十分钟。” 说着,长腿迈开往门外走去,“怎么了?” “二爷,小姐不见了。” 陆禹行的脚步一顿,阴柔的眼神微凛,淡淡道,“什么叫不见了?” 那边的保镖急出了一身冷汗,“我跟小姐一起到了机场,小姐上了个厕所,人就不见了。” “是不是自己登机回来了?” “我查了,购买的那个航班没有小姐的登机记录。” 员工见到陆禹行都避开一条道,毕恭毕敬地半低着头,陆禹行推开办公室的门,重重地甩上,不咸不淡地道,“一个女人都看不住,我要你何用?” “对不起,二爷!” “这是第几次了?恩?”陆禹行抬手扯掉领带,又解开了两颗纽扣,“你不用回来了。” 直接切断了电话,陆禹行把手机狠狠扔在了茶几上。敲门声响起,而后被推开,秘书端着咖啡走了进来,“陆总,咖啡。” “放着。” 秘书不敢说话,放在桌子上,刚要退出去,陆禹行又叫住了她,“冯秘书。” 冯秘书跟在陆禹行的身边已经很多年了,对陆禹行的脾性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然而这个男人太深,这点了解,根本连皮毛都算不上,跟在他的身侧,是真心的伴君如伴虎,至于为何会愿意一直跟在这样的人身侧,很简单,给的钱够多。 “陆总,还有什么吩咐?” “派人去机场给我查下,有没有秦桑抵达的消息。” 冯秘书愣了一秒,随即领会,“陆总,方便告知小姐是从那里起飞吗?” 像个无头苍蝇地查,只怕道明天都查不到他想要的信息。 “罗马。” “好的,我马上去。” 秘书退出去以后,陆禹行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高楼下来往的车辆和人群,宛如蝼蚁,他单手抄进裤兜里,眸色渐深。 这四年,他一直都有关注着她,不管她到了那个国家,他总能第一时间获得消息,他关注着她的安危,近似病态的关注着,分明不应该,却不受控制。 她一直在秦家的各种呵护这下长大,不知人间疾苦,不知人心险恶,在国外这些年,经常被欺骗,吃闷亏,如果不是他安排了保镖跟着,她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可她就是不长记性,这刚到罗马没几天,又遭劫了,竟然还想追抢劫犯,真的是愈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陆禹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在想什么,她在外面也好,可一次次听着她遇到各种不好的事情,终究是忍不住了,利用了秦有天的身体状况,把她拉了回来。 明知道不该,却不受控制。 他的计划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明明她不回来的话,才是最好的结果,偏偏在这种关头受不住那点奢望,想到快要发疯了。 想发疯而不能,那种滋味,才最让人难受。 —— 秦桑穿着一件波西米亚的风格的纱裙,脚上穿着一双罗马凉鞋,出现在警察局里的时候,引得一群男警眼睛都脱窗了。 高挑的身材,栗色的大波浪卷发随意披着,精致的脸,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红唇性感含笑,露出几分青涩。 她摘下墨镜那一瞬间,一双凤眸像会放电,别说男人,连女人看着都会心动几分,她美得,实在过分。 第328章 秦桑搁在腿上的双手十指一点点收紧,她没有说话,唯独双手用力握得泛白。 周旭尧深邃的眸子坚定不移的看着她,不带任何勉强,不等她开口回答,又低沉缓慢的重复陈述了一遍,“我不介意你心里有他。” 但凡是有所成就又优秀的人,性格多少都会有些骄傲,说得难听一些就是自我感觉优越,一般情况下不会愿意屈人膝下,不管是哪方面。 陆禹行如此,周旭尧亦如此,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根本不需要委屈自己将就一个女人。 然而,陆禹行却不顾她为别的男人生下一个孩子也想让她回到身边,现在周旭尧也不介意她心里喜欢别人愿意跟她一起。 即使,她现在对陆禹行并没有那种感情,可听到周旭尧这么卑微的话,莫名的难受。 也许对于很多人来说,不惜倒贴讨好一个对自己无心的人太过犯贱,然将心比心,你当你真的对那个人喜欢到无法自拔,又有几个人可以潇洒转身? 秦桑太了解那种求而不得的滋味,所以面对周旭尧,无论如何也无法干脆的说出伤人的话,毕竟,她对他其实有感情的。 只是,她怕了,仅存的那点感情还不足以让她卸下心防重新接纳他。 “周旭尧,”她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又低又轻,“陆禹行对我来说,只是亲人。” 很早之前她就强调过这一点,只是不懂他为何总是那么介怀。 “那你是喜欢上其他人了?” 秦桑摇了摇头,“没有。” “既然如此,我们结过婚,彼此了解,还有一个孩子,为什么不能重新在一起?” 借着他受伤的契机,两人最近这段时间相处的很融洽,除了没有过度亲密的行为,跟一家人已经毫无区别,周旭尧觉得她已经开始在接纳他,却不料出了了陆禹行这件事,她反而又要离开。 秦桑好像笑了一下,心平气和的说道,“你错了,我不了解你。” 从开始到现在,很多次她都以为自己对他是了解的,然而事实却总是一次次给她沉击,猜不透的心思和行为,不是他善变,而是他善伪装。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出自于真心,什么时候是披着面具,真真假假,无法分辨。 周旭尧握住她柔软无骨的手,“没关系,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了解我。” 男人的手又宽又暖,秦桑觉得有些话不明明白白讲清楚,他是不会死心的,“坦白讲,我对你没信心。” 秦桑反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很小,无法把他全部握住,唇畔勾出极浅的笑意,泛着凉,“就好像你的手,又宽又厚,被握着的时候很有安全感,但是我不知道你哪天就会松开,而我想要抓牢却无法握住,因为我太弱小了。” “你能明白吗?”秦桑看着他,“你身边的女人太多了,以前一个韩悠企图毁我容貌,后有凌菲纠缠不清,还有一个慕雅集团的女总裁,另外那些叫不出名号的莺莺燕燕,到底还会有多少,我不知道,但是我已经怕了。” 这个圈子里的男人,到底有几个是可以保持不被蛊惑?起码到目前为止,秦桑只认识两个,一个是沈易航,一个是温绍庭,甚至连口口声声喜欢了她十几年的沈嘉楠都做不到,更别提周旭尧这个曾经流连花丛的公子哥。 想让她相信他可以为她放弃一片森林,真的很难。 与其担心受怕,不如独善其身。 她不恼不愠的陈述,却字字句句都是事实,周旭尧想要替自己辩驳,然而事实却无可争辩。 他第一次后悔自己当年做了那些荒诞事。 “桑桑,再给我一个机会,嗯?” 秦桑不说话。 “你回石隅岛也没关系,但是不要一直把我拒于门外,给我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嗯?” “如果我一直不接受你呢?你能坚持多久?半年?一年?五年还是十年?” 周旭尧淡淡的笑了笑,“证明到你接受为止。” “许诺是很容易的事情。” 他笑而不语,不作任何辩解,“交给时间吧。” —— 由于盛兴集团的问题,秦桑短时间内无法离开港城。 陆禹行的意外死亡,让盛兴集团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秦桑是继陆禹行之后的最大持股股东。 若不是凌菲的儿子被爆出并非陆禹行亲出,那股份大概就会由孩子继承,而现在,争议不断。 凌菲接到席助理的电话,所以出席了股东大会,一个是要确定下一任总裁人选,另外一个就是关于陆禹行的股份处理问题。 自从陆禹行上任之后,公司就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支持者,一派反对者,斗得水深火热的,大概都希望另一派会被打压下去。 陆禹行现在不在了,支持者人人自危,想要重新扶持一个人上位,却又各不相让想要独占鳖头,而反派自然不会有这种问题,因为他们一直都把重心落在秦桑的头上,觉得这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想要操控起来也方便。 秦桑大股东的身份坐在上位,虽然当初在公司上班的时候没能掌握什么实权,也不见得她多聪明,但多多少少还是学到了些东东西,加之这一年多时间的洗礼,她已经在那些经历中成长。 她眉眼沉着,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刁蛮胡闹的大小姐,即便她什么也不懂,但气场却已然不同。 会议桌上二十几号人,一个个都心怀鬼胎,想着该怎么把秦桑这只小绵羊给宰了。 秦桑早就在席助理的指导下做好了心理准备,倒是显得不慌不忙,“大家都不必再争议,关于陆禹行股份的继承者,”她顿了顿,“席助理,让律师进来吧。” “是。” 议论纷纷的声音平息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会议室大门,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手里抱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 席助理开口介绍,“这位是陆总生前的私人律师,赵律师,关于陆总的个人财产权益和人身权益均有他负责。” 秦桑抬眸看了赵律师一眼,“赵律师,麻烦你了。” 赵律师点了点头,从公文包里把相关的东西拿出来,清了清喉咙,“关于陆先生所持有盛兴集团的35%的股权,在他本人生前就已经做了股权转让,受益者是秦桑小姐,这份是陆先生亲自签署确认的股权转让书,诸位若有任何异议,都可以通过正当的法律途径确认。” 此话一出,不止在场的股东感到意外,连秦桑也感到震惊。 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花,而秦桑则是整个脑袋都空白的。 陆禹行当初为了把这个公司收为己有,可以说是用尽了手段。 从伪造凌菲和秦全林的亲子鉴定书开始,一步一步埋下了陷阱,跟凌菲结婚,让凌菲生下孩子,这些全部都是他计划里一步,原本秦桑手中的20%股权也理应被他收入囊中,不过他最后还是没能下狠手,也就因此无法拥有一票否决权,才会需要拉拢稳住这些只会吸血的老狐狸。 现在,他却早已在私下把股权全部转让道了秦桑的名义之下,这是秦桑始料未及的事情。 陆禹行转让的35%股权加上她原有的20%,持股超过一半,秦桑拥有一票否决权。 兜兜转转,这个公司最后还是由她继承。 至于后面关于执行总裁的人选的名单提案,秦桑一一否定驳回,决定任命自己亲自担任,同时从外聘请CEO管理公司,他们谁也别想从中作梗。 漫长的会议结束之后,秦桑回到总裁办公室,这里仍然保持着陆禹行在任时候的模样,低沉压抑,熟悉的痕迹充斥满整个空间。 秦桑站在办公桌前,恍惚之间似乎都还能看见那个冷漠俊美的男人坐在办公室后认真专注的模样。 席助理端着一杯热可可敲门而进,“小姐,你先喝点热饮吧。” 关于秦桑的喜好,席助理也早就铭记于心。 秦桑收回视线,折身返回沙发上坐下来,端起冒着热气的热可可抿了一小口,“席助理,股份转让这个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是,我也是在陆总事故之后才得知。”这个事情,除了赵律师,大概没有任何人得知,刚得知的时候,他是很震惊。 热可可下胃,让秦桑在会议上绷得几乎虚脱的神经得到舒缓,她轻轻的摩挲着杯壁,垂眸沉吟着,“让人把办公室里的东西都收拾掉吧。” “好,”席助理应了一声,“收拾好之后,要怎么处理?” 秦桑默了几秒,淡淡道,“随便怎么处理,反正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 她不想保留什么,也无须保留,属于他的记忆在脑中存在即可,没必要刻意用什么东西来留念,毕竟睹物伤情。 席助理也看了看她,也没多嘴一句,毕竟秦桑和陆禹行的事情,已经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来插嘴。 “关于外聘CEO这个事情,小姐有合适的人选吗?” 虽说这个提案是目前最为恰当的选择,但是关于合适的人选也是一大难题,毕竟不能让那些股东满意的话,纷争还是会不断。 秦桑轻轻捏了捏眉心,“没有。” 事实上,若非昨晚跟陈眠通过电话,陈眠事先给她提供了这个方案,大概刚才在股东大会上她会被那些人逼得手足无措。 应付那些人,太累了,而她也不是那块料。 方案虽然出来,至于人选,她是毫无头绪,突然之间要去哪里找一个人,这是个很严肃的难题。 “你的人脉关系比我广,专业知识也比我深,关于人选这个事情,还是得麻烦你。”秦桑说道。 “我会尽力而为。” …… 痛快的哭了一场之后,想起陆禹行,秦桑还是会有些伤感,不过已经能坦然接受。 而自从那天跟周旭尧摊开说明之后,两人就达成了共识,周旭尧可以继续用正常的手段对她进行追求,至于她接不接受,他也不能勉强。 秦桑默认了他的追求,并且默许他住在西井别墅,以合居者的身份,和平相处。 晚上,周旭尧比秦桑更早回到西井别墅,秦桑踏进家门,就看见他穿这一身朴素的居家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孩子盯着电视机。 看见她回来,很平常的开口,“回来了?” 秦桑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漫不经心的嗯了声,趿着拖鞋走到他的跟前,自然而然的俯身在孩子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阿姨呢?” 属于女人身上的馨香蹿进鼻息,骚得他心痒难耐,周旭尧盯着她凑在面前精致的脸,嗓音低低的说道,“在厨房里忙着。” “公司那边情况如何?”他问得很随意,“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茶几上备着一壶蜂蜜柠檬水,周旭尧特意让保姆为她准备的,不过秦桑并不知情,她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喝着一边坐下来。 “嗯,就那样吧,有点乱。”秦桑想了想,还是把问题跟他提了下,“股东会上决定外聘CEO,但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抛开对他的偏见不谈,在工作经验这方面,周旭尧是个值得学习的对象,秦桑觉得跟他谈谈对自己有一定的帮助。 周旭尧挑了挑眉,平淡的开口,“我倒是有认识一位口碑不错的高职业经理人,不过他人在英国,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问下他的意向。” “真的可以吗?” 周旭尧点头,“可以,叫我跟他有几分交情。” “他人在国外,应该没打算回国发展吧?” “不一定。” 秦桑想了想,“那你帮我问下,如果有意向,薪酬待遇方面可以详谈。” 周旭尧听着她说出那么一板一眼的话,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好,吃过晚饭后我联系他。” 这时,传来了保姆的声音,“先生太太,晚饭已经好了。” 秦桑放下水杯,“你先吃,我上楼换身衣服再下来。” 秦桑是很自然的说出这些话,甚至连她自己都毫无察觉,那种日常相处的模式,逐渐往更亲密的方向靠拢。 有些习惯,总是在潜移默化中一点点发生质变。 …… 晚饭后,周旭尧在房间里拨了个国际长途。 国内是晚上七点钟,而英国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他的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一道轻松的男音从话筒里传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周大公子居然有空给我打电话?” 周旭尧一手夹着香烟,另外一手拿着手机,没理会男人揶揄的口吻,“有件事想跟你谈谈。” “什么事?” “有兴趣回国了发展吗?” 电话那端默了几秒,“怎么?你聘请我帮你打理公司吗?” 周旭尧抽了一口烟,袅袅白雾从唇齿和鼻息间弥漫,“不是我,是我的女人。” 男人低笑了一声,“你女人的公司?”顿了顿,他又问,“你哪个女人?” 这并不能怪他,毕竟他人在国外,虽然跟周旭尧的交情不错,不过自从周旭尧回过以后就极少联系,何况周旭尧和秦桑结婚的事情,并没有告诉他,在他的认知里,周旭尧身边美女如云。 周旭尧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前妻。” “……” 几秒钟的沉默,紧接着就听到对方低声咒骂了一句脏话,“你什么时候结过婚又闹了离婚?玩人生经历?” 周旭尧并没有跟他多说和秦桑的那些过完,言简意赅的兜回找他的核心主题上,“她的公司需要一位CEO,你考虑下。” 男人笑了笑,“我现在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国帮一个女人做事?你给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抵消你欠我的那个人情债。”周旭尧淡淡的开口。 “……”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对你哪位前妻那么好吗?” 周旭尧没有多余的铺垫,坦然说道,“我现在在重新追求她。” “……我不知道你还有吃回头草的习惯。” “她不一样。” 对方又笑了笑,“我忽然有些好奇这位前妻到底有何种魅力,能让你说出这种话。” 周旭尧的眼前不自觉的浮现秦桑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唇角勾出淡淡的弧,“同意回来了?” “你都说还人情债,我能拒绝?” 周旭尧挂电话,走出卧室来到秦桑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女人低低的声音,“进来。” 秦桑坐在沙发上看见推门而进的男人,“找我有事?” 周旭尧来到她的跟前,发现她手里拿着创可贴,白皙的脚跟上磨破了一道口子,不由得蹙眉,“怎么回事?” “噢……生完孩子后脚码大了些,今天穿的那双高跟鞋是以前的,鞋子有点小,就磨破了皮。”秦桑边说边把创可贴贴上去。 “伤口消过毒了吗?” “嗯,”秦桑淡声应道,“找我有什么事?” “你要找的人已经帮你联系过了,他愿意回来,不过他现任公司那边的工作交接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没提要求条件吗?” 周旭尧看她一眼,“等他回国了再谈。” 秦桑原本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他竟然那么轻松就能让人答应下来,而且,连条件都还没谈,就应承下来? 秦桑摸了摸脑袋,“周旭尧,你跟他很熟吗?” “还行,”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一个人,跳槽的时候连下家公司的待遇都不用谈就答应辞职就任的,”秦桑很真人的看着他,“把你的谈判技巧教教我。” 周旭尧讳莫如深的眼睛盯着她哑然失笑,“短时间内你是无法学成的,毕竟个人信赖度无法一蹴而就,再者就你的水平,想要获得别人的信服,有些难度。” “你这是在骂我笨。”别以为他拐着弯她就听不出来。 他笑了笑,盯着她长睫下的脸蛋,柔声道,“明天一早还要去上班,别太晚睡了。” …… 在人员到位之前,秦桑的责任并不轻松,公司许多事务都需要她亲力亲为,若不是有席助理和冯秘书两个人帮忙,她大概会搞得一塌糊涂。 每天都很忙,她需要了解学习的东西太多,虽然全身心投入进去,但对于不具备天赋的她来说还是有些吃力,在不能落下工作又不愿意冷落了孩子,渐渐的她就感到力不从心。 正常的工作时间内,她根本无法完成任务,所以每天都会把工作带回家加班到很晚,亲自接触了以后才明白这个职位的辛苦,更加能体会秦有天和陆禹行的辛苦。 这天晚上,秦桑又留在书房里忙碌,连续的高压工作,她困倦得不知不觉的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过去。 凌晨一点,周旭尧忙完事情从房间里出来,经过书房的时候发现里面的灯还在亮着,抬手敲门也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打开门走了进去。 他上前,垂眸看着秦桑枕着双臂趴在一堆文件纸张乱堆中睡着了,秀气的眉宇轻蹙,长睫下的眼眶有明显的黑影,倦容满布。 她最近常常忙到很晚,他当然知道,不过也并没有阻止她。 大概是现在这种忙碌的工作,也能让她更好的调整自己的心态,毕竟忙碌起来不会有时间胡思乱想。 周旭尧把电脑关掉,然后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原本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周旭尧盯着她,结果还没说话,她又重新阖上眼睛睡了过去,显然已经睡糊涂了。 这种迷糊的娇态,可爱又迷人,勾得他的眼底的神色沉了几分。 抱她抱回房间放在床上,秦桑口齿不清的嘟嚷了一句糊话,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 周旭尧盯着女人的脸,视线停留她粉嫩的唇上,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般,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到底是没能忍住,俯身下去动作轻柔的吻了下去,担心她会醒过来,很快的偷亲一口,结果发现秦桑毫无知觉,忍不住的又亲了一口。 一下,再一下,每亲一次他都在心底说是最后一次,结果却不知道亲了多少次。 这种不痛不痒的触碰,比干脆的亲更为致命,周旭尧压抑着的情绪逐渐溃不成军。 他就像个变态一样,在秦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深深的偷了个香,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让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心如擂鼓。 这也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变态的事情。 第329章 次日。 秦桑记得自己明明是在书房里加班,实在太困了想要眯一会儿,结果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脑回路一时无法运转。 她洗漱换衣化好妆,又到书房拿了昨晚带回家的工作资料才下楼。 这段时间因为工作无法好好陪孩子,但是秦桑还是坚持早上起来亲自喂孩子喝牛奶,不过今天她起来晚了,下楼的时候保姆已经在喂孩子。 “太太,你起来了?” 秦桑把资料放下,伸手过去,“让我来吧。” 保姆提醒她,“太太,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赶紧去吃早餐,今天就让我喂少爷吧。” 秦桑看了眼腕表,今天有个早会,她现在这种状况也确实不适合迟到,只能作罢,“那就麻烦你了。” “不会不会。” 餐厅里,周旭尧坐在餐桌旁,看见她进来,淡淡的打招呼,“早安。” “早安。”秦桑拉开椅子坐下来,忽然想起什么,“昨晚是你抱我回房的?” 周旭尧翻报纸的手顿了顿,眼神有些心虚,“嗯。” 秦桑并未发现他的异样,一边吃着早餐一边道,“谢谢,不过下次你直接把我叫醒就好了。” 周旭尧不答话,拿眼角余光瞥着她,看来昨晚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下一次还是下下一次,只要她在书房睡着了,他是不会叫醒她的,毕竟,偷香的好机会,这么难得的待遇,不好好把握的就是傻子。 如此想着,又盯着她的唇,周旭尧觉得喉咙有一把火在烧,他的手半握成拳搁在唇畔轻咳了一下。 秦桑看了他一眼,随口问了句,“身体不舒服?” “没事,喉咙有点干。”他何止是身体不舒服,他简直想要化身为狼好吗! 接下来的日子,周旭尧一直都期待着好晕再次降临,然而秦桑却再也没有在书房里睡着过,果然好机会千载难逢。 …… 半个月后,周旭尧帮她联系的那位职业经理人从英国回到港城,飞机下午四点半到,秦桑和周旭尧一同去机场接人。 秦桑原以为对方应该跟周旭尧应该是差不多一个类型的人,然而并不,比起周旭尧伪装的温和,他显然更平易近人些。 男人从旅客通道里走出来,高大的身段略显魁梧健硕,穿着很时髦讲究,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戴着墨镜,第一眼看上去不算很出色,但举手投足之间透着股特别有味道,确切的说,是一股近似自恋的自信。 男人噙着笑容来到他们的面前,跟周旭尧握手,开口就是一口字正腔圆的国语,声线偏沉,很好听,“好久不见。” 两人松开手,周旭尧给两人分别做简单的介绍,“项屿,秦桑。” 简单到只有两人的名字。 秦桑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脑海第一时间浮现的是霸王项羽,盯着项屿的眼神有些微妙,朝他伸出手,“你好。” 她的表情太好读懂,项屿摘下墨镜,用标准的吻手礼,把秦桑的指尖轻轻提起,俯身低头作势就要亲吻下去,然而嘴唇还没碰到秦桑,就被周旭尧毫不客气的一手撩开,寡淡的声音凉湛湛的,“这儿不是英国,不兴这种礼仪。” 项屿挑眉睨了周旭尧一眼,眼底闪过明显的玩味之色,笑了笑,跟秦桑解释,“我不是霸王,屿是岛屿的屿,初次见面。” 摘掉墨镜之后的男人显然更有男性魅力,一双眼睛沉稳内敛,更能体现出他身上在英国生活沾染上的绅士气息。 秦桑微微一笑,没理会周旭尧莫名其妙的表现,“你刚下飞机也累了,我们先送你回酒店休息。” “那就麻烦了。” 周旭尧主动接过他手里的行李,“走吧,车在外面。” 把人送到酒店安排好,离开之前,项屿附在周旭尧的耳边低声耳语,“难怪你会吃回头草,啧啧,这么美的女人,摆在家里都是一种享受。” 周旭尧冷睨了他一眼,“再美也轮不到你,不要动不该动的念头。” “她目前单身,谁都有追求的权利,我觉得我也可以考虑考虑。” 周旭尧波澜不惊的抛了一句,“她连儿子都替我生了,你拍马都追不上,别浪费时间。” 话音落下,他步出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项屿呆呆的盯着阖上的门,须臾之后低咒了一声。 他周旭尧还真的是开火箭的速度,结婚离婚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儿子都有了! …… 第二天,项屿到盛兴集团和秦桑谈好了所有的条件,签完合同的时候,项屿却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秦小姐,冒昧问一句,你和旭尧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确实冒昧而突兀,秦桑也愣住,关于她和周旭尧的关系,她也无法说清楚。 沉默了片刻,她很中肯的回答,“大概是……追求和被追求的关系。” 项屿挑眉露出微笑,“我还以为你们会有更深的关系,我在英国的公司工作交接本是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但是他为了你对我三催四请逼着我不得不加快速度回国。” 秦桑抿着唇,好一会儿才开口,“项先生,你为什么会同意回国受聘于盛兴集团?你在英国的工作环境和待遇,英国不比来盛兴差。” “关于这点,你直接问旭尧会更清楚。”项屿风度翩翩的起身,“既然我后天才来上任,那这两天我正好能在港城走走熟悉下环境,秦小姐有没有熟人能给我当下导游?” 秦桑不知道他故意提到周旭尧有何用意,也没有追问下去,微笑着到,“我安排一位秘书给你当导游吧,正好她会是你的临时助理,到时候如果你觉得她无法满足的工作要求,可以申请重新聘用助理,当然,我推荐的这位秘书不单工作经验丰富,能力也强,相信不会让你失望。” 项屿对此没有异议,“可以。” “如果你嫌弃,今晚上我请你吃饭,港城有好几家餐馆的味道口碑都不错。”秦桑陪同他一起往门外走去,一边说道,“项先生习惯吃中餐吗?如果不喜欢,可以改西餐。” 毕竟在国外呆久的人,大多都会习惯西餐。 “我喜欢中餐,”项屿回答,又态度平和的用幽默的语调反问一句,“是你我二人共进晚餐?” 秦桑报以微笑,“你不介意的话。” “我求之不得。”项屿意味很深的说道。 …… 晚上,秦桑带项屿去临海居吃饭,这里一如既往的客朋满座,席助理事先电话预约了位置,他们刚到就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入座。 秦桑礼貌性的让项屿点菜,不过他反推给秦桑,让她推荐,秦桑没有推辞,选择了临海居的招牌菜式。 项屿并非港城人,他在霖市出生,五岁的时候就随家人移民到英国,在英国长大,也只有十几岁的时候独自一人回国自由行过一次,然后就是现在应邀回国。 不过他奇特的是,他接受英国教育长大,虽然有着英国绅士风度的一面,比如优雅稳健,亲切有礼,但又不会过于死板无趣,说话比较风趣幽默。 设置看不出他是在英国的大公司里担任CEO的人,只是周旭尧提供的关于他的简历,确实优秀得惊人。 秦桑不知该说他是因为入乡随俗还是压根就本性如此。 不管有一点可以确认,他很容易让人与他亲近。 菜很快就上齐了,秦桑难得富有耐心的给他一一介绍,两人边谈边吃,相处的气氛很融洽。 周旭尧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副谈笑风生的画面,清俊的眉宇不由得浮上淡淡的阴翳。 秦桑正笑着,却听到项屿说,“旭尧,这么巧?你也来这儿吃饭吗?” 不等秦桑转头,周旭尧已经出动来到了她的身侧,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气质冷贵,眸色淡淡的落在项屿的笑脸上,直言不讳,“我是来找你们的。” 不知是否秦桑错觉,她觉得周旭尧的语气有些不善,皱着眉头扯了扯他的袖子,周旭尧低着头对上她,“往里挪一下。” 秦桑,“……” 她只想知道,为什么他会来这里! 秦桑当然不会知道项屿地底下给周旭尧发了信息说要跟她二人世界共进晚餐,周旭尧还当真是颠屁颠屁跑来了。 原本平平和和的氛围,因为周旭尧的插足就变了个味道,秦桑成了一个局外人,看着两个男人说着全是她听不懂的话,而且,周旭尧还点了一支五粮液,对于喝习惯了洋酒的项屿来说,第一次喝这种高浓度的酒,几杯下去就醉得不省人事了,周旭尧虽然不至于如此,也醉得不轻。 秦桑看着两个醉鬼,真想当下就把周旭尧扔在那里算了。 回到西井别墅,秦桑把保姆叫出来一起合力才把周旭尧给扶回家,他已经醉得无法直行,凭秦桑和保姆两个女人还无法把他搬上楼,只能把他安置在客厅的沙发里。 周旭尧唇齿含糊的开口说话,“桑桑……我胃疼……” 他胃出血住院的事情秦桑也知道了,听到他这么说,问保姆,“阿姨,家里还有胃药吗?” “有的,我马上去拿过来。” 周旭尧躺在沙发上,大概是因为胃部不适,紧闭着双眼,眉宇紧紧皱着,秦桑站在一旁来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动手帮他把领带解了下来,又松开了两颗纽扣,免得衣服束缚得他难受。 “桑桑……”他醉言醉语的呢喃着她的名字,舌头也捋不直,声音温柔缱绻。 秦桑顿住动作,抿着唇低声碎碎念,“让你喝,痛死你算了……” “太太,这是先生经常服用的胃药。”保姆拿着药,还端了一杯温开水过来。 “好,放在那就行,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那我先去睡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再叫我。” 秦桑点头应了声,“好。” “周旭尧,先起来把药吃了。”秦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听到没有?” 周旭尧睁开眼,一双深邃的眸子又黑又暗,好像嘴醉了,又似乎清明,秦桑不指望他能自己吃药,于是把药丸倒在掌心,半下命令,“张口。” 他还真的乖乖张口了,把药塞进他嘴巴,又让他喝了几口水,等他吃完药,秦桑睨着他温温淡淡的开口,“周旭尧,你是不是装醉?” 这个男人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 周旭尧没说话,盯着她倒像是在端详着什么,等秦桑觉得不对劲想起要起身逃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男人拽得跌进了沙发里,眼前的眩晕感尚未褪去,只觉得唇上一热,带着浓郁酒味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又凶又急,她的唇有些发麻。 秦桑懵了懵,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发力推搪,然而男人区委纹丝不动。 呼吸粗重,他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打算,秦桑被吻得喘不过气,又挣不开,尤其是他的手还不安分,恼急之下,她想也不想就咬了下去,腥甜的味道瞬间弥漫,他吃痛闷哼一声,松开了她。 秦桑不管他醉没醉,趁着这个空隙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推,周旭尧猝不及防的就从她的身上滚落摔倒了地板上,身体撞到一旁的茶几,放在边缘的烟灰缸掉落,正好就砸中了他的额头,他捂着额头,整张脸都变了形。 秦桑慌忙从沙发上爬起来,因为觉得周旭尧是故意装醉行凶,气恼不过,又往他的身上踹了一脚,“臭流氓!” 脑袋混沌不清的周旭尧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从地板上爬起来倒在沙发上,翻了几下就睡了过去。 秦桑洗完澡,想了想还是下楼到客厅瞄了一眼,发现周旭尧已经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犹豫了一会儿,上楼给他抱了一张薄被下来帮他盖上,这才去睡了。 翌日清晨,周旭尧在孩子的哭声里醒了过来,整个脑袋像是被一辆吨重的大卡车碾压了几遍,头痛欲裂,而且他的额头也肿了一个包,嘴巴也疼,高大的身段又在沙发上窝了一夜,全身的骨头又酸又痛,感觉很糟糕。 他喝断片了,就记得自己去临海居找了秦桑和项屿,后面喝着喝着就醉了,再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想不起来。 保姆间他揉着太阳穴从沙发上坐起来,“先生,你醒了?” 周旭尧低着头缓解那阵眩晕的不适感,嗓音带着刚睡醒的黯哑,“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昨晚上喝醉了,是太太送你回来的。”保姆见他很难受的样子,“先生,我去给你煮杯醒酒茶吧。” 周旭尧淡淡的应了声音,然后就上楼回房去洗漱了。 洗去一身的酒气,换了干净的衣服,再下楼的时候,秦桑已经餐厅里吃早餐了,他走过去问安,“早安。” 秦桑凉凉的扫了过去,盯着他额头上的包,不冷不热的应了句,“不早了。” “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吗?” 昨晚发生的画面不由自主的浮现在脑海里,秦桑抬眸盯着他,半响之后,“没什么。” 看他的样子,是真的醉得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秦桑也不想提起,随口说道,“阿姨给你煮了醒酒茶,你赶紧喝了吃早餐,昨天因为你喝醉了,我的车停在了临海居那边,今天你得先送我去公司。” 周旭尧在她身侧坐下来,一口气把醒酒茶喝完,若有所思道,“你的样子可不像没事。” 秦桑把最后一口早餐吃完,慢条斯理的端着碗筷起身,“我说没事就没事。” 都给他甩了冷脸了,这叫没事吗? 周旭尧亦步亦趋跟着她一起进入了厨房,“既然你没事,那么换我说。” “我额头上的这个肿包是怎么回事?” 秦桑勾出微凉的笑,似真似假的胡掐,“你喝醉了发酒疯,抱着一根柱子死命的亲,我过去拉你,结果你甩开我,额头撞在了柱子上。” “桑桑,胡掐也得有个度。”他不可能会做出那么变态的事情,要亲也肯定是选择亲她,不可能会去亲柱子。 倏地,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衾薄的唇微微勾起,盯着秦桑的脸,眼眸幽暗。 秦桑警惕的盯着他,“周旭尧,你不要笑得那么猥琐!” 虽然结果有些惨重,被她又咬又踹的,不过似乎他也不亏,记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周旭尧的心情奇迹般的阴转晴,愉悦的转身出去吃早餐了。 秦桑一脸懵逼的盯着他,怀疑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 周旭尧把秦桑送到公司,下车之前他拉住她的手,“桑桑。” 秦桑扭头,“有事?” “你打算什么时候才答应我的追求?”他问。 秦桑一双凤眸波光流转,好看的唇畔扬起笑,瞧着他温软的道,“你不是说多久都会证明给我看吗?现在才一个月,你就按捺不住了?” 周旭尧心念微动,深眸中流淌着一层暗色,盯着她的眼睛,低声哑哑道,“昨晚上亲都亲了,你还打算一直跟我这么胶着?” 秦桑眉眼凉薄睨着他,“周旭尧,你昨晚上是故意的吧?” “不是。”不过借酒逞凶是事实,毕竟他那么久没碰过她,对她起了歪念头也不奇怪。 秦桑哼了一声,“昨晚上就算了,不过鉴于你喝醉就乱亲女人这种行为,我觉得你还有待考察,答应什么的就别想了。” 周旭尧觉得自己挺冤枉,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再喝醉以后乱亲女人的习惯,对象是她,他才会亲的。 不过她大,她说了算。 周旭尧退而求次,把脸朝她凑近了些,“桑桑,我帮你把项屿给请了回来,是不是可以获得一些奖励?” 秦桑盯着他看了三秒,淡淡问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项屿让她亲自问周旭尧能请到他的原因,大概就是周旭尧付出了某些比较大的代价作为交换,若真如此,她确实应该好好感谢他。 毕竟,他并不亏欠她,更没有义务一定要帮她,于公于私,都是她欠他多一点。 周旭尧目光落在她涂了唇蜜的唇上,很认真的说道,“一个吻。” “……” 为什么一定要肉偿? “换一个。”她说。 周旭尧幽幽的开口,“我什么都不缺,就缺这个,没办法换。” “你这是耍流氓!” “算了,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勉强你,反正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男人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怎么都听着有些埋怨的味道。 秦桑瞪着他,咬了咬唇,始终是犹豫不决。 周旭尧松开她的手,扭过头,语调更淡了些,“好了,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秦桑皱眉,“把脸转过来。” “干嘛?”他故意拿乔。 秦桑略有些不耐烦,“你不转过来我怎么亲?” 周旭尧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道,“算了,我不想到时候你又说我逼你,拿这个当借口来拒绝我。” 秦桑,“……” 有些人就是会蹬鼻子上脸,显然周旭尧是直接蹬头上去了,典型的给点阳光他就灿烂。 秦桑已经快到上班时间,没办法跟他这么耗着,索性就两手扣住他的脸扳转过来,干脆利落的亲了下去。 原本打算蜻蜓点水的碰一下就,然而在她撤离开之前,就被男人反客为主,大掌扣住了后脑勺,把她摁了过来,强行加深了这个吻。 温柔的,缠绵的。 秦桑这个菜鸟更不就不是他的对手,轻而易举就被他攻略了下来,脑袋缺氧至空白,任由他为非作歹。 直到她差点窒息,他才意犹未尽的放过她,“味道一如既往的好。” “……” 秦桑缓了好一会儿才调整过呼吸,抬手就推开他,“你不是说亲一下吗?” 得逞的男人笑得满脸春风得意,沙哑着嗓音有理有据的辩解,“我说一个吻,可没说是亲一下,吻和亲有很大的区别的。” 秦桑恼怒得不行,但又找不到词反驳他的话,只能瞪着他,“周旭尧,你就是一个臭流氓!” 他不怒反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吻一下就是流氓了?” 秦桑已经不想再搭理他,下车的时候用力甩上车门,以此泄愤。 第330章 办公室里,秦桑坐在办公桌的后面两眼盯着电脑屏幕呈呆滞状。 她现在跟周旭尧,到底算怎么回事? 方才那个亲吻之后,她忽然有些厌恶自己,觉得自己跟那些个那人当备胎的女人没有区别,说不接受他,却又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对自己的好,甚至刚才明明可以不管他,又偏偏心软了。 可是,她就是抗拒不了周旭尧的温柔啊,面对他的攻势,她到底还是抱了期待。 秦桑烦躁的捏了捏眉心,趴倒在桌面上,喃喃自语,“这样根本就工作不下去……” 恰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她端坐好身体,“进来。” 席助理推门而进,“小姐,后天晚上有一个商业酒会,你能出席吗?” 秦桑默了几秒,“你安排吧。” 事实上,若是允许,她肯定不想参加,不过看席助理的表情,她说不出口,而且她也心知肚明,现在参加这种酒会可以说是有益无害。 席助理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不由得松了一开口气,讲真,他真怕听到秦桑说不去。 “这些都是跟我们公司合作密切的客户的一些相关资料,小姐最好是先记住这些人的脸,然后再简单的了解一下。”席助理把一叠厚厚的资料放桌面上,“我建议这一次的酒会由小姐和项总一起出席。” 席助理有条不紊的分析道,“小姐不擅长跟这些人打交道,但是能以公司总裁的是身份把项总引荐给大家认识,之后的事情可以交给项总处理,如此,既能让他们放心,不必担忧盛兴会因内部问题影响彼此的合作,又能让项总尽快跟他们打好关系。” 对内的事情秦桑已经摸到了门路,但是对外,她可以说完全没有接触,参加酒会,是最直接简单能结识各种各样的人的办法,秦桑没有跟这些人打过交道,这一次酒会是个很好的机会。 秦桑盯着那一叠厚厚的资料,有些头疼,“席助理,两天之内我记不住这么多东西。” 她的脑子没有那么好使,否则当年秦有天也不用一心一意想着要她找一个靠谱的男人可以帮忙打理公司了。 席助理显然也考虑到这一点,“小姐你放心,你主要把这些人给记住就好,至于其他的,冯秘书已经跟项总说明了,项总表示没有问题。” 若是本家的大客户,连人家的容貌和名字都不知道,那很失礼,甚至会让人质疑你的诚意。 秦桑深呼吸了一口气,再不行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好,我会努力的。” 她这段时间的努力,席助理自然也看在眼里,真的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能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之下坚持这么久。 “那你先看,我出去工作了。” “好。” …… 觥筹交错的酒会,笑语连连。 因为陆禹行意外事故身亡,外界纷纷猜测盛兴集团接下来的变革,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盛兴集团大概会朝不保夕,毕竟秦家唯一的儿子是个痴傻,而秦桑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单凭她一个女人,成不了大事。 秦桑也明白目前的形势,所以今晚的酒会她不再是被强迫的心态,而是无可奈何,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肩负着责任,必定需要有些牺牲。 在位者的无奈,大抵都是如此,不能肆意妄为,表面功夫该做的,都得做。 秦桑是和项屿一起出席酒会,会场里的人见她挽着一个陌生男人到场,都不由得露出好奇的目光。 大家都已经知道秦桑和周旭尧结婚的事,却不知道他们两人已经离婚,这会儿周公子孤家寡人出现在会场,而秦桑却陪同陌生男人出席,焉能不让人八卦好奇? 秦桑虽然有参加过几回这种商业酒会,但是每次都是作为单纯的女伴出席,纯粹就是当个摆设,除了负责好自己的行为礼仪,什么可以不用管。 然而现在不一样,她现在的身份是盛兴集团的总裁,披着这个头衔,就得承受它的重量。 项屿低头侧眸看了一眼秦桑,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低声道,“你在紧张?” 她挽着他臂弯的手指已经揪住了他的西装袖子,动作也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秦桑抬眸,很坦然的承认,“我怕自己搞砸了。” 这两天,她为了记住那些人,甚至不惜喝毁皮肤的咖啡来提神,但是现在她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 项屿低声安抚她,“你应该跟那边那位女士学习学习,自信一点,不用这么紧张。” 秦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项屿说的那位女士不是别人,正是慕雅集团的慕雅秋。 不得不承认,慕雅秋这个女人站在一群男人当中,也丝毫不逊色,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优雅的自信,游刃有余。 秦桑幽幽的说道,“我跟她不一样,她自幼就是被当成领导人在培养,我爸从小就是把我当宠物养,而且我没有她那么聪明厉害的头脑。” 她天生就不是经商这块料,也没有什么羞于承认,关于这点,秦桑很有自知之明,也从不勉强,现在站在这儿,也是迫不得已。 项屿挺欣赏秦桑这种坦率的性子,不矫揉做作,“不用太多顾虑,你不是还有我在吗?” 项屿的父亲是曾经是外交官,事派驻英国的外交人员,结识很多英国上流社会的人,也时常出席各种聚会,偶尔也会带着项屿一起出席,而成年后的项屿,更是经常出席各种规格的聚会交流场合。 现在这个酒会都是他不认识的人,不过对他影响不大,人与人,都是从陌生到熟悉的,他已经千锤百炼。 站在不远处的周旭尧正和人在攀谈,眼角余光瞥见秦桑和项屿亲密交谈的样子,英挺的眉宇几不可察的轻蹙了下,他跟对方淡淡的打了招呼,然后去甜品区取了一块草莓蛋糕,又折身抬步朝秦桑和项屿走了过去。 周旭尧走到秦桑的面前停住,动作自然的将手里的蛋糕递过去,“先吃点东西垫胃再喝酒,不然容易醉。” 他的嗓音又沉又温柔,亲昵的语气更是让两人瞧着亲密无间。 一旁的项屿倒是笑得意味深长,“醉了,不正好方便你借酒逞凶吗?” 秦桑接蛋糕的动作顿了顿,周旭尧不等她说话,眼神寡淡的看着项屿道,“我倒不是不知道你中文水平这么高。” “没办法,我爱国。” 秦桑斯斯文文的吃了一口草莓蛋糕,入口即化的味道很符合她的口感,眉头上的皱褶也因此舒展了几分,温温淡淡的打断了这两人绵里藏针的交谈,“我们还得跟几个老总打招呼,你不用管我。” 最后一句,显然是跟周旭尧说的。 周旭尧看着女人明艳动人的脸庞,“不用我帮你?” 秦桑讨厌冗长的文字而无趣的文字,这两天周旭尧发现她比平时尧心浮气躁许多,一问之下才得知她为了了解客户需要看很多资料,看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于是周旭尧就陪着她一起,亲自陈述介绍免得她一个人看资料犯困,所以说他已经帮了她不少。 “不用了,毕竟你不是盛兴集团的人,你这样插手,不知情的还以为盛兴集团归你管了。”秦桑淡淡的拒绝了他。 项屿保持沉默,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寻梭。 周旭尧也尊重她的想法,不过在离开之前,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十分不善,项屿表示他很无辜,同时觉得周公子吃醋的样子有点无法直视。 秦桑堆着公式化的笑容,和项屿一起上前与人打招呼,社交礼仪对她而言并非难事,难的是面对那些男人眼底玩味的目光。 怪她长得美丽,笑起来明媚耀眼,一般的男人在对待她这样的美人,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并非她的努力或者能力,而是她的外表。 秦桑是盛兴集团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她已经跟周旭尧结婚,按道理,以周旭尧的能力,帮她接管盛兴集团应该不在话下,但偏偏她从国外聘请了一个CEO,这个中深意令人玩味。 况且秦桑在港城消失了那么长时间,她和周旭尧离婚虽然并未对外宣布,然而这个圈子就那么小,终究会纸包不住火,一些流言蜚语不经意的就流传开了。 于是有人开口问道,“最近这段时间听到一个关于秦总和周公子的传言,听说二位已经离婚了?” 此话一出,另外几个男人的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一阵恶心感从心头漫过,秦桑微敛着眸子,脸颊上仍挂着温纯的笑,然而眼底的色调很凉,捏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泛白色。 秦桑没有马上否认,气氛变得有那么点微妙。 项屿是个细心的人,视线敏锐的扑捉到秦桑情绪微末的浮动,从容不迫的替她圆场,“难道还有其他人在期待着秦总跟周公子离婚?我还以为就我巴不得他们离婚呢,可惜他们二位感情好得令人嫉妒。” 以调侃的口吻,云淡风轻的把这个问题一带而过,否认了他们离婚的事实。 “呵呵,我就说不可能,那些人就是整天胡说八道,秦总你别介意。” 秦桑抿着淡笑,“不会。” “你们大家先聊,我去一去洗手间,先失陪一会儿。”秦桑说罢,在转身的瞬间,唇角上的笑容一下子全部落了下来,绯唇微抿成了一道直线,清秀的眉宇上泠泠一片。 推开洗手间的门,偏偏里面有一位她不太乐意单独相处的女人。 秦桑面不改的走到盥洗台前,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手,而后慢条斯理的从包包里掏出化妆盒对着一尘不染的镜子补妆。 身侧的慕雅秋涂好唇蜜,轻抿了下唇,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淡淡的开腔,“听说你跟旭尧已经离婚了。” 秦桑不说话,也不看她。 她已经很久不在港城的公众场合出现了,现在难得出席一个商业酒会都被频频关心她和周旭尧的婚姻问题,这些人到底是有多在意他们? 慕雅秋倒并不介意秦桑的漠视,侧过身,悠然自得的看着秦桑,“旭尧打算跟你重归于好,你拒绝了,介意我问问你拒绝的理由吗?” 秦桑合上化妆盒,转过头淡淡的看向慕雅秋,讲真,秦桑对这个女人并没有太大的反感或者其他的情绪,起码比起那些只会耍阴的女人,慕雅秋对于自己心动的男人采取的手段还算光明正大。 大概是因为她有那个自信,也有足够的资本,所以能够理直气壮。 只是,秦桑跟她的性格合不来,仅此而已。 “不介意,”秦桑不慌不忙的启唇,似笑非笑,“不过,我不想回答。” 慕雅秋闻言也不动怒,一如既往笑得得体优雅,“你的性格确实很直率,但是这种直率容易得罪人,说白了就是傲慢,所以我一直都不太能理解他选择你的理由。” 为了秦桑,他甚至不惜放弃了跟慕雅集团的合作,就是想要跟她撇清关系,这样真的值得吗? 秦桑不可置否,“谁知道呢?大概……周公子的口味比较独特,就喜欢我这种口味。” 秦桑想,慕雅秋不能理解的,大概是她居然输给了一个出了一张脸方方面面不如她优秀的女人。 “你放心,我并不打算继续在一个没眼光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慕雅秋虽然在微笑,但语气却隐晦的透着一股嘲弄,“你大可不必这么忌讳我。” 她和周旭尧相识,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帮迷路的雨雨找到了她,温柔的男人不少,但是温柔且有魄力的不多,周旭尧恰好就对了她的口味,又深得雨雨的喜欢,所以她才想要跟他一起。 她为了周旭尧滥用了私权,所以公司里有很大一部分人对此感到不满,引发了一场小骚乱,虽然不足以撼动她的地位,但周旭尧对秦桑那种次迷得态度,让她明白自己可以适可而止。 作为一个对感情理智的女人,她允许自己去争取他,但不会允许自己盲目抛弃自尊去跪舔。 而他,心不在她这里。 所以,她及时止损,优雅大方的自动退出这场无意义的角逐,保全她的自尊和骄傲。 秦桑抬眸,低低的溢出一声轻笑,懒洋洋的说道,“抱歉,我从来没忌讳过,”顿了顿,“另外需要纠正你一点,他的眼光并不差,相反,他就是因为有好眼光,才会这么对我穷追不舍,毕竟像我这么有趣的女人,已经不多了。” ……防盗字数,明早替换…… 周旭尧黑眸凝着秦桑的笑,瞳孔渐缩成一点,发现了女人的眼睛里,那一抹意味深长,像个恶作剧的孩子,等着看他出糗,顽劣俏皮。 周旭尧波澜不惊地道,“我们结婚了。” 凌菲错愕地看着他,震惊地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说道,“结婚?” “嗯,”周旭尧淡淡地应声,对秦桑道,“怎么过来了?” 秦桑眨了眨眼睛,“过来找你……陪我吃饭呀!” 二十八岁的女人,撒起娇来一点也不逊色,丝毫不会令人觉得反感,反而令人觉得她是在恶趣味,却使得你不能拒绝。 “我以为你不想搭理我。” “怎么会?” “是么?”周旭尧看她一眼,“那你想吃什么?” “嗯?我想想,”秦桑认真地沉吟片刻,“可是外面在下雨,天气又冷,我不想出门了,怎么办?” 今天的秦桑很不同,周旭尧大概也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不过无妨,既然她都找到这里来了,配合她一下倒也没关系,“叫外卖送过来,在公司吃?” 秦桑听到他这么说,心底有些撼然,毕竟凌菲这个女人对他的意义非凡吧,他居然这么配合,挽唇浅笑到,“好呀,那就这么决定了!” 两人若无其事地交谈起来,周围的人就这样被无视掉。 凌菲说不出自己到底有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宛若吞下了千根银针。 她是了解周旭尧的,即使这些年不在他的身边,也知道他办公的地方一向不喜欢有女人来打扰,曾经那些交往的对象,不管是谁,也不管他待她们如何温柔,都轻易不能出入他工作的地方。 大概就是为了确保自己的暗地下培养的权势不外露。 可秦桑出现在这里,他不但没有不悦,反而如此纵容她? 凌菲压下心底翻涌而上的异样,深呼吸一口气,“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为什么……都没有你提起过?” 周旭尧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漫不经心道,“前几天,我们只是领证结婚,因为她不想举办婚礼,也没必要刻意通知谁了。” 到底是因为没必要,还是因为不想有人阻挠他们结婚? 十八岁的时候,他说想要跟她结婚,告知了周家,虽然意志坚定,但势力单薄终究难逃厄运,之后他要和陶思然结婚,决定大办婚礼,甚至请帖都发了出去,闹得整个圈子都知道,最后却又是无疾而终。 现在,他却毫无征兆地说和秦桑结婚了,仅仅是领证结婚,谁也没有通知,那么猝不及防,是连周家都不知道吧?所以才会那么顺利。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两个原本没有交集的人,会忽然就决定了结婚,那么果断干脆? 秦桑为何会成为这种特别? 凌菲看着温润却冷贵的脸庞,发现自己没有去质问的资格。 女人的脸色灰白了一层。 秦桑忽然抓起了周旭尧的手,眉头轻蹙,嗓音濡软带着几许不悦,“周公子,你让我戴着婚戒,自己却没有自觉吗?” 女人柔软的手指滑过男人骨节分明的粗粝。 凌菲的眼睛注意到秦桑白皙的无名指上那一枚银色的光泽,轻轻摁了摁眉心,遮挡住她眼底的破碎。 几天前才领证结婚,但是他给秦桑的那一枚婚戒,却是订做的款式。 她想看不出来都很难,她在MEMO最新发布的产品当中看到过它的设计,属于订做系列的产品。 所以,他是一早就已经计划着跟秦桑结婚了。 “工作的时候不方便,所以没有戴,回头我戴上。” 凌菲看着他们的互动,淡淡笑道,“抱歉,因为不知道你们结婚,所以没办送礼物了。” 秦桑落落大方地笑着,“没事,礼物什么的我们也不在意。” “不过,”秦桑抬眸凝神,笑容温婉客气,“周公子和婶婶有什么工作上的来往吗?婶婶为什么会在这里?” 兜了一圈,秦桑忽然抛出这么一个问题,凌菲也愣住了。 “以前一些朋友都从国外回来了,说要聚一聚,我是过来问问旭尧有没有空参加。” 秦桑挑起唇角,“这样啊,那婶婶真是有心了,电话通知一声就好了,还要你专门跑一趟,看来周公子真是不好伺候。” 凌菲对周旭尧到底安了什么心思,真是要路人皆知了。 清婉的嗓音漫不经心的,却又带着一抹浅藏的嘲讽抨击着凌菲,还不忘给周旭尧台阶下。 这个女人牙齿伶俐得一般人难以管控。 分明温顺,却咄咄逼人,连一旁的容旌他们都能感受得到她话里带着的刺。 周旭尧握住她的手,指腹在她的掌心轻挠一下,微沉的语调里有一抹警告的意味,“凌菲只是正好经过我公司,所以就顺便来跟我说这个事情而已,乖,不是要我陪你吃饭?想想尧吃什么,让容旌去订。” 秦桑转头看着他的脸,精致的下巴微抬起,对上男人内敛暗沉的眸子,轻慢地笑了,“吃什么还要我想,有点费脑力,这个任务还是交给你吧。” “好,”周旭尧平静地接下她的话,“我先送凌菲下去,你在办公室等我一下,嗯?” “嘿!周公子,跟我结婚以后,你的辈分尧被压一辈了,直呼长辈的名字不太礼貌哦,你应该叫——婶婶。” “婶婶”两个字,秦桑咬得特别重。 看不惯他表面平静,实际上又暗地里帮着凌菲的姿态,秦桑故意提出了这一茬,提醒着他,也提醒了凌菲,他们之间的关系。 凌菲的呼吸有些紊乱,这种关系对她来说,要接受只怕不容易,尤其是被秦桑这么赤裸直白地指出,“桑桑,我和旭尧是朋友,又是同龄,这种称呼没必要。” “怎么会没有必要?”秦桑眉眼看似温和,眼神却犀利,“毕竟婶婶和周公子的过去大家都知道,如今难道不应该避讳一下么?” 第331章 周旭尧捏着筷子的手骤然用力,骨节泛白,英俊的脸色很凝重,下颚的线条紧绷着,眼神幽暗盯着她,哑声问,“桑桑,为什么哭?” “酒会上谁欺负你了?”声调骤降了几度,冷冰冰的。 秦桑抬起头看着他,视线很朦胧,她左手抹了一把脸颊,冰凉的液体沾湿了手指,也怔楞住,哑哑的嗓音净是困惑,“我怎么会哭了?” 她没想要哭,但是不知道为何,泪腺就好像是坏掉的水龙头,无法拧上。 “奇怪了……止不住……”她索性把筷子搁下,两只手一直胡乱的擦着眼睛,但是越擦越凶,渐渐的感到挫败和愤怒,擦拭的力道也加重了许多。 周旭尧见她对自己那么粗暴,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桑桑,够了!别擦了!” 秦桑眨了眨眼睛,试图看清他的脸,“对不起,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已经被他严严实实的堵住。 周旭尧不是没见过她哭,隐忍的,压抑的,但是没见过她这副样子,惊慌失措的甚至带着嘲笑的味道。 她很明显的表现出自我厌恶的情绪。 他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有这么浓烈的自我厌恶,只是不喜欢看见她的眼泪。 温柔而克制的亲吻,彼此的气息相交融,隔着一个桌脚,他把她的脑袋扣了过去,这样的动作,脖子有些受罪。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嘴巴里,咸咸的,涩涩的,他品尝到的味道。 近距离盯着她的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被眼泪打湿,轻颤着,水汽之下那双漆黑的瞳眸,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盈着迷茫和无措。 周旭尧只觉得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有细细绵绵的疼,并不明显,却无法忽视。 可是他越温柔,她越难受。 周旭尧无奈的轻叹一口气,放开她的唇瓣,辗转到她的眼睛上,温柔怜惜的亲吻去她的眼泪,同时也被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勾得想要狠狠的欺负她。 下一刻,一个遒劲的力道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过来,直接抱在腿上,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告诉我,为什么哭?嗯?”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温柔的几乎要把她给溺毙。 “酒会上被人欺负了?”他问。 是他离开了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明明交代了项屿照顾好她,项屿到底是干嘛去了? 秦桑摇头。 男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身体不舒服?” 依旧是摇头。 她这个样子,周旭尧也有些犯急,声音不知不觉的提高了几分,“那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秦桑咬紧了下唇,声音微哽,“你凶我做什么?” 惨兮兮的样子,活似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周旭尧喉咙掐了一口气,几乎就要忍不住抱她回房间做点什么了。 “好,我不凶你,那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哭成这样。” 秦桑吸了吸鼻子,怯怯的问,“周旭尧,我们现在这样子的状态,你不会觉得厌烦吗?” “我很讨厌我自己这副样子,明明跟你离婚了,却还理所当然承受你的好,明知道你会难受,却还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甚至还利用了你……” 她说话的语速有些快,又带着哭腔,以至于有些含糊不清的,“我好像变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那种女人了……” 男人的额头抵着她,狭长的眼眸微弯,幽暗的瞳孔锁住她,唇角勾出淡淡的弧痕,“所以……你哭是因为怕我厌烦?还是因为你讨厌自己?” 秦桑被他的视线盯着一阵心慌,瞳孔扩大不安的看着他,抿唇不出声。 “嗯?是因为哪个?”男人的嗓音微哑,带着徐徐的笑意,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秦桑说不出口,好像一说出口,她就会输掉,彻彻底底的输掉,这个认知在脑海成型,她就退缩了。 离不开,又放不下,所以她才会讨厌这样的自己。 周旭尧仿佛看穿了些什么,他又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和鼻子,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微痒。 声线变淡了几分,“桑桑,说真,我是觉得挺厌烦的。” 秦桑刚要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低头咬着唇,双手不自觉的揪紧了他的胸前的衬衫,“周旭尧……” “嗯?”他极有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秦桑闭了闭眼睛,“所以你想要放弃了吗?” “怕我离开你吗?”他眼神一暗,不让她逃避,“桑桑,回答我。” “我不知道……”秦桑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只是一想到他会彻底消失,心脏就有些慌乱。 周旭尧低头看着女人红白交错的脸蛋,眸底的墨色逐渐加深,下一秒,扣着她的下巴狠狠的蹂躏她的唇,不似方才的温柔抚慰,而是带着更深更多的内容,像是饥渴了很久的沙漠流浪者,遇到甘泉便投身而下。 她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周旭尧已经不在意,又或者说,他心底已经明白。 他抱着她快步上楼,进了房间把她压在床褥里,秦桑一手抵着他的胸膛,试图推开一些距离,“周旭尧,你不要这样。” 他的声音沙哑的骇人,“桑桑,来不及了。” 话音落下,不给她任何机会说出半个拒绝的字眼。 他的本意是打算在她同意跟他重新结婚以后再碰她,给足她的时间和心理准备,让她接受自己,然而事情总会有意外失控的时候。 其实,她方才那番话已经足以证明,她对他还有情,这样已经足够了。 结束之后,秦桑把自己关在了浴室里,半个小时了,还是不肯出来。 周旭尧光着上半身,只套了一条长裤,抬手敲门,“桑桑,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浴室里没有任何声音。 “你再不出来,我就撞门进去了。”他出言威胁。 “我还没洗好!” 他淡淡的说道:“再给你五分钟,穿好衣服出来。” 泡在浴缸里的秦桑,把整颗脑袋都没入水底,窒息的感觉从四面八方袭来,肺部的空气被挤空,她才哗啦一下从水里冒出来。 五分钟不到,浴室的门打开,秦桑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走了出来。 周旭尧刚泄完的火又有重燃的感觉,不过也仅仅是想了想罢了,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过来,把头发吹干。” 相比他的悠然自得,秦桑显然是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微垂着眼眸,轻步挪到了梳妆台前,很听话的开始吹头发。 周旭尧盯着她慢吞吞有意拖延时间的模样,忽然有些想笑,倒是给足了她耐心。 讲真,他原本以为她事后会发飙,毕竟之前吻一下都被踹,他也准备好了承受她的怒气,却没想到她竟然就默默的进了浴室,什么都不说。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她的头发已经吹干,想装都无法继续,秦桑不得不关掉电吹风。 她抬眸望去,小声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事?” “我刚说我厌烦了,”他盯着她的脸,发现她的脸色有些僵硬,又补充道,“是因为我想要哥你有跟进一步的发展,至于离开你,那是不可能的。” 秦桑的脑子有几秒的空白,还没彻底消化,又听见他说道,“这辈子,你只有两个选择,心甘情愿接受我,或者,就这样被我纠缠一辈子,不清不楚。” 不管是那一种,他都会留在她的身边。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和所说的话,心底猝不及防的震了一下。 周旭尧抬步来到她的面前停住脚步,低头把她抱进了怀里,淡淡的声音异常的坚定,“不管你想不想要,这辈子除了我,你不能再有其他的男人。” 在石隅岛上与她重逢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深刻的意识到,这辈子,他只能栽在她的手上了,除了她,他谁也不要。 所以不管她怎么对待他都无所谓,只要她能留在身边就行,哪怕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半年多的时间,他也终于能明白温绍庭当初为何能一直为了陈眠而守身如玉,不近女色了,不是没有遇到更好的女人,而是那个女人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宁愿一直单身一人。 以前他觉得自己应该很喜欢凌菲,甚至可以不计较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跟她结婚。 而失去秦桑以后他才明白,若真的是喜欢到了骨子里,是不管任何理由,用任何手段,都会想要把她抢过来留在身边。 至于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她呢?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有一点可以明白,跟她一起以后,他没有再想过别人。 秦桑本身也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更何况他的攻势早就让她的心摇摇欲坠,“周旭尧……” “桑桑,”周旭尧好像是怕她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淡淡的打断了她,“我们结婚吧,你再嫁给,这一次,不带任何利益关系,嫁给我。” ……首发若初文学网,防盗字数明早替换…… 秦桑绞着手指,假笑着道,“周公子,请问,我到底哪里脑回路不正常了?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就直说,不用这么侮辱我的智商。” 若是可以,周旭尧真想将这个小女人压在腿上,狠狠地揍一顿她的屁股。 该聪明的时候偏偏蠢地像一条虫,希望她蠢笨一些的时候,她偏又机灵得很! 她蠢?她笨?呵呵……在他看来,她分明就是一直狡猾的狐狸精,心计多了去! 见他沉默不言,秦桑撇了撇唇,“好吧,不回答就不回答,我暂时相信你的话,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一边说着,一边动作笨拙往床边挪着身子。 她一脚刚碰到微凉的地板,腰肢就被男人遒劲的臂膀圈住,温热结实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贴上了她的背,浓烈的男人气息将她包裹住。 “去哪儿?”低沉的嗓音像是回旋的低吟,轻轻的在耳边响起。 秦桑怔了怔,“回别墅。” 周旭尧拉着她一起倒在床铺上,从身后牢牢抱住她,女人纤瘦的身体默契地镶嵌在他的怀里,几不可察地发出一声低叹,“你这样大摇大摆的来来去去,是嫌弃自己给我舔的麻烦还不够吗?” 秦桑蹙眉,挣扎了几下,“对啊,我就是个大麻烦,走了正好不用碍着你的眼!” 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脖子,气息落下,低低的一声浅笑,“别动,陪我睡一会儿。” “我不困!再说,为什么我要陪你睡?” 他的声音更低沉了,带着一阵浓浓的困顿鼻音,“唔,最近几天几乎没怎么阖眼,陪我一会……” 说完,只有一波接着一波均匀的呼吸声,秦桑躺着轻轻地开口,“周旭尧?” 没有回答。 秦桑不可置信地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落地窗的随微风起舞的帐幔,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结果腰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度,秦桑下意识地抬眸看向男人的脸,发现他双目紧闭着。 睡着了都不肯放过她,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强势? 面对面的距离,如此一来,秦桑便将他的脸瞧了个清楚,轮廓分明的五官因为消瘦而显得更深邃了一些,眼眶上覆盖着一层明显的青影,英挺的眉宇之间有化不掉的疲倦。 秦桑忍不住地产生了一丝心疼,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喃喃自语着,“你是多久没睡觉了?” 最近接二连三地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他既然开始动周家,想必一定是费心耗力,只怕他也无法安心入眠吧。 秦桑盯着他的睡容,有些心不在焉,溢出极浅的叹息声,他刚刚到底想要跟她说些什么?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里,不知道为何,两人之间牵扯出的某种微妙的感觉,她竟下意识地避开了,潜意识里似乎都在躲避着什么。 想着想着,困意慢慢袭来,她也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再度睁开眼睛,暮霭已沉沉,夕阳橘红色的光洒落进来,柔和舒适。 秦桑看着身侧依旧睡得深沉的男人,躺在床上没有动。 忽然,床头柜子上传来一阵手机的震动声。 是周旭尧的手机,有电话拨打了进来,秦桑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侧的男人,发现他还没有醒过来,蹙眉想了想还是摸到了手机接了起来。 却没想到,电话那端传来的竟然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线,“我要见她。” 凉漠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的起伏,短短的四个字,含着几许强硬的味道。 秦桑微微一怔,脑袋迟钝了好几秒,然后全是疑惑不解,为什么,陆禹行会跟周旭尧联系?他又要见谁? 那边的陆禹行久久等不到回答,温漠的眉宇轻蹙,声音更冷了几分,“周旭尧,有在听?” 秦桑蠕动着唇瓣,刚睡醒的声音沙沙的,“陆禹行?” 盛兴集团总裁办公室里,陆禹行坐在办公桌后,乍然听到秦桑的声音,错愕了一秒,“桑桑?” “是我。” “他人呢?为什么是你接电话?”他的声音沉漠,隐隐的好像有些不悦,或者说,是焦躁? 秦桑看了一眼仍在睡觉的周旭尧,担心吵醒他,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他还在睡觉,你还是晚点再打过来吧。” 忽然就陷入了沉默里,陆禹行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电话。 秦桑颦眉,忍不住又道,“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刚才没有听错的话,他好像是要见谁,不过是谁?居然需要给周旭尧打电话作申请。 “没有。” 秦桑默了默,还是憋不住好奇心问出了口,“你刚说想要见谁?” 陆禹行没有马上回答她,须臾,他漠漠地问了句:“你在哪里?” 秦桑正要开口,手上蓦地一空,她倏然侧过脸,周旭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清俊的轮廓,神色寡淡,唯独一双深邃的眼睛暗沉似海,完全找不到一丝刚睡醒的惺忪迷糊的痕迹。 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错愕地看着他,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醒了?” 周旭尧眸光淡淡掠过她,温漠开口,“有事?” 声音忽然换成他的,陆禹行皱了皱眉,“她呢?让她接电话。” “如果没事,就这样。” “周旭尧,我要见她。” 秦桑听不见陆禹行到底跟周旭尧说了什么,只是能明显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情绪似乎很不好,周遭氛围都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好像是要把她生吞了一般。 秦桑觉得在继续呆下去,没准真会被他生吞活剥了,于是趁着他在接电话,小心地往床边挪,打算暂时撤离房间。 周旭尧单手扣住她的手臂,目光依旧绞住她的脸,沉声回了一句,“她不想见你。” 陆禹行溢出医生短促的冷笑,“你让她亲口跟我说。” “我的回答就是她的意思。”周旭尧淡淡地说道。 陆禹行置若罔闻,“把她送回秦家一趟。” 两个人,各持己见。 秦桑见周旭尧一张脸黑得要滴墨,感到一阵心悸,她小声地说道,“我要上厕所,你松开手。” 挂断通话,将手机随手扔在床上,他掀开被子起床,又绕到了另一边。 秦桑看着他俯身而下,身体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这样细微的举动,让男人的脸色沉郁得愈发可怖。 声喉咙有些发紧,“周公子,就算你有起床气,也别忘记我是个伤患。” 事实上,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就,有起床气的人,是她而不是他,不过现在他看着就整个人都不对劲,秦桑担心自己又要受罪。 周旭尧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不是要上厕所?我抱你去。” 秦桑摇头,“不用了。” 男人的眼睛迷得狭长深邃,薄唇也微微抿出一抹不悦,“你在躲我?” “你身上伤口还没有愈合,这样使劲一会儿又裂开了。” 听到她这么说,原本难看到不行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声音也柔和了几许,“那我抚你进去。” 都说女人的脸就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秦桑觉得周旭尧的脸比女人的更厉害。 明明前一刻看着还一副吃人的表情,眨眼又变得这么温柔,幸而是她也渐渐习惯了他阴晴不定的性格。 秦桑没有再拒绝他,把手交给他,让他扶了起来。 从洗手间里出来,周旭尧忽然开口,“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秦桑顿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口中的“他”是指陆禹行,没有逃避他的视线,“没说什么,电话也是刚接起来,他也没说什么事,你就醒了。” 周旭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他的瞳眸极深极暗,仿佛蘸了墨,像寻找不到尽头的黑夜,探寻着她这番话的真假。 秦桑微微眯起她漂亮的眼睛,淡淡启唇,“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须臾,他面不改色地说道,“明天你回秦家一趟。” 秦桑蓦地一顿,“回秦家?为什么?” 之前她每一次会秦家,他虽然没有明显地说出口,不过也能感觉得到他不喜欢,毕竟陆禹行就住在那里,而他不喜欢她跟陆禹行碰面,然而考虑到她和秦有天,再不高兴,他也唯有忍耐。 现在这个时候,他竟然让她回秦家? 太匪夷所思,以至于她觉得自己的听力出现了幻听。 周旭尧垂眸看着她,女人小巧而精致的脸蛋在披散而下的卷发下,五官精致而干净,大概是最近都待在家,刚才出门也有些匆忙,她并没有化妆,依旧掩盖不住她的美。 他看着她,“怎么?你不想回去吗?” 秦桑蹙眉,“不是,不过为什么忽然让我回去?你不是说我在外面晃荡会给你造成麻烦?” 这种特殊时期,确实不适合在外面肆无忌惮地走动,毕竟周家那边虎视眈眈地想要抓住周旭尧的软肋,虽然,她算不上他的软肋。 “安全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 秦桑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的脸,想要从中寻看透一些什么,然而他完美的表情,寻找不到一丝的瑕疵,轻浅的嗓音宛若山涧流水,干净而微凉,“你跟陆禹行,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我都联系不到,他什么时候跟你关系亲密到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知道你的新号了?” 瞧,这种时候,她就不笨,甚至敏锐得一下子就能抓到重点。 周旭尧勾起她的下巴,俯下脸在她唇上轻轻地印了一吻,温柔怜惜,“你多久没有回去看你爸了?” 第332章 晚上,西井别墅灯火通明。 二楼,周旭尧趁着秦桑去洗澡的时候,去了隔壁儿子的房间。 周继谦小朋友正趴坐在地毯上全神贯注的玩着堆积木游戏,他虽然有些调皮,但是唯独有一个很好的有点,就是对一件事情专注的时候,会投入全部的精神,不容易被外界所影响,所以开门的声音他没听见,更不知道周旭尧走了进来。 周旭尧见他还在玩,不慌不忙的在一旁盘腿而坐,盯着小家伙全神贯注的模样,眼底倒是有几分慈父的情绪。 周继谦长得更像秦桑多一些,皮肤比普通的女孩子还要白皙细腻,加之又长得有些小胖,经常被人误认为是个女孩。 周旭尧倒是觉得男女都无所谓,可是见过温绍庭家那位小宝贝,他便觉得果然还是女儿好,萌萌软软的,撒娇起来的时候真是想给她当牛当马,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做出那种撒娇的行为,他就浑身像是被跳蚤咬了一般无法忍受。 因为更喜欢女儿,周继谦又喜欢跟他对着干,于是乎父子俩在秦桑的背后基本就是大眼瞪小眼,谁看谁都不顺眼,周旭尧很多时候都想,若他不是这小子的亲爹,小家伙又长得像秦桑多些,真是多看一眼都嫌弃。 周继谦用积木堆了一个房子模型,完成最后一个版块,终于发现了身边的周旭尧,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一瞧见周旭尧,瞬间就瘪了下去。 周旭尧挑眉瞥了他一眼,长腿一伸,哗啦一下,周继谦好不容易堆起来的模型轰然倒塌。 “啊!我的房子!”周继谦看着一堆散木,怒目瞪着周旭尧,“爸爸,你把我的房子弄坏了!” “抱歉,爸爸不小心碰到的,”周旭尧盯着儿子气鼓鼓的表情,漫不经心地道歉,“你再重新堆一次就好了。” 周继谦一下从地板上站起身,这样才跟坐着的周旭尧视线持平,红扑扑的脸蛋像个苹果,“我告诉妈妈!” 说完就要往门外跑,然而刚跑出一步,就被周旭尧从后面拎着他的领子一提,小短腿离地,被周旭尧轻轻松松的丢到了儿童床上。 还没爬起来,小屁屁就啪啪的挨了两记巴掌。 周继谦捂着自己可怜的屁股,嘴巴一瘪,作势要哭,周旭尧出声威胁,“你敢哭试试看?” 周继谦掀着大眼睛,委屈的噙着水光,抿着嘴巴不敢哭出声,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然而周旭尧已经不吃他这一套,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开始行使作为老子的绝对权力,“你下回再敢乱跑又撒谎,我就把你送到小伍叔叔那里住,知道没有?” 周继谦瘪着嘴巴,大眼睛挂着几滴眼泪,抽抽噎噎的回答,“知道了……” “现在,躺下去睡觉,”周旭尧帮他掀开被子,“今晚的事情若是跟你妈妈告状了,也送去小伍叔叔那……” 周继谦手脚并用的爬进被窝里安安分分的躺好。 周旭尧帮他盖好被子,这才退出了房间。 推开卧室的门,秦桑正在涂护肤品,见他进来,“谦谦睡着了?” “睡着了。”周旭尧来到她的身后,从后面将她圈住,低头在她的脖颈上嗅了嗅,声音黯哑道,“很香。” 秦桑笑着避开,“痒!” 他却开始手脚不安分,抱起她就往床边走,把她压在被褥里。 撩到一半的时候,他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耳语,“桑桑,我们这恋爱也谈两年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是不是该把结婚证给扯了?” 秦桑双眼迷离,微喘着呼吸,浆糊般的脑袋努力维持了一丝理智,断断续续的说,“嗯……不,不急……” “谦谦马上就要上学了,你要他被人取笑他的父母是未婚同居的关系吗?”他继续蛊惑。 秦桑的眼神清明了几分,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但是他没给她时间,秦桑浑身难受的像是被蚂蚁在啃,酥麻无力,“周……旭尧……你别这样……” “哪样?嗯?” 秦桑有些恼怒,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压住,低沉的一笑,“答应结婚,我马上满足你,嗯?” “你这是耍诈!” “兵不厌诈。”他慢条斯理,“答应吗?” “不……呜……” “结不结婚?” “……” 周旭尧盯着她泛红的皮肤,勾着唇,忽然就撤去了手,坐在一旁,“不答应啊,那就这样吧……” 他刚要走,秦桑一把将他给拽了回来,咬牙切齿的说道,“混蛋,有你这样求婚的吗?!” 两年了,两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平稳,周旭尧对她也是好得无可挑剔,现在两人的状态已经跟一对夫妻没有什么区别。 而这两年时间里,周旭尧提结婚也不知道多少回了,总之被秦桑用各种理由拒绝了,她倒是十分享受那种毫无拘束的恋爱关系。 虽然有一个儿子需要照顾,但是有保姆和周旭尧帮忙,而盛兴集团的事务全权交给了项屿打理,集团的业务可谓蒸蒸日上,内部那些分派对抗的情况也被项屿化解了,所以秦桑可以说是过得挺轻松。 她无需为金钱犯愁,优渥的环境与以前当秦家大小姐的时候无异,甚至被周旭尧宠溺的更厉害,然而她却没有再想当年那么天真放任自己随波逐流。 她跟项屿学习管理的同时,还跟她的老师慕秋岚合资开了一家面向小资产阶级人群消费的小资珠宝店,根据客户不同的性格特点,由专业的设计师专门设计符合其人的各种饰品,时尚又有品位,很受欢迎。 看着她一步一步愈发成熟,优雅又美丽,稍不留神就被男人搭讪,周旭尧越发的患得患失,想要让她冠上他姓氏的欲望也愈发强烈。 盯着她愠怒的表情,他低低的笑了,“所以你是答应了?” 秦桑咬着唇不说话,忽然觉得无名指上一凉,抬手就瞧见了上面那一枚铂金戒子闪烁了银色的光芒。 “先定好,等改天我再给你一场盛大的求婚?”他决定趁热打铁。 秦桑有些哭笑不得,嗔骂道,“你就是一个强盗加土匪!” 有谁会在对方不同意求婚的时候还强行把戒指给套上去的?而且还是套了戒指再不求婚,他怎么不说想结婚再求婚? 