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该死的重逢 秦桑从来没想过,若干年后,还会再遇见陆行止。 …… 十二月的北京,大雪纷飞,两旁的树桠子上,都挂着厚厚的积雪,像是一层层冰灯,在下午好不容易露面的阳光下,透着洒金的色彩。 红墙绿瓦的故宫,矗立在风雪中,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站在那里,日复一日地,无声地记载着,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事情。 而在故宫之中,文物保护与修复所在的西三所,大概是最特殊的存在;根据记录,故宫藏品有180余万件,待养护或修复者大半,需要文物修复师们,付出一代又一代的心血。 下午五点十五分,秦桑准时推着自己刚买的白色小电驴,出现在宫门口,她的日常工作,就是呆在故宫文保科技部的青铜组,日复一日的修复着一些受伤却无法发声的文物。 干他们这行的,除非特殊情况,一般情况是不会加班的,秦桑平常的生活,和那些早九晚五的白领,没什么区别。 刚打了卡,同事兼师姐的李可,就来了电话。 秦桑拢了拢衣领,索性推着车,走到公交站牌旁,接了起来。 “姐妹儿,出宫了没?你速度可快点,人晚上还要上班呢,这一单价儿可不低,够你妈两个月的医药费,人又跟你姐夫关系不错,你可别给我搞砸了,到时候让我难做,我可不饶你。”刚接通,李可那大咧咧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连个打招呼的机会,都不给秦桑。 秦桑哈了一口热气,抬手看一下时间,敲了敲空气,声音放缓:“刚出了门儿,不是约的七点吗,我现在赶过去,路上塞车的情况下,时间也够了。” 李可嘱咐了几句,电话那边,孩子突然喊饿,就挂断了电话。 秦桑将手机放回衣兜,搓了搓有些僵硬的双手,然后带上手套,骑上小电驴,一骑绝尘地朝目的地走去。 秦桑干的这个行业,跟一般白领没什么区别,工资更没区别,一月就那么几千,可她的老娘前几年,成了植物人,一直躺在医院里头,每月医药费,就是一笔大数字。 以她的工资,哪负担得起? 所以只能从外面捞外快,接一些私单,李可结了婚生了孩子,可能当了妈之后,天生有悲天悯人的母爱光环,从秦桑入这行一开始,就对她多有照顾。 李可是地道的北京人,丈夫在银行工作,人脉广,知道秦桑缺钱,再一次发挥了母性光环,时不时给她拉一些私活。 这一次,李可给她介绍了一个,修复古瓷碗的活计,损毁并不厉害,但对方出价两万,价格确实高。 秦桑当初进文保部的时候,才十八岁,这一行人员稀缺,跟她同批进去的,只有那么三五个,文保部分组又多,他们五个一进去,就跟着各组轮转,最后她进了青铜组,其余几个分别进了陶瓷组和书画组,可没干两个月,嫌工资低,全辞了。 一向最缺人的陶瓷组,就剩下了一个老师傅和一个干了几年的学徒,秦桑最开始轮组的时候,瓷器修复也干得不错,就时常被调去帮忙,一来二去,瓷器方面也干得不错。 好几次,瓷器组的师父,跟秦桑师父提起,让她转去陶瓷组,但她师父秦茂,愣是没同意,两人为了这事,还吵过一回,但最后以秦桑留在青铜组,时不时去陶瓷组帮忙的结局,定了下来。 李可知道她修复瓷器的手艺不错,就把这单子介绍给了她。 但这毕竟是私单,总是好说不好听的,只能是私下悄悄做,不能耽误工作时间。 秦桑骑着小电驴,挑的小路走,没受到下班高峰期的影响,在六点三十分的时候,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城市中遗立的老城区,夹杂几片科技园中间,红墙灰瓦的四合院,古朴而显眼。 秦桑对了一下地址,没错,就一甩尾,拐进了狭小街道。 街道两旁开着各种小吃店,秦桑顺着街道绕了一个弯,来到一处崭新的,刚刷了红漆的四合院前。 院子大门紧闭,门上头贴着新的年画,透着一股刚刷的红漆味儿。 秦桑停好小电驴,手套未脱,上前敲了敲门,不同于北京大妞儿的直爽,偏南方细慢语调,几乎淹没在冗长而热闹的街道上。 “有人在吗?” 秦桑一边敲一边喊,大约是敲门声惊动了里头的人,片刻,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 “你好,我是秦……” 秦桑自我介绍着,抬头才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高领毛衣的男子,到了嘴边的话,顿时没了声。 那人半张脸被高高的衣领挡住,只露出一双漆黑明亮又过分锐利的眸子,看着她,目光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秦桑打死也没想到,这辈子,还会再遇到陆行止,而且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地点。 这种——她完全没有任何心理防备的情况下。 “李可介绍来的?”陆行止双手插兜,略略缩了一下脖子,愈发显得身材高挑,他盯着秦桑,神情平静,仿佛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般。 秦桑扯唇:“是的。” 陆行止大抵是说了一句进来吧,许是觉得冷,转身就走进去了,秦桑握紧手里的工具箱,跟着走进了四合院,不大的院子,收拾的很干净,窗明几亮,一尘不染。 —— “东西就在这儿,你看着修。” 陆行止指着大厅桌上放着的一个木盒,语气淡淡的,似乎对这盒子里的东西,并不关心。 但不关心,为什么要修? 秦桑轻轻点头:“知道了。” 没再说话,走过去,打开盒子,就见一个白底青花瓷,碎了两半。 秦桑伸手将那青花瓷碗拿出来,断口齐整,没什么碎茬,没有缺失部分,确实挺好修复的。 把带来的修复工具拿出来,秦桑瞥了一眼旁边的椅子,坐下开始修复。 修复过程中,始终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背上,情绪不明,如芒在背。 —— 陆行止站在她身后,点燃一根烟,看着她清瘦的背影,表情疏远而冷淡,他没想到,李可介绍过来的人是她,更没想到,她竟然入了这一行…… 七年时间,很久。 久到他以为,自己忘了秦桑,却发现,当秦桑站在他面前,记忆是那么清晰。 脑海里似乎瞬间闪过,少女站在他面前,向来温温和和的眼睛里,出现了一抹狠色:“陆行止,我宁愿从来不认识你——” 我宁愿从来不认识你…… 多狠的话啊…… 可他们俩却在这里,该死的重逢了。 第002章:他回来了 修复一个这样的瓷碗,对秦桑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将近三个小时,破碎的瓷碗,便在秦桑手下,恢复如初,颜色依旧,几乎看不出痕迹。 “好了。”秦桑轻声,将瓷碗放回了木盒。 陆行止瞥它一眼,从沙发上抓起一个纸袋,递给了秦桑。 秦桑拿过来,很重,捏一捏,大概知道是什么。 “那我先走了。”秦桑面无表情,低声说完了,立马就朝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陆行止那淡淡的声音,随风飘了过来。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 俞安然下班回来时,公寓里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人气。 可等她打开灯,却被吓了一跳。 接近阳台的角落,是秦桑平时的工作台,俞安然看到那里亮着一盏小小的台灯。 微微的暖黄色灯光,打在秦桑的脸上,显得她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小桑桑,你在家怎么不开灯啊,吓了姐姐一跳。” 俞安然边换鞋,边咕哝,然后走到秦桑身边,却瞥见她手里正拿着一把小刀,抓着一块小木头,正在雕刻一颗雪人,而她面前早已堆积了好些个大小不一,模样各一的小雪人。 秦桑在文保所是青铜组的修复师,但当初进去时,她跟着轮转过,在木器组呆了一段时间,木刻倒是很在行。 只是,俞安然知道,只有秦桑心绪不好的时候,才会一块又一块的刻着木头雪人。 俞安然微微皱眉,声音却飞扬起来:“我们家的小美人儿,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刻了这么多雪人,是打算送给姐姐我吗?” 见俞安然伸手拿起了一个,连连夸赞漂亮,秦桑才停下手,温温的笑着。 “安然姐你今天又加班了?” 俞安然边把玩雪人边抱怨:“是啊,这一个月的连轴转,老娘都快累死了,姐姐的小桑桑,快来给姐姐抱抱。” 秦桑笑,未开口,俞安然就把她抱进了怀里。 俞安然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有些寒气,可那些寒气,此时却像一股暖气,暖了秦桑有些僵硬的手指。 其实她知道,俞安然不是真的抱怨工作太多,而是怕她心情不好,来安慰她的。 秦桑伸手反抱住她,声音温和:“安然姐,我没事儿,就是最近有些累。” “你呀,年纪轻轻的,别把所有事情都放在自己身上。”俞安然笑着放开她,点着她的额头说:“如果是阿姨那边的话,你别太担心,我给阿姨找了最好的护工,不会有事的。当然,如果是钱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万事不还有我嘛。” 秦桑的母亲精神失常,如今在蓝山疗养院治疗。 那个地方,是整个京都最好最贵的疗养院了,秦桑的工资不高,却不想在这个方面委屈母亲,所以才到处接私活。 当然,也是处在不违反所里规定的情况下。 俞安然知道她有时候为了一单私活,成宿成宿的不睡觉,人也憔悴了一圈,精神压力也大,便处处想替她分担,可秦桑性子要强,从不轻易开口求她。 秦桑点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却是没再说话。 俞安然随后问了一下,才知道她今天一直在忙,还没怎么好好吃饭,忍不住抱怨:“你一直有低血糖的毛病,胃还不好,嘴还挑,竟然还敢一天不吃饭?小丫头,姐姐真佩服你。” 抱怨完了,俞安然还是亲自下厨,去给秦桑和她弄点宵夜。 两个人吃完后,俞安然怕她夜里胡思乱想,或者又起来刻木头,就拉她一起睡。 可是,她不知道,即使她看着,秦桑依旧无法入睡。 “安然姐,……他回来了。” 不知过了许久,秦桑突然出声。 深夜里,那声音平静的有些可怕。 俞安然原是担心她,本也没睡着,听到她突然说话,顿时睡意全无。 “谁啊?” 俞安然茫然地问。 可问过之后,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 一个唯一可以让秦桑失控的人。 俞安然比秦桑大两岁,但她和秦桑是从小的闺蜜,虽然跨了一届,可两个人初中高中甚至大学都在一起,工作以后,两个人都留在北京工作,又租住在同一间公寓。 可以说,秦桑的现在,以及过往的所有记忆,俞安然都曾参与过。 也正是因为参与过,俞安然才恍然明白,秦桑今天为什么一直不停地刻木头雪人。 俞安然皱眉,扭头瞥见瘦瘦弱弱整个仿佛陷进床褥中的小姑娘,她抿唇半天:“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桑依旧背对着她,闻言一顿,“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就像当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一样。 俞安然闻言,一时无言。 当初的秦桑和陆行止,是整个南市一中,人人羡慕的情侣,两个人门对门,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好的两个人,一个暑假之后,却分道扬镳。 一个转去了B大文科,一个去了南方警校,从此之后再无联络。 就连俞安然也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只知道,那年之后,秦桑的母亲,便因为抑郁而精神失常,如今还在南山养老院中。 而自那之后,任何人都不能在秦桑面前,再提起陆行止。 今天若不是秦桑主动提起,俞安然几乎都快要忘了这个人…… 可是,她不知道。 秦桑从来不曾忘记过那个人。 曾经,多少次她想要逼自己忘掉吧,都过去了,可那些记忆却愈发清晰起来。 清晰到,只要一想,心里就疼。 所以,秦桑明白,有些人一出现,大约便是刻在骨子里的。 忘记—— 是奢侈。 早上五点,秦桑便悄然起床,做好早饭留了字条给俞安然,告知她自己去蓝山疗养院了,让她不要担心。 …… 蓝山疗养院的护工,看到秦桑一大早就来了,有些意外。 “秦小姐,这么早就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呀?”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我妈,她最近情况怎么样?”秦桑来的太早,母亲袁素云还在休息,不过看着气色比她前些日子来时强了不少。 护工刘姐笑着说:“这几天秦太太的状态好了不少,也能认出我来,医生也说,太太的情绪稳定,有好转的迹象。” 秦桑放心不少,“那就好。” 随后,她从包里掏出一万块钱,“刘姐,这是给我妈的营养费,你拿着,平时我忙,没办法天天过来,就有劳你多照顾照顾她,给她弄些营养品,补补身子。” 递过去一万块的时候,秦桑塞了个红包给刘姐。 她每个月给刘姐的工资有一万块,不算少了,但在这方面,秦桑还是大方的。 她不想因为钱的问题,出现母亲被苛待的情况。 刘姐忙推脱,却架不住秦桑非要塞给她,只得收下,捏着红包还挺厚的,刘姐脸上的笑更浓了一些。 秦桑说:“今天我来陪我妈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就当今天给你放个假,晚上你再来接我的班。” “好,那秦小姐我晚上再过来。” 秦桑每次来都是如此,刘姐便乖乖走了。 坐在床边,看着母亲的鬓角都有些发白了,秦桑有些恍惚,呆坐在那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袁素云醒过来,直嚷嚷着饿,她才回过神。 给母亲买了些吃的,又叫医生来看过,秦桑才有时间和袁素云独处。 可,今天的袁素云依旧没有认出她。 不过大约是知道,这个姑娘经常来看自己,倒也和秦桑相处和谐。 …… 俞安然所在的公司盛唐集团旗下有一所大型拍卖行,因过两天要举办一个非常重要的拍卖会,这一个月,盛唐集团的总裁都在密切关注这件事。 而作为秘书,俞安然已经跟在陆景行身后,忙活一个月了。 “这里稍微改动一下,颜色太艳,不好。” 俞安然站在会场中心,帮忙布置,而陆景行刚才接了个电话,说是出去接人。 什么人需要总裁亲自接,所有人都在好奇。 可是,看到跟在陆景行身边,进来的人后,俞安然脸上职业的笑,一下子放了下来。 陆行止也看到了俞安然。 陆景行把她叫过去,介绍给了陆行止,然后又对俞安然介绍道:“安然,这是我堂弟陆行止,现在是京都文物稽查大队的队长,这次的拍卖会场安保,就由他负责的,如果有问题,你可以直接和他协商。” 陆行止先于她开口:“学姐,好久不见。” “是啊,陆师弟,真的好久不见。”俞安然见他这么坦然,也笑着开口,可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 …… 其实,俞安然很意外,她知道陆景行有个堂弟,但从未想过,那个人居然会是陆行止。 可仔细一想,仿佛也是应该的。 两人都姓陆,名字还差不多…… “我都忘了,行止也是一中毕业的。”陆景行抿唇一笑:“既然这样,安然,我这表弟就交给你了。正好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 俞安然点头:“好的,陆总。” 陆景行拍了拍陆行止的肩膀,临走瞥了俞安然一眼,目光微深。 …… 陆景行一走,俞安然和陆行止两个人便再也没开口。 气氛一度凝滞。 最后还是俞安然沉不住气,“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行止答:“前两天。” 第003章:燕山 前两天刚回来,就遇见她家的小美人儿? 这猿粪…… 俞安然有些服气,但又有些不服:“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要躲着京都,不会再回来了。” 陆行止比陆景行还高了一头,站在俞安然身边,像是一堵墙。 等她说完,身边的气压便低了一瞬。 “她还在这。” 所以他回来是必然。 良久,陆行止开口,声音微沉。 俞安然轻嗤:“她一直都在这儿,当初你不也一甩手就走了吗?” 以前俞安然很喜欢这个学弟的,聪明好学对她家的小美人又好,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友。 把秦桑交给她,俞安然很放心,甚至一度撮合。 但,俞安然永远忘不了,最初听说陆行止走了,她给秦桑打的那一通电话。 那个时候,得知陆行止突然转学去了南方,俞安然第一时间就给秦桑打电话,但她打了很久很久,秦桑才接通。 “陆行止转学了,桑桑你知道吗?”她急急地问出口,却没听到秦桑身边急促的车流声。 过了许久,才听秦桑哦了一声,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听到秦桑的声音,俞安然就觉出不对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今天下午只有校长来说了一下。桑桑,你是不是也不知道?” 俞安然问,但秦桑很久没有回答。 久到俞安然以为,那头的人已经挂断了电话。 “走就走吧。” 这是最后,秦桑说的四个字,但说完之后,俞安然明显听到电话那边,秦桑压抑的哭泣声。 而在那之后不久,秦桑的父亲因公殉职,母亲精神失常,秦桑也转从理科转去了文科。 在之后几年中,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扛起家庭重担,拿着父亲的抚恤金,照料生病的母亲,大学时一边上两三个兼职,一边拿助学金,一度只能接受别人的匿名资助。 俞安然一直在她身边,看着那个肆意快乐的小姑娘,逐渐变得沉默寡言…… 可那个时候,陆行止去了警校,离开了秦桑,虽然没有再联系,但俞安然觉得,他至少过的比秦桑好。 …… 对于俞安然明显带着指责的质问,陆行止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随后没等他回答,手机便响了。 不知道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的脸色有些发沉。 片刻挂断电话。 俞安然见他的目光看过来,先开了口:“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陆行止微微颔首,不语,转身越过她时,才有一句话,飘进了俞安然的耳朵里。 “我从来没舍弃过她。” …… 秦桑从疗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 最近已属隆冬,今年的京都更是早早的下了雪,这一连好几日,路边的积雪,已有半米厚。 秦桑站在车站牌下,等车的时候,路边有一对老夫妇环卫工,正在清理积雪。 为什么说是夫妇呢? 因为,她听到老者责怪老妇的声音,“这么大人了,咋就不知道穿厚点,冷热都不晓得?” 一边怨怪,一边却把老妇的手,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而老妇却是一直笑眯眯的模样。 秦桑看着这一幕,不由弯了唇角,这位大爷倒是和她的父亲一样,从来都是边嫌弃她和母亲边百般的对她们好。 或许这就是网络中的口嫌体正直? 只可惜,父亲已经不在了。 秦桑太久没有想起父亲,此刻的想念,也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手机响了。 她的手机铃声,是一段纯古乐,很容易分辨。 打开一看,来电显示是,师姐李可。 秦桑今天是请了假的,李可也不是会没事给她打电话叙旧的人,所以她接的很快。 “喂……” “姑奶奶在哪呢,赶紧回来!”秦桑刚开口,那边的声音就急咧咧地传了过来。 秦桑听这声儿不对,便问:“师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燕山那边发现了一块古墓,但咱们的人,发现的晚,发现的时候已经被盗了!师父听说之后,申请了一下,打算带咱俩去见见世面,你赶紧销假回来啊,直接去燕山,到了再给我打电话,我得收拾东西去。” 李可那边似乎很急,“丫的盗墓贼,老娘都快被这天儿冻死了,丫居然还不消停……” 愤愤地咕哝着,电话就挂断了。 对李可这向来风风火火的性格,秦桑很清楚,也不在意。 但盗墓这事儿,确是有些令人生厌。 李可比秦桑早入文保所一年,两个人跟着师父,这些年也见过不少盗墓的,但这种在京都脚底下盗墓的情况,却是不多见。 随着古董文物市场的热潮越来越高,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盗墓贼依旧不少,秦桑也听过不少,但京都到底是天子脚下,文物保护与古墓保护的制度也是最健全的。 可显然,即使在京都,依旧有人愿为高额文物铤而走险。 …… 秦桑赶到燕山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山上拉着一圈警戒线,附近停着不少警车,人影攒动。 看样子盗墓的事儿,惊动了不少人。 随后秦桑给李可打了几通电话,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还是没听见的缘故,一直未能接通。 无奈,秦桑只能独自走向警戒线。 刚一靠近,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员,就拦住秦桑,不准她靠近。 秦桑看到他们警服上写着文物稽查大队的字样,拉了拉身上的包,温温和和地说。 “警察同志,我是文保所的秦桑,这次……” 秦桑解释了一下,自己是跟着文保所的师父朱洪一起来的,但她独自来得晚,所以没跟上文保所的大部队,看他们能不能通融一下。 朱洪是文保所青铜器组的组长,也是秦桑和李可的授业师父,在这一行干了三十五年,曾经主持修复过许多宝贝,在文物修复这方面,颇有名声。 文物稽查说来和文保所存在的意义,都是一样的,在这方面信息也是共享的。 所以,对于朱洪的大名,文物稽查大队倒是听说过。 但两位警员还是按理要求秦桑出示证件。 秦桑一听,眉头皱了起来,她今天是销假去看望袁素云的,自然不可能带上文保所的证件。 可怎么办? “让她进来。” 就在秦桑想着,要不要再试试给李可打电话的时候,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 那声音低沉如古乐,穿过层层白雪,传到秦桑的耳朵里。 秦桑猛地抬头,便正对上陆行止的目光。 陆行止今天一身警装,手里扣着黑色警帽,大步走过来。 第004章:秦墓 “队长。”两名警卫看到陆行止,立即正色行礼。 陆行止点头回应,“她是我师妹,也是文保所朱师父的徒弟,身份没问题,让她进来吧。” 师妹? 两名警卫的眼里顿时闪过八卦的熊熊之火。 但碍于陆行止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两人只敢在心里想一想,然后嘴上飞快应了一句。 “是。” 秦桑的母亲,曾是陆行止班上的班主任,后来怀孕离职,她又调到了陆行止的班上,人家都说老师也是师父,陆行止又比她大,所以总爱玩笑地叫她师妹。 只是这个称呼,很久没听他说过了。 盯着站在对面的陆行止,秦桑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对他的话,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两名警卫拉开警戒线,放她进去的时候,她才微笑着道谢,似乎和陆行止没什么关系。 两名警卫都觉得自己想错了,师兄妹也未必会有什么粉红的回忆啊。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文保所的人。” 陆行止淡淡地望她一眼,转身就走。 秦桑不吭不响地跟在他身后。 陆行止的身材很高大,熨烫笔挺的警服,在他身上更显肃穆,他在前面走着,手里挽着警帽,一双大长腿步伐很大,速度却是不快,像是在迁就身后的秦桑。 也不知秦桑是不是看懂了这一点,速度更慢,渐渐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只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一米开外。 一段疏远而陌生的距离。 陆行止瞥见她的举动,扯了一下帽檐,轻声说:“你来之前,朱组长夸过你,说你是他最满意的徒弟,看来这几年,你在文保所过的还挺适应的。” 陆行止说着,但他却没说,这些并非朱洪主动提起,而是他旁敲侧击问出来的。 别人主动和她说话,她不吭声,倒显得有些不礼貌,秦桑便淡淡地说:“那是师父过赞了。” 陆行止回头看她一眼,当初肆意娇俏的小姑娘,如今却变得从容冷淡起来,他摸了一下鼻裤兜里的烟盒,忽然有点想抽烟,但想了想所在的地方,还是忍住了。 只是,到底过了这么多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现在说什么,都有些不对劲。 * 文保所和考古研究所的人,都在墓中,陆行止只能带着秦桑先下墓, 在下墓之前,陆行止递给秦桑一套防护服和口罩、手套;燕山这个墓,被盗墓贼盗过,留了一个很大的盗洞,而旁边皆是山林树木,不好动用任何机械,只能人工先进去看看,一点点往外挖。 而像这样的墓地,经年累月,里面都会有些不太好的气体,或有毒虫。 因此,保护好一些,总是没错的。 秦桑跟着朱洪以前也下过几次古墓,还算了解,接过东西,和他说了一声谢谢,礼貌而疏远。 陆行止搓了搓空空如也的手指,心里仿佛有一阵冷风,刺的他难受;见秦桑自顾自地收拾着,他扯起唇角,伸手拿过另外一套穿了起来。 准备妥当,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墓中,人工挖出来的甬道,比较狭小,小到只能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弯腰前进,小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陆行止走在前面,秦桑拿着手电筒,一边往里走,一边被两旁风格显著的墓道墙壁吸引,以至于她没有看到脚下一些细碎的渣滓。 突然,她脚下踩了一个小的石块,整个人便是一滑。 “小心!” 陆行止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男人的手很烫,紧紧握着她的胳膊,明明隔着厚厚的大衣,却像是一股热水贴在皮肤上,慢慢往里渗透。 秦桑很快整理好,即将摔倒时的慌乱表情,冷静地推开他的手,“谢谢。” 指尖似乎还有些温度,陆行止收回手,将手电筒换到左手,把右手递给秦桑:“这里还没来得及清理,你小心点儿,扶着我走。” 秦桑看着横在面前的手,皱眉:“不用了,我小心点就行。” “这是工作场所,我是出于工作考虑,如果你在这里摔伤,倒是我们没保护好了。” 陆行止的话,完全是出于工作考虑,如果她不同意,倒是她没忘记过去矫情了?秦桑爽快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袖子。 公私她分得清,只是即便出于公事,该分清的还是得分清。 陆行止瞥着那捏着他袖口的手,没再说什么,继续带着秦桑往里走。 文保所和考古研究所的人,都在主墓室里头,而李可在外墓室,正收拾着随葬品,秦桑和陆行止进来,就看到她蹲在那里,一个个的采集拍照以及清理标号,全神贯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进来了两个大活人。 “师姐。”直到秦桑开口喊她。 她一抬头,才发现秦桑和陆行止,不由讶然:“陆队长,师妹,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 “我在外面进不来,刚好碰到陆队长,他就把我带进来了。”秦桑解释。 李可先是对陆行止道了谢,然后还问秦桑怎么没给她打电话,她好去接,这样就不用麻烦陆队长了。 秦桑只好说:“打了,但你没接。” 李可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她那老年智能机,在燕山居然没有信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都怪我这破手机,没信号。赶明儿我就把它给换了!真是多谢陆队长了,帮我把师妹接上来,要不然可就耽误事了。” 陆行止:“她也是我师妹,举手之劳而已。” “师妹?”李可惊讶,看向秦桑:“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和陆队长之前高中在一所学校,也算是师兄妹,只是好多年没见,一直没再联系。” 秦桑微笑,陆行止见她说的那么轻松,险些气笑了,这么多年不见,小丫头还是这么伶牙俐齿,这一点倒是一点没变,和小时候一样。 李可哦了一声,不再追问,“师父和考古研究所的周所长在主墓室,要不,咱们一起过去?”她看向陆行止。 陆行止点头:“正好,我也有事要进去一趟。” “那走吧。” 李可向来是自来熟、人来疯,每次见一个人,不到三分钟,就可以和对方称兄道弟,谈天谈地谈理想,而陆行止和她老公也算是朋友,她跟着见过两面,自然显得更加熟稔。 当即就带着陆行止和秦桑,一同往主墓室去。 这是个不小的墓室,虽经过沧海桑田和四周融为了一体,但地下的结构却并未改变什么,依稀可见当时地宫的气派。 一路看来,秦桑可以肯定,这墓主人在当时,一定不是个普通人家。 墓室里头,朱洪正和考古研究所的所长周丰一,研究主墓室的棺材,似乎正打算开棺。 见到陆行止和秦桑等人来了,招呼着他们来帮忙。 棺材并没有遭到偷盗破坏,文物稽查大队的警察,也勘察过,并没有什么机关,所以开启很容易。 只是,开棺的那一瞬,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顿时充满整个墓室,令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棺材里是一具男尸,其实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一堆白骨。 所谓男尸,只是见他身上的衣饰,是男人所用的,大家做出的第一眼推断。 而后考古研究所的人,根据白骨性状,证实了这个想法。 “看这衣饰的花纹和陪葬品的制式,应该可以断定了。”朱洪看过男尸、墓室以及陪葬品,心里已经有了对这墓室朝代的推断。 周丰一也是一脸了然,“差不离。” 见他们心照不宣,却不明说,李可心里像是被猫儿抓了一下,忍不住问:“师父,是不是汉朝的墓室啊?” 朱洪摇头。 李可看错了,有些失望,“师父,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朝代的,你就告诉我们呗?” 朱洪但笑不语,抬头看向秦桑,说:“小秦,你说。” “依照这墓室和陪葬品的制式与纹样来看,应该是秦朝的墓室吧?”秦桑心里也早有了猜测,张口就说。 “不错,就是秦朝时期的。”朱洪满意地点头。 秦朝的墓室,与战国末、汉初的墓室,并不好区分,因为年代太过接近,秦朝时期又短,只有从一些细枝末节上,仔细分辨,才能够分辨得出。 朱洪是根据陪葬品的制式和纹样看出来的,而秦桑也是从这些细节上,看出来的。 但也正因不好分辨,李可才看走了眼,见秦桑说对了,李可虽然懊丧自己看错了,倒也没觉得难堪,或者生秦桑的气。 秦桑虽然比她晚一年进文保所,可秦桑的爷爷,曾经是B大的历史系教授,他们家算是书香门第,她从小就接触这方面的知识;入了文保所之后,秦桑在历史方面,一向比她好,就连手艺后来也渐渐比她好了。 这一点上,秦桑的天赋,是让她羡慕的,但也仅仅是羡慕而已。 考古研究所的所长,周丰一和朱洪一样,早已看出这墓室的朝代,只是这种所在朝代存续时间短,与其他几朝接触较多的墓室,实在不好判断,李可看错,他可以理解,秦桑一眼就看出来,倒是让他侧目。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眼力倒是不错。”周丰一笑。 朱洪骄傲地说:“那是。她就是我徒弟,秦桑,从前学的就是历史,这一点上,她比我也不算差的。” “原来小姑娘你就是秦桑啊,刚才你没来的时候,你师父还在夸奖你呢。”周丰一笑说:“我之前还以为,你师父那是自个儿捧自个儿的徒弟,现在这么一看,倒是真的不错。” “周所长过奖了,我只是侥幸猜对了。” 秦桑淡笑着,可眼底却有些飞扬的神采,陆行止一直看着她,见她那神采奕奕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取得好成绩得到他夸奖时的神色。 以前的她就是这样,一轮到她的热爱,便会变得神采飞扬,全神贯注,而历史方面,一直是她最为热衷的事,从小到大,即便她中间去学了理科,到最后还是从事了与历史有关的行业。 小时候的热爱,到现在,却是一点也没变。 * 确定了朝代,大家的工作也在更快的进行着。 墓室里的工作,枯燥乏味,且伴随着一股腐朽的气味儿,待一会儿便要出去透透气。 秦桑在这里头倒很能扛得住,一下午都没出去过,一直跟在朱洪身边,清理挖掘现场遗落的陪葬品,时不时地去问周丰一一些关于这古墓的事情。 有时候,甚至能够和周丰一讨论上一两句,惹得周丰一连连满意赞赏,恨不得把秦桑挖去他们考古研究所。 考古研究,要求的人才,要更为全面一些,还要更为吃苦耐劳,因为常年要各地跑,要穿梭于各个墓地,参与一个又一个的考古挖掘项目,整日风吹日晒的,别说小姑娘,就是很多大老爷们儿,也不一定扛得住。 可秦桑呆在墓室里,倒像是鱼儿入水,适应程度比他的几个徒弟都强,而且历史方面的知识,十分扎实,可惜先遇上了朱洪,要不然周丰一真想把她挖过来。 临到最后,虽然没有把秦桑挖走,但周丰一还是说了一句:“秦桑啊,以后我这要是还有考古挖掘的项目,你愿不愿意来帮把手?” “如果周所长不嫌弃,而我恰好有时间的话,我当然愿意了。”秦桑笑。 周丰一得到这答案很满意,又去跟朱洪打了个招呼,朱洪对此没什么意见,只要如秦桑说的一样,有时间的话,去也无妨。 看到小姑娘在这方面,很是适应,陆行止轻轻勾着唇角,其实,他主要是想知道,秦桑这些年过得到底好不好;如果可以,他更想问问秦桑,亲口听她说,她过的很好。 可惜上次他问过之后,秦桑却只说了一句。 “我过得好坏,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俩不熟。” ——不熟啊。 多伤人。 陆行止听到那句话,心上像插了一把无形刀,只要一想到这句话都会痛。 可他宁愿它痛着。 最起码这句负气的话,是恨着的,总比忘了他要好许多。 所以看到秦桑在文保所很适应,过的还算不错,陆行止提了这么多年的心,总算可以稍稍放下一些。 - 一整天的工作结束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晚间的雪停了,可气温更低。 秦桑从墓室一出来,一股冷气就扑面而来,冻得她小脸青紫,蹲了一下午的双腿,如同小老太太似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十分不舒服。 可紧接着,更让秦桑不舒服的事情出现了。 文保所的人下午来时,是坐了考古研究所的顺风车,一个七座的suv,坐着朱洪、李可,和周丰一以及五个他的徒弟,完全塞满了不说,甚至还有些超载。 以至于,要走时,并没有秦桑的座位。 第005章:燥意 当时朱洪和李可来时,带着东西,又都没车,正好朱洪和周丰一相熟,让他顺道来接一下,就坐上去算了,没算上后来的秦桑。 这一下子,位置不够坐,就很尴尬了。 而这么晚了,燕山本就偏僻,更叫不到车,朱洪舍不得徒弟受罪,提议他下来等车,但他年纪也大了,晚间风冷,秦桑自然不肯。 周丰一想把两个年轻的男徒弟撵去叫车,也被秦桑拒绝。 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 “如果坐不下,我送你。”话说到一半,陆行止从山上下来,不用说,他也看出来了,车不够坐。 秦桑拒绝:“不麻烦陆队长了,我打车就可以。” “不麻烦,我们正好顺路。” “顺路吗?”朱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陆行止。 “嗯,我就住在穆南路,刚好顺路。”陆行止说。 李可惊喜:“是耶!师妹住甘溪路,正好和陆队长顺道。” 秦桑:…… 她貌似发现了个问题,她是最近搬去甘溪路的,陆行止怎么知道顺路? “那就麻烦陆队长了。”朱洪听到李可也说顺路,虽然很抱歉,但秦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在这等车,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太危险了,如果跟陆行止一同回去,自然再好不过。 陆行止:“不麻烦。” 于是,陆队长和朱组长很快敲定,让秦桑搭陆队长的顺风车。 而整个过程中,却没有人问秦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再三道谢之后,朱洪和周丰一,带着人坐上车,风风火火地走了,直接把秦桑丢给陆行止。 陆行止率先往前走,前面不远的地方,就停着一辆越野,两个人绝对坐得下。 可是秦桑一点也不想坐他的车。 陆行止走到车边,开了车门,见她依旧站在原地,伸手拍拍车前盖,“这个时间不好打车,上来吧。放心,我这是新车,保险齐全,不吃人。” 末了,还不忘打趣秦桑。 秦桑眉心微皱,却还是走了过去,这个点确实不太好打车,燕山又偏远。 一直在这等车,估计等到天亮也不一定有车,而她又不能赌气走回去,那也太傻了。 显然这个时候,坐陆行止的顺风车,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陆行止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秦桑却拐去了后车座的位置,她伸手去开门,却有一双手抵在了门上。 转头,对上陆行止的眼睛,“秦小姐,就我们两个人,我又不是你的司机,不用坐后面吧?” “后面宽敞,我不喜欢和别人挤在一起。”秦桑说。 陆行止笑了,以前倒是没发现,她还有这毛病。 他说:“前面也宽敞,开上空调,没有味儿。” 秦桑皱眉,正想再说,陆行止却把后车门给锁了,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目光显然在说:坐后面那是不可能的,现在只剩下副驾驶,坐不坐? * 秦桑最后还是坐到了副驾驶,她本身就怕冷,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浑身都冻僵了不说,血液似乎都凉了似的。 陆行止知道她从小畏寒,她一进来,他就开了空调,温度调得高高的,然后替她将座椅调到一个舒适的角度,还给她递了一张毛毯。 秦桑没再矫情,把毯子裹在身上,吹了一会儿空调,才缓过劲来,她说:“陆队长真是体贴,这么会照顾人,你的女朋友可真是享福了。” “我没有女朋友。”陆行止沉声。 秦桑意外,“是吗?”却是不太走心的假装。 陆行止皱眉:“骗你又没好处。”这些年,谁都知道,他一直单身,而他的好,从来只对一个人。 秦桑果断没再开口,转头看向了窗外。 车窗外的燕山,渐行渐远,直至最后看不见,就像有些人的背影,一转眼就没了。 相对沉默着,行驶了一个多小时,陆行止的车,终于停在秦桑所住的甘溪路的丽景苑。 而整个车辆行驶过程中,秦桑没有说话,更没有指挥,因为她吹了一会儿空调就睡着了,一醒来,人已经到了地方。 看着熟悉的小区大门,秦桑下了车,却眉头紧锁地看着陆行止。 陆行止是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的? 她很想问,但直觉告诉她,询问这个举动并不理智,所以最后她只是道了句谢,转身走向小区大门。 身后,却听陆行止的声音飘来:“早些休息,晚安。” 秦桑脚步顿了一下,却没回头,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过分纤细地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夜里。 * 俞安然今天难得下了一个准点班,可是回到家,却发现秦桑不在,给她打电话,秦桑说要加班,她便一直没休息,等她回来。 没想到这一等,倒是让她等到了这一幕。 站在落地窗前,俞安然看着秦桑走了进来,也看到陆行止的车,停在原地许久。 久到秦桑走进了公寓的门,出现在她面前,陆行止才驾车离开,似乎是算好了她的步伐,走这一段路所需的时间…… 俞安然意识到这一点,有些惊讶,这个学弟依旧把秦桑呵护的很好,细心到可怕。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不理解,当初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就突然各奔天涯,断绝来往与任何联系。 “安然姐,你在看什么呢,怎么还没休息?” 秦桑进门,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俞安然一身家居服,站在窗前,有些讶异。 “今天下了个早班,想等你回来,一起吃饭的。可你一直没回来,我不放心。”俞安然看着她换了鞋,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这么晚了,你怎么回来的?” 秦桑动作停滞一秒,“嗯,打车回来的。” “帝都现在的生活水平真是好,打车居然能打到路虎?”俞安然打趣。 “安然姐你都看见了,还问为干嘛。”秦桑被拆穿了,有一瞬的尴尬。 俞安然笑:“可我想听听我们家小美人儿,亲口告诉我,她是怎么会坐陆行止的车回来的呀。” “陆行止是现在帝都文物稽查大队的队长,今天刚好发生了一件古墓被盗案,师父带着我去了,他也在现场,回来的时候,顺路就带了我一程。” 秦桑喝了几口热水,整个人暖和起来,边脱外套边解释说。 文物稽查大队是刚成立没多久的新警察职业,但俞安然因着秦桑的缘故,早就知道了。 俞安然八卦地问:“真是顺路?” “嗯,他住穆南路,距离我们没多远。”秦桑说。 闻言,俞安然点点头:“那是没多远。”只是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纯粹。 看着秦桑,俞安然回想着下午见到陆行止时,两人的对话,忍不住问:“桑桑,你……还喜欢陆行止吗?” 秦桑正在洗脸,动作一顿,抬头看她。 俞安然立即补充说:“我今天下午见到了陆行止,我看他似乎没有忘记过你,而且他这次调回来,可能就是为了你……” “我跟他没可能。不仅是现在,就连以后,都不可能。” 秦桑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和俞安然,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然后转身离开。 俞安然只得叹了一口气,其实她看得出来,秦桑的心结很重,而她这个人,现在相当的理性,她若真决定了一件事,很难再更改。 看样子陆行止这次回来要失望咯。 —— 因为俞安然一句话,秦桑几乎一夜未眠,因为每次闭上眼,她的眼前就会闪过陆行止的模样,从小到大……她和陆行止的记忆太多,多得烫了她的记忆。 从前陆行止宛若蒸发似的,没了踪迹,断绝所有联系,她只是偶尔会想起,现在这个人却陡然出现在她面前,强迫着她唤起从前所有记忆,好的坏的,无一幸免。 直至快要天亮,几乎熬了两夜的秦桑,才稍稍睡了一两个小时,就起来去上班。 俞安然的公司和她顺路,一向是她送秦桑上班的,今天也不例外。 —— 秦桑工作的场所,就在故宫里的西三所,位于慈宁宫的背面,是过去给前朝妃嫔住的地方,后来成为冷宫。 每天早上,秦桑总是第一个到的,朱洪和李可住的比较远,乘车过来不方便,而秦桑因为俞安然的缘故,住的较近,朱洪就配了一把钥匙给她,让她来到之后先开门。 早上飘了一场细细的雪花,如柳絮一样,在空中铺陈开来,洒在红墙之上,倒是别有一番景色。 秦桑到了之后,如往常一样开门,简单整理一下,然后给所里来窜的猫儿投食。 做好这些,朱洪和李可两人也来了。 青铜器组除了秦桑三人外,还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叫做李乐菲,因朱洪一人带了三个女将,整日被戏称为人生赢家,美女环抱。 朱洪总是笑着摆手,但实际上,李乐菲在青铜组就是个摆设,她的叔叔是故宫博物馆的副馆长,因为她的父亲,嫌她整日游手好闲,就让她叔叔带带她,所以她在在青铜组只是混个过场,并不能真的做什么。 李乐菲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她一身红色大衣,脚踩恨天高哐哐当当地走了进来,朱洪见她来了,对她招了招手,喊她去了办公室。 年底了,故宫有一些文展活动,各个组都在加紧养护修复待展文物,加上昨天出了一档子古墓被盗的事情,青铜组的工作更忙了。 秦桑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手中才补好了一个缺耳青铜器面剥落的双耳青铜尊,青铜器不同于其他的文物,精美华丽,它更多的是沧桑感和厚重感,往往拿到手里,似乎便能够感受到一段历史缩影的厚重。 古时每个朝代的青铜器,在制式和纹样上,都会略有不同,修复起来,就需要更加扎实的功力,时时刻刻参考古代文献,以免出现大的纰漏。 文物保护修复和商业修复不同,文保修复力求是真实感,所以即便有一些些细微的人工修复的痕迹,也是可以接受的,而商业修复却需要修的一模一样,看不出任何痕迹。 所以一个是造假,一个是修复还原。 秦桑穿着工作服,将补好漆面的双耳青铜尊,放在了工作台上,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有人喊了自己一句。 “秦桑!” 李乐菲从朱洪的办公桌前,大步走了过来,高跟鞋在青石板地面上,踩的颇有节奏,她长相明艳,是那种让人一眼惊艳的美。 秦桑抬头,“有事?” 在青铜组里,李乐菲是混日子的,秦桑却是每天忙到晚,所以两个人的交集并不多,平时仅限于见了面,点头打招呼。 李乐菲笑着,“我想求你一件事。师父让我去文物稽查大队拿昨天古墓的资料,我中午还有约,走不开。你帮我去吧。” 说是求人,但李乐菲话里话外,压根没有丝毫商量的口吻,倒像是直接命令。 还真是大小姐的做派。 秦桑拒绝:“我手头还有些青铜器没修好,没时间,你自己去吧。” 文物稽查大队那个地方……她并不想去,更别说李乐菲这个态度。 “你怎么这样?咱俩好歹也是同事吧,就这点小事,你都不肯帮,也太过分了吧?”李乐菲没想到她会拒绝,怔愣一下,然后撅了嘴,反过来指责秦桑。 李可就坐在秦桑的斜对面,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听得李乐菲咋呼起来,她连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走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秦桑,小声地说:“师妹,要不你就答应了吧?她叔叔可是副馆长,得罪她对你没好处,何况也就是打个车,去趟文物稽查大队,大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开了多难为情。” 李可深知李乐菲后面有人,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劝说秦桑。 但秦桑却执拗地说:“这是师父交给你的事情,为什么要别人帮你做?而且,求人帮忙,人家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谁规定我一定要帮你?” “你!”李乐菲气得一跺脚,“我不管,我中午还有事,反正我不去,你要是不肯,那就让她去。” 她唰地一下,指向莫名其妙躺枪的李可。 李可:“……” 唉唉唉,她只是过来看看,小妹妹你这么殃及池鱼不好吧? “好了好了,既然乐菲有事不能去,那就小桑去吧。”后面,朱洪见她们吵个没完,直接点了秦桑的名。 都说一个女人,如同一千只鸭子,这三个女人便像是一万只,吵得他头痛,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了,一点小事都不愿意去做。 第006章:酒吧 朱洪一向对李乐菲不咸不淡地,这次李乐菲没事找事,更是颠覆了他对矫情女人的认知,而向来看上去乖顺温婉的秦桑,今天居然还有如此硬气的一面,也是让他意外。 但,权衡之下,朱洪还是把事情重新交给了秦桑。 本来年下了,青铜组事多,工作更忙,他才会把拿个资料,这样的小事,交给一直充当花瓶的李乐菲,结果没想到,花瓶终究是花瓶,这点小事也不愿意,反倒闹上了。 李乐菲听到朱洪的话,还以为她向着自己,自鸣得意地抬着下巴,斜了秦桑一眼,然后踩着高跟鞋,娉婷袅袅地回了自己的位置,拿出化妆包,悠闲地补起妆来。 秦桑站起来,看向朱洪,皱眉说:“师父,为什么要我去?” “一点小事,你就去吧。去的时候打个车,外头天冷,回头师父自掏腰包给你报销。”朱洪笑着哄说。 这不是打车不打车,报销不报销的问题,对秦桑来说,这是原则问题,触及底线,在她的认知中,从来都是分工明确,谁的事情谁自己处理,这次纵容李乐菲,那以后他们青铜组真的要供个菩萨了。 但作为师父,朱洪都这么周全了,秦桑也不好再说什么,一抿唇,答应说:“我知道了。我收拾一下就去。” 朱洪点点头。 李乐菲见她服了软,更加得意,看着秦桑的目光,都仿佛在说:怎么样,不是还得你去? 秦桑全然无视,脱了工作服,收拾妥当,拿起自己的包,就出了门。 今天的风雪还在持续,外头是真有些冷,秦桑打了车,但自己掏了腰包,没想让朱洪报销车费。 文物稽查大队距离故宫不算太远,但风雪天,道路湿滑,车辆拥堵,在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秦桑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 文物保护警察这个警种,是刚新成立不久的,大队所在地,依旧是在警察局里,刑侦组的旁边。 秦桑问了门口的警卫,进来之后,按照警卫指路的方向,右拐进侧门,再右拐,就看到了文物稽查大队办公厅的字样。 文物稽查大队的办公厅是单独分开的,秦桑进去之后,看到前面的服务台上,有个年轻的警察同志,就走上前,微笑说:“你好。” “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情?”警察同志抬头,顿时眼前一亮,却不忘自己的本职工作。 秦桑说:“我是文保所的秦桑,来之前和你们这边的记录员打过招呼,来取一份关于昨天秦朝古墓的资料。” “哦哦,我知道了,你跟我来。” 年轻的警察,之前也听说过会有人来取资料,没想到是个姑娘,还是个漂亮姑娘,在僧多肉少的警局,还是难得看到这么美的小姑娘,而且又是同行,对方客客气气的,警察同志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回应。 他带着秦桑一路往里走,来到一处走道尽头的一间房外,门上挂着档案室的牌子。 敲了敲门,他喊:“小李,你在里面吗?文保所的同志来了,你快开门。” 很快,档案室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个略有些秀气的小警察,走出来,很巧的是,这个人,秦桑昨天见过,就是他昨天拦住了秦桑,后来还见他跟在陆行止身边,不停地写写记记,原来是个记录员。 记录员小李也认出了秦桑,“你不是队长的学妹吗?今天是你过来拿资料呀。” “嗯,是我。”秦桑微笑。 年轻警察小王,听到小李的话,顿时有些惊讶,然后充满八卦气息地问:“你是队长的学妹,我们怎么没听队长说过,他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学妹啊。” 秦桑但笑不语。 小李伸手打了一下小王的脑袋,笑着对秦桑说:“秦小姐,你别在意,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嘴上没把门的,你别理他。” 秦桑:“没事儿。” “那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把资料整理一份给你。”小李忙说,然后就朝里走。 很快,小李就拿了一份资料,递给秦桑,刚要说话,小王却忽然插嘴问:“秦小姐,方不方便问一下,你有没有男朋友?” 秦桑挑眉看他,“怎么,从你们大队拿份资料,还得被你们调查调查户口?” “秦小姐说笑了,我就是好奇问问,毕竟您这么漂亮。”小王笑嘻嘻。 秦桑:“你过奖了,漂亮不敢当,男朋友暂时没有。”她说:“这样,我是不是可以把资料拿走了?” “您随意。”小王嘻嘻哈哈的,但语气莫名有些敬意是什么鬼。 秦桑没多想,转头却看到陆行止站在她背后三步之遥。 陆行止似乎刚从外头回来,一身大大的警服棉袄上,还沾着雪花,染上了一股凉意,见秦桑看过来,他抖落身上的雪,“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秦桑抱着资料,并不想再遇见陆行止,但事与愿违,她也没有办法。 陆行止待身上暖和了些,才走近秦桑。 看到陆行止这么体贴,小王和小李顿时觉得,不简单,不简单! “外头雪大,刚好我午休,我送你回去?”陆行止说。 秦桑:“我叫了来回车,不用麻烦陆队长了。午休的话,你就好好休息吧。” 说着,秦桑从陆行止身边走过,过道窄,两人擦肩,她走过时,带着阵阵的清香,是她以前最不喜欢的梅香。 从前她最喜欢热烈的玫瑰香,觉得梅香太清淡了,从不用,现在却用了。 陆行止回头,目送她走出去。 “队长!”小王嘻嘻一笑,三步窜到陆行止面前,“怎么样,我刚才那一问,问得正合你心意吧?” 刚才秦桑伸手接过资料,陆行止就回来了,正好看着她的背影,眼睛顿时明亮,小王一看就知道,好家伙不得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秦桑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人民公仆给套路了。 陆行止打掉他伸过来的爪子,“立正。” 小王和小李双双笔直站好。 陆行止看着他俩,突然就笑了,“行了,一个个长得这么磕碜,赶紧各回各的岗位,别在我眼前晃,伤眼。” “唉唉唉,队长,你这么说就不厚道了!”小王油嘴滑舌,“要是没我和李明科这么磕碜,怎么凸显出来您的高大帅气呢!所以,我们是作为绿叶陪衬你这朵红花的,您可不能嫌弃我们。” 小李抖了抖鸡皮疙瘩,一脸嫌弃,这个油腻男是谁,他不认识。 陆行止也是笑。 “对了,队长。”小王贼兮兮地凑到他面前,“刚才秦小姐说,她没有男朋友,队长听到了吧?您可要加把劲啊,我们还等着叫嫂子呢。” “再胡言乱语,嫂子没有,拳头倒是有不少,你要不要。”陆行止动了动手腕,小王立即吓得赶紧跑路。 小李也回了档案室,只剩下陆行止一个人,站在那里,望着秦桑离开的方向良久,忽而轻笑出声。 没有男朋友吗?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 —— 秦桑拿着资料,回到文保所交给朱洪,两个人讨论了一下秦墓的事儿,打算明天再去看看。 下班的时候,是俞安然顺路过来接的。 “给你。”刚上车,秦桑还没坐好,俞安然就递了一个信封过来。 秦桑:“这是什么?” 俞安然说:“过几天我们集团旗下主持的拍卖会,就要开始了。你不是一直喜欢看各种展出和拍卖会么,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vip票。” 俞安然是主要负责这次拍卖酬宾的事情,今天刚刚确定邀请的来宾名单和座位,然后然想起秦桑最喜欢这些,就特意给她多留了一张票。 秦桑打开,是一张深蓝色的请柬,上面还别着一束白山茶。 “谢谢你,安然姐。” “不用,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参与这种项目,权利不大,但派个票这样的事情,我还是能做主的。”俞安然打趣:“当然,你如果要以身相许答谢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秦桑:“那我可就真的以身相许了。” 俞安然冲她抛了个媚眼:“好呀,晚上洗白白等我哟。” 秦桑噗哧笑了出来。 两个人回到家之后,秦桑却没时间休息,明天还要去秦墓,她得尽量多查一些史记资料。 俞安然见她忙,给她准备了一杯牛奶,先去休息了。 秦桑一直忙到半夜,刚要休息,却听到俞安然的手机响了起来。 没多久,俞安然换好衣服,急匆匆地走出来,就要往外走。 秦桑喊住:“安然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蔚蔚今天放学之后,直到现在都没回家。婶婶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找找。”俞安然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心里也有些火气。 蔚蔚是她的堂妹,刚上高二,可是现在的小孩子,成熟的早,蔚蔚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逃课打架,现在还学会了夜不归宿。 俞安然对蔚蔚这个堂妹,向来是不喜欢的,因为她太能闹腾,安然更偏好安静。 两姐妹合不到一块去,但俞安然很早就没了父母,是叔叔婶婶将她带大的,婶婶打来电话求她,她只好答应,况且蔚蔚一个小丫头在外面,确实不安全。 俞安然知道秦桑的一切,秦桑同样也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关于蔚蔚,她有印象,却也不太好。 秦桑站起来,朝玄关走:“这么晚了,安然姐,我跟你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现在半夜十二点左右,虽然帝都治安不错,可人多还是好一些。 俞安然知道她明天早上还有重要工作,不打算让她去,但秦桑坚持,最后还是两个人一同去了。 —— 俞安然的叔叔婶婶们,并不知道蔚蔚去了哪儿。 秦桑和俞安然只好找到学校,找到住校老师,拿到蔚蔚同学的联系方式,一个又一个的打过去。 最后折腾了一个小时,才从一个同学处得知,蔚蔚放学之后,跟她认识的几个男孩子一起出去了,那些人不是他们学校的,那个同学当时还特意看了一眼,他们朝附近的酒吧街去了。 蔚蔚所在的高中,建成较早,附近毗邻两所大学,商业开发也很好。 学校外,有好几条商业街,酒吧街在最南边,距离学校比较远,里面有十多家酒吧。 俞安然和秦桑只得顺着酒吧街一家一家地找过去,但不得不说,这次她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刚进了第二家酷客酒吧,秦桑就先看到蔚蔚站在舞池中,跳的正嗨。 以前学生模样的蔚蔚,现在穿着一身露脐装,齐屁短裤,黑丝袜,铆钉高跟鞋,还顶着紫色的头发,浓重的烟熏妆,在闪烁的灯光下尽情舞动。 秦桑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拍了拍俞安然的胳膊,让她往这边看。 俞安然一转头,看到疯疯癫癫的蔚蔚,气得发笑,作势要冲过去,结果,她刚走两步,秦桑便看到,有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端着两杯酒,摇摇晃晃地朝蔚蔚走去。 隐约间,秦桑还看到,赤裸男人往手中的酒里,撒了点白色粉末。 秦桑赶紧拉住俞安然,下巴朝前面努了努。 俞安然见她皱着眉,再看那个赤裸男人,心知不好,快步走了过去。 蔚蔚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赤裸男人上来和她搭讪,她还热情的跟人家聊了起来,聊着聊着,那杯酒,就到了蔚蔚手里。 蔚蔚和男人嬉笑着,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就要喝下。 男人已得逞地笑了起来,却突然有一双素白的手出现,啪嗒一下,打落了蔚蔚手中的酒杯。 “你干嘛!” 蔚蔚生气地转过头,看到俞安然和秦桑,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如果说,她这辈子最讨厌的是谁,那一定是俞安然。 因为从小到大,自己的父母就喜欢拿着她和俞安然比,俞安然成绩好、能力强,而她却成了父母眼中,事事不如俞安然的笨小孩。 这种情况下,蔚蔚会喜欢俞安然才怪。 看到俞安然找来,蔚蔚心里很不高兴,但更多的是脸上无光。 “哪来的臭娘们!”眼见着到嘴的鸭子飞了,男人一把抓住俞安然的胳膊,将她拽地踉跄一下,转过身来。 本欲继续大骂的男人,看到俞安然那肤白貌美的模样,以及旁边站着的秦桑,顿时色眯眯地笑了起来:“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个这么漂亮的小妹妹。怎么,耐不住寂寞,想要哥哥陪你玩玩?” 说着他伸手,去摸俞安然的脸。 蔚蔚讨厌俞安然,见她要吃亏,不但不理会,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可是,男人的手还没落到俞安然身上,就见秦桑快速地拿起旁边吧台上的酒瓶,冲着男人的脑袋,狠狠砸了下来。 噼里啪啦! 一阵脆响,男人的脑袋开了花,鲜血直流。 周围热舞的人,也纷纷停了下来,颇有兴致地看着三女和一男。 第007章:开瓢 酒吧这种地方,向来鱼龙混杂,常年来酒吧的人,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 这种脑袋开瓢的事情,酒吧里也见得多了。 大家并未想要阻拦,反而一脸看戏似的,看着这一幕。 蔚蔚微张着嘴,讶异地盯着秦桑姣好的侧脸,她记忆中的秦桑,永远都是一副温婉好说话的模样,呆在俞安然身边,没想到看着这么柔善的姑娘,居然还会动手打人? “臭婆娘,你敢打我?” 男人伸手摸了一下脑袋,然后看了看掌心中的鲜血,五官变得扭曲起来。 “打就打了,你还想怎么样!”俞安然将秦桑拉到身后,怒声说。 秦桑却不怕事儿,抬着下巴,一勾唇,“怎么,要不要我帮你报警,顺道和警察说说,你下药意图猥亵未成年少女的事儿?” “你!”男人龇着牙,被秦桑戳穿后,脸上有一瞬间的心虚,但随即更怒,“臭.表.字,大家出来玩都是心甘情愿的,关你屁事!” 俞安然:“谁特么跟你玩?想玩,大家一起去警察局玩好不好啊?” 蔚蔚恍恍惚惚地才反应过来,敢情刚才这男人递过来的酒有问题?她气得一脚踹中了男人的腿肚子。 男人吃痛,而蔚蔚这一脚,直接让男人心中的怒火更加大,又伤了身体,好事又被人破坏,男人心里别提多窝火,当即一巴掌朝秦桑和俞安然甩了过来。 “臭表.子,敢坏老子的好事!” 蔚蔚到底年轻,吓得啊了一声,躲在秦桑和俞安然身后,闭上眼。 “队长,你看!” 不远处,李明科刚进来,就看到人群中的骚动,原因无他,实在是秦桑+俞安然这个组合太扎眼。 眼见着秦桑和俞安然貌似和人闹了不愉快,李明科赶紧拽了拽陆行止。 陆行止早在秦桑一酒瓶子下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小丫头那股狠劲儿和以前一样。 小王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瞥见自家队长一动不动,他都有些急了。 可还没等他说话,就见陆行止大长腿往前一迈,翻过一个小酒桌,人已经跃了过去。 —— 巴掌声迟迟没有落下来。 蔚蔚试探地睁开眼,就看到秦桑面前站着一个穿着夹克长裤的男子,大掌里正握着那被开了瓢的男人的手。 闪烁不停地灯光下,只看到他冷漠侧脸,线条分明,身材高大笔直。 秦桑在陆行止突然出现的时候,已然皱起眉头。 “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跟我打。”陆行止的声音冷冽如冬水,睨着那男子,握着的手猛然一折。 “哎呦,我的手!” 伴随着男人的惨叫,只听咔哒一声,那妄图甩向秦桑的手,折了。 秦桑猛地一缩眼,悄然握住酒瓶,打算再给那人一瓶子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俞安然亦是心有余悸。 “你,你们!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男人抱着手,疼得直冒冷汗,盯着陆行止,惊惧不已,却咽不下心中的这一口气,怒说:“我,我可是……” “老子管你是谁!想打架,我奉陪到底。”陆行止冷声,然后一脚直接将男人踹趴在地。 稽查大队的人,绕过人群也跑了过来,站在陆行止身旁,一个个瞪着那男人。 “想闹事儿,哥几个儿陪你闹咋样?”稽查大队的人,眼一横,齐声说。 “你,你们……”男人趴在地上,望着这一群人,眼见着是不好惹,心虚的同时,还有些不甘。 “还不滚?”陆行止挑眉,右脚抬了抬。 “你,还有你们,给我等着!”男人咽了下口水,踉跄地爬起来,心有不甘地丢下一句无用的话,屁滚尿流地跑了。 陆行止回过头来,瞥见秦桑放下的酒瓶,笑了:“你没事吧?” 人家刚救了自己一命,尽管他不来,她自己也可以摆平,只是麻烦一些。 但秦桑还是道了谢:“谢谢陆队长。”依旧疏远。 俞安然倒是笑着问:“陆学弟,这么晚了怎么在这儿?” “有点私事儿,刚过来。”陆行止瞥一眼又把自己缩进壳里的秦桑,莫名烦躁,漫不经心地说。 稽查大队的人,听得陆行止的话,都向秦桑和蔚蔚看过来,小李和小王更是热情的招着手。 秦桑也不好意思不回应,冲他们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姐,你和桑桑姐认识这位大帅哥?”蔚蔚一直盯着陆行止,见他一直看着秦桑,有些忍不住了,她拽着俞安然的胳膊,姿态亲昵,仿佛她一点也不讨厌俞安然,两人倒像是亲姐妹似的,可她的眼睛却一直在往陆行止身上飘。 陆行止这人向来有能耐,从以前到现在,身边的狂蜂浪蝶,倒是没停过。 秦桑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站在一边。 俞安然嫌弃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瞄了秦桑一眼,然后瞪着蔚蔚,又不得不介绍说:“这位是文物稽查大队的陆队长,以前和我们一个学校的。” “呀,原来是警察叔叔!”蔚蔚立马跳到陆行止面前,伸出手,“警察叔叔好,刚才多亏了您救了我的小命,为了报答,不如咱俩交换个联系方式,以后有空我请你吃饭。” 秦桑:“……” 俞安然:“……”她突然想打爆这丫头的狗头,怎么办? 现在的小姑娘,搭讪方式都这么直接了吗? 稽查大队的人好笑地看着陆行止,似乎要看陆行止怎么收场。 陆行止淡淡:“不必了,我刚才并不是想救你。” 得,一个比一个直接。 众人感叹,队长真是……嘴毒,跟人家一小姑娘说话,您也不知道婉转一点,这不是注孤生吗? 蔚蔚的小脸垮下来,撅着嘴嘟囔:“现在的警察叔叔,都这么不可爱吗?” “对,警察叔叔不可爱,我看你倒是挺可爱的啊,俞蔚蔚!” 蔚蔚的话刚落下来,俞安然实在忍不了,小小年纪学会搭讪不说,还当着她和桑桑的面,简直欠打! 她指着蔚蔚浑身上下的打扮,气不打一出来,“你看你穿的像什么样子,还真是可爱极了!” 蔚蔚被数落了,心情也不好:“我穿什么样,关你什么事,你还真把自己当做我亲姐了!”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要不是婶婶说你夜不归宿,打电话给我,这大半夜的,谁愿意搭理你?”俞安然气说:“刚才要不是我和桑桑来得及时,你现在被人卖了,估计都没人知道。” 蔚蔚噘嘴,厌烦地说:“谁要你多管闲事。” 第008章:女朋友 蔚蔚这混不吝的模样,让一旁稽查大队的人都看不下去了,现在的未成年少女,都这么叛逆么? 虽然是第一次见俞安然,但俞安然气质、相貌,哪点都比蔚蔚强了太多,若不是听着她俩的对话,大家都不敢相信,这叛逆杀马特少女,居然是俞安然的妹妹。 还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你!”俞安然被蔚蔚的话气笑了,“少特么废话,腿没断吧?没断就给我滚回家去,你自己混账不要紧,别让叔叔婶婶为你担心!” “我就不!”俞蔚蔚一屁股坐了下来,完全死猪不怕开水烫,“凭什么你让我回家,我就回家?我干嘛听你的。” “不回家是吧?好。” 俞安然上去一把抓住蔚蔚的耳朵,把她给拎了起来,“好说歹说让你回家,你不回,那可就别怪我了。” 说着,俞安然直接拖着蔚蔚往外走。 “俞安然,你个神经病,你放开我!我……我不要回家,我不要跟你走……你快放开我!” 俞蔚蔚被拽的耳朵生疼,拼命大叫,周围大概是跟她一起来的男同学,有心上前,但看了看旁边的陆行止,却没有吭声。 秦桑对蔚蔚的态度,很不喜欢,所以俞安然教训蔚蔚,她并未劝阻。 见俞蔚蔚被拖走,众人咂了咂舌。 好家伙,这是暴力美女啊! “那陆队长你们继续忙吧,我们先走了。” “我送你出去。” 秦桑说完,转身要走,陆行止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的手,一同往外走。 秦桑挣了两下,没挣开,又看着旁边这么多人,索性低着头,由他去。 小王和李明科对视一眼,嘿嘿嘿,他们就知道,这两人有戏! —— 俞安然把蔚蔚塞进车里,回头刚要去找秦桑,就看到陆行止抓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出来了,她惊讶地看了看陆行止,又看了看秦桑,这两人什么情况? “学弟,我都忘了问,你们这么晚了,是在办什么私事儿?”俞安然刚才只顾得收拾蔚蔚这个小东西,只匆匆忙忙和陆行止打过招呼。 陆行止说:“同事生日,过来玩玩。” 俞安然:“哦。” 秦桑趁着两人说话,挣开陆行止的手,往旁边走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陆行止只看她一眼,也并未说什么,只是将手重新插回了兜里。 俞安然忽然笑着说,“不知道学弟方不方便,我可能有件事得拜托学弟了。我现在要送我堂妹回家,如果学弟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我把桑桑送回去?” “安然姐,我跟你一起走。”没给陆行止说话的时间,秦桑直接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陆行止见她一脸排斥,也知道自己这两天有些急了,就没强求。 俞安然冲他耸耸肩,“那我们先走了。”然后,心想,学弟啊,可不是学姐不帮你。 “嗯,路上注意安全。”陆行止点头。 目送俞安然的车离开。 就这么让人走了? 稽查大队的人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小王笑嘻嘻地站在陆行止身边,“队长,私自跟人家老百姓动手,让上头知道了,恐怕……” 陆行止斜眼看他,“你不说,谁知道?” “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说啊!但是,保不齐人家回头去警局投诉。”小王连忙表明态度。 陆行止:“这就不用你操心了。”然后,他看向身后那一群人,“还要不要办正事?不办的话,全给我回家种红薯去。” “办办办!” 