周旭尧一边亲吻她一边低声喃语,“嗯,我是土匪,所以我决定把你绑回来当压寨夫人了,你就乖乖从了我,让我好好疼爱你。” 秦桑的心底甜得跟吃了蜜一样,身心都化作了一滩水。 卧室里的温度逐渐升温。 唇息相缠到极致,周旭尧刚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卧室的门忽然就被拍得惊天响,与此同时还传来了周继谦的哭叫声。 “妈妈……妈妈……” 秦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下子就将周旭尧从身上推了下去,因为两人靠着比较近床边沿,被她猝不及防的一个力道,周旭尧成功滚到了地板上,砸得木质的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秦桑也管不了他黑得滴墨的脸色,胡乱的往身上套好衣服,又将他的扔了过去,“赶紧把衣服穿好。” 周旭尧咬着牙根绷着声音,“秦桑,别管他,我们继续!” 该死的!他现在已经临脚一门,却被强行叫停,不坏掉也会出问题! “别闹了,孩子在哭呢!”秦桑却没理会他的怒气,凉凉的扫了他一眼,“难受的话,你的左右手或者冷水,二选一。” 周旭尧,“……” 秦桑已经转身走到门口拉开了门,下一刻周继谦就扑到了她的怀里,抱住她的腰,小脑袋蹭啊蹭的,“妈妈……” “谦谦,怎么了?”秦桑蹲下身,摸着儿子的头,柔声问。 周继谦抽抽搭搭的说道,“妈妈,打雷了……我要跟你睡。” 他的话刚说完,漆黑的天边又是炸开了一道响雷,轰隆隆的,很大声,更是往秦桑怀里用力钻。 “好。”秦桑牵着他的手把他带进卧室,然后抱上床,和他一起躺下,轻拍着他的背,轻声细语的安抚,“谦谦不怕。” 周旭尧从浴室里穿好了衣服出来,发现属于他和秦桑的大床中央躺着一个碍事的小家伙,脸色更差了,“周继谦,回你的房间睡觉。” 周继谦怯生生的往秦桑的怀里钻,显然是很怕他。 秦桑见状,抬眸凉凉的睨着他,“他今晚跟我们睡。” “他已经快三岁了。” 秦桑不以为意,“那又怎么样?外面在打雷,他自己一个人睡会害怕。” “男孩子怕什么打雷?”周旭尧皱着眉头,作势要把他提起来。 秦桑拍掉他的手,“不管男女,小孩子都会怕打雷,别说他才三岁,我到六岁了因为害怕还跟我爸睡呢?” 别说六岁,她怕打雷,十二岁都还跑去跟陆禹行睡呢!当然,这个她没必要跟周旭尧说了。 男人一双能沁出墨来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她,“秦桑,你别太宠他了!” 只要是有儿子在,她就会自动忽略他,想想都觉得憋屈。 秦桑的眼角眉梢挑出温温淡淡的笑意,似笑非笑问他,“周旭尧,请问你今年贵庚?” 周旭尧蹙眉。 “四舍五入都四十岁了吧,”秦桑不紧不慢的说道,“还跟自己三岁不到的儿子较真,你不害臊?” 不止一次了,这个男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年纪越大越幼稚,整天跟自己的儿子斗气,也真是够了! “他小就无敌了?”周旭尧十分不爽。 这混小子就是一个小恶魔,周旭尧怀疑他到底是谁派来的小间谍,以前他还小,周旭尧想跟秦桑亲热,他好好的就放声大哭,然后秦桑什么都不管,忙着哄他去了,现在都两岁多了,还是这样,他能不气? 秦桑哭笑不得,“你有意见就自己去隔壁房睡。” 周旭尧,“……” …… 周继谦的生日快到了,他和陈眠女儿的生日相差不了太多,于是两个女人决定让两孩子一起过生日。 庆祝的地址自然是定在江城陈眠他们家,庆祝会的安排陈眠会安排好,秦桑只需要带孩子过去就行。 周末,秦桑要出门给孩子挑选礼物,本打算独自出门,结果周旭尧和周继谦也跟着一起了。 夏日炎炎,温度搞得几乎能将人烤焦,ZR商城里却人山人海。 其实温绍庭很宠他的女儿,锦衣玉帛供养的比公主还要矜贵,哪怕他女儿说想要天边的月亮,估计他都会摘下来会给她。 所以秦桑也想不到可以给小女孩送什么比较适合,犹豫不决之下,直接干脆的在一家童装里挑选了一套衣服。 一家三口,男的矜贵俊朗,女的妩媚精致,男人怀里的小孩虽然有些胖,但是粉嘟嘟的模样十分可爱,漆黑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让人想要抱过来亲一口。 女店员一个个盯着他们,眼底迸发出欣羡的光。 秦桑看中了一件粉红色旗袍,她记得陈眠也有一件类似的款式旗袍,买这个给小姑娘的话,正好让她娘俩凑一对了。 “太太,这件旗袍的面料真丝,柔软又舒服,而且上面的图案是手绘牡丹,”店员替秦桑介绍,“不过这个只是样板,太太是要给您女儿买的吗?我们可以帮她量量尺寸,专门订做。” 她的女儿?秦桑的视线落在周旭尧怀里的儿子身上,情不自禁的笑了出声,“我只有儿子,没有女儿,这是打算给我朋友的女儿买的。” 店员看着周继谦粉可爱的脸蛋,震惊又尴尬,“抱歉,您儿子瞧着太漂亮了……” “没关系,”秦桑温柔的说道,“他经常被误认为是女孩儿。” 长得太过精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订做的时间太长,应该来不及了,你们有现货吗?标准尺码90就可以了。” “有的,您稍等。” 秦桑转过身,发现周旭尧抱着孩子站在一排公主裙前面,专注认真的盯着。 “这个很好看吗?”秦桑上前问道。 周旭尧收回视线,盯着她的脸,淡淡道,“随便看看。” 其实秦桑也有发现,周旭尧很喜欢陈眠他们的女儿,每次过去江城找他们,他抱着小萝莉的时候温柔得完全不像平日那个和儿子争风吃醋的男人。 秦桑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商场的一层设有儿童乐园提供孩子玩乐,挑选完礼物之后,秦桑把东西都丢给周旭尧,带着周继谦在儿童乐园里与其他的小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周旭尧在外围的椅子上坐着,视线一直盯着他们母子两,秦桑虽然成熟了不少,但骨子里还是有很丰富的孩子天性,一旦和孩子玩起来,她自己也会变成一个孩子。 这跟周旭尧也有一定的关系,毕竟他完全是把秦桑当成女儿来宠。 儿子之所以会特别黏秦桑,并非因为她是母亲这一层身份,而是秦桑能跟他当朋友,而周旭尧这个严肃的大家长,管得太宽还严厉,自然会被排斥。 两人玩累得出了一身汗,周旭尧起身,“你们先在这里坐着等一会儿,我去买水。” 秦桑用纸巾帮孩子擦汗,随口应着一声好。 “谦谦还要不要玩?” “不玩了。”周继谦也有模有样的学着秦桑,从她的手里把纸巾拿过来,“妈妈我帮你擦。” 秦桑很配合,低下头配合着小家伙的动作,“谢谢谦谦。” “不客气。” 秦桑被他一板一眼的话给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母子两人都没有发现,在他们的身后,有一个女人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不动声色的靠近了过来。 ……以下字数防盗,明早替换…… 周旭尧报了一串号码,慕秋岚用手机记下,周旭尧的手机很快便有信息提醒,他拿出来点开瞟了一眼,笑容愈发温柔迷人。 慕秋岚发誓,她的出发点一定是好的。 吃完饭,周旭尧和秦桑松慕秋岚回她的住处,分别之前,慕秋岚拉住秦桑,“桑桑,这个男人是个极品,比陆禹行那个品种酷多了,你好好把握,用你的身体征服他的灵魂!” 秦桑用手肘撞了一下她的身体,“你脑子里那些想法适当收敛一下,否则再优质的男人也被你吓跑了!” “我跟你说真的,你看你以前倒贴着陆禹行那货,人家也不瞧你一眼,倒不如好好看看眼前这个对你好的人。” 秦桑扯唇假笑,“我不想听一个恋爱失败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不完的女人说爱情经验。” “我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保证他更适合你。” “得了,你那些经验留着自个儿用,我先走了。” 秦桑并非把慕秋岚的话放在心上,重新坐回车内,朝她挥手。 身侧的男人情绪有点不对,秦桑很敏感地捕捉到他那微妙的变化,应该说是他表现在脸上的情绪太过明显,想要忽略有点难。 明明出门的时候都还是一副好心情,怎么忽然就变脸了,都说女人的心是海底的针,照她看,周旭尧的脸比这六月天还要容易变。 一路沉默,直到回到别墅,车子在车库停下,下车之前,秦桑终于憋不住问,“你到底怎么了?” 周旭尧低头解安全带,漠漠道,“没什么。” “没什么你阴着一脸干嘛?” 啪嗒一下,安全带弹开,周旭尧蓦然抬头看向她,秦桑被那一记眼神盯得心口倏地微凉,“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周太太比我想象中玩得开。” 车库里的光线暗淡,他的目光却幽深清明,在秦桑错愕之时,栖身靠了过来,高大的身躯将她困在他的胸膛和座椅之间,一方天地逼仄压抑,秦桑清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周旭尧……”秦桑无辜茫然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停止了说话,一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头往下压,直到两人鼻息熨帖在一起。 周旭尧像一头危险的狼,嗅着她的鼻子,嘴巴,一路往下贴上她的脖子,这样缓慢的嗅闻,带着男人炙热的呼吸弥漫开,秦桑全身的感官都被无限地放大,变得异常的敏感。 “牛郎店,跳热舞,周太太还会什么?嗯?”低沉的嗓音震动着她的耳膜,字子击敲在她的心房上。 他声音温柔清淡,秦桑却听得心惊肉跳。 一瞬间便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该死的! 一定是慕秋岚跟他说了!她就知道,那个疯子不给人整点麻烦就不浑身不舒畅! 现在她该怎么回答? 周旭尧这种占有欲极强的动物,她说什么都是白搭吧?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可以让他消火的办法,秦桑哭丧着脸。 “周旭尧……不是你想得那样。” 虽然她上去了牛郎店,也确实跳了热舞没有错,但是她保证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 “嗯,那是怎么样?” “就是……喝了酒跳了舞,什么都没有了。” “穿得那么骚,在一对男人面前跳那么骚的舞,这叫没什么?”男人的声音愈发的温柔性感。 骚?她承认是性感了一点,但是他用词要不要那么艳俗? “那……那是过去的事情了。”秦桑的思维变得迟钝,连说话都不顺畅。 下一秒,一阵柔软温热滑过她的肌肤,那濡湿感令秦桑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紧随而来的是一种刺痛感。 “周……周旭尧……”秦桑声音微颤,像一只可怜的猫在求饶,“别咬!” “去那种地方无非就是找刺激,你喜欢刺激,我给你便是。”他的声线低沉温漠,隐忍压抑着某种难以辨明的情。 秦桑想要抗议,但是唇舌已经被他堵住,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一阵咽呜声。 不容抗拒,无处可逃,在他的面前,她就是一直待宰的小羔羊。 一场酣畅淋漓之后,周旭尧心底的郁闷一扫而空,餍足地整理好着装,神情清爽得像是打了激素。 车内弥漫着一阵糜糜的气息,证明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刚才发生的一切。 秦桑有气无力地趴在椅子上,浑身酥软无力,累得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周旭尧从后面抽出一条备用的小毯子,利索地将她裹住,然后抱了下车。 “保姆在家。”趴在他的怀里,声音软绵绵地说道,提醒他这样的行为举止不妥当。 “她习惯了。” “我不要!”这一声抗议,大声了许多。 周旭尧闻言顿了顿,然后绕开了正门,从侧门那边走了过去,“走后门。” 然而他们都没有料到,保姆会在后门那边整理东西,打开门,就这样撞见了。 “先生,太太?”保姆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是……怎么了?” 秦桑绝望地闭上眼睛,选择装死把脸埋在周旭尧的怀里,当起了鸵鸟,而周旭尧面不改色地瞥了一眼保姆,温温淡淡地道,“没事。” 尔后抱着秦桑,越过了保姆,绕过客厅往楼上走去。 “周旭尧,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阿姨!”秦桑火大得要死,漆黑的大眼睛瞪着他,脸蛋红白交错着,回到卧室直接发飙了。 第333章 周旭尧面色温漠平静的看着她,幽暗的眼眸淡若无物。 凌菲声音哽咽,拷着手铐的双手十指交叉相缠,骨节突起泛白,“可是……半年前,我却被检查出感染了HIV……” “一切都完了,我的人生,已经彻底完了!” 为什么她在地狱里挣扎的时候,秦桑却身处天堂享福,全都是因为她抢走了周旭尧,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凌菲在这种天差地别的嫉妒里,逐渐开始失去理智,开始怨恨,所以开始跟踪秦桑,一直在找机会,想着要把她拉进低地狱。 跟踪了两个月,今天终于让她找到了机会下手…… “我恨!我恨她抢走了你!都怪她!要不是她,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凌菲的情绪渐渐激动得失控,最后的声音拔尖得字眼含糊。 周旭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声线平稳淡漠,“凌菲,就算没有她,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是你太偏执。” “不会的!你一定会和我一起……因为……因为……”她的话没说完,忽然就脸色泛青趴在桌子上捂着胸口猛喘气。 那边的警员见状一惊,忙上前将她压住强行带离了会话室。 谈话到此结束。 周旭尧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大概过了十五分钟,有一位警员朝他走了过来,“周公子。” 周旭尧把手中抽到一半的烟摁在桌面上的烟灰缸里,碾熄,淡淡的看着那个警员,“她怎么样了?” 警员沉吟了片刻,“凌小姐似乎沾了毒品,刚刚是毒瘾发作。” 周旭尧微微一怔,过了好几秒,才淡淡的开腔,“会不会弄错了?” 警员摇头,“我们见过很多瘾君子,凌小姐的状态,已经是八九不离十,我们给她打了镇定剂,回头会安排她做个血常规和尿常规的检查,今天已经无法再安排跟你谈话了。” 周旭尧轻轻的颔首,“好,结果出来了以后告诉我一声。” “好的。” 从警局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钟,夏日的这个时间,太阳仍然刺目而燥热。 周旭尧的手受伤了,所以开车的人是K,他坐在后座上降下车窗在抽烟。 回家途中经过一家花店,周旭尧忽然开声,“靠边停一下。” K坐在驾驶座上,抬眸从后视镜里抬眸看了周旭尧一眼,什么都不问,直接把车靠路边停了下来。 周旭尧推开车门,笔直的往回走了一小段路,然而推开了花店的门走了进去。 …… 周旭尧回到西井别墅,客厅里没有看见秦桑和孩子,只有保姆一个人。 “桑桑呢?” 周旭尧回家的第一件事,永远都是在找秦桑,只要客厅不见人,就一定会问保姆,渐渐的保姆也习惯了。 不过今天瞧见他捧着一大束花回来,不由得怔了怔,旋即一笑,“太太在楼上,刚刚还在小少爷的房间。” 周旭尧一个人上了楼,推开房间的门,只有周继谦在床上睡着了,他想了想,还是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孩子,见他睡得挺安稳,这才转身退出去。 推开主卧室的门,果然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女人清淡温婉的声音,也不知道她在跟谁通电话,见他走进来,很快就挂断了。 秦桑一双凤眸微微眯起,盯怀抱一大束鲜花朝她走过来的男人,凉凉的说道,“周旭尧,你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想这样来讨好我吧?” 男人的眉头跳了跳,有些无语的瞥了她一眼,觉得她现在是越来越会煞风景。 周旭尧没有回答秦桑的问题,来到她的跟前,垂眸睨了她一眼,然后忽然就单膝跪了下去,秦桑的眼底闪过一抹错愕。 只听见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徐徐响起,“桑桑,嫁给我吧。” 他将怀里的那束娇艳欲滴的香槟玫瑰递到她的面前,“嫁给我,让我照顾你。” 讲真,秦桑觉得感情讲究形式的,她也注重形式,比如重要的日子该庆祝和送礼,比如约会偶尔需要惊喜,更别说求婚。 但是她不喜欢浮夸,像在网络上瞧见一些男人承包一块LED来做爱的告白当着成百上千的人单膝下跪的求婚仪式,她是非常讨厌的,太过高调和张扬,总让她觉得男方有逼着女方承受这场感动的嫌疑。 除去环境不太符合浪漫这种格调,周旭尧这种简单到不行却又很诚恳的求婚举动,其实让她很满意,不过—— “戒指呢?”她淡淡的问道。 周旭尧低低一笑,顺着她的话道,“前两天不是给你戴上了?” 秦桑挑眉,抿唇偷笑,“有吗?我还以为那是你送我的礼物,毕竟你很久没送我礼物了。” “……” 秦桑淡淡的笑出声,“没有求婚戒指,我不答应,”她伸手把他手里的鲜花接过来,“不过花我就收下了,你继续努力。” 周旭尧觉得秦桑绝对是故意的,却又被她的笑声无端取悦了。 男人英俊的五官透出浅浅的笑意,自带一股颠倒众生的魅力,趁着秦桑不注意的时候,勾住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正要将已经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给接下来,秦桑倏地把手指弯曲。 “周旭尧!送了给我的就不能要回去!” 周旭尧低低的笑,“那么你是打算戴两个戒指吗?” “你管我戴几个,我有钱,我喜欢几个就几个。”说着就要缩回手。 然而,她的手腕被扣住,下一刻就跌入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的男人怀里,暗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徐徐响起,“你说要正式一点的求婚我才买了鲜花和戒指,现在又要反悔?” 回来的路上,他买完鲜花又特意跑去挑选了一枚戒指,今天就不打算让她糊弄过去。 “桑桑,你不觉得把我绑上已婚的身份会更有安全保障吗?” 秦桑咬了咬唇,抬头对上男人的视线,“周旭尧,你继续这样抱下去,花都要被压坏了。” “……你信不信我把这花给扔了?”这女人有时候明目张胆起来真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你敢?”秦桑瞪他一眼。 他低头亲了一下她圆润可爱的鼻尖,“那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秦桑朝他皱了皱眉心,“你先告诉我,你去警局那边,打算怎么处置凌菲,我再根据你的回答考虑考虑。” 是福不是祸,是霍祸躲不过,周旭尧本想让她答应了求婚再跟她谈凌菲的事情,结果她现在变聪明了。 他圈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叹了一口气,“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倘若对她不是认真动了心,又怎么可能会这么长时间都守在她的身边,任由她予取予求? 秦桑抿了抿唇,“谁让你是个大众情人,是个女人你都舍不得推掉。” 嗯,当然,这两年他倒是跟其他女人都扯得干干净净,偶尔有些不识趣的女人往他身上贴,都被他干净利索的处理掉了。 “我现在除了你,哪里还有其他女人敢靠近半寸?”周旭尧低嗤一声,语气有些哀怨,“倒是你,一会儿是沈嘉楠,一会儿是某珠宝设计新星的,你是有老公和孩子的女人,应该严词拒绝他们的靠近才对。” 经他这么一提,秦桑倒是记起来了。 容旌跟她说过,周公子拒绝那些女人用的借口是——家有母老虎,靠近他的女人不是毁容就是残废了。 因为他说得特别认真,让那些女人不得不相信。 这种招数挺好使,不过问题是,他这很明显的是败坏她的名声啊,分明她那么温柔体贴可爱迷人,什么时候恶毒得把人弄毁容和残废了? 秦桑当时气得让他当了两个月清心寡欲的和尚,连拉个手都被她拒绝。 所以这两年,他的身边除了她,再无其他女人,周公子也终于学会拒绝当中央空调了。 “周公子,我有个儿子没错,但是我不记得我有老公。”秦桑挣扎了几下。 “好,不是老公,那是有男朋友。” “我也没有怎么样啊,我跟嘉楠是好朋友的关系,至于新星设计师,他是我店里的招牌设计师,我们更加没什么,你逮着男人都以为人家跟你一样龌蹉。” “男人理解男人,他就是对你意图不轨。” “周旭尧,我现在是问你打算怎么处置凌菲,你现在有转移话题的嫌疑。”秦桑淡淡的提醒他,把话题给带了回来,不许他跑偏。 “还是你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不敢跟我说了?”秦桑一边转头一边说道。 他的脸颊本就贴着她,秦桑这么一转头,她的唇正好就亲在了男人的脸颊上,不由得怔住。 周旭尧察觉到她唇瓣她的温度,也转了过来,然后就那么嘴对嘴亲了上去。 极近的距离,清晰的看见她细细密密的睫毛,黑浓卷曲而且纤长,轻眨的时候扫得他心头微微荡漾,心念一动,干脆直接的吻了上了去。 缠绵旖旎了一番之后,他漆黑的眼睛噙着浅浅的笑意,微哑的嗓音低沉又性感,“整天就只会把我往怀想。” 秦桑的呼吸有些急促,白皙的脸蛋透出淡淡的粉色。 他流连忘返的在她的脸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这才跟她说,“我今天见了她,问她为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是怎么回答的?” 周旭尧唇角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她说嫉妒你过得好。” 听到这个答案,秦桑倒不觉得有何意外。 毕竟凌菲从一开始见到她,就莫名带着一股敌意,秦桑后来才得知,那种敌意叫嫉妒,凌菲嫉妒她的一切,这种扭曲的心理,可以说是一中心理疾病。 后来她跟周旭尧结婚以后,凌菲这种变态心理就更为严重了。 现在居然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因为嫉妒拿刀子要杀人,不是疯了是什么? “周旭尧,她这已经算得上是蓄意谋杀了,”秦桑看着他,眼神笃定,“商场那边的视频监控我已经让席助理帮我拿到了,我准备要起诉,你要阻止我吗?” 秦桑由始至终,就没打算全权交给周旭尧去处理,一方面是她确实不太相信他能下得狠心,另外一方面,是不想让他为了自己勉强自己做那么绝情的事情,所以,由她来下手好了。 周旭尧不动声色的瞟了她一眼,语气寡淡的回答,“不会,如果你觉得那样才能安心,那就起诉吧。” 始终是她更为重要。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 他轻笑了下,“不会。” 她性格就是如此,一向爱恨分明,若不是凌菲这一次做得太过火,触及了她的底线,她是不会做得那么绝。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把今天得知的事情告诉她,“凌菲感染了HIV病毒,还很可能是染上了毒品。” HIV病毒?口及毒? 秦桑何止是震惊,简直觉得这是天荒夜谭,毕竟凌菲那个女人虽然心理阴暗,但是骨子里清高,而且有绝对的往上爬的野心。 根据秦桑的了解,凌菲一直都想成为人上人,拥有权力和金钱,站在金字塔的最高层俯瞰众生。 感染了那种病毒倒是不会太意外,毕竟她这两年跟多个男人关系混乱,不干不净的关系自然是会更为轻易沾了一些脏东西,但是口及毒? 这种玩意碰了就相当于选择慢性死亡,她凌菲不是想要站在万人之上接受景仰用鼻孔瞧人吗?这样的她为什么要口及毒玩命? 所以凌菲是知道自己也活不久了,想让她陪着一起下地狱吗? “我告诉你这个并不是要博取你的同情,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晓这些,至于你想怎么做都行,我会一直支持你。”周旭尧摸着她的头,淡淡的说道。 秦桑缄默了好一会儿,“我还是会起诉。” “她现在这样,放出来的话,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我可不想整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活。” 凌菲的情况确实挺可怜,好好的一个人感染那种不治之症,又沾了毒,但却并不值得人为她同情,如果她鞥洁身自好不乱搞男女关系,如果她不选择堕落贪图一时的感受,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所以说,因果报应,有因必有果,现在这样的路,是凌菲自己选择走的,没有人逼她那么做。 而且她已经对自己怀恨在心,不让她乖乖蹲在里面,放出来就等同于放虎归山,到时遭殃的会是她自己。 “好。”周旭尧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脖子,低低哑哑的说道,“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 “回答什么?”秦桑装傻。 周旭尧掐住她的下巴抬起来,逼得她不得不与他对视,“结婚,现在该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了,你再敢左言右他试试看?” ……以下字数明早替换…… 男人英俊的脸庞笑得毫无破绽,“他们都说秦家大小姐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花瓶,”刁蛮任性倒是没看见,横冲直撞和有勇无谋,他倒算见识了,“我怎么觉得你是一只狐狸?” 到底是她本性如此,还是周旭尧调教有方? 秦桑毫不谦虚地应承了一声,“谢谢,我就权当你这话是对我的赞美。” 周云靳饶有兴致地勾着唇,话题回到原点,“我帮不了你,”眼角眉梢酝酿出笑容,“我精神上支持你带我姐离开,不过,我没理由当周家的罪人。” 一直沉默的江妤琪忽然淡淡开口,“四少爷的目的就是希望这场婚礼出丑事故闹得越大越好,我说的没错吧?” 比起秦桑,江妤琪尧聪明许多,再者,在同样的环境里熏陶久了,她多多少少能猜测到一丝半点,虽然不足以确定,然而直觉如此。 周旭尧打了一个响指,“一半原因。” “你想坐收渔翁之利?”经江妤琪这么一提,秦桑瞬间明白过来。 “No!No!”周云靳摆了摆手,纠正她们的说法,“我这叫作壁上观。” 秦桑咬了咬牙,绷着下巴骂了一句,“小人!” 人被他打晕了,现在想要置身事外,果然周家没有一个是好人! 沉凝了几秒,秦桑果断地摸出自己的手机,想也不想就拨下了周旭尧的号码,这个时候,她唯一能指望的,只能是周旭尧了。 然而,耳边的手机久久没有任何声音,她一愣,瞟了一眼手机屏幕,居然显示无服务,无法接通! 港城第一大酒店,竟然会手机无服务信号?开什么国际玩笑! “妤琪,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 江妤琪也不问缘由,拿出手机递给了秦桑,然而,同样的情况。 秦桑的脸色渐渐变得很难看。 周云靳徐徐低笑,“别白费心思了,这里肯定有信号干扰器,电话无法呼叫接通的。” 秦桑,“……” 她已经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形容这些人变态的程度,不由得把怨气发泄在了同为周家人的周云靳身上,“我说你们,到底是有多病态,才会这种东西都准备上?” 一个婚礼,安全维护相当于派出了一支军队,这还不止,连信号干扰器都用上了,这里是白宫住了总统还是贼窝住了黑道头目? 周云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就是为了防你们,现在不是很奏效么?” …… 周旭尧从被困的房间出来的实话,目光落在他派去跟着跟着秦桑的保镖身上,“她人呢?” 保镖低着头,“对不起,我当时被人敲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太太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男人深邃的五官凝着一股阴翳,幽暗的眼眸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吓得保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心脏更像是麻痹了一般,仅仅一眼,便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所以,她人呢?” 低沉的声音冷冽得宛如淬了冰,飕飕得刮来,令人全是的血液都凝固了。 “太太的手机语音提示不在服务区,我们联系不上……”保镖感觉渐渐变得稀薄,温度越来越低,而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周旭尧的唇角弥漫着笑意,“意思是,她不见了?” 极轻的一句话,却压得难以承受其分量。 在场的人,包括容旌,全都不敢吭声。 因为这里是周家和傅家的地盘,周旭尧也不可能安插很多人进来,所以除了眼下这三个人加上容旌,就没有别人了,否则也不至于陷入这种境地。 若不是此时在这种地方,周旭尧的拳头只怕已经落在了保镖的身上。 “散开去找人,有消息马上告诉我,”周旭尧冷静地下令,“容旌,跟我来。” 电梯里,周旭尧再一次掏出手机拨下秦桑的电话号码。 电话那端,依旧只有机械化的语音提醒:“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改为联系江妤琪,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修长的手指掐断通话,心底的焦躁却越烧越旺,好脾气的他,此时也失了几分冷静,本以为计划能按时推进,然而季海琼刚才的话还清晰绕在耳边,秦桑的安危此时已经无法确保,十拿九稳的自信,此时已经失去了一半。 说到底,还是他大意了,应该等到江妤琪和她汇合了再离开,不,他就不应该带她来这里! 然而懊恼悔恨,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感觉呼吸不顺畅,他抬手扯了扯领结,抬眼盯着红色的数字,眉头的阴霾愈发浓郁。 两人上三楼,直奔301房间,却远远地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黑衣保镖。 那人看见周旭尧,微微鞠躬“少……” 然而,问候未完,保镖就被周旭尧狠戾的力道劈晕了过去,无力倒在了地上。 周旭尧冷着脸推开而进,容旌紧随其后,顺手将晕过去的保镖给拖了进去,然后关上门。 房间的窗帘紧闭,管线昏暗,周旭尧随手打开了灯,骤然的亮让他微微眯了下眼睛,再睁开,首先看到的是茶几上的那一束鲜艳的向日葵,而后是沙发上躺着的周云岳。 容旌自然也是看见了,下意识地转过脸看向了周旭尧,只见男人的侧颜,深邃的线条宛如刀削,隐约可见唇角那抹浅弧沉的晦暗,心中暗道不妙。 前不久段时间去新龙路的花店,就是为了查给秦桑送向日葵的幕后之人,然而却没有一丝线索,对方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们会追查,所以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也仅仅是用过一次的空号。 最后的处理办法,只能是让花店的人把花送到医院的前台,由前台的人处理作废掉,所以秦桑才没再被扰得心情不好。 第334章 第一医院手术室外。 温绍庭靠在墙壁上,温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峻平静的盯着门口上放手术中三个红得扎眼的字,仿佛一尊雕塑,纹丝不动。 秦彦堔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了一根递给他,“不用太过担心,给她主刀的医生有足够丰富的临床经验。” 温绍庭已经戒烟了,但他还是接过了秦彦堔递过来的香烟,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秦彦堔发现他接烟的手,有轻微的颤抖,不由得怔楞住。 秦彦堔的母亲因为癌症,在他十岁的时候就不在了,而那时,他父亲是医生兼任院长,当时很忙,无暇分身照顾他,无奈之下只好将他送到江城外婆的家里,就是在那里认识了温绍庭,可以说,他和温绍庭穿一条开裆裤长大。 由于温绍庭的爷爷是标准的军人,所以在他的记忆里,温绍庭性格比较乖僻,有着异于同龄人的冷静,一群孩子玩乐闹出什么问题来,他总能保持着冷静,尽可能的想办法解决,久而久之,他就成了一群野孩子的精支柱一般的存在,害怕这种情绪,仿佛永远与他无缘。 甚至他出事昏迷醒过来,得知他哥车祸事故无法醒过来,他冷静得可怕,以至于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冷血动物。 然而就是那么临危不惧的他,此时竟然因为陈眠生孩子,而害怕得发抖,即使,他脸上的神色一如既往,但这发颤的手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温绍庭把烟含在薄唇上,伸手摸口袋,好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早就不会随身带打火机了。 秦彦堔抬手,啪嗒一下帮他点了火。 煋火明灭,屡屡的白烟弥漫开,温绍庭狠狠的吸了一口,结果因为太急太猛,不小心呛着了,一阵咳嗽。 秦彦堔正想要开口说些宽慰的话,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一个医生身上的消毒服全沾满了刺目的红,仿佛是从血河里爬出来的一般,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她冷静而简单的阐述,“产妇大出血,请家属签字。” 温绍庭倏地一怔,夹着香烟的手一曲,用手指生生将香烟掐灭,而他感觉不到半分的疼痛感,喉咙像是扎了一柄刀子,眼神有些麻木地看着医生递过来的同意书,白纸黑字,密密麻麻的他什么都看不清。 “你说她怎么样了?” “产妇大出血,现在的情况比较危急切,我们需要家属签字确认,麻烦你赶紧签字。” 原本冷静的温绍庭,忽然就急红了眼睛,一把揪住那个医生的领口,英俊的脸冷硬阴翳,黑沉得可怖,森森然的口吻令人如置冰窖,“你再说一次?她只是早产,你们这些医生都是做什么吃的?为什么她会大出血!” 在医院这种地方,医生什么样的场面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尤其是情绪失控至愤怒的人,比比皆是,然而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并没有放声大吼,而是低低沉沉的,却让她不寒而粟。 “先……先生……你冷静点……” 一旁的秦彦堔也吓得楞了一下,半响才反应过来,忙上前将他的手扯开,“老二,你冷静点!你现在需要做的是赶紧签字让她进去,陈眠在等着呢!” 听到陈眠两个字,他近乎于癫狂的眼神终于有了反应,秦彦堔继续说,“你要相信她不会有事。” 温绍庭终于松开了手,绷着脸握着笔,因为颤抖导致他草草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医生拿到签好字的同意书,一刻钟都不敢逗留,连忙转身往手术室里走。 温绍庭连想都不想,也跟了过去。 “老二!你这是做什么!”秦彦堔一把将他扯住。 “我要进去陪着她!”想到她孤零零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他连假装冷静都做不到了。 顾琳生温睿的时候跟现在的情况一样,不同的是,当年的顾琳是他的嫂子,而陈眠却是他的爱人,他无法承受失去陈眠的后果。 “这是手术室!你不能进去!”秦彦堔把他给拽了出来,“你冷静点,陈眠和顾琳不一样,她只是单纯的早产而已!” 当年的顾琳可是出了是车祸,身上负了重伤,所以最后才会无力回天。 秦彦堔厉声警醒他,“你要是不怕害了陈眠,你就带着这一身病菌进去!” 说罢,他松开手,一副悉听君便的架势。 温绍庭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倒是安静了下来,秦彦堔见状,松了一口气,若是他真的冲进去,亲眼看见陈眠那个样子,只怕连手术室都会被他直接炸了。 温绍庭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双手冰凉无温,一把捂住了脸。 他后悔了,后悔因为一时的心软答应让陈眠怀孕,若是他坚持不要孩子,她就不用承受这种风险和遭罪。 若是可以重来,哪怕被她埋怨,他也不会选择要孩子,只要她能好好的就行。 “老二!小眠和孩子怎么样了?”老太太带着李嫂,步履匆匆赶到了。 老太太每年都会去山上的祠庙住几天,吃斋念佛,这几天正好是在庙里,所以才会姗姗来迟。 一得知陈眠早产送进了医院,她就慌慌忙忙的从山上赶了回来,她也很担心陈眠的情况。 温绍庭好似听不到老太太的话,兀自盯着手术室的方向。 秦彦堔开口道,“还在做手术,不用担心。” 老太太的年纪不小了,而且心脏也不太好,秦彦堔不敢跟她说实话,含糊其词一句话给带了过去。 老太太闻言松了口气,转而对秦彦堔说,“小四,你对医院这附近熟悉,去买一份适合产妇的热汤回来,小眠生完孩子肯定会元气大伤,得让她吃点东西才行。” 秦彦堔,“……” 一会儿陈眠出来肯定是昏迷着的,老太太这提议显然是多此一举,然而他也不敢说不,还是乖乖的应声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了,孩子的哭声传来,温绍庭和老太太都激动不已。 医生抱着小孩笑容满面,“先生,恭喜你,是一位千金。” 温绍庭的视线从孩子的脸上一扫而过,没有仔细瞧,“我太太怎么样了?” “你放心,产妇没事,不过现在昏迷了,一会儿就转到病房了。” 温绍庭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一松,他的手指动了动,发现掌心上竟然全是稠糊糊的触感,不知何时,冷汗浸湿了手。 …… 陈眠的身体很虚弱,剖腹大出血做了手术,足足睡了一天半才醒过来。 温绍庭就在孩子被爆出手术室的手看了一眼,之后便一直睁着眼睛守在陈眠的床边,而孩子的事情都是老太太和秦彦堔在处理。 “醒了?感觉如何?会很疼吗?难受不?” 陈眠的神智还有些散涣,耳边被一连窜的问题轰炸着,不由得蹙眉,哑着声音吐了一个字,“吵!” 温绍庭却俯身将她抱住,力气有些大,脸埋在她的脖颈上,喑哑而艰涩的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除了道歉,他什么都做不了,明知道她深处危险,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种感受,如今回想起来,依旧无力得让他崩溃。 陈眠觉得脖子凉凉的,身体倏地一僵,眼底更是震惊不已,小心翼翼的开口,“温先生?” 是哭了吗? “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经历这种事情。” 陈眠抬手轻轻的将他拥抱住,唇角勾出淡淡的弧度,声音温柔濡软,“抱歉,让你担心了。” 这个冷漠的男人,竟然因为她生孩子而流出了热泪,怎么能让她不爱他呢? 病房的门被推开,老太太抱着孩子带着温睿走了进来,“老二,小眠醒了吗?” “老太太。”陈眠唤了一声,又对还抱着自己不松手的男人小小声说,“温先生,老太太他们来了,你先放开我。” 她的脸皮薄,当着大家的面这么抱着,感到尴尬。 温睿跑到床边,奶声奶气的说道,“绵绵,你疼不疼?” 陈眠摸了摸温睿的脑袋,“不疼,谢谢木木。” 温睿顺势蹭了蹭她的手,颇有撒娇的味道,“二爸很担心你,舅舅说二爸还凶了医生。” 陈眠忍不住轻笑,扯到了伤口,疼得蹙了蹙眉。 老太太压根就没把温绍庭放在眼里,抱着孩子笑吟吟的看着陈眠,“小眠,你饿不饿?我让人给你买点吃的回来。” “不饿,能让我抱抱孩子吗?”她一直盯着襁褓里的小奶娃,眼底露出殷切的光。 “不行,你的身体还不能抱孩子。”说话的人是温绍庭,他松开了陈眠,坐直起来,幽暗的眼睛充满红色的血丝。 老太太也附和道,“老二说的对,你还不能抱,等身体好些了再抱,现在就看看她吧。” 温绍庭伸手把孩子接过来,动作很娴熟的抱在腿上,让陈眠看,“是个女儿。” 她昏迷了过去,所以并不知道孩子的性别。 陈眠看着孩子小小的脸蛋,目光温柔,这是她的女儿啊,是她和温绍庭的延续,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女儿像你,很漂亮。”温绍庭打量了几下很笃定的说道。 陈眠有些无语,因为女儿现在压根就看不出五官像谁,而且说实话,刚出生的孩子,有点儿丑,哪里像漂亮像她了? …… 夜深人静,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陈眠睡眠很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刚要起身,就身侧的男人摁住,微哑的嗓音低低沉沉的,“你继续睡,我来就好。” 话音落下,他已经掀开被子,朝一旁的婴儿床走了过去。 陈眠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迷糊的揉了揉眼睛,然后看着男人动作熟练的将孩子从床上抱起来准备从卧室退出去。 “温先生,不用出去了,把孩子给我,你冲牛奶吧。”陈眠轻声细语的叫住他。 结婚到现在,陈眠依旧是改不过口来叫他的名字,温绍庭因为这个称呼问题跟她抗议了好几回,然而只有在床上情到深处时她才会娇软着叫一声“绍庭”,平日里想让她改口,难于登天,慢慢的温绍庭也习惯了,当作是夫妻情趣,渐渐就听出了味道来。 温绍庭抱着孩子走到她的身旁,“吵着你了?” 陈眠摇头,事实上每次孩子哭她都会醒过来,只是他的动作总是很快,而且她的生产完以后身体恢复得比较慢,以至于她时常觉得累,夜里便由着他去照顾孩子了。 “都是你在照顾她,感觉她现在只跟你亲,都不怎么黏我这个当妈的。” 女儿长得更像温绍庭,也更黏糊他,这多少让陈眠有些心理失衡,人家的孩子都是跟娘亲,但是他们家却相反。 温绍庭把还在放在她的怀里,顺势低头在她的眉心上印了一个吻,淡淡的声调含着几分笑意,“吃女儿的醋?安心,你永远是排在第一位,女儿仅次于你。” 陈眠被他闹了个大红脸,半似嗔道,“你赶紧冲牛奶过来。” 她才没有那个意思。 而且,他明显就很宠女儿,陈眠总觉得他是个会把女儿宠坏的爸爸,不似对温睿的严厉,宠女儿宠得简直无底线了。 温绍庭以前照顾过温睿,所以照顾孩子他做起来得心应手,泡牛奶这种活更是不在话下,把奶瓶递过去,问道,“你会不会肚子饿?我下去给你弄得吃的上来?” 陈眠摇头,“不要。” 孩子是饿了,嘴巴一碰到奶嘴就吧唧吧唧吸得香甜满足,陈眠盯着女儿的脸,忽然说道,“对了,女儿的名字,你来取还是让老太太取?” “温歆。”温绍庭脱口而出。 陈眠挑眉,淡淡的笑着,“你是早就想好了?” “嗯。” “……”温先生果然是女儿奴。 事实证明,温先生不单是女儿奴,还是一个标准的宠妻奴。 坐月子期间,因为老太太和温绍庭,外加聘请了一个月嫂,所以孩子基本不用陈眠带,每天除了给孩子喂奶,就没有她的什么事儿了。 反而是她,觉得觉得自己都要变成废人了。 这天,温绍庭又给她喂饭,陈眠撇开脸,皱着眉头,带着控诉的口吻道,“温先生,我只是生了个孩子而已,你不用把我当成残废对待。” 只要他在家,就一定会喂她吃饭,李嫂和月嫂都忍不住偷笑了,他不觉得不好意思,她还觉得羞耻呢! 而且不单单如此,上个厕所也将她抱进抱出,若不是她还清醒着,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变成了植物人了。 温绍庭置若罔闻,“你刚做完手术,在坐月子,不能劳累了。” “但是你这样真的夸张了。” 有哪个女人会像她这样坐月子的?没有好吗!秦桑虽然跟她说周旭尧也一直管东管西,活似个管家婆,但也没像温绍庭这般! 被传出去,没准就被人说她矫情装逼了。 “你在手术里的时候,我就后悔让你怀孕了,你现在还不让我照顾你?” 陈眠,“……” 秦彦堔已经绘声绘色的把他当时在医院的表现告诉她了,所以他一提起这茬,陈眠就没辙。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起码你让我自己吃饭呀,你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变残废的,难不成你尧这样照顾我一辈子不成呀?” “嗯,”他理所当然的应道,“我就是打算把你照顾成残废,这样一来,只有我能受得了你。” 陈眠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 她真不知道这个男人说肉麻兮兮的话的时候,怎么能保持着这么平静的表情,很违和! 陈眠一边让他喂食,一边问道,“公司最近那么忙,你不用太过在意我,老太太和月嫂他们都在,我没问题的。” 因为要把公司转到江城,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他的事情也越来越多,陈眠不想他太累了,尽可能不给他增加麻烦。 “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琐事交给助理就能办妥,”温绍庭温温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你跟沈易航提辞职的事情了吗?等你出了月子,我们就回江城了。” “噢……还没有,就算辞职,也总得把工作交接一下。” “你已经休息了快两个月,这两个月他们都没问题,等你回去一天也该交接完了。” 他分明就是觉得她之所以会早产,一方面就是工作方面压力太大太过忙碌导致,所以至今都对沈易航怀恨在心,沈易航连探望她都得偷偷摸摸,就怕遇上温绍庭被瞪死。 男人有时候偏执起来也挺可怕,陈眠默默的想着。 一个月后,陈眠和温绍庭离开了港城,到江城定居,离开之前,陈眠和袁东晋偶遇过一回。 曾经爱得那么深的人,如今再见,心底再也掀不起任何的涟漪,那时候对他的恨,如今也彻底消失了,往事如烟不留痕,大抵就是如此。 陈眠不会知道,袁东晋看着她抱着一个孩子,他的内心是如何的动荡,宛若万丈海浪倾覆,自从她离开以后的懊悔不单没减少,反而是日益加重,如今更是到了一个极致。 看着女人温婉柔软,美丽而动人的模样,心痛得无意复加,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也许,永远也没有解脱的一日。 是他愚蠢,把一个那么好的女人,生生折磨走了。 …… 两年后。 温绍庭和陈眠一起下班回家。 温歆蹬着小短腿从客厅里边往门口跑,便奶声奶气的叫着,“爸爸!爸爸!” 温绍庭连鞋子都来不及换,便俯身弯腰将扑过来的温歆抱进了怀里,上一秒还寡淡无表情的脸,溢出浅浅的笑,“歆歆今天乖不乖?” “乖乖!”温歆的口齿还不是十分清晰,带着点儿糊音,蹦着蹦着的,很可爱。 温绍庭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是奖励歆歆的。” 温歆怕痒,被他亲得咯咯的笑个不停。 一旁的陈眠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被女儿忽略的感受了,酸溜溜的说了一句,“歆歆就知道爸爸,妈妈呢?你是不是不要妈妈了?” 小姑娘瞪着大眼睛看着陈眠,朝她伸出手,“妈妈抱抱,爸爸亲亲。” 温绍庭听了她骄里娇气的奶音,情不自禁的溢出了一声低低的笑,“妈妈累了,抱不动歆歆,但是爸爸可以亲。” 说着,他就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扣住陈眠的后脑勺,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 陈眠被他着流氓的举动闹了个大红脸,抡着拳头砸了他的肩膀一拳,“温绍庭,孩子看着呢!” 温绍庭不以为意,“歆歆也亲一下妈妈。” 结果温歆也有样学样,亲在了陈眠的唇上。 温绍庭还煞有其事的说道,“歆歆,妈妈的唇是爸爸的专属,你亲脸蛋。” 陈眠,“……” 有时候她都怀疑回到家里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温绍庭本身,不正经起来就跟个流氓似的,一点也似在外面那么冷脸。 陈眠懒得理会他,抬步往客厅走,看见温睿正趴在桌子上翻看着一本相册,还有些老旧了,“木木,在看什么?” “照片,绵绵,奶奶说是你和二爸。”温睿指着照片说道。 陈眠把衣服和包包随手放下,低头望去瞟了一眼,倏地怔楞住。 相片上的女孩儿,正是她小时候,而站在她身旁牵着她的手的男孩子,不是温绍庭又是谁? “温先生,为什么我小时候会有跟你一起的合照啊?”她愣愣的问了句。 温绍庭抱着孩子走过来,很随意的瞟了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还知道那个是你,我以为你连自己小时候的模样都记不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时候的记忆,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自己的脸当然能认得出来,她家里可是有很多相片。 “我记得以前有个爱哭鬼成天追着我的屁股说以后长大了要嫁给我这个小哥哥,”温绍庭眸色淡淡的看着她,有几分傲娇的味道,“结果我为她守身如玉就等着娶她,她不单把我给忘记了,还嫁给了别人……” 这回陈眠是彻底傻眼了,“所以,你就是那个小哥哥?” “如假包换。” 陈眠忽然想起了什么,淡淡的问道,“温先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小时候的那个小女孩的?” 第335章 瞧他这态度,似乎是早就认出来了。 那么,他之前那些恶劣的态度算是怎么回事?如果她没记错,他们相遇以后有好长一段时间相处得并不怎么样,确切的说,是他这座冰上成天冷着个脸,活似她欠了他几千万,而且还三番四次警告她不要靠近他,而且他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她故意勾引他,还信誓旦旦说对已婚妇女不感兴趣…… 温绍庭抱着孩子默了默,“还记得第一次因公司和我一起去江城?” 陈眠的记忆力还算不错,何况她和温绍庭第一次去江城出差的时候,其实有些不愉快的回忆,毕竟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当成一个敌人,丝毫不手软的将她压在桌子上,讲真,他那时候的力气真大很大,她真怀疑自己的手臂都被他卸下来了。 “我倒是想要忘记来着。” 温绍庭目光湛湛看着她,回忆起当时的事情,确实有些滑稽,“你长大以后变化挺大的,虽然觉得你眼熟,但是确定你是小时候那个嚷着要嫁给我的那位,是在我回了温家的老宅,然后看到了我们小时候的照片,就是你手里的那个。” 陈眠年幼住在江城的名字并不是叫陈眠,大院里的人,不管男女老幼都叫她毛毛,至于为什么会叫那个小名,他也不清楚,所以说到底,他其实连她的本名也不清楚,还就这样惦记了她二十几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而且当年她只有几岁,分开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都说女大十八变,她小时候长得还满圆润的,长大以后跟竹竿似的,五官也更深邃标致了。 而且性格也完全和小时候不一样,小女孩的时候她比较爱哭,天天顶着一双泫然欲泣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人,像个跟屁虫似的追在他身后小哥哥小哥哥的叫个不停,重逢之后的性格…… 倒不是糟糕,只是那种什么都埋心里头一声不吭的模样,倔犟的令人又爱又恨,而且防备心理很重。 不过也是,二十几年的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若不是她说她小时候住在江城,而居住的地址有偏偏那么凑巧,温绍庭是不会想到她就是毛毛。 听他这么一提,陈眠倒是记起来了,在去江城之前,每次跟他见面都没好事,最过分的是那次不小心碰了他的车,结果他说谋杀把她给弄警局去了。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挺气人,也很感叹,谁能想到她最后会嫁给这个男人? “温先生,”陈眠噙着笑,眉眼弯弯的,温婉浅淡的说道,“那时候我才几岁呀?你就盯上我了?你会不会太早熟啊?” 温绍庭散漫随意的开腔,“当时是你倒追的我。” 陈眠,“……” “一个留着鼻涕的小女孩嚷着长大要嫁给谁,这种话你也当真?”陈眠似笑非笑的睨着他,揶揄道,“按照你这种思维,以后歆歆长大了不就得嫁给木木?她可是天天嚷着要当哥哥的新娘。” 小家伙跟着她哥哥看一些乱七八糟的电视,什么都不懂的屁孩就学者那些没营养的电视说要嫁给温睿。 不等温绍庭开口,温歆小朋友已经卷着舌头兴奋的说道,“嫁给哥哥!” 温绍庭的脸一黑,皱着眉头,“歆歆,你不能嫁给哥哥。” 小女孩懵懂的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他是歆歆的哥哥。” “不能哥哥为什么?”她已经词语不顺,小眉头皱起来,粉嫩的嘴巴也嘟得高高的,很明显的不高兴了。 “因为是哥哥,所以不能。” “我不要,我就要哥哥!”她才不管呢!哥哥好,会偷偷给她糖吃,还会带她玩。 温绍庭额角抽搐了几下,忽然觉得自己跟女儿说这种话题,真是自讨苦吃,毕竟她才两岁多,又不可能跟她解释生物学,要是不顺着她,没准她会觉得他是不让她和她哥哥玩,到时候连他这个爸爸都讨厌了。 陈眠见他吃瘪,噗嗤一下笑不可抑,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温绍庭无奈的看着她,把女儿放在沙发上,“歆歆和哥哥玩。” “好。” 温睿已经十岁了,本来也聪明,知道温绍庭大概是有话要和陈眠说,牵着温歆的手,把她带到了儿童玩具房里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温绍庭和陈眠。 见她还在笑,他淡淡的开口,“很好笑?” 陈眠掩着嘴巴,眼睛笑眯眯的,好半响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温先生……你……你犯蠢起来也挺有魅力的……” 这个男人在外面可是能将人吓得离他三尺之远,即使在她的面前,虽然是很温柔,但是霸道起来完全就是蛮不讲理,然而只有在女儿面前,他永远只有吃瘪的份。 也不知该说他是太宠女儿,还是温歆太贼,总之这个世界上能让温先生无尅奈何的人,除了陈眠就只有温歆了。 温绍庭栖身而上,将她压在沙发上,二话不说,低头就封缄住她的唇,带着几分惩罚的味道,吻得有点重。 陈眠所有抗议的话语释数被他吞咽,化作一阵无力的咽呜声。 良久之后,直到她的肺部的空气都被挤干,脸蛋憋得通红,他才放过她。 两人都气喘吁吁,气息紊乱。 陈眠缓过劲,双手低着他的胸膛试图推开,“这里是客厅,你不要总是胡来!” 这个男人,越来越放肆了。 温绍庭盯着女人卷曲的长睫,白皙小巧的脸蛋满溢着充盈的胶原蛋白,心念一动,有顺着她的唇角辗转吻着她的腮帮。 “在公司你说是胡乱,在家怎么算胡来?” 陈眠撇开脸,娇嗔似的瞪他一眼,“你赶紧起来,一会儿阿姨看见了又该笑了。” “让她笑。” “温绍庭,你再不起开,你就睡一礼拜书房。” “……狠心的女人。” …… 晚上,温绍庭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看见陈眠趴在床上,一手托腮一手在翻看着那本有些历史的相册。 他随便的擦了擦墨黑的短发,然后扔掉毛巾在她的身侧坐下去,低沉漠漠的问道,“有那么好看?” 刚才吃饭之前,她不是已经看过一遍了? 陈眠没有看他,淡淡说道,“嗯,挺好看的。” 温绍庭伸手将相册直接拿走,不温不火的说,“看它还不如看我。” 陈眠侧过脸,白了他一眼,动手准备抢回来,温绍庭避开了。 “温先生,相册还我。”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跟他结婚那么久,陈眠知道是听懂了他口中的事情指的是什么,脸微微发烫,直接从床上坐起来,然后直直扑向他,成功抓住了相册。 然而,她的动作太猛,温绍庭猝不及防就被她扑倒在床上,以一个十分尴尬暧昧的体位。 陈眠拿着相册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在她撤开之前,男人遒劲修长的臂膀已经圈住了她的纤细的腰肢。 “温先生,”陈眠低头,对上男人幽暗的眼眸,喉咙一紧,声音虚弱,“你别闹了。” 温绍庭菲薄的唇勾勒着一抹几不可闻的弧度,低沉的嗓音卷着不可言说的蛊惑,“你都这么猴急扑过来了,我不表现表现,岂不是很不合理?” 话音刚落下,他也不给陈眠反驳的机会,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床褥里。 旖旎的景色在卧室绽放。 完事后,陈眠已经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修长白皙的手臂绵软无力的搭在床边沿,半阖着眼眸,脸蛋红润呼吸不稳。 温绍庭却神清气爽,温漠英俊的脸带着事后的慵懒餍足,有力的手臂将她从床上抱起来。 陈眠打开眼帘,微哑的声音净是疲倦,“温先生,我很累了。” 他低头看着嫣红慵懒的脸蛋,温存道,“我知道,只是抱你去洗澡。” 她的体力一向不怎么好,生温歆的时候又大出血,虽然一直又刻意的替她进补,然而两年多了,她虽没什么大问题,但体力却不如从前,若不是他经常拉着她做一些有氧运动,大概会更差。 所以在床事方面,他的需求虽然挺大,却会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舍不得将她折腾得太惨,除非她本人有时候做出一些让他控制不住的事情。 陈眠闭上眼睛,懒懒道,“我想泡个澡。” “好。” 把她放在浴缸里,又注满了热水,他在一旁蹲下身,“要不要帮你按摩下?” 陈眠倏地睁开眼睛,盯着他几秒钟,“不用了,你先出去,我自己泡一会儿就可以。” 讲真,他按摩的技术不错,她很喜欢,但是每次他在她泡澡的时候给她按摩,到最后都会擦枪走火,结果就是她被折腾得骨头散架。 温绍庭盯着她警惕的眼睛,倒没有勉强她,叮嘱她别泡太久,然后就出去了。 泡完澡出来,陈眠的精神好了许多,方才的困倦已经消散了。 靠在床上的温绍庭正翻看着相册,见她出来,合上相册看着她,“真的不用给你按摩下?” 陈眠爬上床,掀开被子在他的身侧舒舒服服的躺下,“不用。” “那就睡觉吧。”他熄了灯,侧躺着,手臂圈住她。 黑暗里,陈眠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轻声唤,“温先生。” “嗯?” “跟我说说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吧。” 关于在江城生活的那一段记忆,因为生病的缘故淡忘了,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想要回忆也无法回忆了,就好像是缺失了。 其实她对那段记忆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今天意外得知他竟然是小时候的玩伴,还是她最喜欢的小哥哥,忽然就很想知道,关于他和她小时候的事情。 可是刚才她又重翻了照片,还是没办法想起来。 温绍庭默了几秒,“为什么想知道?” “嗯,就是想知道,”她淡淡的说道,“毕竟我们认识那么久了,只有你有那种会议,有不公平。” 他低笑一声,“谁让你没心没肺忘记了?” “生病这种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再说,既然你这么早就认出我来,为什么一直都没说?” “我以为你会想起来的。” “……” “但是我高估了你。” 陈眠伸手抱住他,低低的笑出声,“那你帮我回忆吧,好不好?” 女人的声音娇娇软软的,舒服地让人骨头都酥了。 黑暗中,温绍庭勾了勾唇,被那些被埋在久远时光里的记忆,竟然历久弥新,恍若昨日,那记忆中,保留着他最初与陈眠的奇妙邂逅。 ……想了想,关于他们认识的这部分内容做个防盗吧,哈哈哈,明天早上替换…… 陈眠自认为不笨,但眼前这主,冷不丁地冒出一些问题,着实令她摸不着头绪,她疑惑的看着他,如实回答:“会。但,你叫我上来就是为了泡茶?” 温绍庭挑眉,扯了下唇,似笑非笑地讽刺了一句:“不然叫你上来扑倒我?” “……” 瞧……所以说这种死不要脸的面瘫真难伺候,陈眠暗暗腹诽。 “不用在心底编排我,需要用到的茶具都准备好了,我一会出来要喝到你泡好的茶。”温绍庭冷傲地丢下一个任务,转身就进了房间,扔下陈眠呆若木鸡的定在客厅。 深深吐息,陈眠把电脑放到一旁,将披在身上的格子衬衫脱下来丢到一旁,跪软蒲上,动手洗茶具。 温绍庭再度回到客厅的时候,就看见陈眠姿态优雅的跪着,纤细白皙的手指端着一杯茶搁在鼻息下做着闻香的动作。 “泡好了,放久了茶香会散,味道会变。”她抬头,淡淡的说道。 他迈步上前,在她的对面坐下,骨指分明的手端过一杯,呼吸之下茶香四溢,而后轻抿一口,茶汤从舌尖沿着两侧倒流到舌根,再回到舌头,滑入喉咙挑起味蕾,清香酣甜带着浅浅的涩,温度和味道都拿捏得很好。 他眸色微微一动,放下茶杯,抬眸看着对面睁着眼睛观察他的女人,菲薄的唇极浅的勾了一下。 她眼底充满期待的问:“怎么样?我泡茶的功夫不错吧?”像一个等着表扬的孩子。 陈眠的母亲出自书香世家,她的外公十分好茶,母亲也深谙茶道,她自幼耳目濡染,自然也是学到不少,在高中的时候,甚至代表过茶道社出席比赛,还拿下了冠军,当然,对于好胜的她来说,不拿冠军她容不下自己。 不过这几年忙着工作,她极少有那份闲功夫去泡茶了,偶尔回家陪着父母才动手碰茶,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功夫退步了没有。 “明天上午好好休息半天,下午准备一下陪我见一个人。”他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陈眠眉头轻颦,“见谁?” 温绍庭将一叠A4纸丢在茶几上,“回去好好看下,我们需要获得他的支持和认可。” 陈眠将资料拿过来,随手一翻,眉梢一挑,灿然一笑,“你还把我当公关了?”他会不会太过物以致用了?商人的本质他真一点也不缺。 他抬眸深深的看着她右手摩挲手链的动作,顿觉几分刺眼,温凉的神色藏得极深,“陈眠,很多时候,你都很聪明。” 陈眠笑了笑,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的话,绯色的唇漾着一抹极好看的自信弧度,“我在任何时候都很聪明。” “不过,我聪明就应该为你所用?”什么鬼逻辑? 他眸光沉沉看着她,不置一词。 —— 晚上,宋江准时出现在酒店门口来接人,初秋小雨天,天黑的快,出门时,已经华灯初上,路边的灯光明明暗暗的照射着,陈眠有些恹恹的和温绍庭坐在后座。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车子停在一家灯火通明的会所前。 陈眠和温绍庭下了车,在宋江的带领下走进了会所的大门,到达包厢外,宋江推开门,里面坐着清一色的男人,他们纷纷抬头望来,而后起身。 声音整齐得如同小学生军训,“温先生,陈总监!” 陈眠站在温绍庭的身侧,看着他们严谨恭敬的模样,脸上的笑意刹那绽放开来,温绍庭面无表情的颔首,垂眸睨了一眼陈眠,率先走了进去。 陈眠和宋江落在后方,她低声问宋江,“为什么你们都叫他温先生?” 宋江笑吟吟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是温先生吩咐的,跟在他身边的人,基本都是这么称呼他。” 陈眠笑了笑,走进包厢就往远离温绍庭的方向走去,宋江却将她拉住,然后往另一个方向推,“陈总监坐这边。”然后,她就坐到了温绍庭的身侧。 陈眠颦眉瞥了下宋江,奈何他视而不见地转身离开。 包厢的门推开,服务生陆陆续续的上菜,很快就上完了,这有男人的地方就少不了酒。 陈眠的酒量并非海量,但终究是能应付,可她胃病挺严重的,烈酒是能不碰则不碰,可眼前这个情况,滴酒不沾似乎矫情了。 就在她计算着如何少喝一点的时候,温绍庭却将她面前的酒杯挪开,一杯热茶搁了过来,她愕然,余光里瞥见大家但笑不语的眼神,耳根一热,压低声音说,“我能喝一点,你这样影响不好。” “等我们都喝多了,你负责帮忙叫车送人回去。” “……” 陈眠觉得他的脑回路正常人一般跟不上。 温绍庭倒是一改冷漠孤傲的风格,主动端起了酒杯,温淡的嗓音回荡在包厢里,“接下来,就辛苦各位了,我先干为敬。” “温先生客气了!”一圈人纷纷举起酒杯,只有陈眠,喝的是茶。 陈眠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伸手将温绍庭移开的那一杯酒端了起来,浅浅地咧嘴一笑,说:“在座的各位都是男士,我作为新图代表,身为女同胞,就仅此一杯酒敬大家,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好!”在座的男人气氛瞬间被炒热了,看着陈眠豪爽地干了酒,一阵掌声响起。 陈眠重新坐回了位置上,侧目看见温绍庭微沉的眸光,染了一丝酒色的脸笑得格外动人,“我是从应酬酒场里走出来的,不至于一杯就倒。”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发酒疯的女人。” 微凉的话语一出,陈眠捏着酒杯的手猛地僵住。 发酒疯的女人……难道上次她喝多了发酒疯?她心虚的瞥了他一眼。 温绍庭温漠的眼眸低垂,尔后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一桌的男人,开始还忌讳着温绍庭这个老总的身份,喝到后面有些熏熏然了,嘴巴也就放开了,醉言醉语地有些口齿不清,彼此闹腾了起来,气氛倒不如开始沉闷,渐渐地轻松多了。 陈眠最近胃口不是很好,加之睡眠不足,望着一桌子菜,她几乎没有怎么动筷子,就喝了点汤,坐再温绍庭身侧,十分自然的时不时给他倒酒,偶尔也会与另一旁的同事讨论几句,后来那同事醉趴了,她就不再说话。 望着那些醉得差不多的男人,再看一下温绍庭,他西装外套脱了,白色的衬衫胸口解开了两颗纽扣,袖口也松开,露出结实的小臂,脸色有些红。 陈眠研究了一会,觉得他喝醉了,因为她侧目望去,竟然看见了他菲薄的唇角勾勒了一道浅浅的笑,虽然很浅,但清晰可辨,对于这种面瘫来说,笑,千年一遇! 饭局到了最后散场,在服务员的帮忙下,陈眠把他们一个个送上了车,回到包厢的时候,宋江红着脸将车钥匙塞进她手里,口齿有些含糊,说:“陈总监,温先生就麻烦你送了。” “好。”顿了顿,“需要我帮你叫车吗?” “没事,我先走了。” 她拿着车钥匙,高跟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走近了才发现,温绍庭阖眼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搭着,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 “温先生。”她站在一旁,轻声唤道。 没反应。 陈眠颦眉,伸手碰了下他的肩膀,“温……啊!” 她的话尚未出口,手腕就被男人用力扼住,一个反手将她撩到趴在了桌子上,顿时,她的痛呼声,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回荡在空荡荡的包厢里。 包厢外面有服务员听到动静猛地打开门闯了进来,陈眠来不及多想,她以极其不雅的姿势趴着,怒声吼了出去,“温绍庭!你这个疯子!” 妈的!她是倒八百辈子的霉才会跟这个瘟神纠缠在一起! 第336章 真正的寂寞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答案是——心底无可救药的喜欢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最寂寞。 沈易航与这种寂寞为伍已经十年,从开始的空虚,到如今的麻木。 连他都不知道,到底是眷恋着那个女人,还是眷恋着这种寂寞的滋味。 也许,一辈子就这么过了,他没深想,然而一次偶然又并非偶然的机会,让他已经如死水的生活,泛起了久违的波澜。 他三十五岁生日这天,在酒吧被一个女人抱住索取了一个香吻,香艳热辣的女人,穿着惹火性感的黑色连衣裙,贴身的设计,勾勒出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段。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他公司接替了陈眠总监位置两年的宋青叶。 酒吧里光线暧昧横肆,他低垂着眼帘,深邃的眼底暗沉无波,任由女人裹着威士忌香气的唇舌攻城略地,他好像是沉溺其中,又仿佛清明淡薄。 没有人知道,他的注意力,其实已经落在了刚刚抵达酒吧,坐在了沈易捷身畔的女人的身上。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就在一分钟之前,他从包厢出来,一转身就被一个柔软的女人搂住了腰,在酒吧这种地方,这种倒贴的事情并不新鲜,他一如既往的抬手扣住女人的肩胛,毫不留情的想要将她推开,然而女人的声音却让他的动作一顿。 “沈总,拜托你,帮帮我。” 伴随着熟悉的声音,沈易航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盯着女人的脸几秒钟,旋即皱着眉头,“青叶?” 女人微抬着脸,勾出妩媚的一笑,“是我。” 沈易航半眯着眼睛,仿佛是在审视,淡淡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共事两年,宋青叶的工作能力是十分得他的赏识,两人的关系也算不错,只不过,在他印象中的女人,是成熟干练,一丝不苟的严谨。 如今这副妖艳的妆容,他不认真观察,还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是那个被地下女员工取外号“老姑婆”的宋青叶。 酒吧的音乐声震耳欲聋,宋青叶抬手圈住他的脖子,附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抱歉,沈总,你先听我说完。” 酒吧乌烟瘴气的,但女人的身上却带着淡淡的香水味道,嗯,是他喜欢的茉莉花香,闻着很舒服,而且她说话的时候,呼吸若有似无的从她耳郭拂过,轻痒暗暖,是个男人都会心猿意马。 宋青叶见他并未毫不留情的推开她,稍稍松了一口气,抿了抿红唇,“你朝你的左手边望去,看见你那位大哥和其他的人没有?” 沈易航依言望去,果然就瞧见了他有段时间不见的大哥沈易捷,和十几号人在一起,占据了酒吧的一片角落,男男女女都目光灼热盯着他们这边。 “嗯。” “我跟他们打赌输了,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把身上的胸罩脱了,另外一个是酒吧里任意选择一个男人在舞台上热吻三分钟……” 沈易航的脸色并不看好,“所以?” “你知道,我不自己选择,只怕会被他们强行执行。”宋青叶的声音有些无奈,又带着恳求,“所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沈易航并不急着给她答复,视线穿过攒动的人群,在闪烁的五彩光线里,落在了沈易捷的那张昏暗不明的脸庞上,隐晦而冰寒。 得不到他的回应,宋青叶似乎也很尴尬,“抱歉,是我唐突了。” 说罢,她手忙脚乱的从他身上离开,“沈总,不好意思。” 宋青叶转身的瞬间,纤细的手腕被扣住,男人低沉隐晦的嗓音徐徐传来,“我帮你。” 宋青叶一怔,尚未回过神,就被他拉着穿过拥挤的人群,直接上了舞台,然后一拖一拽,扣住她的腰,低头吻了下去。 舞台上还有摇滚乐队在表演,忽然窗上来一对男女当众亲吻,顿时傻眼安静了下来。 随着音乐的停顿,酒吧里正在疯狂的男男女女也纷纷停止住,视线集中在了他们的身上。 前因后果,滑稽得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三分钟,也许更久一些,宋青叶觉得自己的肺部因为缺氧而开始膨胀发疼,她的双腿都开始发软,终于分开。 酒吧里骤然响起了掌声和口哨声,欢呼一片,对他们这种大胆而热辣的行为献上最热烈的赞赏。 沈易航扶着身体虚软的她,声线依旧保持在一个调上,无波无澜,“还好吗?” 宋青叶揪着他胸膛前的衬衫,视线确实落在酒吧另外的一个方向,那个男人搂着一个娇气温柔的女人,一脸平静,似笑非笑,仿佛在看她,又仿佛不是。 片刻后,她勉强的牵起唇角,“谢谢,我没事。” 她泛哑的嗓音,隐隐透着一股脆弱的哭腔。 沈易航讳莫如深的瞧了她一眼,手臂环住她,“我送你过去。” “沈总,不用了,你的朋友应该还在等着你,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也差不多该走了。” 两人下了舞池,酒吧又恢复了热闹,他们方才的一幕,只不过是一场过目即忘的余兴。 沈易航淡淡的看着她,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既然都利用了,干脆利用到底好了。” 宋青叶身体一僵,穿着高跟的脚崴了下,若非他及时扶住,只怕就得闹出丑态了。 “对不起。”她低着头,轻声道。 沈易航脸上的神色不变,“过去吧。” 在座的男人都是一群公子哥,和沈易捷相熟,自然就是认识沈易航,见他搂着宋青叶那么明目张胆的走来,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瞟了瞟沈易捷。 有些事情,彼此都心知肚明,不必说破。 沈易捷本人倒是淡然自若的噙着温和的浅笑,目光平静的看着沈易航和宋青叶,轻抿了一口酒,“易航,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沈易航淡淡的嗯了一声。 梁楚挽着沈易捷的手臂,精致的眉眼言笑晏晏,“易航,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是和朋友来这儿庆祝吗?” 沈易航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从她的笑脸上一扫而过,不作任何的停留,然后圈住宋青叶的手,力道却不知觉的加重了几分。 “对。” 宋青叶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下,只瞧见他线条冷硬的下颚。 “我都差点忘记了,易航也是今天生日,既然来了,一起喝一杯吧。”沈易航说罢,拿过一个干净的杯子,往里面加了两三块冰块,然后倒满酒,端起来递了过去,“就当我这个做大哥的给你庆祝了。” 沈易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接了过来,两人正要碰杯,却被梁楚阻止了,“等一下,算上我吧。” 沈易捷不让她碰酒,扣住了她的手腕,“楚楚,你一会儿得开车,不能喝酒。” 旁人眼里的他们,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妻。 只是现场,总归有人心里会不舒服。 “那我以茶代酒好了。”梁楚浅笑盈盈,“大家一起吧!”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人闻言,也纷纷站起来,举起了酒杯,“三少,生日快乐!” …… 车厢里,气氛静谧得压抑。 沈易航坐在驾驶座上,车窗降下,修长的手指夹着烟随意搭在窗外,点燃的烟没有抽,眼睛盯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青叶坐在副驾驶座上,想了想,轻声道,“沈总,你也喝了不少酒,还是不要开车了吧?” 他刚才直接让自己的朋友散了,陪着她一起庆生,讲真,确实挺尴尬的,尤其是梁楚问他和她是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也不等宋青叶开口,他竟然直接淡定从容的说正在努力追求她。 宋青叶心底其实跟明镜似的,若不是想要让对方安心,就是为了让自己不太过难堪。 自己喜欢的女人,成了自己的亲大嫂,这种事情,换做谁都很难接受,难怪沈易航会从沈家搬出来,甚至于跟个陌生人似的,一年到头都不肯踏入沈家大门一步。 心底应该很难受吧。 沈易航转过头,目光湛湛的盯着她,盯得她头皮阵阵发麻,“沈总……” “青叶,”她刚开了个头,就被他寡淡的声音打断,“很难受吧?” 宋青叶脸上的神色一滞,黑眸骤然收缩,她想笑,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眼神,“沈总,你喝多了。” “青叶,”沈易航把烟含在唇上,慢条斯理的吸了一口,平静淡然的开口,“我都知道。” 宋青叶没说话,半响之后,不再逃避,重新抬头对上他,“沈总呢?感觉如何?” “大概,跟你一样。”他徐徐吐了一口烟,朦胧了立体的五官,车外的路灯落进来,更是映得他满脸的落寞。 宋青叶心头一动,脱口而出,“沈总,我们在一起吧。” 沈易航眸色深了深,一瞬不瞬盯着她不说话。 宋青叶笑了笑,“我们在一起,你可以继续喜欢她,我也能继续喜欢他,若是哪天,你遇到喜欢的女孩子,我们再分开就行,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 “青叶……”沈易航掀动唇,却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你不觉得寂寞吗?”宋青叶从他的手里将那半支烟夺了过来,含在唇上吸了一口,浓烈的烟味呛得她猛地一阵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太久没吸了,有些不习惯了。” 沈易航淡淡的看着她,“抽烟对皮肤不好,女人还是不要碰比较好。” 她温婉浅笑着,对他的话不置一词,接着前面的话继续说道,“我觉得挺寂寞的,寂寞得想要找个人来陪,可是一般的男人无法理解我,”她顿了顿,“但是你能理解。” 冗长的沉默,车内如同死寂了一般。 此时已经是深秋,入夜之后的气温很低,车窗刮进来的风更是有点冷。 许久之后,沈易忽然从驾驶座上栖身而上,英俊的脸骤然在一寸不到的距离顿住,宋青叶一惊,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退。 他勾唇,淡笑着,“连我靠近都吓成这样,还想骗自己跟我在一起?” 宋青叶咬了咬唇,在他撤退之前,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迎头吻了过去。 沈易上不动,垂眸盯着女人轻颤的长睫,眼底的色调很沉很凉,无法揣测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是唇对唇印了一下,并未深入,“我是认真的,我们做男女朋……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嘴巴猝不及防被堵住,淡淡的烟草味和酒味,灌入她的呼吸,又凶又猛,她惊得瞪大双眸盯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脑袋迟钝的有些转不过来。 唇齿分开,还牵出淡淡的水线,沈易航寡淡的嗓音徐徐响起,“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你确定要成为我的女朋友?” 宋青叶顿了好几秒,果断的点头,“确定。” 她不想一辈子孤单单守着一个不知未来的人,既然如此,她何必为他守身如玉? 也许,借此机会,她还能解脱了。 …… 卧室里亮如白昼,暖色系的装潢格调,如同沈易航给人的感觉,温淡平和。 偌大的床上,可见男人结实宽厚的裸背,还有女人白皙的手臂。 沈易航盯着女人浮着水光的眼眸,淡淡的开口,“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讲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一旦踏出这一步,他们将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 宋青叶盯着他,轻轻摇头,把他的脸勾了下来,蠕动着唇淡声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把我当成她吧。” 沈易航一瞬不瞬默了一秒,“闭上眼睛。” 她顺从。 漆黑里,她的脑海中浮现的那张脸,温润如玉,却又冰冷似雪,单纯想着那张脸,配合皮肤上渐渐传来的触感,她不由得全身冰凉,每一寸神经都在颤抖。 一瞬间撕裂般的痛,她的牙齿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眼角却有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入了鬓角。 胸膛里的心脏,也仿佛被撕裂了一般。 沈易航深眸黑得好像蘸了墨,深不见底,瞳孔的深处映着女人的眼泪,方才那一瞬间的恍惚骤然清晰,他终于看清了那张脸,不是她。 一直以来束缚着他们的那一根绳索,就此绷断。 两具失温的身体,彼此无限的靠近,再靠近,然而不管在浪潮中如何沉浮摇摆,始终无法合成一个灵魂。 寂寞和寂寞拥抱,只是更寂寞罢了,聊以自慰的只有身体,心脏空荡的地方寒风仍旧刮得呼呼作响。 结束之后,宋青叶进去洗澡,沈易航盯着床单上那抹暗红,觉得有点刺眼。 宋青叶三十三岁了,没想到除了心底的感情,其余会是一片白纸。 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心底莫名的生出一股烦躁,随手将被子一扯,盖住了那碍眼的痕迹。 沈易航起床,随意往身上套了一身宽松的白色的居家服,墨黑的短发微微凌乱,踱步至落地窗边,打开窗户,让夜风灌进来,将室内暧昧凌乱的气息驱散。 浴室里隐约传来流水的声音,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把玩着一个长方形的打火机,金色的外层镶嵌着细碎的白钻,大小正好,简洁而大方。 这是梁楚方才顺便送他的三十五岁生日礼物,一个S.T.Dupont打火机,给他送这个却还笑着劝他,“抽烟对身体不好,少抽点。” 他低头抽了一根烟含唇上,随着铿一声清脆的声响,摇曳的火苗点燃了香烟带出了一抹明灭的煋火,微敛着眸眺望着夜空,兀自沉思。 沈易航是个洁身自好的男人,身边能出现的女人屈指可数,但是那些不是必要的女性客户便是他的好友,从来都是一清二白,所以他家不可能会有准备女性的衣物。 宋青叶洗完澡只好又将全是烟味和酒味的衣服穿回身上。 从浴室里出来,一眼便看见了落地窗边的男人,高大的背影,隐隐透出一股深深的落寞,甚至是随身建起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让人无法靠近。 和不爱的人做了酣畅淋漓的事情,只会更寂寞吧。 宋青叶懂。 站在门边还一会儿,她抬步走过去,先捡起地上的包包和手机,然后对背对着她的男人说道,“我先回去了。” 沈易航转过身,把唇上的香烟拿下来,眸色温淡看着她,“我送你。” 即便他们指间的情侣关系属于一个合作的方式,但是他作为男人,该做的事情还是会做,比如这么晚了,不会让她一个人回家。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沈易航所居住的地方属于高档的公寓区,即便能用手机叫出租车过来,她也需要绕好长一段路才能走出大门。 于是,宋青叶没有拒绝,摔先往卧室门口的方向走去,“你先换个衣服,我在去客厅等你。” 沈易航的动作很快,进浴室冲个澡换好衣服下楼,前后也不过十分钟。 夜深,路上的车很少,途中经过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宋青叶忽然开口,“把车靠边停一下,我去买下药。” 他家连计生用品都没有,可见他已经清心寡欲到何种地步,或许,她是唯一一个进入过他家的女人。 沈易航微微侧目睨了她一眼,双手打转方向盘让车靠边停了下来,“你在这等着,我去。” 话落,他解开安全带,宋青叶叮嘱了一句,“让医师推荐一款副作用小点的药。” “好。” 他很快就买完药回来,坐上车,他主动将一瓶矿泉水旋开瓶盖,然后和袋子一起递过去给她。 宋青叶接过,从袋子里翻药的时候,却发现多了一支药膏,她的视力很好,所以一眼便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用的,难免有些尴尬。 沈易航似乎也注意到她的异样,低沉温和的说:“抱歉,我不知道你会是第一次,药店的医师说按时涂这个药可以消痛消炎。” 宋青叶活到这个岁数,关于性是早就已经谈不变色,然而听着一个男人说到那么隐私的问题上,到底是有些薄脸皮,耳根悄悄的红了。 “谢谢。”她低着头,把药丸塞进嘴巴,就着矿泉水咽了下去。 沈易航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以后不会让你吃药。” 宋青叶笑了笑,“好。” 事实上,他不主动提,她也会跟他商量,毕竟她还是挺爱惜自己带身体,不想糟蹋了给自己找罪受,他能主动,两人达成共识,自然就是再好不过。 宋青叶的家庭算是小康水平,她自身的收入也不错,所以住在一个中等小区的单身公寓里,环境和保全都不错。 车在小区门外停下,在她推开车门下去之前,忽然想起什么,又倏然顿住,扭过头,“对了,公司那边怎么办?你觉得公开还是隐瞒?” 公司的制度并没有禁止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不过他们这样,似乎并不太适合让太多人知道? 沈易航瞥她一眼,“没必要刻意公开,更不必去隐瞒,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喜欢偷偷摸摸,还是你想要搞地下情?” 