大家听得这话,立马正经起来,他们今天晚上是得到了燕山被盗古墓陪葬品的线人消息,才赶到这边,谁知遇上了秦桑等人。 陆行止见他们跑的飞快,轻笑着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站在酒吧外抽了起来。 烟雾缭绕,将他的容貌,衬得有些恍惚。 大约是十年前的夏天,陆行止刚刚搬去城北区,第一天上学的路上,正好看到住在对面出来一个,穿着同校校服,梳着马尾的小姑娘。 那个时候的秦桑,比现在还要白皙几分,随时随地都笑着,弯弯的月牙眼,好看极了。 陆行止大约是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上了秦桑。 但真正有交集的是一次意外,那时候,他和秦桑还不同班,学校年终表演,秦桑的班级出了一个歌舞剧,需要大量时间排练,可他们商量好使用的舞蹈室,却被陆行止班上几个混混抢了去,整天在里面跳街舞。 秦桑所在班级的班长,去沟通过几次,却都铩羽而归。 最后一次,秦桑去了,带着十多个女生,一去到舞蹈室,就直接问:“你们这谁带头的?” “有事儿?”一个混混站了出来,居高临下地望着秦桑,带着调笑。 陆行止刚好从舞蹈室外经过,就见秦桑扬唇笑了起来,笑得那叫一个甜,可下一秒,她抄起旁边不知谁的玻璃水杯,直接一杯子砸到那个混混的头上。 当场那带头的混混,就和今晚的男人一样,被开了瓢。 陆行止当时完全被震惊,他记忆中,秦桑永远是那个笑眯眯的,时时刻刻都活力满满,却柔柔软软的小姑娘,没想到她还有这样骄纵的一面。 “你他妈找抽是吧!” 被打了的混混,当即飚出一句国骂,一群人蠢蠢欲动,看着就要打起来。 陆行止却在此时走进来,“杨威,你们干什么呢?” 被唤作杨威的少年,就是脑袋被开了瓢的带头混混,看到陆行止出现,杨威的脸上,明显有些难看,他舔了舔牙,“陆行止,这没你的事,你别给老子多管闲事!” “她是我女朋友,你敢动她一下,试试看。”陆行止大步走到秦桑面前,直接对上杨威的目光,声音低沉而冷酷。 “你女朋友?陆行止,行啊,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喜欢英雄救美的?” 陆行止在学校里向来独来独往,有没有女朋友谁不知道? 这摆明了是他胡诌的借口! 杨威不相信,这个时候,秦桑却笑着站出来,柔柔的小手,抱住了陆行止的胳膊,往他怀里一靠:“他就是我男朋友,刚认的。怎么着,还想打?” 那个时候,陆行止一低头,看着小姑娘的手,觉得那小手是真白真软,一颗心跳个不停。 陆行止将小人儿一揽,“今天有我在,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你……”杨威气得骂骂咧咧:“陆行止,你非要跟老子对着干?” 陆行止却不动如山,只盯着他。 最终,还是杨威落败,他气呼呼地摆手:“行,我今天就给你个面子,带着这群女的,给我滚!” 秦桑却又娇滴滴地开了口:“要滚也是你滚。这舞蹈室是我们先租的,你们霸占了几天,我们没怪罪,那是我们善良。现在,你赶紧带着你的人滚,要不然小心你的脑袋再开花。” 第009章:羊父丁方鼎 善良吗? 那个时候陆行止倒没看出来,他就觉得,这小姑娘看着柔,实在够劲儿,胆子也大得很。 最终,杨威碍于陆行止在场,到底是带着人走了。 因为他知道,陆行止的家里是做警察的,都说民不与官斗,何况还是个武官。 撵走了杨威,重新拿回舞蹈室的秦桑,却在那之后,缠上了陆行止,第二天一早,便在门口等陆行止一起上学。 陆行止问,“你为什么等我?” 小姑娘却笑着说:“你不是我男朋友吗,当然要一起上学啊。” 陆行止:“昨天我情急之下,才那么说的,你要是不高兴的话,我跟你道歉。”他还以为是小姑娘生气了。 可秦桑却还在笑,她相当亲昵地抱住陆行止的胳膊,“我不需要你道歉。我昨天都说了,你是我男朋友,刚认的。我说话算话,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男朋友了。” 陆行止:“……”他试图跟秦桑解释过。 虽然他有那么点喜欢秦桑,但突然就这么有了‘名分’,还是有些可怕的。 秦桑却不管不问,从那之后,便以陆行止女朋友的身份自居,每天跟陆行止一起上放学,还调到了他班上,两个人整天就成了形影不离。 久而久之,‘名分’就这么坐实了。 陆行止有些恍惚,那个时候,到底是谁先喜欢谁,谁先追谁的。 总而言之,秦桑那个时候,是让人甜到心坎里的姑娘,也是他疼到骨子里,唯一放在心里的姑娘。 可当时有多甜,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开时,陆行止的心就有多疼。 疼到离开之后的每一个夜晚,陆行止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似乎每一个夜晚,他都会做梦,梦里都是秦桑甜甜的笑着喊他男朋友的场景。 可是,当他过去时,秦桑却哭着恨着说,再也不要见他。 陆行止从那个时候就知道,这姑娘将是他人生中唯一过不去的坎,所以挣扎了几年,他还是回来了。 为了秦桑而回来。 在酒吧里,秦桑那一个酒瓶,砸破了男人的头,也砸破了阻拦回忆的闸门。 陆行止抽完一根烟,夜色中似是笑了一下,是自嘲的,却又苦涩的,最后他碾灭烟头,还有正事在等着他做。 —— 秦桑和俞安然送蔚蔚回家之后,再回到自己家时,天色已经快亮,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秦桑只觉得头有些疼,倒也不困。 似乎从几年前开始,她对睡觉就没那么多渴求,因为大多数夜晚,她都是睡不着的,顶多每夜睡两三个小时,多数时间她都是睁着眼到天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俞安然前些天一直连轴转,就这两天才下早班,奢望睡个好觉补补眠,却被蔚蔚这事给扰了,可她还是困得不行,一回来就进房间睡了。 秦桑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却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睁着眼,数着时间到天亮。 今晚记忆闸门破碎的,不止陆行止,还有她。 陆行止突然出现的那一刹那,让秦桑有些恍惚,仿佛回到十年前的夏天,陆行止当着众人的面站出来,说她是他的女朋友那一刻。 所有人都以为,她对陆行止的心动,始于那一刻。 却只有她自己知道,从陆行止搬过来的那一天,看到陆行止抱着她家的猫咪,轻手轻脚的模样,她就觉得,这个小哥哥真是又善良又可爱。 为了每天可以多看小哥哥一眼,她不再睡懒觉,每天早早地起来,却看到陆行止在楼下晨练,小小年纪,却把警察那一套套擒拿功夫,练得十分熟练。 当他汗透了背心,甩着脸上的汗水,往楼上走时,秦桑就认定了,这小哥哥以后是他的。 所以,在陆行止说她是他女朋友之后,秦桑做了有生以来最出格的举动,那就是天天缠着陆行止,完成早恋这一熊孩子指标。 到了最后,秦桑才发现,这还真特么是熊孩子! 作了青春,也把曾经的自己作死了。 —— 秦桑的工作依旧很忙,年底的展出,还有许多出展的藏品,没有做好养护和修复,所以他们难得加了班,各个组的人员联动,就为了在年底的展出中,呈现最好的文物模样。 而等再过几天,他们就该放假了。 这一天,秦桑刚清理完一件银器上的氧化,便看到师父朱洪,拿着一件被报纸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兴冲冲地走进来。 李可和秦桑站在一起,这种场面,李乐菲是不在的,因为大小姐嫌弃这里太脏,不知拿着玉石摆件,正躲在某个角落边擦边玩呢。 李可见朱洪带着东西来,好奇地问:“师父,你这拿的什么东西?” “这可是好东西。”朱洪把东西放下,揭开上面的报纸,面上透着喜色,打开一看,是一件长方体,口沿外折,口上有双立耳,直壁,深腹,平底,腹下有四柱足的青铜鼎。 李可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咱馆里的羊父丁方鼎吗?” 羊父丁方鼎,通高21.3cm,宽17.1cm,重3.12kg。是商后期的青铜器,与大多数的青铜鼎一样,都是在祭祀、征伐、丧葬时陈列所用,但和其他青铜鼎不同的是,羊父丁方鼎算是至今保存比较完整的青铜鼎了。 往常都是放在馆里珍藏,就连他们也难得见一次。 秦桑来了三四年,就见过一次,还是在大展中,眼下倒是可以好好看一看了。 只见这羊父丁方鼎口下、腹部的四角及足上均有凸棱,腹部中央饰勾连雷纹,左右及下方各饰三道乳钉纹,口下和足部饰兽面纹,纹样清晰,有着那个时代的文化特征。 而器内壁上,还有有铭文1行4字:作父丁。羊。 据记载,这铭文代表的是,为父亲丁做器,"羊"为族名。 “嗯,你们俩好好把这鼎养护养护,看哪有缺漏,再修复修复,等弄好了,就送这次的展上去。”这可算是重器,由他们的手展出,对朱洪来说,那是一件莫大荣幸的事情,值得高兴。 参与修复重器,李可和秦桑也很兴奋,两个人飞快地应下来,就投入工作之中。 第010章:好好 秦桑这一忙,便是好几天,每天马不停蹄地,连点空暇的时间都没有,也顾不上其他的事情,这一天她正在家中查阅秦墓资料,俞安然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桑桑,今天拍卖会,你不会忘了吧?”俞安然在那边等了好久,却没等到秦桑,她一想,秦桑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怕是忘了,便赶紧打了电话。 秦桑一听,扶了一下脑门,歉意:“不好意思啊安然姐,我这几天一直在忙,真的忘了。” “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你赶紧收拾好,我回去接你。”俞安然知道秦桑是个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的,也是无奈。 挂了电话,秦桑收拾好手头的事情,便换上衣服出了门,等着俞安然来接。 没一会儿,俞安然就回来了。 可是同一时刻,有一群人从旁边冲了过来,指着她们俩嚷嚷。 “杨哥,就是她们俩个臭表字,坏了我的好事,那打破了我的头!” 几个男人寒冬腊月,却穿着皮夹克,叼着烟,一走一颠地模样,像极了中二病少年。 秦桑一眼辨认出,那个说话的人,就是前两天晚上在酒吧,被她用酒瓶开了瓢的男人,而他口中的杨哥……可巧了,她也认识。 当年跟她们抢舞蹈教室的杨威。 多年不见,杨威倒是一点也没变,依旧吊儿郎当的,梳着脏辫,满脸我是大爷的表情。 “你们干什么?” 俞安然见势不妙,赶紧将秦桑拉到自己身边来,警惕地看着这些人,她也认出来,那个男人是谁,但她不理解,他们是怎么找到她小区来的。 其实,男人没找到陆行止,是因为陆行止刚回来,又是个文保警察,外头知晓的人并不多,而俞安然是盛世集团的总裁秘书,跟着陆景行接受过几次媒体采访。 照片一但上了媒体,网络上自然查得出来。 于是乎,他们便找上俞安然和秦桑。 秦桑站在俞安然身边,一袭藕色大衣,内衬白色高领毛衣,皮肤似乎比雪还白,站在那俏生生的,眉头紧锁,倒是让人一下子就记住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陆行止他女人啊。”杨威对秦桑可以说是,过目不忘。毕竟这丫头当年可是下了狠手,害的他脑袋上缝了好几针。 杨威拿开嘴上的烟,抖着脚,混不吝地笑说:“小丫头,当年打了我,现在又打了我兄弟,这笔账怎么算?” 杨威这些年,一直在帝都混日子,偶尔跳跳街舞,以前的同学早就不联系了,真正记住的,也只有秦桑和陆行止。 当年那两个人,整天腻腻歪歪的在一起,感情好得不行,现在估摸着都快结婚了。 俞安然听得他们好像认识,仔细瞧了瞧杨威,却还是没认出来。 秦桑盯着他,“你想怎么算?” “小丫头的脾气和以前一样,还是这么硬。”杨威碾灭烟头,“怎么着,我听说陆行止现在做了警察,他没告诉你,打人犯法吗?” 秦桑神色微冷:“那你兄弟对我那未成年的妹妹下药,意图强奸,怎么算?犯法吗?” “你特么的给人下药?”杨威猛地转头瞪向脑袋上包着白纱布的男人,他虽然混,但黄赌毒却是不沾的,手下的人,也得遵从他的规矩。 他没想到,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这一手,还让他来给出气? “艹,死臭头,谁特么给你的胆子!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杨威一脚将男人踹到在地,怒喝。 “杨哥,我……我……”男人摔了个屁蹲,牵扯到头上的伤口,脸色疼得都有些发白,却是惊惧地看着杨威,他知道杨威的规矩严,可他实在忍不住啊。 “你特么给我回去等着!”杨威指着他点了点,气得不行,然后抖了抖身上的皮夹克,转头跟秦桑说:“他这东西虽然做错了,但到底没害了你妹妹,你也打了他,也算是扯平了。” 秦桑:“一个未成年少女的清白和人生,用他脑袋上那点伤就想扯平?” “你放心,我不会放过这丫的。但我的人,得归我收拾。”杨威说。 秦桑这回没再说话。 杨威也没想到,闹了这么大一出,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见俞安然和秦桑都不再说话,就边踹着臭头边走了。 “他是你同学?”见他们走了,俞安然放下了手机,刚才她差点报警了。 秦桑点头,“他以前跟陆行止一个班。” 只不过后来她调了过去,三人就成了一个班的同学。 俞安然没想到,秦桑还有这样的同学,她拉着秦桑坐进了车里,还心有余悸,“闹哄哄地带着这么多人来,吓得我差点报警。桑桑啊,你这同学可不好,以后别跟他来往。” 听得俞安然老妈子似的语气,秦桑冷淡的神色,缓和了一下,两人便都放松下来,有说有笑地去了拍卖会。 —— 盛世集团的拍卖会,是在帝都最大的天堂酒店的二号大厅中举行的。 秦桑和俞安然来的时候,拍卖会刚刚开始几分钟,台上的主持人正在热场,门口签到的前台,认识俞安然,便直接给两人放行。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来?”俞安然刚在陆景行身边坐下,大总裁便忍不住问,“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少事情,需要你处理?” 陆景行一身笔挺的黑色手工西装,陪着深蓝色领带,今天是盛世集团的大事,他打扮的很精神,但眉宇间却有些燥意。 而这燥意,在看到俞安然出现后,平和下来。 俞安然歉然,“不好意思陆总,我刚才只是去接了一个朋友,路上遇到些意外耽误了工作,是我的错,对不起。” 俞安然的认错态度十分良好,秦桑跟在她身边,看到俞安然为了她迟到,还得赔礼道歉,心里很歉疚。 好在,陆景行没有怎么怪罪俞安然,只是说:“算了,赶紧坐下,拍卖会开始了。” 俞安然连连点头,拖着秦桑的手,两个人一同入座。 拍卖会的座位,是四联排的那种,秦桑和俞安然来得晚,不好再往别的地方去,刚好陆景行单独坐着,索性两人直接在他旁边坐下来。 秦桑刚刚坐下不久,身旁唯一的空位也有了人。 第011章:谈谈 陆行止今天难得也穿了一身得体的西装,见秦桑望过来,他淡定自若地坐了下来。 秦桑皱眉,转头看向俞安然。 那目光很明显是在询问,他怎么在这儿? 可是,没等俞安然回答,陆行止却先开了口,“我受邀负责这次拍卖会的安保工作,所以我出现在这里,合情合理。” 秦桑没话,身子坐直,端正地如同小学生。 俞安然跃过她和陆行止打了声招呼,两人到底认识了这么多年,现在又有工作上的往来,且陆行止又是她顶头上司的弟弟,这招呼不打不行。 但随后,看着秦桑目光直直地看向台上,毫不斜视,陆行止却时不时看向她时,俞安然只能摇摇头。 这两个欢喜冤家。 她看得出来,不论当年发生了什么,陆行止都是真心喜欢秦桑,可秦桑现在却是全身心的排斥和抗拒,她猜测这些都是因为六年前的事情。 然而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当事人的陆行止和秦桑,没有任何人知道。 秦桑这么多年从不曾提起,俞安然也不好问。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那又是桑桑的私事,她更不好过问;而六年过去,俞安然看着秦桑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她都快忘记当年秦桑满脸泪痕地在葬礼上,送别自己父亲的模样。 若不是陆行止回来,她大概永远不会好奇,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盛世集团这次举行的拍卖会,拍卖品几乎都是玉石和古玩字画,其中以明清两代居多,这两个朝代距离现代较近,因而保留下来的东西也比较多。 拍卖场上,最常见的就是这两个朝代的拍品。 秦桑喜欢久远一些的历史,对于古董文物,也是喜欢青铜器、陶器之流,所以看到这场拍卖会的拍品,她的兴致顿时减半,只有场上偶尔出现的字画,倒是能勉强换回她的几分关注。 不过大厅里虽然开着中央空调,但还是有些冷,秦桑渐渐地感到些冷意,身子忍不住窝进了椅子里,拢紧了身上的衣服,以此取暖。 可是这样还是不够,她向来畏寒,身体素质很差,这些年来忙个不停,更是坏了身体,每到冬天,她的身体就跟七八十岁的老人似的,完全见不得一丝冷风。 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冷风,便好像冰锥似的,往她的骨头缝里钻,刺的她日日关节生疼。 “抱着这个,会好一些。”忽然,怀里多了一杯奶茶和一个暖手宝。 秦桑抬头看他,推拒:“不了,我不冷。” “脸都冻青了,还不冷?”陆行止把东西硬塞到她怀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口是心非。”明明冷得要命,却还拒绝他的好意。 秦桑抿唇,陆行止见她还是冷,直接脱下西装外的大衣,套在了她身上。 不得不说,热奶茶和暖手宝,以及身上的男式大衣,接触她身上那一刻暖暖的热源,当真让秦桑有些离不开。 可,这样又算什么? 补偿吗? 还是愧疚忏悔? 秦桑心里仿佛有个巨大的窟窿,在不断地往里灌冷风,不管怀里的暖手宝,多么努力的释放着热量,却始终暖不了她的心。 “陆行止,够了。” 秦桑的手,摩挲着奶茶杯,声音很低。 陆行止帮她整理大衣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接茬,只是说,“现在好点了吗?” “我知道,你听懂了。”秦桑抓住他的手腕,低头,眼眶有些生疼,“陆行止,过去的事情,回不来了。这么多年,真的已经够了。不管你出于什么心理,我都希望,以后我们俩别再互相纠缠。” 因为,真的太累了。 秦桑这六年,没有一天心里真正放松过,父亲和外公的死,母亲的病,资金的短缺,各种重担都压在她身上,而最致命的,是陆行止六年前一声不吭的离开。 既然当时走了,那为什么还要回来? 陆行止沉声:“我知道过去的事情回不来,但有些事情过不去。” 你和我的事情,从来就没有过去二字。 这是陆行止的态度。 秦桑抓着手里的奶茶和暖手宝,猛地站起来,“我们好好谈一谈吧,陆行止。”说着她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飞快地走了出去。 俞安然见此心中担心,却也明白,他们俩是得好好谈谈,便没有追出去。 —— 晚上十点,俞安然回家之前,给秦桑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她心里有些担忧,却没有陆行止的联系方式,只能先回家。 结果回到家,俞安然就看到秦桑穿着浴袍,从洗手间出来,脸上和头发,还是湿润的,显然是刚洗过澡。 “桑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俞安然问。 秦桑擦着头发,“刚回来。”神色平静,没什么异常。 俞安然见她不像是难过的样子,心里的担忧非但没放下来,反而加剧了不少,这些年越是难过,越是困难,秦桑就越是正常,丝毫不受影响似的。 可俞安然却知道,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头发也大把大把的掉,这些还不算,严重的时候,她甚至靠吃抗抑郁的药物和安眠药,来稳定情绪和入睡。 见证过她这些年的变化,俞安然越是心慌,“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啊。”秦桑眨眨眼,如往常一样,微笑:“安然姐,我累了,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着她转身进了房间,反锁。 所有言行看着全部都正常的要命。 俞安然皱着眉,心里暗骂,这个该死的陆行止,到底和桑桑说了什么? 四个小时前。 秦桑约陆行止出来谈谈,便先出来了,随后看到陆行止出来,她厉声说:“陆行止,你现在对我这么好,到底什么意思?补偿你们家欠我家的两条人命,还是觉得当年一声不吭地离开,对不起我,想要弥补?” “如果是这两者,那我劝你,不用了。我说过了,过去的事情回不来,发生过的事情也不能抹灭。所以你不用费心补偿,更不用心怀愧疚。因为,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 第012章:怎么可能分开 人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可没人说,有些伤痕时间越久,越是深刻,而有些记忆,随着时间只会历久弥新,从不会淡忘。 当年的秦桑,有着做警察的父亲和教书育人的母亲,还有个宠她上天的外公,可这一切,就因为她认识了陆行止,全部戛然而止,天翻地覆。 两条人命,加上病重失常的母亲,秦桑无法负担起的重量,要怎么去忘记? 所以,哪怕她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陆行止,她也无法接受陆行止。 而从那天起,她和陆行止就不再有未来。 其实说出这段话,秦桑明白,这有多伤人,她也明白,陆行止并非完全为了补偿,可她控制不住,她也知道,只有这么说,才能真正的做到一刀两断。 可是,即便她说尽了各种难听话,陆行止却没什么反应,他始终站在那里,仿佛从不曾离开过。 在秦桑说到那些的时候,他神色郑重,眼含着愧疚与自责,却从没有摇摆。 “秦桑,如果这样以为,你能够好受一些,那就算是这样吧。” “但,我不会放弃。” 这是陆行止说的话,在她疾言厉色,各种挖苦中,唯二的两句话。 可就是这么两句……浅浅淡淡的话,却像是千斤重量一样压在秦桑的心头,逼得她落荒而逃。 秦桑窝在自己的小床上,毫无意外的失眠了,只要她一闭上眼,陆行止的模样和那两句话,就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刺得她那千疮百孔的心,更加的疼。 她只能从床上爬起来,爬到工作台前,拿出自己的木刻工具和木头,反反复复,刻着一个又一个的雪人。 没人知道,这些雪人代表着什么。 她最喜欢雪人了,可她之前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一直生活在南方,有一次好不容易下了一场小雪,某个人半夜三点钟爬起来,给她堆雪人。 但雪太少了,只能堆成小小的一个,可某人还是锲而不舍,堆了一排又一排,每个雪人上面都写着一个字。 连起来是:小桑叶儿,初雪快乐。 秦桑当时正睡着,接到电话,还一肚子不开心,可推开门,看到那一排小雪人,她顿时开心地跳了起来,直接扑向陆行止,跳到他怀里。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秦桑情绪失控的时候,连药物都难以控制,但只要她刻上几个雪人,她就会逐渐平静下来。 然而这个方法,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适用。 比如说今晚。 秦桑刻了一个又一个的雪人,锉刀将手指都磨出了血,可她却越来越烦躁,最后将那些雪人全部从窗子扔了出去,依旧燥意难平。 而这一晚,同样睡不着的,还有陆行止。 陆行止今天值夜班,下半夜同事换他,让他休息一会儿,他却怎么也睡不着,兜里的烟全抽完了,还是毫无睡意。 最后,他索性直接拿上警服外套,将跟他一起值班的小王喊了起来,一起出去调查秦墓被盗的事儿。 三人值班,小王也是下半夜休息。 结果刚躺下,就被陆行止喊起来,他简直委屈死了,可是他很机灵地发现,队长今天似乎心情不好,所以也不敢抱怨,只得乖乖跟上。 夜色昏暗中,酷客酒吧照旧一片灯红酒绿。 陆行止找到杨威的时候,杨威正在中央舞池表演。 “哟,今儿刮的那阵风,把你吹到我这来了?”杨威看到陆行止,立即停下来,略有些惊讶。 陆行止下巴往外一努,“出去说。” 杨威跟同伴们打声招呼,和陆行止一起到了酒吧后巷。 “什么事啊?”杨威问。 陆行止掏了一根烟给他:“我听说这些年你一直在道上混,看样子混得不错。” 杨威叼着烟,借火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还行吧,勉强能糊口。怎么着,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叙旧?”他看着陆行止,目光带着质疑。 “前几天燕山有一座古墓被盗,这消息你听说了吗?”陆行止也给自己点了一根,漫不经心地抽着,他刚好穿了一身黑衣,在夜色中,只看到点点红色星火。 杨威点头:“这事闹那么大,道上的人谁不知道?” 陆行止弹了弹烟灰,“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杨威警惕起来:“你打听这些干嘛?我们这儿有人犯了事?” 陆行止是干什么的,他大致知道,说白了,和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家是白,他们是黑,向来水火不容,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他不犯事,和陆行止互相安好就算了。 想跟他打探什么消息,却是不行。 “别紧张,我只是想问,这几天有人在黑市出手秦朝古董。”瞥见他往后退了一步,陆行止坦然道。 杨威略微放松下来,“秦朝古董?这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昨儿,有人拿了几件刚出土的东西,到我们这来找上头,想要过个明路倒手卖了,但上头觉得这东西来历不正,怕跟最近的盗墓扯上关系就没收。” 这消息陆行止知道,也正是因为这消息,昨天他才到这来。 陆行止修长的手指夹着烟,轻轻地敲着,“然后?” “然后,就没然后了啊。”杨威说:“我只听说,那个人拿着东西又走了,但好像没放弃出手,可能去了南边老街。你如果想查,就去老街看看。” 陆行止是警察,杨威还是很配合的,虽然他混道上的,但从没犯过事儿,并不怕警察,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也愿意帮一帮他。 只是他这样的小喽啰,知道的消息很有限。 陆行止没为难他,“谢了。”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信封,丢给杨威,大步离开。 杨威接过来,看了一眼,嚯,还挺厚实! 这是他们道上的规矩,买卖消息得给钱,但他是配合警察,不能套用他们的规矩,可没想到,陆行止却还真规矩。 杨威美滋滋地抽了一口烟,对着陆行止的背影,喊了一声:“谢了。你和秦桑快结婚了吧,到时候别忘了请哥们儿喝喜酒。” 陆行止身影微顿,淡淡地嗯了一声,“快了。”继而身影便消失在后巷中。 那一句快了,不知是对谁说的。 杨威本来今天还以为,陆行止来找他,是为了秦桑,但陆行止只字不提,他还以为两人怎么了,顺口问了一句,听得陆行止这么说,他想当然地撇撇嘴。 他就知道,陆行止和秦桑怎么可能分开? 是他想多了。 第013章:感情与记忆 后巷外,一辆黑色的越野,停在不起眼的角落。 小王窝在车里,时不时地看一下时间,都快一个小时了,队长怎么还不出来? 他咕哝着,急着就想去找陆行止,想要推开车门的手,刚落到车把上,他就看到陆行止插着兜,带着一身寒气,从巷子里走出来。 “队长,你可算出来了!”小王急忙推开门跑过去,陆行止要是再玩一刻出来,他拿着枪冲进去,准备解救被困在里面,遍体鳞伤的队长了。 陆行止哪知他脑补些什么,只淡淡地看他一眼,“走吧。” 小王跟在他身后,坐上车,才赶紧问。 “队长,查的怎么样了?” “算是有了些眉目。你通知组里的人,明天跟我去南边老街蹲人。”陆行止发动车子,边开走边说。 —— 周末。 一夜未睡的秦桑,被双休在家的俞安然,从房间里挖了出来,带到了南边老街。 “安然姐,你又帮俞叔叔带了什么好东西?” 秦桑跟在俞安然身边,神色有些疲倦,眼底下的乌青,更是严重,却恍若没事人一般。 “不知道,叔叔只让我把东西送过来。” 俞安然的叔叔,俞齐镇在南边老街开了一个古玩店,收藏买卖各种时期的古物,他最大的喜好,就是到世界各地去收购古玩。 但这种太烧钱了,俞安然的婶婶不大支持,所以俞齐镇每次便把收购来的古玩,寄到俞安然那,再让她给送过来。 秦桑跟着俞安然来了这边好几次,也知道这其中的缘故。 南边老街,是帝都最古老的街巷,到处都是古色古香的建筑,和清一色的古玩店,因此也被称之为古玩街。 俞安然说起叔叔,也是很无奈了,但叔叔怕婶婶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她做侄女的也不好说什么。 —— 俞安然叔叔的店,叫做墨香斋,在南边老街的街尾,人迹罕至,并不如前面的商铺地段好,但这是俞齐镇特意选的。 当时作为经济与管理学的毕业生的俞安然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把店铺选在这个地方,虽然酒香不怕巷子深,可这么偏远,不可能不影响到销售。 然而,俞齐镇却说,他喜欢安静,开在这里正好,有识货的人来了,他就招呼,没有他就图个清静。 对此,俞安然只能报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秦桑和俞安然到了叔叔的店铺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墨香斋里的客人,并不如前面的店铺人多,俞齐镇正落得清闲,躲在柜台后打游戏。 “快,快上啊!” “一群笨蛋,能杀的为什么要跑?!” “卧槽,四个人连三个人都打不过,你们也太菜了吧!” 一进门,秦桑和俞安然就听到,俞齐镇阵阵抱怨不满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凑过去一看,就见俞齐镇蹲在那里,抱着个手机,正在玩最近很火的王者荣耀,正打得火热,都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艹!” 最后一局结束,俞齐镇输了,愤慨地抬起手,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却看到了秦桑和俞安然站在那。 抬起的手,有些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 俞安然一脸促狭地望着他,“这破手机害的叔叔你都输了,赶紧扔了吧,回头再买个新的。” 听她打趣,俞齐镇嘿嘿地一笑,默默地将手机揣回了兜里,“桑桑也来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喊我一声。” “我这不是看叔叔你玩得正关键时刻么,要是喊了你,你输了,可不得我负责?”俞安然笑。 从小到大,俞安然和叔叔的关系就这样好,亲如父女,不过俞安然确实是从小被叔叔带大的,实际意义上来说,两个人虽不是亲生父女,但情分却差不多如此。 俞齐镇今年四十有余,守着一个古玩店,按理来说,应该是个穿着古风衣物,手上把玩着核桃的文艺清新男,但事实上,俞齐镇却酷爱网络和游戏,网络上的流行词,热点事件,他都会在第一时间知晓。 就连穿着,也是小伙子那一套嘻哈风。 今天他就穿着一身运动服,头上戴着一个黑色运动帽,却是时尚的反戴,若不是脸上细微的皱纹,和略微发福的身材,出卖了他的真实年龄,只看这打扮,俨然是个大小伙子。 “行了啊安然,你就别开你叔叔的玩笑了。我让你带的东西,带来了吗?”俞齐镇也知道面子问题,摆摆手,转移了话题。 俞安然适可而止。 “俞大老板让小的带的东西,我怎么敢不带?”她将提着的箱子,放到俞齐镇面前的柜台上,“喏,东西在这儿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还是我侄女好。” 看到那箱子,俞齐镇笑着点了点俞安然,然后爱不释手地将那箱子摸了又摸。 俞安然见他这么宝贝,不由地问:“叔叔,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呀,竟然能让你这么喜欢?” “倒不是什么贵重的。” 俞齐镇笑着,回了一句,便将箱子打开,让俞安然自己看。 箱子里面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一个瓷杯,巴掌大小,秦桑一眼就看出来,是清朝的瓷器,器型和烧制工艺都不错,但这种工艺一看,就是以前卖到国外的出口瓷。 这种瓷器,存世量较大,并没有多少收藏价值。 俞齐镇做了这么多年的古玩店,眼力自然不会错,但从他拿着瓷杯,便小心翼翼生怕打碎的模样来看,便知道,他是真的喜欢这瓷杯。 “叔叔,这么一般的瓷杯,你怎么这么喜欢?”俞安然整日和秦桑日夜相处,久而久之,近朱者赤,也懂一些古玩方面的知识。 俞齐镇笑:“你不懂。小的时候,我们家就有一个这样的瓷瓶,是你爷爷买来给我和你爸的生日礼物。那个时候家里穷,我和你爸的生日从来不过,你爷爷一直觉得亏欠我和你爸,那一年就把我和你爸的生日凑在一起过,可真的没钱,你爷爷只能花了一块钱,从地摊上,买了这么一个瓷杯,装上一碗肉汤,算是给我们俩过了个生日。” 说是肉汤,其实就一点油花。 可即便是这样,那次的生日,也是俞齐镇和哥哥心目中,最深刻和开心的记忆。 可是后来,俞家几经搬家,那个他们兄弟俩最爱的瓷杯,就在搬家中遗失了,后来哥哥去世,俞齐镇一直在找那个承载了兄弟俩共同记忆的瓷杯。 然而这种出口瓷虽然存世量巨大,却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俞齐镇为此失望多次。 最后在沿海的某个港口,找到了这个瓷杯,但并不是完全相同,他记得,那个瓷杯的把手处,有一个小黑点,而这个却是接近完美的。 虽然并不完全相同,可俞齐镇还是选择花重金买下来。 因为他知道,这世上不存在完全相同的两个瓷杯,略有不同,也是一种遗憾的美,而这种瓷杯,代表的是他的一段记忆,就如同那回不去的时光一样,遗憾却又不遗憾。 第014章:承载的记忆 “原来这是我爸曾经最喜欢的东西啊。”听完俞齐镇的话,俞安然落在那瓷杯上的目光,悄然变化,俞安然很早,父亲便去世了。 她对生命中本应该最亲近的男人,并没有多少印象,能够记住的,也只有她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可能是父女天性,在得知这是父亲年少时最喜欢的东西时,俞安然还是止不住有些黯然。 “是啊,这是我和你爸最喜欢的东西。”俞齐镇难得丢掉了玩笑模样,神色中有些怅然,“也许在别人眼里,这不过就是个普通的清朝瓷杯,文玩市场上一抓一大把,但在我和你爸的心里,它却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因为它承载着,人一生最难得可贵的两样东西,记忆与情感。 秦桑听懂了俞齐镇的话,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红了眼眶。 —— “别看我叔叔整天吊儿郎当的,其实他最重感情了。”出了墨香斋,俞安然还在感叹。 记忆中,他叔叔每天都没个正行,虽然为人很好,却太过令人担忧,而今天叔叔却让她大为改观。 秦桑抿唇,不知在想什么。 俞安然见她一直没回应,转过头就见她半垂着头,像极了霜打的茄子。 “桑桑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俞安然急忙问。 秦桑恍惚地抬起头,看了她好几秒,才缓缓摇头,长舒了一口气,“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我外公。” 这是俞安然难得听到秦桑提起自己的家人。 “外公?” “嗯。我外公曾经也有一个视若至宝的宝贝,他很喜欢,甚至怕别人看见抢走,每天都锁起来,不让外人知道,可后来一次意外,那宝贝不见了,外公就倒下了,再也没醒过来。” 秦桑声音很远很长,像是从久远的天际传来,让人听得了一片荒凉。 但她没有哭,红了眼眶,却很平静。 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外公为什么会把一件死物看的那么重,可后来她逐渐明白了。 俞安然只听她释然地说:“对我外公来说,那件宝贝,就是他的全部,是他全部的感情和记忆。” 而这就和俞齐镇的情况一样,不过是一件死物,在他们看来,却是积年无法忘记的至宝。 俞安然听到这儿,忽然有些心疼,她想要去劝劝秦桑,可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件事情。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秦桑的外公,似乎是在陆行止离开的那一年,因为脑溢血去世的? 而同年去世的,还有秦桑的父亲。 两场葬礼,同一日举办,俞安然还去参加过,那天,秦桑抱着两个人的遗像,站在人群最前面,一双大眼,连点泪花都没有,神色平静的可怕。 要不是她眼底下深重的黑眼圈,和一身孝服,她都恍惚觉得,秦桑不是在参加葬礼,不是在参加自己最亲的亲人的葬礼。 “你……” “站住,别跑!” 俞安然忽而觉得,嗓子眼里仿佛被堵住了一样,她想要整理出什么来,却没有任何头绪。 而这个时候,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叫喊。 秦桑和她一起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一脸惊慌加手足无措地朝她们俩站着的方向冲了过来。 他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回头看。 在他身后,好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在飞快地追赶他。 秦桑有些近视,远远地就看到有不少人,直到那些人到了跟前十多米的地方,她才认出那些年轻男人,是文物稽查大队的,油嘴滑舌的小王,就在其中,还有—— 陆行止。 文物稽查大队追赶着一个男人,是为什么事? 秦桑没多想,在抱着蛇皮袋的男人,从她旁边经过时,她默默地伸出了一只脚。 蛇皮袋男人一边跑一边往后看,根本没注意到地上突然出现的一只脚,整个人噗通一跟头摔倒在地,怀里的蛇皮袋,一下掉在地上,露出一些青蓝色。 是几件青铜器。 “快,抓住他!” 文物稽查大队的人,注意到男人摔倒,拼命地冲过来,蛇皮袋男一见脑门上满是大汗,他飞快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抱起蛇皮袋就往前跑。 秦桑还想帮忙来着,俞安然却怕有危险,拉了她一下。 而这个时候,陆行止也看到了秦桑,可工作中,他全神贯注,从秦桑身边如一阵风似的跑过,带起了秦桑的发丝。 文物稽查大队其他人的体能,比之陆行止差了一些,却个个咬牙,始终跟在他身后。 蛇皮袋男摔了一跤,再爬起来也落了下乘,很快就要被赶上。 眼看着要被抓,蛇皮袋男脸色一狠,像是要鱼死网破一般,将怀里的蛇皮袋,直接扔向了老街旁的老河道,然后还要往前跑。 “妈的!” 看到东西落入老河道,陆行止低声冒出一句国骂,随即几个大步冲上去,一脚踹到了蛇皮袋男的后背,男人立时朝前扑去,摔了个狗啃泥。 “把他铐起来!” 陆行止对身后的人吩咐一句,望着咕噜咕噜还有些冒泡的河流,他眉头一皱,直接脱去外套,想也没想,扑通一下,跳了下去。 寒冬腊月的帝都,河水会有多冷? 几乎快要结了冰。 要不是这条河流,在老街的商铺边,周围烟火气重,早已结冰。 他这么跳下去,不冻个半死? 秦桑放在兜里的手,猛地握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往河流旁走了几步。 “队长!” 小王刚把人铐起来,就见陆行止没了影,脸色都吓变了。 他,“快给附近的消防打电话,或者借条小船过来!” 有两个人飞快地去了。 小王和剩下的人,就在河边等着,看着平静的河面,别说人影,连个垃圾浮萍都看不见,个个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来回踱步。 “队长怎么还不上来?不会出事了吧?” 小王担忧地说。 话音刚落,就听见噗地一声,有人从河里冒了个头出来。 是陆行止。 他怀里还抱着不少东西。 所有人顿时大喜。 “队长!” 小王拿着同事借来的绳索,套了个圈,扔给陆行止,将陆行止拽了上来。 “队长,你没事吧?” 所有人关心地问。 陆行止抹了一把脸上冰冷刺骨的河水,轻松,“放心,你队长永远是你队长,死不了。” 然后,他就看到旁边站在那,脸色有些发青的秦桑,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怎么了。 但陆行止清楚的记得,他刚从河里伸出头来,一眼就看到了,秦桑那黑漆漆的眸子,紧张而担忧。 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陆行止只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瞥向被铐起来的蛇皮袋男。 “你特么知不知道,你扔的是什么东西?这些都是国宝,你懂不懂!” 第015章:忙 打从陆行止上来,那蛇皮袋男就一脸死色,心知一切都完了。 听得陆行止训斥地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妈的!” 陆行止看着他那油盐不进的模样,舔了下唇角,然后忽而轻笑,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一拳砸到了那蛇皮袋男的脸上。 一拳头,力道十足,蛇皮袋男顿时被放倒。 “哎呦,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蛇皮袋男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陆行止还想打,小王一把抱住他,“队长,不能打了,再打要出事了!” “把他带回去。” 陆行止挣开小王,旁边有人递了一套干净的警服和干毛巾,他擦了擦头发,吩咐下去,目光便去寻找秦桑。 可是,秦桑原本站着的位置,已经没了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陆行止抿着唇,不语不动,小王见他抱着干净的衣服也不换,着急的催促。 这个天儿穿着一身湿透滴水的衣服,在外头要不了多久,人就得冻成冰棍,虽然队长身体素质好,很少生病,但也不能这么造啊。 陆行止收回目光,在小王不断的催促下,到附近的公共厕所,换上干净的警服,跟着一起回了大队。 到了大队,蛇皮袋认命了,什么都交待了。 其实蛇皮袋男就是燕山附近的普通百姓,有时候会上山种点东西,一次意外,看到盗墓贼在探洞,他故意放出动静,吓跑了盗墓贼,自个儿壮着胆,进去拿了不少东西。 “那可是个墓地啊,我觉着有些渗人,就在最外面,拿了些东西就跑了。” 蛇皮袋男说,这也是为什么,当时那座秦墓里,只有外墓室遭到过破坏,主墓室完好无损的原因。 把东西拿回去之后,蛇皮袋男说,他都睡不好觉,生怕被别人发现,可燕山的事儿,还是被发现了,他害怕查到他头上,就想着赶紧把东西出手。 然后特意托了人,帮着打听,结果人家不收,他只好来南边老街看看。 没想到,刚呆不久,东西还没出手,就被蹲他的警察给抓了现行。 问到知不知道偷盗文物是犯法的,蛇皮袋男哭着说:“我哪知道什么文物不文物,我就知道它是古代的东西值不少钱。” 他最初偷拿了这些东西,也只是想换点钱,改善改善生活,哪知道被抓的这么快。 最后警察问他为什么快被抓的时候,要把东西扔河里,他说:“我想着,反正都要被抓了,那些东西也不能给你们,索性就扔了。” 陆行止听到这个回答,气笑了,真是无知者无畏。 “先把他关起来。” 他说完,人就走了出去。 站在外头的走廊上,陆行止拿出了手机,屏保是一张两人合照。 他和秦桑的。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都很年轻。 稚嫩的脸庞,无忧无虑,笑得开怀。 而在那之后,陆行止和秦桑分开,每次日思夜想后,就想看看秦桑,可是他的手机里,只有这一张,两个人的合照。 于是乎,合照成了他的手机屏保,寸步不离。 —— 秦桑和俞安然从南边老街的小道绕出来,就直接坐上车,往家里回。 路上,俞安然忍不住说:“你别说,我这学弟啊,几年没见真长本事了。” 那么深那么冷的河,说跳下去就跳下去,眼睛都不带眨的,也不怕冻出个好歹来。 只想想他一身滴着水上来,还刮着风,飘着雪,她就觉得冷。 秦桑嗯了一声,目光一直看向窗外。 俞安然看她一眼,斟酌,“桑桑,我其实……很想问你个问题。” 秦桑大概知道她要问什么,“安然姐,我累了,想要睡一会儿。” 累了,不知是现在的身体累,还是心理累。 俞安然明白她不想说,点点头,“那你先睡会儿,到家了我再喊你。”就专注开车。 秦桑偏着头,对着窗外,闭上眼。 一路上也不知有没有睡着。 到了家,俞安然叫醒秦桑,两人刚下车,秦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师父朱洪打过来的。 秦桑接起,“喂,师父,您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有事吗?” “小桑啊,周所长刚才打电话来,说他们考古研究所,打算明天就这个秦墓的事儿,和我们、文物稽查大队三方开个会。”那边朱洪说。 秦桑,“开会?” “嗯,好像是因为文物稽查大队那边抓到了盗墓人,要跟我们交流一下,还有些东西收到了损毁,请我们帮着修一下。” 秦桑哦了一声,“明天几点?” “上午十点。明天你先来所里跟我集合,咱师徒俩一起去。”朱洪说。 秦桑问,“师姐不去吗?” “李可请假了,有点不舒服,要去医院。所以明天就咱俩去。” 秦桑问了一下李可怎么样,朱洪说没大问题,就是有点头晕,像是感冒了,她了解了,这才继续说:“那好。师父,我知道了。明天早上我去所里,跟你汇合。” 两人确定下来,朱洪就挂断了电话,临了还吩咐秦桑,再收拾一下关于秦墓的资料,明天要用。 俞安然站在旁边,只听到秦桑的回话,但也猜出,明天是周日,大概他们是有事要加班了。 “明天还要去所里?”俞安然还是问了一句。 秦桑点点头,“有点问题,要和考究研究所那边交流一下。” 俞安然知道秦桑的工作,也带有一定的保密性,没有继续问,而是拉过秦桑的胳膊,一块回了家。 回到家之后,秦桑就开启了工作小马达模式。 俞安然不好打扰,只是叫了外卖,让秦桑吃过之后再加班。 秦桑吃的很少,只喝了一碗粥,又投入到工作当中,这么些年,她最适应的节奏,就是这样,不停地忙。 以前上学的时候忙兼职,忙学业,忙着照顾母亲,现在是忙工作,忙赚钱,忙着给母亲治病,忙着没有时间停下来胡思乱想。 俞安然对此司空见惯,便自个儿先去睡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秦桑一个人,不停地记记写写,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 而这声音,在这夜晚里,听起来多么空旷而寂寥。 第016章:想不出标题,嗯…… 秦桑一早到达宫门口,朱洪已经在等待,师徒二人带上所需的资料,一同去了相隔不算多远的考古研究所。 到达之后,朱洪给周丰一所长打了电话,不久便有人来接他们俩。 来接他们俩的,是一个年轻的男生,叫做林奕,是周所长的爱徒;林奕看着略微比秦桑大一些的模样,带着一副方形眼镜,一身工装,唇角始终保持着微笑的弧度,看上去倒是很平易近人。 “朱师父,好久不见,您老最近一切都好吧?”林奕向朱洪伸出手,笑着打招呼,似乎早已与朱洪熟识。 朱洪笑,“都好都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师父也不跟我说一声,刚才我差点没认出来你。” 说着,朱洪给秦桑和林奕做了介绍。 林奕两年前曾去外国,作为支援,参加一个世界考古项目,一去就是两年多,而这一段时间,恰好是秦桑刚入故宫的初期,所以两人并不认识。 朱洪以前跟周所长的关系就不错,经常来往,久而久之便认识了林奕。 林奕为人和善,逢年过节也经常去看望朱洪,所以二者关系还算不错。 看到林奕回来,朱洪还是很高兴的,从考古研究所门口到周所长所在的会议室,一路上他一直不停地问,林奕这两年在国外怎么样,那架势倒像是个十足的亲切长辈。 对此,林奕一直有礼有节地微笑回答,很配合。 秦桑一直跟在两人身后,偶尔碰到他们身上的话题,也会附和两句,大多时间是笑着倾听的。 陆行止站在窗户边,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 秦桑是到达会议室之后,才知道陆行止今天居然来了,但想一想也是,这样的交流会议,本身十分难得,陆行止作为文物稽查大队的队长,来了也无可厚非。 “你们俩可算来了!快做,会议马上开始。” 周丰一看到朱洪,起身相迎,还不忘冲秦桑微微颔首,算作格外打招呼,可以从此看出,他对秦桑的特殊。 秦桑回以微笑,随后与朱洪一同坐在了周丰一和林奕的旁边,整个过程中,除了朱洪跟陆行止打了招呼外,秦桑的视角根本没有给陆行止,仿佛这个人压根不存在。 大家笑呵呵的,忙着寒暄,又要准备开始会议,倒也没发现她的举止反应。 只是待他们坐下之后,周丰一着重向林奕介绍了秦桑,在得知林奕和秦桑已经认识之后,还不忘向林奕夸奖了秦桑。 其实那次秦墓回去之后,秦桑收集的资料,以及这些天做的报告,发给了朱洪之后,都被师父另外发了一份给周丰一。 看过那些资料和报告的完整性和针对性之后,周丰一对秦桑更加赞赏和喜爱。 听得自家师父的话,林奕一直在笑,偶尔也会和秦桑交流几句这方面的知识,秦桑应对如流,两人交谈的很是畅快。 “开始吧。” 就在这边其乐融融的畅谈时,坐在对面的陆行止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忽而沉声道。 会议定的十点,现在已经十点整,大家立即投入了会议交流中。 文物稽查大队那边,提供了盗墓者信息,以及墓葬保护信息,考古研究所,自然而然负责考古挖掘以及尽量还原和保护墓葬地。 至于文保所,则负责提供修复的技术支持,以修复在盗墓或时间腐蚀或挖掘过程中产生的不可避免的文物伤害。 会议一开始,先是陆行止这边,派了代表,大致交代了一下,嫌疑人的证词,但细节方面不便透露,这是他们的规矩,其他人表示理解。 在这过程中,秦桑就负责写写记记,将会议过程全部记下来待拿回去整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陆行止就坐在她对面的位置,稍稍一抬眼,便可以看到秦桑半低着头,不停地做着笔记,头发耷拉在耳边的模样。 考古研究所这边,负责的人是林奕。 林奕把考古研究所这边,暂时得知的资料,复述了一遍,讲解过程很是温和好懂,碰到专业术语,他还会特别解释一下,以防文物稽查大队这边的人,听不太懂,以至于不好记录和交流。 针对考古研究所这边的资料,秦桑偶尔会提一下自己的问题和建议,大部分会得到林奕的答复,而少部分还需要再商榷一下。 而文保所这边,是没什么好说的,只需要在后方提供技术支持就行。 在秦桑看来,整个会议过程还算流畅。 大概两个小时左右,会议结束。 已经中午饭点,周丰一提议,大家一起去吃饭,但组里还有点事儿,朱洪和秦桑便要先回去。 周丰一虽然遗憾,却也没有多加阻拦,毕竟他们的工作性质就这样。 年底了,考古研究所还算清闲,可文保所要应付各种各样的展出,以及做其他博物馆的技术支持,说不忙那是假的。 朱洪和秦桑连连抱歉,刚要走出会议室时,陆行止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时间,大家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嗯,真的?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陆行止握着手机,眉心皱成了麻花,紧接着大家就看到他一脸正色,跟周所长打了一声招呼,便大步往外走去,很着急的模样。 然而,在经过秦桑身边时,他还是停了一下,只是那一下,不足一秒,旁人都没察觉。 只有秦桑自己知道。 最终,大家都有事急着走,谁也没留下来跟考古研究所的人一同吃饭,弄的周所长大为失望和遗憾。 ——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快到年节,秦桑都没再见过陆行止,而在这一段时间内,她经常因为秦墓的后续问题,奔波于文物稽查大队和考古研究所,却都没有陆行止的踪迹。 好像这个人,再次人间蒸发了一样。 秦桑想,他可能又再一次离开了,不过这样也好。 他离开了,对秦桑对他自己,对所有人,都算一件好事。 可是,事与愿违,陆行止几天后再次回来,却再次逼得秦桑爆发。 第017章:还是想不出标题 快到春节,秦桑特意打电话给了疗养院,照顾母亲袁素云的刘姐,询问母亲近日的状况,虽然秦桑每天都要打电话问问,每次都得到袁素云的状况在好转,可她的一颗心放不下来。 而这次,电话刚刚打通,秦桑一声喂,还卡在嗓子眼里,就听到刘姐着急忙慌,又惊又惧地声音。 “秦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夫,夫人她发疯了!” 秦桑一下子站起来,“刘姐,你慢点说,我妈她怎么了?” “夫,夫人刚才突然发疯,见人就打,医生和护士都拦不住了!秦小姐,你快来看看吧!”刘姐原本刚要给秦桑打电话,正巧秦桑的电话进来,她便立即求助。 “好,我马上到。” 秦桑不敢耽搁,抓过手包换上鞋,直接打车去了南山。 —— “你……你们这群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害死了我丈夫和我爸,还要来害我吗?”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我求求你……” 刚到袁素云病房外的走廊上,秦桑就听到袁素云大喊大叫的声音,那声音又急又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咪。 “袁女士,你冷静一点!这里是疗养院,我们都是医生,不会害你的!你先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主治医生站在距离袁素云几步之外,紧张而害怕地望着袁素云,秦桑一眼就看到,他脸上还有几道抓痕,显然是刚才袁素云发狂所致。 可即便如此,医生的品德,和高价疗养院的素质培养,还是让他足够冷静理智地面对袁素云。 “不,你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 袁素云还在狂叫。 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刘姐,先看到了小跑着过来的秦桑,一把上去抓住秦桑的胳膊,声音里染上了哭腔,“秦小姐,你可算来了!你快劝劝夫人吧,也不知道她怎么了,突然发了狂……” 秦桑顾不得和刘姐说话,快步朝袁素云走过去。 “妈,妈,你冷静点听我说,这里……” 秦桑低声喊着,想要以母女情换袁素云平静下来,可她显然高估了她和母亲之间的感情,话还没说完,袁素云就冲了过来,一巴掌打到她的脸上。 “你……你这个死丫头,小贱人!我是造了什么孽,要生你这么个女儿……” “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爸,害死了我丈夫,毁了我的家……” “你……你是来讨债的,你是来祸害我的……” 秦桑被袁素云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有些懵,继而袁素云却撕扯着她的头发,不断打骂,起初秦桑还在挣扎,试图劝说袁素云。 可是听到袁素云的叫骂声,秦桑突然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任由她打骂,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随她折磨。 旁边的医生,看着袁素云的状况,愈发癫狂,直接让护士拿了镇定剂,想要强制让袁素云安静下来,秦桑却阻止了他们,“这里你们不用管了,先出去吧。” “可是,秦小姐,您这样不行的……” 医生看着秦桑的头发,被拽掉了一小撮,狼狈踉跄的模样,还想阻止。 但秦桑坚持,他们只能先出去,然后关上了病房门。 病房里,袁素云先是揪着秦桑的头发打骂不休,然后又是拿手握成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到秦桑的头上、身上,那模样就像秦桑和她有不同戴天之仇一样,她要将人活生生打死。 门外,透过门上那一小块玻璃,医护人员和刘姐,看到里面的场景,急得直砸手跺脚。 大约三五分钟后,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打够了,袁素云终于安静下来,仿佛失去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秦桑,低低地哭着。 秦桑抓了抓头发,感觉到头皮上似乎在往外冒血,她却没有去管,而是擦掉了破掉的唇角流下来的血渍,蹲在袁素云面前,平视着她,笑着问,“够了吗?您,消气了吗?” 此时的秦桑,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被撕扯着开了线,唇角和眼角破了几块,浑身更是酸痛,可她却在笑,笑着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自责内疚,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所以,她拼命的弥补,拼命的挣钱,想要让母亲好起来,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记住的,依旧是她的错。 是啊,都是她的错,是她害死了外公,是她毁了这个家…… 袁素云见她又哭又笑,像是怕了,完全不似刚才那样癫狂,而是整个人透着胆怯,蜷缩在床角,恐惧地望着秦桑,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秦桑擦掉脸上的泪,站起来说,“妈,我真希望你清醒过来。” “清醒之后,再看看现在。” 说完,秦桑走了出去,让医护人员进去照顾袁素云,发泄过一场的袁素云,此时胆小的如同小孩子,抗拒任何人的靠近。 医护人员稍微往她身边走了几步,她又是大哭又是大喊,却没刚才那般吓人。 看到袁素云被扶上床,秦桑理了理衣服,喊了刘姐去楼梯间。 “我妈是怎么回事?” 到了楼梯间,秦桑直接问,“前几天不是说,情况在好转吗?今天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发作,谁也不认识了?” “这……我,我也不知道啊。”刘姐忙说,“我早上来的时候,夫人还好好的。可等我出去买了早餐回来,夫人就已经这样了。不过……” “不过什么?” 刘姐迟疑地说,“我好像听护士说过,有个男人来看了夫人,还替夫人给了一笔疗养费,但他没呆多久就走了,然后夫人就……这样了。” 男人? 秦桑眉心直跳,“那个人走了多久?” “不,不清楚……”刘姐回来之后,就没见过那个人,并不了解他的去向。 闻言,秦桑一抿唇,转头,直接往疗养院外跑出去,她今天为了方便,穿的是运动鞋,跑得飞快,刘姐在身后喊了她好几声,她一步未停,像是一阵风似的跑开。 在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那个人一定没走远! 第018章:标题被吃了…… 秦桑一口气跑出疗养院,环看一周,却没看到任何一个人,只有一排排车辆,停在院外的停车场上。 噗通—— 噗通—— 她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不一会儿,她猛地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直起身子来,朗声喊,“我知道你还在这里!陆行止,是你对吧!你给我出来!” 秦桑大喊着,嗓子眼里灌得都是冷风。 很快,一辆车从后一排的位置中,开了出来,停在秦桑面前。 那是陆行止的车,秦桑记得。 秦桑眯着眼,拢了下衣服,大步走到车前,车前玻璃的另一边,陆行止双手扶着方向盘,坐在那里。 他一手打开车锁,一手解开安全带,正要下来,结果一抬头看到秦桑脸上的红痕,唇角狠狠一抿,一步从车里跨了出来。 “谁……” “陆行止,有意思吗?” 陆行止想要问问秦桑怎么弄成这样,可话还没说出口,秦桑却猛地打断他。 秦桑眼睛赤红,“你,有意思吗?”她再次重复问。 声音生硬冰冷。 “我和我妈已经躲到这里来了,躲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还要出现!我妈现在病成了这样,拜你和你们一家人所赐,可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她!难道非要我和我妈也死了,你们才肯善罢甘休吗!” 秦桑咬着牙,浑身气得颤抖,死死盯着陆行止,想要问他个究竟。 看到她这样,陆行止大概猜到,他走之后,病房里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在办各种案件中,游刃有余的陆行止,有些手足无措,秦桑的话,更是刺的他脸色微变。 “这是个误会。秦桑,我只是想来看看阿姨,没想过……” “没想过?那又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够挽回吗?我外公和我爸,两条人命,你能还给我和我妈吗?”秦桑冷笑,打断。 眼泪在冷风中,都快成了冰,贴在脸上,冻得她小脸生疼,却比不上心里的疼。 袁素云的咒怨心恨,和外公、父亲的两条人命,压得她透不过起来,这些年她没有一天,能够轻轻松松的活着,可她还在坚持。 然而,陆行止的出现,就好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秦桑没办法再咬牙坚持,让她暴跳如雷,仿佛这些年的压抑,有了发泄的出口。 秦桑知道这样不对,所以前一阵子,见到陆行止,她一直在克制。 可是,她今天再也无法压制。 陆行止站在那里,好像被人打了一拳,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和僵硬,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过了许久,却还是没有再说出来一句话。 因为秦桑那眼底的恨和怒火,让陆行止明白,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他不吭声,只剩下秦桑一个人,神色狰狞,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个疯子。 其实,秦桑觉得,她就是个疯子,并且疯了这么多年。 秦桑抹了把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垂下来的手,还有些颤抖,她却在压抑着,理智告诉她,这么吵下去没有意义。 “陆行止,我……我真的累了,该和你说的,我都和你说过了。我不想再和你,再和你们家,有任何的纠缠。就当看在过去,咱们俩认识一场的份上,我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妈,行吗?” 她语气哀求、绝望。 陆行止心里很难受。 “当年错的是我,我知道,那些事情没办法弥补,但是我后悔了,秦桑。” 他后悔当年的一走了之。 秦桑呵地一声笑了,她看着陆行止,好笑地问:“陆行止,你觉得现在我们俩,还能在一起吗?” “别傻了,不可能的。” 秦桑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不想再纠缠下去。 身后,陆行止却说。 “只要我想,只要你愿意。” “就算你想我愿,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陆行止。因为,那两条人命,我和你谁都负担不起。” 秦桑走了,没有任何的停留,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当年的事情,是他们俩彼此心中的一根无法拔除的刺,不碰不摸无事,但只要见到对方,谁都会想起,这根刺的存在,并被刺的生疼。 所以他们俩在一起只能互相伤害。 而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选择和陆行止在一起。 —— 陆行止坐在车上,没有离开,直到晚上八点多,秦桑一脸疲倦地从疗养院出来,他看着秦桑打了车,跟在她后面,见她回了公寓,过了一会儿,给俞安然打了电话。 “学姐,秦桑还好吗?”陆行止问。 声音沙哑,像是呛了一嗓子的烟。 俞安然带着质问的语气,“桑桑一回来,就进了房间,没有再出来。陆行止,你和桑桑到底怎么回事?你今天不是去疗养院看望袁阿姨吗,怎么弄成了这样?” 陆行止作为抽调的支援力量,今天一早,刚在临市帮忙处理完一个案子回来。 到了帝都之后,他给俞安然打了电话,询问秦桑的近况。 当得知秦桑这几天忙得很,连袁素云都没时间探望时,他问到了袁素云的地址,想要去看望一下,却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陆行止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将下午的事情,三言两语,大致告知了俞安然。 听得他声音里面的苦笑,原本还想发火的俞安然,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告诉陆行止袁素云所在的疗养院,原意是想让陆行止和秦桑的关系能够有所缓和,结果两人却闹得更僵,说起来这里面也有她的不是。 沉默许久,俞安然轻呼了一口气,“其实,陆行止,我很想问问,当年你和桑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再叫学弟,证明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如果我说,当年我害死了她外公,我爸害死了他爸……学姐,你会不会替小桑叶儿揍我一顿?” 俞安然大吃一惊。 “或许,揍我一顿也好,杀了我……也行的。只要她能够过得轻松一点。” 第019章:标题是什么…… 俞安然从来没想过,陆行止和秦桑之间,居然有这么大的问题,她原以为两个人,不过是因为一些误会,小情侣拌了嘴,又年轻气盛分开了。 再加上这么多年没联系,见到对方更加生气,才会这样。 可是…… 这答案,大大出乎了俞安然的预料。 俞安然惊出一身冷汗,挂掉电话之后,喝了好几杯水,都无法舒缓情绪,怪不得桑桑这么多年,从没告诉过她,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怪不得她这么多年,每天要逼得自己像陀螺一样忙个不停;怪不得她从不再提起陆行止。 得知这里面的缘由,俞安然心惊之余,更加心疼秦桑,对她和陆行止之间,更加的无可奈何。 从刚才陆行止说话的语气来看,他分明也不想的,可事情偏偏到了这种地步…… 俞安然望着秦桑那紧闭的房门,搓了搓手,还是走了过去,敲响秦桑的房门。 “桑桑,你睡了吗?” “还没。” 里头,秦桑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 很快房门就被她从里面打开。 站在俞安然面前的秦桑,神色平静,嘴角挂着微笑,与往常一样,“安然姐,这么晚你怎么还没休息呀?” “我……” 俞安然突然觉得,自己不擅长说谎。 她抓了抓头发,略尴尬地一笑,想来想去,还是直言:“桑桑,刚才我跟陆行止通了电话。他和我说了……一些事情。” 秦桑明白他们说了什么,脸上伪装出来的平静的笑,瞬间有些僵硬。 “安然姐……” “我……桑桑,我并不是想要揭你的伤疤,我只是想要弄清楚,你和陆行止当年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可是,结果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俞安然对这个答案,很难过,很头疼。 陆行止对于她来说,是个很看好的学弟,为人正直善良,当初也是她从中撮合他和秦桑;而秦桑对她而言,不仅仅是这么多年的闺蜜,更像是她的亲妹妹。 但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想不到任何方法化解。 “这又不怪你,安然姐。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藏起来,就等于没发生的,而且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事情你早晚会知道的。” 秦桑很快恢复了笑模样,甚至还在安慰俞安然。 俞安然鼻子一酸,直接把秦桑抱在了怀里,“我的好桑桑,你怎么瞒了我六年啊……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也能替你分担分担。” 其实俞安然很想问,秦桑这六年是怎么做到,表面上像个没事人,心里却装了这么多负担的,而且是这样,过了整整六年。 怪不得她要抑郁…… 换做是她,恐怕早就疯了,连秦桑的三分之一都比不了。 “安然姐,我没事。”秦桑回抱,“你看我这六年不都过来了么,剩下的六年,十六年,二十六年,我也可以自己过去。” 最后一句话,像是在对俞安然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俞安然这回真没忍住,眼泪直接掉下来,“桑桑,我的好桑桑……” 这么多年,她的桑桑,到底承受了多少啊。 —— 得知了岁月中,关于恩怨情仇的秘密,俞安然陪在秦桑身边,本想看着秦桑,让她好好休息,结果自己一夜都睡不着,所以一大早就和秦桑一同起来了。 秦桑这么多年,或许其他学的还不好,但伪装平静这一点,却是学的很好。 最起码一早起来,俞安然是没有从她身上,看到任何外露的不好的情绪,反而看起来精神更好,活力满满的这种。 可她越是这样,俞安然越是觉得不安。 果然,在秦桑去卫生间的时候,俞安然从她的床头柜里,找到了一瓶刚打开的抗抑郁药物,里面已经少了三分之一,这种药物的说明书上写着,一天最多吃一颗。 也就是说,秦桑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吃。 俞安然望着药瓶,眉头紧锁,随即叹了一口气,将药瓶重新放了回去。 秦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俞安然已经收拾妥当,如往常一样,打算顺路送她去上班,今天和明天,是年前最后两个工作日。 