宋青叶低笑一声,“我们的关系比较特别,如果你不介意,我当然无所谓。” “即使特别,也是正当的男女朋友关系。”他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他们有过实质性的接触,所以不是什么假装的男女朋友,只不过是双方都没感情而已,但这不妨碍他们行驶该有的权利,承担该有的义务。 宋青叶点了点头,“那明天公司见,晚安。” “晚安。” 宋青叶拿出钥匙打开门刚走进去,放在包包里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她边往里走,边接起电话,“喂。” 男人近乎于冷漠的声音隐隐透着一股不悦,从话筒灌进了她的耳膜,“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对不起,刚才在忙,所以没发现你打电话过来了。”她说谎了,事实上,她和沈易航刚要开始的时候,她的手机就震动了,沈易航原本是让她接听,只是她拒绝了。 她甚至不用看,也能猜测到那么晚是谁会找她。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事情怎么样了?” 宋青叶默了默,心头漫过一层冰凉,绯唇牵出一抹淡淡的笑,几乎冷嘲,“还算顺利吧。” “青叶,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间,你道现在都毫无成果,这叫顺利?” “我不是陈眠,而且我进入这家公司,你以为他什么都不清楚?”宋青叶淡淡的开口,“他知道还录用我,除了能力,还有就是在考验,我首先得获得他的信任,不是吗?” “你今晚跟他是怎么回事?” 宋青叶将疲倦的身体摔进沙发里,“如你所见的那样呗。” “希望你不会迷上他而忘记自己该做的事情。”话落,他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切断了通话。 宋青叶听着嘟嘟的声音,唇角仍旧是微勾着,盯着天花板的眼神,却泛着空洞。 对于他来说,她只不过是一枚值得利用的妻棋子而已,还能奢望什么呢? 第337章 两人在一起以后,生活轨迹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在公司,即使没有隐瞒,大家也没将他们往其他的方面联想,仿佛他们同进同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大概跟陈眠的关系有关,另外就是宋青叶给其他人的印象也不像会和沈易航有超出上下属关系。 唯一与以前不同的是,现在会经常一起出去吃饭,然后沈易航会送宋青叶回家。 至于交流,谈的基本上都是关乎于工作的事情,至于私人的问题,极少谈及,也许是彼此都避免深谈,又或者是觉得并没值得了解的必要。 当然,他们会有身体上的亲密接触,权当是消遣寂寞,即使事后带来的是无尽的空虚。 亲热的事情都是在沈易航的家里,完事以后他再送她回家,不管多晚,宋青叶从来不会在他家留宿,而沈易航也没有主动让她留下,默认了她的决定,这一点也成了他们的默契。 沈易航也从来不上她的家,哪怕只是坐一坐,宋青叶对此十分感激,这代表着沈易航对她的尊重,哪怕她并不介意他要登堂入室。 俩人享受着这样彼此的相依相偎,可以一起喝酒,一起工作,一起做|爱,彼此除了心脏和爱情,什么都是可以给对方,并且确保专一。 …… 中午时间,沈易航抬手瞟了一眼腕表,已经是午饭时间,自从两人在一起以后,平日这个点,宋青叶应该过来找他一起吃午饭,然而今天却没有出现。 犹豫了半分钟,他摁下内线,接电话的人却不是宋青叶本身,而是她的助理,“宋总监呢?” “总监因为发烧,所以今天没有过来公司。” “好,我知道了。” 他挂断了电话,拿着手机把玩了片刻,到底还是拨下了她的手机号码,过了好久,电话才被接通,女人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哼出一个字,“喂?” 沈易航顿了一秒,淡淡问道,“发烧了?” 睡得昏昏沉沉的宋青也听见他的声音楞了好一会儿,不太确定的开声,“沈总?” “是我,”沈易航一手拿着手机,另外一手把玩着梁楚送他的打火机,漫不经心的,“听说你发烧了,还好吗?” “不太好。”宋青叶没有逞强,她现在不单单发烧,还是经期期间,脑袋昏沉四肢无力,而且小腹隐隐作痛,情况真的不太好。 沈易航把玩打火机的手倏然一顿,沉默了下来。 宋青叶并不介意他的沉默,带着揣着性的问道,“是公司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你好好休息吧。” 挂了电话,沈易航在办公椅上坐着思索了几分钟,终究还是拿起了一旁的西装外套还有手机车钥匙,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宋青叶隐约听到有门铃的声响,但是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床头的手机骤然响起,她才睁开了眼睛。 接起来还没说话,男人温淡平和的嗓音不慌不忙的灌了过来,“开门。” 宋青也一怔,生病的脑袋迟钝的半响也反应不过来,困惑不解的时候,沈易航又补充了一句,“我在你家门口。” “你等一下,我马上开门。”她手脚无力而慌忙地从床上爬起来,甚至忘记了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里面挂着真空。 打开门,沈易航并不在门口外,有那么一瞬间,宋青叶感觉自己被人摆了一道,心头冒出一簇火苗,然而这火苗还来不及蹿高,就被忽然出现在视野里的沈易航给扑灭了。 沈易航看了她白净的脸蛋因为发烧而红扑扑的,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凌乱又随性。 仿佛读懂了她的心底的想法,他淡淡的解释,“我不知道你家的门牌号。” 他没来过她家,她字公司的留下的地址也仅仅是写了所在楼层,并未具体到门牌号。 宋青叶侧开身,“进来吧。” 宋青也从鞋柜上拿出一双室内拖鞋放在他的脚边,“你怎么会过来了?” 沈易航瞟了一眼那双男性拖鞋,轻敛的眸色由淡转暗,脸上的表情并未有任何的变化,边换鞋子边说,“不太放心,过来看看。” 顺手阖上门,跟在宋青叶的身后客厅走。 女人的公寓干净而整洁,装潢风格与沈易航的喜好相差无几,同样的暖色系,只是室内的摆设和家具属于女性化,而且有一面墙壁被设计成了书墙,文艺气息很浓厚,跟她给人严谨刻板的感觉有挺大的出入。 “你先坐会儿,我给你泡茶,可以吗?”宋青叶说着抬头,下一刻,额头就被一只偏凉的手掌覆盖住。 男人手微糙,带着淡淡的砂感,宽厚而舒服,宋青叶睁着眼睛怔怔的看着他。 掌心感受到烧烫感,沈易航不由得蹙眉,“怎么还烧得这么厉害?你有吃药了吗?” “家里的备用药都过期了……”言下之意,就是没有。 “我买了药,你吃完再去睡一觉。” 宋青叶这才注意到他的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有吃过东西吗?” 她摇头,今天一早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换浑身无力,原本不想请假,结果洗漱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就摔倒了,所以她才没去上班,又躺回床上直接睡了,若不是他过来,大概会一直睡到晚上。 沈易航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觉得她不重视自己的身体,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茶几上,“那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给你熬点粥,吃完再吃药。” 不给她发言的机会,他已经兀自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随手丢在一旁的沙发上,干净好看的手指解开了衬衫的钻石袖扣,然后将袖子捋到了手肘处。 “厨房在哪里?”他问。 宋青叶指着一个方向,“那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还是我来吧。” “你歇着。”他说完就往厨房那边走了进去。 沈易航一向脾气温吞,仿佛什么事都很随意,但这一回却表现得有些强硬,宋青叶反而被他唬住了。 宋青叶的单身公寓不算很大,在客厅里也可以看见厨房的情形。 沈易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颀长而高大的身材和厨房有些的格局不搭调,但是这么瞧着赏心悦目。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又或者是沈易航的表现令人难以抗拒,宋青叶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意识到自己胡思乱想,她倏然刹住,紧抿唇,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他们不会有未来,等所有的事情解决了以后,就是分别的时候,她不应该想太多。 熬粥需要时间,沈易航弄好了以后从厨房出来,发现宋青叶就穿着单薄的睡衣在沙发上睡着了,担心她会着凉,又不忍心闹醒她,于是用沙发上那张薄毯子帮她盖上。 沈易航现这些照顾人的功夫都是拜他的妹妹沈玥所赐,当然,除了沈玥,他从未如此细心的照顾过其他的女人,即便是梁楚。 熬好粥,沈易航把宋青叶叫醒。 女人睁开的眼睛的时候,有一抹不加掩饰的浮躁,两道秀气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满脸不悦,睡意惺忪的眼睛微眯着瞪他,似乎有些起床气。 认识她两年多,交往两个月,沈易航认识的她,工作上是聪明严谨,在床上也放不太开,甚至连娇喘都会强行压抑着,理智支配一切行动的女人,总归会有些无趣。 难得瞧见她隐匿在表象之下的真形态,他倒是觉得挺可爱,抿薄的唇不自觉的勾出极浅的弧度,连同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轻了几许,“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再把药吃了再睡。” 宋青叶很困,眼皮重得几乎掀不开,而且她没有什么胃口,哪怕沈易航熬得粥浓稠度刚好,吃了几口她就已经是难以下咽,然而她没有撒娇的资格,所以不想让沈易航的心思白白浪费,强行喝了一碗下去。 “还要吗?” “饱了。” 沈易航已经帮她把药和开水准备好放在桌子上,“吃完药就去睡吧。” 宋青叶盯着那几颗药丸,单手托腮盯着他的俊脸看了看,忽然开口道,“你对我这么好,就怕我会喜欢上你吗?” 瞧见他唇角的浅笑,她说得煞有其事,“真的,像你这么好的男人,很容易让女人心动,而且我跟你还有更深入的关系,没准真的会被你吸引了,”顿了顿,她的眼底似乎带来几分笑意,“要是我喜欢上你怎么办啊?” 宋青叶的声音本身就带着轻微的沙感,平日寡淡的如同一阵凉风,听着很舒服,现在因为生病而低沉了几分,反而透出淡淡的沧桑感,别有一番味道。 尤其是,她这病恹恹的模样,像个可怜的小狗,容易勾起人的同情心。 沈易航不咸不淡的瞥着她,波澜不惊的启唇,“喜欢就喜欢吧。” 瞧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压根不相信。 宋青叶自讨了个没趣,闭上嘴巴把药给吃了,而沈易航则是收拾了东西去厨房清洗。 药物多少有些安眠药的成分,宋青叶让沈易航离开的时候帮她带上门,然后兀自回房睡了。 宋青叶这一觉睡到了傍晚,醒过来感觉好了些,随手摸过手想要看一眼时间,却发现有两通未接电话,都来自同一个人。 犹豫了会儿,她没有拨回去,掀开被子下床步出房间去找水喝。 刚走到客厅,就听见厨房那边传来炒菜的声音,脚步倏然顿住,顺着声音望去,便瞧见了沈易航。 他还没走? 沈易航余光了瞥见女人的身影,“醒了?晚饭马上就好了。” “沈总,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没什么,担心你出事了。” 宋青叶,“……” 她活了三十三年,又不是第一次生病,以前没和他一起,不也那么过来了,他大可不必这么小题大做。 当然,这些话她不会说出来。 端着水杯喝了一口水,她走到他的身侧,瞟了一眼锅里色香味俱全的菜,淡淡的说道,“你好像很会做饭?” 一个男人长得帅,有钱又有本事,还有一手好厨艺,这么完美,叫她这个只会煮方便面的白痴情何以堪? “我高中是在国外上学,因为吃不习惯西餐,只好自己动手,久而久之就会了。”他说得很平静。 宋青叶盯着他的侧脸,“我在美国呆过几年,开始吃不习惯那些东西,不过事实证明,习惯当地的饮食比学会做饭更容易。” 她不挑食,虽然西餐的口味和中餐却区别很大,然而事实证明,她的适应性强大。 “不过在美国那几年,我足足胖了十斤。” 宋青叶至今都觉得在美国发胖的那个经历,是她人生的奇耻大辱,也是因为这点,她很讨厌出国。 沈易航将菜起锅,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说,“你现在偏瘦,可以多吃些,要不以后我们多去西餐厅吃饭?” “喂,你想让我毁容吗?” “我舍命陪君子,要知道,我可是吃不惯那些食物,为了你都忍了。” “我应该感动吗?” “不必太感动。”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着嘴,宋青叶情不自禁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沈总,原来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沈易航也溢出淡笑,“我也才知道你也有可爱的一面。” 气氛融洽得连他们都感到惊叹。 这样舒适的相处,完全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就在此时,门铃忽然响起。 宋青叶也不知道这时候还有谁会来找她,转身去打开门,看见西装革履的男人笔挺的站在门口,整个人懵住了。 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沈易捷盯着宋青叶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模样,眼底泛起了一阵淡淡的涟漪,低醇的嗓音染着缕缕笑意,“我给你电话你没接,信息也没看吗?” 她看见未接来电,担心信息并没有留意到,之所以没有马上给他回复电话,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变得太过廉价,她是故意的。 却不想他打电话给她,是要通知她来她家? 宋青叶堵在门口上,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脸部的表情也很僵硬,“有什么事吗?直接说吧。” 沈易航在家里,她实在不愿意让这两人在这里碰面,说实话,现在这种情形,只会让沈易航感到难堪。 “先让我进去再说。” “对不起,有什么事,你说完就走。” 宋青叶一直一来对他几乎是千依百顺,从来不会拒绝他的靠近,更别说将他堵在家门外这种事情,沈易捷不由得微眯着眼眸,细长的眼睛勾出淡淡的冷意。 “青叶,谁来了?”沈易航已经布好饭菜,见她还杵在门口处,于是走了过来。 宋青叶想要关门,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男人的视线已经对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易航寡淡且凉薄,沈易捷却晦涩而幽暗。 空气骤然变得很微妙,宋青叶转过头看着沈易航,紧张得掌心沁出一股稠腻感。 其实她心里有谁,沈易航又不是不清楚,宋青叶也实在不必慌张,然而她的心头莫名的心虚,搞得她好像一个偷腥的猫似的。 沈易航平静的开口,“大哥,既然来了怎么站门口?” 沈易捷眯眸,薄唇挂着温润的笑,“我找青叶有些事,你怎么也在这里?” “青叶身体不舒服,我过来看看她,”沈易航扣住宋青叶的肩胛,低头附在他的耳侧低声提醒她,“回房间穿好衣服。” 宋青叶这才注意到自己还一直挂真空穿着睡衣,全身都僵硬得跟生锈的机械似的,什么都没说,把空间留给两个男人,她独自回房去换衣服了。 沈易航和沈易捷是同父异母的的兄弟,沈易航的母亲原本是名门望族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嫁给沈家的大少爷沈懿也是再普通不过的联姻关系,但是她喜欢沈懿,只可惜,沈懿却另外心有所属,那个女人就是沈易捷的母亲。 当年沈懿婚内出轨,背着沈易航的母亲和他的初恋情人暗度陈仓,沈易捷都三岁了,沈易航才出生,而在沈玥出生半年后,六岁的沈易捷存在被曝光,他母亲一时接受不了独自出国疗伤,很不幸的遇上了飞机事故,意外身亡。 一年后,已经继承了沈家事业的沈懿光明正大的把沈易捷母子两接回沈家,并且把那个女人扶正,可以说沈易捷的母亲是小三上位。 大家族的勾心斗角,从来都不新鲜,也不知道是否因为母亲早逝,幼妹需要他的呵护,所以沈易航自幼对这些名利就看得很淡,他知道,那些所谓的血缘关系终究是抵不过那些膨胀的欲望,所以很早就学会了收敛锋芒,让自己变成一个小透明般的存在。 当初的他尚且不知道,沈家名正言顺继承人的联姻对象会是梁楚,等他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了机会。 让他最难受的,是梁楚一直把他当朋友,喜欢的人偏偏就是沈易捷,那个奉利益至上的男人。 在沈易捷和梁楚结婚的那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就搬离了沈家的独栋别墅,自从和沈易捷算是无言的决裂,虽然他们从来就不曾有过亲近。 沈易航以主人的身份把沈易捷领进了家门,“吃过饭了吗?我和青叶正准备吃晚饭,你要不要一起?” 沈易捷看见那一桌子热菜,倒是不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青叶换了一身居家服出来看见两个男人相对而坐,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两个男人都看着她,走到餐桌旁,在沈易航的身畔刚坐下,面前就多了一碗热汤,沈易航温温淡淡的说,“我不清楚你的口味,你尝下味道会不会淡。” 宋青叶默默的端起汤喝了一口,他熬的是冬瓜排骨汤,清甜而不腻,对于不挑食的她来说,味道一级棒。 她很直接的赞赏,“很好喝。” 沈易航这才抬眸看向沈易捷,虽然沈易捷的目光收得很快,但沈易航还是捕捉到哪一闪而过的变化,不动声色的开口,“大哥,怎么不吃?” 沈易捷淡淡的笑着说,“我只是感到有几分诧异,你们这是,在交往?” 宋青叶因为他的话不小心被汤呛了一口,捂着嘴巴一阵剧烈的咳嗽,沈易航面不改色的抽过纸巾递给她,“小心点。” “谢谢。” 沈易航没有忘记回答沈易捷提出的问题,“对,我和青叶在交往。” “挺好,”沈易捷坦然的笑着说,“按照你的性子,交往了就会考虑结婚吧,结婚之前记得带青叶回沈家见见面。” 宋青叶倏然抬眸凝视着沈易捷,眼底清晰映着沈易捷的笑脸,忽然觉得无比的刺眼,甚至有些痛恨,双手不由得攥成拳头,指甲没入掌心。 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对她无心,她也不奢望能从他哪里得到什么回报,然而听见他这么若无其事的提她和他弟弟结婚的事情,极端的讽刺。 沈易航仿若无事的夹菜从吃饭,不冷不热的应声,“我会的。” 因为沈易捷的突然造访,把原本融洽的气氛给彻底破坏了,宋青叶一顿晚饭如同嚼蜡。 吃晚饭,沈易捷才提起正事。 宋青叶的生日和沈易航同日,那天梁楚是被沈易捷叫过来接他的,所以并不清楚宋青叶在庆生,而之所以会有沈易航当礼物,是她早就都准备好放在了包里,还没找到机会送出去。 所以沈易捷专门跑过来一趟,是为了帮梁楚补送她的生日礼物,一个CHANEL新款限量版的包。 讲真,宋青叶追求品质但不奢侈,虽然她不穷,但是这款限量版的价格,她还真舍不得去奢侈,梁楚出手就这么大方,果然是高级的资产阶级。 宋青叶还是收下了,她不认为沈易捷会同意她拒收,也收得干脆。 沈易捷并没有逗留太久,他的电话一直在响,应该是有事,吃完饭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记提醒沈易航,“爸爸过几天办生日宴,到时候带上青叶吧。” 沈易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我会安排。” 公寓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宋青叶轻声道歉,“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他会过来。” “不用道歉。”他说。 宋青叶无所谓的笑了笑,白皙的手指滑过那个CHANEL,“你不觉得梁楚出手太过大方了吗?我跟她并不熟,她却出手一份礼物就是价值最低十万。” 沈易航看着她不说话。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喜欢她这种女人。” 沈易航眸色微冷,“青叶,你不适合去批判她。” 第338章 宋青叶倒是不介意他的反应,很直白的笑着承认,“抱歉啊,我就是不喜欢她。” 中午吃了药又睡了一下午,这会儿她已经退烧,精神也好了不少,白皙的手指漫不经心勾起一缕长发,“她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竟然还若无其事的给我补生日礼物,该说她单纯还是心机重?”顿了顿,她下了定论,“在你们沈家能如此安身立命,没电心机好像都不太像话。” 对于她的评论,沈易航不置一词,梁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然也是清楚,不过她那点心机,在他看来完全就是无伤大雅,倒不如说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所以看到的中心内容不同。 “青叶,不用我提醒你现在的身份。”沈易航侧眸看着她,温淡的眼神深不可测,“你别忘记了他是已婚的身份。” 宋青叶对上他的视线,粲然一笑,直接躺下来,把头枕在了他的腿上,平躺的姿势仰望着他,“如果我真的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这么多年,我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爱一个人没有错,但是因为自己的感情而去破坏人家的婚姻家庭这种事儿,她还不至于那么恬不知耻,她的三观还是蛮正常的。 爱情可以冲破世俗,但不能冲破道德,这是她的坚守。 沈易航低头盯着女人仍然苍白憔悴的脸蛋,“她对你没有恶意,只不过是那个男人让她缺乏安全感,所以尽可能跟那个人保持距离吧。” “唔……”她的手指把玩着他衬衫前的精致的纽扣,从鼻子里哼出极淡的一声,带着玩味,“方才你大哥大哥叫得那么亲密,原来背地里你是连提都不愿意提起他啊?” 她噙着温凉的笑,顿了一秒,“我说,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是为了不让梁楚难受吧?” 毕竟她和沈易捷没有奸情也有交情,而且交情颇深便是。 “难道你还不清楚?他身边从来就不缺女人,梁楚本人也再清楚不过了,你这般煞费苦心的牺牲自己,值得吗?” 在一起两个月了,他们的思想偶尔会出现小分歧,这些不和谐,是因为他们彼此维护着各自的认准的人。 沈易航锁住她的眼睛沉默不语。 宋青叶的五官其实很精致,虽然已经三十三岁,不过卸掉妆容以后她的皮肤也能得可以掐出水来,只不过她在公司总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将她的美遮掩住了,显得过于普通。 此时她脸上浮着一层浅淡的病恹之色,愈发显得娇气。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她说中了他的心思,然而他也并不打算否认。 有时候人与人的关系就是那么微妙,对着自己在乎的足够深的人,在某些事情上,更容易用谎言来掩饰,而面对着明知是彼此利用的人,反而坦诚。 因为不担心会失去,所以无需谎言来欺瞒。 客厅里的灯光柔和而暖,将男人轮廓分明的脸映得更为深邃清贵,宋青叶直勾勾盯着他,心脏微微悸动了一下。 “沈……唔……” 她刚张口,他便单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唇。 缠绵悱恻。 沈易航发现,自己有些沉迷于她的味道中,各个方面。 …… 五天后。 沈易航接到了一通电话,分明是父子俩,通话的语气却更像是上下属的关系,冷漠而疏离。 “你大哥说你交了女朋友,今天晚上带她回家吃饭。”这不是征求沈易航的意见,而是命令,不容置喙的口吻。 沈易航一贯温淡平和的俊脸已然挂上了淡淡的冷意,眉宇之间是灰霾一片,“我知道了。” 那天见过面之后,他就知道沈易捷不会让他含糊过去,接到这种命令,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不过他尚未跟宋青叶谈妥,也不知她是否会排斥。 然而沈懿已经得知,若是不带她过去,大概也会被主动找上门,毋庸置疑。 “你玉姨的心脏不太好,你让小玥注意点言词。” 沈易航默了一秒,依旧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好,再无其他。 结束了通话,他直接去宋青叶的办公室找人,宋青叶不在里面,他便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等待。 宋青叶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沈易航,发现他靠在她的小沙发上紧闭着双眼,轻步上前,他竟然毫无反应。 宋青叶俯身低头看着他的脸,他竟然大大方方的在她这个小庙里睡着了? 自那天发烧他照顾了她一天以后,两人再没见过面,他不知在忙什么,几天都没来公司,宋青叶自然不会去追查他的行踪,生活的轨迹一如往常。 几天不见,他就带着一身的疲倦大刺刺的占据了她的地盘。 宋青叶没有吵醒他,回到办公桌后投入了工作中。 等她忙得差不多的时候,抬手揉了揉发僵的肩膀,瞥见沈易航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薄唇微翘。 “睡醒了?” “嗯,”他温温淡淡的应了一声,看着她从办公桌后端着杯子走出来,“怎么不叫醒我?” “见你睡得挺沉,就没叫了。”她挽着唇,“我给你冲杯咖啡,等一下。” 语罢,她已经拉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重新折回,是她专用的杯子。 沈易航很自然的接过,轻抿了一口,她已经连他喝咖啡喜欢的口味都拿捏得十分精准,不得不说女朋友该尽的责任她都做得极致完美。 “晚上有时间?”他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怎么?约我吃饭?还是有事?” “都是。” 宋青叶很随性的靠着办公桌的边沿而坐,一手撑在身体两侧,一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什么事?” “我爸让我带你回沈家吃晚饭。”沈易航铺垫解释都没有,单刀直入。 宋青叶几不可察的轻蹙了一下眉头,微沉的嗓音浅浅淡淡的,如同她给人的感觉,“回沈家吃饭?以女朋友的身份见家长?” “嗯。” 宋青叶有些无奈,他倒是应得轻松自在,“你应该明白,我们又不会结婚,为什么非要见家长不可?” 沈易航盯着她,幽幽的眼神牵出一抹深邃,深如瀚海,不可估测,语调保持在一个调上说,“你不愿意跟我结婚?” 闻言,宋青叶倒是怔忪不已,黑白分明的眼睛呆滞而困惑,“难不成你还考虑跟我结婚?” “如果,”他漫不经心地说,“我考虑了呢?” 宋青叶静静的看着他,久久无言。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不正常的,这种关系会维持多久都无从得知,更别说结婚,她自然就从未往那个方面思考过。 宋青叶的笑容有些僵硬,“沈总,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沈易航讳莫如深凝视着她,并未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想见你,若是今晚上我不带你回去一趟,不出两天,他就会亲自找上你,为了你好,陪我一起走一趟比较省事。” 宋青叶垂眸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 下班之后,沈易航带着宋青叶去了一趟造型沙龙。 沈家毕竟是百年豪门,很多东西都是十分讲究,沈懿又是出了名的不好应付,尤其是宋青叶这种小户出来的女人,成了沈易航的女朋友,稍有不慎,大概就会被他批得一文不值。 宋青叶曾经亲眼目睹过那种画面,沈易航虽然对沈懿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对他的脾性倒是了解的十分清楚,所以不用宋青叶开口,他都知道该如何安排。 宋青叶的性子偏淡,和沈易航十分相似,改头换脸之后,更是将她的气质衬托得恰到好处,优雅娴淑,多一分会妖艳,少一分则会小气。 “怎么样?这样ok吗?”宋青叶在他的面前转了个圈,询问他的意见。 沈易航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欣赏,轻轻颔首道,“很适合你。” “是吗?”宋青叶松了口气,“我还担心会不会太过刻意呢。” 沈易航微微一笑,“有个问题很久就想问你了。” “嗯?什么问题?” “你的眼镜到底有什么作用?”他粗燥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你的视力很好。” 宋青叶抿唇绯唇牵出浅浅笑弧,“被你发现了?那是平光的,用来装饰而已。”她对着一尘不染的落地镜整理了下裙摆,“为了工作便利。” 其实刚出来参加工作的时候,她并没有戴黑框眼镜,毕竟女人都喜欢漂漂亮亮的,那样走路都可以脚步生风。 然而,一次洽谈中,有个老男人动手摸腿吃她豆腐也就算了,竟然提出让她陪他睡一晚就签下合同,少年气盛的她直接泼了他一脸红酒,差点还用酒瓶砸穿了他的脑袋,合作自然就是不可能了。 吃过一次亏以后,她学聪明了,之后她就换了一个形象,让自己瞧着像个没有任何情趣的木讷女人,这个办法虽然不高明,但不可否认很有效。 起码之后再也没有遇到哪个男性客户会想让她卖身陪睡,甚至因此搭上不少老总夫人,搞好了关系,哪些女人也帮她不少忙。 现在则是已经习惯了。 …… 轿车缓缓驶入一座庄严而古老的建筑里,在房子的前坪停下,沈易航率先下车,然后绕过前面过来替宋青叶拉开车门。 白皙匀称的小腿,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宋青叶扶着沈易航的手下了扯,她身高配上一双十公分的高跟鞋,气场瞬间一米八的既视感,站在沈易航的身畔,脊背挺直,优雅的气质隐隐带着这些年在职场上练就的气势,不着痕迹的外露。 宋青叶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看着这宛若宫廷一般的环境,忽然有种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错觉,紧张的情绪不自觉的又加重了几分。 沈易航主动牵住她的手,低头看了她一眼,轻声安抚道,“不用太紧张。” “我知道沈家是豪门世家,但是并不知道会这么夸张,”宋青叶深呼吸了一口气,“沈总,我是不是找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男朋友?” “你喜欢的那个人,更了不得。” 宋青叶,“……” 他的话似乎并没有错,毕竟沈易捷是沈家庞大家业的继承人,论权势,确实要比脱离了沈家庇荫独立门户的沈易航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两人肩并肩而行,一同迈进了大门进入了客厅。 他们两人,一个挺拔颀长,沉稳淡薄,一个虽然略显得拘谨却无损她优雅淡然的气质,不同的两个瞳仁,唯一相同的是带着一股疏离的漠视感。 沈易航漠视的是这个家的一切,宋青叶本就是外人,无可厚非。 偌大的客厅里,在中央的沙发里,坐着一男一女,男人的头发微鬓,穿着一身唐装,目测是五十岁左右,外貌和沈易航有几分相似,他应该就是沈懿。 而靠着他坐着的女人则是一身旗袍,娇小而年轻,大概就是沈易捷的母亲,完全瞧不出她已经是一个三十多岁男人的母亲,过分年轻。 见他们进来,男人抬眸开腔,“终于舍得回来了。” 他对着沈易航说话,然而视线却是落了沈易航身侧的宋青叶身上,不怒而威的气势,令人不寒而粟。 宋青叶有些畏惧这种人的视线。 沈易航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更是冷淡得明显,“你亲自请我,不敢不回。” 言下之意,他就不想回来,只不过是迫不得已。 客厅里还有坐着其他的人,都是沈家人,不用猜都明白他们是专门为他和宋青叶而来。 “易航,先给大家介绍一下你身旁的人吧。” 沈易航看了看开口说话的沈易捷,视线在触及他身畔温婉浅笑的梁楚时迟钝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环视了一圈在座所有的人。 表情带着几分看戏的味道,确切的说,个个都心怀鬼胎,是巴不得他们闹出不和谐。 “宋青叶,和大哥是朋友,之前是沈氏策划部总监,你们应该都有见过。” 经沈易航这么一提,除了沈易捷和梁楚,其他人的眼底都纷纷露出了诧异,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精致美丽的女人是之前那个严肃呆板像个寡妇的女人宋青叶。 宋青叶挽唇浅笑着打招呼,“大家,好久不见,打扰了。” 沈懿眸色湛沉冷冽,说话的声音更是不带温度,“宋小姐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宋青叶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卑不亢的开口,“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普通的公务员。” 在一般的家庭中,她的父母工作算是体面且令人欣羡了,然而,她现在站着的地方是沈家,那个百年豪门,一直被人津津乐道的沈家,她的父母,瞬间就变得不值一提。 “谈恋爱可以,结婚免谈。”沈懿甚至懒得给宋青叶一个眼神,直白得近乎于刻薄的对沈易航说,一点也不顾及宋青叶本人的感受。 沈易航察觉到女人的手指微微用力收紧了些,敛眸睨了她一眼,正眼都不给沈懿一个,寡淡的声音很强硬,“结不结婚我说了算,不用你获得你的批准。” ……还有一千多点字数,明早替换上来…… 如果当初,她让外媒参加他们的婚礼现场,让所有都知道袁东晋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她陈眠,那今日,袁东晋是否会顾及袁家和宝华集团的门面,让她站在他的身侧,哪怕只是作戏。 “这是望夫女啊。”一直在她身边沉默看戏的沈易航唤回她游走的魂。 陈眠搭在他臂弯的手狠狠掐住一块肉,用力一捏,瞪他,“如果不是你,我用的着被人这样羞辱?” 沈易航蹙眉轻笑,毫无脾气的说:“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为爱盲目一次。怎么?现在是怪我?” 陈眠一噎,无法反驳。 —— 酒店大厅里,衣香鬓影,男男女女脸上都是一成不变的伪笑,一派歌舞升平。 陈眠堆着假笑,陪着沈易航与人打招呼,言谈举止之间,有说不出的优雅。 “沈总好福气,手里有这么一位年轻貌美,又才华横溢的总监。” 沈易航与他们碰杯,未曾开口,陈眠已抢先回应:“李总谬赞了,陈眠有今日,也是多亏了各位支持。” “陈总监谦虚了。” “看来为了防止被撬墙角,回头我得给陈总监加薪才行。” 众人哈哈一笑。 袁东晋举着酒杯站在一群人中间,敷衍的笑着,视线一直跟随着游走在人群中那道的身影。 陈眠的容貌不算出色,大街上随便一抓都能抓到一把比她漂亮的女人,也许是极少用正眼瞧她,所以今晚她,让他莫名的移不开视线。 她淡妆精致,身上穿着一袭素白的镂空连衣裙,后背、腰部和大腿,在那素白的花纹中若隐若现,谈笑间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自信,在白炽灯下,竟也魅力四射。 不止是袁东晋在注意她,在场很多男人的视线都围困过去,那是属于男人猎艳的眼神。 袁东晋竟有一股挖掉那些男人眼睛的冲动! 一番虚与蛇委之后,沈易航长臂虚虚扶着陈眠的纤腰,将她带到甜品区,甚至体贴的挑选了她喜欢口味,送到她手里。 陈眠目光坦荡的接过,眼睛的视线却是瞥着沈易航,眼底盈着清浅的笑意。 她说:“沈总,我这是拿生命在陪你演戏,往后记得给我配置一个保镖暗中保护我,我可不想被暗杀。” 说完,便小口吃着她的草莓慕斯蛋糕,微微侧眸,撞进一双微凉的凤眼里。陈眠不由得又感叹了句,“啧!学长,我觉得你找我来演戏,简直就是自掘坟墓,我这等身姿容貌,人家半分都比不上啊!” 沈易航收回散涣的目光,凝住陈眠的脸,绽放出和煦的笑容,“眠眠,我觉得你魅力四射,是我心中的理想型,考虑下离婚,来我身边。” 外人眼里,陈眠和沈易航如同一对璧人,两人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默契,彼此自然的触碰,都是属于甜蜜情侣所有。 可,沈易航这话…… 陈眠蓦地觉得后背一阵凉意,她发现沈易航的视线越过她的脸,投在了她的身后,缓缓回过身,那清灵出尘的女子,已然站在她的身后。 “易航,陈眠,好久不见。”女子浅露微笑。 陈眠有些尴尬的笑着,“好久不见,学姐,你回来了。”在她进门那瞬间,陈眠就明白沈易航今晚带她出席的目的。 “嗯。回来了。”她轻声应着,不曾发觉陈眠的尴尬,“抱歉你结婚的时候我无法赶回来参加。” 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问题,陈眠顿时想逃离这里。 她说,“那个,你和学长先聊着,我上趟洗手间。” 转身欲离去,手却被一只大掌握住,陈眠愕然抬头,发现沈易航盯着学姐,语气冷硬的说:“我陪你去。” “……” “易航,你这是在躲我?”女人的声音柔柔的,如同春风。 陈眠见沈易航的脸色开始下沉,手腕的力道被撤下,她低声提醒他,“学长,这是公众场合,另外,你那位大哥在看着,保重!” 袁东晋见陈眠快步离开会场,放下手里的酒杯,淡淡的说了声抱歉,便跨步追去。 因为她走的方向是洗手间,袁东晋不疑有他,直奔而去,然而他在门口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她出来,眉头深蹙。 他伸手拦住一个女人,“麻烦请问一下,沈总的女伴有在里面吗?” 陈眠常年低调,所以会场上极少人认识她,但今天作为沈易航的女伴,自然是有人留意了。 女人摇头,“里面现在没人。” —— 陈眠推开其中一间临时休息室,合上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休息室的窗户不知被谁打开没关上,她没开灯,踱步上前,靠在窗沿边上,抬头便瞧见外头黑漆漆一片的茫茫夜色,楼下隐约传来声音。 身后的门毫无预警的推开,陈眠正要回头,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脱衣服的细碎动静。 陈眠惊得下意识往窗边墙角猛躲,却撞进一具温热结实的怀抱中。 第339章 车窗是降下的,深秋的晚风徐徐灌进来,拂过脸颊有些凉,撩起她散落在脸颊两侧的碎发,微微发痒。 外头昏黄的路灯柔柔洒下,男人深邃立体的五官昏暗不明,淡然温和,宋青叶就那么怔怔的盯着他,怀疑自己到底是耳朵出现问题还是脑袋出现问题。 “沈总……” “易航。”他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不慌不忙的纠正她的生疏的称呼。 “嗯?” 他一瞬不瞬的盯住她,淡淡的重复一遍,“易航,叫我的名字。” 很久之前他就想提醒她了,既然是男女朋友,称呼上就应该改过来,之所以一直没提,是想让她自己发现,然后改口。 宋青叶舔了舔微干的唇瓣,长密而微卷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好半响才蠕出声音,“你刚说结婚?” “嗯,”沈易航转过头,从前面的口袋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了一根抽了一口,唇齿和鼻息之间徐徐弥漫着袅袅的白眼,烟草味瞬间充斥满车厢,“你考虑下,我们结婚。” “为什么?”他的表情不像开玩笑,宋青叶也严肃了起来。 为什么?沈易航扪心自问。 若是不能与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对于他来说跟谁都无差别,可这么多年,为了应付沈懿,偶尔他也见过一些名门千金,她们对他倒是很殷勤,却都是在吃过几次饭后被他断了来往,为什么不愿意跟那些人凑合着过,而现在宋青叶就行呢? 大概是,宋青叶不需要他感情上的回馈,彼此能够依偎又是独立的个体,不会过多干涉,而他是喜欢这种相处方式吧,起码在难受的时候,还能知道一个同病相怜的同道中人。 她理解他,也许这才是他答应和她交往,并且产生了结婚念头的根源。 无形的沉默。 过了一分钟?还是三分钟?或许更久些,他指间的香烟都抽了一半,终于再次启唇,“反正都要结婚,不如跟你。” “还是你觉得成为相亲宴上的常客更有意思?” 沈易航偶尔听过她和她母亲讲电话,大概就是逼着她找男朋友该结婚了,她不耐烦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敷衍过去,而且他以前见过她和男人相亲吃饭,那副表情简直就是像生吞了一只苍蝇。 “难道你不认为我们很适合组合一个家庭?”沈易航并非寡言的男人,但也不是话唠,只是交往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话其实还是比较少,“他不会离婚,你想要这么一辈子?” 简单的几句话,有条不紊,甚至有些威逼利诱的感觉。 宋青叶被他的话带得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就应该在一起。 沉默了片刻,宋青叶轻声说道,“给我时间考虑考虑,可以吗?” “需要多上时间?”他的手伸出窗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弹了一下烟灰,“明天中午之前,能答复吗?” 宋青叶不由得一笑,“你很着急结婚?” 他淡然的颔首,“明天晚上的生日宴之前,我希望我们可以领完证,婚礼事后再补办,如何?” “我说我需要考虑,”宋青叶轻蹙眉盯着他,“但是你已经连领证和婚礼都在计划了,是笃定了我不会拒绝?” “你没有理由拒绝。”他笑。 “哥。”这时,车窗外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宋青叶和沈易航同时转头看向车窗外,一个留着可爱梨花头的女孩子背着路灯站在外面,正目光灼灼盯着他们。 宋青叶的记忆里很好,方才在客厅里,并没有这个女孩子的身影。 沈易航看见她,推门下车,“小玥。” 沈玥双手被在身后,伸头看了看他身后车内瞧不清正脸的宋青叶,“哥,他们说你带女朋友回来了,就是她吗?” 沈易航抬手揉了揉沈玥的头发,眼底噙着淡淡的笑意,“怎么这么才回来?” 沈玥瘪了瘪嘴,“回来那么早看见他们就烦,你们怎么还不进去,是在这儿等我吗?” “不是,我们准备走了。” “什么?”沈玥皱着眉头,“那我也不回去了,我跟你们一起走。” 她搂着沈易航的手臂,一脸的不厢情愿。 宋青叶见沈易航跟女孩子挺亲密的,大概猜测到是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车上走了下来,绕过车来到沈易航的身侧。 “你就是易航的妹妹,小玥吧?”宋青叶挽唇浅笑,很自然的叫出了沈易航的名字。 沈玥好奇的打量着宋青叶,没有讨厌的感觉,甜甜一笑,“你好,我是沈玥,你跟我哥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不是很久,在一起两个月了。” 沈玥挑眉,微眯着眼睛狐疑地看着沈易航,好似在掂量着什么。 沈易航抬手瞟了一眼腕表,已经快七点钟了,淡淡地开口,“不是要跟我们一起走?走吧,吃晚饭我送你回去。” 虽然沈玥出生半年后他们的妈妈就不在了,但是沈玥并未因此而变得性格孤僻或者心理残缺,母亲无法给予她的爱和关怀,沈易航都补足了,所以她乐观开朗,同时也爱恨分明,对于沈懿和那个女人,她没有好感,甚至对整个沈家都深恶痛绝。 沈易航一边开车一边听着后座上两个女人的谈话,分明是第一次见,却像是相见恨晚,当然,基本上都是沈玥在说,宋青叶在听,偶尔会搭上几句。 三人吃完晚饭,已经九点多了,再回到沈玥的公寓,已经十点钟,宋青叶大概也是累了,靠在后座上睡得香沉。 沈玥下了车,离开之前又趴在车窗上,盯着沈易航的脸,难得一见的严肃,“哥,青叶姐知道你和梁楚的事情吗?” “知道。” “青叶姐人挺好的,你不要辜负人家了,虽然我希望你能够早日找到好女人成家,但是你若不能对人家好,还是不要拖累了人家。” 沈易航眉梢挑了挑,她们才第一次见面,宋青叶就成功俘虏了她的心,多少有些意外,“你好像很喜欢她?” “比起那些惺惺作态的千金大小姐,她显然更适合你,”沈玥耸了耸肩,“哥,我说个实话你可别生气。” 沈易航眸色温浅看着她的脸。 “青叶姐比梁楚强多了,也更加适合你。” 梁楚在嫁给沈易捷之前,沈玥还是蛮喜欢她的,现在已经多了一层隔阂,毕竟她很讨厌沈易捷。 沈易航温和一笑,习惯性的揉了揉她额前的刘海,柔声道,“快上去吧。” “好,开车小心点。” …… 第二天中午,沈易航主动出现在宋青叶的办公室。 宋青叶看着西装笔挺的男人,忽然感到有些好笑,“沈总,你这样有点像逼婚。” 沈易航淡定从容的指挥,“把你手头上重要的事情交给助理,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去办理登记,下午不回来公司了,直接去你家搬一些必要用品到我家。” “我似乎还没告诉你我的答案。”他到底是打哪儿来的自信心? “你会选择跟我结婚。” 宋青叶,“……” 她确实是决定跟他结婚,就如同他所说的那般,她应付她的母上大人已经应付得心力交瘁,每次她安排相亲对象,她还没有拒绝的权利,上刑场也不过如此。 而沈易航的提议,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有益无害。 宋青叶拿好东西起身,“走吧。” 从民政局里出来,宋青叶捧着两本新鲜的结婚证,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一路上盯着结婚证发呆回到了家。 沈易航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随手扔在一旁的沙发上,又把袖口卷了起来,露出偏白而结实的一截手臂,“有哪些需要收拾的,我帮你一起。” 宋青叶思维有些迟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考虑要跟我结婚的?” 为什么他会什么资料都准备齐全了,她似乎只是负责出现签了个字走了下形式而已,前后在民政局只呆了十五分钟…… 沈易航转身去冰箱那边拿了一柄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清淡的嗓音清晰缓慢,“昨晚上。” 一个晚上,他便什么都考虑清楚了,宋青叶总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他的雷厉风行。 “抓紧时间收拾东西,若是来得及,我们再去一趟家具市场,挑选一些家具。” “……” “只是结个婚,没必要这么劳民伤财吧,而且你那套公寓,家具足够齐全了,没必要再往里面塞东西。” 矿泉水见底,他把空水瓶精准的投入一旁的垃圾篓里,“虽然无法马上给你婚礼,但毕竟是新婚,把家里那些家具换新还是有必要。” 宋青叶想了想,最后什么也没说,她发现沈易航算个蛮传统的男人。 卧室里。 宋青叶从衣柜里把需要的衣服拿出来扔在床上,而沈易航则是十分配合的帮忙折叠,整整齐齐的放进了行李箱里。 宋青叶扔得过于顺手,她连同内在私密的贴身衣物也甩了过去,回过身发现沈易航双手拿着她的贴身衣服在研究着什么,顿时羞红了脸,手忙脚乱的扑过去,一把夺了下来,“这个我自己来!” 沈易航淡淡的看她一眼,第一次发现她居然脸红了,感到几分新鲜,情不自禁的低笑了一声。 拎包入住而已,需要带的东西并不多,一个小时不到就已经收拾完。 回家之前,他们先去了家居市场。 琳琅满目的家具,宋青叶对此却并没有太多的欣赏能力,她那套公寓的东西,都是当初委托设计公司全权负责,所以沈易航询问她的意见,她除了回答还好,不错,随便意外,再无其他。 两人挑选了一套新的沙发和几样小零件,还有一张大床,基本上都是由沈易航决定的。 沈易航把卡递过去埋单,微微侧目看着宋青叶低声说,“后天我得出一趟差,关于婚礼方面的事情,等我回来再去见你的父母,你安排下时间。” 宋青叶闻言轻蹙了下眉头,抿了抿唇道,“关于婚礼,我想跟你谈谈。” “嗯?” 宋青叶怏怏说道:“我不想举办婚礼。” 沈易航定睛看着她,波澜不惊的问:“为什么?” 婚礼,对于女人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一环,他们虽然不是相爱结婚,但是沈易航不想除了感情之外再亏欠她更多,所以尽可能想要满足她。 宋青叶低垂着眼帘,遮挡住眼底的情绪,漫不经心的口吻似真似假,“婚礼累人又繁琐,我不想折腾,如果你觉得这样会委屈我,倒不如放给我放个假,让我出门旅游一趟更划算。” 沈易航参加过不少婚礼,自然也是了解婚礼的麻烦之处,默了默,淡淡开腔,“如果你觉得这样就好的话,那就按照你说的办,但是你的双亲一定要见一面,这是礼节问题。” 宋青叶忍不住反驳他一句,“你都拉着我先斩后奏了把证扯了才说礼节,会不会不太适合?” 想到父母这茬,宋青叶有些头皮发麻,她双亲若是知道她不打招呼就直接跟沈易航领完证了,只怕会剥了她一层皮。 “这也是迫不得己。” “……”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易航?” 同时转过头,一眼便看见了梁楚和一个女人站在他们身后半米的距离外。 “真的是你们。”梁楚挽唇笑着上前。 宋青叶客套而疏离,“上次的生日礼物,谢谢您。” “你是易捷的朋友,又是易航的女朋友,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宋青叶微微笑着不说话,梁楚这个女人极其聪明,用以退为进的方式处理她和沈易捷之间的微妙的牵连。 梁楚看向沈易航,语气温婉,“爸今天晚上的生日宴,你会过来参加吧?” “嗯。” 宋青叶见梁楚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很识趣的开口,“我去想去一趟洗手间,你们先聊。” 说完,她直接转身离开了。 而梁楚身畔的女人也找了个借口走开,留下他们二人。 沈易航面不改色的看了她一眼,徐徐启唇,“想跟我说什么。” “易航,你和青叶昨晚上不应该那样负气离开家的,你们昨天离开之后,爸爸气得连饭都没吃,”这么多年了,梁楚其实一直都想让沈易航和家里和解,但是每次他都会和沈懿发生冲突,互不相让,“今晚上是他的生日,来的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带青叶一起去,免得……” “大嫂,”梁楚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沈易航淡淡的打断了,“是谁来让你劝我的?” 梁楚的脸色明显一僵,“易航,你大哥他也是为你好。” 沈易航深邃的眼眸骤然凝聚了一层寒意,“我跟沈家的事情,你不要管。” 梁楚看着他,表情有些受伤,“你是嫌我多管闲事了吗?” “你和他是夫妻,理应站在他的立场,否则对你没有好处。” 梁楚笑得很无奈,“你们一个是我丈夫,一个是我朋友,我怎么可能那么做,不过我会尽量做个旁观者。” 她看见宋青叶已经回来了,不过站在远处在看东西,又低声道,“易航,爸爸在做什么打算,我相信你一定清楚,为了青叶好,今晚最好还是不要带她过去。” 沈易航漫不经心的开口,“我跟她已经结婚了,作为妻子,她有义务出席。” 梁楚满眼从错愕,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了?” 昨晚上不还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怎么现在就是结婚了? “三个小时前。” 梁楚看着男人温和平淡的俊脸,笑得很无奈,“易航,你这是拿自己的婚姻跟爸爸赌气吗?” ……明早更换剩余的一千字哈…… 临海居位处港城繁华地带边缘和郊区接壤,因临港江而建,环境幽静而得名,最重要的是,临海居是众多商业人士的常聚之地,也是洽谈好去处。 袁东晋身侧跟着助理和市场营销总监,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步入了临海居包间。 “沈总,袁总他们到了。”服务员推开门,微微欠身站在一侧。 方言陪着自己的老板沈易航起来迎接。 “袁总,好久不见。”沈易航主动伸出右手。袁东晋漫不经心的露出笑意,握上他,“沈总,久等。” 与此同时,袁东晋的目光扫过周围,却没有发现那抹身影,心底不悦,到底没在脸上显露出来。 而站在沈易航身侧的方言倒是发现了他的视线,淡定的看着袁东晋,眼底的讥嘲快速隐藏。 一一打过招呼落座,沈易航招呼服务员点了菜,很快便上齐。隔着满桌佳肴,因为见不着某人,袁东晋胃口顿失。 助理周锦森察觉袁东晋的情绪,主动开口:“沈总,你们策划总监陈眠小姐呢?” 即便当初袁东晋和陈眠结婚并未大肆铺张,但在座的人,除了宝华市场营销总监,他们都清楚袁东晋和陈眠的关系。 沈易航闻言意味深长的笑了,扫了眼袁东晋,“我们陈总监身体不适,所以不能来了,方言是她的助理,有问题方助理会尽力解答。” 方言在一旁差点被茶水呛到,想起今早上陈眠的话,他嘴角就憋不住的笑意。 而袁东晋听到身体不适四个字,心地就莫名感到一阵烦躁。酒过三巡后,他就借口离席。 袁东晋点了烟站在楼梯拐角的窗户边上吞云吐雾,望着不远处的港江,咀嚼着沈易航的话,又回想起昨夜里下手不知轻重的粗暴,难道真的病了? ** 最近因为中瑞集团的策划案,陈眠已连续一个月没休息过,今天难得不去公司,索性去了她常去的那家咖啡馆放松心情,正好那儿离第一医院也近。 咖啡馆格局较小,简洁温馨,咖啡味浓郁飘溢,极容易让人放松紧绷的神经。而平日来这里的,通常都是一些在校大学生。她也是大学时代发现这里,那时候,她总是充当袁东晋和那人的电灯泡,想想真够膈应。 陈眠临窗而坐,昨晚的折腾让她身心疲倦,她抿了口黑咖啡,靠窗闭眼听着音乐打起盹。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窃窃私语惊醒。 “啧!快看!汪予问上头条了!” “我也看到啦!被拍到跟一个男人去酒店开房。” “这个男人不就是宝华集团大佬.袁东晋?哇,汪予问这是攀上了豪门富公子啊!厉害!佩服!” “你也去当明星,没准哪天也能攀上了!” “嘻嘻!我才不要!这个袁东晋是已婚男人!我才不会像她这样无下限呢!” “就算已婚也轮不到你当小三才是悲哀啊……” “滚……” 女孩子们还在打趣,陈眠默默的拿出手机点开娱乐新闻网页,果然是看见了她们提到那条新闻。 照片上人的模样是在夜色中偷拍,陈眠却在那模糊中清楚地肯定那男人是袁东晋,英俊年轻,风流倜傥,很是出色,早已深植她心底。 原来昨晚又去风流了。 陈眠忽略心口那抹尖锐的酸楚,面无表情地关掉网页。 袁东晋身边的莺莺燕燕从未少过,绯闻也时时有他的身影,她早习以为常。 收到方言传来的简讯:老大,袁少爷已不爽离场,恭喜你成功将他一军,威武! 将军?不知该欣慰还是悲哀,他们明明是夫妻,琴瑟和谐,鸾凤和鸣不指望,也不应如仇人见面。 陈眠抬手看了眼时间,拿起包包离开咖啡馆去见李敏慧约好的医生。 “您好,我约了妇科陶医生,请问她办公室在哪?”陈眠浑身别扭的问前台。 “您好,妇科陶医生的办公室在三楼出电梯右拐第二间办公室。” “谢谢。” 陈眠抬手敲门,里面传来一道熟悉又温柔的嗓音,“请进。” “陶医生,您好,我是陈眠,李敏慧女士介绍过来……”陈眠的喉咙被骨头卡住般,无法言语,她错愕的看着抬起头的女人,脑中犹如地雷轰然炸开,尔后是一片空白。 一身纯洁白大褂温柔醉人的气质的女人,那张熟悉的脸,陈眠发现老天爷真他妈的爱开玩笑啊! 她站起来与陈眠对视,表情带着几分忐忑,温柔如从前:“小眠,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或许是百叶窗外的阳光太过耀眼,陈眠眼前一时变得恍惚模糊。 身后的门毫无征兆被砰一下推开,将陈眠从震惊里拉回魂,两人目光同时投向门口处。 第340章 坐在沈懿身畔的白玉梅慌忙从她的包包里翻找出一瓶药,让沈懿吞了几颗,沈懿缓了好一会儿,脸色才缓过来。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白玉梅担忧的问沈懿。 沈懿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没事。” 白玉梅这才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宋青叶,倒是没有恶意,而后对沈易航斟酌开口,“易航,今天是你爸的生日,你就别气他了,先让宋小姐回去吧。” 小小的摩擦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知道这段小插曲的人并不多,若是继续争执下去,沈懿自然是不会闹得全场皆知,却不得不受气,回家肯定就会爆发了。 在座的人都纷纷看着沈易航,沈玥比任何人都要按捺不住脾气,“玉姨,就这样让人回去是否太过于不礼貌?大家都在看着呢。” 对于沈易航已经结婚这个消息,说实话,她也感到十分的震惊,同时在心底暗暗埋怨沈易航连她都隐瞒着,但是既然宋青叶是她的嫂子,那么她当然就得维护。 沈玥的身侧坐着梁楚,她轻蹙着眉头,扯了扯沈玥的衣服,把声音压得极低,“小玥,你别插手。” “我怎么了?”沈玥满不在乎的拂开了梁楚的手,眼底甚至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敌意,“她现在是沈家的媳妇儿,难道还不能参加这个宴会不成?” 宋青叶被当场赶出去,那么多人看着,该多丢人? 沈懿已经被沈易航气得不轻了,现在沈玥又来闹,还嫌事儿不够大,说话的声音还那么响亮,差点就要爆血管了。 “爸,先让易航他们入座吧,大家都在等着呢。”一直沉默不言的沈易捷终于开口。 沈懿不用猜测都知道沈易航一定会跟他犟到底,若是今晚沈易航当场走人连宴会都不参加,明儿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沈懿作为一家之主,自然是丢不起这个脸。 沈易航一直都在注视着沈懿,不等他开口,便带着宋青叶主动坐了下来,化解了尴尬紧绷的气氛。 方才的争锋相对,不着痕迹的消失了。 中途,宋青叶有些受不了这种沉闷压抑的气氛,借口上厕所暂时离开,沈玥接到沈易航眼神的暗示,于是陪着宋青叶一起。 “青叶姐,啊,不对,应该改口叫嫂子了,”沈玥挽着她的手,笑着说道,“除了我哥,其他的人就都不用管,他们谁敢欺负你,你跟我哥说,我哥会帮你收拾他们。” 宋青叶淡淡一笑,“好。” 讲真,方才白玉梅让她先离开的时候,她其实觉得有几分难堪,毕竟有那么多人看着。 不过她有预感,即使沈玥不开口帮她,沈易航也不会让她自己一个人离开,大概是,他会和她一起走。 毫无根据,但心底就是那么笃定他会那么做。 两人正要推开洗手间的门走进去,就听到两个女人在里面的议论声音。 “那个女人真的和沈易航结婚了吗?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啊?我怎么都没见过,我说该不会是沈易航故意找个女人来糊弄大家吧?” “我也不认识,瞧刚才沈家人那种态度,一定是反对两人在一起吧,估计那个女人不怎么上得了台面,毕竟沈家这样的家庭,普通的女人都配不上。” “不过说实话,沈易航若是结婚了再离婚,估计其他家庭背景相当的门户也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嫁给二婚男人,掉身价啊!” “切!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些名门的私生女也比比皆是,随便一个嫁过去,还不是一样。” “倒也是。” “我看啊,结婚这个十有八九都是假的,沈易航跟沈家不和又不是第一天的事情,现在估计是被逼急了,直接找了个乱七八糟的女人来应付一下场面。” “对啊,那个女人瞧着也不怎么样,沈易航怎么可能会看上她。” 这种闲话,宋青叶听着是不痛不痒,然而沈玥却没有她那么好的忍耐力,意识到沈玥的动作,她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沈玥抬手推开门,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脚步清晰,一步步朝她们走了过去。 两个女人听到动静倏地闭上了嘴巴,神色慌张的扭过头,看见沈玥还有她身后的宋青叶,脸色骤然一变。 沈玥直接冷笑出声,“看不上她,难不成要看上你们这种成天吃饱没事就叽叽歪歪在背后长舌是非没脑子的女人吗?”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两个女人,眼底露出不屑和轻蔑,讥嘲的语气不留情面,“她瞧着不怎么样?我很好奇你们到底哪儿来到自信心敢这么厚颜无耻的去批判她?” 两人面面相窥,又是尴尬又是害怕,忙不迭的道歉,“沈……沈小姐,对不起!” 沈家只有三个女儿,而沈玥一向是张扬又放肆,从小就折腾出不小事情,可以说是无人不认识她,即使她再不受宠,也是沈家人,她们这些人还不敢正面得罪她。 沈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神色倨傲睨着她们,“现在马上给我嫂子道歉。” 都是些有贼心没贼胆的女人,她们畏畏缩缩的走到宋青叶的面前,低着头,“对不起,是我们乱说了话,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宋青叶的表情没有变化,看上去凉淡的很,“很遗憾的告诉两位,我和沈易航是法律承认的夫妻关系,你们也不用乱猜测了。” “是……是,对……对不起!” 宋青叶收回目光,侧身越过她们径直走到了盥洗台前。 两个女人杵在哪儿,一时间进退不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们,沈玥冷冷的开口,“还不走,还等着我请你们吃饭?” 她们忙不迭的走了。 洗手间里没有其他人,沈玥审视了下宋青叶的神色,“嫂子,你脾气也太好了。” 宋青叶对着镜子补妆,神色淡得瞧不出喜怒,“这个世界上瞧我不顺眼的人比比皆是,若是每个人看不惯我的人,我都去理论一番,那岂不是太累了,她们爱说说,随她们去就是了。” 她已经是三十三岁的成熟女人,在商场跟个男人似的厮杀了那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早练就了不败之身。 看不惯的人无视就好,听不顺的话右耳进左耳出便是了,若是太过较真,只会让自己更累。 沈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是的!你怎么跟我哥一个样啊,这样的人生岂不是太无趣了!” 都像个迟暮的老人家,定僧了一般,好像什么都扯不动他们的情绪。 宋青叶闻言动作微微顿了一下,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瞬间的恍惚,“有没有趣,只有当事人的心里会明白。” …… 这一天,领证搬家买家具参加生日宴,匆忙得像赶集似的,宋青叶一直都没有什么实感,现在泡在浴缸里,手机扔在置物架上放着舒缓的音乐,舒服得她不小心就睡着了过去。 沈易航回到卧室发现浴室的门还紧闭着,而宋青叶不见人影,他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门,“青叶,好了吗?” 里面除了音乐声,没有女人的回答。 他又叫了声,“青叶。” 仍旧是没有回应,沈易航不由得蹙眉,“我进来了。” 话音落下,他推门而进,一股热腾腾的水蒸气扑面而来,潮湿的空气带着淡淡的沐浴香气,他望过去,只见宋青叶戴着浴帽泡在浴缸里,一条手臂很随意搭垂在浴缸边沿,一动不动的。 走上前,发现她紧闭着双眼,长睫被光剪下一道暗影,白皙的脸蛋透着淡淡的红粉,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着了。 莫名的感到一阵好笑,也没把她叫醒,而是放掉了浴缸里已经有些凉的水,抽过一条浴巾将她的身体裹住,然后从浴室里抱回到房间的床上。 她大概是累坏了,并没有醒过来。 …… 第二天一早,宋青叶的手机闹钟响起,她逼着眼睛轻吟了声,从被窝里伸出手摸向一旁的床头,结果一巴掌拍在了沈易航的脸上,不重,却让她倏然惊醒,猛地掀开眼帘,入目便对上沈易航温淡平和的眼眸。 脑袋迟钝空白了三秒钟,而沈易航已经拿过床头柜上她的手机,关掉了吵闹的闹钟。 宋青叶这才突然认清了一个事实,昨天,她和沈易航已经结婚了,成了真正的夫妻。 她呐呐的收回手,“抱……抱歉。” 以前自己住,她的手机都是放在一旁的床头上,现在跟他睡在一起,这个习惯还没改过来,确切的说,是她一觉之后根本就忘记了她多了一个丈夫。 “没事,时间还早,困的话你可以再睡会儿。” 男人的清晨的嗓音更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性|感,他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起床。 沈易航习惯裸着上身睡觉,所以宋青叶大清早就被他结实匀称的少身材大大的饱了眼福,这样的好福利,倒是让她感到不太好意思,悻悻的撇开视线,把被子拉高了一点遮挡住下巴。 宋青叶自己的公寓离公司比较远,所以她需要早一些起来,而沈易航这里去公司近很多,她完全可以再睡半个小时都不成问题。 可是被这样惊醒了之后,哪里还能心安理得睡得着?等沈易航洗漱完毕出了卧室,她躺了一会儿也爬起来了。 一直到她掀开被子,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没穿,凉飕飕的空气扑来,她哆嗦了一下,整个人有些懵逼。 宋青叶打理完自己下楼,客厅里没有人,她也没多想,转身想去厨房找水喝,发现沈易航正端着两份三明治走出来。 她站定了脚步,看着面对面走来的男人,说话有些磕绊,“你……你做的?” “嗯,过来吃完准备出门了。”沈易航端着东西径直越过她走到了餐桌旁坐下。 “我先喝杯水。” “玻璃瓶的水是刚倒出来的,现在应该不烫了,你喝那个。” 宋青叶盯着男人的背影哦了一声,然后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一边喝一边想,沈易航这个男人完美的让人心头发憷。 喝完水,她才过来吃早餐,简单的三明治,面包烤得很香很酥,鸡蛋和培根熟得恰到好处,两人都是一样的早餐,只是他陪着咖啡,而给她准备的是牛奶。 宋青叶咬了一口三明治,又喝了一口牛奶,抬眸看着男人,他慢条斯理优雅进食的模样,瞧着就赏心悦目。 沈易航察觉她的目光,淡淡的瞥向她,“怎么了?” 她睁大眼睛望着他,“昨晚上,我是在浴室里睡着了?” “嗯。” 还不等她继续往下提问,他抿了口咖啡,不疾不徐的说道,“你好像随时随地都能睡着。” 好几回在他的车上都睡得很沉,昨晚上竟然连浴缸都不放过了,不知该说她的睡眠质量好,还是该说她的神经粗线,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哪天被人抱去卖了估计她都毫无所觉。 宋青叶被牛奶呛得轻咳了一下,手忙脚乱的抽过纸巾捂着嘴巴,脸颊上有不正常的红色,弱弱的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昨天只是太累了。”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练就了一身睡功,只要累了,逮着空隙就会趁机睡一觉,借此来缓解疲劳,成了习惯以后,就很难改了。 沈易航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宋青叶有些尴尬,悻悻然的闭上嘴巴吃早餐。 好吧,其实想到昨晚上赤条条的被他抱回去睡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好像结婚以后,她反而没有那么放得开了。 “我十点钟的飞机去临城出差,大概需要三天,一会儿就不去公司了,”沈易航说着将一把钥匙递给她,“还没来得及给你买车,你先开我的。” 然后又将一张银卡递给她,“这是副卡,没有限额,你这两天可以自己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车型,喜欢就买了,喜欢什么都可以买。” 大清早的就被男人用这么土豪的方式砸过来,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法律上认定的丈夫,宋青叶这种并非拜金女的人也被他着举动给感动了一把。 莫名的有种被他包养了的感觉。 “我不需要车,不用买了,我可以去搭乘地铁上班,你也不用给我卡,我自己想买什么会用自己的钱。”她可不想当个事事都朝男人伸手的女人,那样容易被男人骑在头上,她不喜欢那样。 沈易航抬眼看着她,淡淡的说道,“这一带附近没有地铁站,公交车也没有直达公司的,最少需要转三趟,”他不慌不忙的,“与其这么麻烦兜兜转转浪费时间,你倒不如省点时间去公司。” 他这完全是说公事的口吻,好像只是为了公司的利益着想一般。 宋青叶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沉默了须臾,“那我自己买车就行,不用花你的钱。” 工作这么多年,她的收入并不低,一辆车她还是买得起,只是以前她住的地方出来不远就是地铁站,而且上班的路程不管是以前的沈氏还是后来沈易航的公司,途径的路段都是塞车大战,还不如搭乘地铁方便,所以她才不买车。 “青叶”他有意无意般的提醒她,“从今天开始,你要习惯你是我妻子这个身份。” “我知道。”但是这两者之间有什么问题吗? “作为丈夫,一辆车都买不起给自己的妻子,不太像话,而且成了夫妻以后,你不要事事都分得太过精细,对你好是我应该尽到的义务和责任。” “……”他的大男人主义病症更重了一些。 他的性子,她已经摸得七七八八,跟他争辩也毫无意义,想了想,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我知道了。” 他想宠女人,难不成她还禁止不成?反正收益的是她,无妨。 …… 昨天半天没上班,堆了不少工作,宋青叶加班到八点才忙完,整个公司只剩下她一人,坐在电梯里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以前加班,她经常会在下班时候,在电梯里和沈易航偶遇,他加班大概是家常便饭。 那时候两人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即使碰面,也仅仅是谈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仿佛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两人之间就有一种无形的默契。 从电梯里出来,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只有她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回响,宋青叶一边走一边低头从包包里翻找钥匙,一抬头,就瞧见了一个男人身姿颀长的半倚在车门上,他抽着烟,青白的烟雾在昏暗的光线里将他的轮廓晕染得更为模糊。 宋青叶顿住脚步,隔着一米的距离安安静静的盯着男人。 他修长的腿笔直迈开,来到她的跟前站定,居高临下睨着她半响才徐徐开腔,“为什么跟他结婚?” 宋青叶微微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微凉的眸子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沈易捷,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没忘记。” 他一口白烟从唇齿见弥漫出,喷在了她的脸上,尼古丁的味道呛得她轻轻蹙眉,却并不说话。 “青叶,我没让你牺牲自己的婚姻去达成目的。”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男人低沉的嗓音似乎带着几分恼意。 宋青叶抬手挥了挥他呼出的浓烟,温温淡淡的说,“怎么做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过程如何并不重要,你要的只是结果,不是么?” 他没有回答她,“你喜欢他了?” 宋青叶盯着他的英俊的脸半响,“你喜欢我?” 他皱着眉头不吭声。 “那你管我喜欢谁。”宋青叶淡淡的说道。 沈易捷又抽了一口烟,微眯着眼睛,沉默了三秒钟,“青叶,我们认识多久了?” “十三年。”宋青叶没告诉的他是十三年两个月零三天,关于他们认识的时间,她能精准到天。 沈易捷当年回大学母校演讲,车在校门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了宋青叶,两人就此相识上。 “为了你好,不要对他动了真感情,”沈易捷把烟蒂扔在地板上用皮鞋碾熄,淡淡道,“嫁给他需要面对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沈家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面对他的为她好,宋青叶心底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总觉得,太过于惺惺作态了,她笑得温纯无害,“我又不傻,你都不简单了,何况你们沈家。” “如果没事的话就这样吧,希望你以后还是不要太过频繁的单独跟我见面,”宋青叶开了车门,“毕竟沈易航对你的戒心很重。” 说完,她上车关门,发动车子倒车离开了停车场。 沈易捷盯着驶离的车辆,微抿着唇,眸底一片温凉之色,深邃幽暗。 不是他的错觉,而是宋青叶真的变了,从她进入沈易航的公司开始,这两年一点一点的在变化,开始只是的变化并不明显,最近这段时间,她跟以前有很大的差别,似乎在刻意疏远他。 这一点认知,让沈易捷的心情很复杂。 …… 回到家,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为了省事,她直接去厨房下了个面条,刚煮好起锅,沈易航的电话就过来了,“在忙什么?” 宋青叶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在桌面上,然后低头开始吃面条,“刚下班回来,这会儿在吃面,你忙完了?” 他抵达以后也没给她消息,她忙碌起来自然也没去关心那么多,若不是他电话过来,她是打算吃饱了洗澡就睡觉了。 “嗯,怎么这么晚才吃?” “事情比较多,忙起来就忘记吃了。”她不是第一次如此,工作忙碌起来,忘记吃饭是常有的事,习惯了。 “你的胃不好,以后不要忘记吃饭。”曾经有一回加班两人在电梯里遇到,宋青叶因为没吃饭导致胃病发作,最后还是沈易航将她送医院了,这个事情他倒是放在了心上。 面对他的关怀,宋青叶的心情很复杂,热腾腾的面条味道也变了,她沉默了几秒,轻唤了声他的名字,“沈易航。” “嗯?” 宋青叶蠕动着唇,话到了嘴边打了一圈,又生生吞了回去,“没什么,面条要糊掉了,你还有事吗?” “没什么,今天忘记提醒你,若是沈家人要见你,你都别单独去见,让小玥陪你一起。” “噢……” “你吃吧,晚上早点休息,一会儿别泡澡。”他提醒。 宋青叶,“……” 昨晚上只是一次意外好么?别说得她好像喜欢把浴缸当床似的! 第341章 沈易航原本计划是出差三天,结果临城那边貌似临时出了些小状况,他滞留到第五天依旧无法返回港城。 第五天,事情终于忙完,合作方邀请他一起去娱乐放松,出于礼貌,沈易航没有拒绝,让助理预订了第二天中午回港城的飞机。 只是坐在豪华的包厢里,乌烟瘴气的气氛让他愈发觉得疲倦,想想还不如独自一个人会酒店好好休息或者给宋青叶打个电话。 想起宋青叶,沈易航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这几天,若非他主动联系她,她绝对不会给他电话,他完全就是被她忽略在外的人物,无关紧要。 他倒没有生气,只是她这么寡淡,多少让他有些无奈,还有忧虑。 …… 天气转凉,又是难得的周末,宋青叶睡到了日上三竿,直到被手机的铃声闹响起,她才从被窝里伸出脑袋,摸到手机也不瞧一眼,直接接起来。 “宋青叶,你又不接我的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嘹亮的河东狮吼,宋青叶眯着眼睛皱着眉头将手机挪远耳边。 “妈,这么早找我,您又怎么了?” 沙沙的嗓音,慵懒散漫。 宋妈妈没好气的骂道,“你自己瞧瞧现在都几点了,还早?” 宋青叶瞄了眼时间,十点钟,不算晚,她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是,不早了,那您找我到底所为何事?叫我起床吃饭吗?” “对,就是请你吃饭。”宋妈妈顺着她的话接了过去,“我和你爸在百味那边定了十二点的位置,你现在赶紧起床过来,记得把自己打扮好点,别成天都戴你爸这个年纪才用的眼镜,丑死了!走出去人家都以为你是我妹妹!” 在一旁看书的宋爸爸瞥了一眼自己的老伴,颇有不满,每次教训女儿总得扯上他,这也挺冤枉。 宋青叶翻了个白眼,她老人家到底是多嫌弃她自己的女儿?带眼镜怎么了?走在校园里,那些孩子都以为她是个有文化的老师呢! “妈,该不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宋青叶被她算计过几次,现在是已经怕。 “我是你妈!还会害你不成?你现在是我不请你,你还不回来看我们两个老东西了,想跟你一起吃顿饭,你还怀疑我卖了你不成?” “您就是想卖了我。”宋青叶小小声的嘟嚷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宋青叶为了谨慎起见,“妈,您让我爸听电话。” 送妈妈瞥了眼在看书的人,理直气壮,“你还要跟你爸说什么?等一会儿见面吃饭了随便你说个够,花费很贵,别浪费钱了。” “……”一分钟一毛钱的花费算贵?当初她在国外留学,她叨叨絮絮起来怎么都不说话费很贵?宋青叶严重怀疑她这顿饭的动机,“您把电话给我爸,一会儿我给你冲三百话费,这总行了吧?” “谁稀罕你的钱了?没事就这样,你记得别迟到,否则我饶不了你,再见了!” “妈……”手机里已经传来嘟嘟的声音,她挂电话的动作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 宋青叶拿着手机,总觉得有股不妙的苗头,想了想还是重新拨了电话过去,她和沈易航结婚的事情还没跟他们说,若是一会儿又骗她过去相亲,可真多会闹得很尴尬。 然而,宋妈妈的手机已经提示关机。 宋青叶无奈之下,只好偷偷的给宋爸爸编辑了一条信息过去。 【爸,我妈的手机怎么关机了?她该不会是又给我安排了相亲对象吧?】 一分钟不到,她就收到了回复,当真是一个字都不多回答了她的疑问。 【她手机没电了,没有。】 宋爸爸一向不会撒谎,他这么说了,宋青叶便不再怀疑,正好她也该跟他们提和沈易航的事。 …… 百味餐厅的消费并不高,工薪阶层来这儿吃饭也毫无压力,虽然名字很普通,但是环境和味道都算不错。 午餐时间,大厅上座无虚席。 宋青叶在前台报了她母亲的名字,然后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来到了包厢门口,她推门而进,瞧见哪里坐着一个带着金边细框眼镜的男人,黑发梳得一丝不苟,西装笔挺的。 “抱歉,我好像走错地方了。”宋青叶马上退了出来,顺手关上了门,抬头望了一眼上头数字,又折身返回前台。 “对不起,麻烦你再帮我查一下预约。” “好的,请您说一下名字和电话号码。” 宋青叶顺溜的又报了一次,前台给她的答复依旧是方才那个包厢号。 宋青叶再迟钝也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被下套了,而且这一回,欺骗她的人连影子都不见一个。 宋青叶正要打电话过去质问,手机就收到了一条信息,发件人正是她的母亲大人。 【那个孩子是我同事的儿子,姓名:李子铭,职业:医生,学历:博士研究生,年龄:三十五,性格不祥,爱好不祥,自行了解。】 她刚看完,又收到一条【你若是敢不见,我就跟你断绝母女关系!】 国内老妈们的逼婚手段:眼泪、病重和断绝关系,她的母亲已经用了两个,宋青叶很怀疑她再不结婚,是不是有一天会收到病重通知。 宋青叶心知肚明是联系不上人,还是拨下了电话,果不其然,回应她的只有机械化的语音提示。 宋妈妈那些话也只不过是表面的威胁,不足为惧,然而自己母亲捅出来的篓子,作为女儿责无旁贷,她若真不见,只怕会让宋妈妈丢了面子,在单位里被人说闲话。 犹豫再三,宋青叶硬着头皮折返了回去。 抬手轻敲门,推开门的同时,她的脸上堆砌上淡淡的笑容,“你好,请问你是李子铭先生吗?” 男人坐在位置上,抬手推了推鼻梁的眼睛,点头应道,“是。” 宋青叶其实有那么点恋|手癖,喜欢那种干净而修长的男人的手,几乎是无意识的注意到他骨节分明的手,甚至自动脑补了一下他拿手术刀的画面。 “宋小姐是吗?”问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将她打量了一遍。 “你好,我是。”宋青叶微笑着迎上前,很主动的朝他伸出手,“宋青叶,刚不好意思。” 男人微微一笑,轻握了她的手一下,“我还以为宋小姐一眼都瞧不上我,已经离开了。” 宋青叶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只好尴尬的干笑着,在一旁坐下来,脑子里还思考着该怎么委婉点把话给说清楚,免得后续牵扯不清更麻烦。 只不过吃饭的时候,她完全找不到表明态度说明真相的机会,这个男人像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的将她射成了马蜂窝。 “听闻宋小姐在一家小公司做策划总监?” 宋青叶注意到,他似乎有特别强调了一下“小”字,语气中带着几分掩盖不住的鄙夷,这是……瞧不起她的工作吗? 沈易航的公司规模确实不算大,比起沈氏企业,就仿若沧海一粟,但小公司又怎么了?沈易航的名号还是叫得响的,而且她敢肯定沈易航给她的工资待遇不会比他这个医生差。 不过宋青叶也没多在意他,自然不会特意跟他解释说明什么,只是礼貌性的应着,“是的。” 男人看着她继续问:“平时的工作是不是很忙?听你母亲说你比较少回家,是工作忙的缘故?” “嗯,比较忙。”忙起来会没日没夜,空闲的时间并不会太多。 然后她看见男人皱着眉头,“宋小姐,我直说吧,我今天来相亲就是奔着结婚为目的,我先前就看过你的照片,觉得可以见见,现在感觉也还不错,不过……” 男人顿了顿,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我是一名医生,会一直很忙,所以我希望我的妻子能在家负责打理家务照顾我的日常起居生活,当然,有了孩子以后需要照顾和教育孩子,你工作这么忙又累,我认为是可以辞掉,钱的方面你完全不必担心,我的工资可以全部交给你打理,我也相信你是个会理财的女人。” 宋青叶:“……” “另外还有一点,我父亲前几天就过世了,我母亲的身体不太好,所以婚后会和我妈一起住,方便照顾她。” “李先生,你……” 宋青叶想说他误会了,然而他并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对了,关于婚礼,我没时间安排,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办,最好是不要太过繁琐,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我妈,当然,你妈肯定也会给你建议。” 他一番滔滔不绝之后,终于舍得开口询问她的意见,“你认为呢?” 宋青叶喝了一口汤,天气凉,汤已经不怎么热了,加上听了这个男人一副高高在上发表完意见以后,眼前即使是珍馐百味,她也没胃口了。 她眸波流转,平静耳自然的道,“李先生,很抱歉,我并没有打算跟你结婚,你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 男人皱眉,隐忍克制,再度开口,“宋小姐,如果你是想谈恋爱再结婚,我觉得完全没必要,那只是浪费时间,我也没那个空闲。” 要不是这些年磨平了棱角,按照她以前的性格,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她真的是分分钟甩手就走人了,根本不会跟他浪费时间。 “对不起,李先生,我想我们不太适合。” 哪料男人竟然语带嘲讽的道,“宋小姐,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吗?你今年也三十三了,这个年纪还没结婚也没对象,想要选择更好的人显然是很难,而我在医院里有很多比你年轻漂亮的女医生追求,之所以会选择你,是因为你成熟稳重,适合居家,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不适合。” 宋青叶承认,她年纪确实不算小,身边的朋友也几乎都已经结婚生了孩子,比起那些而是出头刚毕业的小姑娘,她是少了一些傲娇的资本。 