在去的路上,俞安然从余光中,瞥到秦桑一直在往窗外看,神色正常,想要说什么,却又无话。 秦桑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便转过头来看她,“安然姐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俞安然否认,“我就是想问问,昨天晚上你睡得好吗?” 秦桑,“还好。” “那你最近的工作怎么样,很忙吗?”俞安然又问。 秦桑:“年关了,也就那样吧,忙完这一阵子就好了。” 俞安然:“哦。那你过完年,有没有时间?” “有事?”秦桑反问。 俞安然:“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之前认识了一个做心理治疗的朋友,专业性挺不错的,一直在美国工作,很受欢迎的。不过,月前他给我打电话说,年前打算搬回来开工作室定居。所以我想如果你有时间,明年年初,咱俩带着阿姨一块去他那看看。” 当然最好是给秦桑看看。 不过这话,俞安然没有当着秦桑的面说。 秦桑一直希望母亲袁素云的病情好转,听到这话也没多想,便答应下来,“可以啊。今天我去找师父说说,年后请一段时间的假陪我妈看病。” “那我回来给他打电话,预约一下时间。”俞安然暗暗松了一口气,笑说。 秦桑向她道谢,“安然姐,这么多年,真的麻烦你照顾我和我妈,一直没时间跟你好好说声谢谢。” “咱俩认识了这么多年,虽然没能产生同-性-爱情,但好歹也是姐妹一场,你就别这么客气了。当然如果你真要谢我的话,过年的时候,好好请我吃一顿年夜饭,也算我这么多年没白疼你。” 俞安然开玩笑的说。 秦桑也是笑。 两人说说笑笑间,就来到了故宫外。 而秦桑刚下车,就碰到了林奕;林奕也是刚下车,似乎是来故宫有事要办。 秦桑便先打了招呼,“林师兄今天怎么来我们这了?” 从周丰一那边派辈分,秦桑也喊他师兄。 “是秦师妹啊,我刚说要给你打电话呢。”林奕注意到秦桑,脸上先露出了笑意。 第020章:不知道的标题…… 林奕今天穿了一身便装,深灰色的大衣,白色高领毛衣,配着一张笑脸,看上去倒是暖暖的,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俞安然站在旁边,见到他俩打招呼,也不好不出声,便问:“桑桑,这位是?” “哦,对了,忘了介绍。”秦桑说,“这是我的好姐妹,俞安然。这位是考古研究所周所长的爱徒,林奕师兄。” “你好。”林奕冲俞安然点点头,礼貌的伸出手。 俞安然伸手握了握,“你好,我是俞安然。” 相互认识之后,俞安然急着上班,就先驾车离开了。 “林师兄,刚才你不是说,要给我打电话吗?是不是有什么事?”秦桑送走俞安然,向林奕问道。 林奕:“对。师父说,年底了,想请你和朱组长吃个饭,聚一聚;然后明年三月底,师父要去外地参加和考古发掘项目,想要回头问问你,愿不愿意一起来。今天他就是派我来先探个口风,顺便把聚会的事情定下来。” 秦桑笑:“我当然愿意。不过聚会的事情,你得问问我师父了。” 母亲还在疗养院,俞安然要工作到年三十,她年节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事情,有时间参加聚会,可朱洪一家老小六七口人,说是还要祭祖,有没有时间就不知道了。 林奕说:“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朱组长,顺便送些东西,请你们所里帮忙看看。” 说着林奕从车厢里,拿出一个大大的木盒,足够他一个人合抱。 秦桑:“这是什么?” 两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说。 “这些是我和师父之前在其他地方,参加项目时,发掘出的一些商周时期的青铜器,还有些陶器,积年累月,上面都有些伤痕,所以想请你和朱组长帮帮忙,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帮我们修复一下。师父说,修复好之后,这些东西就留在故博。” —— 林奕和秦桑两个人,一起进了所里,刚把东西放下,朱洪正好也来了。 听完林奕今天来的缘由,朱洪一一看过那些青铜器和陶器,很痛快地答应下来,“这有什么,刚好这两天,年底展出的事情,也算告了一段落。我和小桑有时间,就修修看。” “那年上聚会的事?”林奕提到。 朱洪抚摸着那些青铜器,正爱不释手,高兴不已,闻言想也没想就说:“你们师徒俩定完日子,和我们师徒说一声就行,到时候我和小桑肯定去。” “那好。”林奕,“那就这么定下了。朱组长,小桑,我们所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那我先回去了。定好时间后,我再给你们打电话。” “好。” —— 秦桑送林奕出去,回来之后,就见朱洪已经忙活开来。 师姐李可在一旁帮忙,这几天帝都的天气,冷得要命,李可病了些日子,今天好了一些,就来站最后一班岗。 看到秦桑回来,李可瞅了瞅四周,“师父,李乐菲她今天没来吗?” 她的声音还有些暗哑,看样子并没有完全痊愈。 “说是要回老家过年,所以请假了,这两天不会来了。”朱洪边低着头调配掉漆青铜器上的色,边回了一句。 李乐菲的祖籍,并不是帝都本地,但具体是哪儿,秦桑和李可没有特意打听或询问过她,所以并不知道。 “前一阵子咱们忙的时候,她就请假,现在就剩下这最后两天了,她还请假……还真是大小姐。” 李可对这个同姓的小师妹,并不太喜欢,李乐菲为人张扬懒惰,不似秦桑温顺,底子好,实力强,加上她又是走后门进来的,所里的人对她都没有太多的好感。 平常看在副院长的面子上,大家对她还算客气,李可也是。 可是,一想到前一阵子她都忙病了,还在坚持,直到病得不行,才请了假,而李乐菲从头到尾就没露过几次面,现在还提前回家过年了,李可就不太高兴。 不过再不高兴,也是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有个副院长的叔叔呢,抱怨一声也就完了。 对此,朱洪也不阻拦,只让她嘴上注意点,别让旁人听见,告了黑状。 李可抱怨两句,转头倒也忘了。 —— “师父,我觉得这个颜色还是不对,应该再浅一点,靛蓝少放一些,可能会更好。” 秦桑和朱洪窝在工作间里,就那一堆青铜器,正在努力。 朱洪调了个色,打算修补青铜器上的掉漆部分,但他现在年纪大了,眼也花了,年轻时候的准头降低不少,只能凭手感调色,这色难免有时候有些不对,得一遍遍修正。 “嘿,老了老了。” 朱洪笑着摇摇头,手上倒是没停,一遍一遍的试色调整。 干他们这行的,都是积年累月的经验,和手上的功夫,朱洪曾经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有时候为了调色,能够试上几百遍,各种颜色,深了浅了,每种都要一一试过。 这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慢慢的熟悉、上手,最后调个两三遍,颜色基本上就准了。 而他们修复一件青铜器,所需的时间,也很长,需要调色、焊接、补漏,每一个步骤都需要千锤百炼的经验,朱洪说过,有一次,他为了修复一件大型青铜器,用了整整三个月。 因为需要的材料,都要各种古料,现在这种材料很难找,只是材料就耗费了三分之一的时间。 不过他们青铜组还算好,其他组待修复修整的藏品更多,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而每一代的修复师,时间有限,能修复的藏品也很有限。 这就导致,这个职业需要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 秦桑他们是第七代,后面还有许多许多…… “好了,这个耳朵差不多了。小桑,你来焊接吧。”朱洪和秦桑两人共同造了个差不多的青铜器部件,需要焊接上去。 朱洪的眼睛不行了,就交给秦桑。 秦桑带上护目镜,拿着焊接工具,对准了之后,一点点移动焊接,有的青铜器,失去了其中的铜性,就没办法焊接了。 好在这个三足青铜酒器,还算比较好焊接的,秦桑的手稳稳地托着,很快就完成了这件古物的修复。 第021章:无所畏惧的没标题…… 秦桑和朱洪一连忙活了两天,修复好的青铜器,也不过三五件,而且还是小型的,没有太大问题,比较好修复的。 由此可见,修复这一行,真不是好干的。 最后一天,秦桑和朱洪要在青铜组的门上贴春联,李可帮忙熬了浆糊,三人贴好之后,又锁上门,这才算是完成了,这一年最后的交代。 在宫门口的时候,朱洪给李可和秦桑两个人,一人一个大红包。 是真的红包。 “咱们师徒三人,又在一起过了一整年。这里面没多少钱,是师父我的一点心意,算是给你俩的压岁钱,装好了压压腰,一年更比一年好。”朱洪笑道。 秦桑和李可齐声说:“谢谢师父。” 故宫文保所的规矩很传统,师徒制保留的同时,朱洪这样老一辈的修复师,也是真把徒弟当成了传授自己衣钵的亲人,当成了自己家的一份子。 朱洪每一年春节,都会给她们俩包红包,不过往年是,秦桑和李可约好一个时间,去朱洪家里给他拜年,才拿了一个红包。 可今年李可一家打算去海南过年,所以朱洪这红包就提前给了。 拿好红包,李可直奔机场,直接去海南,而秦桑和朱洪并不顺路便在路口分开走。 —— 秦桑下班前接到过俞安然的电话,要来接她,所以和朱洪分开后,她就站在宫外的十字路口边,等着俞安然。 大约等了一二十分钟,秦桑浑身被寒意浸透,俞安然的车总算出现。 “对不起桑桑,我来晚了!”俞安然见她冻得嘴唇都开始发紫,很是心疼,从车上拿了一件备用外套,给秦桑套上,让她坐上车后,又把空调温度给打开了。 秦桑坐在车上,身上的寒意在逐渐消散。 “桑桑你都不知道,这快过年了,路上真的堵得不行。”俞安然坐上来,边抱怨边往外开走。 见她走的方向,不是回家的,秦桑不由问:“安然姐,我们不是回家吗?” “不回。”俞安然说:“今天陆总请客,请咱们吃年夜饭。” 秦桑皱眉,“那我下车回家吧。你们公司的聚会,我跟着参加不好。” “回什么家。陆总特意说,让我把你带过去,说是他们家有一件家传的宝贝,前些日子不小心损坏了,想要你帮忙修一下,钱照给,不过今天就算是陆总专门请你的。” 俞安然知道秦桑偶尔有时候在接私单,这种无伤大雅的私单,可以解她的燃眉之急,又不会损害文保所的利益,所以她才介绍给秦桑。 本来她觉得秦桑这些日子太累了,过年就休息休息好了,可是秦桑最近的状态,让她觉得,桑桑还是忙一点比较好。 最起码忙起来,就不容易胡思乱想。 可是,俞安然哪知道,这顿饭吃的让人心里并不是那么舒服。 —— 陆景行订的是金天楼的包厢,传说中的壕中壕,俞安然带着秦桑来到约定的包厢时,看到那外面壕气满满地样子,还不忘感叹,“盛世集团真是有钱啊!” 然而,她一推开门,脸上挂起的笑意,瞬间就僵住了。 秦桑见她停下来,抬头越过她的肩膀,往里一看。 包厢里,陆行止和陆景行两个人相谈正欢,听到门口的动静,便转过头来,秦桑这一望,正好对上陆行止投过来的双眸。 陆行止的眼眸很深,漆黑一片,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秦桑却觉得,脸上被人甩了一耳光,她沉着脸,低声说:“安然姐,我先回去了。” 说着,她就要走。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俞秘书,这就是你介绍来的修复师?”里头,陆景行起身,来到门口,望着俞安然和秦桑,带着商业性的标准微笑,开口阻止了秦桑的脚步。 听到陆景行的话,秦桑反而不能走了,她走了事小,可这个人是安然姐的顶头上司,万一她甩手走人之后,他迁怒了俞安然,那怎么办?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让秦桑顾忌,不愿为难和伤害,那个人一定是俞安然。 俞安然见秦桑停下来,瞬间明白了她是在想什么,心里一暖的同时,却主动说道:“对不起,陆总。我朋友她有些不舒服,今天的这顿饭可能吃不成了,我……” “不用了。”秦桑却打断了俞安然的话,“陆总你好,我就是秦桑,安然姐介绍来的修复师。” “秦小姐,你好。”陆景行伸出手。 秦桑微笑地握了握,然后抽回手,淡定自若的模样,根本不像刚才转身要走的人。 陆景行觉得有点意思,便道:“进来吧,我们边吃边谈。” 说着他率先转身走进去。 俞安然握了握秦桑的胳膊,眼底的意思分明在说,不用勉强自己,她没事,可秦桑却还是笑着,跟在陆景行身后,走进包厢。 俞安然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心下很是懊恼愧疚,却无法,只得跺了一下脚,跟着走进去。 “秦小姐,这是我的堂弟,陆行止,现在是文物稽查大队的队长。”陆景行进来之后,便介绍道:“不过我想你们之前应该见过吧。前阵子燕山秦墓的事,我听说你们文保所也参与了。” 陆景行说到他们之前应该见过时,明显停顿了一下,后面这半句,更像是在找补。 秦桑点头:“是,之前因为工作原因,有幸见过陆队长。陆队长,好久不见。”她伸出手,客套的很。 明明前两天才见过…… 现在却说好久不见。 俞安然望着秦桑那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的脸,都有些佩服她们家小桑桑了。 “好久不见。”陆行止站起来,伸出手在她手上握了一下。 又在秦桑抽回手之前,先收回了手。 整个动作也是极为规矩绅士。 秦桑微笑。 “坐下,我们边吃边谈。”陆景行看着他们都站着,便开口道。 四人一同坐下,俞安然选择了坐在秦桑身边,紧紧挨着她。 秦桑坐在她旁边,比她看上去冷静的多。 可心里的波动,只有她自己知道,秦桑打死也没想到过,前两天那个下午,两个人那样不欢而散,现在却又坐在了一起。 她更没想到,陆行止和俞安然的顶头上司陆景行,居然是堂兄弟。 她记得,以前陆行止就说过,他有一个堂哥,两个人关系很好…… 原来那个人就是陆景行啊。 景行、行止—— 是这个意思吗? 第022章:她不能喝酒 “我想,安然已经跟你说过,我今天找秦小姐来的原因。”包厢里,陆景行看着一个个缄口不言的模样,眼底闪过玩味儿之色,再次先行开口。 刚才还叫俞秘书,现在又变成安然了? 秦桑听他叫得这么亲密,不由看了俞安然一眼,后者略微皱眉,见她看过来,尴尬地一笑,而她这样的反应,倒叫秦桑觉得意外。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不太对劲。 但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 她说:“是的,安然姐跟我说过。陆总手里有一件祖传的古物,有些损坏,需要修复,所以才会让我来。但我倒是觉得,以盛世集团这样的家底,陆总大可以找更好的修复师,毕竟我年轻,经验不足,恐怕会让陆总失望。” “秦小姐虽然年轻,可行止和安然都和我说过,你的技术没有问题。我相信,他们俩不会说谎。” 陆景行在笑,言下之意就是—— 他们说你的技术没问题,那么你的技术一定没问题,我相信。 秦桑:“那,我就多谢陆总抬爱了。不过,我们接私单也有我们的规矩,这点陆总了解过吗?” “不得向外人透露、事毕之后不得再联系、还有事先付定金,这三条规矩,安然都跟我说过了,我认为没有问题。” 陆景行倒也很大方。 说着他就从怀里拿出一个钱包,又从中抽出一张卡,放在桌上,推到秦桑面前。 “这就是定金。”陆景行说:“这次需要秦小姐帮忙修复的,是我家传之物,意义非凡。所以,只要秦小姐修复好,价钱不是问题。” 财大气粗啊! 秦桑捏着银行卡,抬头微笑,刚要说话,却瞥见陆景行收起的钱包中,一闪而过的一张银行卡号—— 3016。 这后四位,很熟悉。 秦桑的父亲是一名刑警,陆行止的父亲,同样也是一名刑警,两人正好是同事,隶属一个大队,后来有一次,陆行止的父亲,本来要去出一趟任务有风险,可这个时候,陆行止的奶奶重病。 为此,陆行止的父亲两头艰难。 得知这个消息,秦桑的父亲,仗义地挺身而出,本身任务前期,他们俩都参与过,不过当时袁素云怀了二胎,即将临盆,队里出于人道主义,把秦桑的父亲从任务中除了下来。 没想到陆家也出了突发情况,秦桑的父亲,碍于兄弟情同事情,又想着陆家的情况,比自己家危急,便提出要代替陆行止的父亲去完成此次任务。 队里权衡之后,同意了,但…… 是任务,就有意外。 而这次任务中的意外,直接导致秦桑的父亲牺牲,再也没回来过。 这个消息传回来的时候,袁素云受了刺激,正在手术室里待产,听到消息,直接血崩,大人小孩差点都没保住,后来袁素云勉强保住了命,精神状态却每况愈下,最后直至抑郁自杀不成又疯癫。 那个时候,刚满十八岁的秦桑,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亲自操持了外公和父亲的葬礼,然后她拿到父亲因公殉职的抚恤金,带着母亲治病。 虽然国家的抚恤金还算可观,可当时的秦桑还要上学,袁素云又病得很重,经常自杀,有好几次都是从死亡的边缘,被秦桑拉回来的。 所以没两年,父亲的抚恤金就没剩下多少,秦桑只能四处兼职,勤工俭学,又要照顾母亲,她最累的时,需要通宵转场在各种24小时营业的餐厅,帮人家端盘子。 那个时候,身高一米六几的她,体重一度下降到八十斤。 最后是俞安然不管不顾的出现,把她从深渊里拉回来,但俞安然刚刚踏出社会工作,并没有多少钱可以帮助秦桑。 没办法的秦桑,只能舍下曾经的骄傲,去祈求社会上好心人士的帮助。 也就是那个时候,那个卡号,第一次出现在秦桑的生命中。 那个卡号在每月一号,都会给她汇入一笔非常可观的资助金,让她可以安心完成学业,可幕后的人,从没出现过。 秦桑毕业后,曾经恳求过要与卡号主人见面,并偿还这么多年他的资助。 但那个人连同卡号,再没出现过,就好似人间蒸发一般。 方才一瞥,秦桑就觉得那卡号很熟悉,但她又觉得不应该,陆家曾经提出过要帮助她,但都被她拒绝了,并切断了所有联系,又怎么可能是陆家? 秦桑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她笑了笑,把思绪拉回到现实中。 “陆总这么大方,我倒不好意思推辞了。” 现在的秦桑很在乎钱,能够赚到钱的机会,她也不想推却,再说这是凭她本事挣的钱,为什么要因为某个人推掉? 秦桑答应的痛快,陆景行倒觉得有些意外了,这么多年,他没少从陆行止这个堂弟的口中,听到秦桑这个名字,对于当年的事情,他也是知情人。 陆行止这次回来,跟秦桑见过几次,大多不欢而散,陆景行也是知道的。 “那么秦小姐什么时候有空?”陆景行问。 秦桑:“明后天要过年了,陆总如果不着急的话,还是年后吧。” “如果说,我着急呢?”陆景行换了个姿势,双手臂放在桌上,笑得轻肆。 秦桑也笑了,“陆总觉得什么时间比较好?” “就明天吧。”陆景行直接报出个时间,却让秦桑皱起眉头,“明天?” 明天不是年三十么…… 哪有大过年去别人家工作的? 俞安然也觉得不太好,“陆总,要不再约个时间吧,明天桑桑还要去和阿姨一起过年,只怕没时间。” “无妨。明天下午我再让人去接秦小姐过来,毕竟修复那件东西,需要的不止一两天。秦小姐早点上手,我们也好早点放心。”陆景行看俞安然一眼,却没同意。 俞安然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秦桑见她张了张嘴,还要说话,右手在桌下,轻轻握住她的手,然后对着陆景行说:“那好,就明天下午吧。” “多谢秦小姐帮忙。” 菜正好上桌,陆景行倒了杯酒,遥遥一祝。 秦桑对酒精过敏,并不能喝酒,便要推辞,旁边却有个声音,先说道:“她不能喝酒,你自个儿喝吧。” 第023章:单身狗不容易,不刺激了 陆行止一晚上都没出声,不断地在抽烟,这是他第一次开口。 陆景行瞥他一眼,又好笑地看向秦桑,却见秦桑眉心微皱,似乎并不高兴于陆行止的帮忙。 “秦小姐不能喝酒?”陆景行问。 “是,我酒精过敏。”秦桑微微一笑,虽然不太痛快,却没有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陆景行略作奇怪,“秦小姐不能喝酒,这事行止你怎么知道?” 陆行止警告地看他一眼,让他适可而止。 秦桑却说:“我和陆队长曾经是同校同班同学,他知道也不奇怪。” 陆行止闻言,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用力,险些将烟头夹断。 这丫头现在真的是不论何时何地,不遗余力地想要和他撇清任何有可能的暧昧关系,这让陆行止很烦躁,却又无可奈何。 “是吗?”陆景行接收到陆行止的警告,虽有心再逗秦桑,却没再开口。 俞安然见状,便把话题转移到了饭菜上,让大家先吃饭,边吃边聊。 但真正开吃后,只有她和陆景行偶尔说上那么两句话。 秦桑和陆行止极为默契的沉默着,不吭不响不理会,就那么坐着,像两股冷空气,搞的俞安然都没什么胃口了。 而这个时候,不得不说,陆景行的交际手腕很好,见他俩不说话,便左右逢源,一会儿问问秦桑,一会儿问问陆行止,总不叫这桌上气氛冷淡下来。 可即便如此,秦桑和陆行止开口的次数,还是寥寥无几。 这一顿饭,秦桑吃的索然无味,俞安然在和陆景行时不时讨论公事下,吃的也很少,总之这顿饭并不那么让人高兴。 临走的时候,陆景行说:“安然喝了酒,不如我们送你们回去吧。” 俞安然开车来的,刚才在酒桌上,一直克制着并不打算喝酒的,但陆景行却不知不觉间,骗她喝了两杯。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做为一个好公民,开车来的俞安然,自然不能开车回去,但又不能不顾虑秦桑的感受,所以她并没答话,而是看向秦桑,等她做决定。 秦桑站在金天楼的门口,寒风扑面,顿时将在包厢里储存的一点热气吹跑了,瞥见俞安然投过来的眼神,她揽了下围巾,开口时哈出一口热气。 “那就麻烦陆总了。” 俞安然闻言,松了一口气。 秦桑原本以为,只不过坐在一辆车里,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等她站在车前,却发现自己刚才真该矫情一下。 陆行止今天开车,是一辆四座小轿车,什么牌子的,秦桑不认识,但看上去还算不错,他把车开过来之后,陆景行直接带着俞安然,坐到了后一排。 陆行止是司机,自然坐在驾驶座,那么就剩下一个位置给秦桑——副驾驶。 秦桑很想提出要和陆景行或俞安然换个位置,但后一排中,陆景行已经歪着头,闭着眼靠在俞安然身上,似是刚才喝了太多的酒,睡着了。 尽管秦桑觉得,他很大的可能是装的,却也不好意思再开口。 见她在外面踟蹰不肯上来,陆行止索性走下车,来到她身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然后……直接把她抱了进去。 秦桑:“……” “站在外面不嫌冷?”陆行止从另一边上车,没等秦桑说话,反而先反将一军。 秦桑脸木了一下,“如果陆队长嫌我速度慢,可以直接开走,不用等我。” “我不嫌。” 话音刚落,陆行止开动,声音低沉,“只要你肯过来,什么时候都不算慢,我不嫌。” 他再次重复。 只要秦桑愿意过来就好,他就怕秦桑不愿意,反而越走越远。 秦桑盯着他,放在膝上的手,猛然抓紧了包带,下一秒却又猛地转过头去,仿佛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看向窗外的风景。 俞安然和陆景行坐在后排,将他们俩的对话听得一干二净。 良久没有听到秦桑那边有任何回应,他们就知道,陆行止再次落败。 或许那个率先回过头的人,总会输得很惨。 —— 明年就是春节,夜晚的帝都换上了各种喜气满满的彩灯、横幅,夜景美不胜收,秦桑却无心观赏,面上依旧风波不惊,可眼底却像是一潭死水,被人丢进了一颗石头,波澜四起。 陆行止只能看到秦桑给他的背影,眉宇微皱,心里很烦躁,他觉得脸色一定很难看,实际上却没多大的波动,因为他早已猜到秦桑会给出的反应。 可他还是想试试。 秦桑不能喝酒,自然没醉,可是坐在这车上,蒸腾的热气,却熏得她有些困倦,本来陆行止那一番话,让她是怎么也睡不着的,但这一路上,车堵得不行。 原本半个多小时就到的车程,硬生生折腾了两个小时还没到。 似乎快要过年,大家都选择晚上出来嗨。 秦桑是有些小晕车的,这车半天挪不动一下,让她更加晕,便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瞥见她的头一点一点的,陆行止便知道她怕是犯困中,一边等着红灯过,一边从前面的储物抽屉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毯子,铺开盖在秦桑的身上。 俞安然本来也在犯困,却被陆行止这一下子惊醒了,正在她想着,陆行止这是什么意思时,旁边有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 “睡一会儿,还早呢。” 陆景行抓着她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拉,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夜色里有些沙哑缠绵。 俞安然登时闹了个大红脸,看了看前面的陆行止,又怕睡着的秦桑突然醒来,便想要挣开,可陆景行扣得死死的,完全不给她机会。 “陆……”俞安然气急败坏,抬头想说什么。 陆景行却直接亲了她一口,然后笑得痞气,“乖。” 俞安然:“!!!”气得没脾气。 半梦半醒间,秦桑似乎看到了俞安然和陆景行接吻,但她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疲倦极了的她,便又睡着了。 陆行止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闹腾的两个人,声音低沉不耐。 “你们两个够了啊。” 闻言,俞安然的小脸更红了,一把推开陆景行,坐到了另一边的车门旁,能离他有多远就多远,软玉温香没了,陆景行有些不满,但见陆行止郁卒的模样,便止住了。 算了,堂弟这个单身狗也不容易,甭刺激他了。 第024章:重新开始吧 车辆行驶的很慢,一条路仿佛走不到尽头似的。 摇摇晃晃间,秦桑一下子醒过神来,就看到车已经停在她和俞安然的公寓楼下,刚刚停稳,俞安然和陆景行率先下了车。 秦桑伸手解开安全带,想要推开车门,却发现车门上了锁,她偏头看向陆行止。 车内没开灯,只有路边的路灯,投射在车内的光,隐约照出陆行止的模样,有些斑驳,早已褪去六年前的少年模样,变得更加低沉稳重。 秦桑手扶着车门,微抬下颚:“把车门打开。” 陆行止没听,甚至把他身边微微打开的车窗,也给关掉。 秦桑靠在椅背上,往车门旁边靠了靠,小脸紧绷着,冷声:“陆行止,你这是想干什么?” 车外,俞安然和陆景行下车后,见秦桑一直没下来,有些意外,想要靠近,却被陆景行给拦住。 她不解。 陆景行说:“他们俩的事情,让他们俩自己解决。你瞎凑什么热闹。” 什么叫她瞎凑热闹? 俞安然气闷。 —— “秦桑,我们重新开始吧。” 沉默参杂在空气中,逼得秦桑有些呼吸不过来,正当她烦躁不安时,陆行止忽然转过头来,夜色中,那双眸子亮得发烫。 他说:“秦桑,我们重新开始吧。” 空气一下子凝滞,秦桑扣着车门锁的地方,看他一眼,然后脸色微白,低头轻笑。 “陆行止,你和我之间隔着两条人命的血海深仇,你一句重新开始,说的倒轻巧,可那两条人命能回来吗?” 秦桑拒绝地干脆,直白且难听。 陆行止扶着方向盘的手,猛然握紧,他想,如果她说的每一句话,就是一把刀的话,那他现在一定体无完肤。 可是,他却没有停下,“秦桑,你知道我这六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这跟我没关系!” 秦桑厉声打断了陆行止的话,她心里狠狠一抽,似乎可以想见,陆行止接下来会说什么。 那些话,她一定也不想听! 但她阻止不了陆行止。 “这六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想你该有多生气,该有多难过,恨我自己就那么走了。可当时我不敢不走,我……” “陆行止!” 陆行止还在说,秦桑却不想再听,她神情烦躁,双眼微红,像是发怒生气的小狮子。 “够了!我想和你说的话,前两次已经说完了,不想再说!我不管你这六年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管你现在到底想干什么,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因为——” “我不想和你纠缠下去了,我不爱你了。” 陆行止的声音,猛地一顿,侧目看她。 秦桑勾唇,讥诮地笑着,“这么多年过去,陆行止,我对你除了恨,再没有其他感情。就算我原谅了你当年的所作所为,我们俩也不可能在一起,你懂吗?” 秦桑说话间,忽而平静下来,像是在陈述事实,反而比刚才的疾言厉色,更具有杀伤力。 最起码在陆行止看来是这样的。 陆行止心里像是有一只大手,握着匕首,在他心上狠狠刺了一刀,他靠在椅背上,脸色疼得发青。 “把车门打开吧。”秦桑撇过头,语气平静的可怕。 陆行止紧盯着她,想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来,可是,眼前的秦桑,神色淡定,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 可是陆行止没有看到,秦桑扣着车门锁的手,掌心里此时满是汗水,微微颤抖。 【我们重新开始吧。】 陆行止的一句话,几乎要了秦桑的半条命。 多少次午夜梦回,秦桑都在想,他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若是能重新开始多好啊。 可是,这只是如果。 现在的秦桑,没办法和陆行止在一起。 不是她不能原谅陆行止,而是她无法原谅她自己。 所以,放弃吧—— 秦桑。 最终,陆行止打开了车门。 秦桑飞快地抬步下车,就在她快要离开的瞬间,陆行止还不死心。 “小桑叶儿,真的不可能重新开始吗?” 秦桑头也不回。 ——- 秦桑最初和陆行止在一起,所有人都觉得,那是陆行止败给了她的软磨硬泡。 但真正在一起之后,却是陆行止把她宠得无法无天。 那个时候的秦桑,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不知道什么是家破,更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会走向现在这条路。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秦桑那年十八岁,母亲袁素云觉得她年纪大了,可以承担起一个姐姐的责任,所以冒着高龄的风险,怀了二胎。 那一年生日,袁素云即将临盆,父亲和她本来很高兴的。 可临时,父亲选择顶替了陆行止的父亲,去外出任务,袁素云和她都知道父亲工作的性质,虽然略有些不开心,却还是理解父亲的选择,母亲临盆在即,正好赶上她的生日,无法,只好把她送到外公家,让外公照顾她几天。 秦桑不开心,但看到母亲艰难,还是乖乖听话,自己坐公交去往外公家。 但是在公交车站的时候,她看到了陆行止。 陆行止已经二十,和秦桑一样,都是大二的学生,不过那是因为他父母工作忙的原因,小时候把他丢在老家,导致他上学很晚,所以和秦桑在同一届。 那天的陆行止,穿着一身运动休闲装,似乎刚从某个地方跑过来,身上夹杂着汗味儿和福尔马林的味道。 秦桑鼻子很尖,嗅到他身上的味道,皱了皱小鼻子,问:“你刚从医院出来吗?” 陆行止的奶奶病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父亲顶替了原本属于陆行止父亲的任务,因而陆家奶奶病重的事情,他们家也是知道的。 “嗯。”陆行止点头,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见她拎着行李,很意外,“小桑叶儿你要出远门吗?” 秦桑闻言,小脸就耷拉下来,她抓着陆行止的袖子,略带撒娇。 “妈妈没时间照顾我,所以打算让我去外公家住几天,顺便让外公给我过十八岁的生日。” 陆行止了然,想了想,“那你等我一下。” 说着他就跑远了。 秦桑撅着嘴,嘴里抱怨着,却还是乖乖地听陆行止的话,蹲在路边等他。 过了十多分钟后,陆行止回来了,还带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 秦桑眨眨眼,惊讶地问:“陆同学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嘛?难道要和我一起私奔吗?” 她开玩笑地问。 陆行止却点头,“嗯,私奔。” 第025章:药 说是私奔,最后还真成了私奔,不过是在双方父母都知道的情况下,去往她的外公家。 原来是陆行止听说,她自己去外公家不放心,加上过几天就是秦桑的生日,他早就买好了给秦桑的礼物,准备了小惊喜,索性回家跟父母说了一声,便跟着秦桑,一起去了外公家。 坐在巴士车上,秦桑还有些不敢置信,她偏头看着陆行止,问:“你真的要跟我去我外公家?” 陆行止坐得笔直,“嗯。”重重点头。 秦桑见他那么认真,噗哧一下就笑了出来,她小手乱飞,扒着陆行止的胳膊,娇滴滴地喊:“陆哥哥,你真棒!这个生日礼物我喜欢!” “这就喜欢了?”陆行止抓着她作乱的小手,故作神秘地一笑:“我接下来还有更好的生日礼物,看来你是不想要了。” “要要要!我要!” 秦桑连忙道:“你有多少生日礼物我都要!”一幅出家人不爱财,多多益善的模样。 陆行止被她惹得轻笑,拉过她的小脑袋,在她的脑门上亲了一口,“喏,给你了。” 秦桑羞的小脸微红,听得陆行止的话,嗔怪道:“切,你这可不算。” “那把我给你,算不算?”陆行止逗弄着她,小声附耳。 秦桑的小脸更红,一把推开他,再不吭声了。 到了外公家之后,陆行止表现的很好,进退有度,温和有礼,外公很喜欢他,甚至把他当成了亲孙子似的。 而生日的那天晚上,陆行止真把自己打包好,送到了秦桑的房间。 后来秦桑才知道,他哪里是礼物,分明是豺狼。 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很好,秦桑和陆行止水到渠成,双方父母似乎都定下了这门婚事,就等两人毕业,可是秦桑从外公家回来没几天,陆行止的父亲,就带着一干警员,去了外公家。 再然后,外公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死亡,紧接着父亲因公殉职的消息也传了回来,袁素云经受不住打击,血崩流产,勉强保命。 就在那一天,几个小时内,秦桑从云端跌落,狠狠摔进了泥泞中,家破人亡。 直至坐在病房里,看着刚做完引产手术,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袁素云,秦桑才恍恍惚惚地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她又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 “行了,别抽了。” 陆景行看着回来之后,一直蹲在阳台上抽烟的陆行止,一把抢夺掉他手中的烟,扔到地上踩灭。 “你爸妈可都在家呢,要是让他们看到你这样,你打算怎么解释?” 陆行止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夜风吹得他脸颊都冻僵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他一开口,嗓子眼里瞬间被冰冷的风灌满,刺的他嗓子干痒。 陆景行从他的神色中,隐约能够看出今天他和秦桑谈的结果,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实在的,那丫头不同意也好。你们俩不合适。” 陆家和秦家的恩怨,对两家来说,都是那么的讳莫如深。 谁也不会在这个家主动提起,但不提起,不代表那件事就没发生过。 对于陆家来说,这件事都很难释怀,又何况是受害的秦桑?据他所致,秦桑的母亲,现在精神失常仍旧在疗养院中度日。 这样的情况下,秦桑如果能够愿意冰释前嫌,那才叫奇怪。 闻言,陆行止猛地转过头来,死死瞪着眼,眼睛猩红,透着血丝,恶狠狠地说道:“什么叫不合适?” 那模样,就好像随时要跟陆景行打起来似的。 陆景行只好投降,“OK,是我用词不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这样,是不是你的一厢情愿?又或者说,就算秦桑原谅你了,愿意和你在一起,你们俩就能在一起吗?她的母亲,你的父亲,他们能同意你们俩在一起吗?” “他们同不同意,对我来说没有关系。” 陆行止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实中,秦桑和这个问题,才是最严重的。 可是,考虑过后,哪又怎样? 陆行止无比坚定。 “我只要秦桑。” 他们同不同意又怎么样呢,只要秦桑开口,只要秦桑愿意,一切都没关系。 “这种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陆行止,你别忘了,你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你还有这个家需……” 陆景行略微皱眉,他的理智,并不认同陆行止的做法。 “哪又怎么样?我不是你,这个家对我来说,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当初为了这个家,已经离开过一次,现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秦桑。” 陆行止神情不耐烦地打断了陆景行的话。 “我只要秦桑。” 他再次重复,说着,步伐坚定地离开。 陆景行看着他出了家门,沉默地站在阳台上许久,最后只是轻笑了一下,依旧站在那里,像一棵笔直的青松。 那模样,和在俞安然面前时,截然不同。 陆行止走出陆家大门,刚坐上车,还没开走,手机铃声响起。 “喂。”他接起。 “队长,出事了!临市那边的人来了消息,那些人带着货,跑来咱们这了!”那边是小王的声音。 “我马上到!” 陆行止眉心微微一拧,心里却轻松了不少,他快速回了一句,便挂掉电话,一脚油门,车子迅速驶去文物稽查大队的方向。 —— 秦桑回到家之后,除了神色很疲倦之外,依旧没其他异象。 俞安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见到她这模样,也不知道该不该担心。 “安然姐,我先去洗澡。” 就在俞安然迟疑时,秦桑先开了口,说着就往房间里去,再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一些换洗的衣服。 见她往洗手间去,俞安然却总觉得不太对劲。 蓦然间,想到她床头柜里那些药,她脸色一变,快速冲了过去。 秦桑还没关门,俞安然就已经挤了进去。 “安然姐……” 秦桑刚喊了一声,俞安然已经抖开了她拿来的换洗衣服。 当—— 一个药瓶从衣服里掉出来,落在地上弹了一下,然后一路滚到了俞安然的脚边。 秦桑想要去拿,俞安然却先捡了起来。 “桑桑,你果然还在吃这些药!” 第026章:收队 这瓶药和俞安然早上在床头柜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可想而知就是那一瓶,吃了三分之一的药! 秦桑捋了一下头发,神色疲倦无力,她靠在洗手台上,右手揉着眉心,顿了一会儿才说道。 “安然姐,这是我的私事儿,你能不能别管?” “我怎么能不管!” 俞安然握着药瓶,脸色同样不好看。 “桑桑,你应该清楚,这些药不能常吃!这些都是会让人产生药瘾和依赖的,而且吃多了对你身体也不好!我知道,你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但也不能借助药物来调节情绪治疗失眠啊!” 闻言,秦桑抿着唇,沉默良久,秦桑心里很难过,像是夏日大雨快要下来时,天空中的沉闷感,死死压在她心上,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安然姐,你把药给我……好不好?” 她带着恳求的声音,神色却有些恍惚。 俞安然拼命地摇头,“不可能!桑桑,你不能再吃药了!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阿姨考虑,为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考虑啊!” 秦桑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人浑身发软,被人按在水缸里似的,每一寸细胞都在叫嚣着快要溺亡。 “好,我不吃了。” 良久,秦桑忽地轻笑一声,嗓音嘶哑,然后她扭过头,捧了一把凉水泼在脸上。 俞安然听得她突然答应下来,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她上前抱住秦桑,柔声说:“桑桑,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有什么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的。” “我没事了,安然姐,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好不好?” 秦桑抹了一把脸,长出一口气,微微推开俞安然的手臂,轻声说道。 俞安然不愿意走,但最后还是踯躅着离开。 世界恢复清静,秦桑站在洗手台前,缓缓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而后—— 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秦桑不想哭的,她觉得这些年,流的眼泪,已经足够,可现在这一刻,她的心就像是一处四面漏风的房子,外头冷风呼啸,都在往里灌,灌得她难受,却无从躲避。 是真的不喜欢陆行止了吗? 秦桑想,大概不是的。只是现在的她,理智大于了冲动。 ——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高级会所。 陆行止带着七八个人,坐在一辆七座金杯车上,蹲守在会所外。 “人真的在这里面?” 陆行止抽着烟,一双眸子紧盯着人来人往的会所大门,沉声问道。 坐在他旁边的人,是个生面孔,是来自于临市的刑警队副队长。 “一个小时前,刚得到的消息,应该错不了。” 副队长刘晔回答道。 闻言,陆行止眉心狠狠一皱,掐灭了手中的烟,语气里透着不耐,“什么叫做应该?” 刘晔一噎,脸上飞快地闪过尴尬之色。 “我们得到的线人消息确实是这样。以白爷为首的团伙,将会出现在这里,贩卖一批古文物,可具体情况,没进去瞧过,谁也不知道。” 刘晔说的是实话,这些人是一整个盗墓团伙,从甘肃再到他们市,一路上流窜作案,反侦察能力强,行事很缜密,跟他们联络的线人,也没有机会太过接近,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人。 陆行止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打火机,闻言,神色更为沉着。 “所以呢,你就打算让我们全在这蹲守?” “这……” 刘晔是刑警队员出身,文物稽查大队是近年的稀罕事儿,刚在帝都试点,他们那还没有,所以这种案件才交到了他们手上。 这种案件,又不是那些普通的刑事案件,这些团伙手里,还有大量的文物,他们也怕打草惊蛇,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人跑了,东西也没拿回来,或者在这过程中损毁了啊! 所以对这事儿,刘晔还真没有办案经验。 陆行止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临市派来的人,怕是靠不住,便冲着自个儿手下的人,吩咐下去。 “跟往常一样,王昊,你和刘东两个人,先进去探探底,看看情况,记得随时保持联络。” 王昊,就是之前的小王同志,收起了一脸嬉笑,和刘东两人,飞快下了车。 两个人都穿着便衣,下了车就好像两个出来寻欢作乐的好兄弟,一边嬉闹着,一边朝会所里去。 会所外有专门的守卫,见他们俩过来,先是询问情况。 好在他们的人早有准备,不知从哪变出来的会员卡,蒙混过门卫,便进了会所。 看到他们成功进入会所,陆行止和刘晔两个人,屏息以待,听着收音机,等着他俩的消息。 “队长,不好了,人跑了!” —— “怎么回事?” 陆行止带着其他人拿着警察证,进了会所,就看到王昊和刘东,站在二楼一个包厢里。 包厢里空空如也,只有几个还温热的茶杯,和一些不太值钱的古玩。 显然是刚有人在这交谈过。 王昊一脸懵逼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刚上来,我和刘东就看到这道门开着,里面已经是这样了。” 他和刘东一进来,就有服务员告诉他们,二楼被包了,不能上。 他们一面应着,一面找机会偷偷上来查看。 结果一上来,好么,就是这样了。 “我就说,那个白爷反侦察能力很强!” 刘晔闻言,一副他早就说过,是你们不听的模样。 “人大概走多久了?”陆行止没搭理刘晔,上前摸了下茶杯,只是有一点点温热,房间里还开着暖气,要走也不是刚走。 果然。 刘东回答说:“有服务员看到,大概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前,这个包厢里的人,从后门离开。” 在陆行止来之前,他和王昊先按照以前的情况,问了会所里的人。 刘晔一听,又尴尬了。 要是陆行止没让人上来查看,恐怕蹲到天亮,他们也蹲不到一个人影。 然后他连忙问:“往哪个方向去了?” “不知道,那个服务员说他没留意。”刘东说。 “这里有后门的事儿,怎么没人说过?”陆行止收回手,站直身体,沉眸看向众人。 “服务员说,后门之前是被锁死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后门。他是看到这个包厢里的客人,往后去了,才跟过去看了一眼。”刘东说道。 换言之,他们的人,不知道有后门的存在,情有可原。 “而且这后门通向的是一条死胡同。” 守也守不住。 那条死胡同,刘东去看过,有翻爬的痕迹,人早就跑掉了。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追也没用。 陆行止索性道:“收队。” 第027章:收藏 回到队里,所有人一脸失望,得,又白忙活了一晚上。 “这个什么白爷,还真是牛逼,咱们一直蹲在车上,都没出去过,他怎么知道被盯上了,还从后门翻墙跑了!” 王昊趴在桌上,边打着哈欠边不忘讨论今晚的事儿。 “谁知道呢。” 这个白爷一向在甘肃陕西一带活动,大家对他知之甚少,更没见过面,交过手,今天算第一次,没照面就输了。 想想还真憋屈。 陆行止坐在会议室的桌上,看着刘晔带过来的,关于白爷的资料。 资料很少,只有一些他曾经盗过的墓的消息,等于没有。 陆行止问:“你们不是和这个白爷,斗了好几年么,怎么就这点资料?” “没办法。这个白爷太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的人曾经抓过几个小喽啰,可一审,那些人都说自己没见过白爷。” 刘晔摊手,他也没遇见过哪个犯罪嫌疑人,有这个白爷那么难抓的。 “所以你们这趟就是出来公费旅游的?” 陆行止将那薄薄的一张资料纸,往桌上一扔,讥诮地一笑,直接丢下刘晔走出了会议室。 什么准备也没有,来干什么,浪费时间? 陆行止没时间跟他们闹着玩。 “喂,陆行止,你!” 陆行止的话,相当直白和嫌弃,刘晔的脸色变了变,却又气得说不出话来。 “刘队长,别气别气,我们队长他就这个直脾气,说话呛了点,可一向话糙理不糙,您就多担待点。” 王昊见状,立马爬起来去安抚刘晔。 听得前半句,刘晔气刚顺了点,后面直接气得快升天。 啥叫陆行止他话糙理不糙? 敢情你丫也是说他们这趟是出来公费旅游,闹着玩的? 王昊笑嘻嘻的,仿佛没看到刘晔那气炸了的神情,他的准则一向是,跟着队长走,吃喝全都有。 何况折腾了他们一晚上,什么收获都没有,还不让人说了? —— 陆行止一个人走到警队的操场上,脱掉外套,直接在跑道上跑了起来。 烦闷,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烦闷。 今天突然和秦桑说那句话,他也没指望秦桑会答应,因为他知道,以秦桑那样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回头。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 六年了,忍了六年到现在,他确实忍不住了。 虽然不抱有多么大的希望,可是听到秦桑的拒绝,他还是心疼了一下。 出任务的时候,他是想借此平复一下的。 可没想到,刘晔他们更不靠谱,什么资料都没有,什么都没确定,就敢让他们蹲守。 结果么…… 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 陆行止跑了十圈下来,脸颊上全是汗水,他拿着外套蹭了一下,想要点根烟,却发现兜里的烟都抽光了。 算了,再去买吧。 陆行止穿上外套,打算出去买,可时间太晚,警局附近的小超市都关了门。 他索性回警局开了车,往家走,想回家的路上,顺便买一包烟。 结果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甘溪路。 陆行止发现自己停在丽景苑外,有些自嘲地扯了下唇角,刚想走,余光却瞥见一个身影,从小区里走出来。 是秦桑。 秦桑穿着一身睡衣,外头披着棉服,趿拉着棉拖,整个人缩成一团,往前走的缓慢。 这么晚她出门做什么? 陆行止皱眉,就看到秦桑拐进了旁边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 没多久,她再出来时,手上就多了一小袋子药。 秦桑边走边把装药的塑料袋,扔在了路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打开药瓶,倒出几颗,也没看,直接捂进嘴里生吞。 俞安然把她的药,全收走了,没有办法,她只好趁着俞安然睡着,下来买药。 不过她吃的是进口药,这家药店没有,她只好买了差不多性质的替代药物。 干涩的药物,勉强吞入喉咙,秦桑长长出了一口气,热腾腾的气体,像是一阵阵白雾,在她眼前飞散。 秦桑将剩下的药瓶,放进兜里,然后将多买来的维生素片,全部倒掉,再把治疗失眠和抗抑郁的药,放在空的维生素瓶中,做好这一切,她将空的药瓶,扔进垃圾桶,然后搓了搓手,把自己包的越发浑圆,走进了小区。 陆行止看着她在垃圾桶前,站了许久,眉头便越皱越紧。 秦桑在吃药,吃什么药? —— 秦桑回到公寓,俞安然还在睡着,丝毫没察觉,她出了趟门,今晚为了看着她,俞安然特意睡在了她房间,但她也累了,睡得比较实,秦桑动作很轻,便没有惊醒她。 回来之后看到她睡得熟,秦桑索性没有回房间,而是趴在工作台上,从抽屉里,抓出了一小块木料。 秦桑握着雕刻的小刀,刚下了第一刀,却又停了下来。 抬头,就看到桌面上已经堆放了三层大小差不多的雪人,每一个神态都略有不同,一共三十一个,是秦桑的所有业余时间。 然而现在看看…… 秦桑将木料丢回了抽屉,却没有再动手,她将那三十一个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最后全部收进了一个带锁的木头盒子,是她自己打造的,连锁都是她自己造的古式锁。 收拾完那些雪人,秦桑坐在落地窗前,身上披着厚厚的毯子,虽然吃了药,却毫无睡意,反而愈发清明。 她这一坐,直接坐到早晨,日出东方。 刺眼的阳光,把秦桑从发呆的状态,拉回到了正常状态。 她眯了眯眼睛,抬手遮了一下阳光,过了一两秒钟后,又放了下来。 冬日早上的太阳,看上去是暖的,但实际照射在身上,却没有什么温度,秦桑披着衣服,刚要去换衣服,正好看到俞安然从房间出来。 “桑桑,你一夜没睡?” 俞安然一早醒来,看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心里吓了一跳,赶紧跑出来,却看到秦桑站在窗户前,神色模样不像是睡过一晚的。 秦桑也没否认,“不困,睡不着。” 俞安然蹙眉,却想着秦桑昨夜没吃药,便转移话题,“那我去给你做点早饭吧。” “不用了,安然姐。等会儿我直接去我妈那,陪她吃。晚上你也不用等我了,下午我会去陆家,可能会回来的很晚。” 第028章:孩子 秦桑是打算趁着今天晚上,把答应陆景行的事情做好了事,她不想纠缠,更不想在陆家浪费时间。 于是乎,她直接先去了疗养院。 俞安然本想跟着,但俞齐镇的电话打了过来,要她回家过年,她只好跟秦桑说。 “那……这样吧,我先去叔叔那。晚上不管你回来的有多晚,都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接你,明天一起在叔叔那过年。” 秦桑点头,“好。” 俞安然这才放下一半的心,去了叔叔那里。 秦桑自个儿打车出了门,直奔疗养院。 刘姐不是本地人,只是前两年跟着一家人,来到帝都务工,是俞安然一个朋友介绍给她们俩的,秦桑和刘姐接触过两次,觉得她为人踏实能干,性子也不错,所以一雇便是一整年。 不过年关将近,秦桑也知道,人家有一个家庭,大人小孩都在等她这几天能够回家过年,早早就和刘姐定好,让刘姐帮她照顾袁素云到年二十九,也就是今天。 秦桑今天得去接班。 “刘姐。” 秦桑到了病房,就看见刘姐在照顾袁素云洗脸刷牙。 “呀,秦小姐来的这么早?” 刘姐把毛巾湿透,拿出来拧干要给袁素云擦脸,见她来了,连忙转过头来和秦桑笑着说话。 “我来吧。”秦桑接过毛巾,动作轻柔地给袁素云擦了擦脸。 那天的事情之后,袁素云安静了不少,情况也不知道是好转还是不好,总之没有再闹腾过。 今天她起得很早,有些在打哈欠,但神情很开心,见到秦桑,还乐呵呵地冲她笑了笑,伸手给她理了理头发,虽然没说话,也没认出她来。 刘姐和秦桑一起,把袁素云带回病床上,让她坐好。 刘姐问:“秦小姐,你吃了早饭没?” 秦桑摇头:“还没,不饿。” “那怎么行哦。”刘姐说:“你们年轻人,就是不会照顾自己,老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吃饭不行的,刚好我们也还没吃。这样吧,我出去买点早饭回来,大家一起随便吃点也好。” “好,那麻烦你了,刘姐。”秦桑笑着,也没拒绝。 刘姐连说不麻烦,便笑呵呵地拿着钱包,走了出去。 见状,秦桑跟着出去,喊住她。 “秦小姐还有事儿?” 刘姐问。 秦桑从包里拿出了一沓用牛皮纸包包好的钱,递给刘姐。 “刘姐,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 秦桑是每个月一号发刘姐工资,这个月还早呢,她提前给刘姐结了,也好让刘姐回家办年用。 刘姐:“那,我就谢谢秦小姐了。” 刘姐知道秦桑的性子,也没客气,再说过年了,在老家上学的孩子也来过年了,总得多拿点钱,给孩子买点东西。 可是钱一拿到手,刘姐感觉到不对劲。 “这……多了,多了!”刘姐打开一看,厚厚地一沓,忙说:“秦小姐,这太多了……” “不多。剩下的,就当是我给孩子的红包。”秦桑微笑。 刘姐红了红脸,“这怎么好意思啊……” —— 秦桑回到病房里,袁素云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手上拿着一根笔,面前摊了一本画纸,她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画着,秦桑凑过去一看,画纸上一片乱七八糟的各种颜色线条。 真是老小孩。 秦桑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没打扰她,就坐在一旁看着她。 袁素云画的用心,却也时不时的出神,看着有些恍惚似的,嘴里莫名地嘟囔起来。 “久良……久良……我们回家……” 秦桑起初没听清,凑近一听,才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怔住。 久良,她父亲的名字。 这么多年,袁素云一直病着,总是谁也不认得,谁也不记得,这是秦桑第一次听到她喊了过去亲人的名字,却是父亲的。 “我们家囡囡最好看了——” 秦桑忽然间,仿佛听到父亲秦久良的声音,爸爸以前最喜欢夸她长得漂亮。 记忆中,爸爸从小到大没跟她红过脸,向来对她百般呵护骄纵,只有母亲袁素云,一向重男轻女,对她不咸不淡的,袁素云一心想要个儿子,可惜当时政策不允许,秦久良又一直在外地。 最后秦久良因工作调回来,她也大了,袁素云还是绕不过来这个弯,一心想要个儿子。 可惜,到了最后,还是没能让她得偿所愿。 “成成啊……” 正想着,袁素云忽然大喊一句,然后哭了起来。 听得这一句,秦桑的脸上顿时失去了所有血色,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又像是被人兜头浇下了一盆凉水。 秦……成。 袁素云为她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取得名字。 秦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特么好笑。 那个孩子没出世过,可袁素云却记住了,而她陪了袁素云这么多年,除了那次袁素云发疯,骂过她,却从来没记住过她,更没在无意识地时候,喊过她的名字。 “我的孩子……成成……久良……” 袁素云还在大哭,一边哭一边喊,似乎她也知道要过年了,想要一家人团聚。 可她的一家人里面,却没有秦桑。 秦桑站在旁边,很想笑,然而眼泪却忽然掉了下来。 她一直以为,六年了,她早就不会哭了,可袁素云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伤到她。 “秦小姐,我……” 刘姐拎着一大包早餐进来,话刚说了一半,却看到秦桑红着眼,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她看了看一边抱着画纸哭的袁素云,又看了看秦桑,小声地问:“秦小姐出了什么事?” “没事。刘姐,麻烦你帮忙照顾我妈一会儿,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秦桑冲刘姐笑了一下,拿着包就快步走出了病房。 “成成……久良……” 刘姐心想着奇怪,却听到袁素云在喊的话,顿时明白了。 这两天袁素云经常喊着这两个名字,刘姐知道秦久良是她丈夫,而那个成成……袁素云一直说是她的孩子。 可是,袁素云喊来喊去,只有这两个名字,却没有秦桑。 也难怪秦小姐会难过了。 这一年来,她和袁素云朝夕相处,秦桑每天一个电话,每个星期必须来看一下,为袁素云洗澡理发,虽然忙,没办法天天陪伴,可那也是为了挣钱给袁素云治病。 可惜,这么好的女儿,袁素云却没记住过…… 第029章:别再多管闲事 秦桑走出病房,一路走到疗养院的公园里,然后蹲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中,无声地哭了起来。 就是忽然很想哭。 这六年来,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想哭的。 父亲和外公双双去世,她一个人扛起这个家,为他们送行,又要照顾母亲,很累,却忍着没掉过眼泪,因为她知道,她还得活下去,母亲还需要她。 可今天袁素云的话,却像是一巴掌打散了她这么多年来的‘以为’。 她以为,袁素云是需要她的。 她以为,她们终究是母女,没什么解不开的恩怨。 但到头来,这些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从陆行止出现开始,这短短几天,却比前六年还让她疲惫,但她一直没认输过服软过,却终究败给了袁素云恍惚中喊出的两个人名。 秦桑哭着,从一开始的无声哭泣,再到后来的放声大哭,似乎要把这么多年和这几天的煎熬难过,一并释放出来。 “秦桑!” 忽然间,秦桑好像听到有人喊她。 是陆行止的声音。 秦桑把脑袋埋在双臂里,自嘲地一笑,你看很可笑吧,错觉中,她都能够听到陆行止的声音…… 其实,关于陆行止的一切,她从来没忘记过,却也没办法,她始终跨不出去那一步,所以只能把自己困在原地。 “秦桑。” 正当秦桑以为这一切都是错觉时,那声音再次响起。 紧接着有脚步声靠近,停在她身边。 秦桑闭着眼,听觉显得异常敏锐,她似乎能够听到一个人的,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秦桑。” 那个人还在喊,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微微一拖,在嗓子眼里滚了两下,透着压抑的情感。 秦桑猛然抬头,就看到陆行止站在她身边。 陆行止高高地站在那,看着蹲在那里,有些狼狈的她,这一刻,显得她那么渺小和不堪。 秦桑转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陆行止却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改变了他们俩的位置和距离。 他没吭声,就那么蹲着,守着秦桑。 两个人默契的不开口。 “你怎么在这儿?” 过了一会儿,到底是秦桑先开了口,嗓音沙哑难听。 陆行止说:“我哥让我今天下午来接你。可我想早点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上你的忙。”不过他一来,没在病房里看到秦桑,还以为她没来,刚好刘姐看到他,在他的询问下,才知道病房里大概发生了什么,导致秦桑跑了出去,还没回来。 陆行止很担心,他就顺着疗养院找了起来。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开心就喜欢一个人躲起来。” 最开始他们俩刚确定关系没多久,袁素云就知道了,为此对秦桑又打又骂,可秦桑没告诉他,上学的时候,还和他嘻嘻哈哈的闹,放学后却自己跑到空无一人的操场哭。 那天陆行止还以为她先回家了,便骑车自个儿回去,可走到半路,他就觉得不对劲,赶回学校,找了一圈,就看到秦桑蹲在操场上哭的可怜。 陆行止从来都觉得,人们口中常说的心碎,那是夸大其词,那一天他却有了切身感受。 最起码在秦桑哭的时候,他的心很疼。 也是从那天起,他才知道,秦桑有这个毛病,从小到大,受了委屈或者不开心,表面上从来粉饰太平,却会暗地里躲起来偷偷掉眼泪。 “我没有。” 秦桑听得陆行止的话,本来稍稍有些止住的眼泪,差点再次失控。 她怒瞪着陆行止,恶狠狠地说,“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下午的时候,我会和陆总沟通自个儿过去,不用你接,你可以走了。” “秦桑,你的演技一点也不好。” 陆行止盯着她,微微抬了抬下巴,没什么情绪地一笑:“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的演技这么差。” 所以,当初才信了她的鬼话,一走这么多年。 秦桑佯装着生气,不过是想撵他走,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一点的脆弱来。 陆行止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秦桑白着小脸,眼泪挂在脸上,划过一道道湿润的痕迹,她抬手狠狠擦了一下,然后猛地站起身来。 “陆行止,我以前怎么也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我管你,怎么叫多管闲事了?” 陆行止抬头看她,脸颊微微紧绷,线条愈发明显。 “你……”秦桑气结。 “最起码在我看来,你从来不是我的多管闲事。” 陆行止直起身子来,看着她,眸子里透着很多情绪,他认真:“如果是,那也是从十年前就开始的,现在该也改不掉了。” 秦桑觉得自己应该笑得,应该笑得越嘲讽越好,可她现在却笑不出来,反而觉得眼眶生疼。 止住的眼泪,再次失控,顺着她的脸颊,就那么硬生生地流了下来,刺的秦桑双眼生疼,连身上、心里,都疼了起来。 陆行止就那么看着她,没安慰。 心里却比她还疼。 哭着哭着,她忽而笑了起来,“陆行止,那请你从今以后,别再管我的闲事了。” 说完,秦桑擦掉眼泪,裹好围巾,冲陆行止弯唇一笑,娉婷袅袅地离开。 一切仿佛都没发生过一样。 陆行止第一次发现,秦桑让人恨的功夫,和让人爱的能力,一样厉害,他烦乱地摸了摸下巴,踹了一脚,脚下的花坛,气得不行。 然而,到了最后,他还是选择上了楼,谁让他妈的上辈子,他欠了秦桑的呢! —— 秦桑回到病房,直接给刘姐放了假,让她回去跟家人团圆,自个儿照顾袁素云。 刘姐本来还剩最后一天班,就想待到最后,也算尽了心,但瞧见跟着秦桑前后脚上来的陆行止,又看看秦桑那略有红肿的眼眶,还是拎包走人,把空间留给他们了。 “陆队长,你如果非要等的话,那请你出去等吧。” 秦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看到病房门口的陆行止,说道。 她遮着袁素云的视线,并不敢让袁素云看到陆行止,因为她觉得,陆行止不仅对她来说是一根刺,对袁素云来说,更像是通往曾经痛苦回忆的闸口。 一看到陆行止,袁素云恐怕又要发疯。 陆行止对这点心知肚明,便点点头,“那我就在外面等你,有事你就喊我一声。”然后走到病房外不远处的椅子上,坐在那等。 那模样,就跟他和秦桑之间并没有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和隔阂。 第030章:曾是盗墓者 秦桑昨夜一晚没睡觉,又折腾了一早上,有些疲累,懒得与他再计较,便随他去了,自个儿关上病房的门,躲在病房里照顾袁素云。 袁素云依旧抱着那些画纸,嘴里嘟嘟囔囔,刘姐的早饭,才喂到一半儿。 秦桑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又是一派平静的模样,她端起剩下的早饭,舀了一勺,喂到袁素云的嘴边。 “妈,吃早饭吧,等会儿再画。” “久良……久良……” 袁素云不回答,一个劲儿地喊着父亲的名字,但饭喂到嘴边的时候,她却乖乖张开嘴,吃了下去。 秦桑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对她口中的声音,就当做没听到。 —— 陆行止坐在外面,时不时地往病房里看一眼,见秦桑在给袁素云擦脸擦手,收拾碗筷,就自个儿坐在外面抽烟。 这时,手机响了。 是王昊来的电话。 陆行止接通:“什么事儿?” “队长,你就这么放假了,真不管临市那一批人了?”王昊今儿一早,就接到陆行止的短信,说是要休假两天,差点吓坏了。 他跟着陆行止,已经有三年了,算是现在队里最早一批跟着陆行止的。 三年来,就没见陆行止主动要放过假,就连国假,队长也一定是在第一线,一直值班坚守的。 这回临市出了那样的事,队长去支援过,可惜让那些人跑了,还跑到了他们帝都来,结果这节骨眼上,队长居然要放假。 王昊万万没想到,不过临市那一批人也够不靠谱的,上回他们去支援,就没有任何实际性的资料,就知道瞎指挥,这次来还是什么准备都没有,这不是让他们跟着白忙活么? “人那是来公费春节旅游的,你管得了。”陆行止抽了一口烟,漫不经心地说。 王昊:“……那真不管这什么白爷不白爷了。” “刘晔那些人靠不住,不管就不管了。这个白爷得查到底。”陆行止瞥了一眼病房里头,秦桑收拾好了碗筷,正要往外走。 王昊还在说:“可咱们怎么管,什么都不知道……” “我有我的办法。这几天,晚上我会去队里,白天你守着,其他弟兄,让他们都回家过年吧,过了初五再回来,局长那边,我去说。” 陆行止说道,他们这个警种,没多少人,加上他在内,也不过五六个人。 他们又不像是刑警或民警一样,节假日还在第一线,通常情况下,是各个省市跑去支援、科普,帮助建立相对完善的文物稽查,说白了,他们这就跟试点区一样。 文物保护,这个口号不止是喊着好玩,这么多年,国内一直在针对各种文物盗窃、古墓偷盗,这类的事件,严厉打击,制度也愈发完善。 只是这行暴利,虽然看似没前些年那么猖狂,可私底下在这行,干的风生水起的人,不是没有,而且更为奸猾,反侦察能力很强,很难抓。 就好像这次的白爷。 白爷只是外人对‘他’的称呼,至于他的资料,警方知之甚少,甚至连男女都不清楚,只是到他是这些年地下交易的大佬,手里有人有东西,各地流窜,办案次数并不是很多,却难以抓捕。 前一阵子,白爷的人在临市盗了个唐朝的墓,将里面的东西拿的干净,临市没法子,跟他们申请了援助,陆行止才去了临市,可毕竟跨市了。 临市的人没有资料没有专业知识不说,且不喜欢他们指挥,一定要听他们自个儿的才行,导致他们策划了好多天的抓捕行动失败,让白爷溜走了。 谁知这一溜,白爷竟然带着人溜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陆行止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过这个白爷。 “好吧,我知道了队长。” 王昊向来听陆行止的话,也知道他肯定有主意,便没再追问,挂了电话,就去通知队里的兄弟。 “你……很忙吗?” 秦桑拎着一些垃圾走出来,就看到陆行止刚挂断电话,她便问了一句。 “如果陆队长很忙的话,你可以先回去,晚些时候,我会自己打车过去的。” “不忙。”陆行止掐了烟头,将秦桑手里的垃圾袋接过来,“我去吧。”然后顺手把烟头丢了进去,就要往外走。 秦桑看看他,又看看房间里玩得正开心的袁素云,便说:“一起去吧,我正好有事要问你。” 陆行止挑眉看她,有些意外。 秦桑也不理会,径直走到护士站前,跟值班的护士说了一声,让她代为看顾袁素云,十分钟后她就回来。 秦桑经常来,有时候也会常带些水果点心给护士和医生,大多护士都认识她,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走吧。” 交代好,秦桑回到陆行止跟前,说了两个字,便先朝外走。 陆行止拎着垃圾袋,跟在她身后。 秦桑很瘦,愈发显得高挑,长到脚踝的驼色羊绒大衣,将她整个裹住,有些空空荡荡的挂在她身上,风一来,便吹得晃荡,更让人觉得她过分纤瘦。 “秦墓的事儿,你们那边不是都处理好了吗?” 出了疗养院大楼,秦桑走在院子里,轻声地问道。 陆行止:“嗯,差不多了。” 人已经抓到了,也招了供,只是那个人口中的盗墓人,还没找到,说起来,盗墓的才是罪大恶极,陆行止他们还是想先找到盗墓者,再一并定案。 秦桑:“刚才我听到你电话说,临市……是那边有什么案子吗?” 陆行止没想到秦桑耳朵那么好使,他当时已经压低了声音。 “嗯,有个盗墓团伙在临市犯了案,那边的人让我们去支援,结果让他们给跑了。”陆行止说了一半儿。 秦桑转头看他,“是关于临市唐墓的那件案子吗?” “你知道?”陆行止问。 秦桑点头:“听人说过。如果是那件案子的话,或者有人可以帮你。” 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陆行止。 陆行止把手中垃圾袋,扔进了垃圾桶,接过来一看,是一个地址和一个联系方式。 他问:“这是?” “你知道的,我外公祖上曾经是盗墓者,这上面是我外公以前认识的一个人,祖上也是干这行的,现在跟这里头的一些人,还有些联系,但他不干这行。如果有问题,你可以问问他。” 第031章:没什么不方便 秦桑外公的祖上,在清末民初的时候,是北方那一派盗墓的主首,人脉也广,只是后来上面打压的厉害,抓了不少盗墓的,所以外公的祖上,也就金盆洗手了。 不过当初的一些人脉,还是在的。 外公去世后,秦桑在葬礼上,见到了那些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现在那些人,都是祖上留下来的,早就不再干这一行,都有了正儿八经的工作、家庭,顶多算是曾经熟知过这一行。 秦桑给陆行止的联系方式,是一个叫做秦叔的人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这个秦叔,论起来,跟他们还算是一个祖上的,不过秦叔的父亲那一辈还是干这一行的,可以说他们家在这一行,干得很久,那里面的弯弯绕,秦叔比其他人都懂一些。 