但是她自认为她父母给了她一副不错的五官,皮肤保养得不错,身材也玲珑有致,只要有心稍微打扮一下,分分钟甩那些心浮气躁的小年轻几条街。 而且,她从初中开始就不乏男人追求,他到底从哪里判断她没有更好的选择?沈易航这个男人,除了不能给她很多很多的爱,由头比到脚,他这个傲慢的医生都是被秒杀好吗? 噢……纠正一点,沈易航给不了她的爱,这个男人同样不可能会给她,甚至还有把她当保姆的打算。 她没有生在大富大贵之家,但起码在家也勉强算个小公主被宠大,和沈易航在一起以后,她甚至连早餐都可以不用起来做。 这个沙文主义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心认为他足以配得上她了? 就因为三十三岁?所以注定掉价?请问他是那个火星来的变异物种? 宋青叶终于是维持不住笑容,一张素净的脸冷了下来,凉薄而淡漠,“李先生,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看得上我这个三十三岁的老女人?” “对不起,我这个年龄还真的是比不上那些年轻貌美活力四射的小姑娘,既然有那么多娇艳欲滴的花朵倾心于你,你大可选择从她们中间选择一个当妻子,我这个老女人就不委屈你这大医生委屈自己收下了。” 宋青叶拿起她的包起身,“对了,我虽然在小公司上班,一顿饭的我还是请的起,今天占用了您的时间,这顿饭我就当做是给你赔礼了,再见!” 她刻意咬重了“小”字,讽刺又嘲弄,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完全不理会身后男人铁青的脸色。 …… 宋青叶刚回到家,她老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就已经开始大声问罪,“宋青叶!你都跟人家说了什么?害得我刚才被人骂了一顿,说我女儿是皇后,伺候不起!” 宋青叶把车钥匙扔茶几上,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抿着唇,“妈,我知道你很着急着把我嫁出去,但是你也不能随便把街边的阿猫阿狗都介绍给我啊!你的女儿很差吗?需要沦落到倒贴的程度了吗?你知道刚才那个男人都说了什么吗?他说我这个年龄没人要!” “你不差,你倒是给我领个男人回家让我瞧瞧啊!跟你同龄的人,有谁像你活到这个岁数连男朋友都没有一个的?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的男人还不知道在哪里!” “人家也没说错,你现在就是没人要,所以才一把年纪还不结婚。” 宋青叶被她吼得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谁说我没有男人要了?我现在已经结婚了!” 死一般的沉寂,在电话的两端蔓延着。 良久之后,宋妈妈才六神归位,“你刚说什么?” 宋青叶闭上眼睛无声的哀嚎,原本是打算好好跟他们解释,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隐瞒下去只会更让他们愤怒,索性坦白。 她深呼吸了一口,“我已经领证结婚了,就在前几天。” 一秒,两秒,三秒,“宋青叶!你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口中那个男人给我滚回来!” 宋青叶被她吼得手机都差点没拿稳,手伸得老远都能听见声音,“你居然一声不吭随随便便抓了个男人就结婚,你是不是疯了!” “我……”还不是被你逼的。 “你马上回来,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宋青叶皱着眉头,“妈,你冷静点,他现在出差了,暂时不在港城……”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忽然就被人夺走了,紧接着就听到一道温和低沉的嗓音徐徐响起,“伯母您好,我是青叶的丈夫沈易航。” 宋青叶怔怔的看着眼前穿着一身白色居家服的男人,一如既往的清俊冷贵,也不知道她妈妈跟他说了什么,只见他低眸凝视了她一眼,礼貌和平静的说道,“您放心,我一会儿就和青叶回去,好的,好。” 三言两语,他就挂了电话。 宋青叶觉得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盯着沈易航隐晦的俊脸,紧张得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小心翼翼的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家。” 她哦了一声,“我妈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默了默,淡淡的说道,“是你爸接的电话,他让我和你一起回家吃晚饭。” 宋青叶无力的倒在沙发上,嘴里还叨叨着,“完了完了……” 她爸没事的时候就是完全没脾气的人,偏偏就是这样好说话的人发脾气的时候,会让她噤若寒蝉,甚至是退避三舍。 结婚这么严肃的时候,她甚至提都不提,他肯定生气了。 沈易航看见她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行为,眸色微深,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了几度,“什么完了?” “我爸肯定生气了,”宋青叶很认真的说道,“沈易航,我们不要过去了。” 他挑眉,“我有那么上不得台面?” “你别以为我爸是大学教授就会以理服人,他发脾气的时候很可怕,没准还会动手揍你。”宋青叶并不是在唬弄他,“你确定你要过去挨骂挨打?” 沈易航看着她生动的眉眼,淡笑了下,“我们做出这种事情,骂两句也是应该,倒是你,我去临城之前不就让你跟家里说了?为什么会拖到今天?” 她倒想说呀,问题是她没有勇气,所以就一拖再拖了。 她心虚的游移着眼神,“噢……最近太忙了。” “忙得有时间去相亲,没时间跟你爸妈谈?” 宋青叶一噎,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在心底酝酿了一番才徐徐开口,“今天这个是意外,我妈约我吃饭,我也本打算跟他们提我们两的事,哪想到她居然是让我取相亲啊……” 相亲就算了,还遇到了一个极品,想起那个男人,她就忍不住想要吐槽。 “你说一个仪表堂堂的医生,这思想怎么跟古生物似的,饭还没吃就说要结婚,质疑我的工作还要求我辞职在家相夫教子照顾他妈,还有啊,他多了去的年轻姑娘追求他,他就是看中我成熟稳重。” 宋青叶一顿饭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她还真是第一次被人批得一文不值,“而且你知道他最过分的是什么吗?说我三十三岁,遇的上他这样的男人就不错了,整得他好像很了不起,我该感恩戴德谢谢他看上我,你说现在怎么还有这样的男人?我真怀疑他这个博士研究生,会不会写羞耻两个字!” “这种要是多来几个,我都得怀疑我的人生了。” 两人偶尔也会一起聊天,不过宋青叶还是第一次吐槽得这么厉害,想来是真的气得不轻。 沈易航在她身侧坐下来,给她倒了杯水,“你怎么没直接告诉他结婚了?” 宋青叶接过他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我原本打算委婉告诉他我已经有对象了,但是他不给我机会,然后就闹得不欢而散了。” 那男人瞧着就是不善言辞的种类,谁知道他竟那么能说会道,不过说的话都不怎么让人舒服便是,难怪他一直找不到对象。 “如果你能听我的话早点坦白,就不会遇到这些事。” 宋青叶找不到任何词语反驳他。 …… 回家之前,沈易航跟宋青叶了解了她父母的兴趣爱好,然后过去的时候拐去好了礼物,做了充足的准备。 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宋青叶的神经也放松了些许。 到了家门口,宋青叶畏畏缩缩的不敢开门,沈易航瞟了她一眼,二话不说腾出手就摁了门铃,连反应机会都给她。 开门的人是宋妈妈,五十多岁的年纪,眼角有淡淡的皱痕,五官和宋青叶有几分相似,穿着打扮很得体,若不是眼神过于气势汹汹,倒是感觉不出她能把宋青叶逼得嗷嗷直叫。 沈易航噙着一贯温淡和煦的笑容,“伯母,你好,我是沈易航。” 宋妈妈看着英俊高大的沈易航,楞了那么几秒,视线落在了躲在沈易航身后的宋青叶的身上。 宋青叶硬着头皮,挽唇冲她笑了笑,“妈,我们回来了。” 第342章 宽敞而充满了书香气息的客厅里,宋青叶和沈易航并肩而坐,她的父母则是坐在他们的对面,中间隔着一张茶几,杯子里的茶水还在冒着热气。 气氛沉闷而压抑,活像三堂会审,宋青叶紧张得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掌心已经沁出了一股稠腻感,全身的神经紧绷端坐着。 宋青叶很自觉的给双方作了介绍,“爸妈,这位是沈易航,”舔了舔唇瓣,她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你们的女婿。” 宋妈妈瞪了她一眼,也不知她是恼怒还是有其他的不满。 沈易航跟着宋青叶叫人,“爸,妈,抱歉,我登门拜访晚了。” 宋爸爸慢条斯理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沈先生这声爸妈叫得过早了。” 平和浅淡的语调,却透出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重量,一句话就驳了回去。 毕竟是人民教师,宋爸爸从沈易航进家门的第一时间,就应开始打量他了。 沈易航五官容貌端正英俊,穿着考究得体,给人以沉稳内敛又不失谦和的感觉,在门口的时候似乎还是牵着自家女儿的手,比起女儿的畏首畏脑,他显然是镇定大方许多。 宋爸爸对一表人才的沈易航还是挺满意。 不过对于他和宋青叶瞒着家长就那么私自领证结婚的事情,折损了不少第一印象,宋爸爸觉得这是极其任性的行为,很是不赞同,这也算是一个下马威。 宋青叶皱着眉头,似怨似嗔,“爸……”他这话怎么都有些过分了。 有几分尴尬,但沈易航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主动开口承认错误,“关于我和青叶结婚并未告知二位这个事,是我们不对,不过二位请放心,我一定会对青叶好。” 这又是道歉又是发誓,态度还十分谦逊有礼,宋家父母的脸色终于缓解了几分。 宋妈妈一直都担心自己女儿嫁不出去,又担心她嫁得不好,听到她忽然说自己结婚了,担忧又焦急,她最怕就是女儿因为她的逼迫,所以才会匆匆忙忙随便找了和不靠谱的男人结婚了,那样她该悔恨终身。 这会儿见着沈易航,举手投足之间都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品行端正,心头倒是宽慰了不少。 她问道:“沈先生在哪里高就?” 沈易航不卑不亢,却又格外的谦逊,“自己在创业经营着一家小公司。” 宋青叶瞥了眼眼自己的爸爸,发现他在沉吟思忖,忍不住低声帮腔了一句,“就是我工作的公司。” 一旁的宋妈妈闻言,眼睛倒是亮了亮,更多的是意外,“所以他是你老板?” 宋青叶畏畏缩缩的颔首应声,“嗯,是的。” 宋青叶从二十七岁开始就被逼婚了,相亲过的对象十个手指一轮还数不完,但始终没能遇到一个让她满意的,每次男人对她都有意思,她却诸多嫌弃。 二十七岁到三十三岁,六年时间,连宋妈妈都差不多要绝望了,现在她却忽然领着一个方方面面条件都不错的男人回来,歪提有多高兴了。 果然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宋妈妈已经成功倒戈,“这么说来,你们肯定是谅解对上了,这样好,这样好。” 宋爸爸却不为所动,继续审问,“你们交往了多久了?” 沈易航斟酌用词,“我和青叶认识了两年,青叶聪明向上,是个好女孩,虽然正式交往不算很久,但我们两人对彼此都很了解。” 宋青叶忍不住偷偷的斜瞥了一眼身侧的男人,莫名的想发笑,沈易航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温热的手不着痕迹的轻轻握住她的手捏了一下。 这个小动作,被眼尖的宋爸爸瞧了去,暗沉的眼眸微敛,“沈先生的父母知道你和青叶结婚的事情了吗?” 提到沈家,宋青叶好不容易容易缓解下来的情绪瞬间又绷紧,下意识的就想把这个话题中断,“爸,你这样提问很失礼的,易航他又不是犯人。” 宋妈妈也剜了自己老伴一眼,低声嘟嚷一句,“你别黑着脸,女儿会尴尬。” 女儿向着那个男人也就罢了,现在连老伴也叛变了,宋爸爸一时间有些气结,分明她刚也是怒气冲冲说女儿被骗了,他还宽慰她女儿不会那么冒失随便,这会儿怎么倒成他的错了? 沈易航微微一笑,有条不紊的回答,“我母亲在我小时候就已经过世,父亲再娶有了新家庭,我还有一个妹妹,青叶都见过,他们也都知道我已经和青叶结婚。” 倒是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家庭,青叶的爸妈都感到意外,尤其是宋妈妈,母性泛滥更是满意沈易航了,颇有些埋怨地指责宋爸爸,“现在孩子不结婚也结婚了,难不成我们还逼他们离婚不成?而且两人在一起工作,朝夕相处感情肯定不会有问题,我们这些老东西就别再管那么多了。” 面对自己母亲的宽容大量,宋青叶真是不知该感动还是伤心。 “我就那么一个女儿,结婚这么大的事情,谨慎点有错吗?”宋爸爸有点小犟。 宋妈妈压根不把他的小性子放在眼里,对沈易航道,“易航,你别管他,他就是心理不平衡,觉得女儿嫁人了舍不得。” “我明白,”沈易航颔首,“若是我妹妹要嫁人,说不准我会比爸爸管得更多,关乎到女儿的未来,爸爸谨慎也是应该的。” 一番话,讨好了两个老人家。 晚上,沈易航原本打算进厨房帮忙做晚饭,但是被宋妈妈拒绝了,拉着宋青叶进去打下手,让沈易航留在客厅陪宋爸爸。 厨房里,宋妈妈从门口望客厅瞟了一眼,对宋青叶说,“你这孩子,要早跟我说你有个那么优秀的男朋友,我哪还会逼你相亲!” 宋青叶低着头在水槽前洗菜,她和沈易航的婚姻,并非他们想象的那般,宋青叶也并不打算全盘托出,她撒了个谎,“我们也是交往不久,想要稳定了再跟你们说。” 宋妈妈默了几秒,附在她耳边小声询问,“青叶,你老实告诉妈,你是不是怀孕了?” 宋青叶仿佛被一记闷雷劈中,忍不住拔高了声调,“妈,你胡说什么呢!” “什么胡说,不然你们干嘛那么着急结婚?甚至都不跟家里提!”宋妈妈一副我很大度的模样,“放心,我和你爸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就算你们未婚先孕,只要好好负责了,我们都不会介意。” “妈……”宋青叶无奈的看着她,“我没有怀孕,结婚虽然着急,但是我们也有商量过才决定结婚,当时是怕你们会反对,所以我才先斩后奏。” “真的?” “珍珠都没这么真!” 宋妈妈的眼底反而露出了失望,惋惜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结婚了,还是要早点考虑生孩子的问题,不然年纪上去了,生孩子风险大海辛苦,知道吗?” “……”这是逼婚完了又逼着生孩子,还真是没完没了。 “知道了,我会和他计划好,你不用担心。” “你活到这么大,什么时候让我们少操心过?就是因为你自己不自觉!”宋妈妈叨叨絮絮的念着。 宋青叶索性闭上嘴巴不言不语,免得挨骂。 沈易航得知宋爸爸喜欢下象棋,于是提议对弈一局,偌大的客厅格外的寂静,两人全神贯注的对弈。 下到一半的时候,宋爸爸自棋盘里抬头看着沈易航,眼底带着欣赏,“你这么让下去,我赢了也没意思。” 沈易航微微一笑,“怎么会,是我下得不如爸爸好。” 聪明又有才华的人多少都会带着些傲气,在当今这种物欲横肆的环境中,沈易航的身上却没有这样的气息,反而是谦逊内敛,像他这个年纪就懂得收敛锐气又沉稳的男人已经不可多得。 宋爸爸对他的满意度也是持续上升,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他很在意,“易航,你和青叶证都领了,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爸,我已经跟青叶说了,不过她嫌弃婚礼麻烦不愿意举行婚礼,您和妈妈再跟她说说,她听你们的话。” “青叶不要婚礼?” 沈易航点了点头,“是的,刚领完证我就说了婚礼会补办,被她拒绝了。” 宋爸爸皱着眉头,显然不乐意女儿这么屈就,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偷偷摸摸似的,“回头我跟她讲,这婚礼不能少。” “好的。” 吃饭的时候,两个男人都喝了酒,宋父不胜酒力,几杯下去就醺醺然了,内敛寡言的他话也多了起来,无碍就是叮嘱沈易航要对宋青叶好之类。 回去的时候,是宋青叶开的车,沈易航从临城飞机回来,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去了宋家,又喝了几杯酒,这会儿坐在副驾驶座,背靠着椅背闭目歇息。 宋青叶侧目睨了他一眼,慢慢的开口说道,“今晚,谢谢你。” 貌似结婚以后,他都在将就她,宋青叶面对他的好,心情微妙复杂,有些乱。 沈易航掀开眼帘,深沉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淡淡的笑了笑,只是笑意似乎无法触及他的眼底,低沉缓慢的嗓音不疾不徐,“你似乎一直都跟我在客套。” 她咬唇,“就算是夫妻,也不应该那么理所当然。” 他微拢起眉头,重新闭上了眼睛,不再发表任何意见。 婚后第二天他就出差了,所以两人还没有过任何的亲密行为,这天晚上,宋青叶不禁困惑,沈易航到底哪儿来的体力折腾。 …… 这天晚上沈易航有一个应酬,提前下班离开了公司,宋青叶和她的助理一起下班,刚步出公司大门,就被一个黑衣男人挡住了去路。 男人身材高大,气势冷然,态度还算客气,“宋小姐,老爷请你走一趟。” 宋青叶心知肚明他口中的老爷到底是何许人,沉默的扫了他一眼,视线环视了周围一圈,瞧见了马路对面那一辆黑色的林肯。 沈易航不在港城的几天,沈懿没有任何动静,现在倒是找上门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宋青叶对一旁的助理道,“小穆,你先回去吧。” 助理看了眼那个男人,没有多嘴插手,“那我先走了。” “好,再见。” 黑衣男人侧开身,“宋小姐,请吧。” 宋青叶深呼吸了一口,抬步从人流里穿过马路,黑衣男人主动替她拉开了车门,毕恭毕敬,“宋小姐,请上车。” 宽敞的车内,沈懿仍旧是一身唐装,姿态威严的坐在里面,宋青叶深呼吸了一口,并不担心沈懿现在能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于是委身坐了上车,在沈懿对面的位置端坐好。 沈懿深沉的眼睛徐徐看向宋青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眉头皱紧,低沉而略带沧桑的嗓音冷冰冰的,“你是宋青叶?” 宋青叶今天是往常工作的装束,黑色的职业套裙装,乌黑柔顺的长发盘在脑后,精致的五官被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掩去了灵气,呆板木讷瞧着老气横秋。 不同于上次前面两次精心打扮才见沈懿,难怪他会满脸的困惑和嫌弃。 她浅浅淡淡的一笑,“是,我是宋青叶,不知沈董事长找我有什么事?” 沈懿并不认同她,她自然也不会叫他爸爸或者父亲,免得自取其辱。 沈懿甚至都懒得评价她的穿着打扮,开门见山的表明自己来找她的目的,“你开个价,跟易航离婚。” 有钱有权的人眼里,大概那些普通人都接近他们都是为了一个钱字,这种背害妄想症大概是终身无法治愈了。 宋青叶无法像偶像剧里演的那般摆出可怜兮兮的姿态,还一副自尊不容侵犯的模样辩驳自己和沈易航在一起是为了所谓爱情而非钱。 虽然她并非为了钱,但她和沈易航也无爱,只不过,她确实是动机不纯便是。 沉默了几秒钟,她笑了笑,看着沈懿开口道,“当他的妻子,我最不缺的就是钱,沈董事长的一口价只怕无法满足我。” 罢了,就当她是拜金女人吧,即使沈懿把这些话告诉沈易航,他也不会跟自己离婚,无所谓。 沈懿冷硬的眉宇上覆盖上一层不善的寒霜,宋青叶必须承认,她有些害怕,毕竟豪门家族的水深火热,她略有耳闻,多少也了解些。 她只是个小虾米,沈懿若真要对付她,只怕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宋小姐,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窥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你有这个心理准备了吗?” 沈懿的语调寡淡而冷漠,却是咄咄逼人。 宋青叶一阵心悸,她自然是没准备付出什么惨重代价。 沈懿又道,“趁现在事情有挽回的地步,你最好就是静悄悄的消失,”他犀利的眼神愈发寒湛,“免得我亲自动手。” 宋青叶的手指微微卷曲,绯色的唇瓣噙着浅浅的弧度,抬眸迎上沈懿的目光,不避不闪,“沈董事长,您应该明白,离婚并非我一个人说了算,若是您能让沈易航提出跟我离婚,我二话不说马上照办。” “宋小姐,我现在是主动给你机会,错过了就是你来求我了,届时还不见得我会同意。”云淡风轻的威胁,却威力十足。 宋青叶有那么一瞬间被他震慑住了,后脊背如同被冰水漫过,一阵冰凉。 沈懿递给她一张支票,“你想要多少尽管填,填上的数字会马上生效,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怎么选择对自己才是最好的。” 宋青叶盯着那张支票怔楞了几秒,旋即轻笑了一声,“沈董事长就不怕我会狮子大开口吗?”签好空头支票任意她填,还真是大方。 沈懿不以为意,“你好好想想,以卵击石会是什么下场。” …… 沈易航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公寓里很安静,宋青叶在客厅里给他亮着一盏小夜灯,防止他回家磕碰到。 房子里多了一个人的生活气息,变化是挺多的,沈易航也渐渐习惯了。 他今晚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头有点昏沉,在沙发上坐下来闭上眼睛歇息。 “啪嗒”一声,昏暗的客厅顿时亮如白昼,紧接着就听见拖鞋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声响,他睁开眼转头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宋青叶穿着一身睡衣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揉了揉眉心,沙哑的声音熏染了几分醉意,“抱歉,吵醒你了?” “不是,我还没睡着,”宋青叶移步到他的面前,闻到了一股酒气,秀气的眉头轻轻蹙了下,柔声问,“喝醉了?” “嗯,今晚被灌了不少。”应酬喝酒必不可少,沈易航已经算是克制,但生意场上,总有跳不掉的时候。 宋青叶没说什么,转身去厨房给他煮了一杯醒酒茶送过来,“喝了它会舒服点,不然明儿起来会头疼。” 盯着玻璃杯子里的浅色的液体,他心头的某角落下轻微的柔软,仿佛被微风吹动的芦苇,从平静的湖面轻扫而过,带起了一阵轻浅的涟漪,荡漾散开。 沈易航接过的同时道了声谢,一口气把醒酒茶喝下去,一杯温热下胃,舒服了一点点,“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她不忙工作的时候,睡得还挺早,很少会熬夜。 宋青叶在他的身侧坐下来,从茶几下面的篓子里拿出今天收到的那张支票,“你爸今天找过我了,给了我这么一张东西。” 沈易航瞥见支票,瞳孔微微一缩,眉宇间湛沉沉的一片冷凝,两片薄唇抿成了一道冷硬的直线。 宋青叶歪着脑袋盯着男人微醺的脸,偏冷的光线下,他的五官愈发深邃,她笑了笑道,“你说我要怎么办?” 沈易航没说话,把杯子搁在茶几上,顺手将支票抓了过来,然后是嘶啦一阵声音,支票在他的手中变成了一堆碎片。 “不用管他。”他把碎纸扔进垃圾篓里。 大约过了五秒钟静默,宋青叶抬手拢了拢散落的长发,“若是他对付我了,那该怎么办?”波澜不惊的语气,“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不是他的对手。” 沈易航温淡英俊的脸上没有掀起人任何涟漪,“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他若再找你,你只需要像今天这样老实跟我说就好。” 有了他的保证,宋青叶也没啥好担心了,“我明白了。” …… 说白了,宋青叶和沈易航结婚,其实也是在算计他,归咎到底是她更理亏,所以她父母跟她说一定尧举行婚礼的时候,她找借口给推了。 毕竟领证也就是亲近的人知道,若是举行婚礼,那是七大姑八大姨一堆亲戚都会知道,到时候她要是和沈易航离婚了呢? 她被人议论是非长短无所谓,但是她父母不行啊。 可她爸妈也不肯让步,无奈之下,只能拖得一天是一天,她表示等生完孩子了,和孩子满月酒一起吧办个宴席。 争执不下的时候,宋妈妈已经擅自把她要结婚都消息给宣布了出去,并且说近期会举行婚礼,宋青叶是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她母亲大人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结婚先斩后奏,就别怪她这回也自作主张。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妥协。 决定了举办婚礼,日子虽然尚未最终确定,但是宋妈妈已经开始如火如荼的开始着手筹划婚礼的事情了。 宋妈妈三催四请让宋青叶去试婚纱,都被工作忙给拒绝了,索性就联系了沈易航,这回是工作都可以暂时被放下了,宋青叶简直就气得要吐血。 这天中午约好了和她母亲一起去婚纱店,所以上午的时候她在公司把工作赶了下进度,也忙得七七八八,剩余的全部都交给了助理。 中午下班,她收拾好东西,正要出门赶去婚纱店,就接到了她母亲的来电。 她接起电话无奈的叹息,“妈,我马上……” 她的话还没说话,电话那端就传来了她母亲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青叶,你爸昏倒了,现在在医院……” 第343章 医院里。 宋青叶神色慌张的赶到医院,推开病房的门就对上了她妈妈红彤彤的,声音嘶哑的唤了一声,“青叶……” 什么都没说,眼泪又涌了出来。 宋青叶抬步来到床边,白色的床上,宋父紧闭着双眼,面容憔悴,唇色苍白,此时像是安静的睡着了。 “妈,我爸怎么样了?” 宋妈妈抹着眼泪,小声说道,“医生说是高血压引起的暂时性昏厥,因为处理的及时,所以已经没什么大问题。” 宋青叶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身体蓦地一软,几乎要站不稳身体。 “妈,你别哭了,医生不是说了没事了吗?你再哭下去,一会儿我爸醒了又该自责了。” 宋妈妈抽噎着,“青叶,你爸这人就是爱逞强,他在学校那边都已经闹成了那样了,还不准我跟你说,所以今天才会被气得在教师里昏倒了,幸好这回没什么问题,若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 她说得有些含糊,宋青叶听着云雾云里,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妈,你说爸在学校那边怎么了?” 提起这个,宋妈妈又恼又怒,几乎是咬牙切齿了,“还不是你爸有个女学生,前不久遇到学术上的问题跑去跟你爸探讨,然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竟然在学校里对被人说你爸要……要侵犯她!” 宋青叶一阵错愕,“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绝对不会做出侵犯女学生这种事情。 “谁知道呢?你爸前几天就已经听到这些流言了,当时并未放在心上,谁知道今天直接那个女学生的家长找到教师里大吵大闹,说那个女学生失踪了……事情闹得很大,你爸本就有高血压,这么一闹,气血攻心就……” “你爸这人傲气,这会儿被人传成那般不堪,你让他以后怎么办才好?” 宋青叶轻声宽慰道,“妈,别担心,我回头去了解下情况,一定不会让学校或者其他人诬陷我爸。” …… 宋青叶刚从医院大门走出来,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深色的车窗徐徐降下,露出了一张精致而娇媚的脸,细眉如柳,唇红齿白。 轻袅袅的嗓音低唤了一声,“宋小姐。” 今天的风很大,刮得宋青叶裙袂飞扬,长发迷乱了宋青叶的视线,她微微眯着黑白分明的杏眸,疏离而凉薄,“沈少夫人。” 她和梁楚只能说是认识,算不上熟悉,先前收到梁楚送的生日礼物,其背后还另有含义,宋青叶心知肚明。 梁楚噙着淡笑,“我想约宋小姐喝杯咖啡,有时间吗?” 宋青叶缄默了几秒,“咖啡倒是不必了,我一会儿还有事,沈少夫人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且不说跟梁楚的交情好不到一起喝咖啡,一会儿她确实有事,关于她爸爸的事情,太过蹊跷,她要去一趟那个女学生的家里看看。 梁楚看着站在阳光里一脸警惕的女人,浅浅淡淡的一笑,“是关于你的父亲的事情。” 闻言,宋青叶的眉宇之间倏然落下一层冰冷的灰霾,“什么意思?” “这里说话不方便,上车吧,附近有一家咖啡馆,那里比较安静,我们去那儿谈。” 宋青叶犹豫了一秒钟,抬步绕过车身走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沈少夫人,我爸的事情,跟你有关吗?” 梁楚目光坦然看着宋青叶,“与我无关,系好安全带吧。” …… 咖啡馆位于江边,空间不是很大,风格别致有韵味,她进门就闻到一阵咖啡的浓郁香气,伴随柔和的钢琴曲迎面袭来。 这个点,里面的人不多,三三两两都在享受着难得慵懒的时光,宋青叶跟在梁楚的身后来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转目就能看见窗外的港江,阳光落在江面上,轮船从上面行驶而过,漾起的涟漪将光芒揉碎,平静得能让人忘记身处于港城这座劳碌繁忙的城市当中。 宋青叶不知道港城竟然还有这样休闲悠哉的好去处。 她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看向了对面雅座里的梁楚,“沈少夫人,我爸的事情,现在可以说了?” 其实她隐约也能猜测到一些,大概是跟沈家脱不了关系,最大的嫌疑人,自然就是非沈懿莫属。 梁楚端起咖啡,优雅的抿了一口,然后才轻声说道,“你应该也猜测到了才是,”一双精明的黑亮的眼睛永远带着淡笑,“你觉得还有谁会故意为难你?” 宋青叶抿着唇,五官清冷,“沈懿。” 她爸爸一向与人为善,也许有人会对他不满,但还不至于恼恨到让他名誉扫地的地步。 除了沈懿,想要逼她离开沈易航。 梁楚点了点头,宋青叶盯着她片刻,偏沉的嗓音很淡漠,“你找我,不会只是想要告诉我这点吧,还有其他的事情,我说的对吗?” 梁楚白皙的手指将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别至耳后,另一手轻轻摩挲着精致的咖啡杯壁,绯色的唇勾着浅浅的弧度很温柔,“宋小姐果然是个聪明人。” 沈易捷是个从骨子里就瞧不太起女人的男人,他换女人如衣服,从来不会让一个女人待在他身边超出三个月,也正是因为如此,梁楚从不担心有哪个女人能动摇她的地位。 然而宋青叶却是一个例外,她喜欢沈易捷,却没有跟沈易捷有过任何亲密的接触,冷静理智的选择以友人和上下属这种不远不近,但不会切断来往的方式留在了沈易捷的身边。 她是唯一一个得到沈易捷认同其工作能力,并且得到赏识的女性,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梁楚从不敢小瞧如此聪明的她。 宋青叶用夹子夹了两块糖进杯子里,然后轻轻搅拌,勺子碰着陶瓷发出清脆的声响,搅拌好单手端起来尝了一口苦中带甜的味道,这才淡淡出声,“什么事,你直说吧。” “你离开易航,我帮你爸爸澄清这件事,并且保证你父母不会再有任何的麻烦,你们会恢复到原来该有的平静生活。” 宋青叶还以为梁楚要说的事情与沈易捷有关,倒是没想到,她竟然是为了沈易航而来。 她忍不住溢出一声低低的笑,隐约低着嘲弄,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抑或是梁楚,“沈少夫人,介意我提个问题吗?” 梁楚微微颦眉,“你问。” “既然你爱的人是沈易捷,为什么又要管沈易航跟谁在一起?”顿了顿,她直勾勾的盯着梁楚,“你真的那么介意我?” 钢琴的声音如水流叮咚,分明那么舒缓,然而在她们这个角落里,却仿佛被隔绝了一片真空,静谧得可怕。 梁楚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徐徐启唇,“易航是易捷的弟弟,自然也是我的弟弟,而且,他也是我的朋友,作为朋友关心他的幸福并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 她掀眸凝视着眉眼凉薄的宋青叶,“我不是很明白宋小姐这么问的意思。” 不明白么? 这个世界上也许真的有些人神经迟钝粗线得永远都瞧不见身边人的感情,但是这个人绝对不会是梁楚。 宋青叶凉笑着道,“沈易航喜欢的人是你,你想说你不清楚吗?” 彼此心知肚明,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宋青叶也不怕把话挑明了。 “他喜欢我,那已经是过去,”梁楚倒是没有逃避,也无半分心虚,清淡浅笑,“我让你离开,并不是因为我对他有什么其他的感情,只是觉得你不适合他而已。” “你又不是沈易航,怎么知道我不适合他?” “宋小姐,你喜欢的人并非易航,既然如此,又何必拉着他一起走进婚姻的坟墓?易航是个什么样的人,相信你应该也清楚,你不觉得剥夺了一个这么好的人的幸福,太过分了?” 所以才说呀,宋青叶她不喜欢梁楚,确切的说是不喜欢她这一个类型的女人。 自以为是善良,总是擅自的插手别人的事情,美名其曰为你好,实际上她的善良温柔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刃,将真心待她的人伤得更加体无完肤。 最伤人心的不是冷狠无情,而是来自于爱慕之人绝望的温柔。 宋青叶忽然有些同情沈易航,他似乎比自己更可怜,最起码,沈易捷由始至终就是把她当作一枚棋子,因为有利用价值,所以才会多瞧了她两眼。 沈易航呢?梁楚既不能回应他的感情,却还要对他那么好,给他无畏的希望,纠缠不断,甚至嫁给了本就与他孽缘不清的兄弟,时常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他却还要强颜欢笑。 “沈少夫人,最过分的人,是你而非我。”宋青叶审视着她的神色,淡淡的说道,“不管怎么说,是沈易航跟我求婚,自愿跟我结婚的。” “但是你不喜欢他。” “沈少夫人和沈总结婚,是因为沈总喜欢你才结婚吗?” 梁楚被反将一军,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宋青叶,只能抿着唇,盯着她不说话。 宋青叶神色平静淡薄,“你以为他不知道我对他的态度吗?要不你亲自问问他的想法如何?看看他会怎么回答你,你再来劝说我离开他吧。” 梁楚沉凝了一会儿,盯着气质是清净温静的宋青叶,“你爸的事情,你也不管了?” “当然要管。” “沈家不是你这样的人能够理解的,沈懿的本事也不是你可以对付的,现在只是你爸爸,只要你一天不肯离开易航,你身边的人会一个接着一个遭殃,即便是这样,你也不改变主意吗?” 事实上,若非为了沈易航,宋青叶会被沈懿逼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在意。 宋青叶淡淡的笑着,“沈懿有钱有权没错,但是我不认为他能够只手遮天,沈易航也不是任人搓扁捏圆的角色。” “哪怕他跟沈家彻底闹翻,你也不介意?” “我介意什么?作为他的妻子,我支持他的任何决定,更何况,沈家那个绝情寡义的地方,翻了就翻了,有什么大不了?” 连婚姻都不能自由的地狱,沈易航若是留恋,当年就不会拱手让给了沈易捷。 梁楚抬首看着面前淡然的女人,竟然有那么瞬间对她佩服不已。 宋青叶从包包里掏出钱包,把两张百元钞票压在小票下,温婉浅淡的说道,“咖啡的味道很不错,谢谢你带我来这里,不过这次就让我请客吧,毕竟之前生日你给我送了一份大礼,正好让我表示一下感激之情。” …… 得知了事情原委,宋青叶没必要去找那个女大学生了,他们无非也就是为了钱。 她自认为自己跟沈懿拼钱是不自量力,再者那一家人不可能会承认自己做缺德事,去了估计也是白费力气。 她开车折返回公司,直接去找沈易航。 抬手敲门,听到里面应了声,她才推门而进,“抱歉,在忙吗?有些事情想跟你谈谈。” 沈易航正在忙碌,本以为是助理,乍听到宋青叶的声音,抬头凝向她,不由得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签字笔,淡淡开口,“你不是说跟你妈妈去试穿婚纱?” 事实上,沈易航有请人设计了婚纱,宋青叶要去挑选试穿的只是礼服,所以不必他亲自陪着一起过去。 宋青叶走到那组沙发上坐下来,“我爸昏迷送进了医院,我妈这会儿正在医院陪他。” 沈易航眼眸微微一眯,眉头皱了皱,“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几个小时之前。” “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宋青叶沉了沉呼吸,“沈易航,我爸之所会住院,是因为沈懿。” 沈易航深邃的眼眸沁出一层浓郁的墨色,柔和的轮廓被阴鸷所覆盖,“怎么回事?” 宋青叶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他简单的解释了一遍,连同和梁楚见面的事情也没隐瞒,完了又道,“我跟梁楚说了你喜欢她的事情,这会不会算是多管闲事了?” 沈易航自办公桌后抬眸凝视着她的脸半响,然后从桌面摸过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吸了一口,淡声道:“没事,她早就知道了。” 宋青叶看了一眼烟雾后模糊的脸,沈易航烟瘾不大,基本上他很少抽烟,所以身上也几乎没有什么烟草味。 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淡淡道:“我爸妈还不知道这事情的原委,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沈易航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处理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也不再逗留,“你继续忙,我回家拿点东西,今晚上就留在医院陪我爸了。” 沈易航把刚抽了两口的香烟碾熄在烟灰缸里,推开椅子站起来,一手拿过外套一手摸过车钥匙,“我和你一起去医院。” “不用了,医生说过已经没事了,为了谨慎起见,才决定在医院住几天观察观察,公司这边的事情也不少,你忙工作就好。” 沈易航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听进去,转眼就来到了她的身侧,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他现在是我岳父,岳父生病住院,我这个女婿都不去看,那就是不孝。” 宋青叶微仰着头盯着他,心头被什么戳了一下,“你下完班再过去就好。” “现在也没有什么要紧事,走吧,我开车先送你回家。” 沈易航似乎会很多东西,他出现在病房里,马上就和宋父聊了起来,全都是宋父感兴趣的内容,有人与自己谈及喜欢的内容,宋父的心情自然就好转了不少,甚至还露出了笑容。 这件事情也并非全然是因沈易航而起,说到底这是宋青叶自己的选择,所以她也有责任,现在沈易航却尽心尽力的帮她,内心便产生了丝丝缕缕复杂微妙的情绪。 似乎,有什么正脱离她的掌控,在滋生蔓延。 …… 梁楚正在瑜伽房里练瑜伽,保姆推开房门走进来打断了她,“少夫人,三少爷过来了,说有事找你。” 她停下动作,“易航?” “是的,三少爷现在在客厅里等着。” 梁楚从瑜伽垫上起身,关掉了隐约,抽过一旁干净的毛巾擦汗,“你先下去,让他在等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好的。” 梁楚练瑜伽出了不少汗,回房简单的冲了个澡,然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下楼。 沈家庄园很大,沈易捷和梁楚结婚以后便搬到了独栋的别墅居住,这会儿沈易捷还没回家,只有她和保姆两个人。 保姆已经不在客厅,沈易航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白炽灯将一身严谨黑色的他衬托得几分冷贵。 “易航。” 沈易航抬头的瞬间,眼神恢复了温淡,“大嫂。” 梁楚始终不太习惯他对她的这个尊称,太过客套和疏离,距离感很重,她皱着眉头,语气颇为责怨,“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比你还小一岁,我们又是朋友,不用这样叫我。” 她来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怎么忽然有时间过来找我了?” 自从她结婚以后,沈易航跟她的距离感就越来越远了,有时候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梁楚也明白他的心情,但还是有些受伤。 曾经感情如此好的两人,形容陌路,失落感无法避免。 “你今天找过青叶?” 梁楚一怔,旋即有些自嘲的一笑,“她跟你说的?” “嗯。” 梁楚更是确定了一点,宋青叶一点也不是沈易航,女人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多少会有些作,缺乏一些坦诚,宋青叶若是真的喜欢,又怎么可能转头就什么都跟他说了。 “易航,宋青叶她不喜欢你,”是已纸巾,她也没必要拐弯抹角,“为了一个这样的女人跟你爸爸拗气,真的不值得,不管怎么说,你爸爸始终跟你有割不断的血脉亲情。” 沈易航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暗幽深,眉宇上更是凝聚了沉沉的阴郁,“梁楚,我没告诉过你,她是我认真的妻子吗?” 梁楚被他的眼神给震骇住,好半响都没有任何反应,“易航,婚姻不是儿戏,我也只是担心你而已,更不想你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我是不是一时冲动,幸不幸福,都应该与你无关,”他的表情依旧是温和浅淡的,但是眼神却是冰冷阴鸷的,“你是想要帮着沈家拆散我和宋青叶,还是真的为了我好?难道你不清楚我决定好的事情,从来就不容别人插手?” 现在还只是秋季,梁楚却仿佛被灌了一口冰渣,连带呼吸都冰寒。 沈易航极少会生气,她唯一见过的一次,也是因为一个登徒子想要沾染沈玥,被他一言不发废了一只手。 他现在的表情正是与那回如出一辙。 她盯着男人阴沉冷鸷的眉眼,声音也冷了几度,“宋青叶她喜欢的是沈易捷,而且和沈易捷也走得极近,有好几回都沈易捷都单独去见过她,这样的女人,你还跟她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发现她对于沈易捷来说是特别的存在,所以想要利用他来让沈易捷痛苦?”梁楚精致的五官冷然,眼神逼人,“易航,为了上一辈的恩怨而牺牲自己的一辈子的幸福,值得吗?这样的婚姻到底有什么意义?” “而且,你和她在一起,你爸也不会同意,你会害了她,难道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曾经在她最痛苦的那段时间里,是沈易航一直默默的陪着她,让她重新振作起来,但是她无法回应他的感情,愧疚却很无奈,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比书都希望他可以获得幸福。 但是宋青叶这个女人不单纯,根本就不适合他。 沈易航衾薄的唇勾出淡淡的弧度,眼神微凉微冷,“是谁告诉你我和她结婚就是为了跟沈易捷怄气?在你眼里他的价值很高,并不代表我也会把他放在眼里。” 梁楚咬了咬唇,脸色一阵青白,“不是为了跟易捷怄气,难不成你是想告诉我,你喜欢宋青叶?” 第344章 沈易航看她一眼,眼角眉梢净是嘲弄的淡笑,“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跟她结婚?” 梁楚的手攥住膝盖上的裙子,脸上闪过些狼狈,一时间竟不知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他。 沉默了片刻,她的声音已经恢复如常,平静而淡和,“既然你是真心喜欢她,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沈易航从沙发上站起身,高大颀长的身段穿着冷调黑色的西装外套和熨烫得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裤,周身都笼罩着一阵清俊冷贵的气息。 他居高临下睨了梁楚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易航。”梁楚坐在沙发上忽然开口叫住他。 沈易航顿住脚步,微微侧眸,抿唇不语,又听见梁楚说道,“哪怕你真心喜欢她,在她真心喜欢上你之前,多留个心眼。” 沈易航从梁楚他们的别墅出来,转道去了一趟沈家别墅的主宅,可惜沈懿还没没回来。 …… 宋青叶正在给宋父削苹果,手机响起,瞧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拿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了些,正犹豫着,宋父看着她,“怎么还不接?” 她咬了下唇,把苹果和刀子都放下,“爸,我先出去接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 宋父以为她是工作上的问题,慈爱道,“赶紧去吧,不要紧。” 宋青叶退出病房带上门的同时接通起来,“沈总。” 男人温漠的嗓音,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透过无线波徐徐灌进了她的耳朵,“我在医院门外,你出来。” 宋青叶微怔,声线柔软而低沉拒绝了他,“我现在不方便出去,有什么事,直接在电话里说就好。” 隔着手机有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 “呵——” 忽然传来男人一声低沉的冷笑,“宋青叶,还是你想让我亲自上去请你?” 宋青叶咬着唇皱着眉头,“沈易捷,你到底想怎么样?” “下来,别让我说第三次。”语气冷然而强势,不容置喙。 “沈……” “还是你真的想让我拜访一下你爸?”他波澜不惊的继续威胁,“给你十分钟,十分钟见不到你,我就上去。” 宋青叶懵住,“沈……”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通话就已经被切断了,徒留一阵嘟嘟的声响。 捏着手机的力道逐渐加重,白皙的手背青筋凸显,骨节泛白,洁白的牙齿将下唇咬出一道红痕而不自知。 沈易捷又这绝对的控制欲,他最厌恶别人叛逆他,宋青叶担心她真的会上来,宋爸爸是个心思细腻且通透的人,她没信心能在宋父面前平静与沈易捷相处。 于是折返回病房,跟宋父打了声招呼,便搭乘电梯下去。 月朗星疏,深秋的风飘过,带着冷意刮得她瑟缩了一下,走到大门外,隔着一段距离她就瞧见沈易捷半倚在他的豪车前抽着烟,路灯昏暗不明,瞧不清男人的脸色,却能感觉到他冷峻漠然的气息。 宋青叶定住脚步,深呼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寒意从血液渗入肺腑,然后举步朝他走了过去。四目相对,彼此都没有说话。 烟雾袅袅从男人的唇和鼻息间弥漫散开,暗沉的嗓音融化在夜色里,“已经差不多该收网了。” 宋青叶盯着男人看似温和却毫无温度的眼眸,从认识开始到现在这么多年了,他明知道她的感情却利用得理所当然,不知道为何,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些厌倦了。 她到底在奢求些什么?那么任由他利用仅仅是为了让他多看两眼,然而这么多年了,他的目光又何时在她的身上停留过? 也许是他小时候被人指指点点,给小小年纪的他蒙蔽上了这辈子也无法磨灭的记忆,因此,即使如今的他已经是贵为人人欣羡的人,却仍旧不满足。 在他表面的温润之下藏着一颗最冰冷的心,他想要的是,绝对的说话权,不容任何人凌驾于他之上。 除了利益和权力,是他唯一忠诚的欲望,也是唯一的信仰。 可是明白是一回事,能够坦然接受这些无情的对待又是另一回事,毕竟她的心也是肉长的,会受伤会疼。 宋青叶沉默好了一会儿,凉凉的嗓音在凉风中轻轻散开,“沈懿若真的有意让他成为继承人,你做这些,他又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沈易捷,你就没想过要退一步吗?” 沈易捷吸了一口烟,温淡的眼眸骤然变得冷戾,昏暗不明的轮廓却清晰浮着一层阴鸷,冷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凝视着宋青叶,语调阴冷暗沉,“青叶,你知道背叛我的后果吗?” 宋青叶抑制不住的一阵战栗漫过心头。 沈易捷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在清楚不过,为了名利和利益,他的不择手段是她见识过最狠戾的一个,没有之一。 用他的话说,只有承受得起最阴暗的肮脏,才能抵达最光辉的顶端。 “我只是觉得,你动作太大,沈懿大概不会再漠视。” 沈易捷是个狐狸,那么沈懿一定就是老狐狸,他虽然老了,但是心却肯定明镜似的,否则沈易捷为什么一直针对沈易航,到头来也无法撼动沈易航半分筋骨? 那些小打小闹,都不过是沈懿气恼沈易航与他作对,所以放任,以此作为给沈易航的警告而已。 沈易捷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所以我现在才发现你跟他结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他将抽剩的半截烟扔在水泥路面上,抬脚碾熄,在宋青叶回过神来之前,高大的身形一闪,栖身而下。 隔着一寸的距离,她的瞳眸映着男人五官分明而立体的脸,甚至嗅到了他身上那股烟草气息,微醺微呛。 宋青叶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一步,男人却仿佛有视线预知的能力,在她退开之前,大掌擒住了肩胛,泛凉的手指滑到了她的下巴,轻轻勾起。 如此暧昧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暧昧的氛围,只有暗潮涌动。 男人的薄唇勾勒出淡淡的弧度,“你跟他结婚,他和沈懿闹起来,这就再好不过了。” 沈懿即便再满意沈易航,也不可能会惘顾公司的利益。 宋青叶笑了下,眼底全是悲凉,声音却很淡,“所以我的婚姻给你制造了更多有利的因素?” “你不开心?” “我该开心吗?”她反问一句。 沈易捷噙着笑,不说话,照着她的唇忽然就要亲下去,然而却被她堪堪避开了,最后落在了她光滑的脸颊上。 她居然避开? 眸色微微一沉,“怎么?给你的奖励,不满意?” 宋青叶唇角上的笑意已经不复存在,余下的只是绵绵不尽的冷意,“沈易捷,我现在是你的弟妹,麻烦你注意下你自己的行为。” 他不以为意,强行将她的脸扳转过来,逼着她只能看着他,眼神讳莫如深,“青叶,你喜欢的人是我,不是吗?你做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这样对你,我满足你,不好吗?” 沈易捷的脸上还挂着笑,却无一不是彰显着他的恶劣。 宋青叶心口仿佛被什么堵住,每一口呼吸都牵扯疼了她的神经。 委屈,难过,更多的是狼狈不堪,心脏生生被他讥讽的眼神凿出一个洞,里面刮着风,呼呼作响。 她和他有着难以解释的关系,她喜欢他,他却利用她,两人的关系不对等,她却傻乎乎的心甘情愿任由他利用。 宋青叶知道自己蠢得不可救药,但是她又能怎么办,喜欢一个人,原本就是一场无药可救的急症。 若是能够,她也想要卸下这个疲倦不堪的包袱,可这包袱却如同在她的背上生了根,要分开,骨头连肉一块疼。 她忍不住湿了眼眶,却死死咬紧了牙关,倔犟的不容许自己在他的面前露出半分怯懦和软弱,“沈易捷,我是喜欢你,但并不代表你可以因此随意欺褥我。” 宋青叶仰着脸庞,眼底勾出泠泠的笑意,声音冷厉,“松开你的手!” 沈易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松开她,把手抄进了裤袋里,恢复了一贯温淡的表情,“具体的时间,我会再跟你联系,你最好做好准备。” 他说完,拉开了车门坐进去,一脚油门就离开了。 宋青叶站在路边,盯着早消失在夜色里的车辆,目光怔忪,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不知站了过久,她慢慢转身准备回去病房,却发现在她身后两米处的大门口那,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杵在那,一动不动。 宋青叶脸上的表情僵化。 第一个念头就是:沈易航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是否看见了她和沈易捷的在一起的画面? 沈易航见她站着不动,于是抬步踏着夜色来到了她的跟前,低头看着她,淡淡启唇,“爸说你有事下楼了,我下来看看。” 宋青叶慌乱的瞥了他一眼,笑得有些牵强,“下来很久了?” 他默了几秒,“不久,刚下来。” “噢……”宋青叶终于松了一口气,扯了扯身上的薄秋衣,“你怎么过来了?” “爸说你好像有点着凉感冒,让我过来带你回家休息。”他现在已经一口一声爸妈叫得那个顺溜。 宋青叶皱了皱眉头,“我没事,我今晚还是留下来陪我爸。” 夜里气温低,她确实有些受寒,不过她已经吃过药,问题不大。 “你跟爸说。” “嗯,外边凉,我们先上去吧。”沈易航把西装给脱了,此时就穿了一件衬衫,虽然他是国防身体,但是现在风大又凉,还是多注意为好。 沈易航嗯了一声,站在她的身后盯着她一会儿,又瞟了眼马路那端无尽头的黑色。 其实在沈易捷和她亲近得无比暧昧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这里了,只不过两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隔着有些距离,他们的谈话内容无法听见,只不过方才他似乎发现宋青叶的眼睛有些红,像是哭了一般。 耳边倏然响起了梁楚的话。 【在她真心喜欢上你之前,多留个心眼。】 喜欢他么? 这个可能性能有多大? ……剩余内容明早替换…… 陈眠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眉梢唇角全是讥讽,用力甩开他的桎梏,“意思就是,你有种跟别人生孩子,我也有本事生别人的孩子!你要婚姻,我给你!其他的,你什么权利都没有!” 她那冰冷的眼神,直接刺进了他的骨肉里,瞬间将他冻结住。 “陈眠!”袁东晋推开车门冲下来,欲拦住她,她却已经拦住了出租车,快速坐了上,他刚摸到出租车的车门,车已经嗖一下开了出去。 陈眠回到秦桑的公寓,正好看见秦桑从浴室里出来,怀里还抱着一条毛巾裹住的咖菲猫,可爱的咖菲猫的脸因为洗澡,毛发头焉了,只有一双轱辘大眼,有些滑稽。 “回来了。”秦桑抱着猫坐到沙发上,然后拿过电吹风给它吹毛发。 陈眠看着她,抿唇笑了下,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淡淡说道:“你一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倒是把这猫照料得好。” 秦桑的动作一顿,挑了挑眉,眼皮掀动瞥了一眼陈眠,“怎么?猫的醋你都吃啊?出息!” 陈眠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对面的沙发上盘腿坐下,一边慢悠悠地喝水,一边安静看和秦桑把猫的发型给恢复原状。 秦桑帮咖菲猫吹干了毛发,又起身去拿猫粮喂它。 秦桑偏过头看着陈眠,眉梢挑起,“蔡律师说你暂时不办理离婚了?” “嗯。” “为什么?你还真打算忍了啊?”秦桑从地板上站起来,顺手将散乱的发重新束好,随意地挽成一个丸子头,“陈眠,你倒贴那么久还不腻味么?袁东晋这种男人,你要来有什么意思?” 陈眠随意地靠在沙发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婚是会离,不过在他们受到教训之前,我暂时不打算离。” 秦桑一哂,“那你打算怎么办?以牙还牙?啧!你肚子里有个小的,不然你也找个男人春宵一刻好了,看不气死袁东晋那王八!” “是啊,你这个主意真不错,可惜我怀孕了啊。”陈眠也不介意,还十分配合地符合,“要不,等我胎儿稳定了以后,找个男人试试看?” 秦桑咯咯一笑,一脚踹在陈眠的小腿上,“有本事你就去!” 陈眠噙着笑,真假难辨地说:“我也想看看袁东晋被戴绿帽子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秦桑斜睨了她一眼,问:“你打算怎么办啊?” “我打算去江城。”陈眠说,“过两天就走。” 秦桑一顿,“你不是要收拾他们?去了江城还怎么收拾啊?” 陈眠单手托腮,眉眼浅笑,“走之前,我自然是要见一回陶思然的,起码不能让她太舒坦啊。” “都说贱人自有天收,眠眠,要不要我帮你动手收拾她?” “不用了,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免得惹上麻烦。” —— 陈眠给沈易航打了个电话,跟他表示她要到江城,短期内不打算回港城,沈易航也没有多问,只说了一个好,并且告诉她方言会留在那边帮她。 刚挂了电话,温绍庭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接起来,属于他特有的低醇的嗓音便传了过来,“有空吗?” “温先生有事?” “想请你帮个忙。” “温睿生日快到了,让你帮忙选一份礼物。” 温睿的生日?陈眠想了想,应了声好。 两人约了在ZR购物中心碰面。 其实陈眠对温睿的了解并不深,对他的爱好更是不甚了解,不过温绍庭说是小家伙的生日,她也想要给他送一份礼物,所以就答应了和温绍庭一起选礼物。 “温睿平时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陈眠有些闷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便主动攀谈起来。 “他兴趣广泛。” 这回答跟没有回答没什么两样,陈眠有些无语。 陈眠换了一种问法:“他喜欢什么?” “妈妈。” “啊?” 温绍庭偏过头,深邃的眼睛噙着淡淡的笑意,菲薄的唇重复着两个字:“妈妈。” 陈眠对上他淡漠又似温和的眼睛,无法揣摩他的心思,抿着唇角,“温先生,您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嘛?” “没有。” 陈眠言笑晏晏的说:“那你找我陪你来这里选美吗?” 温绍庭讳莫如深的瞥了她一眼,电梯的门打开,尔后是长腿迈出电梯,并未理会她的笑话。 他们所到的楼层是儿童玩具城,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玩具,一应俱全。 两人在上面转悠了一圈,陈眠把但凡男孩子喜欢的玩具,都给看了一个遍,奈何温绍庭却全部驳回,理由很简单。 太幼稚和他已经有了。 偌大的玩具城,走遍了,也没有买到一个合适的礼物,陈眠已经累得趴下。 “你在这坐一会,我去买支水,你要喝什么?” 陈眠像是获得特赦一般,软着腿在椅子上坐下来,双手握成拳,轻轻敲着自己的小腿,“矿泉水。” 温绍庭转身,拐到自动售饮机那边去买饮料。 陈眠放松了一下,坐直身子,偏过头不经意地看见了两道身影,她视力五点零,没有近视,没有散光。 袁东晋和陶思然。 他们在一家婴儿用品店里,陶思然挽着袁东晋的手臂,脸上想笑得一脸的幸福灿烂。 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可单纯从两人的表情上都能猜测得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陶思然拉着他的手,一样一样婴儿用品拿给他看,甚至和他讨论,而袁东晋耐心得陪着她。 两人如同一对幸福的夫妻,甜蜜得刺眼。 陈眠的心脏有些疼,但脸却是麻木的。 胸腔成了荒芜的沙漠,空荡寒凉,寸草不生。 温绍庭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她的身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暗沉的嗓音淡淡的打断了她的沉思,“没有零钱。” 陈眠回过神,抬头看着身边高大的男人,他正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眼神有些冷。 “我去买!”说着她就要站起来,但是温绍庭却朝她摊开了手。 男人掌心上的薄茧清晰可见,宽大的手掌纹路错综复杂,陈眠看着他的手,懵了。 “什么?” “给钱我。”他神情自然,“我去买。” 陈眠这才翻出自己的钱包,温绍庭十分不客气地一把拿过来,“等着。” “喂!”陈眠无语,有人要钱还把钱包给掳走的么? 不过她倒也没有追上温绍庭,而是转过头重新看向婴儿用品店,陶思然和袁东晋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温绍庭翻开陈眠的钱包,看见上面有一张照片,上面一男一女,是陈眠和袁东晋,两人都穿着学士服,是毕业时候拍的,袁东晋搂着陈眠的肩,两人看着十分亲密,陈眠容貌青涩,靠在男人的怀里笑得很甜美,眉眼弯弯,温情脉脉。 温绍庭敛着眸光,大拇指的指腹滑过照片上的笑脸,轮廓有些冷。 最后实在是选不好什么合适的礼物,温绍庭最终还是给温睿买了一台遥控装甲车。 —— 两人一起吃过晚餐后,温绍庭亲自开车把陈眠送到秦桑的公寓楼下。 陈眠刚下车,暗光影影倬倬,她看见了那一辆再熟悉不过的车,而那车的主人,正靠在车门上抽着烟。 寒风刮过,缭绕青烟朦胧了男人的轮廓,隔着几米的距离,陈眠都能感觉到来自男人身上的愠怒。 只见他把烟蒂丢在地上,锃亮的皮鞋轻轻碾熄那一抹煋火,长腿迈开朝她的方向走来。 坐在驾驶座上的温绍庭见陈眠杵在车门边上不动,便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单手扶在车顶上,温漠的眼神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男人,又瞥了眼女人黝黑的后脑勺,用力甩上车门,绕到陈眠的身边。 袁东晋站定在陈眠的面前,冷峻的眼神,昏暗中脸色青白交替着,让陈眠觉得,他像一个抓奸的丈夫。 陈眠心底嗤笑一声,握着车门的手微微用力,冷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勾唇疏离冷漠地问:“袁总,这么晚,你来这里干嘛?” 一个称呼,清楚划分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楚河汉界,十分明确。 袁东晋陪陶思然买了一些婴儿用品之后,本是约了张益他们去喝酒,但刚喝了一会,他就鬼使神差地离开,驱车来到了这里。 第345章 宋青叶秀眉轻挑,垂眸注视着眼前这个过分年轻的女孩儿,绯唇噙着淡笑,“抱歉,我赶时间上班。” 清浅沉哑的声线,如同春风拂面般轻软,又蕴了一层疏离客套。 梁颖一双剪瞳定定打量着她,宛若X光要将人穿透。 宋青叶今天仍然是黑发盘起,一身黑色的职业装,白衬衫,黑色小西装,一双长腿被剪裁合体的西裤包裹着,修长笔直,脚上还趿着一双家居拖鞋,臂弯上挎着一件黑色的风衣。 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番,倒是发现了她的皮肤很好,若是摘掉那副土掉渣的黑框眼镜,就凭她这一身淡定从容的气质,大概也能有几分姿色。 这是梁颖心底对她的评价,依旧不高。 “我不会耽搁你很多时间。”梁颖开口,语气仍是傲慢得不可一世。 宋青叶犹豫了一会儿,依旧杵在门口上,显然不准备让她进门,“您说,我听着。” 梁颖当下就蹙紧了眉头,眼底是浓浓的不悦,“我好歹也是客人,你不给沏茶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家门都不让我进,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她指责起人来,字字句句都是一套套的,“出身不好不是你的错,但是素质这么差劲就是你的不对了,难怪沈伯伯会那么讨厌你,我也真是搞不懂易航到底瞧上你哪儿了?” 大清早的,站在自家门被人责骂,饶是宋青叶再好脾气,被她这样贬得一文不值,也按捺不住了。 加之昨晚上被沈易航折腾得藏在心头尚未消除的恼怒,现在就如同被人往火堆里浇了一把油,熊熊燃烧了起来。 宋青叶深呼吸了一口,眉宇上落下一层清冷的色调,“梁小姐,我出身草根,貌不惊人,素质不好,但是……”顿了顿,语调加重了几度,“这跟你有关系吗?沈易航愿意跟我结婚,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我,你管得着吗?请问你是他的谁?充其量也就是他嫂子的妹妹而已,管得这么宽,你家住太平洋海边吗?” 她平日极少发脾气,但不代表她是包子,尤其是人家都已经骂上家门了,她不发飙还等着人家给她发圣母牌坊奖励? 年龄大,阅历广,总归是有好处,比如此时,梁楚就被她堵得一张胶原蛋白脸一阵青一阵白,瞪圆着眼睛半响也找不到话反驳。 一口郁气吐完,宋青叶的呼吸顺畅了些,平复了下心情,凉凉淡淡的开口,“你若真那么喜欢沈易航,有本事来这儿跟我叫嚣,倒不如多花点心思想想怎么讨他欢心吧,毕竟我跟你都是女人,有句话说得好,女人何苦难为女人,我不为难你,你也不要来给我添堵。” 她平生最讨厌就是女人之间无畏的争斗,一个男人心不在你那儿,你去责怪他喜欢的女人,意义到底在哪里?若是有,她早些年就跟梁楚斗个你死我活了。 梁颖活了二十一年,优渥的家庭背景下,她还真没被任何人说过这么重的话,毕竟她的大小姐身份,多少人都想着巴结,哪儿敢得罪她? 宋青叶可以说第一个,大概也是唯一一个。 憋红着脸,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愤愤然的盯着宋青叶闲适散淡的表情,“你……你这样的女人,还真的是配不上易航!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抢回来的!沈伯伯也会帮我!” 宋青叶一笑,淡淡的宣告她的优势所在,“梁小姐,我现在是他的妻子,你抢不抢得走还不知道呢?再说了,如果我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那我还真是个失败的女人。” “你又不喜欢易航,为什么要霸占着他不放!” 宋青叶在心底冷笑一声,这梁家姐妹还真挺有意思,她漫不经心的道,“这感情么,是可以培养的。” 他们是没有感情这点不错,但那又如何?他们结婚又不是假的,她也觉得跟沈易航一起生活还挺舒服的,沈易航也没说要跟她离婚,她没事吃饱了难不成还把自己的老公送给别人? 她又没病! “你,你……”梁颖你了个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宋青叶忽然感觉自己这样似乎有点欺负小孩子了,毕竟梁颖瞧着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女孩子,淡淡瞥了她一眼,“我赶着去上班,没事梁小姐还是请回吧,再见。” 说完,宋青叶直接把门给关上,将梁颖隔绝在外。 她站在玄关上,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穿着,讲真,上班期间这样的装束她已经习以为常,从不会因此有过半分不自信,可现在被梁颖三番四次的由头批到脚,里里外外都是在嫌弃她土包掉渣丑爆。 对于女人来说,打击是肯定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掉头折返回卧室。 沈易航这个男人对她是真的很好,她搬过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带几套衣服,他就让好几家上品的品牌店按照她的尺寸给她挑选了一大批新衣,一年四季,裙装裤装样样齐全。 宋青叶打开衣柜里从未多瞧一眼的新衣,从里面挑选了一套比较正式的裙装,黑色的长袖薄衫,过膝的条纹裙子下摆自左向右拉出一个倾斜的弧度,层次分明的视觉让她本就匀称的小腿愈发显得修长。 这衣服单穿在室外会冷,需要加一件外套,但室内完全不成问题。 换好了衣服,她又把眼镜给摘掉,然后将长发披下,重新编了个松散的发辫再挽起,一侧脸颊随意散落一缕,恰如其分的把她脸蛋的轮廓勾勒出柔和的弧度。 宋青叶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唔……很满意。 …… 人靠衣装,这句话是永远的真理。 宋青叶只不过是稍稍打扮了一下,迈进公司的时候,那些同事第一眼几乎都认不出她来,当她笑着跟人打招呼的时候,还把他们给吓了一跳。 等她进入了办公室,外头顿时炸开了锅,先前一直说她是老姑婆的人,个个都悔青了肠子,当初他们怎么就眼瞎了没发现宋青叶是那么个美人儿! 宋青叶不上班的时候,偶尔也会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和姐妹逛街或者游玩,可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穿这样出现在公司,面对大家审视惊艳的目光,还真不太适应。 下午,策划部正好有一场会议,沈易航也会参加。 当他推开会议室的门,瞧见宋青叶那一身行头,脚步顿了一下,目光也变得深沉。 对上他的视线,宋青叶脑海中忽然就浮现了昨晚上那些旖旎的画面,身体微微发烫,慌乱了避开了他眼睛。 一整场会议下来,男人若有似无的目光时不时的在她身上寻梭,宋青叶简直如坐针毡。 他又不是没见过她这种装扮,有必要像几百年没见过女人似的一直盯她看个不停吗?而且,他这样也不怕底下的员工发现他这个老板工作走神! 晚上,宋青叶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出来,沈易航似乎有事尧处理,所以还没回家。 公寓很大,夜晚孤零零一个人,便觉得空荡荡的,有些寂寞。 寂寞这种感觉冒出来,连宋青叶自己也感到震惊。 和沈易航结婚两个多月了,新婚伊始她就一个人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好几天,那时候她也没任何孤单的感觉。 短短的两个月,她现在居然会觉得寂寞。 习惯这种东西,真是一种可怕的存在。 宋青叶不禁想,长期以往的和沈易航生活在一起,没准她真的会对他动心,毕竟他十分有魅力,方方面面条件也是绝优。 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好多下,她拿过来瞥了眼,是她的姐妹微信群消息。 宋青叶有三个好朋友,除了其中一个和她在港城,另外两个都在其他的城市。 她们四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未婚,不过她现在和沈易航结婚了也算是脱单了吧。 群里正在聊的不是其他的内容,正是她之前也经历过的人间惨剧,亲妈逼婚。 闺蜜一:我妈一哭二闹三上吊,无奈之下我答应了她今天去相亲,然后我现在的眼睛似乎瞎了。 闺蜜二:哈哈,被对方的帅气多金闪瞎了你的二十四K钛合金狗眼? 闺蜜一:不,是被对方的丑闪瞎了…… 闺蜜三问:丑瞎,这到底得多丑? 闺蜜一是个IT工程师,居然发了一段文绉绉的话:日落香残,免去凡心一点;炉熄火尽,务把意马牢栓。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 宋青叶就看着不说话,另外两个姐妹发了一大串哈哈大笑的表情,事实上她也看着闺蜜的话也笑出了声音。 闺蜜二还云雾云里的问:请解释前面那一句的意义,对不起,我读书少,看不太懂。 宋青叶终于忍不住回复了一句:秃驴。 闺蜜一和三默契十足的取笑闺蜜三:没文化真可怕。 闺蜜二发了个黑脸:你装什么文人墨客,直接说又秃又丑不就得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在你妈眼里的价值也就配哪种货色了,你果然是“超级大圣”。 闺蜜一:胡说!我妈事先并不清楚对方长得如何,只听说各方面条件不错,就逼我去了,我偷偷拍了照片给我妈看,她马上说比我爸还丑的男人要不得!特么人家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他是回眸一笑……鸡飞狗跳! 宋青叶已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继续发:我一直觉得我长得还算不错,有文化有内涵贤惠淑德,就算不是香港小姐也是一朵小百合呀,也不介意相亲,但问题是……为什么他们总是给我这朵小百合永远只能介绍牛粪? 闺蜜三还中场补了一刀:因为鲜花有了牛粪会越长越茂盛。 闺蜜一:……你赶紧道歉我们还是好朋友。 闺蜜二:对了,青叶,你母上前些时候不也一直逼你相亲来着?情况如何?把你的惨痛经历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宋青叶还没说话,闺蜜一发了一句:这相亲,就感觉就像经历一场选丑大会,没有最丑,只有更丑,青叶也一定是在怀疑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是不是基因突变了。 宋青叶盯着手机屏幕,想了想,觉得自己结婚这个事儿,还是应该跟她们说一说,否则她们连她这个朋友都不要了。 于是她直白简洁的编辑了一个信息发送出去:我结婚了。 群里静默的两三秒,然后—— 闺蜜一:青叶,现在是晚上,白日梦咱别做。 闺蜜二更是简单粗暴:沈易捷离婚了吗? 闺蜜三:可能是青叶的手机被偷了,你们小心点,跟你借钱的都别信。 宋青叶:…… 她结个婚而已,很困难吗?这三个女人也真是够了! 宋青叶也懒得解释,直接从床上下来去把结婚证给翻了出来,然后拍了照片出去,并且附言:我和他的情况挺复杂,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不过结婚是真的。 那边三个人,已经炸开了锅,宋青叶死心塌地喜欢沈易捷那个男人的事情,她们是再清楚不过了,甚至觉得宋青叶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结婚了,也不会喜欢别人了,却不料她竟然闪婚了。 这还真的是闪瞎了她们的眼睛。 而且结婚证上男人的寸照清俊干净,一瞧就是优质男,最大的疑问,还是男人的名字,居然和沈易捷仅仅相差一个字,若非有照片为证,她们差点就看成是沈易捷三个字了。 纷纷质问宋青叶这是怎么回事,还有沈易航这个男人和沈易捷是什么关系。 宋青叶斟酌酝酿了一番,跳过一些敏感的内容,三言两语把她和沈易航闪婚的始末说了一遍。 闺蜜一问她:你真的是一点也不心动,还跟他结了婚?会不会是你喜欢人家也不知道哦? 喜欢而不自知吗?宋青叶否认了这种可能,因为她当初的动机就不单纯。 闺蜜二依旧简单粗暴:没关系,反正这个男人又帅又有钱还温柔体贴,男人和女人嘛,可以日久生情。 宋青叶对她这种暗示|性的话简直就无言以对。 但不管怎么说,三个好姐妹还是祝福她,希望她是等到了迟到的幸福。 宋青叶没告诉她们,大概这种幸福,只是海市蜃楼,终有消息的时候。 …… 沈家别墅,沈易航的房间里。 沈易航顶着一头滴着水的墨黑短发,身上穿着一件松垮垮的浴袍,显然是刚洗完澡出来,一股潮湿衬得他色气十足。 他站在浴室门边上,盯着站在他对面手足无措的梁颖,一张俊脸浮着不正常的红潮,却又阴沉可怖,眼神好像要吃了人一般。 梁颖咬着下唇,十指交叉绞着,弱弱的开口,“易航,是下人说你让我来你房间的……” ……剩余一千多字内容明早替换…… 临海居位处港城繁华地带边缘和郊区接壤,因临港江而建,环境幽静而得名,最重要的是,临海居是众多商业人士的常聚之地,也是洽谈好去处。 袁东晋身侧跟着助理和市场营销总监,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步入了临海居包间。 “沈总,袁总他们到了。”服务员推开门,微微欠身站在一侧。 方言陪着自己的老板沈易航起来迎接。 “袁总,好久不见。”沈易航主动伸出右手。袁东晋漫不经心的露出笑意,握上他,“沈总,久等。” 与此同时,袁东晋的目光扫过周围,却没有发现那抹身影,心底不悦,到底没在脸上显露出来。 而站在沈易航身侧的方言倒是发现了他的视线,淡定的看着袁东晋,眼底的讥嘲快速隐藏。 一一打过招呼落座,沈易航招呼服务员点了菜,很快便上齐。隔着满桌佳肴,因为见不着某人,袁东晋胃口顿失。 助理周锦森察觉袁东晋的情绪,主动开口:“沈总,你们策划总监陈眠小姐呢?” 即便当初袁东晋和陈眠结婚并未大肆铺张,但在座的人,除了宝华市场营销总监,他们都清楚袁东晋和陈眠的关系。 沈易航闻言意味深长的笑了,扫了眼袁东晋,“我们陈总监身体不适,所以不能来了,方言是她的助理,有问题方助理会尽力解答。” 方言在一旁差点被茶水呛到,想起今早上陈眠的话,他嘴角就憋不住的笑意。 而袁东晋听到身体不适四个字,心地就莫名感到一阵烦躁。酒过三巡后,他就借口离席。 袁东晋点了烟站在楼梯拐角的窗户边上吞云吐雾,望着不远处的港江,咀嚼着沈易航的话,又回想起昨夜里下手不知轻重的粗暴,难道真的病了? ** 最近因为中瑞集团的策划案,陈眠已连续一个月没休息过,今天难得不去公司,索性去了她常去的那家咖啡馆放松心情,正好那儿离第一医院也近。 咖啡馆格局较小,简洁温馨,咖啡味浓郁飘溢,极容易让人放松紧绷的神经。而平日来这里的,通常都是一些在校大学生。她也是大学时代发现这里,那时候,她总是充当袁东晋和那人的电灯泡,想想真够膈应。 陈眠临窗而坐,昨晚的折腾让她身心疲倦,她抿了口黑咖啡,靠窗闭眼听着音乐打起盹。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窃窃私语惊醒。 “啧!快看!汪予问上头条了!” “我也看到啦!被拍到跟一个男人去酒店开房。” “这个男人不就是宝华集团太子爷袁东晋?哇,汪予问这是攀上了豪门富公子啊!厉害!佩服!” “你也去当明星,没准哪天也能攀上了!” “嘻嘻!我才不要!这个袁东晋是已婚男人!我才不会像她这样无下限呢!” “就算已婚也轮不到你当小三才是悲哀啊……” “滚……” 女孩子们还在打趣,陈眠默默的拿出手机点开娱乐新闻网页,果然是看见了她们提到那条新闻。 照片上人的模样是在夜色中偷拍,陈眠却在那模糊中清楚地肯定那男人是袁东晋,英俊年轻,风流倜傥,很是出色,早已深植她心底。 原来昨晚又去风流了。 陈眠忽略心口那抹尖锐的酸楚,面无表情地关掉网页。 袁东晋身边的莺莺燕燕从未少过,绯闻也时时有他的身影,她早习以为常。 收到方言传来的简讯:老大,袁少爷已不爽离场,恭喜你成功将他一军,威武! 将军?不知该欣慰还是悲哀,他们明明是夫妻,琴瑟和谐,鸾凤和鸣不指望,也不应如仇人见面。 陈眠抬手看了眼时间,拿起包包离开咖啡馆去见李敏慧约好的医生。 “您好,我约了妇科陶医生,请问她办公室在哪?”陈眠浑身别扭的问前台。 “您好,妇科陶医生的办公室在三楼出电梯右拐第二间办公室。” “谢谢。” 陈眠抬手敲门,里面传来一道熟悉又温柔的嗓音,“请进。” “陶医生,您好,我是陈眠,李敏慧女士介绍过来……”陈眠的喉咙被骨头卡住般,无法言语,她错愕的看着抬起头的女人,脑中犹如地雷轰然炸开,尔后是一片空白。 一身纯洁白大褂温柔醉人的气质的女人,那张熟悉的脸,陈眠发现老天爷真他妈的爱开玩笑啊! 她站起来与陈眠对视,表情带着几分忐忑,温柔如从前:“小眠,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或许是百叶窗外的阳光太过耀眼,陈眠眼前一时变得恍惚模糊。 身后的门毫无征兆被砰一下推开,将陈眠从震惊里拉回魂,两人目光同时投向门口处。 握着门把同样错愕的俊朗男人眼眸冷淡,两片性感的薄唇凉薄吐字:“请问你们有看见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吗?” 男人声线低沉浑厚性感,让陈眠不由得打量起来。 他的五官分明立体,鼻梁高挺,一双深邃的眼睛黑而亮,神秘又充满危险,身姿挺拔伫立在门边,宛如晨钟暮鼓里的冷傲青松。 这种男人之于女人,是一种致命毒药,陈眠习惯性在心底分析。 “先生,抱歉,我们没有看见。”陈眠沉默不语,身后的人已回答。 “谢谢。打扰。”男人幽深的眼眸如鹰隼般扫过办公室,察觉陈眠审视的目光,出于本能,多瞧了这个俏丽的女人一眼,随即利索地带上门消失不见。 办公室内再次只剩下她们二人。 第346章 宋青叶跟肯定沈易航绝对是故意的! 而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完全摸不着头绪。 一阵头皮发麻的对上同事们审视的目光,她抿着唇,面不改色的从他们中间越过,挺直腰肢进入了自己的办公室。 身后的门合上那瞬间,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身体虚软的背靠在门上,皱着眉头闭了闭眼睛。 刚开始交往时他就说过,没必要隐瞒也没必要刻意公开,而他们都是公私分明的人,在公司,从来不会有任何过度亲密的行为,最多就是一起吃个饭,一起下班的次数增加了不少。 因此公司里的人几乎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方面是她的容貌姿色实在与沈易航这样的黄金单身汉不搭调,另一方面就是她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然而今天,他们居然看见了那么劲爆的一面! 人言可畏,一个上午,她和沈易航在电梯门前接吻的消息已经在整个公司传遍了,上至管理层,下至扫地阿姨都一清二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推门而进的助理将咖啡放在宋青叶的跟前,“总监,你的咖啡。” 浓郁的味道弥漫开,宋青叶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策划方案头也不太抬,淡淡的应了一声,“谢谢。” 助理站在办公桌前,欲言又止的看着正在忙碌的宋青叶,满脸的纠结。 宋青叶余光瞥见他的身影,停下手里的工作,掀眸凝向他淡声问道,“怎么?还有其他的事?” 助理清了清喉咙,小心斟酌的开口,“那个……” 宋青叶挑眉,安静耐心的等待着下文。 “那个……”助理磕磕绊绊了半天,一咬牙,一口气问了出来,“你跟沈总在交往吗?” 宋青叶的目光落在百叶窗外的办公区,那头的人无一不是一副好奇死的模样,眉头轻颦,“你很闲?” “不……不闲。”助理低下头,弱弱的应声。 宋青叶挽唇浅笑,声音温柔得滴出水来,“不闲还有时间关心我的私生活?” 宋青叶在公司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然而工作作风也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是个松弛严厉拿捏得十分精准的女人。 手下的人都明白,她这种人是属于不再沉默中死亡就是沉默爆发的类型,谁也不敢轻易招惹她不高兴。 助理哭丧着脸,“那个……大家都关心总监……”对上她悠然淡定的模样,忙改口,“我先出去忙了!” 助理说完转身就望门口走出去,在关上门之前,办公室里传来女人悠悠的嗓音,“我和沈总已经结婚了。” 门被关上,助理目瞪口呆楞在了门口上,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 宋青叶从容不迫的起身,将向着办公区的百叶窗拉了下来,隔绝了外头的窥探的目光。 唔……既然他想高调,那就索性高调个彻底好了,毕竟她若是配合了沈易捷陷他于不义,她必然会与他分开,届时,他们的关系破裂,响亮的耳光也就是打在他的脸上而已。 而办公区外头,被这个结婚消息彻底炸开了锅。 …… 沈家别墅。 沈懿命人去打开了沈易航房间的门,原本打算来个抓|奸在场,却不料房间里,只有梁颖一个人衣冠整齐的坐在沙发上。 女佣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小声怯懦地开口,“梁小姐,三少爷呢?” 梁颖一夜未眠,此时的眼眶下有一圈明显的暗影,眉宇上净是疲倦,她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越过女佣的同时问道,“沈伯伯呢?” 女佣敛眉低声道,“老爷在客厅。” 梁颖什么都没有说,步出房间下楼。 装潢奢华的客厅里,沈懿和白玉梅双双坐在沙发上喝茶,见梁颖下楼,沈懿浓眉轻轻蹙了一下,老谋深算的眼眸似沉了几度。 不等他开口,梁颖已经先行开口问候,“沈伯伯,早上好。” 沈懿脸上挂着慈祥老人的笑容,“小颖,昨晚上睡得还好吗?易航呢?怎么没和你一起下楼?” 客厅里除了白玉梅,并没有佣人,梁颖说话也不必有顾虑,礼貌的一笑,“沈伯伯,易航昨晚上就走了。” 沈懿闻言脸色果然阴沉了下去。 梁颖继续道,“我知道沈伯伯想帮我,不过关于易航,我想要通过正面的争取来获得他的认同,而不是强迫他,还希望沈伯伯能原谅我这么不识好歹。” 沈懿沉默了几秒,旋即语重心长的说道,“小颖啊,这对付男人,是需要一些必要的手段,你不使用,别人也会使用。” “易航他之所以会鬼迷心窍,放着你这么好的女孩儿不要,偏要跟那些不伦不类的女人一起,就是因为你太过单纯直率了,沈伯伯是担心你会吃亏啊。” 梁颖抿着唇,脑海中想起的却是昨晚上沈易航盯着她的眼神,那么陌生,那么冰冷,他一定是觉得她串通了沈家联合起来欺骗了他。 她不想让沈易航因此讨厌她。 “沈伯伯,如果是属于我的,那么不管是谁都抢不走,若不属于我,勉强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会好好加油,不过是希望和那个女人公平竞争,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后悔。” 沈懿看着她笑了出来,“小颖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沈伯伯当然是支持你。” “谢谢沈伯伯。” “都是自己家人,不用那么客气,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该饿了,先去吃早餐吧。” “不用了,我一会儿还有事,今天就先回去了,改天有空我再过来。” 沈懿也不作挽留,“好好好,回去记得替我问候你父亲。” 梁颖离开之后,沈懿脸上的笑容释数落尽,眼底透出凛然的暗芒,沈易航这么固执,到底是让他动了怒。 …… 下午三点钟,沈易航在员工窥探的目光下坦然走进了宋青叶的办公室,门合上的瞬间,他隐约听到了外头小声议论的声音。 “天,沈总和宋总监真的结婚了?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易航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的看向办公桌后的女人,“是你告诉他们的?” 宋青叶抬眸,面上神色不变,“什么?” “我们结婚的事。” “噢,对啊,”顿了顿,她挽唇浅笑,“你早上那样子,不就是想告诉大家我们结婚了吗?与其让他们猜测,还不如干脆说了。” 沈易航单手兜进裤袋里,眉眼深沉,对此不置一词,“收拾东西,跟我走。” “去哪儿?” “婚纱做好了,过去试穿。” 她干巴巴的噢了一声,然后开始动手收拾东西,三下二除五就整理好了,拿起包包,“走吧。” 两人从办公室里出来,几个围在一起交头窃耳的员工鸟作群散,个个假装正经的在忙工作。 沈易航忽然环住了宋青叶的纤细柔软的腰肢,好似嫌弃自己不够引人注目,故意在他们面前招摇。 两人进了电梯,她马上就拽开了他的手,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你是公司的老总,在员工面前还是需要多注意下自己的言行举止。” 沈易航不以为意,“怎么?怕了?” “不是怕,”她蹙眉,淡淡的解释,“只是这样会容易招来他们的反感,公司毕竟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 她不喜欢自己成为焦点,而且沈易航这个男人,公司里的一些单身小年轻姑娘,多少对他心存幻想,他这样做,容易给她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困扰。 他笑,“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 …… 沈易航请了国内著名在国际上也有名声的设计师来设计婚纱。 明明只是一场有性无爱的躯壳婚姻,他却很重视,宋青叶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要娶的是他深爱的女子。 宋青叶有一米七的身高,高挑的身段纤细有度,所以设计师设计的婚纱是最基本又最挑身材的鱼尾款。 白色的婚纱简约又不失大气,设计得别出心裁,将女性的小妩媚糅合得淋漓尽致。 婚纱的拖尾很长,宋青叶是在工作人员的帮忙下好不容易才穿好,上了身她才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腰间的尺寸似乎有些过紧,勒得她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 婚纱是按照她的身材尺寸量身订做的,所以不是婚纱小了,而是她胖了……胖了! 衣服勒得她不舒服,脚上又踩着高跟鞋,自己提着婚纱走路不太利索,工作人员便帮她举着拖尾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穿得鞋子也是婚纱公司配的鞋子,新鞋子走路不太顺畅,她脚踩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缓慢而走。 沈易捷挽着一个女人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恰好就是看到了穿着一袭白色婚纱款款移步的宋青叶。 刹那间便怔忪住了,大脑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第一眼不太敢确定那个人美丽而妩媚的女人,就是他记忆中的宋青叶。 在这短短的一瞥里,他突如其来却又清晰无比的意识到,那个用老成伪装自己的女人,其实是聪慧而美丽的。 而穿着洁白婚纱的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更是让她性感妩媚,娇艳动人。 为什么他以前会觉得她毫无女性魅力? 宋青叶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沈易捷,而且他的身边竟然还带着一个年轻漂亮又有几分灵气的女孩儿。 眼神恍惚了一下,脚就猜到了婚纱,整个人向前倾倒。 眼见要狼狈摔倒,就被人圈住了腰肢将她稳稳扶住。 结实的胸膛,熟悉的男人气息,她有些慌乱的抬头,对上了沈易航黑沉似深渊的眼眸,轻轻的说了声,“谢谢。” 沈易航把她扶好,波澜不惊的道,“小心点儿。” 宋青叶转身面向那一面巨大的镜子,不其然的撞上一双幽深的眼眸,莫名的心悸,她敛眸,假装调整身上的婚纱,随口问身旁的沈易航,“怎么样?好看吗?” 沈易航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低着头,目光仔细的从她身上寻梭一遍,然后抬手替她将散落的黑发拨到了一边,露出她细长白皙的脖子,弧度优美的肩,还有那精致的锁骨。 然后才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好看。” 乍听觉得他这完全就是敷衍的语气,可他的眼神却又那么诚挚,唇角上噙着浅笑,意味深长。 宋青叶看了他一眼,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哦。” 一旁的工作人员掩唇偷笑,打趣道,“沈太太,沈先生这是看得眼睛都发直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宋青叶的耳根微微泛红,不太自在的扯了扯婚纱。 她刚才也只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才问他的想法,这弄得好像她多么巴不得他说些好话夸赞她似的。 尤其是沈易航还附和着工作人员的话重复了一遍,“嗯,很好看。” “……” 宋青叶这回是真觉得沈易航完全就是敷衍她了,在他身边,从来就不泛美人儿,他喜欢的梁楚就是个娇滴滴的美娇娘,还有他的好朋友兼好伙伴陈眠就漂亮又娴静,十分耐看,更别说还有一个小青梅,素有港城第一美人称号的秦桑。 她在他的眼里,顶多就算是不差,根本就不可能能让他看直眼。 工作人员又说道:“沈先生,您的礼服不试穿一下吗?正好能跟新娘子站一块瞧瞧效果如何呢!” 沈易航温和一笑,盯着宋青叶柔声问道,“你想看我穿礼服吗?” 旁边有炽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过分的热烈让她无法忽视,又被沈易航这么一问,顿时尴尬语塞,浑身都不自在,手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呐呐的开口,“既然做好了,不是穿下,怎么知道合不合身?” 他嗓音低低的道,“嗯,那你等我一下。” 两人默契又融洽的气氛,仿佛由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身后的沈易捷存在一般。 沈易捷一瞬不瞬的盯着宋青叶,修长的腿笔直朝她靠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漠漠开口夸了句,“很漂亮。” 宋青叶的视线掠过那个一眼敌意观察她的年轻女孩,笑得妩媚而动人,“谢谢沈总的赞美。” 他身旁的女孩子忍不住开口问了句,“易捷,这位小姐是?” “宋青叶,是我朋友,也曾经是我的下属。”他淡淡的介绍。 女孩朝宋青叶伸出白皙柔软嫩的手,“宋小姐,你好,我是盛海灵。” 盛海灵?这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宋青叶快速在脑海中搜寻关于她的记忆,然而却记不起来到底在哪儿听过。 轻轻的握了下她的手,“你好。”旋即看着沈易捷,“沈总是陪盛小姐来试婚纱?” 这儿是婚纱公司,他一个已婚男人陪着妻子意外的女人明目张胆的来这种地方,就一点也不担心被外界知道? “海灵是沈氏影视旗下新签的人,也是这家婚纱公司的婚纱模特。”他简单的说了句。 原来是女明星,宋青叶笑而不语。 沈家的事业版图已经进军了影视行业,捧红过不少艺人,而出现过在沈易捷床上的女明星,自然也不在少数。 眼前这一位,似乎很清纯,与他以前喜欢的那种熟女不是一个类型。 呵—— 吃腻了性感尤物,改尝小清新。 这个男人的风流本性,还真的是日新月异。 一心一意喜欢的男人,是这样无节操的人,宋青叶说不清楚内心到底是何种滋味,在替自己感到悲哀的同时,更是同情梁楚。 沈易捷过分注意宋青叶,女明星自然是不太乐意,她拽了拽男人的手,娇嗔嗔的说道,“易捷,那边在等着我们呢,我们赶紧走吧。” 沈易捷深深的凝视了一眼宋青叶,这才徐徐转身,和他的小新欢拐进了另一边。 沈易航换好了礼服出来,一身白色,将他温润的气质衬托得愈发清贵迷人,他走到宋青叶的跟前,噙着笑问,“帅气吗?” “……”宋青叶抬眸凉凉扫他一眼,有些无语,还是散漫敷衍了评价了句,“帅。” 天生就有一副好皮囊,他什么时候不帅了? “沈先生和沈太太很般配,”工作人员也被沈易航逗笑了,“两位要不要拍张合照?” “不用了。” “好。” 两个人同时开口。 宋青叶皱眉,“你想拍照?” 他神色不变,“既然都穿了好了,拍一张也无妨。” “……”他们又不是什么如胶似漆的热恋情侣,有必要整那么一套吗? 宋青叶并没有跟他争辩什么,工作人员拿着相机帮他们拍了一张合照,拿过来给他们看,宋青叶扫了一眼表情寡淡,倒是沈易航笑着说不错。 回去的路上,宋青叶坐在副驾驶座上侧目盯着他,温凉浅淡的开声,“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沈易航扭过头瞥了瞥她。 “你明知道沈易捷今天会过来这里,所以才挑了今天过来试穿婚纱,故意让我们跟他遇上,我说的对吗?” ……还有一千字内容明早替换,首发若初文学网…… 结婚三年,陈眠已经数不清袁东晋在她身上施行过多少回羞辱,而她唯有以反击,维持住她汲汲可危的尊严。 所以此时此刻,就在这电梯里,在随时被曝光的环境里,他像头禽兽一样对自己,即使那颗可怜的心已经酸涩的要命,她毅然决然的迎上他阴鸷的眼,“既然你袁大少爷都不怕丢人,我又有什么可怕?不就是让人观摩么?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那你又在抖什么?嗯?”低声嗤笑,他拆穿她的故作镇定。 “我只是觉得你脏,不堪忍受!!”陈眠反唇相讥。 “我脏?”袁东晋捏住她手臂的力道骤然加重,一双眼睛阴鸷吓人,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总是那么不知死活!她淡漠冷静,让他的理智瞬间被愤怒淹没! 这一刻,他恨不得捏死她! 电梯“叮”一下停下,门刚打开,袁东晋故技重施,捏着她的手腕拽了出去,一路拖回家。 身后的门被重重甩上,陈眠心里却随之松了一口气,幸好!只是她庆幸的太早…… 袁东晋握着她的肩膀直接压在墙上,低头张口对着她的脖子咬了下去,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碎,袁东晋单用粗暴的方式占有了她…… 见她紧蹙眉头,表情痛苦,他的心也跟着坠入地狱,“你有资格嫌弃我脏?你去找我,不就是让我上你!” 他的话犹如刀剑,搅碎了她的心。 陈眠咬唇,绝望的闭上眼,默默承受着他。就这样吧,就这样相互折磨,谁也别想逃脱。 “陈眠,这是你自找的!”袁东晋发狠低吼。 她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遂不知如此,更是激发了这个男人的兽性。 这一场漫长的折磨,陈眠只觉得时间已然静止,袁东晋终于在她要昏歇过去的前一刻,离开了她的身体,翻身步入浴室。 陈眠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没一会袁东晋走出来利索的换上衣服,转身就要走。 握住门把时动作一顿,他没有回头,“对了,袁太太,记得吃药!我想,吃药总比堕胎少伤身子?” 房门甩得震天响,他决然离开。 房间里亮如白昼,寂然无声,陈眠缓缓睁开眼,强烈的灯光令她眼睛不适的微微眯着,耳边却感到一串冰凉。 她抬起手臂遮住眼睛,轻轻揩去那软弱的痕迹,轻轻笑了,心底却犹如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空旷而寂寞。 放在床头的手机锲而不舍的震动,她忍着全身的酸痛爬起来接,“喂,妈。” “陈眠啊,我帮你约了一个可靠的妇科医生,专治不孕不育的,我把她电话给你,明儿早上十点你直接过去检查。”李敏慧语气冷漠。 陈眠沉默了,那边的李敏慧认为她不乐意,瞬间有些尖锐起来:“你听见我话没有!” “好的,我知道了。” “那就这样吧,明天记得去,回头报告拿给我看!”不待她回话,那头传来一阵嘟嘟声。 不孕不育?被这样折腾了两年,陈眠是有苦说不出。那里面包含了多少心酸无奈,只有她明了。 每月一次夫妻生活,还是她胁迫来的,袁东晋还每次做足安全准备,今天他终于毫无准备的碰了她,最后留给她的不过是一句吃药。 翻到抽屉里的事后药,陈眠犹豫再三,直接丢了回去起身去洗澡。 第347章 沈易航接到宋青叶电话的时候刚好抵达和客户约好的地方,他还是直接把应酬推掉,然后直接过来宋家。 开门的人是宋青叶,沈易航一眼就瞧见她左边脸颊上那个清晰的掌印,深邃的眼眸骤然收缩,宋青叶察觉他的目光,下意识的撇过她的脸。 她小声提醒他,“你爸来过我家,见过我爸妈。” 一句话,沈易航已经大概猜测到她脸上的掌印从何而来。 宋青叶侧开身,“进来吧,我爸妈在等着,”说话间,她还顺手从玄关的鞋架上拿出一双室内拖鞋放在他的脚边,又用仅能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一会儿我爸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别放心上。” 沈易航没说话,脱下皮鞋穿上室内拖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太过担心。 两人走近客厅,沈易航没有坐下,温淡的声音打招呼,“爸,妈。” 他和宋青叶一起站在沙发便上,宋青叶紧张得白皙的手攥紧了裙子的一角,揪出了皱褶,他垂眸睨她一眼,温热的大掌悄悄握住她,带着砂砾感的指腹在她柔软的掌心轻轻摁捏了一下。 宋青叶抬头侧目看向他,只见他的唇角溢出淡淡的笑意,如同三月春日的微风,让她紧绷的神经刹那放松了几分。 宋妈妈方才刚哭过,这会儿眼睛红红的,心底有些埋怨,更是不想面对沈易航,始终不曾看沈易航一眼,倒是宋爸爸淡淡的说道,“都坐下吧。” 沈易航这才牵着宋青叶一起在他们的对面坐了下来。 方才在手机里宋青叶也并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再对上现在沉闷的氛围,沈易航也没有急着开口,而是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两位老人。 宋爸爸看着沈易航,脸上的沟壑微深,一双睿智的眼睛沉稳内敛,片刻之后,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淡淡的开口,“易航,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些事情想问清楚。” 沈易航谦顺而端正的应声,“爸,您说。” 鉴于他的态度,宋父本阴沉难看的脸色也缓解了几分,瞥了一眼垂首沉默的女儿,“你父亲今天上门来拜访过我们,关于你和青叶的婚事,他的说法跟你的有很大的出入。” 沈易航暗沉的眼眸几不可察的泛过一层淡淡的涟漪,稍纵即逝,并没有急着替自己申辩任何,镇定而坦然的迎着宋父的审度的目光,面不改色的保持沉默。 “不单如此,我们甚至不知道,你是赫赫有名的沈氏企业董事长的三公子,并且还有婚约在身,”说道这里,宋父眼神凛然了几分,“你父亲甚至说我们青叶跟你在一起是为了钱,还有故意想要破坏你们家庭的和谐。” 沈懿是个老狐狸,宋青叶和沈易捷的来往,他自然是清楚,所以在第一次见到宋青叶的时候,他心底就给宋青叶标上了十分恶劣的标签。 在他看来,宋青叶就是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跟他的大儿子关系暧昧,又跟他的三儿子结婚,他绝对不能容忍。 而宋青叶的父亲算得上是个德高望重的人民教师,母亲又在有事业单位,这样的家庭背景,定是会忌讳舆论,并且自尊心极高。 所以说他们的女儿是第三者,用肮脏的手段插足了别人的感情,还是为了钱不择手段,他们定会无法容忍。 沈易航甚至不用思考,都能够猜测到沈懿到底说了多难听的话,才会让宋父这样温和脾气的人也动了怒。 宋父的语气又沉了沉,继续道,“易航,你为什么要隐瞒你的家庭身份,关于婚约这件事,你又要怎么解释?还有,你跟青叶结婚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连三个质问。 当初他说和父亲的关系不太和睦,所以婚礼的事情由他自己作决定,至于他父亲会不会出席婚礼,他也无法保证,这就是可以在隐瞒了他的家庭问题。 却不想这背后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隐情。 沈易航挺着腰杆坐着,有条不紊的开口,“爸,首先,隐瞒我的家庭身份这一点,是我不对,但是请你们相信我,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不和睦,这点是千真万确,之所以会选择隐瞒,也是因为他反对我和青叶在一起,我怕说了,你们也会反对,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而我父亲所说的婚约,这一点是他捏造的谎言,他反对我和青叶在一起,而想让我跟他相中的女孩结婚,所以青叶从来就不是什么第三者,我们两个是彼此真心喜欢才走到一起的。” 他说道这里的时候,宋青叶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不禁偷偷的拿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还真的是睁着眼睛撒谎。 沈易航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至于爸问我跟青叶结婚的目的……我没什么目的,只是真心的想要跟她在一起组一个家庭,想给她幸福而已。” 他的话,真假各一半,真的是他想和宋青叶组成一个家庭,想跟她过平和的生活,至于幸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其实并不敢保证,能确定的也是保障她衣食无忧而已。 当然,他若是有难,他自然会替她分担。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宋母终于开口,声音微微泛哑,“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嫁给你还得背负骂名,以后出门都人指指点点……” 她的话还没说完,又哽住了,眼眶又泛出了潮湿来。 宋青叶见她这样,忽然一阵的心酸从心尖漫过,“妈……” 这几年宋妈妈变得很啰嗦,为了宋青叶的婚姻操碎了心,常逼着宋青叶去相亲,两人因此甚至吵得脸红脖子粗的。 但是宋青叶明白的,作为母亲,是真心希望她过得好,能有个可靠的男人给她依靠,不用生病了都没个人照顾。 见她这般难过,宋青叶第一次这么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太过不孝了,三十三岁了,还让二老为她忧心。 沈易航的嗓音低沉而稳重,“妈,我无法拿出任何证明证实我说的都是真的,但是青叶她是个什么样的为人,您作为母亲看着她长大,是再清楚不过了,她怎么可能会去破坏别人的感情?” 说罢,他低头看着宋青叶,唇角勾出淡笑,“至于我对她是否真心,这一点也只能交给时间证明了。” 他没有任何狡猾的言辞替自己洗白,更没夸大其词得发誓许诺言之类,而是阐述了事实,不急不躁。 二老沉思,觉得沈易航也说的有道理,当时听到沈懿说宋青叶做了有违道德的事情,虽然当场反驳维护自己的女儿,但回头更多的是恼怒。 这会儿听完沈易航的话,火气也消得七七八八了。 宋父看着宋青叶和沈易航,他们两人彼此对视着,那默契融洽的气氛,是无法欺骗人的。 沉吟了数秒,才淡淡的说道,“沈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置?” 为人父母,最关心的始终是孩子是否会受委屈。 沈易航就那么坐着,从眼神到举止,无不沉稳内敛,“若是他能接受青叶就再好不过,就算不接受,我也不会放手,我不会让青叶受委屈。” 宋妈妈说:“总之若是你们沈家敢对我女儿不好,就算离婚,我们也不怕。” “妈,你放心。” 宋青叶的房间里。 沈易航修长的手指轻轻擒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扭转过来,视线落在她红肿的脸蛋上,白皙的皮肤衬得掌印很深很清晰,“很疼吗?” 宋青叶盯着男人温柔的眉眼,心湖忽然漾出一圈圈的涟漪,瞬间的失神。 沈易航见她发呆,眉头轻蹙,微抿薄唇,然后用冰块把她敷脸。 他的脸靠得很近,能嗅到他身上极淡的烟草气息,并不会呛人,大概是察觉她的目光,他转眸,又深又暗的瞳孔对上她,讳莫如深的视线,让宋青叶莫名的有些耳根发烫,心跳加速。 她下意识的低垂着眼眸,避开了他的眼睛,手却攥紧了床单,有些慌乱的开口,“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为了她,连工作丢扔下了,若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沈易航皱了皱眉头,略有不悦,“你这动不动就道谢的习惯给我改掉。” 宋青叶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沉默渐渐在两人之间弥漫开。 须臾,沈易航又淡淡的开声,“你爸的事情,过两天我就会处理,你不用太过担心,至于沈家那边,我也不会让他找你麻烦。” 这已经算是他的许下的承诺了。 但是对于宋青叶来说,这种承诺,却是一种沉重的负担,然而又不得不承受。 心,难受得如同窒息了般。 …… 次日。 沈易航现身沈家别墅的主屋。 管家看见他,楞了几秒,毕恭毕敬的态度,“三少爷,你回来了。” 沈易航的表情冷淡沉稳得令人难以琢磨,“老爷呢?” “老爷在书房里接待客人。” 沈易航一言不发的越过管家,穿过客厅笔直的往楼上走去。 管家见他表情不对,忙跟在他的身后出声阻止他,“三少爷,老爷这会儿正在忙,你先等一会儿吧。” 沈易航把他的话当做耳边分,脚步不停。 书房的门紧闭着,他甚至连门都不敲,抬手就推开了。 书房里的人正一边下棋一边聊天,听到开门的动静,目光齐齐望了过来,沈懿瞧见沈易航,犀利的眉眼透出浓浓的不悦,声音严厉呵斥,“进来连门都不敲,你的规矩呢?” 沈易航却不慌不忙的瞥了一眼在座的另外一个男人,那人正是梁楚的父亲梁正辉,“梁叔叔,我跟我父亲有要事商量,还麻烦您改天再来与我父亲切磋。” 不等梁正辉说话,沈懿已经皱着眉头沉声开口,“沈易航,我跟你梁叔在谈着事情,你有什么事,等我们谈完再说。” 梁正辉倒是慈祥的一笑道,“行了,我们的事情也不着急,既然易航有要紧事,你们就先谈,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说罢,他就从椅子上站起身,“沈老,这一盘,等下次再继续。” 既然他已经开口,沈懿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出去。” 梁正辉摆了摆手,“免了免了,不用这么客套,你和易航聊,我自己走就好了。” 沈懿只好叫了管家,把梁正辉送出门口。 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阳光从透过干净无尘的玻璃洒了进来,在檀色的木质地板上铺了一层光泽,使得装潢压抑沉闷的书房那份严肃淡了几许。 沈易航踱步上前,站在沈懿半米距离上,面容寡淡冷漠的开口,“宋家的事,你马上收手。” 沈懿慢条斯理的端起茶轻抿了一口,尔后才徐徐抬眸看向沈易航。 眨眼就已经过了三十五年,他还从未认真打量过这个儿子,更记不起来他小时候的模样,只是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成熟内敛的男人,虽然对于他来说依旧是个年轻人,但几年前那些毕露的锋芒,如今却已能很好收敛。 三个儿子,就数沈易航的容貌与他最相似,甚至连脾气都与他年轻的时候极像,确切的说,这个儿子与年轻的他相比,要更优秀出色。 不同的是,他能忍辱负重割舍感情,而沈易航却把感情看得太过重。 自己的儿子,喜欢的女人是谁,他又怎么会不清楚,然而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当初才故意让沈易捷娶了梁楚。 男人,可以对女人动心,但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葬送自己的大好前程,这就是沈懿的理念。 沈易捷能很好的贯彻他的理念,也有足够的能力,然而与沈易航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那就是母亲的权势。 沈易航的母亲当年虽然与他是利益联姻,可以说也是一枚棋子而已,但沈易航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的外孙。 若非这一层关系,单凭沈易航的本事,又怎么能在短短的几年里把公司拓展到那个规模?他的外公在背后或多或少也出手帮过他。 而沈氏这几年都是沈易捷在打理,沈易航的母亲又早就不在了,他外公那边,自然不可能会想当初那般合作,再发展下去,甚至有可能会变成敌对的存在。 深思熟虑以后,沈氏还是应该由沈易航来继承。 心中有了想法,沈懿便开始为沈易航铺路,他的妻子人选更是不能随便,哪料他竟然跟宋青叶那样一无是处的女人结了婚! 须臾,沈懿淡淡沉沉地出声,“你跟那个女人离婚,我自然不会再针对他们。” 沈易航对着他仍是一张冷漠脸,“我不会离婚。” “从跟她结婚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想过要离婚。” 沈懿慢条斯理的冷嗤,语气不屑,“为了跟我拗气跟那个女人结婚?还是打算娶她回来丢我们沈家的脸?” “她丢沈家的脸,你可以选择把我这个儿子赶出沈家的大门,跟我断绝关系。”沈易航声线平静得极致冷漠。 沈懿阴沉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额角上青筋凸起,眼神更是阴鸷冷戾,抬手一张就砸在了面前的茶几上,茶杯震抖得茶水飞溅了出来。 他沉声道,“沈易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沈易航冷漠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漫不经心的说道:“反正你还有两个儿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留着我还得给沈家丢脸,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正好。” 沈懿被气得一手抓过茶杯就往他砸了过去。 沈易航利索的微微一侧过脸,堪堪避开迎面飞来的茶杯,从耳边掠过带起一阵轻风,陶瓷在他身后的地板上砸出一道清脆的碎裂声。 “你别以为我不敢,”沈懿的呼吸急促,“但是你给我想清楚了,离开了沈家,你还能做什么。” 沈易航从小就不怎么听从管教,成年就又拒绝了进入沈氏工作,独立成立了一家公司,再之后又从沈家搬出去,这些沈懿都任由他去,从不插手干预他。 现在竟然敢说出断绝关系这种话,沈懿算是被他彻底惹恼了,若真走到那一部,那么摧毁他也是势在必行! 沈易航抬眸淡漠无痕地看着沈懿,不急不躁,“随便你。”顿了顿,补充道,“前提是,你能确保沈氏能全身而退。” 沈懿眯起眼睛,冷嗤,“就凭你?” “违法这种事情,只要有心,还是能抓到把柄的,”沈易航的语气冷得漫不经心,“你以为我这么多年,一直等着你随时捏死我吗?” 被自己的儿子算计,沈懿竟不知道该高兴该是该恼怒。 沈易航单手兜进裤袋里,笔直挺拔的站着,“你若再不收手,届时闹出什么不愉快就晚了。” “你以为你这种把戏能威胁得到我?” 沈易航无谓的笑了笑,“自然威不威胁得了,你可以试试看。” 话音刚落下,他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宋青叶给他发的信息,说她今晚有约,会晚点回家。 正在此时,有人在敲门,推开门的人是沈易捷,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看见沈易航也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父亲,有份文件需要您过目一下。” 沈懿收拾了一下表情,“拿过来吧。” 沈易捷上前将文件递过去。 而沈易航收好手机放回裤袋里,漠漠的开口,“那我就先走了,父亲别忘了我跟你您说的事情。” 沈懿翻着文件的手指倏然用力,纸张唰一下捏出了明显的皱褶。 ……以下内容明早替换…… 第一人民医院。 温绍庭盯着监控录像里那道小小的身影脚步轻盈的从紧急通道上溜了出去,然后……没有然后,两小时过去,那小子早不知在外面招摇撞骗谁去了。 穿着白大褂的秦彦堔对着好友那黑脸笑得幸灾乐祸,“温队长,要不要报警?” 温绍庭的脸本就是没多少表情的典型面瘫,此时更是又黑又沉,他冷睨了眼秦彦堔,保持沉默,潇洒转身走人。 秦彦堔追上来,“喂喂!我说,温队长,你姓温不姓冷,别没事总一副我欠你十万八千的鬼样行么!还有,睿睿还在低烧,不注意可会出大事,你这是不打算报警了?我……哎哟!” 走在前的温绍庭猛地顿住脚步,紧跟其后的秦彦堔一个不留神直接撞了上去,痛呼出声。 他捂着下颌,口齿不清的嚷嚷,“你停下来也吭一声啊!谋杀啊!” 温绍庭撇头,冷冷道:“有没有人告诉你。” 秦彦堔表情呆滞,顺溜的接上,“我很爱你……” “……”温绍庭嘴角抽搐,拍拍他肩膀,“你挂妇科时,记得顺便挂个精神科。” “靠!温绍庭!”秦彦堔抓狂。 嘴巴要不要那么毒! 温绍庭这个大家长早深刻认识到,小皇帝玩失踪的时候,你着急他明显多余,倒不如关心自己该如何向家里几位交代…… ———— 陈眠离开医院开车沿着环岛路漫无目的开,只恨不得一直开到世界尽头。 靠着路边停下,陈眠拿过手机,一遍又一遍的解锁锁屏,锁屏解锁,想问他是不是知道陶思然回来了。 可一想到他热潮冷讽的嘴脸,忽然意识到,这么做简直就是自找其辱。 心情郁躁地将手机丢在一旁,扶着方向盘的手一寸寸箍紧,别人眼中强悍如女王的她,一颗心不是铜墙铁壁,不是宝石金刚,她也会痛,也会怕。 陶思然是他们之间的一个魔咒,她开始失去冷静。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江面笼罩上一层磅礴的红光,波光粼粼,细碎漾开。远处的江轮,缓缓驶过,这座城市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繁华的夜色又将要把人的面具褪下。 日复日,年复年,终是—— 炎夏已至,旧人又归。 陈眠回到自家楼下停车库倒好车,低头解安全带,一道小身影从后座爬起来,小小的脑袋伸向前,陈眠一抬眼,后视镜上那笑脸惊得她尖叫出声—— “啊——” 小家伙被她的尖叫吓得猛地缩回脑袋,稚嫩的嗓音脆生生的,“阿姨,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 陈眠抚住胸口,调头好笑地瞅着满脸无辜的小家伙,“小朋友,你怎么会在我车上?” 他见陈眠和蔼可亲的模样,一双大眼轱辘一转,瞬间贴上,一副欲语泪先流的可怜口吻道:“阿姨,妈妈不在家,我爸爸虐待我,我逃出来了,您收留我一晚上,等明儿我妈妈回来了,我再回家好不好?” 第348章 梁颖的症状,宋青叶也是熟悉的,是哮喘。 “你的药呢?” 然而梁颖张着嘴巴,除了粗喘的声音,什么也说不出来。 宋青叶也顾不得其他,低头从自己的包包里翻找出一瓶气喘喷雾剂,取下喷雾剂的瓶盖,手指大拇指捏在下端,中指捏在上端,食指和无名指夹住药具中段,然后上下用力快速摇匀气雾瓶几下。 一系列的动作她做得精准无比,然后对梁颖说,“张开嘴巴。” 梁颖很配合,缓慢均匀悠长地连续不断吸气,然后张口慢慢的吸入了药物。 她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梁颖抬眸看向宋青叶,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谢谢。” 梁颖自幼就有哮喘,小时候因为不懂事吃错东西,好几次病发,她都差点没命了,长大以后也自然而然的行程了随身带药的习惯,然而今天她却漏带了,偏偏还病发了。 宋青叶的神色很平静,见她没事还是多问了句,“要不要去趟医院?” 梁颖摇了摇头,脸色恢复了正常,“不用了,没什么大问题。” 宋青叶还是搭手扶了她一把站起来,想了想还是叮咛了她一句,“为了以防万一,你最好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宋青叶低头把喷雾剂重新放回包包里,梁颖盯着她忽然开口问道,“你也跟我一样吗?” “嗯?” “哮喘。”梁颖说。 宋青叶淡淡的扯了下唇,“不是,我没有哮喘。” 没哮喘还一直带着哮喘的药?是为了别人准备的? 梁颖默了默,没说什么,毕竟那是属于她的私人问题,抬手轻轻拍身上的裙子,整理一下微乱的长发。 从余光了瞥见宋青叶正在补妆,莫名的忍不住说了句,“你这样打扮不挺好看的,那些黑色职业装土得掉渣,你还是少穿吧。” 宋青叶的动作一顿,侧目盯着她,目光带着审视,有些意外那个口口声声说她丑的梁颖会夸她好看。 梁颖被她盯得尴尬又别扭,浑身不自在的耳根都红了起来,眼睛散涣飘逸的避开宋青叶的目光,欲盖弥彰的道,“女人还是要好好打扮一下,毕竟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啊。” 宋青叶发现梁颖这个年轻的女孩儿挺可爱的,大概先前那样说她丑,也并没什么恶意,应该是她的生活环境铸造了她说话直接的性格。 毕竟是大小姐,不管她说什么,别人即使心底有意见,也不敢跟她叫嚣吧,所以说话不会察言观色,有话直说了。 不过也对,娇宠长大的孩子,她有那个傲娇的资本。 宋青叶笑着说道,“那样不是正合你心意吗?沈易航嫌弃我丑的话,你的机会可就来了,不是嘛?” “易航他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梁颖脱口而出。 看来沈易航的行情真是很不错,瞧人家小姑娘多维护他。 至于沈易航是不是肤浅的人,宋青叶不作判断,其实不只是男人,女人也是视觉都动物。 有句话说的很对,脸蛋决定了我是否想去了解你的思想,思想决定了我是否会一票否决掉你的脸蛋。 这个世界,人与人的第一眼,都是看脸,看顺眼了,才会有后续发展的内涵,瞧不顺眼神门都是瞎扯淡。 起码当初她一眼瞧上沈易捷,就是因为他的皮囊很好,之后是被他的幽默和才华所俘虏。 当然,这一切都是沈易捷的表象,他是渣男的本质,是在她沦陷以后很久了才知道。 不等宋青叶开口,她又微低着头,小声道,“之前……对不起了。” 宋青叶挑眉,淡淡反问,“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梁颖瞪大眼睛看向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脾气又来了,猛地咬住唇,憋屈得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之前说你丑……” “噢……”宋青叶漫不经心的应着,讲真,当时被她那样批判了一顿,或多或少心底都是有些不舒服的,不过倒没太过放在心上。 梁颖以为宋青叶心底对自己还有怨,“那个……其实也不难全怪我的,谁让你穿衣打扮成那样啊,那确实是不好看啊,瞧着就像个五十岁的老妇女!” 宋青叶似笑非笑,煞有其事的开口,“噢,我本来也不年轻啊,跟五十岁也就相差了十七年而已。” “……” 这个女人还真是……梁颖半天也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她。 宋青叶收拾好东西,又洗了一把手,“我该出去了,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我跟你一起出去。” 宋青叶,“……” 两人一起回到热闹的会场,宋青叶自然是应该回到沈易航的身侧,梁颖就跟她分道扬镳了。 分开之前,梁颖叫住宋青叶。 宋青叶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她,“还有事?” “今晚谢谢你了,我发现你这个人,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 宋青叶,“……”她是不是该谢谢她的不那么讨厌? 梁颖欲言又止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好了,你去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 宋青叶和沈易航正和熟人在聊天,对方也是差点不敢认宋青叶,一个劲的夸宋青叶长得漂亮,以前居然没有发现。 宋青叶噙着生疏而客套的笑容跟对方道谢,而沈易航则是不着痕迹的环住了她的腰肢,两人的亲密的举止,让对方略有几分尴尬。 沈易航把她带到人少的角落,玩笑半开口,“看来你的行情也是很不错。” 稍作打扮一下,就吸引了不少男人的垂涎的目光,自己的女人被人那样盯着,沈易航自然不可能会很高兴。 宋青叶斜睨了他一眼,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故意道,“怎么?你还醋上了?” 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改问道,“你什么时候跟梁颖好上了?” 方才她跟梁颖一起回来的那一幕,落在了他的眼底,两个女人显然相处的还不错,起码梁颖的脸上没有之前那般带着刺。 宋青叶白皙的手指捏着高脚杯轻轻晃了晃,正要抿一口红酒,酒杯就被一旁的男人夺了去,低沉温淡的嗓音不疾不徐的响起,“你喝了不少了,再喝就该醉了,喝点果汁吧。” 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已经端了一杯柳橙汁,说罢就递给了宋青叶。 因为工作需要,宋青叶也是应酬场合里,虽不是千杯不倒,但喝的机会多了,还是练出了不错的酒量,随便醉这种事情,是她最忌讳的。 不过沈易航既然都这么说了,她倒也没有硬要喝,接过他手中的柳橙汁,甜甜一笑,“梁颖喜欢美女,见我变好看了,就喜欢跟我来往了。” 沈易航哂然一笑,“你倒是对自己有自信心。” 她喝了一口果汁,眼神隐约傲娇,“当然。” 不是绝世美女,也是一个清秀佳人吧。 …… 宋青叶怎么也没想到梁颖会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那天只是凑巧帮了她一把而已,那只梁颖竟然就此缠上她。 也不知道梁颖去哪儿弄到了她的手机号码,难得周末休息在家睡懒觉,忽然就接到了梁颖的电话,约她出去逛街。 宋青叶本能的拒绝,结果梁颖锲而不舍的打,她的手机不能随便关机,一怒之下将她拉入了黑名单,然而梁颖也不是傻蛋,换了一个号码继续打。 宋青叶被她持续不断的铃声和震动吵得几乎尧神经质了,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了她的邀请。 却不料,这一次妥协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又是一个周末,宋青叶再一次栖身了自己的睡眠时间舍命陪疯子。 是个阴天,天气阴凉阴凉的,乌云密布的好像要下雨了,宋青叶比较怕冷,穿了一身轻便休闲的裤装出门,抵达约好的目的地,远远就瞧见穿着一条短裙,露出修长白腿的梁颖在风中摇曳。 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到了梁颖的跟前,神色困顿的看着她,“大小姐,你今天又有想怎么样?” 梁颖嫌弃了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又穿得这么随便就出门了?” 虽然没有戴黑框眼镜,但是这沈平民的装扮,居然连妆都不化,也太朴素了。 宋青叶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有没有什么正事,随意点不就好了?” 梁颖扣住她手腕,拽着她就往ZR商城里面带。 “你怎么又要去逛这里?商城里的人几乎都要认识你了。”宋青叶皱着眉头,一个月下来,今天已经是第三次陪她来这儿逛了,她到底是要买多少东西? 有钱也用不着这整座商城都想搬回家吧? 梁颖不以为意,“我给他们创造业绩,他们当然会记住我了。” 宋青叶反扣住她的手,在大门口处逼停了梁颖的脚步,“你先跟我说你来这儿到底想做什么吧。” 工作日的时候她一直都忙工作,几乎没停歇的时候,最近业务也比较多,加班的次数也多了,宋青叶实在是没办法像她这个小年轻这般有无穷无尽的精力瞎逛。 “噢,后天是我姐生日,我准备来挑份礼物送给她。” 梁楚的生日? 宋青叶松开了她的手,淡淡说道,“你要给你姐买礼物,用不上我陪。” 她充其量也只是有不太贫穷的小市民,她们这些大富豪家出生的人,那需要她陪着买礼物,毕竟她给不了什么建议。 梁颖露出一口白牙,“你之前生日,我姐可是有给你送礼物,你不想回礼吗?” 宋青叶也没忘记这一点,梁楚送给她的CHANEL新款限量版,价值上十万,是真正的千金一掷。 她盯着女孩儿摧残的音容笑貌,脸上的神色倒是有几分寡淡,“我能力有限,我担心我送的礼物你姐会瞧不上。” 梁颖是不是误会了她和梁楚的关系?难不成她还不知道她喜欢的人就是她的亲姐夫? 还是知道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梁颖哦了一声继续说道,“你要是不知道送什么给我姐,那你就挑一份送给孩子的东西吧。” 送孩子的东西? 宋青叶眼底净是困惑不解,又听到梁颖道,“我姐刚检查出怀孕了。” 怀孕两个字,不重不轻,却让宋青叶的心头重重一沉。 两个结婚多年的男女,怀孕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更何况沈易捷和梁楚的年纪都不小了,而且沈家又尚未有孙子,即便他们两个想当丁克族,沈家也不会容许。 婚后这么多年了才怀孕,已经算晚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大的缘故,宋青叶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很凉,有点冷。 沉默好一会儿,没有再拒绝梁颖,“不是要买礼物?走吧。” 梁颖说梁楚喜欢包包,有收藏包包的嗜好,所以很干脆的给买了一个Hermes,价格自当是不菲,宋青叶见她眼睛不眨一下就刷卡付了款,门店的员工脸上喜悦的表情也无法掩盖。 宋青叶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根据梁楚的提议,她买了一对价值几千块的银手镯,虽然比不上她们动辄上万的娇奢,但这个礼物也不算失礼。 买完了东西,梁颖让宋青叶带她去吃东西,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好吃就行。 宋青叶思忖了一下,腹黑的带着她去吃平民百姓家的刀削面。 面店位于一条比较偏僻的小巷子里,走过弯弯绕绕的破落巷子,就看见有一个简易的棚架,刀削面三个大字简单而醒目。 这家店是宋青叶学生时代发现的,占地面积不是很大,但是老板是地地道道的山西男人,和妻子在港城开店开了二十几年,面的味道自然是正宗又美味,而且价格实惠,学生,附近的居民很多人都喜欢来这里吃刀削面。 天气转凉了,门店的生意更是火爆,里面人满为患,宋青叶和梁颖不得不与另外好几个人一起排队等候。 面对这种乱糟糟的场面,梁颖果然是震惊不已,当下就拉住宋青叶的手,皱着眉头说,“我说,这种地方卫生有保障吗?我们还是走吧,换个地方吃。” 她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减小,被旁边的人听了去,瞬间就遭到了攻击,两个学生模样的小女孩,上下打量了一番梁颖,那眼神十分鄙夷,然后小声不屑的嗤声道,“呿!穿着一身名牌就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嫌不卫生,就别来呀,装什么逼,恶心!” 说完两个人就偷偷笑了,很明显的取笑。 梁颖哪儿受过这种待遇,顿时就像只炸毛的狮子,毛发竖立就要发飙,却被宋青叶拉住手凉凉的威胁,“你若是敢惹事,以后都不要找我了。” “她们嘴巴不干净,你让我忍气吞声?”梁颖不可思议的看着宋青叶。 宋青叶温温淡淡的开口,“你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可是……” “为了这种事情闹起来,有损你的身份,你该学会沉住气。”宋青叶无意间摆出了大人交道小孩子的模式来。 梁颖也当真是静了下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们走。” 宋青叶不动,“我饿了,走不动。” 她连早餐都没吃就来陪她了,这会儿都已经快一点钟了,没饿晕已经算是万幸,而且店里飘出来的香味,馋得她唾液源源不断的分泌,断然是吃不到她不走了。 梁颖脸色僵化,“我不用你请我吃饭,你想吃什么我都请你,我们走吧,好不好?” 她从小吃穿都是最好的,别说吃这种路边摊似的玩意,就是这种地方她都没见过,现在居然让她吃!? 宋青叶看着梁颖见鬼般的表情,在心底偷笑,她一方面就是故意的,另外一方面她也确实想吃了。 “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吧。” 梁颖咬了咬牙,“你真不走?” 宋青叶摇头,“不走。” “那我自己走了!”梁颖说完就要转身,宋青叶却幽幽的开口,“好啊,你走吧,不过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梁颖顿住脚步,脖子僵硬得慢慢扭过头看着一脸气定神闲的宋青叶。 “怎么还不走?” “不走了!” 大概等了十五分钟,里面有客人买单离开,宋青叶和梁颖穿过临时搭建的棚架场地,进入店内的位置坐好。 梁颖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皱得几乎尧抽搐,腰杆挺直的盯着那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干净的椅子和油腻腻的桌子,半天也不肯坐下去。 宋青叶差点没忍住就要笑出声来了,发现原来为难一个人,会这么好玩,“坐呀!” 梁颖忍了忍,从她名贵的包里掏出纸巾,然后在椅子上铺了一张,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双手更是碰都不肯碰一下桌面。 嫌弃得真够明显了。 宋青叶点了两份招牌刀削面,面是用那种海碗装的,端上来的时候,梁颖脸色发青,宋青叶怀疑梁颖快要夺门而出了,她却哧溜溜的吃得极香。 梁颖不敢动筷子,目瞪口呆的盯着宋青叶毫无淑女形象的吃相,嘴巴张大得塞下一个鸭蛋。 “很好吃的,你尝尝看,一定会喜欢的,”宋青叶不忍心太过欺负她,“放心吧,我吃过很多次,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她终于憋不住开口,“宋青叶,我真想不明白易航怎么就瞧上你了!” 活得这么粗糙随便,这真的是女人吗? 宋青叶吞了一口面,舔去了唇上的酱汁,“你最近一直缠着我,我还以为你是不是变心喜欢上我了。” 梁颖,“……你有臆想症?” “不然你干嘛一直缠着我要陪你?”宋青叶看着她,“我跟你又不是一圈里的人,你应该很多跟你志同道合的朋友吧,为什么不找她们?” 梁颖找她是在太过频繁了,宋青叶真是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 虽然瞧着她很单纯,没有什么很深沉的城府,然而宋青叶上过一个沈易捷的当,当年那个男人也是瞧着温顺无害,风度翩翩的俘虏了多少女人的心?她也是其中之一。 事实证明,人心永远隔肚皮,有钱人家的人更是不可测。 而梁颖喜欢沈易航,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掩饰,宋青叶始终不太相信一次帮助就能让她对自己的态度有这么大的变化。 若不是真的就单纯,那就是一个城府极深的女人,能够把一切做得那么做得那么顺其自然,所以宋青叶一直都堤防着,害怕哪天不小心就掉进了陷阱里。 梁颖低着头,咬着唇不说话。 她在回避这个问题。 宋青叶也没兴趣逼她,审度了她一会儿,继续吃自己的面条。 梁颖很有骨气,由头到尾,一口也不碰那碗面,宋青叶都不知该佩服她还是还说她傲娇过头了。 …… 夜深了,宋青叶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沈易航还没有回来,也没有跟她联系。 结婚以后,害死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宋青叶拿着手机犹豫该不该给他拨个电话,形式上问候问候他是否有什么事。 就在她摇摆不定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得她把手机丢到了一旁。 几秒后又马上捡回来,看见氏沈易航的号码,马上就接了起来。 电话那端不等她开口,一道陌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嫂子吗?” 宋青叶又确认了一边通话显示,确实是沈易航的电话,这才开口,“你好,我是沈易航的妻子。” “我是易航的朋友,他喝醉了,能不能麻烦你过来接一下他?” 宋青叶默了默,“你们在哪里?” 对方报了一个酒吧的名字,挂断电话后,宋青叶快速换好了衣服拿起车钥匙就出门了。 抵达酒吧,她环视了一圈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沈易航和他的朋友。 沈易航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巴,外套脱掉扔在一旁,白色的衬衫纽扣敞开了两颗,暧昧横陈的光线里隐约可见男人结实的胸膛。 周身都充斥着一股陌生的邪魅气息。 宋青叶还是头一回见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皱着眉头,“他怎么会喝了这么多?” 沈易航的朋友错开了目光,不敢睁眼瞧宋青叶,含糊其词的说道,“他心情好像不太好,一个不小心就喝多了。” 宋青叶不是第一天认识沈易航,这两年多的相处与观察,她知道他是个克制力很强的男人,喝酒一向节制,连喝醉都极少,更别说醉成这副死样。 到底是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他颓废成这般? 第349章 宋青叶几乎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将沈易航这块头给连拖带拽的扔在客厅的沙发上。 刚松下一口气,沙发上的人忽然一个侧身,头伸出来,哗啦一声伴随着一股发酵的酸臭味,污溃从她的小腿一路蔓延到脚上,还带着微热感。 宋青叶狠狠的闭上眼睛,胸口卡着一股闷气,重重呼出,一张素净的脸蛋难看得像个调色盘,而那个罪魁祸首吐完了,舒坦了,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若不是沈易航一直对她很不错,她真的想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就一顿胖揍。 脏死了! 恶狠狠的剜了一眼眉头紧蹙的男人,她这才转身去拿清理工具过来将脏东西给打扫了,然后又去端了一盘热水过来,给他简单的擦了一下脸。 他这副模样,想要把他弄到楼上的卧室,单凭她一个人显然是有心无力,想了想,决定让他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上,反正沙发也足够大,能够容纳下高大的他。 现在天气转凉,夜里的温度偏低,宋青叶抱了一张厚被子给他盖上,但是他穿着衬衫西裤睡得不舒服,又替他将衬衫的纽扣解开了三四颗,名贵的钻石袖口也摘下来。 视线触及男人束在腰间的皮带,那么暧昧的地方,她实在有些不太好下手,但转念一想,两人都是夫妻了,有什么没做过? 红着耳根,手的动作迟钝而小心的去解他的皮带扣子,她还是第一次碰这种男性的皮带扣,研究了半天才搞懂要怎么解开。 扯掉皮带,她的额头居然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沈易航没有醒过来,她俯身替他盖被子,忽然听到男人低沉轻微的唤了一声,“梁楚……” 手倏地一僵,眼神也凝滞住,盯着男人双目紧闭的俊脸,心尖似乎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并不明显。 宋青叶忽然就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心情不好,为什么会喝得烂醉如泥了。 今天梁颖才跟她说了,梁楚怀孕了。 沈易航大概是得知这个消息了吧,所以才会深夜买醉。 沈易航大概是至今都对梁楚藏着很深的情感吧,这男人专情起来也真是挺可怕的。 相比起他,宋青叶倒是觉得自己寡情了一些,除了在第一时间的时候有些不是滋味,以及隐隐的失落,她并没有太多的感伤。 也许,是她一直都在给自己灌输着一种思想,她与沈易捷,永远不会有可能,因为不抱希望,所以便少了一些失望。 沈易航与她是不同的吧。 一个男人活到三十五岁,事业有成,容貌俊朗,是众所周知的黄金单身汉,然而就是这样优秀得找不到瑕疵的男人,却一直守身如玉。 宋青叶很早就认识沈易航了,只是他却是在两年多以前才认识她。 所以他并不知道,宋青叶曾经一度以为陈眠离婚以后,会跟他在一起,毕竟两个人那么登对又那么要好,她见过几次沈易航和陈眠的相处,那种无形的默契,若非彼此理解得足够深,很难拥有,况且外界多少也有人在传言他们两人的关系。 然而陈眠离婚转身就嫁给了温绍庭,在宋青叶看来,温绍庭简直就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当唯一一个与沈易航亲密的女人都另嫁了人,宋青叶再也想不到还有谁能够赢得他的感情。 毕竟,想找一个相爱的人很容易,但要找一个相爱又能彼此理解的人,很难。 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同意她那时冒失的提议,甚至还主动提出跟她结婚的? 始终觉得无所谓的理由,此时此刻,宋青叶竟强烈的想要知道。 …… 沈易航做了一场梦。 梦见了二十岁的自己,那个寒冬,港城大雪如鹅毛纷纷扬扬落下,他刚去墓地拜祭完他的母亲,回宿舍的路上经过一个公园,心血来潮就走了进去。 彼时树木枯叶落尽,光秃秃的枝头被持续不断的大雪挂满了,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纯洁。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在公园里的一张长椅子上用手拨掉雪,然后坐了下来,盯着已经结冰的湖面发呆。 很冷,但是他不想离开。 他并不是喜欢多愁伤感的人,只是这一天是他母亲的忌日,心底很失落,而沈懿又打算将他送出国,所以他需要平复一下心情,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咔擦声,他回过神,顺着声音的来源望了过去。 只看见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一双冻得通红的手捧着一个笨重的单反相机,身上穿着红色的大衣,脖子上围着格子围巾,头上戴着一顶米色的毛线帽子,巴掌的脸被遮挡去了一半,却能想象得出她美丽的模样。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你在做什么?” 女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来到他的跟前,伸手扯了下围巾,然后朝他展露了一个璀璨的笑容,“拍照片,刚刚拍了你。” 温柔的声线很干净,就如同这纯洁无暇的白雪,唇红齿白的绽放的笑容,却宛若寒冬里盛开的梅花。 年少时的情愫,总是那么单纯,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干净的笑容。 在冰天雪地里,安安静静的盛开出了最热烈的花朵。 沈易航当时并不懂那种欣然喜悦的情感代表着什么,直到后来与她平和的相处,点点滴滴汇聚成了一条绵延不绝的爱河。 梁楚就是那么猝不及防的闯进了他的生命里。 他安静温和,她聪明伶俐,两人从认识开始,从来不曾提及过一丁点家庭的事情,其实潜意识里,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对家庭避而不谈,因为家庭背景的强大,他们都同样的孤独,极难交上真心的朋友。 他们很珍惜偶然的相遇而获得的交情。 她喜欢摄影,经常拉他当模特,他喜欢京剧,她时常陪他去看戏,偶尔还会帮他搞到十分难得的门票。 他们认识的第二个春天来临,他们在户外写生,春风拂面,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泱泱绿色,两人竟默契的异口同声。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两人同时一愣,相视而笑了。 梁楚很干脆,“你先说。” 他盯着她甜甜的笑脸,紧张得掌心都冒了一层汗水,稠糊糊的,“我喜欢你,梁楚,我们交往吧。” 他的话音刚落下,梁楚的笑容骤然僵住,半响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是不是被我吓到了吗?” 梁楚慢慢的垂落眼帘,似乎不敢看他,沉默了几秒钟才轻轻的开口,“对不起,易航,我想跟你的说的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回,轮到沈易航怔楞住。 梁楚仍是低着头,“抱歉啊,我不能答应你。” 二十三岁这年,沈易航第一次表白,被拒绝得体无完肤。 就像那首歌唱的那么可笑,我爱你,你却爱着他,尤其是在很久之后,他得知她喜欢的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辛酸苦辣呛得他神经都发麻了。 他二十六岁这年,梁楚跟沈易捷结婚,高朋满座,盛大的婚礼上她笑靥如花,小鸟依人的偎在沈易捷的怀里,成了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他敬酒,“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她举杯而笑,“谢谢,易航。” 她是嫂,他是弟,有那么瞬间,他差点握不住酒杯,没人发现他和煦笑容下藏着的无奈,以及微末的颤抖。 时间一下就跳跃到了现在,他去医院看感冒在医院打点滴的沈玥,意外碰见她从医院里出来,只是随口一问,“怎么来医院了?” 女人眼角眉梢上全是温柔似水的笑意,周身的甜腻气息,她说:“我怀孕了,过来做个检查。” …… 沈易航睁开眼睛,头痛欲裂的像是被卡车碾压过一般,皱着眉头掀开眼睛,入目的便是白色的天花板,熟悉的吊灯,眼神怔忪。 居然做了一晚上的旧梦,全是关于他和梁楚的过往。 缓解了好一会儿,抬手摸了一把脸,然后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躺在了自己家里的沙发上,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松散而皱乱,而且全身都是一股难闻的酒气。 清晨十点钟,阳光从阳台的落地窗一路铺延至沙发脚边,柔和的光使得客厅很明亮,也很安静。 沈易航坐在沙发上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回想昨晚的事情,却发现昏沉的脑袋怎么都搜索不到回家的记忆。 但是他记得跟谁一块喝酒,猜测这就是他把他送回家了。 宿醉的感觉非常难受,他起身进入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一口气灌了下去,灼烧的喉咙这才舒服了些。 上楼轻手轻脚推开卧室的门,房间里面的窗户关着,遮光窗帘紧闭,不似客厅的明亮,阳光投不进来,昏暗沉沉的。 床上还隆起一团,宋青叶还在睡,而且睡得又香又沉,丝毫没有醒过来的痕迹。 沈易航没有吵她,从衣橱里拿了一套衣服直接进了浴室去洗澡。 他洗完澡,来开门正要走出来,一个黑漆漆的脑袋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里,大概是撞疼了,女人哼哧了一声,然后茫然的抬起头看向了他。 刚睡醒的缘故,女人的眼睛惺忪微眯,显然是困盹睡意尚未褪去,她睡觉总喜欢整个人都钻进被子里,所以一头乌黑的长发蓬松而乱糟糟的。 这样的宋青叶,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平日上班时候的精明干练,十足一个邋遢的宅女。 沈易航忽然就笑了出声,低头看着她,低沉的嗓音揶揄道,“大清早就对我投怀送抱?” 宋青叶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没有手忙脚乱推开他,而是镇定自若的索性就趴在他的怀里,抬手就圈住了他结实的腰身,沙哑微沉的声线很慵懒,一字一顿说道,“这才叫投怀送抱。” 盯着女人傲慢不屑的模样,他心念一动,就好像一面平静的湖,被一个芦苇扫得泛出淡淡的涟漪,反应之前,他已经堵住了女人绯色的唇瓣。 “唔……”宋青叶并不配合他的动作,双手攥着她腰间的衣服试图用力将他拽开,然而男人却仿佛中了邪,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不容她逃避。 缠绵悱恻的一记深吻,直到彼此都气喘吁吁,他松开了她的唇。 女人白净的肌肤上透着粉色的光泽,也不知道是气氛使然抑或是其他的因素,明明不怎么惊艳的脸蛋,他此时却瞧出了一股动人的妩媚之色来。 宋青叶推开他,拉开了一些距离,明眸不痛不痒的瞪他一眼,“我还没刷牙!” 他们并非恩爱的夫妻,所以不会有早上起床就忍不住深吻的冲动,清晨不刷牙的亲吻,还是第一次,宋青叶十分不习惯,总觉得自己的嘴巴又很多很多的细菌。 沈易航从喉间溢出低低沉沉的一声轻笑,修长的手指替她简单的捋了捋凌乱头发,淡淡开腔,“我不介意。” 宋青叶:“……” 他扶着她的肩膀,转了个身将她推进浴室,“我刚洗澡了,地板湿,小心脚滑。” 宋青叶在门口顿住,微微侧脸盯着他,“你昨晚喝醉了,还会不舒服吗?” “没事了,你先洗漱吧,我下去给你弄早餐,喝粥可以吗?” 宋青叶点了点头,“白粥吧。” 他昨晚醉得那么厉害,不可能一早起来就没事,宿醉的感觉她最清楚不过了,所以还是吃点清淡的白粥比较好,虽然还是指使他做。 “好。” 餐厅里,两人吃着白粥配着小菜,温热的白粥暖胃,这种天气吃也很符合口感。 沈易航忽然开口问道,“房间里的那对银镯子,送你朋友的?” 两人在一起也有好一段时间了,但是他还没认识过她的朋友,她亦然,明明那么亲密,却又那么陌生。 宋青叶勺粥的动作一顿,抬眸看着他,斟酌了下,淡淡开声,“噢,那个是打算送给梁楚的。” 她夹了一筷子小菜放在碗里,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沈易航的反应,然而他的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又装着很随意的说:“她之前给我送过生日礼物,她生日也快到了,我也不懂送什么,听说她怀孕了,我就买了一对小孩的银镯子了。” 虽然并不明显,但宋青叶还是发现他在听到怀孕两个字的时候,手微微顿了一下。 沈易航温温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没有了下文。 气氛忽然就变得很微妙,空气的气流仿佛静止了一般。 宋青叶咬住筷子,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你昨晚怎么喝那么多酒?” 沈易航抬眸,深邃暗沉的眼睛黑得蘸墨般,深不可测,沉默了须臾,淡淡启唇,“没什么,没控制好而已。” “噢……”宋青叶用筷子戳了戳了碗里的白粥,敷衍的语气显然就是不相信他的话。 沈易航转移了个话题,“你现在经常跟梁颖出去,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 宋青叶听到梁颖的名字就皱了皱眉头,“我跟她关系不怎么好,是她不知道在谋算什么,总是来烦我。” 他漫不经心的道,“她在港城的朋友不多,愿意找你,大概是觉得你比较好相处。” “也对,”宋青叶点了点头,“她那种性格,再好的朋友也被她的嘴巴给吓跑了。” 说话都不带转弯,很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比如说她丑这件事情上。 “对了,梁楚的生日,应该会办什么生日宴吧?” “不知道,怎么了?” 宋青叶的表情平静而自然,“她的生日宴你肯定会去,想让你帮我把礼物转交给她而已。” “你可以自己给。”沈易航闻言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 她凉凉的扫了他一眼,不温不火的开腔,“她当时也是让她老公把礼物转交给我的,我现在让我老公转交给她,不是很应该吗?” 沈易航定定的凝视着女人的温凉的眸子,瞳孔微微一缩。 宋青叶被他的眼睛盯得心底发怵,讪讪一笑,“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只是不会参加她的生日宴,所以才想让你转交。” “你为什么不参加?” 宋青叶似笑非笑,“你忘记?我不喜欢梁楚。” 她很早之前就很诚实的跟他说过了吧? 对于不喜欢的人还颠屁颠屁的跑去给人家庆祝生日,她脑子进水? 沈易航淡淡的开腔:“再说吧。” 梁楚的生日并没有大肆举办,因为她刚怀孕不久,医生叮嘱过前期需要安静的环境,不适宜太过劳累,所以只是一些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庆祝了一下。 沈易航被邀请在列,而宋青叶并没有接到邀请,并非梁楚故意如此,而是她顾虑到沈懿,明知道沈懿不喜宋青叶,还把她请来,只怕会闹得很不好看。 宋青叶对此反而是乐得轻松,若是邀请了她,反而会尴尬吧,一来她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二来沈懿见着他心脏病犯怎么办? 她把礼物丢给了沈易航,让他转交。 把东西交给沈易航的时候,宋青叶一时没忍住多嘴了一句,“沈易航,她怀孕你是不是很难过?” 沈易航温润的俊脸暗沉了几度,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现在的妻子是你。” 宋青叶眼神闪烁了一下,并不清楚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能这么坦然地说出这样的话。 她笑着说:“如果不想去,就别去了。” 沈易航凝住她的脸,语气清淡第反问一句,“你不想我去?” 宋青叶呆滞了一秒,“不是。” “那你还说?” “……”她只是于心不忍他一个人去面对那种惨无人道的事情而已,真是不识好人心。 这天晚上,沈易航微醺的状态回到家,客厅里亮着灯,电视机开着,里面的声音清晰的传出去,让原本空旷的房子多了一些别样的气息。 他从玄关拐进来,一眼那边看到沙发上,宋青叶穿着居家服,黑发随意披散垂在胸前,白炽灯偏冷的色调落在她的周身却柔软浅淡。 夜晚的家,那一盏不熄的灯,还有等他回来的女人,组成了最简单的生活,他年少时候梦寐以求过的生活。 然而这个女人却不是他期待的那一个,却不动为何,此时此刻,他仍然是找到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 十点钟,还挺早,宋青叶也还没睡,在客厅里一个人在看电影,他走进家门就对她笑,明明是那么温柔的表情,宋青叶却一阵心慌。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他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这么早……唔!” 后面的声音被栖身而下的男人释数吞咽了下去,又凶又猛地亲吻着她的同时,手脚并用,像是迫不及待。 沈易航这个人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基本都会保持着绅士风度,在床上也很尊重她的意愿和感觉,然而的他不对劲,宋青叶被他这个模样给吓着了。 口齿不清的挣扎着,“沈……易航……等……等一下……” 然而没用,他仿佛魔怔了一般,压着她在沙发上就来了一回,然后从客厅就回到卧室,又从卧室到浴室。 宋青叶不懂他到底怎么了,困乏睡过去之前,意识模糊的听到了一个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穿梭而来,低沉而冷寂,“青叶……陪着我……” 温柔致命,缱绻绵长。 宋青叶被浪潮掀翻,心底忽然因为他着含糊的呢喃搅得一颗心脏揪疼,被堙没时,她难受得眼角流下了一串冰凉的水痕。 他替她温柔的亲去,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回荡着,“别哭。” 宋青叶被他温柔的两个字戳中了最柔软的心脏,她张手用力抱着他,用尽仅存的力气回应他,试图给他温暖,也试图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可是越用力,毛孔里的冷意越明显。 寂寞和寂寞相依相偎,就像两个刺猬想要拥抱,越用力越刺痛。 感情筑成一个寂寞的牢笼,她逃不开,他也逃不掉。 他们这么亲密,又那么遥远。 陪着我。 三个字,是道不尽的心酸和凄凉。 第350章 第二天清晨,沈易航醒过来的时候,身侧的女人依旧睡得深沉。 宋青叶没有什么嗜好,大概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更别说晚上折腾了那么久,她几乎是累得睡着的。 沈易航没有叫她起来,出门之前,他站在床边盯着女人的睡颜看了好久,修长的手指撩开她散落下来的黑发,素净的脸蛋便映入眼帘,这么看着,没有一丁点职场上的精明干练,像个单纯的孩子。 忍不住的触摸上她脸颊的肌肤,手感光滑得让人舍得不松开,大概是他的手指的温度有点凉,她紧闭着双眼,皱着眉头避开了他的手,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枕头里,继续睡觉。 看着她孩子气的一面,男人的唇角不由得轻轻勾勒了一抹极浅的弧度。 宋青叶时被饿醒的,睁开眼睛,床上只有她自己一个人,那个罪魁祸首早已不知所踪。 卧室里的窗帘紧闭着,光线昏暗,大概是那个男人拉上让她安心睡觉。 她动了动身体,感觉全身都虚软无力,趴在床上半分也不想动。 既然他没叫她起来,就是想让她休息,宋青叶起来以后也不打算去公司上班了,难得偷懒,就当是她的权益。 客厅里,还残留着昨晚上的凌乱痕迹,宋青叶盯着沙发前掉落在地板上的抱枕和小毛毯,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些令人羞愤的画面,从耳根一路红到了脖子。 一边收拾一边碎碎念得抱怨。 刚整理,她的手机就响了,看见沈易航三个字,她想都不想直接挂断了。 办公室里的沈易航坐在真皮椅子上,耳朵里听见机械的提醒音,不由得挑眉勾唇,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办公桌面,发出笃笃的节奏感。 陈眠牵着温歆的手推门而进,正好瞧见沈易航笑得一脸……唔……有点淫荡…… “沈叔叔!”不等陈眠开口,她身旁的小人儿已经奶声奶气的甜甜叫了出来,然后挣脱了她的手,蹬着小短腿朝沈易航跑了过去。 沈易航听闻声音,抬眸就对上那一大一小的人儿,基本没多瞧陈眠一眼,盯着那粉嘟嘟的小家伙,从办公桌后起身走了出来,然后蹲下身,张开双臂接住了朝他扑过来的温歆。 小家伙还不到三岁,身上带着一股奶香味,软软的,抱着就舒服得不行。 沈易航将温歆抱离地板,然后站起来,垂眸温柔地笑着,“歆歆什么时候来的?” 温馨圈住他的脖子,绑着的两条小辫子一摇一晃的,很是可爱,“刚刚来的呀,”她似乎有些嫌弃,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下的小鼻子俏皮地皱了皱,“沈叔叔好笨。” 被她俏皮的模样逗得沈易航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你爸爸呢?” 稚嫩的声音又软又萌,表情却很认真,显然是在用力的回忆,然后一字一顿说得很慢,“妈妈……买奶粉……” 她还小,尽管陈眠跟她说过一次,但是她显然记不太全,断断续续的让人摸不着头绪。 陈眠走上前,把一个大号的手提袋放在一旁的沙发上,温婉的出声替温歆补充完整她想表达的意思,“爸爸去赚钱给歆歆买奶粉了。” 小家伙捣头如蒜。 沈易航哂然一笑,把温歆抱在沙发上放下来,这才问陈眠,“怎么忽然回来了?” 陈眠温温淡淡的开口,“噢,跟温先生吵架了。” 闻言,沈易航的眉头挑得老高,要知道陈眠生气的时候也不喜欢跟人吵架,按照她的性格,就是给你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连跟你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表情。 而温绍庭又宠她宠得上天,这样的两个人会吵架?很难想象那到底是怎么样的场面。 沈易航眉梢轻轻动了一下,狐疑的口吻,“吵架?你跟温绍庭?” “怎么?我们不能吵架?” “吵得离家出走?”还从江城逃走到港城来,她这举动是不是太夸张了? 陈眠神色不变,漫不经心的开口,“噢……呆家里看着他的脸觉得烦,我就过来看你们了。” 沈易航一言不发的起身,然后走回到办公桌旁,拿起了手机,陈眠看见他的动作,皱眉开口,“你做什么?” 他淡淡的开腔,“打电话。” “给谁?” “这还用问?当然是给温绍庭。”开玩笑,谁的老婆跑他这里来都没问题,唯独温绍庭的老婆他不愿意收容。 陈眠温凉的瞥他一眼,“不用了,我给他留有字条。” 沈易航,“……” 这个女人哪儿是跟男人吵架,分明就是来他跟前炫耀夫妻情趣吧?有那个女人离家出走还会给自己老公留个字条告诉他自己去哪儿的?这不分明是在说:快点来找我! 陈眠从她的手提袋里拿出一个装有温开水的奶瓶递给温歆,温歆抓着奶瓶吸水,懵懂的她没不吵不闹,乖巧得很。 “现在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应该不会打扰到你工作,一起出去吃饭吧。”陈眠淡淡的说道。 沈易航收起手机,“你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 陈眠浅浅一笑,“一边吃饭一边说吧,也不是很急。” …… 餐厅里。 沈易航几乎没有怎么吃东西,而是全程看着他身侧吃得不亦乐乎的小家伙,垂眸间,矜贵又温和。 温歆这小妞,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平日里温绍庭对她特别宠溺,还有温睿也待她极好,从而导致了她对异性特别容易亲近,反而是不太喜欢同性。 她见沈易航的次数并不会很多,但是沈易航对她好,每次来港城都会抽出时间带她出去玩,所以她也特别喜欢沈易航。 现在连吃饭都黏糊在他的身侧,陈眠都怀疑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女儿了。 “沈叔叔,我还要果汁……” 不等沈易航给她倒,陈眠就严肃开口,“歆歆,吃饭的时候不能一直喝饮料,先把你碗里的米饭吃了。” 温歆撅着嘴巴,很不高兴,“可是歆歆口渴。” 这妞小小的就满腹心机,陈眠对她也是了解到肠子里去,压根不吃她这一套,“那就喝汤。” 温歆的嘴巴撅得更高了,两道小眉头也紧紧皱到了一起,一副很排斥的模样。 沈易航盯着小奶娃想要耍赖又隐忍的模样,心脏的某角轰然坍塌了一块,软得不可思议。 “鲜榨的果汁多喝点也没关系,你也别对她这么严苛了。”沈易航温温淡淡的瞥了眼陈眠,又低头眉眼温柔的看着温歆,“歆歆喝完这一杯就乖乖吃饭好不好?” 温歆小鸡啄米的猛点头,应得特别欢,“好!” 沈易航果断地给她倒了果汁,两只小手捧着杯子,咕噜咕噜像是在喝琼瑶玉露似的。 陈眠皱着眉头看着沈易航,“你这样会把她宠坏了。” 沈易航不以为意,“一杯果汁而已,哪会宠得坏。” 瞧他对温歆那温柔的态度,陈眠忽然开口,“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么喜欢孩子,干脆找个合适的女孩子结婚,自己生一个不就好了。” 男人三十五岁,并不老,甚至是属于黄金年龄,事业有成,成熟稳重,正是魅力四射的时候。 陈眠也只不过是觉得,他该放下那些过去,重新开始了而已,毕竟他再怎么等待,梁楚也是不可能会跟他一起的。 “我也认识几个不错的女孩自己,要不给你牵引牵引?” 沈易航不咸不淡的睨她一眼,“你什么时候改行当媒婆了?” “如果你不是我朋友,我才懒得理你。” 温歆喝得太急,不小心把果汁溢出倒在了衣服上,沈易航抽了纸巾帮她擦拭,然后淡淡的开腔,“我已经结婚了。”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宛若一记闷雷,炸得陈眠外焦里嫩。 不过陈眠也是见多识广的人,震惊一下,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搁下筷子,很认真的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个月前。” 陈眠也不知道该不该替他高兴,毕竟他的脸上也瞧不出什么喜悦来,“对付是谁?我认识吗?” “认识,”沈易航脑海里浮现的是宋青叶早上那张香甜的睡容,眼眸微暗了几分,“是宋青叶。” 陈眠一瞬不瞬的盯着男人温润俊朗的脸,眉头皱得厉害,“你这是认真的?” 温歆已经喝完果汁,一脸餍足的放下杯子,“沈叔叔,我吃饱了。” 沈易航哑然失笑,没有回答陈眠的问题,而是盯着温歆,“歆歆刚刚答应过叔叔什么?你说会吃饭的。” 温歆皱着小眉头,小手丫摸上她圆鼓鼓的小肚子,很纠结,“可是……我吃饱了呀……” 她哪是吃饱了,根本就是喝果汁喝饱了! 陈眠揉了揉眉心,“一会儿你要是喊饿了,妈妈也不会给你牛奶喝,更不会给你买吃的。” 温歆缩了缩脖子,巴眨着大眼睛,盯着面前那一碗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慢吞吞的拿起汤匙,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陈眠的脸色,奶声奶气的提出交涉,“妈妈,我吃一半,好不好?” 陈眠也知道三大杯果汁下肚,她肯定吃不完了,也退让了一步,“好,那就一半。” 沈易航见她自己拿着汤匙自己舀饭吃得一直掉,米饭都掉到了衣服上,忍不住出声,“歆歆,叔叔喂你吃好不好?” 温歆那眼睛心虚的偷窥了一眼陈眠,那模样搞得好似陈眠虐待她似的。 “要叔叔喂你?”陈眠也被女儿的样子打败了。 温歆小声道,“要。” 于是,沈易航接过碗和汤匙,一口饭一口菜喂她吃。 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有些女性服务员看着他,芳心都酥了。 陈眠早就习惯了这些目光,因为温绍庭天生就有一副好皮囊,又冷冰冰的,偏偏那样冷漠的男人在面对自己的女儿时,温柔得真像冰山融化,所以每次在外面吃饭,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目光萦绕周身。 然而没吃几口,“妈妈,我要上厕所!” “走吧,我带你去。” “不用,”小手丫一阵乱摆,“我可以自己去了!” 这鬼丫头打什么坏主意,陈眠若不知道,她还真枉为小丫头的亲妈,就是不想吃饭而已。 不过上厕所这种小事,温歆早就学会了自理,一般情况下陈眠也是让她独立完成。 正好她有些话要跟沈易航说,而且这家餐厅普通人消费不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会对一个孩子怎么样,陈眠倒没多担心,便让她自己去了。 “不能乱跑,好了马上回来,知道吗?” “好,我知道了!” 沈易航把她从椅子上抱下来,“自己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沈叔叔,可以的。” 沈易航揉了揉她的脑袋,“乖,块去吧。” 盯着温歆屁颠颠的背影,沈易航轻笑,“以前总觉得你会是个溺爱孩子的母亲,没想到你还是个严母,把她管教得很好。” 陈眠是有苦说不出,“家里就她最小,又是女孩子,全部都宠着她,我要是再掺和一脚,她指不定都要上天了。” 温家一向多男丁,现在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宠也是必然,沈易航倒也不觉得奇怪,别说温绍庭那个亲爹了,就他都忍不住想要把那鬼灵精的小家伙宠上天。 陈眠把话题绕了回去,“你真和宋青叶结婚了?” 沈易航低垂着眼眸,淡淡的应道,“嗯。” “易航,她以前是沈易捷身边的人,你不担心?” 当初他要聘用宋青叶,陈眠就存在顾虑,毕竟他那个所谓的大哥,心理变态的总在想着要把他踩到入云泥里面,为此没少给他使绊子,偏偏宋青叶是那个男人的得力助手,而且关系也非比寻常。 沈易航平静的笑了笑,“如果她真要出卖我,两年的时间,她有很多的机会。” “也许她一直在等更好的机会呢?” 沈易航低垂着眼眸没有马上回答,不知在想什么,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慢里斯条的抿了一口,这才徐徐启唇说道,“所以我在等。” 他没说等什么,然而陈眠却读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如果不如你所愿呢?你打算怎么办?”她不赞同,“为什么要跟她结婚?” 他可以选择的女人有那么多,偏偏就选了这么一个充满未知数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沈易航很平静的想,若等到的结果不能如他所愿,他似乎也不能怎么办,答案不是一就是二,这个并没什么好纠结。 他只给了陈眠一个答案,“她适合。” 无论是性格还是三观,都与他相近,真要找个人过完下半辈子,宋青叶是合适的人,仅此而已。 “抱歉,两位打扰了。”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沈易航和陈眠看着那位女服务员,还没开口,对方又道,“你们的孩子刚碰到了一位客人,闹了点儿不愉快。” 陈眠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急匆匆的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过去,而沈易航紧随其后。 两人抵达时,恰好听见了一道尖锐又得理不饶人的声音在责骂着,“这到底是谁的孩子?为什么不看好自己的孩子?这么冒冒失失的,到底有没有教养了!” 骂声里,伴随着孩子啜泣的声音,很细微,却又异常的清晰。 周围站了好几个围观的人,陈眠看不见温歆,却能看到方才那说话的女人,傲慢又不屑的和眼神,怎么瞧着都是一副趾高气扬。 她的脸色一沉,拨开了人群走了进去,看见温歆低头着抹着眼泪哭得伤心又委屈,她顾不得其他,蹲下身,心疼的把温歆搂进了怀里,“歆歆,怎么了?告诉妈妈,为什么哭?” 熟悉的人来了,温歆终于安心了下来,放下手流着眼泪看着陈眠,抽泣着说,“妈妈……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 “她是你的女儿?”刚说话的女人再度开声。 陈眠轻拍着温歆的背安抚她,抬起眼睛看向了那个女人,却发现女人的身边站在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个人,正是梁楚。 陈眠精致的眉眼上落下一层温凉的色调,颇有不怒而威的气势,那个女人被她的眼神盯得莫名哆嗦了一下,却还是硬着口气,“看什么?是你的孩子先撞着人的!” “小茵,好了,都说了我没事,而且她是个孩子,不是故意的,”梁楚无奈的叹息了一口气,又看着陈眠,挽唇温柔的笑着,“小眠,不好意思,小茵也只是紧张我,所以才多说了两句。” 她又看了眼被陈眠护在怀里的也小女孩,“她是你的女儿吧,很可爱。” 沈易航忽然上前,俯身弯腰将温歆抱了起来,眸色淡淡的看向梁楚她们,“她犯了什么错吗?” 梁楚方才没注意到沈易航也在,他忽然出现,她的脸色微微起了点儿变化。 ……余下一千字的内容,明早替换…… 陈眠的脸贴着他的后背,唇瓣隔着薄薄的衬衫亲上他,双眼紧闭着,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温绍庭的脸更像是吞下了一只苍蝇般难看。 