因为各种原因,秦叔没有在这一行继续下去,但也没算完全脱离,关于这一行的内幕,问问他,还是会很有收获的。 秦桑说:“关于唐墓的事儿,秦叔应该有不少消息。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说明一下,你再去找他问问。或许对你们破案会有些帮助。” 陆行止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只是那么看着秦桑。 秦桑外公的祖上,曾经是盗墓者,这个消息,他早在六年前就知道了,但他和秦桑,或者整个秦家和陆家的人,对这个事情都讳莫如深,不愿提起。 秦桑今天却主动提起,还表现的那么平静,陆行止有些意外。 顿了一会儿,陆行止才说:“好,这个我就先收下了。” “嗯,等我跟秦叔打好招呼,我会再通知你。”秦桑说。 陆行止:“不必了。我自己去找他,你……不方便出面。”他知道,秦桑是不愿意和那些人打交道的。 秦桑却笑:“没什么不方便的。” 这六年,秦桑跟那边一直保持联系,她也想了解,那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或许人就是会变的。 曾经她是不愿意和那些人打交道,但现在却得靠着和他们打交道,得到更多的消息。 陆行止皱眉:“秦桑,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搅和进来。” 他语气严厉。 唐墓的事儿,事关白爷,而白爷身后是一整个团队,也是整个地下盗墓交易的大网,他们这些警察不怕,可秦桑不一样,她就是普通人。 参与进来之后,很容易被那些剩下的人盯上,从而被打击报复。 那是陆行止不想看到的。 秦桑:“陆队长,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连累你们,更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说完她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依旧固执不愿回头。 陆行止看着她半低着头,一路往前走,眉心拧成了疙瘩,秦桑一直都是这样的,执拗,认准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谁也劝不住。 算了,劝不住就不劝了。 “那你和他们接触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陪着你。” 陆行止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 秦桑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没吭声没回复,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 “我……我要回家,久良……久良带我回家!” 回到病房门口,秦桑和陆行止两人就听到病房里,袁素云在吵闹。 秦桑快步走进去,就看到袁素云抱着那一堆画纸,正蹲在床边的角落里,不停地叫嚷着要回家。 “我,我要回家,要回家!” 看到秦桑进来,袁素云像是找到了救星,她没认出秦桑来,却知道秦桑经常来看她,脸熟,好帮忙。 秦桑扶住袁素云的肩膀,眉心微皱:“妈,怎么突然想回家了?” “我,我就要回家,就要回家……” 袁素云嘟囔着,没听懂秦桑的话似的。 回家? 秦桑当时为了给袁素云治病,也为了上学,将他们家的房子都卖了,现在自个儿都在租房住,袁素云要回家,又能回哪儿? “妈,我最近很忙,都没来得及收拾家里,等过几天,我把家里收拾好了,就接你回去啊。” 秦桑没有和袁素云说实话,只哄着她,或许几天时间一过,袁素云就忘了。 “不,我现在就要回家!” 袁素云拼命地摇头,抓着秦桑的手,哭着喊着非要现在就回家。 旁边的护士看得头都大了。 她看向秦桑,问:“秦小姐,要不叫医生来,打上一针?” “不行。” 秦桑断然拒绝,镇定剂都有副作用,打的次数多了会伤害神经,袁素云已经这样了,神经再有所损伤,只怕一辈子都无法恢复了。 而她现在也是不可能把袁素云带回去的,她和俞安然租住在一起,带着袁素云回去根本不方便,且她平时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照顾袁素云? “妈,你先听我说,现在外头下着雪呢,路上没有车,又不好走。这样,等吃完午饭,雪停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秦桑蹲在袁素云面前,平视着她,轻柔地安抚地揉着她的手背。 袁素云谨慎又害怕的看着她,似乎是怕被骗。 “真的?” 秦桑点头:“真的,我保证。” “那……那我们吃完饭饭就回家。”袁素云咧嘴笑了,像个孩子。 秦桑替她理好杂乱的短发,和护士一起扶着她上床。 袁素云以前最喜欢留长头发了,她总觉得,女人留长头发最好看,也逼着秦桑留,那个时候天天跟秦桑念叨,留长发嫁人的时候好盘发,盘发新娘最漂亮。 可是现在秦桑还留着到肩的中长发,却为了更好照料她,把她最爱的长发给剪成了齐耳短发。 袁素云情绪一直时好时坏,记性也很差,前面非要做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也就忘了,等吃完午饭,袁素云果然不记得要回家的事情,只抱着那堆画纸,画了又画,画不够似的。 “阿姨最近的情况,似乎好了很多。” 病房外,陆行止看着走出来的秦桑,两人一同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向在里面画画的袁素云。 秦桑:“还可以吧,没以前那么折腾人了。” 袁素云这一年来的情况,都还算不错,唯一出事的那回,就是陆行止突然出现在袁素云面前。 袁素云不记得很多人很多事,也不记得陆行止这个陆家人,秦桑觉得,她可能是看到陆行止以后,唤醒了脑海里的一些记忆,觉得陆行止是坏人,才会那么失控。 “时间不早了,我们去陆家吧。” 第032章:陆家人 秦桑把袁素云托付给值班的护士,说明,明天一早就会过来接班,请他们代为照看一个晚上。 除了那一次意外,袁素云近来的状况,确实很不错,白天、晚上很少再闹腾,晚上更是经常一睡一整夜,并不难照顾,护士们平常受了秦桑很多礼遇,投桃报李,便答应下来。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秦桑和陆行止一同走出疗养院,陆行止去开车过来,她则在原地等待。 “秦小姐,等一下!” 正等着,一个小护士跑了过来。 秦桑回头:“有事吗?是不是我母亲……” “不是不是。”小护士连忙摇头,打断了秦桑的话,然后把手里一张缴款单子,递给了秦桑,“这是跟你来的那个男生,上回交了治疗费和疗养费后的单子,他没取直接就走了。我看他今天跟你一块来了,才想起来。秦小姐,你看要不你收下这个单子?” 秦桑接过来,“好,我替他先收下了。谢谢你。” “不客气。” 小护士腼腆地一笑,然后迅速跑了回去。 秦桑见她跑得飞快,有些好笑地想,到底是年轻啊,像她……是再也跑不了那么快了。 “嘟嘟——” 身后,车喇叭响起。 秦桑转过头,就看到陆行止的车,停在跟前,他坐在驾驶位,打开了车窗正看她。 秦桑拉开车门坐到他旁边的位子,拿着那缴款单子,便要递给她,但她一扫眼,却看到了那上面是个卡号,刷卡支付的。 这是私家疗养院,来的人都是精神疾病严重的人,一个月的治疗费和疗养费就是一笔很大的花销,所以刷卡支付在这疗养院还挺普遍。 秦桑和俞安然有时候来,也是刷卡支付。 只是这个单子上的卡号…… 又是3016! “在看什么?” 陆行止见她上车之后,安全带不知道系,也不说话,不由问道。 秦桑猛地抬头看他,“***************3016,这个是你的卡号?”她突然出声问。 陆行止猝不及防。 见他没有立即否认,秦桑一下子捏紧了手里的缴费单子。 她本来是想试探陆行止,然而现在…… “果然是你。” 秦桑苦笑了一声,早该猜到的。 除了陆行止,谁还那么大方,一资助她就是四年,而且每个月都有稳定的那一笔钱…… 只是,她心里并不想,那个人是陆行止或者陆家的任何人。 因为那会让她觉得,这是他们的愧疚和弥补,也伤害了她的自尊和骄傲。 “陆行止,你真够有意思的。” 秦桑哗地一下,将那缴费单子扔到了他身上。 陆行止看到缴费单子上的卡号尾号,有些了然,但顿时又头疼起来。 他想要说什么,可秦桑却先开了口,脸上有伪装不了的怒气。 “开车吧。” “秦桑……”陆行止想要解释。 秦桑却不给机会:“时间不早了,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你更不用跟我解释什么。” 闻言,陆行止握着方向盘,脸颊微微紧绷。 “我不跟你解释。我只是想说,那些钱没有任何侮辱你的意思。” 说着陆行止开动汽车。 其实他还是最了解秦桑的,他知道秦桑最在乎什么,当时陆家和秦家,两家刚刚闹僵,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那个时候的秦桑,哪怕是豁出一条命,也不会接受任何来自陆家的帮助。 她会觉得,那些是施舍。 —— 陆行止的父亲,陆志远现在已是H市的警察局副局长,并不在帝都,而陆行止的伯父,也就是陆景行的父亲,陆明远,早年下海经商颇有所得,名下成立了盛世集团,涉及产业众多,主要以和政府联手,开发城市建设和公路建设为主。 陆景行接手之后,又涉及了拍卖、收藏、个人博物馆等产业。 整个陆家,在帝都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陆家现如今的宅子,在棕榈泉国际公寓,帝都中一等一的富人区,但私下里,陆景行和陆明远住在东四的四合院居多,也就是秦桑时隔六年后,第一次见到陆行止的地方。 那里有陆家几代人的心血,陆家的藏品,几乎都在那里。 陆行止和秦桑这次去的也是东四的四合院。 他们到达的时候,门外已经停了两辆车,秦桑想,大概里面有陆景行的,果不其然,一下车,就看到陆景行从里面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穿着中山装的男人。 “来了。”陆景行先冲他们俩打了招呼。 陆行止点点头,然后跟那个中山装男人,喊了一声:“大伯。” 是陆行止的大伯,陆明远。 陆明远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年人专用的金丝边眼睛,并未发福,保养还算不错,身上带着一股商人的精明之余,竟还有些书香之气。 看到陆行止,陆明远是挺高兴的:“回来就好。” 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秦桑,眼镜后的眼里,带着探究的目光。 “这位就是小景你说的修复师吧?” 陆景行嗯了一声,“秦小姐是文保所的修复师,爸您别看她年纪小,技术还是不错的。秦小姐,这位就是我的父亲。” “你好,陆先生。”秦桑伸手,微笑:“我是秦桑。” “你就是秦桑?”陆明远似乎也知道陆秦两家的纠缠,虽装作惊讶,可他神色中却没多少惊讶,找秦桑来修复他们家的东西,陆景行怎么可能没把秦桑的身份告诉他? 秦桑:“是。” “秦小姐年纪轻轻就进了文保所挑大梁,真是后生可畏啊。”陆明远笑着寒暄。 秦桑:“陆先生谬赞,不过是混口饭吃。” “好了,进去再聊吧。” 陆行止听着他们寒暄,终是开口。 陆景行跟着附和,带着人往里面走。 人家都说,在北京有所四合院,现在就发达了。 陆家就是如此,陆家的四合院是早些年买下来,权当是祖宅,陆行止他们本身不是帝都人,只是后来陆老爷子来帝都工作,陆明远又在帝都开公司站稳了脚跟,户口便都迁了过来。 第033章:陆奶奶 秦桑和陆行止不一样,她本身祖籍是帝都的,爷爷曾经是B大历史系的教授,但后来因为秦久良工作的关系,和袁素云夫妻俩一同去了南方H市,秦桑一出生便在南方长大的。 家中没出事之前,她考上了B大,同样考上的还有陆行止,但最后她独自来了帝都,回到了祖籍之地,陆行止却去了南方警校。 秦桑的爷爷的爷爷,在东四曾经也有一所四合院,后来因为手头拮据,急需给袁素云治病,便低价卖了出去,从那之后,秦桑再也没来过这边,除了那次。 —— “行止说过,他之前有一个收藏的瓷碗损坏,就是秦小姐修复好的。我看过那个瓷碗,修复的还算不错,痕迹也很浅,不熟悉或不仔细看,一点也看不出来曾经损坏过,可见秦小姐技术确实不错。” 进来之后,陆明远坐在红木大椅上,先开口夸了秦桑。 秦桑:“陆先生过誉了。” “不知道小景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次找你来修复的,是我们陆家的传家宝,一尊宋代的青铜佛像。” 陆明远说道。 陆景行之前跟秦桑大概说过,陆家的这个传家宝,是陆景行的爷爷,早年北上工作时,花钱买下来的一尊青铜佛,陆爷爷很是喜欢,曾经陆爷爷去世时,那青铜佛差点曾了随葬品。 后留了下来,就成了他们陆家的传家宝。 “略有耳闻。”秦桑说。 “这佛像,可以说是小景奶奶的命根子,前一阵子,因为意外,佛像的左手断裂,小景的奶奶当场便气昏了过去,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才回来。所以我们想着,把它修复好,也就当是全了老人家的一个念想。” 陆明远说完,陆景行又说:“之前我们也试图找过这方面的商业修复,但思考了一下,还是请了你,毕竟你们文保所的修复师,才是这方面的专家。而且,我听行止说过,你在文保所就是作青铜类文物的修复。” “没错。”秦桑说:“我确实是在文保所的青铜组工作,但我刚进宫两年多,经验不足。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们先让我看看那佛像的损坏情况,超出我的能力范围的话,你们可以再找其他人,也免得浪费时间,定金我也会全部退还。” 陆明远:“秦小姐说的也有道理。这样,行止你带秦小姐去你奶奶房间吧,东西在你奶奶那。” “好。” 陆行止点头,站起身来,看向秦桑。 “那我先去看一下,失陪了。” 秦桑冲陆明远微微颔首,然后跟在陆行止身边,朝东边的小院走过去。 陆行止的奶奶,住在东边的厢房,据陆行止说,她平时大多情况是住在棕榈公寓那边,由陆景行一家照顾,平常那佛像也是她随身带着的。 只是这次损坏之后,让老人家觉得,还是老地方好,又把佛像送了回来,同时又觉得不舍,便跟着搬了回来。 “现在我和奶奶住在这里。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直接到这里找我。” 介绍完情况,陆行止跟秦桑边走边嘱咐了一句。 秦桑:“文物稽查大队那边挺方便的。” 言下之意,她不会过来这边。 陆行止瞥过来,就见她半低着头,巴掌大的小脸,一半儿缩进了高高的衣领里,说完就自顾自地往前走,看也不看他。 正好到了厢房门口,陆行止没再说话,抬手敲了敲虚掩的木质房门。 “奶奶,是我。” “进来吧。” 没多久,里头传出一个略有些沧桑感的嘶哑女声。 陆行止带着秦桑走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唐装,有些佝偻着腰的老人,坐在床上,手里抱着一个红布包裹着的东西,从形状上来看,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损坏的青铜佛像。 而这个老人,便是陆行止的奶奶。 秦家以前和陆家临门而对时,秦桑经常看到这位老人,六年过去,老人家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头发更白了一些,看上去更瘦弱了不少。 “这……小桑?”陆奶奶抬头,看到陆行止旁边跟着一个姑娘,刚想问是谁,可定睛一看,顿时有些激动地说:“小桑,是你吗?” 陆奶奶在秦桑的记忆里头,是很慈祥的老人家,以前秦桑跑去陆家串门,陆奶奶每次都会拿一大堆好吃的给秦桑,要是秦桑和陆行止拌了两句嘴,陆奶奶也是帮着秦桑一起骂陆行止。 陆行止那个时候经常说:“真不知道是你奶奶,还是我奶奶。” 秦桑的奶奶去世的早,秦桑都没见过,那个时候,倒是很高兴有这么一个奶奶疼爱自己的。 “陆奶奶,好久不见,您最近的身体还好吗?” 秦桑从回忆里抽出来,看着陆奶奶,心里还是有些感概的,却也疏远了不少。 “我这把老骨头了,无所谓什么好不好,早晚要埋进黄土里,都一个样。”陆奶奶把青铜像放下,慢慢地爬到床边,拉着秦桑的手,老眼浑浊:“小桑丫头,你这几年好不好啊,快跟奶奶说说。” 秦桑:“都挺好的。” “胡说,看你这么瘦,奶奶就知道,你这几年过得一定不好。”以前的秦桑,小手摸起来软乎乎的,珠圆玉润的,可现在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 陆奶奶眼泪差点都掉了出来,“当年……是,是我们陆家对不住你啊,小桑丫头,是奶奶对不住你们……” 秦桑很不想话当年,“陆奶奶,都过去了。” 陆行止:“奶奶,秦桑这次来,是来给你修复这佛像的。你先让她看看,佛像损坏的情况,其他话以后有机会再说。”把话题带到了正事上。 陆奶奶擦了擦眼泪,“小桑丫头,你现在是修复师啦?原来他们之前说要找的修复师就是你啊。” “嗯,是我。”秦桑点头。 陆奶奶立即喜笑颜开,“是你我就放心了!”她把青铜像小心翼翼地包起来,递给秦桑。 不知道为什么,陆奶奶一直以来,就是很喜欢秦桑。 只要秦桑在,她就很放心。 秦桑接过来放在桌上,解开红布看了一下,损坏的是佛像的左手,掐了个莲花指,上面拇指的部分也断了,但陆家人很细心,大概是在损坏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并且把损坏掉的部分,全部找齐了,保留了下来。 这样一来,修复倒是不难。 只是有些工具,比如焊接的东西,秦桑没带,但家里有一份。 想了想,秦桑说:“修倒是好修,只不过我的工具没带全。我要回去拿。” “我陪你去。”秦桑刚说完,陆行止便开口道。 陆奶奶:“是嘞是嘞,小桑丫头,让他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奶奶不放心。” “好。” 秦桑不想在老人家面前,和陆行止弄得难堪。 第034章:徐婉陆志远 秦桑和陆行止一起回到丽景苑的公寓。 俞安然去了叔叔家,准备过年,并不在家,秦桑拿着钥匙开了大门。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秦桑带着陆行止进来之后,说了一声,便去房间拿她的工具。 私活接多了,秦桑家里便携的小工具,也就多了起来,基本上修复能够用到的工具,她家里都有一份小型的。 秦桑进了房间,只剩下陆行止一个人站在大厅里。 秦桑和俞安然的公寓,是典型的两个女生的公寓,整体风格自然,以米白色为主,还有些原木北欧风,陆行止瞥见落地窗前那张工作台,微微顿一下,走了过去。 工作台上堆满了各种资料和器材,还有一些秦桑用来练手的现代仿造器皿。 陆行止看到工作台的角落里,放了一个带锁的盒子,有些好奇。 “好了,我们走吧。” 秦桑走出来,就看到陆行止站在她的工作台前。 陆行止闻言回过头来,就见她手里拎着一个不小的木质工作箱,倒像是她自己手工打造的。 “东西都拿好了?”陆行止问。 秦桑:“嗯,走吧。” 陆行止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工作箱,便往外走去。 工作箱里面是焊接器材,还有一些其他工具,确实挺重的,秦桑也没跟他抢,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上了锁的盒子,没有异样,便跟着陆行止走出了房间。 *** 两个人再次回到四合院,秦桑便直接去了陆奶奶那里,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开始着手修复那青铜佛像。 陆行止替她张罗好一张桌子,临时充当工作台,又帮她把器材摆好,见她要开始工作,便先扶着陆奶奶去了陆明远的房间。 “行止,过来。” 刚把陆奶奶送过去,陆行止就被陆景行叫了过去。 两个人坐在后院里。 陆景行说:“她开始了?” 陆行止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刚才我爸还在问我,你和秦桑什么关系。”陆景行给他们俩倒了两杯茶,“他并不支持,你和秦桑之间再有往来。” 陆秦两家的关系,已经这样了,互相往来只会徒增烦恼。 在陆明远这样精明的商人看来,两家来往没有任何利益,只会伤到他们陆家的颜面,询问过陆景行,陆行止和秦桑之间的关系只会,便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或者说,命令。 陆行止:“这是我的事,跟大伯没关系。”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和她耗下去?”陆景行并不赞同。 陆行止:“我现在手头上还有工作,其他事情以后再说。”他顿了一下,又说:“对了,哥,上回我让你处理掉的那张卡,处理好了吗?” 上回陆行止支付掉袁素云那一个月的医疗费和疗养费之后,就把卡给了陆景行,让陆景行代为处理,最好注销掉那张卡。 陆景行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陆行止。 “那张卡我已经处理掉了,这是我给你办的新卡,里面的钱也转了过去。不过你为什么非要注销掉这张卡?” 陆行止没有吭声。 陆景行敏锐地察觉到不对,“跟秦桑有关?” 那张卡是陆行止去了南方警校之后,亲自办的卡,陆家每个月都会往他的这张卡里寄生活费,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那个时候,陆行止呆在警校里,花不到什么钱,每天训练之余,除了想秦桑还是想秦桑。 他担心秦桑受委屈受苦,却不敢出现在她面前,更不敢给她光明正大的寄钱,只好借着资助的由头,把陆家每个月给他的那笔生活费转给了秦桑,而他自己每天都是吃军校的免费食堂,连烟都不敢抽。 因为一包烟最低十块,一天一包,一个月就是三百。 他不敢这么花费。 更不敢让秦桑知道。 可有些事情,越是想要欺瞒,便越容易暴露。 “嗯。”良久,陆行止淡淡地苦笑,“算是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那张卡回来之后,他就没怎么用过了,办了新的工资卡,只是之前几年存的钱,都在那里面,那天在南山疗养院支付袁素云的医药费时,工资卡里的钱不够,他就又用了那张卡。 回来之后,就把卡给了陆景行。 陆景行高深莫测:“你小子算是栽在那丫头手上了。” …… 东厢房里,秦桑寻了个自然光比较好的角度,正在打磨破损处的茬口,准备焊接。 只是一部分的断裂,只要焊接好,重新补好器,就算完工了。 陆家的这个青铜佛像,保存的相当完好,日常养护做的也不错,漆面比较完整,秦桑用锉刀挫断口处,铜质发铜黄色,显然铜性未消,最易焊接。 确定之后,秦桑戴着口罩手套和防护眼罩,先把碎片和本体断裂地方打磨平,露出其内的新铜质,同时保留原本的弧度,然后用电烙铁将碎片和本体对口加热,再辅以锡作为粘结剂,等待冷却粘牢。 焊接完毕之后,就是碴口附近的补漆做旧上色处理。 秦桑拿着材料,对比佛像碴口附近的颜色,准备调色。 “不是说找了修复师来么,这人都上哪去了?” 秦桑刚把颜料盘摆好,准备调整,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声响。 那声音颇有些熟悉。 秦桑已经拿掉了眼镜,闻声便转头向后看去,就见一对中年夫妇,一边张望一边走了进来。 其中,那个中年妇人保养的还算不错,着一身藏蓝色的旗袍,拎着包,踩着三厘米左右的高跟鞋,描着精致的妆容,眉眼间却透着几分着急之色,男子则是一身中山装,仔细看,眉眼中跟陆行止还有几分相像。 秦桑看过去的同时,那两个人也看了过来。 “小姑娘,你是?” 中年妇人看到她带着口罩,站在东厢房,有些意外。 “陆局长,陆太太,六年不见,别来无恙?”秦桑摘掉了口罩,似笑非笑地看她,只是那抓着口罩的手,却微微有些用力。 秦桑认得眼前的人,陆行止的父母,徐婉和陆志远。 曾经和她对门而居四年,她怎么会不认识? “你是……”徐婉听得她的声音,仔细辨认了一下,六年过去,秦桑的容貌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更加纤瘦,徐婉看了几眼,才认出来,顿时脸色大变:“秦桑?你怎么在这儿!” 在认出来眼前的这个人是秦桑之后,她原本着急的神色,变得相当难看。 陆志远也颇为惊讶,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秦桑。 “这个问题,你得问陆家其他人了。毕竟是他们请我过来的。” 第035章:非得这么说话吗 秦桑笑着,可心里却是冷的。 如果说,秦桑真的有多恨陆家人,并不太真切,她真正恨的,或许只有徐婉一个人。 外公和父亲葬礼那天,徐婉去了,却告诉她陆行止已经走了,以后不会和她再有任何联系。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秦桑,我早就说过,你和行止不合适,你非不听。弄成这样,你也怪不了我们家,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嗯,怪她太傻。 在秦桑的生命中,徐婉的出现,永远只有尖酸刻薄。 最开始知道她和陆行止在一起,陆行止的父亲陆志远和陆奶奶,都很高兴,秦久良和陆志远是同事,两人关系不错,能够结成儿女亲家,自然是亲上加亲。 只有徐婉,从一开始便反对她和陆行止在一起,她觉得陆行止会有很不错的前途,不该早早地谈恋爱,毁了自己。 “秦桑,你们还小,应该以学业为重。行止以后是要和他爸爸一样去当警察的,每天在外面工作,那么辛苦那么累,你能为他做什么?” 徐婉私下找过她,一上来便直接开门见山。 “你性子那么张狂桀骜,受不了半点委屈,你能忍受住他在外奔波,警察不在家的日子?我儿子我清楚,在一起之后,他也会受不了你的。所以,秦桑听阿姨的话,跟他分手吧。” 当时秦桑没听,固执地认为,徐婉只是不喜欢她,才否定了她。 只要她和陆行止好好的,徐婉早晚会接受她。 但,并没有那一天。 …… 听到秦桑的话,徐婉那装扮精致的脸,拧了一下,眼里透着厌恶,显然过了那么长时间,她提起秦桑,依旧不喜欢。 大概,真有眼缘一说。 瞥见徐婉不太好的脸色,陆志远拉了一下她的胳膊,冲着秦桑略有些尴尬。 “秦……你怎么在这儿?” 秦桑笑:“陆家人请我来为你们修复传家宝,这件事陆行止没告诉你们?” 徐婉闻言,眼睛缩了一下。 陆行止当然说过,会请人来修复老太太的命根子,却没说过,请的人是秦桑!徐婉知道秦桑在帝都,但她总以为,过去那么长时间,什么事情都该淡了。 包括陆行止和秦桑那段过往。 何况帝都那么大,人那么多,又怎会再见面。 可是,越是不想要见到的人,上天越是捉弄他们。 “秦桑,你……” 徐婉意识到陆行止不让他们来,是为了秦桑,心里顿时有些窝火。 “那你继续吧,我们就不打扰了。”陆志远却拉住了徐婉,说着便要拉她走出去。 陆志远的心中对秦桑并不反感,反而充满愧疚,只不过当年的事情,有几分说不清楚,秦家变成那样,是他没有想到的,况且秦桑的父亲,可以说是替他而死。 再看到秦桑,陆志远总不知该说什么。 “我不走!”徐婉一把甩开陆志远的胳膊,然后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矜持而端庄地笑着,“既然是修复我们陆家的传家宝,我当然要在这看着。你说是吧,秦小姐?” “当然。”秦桑顿了一秒,她拿起那青铜佛像。 “只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像你们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传家宝?我还以为,你们那么铁石心肠,从来不懂传承是什么意思。” 徐婉身子气得发抖。 陆志远亦是皱眉。 “秦桑,当初是你外公私藏国家文物,我们家也只是秉公行事,你非要揪着不放吗?” 徐婉说得理直气壮。 显然这么多年,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秦桑呵地一声轻笑,“揪着不放的,恐怕是你们吧?” 说完她转过身,兀自继续调色。 徐婉眉拧成一团,并不想看到秦桑继续留在这儿,她刚要说话,陆志远却拉住她的胳膊,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再说话。 徐婉不舒服,但碍于陆志远,只得作罢。 秦桑完全无视他们俩,自顾自地调色再上色,完成自己的工作。 调色这种事,事出经验,秦桑对这种事情得心应手,比对了两次,便调好了合适的颜色,一点点上漆之后,等待风干即可。 “爸妈。” 就在徐婉紧盯着秦桑的背影不放时,陆行止和陆景行从后院走了出来。 他们两个听到前院的动静便一同走出来,结果却意外看到了徐婉和陆行止。 “叔叔婶婶,你们怎么来了?” 陆景行跟在陆行止身后,挂上微笑迎上去说道。 徐婉和陆志远是回来过年的,碰上佛手断裂的事儿,当时陆景行跟他们说了,无须他们操心,今天会有人来修复,还嘱咐他们,修复的事儿,恐怕很繁琐复杂枯燥乏味,让他们在棕榈公寓那边等着不必来。 谁知道他们不仅来了,看这情况,怕是和秦桑‘交流’过了。 徐婉回过头,看着这兄弟俩,想到陆景行曾不让他们来,哪还有不明白的,不过是这兄弟俩为了维护秦桑骗了他们! 徐婉一想到这点,心里便窝了一团火,但碍于儿子和侄子的情面,她还是一派端庄模样。 “你们不是说,请了人修复佛手吗,我和你叔叔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她微笑着说。 陆志远附和:“是啊。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总要过来看看才放心。对了,你奶奶呢?我看她不在房里。” “奶奶跟大伯在房间里说话。”陆行止望了一眼秦桑,见她没什么反应,开口道。 陆志远:“那我们去看看。”说着便要拉徐婉离开。 徐婉冲他们俩兄弟笑了笑,又转过头跟秦桑说:“那就麻烦秦小姐了,我们先失陪了。”这才踩着高跟鞋,挽着陆志远的手离开。 “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陆景行说着,拍了拍陆行止的肩膀,大步跟过去。 徐婉见状,回头看了陆行止一眼,含着警告。 …… “你没事吧?” 陆行止走到秦桑的身边,靠在桌角,轻声问。 秦桑头也不抬:“我能有什么事?你该担心的是你妈,可别被我气出个好歹来,毕竟我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可以气死她,我大概会拍手叫好。” 说到这里,秦桑抓着上色毛笔的手,才停下来,抬眸看他一眼,冷峭而讥讽。 “秦桑,你非得这么说话吗?” 第036章:吃瘪 陆行止望着她,寸步不让,咄咄逼人。 “我现在说话就这样,不喜欢你可以选择不听。” 秦桑微微一笑,面色不改,沾了颜料,继续上第二遍色,防止再度脱落。 陆行止下巴紧绷着,眉眼间透着几分不太耐烦,摸着手指,他目光幽深地盯着秦桑,过片刻,又兀自一笑,没说话。 只那笑,不知是在笑什么。 秦桑听在耳里,上色的动作顿了一下,纤细的眉心轻轻一拧,却没抬头。 两人之间,到底是沉默更占上风。 “好了。”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秦桑总算上好三遍色,她把毛笔涮了涮,放进工具箱里,脱下手套,像是通知陆行止一样,低声说了句。 陆行止站在风口,挡住了吹过来的风。 “齐了?” 秦桑的身高,只到他肩膀,他站在那里,像一堵墙。 微微低下头,淡淡地瞥了一眼那青铜佛像。 修得还不错,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 只是上面颜色未干,还有些湿润。 秦桑扯掉口罩,说:“嗯,等上头的颜料风干,就算齐了。” “谢了。” 陆行止道了句谢,转头看她,就见她的额角,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一点颜料,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替她擦掉。 秦桑还在低头看着佛像是否哪里还有不足,未曾防备,那温热的手指,已经碰到她的肌肤。 男人的手指很粗糙,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茧子。 可意外的,却很温暖。 秦桑的额角被风吹得很凉,像是寒天里的雪人,没有温度,只能够感觉到,额角跳跳的血管,还在倔强不息的工作。 陆行止碰到她那冰凉的额头,眉心顿时皱得老高。 他擦掉秦桑额头上的颜料,拿起被秦桑放在一旁的外套,给她披上。 “怕冷还不多穿一些。” 他抱怨,却关心。 秦桑蓦然往后退了一步,“谢谢,我自己来。”她拂开陆行止的手,自己穿上外套,神情淡然。 充满理智的模样,让陆行止有些想要破坏。 他抓住秦桑的小手,找回主动,替她把外套穿上,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 秦桑笑:“陆队长这么喜欢伺候人?” 陆行止:“如果要我伺候的人是你,也不是不行。” 秦桑眯着眼,就见陆行止一脸淡定,压根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 这么厚脸皮的陆行止,她还是第一次见。 以前都是她厚着脸贴着陆行止。 …… 上学那会儿,秦桑长得好看,白皙微微有些婴儿肥,更显得娇嫩如一朵花,刚调到陆行止的班上,一下课,她就跑过去蹲在陆行止跟上,借他同桌的位置,就那么看着他。 那个时候,秦桑觉得,陆行止才是真的好看。 怎么看都看不腻。 陆行止那个时候是真爱学习,每天下课都在班上看书,为下一堂课预习,跟不着调的秦桑比起来,简直是个好好学生。 只是,他身边多了个秦桑。 他无法视若无睹。 被她盯了几天,陆行止看不下去了,啪嗒把书往桌上一放,转头看她。 “你一直看着我干嘛?” 秦桑笑得眼睛弯弯,“当然是你好看啊。” 陆行止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夸好看,似乎……感觉也不是那么差。 他问:“就那么好看?” 秦桑:“是啊是啊,就是那么好看!我看上的人,必须是最好看的!”她咧嘴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趴在桌上,长长的头发,贴着脸颊落在桌上,铺了陆行止的一张桌子。 陆行止觉得,这丫头大概有勾魂的能力,俏生生地模样,看得他很烦躁。 急不可耐地离开。 “唉,你去哪儿,我还没看够呢!” 秦桑在他身后喊,喊着喊着就追了出去,这一追,直接追到了男厕。 “陆行止,你……你站住!你跑什么啊,我又不吃人!” 秦桑只顾得跟在陆行止身后,陆行止那个时候,就凸显出了身高的优势,一双大长腿,走路带风,她得一路小跑才能赶上。 然后她也没看到了哪里,就见陆行止拐进去,便跟了过去。 可刚跟进去,眼前就被人用东西给蒙上了。 “谁让你跟进来的!”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气,他拿校服包着秦桑的头,半抱着把秦桑推了出来。 秦桑扯掉校服,看了看门口的牌子,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自己跟到了厕所。 有些尴尬。 秦桑挠挠头,想解释来着,抬头却看到陆行止黑着一张脸,不太高兴,她顿时福至心灵。 “陆哥哥,你是不是吃醋了呀?”她笑着问。 陆行止的脸更黑了,“没有。”他抽掉秦桑怀里的校服,往前走。 秦桑却抱住他的胳膊,死缠烂打,“明明就有!要不然,你板着脸干嘛?陆哥哥,人家都说女生最擅长口是心非,但我觉得,你比女生还要口是心非!