陈眠缓缓撑开眼皮,抱着温绍庭的腰牢牢不放,巴眨巴眨眼睛,脑子如浆糊,混沌不清。 温绍庭报着温睿不动如山,但身体上的触碰,在寂静的卧室里,所有神经顷刻间被放大,敏感的一碰就会崩断。 刹那间,两人均傻眼了。 温绍庭到底是特种兵出身,下一秒就大步一迈,不等陈眠松手站好,闪身拉开两人的距离。 “咚!” “呀!” 木质的地板发出一声闷响,伴随着陈眠的痛呼声,交织响起。 陈眠以一种狗吃屎的姿态趴在地上,睡衣宽松的领口,露出半边嫩白的浑圆,温绍庭刚好瞥见这春光外泄的一幕,眼中一阵愕然,面不改色地撇开头。 “你这个人,就不能扶我一把吗!”陈眠吃痛的爬起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几乎跳脚的指着温绍庭大声质问。 温绍庭无视她气鼓鼓的脸,淡淡抛了句,“凭什么。” “……” 凭什么? 靠!陈眠真是被他气笑了,骂了句,“正常人都会好吗!” 这男人!真是够了! 温绍庭冷冷睨了她一眼,说话气死人不偿命,“正常女人都不会乱扑一个男人。” “另外。”他顿了顿,“对于衣衫不整投怀送抱的女人,避而远之是我君子。” “你说……” 最后那个“谁”,卡在了陈眠的喉咙,因为她低头,发现还真的是,勾人…… ———— 汪予问裸着身子坐在床上,神态慵懒的盯着房门,那里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 呵!她心底冷笑。 偌大的公寓,深夜里安静得可怕,有钥匙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她的经纪人季姐。 “季姐,你怎么来了?”汪予问扭过头。 季姐捞过被单将汪予问裹住,“我不放心。” 汪予问笑得风尘十足,“季姐,你是不是也很痛恨我这种女人?” 勾引别人的老公,成为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季姐淡淡看下她,避重就轻,“袁东晋他不是傻子,你小心玩火自焚。”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她笑靥如花,“再说,别人欠下我的,总得还不是?” 季姐沉默,这样笑靥明媚的汪予问,她总是猜不透。 ———— 周锦森睨了眼后视镜里的袁东晋,小心询问,“袁总,要去哪里?” 靠在后座上闭目养息的袁东晋,幽幽睁眼,缓缓开声,“去找陈眠。” “是。”周锦森打转方向盘,心有惴惴,不敢多言。 袁东晋扭头望着窗外飞速闪过的暗影,眸色深沉难辨。 车很快停在公寓下面,袁东晋今晚喝了不少,下车时脚步踉跄了一下,周锦森忙上前扶住他。 “袁总,我扶你上去。” 袁东晋摆摆手,“你回去吧。” 周锦森欲言又止,终究只在心底叹息了一声离开。 家里黑漆漆的一片,他推开卧室的门,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她的身影。 曾几何时,这个家,无论多晚,总有一盏灯为他亮着,等着他,他只觉得厌烦。 如今她终于不再为他亮灯,他的心头有一角,却空落落的,说不出来的落寞。 第351章 夜幕低垂,沈易航推开家门,屋里的灯光亮如白昼,他随手将车钥匙搁在玄关的架子上,换了室内鞋走进客厅。 一眼便瞧见宋青叶坐在沙发上自得其乐的看电视,她似乎比较畏寒,傍晚的时候忽然就下起了雨,温度降低了不少,这会儿她已经盖着一张小毛毯。 大概是看到什么搞笑的画面,一个人笑得很欢,抬头瞧见他回来了,也仅仅是吝啬的一瞥,不作任何停留,然后散漫得像是在例行公事一般,问道:“你回来了。” 沈易航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一边往客厅里走,一边动手脱下身上的西装,又扯下领带,顺便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 把衣服和领带随手扔在一旁的沙发上,很随意的瞟了眼电视机,发现她正在看一个真人节目秀,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吃过晚饭了吗?” 宋青叶这才把目光转移回来,“你还没吃?” 现在都已经八点了,早过了晚饭的时间了。 沈易航颀长的身影在她的身侧坐了下来,属于男人的身上特有的气息瞬间把她笼罩住,还隐约带着一股潮湿的清凉味道。 他长腿一伸,很自然的把头靠在了宋青叶的纤细的肩膀上,低沉温淡的开腔,“还没。” 肩膀上一沉,宋青叶怔楞了一会儿,耳边又灌来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今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宋青叶尴尬,眼神飘忽不定的回答:“噢,那时候正好在忙,怎么?你应该找我也没什么急事吧?” 如果真的是急事,他不可能只拨打一次,肯定是拨打到她接为止。 她应该是沐浴过了,乌黑柔顺的长发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以及她身上那股清新的气息,单纯是这股味道,就让他劳碌奔波了一天而感到疲倦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 须臾,他漠漠的应声,“嗯……怕你不起来吃饭。” 身边的男人令人无法忽视,他强烈的存在感让她无法在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视机前,问他:“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吃饭?” 靠在她肩膀上的头轻轻的蹭了蹭,男人的短发有些粗硬,扫得她又痒又扎,宋青叶忍不住抬手推了一下他的脑袋,“痒,别蹭了。” 他轻笑一声,开口道,“本想跟你一起吃晚饭的,不过你已经吃过了。” 宋青叶垂眸看了看他,男人的表情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总感觉他有点不一样,沉默了几秒,试探性的问道,“要不,我给你下个面条?” 她厨艺不精,做不出满汉全席,但煮个家常面还是不成问题,唔……尤其是煮方便面,做学生的时候,她煮过很多,味道都很不错。 沈易航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深邃的眸光湛沉沉的一片,就仿佛能窥探到人心最深的地方,宋青叶被他盯得一阵头皮发麻,不自觉的就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好。”沉默了良久,他才应了一个字。 “你先起来。”她抖了一下肩。 沈易航挪开自己的重量,向后靠在沙发上,盯着女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眸微微眯成一条缝。 聆听着厨房里传出来的水声,忽然觉得一向空旷的房子多了一丝生活的油烟味,鲜活,生动。 沈易航闭了闭眼睛,不由自主地想起陈眠的提醒,还有梁楚的警告。 他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思考过,自己跟宋青叶一起到底是想要怎么样,就如同一叶随波逐流的叶子,水流向何方,他便到何方,目的地到底如何,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不悲观,只是有时候觉得这种生活很无趣。 恰恰宋青叶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女人,给他无波无澜的生活注入了一股新鲜感,他发现这样好像也不错。 而自从和宋青叶在一起以后,以至于他对梁楚的关注度都降低了。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宋青叶便捧着一碗滚烫的面条出来了,而沈易航正坐在沙发上抽着烟。 “好了,趁热吃吧。”她把面条放下,又皱着眉头伸手将他手里的半截烟给夺了过来,“在家里尽量少抽点,我不太喜欢烟味。” 沈易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声不吭地拾起筷子,低头吃面。 宋青叶则是坐在他身旁的位置看电视,两人谁都不说话,气氛却丝毫也不会尴尬,甚至可以说是舒适。 不知道是他太饿了还是她的煮面功夫不错,沈易航连汤汁都喝得一干二净,宋青叶瞧着空空的面碗,胸腔升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她瞥了眼优雅擦拭嘴巴的男人,“后天周六你有事吗?” “怎么了?” “我妈跟我外婆说我要结婚了,她老人家让我带你过去给她瞧瞧。” 宋青叶的母亲是独生女,她小时候父母没空照看她,就把她送到乡下外婆家,老人家就那么一个外孙女,也疼得要紧,宋青叶的婚姻大事老人家的忧心不比当母亲的那位少。 宋青叶总觉得自己跟沈易航结婚这个事情,已经闹得越来越大了,以后到底该怎么收场,一点头绪也没有。 沈易航淡淡的看她一眼,“你安排时间,我陪你去。” 宋青叶心底是希望他拒绝的,结果,真是无法如她所愿。 “你若是有事,我们可以改天的,不然到了那里,肯定会被留下来住一晚上。” 沈易航一张英俊的脸庞变得高深莫测,哂然一笑,玩味道,“你不想我去见你外婆?” 心思被戳穿,宋青叶的脸色微僵,抬手将脸颊上的头发别至耳后,不敢看他的脸,“不是,只是不想你因此耽搁了工作而已。” 沈易航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道:“既然老人家都开口了,就算有工作也应该先放下来,免得让她空欢喜一场。” 他的孝顺体贴,让宋青叶无从辩驳。 …… 周五晚上,沈易航有个应酬。 商场上男人的应酬,少不了三样,烟酒女人。 而今晚的这个客户,最大的兴趣爱好就女人,所以沈易航没有带宋青叶一起。 他坐在沙发的一角上,包厢里昏暗暧昧的光线里,空气里充斥是腐败的气息,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对方是左拥右抱,一双咸猪手在女人身上很不安分,笑得猥琐淫耻,而沈易航的身边同样坐着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沈氏企业旗下影视公司新签的女艺人,前些时间在婚纱店,跟沈易捷一起出现那位——盛海灵。 盛海灵偷偷打量着沈易航,暗暗在心底把他与沈易捷在做对比,很容易就发现他和沈易捷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男人。 虽然同样的外表俊朗又经常挂着温和的笑容,但沈易捷骨子透出来的是傲慢,他是谦逊和冷漠。 坐在他身侧这么久了,除了开始那一瞥,全程就完全没有多看她一眼。 沈易航喝完一杯酒,往杯子里加了两块冰,盛海灵很自觉地端过酒瓶,给他倒酒,“三少爷似乎不喜欢这种场合?” 沈易航目光温漠的看向她,微凉微冷,盛海灵心底有几分发怵,然后看着他一只手端起了酒杯,轻轻晃动着杯子里的冰块,与杯壁碰撞出的清脆的声音,在喧闹的包厢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盛海灵脸色微微一变,明明他应该比沈易捷那种男人要有良心多了,但是此时却令人觉得他并非什么好主,而且,十分排斥别人的窥探。 就在此时,那边的男客户似乎注意到他们这边,在糜乱的笑声中扯开了嗓子,“海灵,你可得把沈总给伺候好了!” 盛海灵端着僵硬的笑,偷头窥视了眼沈易航,点头应着好,却再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一些不该她问的事情。 酒吧大门外的路边上。 沈易航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迎风而立,昏黄的路灯将男人颀长的身形拉得老长,茕茕独立宛若一棵冷傲的古松,唇上叼着一根烟,很随意的抽着,青白的烟雾袅袅散开,晕染在夜色里。 冷贵的气质让人忍不住被吸引,又无法靠近。 盛海灵穿着高跟的脚踩着不稳的步伐,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快要靠近他的时候,忽然就弯腰在一旁狂吐了起来。 沈易航听到声音,徐徐转头,唇上含着烟,煋火明灭,没有开腔,也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隔着半米的距离,温温淡淡的看着盛海灵。 盛海灵最近的风头挺猛的,凭借着一部电影,一炮而红,刚刚崭露头角就被媒体捧为“新生代领军人物”,沈易航不知道这样大红大紫的女明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也没兴趣知道。 只不过,前些时间,梁楚拜托过他一件事情,那就是让他帮忙调查一下盛海灵的身份,所以他对盛海灵,有一定的了解。 盛海灵的出身不太光彩,甚至有些悲剧色调。 她家里有一个嗜赌成性的父亲,一个胆小怯弱的母亲,以及一个小小年纪就早熟的弟弟,生活条件不好。 他父亲欠下了一笔赌债,为了还钱,把她卖给了一家酒吧当陪酒女,在拍卖除夜的那天,恰好就碰到了出现在酒吧里玩的沈易捷,很自然的就被沈易捷瞧上了,而沈易捷这个男人对女人也算大方,只要合理的要求,他通常会满足,给盛海灵的补偿就是捧她成名。 可以说,这个女人顽固而隐忍,现在这种社会,生活也不见得容易,很多人都会被逼得走投无路,所以沈易航不会瞧不起她。 心底的一丝仁慈,让他有些于心不忍,踱步上前,淡淡的问道,“你的经纪人呢?” 盛海灵扶着墙壁,抬头看向他,低声道,“她病了,人在医院。” 几秒钟短暂的沉默,“我送你回去。” 夜深了,她一个女人喝醉了独自一人回去也不太安全。 盛海灵楞了一下,“谢……呕!” 感谢的话还没说完,又忍不住吐了,吐完以后想要抽纸巾擦拭,才发现纸巾已经用完了。 沈易航摸了摸口袋,没有找到纸巾,随手将自己的领带扯下来递给她,“擦一下吧。” “这……” 沈易航没说什么,丢到了她的手上,又抽了一口烟。 盛海灵捏着领带的手微微用力,有片刻的怔忪,低头垂眸不敢与他对视,轻声细语的说,“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地方吗?” 沈易航盯着她低头的模样,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的变化,温漠的开口,“与我无关。” 助理把车开了过来,“沈总,可以走了吗?” “顺便送一下盛小姐回去。” 话音落下,他率先迈开步伐上了车,助理打量了一下盛海灵,客套的说道,“盛小姐,请上车吧。” 一路上,沈易航都闭着眼睛沉默不言,而盛海灵坐在他的身侧,拘谨不安,也不敢随便开口,直到下车,她才怯怯的说道,“沈总。” 沈易航掀开眼帘,温淡的眼神,如同沾染了夜色的凉,看着她不说话。 “那个,你的领带……我洗干净了再给你送回去。” “不必了,扔掉就好。” 盛海灵呐呐的蠕动着唇,“今晚谢谢你。” 他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盛海灵下了车,站在原地盯着沈易航的车直至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里。 当初被沈易捷高价拍卖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那个男人帅气多金,又能满足她的愿望,然而有些事实证明,那个男人只图一时新鲜,他家中有身世非凡的娇妻,她永远不可能有机会光明正大站在他的身边。 果不其然,沈易捷现在已经迷上另外一个女大学生,而她,只能靠自己在娱乐圈这种泥潭里挣扎。 今晚见到沈易航那一刻,她也很意外,当时的念头只有一个,讨好他,也许她能够混得轻松些也不准。 然而他冰冷的态度,让她无从下手。 可是方才在门口,他却朝她走了过来,甚至伸出了援助之手…… 盛海灵捏着他给她的领带,明明已经冰凉了,她却仿佛能感受到属于他的体温和气息。 如果是他…… …… 沈易航回到公寓,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公寓里却仍旧是一片灯火通明,宋青叶还没睡。 见他一个人神色如常的回来,她挑了挑眉,“回来了啊。” “嗯。”他扫了她一眼,“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宋青叶关掉电视,从沙发上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起身,“担心你又喝醉了,所以在等你啊。” 沈易航脱衣服的手微微一顿,深邃的眼睛又黑又沉,“以后困了就去睡,不用等我。” 宋青叶趿着拖鞋从他的面前经过,“知道了,那我去睡了。” “等一下。” 她转身回头,“怎么?” 沈易航波澜不惊的开腔,“既然还没睡,随便弄点什么给我解酒。” 事实上,他今晚喝得并不多,只是回家发现她在等他,忽然有些舍不得让她离开视线太快。 宋青叶站在原地看着他两秒钟,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去了厨房,没一会儿就泡了一杯蜂蜜水重新折返回来。 而沈易航已经坐在沙发上,身上一件白衬衫领口随意散开,黑色西裤包裹下的长腿伸得很长,靠躺在沙发上,双眼紧闭。 她楞了楞,站在一旁打量着他,犹豫了下还是出声打断了他歇息,“沈易航,别在这儿睡。” 男人睁开眼睛,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眉心,试图揉散疲倦。 宋青叶把杯子递过去,“蜂蜜水。” 他接过去,低头就喝了起来。 宋青叶真不是那种喜欢从男人身上研究一些乱七八糟东西的女人,然而她眼尖,而男人领口上的那个唇印也实在显眼,她想不发现都很难。 盯着那抹红色,莫名的觉得扎眼睛,瞳孔微微一缩,她神色平静的开口,“我上去给你放水,你喝完就上来洗个澡,累了就早点睡,明天一早还得去我外婆家。” 沈易航的为人,她还是信得过,毕竟是应酬,难免会有一些女人倒贴上去,她没兴趣为了那么点儿小事就跟他叫嚷。 沈易航嗓音低沉地嗯了声。 宋青叶上楼,去浴室离往浴缸注满了水,出来的时候正好瞧见男人已经把上衣给脱了,结实的胸膛,壁垒分明,腹部的人鱼线更是充满了蛊惑味。 他身材好,她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每次做那档子事,她压根没没机会研究他的身体构造,这会儿有机会,干脆大大方方的瞧个够。 “你露出这么饥渴的视线,我怕一会儿我们都别想睡了。”沈易航含笑的声音低低响起。 宋青叶呐呐的收回目光,手半握成拳,搁在唇边掩饰地轻咳一声,“水已经放好了,你去洗吧,我先睡了。” 说完,她就逃似的一溜烟的跳上床,掀开被子就躲了进去。 男人薄唇勾出淡淡的弧度,关上了浴室的门。 …… 第二天早上,沈易航一如既往的早起,出门运动完回来,才八点钟,宋青叶已经爬起来在里面刷牙了。 他走进浴室,当着宋青叶的面就脱衣服准备洗澡,宋青叶含着一口牙膏泡沫,有些口齿不清,“你等我洗漱完再洗!” “我洗澡不会妨碍到你刷牙。” “我会不自在!” 沈易航笑着故意道,“昨晚上你盯着我的裸|体还那么光明正大,现在才来说不自在?” 宋青叶,“……” 两人说话间,他已经脱干净了,虽然他身材好,然而宋青叶还是猝不及防地被辣了一把眼睛。 “沈易航!”她尖叫一声,嘴巴的泡沫乱飞,然后猛地转过身不去看他。 可惜,她面前是一面一尘不染的镜子,转过身也不过是掩耳盗铃,不得已之下她只能红着脸闭上了眼睛。 “你赶紧先把衣服穿上!要不你给我蹲浴缸里!” 生活干枯无聊得太久,难得发现好玩的,沈易航倒是来劲了,他噙着笑,偏不如她所愿,而是来到她的身后,一把将她圈入了怀里。 男人结实的胸膛贴着她的背,属于他的体温透过棉质的衣料熨烫着她的肌肤,宋青叶惊得倏然张开眼睛,耳郭被他若有似无的扫过,低沉暗哑的嗓音充满危险的气息,“该做的都做了,你还在害羞什么?” 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汗水味将她萦绕住,撩得她神智都微微紊乱,呼吸也失去了频率,“沈易航……” “嗯?” 宋青叶端起漱口杯,将一杯冷水毫不留情的泼在了他的脸上。 清凉的水微冷,沈易航瞬间就闭上了眼睛,腾出一只手抹了一把脸,打开眼眸就瞥见女人似笑非笑的表情。 而宋青叶重新装了一杯水,三下二除五漱干净口腔里的泡沫,尔后慢条斯理的瞥了一眼沈易航,“大清早火气就这么旺,我帮你降降温。” 浴室的门砰一下被甩上,沈易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莫名其妙的笑了。 宋青叶刚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听见门铃的声音,她一边随意的束起头发,一边下楼去开门。 她的记忆力很好,门口外面站着的女人,前些时间才见过,她没忘记。 宋青叶上下打量了一眼盛海灵,堵在门口淡淡的出声:“盛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盛海灵盯着宋青叶素净却找不到瑕疵的肌肤,温柔甜美的一笑,“宋小姐,你好,请问沈先生在家吗?” “在,”宋青叶掂量着,淡淡的道,“不过,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盛海灵将一个纸袋递给宋青叶,“这是昨晚上沈先生借我的领带,已经洗干净了,我过来还给他的。” 宋青叶的目光落在那个袋子上,难怪昨晚上他回家的时候没有系领带,原来是给她了啊,这么说,他昨晚上的应酬,这个女明星也在场? 盛海灵的手都举得发酸了,但是宋青叶还没接,“宋小姐?” 宋青叶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一条领带而已,盛小姐何必冒着被狗仔队跟踪的风险亲自送上门?” 盛海灵淡淡一笑,温纯无害,“昨晚沈先生出手帮了我,所以我也想道谢。” “这样啊……”宋青叶往旁边侧身让出道,“那你进来亲自交给他吧。”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温漠的嗓音徐徐响起,“青叶,怎么了?” 宋青叶回头,眉眼弯弯的说道:“噢,盛小姐说要亲自谢谢你昨晚上帮了她。” 第352章 沈易航这才把注意力落在门口的盛海灵身上,深邃的五官浮着温漠的暗色,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隐约透出湛湛的寒芒,令人不寒而粟。 盛海灵提着袋子的手用力收紧,全身的神经也在男人的目光下如同一根紧绷的弦,随时会崩断,她望着那个矜贵优雅的男人,怯怯的开口,“沈先生,这是你昨晚借给我的领带,我已经洗干净了,过来归还给你,还有,昨晚上谢谢你了。” 就像男人会更了解男人,宋青叶身为女人,自然更了解女人的想法,这个盛海灵,是想把手伸向沈易航。 她噙着温浅的笑意,眉目净是温凉,淡淡的开口,“盛小姐,不用客气,进来坐吧,坐下来慢慢聊。” 盛海灵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忽然搞不明白这个宋青叶,不懂她为何非但不生气,还能笑吟吟的邀请自己这个女人进屋,是太愚蠢还是太聪明? 然而沈易航却没有顺从宋青叶的意思,更是没有给盛海灵任何的情面,低沉温淡的开口,“我说过,领带可以扔了,你可以回去了。” 男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温淡平和,偏偏那不轻不重的声音,却带着令人喘不过气的冷漠。 盛海灵的脸色骤然一变,她根本没想到看似温和的男人,无情起来比任何人都要狠,居然连家门都不让她进直接赶人,站在门口处,一时间不知如何掩饰自己的尴尬与难堪。 宋青叶心底暗暗腹诽了:啧!这男人还真是不是情趣呢,没瞧出人家是想借此跟你好上么?难怪能够守身如玉那么多年,女人上门都被他下跑了! 不过,宋青叶能听到沈易航这么说,打从心底涌起一股压抑不住的喜悦,绯色的唇不自觉的轻勾,又十分同情这个大明星。 想了想,她主动开口化解了盛海灵的尴尬,“盛小姐,不好意思,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麻烦你特意跑了一趟,东西交给我吧,你先回去吧。” 说罢,宋青叶把盛海灵手中的纸袋子接了过来。 盛海灵盯着女人脸上温温淡淡的笑容,感觉宋青叶那分明就是讽刺和嘲弄的笑,她的脸色一寸寸发白,却又不敢动怒,只能勉强的扯出笑,“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 盛海灵正要转身,沈易航却忽然开口。 她楞神还没反应过来,沈易航已经踱步上前,一把将宋青叶手里的袋子夺了过来,面不改色的塞回了她的怀里。 “顺路带上这个拿去扔掉,谢谢。” 伴随着砰一声,大门甩上,盛海灵整个人久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等回过神,精致的脸蛋上,一阵红一阵白,五彩斑斓。 而屋内,宋青叶忍不住笑了出来,被沈易航拖拽着往客厅走,她挣扎了两下,“喂,你做什么呢?” 沈易航将用力将她摔到沙发上,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眉宇上很明显的不悦。 宋青叶心虚的仰视着,小心翼翼的开口,“你瞪我做什么?” “你很开心?” “咳!没有啊。” 沈易航冷哼了一声,“你没瞧见那个女人对你的男人居心叵测?你还想把她招待进来,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驴踢了?” 宋青叶颇感委屈,现在他招惹了外面的野花,反而责怪起她不帮他摘掉?还敢质疑她脑子有问题? 凉凉的瞥着男人英俊的眉眼轮廓,不咸不淡的开口,“沈易航,女人是你招来的,你现在冲我发什么脾气?我求你去拈花惹草了?我现在给足你面子,没当场撕了她闹得大家难堪,你还不乐意了,到底谁的脑子进水了?” “你刚才就可以撕她。” 宋青叶随手抓过沙发上的抱枕往他脸上砸去,“我才不要!首先那个女人是梁楚的情敌,我凭什么帮她手撕小三?” 沈易航单手就挡下了抱枕,抓在手中,漠漠地道,“她现在找的是你男人。” 宋青叶从沙发上站起来,身高仍是主语劣势,不得不仰着脸与他对视,语气微微泛凉,“你我彼此都心知肚明,我们又没有感情,谈何别人插足?”她转身,“再说了,你想要女人,也不会饥不择食到找沈易捷穿过的破鞋。” 她抛下这么一句,就上楼回房了。 倒是沈易航定定的站在客厅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楼梯上。 宋青叶冷嘲热讽的功夫倒是很深,明着是在骂盛海灵是破鞋,实质上却是梁楚都给一块骂了进去。 …… 宋青叶的外婆家位于港城一个比较偏远的小镇上,开车大概需要两个小时,沈易航还是第一次开这种地方,路途不太收悉,所以多花了点时间,抵达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 她的外公已经过世很多年,乡下就只有她外婆一个人住,房子是很普通的平民住房,有两层,装修普通且历史久远。 沈易航坐在铺着垫子的木质沙发上,脸上挂着笑,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左邻右舍,全是陌生的面孔。 明明他们才进屋五分钟,跟外婆她老人家打了个招呼而已,紧接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门口忽然就涌进一大批的人,男女老幼,参差不齐,把宋青叶和沈易航团团围住,活似他们俩是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 “七婆哟,这就是青叶的对象?哎哟,真是一表人才哟!” “是呀是呀,青叶好福气啊!” 他们口中的七婆,正是宋青叶的外婆,村里的人都是如此尊称她,听到这样的溢美之词,笑得嘴巴都合不拢,脸上的被岁月雕刻的沟壑更深了。 沈易航一脸懵逼,压低声音问宋青叶,“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说的是方言,沈易航完全听不懂,只觉得叽叽呱呱的吵得像古时候赶集似的,却又不得不端着笑。 宋青叶偷偷的环视了一圈,脸上的笑容也僵得不行,“他们说你一表人才。” “他们打算这样看我们看到什么时候?” “没办法,谁让你开着一辆豪车过来,还是我的丈夫。” “你在这儿很出名?” “噢……全村的妇女都拿我给她们的适婚的女儿当反面教材,耳提面命让她们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别像我眼光长在头顶上,三十好几了还嫁不出去,到头来都没人要了。” 宋青叶说的都是大实话,她每年都会回来看她外婆,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以后,每年回来都会被关心到终身大事,年复年,她始终一个人,渐渐就成了这些人口中取笑和嫌弃的题材。 沈易航低低笑了一下,打趣道,“这么说来,我这一表人才的男人,不正好让你扬眉吐气了?你带我来这儿,是不是也为了出这一口气?” 宋青叶白他一眼,没好气啐道,“谁给你的自信?我用得着跟他们较真?” 两人你来我往的小声交谈起来,外婆老人家见状,打断了那些七嘴八舌的人,“好了,青叶,你们开车过来也累了,先上楼去休息下,一会儿我再叫你们下来吃饭,”又开口赶围观的邻居,“你们也赶紧回去自己家吃饭。” …… 乡下不似大城市有昼夜不息的霓虹彩灯,有通宵达旦的歌舞厅,夜生活很简单,夏季炎热的时候在十点钟也基本睡下了,现在天冷,不到十点钟就很多人睡了。 宋青叶的外婆也习惯了早睡早起,九点钟就躺下了。 宋青叶推开卧室的门,看见沈易航穿着一身单薄的居家服站在窗户边上抽烟,青烟朦胧里,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高大宽厚的背影显得很落魄。 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他马上就回过头,随手将烟蒂碾熄,“洗完了?” 宋青叶也只是随口说过一次她不喜欢烟味,他就记住了,很少会当她的面抽烟,室内也进来减少。 她随口的应了一声,顶着一头湿哒哒的长发步入房间,顺手关上门,“是不是很无聊?” 他来这里,先是被人评头论足,然后又是被她外婆拉着对他进行刨根问底,还得当外婆的按摩师,帮忙下厨做饭,外婆也因此直夸他,对他满意得不得了。 这个男人总有办法讨得长辈的欢心,就是不知为何一直跟他的亲爹水火不容。 不过想起他今天的表现,宋青叶总觉得有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期间上山下乡的文青既视感,就是不用他下田插秧种地,劈柴打水。 沈易航抬手揉了揉肩胛和脖子,走到她的跟前定住,低头睨着她,淡淡道,“无聊的话,你有什么办法排遣吗?” 她歪着头,“显然,没有,唯一的办法就是早点儿睡。” 沈易航轻笑提出建议,“要不,我们出去夜间探险?”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要。”夜晚冻得要死,跑田野里是没事吃饱了撑么? “就当陪我体验生活,赶紧把头发吹干,我换一身衣服。” 宋青叶见他翻箱倒柜拿衣服动真格,错愕的瞪着眼睛,“你来真的啊?” “反正现在也还早,睡不着,出去一趟。” 宋青叶,“……” 夜晚的乡村特别平静,稀稀落落的民房从窗户里透出屡屡的灯光,空旷的田野里只有冷风在刮着,隐约还有些虫鸣,这种祥和宁静是在繁华都市里感受不到的。 宋青叶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手里拿着手机开着手电筒紧跟在沈易航的身后,借他高大的身材来挡风,“现在这种时候,到底有什么好体验的,我们回去吧?” “陪我走一圈就回去。” “可是好冷啊。”虽然还没入冬,但是这几天降温,乡下温度更冻。 她的话音刚落下,前面的男人忽然转过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下一刻,她冰凉的手就落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大掌里,粗燥的触感,包裹着她,“牵着我,手就不会那么冷了。” 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两个手机的灯光,宋青叶瞧不清楚男人脸上的表情,更是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莫名的觉得,此时的他一定是温柔的。 她轻轻挣扎了一下,轻声道,“不用了。” 这种温暖,已经开始让她越来越贪恋了,她很害怕自己舍不得放手。 沈易航不容她拒绝,牢牢抓住她,“走吧。” 宋青叶很无语,“走去哪里?” “散步。”他说。 田野里刚刚收割完水稻,路边堆了很多已经晒干的秸秆,沈易航牵着宋青叶,两人爬上秸秆堆上,并肩躺了下来。 今夜的天气很好,月亮又圆又亮,周围有若隐若现的星星,并不多。 宋青叶扭头望去,皎洁月光下,男人的轮廓很模糊,心思一动,不由自主地就问出了口,“是因为梁楚怀孕吗?” 闻声,沈易航也扭转过头,两人的目光在沉沉的暗色中碰撞到了一起。 不知是否当时的气氛太过静谧美好,还是月光太过温柔,在某一瞬间,两人心中都微微荡漾了一下。 目不转睛的对视,沉默中似乎只有风的声音。 男人微哑的嗓音宛若沾染了夜色的凉,低沉悦耳,只有短短的两个字,“什么?” “你心情不好,是因为梁楚怀孕吗?”宋青叶的声音有些凉,“她生日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他不说,她也没有刻意去问,不过她知道,那天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昏暗里,他黝黑的眼睛湛沉沉一片,似乎藏了很多复杂的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短暂的缄默,他淡淡的开腔,“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直觉。” “青叶……”良久之后,他低哑的嗓音徐徐响起,温热的手掌更是覆盖上她微凉的脸蛋,轻轻摩挲着,然后是不痛不痒的轻叹一句,“我跟她没什么。” 她没说话,也没有避开他的动作。 两人的脸靠得很近,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宋青叶这一刻只有一个感觉,就是他抗拒不了他这样情不自禁的叹息,孤寂的,悲凉的。 不知是否太过感同身受,她难过得想要哭。 男人的唇覆盖过来的时候,她没有抗拒,都是凉凉的温度,触碰到一起,辗转反侧以后,便渐渐暖了起来,一点一点。 结果,她还是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回去的时候,刚走出不远宋青叶的手机就没电了,沈易航的也没坚持多久,两人只得抹黑走路。 宋青叶不小心踩得一个坑洼,差点摔倒,幸而沈易航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才避免跟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 沈易航在她跟前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宋青叶尴尬地啊了一下,拒绝,“不用了吧……” “你把自己摔伤了,我还得照顾你。” “……” 犹豫了一会儿,她爬上他的背,叮嘱一句,“别摔着我了。” 沈易航背着她站起来,语气温淡,“你最近是不是长胖了点?” “哪有!” “感觉便重了,而且……”他顿了下,忽然捏了一把她的臀部,“这儿的肉多了。” 宋青叶抡着拳头砸了一下他的背,面红耳赤地骂道,“沈易航!你猥琐!” 换来的是男人一阵愉悦的笑声。 宋青叶后来才知道,这些看似平淡的日子,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成了最温暖的存在,也是最心酸的无奈。 …… 从乡下回来后,沈易航马上就出差了。 梁颖的电话拨过来的时候,宋青叶刚刚从会议室里出来,她把文件交给助理,转身拐到了洗手间,接起电话,“大小姐,请问又有何贵干?” 梁颖的嗓音淡淡的,甚至带着些恨铁不成钢,“宋青叶,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没头没脑的一句,宋青叶完全摸不着头绪,皱着眉头问道,“我怎么了?” “你以为你跟易航结婚了就万事大吉了?他就完全属于你了?会不会太天真了!” 宋青叶用脸颊和肩膀夹住手机,拧开水龙头洗手,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启唇,“你想说什么?” 梁颖喜欢沈易航这一点毋庸置疑,然而这小妞自从被她救了一次以后,就再也不打算跟她抢沈易航了,甚至天天追在她的屁股后面鞭策她,教导她如何获得男人的注意力,报恩做到这种地步,她也是够拼。 宋青叶都想给她颁一个最佳神助攻奖了。 梁颖的声音拔高了几度,“那个女明星,追易航追到了他出差的地方来了,还住在同一家酒店里,你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女明星? 宋青叶挑眉,“盛海灵。” “还知道自己情敌的名字,算你有点心。”此时的梁颖正坐在一家咖啡馆里,抿了一口咖啡,继续道,“就是她,勾搭完我姐夫又想勾搭易航,真是不要脸!” “他们住同一间房间了?还是睡在一起被你抓到了?”宋青叶漫不经心的问道。 “等睡到了一块你就等着哭死吧!蠢女人!” 宋青叶抽了纸巾擦干手,对于她的愤愤不平不痛不痒,“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别管那么多了,总之你现在赶紧坐飞机过来,等你到了,我去机场接你!” “我很忙,没空。”由头到尾她就没放在心上,也并不认为沈易航跟盛海灵能扯出什么个问题来。 梁颖怒了,“宋青叶,你男人都要被人抢了,你还没空?等你有空的时候去办理离婚吗?!” 透过无线波都能想象得出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既然选择了结婚,就麻烦你负责一点,走点心,尊重一下婚姻这个神圣的殿堂行不行?再不济,你考虑考虑我的感受,若不是易航说喜欢你,我才不会那么大方拱手相让!” 她的话,让宋青叶一阵愕然,轻轻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沈易航说喜欢我?怎么可能!” 他喜欢的人是梁楚,一直都是,和她一起只不过是为了排遣寂寞而已,不是么? “怎么不可能!他亲口跟我姐承认的!” 宋青叶抿着唇,一声不吭,沈易航跟梁楚承认喜欢她,真的不能代表什么,她更倾向于他是借此刺激梁楚而已。 “所以你有点回应啊,不然他会心寒的。” 宋青叶也不知该怎么跟梁颖解释,也不愿意袒露更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描淡写的开口说道,“说完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挂了,沈易航不在,我这边的工作也很多。” “等一下!”梁颖急急的叫住她,“你真的不过来?” “我过去做什么?” “你想想啊,那个女明星前段时间被传跟我姐夫各种暧昧,如果易航和她被狗仔队拍到了什么上了娱乐新闻,到时候你父母会怎么想?你该不会想让你爸妈一把年纪还被人取笑吧?你当真是不管了?” …… 北城。 刚才飞机,宋青叶就被呼呼的寒风刮得一阵哆嗦,她把围巾裹严实,半张脸都埋在了围巾了,从旅客通道走了出来。 等待区域,梁颖一身清凉又惹火的打扮,醒目得难以忽视,宋青叶拖着行李箱,走到了她的面前,开口第一句,“你就不冷吗?” 梁颖显然是没忍住她裹头裹脸的印度装扮,白了一眼,“你去北极吗?穿那么多!” “虽然不是北极,不过北城也够冷了。” 梁颖没跟她废话,帮她接过行李,“走吧,酒店已经帮你搞定了。” 上了车,盯着车窗外萧索的景色,宋青叶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她当真是被梁颖给忽悠过来抓奸了…… 等到梁颖说好的酒店,宋青叶才知道,她居然直接拿到了沈易航落脚的酒店房号,甚至房卡都拿到了。 梁颖说,先下手为强,直接杀进去,不给贱人留余地。 宋青叶有些无奈,不过她也没打算偷偷摸摸隐瞒沈易航,于是心安理得的登堂入室。 安顿好一切,已经是傍晚了,她和梁颖一起吃了晚餐,回房的时候,她才发现梁颖住在隔壁,宋青叶觉得她更像是那个打算勾走人家老公的男人,都住到隔壁来了,简直就是居心叵测。 梁颖打开门,扭头看着她再三叮嘱,“记住了,不能跟贱人客气,今晚她要是出现,你抄着家伙就教训她!” 宋青叶,“……”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血腥暴力了吗? 回房后,她从行李箱里翻出换洗的衣服就先去了浴室放水舒舒服服的泡澡,舒缓身心。 傍晚六点半,沈易航忙完回到酒店,刚打开门要进去,身后就传来一个温娇的声音,“沈先生。” 第353章 沈易航闻声转头,瞥见一个女人由头裹到脚,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他微微眯眸,眼神道语气头透着冷淡,“哪位?” 盛海灵将围巾扯下来,露出了她白皙而精致的脸蛋,因为紧张,抓着围巾的手力气有些大,手背凸起的骨节泛白,脸上却维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是我。” “有事?” “有件事情想让你帮我。”她说道。 沈易航用波澜不惊的语调,平静的陈述,“我没有帮你的义务。” 语罢,他抬步往里走,甩手就要关上门,盛海灵却一步上前,伸手扣住了门把,抵在门口处,“你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沈易航身高近一米九,足足高出她一大截,他低头冷睨着堵在门口的女人,眼神泛冷,并没有完全不顾绅士风度将她撂出去,但是冷漠的语调却透着一丝不耐,“盛小姐,你现在是个公众人物,好歹注意下自己的形象。” 盛海灵顶着发麻的头皮,冷静的开口,“任何条件我都答应你,请你帮我。” 她已经暗示的足够明显了,就不相信他会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沈易航轻敛着眼眸,低笑了一声,不屑又厌恶的嘲弄,“盛小姐不当明星,改行卖肉了?” 听见声音从浴室里出来的宋青叶正好就是听到了沈易航这么一句话,她安安静静的站在他们的身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盛海灵的脸色一阵发白,仿佛被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又疼又麻,无地自容。 她笑得勉强,却没有退缩,“梁楚在背后动了手脚一直在封杀我,沈易捷现在是任我自生自灭……” 沈易航盯着她,薄唇微掀,轻轻吐出两个字,“所以?” “梁楚的身份,在港城也没人敢轻易得罪,我实在找不到人能帮我,”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现在,只能找你了。” 沈易航似笑非笑的反问一句,“我凭什么要帮你?” 他不记得自己有乐善好施的嗜好,更不记得与她有任何的交情,而且说到底,若非她把梁楚惹毛了,梁楚又怎么可能会亲自动手大动干戈的封杀她?一般识趣的女人都会自动消失,无需她这么大费周章。 盛海灵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仰着脸,眼神坚定,“沈先生喜欢的人就是梁楚吧,若是他们能离婚,你的愿望不也能达成了吗?你帮我……” “盛海灵。”沈易航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眼睛幽暗得宛若蘸墨,寒芒湛湛的,声音也冷到极致,“需要我亲自动手丢你出去吗?” 盛海灵错愕得看着,被他阴霾沉沉的脸色吓得心底发怵,然而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坚持。 她咬着唇,“沈先生,宋小姐父亲是人人景仰的大学教授,母亲在国家的机关单位工作,若是他们知道的好女婿喜欢的女人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自己的大嫂,你觉得他们会做何感想?” “盛小姐,自作聪明只会惹祸上身,”宋青叶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伸手将裹着长发的毛巾扯下来,湿哒哒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上,慢悠悠的从后面走了出来,冷漠的看着盛海灵,“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沈易航半侧过身,视线落在身后的凭空出现的女人身上,温淡的俊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淡淡的盯着她,也没有开口说话。 宋青叶瞥了一眼沈易航,有一闪而过的尴尬,用手里的毛巾擦拭着头发,遮掩自己的心虚,笑眯眯的看着他,借此掩饰自己的真是情绪。 来到沈易航的身侧,见他一脸平静又一言不发,宋青叶也安心了下来,目光淡淡的凝向了盛海灵。 盛海灵没想到宋青叶居然会在这里,她明明确认过的,沈易航是独自一人来出差,为何她会在这里? 宋青叶很随意的将毛巾搭在肩膀上,动作很自然的从沈易航的口袋里摸过他的手机,举到盛海灵的面前轻轻晃了晃,淡淡地说道,“还不走,想让我通知外面那些记者和狗仔吗?” 盛海灵脸色唰地一阵发白,震惊的看着淡定从容的宋青叶,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宋青叶面不改地看着她,没有怜悯她,更没有愤怒,平静的开口,“提醒你一句,如果沈易捷知道你在背后想搞他跟梁楚离婚,你会被他拆得连骨头都不剩,想要维持自己的事业,就别做多余的事情。” 话落,她干脆的把门甩上。 盛海灵怔怔的盯着被关上的门,一阵茫然。 隔壁,梁颖已经在靠在门口上听了很久了,从头到尾,一字不落。 梁颖拉开门,光明正大的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到了盛海灵的身侧,盛海灵缓缓扭过头,瞧见那张与梁楚有几分相似的脸,眼底净是错愕。 梁颖勾出嘲弄的笑,傲慢地道,“看来我姐还是太过仁慈了。” 盛海灵连嘴唇都发白了,她不得不承认,像她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想要跟这些人斗,从来都是异想天开。 她咬着唇,良久了才颤抖着开声,“我不会再做这种事情。” “怎么?害怕了?”梁颖微微凑上前,低声恐吓,“你如果再敢搞小动作,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一辈子都只能当个肉脔?” 盛海灵惨白着脸连连倒退几步,背帖在墙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梁颖瞧她这副模样,冷嗤了一声,“赶紧给我滚远点儿!” 像她这种不择手段想要往上爬却又没有足够本事的女人,看着都烦。 套房里,沈易航一边脱下身上的外套和西装,一边迈着步伐往里走去,随手将衣服扔在了事发上。 在沙发上坐下来,慢条斯理的抬眸看向了那边动作扭捏的宋青叶,眼睛分辨不出喜怒,似笑非笑的开口,“都大老远的跟过来,现在还站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不成?” 宋青叶趿着拖鞋走过去,浴袍下的小腿匀称白皙,若隐若现的景色格外的勾人,沈易航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神色不变。 她没有坐下来,而是笔直的站着,从容不迫的替自己变白,“我是被梁颖叫过来的,她说盛海灵缠上你了,你知道,她现在是明星又跟沈易捷牵扯不清,要是你跟她一块上报出了绯闻,会给我和我父母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宋青叶盯着男人看似温淡却别有意味的脸色,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到最后便消匿在喉咙了,没有了后文。 亮如白昼的套房里,气氛变得很怪异。 沈易航挑眉,低沉的嗓音淡淡响起,“怎么不继续说。” “我不是为了抓奸而过来找你的。”她说。 “嗯。”他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到底是几个意思。 宋青叶很挫败,她这是越解释越复杂了,干脆转移了话题,“你要洗澡了吧?我去帮你放水。” 还没转过身,他就淡淡的开口,“不用,我冲个澡就好。” “那我去帮你拿衣服。” 沈易航盯着她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漾出一圈波澜。 然而,还不到一分钟,浴室里忽然就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他神色一变,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从沙发上起身,迈步就朝浴室的方向疾步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女人四叉八仰的摔倒在地上的身影。 沈易航看着女人抱着膝盖弓着身子坐在地板上,他走过去,一把将她地上抱了起来。 宋青叶疼得整张脸都有些扭曲,趴在他的怀里眼睛微微湿润,一副要哭出来,又强忍着的模样。 沈易航垂眸睨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将她抱出浴室,放在了沙发上,然后在她跟前蹲下来,拿开了手,掀开浴袍。 原本白皙的皮肤,触目惊心的淤青了一块,骨节分明的手指刚触上她的伤口位置,她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全身都跟着颤抖,条件反射的就拨开了他的手,憋住的低呼了声,“疼!” 沈易航盯着她的脸,淡淡开口,“先让我检查下有没有伤着骨头。” 宋青叶也算能忍了,一般女人被磕得这么重,早就泪水连连了,她却仅仅是眼睛有些湿润,然而这副模样,更是让男人心疼。 “很疼,别摁。”刚摔下去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骨头都碎了,再被他摁下去,没准腿都会残废。 “我轻点儿,你把手放开,让我检查一下,否则我直接送你去医院。” 宋青叶吸了吸鼻子,慢吞吞的把手移开,沈易航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落在淤青的周围,顺着她的膝盖骨,趁她不备用力一下。 “啊!” 猝不及防的剧痛蔓延至全身的神经末梢,宋青叶忍不住拔尖了嗓音惊叫了一声,隐隐带着一股哭腔。 沈易航松了一口气,再度抬头向她的时候,却看见她憋在眼底的眼泪顺着白皙的脸蛋流了出来,忽然就怔楞住,薄唇微抿着,有些手足无措,“好了,没事了,别哭。” 说罢他想抬手替她擦眼泪,却被啪一下打掉。 宋青叶胡乱地抹着脸,哑着声音边哭边抱怨,“沈易航你是不是想谋杀?都跟你说了很痛,你还用那么大力气摁,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易航听着她孩子的气的话,忽然有些想笑,这女人还真是不识好人心,“行了,是我错了,我乖乖在这里坐着,我出去给你买些药回来擦一下就好了。” 他说完就拿过沙发上的衣服重新穿好,摸过茶几上的车钥匙,离开之前又叮嘱了她一句,“不要乱走,要是再摔一次,你就真得去医院了。” 宋青叶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好好的跑来这种冻死人的地方,还摔得痛死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图些什么! 沈易航下了楼问了前台的工作人员,得知酒店附近就有药店,他就直接步行走了过去,买完药,途经一家蛋糕店,他记得宋青叶还蛮喜欢吃甜的东西。 于是他又去蛋糕店里给她挑了两三块精致的水果蛋糕,这才重新回到酒店。 前后花了还不到二十分钟,沈易航推开门回来却看见宋青叶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这睡觉的功夫,除了佩服,他已经找不到任何词语。 把东西放下来,沈易航也没有去闹醒她,默默的拿出药膏,拧开盖子挖了出膏体对着她膝盖的淤青轻轻涂抹。 宋青叶一下就惊醒了,他摁住她,“不要乱动。” 他的动作很温柔,药膏涂上去冰冰凉凉的,有点冷,宋青叶盯着男人低头垂眸认真帮她上药的模样,心头暖暖的。 “好了。”替她放下浴袍,然后收拾好东西,“你吃过晚饭了没有?” 宋青叶坐好身体,“跟梁颖一起吃了。”又看向他,“你呢?吃了?” “吃了,”她和梁颖的关系他也懒得去管,站起来,“刚经过蛋糕店顺手买了蛋糕,你要是饿了就吃,我去洗澡。” “噢……” 等他走进去了,她才伸手将茶几上的蛋糕袋子拿过来,一共三块,犹豫地思考了一下,她还是想给梁颖分一块,不过她自己穿着浴袍,而且腿又疼,干脆就给她打了电话。 梁颖此时正我在沙发上无聊的看着电影,看见宋青叶的来电,马上就接了起来,“不配你老公,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沈易航买了蛋糕,你要不要过来吃一块?” “不用了,我减肥。”梁颖抱着抱枕,“我明天会港城,你呢?” 宋青叶默了几秒,“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噢……我就是特意来找盛海灵那女人的,她差点害得我姐流产,我是故意来奚落她的,哪知道她竟然缠上了易航。” 宋青叶在皱了皱眉头,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这下她倒是明白梁楚会对她封杀了,果然就是自作孽。 “我明天跟你一块回去。” 梁颖问:“你不陪易航留下来?要是再有其他女人找上他怎么办?” “我这个正妻都不担心,你着个什么急?” 再说,沈易航若是那种精虫上脑的男人,用得着这么多年都守身如玉?没女人的时候都不需要女人,有了老婆反而找野花?根本就不可能。 梁颖啐了一口,“难怪你会到了三十几岁才嫁人,活该!” 宋青叶翻了个白眼,“你这是人身攻击。” “行了,你有时间跟你男人卿卿我我去吧,别烦我了。”梁颖说完,不给宋青叶机会,指直接挂断了。 宋青叶听着嘟嘟的声音,一阵无语。 沈易航洗完澡出来,宋青叶就窝在沙发上一边吃蛋糕一边看电视,他倒一杯水,喝了一口,走过去问她,“好吃吗?” 宋青叶慢吞吞的抬头,“还不错,你要吃的话还有。” 她手里的已经是第二块,还剩一块放在那儿,是她特意给他留的。 身侧的沙发陷下去一块,沈易航坐在了她身旁,她挑起的一口蛋糕还没送到嘴巴,视线忽然被遮挡住,男人低头张口就将她手里的蛋糕吃了。 宋青叶怔怔的瞪眼看着气质矜贵的男人囫囵吞枣地吞咽,然后眉头皱了皱,评价了一句,“太甜了,你还是少吃点,不然又要胖了。” 宋青叶,“……” 蛋糕是他买了让她吃的,而且当初又是他口口声声说她太瘦了,现在他说什么?这是已经开始嫌她胖了? 宋青叶都不知该生气还是沮丧,默默的将剩下的吃完,淡淡的道,“我明天回港城。” 他皱眉,“刚来又回去?你坐飞机观光?” “我来这里本来就没事,不回去还留下来旅游吗?” “留下来,到时候跟我一起回去。” “为什么?” “反正都来了,你就到处随便走走,别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 宋青叶一笑,“我工作也是为你赚钱,这还不好?” 沈易航摸过烟和打火机,刚想要抽,又意识到宋青叶的存在,正要放弃,宋青叶却淡淡的开口,“想抽就抽。” “你不是讨厌烟味?” “偶尔的话关系不大。”她也不是多不能忍受,只不过二手烟危害太大,她尽可能避免而已,自从她说不喜欢烟味之后,他就没有在她面前抽过了,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想太过勉强他。 得到首肯,沈易航动作不紧不慢的点燃了一根烟,烟雾逐渐弥漫,晕染得男人深沉神秘。 宋青叶不得不承认,男人修长干净的手指夹着烟慵懒散漫的模样很好看,显得别有一番魅力,换一个词,就是性|感。 “等我忙完这边的工作,抽一天陪你在北城逛逛。” 话题还是被绕了回去,宋青叶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忽然开口问道,“你该不会是也想我留下来陪你吧?” 他平静的脸色微微起了变化,烟含在唇上没抽,盯着她好似要将她看透,宋青叶眨了眨眼,“看着我做什么?” 他吸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从唇齿和鼻息间弥漫开,“就是想让你留下来陪我,很奇怪?” 宋青叶动了动唇,半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这么诚实的回答,没有让她感到不好意思,而是震惊和意外。 脑中忽然响起梁颖跟她说的,沈易航亲口跟梁楚承认喜欢她。 他是真的喜欢她了? 但是怎么可能呢? 沈易航侧目瞧见她一脸呆木的模样,忽然觉得挺好玩的,随手将剩下的半截烟碾熄在烟灰缸里,整张脸就朝她凑了过去。 距离得很近,他的气息都喷洒在她的脸上,沐浴露的香气混杂着淡淡的烟草气息,醺得她有些眩晕,而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仿佛要穿破胸膛跃出来。 宋青叶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去,却被他扣住了下巴,粗燥的手指腹蹭到了她的唇,带着些恶趣味的好玩,动作显得暧昧撩人。 饶是宋青叶再镇定淡然,也被他的动作撩得脸红耳赤,脑袋呈现一片空白,差点就没忍住主动往他身上贴上去了。 他又故意压低脸,几乎要贴上她的唇,眼眸倒映着她不知所措的眼神,低沉的嗓音蛊惑她,“怎么?想要?” 宋青叶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那张俊脸,不明所以地愣愣地啊了一声。 沈易航被她傻乎乎的模样逗得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青叶,想不到你犯傻起来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宋青叶抓过抱枕就猛砸他的脑袋,“沈易航!你这个混蛋!” 宋青叶最后也没有跟梁颖一起回去,留在北城和沈易航一起,她倒也没有游手好闲,而是回帮沈易航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港城那边的一些工作也通过邮件处理。 沈易航很忙,没办法陪在她的左右,她并不在意,两人各自忙碌,若是可以就一起吃饭,过得跟在港城的时候没两样。 早上,宋青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沈易航搂在怀里,甜头就对上男人沉睡的容颜。 他一向早起,她还是第一次比他先醒了过来。 昨晚上他回了酒店也一直在用电脑处理公事,她睡下的时候他还没忙完,也不知道他到底几点才睡下,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宋青叶感觉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睡着的模样,虽然住在一起,但是每天早上他起床了,她都还在睡懒觉,根本没机会看见。 宋青叶盯着他的脸看得入迷,放在床头柜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轻轻的转过身,伸手摸过手机解锁,是一条信息,发件人是沈易捷。 她盯着手机屏幕,眼皮忽然一阵猛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没有马上点开信息看内容。 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逃避根本就不是办法,她点开,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内容,她却久久怔忪。 楞神间,搭在她腰上的手忽然收紧了力道,紧接着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醒了?” 宋青叶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猛地将手机放了下来,侧过脸不自然的朝他扯出一抹生硬的微笑,“对不起,我吵醒你了?我先起来,你继续睡吧。” 沈易航没有松开手,而是将她扣在怀里,慵懒随意的说道,“再陪我睡一会儿。” 男人的体温透过衣服的料子熨着她,暖得让人眷恋不已。 宋青叶没有拒绝,安安静静的待在他的怀里,听着男人渐渐均匀的呼吸,她却了无睡意,盯着天花板,两眼无神。 第354章 沈易航闻声转头,瞥见一个女人由头裹到脚,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他微微眯眸,眼神道语气头透着冷淡,“哪位?” 盛海灵将围巾扯下来,露出了她白皙而精致的脸蛋,因为紧张,抓着围巾的手力气有些大,手背凸起的骨节泛白,脸上却维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是我。” “有事?” “有件事情想让你帮我。”她说道。 沈易航用波澜不惊的语调,平静的陈述,“我没有帮你的义务。” 语罢,他抬步往里走,甩手就要关上门,盛海灵却一步上前,伸手扣住了门把,抵在门口处,“你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沈易航身高近一米九,足足高出她一大截,他低头冷睨着堵在门口的女人,眼神泛冷,并没有完全不顾绅士风度将她撂出去,但是冷漠的语调却透着一丝不耐,“盛小姐,你现在是个公众人物,好歹注意下自己的形象。” 盛海灵顶着发麻的头皮,冷静的开口,“任何条件我都答应你,请你帮我。” 她已经暗示的足够明显了,就不相信他会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沈易航轻敛着眼眸,低笑了一声,不屑又厌恶的嘲弄,“盛小姐不当明星,改行卖肉了?” 听见声音从浴室里出来的宋青叶正好就是听到了沈易航这么一句话,她安安静静的站在他们的身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盛海灵的脸色一阵发白,仿佛被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又疼又麻,无地自容。 她笑得勉强,却没有退缩,“梁楚在背后动了手脚一直在封杀我,沈易捷现在是任我自生自灭……” 沈易航盯着她,薄唇微掀,轻轻吐出两个字,“所以?” “梁楚的身份,在港城也没人敢轻易得罪,我实在找不到人能帮我,”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现在,只能找你了。” 沈易航似笑非笑的反问一句,“我凭什么要帮你?” 他不记得自己有乐善好施的嗜好,更不记得与她有任何的交情,而且说到底,若非她把梁楚惹毛了,梁楚又怎么可能会亲自动手大动干戈的封杀她?一般识趣的女人都会自动消失,无需她这么大费周章。 盛海灵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仰着脸,眼神坚定,“沈先生喜欢的人就是梁楚吧,若是他们能离婚,你的愿望不也能达成了吗?你帮我……” “盛海灵。”沈易航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眼睛幽暗得宛若蘸墨,寒芒湛湛的,声音也冷到极致,“需要我亲自动手丢你出去吗?” 盛海灵错愕得看着,被他阴霾沉沉的脸色吓得心底发怵,然而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坚持。 她咬着唇,“沈先生,宋小姐父亲是人人景仰的大学教授,母亲在国家的机关单位工作,若是他们知道的好女婿喜欢的女人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自己的大嫂,你觉得他们会做何感想?” “盛小姐,自作聪明只会惹祸上身,”宋青叶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伸手将裹着长发的毛巾扯下来,湿哒哒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上,慢悠悠的从后面走了出来,冷漠的看着盛海灵,“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沈易航半侧过身,视线落在身后的凭空出现的女人身上,温淡的俊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淡淡的盯着她,也没有开口说话。 宋青叶瞥了一眼沈易航,有一闪而过的尴尬,用手里的毛巾擦拭着头发,遮掩自己的心虚,笑眯眯的看着他,借此掩饰自己的真是情绪。 来到沈易航的身侧,见他一脸平静又一言不发,宋青叶也安心了下来,目光淡淡的凝向了盛海灵。 盛海灵没想到宋青叶居然会在这里,她明明确认过的,沈易航是独自一人来出差,为何她会在这里? 宋青叶很随意的将毛巾搭在肩膀上,动作很自然的从沈易航的口袋里摸过他的手机,举到盛海灵的面前轻轻晃了晃,淡淡地说道,“还不走,想让我通知外面那些记者和狗仔吗?” 盛海灵脸色唰地一阵发白,震惊的看着淡定从容的宋青叶,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宋青叶面不改地看着她,没有怜悯她,更没有愤怒,平静的开口,“提醒你一句,如果沈易捷知道你在背后想搞他跟梁楚离婚,你会被他拆得连骨头都不剩,想要维持自己的事业,就别做多余的事情。” 话落,她干脆的把门甩上。 盛海灵怔怔的盯着被关上的门,一阵茫然。 隔壁,梁颖已经在靠在门口上听了很久了,从头到尾,一字不落。 梁颖拉开门,光明正大的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到了盛海灵的身侧,盛海灵缓缓扭过头,瞧见那张与梁楚有几分相似的脸,眼底净是错愕。 梁颖勾出嘲弄的笑,傲慢地道,“看来我姐还是太过仁慈了。” 盛海灵连嘴唇都发白了,她不得不承认,像她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想要跟这些人斗,从来都是异想天开。 她咬着唇,良久了才颤抖着开声,“我不会再做这种事情。” “怎么?害怕了?”梁颖微微凑上前,低声恐吓,“你如果再敢搞小动作,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一辈子都只能当个肉脔?” 盛海灵惨白着脸连连倒退几步,背帖在墙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梁颖瞧她这副模样,冷嗤了一声,“赶紧给我滚远点儿!” 像她这种不择手段想要往上爬却又没有足够本事的女人,看着都烦。 套房里,沈易航一边脱下身上的外套和西装,一边迈着步伐往里走去,随手将衣服扔在了事发上。 在沙发上坐下来,慢条斯理的抬眸看向了那边动作扭捏的宋青叶,眼睛分辨不出喜怒,似笑非笑的开口,“都大老远的跟过来,现在还站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不成?” 宋青叶趿着拖鞋走过去,浴袍下的小腿匀称白皙,若隐若现的景色格外的勾人,沈易航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神色不变。 她没有坐下来,而是笔直的站着,从容不迫的替自己变白,“我是被梁颖叫过来的,她说盛海灵缠上你了,你知道,她现在是明星又跟沈易捷牵扯不清,要是你跟她一块上报出了绯闻,会给我和我父母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宋青叶盯着男人看似温淡却别有意味的脸色,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到最后便消匿在喉咙了,没有了后文。 亮如白昼的套房里,气氛变得很怪异。 沈易航挑眉,低沉的嗓音淡淡响起,“怎么不继续说。” “我不是为了抓奸而过来找你的。”她说。 “嗯。”他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到底是几个意思。 宋青叶很挫败,她这是越解释越复杂了,干脆转移了话题,“你要洗澡了吧?我去帮你放水。” 还没转过身,他就淡淡的开口,“不用,我冲个澡就好。” “那我去帮你拿衣服。” 沈易航盯着她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漾出一圈波澜。 然而,还不到一分钟,浴室里忽然就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他神色一变,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从沙发上起身,迈步就朝浴室的方向疾步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女人四叉八仰的摔倒在地上的身影。 沈易航看着女人抱着膝盖弓着身子坐在地板上,他走过去,一把将她地上抱了起来。 宋青叶疼得整张脸都有些扭曲,趴在他的怀里眼睛微微湿润,一副要哭出来,又强忍着的模样。 沈易航垂眸睨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将她抱出浴室,放在了沙发上,然后在她跟前蹲下来,拿开了手,掀开浴袍。 原本白皙的皮肤,触目惊心的淤青了一块,骨节分明的手指刚触上她的伤口位置,她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全身都跟着颤抖,条件反射的就拨开了他的手,憋住的低呼了声,“疼!” 沈易航盯着她的脸,淡淡开口,“先让我检查下有没有伤着骨头。” 宋青叶也算能忍了,一般女人被磕得这么重,早就泪水连连了,她却仅仅是眼睛有些湿润,然而这副模样,更是让男人心疼。 “很疼,别摁。”刚摔下去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骨头都碎了,再被他摁下去,没准腿都会残废。 “我轻点儿,你把手放开,让我检查一下,否则我直接送你去医院。” 宋青叶吸了吸鼻子,慢吞吞的把手移开,沈易航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落在淤青的周围,顺着她的膝盖骨,趁她不备用力一下。 “啊!” 猝不及防的剧痛蔓延至全身的神经末梢,宋青叶忍不住拔尖了嗓音惊叫了一声,隐隐带着一股哭腔。 沈易航松了一口气,再度抬头向她的时候,却看见她憋在眼底的眼泪顺着白皙的脸蛋流了出来,忽然就怔楞住,薄唇微抿着,有些手足无措,“好了,没事了,别哭。” 说罢他想抬手替她擦眼泪,却被啪一下打掉。 宋青叶胡乱地抹着脸,哑着声音边哭边抱怨,“沈易航你是不是想谋杀?都跟你说了很痛,你还用那么大力气摁,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易航听着她孩子的气的话,忽然有些想笑,这女人还真是不识好人心,“行了,是我错了,你乖乖在这里坐着,我出去给你买些药回来擦一下就好了。” 他说完就拿过沙发上的衣服重新穿好,摸过茶几上的车钥匙,离开之前又叮嘱了她一句,“不要乱走,要是再摔一次,你就真得去医院了。” 宋青叶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好好的跑来这种冻死人的地方,还摔得痛死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图些什么! 沈易航下了楼问了前台的工作人员,得知酒店附近就有药店,他就直接步行走了过去,买完药,途经一家蛋糕店,他记得宋青叶还蛮喜欢吃甜的东西。 于是他又去蛋糕店里给她挑了两三块精致的水果蛋糕,这才重新回到酒店。 前后花了还不到二十分钟,沈易航推开门回来却看见宋青叶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这睡觉的功夫,除了佩服,他已经找不到任何词语。 把东西放下来,沈易航也没有去闹醒她,默默的拿出药膏,拧开盖子挖了出膏体对着她膝盖的淤青轻轻涂抹。 宋青叶一下就惊醒了,他摁住她,“不要乱动。” 他的动作很温柔,药膏涂上去冰冰凉凉的,有点冷,宋青叶盯着男人低头垂眸认真帮她上药的模样,心头暖暖的。 “好了。”替她放下浴袍,然后收拾好东西,“你吃过晚饭了没有?” 宋青叶坐好身体,“跟梁颖一起吃了。”又看向他,“你呢?吃了?” “吃了,”她和梁颖的关系他也懒得去管,站起来,“刚经过蛋糕店顺手买了蛋糕,你要是饿了就吃,我去洗澡。” “噢……” 等他走进去了,她才伸手将茶几上的蛋糕袋子拿过来,一共三块,犹豫地思考了一下,她还是想给梁颖分一块,不过她自己穿着浴袍,而且腿又疼,干脆就给她打了电话。 梁颖此时正我在沙发上无聊的看着电影,看见宋青叶的来电,马上就接了起来,“不配你老公,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沈易航买了蛋糕,你要不要过来吃一块?” “不用了,我减肥。”梁颖抱着抱枕,“我明天回港城,你呢?” 宋青叶默了几秒,“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噢……我就是特意来找盛海灵那女人的,她差点害得我姐流产,我是故意来奚落她的,哪知道她竟然缠上了易航。” 宋青叶在皱了皱眉头,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这下她倒是明白梁楚会对她封杀了,果然就是自作孽。 “我明天跟你一块回去。” 梁颖问:“你不陪易航留下来?要是再有其他女人找上他怎么办?” “我这个正妻都不担心,你着个什么急?” 再说,沈易航若是那种精虫上脑的男人,用得着这么多年都守身如玉?没女人的时候都不需要女人,有了老婆反而找野花?根本就不可能。 梁颖啐了一口,“难怪你会到了三十几岁才嫁人,活该!” 宋青叶翻了个白眼,“你这是人身攻击。” “行了,你有时间跟你男人卿卿我我去吧,别烦我了。”梁颖说完,不给宋青叶机会,指直接挂断了。 宋青叶听着嘟嘟的声音,一阵无语。 沈易航洗完澡出来,宋青叶就窝在沙发上一边吃蛋糕一边看电视,他倒一杯水,喝了一口,走过去问她,“好吃吗?” 宋青叶慢吞吞的抬头,“还不错,你要吃的话还有。” 她手里的已经是第二块,还剩一块放在那儿,是她特意给他留的。 身侧的沙发陷下去一块,沈易航坐在了她身旁,她挑起的一口蛋糕还没送到嘴巴,视线忽然被遮挡住,男人低头张口就将她手里的蛋糕吃了。 宋青叶怔怔的瞪眼看着气质矜贵的男人囫囵吞枣地吞咽,然后眉头皱了皱,评价了一句,“太甜了,你还是少吃点,不然又要胖了。” 宋青叶,“……” 蛋糕是他买了让她吃的,而且当初又是他口口声声说她太瘦了,现在他说什么?这是已经开始嫌她胖了? 宋青叶都不知该生气还是沮丧,默默的将剩下的吃完,淡淡的道,“我明天回港城。” 他皱眉,“刚来又回去?你坐飞机观光?” “我来这里本来就没事,不回去还留下来旅游吗?” “留下来,到时候跟我一起回去。” “为什么?” “反正都来了,你就到处随便走走,别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 宋青叶一笑,“我工作也是为你赚钱,这还不好?” 沈易航摸过烟和打火机,刚想要抽,又意识到宋青叶的存在,正要放弃,宋青叶却淡淡的开口,“想抽就抽。” “你不是讨厌烟味?” “偶尔的话关系不大。”她也不是多不能忍受,只不过二手烟危害太大,她尽可能避免而已,自从她说不喜欢烟味之后,他就没有在她面前抽过了,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想太过勉强他。 得到首肯,沈易航动作不紧不慢的点燃了一根烟,烟雾逐渐弥漫,晕染得男人深沉神秘。 宋青叶不得不承认,男人修长干净的手指夹着烟慵懒散漫的模样很好看,显得别有一番魅力,换一个词,就是性|感。 “等我忙完这边的工作,抽一天陪你在北城逛逛。” 话题还是被绕了回去,宋青叶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忽然开口问道,“你该不会是也想我留下来陪你吧?” 他平静的脸色微微起了变化,烟含在唇上没抽,盯着她好似要将她看透,宋青叶眨了眨眼,“看着我做什么?” 他吸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从唇齿和鼻息间弥漫开,“就是想让你留下来陪我,很奇怪?” 宋青叶动了动唇,半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这么诚实的回答,没有让她感到不好意思,而是震惊和意外。 脑中忽然响起梁颖跟她说的,沈易航亲口跟梁楚承认喜欢她。 他是真的喜欢她了? 但是怎么可能呢? 沈易航侧目瞧见她一脸呆木的模样,忽然觉得挺好玩的,随手将剩下的半截烟碾熄在烟灰缸里,整张脸就朝她凑了过去。 距离得很近,他的气息都喷洒在她的脸上,沐浴露的香气混杂着淡淡的烟草气息,醺得她有些眩晕,而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仿佛要穿破胸膛跃出来。 宋青叶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去,却被他扣住了下巴,粗燥的手指腹蹭到了她的唇,带着些恶趣味的好玩,动作显得暧昧撩人。 饶是宋青叶再镇定淡然,也被他的动作撩得脸红耳赤,脑袋呈现一片空白,差点就没忍住主动往他身上贴上去了。 他又故意压低脸,几乎要贴上她的唇,眼眸倒映着她不知所措的眼神,低沉的嗓音蛊惑她,“怎么?想要?” 宋青叶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那张俊脸,不明所以地愣愣地啊了一声。 沈易航被她傻乎乎的模样逗得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青叶,想不到你犯傻起来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宋青叶抓过抱枕就猛砸他的脑袋,“沈易航!你这个混蛋!” 宋青叶最后也没有跟梁颖一起回去,留在北城和沈易航一起,她倒也没有游手好闲,而是回帮沈易航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港城那边的一些工作也通过邮件处理。 沈易航很忙,没办法陪在她的左右,她并不在意,两人各自忙碌,若是可以就一起吃饭,过得跟在港城的时候没两样。 早上,宋青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沈易航搂在怀里,甜头就对上男人沉睡的容颜。 他一向早起,她还是第一次比他先醒了过来。 昨晚上他回了酒店也一直在用电脑处理公事,她睡下的时候他还没忙完,也不知道他到底几点才睡下,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宋青叶感觉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睡着的模样,虽然住在一起,但是每天早上他起床了,她都还在睡懒觉,根本没机会看见。 宋青叶盯着他的脸看得入迷,放在床头柜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轻轻的转过身,伸手摸过手机解锁,是一条信息,发件人是沈易捷。 她盯着手机屏幕,眼皮忽然一阵猛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没有马上点开信息看内容。 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逃避根本就不是办法,她点开,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内容,她却久久怔忪。 楞神间,搭在她腰上的手忽然收紧了力道,紧接着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醒了?” 宋青叶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猛地将手机放了下来,侧过脸不自然的朝他扯出一抹生硬的微笑,“对不起,我吵醒你了?我先起来,你继续睡吧。” 沈易航没有松开手,而是将她扣在怀里,慵懒随意的说道,“再陪我睡一会儿。” 男人的体温透过衣服的料子熨着她,暖得让人眷恋不已。 宋青叶没有拒绝,安安静静的待在他的怀里,听着男人渐渐均匀的呼吸,她却了无睡意,盯着天花板,两眼无神。 第355章 僻静而高雅的茶道馆,庭院葱郁,鹅卵石的小径旁是两排四季桂,淡淡的桂花香混杂在微凉的空气里,清新好闻。 宋青叶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推开了那扇古朴的门,高雅的雅间里,有开水煮沸的声音,壶口冒着白色的水蒸气,而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悠然自得,举手投足见净是不可高攀的矜贵。 为什么沈易捷这种花心大萝卜还会有那么多女人前赴后继不顾身份名誉扑上去?除了一副好皮囊和雄厚的金钱能力,那就是即使身为渣男,他却有着普通人渣所不具备的高雅。 女人就是一种那么蠢笨的动物,容易被表现的东西所迷惑,当年的宋青叶自以为自己深沉,却不知其实也只是肤浅。 服务生并没有进来,而是微微躬身然后退下了,宋青叶隔着一段距离盯着无动于衷的男人一会儿,举步走进去,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她走到榻榻米前,并没有坐下,身姿笔直地站着。 沈易捷端起茶壶的水开始泡茶,动作不慌不忙地,优雅得像一幅画,很难想象得出他这种人也会做得出这么风雅的事情来。 他泡好茶,倒了两杯,这才抬头,眸光浅淡的凝向站在一旁的宋青叶,淡然而冷漠地开口。 “坐。” 宋青叶抿着唇,犹豫了一秒钟,还是在他对面的位置,隔着矮桌坐了下来。 沈易捷又开口,“喝茶。” 澄澈的金黄色液体,浮着极细的茶末,宋青叶沉默地端起小小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涩涩的味道从她的唇舌一路滑过喉咙,她的眉头轻轻皱了皱。 “味道如何?”男人放下茶杯,不紧不慢的问道。 宋青叶盯着他,半响不说话。 他找她,并不是为了品茶,再者她也不懂茶道,更不喜欢这种苦涩的味道。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干脆直接的开口,“沈易捷,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了。” 沈易捷没有看她,也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默默的给自己的茶杯倒茶,清脆的声响注入精致的陶瓷杯里,在沉寂的房间里,那微末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响亮。 不动声色的气氛,她感受到了来自于他的强大气场,气流从他的周身逐渐扩散,压抑沉闷。 沈易捷再一次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以后,平静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转动着陶瓷茶杯,薄唇噙着极淡的笑,尔后不疾不徐地说道,“青叶,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 沈易捷平静的幽暗的眼睛噙着笑,然而却毫无温度,冷得令人从心底寒颤。 宋青叶心尖倏然一紧,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垂眸盯着她杯子里的金黄色的液体,低声道,“对不起。” 事实上,她并没有亏欠这个男人任何,认真计较起来,也就是她初出社会的时候,他曾给过她不少帮助,可以说,她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有知遇之恩。 忽然,砰一下,陶瓷茶杯掉落在地板上,碎得四分五裂,突兀的声响,吓得宋青叶倏然抬头,对上了男人冷戾的眼睛,全身的神经刹那就紧绷了起来。 沈易捷笑得人蓄无害,低沉的嗓音徐徐淡淡的,“果然陶瓷就是容易碎。” 宋青叶一瞬不瞬盯着他,手指渐渐攥紧,指甲没入掌心。 他这是在嘲笑,也是在威胁。 宋青叶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深情才能够令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她以为自己对沈易捷已经算是足够长情且专一了,仔细算起来,都已经有十二年了,一个轮回。 时间再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那么久,在这短暂又漫长的时间里,她都不知道自己这种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较劲。 若真那么喜欢,为何每次看见他与不同的女人在一起,她也不会露出悲伤的表情,能够那么冷静,仿佛一个旁观者。 若是不喜欢,那又为何偶尔想起他,总是有些难受。 而现在,面对他这么冰冷的态度,她脸上那么平静,心底却泛起了波澜。 宋青叶扭转头,看向窗外,池塘倒映着蓝天白云,微波荡漾,她的声音温温淡淡响起,“我已经跟他结婚了,所以对不起。” 到底什么样的感觉才是喜欢呢?她又是不是喜欢上了沈易航呢? 这些她统统不知道,哪怕她活了三十三年,倘若她能活到一百岁,现在已经是走完了三分之一,却仍然是不懂所谓爱情。 因为没有人教过她。 但面对沈易航对自己的好,她有一种舍不得,舍不得陷他于困境之中,因此只能拒绝沈易捷,即使明知道他会生气,甚至以后可能会成为敌对的两方。 沈易捷神色依旧平静寡淡,又溢着瘆人的淡漠感,“希望你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宋青叶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他没有震怒,反而让她觉得奇怪,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生气?” 他勾出意味深长的笑,眉宇间的温漠下覆盖着一层不容易察觉的阴鸷,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沈易捷,虽然我不会出卖他,但是也同样不会出卖你,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你想怎么做,我都不会插手。” 她知道了他的心思和打算,却不站在他的战线上,若是在战争时代,她就是卧底,结果却被策反了,这种人只会被崩了。 宋青叶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否则这段时间她也不用那么心神不宁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放在包里的手机就震动了,因为雅间里很安静,所以震动的声音都能听得很清楚。 她还没看手机,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给她打电话的人是沈易航,很莫名,却笃定。 沈易捷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好心提醒她,“你手机响了。” 宋青叶翻出手机,瞥了一眼来显,直接挂断了,尔后看向沈易捷,“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沈易捷并没有为难她,“好。” 虽然他态度好,然而宋青叶心底没有踏实感,这不像他的行事作风,不过宋青叶也没往深处想,安慰自己他还是顾及了这么多年的情义。 她连一杯茶都没有喝完,就匆忙离开。 房门关上,她是身影消失以后,雅间里的屏风后,有一道人影走了出来,“大少爷。” 沈易捷伸手将给宋青叶倒的茶端过来,手指一动就倒掉了茶水,面无表情的脸上,眉宇间只有冷漠覆盖,“按计划办。” “是。” …… 宋青叶从茶道馆出来,一直坐回到车上,紧张的情绪才得以缓解,她深深地呼出一口,趴在方向盘上,感觉冒出了一身冷汗,全身有些冰冷。 甚至一阵恍惚,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 缓过劲,这才拿出手机,给沈易航重新拨了回去,那边倒是很快就接通了,仿佛就是专门在等她,“到家了?” 男人温淡平和的嗓音透过无线波灌进她的耳朵,无端端地给她一股安心感,一如既往温暖而可靠。 宋青叶说不清楚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就好像心房被拨了一下,有微妙的悸动。 她抬眸盯着前挡玻璃外面的景色,抿着唇跟他撒了慌,“嗯,刚到。” 电话那端有短暂的沉默,“那就好好休息,晚上等我回去,我做饭。” “好,再见。” “再见。” 宋青叶挂了电话,抬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她并非撒谎,而是有些事情根本无法跟他坦白,她压下那阵心虚感,然而发动车子回家。 不远处的路边,听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车内,沈易航坐在驾驶座上,慢里斯条地抽着烟,青白的烟雾徐徐散开,模糊了他的轮廓。 阴沉晦涩的俊容上,一双深沉的眼睛,目光宛如凉水温淡,盯着宋青叶渐渐开远的车。 他并非刻意跟踪,只是她自从从北城回来以后,经常走神,今天更是心不在焉的状态,到底是不太放心,这才跟了出来。 宋青叶有着不愿意提及的隐秘心事,他从开始便一清二楚,也从未打算逼她坦白什么,毕竟他自己也没打算对她坦白所有的事情。 即便如此,宋青叶也不是个爱撒谎的女人,这还是她头一次跟他撒谎。 心底溢出低低的冷笑。 他并不着急离开,而是极其耐心的等候着,他想要亲自确认一件事。 果不其然,大概过了十分钟,茶道馆的门口,出现了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倏然收紧。 …… 傍晚六点钟,天色已经开始暗沉,沈易航在一片华灯中下班回家,公寓很安静,并没有发现宋青叶的身影。 他来到卧室,落地窗的帘窗帘没有拉上,天边微弱的光透进来,卧室里仍是昏暗不明,他没有开灯就走了进去,发现床上隆起了一团。 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然后去更衣室里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居家服,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 宋青叶醒得很及时,步出房间,客厅里亮如白昼,她下楼拐进餐厅,正好瞧见是沈易航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居家温暖的男人模样。 神色不由得恍惚了一下,这样的平静的日常,她想要一直维持下去。 “醒了?” “嗯。” “去洗手吃饭。”沈易航说完又转身往厨房里走。 宋青叶趿着拖鞋跟在他的身后,慢悠悠地也进了厨房,在水槽处洗了一把手,“我帮忙端。” 沈易航将碗筷交给她,“小心点。” 宋青叶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他做的菜好吃,一口气吃了两碗饭,不小心就撑了。 晚饭后,与平常一样,她主动担任起收拾碗筷的任务,清洗完又从冰箱里拿了水果切好,从厨房里出来却意外的看见沈易航竟然没有去书房忙事情,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不用忙吗?”宋青叶将水果放在茶几上,很随意地问了句。 沈易航抬起头,望着她,嗓音很低沉,“偶尔也需要放松下。” 宋青叶干巴巴地哦了一声,默默在他身侧的位置坐下来,陪着他一起看电视,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偶尔宋青叶会看些娱乐节目放松心情,都是她独自一人,现在忽然多了一个人,她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偷偷往他的脸上瞥去。 沈易航抓过一个橘子掰开,分了一半给宋青叶,“吃吗?” 宋青叶爱吃的水果是基本都是那种需要剥皮的,比如橘子、香橙,然而她又十分讨厌剥皮,所以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嚼苹果。 “谢谢。”她心满意足的接过来,一瓣瓣掰进嘴巴。 沈易航的声调分辨不出情绪,“马上就要婚礼了,你这几天精神似乎都不太好,明天开始一直到婚礼结束,你就好好休息下吧。” 闻言,宋青叶忽然一阵心虚,静默了几秒钟,微垂着眼眸,“我已经没事了,不用休息。我” 等了几秒钟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宋青叶这才抬起正脸瞧向他,却发现眼波深邃莫测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透。 宋青叶扯着唇淡淡一笑,“我真的没事了,而且我手里现在还有新案子,不能怠慢了。” “嘉楠已经回国,明天就到港城,你手里的新案子可以交给他负责,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会跟你联系,你配合下他的工作即可,其他的工作你助理也可以帮你完成,问题不大。” 他淡淡地收回目光,“总之工作的事情暂时缓一缓,你先把重心放在婚礼上。” 温淡却不容置喙的语气,不是在跟她商量,而是霸道的命令。 宋青叶蠕动着唇,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违背他的意思,“好。” 沈易航也没多说什么,从沙发上起身,淡淡道,“我先上去洗澡。” “我去帮你放水吧。” “不用,你看电视吧。”话音落下,他转身就往楼上走了上去。 宋青叶盯着他的背影,眼神有些飘忽,不知是否她错觉,他的态度与往常有些出入。 …… 宋青叶不用上班,空闲下来的时间就变得特别难熬,每天醒过来,卧室里就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而沈易航似乎变得更加忙了,晚上回来也特别晚,连续几天,她都没有见着他人,若不是浴室里换洗下的衣服和床铺上留下的皱褶,她真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回过家。 婚礼前两天,沈易航出事了。 宋青叶接到助理的电话时,正在父母的家里帮忙整理一些婚礼所需的东西,不等她开口,助理便急轰轰的说道:“总监,沈总被抓了。” 宋青叶心跳倏然漏了一拍,脑袋迟钝了几秒,“什么意思?” ……以下内容防盗,明天早上替换,改文首发若|初|文|学|网…… 秦桑本想干脆地回答是,在她的眼里,谁让他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男人? 然而对上他看似温和实质冷酷的眼神,到底没敢去挑衅他的底线,毕竟她今天来这儿,并不是跟他翻这些旧账的。 “周旭尧,我今天没时间也没心情跟你谈这些事情。” “那你想什么时候谈?”淡漠的声音渗出讥讽,幽暗狭长的眼睛微眯,衾薄的唇掀出笑,“等你想要跟他在一起了,再来谈?” 看她这副表情,只怕是早就看见了这份鉴定书了,他一个不设防而已,陆禹行的手就伸了过来,果然是够快。 而最令他恼怒的是,秦桑看见这份玩意以后,居然不吵不闹,就那样,漠漠的跟他疏离起来。 难怪这段时间她总是一副不冷不热,动辄就是冷嘲热讽。 秦桑看着他,脸庞很恬静,“周旭尧,”她的声音温浅,如是说道,“在你指责我之前,请你先端正你的自身,否则就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坐在对面的陆禹行倒是低低哼笑了一声,短促的笑甚至来不及捕抓,便已消失,秦桑和周旭尧同时转过头,只听见陆禹行漠漠说道,“桑桑,事情还是尽快说清楚比较好,毕竟这样拖着对谁都没有好处。” 周旭尧冷眼睨着他,“陆禹行,你很得意?” 陆禹行不紧不慢地开口,“如果你们能今天就把婚离了,我会更得意。” “离婚?”周旭尧低低笑了出来,用冷傲得不可一世的口吻宣布,“这辈子,都不可能!” 凌菲看着这两个男人,彻底将她给遗忘在一旁,眼神极端复杂。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们关心的重点并非是真相,而是秦桑的立场。 “可不可能,并不是你说了算。”陆禹行气定神闲。 周旭尧凉薄的唇微微一勾,讥讽,“陆禹行,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都死光了,你非得抢别人的女人?” 岂料,陆禹行竟然坦然说道,“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反省一下,为什么你的女人都会选择我。” 他说得隐晦,但是对男人来说,却是最大的侮辱。 毕竟,凌菲是他的初恋情人,最后却嫁给了他,现在又要轮到秦桑了。 周旭尧果真就黑了脸,薄唇的弧度愈发深冷。 而被牵扯进去的凌菲,脸色自然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甚至能用面如土灰来形容。 眼看这两个男人就要动手的架势,秦桑开腔终止了他们的争锋相对,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够了!” “如果你们要吵,等我走了,要吵要打随便你们!”秦扬还在家等着她回去,她没心情看他们吵架,冷冷地对陆禹行重复强调,“三天后,我不希望我回来,还看到你们在这里。” 语罢,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纤细姣好的身形,顿时变得立体高大,气势逼人,“K,麻烦你送我回去。” 一直安静地站在他们身后的K,下意识地朝周旭尧投去了目光。 没有允许,也不加以阻挠。 短短几秒里,K已经深思熟虑的一番,决定听从秦桑的吩咐。 秦桑的脚步刚要迈开,手腕毫无意外被周旭尧反手扣住。 他的力道不轻,捏的她的手骨微疼。 秦桑吸了一口气,“周旭尧,你抓疼我了。” 周旭尧并未松手,也从沙发上起身,不过手换了一个动作,改为握住她纤细柔软的手,强行与她十指紧扣,“跟我回家。” 他们之间,必须好好谈一谈,彻底地谈! 拉着秦桑正要离开,陆禹行闲适淡然地叫住,“桑桑。” 秦桑微侧脸,斜睨着他,眉目清冷。 只见他又从他面前的那一叠东西里抽出了一份白色的纸张,递了过来,“我想这个,你会感兴趣。” 秦桑抿着唇盯了半响也没有伸手接过,凉凉的开口,“这是什么?” 陆禹行幽暗的眼眸敛住那层深色,他微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她,淡淡启唇,“你自己翻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旭尧眸色沉了沉,动作比秦桑更快一步,用力将东西抽了过来,眼神都不眨一下,“这种东西,不看也罢。” 陆禹行收回手,“如果他不给你看,我可以重新给你一份。” 周旭尧不再给秦桑说话的机会,带着她就往大门的方向走。 凌菲抬眸盯着周旭尧头也不回地留下一个绝情的背影,心底五味杂陈。 等他们消失门口处,她转过头,看着满脸轻松的陆禹行问道,“你刚给她的是什么东西?” “你和秦全林的DNA鉴定书。” 凌菲一怔,聪明如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由得笑出声,“陆禹行,你就不怕我跟她说,那是你捏造的?” 如果单凭一个孩子,还不能把秦桑从周旭尧的身边逼走,那么一旦知道了凌菲是她的亲姑姑…… 陆禹行气定神闲地开口,“如果你不想你们一家三口团聚的话,你尽管去说。” 凌菲盯着他阴柔深冷的脸,莫名地不寒而粟。 她该庆幸自己没有彻底惹怒这个男人。 …… 回去的路上,碍于K在场,两人在车上都没有说话。 一到西井别墅,周旭尧几乎是扣着秦桑的腰将她强行扛在肩膀上往家门走了进去。 这样的动作太过难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秦桑感到一阵脑涨,抡着拳头就往他的后背上招呼,“周旭尧,你这个疯子,把我放下来!” 周旭尧置若罔闻,越过客厅的时候看见保姆,冷冷地吩咐了一句,“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上楼。” 第356章 宋青叶不知该如何跟自己的父母交代婚礼需要取消,然而逃避又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编了个借口说是公司临时出了大问题,沈易航不得不过去处理,所以婚礼得暂时取消,一切等他回来再做安排。 这个婚礼,几乎都是宋青叶的母亲一手在操办,为她找了个好男人而兴高采烈,所以宴请的人包含了很多曾经对宋青叶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亲戚,也有同事,宋父这边也有不少同事朋友。 现在忽然因为工作原因就要取消婚礼这种大事,显然二位都很震怒,气得七孔生烟。 宋父到到底是个冷静的人,他自然不相信宋青叶的话,看着子自己女人低头垂眸一脸愧疚的模样,饶是再气,也先顾虑了她的感受。 “青叶,易航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老实告诉我们。” 宋青叶的手指揪着衣服,咬着唇久久不吭声。 宋妈妈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以为结婚这种事情是小孩子玩泥巴?哪里有人会在结婚前还因为工作的缘故取消婚礼的?你们这样像话吗?” 宋青叶心底也并不好受,这一刻,她才惊觉自己错得多么离谱,如果当初她没有故意接近他,或者是在跟他一起以后不同意结婚,又或者领证以后坚持不举办婚礼,那么就不会有现在的困境。 然而没有如果,也无法重新开始选择,有些事情,冥冥中就已经注定了。 “爸妈,对不起,麻烦你跟大家说取消婚礼吧,是我不好。”宋青叶不知该怎么解释,抛下这么一句话就逃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青叶!”宋妈妈从沙发上弹起来正要追上去,就被宋父拉住了,“你别逼她了。” 宋妈妈气不过,甩开他的手,“我这是逼她吗?她说结婚就结婚,说取消婚礼就取消婚礼,到底是谁逼谁啊?现在大家都知道她结婚了,结果为了个工作就取消?这说的过去吗!” 宋父等她吼完,这才不急不忙地开声,“你以为她愿意吗?取消婚礼,最难受的就是她这个当事人,你没瞧见她一脸自责和难受吗?” 宋妈妈一僵,铁青着脸色一屁股坐了回去。 “先让她冷静一下,晚点我单独跟她谈谈,”宋父见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继续道,“你们母女俩都一样的脾气,说没两句就又吵起来了,交给我。” 宋妈妈叹了一口气,“你说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不省心女儿?好不容易终于盼到她能结婚了,这兴头还没过,她就一盆冷水倒下来……” “是你自己爱操心,她又不是小孩子,做什么都会有自己的分寸,别担心了。” 宋青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呆,一直到了晚饭时间,她也不下去吃饭。 宋父推开门房门,里面是漆黑的一片,他打开灯,就看见宋青叶坐在窗户边上盯着外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动不动的,宛若一尊雕塑。 宋青叶从小到大也算董事乖巧,很少会让他们操心,记忆中,上一次她像这般沮丧还是在大学时代,当时她决定要出国深造,而她妈反对,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国外照顾不好自己,于是两人就吵了起来,那时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言不发。 宋父搬了一张椅子在她的身边坐下来,与她一起看着窗外的夜空。 今夜有乌云,月亮都被遮挡住了,黑漆漆的尽头什么都没有,明净的玻璃窗户,倒映出父女俩的面容。 一直的沉默,还是宋青叶先开口说话,“对不起。” 除了这么一句苍白的道歉,她根本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宋爸爸的声音低沉又平和,“你妈也是担心你,别跟她置气。” “我知道。” 静默了几秒钟,宋父淡淡问道:“青叶,你老实告诉爸爸,易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就是公司的问题,因为在准备上市,现在正好是关键时期,虽然说不能因为工作而耽搁了婚礼,但是他是公司的老板,底下有上百名员工都需要他负责……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儿,宋父才嗯了一声,“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一定会亲自跟我们说,而不是没有人影连个消息都没。” 宋青叶一怔,咬着唇低头不说话。 她早知道这种借口和理由不可能轻易含糊过去,可除此以外她真的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你跟他感情出了问题?” “不是?” “沈家不同意他跟你结婚软禁他?” “不是。” 宋父心平气静地看着她,“那是什么?青叶,你妈为了准备这个婚礼付出了很多心血,你连取消的缘由都不说,她会伤心,我们也很难跟大家道歉。” 宋青叶散涣的眼睛终于开始有了焦点,她扭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忽然发现这个曾经将她举在肩膀上宛若一座大山的强壮男人已经老了,他的鬓角已经有了雪白的痕迹,脸上的褶皱也愈来愈深。 啊,是的,她都忘记了父亲已经年过花甲,他的肩胛已削瘦,挺直的背也开始佝偻了。 心头的酸涩忍不住只涌而上,她难受极了,自己居然把这个烂摊子撂下丢给一把年纪的他们。 宋青叶愧疚地道:“爸,对不起……”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没准我这个老东西还能帮帮你。” 宋青叶终于不再隐瞒,言简意赅的陈述了一边,当然,她只是告诉他沈易航被抓了,现在情况不明,她跟沈易捷的恩恩怨怨一个字都没提,毕竟现在是为了把婚礼的问题解决。 听完宋青叶的话,宋爸爸倒没任何过激的情绪,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让宋青叶安心去帮沈易航那边,至于婚礼不需要她操心。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 宋青叶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翌日清晨,她一早就出门去了公安局。 九点半,她站在公安局门口对面的马路边上等沈易捷,这个时间的温度适宜,不冷不热,很舒服,她一直盯着过往的车辆。 然而宋青叶等来的人并非沈易捷,而是梁楚。 长发飘飘,身段纤细的女人穿着一件大牌风衣走了过来。 宋青叶一动不动地盯着朝她走近的女人,直到在她跟前站定。 梁楚人如其名,一张巴掌大的脸蛋很精致,手脚也纤细,一米六出头的身高,让她整个人娇娇弱弱,又楚楚动人。 相比之下,高她至少十公分的宋青叶站在她的面前,瞬间就成了一个巨人。 宋青叶挑眉扫了一眼她身后,并没有发现沈易捷的身影,眸色不由得变沉几度。 梁楚凉凉的地睨着她,开口第一句就是犀利的质问,“宋青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青叶秀气的眉头轻轻一蹙,微沙的嗓音很温静,“沈少夫人,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 梁楚冷笑,“你别装傻了,易航到底是为什么会被抓进去,你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她装傻? 宋青叶怔楞了片刻,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仔细打量着,探究着,绯色的唇勾出淡淡的弧度,“我当然清楚,这一切都是你老公在背后捣鬼。” “是你把那些证据交给他的,”梁楚一脸的正义凛然,眉眼冷到极致,“如果不是因为你,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从某方面上讲,沈易航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确实与她有莫大的关系,这一点不需要梁楚强调,她也很清楚。 梁楚盯着她的脸嘲讽,“我真替易航不值,你这样的女人真是一点也配不上他的喜欢。” 抛开一切,宋青叶觉得梁楚来指责她很沈易航的感情,实在不适合,朝她露出清浅的笑,“沈少夫人,我只想问一句,你以什么身份来替他出气?” 梁楚一顿,淡淡说道,“我是他的朋友,我希望他得到幸福。” 呵—— 宋青叶的心底溢出一阵阵的冷笑,眼神顷刻间变得凌冽,“你明知道他喜欢你,你还嫁给了他的兄长,明知道他放不下你,还一直对他好给了他不必要的希望,由头到尾给他制造最多痛苦的人就是你,现在你跟我说你希望他幸福?” “你到底是真心希望他获得幸福,还是想在沈易捷让你难受的时候,利用他的温柔与和善来弥补自己内心的创伤?” 她咄咄逼人地讥讽,“梁楚,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事实上你也很自私,你不过是舍不得他给你的那份温暖,把他当成一个万年备胎而已!” 梁楚的脸色随着她逐字逐句加重的语气,逐渐变得苍白,眼底掠过狼狈不堪的惊慌,然而很快又被掩饰过去,沉静了心情,“我不管你怎么说,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想法。” 她跟沈易航认识很久了,两人的关系一直都那么好,在他告白的时候她也很明确地拒绝了,只是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而已,并不觉得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宋青叶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深呼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温凉地笑了笑,“你什么样想法都跟我没多大关系,如果你来找是想替他出头指责我,那就不必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就瞥见了马路面对往里走的沈嘉楠和律师,想也不想,越过梁楚就往对面走去。 梁楚迟钝地反应过来,连忙追上,一把扣住了宋青叶的手腕,“宋青叶,等一下!” 宋青叶一向不喜欢梁楚这个人,现在更是对她感到无比的厌烦,十分抵触与她有肢体触碰,忍不住就用力甩开她。 梁楚娇小羸弱,禁不住宋青叶如此过猛的力道,一个不小心就被她甩得脚步趔趄,连连后退了两三步,退到了马路的车行道,而这时,正好有一辆车开过来…… 轮胎与水泥路面摩擦发出的声音几乎刺破了人的耳膜,在那尖锐的声音里,还有女人惊叫的痛呼,“啊——” 宋青叶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转过身就看见梁楚坐在水泥地板上,一手撑着路面,一手捂着小腹,精致的脸蛋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短短的几秒钟,宋青叶脑中呈现一片空白,怔怔地站着,直到那辆轿车上走下一个男人,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急躁担忧的开声,“小姐,你怎么样了?” 宋青叶这才倏然回神,连忙跑了过来,因为紧张声音都破了,“梁楚。” 梁楚疼得脸色苍白可怖,额头上甚至冒出了冷汗,虚弱又害怕的说,“孩子……送我去……医院……” 陌生男人闻言一惊,马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小姐,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宋青叶却顶着水泥路面上那一滩小小的红色,手脚冰凉。 那边听见动静的沈嘉楠和律师也回头看了过去,认出宋青叶,沈嘉楠疾步走了过来,伸手就拉住了要跟上去的宋青叶,沉声问道:“青叶,是你受伤了吗?” 宋青叶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摇头,“不是我,是梁楚。” …… 万幸的是,那辆车当时的速度并不快,在撞上梁楚之前已经打转了方向,梁楚仅仅被挂了一下,孩子是保住了,身体也只有轻微的擦伤,就是脚踝崴到了。 沈易捷带着两个保镖一起出现的时候,肇事司机被吓得脸色发白,无需多言就知道自己是撞到了大人物,一直低头哈腰不停地道歉,并且说会负担所有的医药费用。 沈易捷冷瞥了一眼那个司机,连正眼都不给宋青叶一个,坐在病床边上,对梁楚温柔呵护,“感觉怎么样?” 大概因为还有些疼,梁楚脸色仍是苍白的,虚弱的一笑,“已经没事了。” 沈易捷这才转眸凝向了那司机,冷酷的声像从地狱来的修罗,“有什么问题你直接跟警察说。” 男人的吓得整个人都傻了,说话结结巴巴的,“先……先生……” “易捷,”梁楚皱着眉头,“这不是他的责任,而且他还把我送来医院了,我现在也没事,所以别为难他了,让他离开吧。” 沈易捷却并不打算就此罢手,“要怎么样才算有事?你撞流产,才算事吗?” 梁楚被他堵得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一直沉默不言的宋青叶站了出来,“主要责任确实不在这位先生身上,而且多亏他及时把人送来医院才保住了孩子,追究起来,他也就是罚款而已,你也没必要故意刁难他。” 沈易捷的眼睛眯得狭长,眼眸牵出微冷的光。 宋青叶迎着他的目光,“当时是我跟你的夫人起了冲突,所以才不小心发生这样的意外。” 梁楚觑了宋青叶一眼,“易捷,确实是这样的。” 沈易捷吩咐他的保镖,“通知律师,以故意伤害罪的名义起诉。” 男人的声音波澜不惊,淡得就像吩咐人去取车那般轻松简单。 宋青叶瞪大双眼看着眼前气质矜贵身段挺拔的男人,眼底净是不可置信,而梁楚亦同样感到意外。 一时间,病房里寂静得可怕。 ……以下内容防盗,明早替换…… 秦桑绞着手指,假笑着道,“周公子,请问,我到底哪里脑回路不正常了?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就直说,不用这么侮辱我的智商。” 若是可以,周旭尧真想将这个小女人压在腿上,狠狠地揍一顿她的屁股。 该聪明的时候偏偏蠢地像一条虫,希望她蠢笨一些的时候,她偏又机灵得很! 她蠢?她笨?呵呵……在他看来,她分明就是一直狡猾的狐狸精,心计多了去! 见他沉默不言,秦桑撇了撇唇,“好吧,不回答就不回答,我暂时相信你的话,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一边说着,一边动作笨拙往床边挪着身子。 她一脚刚碰到微凉的地板,腰肢就被男人遒劲的臂膀圈住,温热结实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贴上了她的背,浓烈的男人气息将她包裹住。 “去哪儿?”低沉的嗓音像是回旋的低吟,轻轻的在耳边响起。 秦桑怔了怔,“回别墅。” 周旭尧拉着她一起倒在床铺上,从身后牢牢抱住她,女人纤瘦的身体默契地镶嵌在他的怀里,几不可察地发出一声低叹,“你这样大摇大摆的来来去去,是嫌弃自己给我舔的麻烦还不够吗?” 秦桑蹙眉,挣扎了几下,“对啊,我就是个大麻烦,走了正好不用碍着你的眼!” 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脖子,气息落下,低低的一声浅笑,“别动,陪我睡一会儿。” “我不困!再说,为什么我要陪你睡?” 他的声音更低沉了,带着一阵浓浓的困顿鼻音,“唔,最近几天几乎没怎么阖眼,陪我一会……” 说完,只有一波接着一波均匀的呼吸声,秦桑躺着轻轻地开口,“周旭尧?” 没有回答。 秦桑不可置信地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落地窗的随微风起舞的帐幔,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结果腰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度,秦桑下意识地抬眸看向男人的脸,发现他双目紧闭着。 睡着了都不肯放过她,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强势? 面对面的距离,如此一来,秦桑便将他的脸瞧了个清楚,轮廓分明的五官因为消瘦而显得更深邃了一些,眼眶上覆盖着一层明显的青影,英挺的眉宇之间有化不掉的疲倦。 秦桑忍不住地产生了一丝心疼,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喃喃自语着,“你是多久没睡觉了?” 最近接二连三地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他既然开始动周家,想必一定是费心耗力,只怕他也无法安心入眠吧。 秦桑盯着他的睡容,有些心不在焉,溢出极浅的叹息声,他刚刚到底想要跟她说些什么?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里,不知道为何,两人之间牵扯出的某种微妙的感觉,她竟下意识地避开了,潜意识里似乎都在躲避着什么。 想着想着,困意慢慢袭来,她也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再度睁开眼睛,暮霭已沉沉,夕阳橘红色的光洒落进来,柔和舒适。 秦桑看着身侧依旧睡得深沉的男人,躺在床上没有动。 忽然,床头柜子上传来一阵手机的震动声。 是周旭尧的手机,有电话拨打了进来,秦桑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侧的男人,发现他还没有醒过来,蹙眉想了想还是摸到了手机接了起来。 却没想到,电话那端传来的竟然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线,“我要见她。” 凉漠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的起伏,短短的四个字,含着几许强硬的味道。 秦桑微微一怔,脑袋迟钝了好几秒,然后全是疑惑不解,为什么,陆禹行会跟周旭尧联系?他又要见谁? 那边的陆禹行久久等不到回答,温漠的眉宇轻蹙,声音更冷了几分,“周旭尧,有在听?” 秦桑蠕动着唇瓣,刚睡醒的声音沙沙的,“陆禹行?” 盛兴集团总裁办公室里,陆禹行坐在办公桌后,乍然听到秦桑的声音,错愕了一秒,“桑桑?” “是我。” “他人呢?为什么是你接电话?”他的声音沉漠,隐隐的好像有些不悦,或者说,是焦躁? 秦桑看了一眼仍在睡觉的周旭尧,担心吵醒他,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他还在睡觉,你还是晚点再打过来吧。” 忽然就陷入了沉默里,陆禹行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电话。 秦桑颦眉,忍不住又道,“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刚才没有听错的话,他好像是要见谁,不过是谁?居然需要给周旭尧打电话作申请。 “没有。” 秦桑默了默,还是憋不住好奇心问出了口,“你刚说想要见谁?” 陆禹行没有马上回答她,须臾,他漠漠地问了句:“你在哪里?” 秦桑正要开口,手上蓦地一空,她倏然侧过脸,周旭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清俊的轮廓,神色寡淡,唯独一双深邃的眼睛暗沉似海,完全找不到一丝刚睡醒的惺忪迷糊的痕迹。 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错愕地看着他,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醒了?” 周旭尧眸光淡淡掠过她,温漠开口,“有事?” 声音忽然换成他的,陆禹行皱了皱眉,“她呢?让她接电话。” “如果没事,就这样。” “周旭尧,我要见她。” 第357章 宋青叶不知该如何跟自己的父母交代婚礼需要取消,然而逃避又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 编了个借口说是公司临时出了大问题,沈易航不得不过去处理,所以婚礼得暂时取消,一切等他回来再做安排。 这个婚礼,几乎都是宋青叶的母亲一手在操办,为她找了个好男人而兴高采烈,所以宴请的人包含了很多曾经对宋青叶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亲戚,也有同事,宋父这边也有不少同事朋友。 现在忽然因为工作原因就要取消婚礼这种大事,显然二位都很震怒,气得七孔生烟。 宋父到到底是个冷静的人,他自然不相信宋青叶的话,看着子自己女人低头垂眸一脸愧疚的模样,饶是再气,也先顾虑了她的感受。 “青叶,易航他到底生了什么事?你老实告诉我们。” 宋青叶的手指揪着衣服,咬着唇久久不吭声。 宋妈妈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以为结婚这种事情是小孩子玩泥巴?哪里有人会在结婚前还因为工作的缘故取消婚礼的?你们这样像话吗?” 宋青叶心底也并不好受,这一刻,她才惊觉自己错得多么离谱,如果当初她没有故意接近他,或者是在跟他一起以后不同意结婚,又或者领证以后坚持不举办婚礼,那么就不会有现在的困境。 然而没有如果,也无法重新开始选择,有些事情,冥冥中就已经注定了。 “爸妈,对不起,麻烦你跟大家说取消婚礼吧,是我不好。”宋青叶不知该怎么解释,抛下这么一句话就逃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青叶!”宋妈妈从沙上弹起来正要追上去,就被宋父拉住了,“你别逼她了。” 宋妈妈气不过,甩开他的手,“我这是逼她吗?她说结婚就结婚,说取消婚礼就取消婚礼,到底是谁逼谁啊?现在大家都知道她结婚了,结果为了个工作就取消?这说的过去吗!” 宋父等她吼完,这才不急不忙地开声,“你以为她愿意吗?取消婚礼,最难受的就是她这个当事人,你没瞧见她一脸自责和难受吗?” 宋妈妈一僵,铁青着脸色一屁股坐了回去。 “先让她冷静一下,晚点我单独跟她谈谈,”宋父见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继续道,“你们母女俩都一样的脾气,说没两句就又吵起来了,交给我。” 宋妈妈叹了一口气,“你说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不省心女儿?好不容易终于盼到她能结婚了,这兴头还没过,她就一盆冷水倒下来……” “是你自己爱操心,她又不是小孩子,做什么都会有自己的分寸,别担心了。” 宋青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呆,一直到了晚饭时间,她也不下去吃饭。 宋父推开门房门,里面是漆黑的一片,他打开灯,就看见宋青叶坐在窗户边上盯着外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动不动的,宛若一尊雕塑。 宋青叶从小到大也算董事乖巧,很少会让他们操心,记忆中,上一次她像这般沮丧还是在大学时代,当时她决定要出国深造,而她妈反对,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国外照顾不好自己,于是两人就吵了起来,那时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言不。 宋父搬了一张椅子在她的身边坐下来,与她一起看着窗外的夜空。 今夜有乌云,月亮都被遮挡住了,黑漆漆的尽头什么都没有,明净的玻璃窗户,倒映出父女俩的面容。 一直的沉默,还是宋青叶先开口说话,“对不起。” 除了这么一句苍白的道歉,她根本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宋爸爸的声音低沉又平和,“你妈也是担心你,别跟她置气。” “我知道。” 静默了几秒钟,宋父淡淡问道:“青叶,你老实告诉爸爸,易航到底生了什么事?” “没,就是公司的问题,因为在准备上市,现在正好是关键时期,虽然说不能因为工作而耽搁了婚礼,但是他是公司的老板,底下有上百名员工都需要他负责……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儿,宋父才嗯了一声,“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一定会亲自跟我们说,而不是没有人影连个消息都没。” 宋青叶一怔,咬着唇低头不说话。 她早知道这种借口和理由不可能轻易含糊过去,可除此以外她真的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你跟他感情出了问题?” “不是?” “沈家不同意他跟你结婚软禁他?” “不是。” 宋父心平气静地看着她,“那是什么?青叶,你妈为了准备这个婚礼付出了很多心血,你连取消的缘由都不说,她会伤心,我们也很难跟大家道歉。” 宋青叶散涣的眼睛终于开始有了焦点,她扭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忽然现这个曾经将她举在肩膀上宛若一座大山的强壮男人已经老了,他的鬓角已经有了雪白的痕迹,脸上的褶皱也愈来愈深。 啊,是的,她都忘记了父亲已经年过花甲,他的肩胛已削瘦,挺直的背也开始佝偻了。 心头的酸涩忍不住只涌而上,她难受极了,自己居然把这个烂摊子撂下丢给一把年纪的他们。 宋青叶愧疚地道:“爸,对不起……”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没准我这个老东西还能帮帮你。” 宋青叶终于不再隐瞒,言简意赅的陈述了一边,当然,她只是告诉他沈易航被抓了,现在情况不明,她跟沈易捷的恩恩怨怨一个字都没提,毕竟现在是为了把婚礼的问题解决。 听完宋青叶的话,宋爸爸倒没任何过激的情绪,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让宋青叶安心去帮沈易航那边,至于婚礼不需要她操心。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 宋青叶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翌日清晨,她一早就出门去了公安局。 九点半,她站在公安局门口对面的马路边上等沈易捷,这个时间的温度适宜,不冷不热,很舒服,她一直盯着过往的车辆。 然而宋青叶等来的人并非沈易捷,而是梁楚。 长飘飘,身段纤细的女人穿着一件大牌风衣走了过来。 宋青叶一动不动地盯着朝她走近的女人,直到在她跟前站定。 梁楚人如其名,一张巴掌大的脸蛋很精致,手脚也纤细,一米六出头的身高,让她整个人娇娇弱弱,又楚楚动人。 相比之下,高她至少十公分的宋青叶站在她的面前,瞬间就成了一个巨人。 宋青叶挑眉扫了一眼她身后,并没有现沈易捷的身影,眸色不由得变沉几度。 梁楚凉凉的地睨着她,开口第一句就是犀利的质问,“宋青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青叶秀气的眉头轻轻一蹙,微沙的嗓音很温静,“沈少夫人,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 梁楚冷笑,“你别装傻了,易航到底是为什么会被抓进去,你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她装傻? 宋青叶怔楞了片刻,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仔细打量着,探究着,绯色的唇勾出淡淡的弧度,“我当然清楚,这一切都是你老公在背后捣鬼。” “是你把那些证据交给他的,”梁楚一脸的正义凛然,眉眼冷到极致,“如果不是因为你,就不会生这样的事情。” 从某方面上讲,沈易航会生这样的事情,确实与她有莫大的关系,这一点不需要梁楚强调,她也很清楚。 梁楚盯着她的脸嘲讽,“我真替易航不值,你这样的女人真是一点也配不上他的喜欢。” 抛开一切,宋青叶觉得梁楚来指责她很沈易航的感情,实在不适合,朝她露出清浅的笑,“沈少夫人,我只想问一句,你以什么身份来替他出气?” 梁楚一顿,淡淡说道,“我是他的朋友,我希望他得到幸福。” 呵—— 宋青叶的心底溢出一阵阵的冷笑,眼神顷刻间变得凌冽,“你明知道他喜欢你,你还嫁给了他的兄长,明知道他放不下你,还一直对他好给了他不必要的希望,由头到尾给他制造最多痛苦的人就是你,现在你跟我说你希望他幸福?” “你到底是真心希望他获得幸福,还是想在沈易捷让你难受的时候,利用他的温柔与和善来弥补自己内心的创伤?” 她咄咄逼人地讥讽,“梁楚,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事实上你也很自私,你不过是舍不得他给你的那份温暖,把他当成一个万年备胎而已!” 梁楚的脸色随着她逐字逐句加重的语气,逐渐变得苍白,眼底掠过狼狈不堪的惊慌,然而很快又被掩饰过去,沉静了心情,“我不管你怎么说,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想法。” 她跟沈易航认识很久了,两人的关系一直都那么好,在他告白的时候她也很明确地拒绝了,只是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而已,并不觉得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宋青叶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深呼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温凉地笑了笑,“你什么样想法都跟我没多大关系,如果你来找是想替他出头指责我,那就不必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就瞥见了马路面对往里走的沈嘉楠和律师,想也不想,越过梁楚就往对面走去。 梁楚迟钝地反应过来,连忙追上,一把扣住了宋青叶的手腕,“宋青叶,等一下!” 宋青叶一向不喜欢梁楚这个人,现在更是对她感到无比的厌烦,十分抵触与她有肢体触碰,忍不住就用力甩开她。 梁楚娇小羸弱,禁不住宋青叶如此过猛的力道,一个不小心就被她甩得脚步趔趄,连连后退了两三步,退到了马路的车行道,而这时,正好有一辆车开过来…… 轮胎与水泥路面摩擦出的声音几乎刺破了人的耳膜,在那尖锐的声音里,还有女人惊叫的痛呼,“啊——” 宋青叶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转过身就看见梁楚坐在水泥地板上,一手撑着路面,一手捂着小腹,精致的脸蛋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短短的几秒钟,宋青叶脑中呈现一片空白,怔怔地站着,直到那辆轿车上走下一个男人,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急躁担忧的开声,“小姐,你怎么样了?” 宋青叶这才倏然回神,连忙跑了过来,因为紧张声音都破了,“梁楚。” 梁楚疼得脸色苍白可怖,额头上甚至冒出了冷汗,虚弱又害怕的说,“孩子……送我去……医院……” 陌生男人闻言一惊,马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小姐,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宋青叶却顶着水泥路面上那一滩小小的红色,手脚冰凉。 那边听见动静的沈嘉楠和律师也回头看了过去,认出宋青叶,沈嘉楠疾步走了过来,伸手就拉住了要跟上去的宋青叶,沉声问道:“青叶,是你受伤了吗?” 宋青叶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摇头,“不是我,是梁楚。” …… 万幸的是,那辆车当时的度并不快,在撞上梁楚之前已经打转了方向,梁楚仅仅被挂了一下,孩子是保住了,身体也只有轻微的擦伤,就是脚踝崴到了。 沈易捷带着两个保镖一起出现的时候,肇事司机被吓得脸色白,无需多言就知道自己是撞到了大人物,一直低头哈腰不停地道歉,并且说会负担所有的医药费用。 沈易捷冷瞥了一眼那个司机,连正眼都不给宋青叶一个,坐在病床边上,对梁楚温柔呵护,“感觉怎么样?” 大概因为还有些疼,梁楚脸色仍是苍白的,虚弱的一笑,“已经没事了。” 沈易捷这才转眸凝向了那司机,冷酷的声像从地狱来的修罗,“有什么问题你直接跟警察说。” 男人的吓得整个人都傻了,说话结结巴巴的,“先……先生……” “易捷,”梁楚皱着眉头,“这不是他的责任,而且他还把我送来医院了,我现在也没事,所以别为难他了,让他离开吧。” 沈易捷却并不打算就此罢手,“要怎么样才算有事?你撞流产,才算事吗?” 梁楚被他堵得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一直沉默不言的宋青叶站了出来,“主要责任确实不在这位先生身上,而且多亏他及时把人送来医院才保住了孩子,追究起来,他也就是罚款而已,你也没必要故意刁难他。” 沈易捷的眼睛眯得狭长,眼眸牵出微冷的光。 宋青叶迎着他的目光,“当时是我跟你的夫人起了冲突,所以才不小心生这样的意外。” 梁楚觑了宋青叶一眼,“易捷,确实是这样的。” 沈易捷吩咐他的保镖,“通知律师,以故意伤害罪的名义起诉。” 男人的声音波澜不惊,淡得就像吩咐人去取车那般轻松简单。 宋青叶瞪大双眼看着眼前气质矜贵身段挺拔的男人,眼底净是不可置信,而梁楚亦同样感到意外。 一时间,病房里寂静得可怕。 最终还是梁楚出声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易捷,这也不能怪宋小姐,是我自己不小心……” 梁楚心底虽然再责怪宋青叶害了沈易航,但也不曾想过把事情闹成这样,毕竟沈易航说过,他是喜欢宋青叶。 况且,方才是她主动拉住了宋青叶,而宋青叶当时并非恶意将她推倒马路上。 其实只有短短的几秒,宋青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盯着眼前那张熟悉得闭上眼睛都能描绘得出来的面孔,不懂此时为何用力睁大眼睛,也瞧不清他的轮廓。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素净的脸蛋似乎浮着淡淡的笑容,又似乎没有表情,没人知道在她的心底,已经宛若海浪撞击着山壁激起了震耳欲聋的浪花。 在那一片巨响里,她听见了沈易捷用温柔的亲密的声音呼唤着梁楚的名字,“楚楚,你肚子里怀得是沈家的长孙,倘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爸也不会轻易饶过那个人。” 梁楚看着始终保持缄默的宋青叶,“可是……” “如果这就是你的目的,那就起诉吧。”宋青叶温温淡淡地打断了梁楚的话,仍旧是一瞬不瞬盯着沈易捷,然后很认真很认真的说,“谢谢。” 沈易捷抿着薄唇沉默看着逐渐变冷的脸蛋,心头掠过一抹很复杂的情绪,类似于愧疚,然而稍纵即逝的感觉,他来不及扑捉就销声匿迹了。 宋青叶撇开了视线,落在靠躺在白色病床里梁楚的脸上,眼底无波无澜,淡淡地说一句,“对不起,害你差点出了事故。” 梁楚被她的寡淡的神色给冻住,怔怔道,“没事。” 宋青叶淡淡一笑,尔后潇洒转身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沈易捷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心底很清楚,得知了他那么多不容别人窥视的秘密,却不听从他的命令,不服从他的掌控,下场注定不会太好。 她早知道的,那个男人的狠心与冷血。 并不觉得有多难过,只是心脏的位置,隐隐传来一阵痛感,不是很明显,却真实存在。 这人心呢,是越来越冷,越来越硬的,渐渐变得麻木不仁,看什么都不会再起半丝涟漪,她的心正一点一点被消磨殆尽。 这么多年,他给她的失望一滴一滴在累积,然后到现在终于要消失了,她也终于明白了。 她早就已经是他是人生棋盘上的那一枚弃子,只有她悲哀的自以为善存利用价值。 步出医院门口,明媚的阳光那么温暖,天空那么蓝,宋青叶微微眯着眼睛,浅浅的湿润,心底好像被释放了一般。 这一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 啊,沈易捷,我终于可以不再爱你了。 谢谢你能够这么狠心,我可以不用作贱我自己了。 …… 沈易捷的律师十分有效率,当天就报了案,宋青叶被刑拘关押。 而宋青叶被关押的第三天,在沈家和沈易航外公家两方共同的周旋下,他被保释出来了。 被关了三四天,墨黑的短微乱,下巴和嘴唇的周边冒出的胡茬有些长,却无损他英俊的面容,比起往日的干净俊朗,此时更多了一丝野性的味道。 他身上还是穿着那一套名贵的衬衫和西裤,起了褶皱,虽然有几分落拓,却不见半分狼狈。 沈嘉楠和律师一起过来接他,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给我一支烟。” 车内,沈易航坐在后座上,干净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静静地燃烧着,“公司的老鼠都清理干净了吗?” 为了处理那些内奸,他可是委屈自己蹲了几天牢房。 沈嘉楠睨着看似温和却冷漠阴沉的男人,不咸不淡的反问一句,“包括宋青叶吗?若是包括她,那么是已经清理干净了。” 里面那种地方可不好受,沈易航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还有一个睡不好的原因,是他在想事情,关于宋青叶。 沉默了片刻,他徐徐抽了一口烟,“她人呢?” 出门的第一时间,他就想问了,为什么宋青叶没有过来接她,之前律师见他的时候可是说了,得知他出事时,她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公安局,担心他来着,不是吗? “忘记跟你说了,”沈嘉楠降下车窗让新鲜的空气灌进来冲淡烟味,“宋青叶被以故意伤害罪抓捕了,就在你被关的第二天傍晚。” 沈易航淡然平静的眼眸倏然变得暗沉,吐出一口烟圈,“怎么回事?” “梁楚找她不知说了什么,两人有些肢体上的触碰,她不小心将梁楚推到了马路上,过往的车把梁楚刮倒,受伤差点流产,沈易捷便以故意伤害罪的名义上诉她。” 沈嘉楠言简意赅的将事情陈述了一遍,意有所指地道,“她父母似乎也知道了她被抓的事情,在找律师,然而没人愿意接手。” 在港城,沈家人不是谁都感轻易得罪的,在没人知道那个毫无背景的宋青叶是沈家三少爷的妻子前提下,没人会想跟沈易捷叫板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沈易航连续抽了好几口烟,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沉默不言。 沈嘉楠忍不住问他,“你打算怎么办?聘请律师把她弄出来,还是……”顿了顿,“放置不管跟她离婚?” 第358章 宋青叶想坦诚地说,不好,很不好,然而她貌似没有资格,更没脸向他撒娇示弱。? 沉默须臾,她低垂着头低声问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当初进你公司的目的,所有的一切,你都一清二楚,是吗?” 沈易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宋青叶短促地笑了一声,确切的说,是自嘲,搁在膝盖上的攥着皱的衣服,她不为自己争辩半句,唯有道歉,“对不起。” 他对她那么好,她却欺骗了他。 不知道是因为被关的这几天导致脑袋迟钝了,还是她想得太多,脑中混乱得如同一团浆糊,浑浑噩噩的。 宋青叶忽然捂住脸,悄悄的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抬头看向沈易航,憔悴的脸,故作坚强地牵着笑,“你来找我是想跟我谈离婚的事情吧,抱歉,我现在这个样子大概暂时都出不去了,也没办法跟你去办理离婚手续,你把离婚协议给我吧,我签字,至于手续,我想你应该会有办法的。” 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胸膛里有一阵钝钝的痛感,以至于她的声音都黯哑了,喉咙紧得差点不出声音。 宋青叶察觉自己情绪的波动,慌乱地错开了视线,故作轻松,“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的照顾和帮助。” 沈易航始终安安静静地坐着,温淡的脸色,纹丝不动的眼波。 静默的空气像是死了一般,坐在一旁的律师更是一脸的懵逼,忽然有些搞不懂宋青叶这一大串的话到底跟现在的会面有和关系,却又不知该怎么插话,只能逼着嘴巴等着沈易航话。 三十秒,一分钟,两分钟……足足坐了五分钟,沈易航才闲淡地开口,“所以,你以为我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他的声音不温不火的,然而这平静的音色下,总觉得有更深的意味。 宋青叶怔楞住,一时间脑袋短路,等意会过来,她笑得很苦涩,“我知道了,你想怎么对我都没关系,但是请不要为难我父母。” 她差点忘记了,沈易航虽然是个温善的人,但也有脾气,她把他成那样,他绝不会轻易就此罢休了。 “手续已经在办理,明天就可以出去了,你就再忍受一晚上,明天上午我过来接你。” 宋青叶愕然地抬头看着他,蠕动着唇,半天也没说一句话,他又漠漠的开腔,“至于你该怎么偿还我的损失,等你出去了再说。” “为……为什么?”他讨厌她,应该索性接这个机会让她蹲个一两年也不成问题,毕竟故意伤害罪会根据情节的轻重判刑,以他的能力和背景,让她罪名成立很轻松,更何况还有一个沈易捷呢。 沈易航的唇角勾出凉薄的笑,讳莫如深地道,“他想把你关在这里,我偏不让他得偿所愿,这个理由足够吗?” 宋青叶,“……” 她是不是应该感谢沈易捷这么一心对付她? …… 第二天,宋青叶从拘留所出来,门外等着她的人并非沈易航,而是沈嘉楠。 宋青叶眯着眼睛抬头眺望了一眼蓝天,晴朗的天气,洁白的云朵点缀其中,视线那么开阔,明明只有一个星期而已,她却恍若隔世,能够重新看见这样的天空,真是太好了。 十一月了,虽然有阳光,但温度偏低,宋青叶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多,然而她并不觉得冷,比起在那里面的阴森蚀骨,这样的温度是在太舒服了。 她抬步朝沈嘉楠走了过去。 沈家的基因都很优良,沈嘉楠也是个标准的帅哥,一米八多的身高,挺拔修长的身段很适合西装。 他倚在车门上抽烟,慵懒矜贵的,等宋青叶靠近,吐出烟圈,平静地看着她,淡淡的开口,“易航有事不能来,让我过来接你。” 宋青叶颔,“好,麻烦你了。”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宋青叶什么都没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沈嘉楠扣好安全带,一边动车子一边道,“你父母也很担心你,易航让我先送你回家。” “好,谢谢。” 不管沈易航做了什么安排,她都不会有异议。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开口,直到抵达宋家,宋青叶解开安全带道了谢,手刚碰上车门把,沈嘉楠忽然叫住了她,“青叶。” 宋青叶的动作一顿,“嗯,还有事吗?” 沈嘉楠转头看着她,眉眼上浮着不符合他性格的寡淡,“如果你还对沈易捷余情未了,就跟我哥断了来往,”他顿了顿,声音沉凝微冷,“如果要留在我哥身边,那么就请你不要再跟那个男人有任何来往。” 沈嘉楠和沈易航是堂兄弟,他比沈易航小一岁,两人从本质上都是一样的,讨厌沈家那种看似平静却勾心斗角的生活,因为不想搅合家族的明争暗斗,沈嘉楠也是大学一毕业就脱离了沈家,跟在沈易航一起奋斗。 他很在意沈易航这个兄长,自然就见不得他被人利用,也不希望他过得不好。 沈易航始终对宋青叶没个明确的态度,他还以为是已经打算放置不管了,哪想到他会忽然就带着律师去把她弄了出来,现在搞得他也不知道沈易航到底在想什么了。 宋青叶连笑的力气都没有,语气有几分虚弱,“我知道。” 其实他根本不用担心,因为在沈易捷狠心的同时,她也已经死心了。 这段盲目的感情,终归会迎来结束的一天,只不过她的过程久了一些,她和沈易捷,已经桥归桥路归路。 她就连恨他都提不起劲了。 打开家门,一眼就看见她的父母坐在客厅上。 一瞧见她的身影,宋妈妈就扑了过去,拉着她的手,一个星期的担心无从说起,不停地掉眼泪。 宋青叶愧疚地抱了抱她,哑声道,“妈,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这个不孝女,这个大个人了,还总是不让人省点心,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而宋爸爸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宋青叶,虽然没有过多亲密的举动,温静平和地道,“没事就好。” 瞬间让宋青叶如鲠在喉。 “爸,对不起。”她总是让他们操心。 宋爸爸伸手拉开宋母,“好了,青叶刚回来,想必也累了,你先让她上去洗干净好好休息一下。” 宋妈妈抹着眼泪问她,“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宋青叶的眼泪几乎尧夺眶而出,但唇角却勾出了舒心释然的笑,“我想吃你做的香辣酸汤面。” “好,我给你做,你先上楼去把自己洗干净。” 浴室里,宋青叶把身上的脏衣服脱掉,在浴缸里躺下,温热的水漫过身体,一直被冰冷覆盖的体温逐渐恢复。 她的脑袋有些昏沉,不敢泡太久,很快就清洗干净起来穿衣服。 到底是太累了,地板又湿滑,光着脚一个不下心打滑,她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抓一旁的盥洗台,结果手肘磕了一下,猛然收气,疼得她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她清理好自己吃面,二老什么都没有问她,前前后后也就是说她瘦了,问她在里面有没有被虐待,是不是都没有吃饱,只有关心,没有责怪。 宋青叶低垂着头,许久没有哭过的她,眼泪就像是坏掉的水龙头,啪嗒啪嗒地低落在面碗里。 拘留所里又脏又冷,而且空气都是**的味道,晚上她睡不好,经常做噩梦,从不挑食的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上有那么难吃的饭菜,干巴巴的令人难以下咽。 在那里,不是对着冷冰冰的拘留所工作人员的脸,就是对着冰冷的墙壁,看不见蓝天,仿佛置身于深不见底的海底,令人窒息。 在那里,她怀念家里的床铺,怀念母亲做的饭菜的味道,甚至那些曾经觉得啰嗦的话语也变得亲切起来。 她想起和沈易航一起生活的日子,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夜深里他伏案忙碌的模样,想起他掌心的温度,夜深人静趴在他背上经过田野的画面,想起她受伤,他替她上药的场景…… 还有早上醒来睁眼,他那慵懒的面容映入眼帘的时光。 越是想念这些,她就越难受,在那里面抱着自己想哭都哭不出来,因为没人在意,没人关心,她只有茫然无措。 现在父母的话,就像是催化剂,一下子让她的情绪失控,情难自已。 二老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心疼。 结果一碗面,她一半都没吃完,就回房去睡觉了,她是哭得累过去睡着的。 …… 沈易航傍晚才出现在宋家。 虽然临时取消婚礼,多少给宋家带来不光彩,宋妈妈不明缘由更是气恼他,只不过,若非有他,宋青叶也出不来,如此一来,二老对他的态度倒是与之前没什么差别。 沈易航进入家门开口第一句就问:“爸,妈,青叶呢?” “在楼上睡着呢,”宋妈妈想起宋青叶那憔悴削瘦的模样就心疼得不行,“这几天也不知道她都受了什么委屈,吃了几口面就泣不成声了,你一会儿好好宽慰下她。” 沈易航眸色略暗,“嗯,我会的,那我先上楼去看看她。” “哎,好,去吧去吧,等会做了晚饭我再上去叫你们。” 卧室里是黑漆漆的一片,沈易航没有开灯,抬步走进去顺手关上门,摸黑来到床边,打开了她床头的那盏小台灯。 橘黄色的灯光,映照出女人轮廓分明的脸蛋,她确实瘦了很多,眼眶微陷,颧骨明显变高了,皮肤也不如之前的饱满关泽。 那里面到底如何,沈易航是再清楚不过,他一个男人带着都不多舒服,更别说她一个娇滴滴的女人,想必是受了不少苦。 她明显是哭过了,紧闭的双眼也能看见微肿的痕迹,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着,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沈易航心尖微微一动,忍不住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上她的脸颊,因为刚从外面回来,他的手温有些低,更触碰上,她就倏然睁开了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底,恐惧的色调根本来不及掩饰。 沈易航瞳孔骤然一缩,低声淡淡道,“吵醒你了?” 宋青叶有几秒钟的茫然,声音沙哑,“不怪你。” 沈易航将身上的外套全部脱掉扔在一旁的地板上,一言不地掀开被子钻进去,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宋青叶怔怔地唤了声音,“沈易航……” 他伸手,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脖颈上,女人的馨香萦绕鼻息,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 “再睡一会儿。”他说。 宋青叶全身都肌肉都紧绷着,仅存的一点睡意也消失无踪,僵硬地躺着,“我已经不困了。” “我已经四十八个小时没阖过眼,很困。” “那我起来,你睡。” 沈易航蹭了蹭她的脸,低沉的嗓音净是疲倦,“安静点,陪我睡一会儿。” 宋青叶不敢再乱动,但也无法放松,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感受着男人的呼吸和体温。 没一会儿,耳边就传来了男人均匀的呼吸,她试探性的小声唤他,“沈易航?” 他没有回答,是真的睡着了。 宋青叶这才缓缓放松了下来。 他到底想要怎么处置她,她一点头绪都没有,而现在这种亲密又代表着什么,她也不清楚。 但有一点她无法否认,她真的,很喜欢躺在他怀里的感觉,那熟悉的气息,温暖的触感,是她在拘留所里一直渴望得到的。 宋青叶一个礼拜都没好好睡上一觉,渐渐的困意袭来,她也睡着了过去。 傍晚六点钟,宋妈妈上楼打算叫他们下去吃饭,敲门没有回应,她轻轻推开房门现两个人都在睡,也就没有打扰他们了。 两人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的八点钟才醒过来。 沈易航睁开眼睛,女人的脸近在眼前被无限放大,彼此靠得很近,能感受到她的温热的呼吸,视线落在她微启的唇上,他忽然感觉喉咙有点干。 他翻身,刚坐起来,宋青叶也醒了。 “醒了就起来,跟我一起下去吃点东西。” 宋妈妈说她因为哭了起来没吃什么就睡觉了,沈易航担心她继续这么下去,身体都得成柴干了。 “噢……”宋青叶很乖巧。 二老给他们留了饭菜,放在厨房里温着,也不用重新热,端出来就能吃。 宋青叶的胃口显然不怎么好,喝了一碗汤,吃了半碗饭就搁下筷子说饱了,沈易航瞥了她一眼,淡淡开腔,“把碗里的饭吃完。” 果然,宋青叶没有违背他的意思,皱着眉头硬是把剩余的半晚饭吃掉。 二老见状,都不由得钦佩沈易航,大概换作他们来劝她吃,都会无果。 这晚上,沈易航也留了下来,这儿没有他的换洗衣服,宋妈妈翻了一套宋爸爸的睡衣给他换洗,他也没有摆姿态嫌弃,很自然的接过毕竟且道谢。 等他洗完澡回房,宋青叶就坐在床边上看书,见他进来,合上书去给他找电吹风吹头。 仿佛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生改变。 然而宋青叶在面对他的时候,却无法坦然,明明是这里是自己地盘,她却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摆。 沈易航身高将近一米九,很高大,她爸爸的衣服套在他的身上不太合身,有些短,好在他身材偏瘦一些,否则一定会很滑稽。 宋青叶盯着他宽厚的背,沉默着。 沈易航转身,看着她坐立不安,淡淡启唇,“这几天你就在爸妈这里好好休息,先把身体照顾好,等精神好一些了,再回去上班。” 闻言,宋青叶顿住,对于他的种种安排,有说不出的复杂,“为什么还让我回去上班?” 讲真,她自己都没脸回去上班了。 沈易航一副理所当然,“给公司造成的损失,你只能更卖力的工作才能挽回。” “可是……” “沈易捷安插的人都已经清理干净,其他的人并不清楚你做了什么,”他依然是不温不火的口吻,“还是你打算一句对不起就撇清所有的责任?” “我没有这么想。” 沈易航踱步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睨着她,凉凉地开口,“那就别摆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真觉得愧疚于我,就想想怎么样做才能补偿我。” 宋青叶抿唇,默不作声。 若是为他卖命效劳可以抵消他心底的怨恨,她心甘情愿。 …… 宋青叶也不知道她那三个闺蜜到底是怎么知道她被刑事拘留的消息,知道她没事了,都来家里看她,一向安静冷静的宋家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三人也趁此机会提出要见沈易航,宋青叶很抵触这一点,然而终究拗不过她们的苦苦纠缠,不得不妥协。 不过沈易航业务繁忙,因为被拘留,公司的好几个客户都终止了合作,需要他亲自出面去周旋,他们也已经有三天没联系过了。 宋青叶硬着头皮拨下他的号码,那边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先灌过来的不是男人的声音,而是吵杂的音乐声,大概是在会所应酬。 他应该是离开了包厢,那些杂音褪去,他淡淡地问,“怎么了?有事?” 宋青叶瞥了一眼将围在中央,一个个眼睛放出绿光的女人,咬了咬唇,低声道,“嗯,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 两个性格比较激动的闺蜜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作势就要把她的手机抢过来,宋青叶忙挡下他们的手,死死捏住手机不肯放手。 其中一人小声说,“开免提!” 宋青叶不愿意,怕她们乱说话,索性就从房间里逃了出去,躲到了阳台那边去。 沈易航的耳朵灵敏,自然是没错过她闺蜜的话,“怎么了?你旁边有人?” “哦,是我的朋友。”站在阳台上,寒风刮过来有点冷,她缩了缩脖子,“她们硬是说要见见你……” “我还没跟她们说过我们的事情,所以她们并不清楚……” 宋青叶也不知该怎么才能表达好自己的意思,然而沈易航却听懂了,默了几秒,“什么时候?” “嗯?” “不是要见我?什么时候。”他淡淡道。 宋青叶讶异于他的干脆,“明天吧,明天你来我家一起吃饭?” “既然是见你的朋友,就别留家里吃饭了,我预订个位置,到时候再告诉你,明天晚上一起在外面吃个晚饭,可以吗?” 宋青叶低头来回地踢着地板,“好。” “还有其他问题吗?我这边应酬还没结束,没事就这样了。” “嗯,没事了。” “嗯,再见。” “沈易航!”切断之前,她又急急忙忙地叫住他,因为太过着急,以至于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度。 沈易航静默,等着她的下文。 “谢谢你!”话落,她干脆地切断了通话。 而这边,沈易航拿着手机,若有所思地抽了一口烟。 折返回包厢,灯红酒绿里男男女女已经玩得很嗨,甚至出现了一些大尺度的画面,沈易航皱了皱眉,静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沈嘉楠抬眸看了他一眼,“要回去了?” “不用。” 一旁的陪酒小姐给他倒酒,“三少,喝酒。” 说话间,女人还不停地往他身上蹭,她穿着大胆裸露,几乎可以用衣不蔽体来形容,饱满贴着他的手臂,做尽了挑逗的肢体动作。 沈易航温淡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厌恶,这里面的空气已经够乌烟瘴气了,这女人身上那股香水味又源源不断的地飘过来,连酒的味道都湮没了。 他寡漠地推她,不温不火的开口,“不用管我,过去陪何总吧。” 陪酒小姐僵了僵,这都一晚上了,他不是喝酒就是抽烟,要么就是跟何总谈两句生意上的话,全程都不曾多看任何一个女人。 面对这么多性感妖冶的女人也无动于衷,陪酒小姐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身体不行了。 沈嘉楠喝了一口酒,淡淡的看着那个脸色尴尬的小姐,好心提醒她,“三少已经结婚了,你们就别再打主意了。” 陪酒小姐这才讪讪地从沈易航的身侧离开。 应酬一直到了夜里十一点钟才散,那个何总也喝高了,抱着女人醉生梦死去了。 兄弟两坐在后座上,都有些醺醺然,沈嘉楠转头看着闭目养神的沈易航,忽然开口,“宋青叶的事情,已经想清楚了?” 沈易航仍是闭着眼睛,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第359章 宋青叶想坦诚地说,不好,很不好,然而她貌似没有资格,更没脸向他撒娇示弱。 沉默须臾,她低垂着头低声问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当初进你公司的目的,所有的一切,你都一清二楚,是吗?” 沈易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宋青叶短促地笑了一声,确切的说,是自嘲,搁在膝盖上的攥着皱的衣服,她不为自己争辩半句,唯有道歉,“对不起。” 他对她那么好,她却欺骗了他。 不知道是因为被关的这几天导致脑袋迟钝了,还是她想得太多,脑中混乱得如同一团浆糊,浑浑噩噩的。 宋青叶忽然捂住脸,悄悄的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抬头看向沈易航,憔悴的脸,故作坚强地牵着笑,“你来找我是想跟我谈离婚的事情吧,抱歉,我现在这个样子大概暂时都出不去了,也没办法跟你去办理离婚手续,你把离婚协议给我吧,我签字,至于手续,我想你应该会有办法的。” 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胸膛里有一阵钝钝的痛感,以至于她的声音都黯哑了,喉咙紧得差点不出声音。 宋青叶察觉自己情绪的波动,慌乱地错开了视线,故作轻松,“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的照顾和帮助。” 沈易航始终安安静静地坐着,温淡的脸色,纹丝不动的眼波。 静默的空气像是死了一般,坐在一旁的律师更是一脸的懵逼,忽然有些搞不懂宋青叶这一大串的话到底跟现在的会面有和关系,却又不知该怎么插话,只能逼着嘴巴等着沈易航话。 三十秒,一分钟,两分钟……足足坐了五分钟,沈易航才闲淡地开口,“所以,你以为我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他的声音不温不火的,然而这平静的音色下,总觉得有更深的意味。 宋青叶怔楞住,一时间脑袋短路,等意会过来,她笑得很苦涩,“我知道了,你想怎么对我都没关系,但是请不要为难我父母。” 她差点忘记了,沈易航虽然是个温善的人,但也有脾气,她把他成那样,他绝不会轻易就此罢休了。 “手续已经在办理,明天就可以出去了,你就再忍受一晚上,明天上午我过来接你。” 宋青叶愕然地抬头看着他,蠕动着唇,半天也没说一句话,他又漠漠的开腔,“至于你该怎么偿还我的损失,等你出去了再说。” “为……为什么?”他讨厌她,应该索性接这个机会让她蹲个一两年也不成问题,毕竟故意伤害罪会根据情节的轻重判刑,以他的能力和背景,让她罪名成立很轻松,更何况还有一个沈易捷呢。 沈易航的唇角勾出凉薄的笑,讳莫如深地道,“他想把你关在这里,我偏不让他得偿所愿,这个理由足够吗?” 宋青叶,“……” 她是不是应该感谢沈易捷这么一心对付她? …… 第二天,宋青叶从拘留所出来,门外等着她的人并非沈易航,而是沈嘉楠。 宋青叶眯着眼睛抬头眺望了一眼蓝天,晴朗的天气,洁白的云朵点缀其中,视线那么开阔,明明只有一个星期而已,她却恍若隔世,能够重新看见这样的天空,真是太好了。 十一月了,虽然有阳光,但温度偏低,宋青叶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多,然而她并不觉得冷,比起在那里面的阴森蚀骨,这样的温度是在太舒服了。 她抬步朝沈嘉楠走了过去。 沈家的基因都很优良,沈嘉楠也是个标准的帅哥,一米八多的身高,挺拔修长的身段很适合西装。 他倚在车门上抽烟,慵懒矜贵的,等宋青叶靠近,吐出烟圈,平静地看着她,淡淡的开口,“易航有事不能来,让我过来接你。” 宋青叶颔,“好,麻烦你了。”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宋青叶什么都没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沈嘉楠扣好安全带,一边动车子一边道,“你父母也很担心你,易航让我先送你回家。” “好,谢谢。” 不管沈易航做了什么安排,她都不会有异议。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开口,直到抵达宋家,宋青叶解开安全带道了谢,手刚碰上车门把,沈嘉楠忽然叫住了她,“青叶。” 宋青叶的动作一顿,“嗯,还有事吗?” 沈嘉楠转头看着她,眉眼上浮着不符合他性格的寡淡,“如果你还对沈易捷余情未了,就跟我哥断了来往,”他顿了顿,声音沉凝微冷,“如果要留在我哥身边,那么就请你不要再跟那个男人有任何来往。” 沈嘉楠和沈易航是堂兄弟,他比沈易航小一岁,两人从本质上都是一样的,讨厌沈家那种看似平静却勾心斗角的生活,因为不想搅合家族的明争暗斗,沈嘉楠也是大学一毕业就脱离了沈家,跟在沈易航一起奋斗。 他很在意沈易航这个兄长,自然就见不得他被人利用,也不希望他过得不好。 沈易航始终对宋青叶没个明确的态度,他还以为是已经打算放置不管了,哪想到他会忽然就带着律师去把她弄了出来,现在搞得他也不知道沈易航到底在想什么了。 宋青叶连笑的力气都没有,语气有几分虚弱,“我知道。” 其实他根本不用担心,因为在沈易捷狠心的同时,她也已经死心了。 这段盲目的感情,终归会迎来结束的一天,只不过她的过程久了一些,她和沈易捷,已经桥归桥路归路。 她就连恨他都提不起劲了。 打开家门,一眼就看见她的父母坐在客厅上。 一瞧见她的身影,宋妈妈就扑了过去,拉着她的手,一个星期的担心无从说起,不停地掉眼泪。 宋青叶愧疚地抱了抱她,哑声道,“妈,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这个不孝女,这个大个人了,还总是不让人省点心,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而宋爸爸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宋青叶,虽然没有过多亲密的举动,温静平和地道,“没事就好。” 瞬间让宋青叶如鲠在喉。 “爸,对不起。”她总是让他们操心。 宋爸爸伸手拉开宋母,“好了,青叶刚回来,想必也累了,你先让她上去洗干净好好休息一下。” 宋妈妈抹着眼泪问她,“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宋青叶的眼泪几乎尧夺眶而出,但唇角却勾出了舒心释然的笑,“我想吃你做的香辣酸汤面。” “好,我给你做,你先上楼去把自己洗干净。” 浴室里,宋青叶把身上的脏衣服脱掉,在浴缸里躺下,温热的水漫过身体,一直被冰冷覆盖的体温逐渐恢复。 她的脑袋有些昏沉,不敢泡太久,很快就清洗干净起来穿衣服。 到底是太累了,地板又湿滑,光着脚一个不下心打滑,她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抓一旁的盥洗台,结果手肘磕了一下,猛然收气,疼得她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她清理好自己吃面,二老什么都没有问她,前前后后也就是说她瘦了,问她在里面有没有被虐待,是不是都没有吃饱,只有关心,没有责怪。 宋青叶低垂着头,许久没有哭过的她,眼泪就像是坏掉的水龙头,啪嗒啪嗒地低落在面碗里。 拘留所里又脏又冷,而且空气都是**的味道,晚上她睡不好,经常做噩梦,从不挑食的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上有那么难吃的饭菜,干巴巴的令人难以下咽。 在那里,不是对着冷冰冰的拘留所工作人员的脸,就是对着冰冷的墙壁,看不见蓝天,仿佛置身于深不见底的海底,令人窒息。 在那里,她怀念家里的床铺,怀念母亲做的饭菜的味道,甚至那些曾经觉得啰嗦的话语也变得亲切起来。 她想起和沈易航一起生活的日子,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夜深里他伏案忙碌的模样,想起他掌心的温度,夜深人静趴在他背上经过田野的画面,想起她受伤,他替她上药的场景…… 还有早上醒来睁眼,他那慵懒的面容映入眼帘的时光。 越是想念这些,她就越难受,在那里面抱着自己想哭都哭不出来,因为没人在意,没人关心,她只有茫然无措。 现在父母的话,就像是催化剂,一下子让她的情绪失控,情难自已。 二老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心疼。 结果一碗面,她一半都没吃完,就回房去睡觉了,她是哭得累过去睡着的。 …… 沈易航傍晚才出现在宋家。 虽然临时取消婚礼,多少给宋家带来不光彩,宋妈妈不明缘由更是气恼他,只不过,若非有他,宋青叶也出不来,如此一来,二老对他的态度倒是与之前没什么差别。 沈易航进入家门开口第一句就问:“爸,妈,青叶呢?” “在楼上睡着呢,”宋妈妈想起宋青叶那憔悴削瘦的模样就心疼得不行,“这几天也不知道她都受了什么委屈,吃了几口面就泣不成声了,你一会儿好好宽慰下她。” 沈易航眸色略暗,“嗯,我会的,那我先上楼去看看她。” “哎,好,去吧去吧,等会做了晚饭我再上去叫你们。” 卧室里是黑漆漆的一片,沈易航没有开灯,抬步走进去顺手关上门,摸黑来到床边,打开了她床头的那盏小台灯。 橘黄色的灯光,映照出女人轮廓分明的脸蛋,她确实瘦了很多,眼眶微陷,颧骨明显变高了,皮肤也不如之前的饱满关泽。 那里面到底如何,沈易航是再清楚不过,他一个男人带着都不多舒服,更别说她一个娇滴滴的女人,想必是受了不少苦。 她明显是哭过了,紧闭的双眼也能看见微肿的痕迹,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着,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沈易航心尖微微一动,忍不住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上她的脸颊,因为刚从外面回来,他的手温有些低,更触碰上,她就倏然睁开了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底,恐惧的色调根本来不及掩饰。 沈易航瞳孔骤然一缩,低声淡淡道,“吵醒你了?” 宋青叶有几秒钟的茫然,声音沙哑,“不怪你。” 沈易航将身上的外套全部脱掉扔在一旁的地板上,一言不地掀开被子钻进去,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宋青叶怔怔地唤了声音,“沈易航……” 他伸手,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脖颈上,女人的馨香萦绕鼻息,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 “再睡一会儿。”他说。 宋青叶全身都肌肉都紧绷着,仅存的一点睡意也消失无踪,僵硬地躺着,“我已经不困了。” “我已经四十八个小时没阖过眼,很困。” “那我起来,你睡。” 沈易航蹭了蹭她的脸,低沉的嗓音净是疲倦,“安静点,陪我睡一会儿。” 宋青叶不敢再乱动,但也无法放松,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感受着男人的呼吸和体温。 没一会儿,耳边就传来了男人均匀的呼吸,她试探性的小声唤他,“沈易航?” 他没有回答,是真的睡着了。 宋青叶这才缓缓放松了下来。 他到底想要怎么处置她,她一点头绪都没有,而现在这种亲密又代表着什么,她也不清楚。 但有一点她无法否认,她真的,很喜欢躺在他怀里的感觉,那熟悉的气息,温暖的触感,是她在拘留所里一直渴望得到的。 宋青叶一个礼拜都没好好睡上一觉,渐渐的困意袭来,她也睡着了过去。 傍晚六点钟,宋妈妈上楼打算叫他们下去吃饭,敲门没有回应,她轻轻推开房门现两个人都在睡,也就没有打扰他们了。 两人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的八点钟才醒过来。 沈易航睁开眼睛,女人的脸近在眼前被无限放大,彼此靠得很近,能感受到她的温热的呼吸,视线落在她微启的唇上,他忽然感觉喉咙有点干。 他翻身,刚坐起来,宋青叶也醒了。 “醒了就起来,跟我一起下去吃点东西。” 宋妈妈说她因为哭了起来没吃什么就睡觉了,沈易航担心她继续这么下去,身体都得成柴干了。 “噢……”宋青叶很乖巧。 二老给他们留了饭菜,放在厨房里温着,也不用重新热,端出来就能吃。 宋青叶的胃口显然不怎么好,喝了一碗汤,吃了半碗饭就搁下筷子说饱了,沈易航瞥了她一眼,淡淡开腔,“把碗里的饭吃完。” 果然,宋青叶没有违背他的意思,皱着眉头硬是把剩余的半晚饭吃掉。 二老见状,都不由得钦佩沈易航,大概换作他们来劝她吃,都会无果。 这晚上,沈易航也留了下来,这儿没有他的换洗衣服,宋妈妈翻了一套宋爸爸的睡衣给他换洗,他也没有摆姿态嫌弃,很自然的接过毕竟且道谢。 等他洗完澡回房,宋青叶就坐在床边上看书,见他进来,合上书去给他找电吹风吹头。 仿佛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生改变。 然而宋青叶在面对他的时候,却无法坦然,明明是这里是自己地盘,她却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摆。 沈易航身高将近一米九,很高大,她爸爸的衣服套在他的身上不太合身,有些短,好在他身材偏瘦一些,否则一定会很滑稽。 宋青叶盯着他宽厚的背,沉默着。 沈易航转身,看着她坐立不安,淡淡启唇,“这几天你就在爸妈这里好好休息,先把身体照顾好,等精神好一些了,再回去上班。” 闻言,宋青叶顿住,对于他的种种安排,有说不出的复杂,“为什么还让我回去上班?” 讲真,她自己都没脸回去上班了。 沈易航一副理所当然,“给公司造成的损失,你只能更卖力的工作才能挽回。” “可是……” “沈易捷安插的人都已经清理干净,其他的人并不清楚你做了什么,”他依然是不温不火的口吻,“还是你打算一句对不起就撇清所有的责任?” “我没有这么想。” 沈易航踱步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睨着她,凉凉地开口,“那就别摆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真觉得愧疚于我,就想想怎么样做才能补偿我。” 宋青叶抿唇,默不作声。 若是为他卖命效劳可以抵消他心底的怨恨,她心甘情愿。 …… 宋青叶也不知道她那三个闺蜜到底是怎么知道她被刑事拘留的消息,知道她没事了,都来家里看她,一向安静冷静的宋家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三人也趁此机会提出要见沈易航,宋青叶很抵触这一点,然而终究拗不过她们的苦苦纠缠,不得不妥协。 不过沈易航业务繁忙,因为被拘留,公司的好几个客户都终止了合作,需要他亲自出面去周旋,他们也已经有三天没联系过了。 宋青叶硬着头皮拨下他的号码,那边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先灌过来的不是男人的声音,而是吵杂的音乐声,大概是在会所应酬。 他应该是离开了包厢,那些杂音褪去,他淡淡地问,“怎么了?有事?” 宋青叶瞥了一眼将围在中央,一个个眼睛放出绿光的女人,咬了咬唇,低声道,“嗯,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 两个性格比较激动的闺蜜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作势就要把她的手机抢过来,宋青叶忙挡下他们的手,死死捏住手机不肯放手。 其中一人小声说,“开免提!” 宋青叶不愿意,怕她们乱说话,索性就从房间里逃了出去,躲到了阳台那边去。 沈易航的耳朵灵敏,自然是没错过她闺蜜的话,“怎么了?你旁边有人?” “哦,是我的朋友。”站在阳台上,寒风刮过来有点冷,她缩了缩脖子,“她们硬是说要见见你……” “我还没跟她们说过我们的事情,所以她们并不清楚……” 宋青叶也不知该怎么才能表达好自己的意思,然而沈易航却听懂了,默了几秒,“什么时候?” “嗯?” “不是要见我?什么时候。”他淡淡道。 宋青叶讶异于他的干脆,“明天吧,明天你来我家一起吃饭?” “既然是见你的朋友,就别留家里吃饭了,我预订个位置,到时候再告诉你,明天晚上一起在外面吃个晚饭,可以吗?” 宋青叶低头来回地踢着地板,“好。” “还有其他问题吗?我这边应酬还没结束,没事就这样了。” “嗯,没事了。” “嗯,再见。” “沈易航!”切断之前,她又急急忙忙地叫住他,因为太过着急,以至于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度。 沈易航静默,等着她的下文。 “谢谢你!”话落,她干脆地切断了通话。 而这边,沈易航拿着手机,若有所思地抽了一口烟。 折返回包厢,灯红酒绿里男男女女已经玩得很嗨,甚至出现了一些大尺度的画面,沈易航皱了皱眉,静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沈嘉楠抬眸看了他一眼,“要回去了?” “不用。” 一旁的陪酒小姐给他倒酒,“三少,喝酒。” 说话间,女人还不停地往他身上蹭,她穿着大胆裸露,几乎可以用衣不蔽体来形容,饱满贴着他的手臂,做尽了挑逗的肢体动作。 沈易航温淡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厌恶,这里面的空气已经够乌烟瘴气了,这女人身上那股香水味又源源不断的地飘过来,连酒的味道都湮没了。 他寡漠地推她,不温不火的开口,“不用管我,过去陪何总吧。” 陪酒小姐僵了僵,这都一晚上了,他不是喝酒就是抽烟,要么就是跟何总谈两句生意上的话,全程都不曾多看任何一个女人。 面对这么多性感妖冶的女人也无动于衷,陪酒小姐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身体不行了。 沈嘉楠喝了一口酒,淡淡的看着那个脸色尴尬的小姐,好心提醒她,“三少已经结婚了,你们就别再打主意了。” 陪酒小姐这才讪讪地从沈易航的身侧离开。 应酬一直到了夜里十一点钟才散,那个何总也喝高了,抱着女人醉生梦死去了。 兄弟两坐在后座上,都有些醺醺然,沈嘉楠转头看着闭目养神的沈易航,忽然开口,“宋青叶的事情,已经想清楚了?” 沈易航仍是闭着眼睛,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第360章 宋青叶被他扶着站好,听到一旁撞到她的女人连连道歉,她收拾好失态的神色,绯唇微勾,温浅地笑,跟对方说了句没事。?? 沈易航收回手,“走吧。” 两人步入memo,亮澄澄的光芒下,安置在一尘不染的玻璃橱柜里的饰品争辉相映。 宋青叶站在一旁,视线不经意地就落在了戒指的专柜上,她猛地现,自己跟沈易航结婚到现在,她的手指仍旧是空无一物。 她记得前些时间,助理还打趣问她为什么都跟沈易航结婚了却没有戴戒指,当时宋青叶楞了楞,说是她不习惯在手上戴东西,所以放在家里,被她机智地敷衍过去了。 事实上,她一直都对于这一点不上心,毕竟她跟沈易航的婚姻只是虚设,既然他不买,她自然不可能会主动去说。 可是现在看见那些精致又漂亮的直接,忽然就有一种试戴的**,不为别的,只是想知道,戴在手上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沈易航浏览了一圈,转身却现宋青叶站在戒指橱柜前走神,他站到她的身侧站住,“有喜欢的吗?” 宋青叶被他的声音吓得倏然回头,慌乱无法掩饰,她不自然地抬手抚了抚耳垂,“没有,怎么样?又看到什么合适的吗?” 沈易航微垂眼帘,深邃的眼睛又暗又沉,目光落在戒指橱柜上,低头细细查看了起来,然后又抓过宋青叶的手,他的粗燥轻轻滑过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落在无名指上,捏了两圈。 尔后指着其中一枚钻戒问宋青叶,“这枚怎么样?喜欢吗?” 戒身设置大方而细腻,优雅的弧度流露出掩藏不住的典雅质感,搭配上晶莹剔透的钻石,小巧又精致,等白炽灯下闪烁着卷卷的光。 宋青叶看了一眼,便尴尬的抿着唇,目光注视着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店员心领神会地一笑,从玻璃橱柜里将沈易航看中的那枚戒指拿出来,“先生,可以给这位小姐试戴一下。” 沈易航一手捏起戒指,另外一手牵起她的手,十分自然地将戒指套进了她的无名指上,她的手指又纤细又长,戒指戴上很好看,与她的气质也很般配。 朴素却极具质感。 宋青叶看着自己的手,一种无法言语的感动从心头涌起,仿佛在冬日里被温暖的阳光包围住。 店员忙不迭地称赞着她的手好看,戒指跟她很般配,沈易航也抓住她的手不放,细细打量着。 外人眼里,他们瞧着就是关系亲密的情侣,但宋青叶却很清醒,这种知识表象而已。 宋青叶深呼吸一口,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然后把戒指摘下来,放回去,沈易航见状,温淡开腔,“不喜欢?” 她温温柔柔地笑着道,“别主次搞混了,我去帮你看看有什么适合的礼物。” 话音落下,她从他的身侧越过,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沈易航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送一枚胸针怎么样?”宋青叶回头,却看见沈易航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抬步上前,看了眼五花八门的胸针,宋青叶指着那枚以四叶草为基础造型的五叶钻石胸针,“麻烦你拿下这个给我们看看,谢谢。” 店员把胸针拿出来,“这枚胸针在国内只有一枚,是设计师Jim.smit先生为纪念他女儿而设计的,他将其命名为Lunetbsp; 宋青叶并不认识店员口中的Jim.smit是何许人,不过这名字虽然普通,却很符合这枚胸针的外形,她问沈易航,“怎么样?我觉得应该挺适合她的。” 小傲娇,孩子气,安静的时候气质迷人,宋青叶在脑中大致描绘出了一张年轻俏皮又美丽的容貌,觉得这枚胸针一定很适合那个女人。 “嗯,那就选这个吧,”沈易航什么意见都没有表,朝店员道,“麻烦帮我打包起来。” 遇到这么干脆的顾客,店员高兴得脸上的笑容洋溢,“好的,先生请稍等。” 宋青叶拽了一下他的衣服袖子,轻声低语,“喂,这是你要给她送的生日礼物吧?你都不用点心思?玩意我说的这个她不喜欢怎么办?” 沈易航不以为意,“我都带着你亲自出来挑选了,这还不算花心思?我若不想花心思,直接吩咐助理准备就行了。” 宋青叶,“……” 他这么说还真的没错,因为工作的缘故,他经常需要给一些女性准备礼物,而这些事情一直都是他的助理一手包办,仅仅是买个面子而已。 现在他却亲自开口让她陪同一起挑选,可见是上心的人。 沈易航又再一次问她,“那枚戒指,真的不要?” 宋青叶脸色微僵,“不用。” “虽然之前婚礼有准备了婚戒,不过半个月你似乎瘦了不少,那枚婚戒的尺寸对你来说应该大了点,这枚也不错,可以先将就下,等过段时间空闲下来,再重新订做一枚好了。” 刚刚比划了一下,她的手也瘦了,几乎就只剩下骨头,那戒指肯定戴不住。 宋青叶却因为他散淡的话震撼。 准备婚礼前期,他除了安排婚纱公司给她订做婚纱,其余的事情什么都没有提,而婚礼需要交换戒指,她知道他会准备,却没想到他居然是专门让人为她订做。 而且,他说要重新订做一枚?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青叶心跳擂鼓,脑子有些混乱,蠕动着唇想要问他,然而又鼓不起勇气,手悄悄握住又松开,最后只是虚虚一笑,“真的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必需品。” 戒指寓意着山势海盟,她跟他虽然还是法律上的夫妻,但说到底感情太过薄弱,不举行婚礼的话,她并不想让他送戒指。 一来是戴着没有意义,再来,她怕自己真的想得太多,而他却没那个意思。 …… 回去的时候,宋青叶现并不是往她父母家的路,扭头看向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男人,嚅嚅其词,“那个……要是不方便的话,前面的路口停车放我下去就好,我可以打车回去的。” 正好是红灯,沈易航停下车,侧过脸蹙着眉头看着她,“你打车回去哪里?” “回家啊。” 他略有些烦躁,修长的手指反复叩着方向盘,语气温淡,隐隐透着不悦,你想回哪个家?你父母那边?” 宋青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动了脾气,“不然呢?” “宋青叶,”他一贯温淡的语气咬得极重,“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已经跟我结婚,那边是你父母的家,不是你的,有我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家,这一点,需要我提醒你?” 在宋青叶的认知里,沈易航跟她其实已经不再是夫妻,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家,然而这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那个分开的意思。 “这几天让你住在那边,主要是我也忙,你精神状态也不太好,短短几天你就忘记了自己的家是哪个了?” 宋青叶被他一连串的话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惴惴不安地沉默着。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这么多年了,沈易航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弄得一肚子火,“你好好想清楚自己的身份。” 宋青叶抿着唇,低头着头像个蜗牛似的缩在副驾驶座上,唯唯诺诺地说了句,“对不起。” 但是这并不能怪她吧,换作是谁,都会跟她一样的想法,而且他也不曾明确过自己的态度,不是么? 沈易航看着她谨小慎微的模样,配着那软软弱弱的声音,不知为何,来不及爆的火苗噗嗤要一下,毫无征兆的灭了。 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下来,“我没跟你离婚的打算,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宋青叶正想要问他些什么,前方的红灯转换绿灯,他扭转头,重新启动车子,到了唇边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他为什么不离婚呢?现在不是有一个得他欢心的女人么? …… 再见梁颖,是在沈家。 这天,沈易航接到沈玥的电话,她一边哭一边跟他说沈懿给她安排了男人相亲,对方是霖市的一个房地产家致富的企业家儿子,并且是企业的接班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商业联姻,又是出卖女儿婚姻换去利益的把戏。 沈玥自然是不愿意,然而她到底是个女孩子,不是沈易航这种难以管控的男人,沈懿容不得她反对,强行派人将她抓回了沈家,然后关在了房子里,手机也被没收了,不管她哭还是喊,闹绝食还是寻死,都毫无作用。 而这天正好梁颖陪着她父亲梁正辉过来沈家做客,听到楼上的哭闹声,一问才知道是沈玥在闹脾气,于是取得沈懿的同意上楼去看沈玥。 被关了三天,沈玥并没有饿着,毕竟她只是不想嫁人,从未想过要结束年纪轻轻的生命,所以暗中串通了沈家唯一一个疼她的保姆,偷偷存了不少零食在房间里,饿了就吃零食充饥,每天都要一顿脾气,打算死磕到底。 梁颖进去以后,得知了事情前后的原委,于是偷偷给沈易航打了个电话,让沈玥跟他说明情况。 接电话的时候,宋青叶也在一旁,听见沈玥的哭得凄惨,不太放心,就陪着沈易航一起去了沈家。 梁颖看见她也一同前来,楞了楞,不知是因为她知道了什么内情还是因为现场的情况不允许,她的态度较之前冷淡了许多。 宋青叶看见她这样,心底多少也有些不自在,见她撇开脸,唇角牵出淡淡的苦涩。 原本沈易航回来,沈懿心底是高兴的,然而见他还带着宋青叶,脸色就阴沉了下来,甚至可以用难堪来形容,因为沈易航结婚这个事情,梁正辉还被蒙在鼓励。 沈易航抬步上前,矜贵疏离的客套,“梁叔叔,您也在。” 梁正辉看看他,又瞄瞄他身后的宋青叶,眼底净是审度,“是啊,易航,你身边这位是?” 沈懿插话,低沉的嗓音隐含着警告的意味,“你回来做什么?” 沈易航讳莫如深地看他一眼,压根没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她是我……” “易航!”梁颖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急冲冲的声音很大,突兀的一声把在座的人都给吓了一跳,梁正辉更是皱着眉头轻声呵斥,“小颖,别总是一惊一乍的,这儿可是你沈伯伯的家。” 梁颖呵呵一笑,走到沈易航和宋青叶的跟前,一手一个握住他们的手,“爸爸,你和沈伯伯继续聊天,我有话跟他们说!” 说罢,她又朝沈易航和宋青叶道,“跟我过来吧。” 绕过偏厅,从偏门那边拐到了别墅的花园里,梁颖这才放开他们,转身睨着沈易航,“你刚才想跟我爸说什么?” 沈易航淡淡瞥她一眼,轻描淡写道,“回答他的问题。” “你想怎么回答?”梁颖也有些气恼,“我爸还不知道你已经结婚的事情,难不成你打算跟他坦白吗?” “不然呢?”他反问。 梁颖被他这个态度噎了一下,情绪有些激动,“你是不是疯了?你要是这么做了,我爸到时候肯定会生气!” 男人英挺的眉宇轻轻皱了皱,低沉的嗓音很寡淡,“梁颖,他是你的父亲并不是我的,难不成我结婚就要让他也满意?” 他连沈懿这个亲爹的意见都不屑一顾,还会在乎梁正辉高不高兴?这未免太可笑了。 梁颖气得直跺脚,“你明知道我爸是什么意思!要是他生气了,损失的人可是你!到时候他也支持力我姐夫,你要怎么办?整个沈氏你都不要了?拱手送人?” 比起沈易捷,梁正辉自然是对沈易航这个名正言顺又有强硬后台背景的继承人更感兴趣,虽说梁楚也是他的女儿,但说到底,他也更喜欢自己的小女儿,所以一直都想要沈易航和梁颖结婚。 然而梁颖并不清楚,在沈易航看来,沈家的一切,从来都是微不足道的,那些光鲜的名誉,那些任意挥霍的财富,统统与他无关,他不稀罕。 所以她的着急和愤愤,只换来了沈易航漫不经心的四个字,“那又如何?” 梁颖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拔高了声音重复他的话,“那又如何?” “这意味着你会失去沈家的一切!” “沈家所有的东西从来就不曾属于我,又谈何失去。” “沈易航!你不会真的疯了吧?” “你拉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沈易航盯着她,语气寡淡得没有一丝起伏,“说完我进去了。” 宋青叶感觉自己就是一个透明的局外人,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说话,始终不吭声,直到沈易航要将她带回正厅,梁颖终于开口把她拉进了这一场谈话中。 “宋青叶,你该不会也要眼睁睁看着他变得一无所有吧?” 在梁颖看来,失去沈家的一切,损失实在太过惨重,她不以为那样是明智的选择。 宋青叶目光温淡却坚定地看着又怒又惊的梁颖,温婉的嗓音不疾不徐,一字一顿咬得很清晰,“梁颖,你想说的是沈家的财产吧,不过他现在的财富地位跟沈家的比起来确实如沧海一粟,却并不缺钱,甚至可以说是富有了,所以即使沈家的财产他分毫得不到,也不至于会落魄到一无所有。” “而且,我尊重他的任何决定。” 人活着一辈子,若是都为了追名逐利,那未免太过悲哀了,她觉得沈易航现在已经足够好了,可以做更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可。 当然,她也不认为他跟自己结婚,有多么十恶不赦。 梁颖毕竟还年轻,没经历过什么磨练,说话也直来直去的,听到宋青叶这么一说,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脱口而出,“我差点忘记了,你也是向着我姐夫的,否则就不会对易航做出那种事情来!” 宋青叶的脸色微微一变,就好像是被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脸上**辣的,无地自容。 因为梁颖说得对,她现在这副凛然明义的态度,确实很讽刺。 沈易航温淡的脸色倏然一沉,“梁颖,我们的事情与你无关,如果看不惯,闭上眼睛就好,她不需要你来指责。” 梁颖气得脸色涨红,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眼眶都气红了,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沈易航!是我自作多情!随便你,反正受罪的又不是我!” 她大声骂完,就跑着离开了。 宋青叶不安地窥了一眼沈易航的脸色,鲜见的暗沉阴鸷。 须臾,他淡淡道,“我们回去。” 宋青叶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我在外面等你吧?” 他温漠瞥去,低沉紧绷的嗓音响起,“你以为你避开,这一切就可以不用生?跟我进去。” 沈易航不容她拒绝,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回了正厅。 沈懿见跟他们回来,却不见梁颖的身影,皱眉道,“小颖呢?” 沈易航回答得风轻云淡,“她已经走了。” 梁正辉闻言也楞了一下,旋即一笑,“这孩子,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沈懿那老谋深算的眼睛犀利地看着他们,沈易航面不改色,而宋青叶却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紧张得掌心都沁出一股稠腻感,连呼吸都不敢有大动作。 “既然小颖要走了,你开车去送送她。” 沈易航却不为所动,“她不需要。” “反正你也没事,送送她又怎么了!” 梁正辉是聪明人,眼见这父子俩又要杠上,淡声道,“老沈,好了,小颖也不是小孩子,不用那么麻烦,再说了,易航回来,肯定是有事跟你谈,既然这样,我也先回去了。” “这……” 梁正辉站起来,视线落在沈易航紧扣住宋青叶的手上,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宋青叶一眼,意味不明地道,“有空的话,易航就来我家坐坐吧。” 沈易航漆黑的眼眸很淡漠,“好。” 梁正辉前脚刚离开,沈懿手里的茶杯就迎面砸了过来,沈易航是条件反射地避开了,然而站在他身侧的宋青叶就没那么幸运,茶杯砸中她的额头,疼得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砰一下,杯子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出清脆的声响,碎了。 宋青叶捂着额头,咬着唇没说话,茶渍泼了她一脸,沾到了衣服上,唯一该庆幸的是,茶水已经凉了,否则会更糟糕。 沈易航一把抓过她的手,“怎么样?受伤了?” 他低头查看她的额头,她白皙的皮肤明显红了一大片,陶瓷的杯子那么砸过来,当然会很痛,她的眼底都微微泛红。 宋青叶对上他关怀的眼,咬着唇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的。” 沈懿却面不改色,厉声唤来管家,“把这个女人给我从这里赶出去!” 管家一抖,巍巍颤颤地不知如何是好,沈懿见他不动,语气更冷,“我的话你没听见?” 管家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然而还没说话,沈易航抬手替她擦掉脸上的茶水,转过身,温沉的眼神覆盖上一层阴鸷的色调,很冷,“我倒是看看谁敢动她!” 管家双腿倏然一软,僵在那一动不动。 沈懿不屑的冷笑,“这里是我的地盘,没有我的允许,苍蝇飞进来我都可以灭了!” 沈易航笔直地站着,将宋青叶护在身侧,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懿道,“我来这里,是要接小玥回去,接到她,我们自然会离开。” “沈玥是我的女儿,我想让她在哪里就待哪里,轮不到你来插手!” “管家,把门钥匙给我。”沈易航连一句话都懒得争辩,直接朝管家伸出手。 管家瞬间就成了这父子两的炮灰,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到底是沈懿的人,虽然害怕沈易航,却也没敢违背沈懿,并不肯交出钥匙。 “三少爷,您有话好好说,老爷这也是有苦衷……” “我知道了,”沈易航收回手,淡声打断了管家后面的话,然后从口袋里把车钥匙塞到宋青叶的手里,侧脸低声温柔地交代她,“你先回车上等我。” 宋青叶紧张地看着他,眼底净是不安。 他的手指轻触上她额头上已经开始肿起来的位置,眸色湛沉,“听话。” 只是两个安抚的字眼,经过他低低沉沉的声线出来,却带着一种亲昵的暧昧和强烈的安心感。 宋青叶的心跳倏然漏了一拍,甚至忘记了客厅里沈懿的可怕,怔怔地应声,“好。” 第361章 宋青叶被他扶着站好,听到一旁撞到她的女人连连道歉,她收拾好失态的神色,绯唇微勾,温浅地笑,跟对方说了句没事。? ?? 沈易航收回手,“走吧。” 两人步入memo,亮澄澄的光芒下,安置在一尘不染的玻璃橱柜里的饰品争辉相映。 宋青叶站在一旁,视线不经意地就落在了戒指的专柜上,她猛地现,自己跟沈易航结婚到现在,她的手指仍旧是空无一物。 她记得前些时间,助理还打趣问她为什么都跟沈易航结婚了却没有戴戒指,当时宋青叶楞了楞,说是她不习惯在手上戴东西,所以放在家里,被她机智地敷衍过去了。 事实上,她一直都对于这一点不上心,毕竟她跟沈易航的婚姻只是虚设,既然他不买,她自然不可能会主动去说。 可是现在看见那些精致又漂亮的直接,忽然就有一种试戴的**,不为别的,只是想知道,戴在手上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沈易航浏览了一圈,转身却现宋青叶站在戒指橱柜前走神,他站到她的身侧站住,“有喜欢的吗?” 宋青叶被他的声音吓得倏然回头,慌乱无法掩饰,她不自然地抬手抚了抚耳垂,“没有,怎么样?又看到什么合适的吗?” 沈易航微垂眼帘,深邃的眼睛又暗又沉,目光落在戒指橱柜上,低头细细查看了起来,然后又抓过宋青叶的手,他的粗燥轻轻滑过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落在无名指上,捏了两圈。 尔后指着其中一枚钻戒问宋青叶,“这枚怎么样?喜欢吗?” 戒身设置大方而细腻,优雅的弧度流露出掩藏不住的典雅质感,搭配上晶莹剔透的钻石,小巧又精致,等白炽灯下闪烁着卷卷的光。 宋青叶看了一眼,便尴尬的抿着唇,目光注视着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店员心领神会地一笑,从玻璃橱柜里将沈易航看中的那枚戒指拿出来,“先生,可以给这位小姐试戴一下。” 沈易航一手捏起戒指,另外一手牵起她的手,十分自然地将戒指套进了她的无名指上,她的手指又纤细又长,戒指戴上很好看,与她的气质也很般配。 朴素却极具质感。 宋青叶看着自己的手,一种无法言语的感动从心头涌起,仿佛在冬日里被温暖的阳光包围住。 店员忙不迭地称赞着她的手好看,戒指跟她很般配,沈易航也抓住她的手不放,细细打量着。 外人眼里,他们瞧着就是关系亲密的情侣,但宋青叶却很清醒,这种知识表象而已。 宋青叶深呼吸一口,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然后把戒指摘下来,放回去,沈易航见状,温淡开腔,“不喜欢?” 她温温柔柔地笑着道,“别主次搞混了,我去帮你看看有什么适合的礼物。” 话音落下,她从他的身侧越过,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沈易航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送一枚胸针怎么样?”宋青叶回头,却看见沈易航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抬步上前,看了眼五花八门的胸针,宋青叶指着那枚以四叶草为基础造型的五叶钻石胸针,“麻烦你拿下这个给我们看看,谢谢。” 店员把胸针拿出来,“这枚胸针在国内只有一枚,是设计师Jim.smit先生为纪念他女儿而设计的,他将其命名为Lunetbsp; 宋青叶并不认识店员口中的Jim.smit是何许人,不过这名字虽然普通,却很符合这枚胸针的外形,她问沈易航,“怎么样?我觉得应该挺适合她的。” 小傲娇,孩子气,安静的时候气质迷人,宋青叶在脑中大致描绘出了一张年轻俏皮又美丽的容貌,觉得这枚胸针一定很适合那个女人。 “嗯,那就选这个吧,”沈易航什么意见都没有表,朝店员道,“麻烦帮我打包起来。” 遇到这么干脆的顾客,店员高兴得脸上的笑容洋溢,“好的,先生请稍等。” 宋青叶拽了一下他的衣服袖子,轻声低语,“喂,这是你要给她送的生日礼物吧?你都不用点心思?玩意我说的这个她不喜欢怎么办?” 沈易航不以为意,“我都带着你亲自出来挑选了,这还不算花心思?我若不想花心思,直接吩咐助理准备就行了。” 宋青叶,“……” 他这么说还真的没错,因为工作的缘故,他经常需要给一些女性准备礼物,而这些事情一直都是他的助理一手包办,仅仅是买个面子而已。 现在他却亲自开口让她陪同一起挑选,可见是上心的人。 沈易航又再一次问她,“那枚戒指,真的不要?” 宋青叶脸色微僵,“不用。” “虽然之前婚礼有准备了婚戒,不过半个月你似乎瘦了不少,那枚婚戒的尺寸对你来说应该大了点,这枚也不错,可以先将就下,等过段时间空闲下来,再重新订做一枚好了。” 刚刚比划了一下,她的手也瘦了,几乎就只剩下骨头,那戒指肯定戴不住。 宋青叶却因为他散淡的话震撼。 准备婚礼前期,他除了安排婚纱公司给她订做婚纱,其余的事情什么都没有提,而婚礼需要交换戒指,她知道他会准备,却没想到他居然是专门让人为她订做。 而且,他说要重新订做一枚?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青叶心跳擂鼓,脑子有些混乱,蠕动着唇想要问他,然而又鼓不起勇气,手悄悄握住又松开,最后只是虚虚一笑,“真的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必需品。” 戒指寓意着山势海盟,她跟他虽然还是法律上的夫妻,但说到底感情太过薄弱,不举行婚礼的话,她并不想让他送戒指。 一来是戴着没有意义,再来,她怕自己真的想得太多,而他却没那个意思。 …… 回去的时候,宋青叶现并不是往她父母家的路,扭头看向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男人,嚅嚅其词,“那个……要是不方便的话,前面的路口停车放我下去就好,我可以打车回去的。” 正好是红灯,沈易航停下车,侧过脸蹙着眉头看着她,“你打车回去哪里?” “回家啊。” 他略有些烦躁,修长的手指反复叩着方向盘,语气温淡,隐隐透着不悦,你想回哪个家?你父母那边?” 宋青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动了脾气,“不然呢?” “宋青叶,”他一贯温淡的语气咬得极重,“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已经跟我结婚,那边是你父母的家,不是你的,有我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家,这一点,需要我提醒你?” 在宋青叶的认知里,沈易航跟她其实已经不再是夫妻,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家,然而这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那个分开的意思。 “这几天让你住在那边,主要是我也忙,你精神状态也不太好,短短几天你就忘记了自己的家是哪个了?” 宋青叶被他一连串的话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惴惴不安地沉默着。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这么多年了,沈易航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弄得一肚子火,“你好好想清楚自己的身份。” 宋青叶抿着唇,低头着头像个蜗牛似的缩在副驾驶座上,唯唯诺诺地说了句,“对不起。” 但是这并不能怪她吧,换作是谁,都会跟她一样的想法,而且他也不曾明确过自己的态度,不是么? 沈易航看着她谨小慎微的模样,配着那软软弱弱的声音,不知为何,来不及爆的火苗噗嗤要一下,毫无征兆的灭了。 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下来,“我没跟你离婚的打算,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宋青叶正想要问他些什么,前方的红灯转换绿灯,他扭转头,重新启动车子,到了唇边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他为什么不离婚呢?现在不是有一个得他欢心的女人么? …… 再见梁颖,是在沈家。 这天,沈易航接到沈玥的电话,她一边哭一边跟他说沈懿给她安排了男人相亲,对方是霖市的一个房地产家致富的企业家儿子,并且是企业的接班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商业联姻,又是出卖女儿婚姻换去利益的把戏。 沈玥自然是不愿意,然而她到底是个女孩子,不是沈易航这种难以管控的男人,沈懿容不得她反对,强行派人将她抓回了沈家,然后关在了房子里,手机也被没收了,不管她哭还是喊,闹绝食还是寻死,都毫无作用。 而这天正好梁颖陪着她父亲梁正辉过来沈家做客,听到楼上的哭闹声,一问才知道是沈玥在闹脾气,于是取得沈懿的同意上楼去看沈玥。 被关了三天,沈玥并没有饿着,毕竟她只是不想嫁人,从未想过要结束年纪轻轻的生命,所以暗中串通了沈家唯一一个疼她的保姆,偷偷存了不少零食在房间里,饿了就吃零食充饥,每天都要一顿脾气,打算死磕到底。 梁颖进去以后,得知了事情前后的原委,于是偷偷给沈易航打了个电话,让沈玥跟他说明情况。 接电话的时候,宋青叶也在一旁,听见沈玥的哭得凄惨,不太放心,就陪着沈易航一起去了沈家。 梁颖看见她也一同前来,楞了楞,不知是因为她知道了什么内情还是因为现场的情况不允许,她的态度较之前冷淡了许多。 宋青叶看见她这样,心底多少也有些不自在,见她撇开脸,唇角牵出淡淡的苦涩。 原本沈易航回来,沈懿心底是高兴的,然而见他还带着宋青叶,脸色就阴沉了下来,甚至可以用难堪来形容,因为沈易航结婚这个事情,梁正辉还被蒙在鼓励。 沈易航抬步上前,矜贵疏离的客套,“梁叔叔,您也在。” 梁正辉看看他,又瞄瞄他身后的宋青叶,眼底净是审度,“是啊,易航,你身边这位是?” 沈懿插话,低沉的嗓音隐含着警告的意味,“你回来做什么?” 沈易航讳莫如深地看他一眼,压根没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她是我……” “易航!”梁颖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急冲冲的声音很大,突兀的一声把在座的人都给吓了一跳,梁正辉更是皱着眉头轻声呵斥,“小颖,别总是一惊一乍的,这儿可是你沈伯伯的家。” 梁颖呵呵一笑,走到沈易航和宋青叶的跟前,一手一个握住他们的手,“爸爸,你和沈伯伯继续聊天,我有话跟他们说!” 说罢,她又朝沈易航和宋青叶道,“跟我过来吧。” 绕过偏厅,从偏门那边拐到了别墅的花园里,梁颖这才放开他们,转身睨着沈易航,“你刚才想跟我爸说什么?” 沈易航淡淡瞥她一眼,轻描淡写道,“回答他的问题。” “你想怎么回答?”梁颖也有些气恼,“我爸还不知道你已经结婚的事情,难不成你打算跟他坦白吗?” “不然呢?”他反问。 梁颖被他这个态度噎了一下,情绪有些激动,“你是不是疯了?你要是这么做了,我爸到时候肯定会生气!” 男人英挺的眉宇轻轻皱了皱,低沉的嗓音很寡淡,“梁颖,他是你的父亲并不是我的,难不成我结婚就要让他也满意?” 他连沈懿这个亲爹的意见都不屑一顾,还会在乎梁正辉高不高兴?这未免太可笑了。 梁颖气得直跺脚,“你明知道我爸是什么意思!要是他生气了,损失的人可是你!到时候他也支持力我姐夫,你要怎么办?整个沈氏你都不要了?拱手送人?” 比起沈易捷,梁正辉自然是对沈易航这个名正言顺又有强硬后台背景的继承人更感兴趣,虽说梁楚也是他的女儿,但说到底,他也更喜欢自己的小女儿,所以一直都想要沈易航和梁颖结婚。 然而梁颖并不清楚,在沈易航看来,沈家的一切,从来都是微不足道的,那些光鲜的名誉,那些任意挥霍的财富,统统与他无关,他不稀罕。 所以她的着急和愤愤,只换来了沈易航漫不经心的四个字,“那又如何?” 梁颖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拔高了声音重复他的话,“那又如何?” “这意味着你会失去沈家的一切!” “沈家所有的东西从来就不曾属于我,又谈何失去。” “沈易航!你不会真的疯了吧?” “你拉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沈易航盯着她,语气寡淡得没有一丝起伏,“说完我进去了。” 宋青叶感觉自己就是一个透明的局外人,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说话,始终不吭声,直到沈易航要将她带回正厅,梁颖终于开口把她拉进了这一场谈话中。 “宋青叶,你该不会也要眼睁睁看着他变得一无所有吧?” 在梁颖看来,失去沈家的一切,损失实在太过惨重,她不以为那样是明智的选择。 宋青叶目光温淡却坚定地看着又怒又惊的梁颖,温婉的嗓音不疾不徐,一字一顿咬得很清晰,“梁颖,你想说的是沈家的财产吧,不过他现在的财富地位跟沈家的比起来确实如沧海一粟,却并不缺钱,甚至可以说是富有了,所以即使沈家的财产他分毫得不到,也不至于会落魄到一无所有。” “而且,我尊重他的任何决定。” 人活着一辈子,若是都为了追名逐利,那未免太过悲哀了,她觉得沈易航现在已经足够好了,可以做更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可。 当然,她也不认为他跟自己结婚,有多么十恶不赦。 梁颖毕竟还年轻,没经历过什么磨练,说话也直来直去的,听到宋青叶这么一说,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脱口而出,“我差点忘记了,你也是向着我姐夫的,否则就不会对易航做出那种事情来!” 宋青叶的脸色微微一变,就好像是被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脸上**辣的,无地自容。 因为梁颖说得对,她现在这副凛然明义的态度,确实很讽刺。 沈易航温淡的脸色倏然一沉,“梁颖,我们的事情与你无关,如果看不惯,闭上眼睛就好,她不需要你来指责。” 梁颖气得脸色涨红,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眼眶都气红了,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沈易航!是我自作多情!随便你,反正受罪的又不是我!” 她大声骂完,就跑着离开了。 宋青叶不安地窥了一眼沈易航的脸色,鲜见的暗沉阴鸷。 须臾,他淡淡道,“我们回去。” 宋青叶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我在外面等你吧?” 他温漠瞥去,低沉紧绷的嗓音响起,“你以为你避开,这一切就可以不用生?跟我进去。” 沈易航不容她拒绝,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回了正厅。 沈懿见跟他们回来,却不见梁颖的身影,皱眉道,“小颖呢?” 沈易航回答得风轻云淡,“她已经走了。” 梁正辉闻言也楞了一下,旋即一笑,“这孩子,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沈懿那老谋深算的眼睛犀利地看着他们,沈易航面不改色,而宋青叶却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紧张得掌心都沁出一股稠腻感,连呼吸都不敢有大动作。 “既然小颖要走了,你开车去送送她。” 沈易航却不为所动,“她不需要。” “反正你也没事,送送她又怎么了!” 梁正辉是聪明人,眼见这父子俩又要杠上,淡声道,“老沈,好了,小颖也不是小孩子,不用那么麻烦,再说了,易航回来,肯定是有事跟你谈,既然这样,我也先回去了。” “这……” 梁正辉站起来,视线落在沈易航紧扣住宋青叶的手上,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宋青叶一眼,意味不明地道,“有空的话,易航就来我家坐坐吧。” 沈易航漆黑的眼眸很淡漠,“好。” 梁正辉前脚刚离开,沈懿手里的茶杯就迎面砸了过来,沈易航是条件反射地避开了,然而站在他身侧的宋青叶就没那么幸运,茶杯砸中她的额头,疼得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砰一下,杯子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出清脆的声响,碎了。 宋青叶捂着额头,咬着唇没说话,茶渍泼了她一脸,沾到了衣服上,唯一该庆幸的是,茶水已经凉了,否则会更糟糕。 沈易航一把抓过她的手,“怎么样?受伤了?” 他低头查看她的额头,她白皙的皮肤明显红了一大片,陶瓷的杯子那么砸过来,当然会很痛,她的眼底都微微泛红。 宋青叶对上他关怀的眼,咬着唇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的。” 沈懿却面不改色,厉声唤来管家,“把这个女人给我从这里赶出去!” 管家一抖,巍巍颤颤地不知如何是好,沈懿见他不动,语气更冷,“我的话你没听见?” 管家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然而还没说话,沈易航抬手替她擦掉脸上的茶水,转过身,温沉的眼神覆盖上一层阴鸷的色调,很冷,“我倒是看看谁敢动她!” 管家双腿倏然一软,僵在那一动不动。 沈懿不屑的冷笑,“这里是我的地盘,没有我的允许,苍蝇飞进来我都可以灭了!” 沈易航笔直地站着,将宋青叶护在身侧,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懿道,“我来这里,是要接小玥回去,接到她,我们自然会离开。” “沈玥是我的女儿,我想让她在哪里就待哪里,轮不到你来插手!” “管家,把门钥匙给我。”沈易航连一句话都懒得争辩,直接朝管家伸出手。 管家瞬间就成了这父子两的炮灰,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到底是沈懿的人,虽然害怕沈易航,却也没敢违背沈懿,并不肯交出钥匙。 “三少爷,您有话好好说,老爷这也是有苦衷……” “我知道了,”沈易航收回手,淡声打断了管家后面的话,然后从口袋里把车钥匙塞到宋青叶的手里,侧脸低声温柔地交代她,“你先回车上等我。” 宋青叶紧张地看着他,眼底净是不安。 他的手指轻触上她额头上已经开始肿起来的位置,眸色湛沉,“听话。” 只是两个安抚的字眼,经过他低低沉沉的声线出来,却带着一种亲昵的暧昧和强烈的安心感。 宋青叶的心跳倏然漏了一拍,甚至忘记了客厅里沈懿的可怕,怔怔地应声,“好。” 第362章 沈易航黑沉湛湛的眼眸盯着她,薄唇缓缓勾勒出极浅的弧度,“为什么不合适?” 宋青叶蹙眉,他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她把文件整条有序地放在固定的文件架上,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不是喜欢哪位姑娘?既然喜欢,还带我去当电灯泡?” 虽然她看似毫不在意,然而沈易航还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闷闷不乐,他忽然伸手,将女人的下巴勾起,逼着她不得不与他对视。 低沉的嗓音充满了危险的味道,“你倒是说说,我喜欢哪位姑娘了?” 宋青叶不自觉的抿着唇,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定住,“嗯?哪位?” “疼……”宋青叶感觉脸颊都被他捏的抽搐了,忍不住低声轻呼。 沈易航似笑非笑,并未有特别的解释说明,收回手,淡淡道,“走吧,时间也不早了。” 他说完就转身率先往门外走,宋青叶盯着他的背影好半响才回过神。 傍晚五点半,天色却已经暗沉下来,宋青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侧头靠在车椅背上,眼睛盯着外面的路灯忽然亮起,这才现他开车的方向是往港城的富豪别墅区。 想必那个女人不是生在富豪之家的千金大小姐,就是被沈易航用重金宠爱的宝贝,普通人家可住不起这种地方。 她一路上的情绪都瞒失落的,恹恹的表情提不起劲,她也不知道沈易航到底在想什么,带她这个多余的人来碍眼。 车在停车坪上徐徐停下,偌大的庭院出了修葺整齐的景色,很安静,宋青叶困惑不解,“不是说来参加生日宴?” “嗯。” “那为什么会这么安静?”完全没有宴会的气氛。 沈易航淡淡道,“进去就知道了。” 宋青叶闭上嘴巴,安安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顺着鹅卵石的小道往前走,直到看见门口,才音乐听见里面传来出来的声音。 步入客厅,亮如白昼的大厅里,满满都是浪漫的气息,粉粉的颜色,让宋青叶有一种跌入了二次元那种少女的世界。 这也……太夸张了吧? 正楞神,宋青叶就被一团粉色的不明物体给撞到了腿,踩着细跟的高跟鞋,猝不及防的力道下她身形一晃,慌乱中伸手就抓住了沈易航的手臂。 “周继谦!你给我回来!” 宋青叶还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一声低沉而宏亮的嗓音在客厅里响了起来,腿上一紧,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反驳了回去,“我不要!” 她低头,这才现抱着自己大腿的是一个粉嘟嘟的孩子,顶着一头干爽的短,身上却穿着一条粉色的蕾丝小礼裙,躲在她的腿后,伸出个小脑袋看着那边的来人。 沈易航不温不火地睨了眼大步流星走上前的男人,皱着眉头淡淡开口,“周旭尧,你又想要怎么欺负你儿子?” 宋青叶晕乎乎地望去,一片粉色的世界里,那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穿着一件粉色的西装,搭配着粉色的西裤,唔……脸色是黑沉的,像个讨债的阎罗。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不起,她真的是有点忍不住,因为周旭尧这身行头,真的不太符合他的个人形象,就好像一个耍杂技的小丑。 周旭尧的脸色本来就已经够难看了,看到宋青叶偷笑,英挺的眉宇更是落下一层灰霾,衾薄的唇紧抿着,轮廓的线条几乎尧绷断了。 “桑桑让我帮他换衣服,”周旭尧阴恻恻地开口,眼神也冷冰冰的,落在宋青叶脸上的时候,寒芒刺人,“我没听说你要带人过来。” 宋青叶被周旭尧那警告意味极重的眼神扫得一阵毛骨悚然,再也笑不出了,抿住绯唇,悄悄地拽紧了沈易航的手臂,试图从他身上寻找庇护。 沈易航并未将他的愠怒看在眼里,察觉身侧女人的紧张,不着痕迹地瞥她一眼,然后温温淡淡地介绍,“宋青叶,我太太。”随即又问,“桑桑她人呢?” “楼上。”周旭尧说道,低头看向躲在宋青叶身后的小家伙,“周继谦,马上给我过来!” 周继谦哭丧着脸十分有骨气的呛声,“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穿裙子!” “我数到三。”周旭尧置若罔闻,开始数数威逼,“一、二……” “三”还没出口,周继谦就将脑袋缩了回去,整张脸都埋在了宋青叶的大腿上,胖乎乎的手丫死死抱进她,“姐姐你救救我!” 宋青叶浆糊一般的脑袋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眼前这一对,正是周旭尧和他那个漂亮得总是被人误认作是女孩儿的儿子…… 她被这父子两无辜地拉到了中间成为了夹心的馅,手足无措又一脸尴尬地看着周旭尧,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易航一把周继谦从宋青叶的身后揪了过来,微微弯腰,单手稳稳当当地将他抱了起来,“谦谦,别害得你婶婶挨你爸爸骂。” 周旭尧,“……”他什么时候有做过那种事? 周继谦圈住沈易航的脖颈,“叔叔,爸爸欺负我,想强迫我穿裙子!” 被自己儿子在外人面前数落,周旭尧气得差点爆肝,“周继谦,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今天是你妈妈生日,你穿个裙子跳个舞庆祝一下有什么问题!?” 不需要周继谦开口,沈易航便凉凉地睨着周旭尧,翘着唇波澜不惊地戳穿了他的谎言,“你是羞耻于桑桑要求你穿了这种衣服,所以才逼着你儿子陪你一起丢人吧?周旭尧,你要是把儿子弄哭了,桑桑会扒了你的皮。” 他这是**裸的幸灾乐祸。 这个家,地位最高最有话事权的人是秦桑,然后是周继谦,然后……嗯,沈易航感觉吧,排第三的应该是秦桑养的那只胖成球状的咖菲猫,然后排到周旭尧。 对,周旭尧在外面是风风光光,人人敬畏的周公子,然而回到家就是万年垫底的妻奴。 沈嘉楠曾经当着周旭尧的面说过,如果他不能把秦桑宠得除了他以外的男人都受不了,早晚有一天秦桑的身侧会绿草环绕。 大概是周旭尧自己也确实害怕生那样糟糕的事情,于是乎不管秦桑怎么傲娇任性,他都无条件纵容。 至于别的男人到底会不会对秦桑敬而远之,沈易航并不清楚,不过看周旭尧穿成这种模样,他很是佩服便是。 唯一可怜的大概就是周继谦,因为小而经常被那个黑心肝的爹坑。 周旭尧被噎了一把,面不改色,“把他交给我,陈眠他们在玻璃玩具房那边陪温歆在玩,你过去吧。” 沈易航挑眉,“你还是去看看秦桑吧,我带小谦过去和歆歆玩。”说罢,他看着一旁默不吭声的宋青叶,“跟我过来。” 宋青叶悻悻地觑了眼周旭尧,以议一言不地跟上沈易航离开了客厅。 还没走远,周继谦趴在沈易航的肩膀上,黑溜溜的大眼睛轱辘辘一转,看着宋青叶,稚嫩的嗓音充满好奇,“沈叔叔,这个阿姨是谁啊?” 宋青叶有点无语,方才跟她求救的时候还叫她姐姐,这会儿安全了就升级到阿姨了?这小子还真的是……跟他那个爸爸如出一撤。 沈易航哂然一笑,“她是叔叔的妻子。” 周继谦的表情有些纠结,两道小眉头皱在了一起,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宋青叶被他那表情逗得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小家伙憋不住话,“沈叔叔,我妈妈比阿姨漂亮,你跟我妈妈结婚吧,这样我就不用天天被我爸爸欺负了。” 宋青叶,“……”这小家伙,为什么要说这种大实话,她猝不及防地被他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巴。 “周继谦!”周旭尧一声怒吼,几乎尧将房子都给掀了,而沈易航则是郎朗地大笑了出来。 宋青叶盯着男人的脸,忽然就怔神了。 沈易航一直都脸上带笑的人,不管任何时候都温温和和的,然而这样毫无防备的放声大笑,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醇厚的嗓音,低沉悦耳。 沈易航把周继谦抱回他的房间,替他换了一身正常的衣服。 宋青叶对孩子说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不过她感觉沈易航对孩子很有耐心,所以不管是周继谦还是温歆,都跟他很亲近。 帮周继谦换衣服的时候,小家伙一直都在叽叽喳喳地跟他抱怨自己的爸爸,无非就是周旭尧如何在背后瞒着秦桑偷偷欺负他,或者是惩罚他,而沈易航始终没有打断孩子的话,间隔地会应声,或者回答小家伙无厘头的提问。 温柔细心,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瞧见,大概都会以为他们是有爱的父子。 宋青叶盯着男人的背影,目光久久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 ……以下内容防盗处理,该文若网…… 走错的路纠正? 秦桑深深地觉得,她跟6禹行简直到了无法沟通的地步。 深呼吸一口气,她扯了扯唇,对着电话的那端淡声说道,“6禹行,你跟周旭尧相比,又好到哪儿去?好,就算凌菲真的是我爷爷的女儿,但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可是跟凌菲结婚过婚的,你觉得我是那种跟自己姑丈一起的女人?抱歉,我不是你和凌菲,还没那么不知廉耻。” 话落,她干脆利落地将电话切断,同时将手机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 秦桑双手抱着头,前所未有的纠结,心口疼得她只想哭,却现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从秦有天过世开始,除了那天晚上梦见了孩童时代的时光醒过来现眼睛湿了,之后再也流不出眼泪。 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真的会有难过到哭出来的时候。 凌菲是她的姑姑,周旭尧是她姑姑孩子的父亲,6禹行又跟她姑姑结过婚?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巧合到狗血的事情会被她给遇上? …… 周旭尧从西井别墅离开直接去了公司,容旌见到他,几乎哟啊感激涕零,“老大,杰森集团的少董来港城了,不过听说下午三点的飞机就要飞回s市,我跟他的秘书联系了,表示可以见一面谈谈,不过,需要我们直接赶到机场,逾时不候!” 上一次临时出现了状况,虽然杰森的少董表示能够理解,不过同时表现出没有多大合作的意向。 周旭尧说过会跟对方联系,结果容旌现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联系更是影子都没有。 作为他的左右手,容旌自然不得不靠自己去争取,多次跟对方的秘书争取,难得争取到了一次机会。 周旭尧脸上并未表现出任何高兴的表情,只是沉声道,“跟我进来。” 两人进了办公室,周旭尧随即将他手里的那一份亲子鉴定书递给了容旌,“杰森集团那边你不用去管了,安排人查一下出示这份鉴定书的医院。” 容旌一愣,“老大,你的意思是不去见杰森的少董?” “不见。”干脆利落的两个字。 “老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公司……” 不等容旌继续往下说,周旭尧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容助理,按照我说的去做,杰森集团那边的合作不会有任何问题,你也不用再去跪舔他们。” 容旌,“……” 跪舔?他那么低声下气地跪舔是为哪般?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当老板的完全对公司的事情不上心,他这个助理才会那么累? “明天,我要获得这个医院的所有的资料。” 容旌无可奈何,随手翻开了手中的纸张,瞥见那个鉴定结果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住了,眼底全是不可置信,“老大,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居然有儿子?而且,还是凌菲的儿子!因为太过震惊,容旌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周旭尧靠在老板椅上,抬手揉了揉眉心,沉默须臾,淡淡地开口道,“如你所见。” “老大,这不会是真的吧?” “所以让你去查。” “是!” 然而,容旌的刚要打开办公室的门,周旭尧忽然又把他给叫住,“容旌。” “老大。” “算了,没事,你出去吧。”周旭尧挥手示意。 偌大的办公室沉寂一片,周旭尧仰着头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怔怔出神,过了大概五分钟,摸过手机,给凌菲拨了电话过去。 凌菲第一时间就接了起来,“旭尧!” 焦急迫切的语气,似乎是一直在等着周旭尧跟她联系。 “有时间吗?” “嗯。” “带孩子去第一医院。”男人暗沉偏冷的声音没有任何婉转,一针见血地说道。 凌菲闻言,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眼底隐约浮现了一层委屈的雾气,过了半响,她声音微微沙哑地反问,“旭尧,你是真的忘记了,还是不愿意承认孩子是你的?” “凌菲,是不是我的孩子,再做一次亲自鉴定就会有答案。”周旭尧语调不带任何波澜,平静而冷淡地道,“另外,我希望你明白一点,我们两个人,早就已经结束了。” 当初她和韩震的事情,他虽然很震怒,却能理解那一回并不能完全怪在她的身上,是她太过大意,才会中了韩悠的套,所以他还是选择跟她在一起,甚至愿意跟她结婚,可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分手。 在得知她迫于凌家的压力而答应跟6禹行结婚的时候,他从国外回来了,他也曾想过挽留,最终她的选择是6禹行。 从她下定决心嫁给6禹行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结束干净了。 电话那端沉默下来,听不到声音,周旭尧蹙眉,正欲挂掉电话,忽然就听见了凌菲低低压抑的哭声灌了过来。 周旭尧神色松动,拿着手机抿唇不语,眼底的眸色暗沉。 “旭尧,”凌菲带着哭声说道,“既然你说结束了,那为什么还要对我好?听到我说杀了人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听着女人伤心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周旭尧默默地皱起了眉头,他缓慢低沉地开声说道,“凌菲,那是我欠你的。” 凌菲白皙的脸蛋上还挂着两道泪痕,眼底露出困惑,似懂非懂地问道,“你欠我的?我不明白。” 周旭尧缄默了片刻,用平静的语调叙述,“当年若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被韩悠设计跟韩震生那样的事情,更不会被周云岳缠上。” 凌菲瞳孔骤然扩大,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痛苦和羞愧难堪,她咬着唇,压抑得脸部的表情微微扭曲。 “因为我你才会经历那些不该经历的人生,所以只要我能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不过,”他顿了顿,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并非我对你还存有男女感情。” 凌菲捂着嘴巴,眼泪像是无法关拢的水龙头,汩汩而流,“周云岳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艰难地挤出这一句,凌菲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周旭尧沉吟了好一会儿,方才徐徐出声,“你跟他在一起不久就知道了。” 周云岳对凌菲下手的时候,周旭尧得知了以后是愤怒的,只是当时转念一想,凌菲那么好强的性子,应该不愿意她知道,所以才暗地里把周云岳教训。 凌菲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拿着手机的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她吸了一下鼻子,忽然又笑了。 她的笑声,让周旭尧楞了一下。 接着就听见她带着质问味道的声音说,“如果真的觉得愧疚,那么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说到底,你就是嫌弃我,从我和韩震的那一次开始,你就从心底觉得我肮脏,是不是?” 周旭尧的眉宇瞬息遍布阴霾,语气也沉冷起来,“不是。”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不肯跟我在一起?而且我现在还生了你的孩子!周旭尧,我们两个有一个孩子!难道这样还不能跟我在一起吗?”凌菲的语气有些激动,“你知不知道我跟6禹行结婚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他几乎都没碰过我!他就是嫌弃我脏!” “你跟他一样,也是嫌弃我脏,你们都一样!” 周旭尧听着语无伦次地低贱自己,表情越来越黑,俊脸紧绷,“凌菲,”他冷冷地叫出她的名字,“当初我提出跟你结婚,是你拒绝了我,如果我真觉得你脏,就不会提出那种要求,而现在我拒绝你,也仅仅是因为我对你没有感情了而已。” “另外,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口咬定你的孩子是我的?你跟6禹行结婚以后,我跟你并没有过任何过密的接触。” 凌菲被他冰冷的语气给骇住,即使见不到他的脸上的表情,却也能感受到来自于他心底的薄怒。 却也被他的话伤得更深更狠。 她又哭又笑,眼角眉梢全是苦涩,“你是真的忘记了?还是不想承认?” 他微微眯起眼睛,“你指什么?” 凌菲的喉咙被梗住,垂在身侧的手更是攥成拳头,指甲狠狠地扎进了皮肉里,她说,“去年年初,你回国的时候,约了我出去,你是真的忘记了?还是现在现自己喜欢上秦桑了,所以想要否认?” 周旭尧眼神陡然一沉,浓黑的墨色很深邃,须臾,他道,“凌菲,去年年初我虽然回过港城一趟,不过我没有约过你。” 凌菲结婚以后,他一直都是留在了国外,而从凌菲孩子出生的时间推算,他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成为那个孩子的父亲。 若非凌菲提起,他都差点忘记了,去年年初,按照计划需要将国外的事业中心转移回国内展,所以提前回来考察了一番,确确实实回来了一趟港城。 不过,他只留了一个星期,由始至终都没有见过凌菲。 凌菲抹了一把眼泪,“不可能!那天晚上明明就是你!” 她虽然喝得有点多了,当时的光线也不是很充足,但是她不会认错的,她是跟他在一起了! 周旭尧深黑的眼眸是一片沉思,片刻之后,他淡漠地说道,“现在争辩也毫无意义,你带孩子去第一院,我也会过去,再做一次亲子鉴定,什么都会明白了。” 凌菲笑了笑,带着浓浓的嘲弄,尖锐而犀利的语气,“你怀疑我们做了假的亲子鉴定,我又怎么确保你不会为了挽留秦桑而串通医院欺骗我?” 第363章 传言里,兴丰集团现任总裁傅长民三十岁正式担任集团总裁职务,上任半年就对集团内部进行大整顿,雷厉风行的手段掀起一阵风腥血雨。 内部人员上至高层管理人,下至打杂小虾米,人人自危,一片怨声载道,为此还临时召开了股东大会,对他进行批判和抗议,然而这位新官却无动于衷,大刀阔斧砍断所有毒瘤的同时开始广招贤士,往集团注入新鲜的血液。 兴丰集团在他的手里仅仅一年,业绩年幅增长百分之二十,再次召开股东大会时,集体股东沉默,对他心悦诚服。 这些事情,宋青叶都是从她的学姐那儿道听途说所知,而且据说兴丰集团的总裁年轻又英俊,低调又神秘,迷倒了公司不少的少女,可惜人家已经结婚,对象分分钟甩那些女职员几十条街。 此时,这个传说里的神秘人物,出现在她的病房前,宋青叶眨了眨眼睛,良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抱歉,他没跟我说过您要过来!” 宋青叶一边说着,作势就要起身,男人却出声阻止了她,“你刚做完手术,不用起身了,免得扯开了伤口。” 干练沉静的声音,显得平易近人,与那些市侩的商人比起来,他更像一个斯文人。 宋青叶有些手足无措,“您是要找易航?他刚外出了,应该马上就回来,您先坐一会儿?” “不是,前些时间就听说易航结婚了,我们叮嘱了他好几次,把你带回去让大家见见面,结果他一直没出现,又听说你生病住院了,我正好有空,便过来瞧瞧。” 宋青叶也差点忘记了,在沈易航的背后,除了一个沈家,还有一个傅家,也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家豪门,确切的说,她从一开始决定跟他结婚的时候,就没考虑过这些,纯粹把这场婚姻当成了两个人的事情…… 先是沈家的反对,现在又来一个傅家,她真心觉得当初同意结婚是她这辈子最草率的决定了,简直就是后患无穷啊。 宋青叶的手紧张地揪着白色的床单,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一场戏也演下去,“不好意思,应该由我亲自登门拜访才是……” 傅长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穿着一身宽松病服的女孩子,五官顶多算是清秀干净,眉眼朴素,虽不是大美人,瞧着却令人觉得舒服,不似那些妖里妖气满肚子心机的女人。 而且他早就派人调查过宋青叶的身世,父亲是教授,母亲在机关单位工作,可以说这样的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都不会太差,况且宋青叶在沈易航的手下工作,并且工作成绩很漂亮。 简单得近似透明的家庭,傅长民觉得很适合沈易航。 宋青叶被他盯着如坐针毡,又不懂该说些什么,只能在心底不断地祈祷沈易航赶紧回来。 傅长民察觉她的紧张,淡淡一笑,很随意地开口道,“你不用紧张,你和易航的婚事,我不会干涉,整个傅家都不会阻挠你们,至于沈家,相信易航会处理好。” 宋青叶略微尴尬,自己的心思有那么明显地表现在脸上了? 正沉吟着该怎么回应他的话,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走进来的人正是沈易航。 沈易航看见傅长民,眉头下意识地轻蹙,嗓音低沉浅淡,“舅舅,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长民和沈易航的年纪相差不了几岁,沈易航还是娃娃的时候,傅长民还经常照顾他,所以两人的关系很不错。 “听说青叶生病了,你舅妈让我过来瞧瞧。” “……”沈易航那位小舅妈,比他的年龄还要小,跟傅长民算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被傅长民宠坏的主,也是沈易航应付不来的类型。 “我也差不多该走了,等青叶出院了,你就带她来傅家一趟,别总说忙。”傅长民其实并不空闲,只不过家里那位闹腾得厉害,怀孕了还成天嚷嚷着要来见外甥媳妇,无奈之下他抽空过来,主要是让沈易航把人带回傅家。 “青叶,你好好养身体,我先走了。” 宋青叶松了一口气,扯着唇微笑道,“好的,舅舅慢走。” 沈易航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床头的柜子桌面上,单手抄进裤袋里,淡淡开口,“我送你下去。” 傅长民有话要跟他聊,自然不会拒绝。 两个身高相当气质出众的男人站在电梯门前,路过的人瞧见他们,都忍不住会侧目好奇地瞄一眼,他们却浑然不在意。 傅长民侧目看了眼沈易航,语调很平和,“你小子的眼光还不错,那个孩子挺好。” 沈易航盯着电梯门口上的数字,面容寡淡地嗯了一声。 “你外公也一直想要见那孩子一面,记得早点带回去让她跟大家见一面,另外,既然你那位父亲不同意你们的婚事,那就安排我跟她的父母见一面,别拐了人家的女儿,她的父母连你的家长都见不到,对他们来说太过失礼。” 沈易航的母亲过世的时候,兴丰集团还是沈易航的外公当家做主,彼时兴丰集团正好遇到了困难,所以哪怕女儿的死,沈懿有推脱不掉的关系,事后又在女儿死骨未寒之时迎娶了另外的女人,沈易航的外公始终沉默。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兴丰集团早已不是当年,傅长民亦不可能会让沈易航被摆布被当成利益的棋子。 当家做主这种事情,他这个舅舅的也同样是家长。 沈易航低垂着眼眸,淡淡地颔,“好,我会安排。” “对了,沈易捷那小子找我谈合作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关于合作,沈易捷做出了让步,若是谈拢了,对兴丰集团来也是有益无害,然而傅长民之所以终止这一次合作,为的就是给沈易航出气,自然不可能会随随便便被利益牵着鼻子走。 可兴丰集团董事会的那帮人可不会这么想,送到嘴巴的钱岂有不要的道理?因此傅长民固执己见的话需要承受的压力可不小。 沈易航缄默了几秒钟,才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是商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没必要因为我的事情而跟董事会那些作对,斗得劳民伤财什么就没必要了,你能帮我唬住沈懿,就已经足够了。” 他一向不喜欢跟人斗,而且这一次的事情,也是他故意配合才会展成这般,实际上,断是他反将了沈易捷一军,沈易捷也是得不偿失,这就足够了,而且宋青叶也因此能跟沈易捷清算那些累赘的关系,足够了。 傅长民淡笑,“不让他亲自来跟你低个头道个歉?” 沈易航沉吟片刻,一字一顿吐词清晰,“那就让他来跟青叶道个谦好了。” 宋青叶到底做了什么,沈易航心中有数,她是被沈易捷利用了而已,大概她也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由始至终不曾替自己辩解半句,被亏欠的人是她。 …… 沈易捷出现在病房门口那一瞬间,宋青叶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一瞬不瞬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眉宇温凉淡漠。 “你来这里做什么?” 在他给她乱扣罪名把她送进拘留所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毫无关系了,再相见,宋青叶亦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她对沈易捷的感情并非一朝一夕,而是一点一点,长年累月被消耗,最终消失的,若说要形容她此时的心情,大概就漠然。 沈易捷带上门,走了过去。 迎面而来的压迫感,使得宋青叶倏然紧绷着神经,警惕地看着他。 男人的薄唇勾出浅浅的嘲弄弧度,冷漠得像是冬天破冰的河,“宋青叶,我倒是小瞧了你的本事。” 莫名其妙的讽刺,宋青叶蹙着眉头,凉凉的开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现在我已经动不了你半分,你就没必要再揣着明白装糊涂,早在选择背叛我的时候,你就已经料准了你会无事。” 宋青叶哂然失笑,眉眼净是凉薄的讽刺和自嘲,“沈易捷,像你这种人,早晚会逼得所有人都离你而去。” 她从未对他宣誓效忠,又何来背叛这种说法? 是,她答应过会帮他最后又反悔了,然而这又如何?他又何尝不是对她处处防备,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像他这种多疑戒备心那么重的人,能忍受得住的人不会有几个,起码宋青叶是受不了。 喜欢他的心情被糟蹋,对他的好被无视,她若是继续下去,那还真是作贱自己。 说到底,她就是选择了沈易航放弃了他,对于败给沈易航这件事情,他不甘心而已,她没什么好愧疚。 沈易捷因为她的话而黑了一层脸色,眉宇上落下的阴霾,仿佛你凝聚的暴风雨,就要爆了一般。 宋青叶卷缩了下手指,握紧又松开,沉了一口气,“如果你是探病,我谢谢你,但若是想来埋汰我,那么请你转身移步,慢走不送。” 沈易捷抬手抚眉,显得焦躁又压抑,沉默须臾,沉声开口,“兴丰集团老总,你见过了?” “见过又如何?” “沈氏跟兴丰在谈一个合作,傅长民说取得你的同意,才会跟沈氏合作。” 宋青叶闻言怔楞住,第一时间反应脱开而出,“怎么可能!” 即便她跟沈易航结婚了,傅家也愿意接纳她,然而绝对不可能为了她这么一个小小的人物如此劳师动众。 再者,沈易航知道了也应该会阻止才对,不是吗? 沈易捷低低地笑了一声,好像是自嘲,又仿佛是气恼,阴阳怪调地开口,“所以我说你本事不小。” 宋青叶对他这种态度无感,“总之我跟傅家没有什么来往,你们的事情也与我无关,你硬是要将这一笔账算我头上,我也没什么好说,”她眉眼净是讽刺,“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么?” 久远的事情不想在提起,就最近他把梁楚被车刮倒这个意外也算在她头上,便足够冤枉,既然那一次她能够任由他污蔑,再多一次也无妨。 沈易捷失去了耐心,口气烦躁,“那你到底是要不要跟他说?” 宋青叶绽放出一个璀璨的笑靥,比任何时候都要明媚,却又凉得仿佛凝冰,“沈易捷,就算是真的,请问我有什么义务替你开口求他吗?” 女人一旦狠心起来,比任何人都会狠。 她顿了一秒,徐徐淡淡反问,“我欠你的吗?” 所以说,做人凡事要给自己留个后路,否则逼到最后,吃亏的终归是自己,沈易捷做事从不留余地,无用的棋子,被他抛弃的时候还要碾碎才安心,如今终于遭到报应了。 他敛着眸,压抑着胸膛里翻滚的涌潮,低沉的嗓音覆盖着极深的阴冷色调,“你的条件,说出来,要怎么样你会答应?” 沈易捷是骄傲的,他也有那个骄傲和不屑一顾的资本,宋青叶从认识他开始,一直都是仰望着他的姿态,因为先爱上的那个总会比较卑微,所以她从未拥有过能与他平视的机会。 然而此时,眼前这个西装笔挺,站姿笔直的男人,却在开口请求她,虽然姿态仍旧有些高高在上。 也许是真的被他欺负得太过彻底了,宋青叶心理阴暗地笑着,嗓音低沉而柔软,云淡风轻的调调,偏生又凛冽如锋利的刀子,狠狠捅进沈易捷的身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么?” ……剩余内容防盗…… 他看着阳光下那个女人,几乎无法与记忆中的她重叠。 她那一头浓密的长被剪去,及肩的短少了一些淑女的气息,多了几分俏皮的韵味,白皙的脸蛋圆润了不少,却依旧光泽饱满。 而最大的变化,是那明显隆起的小腹,走路的时候缓慢而显得笨重。 即便身材浮肿,不似当初的苗条纤细,但仍然无损她的美丽,她是秦桑,又不是他认识中的那个秦桑,与以往相比,少了几分犀利,多了几分温静娴柔。 周旭尧一瞬不瞬地盯住她的脸,幽暗的瞳孔剧烈骤缩,扶在墙壁上的手,五指悄无声息地卷起,那力气几乎要把墙壁给抠出一道道痕迹。 秦桑打开门的时候,觉得似乎有人在盯着她,抬眸往四周环视一圈,却没现任何异常,眉心轻轻蹙起,心底有些困惑。 周旭尧在秦桑抬眸的瞬间立刻退了回去,背靠在墙壁上,微仰着头,眼睛被太阳光刺了一下,重重阖上。 呼吸沉沉,心如鼓擂。 躲避的动作,几乎是出自于本能,连他自己都不懂,为何要躲起来,为什么不直接走到她的面前,把她带走。 躲在墙后,听见女人温婉清丽的嗓音带着几分抱怨,“我说新图是不是倒闭了?你怎么成天都往我这儿跑?” “最近比较清闲,我怕你一个人寂寞。” “你手里提着那么多是什么东西?” “噢,宝宝不是快要出生了吗?我瞧你还什么都没有准备,所以先买一些备着,免得你到时候手忙脚乱。”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随着两人的谈话声渐小,听到小铁门合上的声音,周旭尧转身走出来,站在不太显眼的地方,看着那一男一女的背影,亲密得如同一对恋人。 过分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仿佛任何光线也无法穿透进去。 忽然想起陈眠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希望你不要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所以,她过得挺好,他应该当什么都没有生,继续忍受着她不在身边的生活吗? 周旭尧扪心自问,他真的……做不到。 沈嘉楠刚走进去,邻居的女主人也正好出来,瞧见沈嘉楠,熟络地打招呼,“嘉楠,又来看桑桑了?” “嗯,是的,我给你带了礼物,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邻居出一阵笑声,“不用那么客气。” 沈嘉楠带着笑意说:“我们桑桑还要麻烦你们帮忙照顾呢,这点礼物不算什么。” “这么担心,你干脆留下来,等桑桑生完孩子不是更好,成天跑来跑去,也累得慌。”邻居眼神暧昧的建议。 “我倒是想,可她不乐意,我又不能惹她生气了。”沈嘉楠玩笑般接话。 秦桑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了他们相谈甚欢的气氛,朝那位邻居道,“黎姐,你不是要去学校参加小湘的家长会吗?再不去,一会儿就该迟到了。” “哎哟!瞧我这记性,”黎姐一拍额头,“嘉楠,今晚留下来,晚上和桑桑来我家吃饭,我现在得抓紧时间出门了。”话落便小跑着离开了。 走进屋,秦桑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沈嘉楠,“嘉楠,我不是让你不要再过来了吗?” 这半年时间,开始虽然有些辛苦,但是过得很平静,秦桑喜欢这种无纷扰的生活,不用费尽心思顾虑谁的感受,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受伤。 可与沈嘉楠偶遇之后,她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他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跟她也保持着该有的距离,缄口不提往事,但是因为他的频繁出现,邻居的人已经认识他,甚至建立了信任感和好感。 邻居开始在秦桑的面前对他赞不绝口,尤其是得知他还是独身男人,又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对秦桑又事事上心,渐渐的开始隐晦地暗示秦桑,沈嘉楠是一个她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秦桑对此都是一笑置之,装作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免得把事情闹得尴尬。 沈嘉楠把东西放下来,熟门熟路的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噜一口气喝完,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早餐吃过了吗?” 并没看见保姆的身影,这个点,大概是去了菜市场采购还没回来。 秦桑蹙眉,“嘉楠。” “桑桑,”沈嘉楠扶上她的肩膀,俊朗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看着她的眼神很温暖,“我知道你的想法,所以不必再强调,我只是单纯地站在朋友的角度上,希望你能过得好,你不必顾虑太多。” 秦桑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喜欢上的女人,年少的时候他败给了6禹行,但他尊重她的感情和想法,选择退居到朋友的位置,陪在她的身边。 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考虑过放下她,也曾尝试着跟一些女人交往,然而都无疾而终,她们无法把秦桑从他的心底赶走,反而让他越地想念她。 当年6禹行结婚的时候,他人在国外不知情,等他回到港城,她却已经不知去向,此后四年没有任何音讯,他原以为这么长时间的疏离,应该能把她忘记了。 却在重逢的那一刻,如死灰的心倏然重新鼓动,因为她而变得激动愉悦。 那时,她没有了6禹行,保持着单身,所以他想要尝试,于是鼓足了勇气跟她求婚,哪怕她对6禹行还无法忘怀,哪怕她无法全心全意地爱他,都不重要。 只是希望,她的余生,由他来照顾,替她遮风挡雨,陪她从青丝到白。 她拒绝了他,即使没有了6禹行,她选择的人依旧不是他,那时他便明白,自己这一辈子,只能站在朋友的位置上,才能留在她的身边。 半寸的距离,也不能缩短。 虽然心痛不甘,却仍旧坦然接受,比起老死不相往来,他宁愿一辈子当她的朋友,最起码,还能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看着她。 现在呢,他已经没有那种妄想,只希望能照顾好她,让她安安心心地生下孩子,不管她今后如何选择,他都无怨无悔。 有人曾问过他,秦桑到底哪里好,会让他迷恋了这么多年。 他也说不出她到底哪里好,论容貌,他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人,论聪明才智,陈眠甩她几条街,论脾气,她常肆意而为,不温柔不体贴不会委屈讨好,还时常闯祸,麻烦不断。 然而就是她那么一个全身都是缺点的人,让他念念不忘。 感情就是那样毫无道理可言,你说不出她到底哪里好,但就只对她沉沦不止。 秦桑抿着唇,心底有些不是滋味,片刻以后,笑骂道,“你真的是蠢死了,干嘛对我这么好!” 沈嘉楠故作苦恼地抚着下巴,“嗯……这个嘛,大概是我有一颗宅心仁厚的心?” “你买的那些东西,你自己整理。”秦桑没好气的一笑,转身就往楼上走去了。 秦桑隐隐知道沈嘉楠的想法,虽不苟同,但也不会去强行干预他的决定,也许对他最大的尊重和回报,就是视而不见。 她有权利拒绝一个人的感情,但是他也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只要彼此不给对方造成麻烦和伤害,默默的喜欢,又有什么错呢。 完结后记 从去年四月开始连载此文,差不多写了一年,感谢大家对我的不离不弃。?? 关于文里故事说几点: 第一,关于有人说陈眠贱,这一点我要辩解一下,在爱情里,盲目的人何其多,哪怕是天才,陷入爱情也会变成弱智,陈眠虽然本人不蠢,但是面对爱情,她也无可避免地陷入死循环,所以才会那般盲目的喜欢了袁东晋十三年。 若不是因为怀孕流产,我想她是不会选择离婚,尤其是孩子生下来了,即使她当下讨厌袁东晋,然而随着时间点推移,总有一天她会选择原谅。 现实生活中,为了感情而犯傻的女人还少吗?很多人比陈眠更加令人气愤,所以我觉得她一直犹豫反复和纠结于袁东晋,并没有错,毕竟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渴望爱情。 第二,我应该写得比较清楚,陈眠并没有主动介入过袁东晋和陶思然的感情,一切都是陶思然自己作死,恋爱中的女人就喜欢作死,比如天天缠着男朋友问你爱不爱我,我跟你妈掉河里你先救谁(严肃脸提醒各位菇凉,先学会游泳,自保永远比靠别人更安全啊!)或者是太过于敏感,总是怀疑对方对不起自己,那么问题就来了,男人终归会讨厌这种累赘的质问,结果就可想而知。 而陶思然放弃了袁东晋,陈眠趁虚而入,完全无可指责,老实说,爱情是需要耍点小心机的,陈眠并没有伤害谁,只是在袁东晋孤独以及遇到困难的时候出手帮了他,为自己的感情努力了而已。 第三,关于6禹行的死。在我写到一半,决定让秦桑选择周旭尧开始,6禹行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并非我狠心脑洞大开突然就把他弄死了(实话,他死了我也舍不得啊,毕竟我也蛮喜欢他呀!摔!(╯‵□′)╯︵┻━┻),而是一步步铺垫下来,他不得不死(6禹行的棺材压不住了,他会不会找我报复?/(ㄒoㄒ)/~~)。 为什么现实中会有那么多为爱殉情的男女?真的会爱得那么癫狂?答案是,真的有,oh!我都不想说我都遇到过,当时还在心底鄙视自杀的人蠢地没药救……o(╯□╰)o 而6禹行,因为家庭的毁灭,导致心理情感的缺失,阴暗孤僻,只有秦桑这个顽皮爱惹事的捣蛋鬼带给了他难得的曙光,只可惜,两人之间却又隔着家仇啊,有仇不报?开玩笑!谁有这么大的胸襟?起码当年的6禹行绝对做不到,而之后,他报仇报了一半又放弃了,因为他现,没有秦桑才是最绝望的人生。 可惜,等他醒悟了,秦桑却已经不在原地等他了。 长年累月的情感压抑,导致他精神饱受摧残,心理压力过大,自然就会出现毛病,这个时候,他仍旧无法放下秦桑…… 假如他不死,活下来看着他痴痴爱慕的女人与他人共浴爱河,家庭和睦,这该是多么大的打击?要么彻底疯掉行尸走肉,要么极端毁了秦桑,除此以外,他别无选择,所以意外的死亡,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是的,意外的死亡,并未他刻意的选择,他这种类型的人选择自杀的可能性不高啊…… 至于沈易航这一对,我想表达的是,世间爱情千万种,平淡生活形成的习惯,也未必不是另外一种长情的陪伴,他们的感情很淡,但会随着时推移渐渐加深,相伴到老。 以上,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和见解,仅仅代表个人的观点和立场,不带任何而已想法抨击任何人的观点,更不会跟谁撕逼(*≧▽≦*)。 感谢大家一路对我的支持和理解,能坚持下来,都是因为你们的存在,感谢你们包容我的任性,还有对我这种蜗牛龟的体谅(。﹏。*),我的成长,离不开你们的鼓励和支持。 我不聪明,还有很多很多的不足,而且码字龟,不过希望每一次的写作,都会成为进步的阶梯,会坚持不懈的努力。 ps:我没有Q群,围脖名称是:乔西-Josie(基本荒废,有兴趣的美妞可以关注,就是我这种懒惰的人很少使用便是)。 再ps:评论已经打开,你们想吐苦水可以大吐特吐,吐槽各种都没关系,不过恳请大家不要进行人身攻击,毕竟我们都是文明人(????)。 因为写作让我们一起走过一段路,衷心感谢你们的陪伴! 希望有缘再相见! 祝愿大家生活美满,感情和睦,家庭幸福! 鞠躬感谢! 乔西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