你明明就是喜欢我嘛,对不对?” 陆行止:“……” 秦桑笑嘻嘻,陆行止想反驳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 “行止,你们在……做什么?” 徐婉的声音,突然出现,把秦桑从回忆里用力地拽了出来。 “行止!” 徐婉站在厢房门口,矜持地脸上,布着不满。 陆行止帮秦桑扣好领口的纽扣,转头看她,“妈,有事?” 徐婉:“你大伯让我来问问,东西修的怎么样了?”她看了秦桑一眼。 秦桑推开陆行止地手,往后退一步。 然后她冲徐婉说道:“已经好了。” 陆行止对她的反应,没有深究,手插在兜里,对于徐婉的突然到来,并不在意。 “我们马上过去。”他说。 一句话,堵住了徐婉。 徐婉:“那就一起过去吧,大家都在等着。” 陆行止嗯了一声,一手抱起佛像,一手替秦桑拎起工具箱,朝外走去。 即便在徐婉的面前,他也丝毫不掩饰。 秦桑看着徐婉兀自强忍怒意的模样,插在兜里的手动了动,却没拿出来。 说实在的,她挺喜欢看到徐婉吃瘪的。 就是这么简单。 秦桑冲徐婉微微点了点头,跟在陆行止身后,走出厢房。 见他俩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徐婉捏紧了手里的包,维持着脸上的笑,跟着他们一起到了大厅。 第037章:总要试一试 “这么快就修好了?” 陆明远从陆行止怀里接过佛像,看了看,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又递给了陆奶奶,“妈,你看看,我觉得不错,痕迹几乎都看不出来。” “好,好好!” 陆奶奶拿到手里,戴着老花镜,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眼眶都有些红。 这佛像对陆家其他人来说,或许只是一个佛像那么简单。 但对陆奶奶来说,却是她对亡夫的念想。 更是一种感情的寄托。 “多谢你了,秦小姐。”陆明远说。 陆奶奶更是激动地握着秦桑的手,“小桑丫头,奶奶谢谢你,谢谢你替奶奶修好了我的命。” “您客气了,我也是拿钱办事。” 秦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脸上挂着礼貌的笑。 陆奶奶如何看不出来,秦桑的疏远,最终只能长叹一声。 “不知道秦小姐接这笔单子,要多少钱?”徐婉进来之后,坐在陆志远的身边,听到秦桑的话,笑着开口。 秦桑没回答。 陆景行站出来:“婶婶,这个您就不用过问了,我会好好酬谢秦小姐的。”说着,他冲秦桑笑了笑,“秦小姐,我们出去谈?” 秦桑对大厅里的其他人,“那我先失陪了。” 她和陆景行一起走了出去。 …… “秦小姐,这次多谢你的帮助,你的酬劳,我会打在之前给你的卡上。”陆景行出来之后,便直接说道。 秦桑:“不必了。陆总还是把钱打到**************3016,这个卡上吧。” 陆景行挑眉看她,“秦小姐这是?” “我欠的,当然要还。”秦桑说着,手机却响了起来。 是林奕。 秦桑对陆景行说:“不好意思陆总,我接个电话。” 陆景行:“随意。” 秦桑往外走了两步,接通电话:“林师兄。” “秦师妹。”林奕声音带着温润地笑意:“你今晚有空吗?” 秦桑:“是不是聚会的日子定好了?” 林奕回答:“嗯,朱组长和我师父一致定在了今天晚上八点,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只好先来问问。” 秦桑:“我现在一个大闲人,当然有时间。” “那你现在在哪儿?晚点时间我来接你。”林奕问。 秦桑拒绝:“就不麻烦林师兄了,等会儿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打车过去就行。” 林奕也不勉强:“那好,等会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 …… 陆家的大厅里。 陆行止想要转身跟出去,却被徐婉喊住。 “你要去哪儿?”徐婉问。 陆行止没吭声。 徐婉皱眉:“行止,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行止看她:“什么怎么回事?” “你和秦桑。”徐婉笑意全无,“难道你还没忘了她?” 徐婉的话,问的直白。 陆志远拽了拽她的袖子,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吵闹起来。 陆行止目光复杂地望着徐婉。 过一秒,他说:“是,没忘记。” “你!” 陆行止坦白的直率,徐婉气结。 陆志远也皱起眉头。 “行止,我早就说过,你和秦桑不合适。六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徐婉严词。 陆明远坐在一旁看着,没说话。 陆奶奶闻言,却忍不住说道:“什么教训不教训!徐婉,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当年的事情,说到底是你们对不住人家。行止有心和小桑丫头和好,我看倒是好事。” 徐婉:“妈,当年的事情,志远也只是职责所在,怎么是我们对不住人家?再说,这哪里是好事!” “这话,我赞同。” 陆明远品了一口最爱的大红袍,慢悠悠地看向陆行止。 “行止啊,你和秦小姐确实不合适。你就听你妈的话,断了这个念想吧。” 陆行止轻笑一下。 “合不合适,我自己清楚。” 陆明远不喜地看他一眼,但终归没再开口。 徐婉见他对秦桑死心塌地的模样,推了一下陆志远,“你倒是说句话啊!” 陆志远思量片刻。 “行止,当年的事情,你可以忘了,但你有没有想过,秦桑她能不能忘了。你们俩能在一起吗?就算我们无法阻拦你,那秦桑的母亲呢,她会同意吗?” 陆志远半天没开口,一开口,却最戳心窝。 陆行止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却最怕秦桑的态度。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六年前,我做错了选择,让她一个人走了六年。现在,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弃她。” …… 挂断电话,秦桑回到院子里,陆景行依旧站在原地。 秦桑不好意思地一笑:“陆总,东西我已经修好了,我等会儿还有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陆景行:“还是让行止送你吧,这边不好打车。” 秦桑:“不用了。出了这条路口,我叫辆车就行。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秦桑就往外走。 但刚走两步,眼前就多了个身影。 陆行止望着她,“我送你。” 秦桑微笑:“陆队长那么喜欢做司机,怎么当了警察?” 挖苦。 陆行止却没听到似的,“走。” 他说了一声,抓起秦桑的手腕,冲陆景行点点头,带着她走出了大院。 陆景行目送他们离开,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走进大厅。 就看到徐婉等人,各个拉着脸。 …… “去哪儿?” 坐上了车,陆行止问。 秦桑默了片刻,掏出手机,翻出刚刚林奕给她发的地址,给陆行止看。 陆行止看到那地址,却更加注意到那个发件人。 林师兄…… 男的。 陆行止记住那地址,踩了一脚油门,一甩尾,消失在四合院外。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其他地方,是跟同事聚会吗?” 路上,陆行止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惯性的沉默。 秦桑:“算是吧。” “哦。”陆行止没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到了林奕他们定好的地方,朱洪家附近的天御酒家。 快到地方时,秦桑就给林奕发了条短信。 林奕回复说,会下来接她。 等她到达时,就看到林奕站在门口,正在张望。 看到秦桑从车上下来,林奕刚要说话,就看到陆行止从另一边下来。 林奕认识他。 文物稽查大队的队长。 只是,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林奕有些意外+好奇,却没有主动问起,而是冲秦桑招了招手,又走了过来。 “秦师妹。” “师兄。”秦桑冲他笑了一下。 林奕快要走到秦桑身边时,陆行止却站到了秦桑身旁。 他脚步一顿,先打起招呼。 “陆队长今天也放假了吗?” 第038章:标题?不存在的…… “嗯。”陆行止应了一声。 秦桑拉紧包带,“那林师兄,我们进去吧。” 林奕点头:“好。”然后,看向了陆行止,客气地问:“陆队长是一起来的吗?” “不……” “是。” 秦桑刚想否认,陆行止却抢先说道。 林奕:“……” 他只是客气一下。 陆行止不在他们这次聚会的范围内,林奕也只是碍于情面,这么随口一问。 谁知道,陆行止这么的……不客气。 林奕:“那大家一起吧。” 林奕这么说了,秦桑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跟他们一同走进了餐馆。 这餐馆的名字叫天御酒家。 名字很威风,实际上就是个小饭店。 秦桑知道,朱洪平时很喜欢来这家吃饭,所以一看就知道,这一定是朱洪定的地方。 朱洪平时的生活,和其他的五十岁左右的老人家差不多,业余时间喝喝茶听听戏曲,有时还会跳跳广场舞,与常人倒没什么不同。 要说最大的不同,应该是那双锈迹斑斑的手。 修复师们大多相同,积年下来,那一双双手都会布满老茧,满是细细密密的小伤口,但青铜组的人,却多了些锈迹和颜料,有些不太容易洗去,经年累月,就留在了手上。 朱洪总笑着说,那是他们的功勋章,只不过所在的位置,跟旁人的功勋章位置不同罢了。 秦桑等人进去小包厢的时候,朱洪和周丰一聊得正欢。 看到他们来了,两人停下交谈,却注意到跟在秦桑身边多出来的陆行止,两位师父都有些惊讶,但周丰一跟热情,立马站起来跟陆行止握手打招呼。 “陆队长今儿怎么有空,一起过来了?” 陆行止:“正好有事请小桑帮忙,就顺路送她过来。我这不请自来,周所长不要见怪。” 小桑? 这叫的够亲密。 房中其他人讶异地看了看陆行止和秦桑,前者一脸淡定,后者面无表情,倒是看不出什么。 周丰一哈哈一笑:“怎会。原本我也想请你们大队的人一起过来的,但总怕你们不得空,陆队长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都是同样的职业属性,本身有时候还要互相帮助,大家也想维护好交情。 不过成人的世界,还是充满客套的。 朱洪也跟陆行止打了招呼,几个人又是一场寒暄。 秦桑不太喜欢这样的场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她小时候很喜欢凑热闹,现在却越来越不喜欢热闹的场面,闲暇的时间更喜欢自己呆着。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她就站在一旁赔着笑脸,偶尔也会说上两句。 大家今天出来就是聚餐的,说说闲话,互相沟通沟通,联络联络感情,话本就多,就显得秦桑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 陆行止也不太爱说话,大多时间只是在听。 “还是先点菜吧。”周丰一说了一会儿话,便道。 林奕闻声,叫来服务员拿来了菜单。 本来只有周丰一师徒和朱洪师徒俩的,但现在多了陆行止,出于礼貌,林奕把菜单递给了陆行止。 “不知道陆队长喜欢吃什么,就由陆队长来点吧。” 陆行止:“我无所谓,不辣就行。你们点。” “陆队长不爱吃辣?” 周丰一顺势接过菜单,搭了一句。 陆行止点头。 朱洪笑:“陆队长这点倒是和小桑一样,她呀也是从来不吃辣,一点辣都不行。” 陆行止笑而不语。 ——跟她一起培养出来的饮食习惯,不像不行。 秦桑几不可见地皱眉。 陆行止以前不是不吃辣的,相反,他虽然生活在南方城市,却无辣不欢,顿顿都要吃上超辣的食物才行,只是后来跟秦桑吃饭的时候,发现她从不吃辣,吃一点点的辣,她就全身起疹子。 后来,陆行止也就不吃辣了,出去跟秦桑吃饭,也从不让她见一点辣椒。 陆行止在外面这几年,这个习惯一点也没改。 “警察不吃辣的,倒是很少。” 秦桑坐在陆行止和林奕中间,听到陆行止和朱洪的话,林奕笑了一下。 在外面来回跑这么多年,林奕见过各地的警察不少,因为经常来不及吃饭,大多警察都是一碗香辣泡面草草了事,有时正儿八经吃顿饭,也得多谢辣椒吃得才觉过瘾。 林奕倒觉得陆行止的不吃辣,很耐人寻味。 不是他不吃辣,而是他刚好和秦桑撞了习惯。 陆行止手里握着一杯热茶,闻言,看林奕一眼,淡笑:“以前为了迁就人养成的习惯,时间长了,改不掉。” 改不掉的只有习惯吗? “习惯成自然。”林奕附和,目光却瞥向秦桑。 秦桑坐在那里,腰背挺得很直,像是小学生一样,眼睛直直地望着自己手里那杯茶,没任何反应。 “那就点些清淡的,正好刮刮油,现在的人不都讲究养生嘛。”周丰一笑道,顺势点了几个清淡的菜,照顾秦桑是女生,然后又点了甜汤。 朱洪跟着点了两个海鲜,旁人是不吃辣,他却是无海鲜不欢,出外吃饭总要点两个海鲜压压胃才行。 这个天御酒家虽然小,但应了那句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们家的菜,就是家常菜的口味,没什么流派,但食物较为齐全。 点完菜,几分钟之后,便陆陆续续有菜上桌。 周丰一张罗着,让大家先吃,边吃边聊。 “对了,陆队长,我听说临市有个唐墓,前些日子也被盗了?”饭桌上,周丰一像是随口一问。 陆行止:“嗯。” 临市那边对这事也没有隐瞒,差不多职业属性的圈子,都听到了消息。 周丰一收了筷子,正色:“那盗墓的人抓到了吗?” “没,还在查。”陆行止回答。 周丰一:“前些日子,临市的人也向我们这边借调了一部分的人去支援,带队去的是二组的。我听二组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说,重器几乎都被掏空,连主墓室都没放过。” 陆行止旁若无人地给秦桑夹了一只白灼虾仁,然后回答道:“差不多吧。” “现在盗墓的人,真是越来越猖狂了。”朱洪有些怒意。 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也没人注意到陆行止的举动。 秦桑盯着那颗虾仁,她素来最喜欢吃白灼虾仁,现在却不想吃,她夹到了碗的角落,然后吃起其他东西来,仿佛没看见。 陆行止瞥她一眼,眼里有些笑意。 第039章:没为难你吧 “我看这几年,那些盗墓贼都学乖了,明面上听着没多少消息,可私底下干了不少缺德事儿。” 周丰一听到朱洪的话,喝了一口白酒,也忍不住骂了一句。 其实现代的人,对他们考古研究也有所误会,有一部分人认为,考古研究和盗墓一样,都是挖坟掘墓,干的是丧尽天良的事情。 可实际上,两者有着天壤之别。 简单地说,考古发掘是为了研究历史,所有的发现,都是填补一段历史的空白,而盗墓却是为财,盗墓贼走过十墓九空,且严重破坏墓室,造成的恶劣影响巨大,他们私下买卖文物,甚至是国宝重器。 有时候贩卖到黑市,有时候贩卖到国外。 对国家来说,不是简单的财物损失,更是一国历史长河中一段文化的遗落。 而且考古不只有墓葬,还有各种各样的遗迹,从前的城市、村落、寺庙,各种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在岁月变迁之后,都变成了一种文化的遗存。 墓葬,或许只是大家比较熟知的一种,事实上却不是全部。 不仅如此,现在的考古发掘,在国家政策下都是建立在,墓室已被盗、已遭破坏、墓室暴露的基础上,进行的抢救性发掘,有时候甚至要面对被盗多次严重损坏的烂摊子。 但有时候外人不明所以,考古研究人员还会被骂,说他们也是在盗墓,只是担着国家的名号,干着官盗的事儿。 周丰一他们老一辈人不在乎,因为听得多了。 可刚入行的小年轻,却觉得委屈,大多为这件事还掉过眼泪。 因为考古,真不像大家想的那么简单。 风餐露宿,极端恶劣的气候,各种危险的环境,都是他们面临的难题。 尤其是发掘被严重破坏多次的墓葬,面临的工作量,是空前巨大的。 因而,周丰一他们也是最恨盗墓贼的。 提到盗墓贼,他们就气不打一出来。 “这种事情要根治,急不来。”朱洪说。 林奕却是摇头:“什么时候能根治?只要人有欲望,只要这一行暴利,就永远有人愿意铤而走险。” 周丰一叹气:“说的没错,这世上并不都是好人。” 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 “不说了不说了,一说就来气。今天咱们出来是高高兴兴聚餐的,不说这些让人生气的事儿。” 周丰一见其他人都不说话了,面上有些哀色,立马出来活跃气氛。 事情是这个事情,确实急不来。 大家默默地达成一致,把这件事暂时放下,又投入了叙旧的氛围中。 陆行止话很少,又不喝酒,吃了两口菜,便停了筷子。 林奕年轻人,不像两位师父上了年纪,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他也只是偶尔陪说两句,大多时间,三个年轻人都是听他们俩在说。 秦桑见他们俩推杯换盏,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停,掏出手机,给俞安然发了条微信,跟俞安然说明她这边的情况,让俞安然别等她了,等明天她会自个儿过去俞叔叔家,跟他们一起过年。 俞安然不知道在忙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给秦桑回了消息。 ——不急。我也在外面,还没回去呢,等你们那结束了,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大晚上的,你一个人也别回去了。 俞安然这么说了,秦桑便回了一个好字。 一顿饭,从八点吃到了十一点,整整三个小时,朱洪和周丰一都喝了不少酒,也说了不少话,到最后还是秦桑和林奕拦着他们,不让他们继续喝,这才结束。 趁着林奕扶着周丰一下楼时,秦桑先去了柜台,想要结账。 却看到陆行止站在那里,已经付过了钱。 他一转头,看到秦桑,下巴朝楼上努了努:“你师父怎么办?” 秦桑把钱包重新揣回去,也没跟他多说什么,只回答道:“等会儿我送师父回去。” “我跟你一起。”陆行止抬脚往楼上走,打算去扶朱洪下楼。 秦桑:“安然姐等下回来接我,就不麻烦你了。” 说着她上了楼。 陆行止脚步顿一下,却也跟着一起回了包厢。 林奕原本是打算先扶一个下来,回头结账之后,再去把朱洪扶下来,但到柜台前他一问,有人付过钱了,然后刚想问清楚是谁付的,就看到陆行止扶着朱洪下了楼,秦桑则跟在他身后。 “陆队长,秦师妹,你们俩谁付的钱?说好了,这顿饭是我和师父请的,怎么能要你们付钱?” 林奕上去想要帮扶一下,陆行止却已经扶着朱洪往外走。 秦桑闻言,站在林奕跟前,说:“是陆队长付的。” 林奕:“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下回我们请回来就好了。”秦桑笑了一下,便跟出去看顾朱洪,打算把人送回去。 林奕看着他俩的背影,默默地跟上。 秦桑要把朱洪送回去,陆行止非要坚持和她一起,看着朱洪醉的不轻,她一个人估计也没办法把人安然送回去,就接受了陆行止的提议。 林奕就负责把他的师父,周丰一所长送回去。 把朱洪送回家的路上,秦桑就给俞安然打了电话,报了地址。 等她和陆行止出来时,俞安然的车,已经停在了朱洪的小区大门外。 “桑桑!” 看到秦桑和陆行止出来,俞安然推门下车,冲秦桑招了招手。 秦桑紧走两步,“安然姐你怎么来的那么快。” “刚好在附近,你发了地址,我就来了。”俞安然把手上多拿的棉服,递给秦桑,然后才看向陆行止,“学弟,麻烦你今天的接送。现在我来了,桑桑交给我就好,你也回去休息吧。” 陆行止看着秦桑乖乖套上俞安然递过来的棉服,率先钻进了车子里,便嗯了一声。 “路上小心。” “放心。你路上也小心。” 俞安然得知六年前的事情之后,再看到陆行止,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她不失礼貌的弯唇,说完便钻进车子,过几秒后,车子发动。 开出去很远,俞安然从后视镜里,瞥见陆行止还站在那里,只是手上多了根烟。 俞安然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一上来之后,就靠在车窗边,似睡非睡的秦桑。 “桑桑,我听说陆行止的爸妈也回来过年了?” 秦桑半张着眼,“嗯,回来了,刚好今天我还见过了。” 俞安然:“他爸妈没为难你吧?” 第040章:算他倒霉 俞安然有些担忧地看着秦桑。 陆行止的妈妈,徐婉一直不喜欢秦桑,她是知道的,这里面的事情,她比陆行止知道的要多。 徐婉的妈妈,两次去找过秦桑。 秦桑没告诉过陆行止,却都告诉了她。 秦桑撑着脑袋,闻言,轻笑:“他们为难我干嘛?” 俞安然:“或许我该问,你为难他们没?”她笑着打趣。 秦桑颇为认真:“好像是。” “没为难你就好。”见她的情绪还不错,俞安然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秦桑的笑,多了几分暖意,她偏着头靠在椅背上,微微开了一条窗缝,冷风吹来,吹散了一车内的闷感,秦桑的鼻翼动了动,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古龙男士香水的味道。 是从俞安然身上飘出来的。 秦桑十月份的时候,送过生日礼物给朱洪,就是亲自去选的古龙香水,试了好几款,选了一款偏成熟稳重的香型。 俞安然身上的这款香,香味更加年轻清淡,秦桑也试闻过。 她眯着眼,看向俞安然的目光,有几分探究。 “安然姐,你最近换香水了?” 俞安然扶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冲秦桑笑了笑,“哪有,姐姐最爱的,还是香奈儿魅力!” 俞安然对香水的偏好,和她外表给人的感觉一样,艳丽多彩,火辣妩媚。 但秦桑敢肯定,刚才的味道,肯定不是俞安然最爱的香奈儿。 不过显然俞安然不愿意说真话,秦桑便没有再问。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谁也不例外。 再好的关系,也是如此。 秦桑和俞安然都懂得这个界限,所以对对方想要隐瞒的事情,从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俞安然见她没追问,却没有多么放松。 车子一路开回俞叔叔的家,新安小区。 “你打死我算了!反正,我就是要去当明星!” 刚到俞家的家门口,秦桑和俞安然就听到蔚蔚带着愤怒的叫喊。 紧接着,就看到蔚蔚快步往门口跑,可下一秒,又被一个妇人抓了回去,是蔚蔚的母亲,俞安然的婶婶。 “你敢出去,我打断你的腿!” 俞安然的婶婶在咆哮。 秦桑吓了一跳,碰了碰俞安然的胳膊,“怎么回事?” 俞安然一脸的无语,“还能是怎么回事?蔚蔚那个死丫头,一心想要休学,去参加什么明星练习生培训。我婶婶不同意,母女俩都闹了一天,还没消停呢。” 秦桑:“俞叔叔不管?” 俞安然摊手:“没法管,哪个他都管不住,索性就不管了。” 这倒是实话。 如果说在俞家,谁的地位最低,那肯定是俞齐镇。 他妻管严,蔚蔚又跟她妈性格一样,不听劝,想要做什么非要做到不可,俞齐镇只能任由他们俩闹。 秦桑对蔚蔚这个小孩子,也是看不透。 才高中的孩子,不想着好好读书,一门心思的全用在别的地方。 “算了,先进去吧,估计还要闹一会儿,等下进去之后,我就带你回房间休息,让她们俩闹吧。” 俞安然也管不了这事儿,蔚蔚对她有敌意,她一开口,准挨炮轰。 说着,俞安然就拉着秦桑的手,一起进了家门。 两人一进去,就看到蔚蔚站在沙发上来回跑,俞安然的婶婶于霞,正拿着鸡毛掸子不停地追。 “死丫头,你给我下来!今天我不打断你的腿,你是我妈!” 于霞四十岁了,上了年纪,体力比不上蔚蔚,追了两圈便气喘吁吁,她靠在沙发一角,想要休息会儿,却注意到秦桑和俞安然都回来了,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桑桑来啦。”于霞尴尬地笑着。 秦桑:“婶婶好。” 俞安然无奈:“婶婶,一天了,你们俩还没折腾够?” 于霞气得瞪了一眼蔚蔚:“都是这个死丫头,油盐不进,非要去当什么练习生,学都不要上了!你说我不打她能行吗!” 蔚蔚闻言,冲她做了个鬼脸。 显然是不怕的。 从小到大,蔚蔚没少被于霞教训,早就皮实了。 于霞气得不行,“你,你……” “好了,婶婶,这大晚上的,都别吵了。明天就过年了,有什么事年后再说吧。”俞安然见她又要挥鸡毛掸子,赶紧拦住。 秦桑也说:“蔚蔚就算你要去当练习生,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你先下来。” 来都来了,碰上这种事,虚情假意也好,也得说两句。 蔚蔚不想在俞安然和秦桑面前,显得自己那么狼狈,想了想,便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反正人家是年后开始,我就再等几天,年后我一定去。” 下来之后,蔚蔚一边说一边往自个儿房里去了。 那溜的速度很快,等于霞听完她这一整句话,气得要打人时,她已经溜进了房间,临关门的时候,还冲于霞吐了吐舌头,然后把房门一反锁,不给于霞冲进去的机会。 于霞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她把鸡毛掸子往地上一扔。 “你说我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了这么个小东西!” 俞安然和秦桑对视一眼,没接话。 过了会儿,俞安然问:“婶婶,叔叔呢?没在家?” 她晚上出去的早,那个时候,俞齐镇还在家,但这会却没见到人。 于霞气哼哼:“他不知道跑哪躲清闲去了。” 想要吐槽两句,但看着俞安然和秦桑都在,于霞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于霞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比谁都软。 又安抚了于霞两句,俞安然便说秦桑累了一天,就先带她回房休息了。 于霞听说秦桑今天还在外面干活,也是心疼,给秦桑煮了点夜宵和一杯热牛奶,让俞安然送了过去。 …… 陆行止在原地站了好久,俞安然和秦桑的车早就离开,他还站在原地。 片刻之后,他面前多了一辆车。 陆行止看一眼,然后钻了上去。 车内是坐着一个司机,和一个年轻男子,男人坐在车里角,脸色微沉,看着陆行止上来,才好了一些。 “怎么样?”陆行止上来之后,关上门便问。 男人:“白爷的资料,还是没找到。不过我得到一个消息,初一晚上十点,在乐纤会所,会有一笔交易,具体是谁去,我还不清楚。” 陆行止的手在膝盖上轻轻敲打两下,“确定吗?” 男人扯了一下唇角,“我的消息,你还不相信?不确定,我也不会来告诉你。” “谢了。”陆行止拍拍他的肩膀,下了车。 “不过你最好小心点,道上的消息,这个白爷不好惹,背后不一般。” 末了,男人补充了一句。 陆行止扯唇。 “一般也好,不一般也罢,犯在我手上,算他倒霉。” 男人笑。 “陆行止,你还和三年前一样,张狂,自信。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第041章:哭给你看 秦桑坐在俞安然在俞家的房间的大床上,怀里捧着热腾腾的牛奶,对俞安然端进来的宵夜,表示实在吃不下,俞安然知道她那边聚会结束的晚,也没强求,放在一边自个儿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秦桑不由地道:“你不减肥了?” 俞安然是对自己的体重,有着严格要求的人,她身高差一厘米一米七,却不允许自己的体重到达三位数。 所以她晚上九点之后,除非是生意上的应酬推不掉,否则绝不进食。 俞安然吃了口饭,有些口齿不清,“就吃这么一顿,胖不了。” 秦桑笑,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喝掉手里的牛奶,她站起来,往阳台边去,边走边说:“我打个电话。” 俞安然冲她摆摆手,无所谓的意思。 俞安然的房间,有一个小的阳台,关起来也不怕她听到。 秦桑关上玻璃门,给秦叔打了电话。 不知是不是睡了,秦叔接的有些慢,大约过了二十多秒,才接了起来。 “喂,桑桑啊,这么晚了,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一接通,秦叔那边先笑着说道。 秦桑拢着身上的衣服,“秦叔,你知道的,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秦叔那边默了一下,像是换了个地方,然后压低了声音,“什么事儿,说吧。” 外面还是有些冷的。 秦桑哈了一口热气,“秦叔您前几天不是提过唐墓的事儿么,关于这个事,我想问问你,还知不知道详细的情况?” 秦叔:“你想知道什么详细情况?” “比如说,盗墓的人是谁,东西打算在哪出手,他们的人现在又在哪儿。” 秦桑问得直接。 秦叔那边顿了好一会儿,才说:“盗墓的人是谁,我想你们那边的警察已经知道了吧?就是道上的白爷,不过这个人行踪不定,疑心病又重,知道他落脚点的没两个人,我也不清楚。至于东西嘛,白爷手上的东西也不少,大概也不急着出手,总要试探试探警方那边的意思。” “白爷?”秦桑挑眉。 秦叔:“对,就是他。这几年,他们这一行,要么洗手不干了,要么被抓了,剩下的也不敢大开大合地干,就他,手下有不少人,据说背景还挺深的。可以说,现在的市场,他一个人垄断了。” 秦桑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说道:“秦叔,我把你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给了我们这边的警方,过些天他们应该会有人联系你。” 秦叔闻言,声音里有些怒气。 “丫头,我告诉你这些消息,是看在咱们以前的情分上,你把我卖给警方算怎么回事?” 秦桑好言好语,“这怎么能算卖呢。秦叔,你也知道的,这行干的事违法的事情,你把消息告诉我,不也是想透过我,给警方递个消息卖个好吗。既然你有心帮助警方,又怕什么?” 秦叔:“我这不是怕。你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可你现在左右摇摆不定,不是更不好吗?”秦桑:“两边都不讨好,到时候两边都不会帮着呢。秦叔,你也不想这样吧?” 秦桑说得都是秦叔的心里话。 秦桑现在是做什么的,他不是不知道,那是白道上的人,跟警察也差不多,告诉秦桑这么多消息,并不是说,单纯地当成八卦来说,就像秦桑说得一样,他是想透过秦桑,卖个好给警方,又不想把自己牵扯进来。 这里头的水太深,牵扯进来,对他自身并不好。 要是让那边的,知道是他跟警方联手,到时候不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所以,他才让秦桑做那只枪。 不过秦桑这后一句,也是实话,墙头草固然是好,可那边都不确定,真出事了,两边就都不会帮他,到时候他还不被人打成筛子眼? 秦叔沉默良久。 “那咱们先说好,我最多只负责卖消息,其他的我可不管。” 秦叔妥协,但只退了一步。 这老狐狸还在瞻前顾后。 秦桑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玩手机的俞安然,笑:“成。”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 “给谁打电话,这么长时间?” 秦桑挂断电话走进来,俞安然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眼神又放在了手机上。 秦桑:“一个朋友。” 俞安然也没在意,“外头那么冷,你也不怕冻病了?” 说着,她把秦桑拉上床,让她坐在被窝里暖和暖和。 秦桑一上来,目光瞥到她的手机上,是个微信的聊天界面,但她只来得及看了一眼,俞安然就赶紧把手机拿回去了。 “这么晚了,安然姐你还在跟谁聊天?”秦桑状若无恙的问。 俞安然有些心虚,“一个朋友。” 借口倒是一样。 秦桑挑眉,懂了,没再问。 俞安然的手指在手机屏上戳了几下,便把手机放下,跟秦桑躺在床上聊天。 这几年,她们俩经常如此。 有时候躺在床上,一聊天就是一夜。 “桑桑,阿姨的情况怎么样了?”俞安然问。 秦桑脱了外衣,躺在被窝里,手脚还有些冰凉,她回答:“还好,医生说有好转,不闹腾人了。” “那就好。”俞安然抱住她,“这样你也能安心点。” 秦桑:“再过段时间,等我妈的情况好一些,我就把她接出来。” 一直呆在疗养院,并无益处,医生也说过,最好让袁素云多呆在亲人身边,呆在她熟悉的环境里,有利于她的精神恢复。 “到时候,我就搬出去。”秦桑说。 俞安然佯怒:“搬出去做什么?我那公寓那么大,还住不下你和阿姨?” 秦桑:“不是住不下,是不能再连累你。” 俞安然翻身坐起,“什么叫连累啊!秦桑,咱们俩还是不是好姐妹了!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说这样的话,真让我寒心。” 她说着,还捂着胸口,一阵难过的样子。 秦桑被逗笑,却没松口。 袁素云是那样的病,整日呆在俞安然身边闹腾,总归是不好的。 俞安然:“秦桑,你别想了,阿姨必须住我那。到时候,我和你两个人,再叫上刘姐来家照顾,总能照顾得过来。你自己搬出去,让我怎么放心?” 俞安然坚持,秦桑只好说:“到时候再说吧。今天太晚了,先休息。” “不管,你要是敢抛弃我,我就哭给你看。” 第042章:报警 俞安然软磨硬泡,可算是说服了秦桑,但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睡得晚,第二天起的也晚。 一早,秦桑和俞安然其实是被吵醒的。 婶婶于霞和蔚蔚又吵了起来,其中偶尔还夹杂着两句俞齐镇的声音。 俞齐镇也在家。 秦桑和俞安然一起爬起来,换上衣服出来,就看到于霞和蔚蔚站在两边,一个不让一个,吵得正凶,俞齐镇则站在两人中间,左右阻拦,不胜其扰。 看到俞安然和秦桑出来,俞齐镇像是看到了救星,目光求救。 三人目光对视,选择跑路。 于霞和蔚蔚的性子,针尖对麦芒,都不知道让步,他们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倒不如眼不见为净,让她们母女俩吵个痛快。 逃出家门,三个人的耳朵顿时清静不少。 可出来之后能去哪儿? 三个人想了想,还是来到了南边老街,打算待到晚上再回去。 今天是大年三十,老街却人流不断,比以往更加热闹,老街边有个戏台子,这个时候,正唱着热闹的戏码。 俞齐镇磨磨蹭蹭地打开了墨香斋的大门,三人刚进去,就有生意上门了。 来的人是一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打了厚厚的定型摩丝,带着一副黑边眼镜,手里捧着一个盒子,神秘兮兮地左顾右盼。 看到店铺里还有两个小姑娘,那男人先是抬头看了看店铺名,像是确认一下,这才走了进来。 “请问俞老板在家吗?” 俞齐镇刚掏出手机,准备玩两局,听得这声音,从柜台后走出来,脸上多了笑意。 “我就是。请问,您想要买什么东西?” “我不买东西。”男人摇头。 不买东西跑到他这文玩店干嘛? 俞齐镇耐着性子地问:“那您有什么事儿?” “我今天来是想请俞老板帮我看样东西。听说俞老板是这里面的行家,我就厚着脸皮来了。” 男人笑着。 听说有东西,俞齐镇还挺好奇的。 “什么东西?” 男人把手里的盒子放在柜台上,想打开,却又看了看秦桑和俞安然。 “这两位是……?” “她们是我侄女,不妨事的。”俞齐镇说道。 男人这才将信将疑地打开了盒子。 秦桑跟俞安然站在旁边,也看了个分明,盒子里头是一套白瓷茶具,有壶一只,杯三只。 那白瓷体薄釉润,胎釉皆白,光洁纯净,好像特意清洗过,但足底还有些泛黄的痕迹。 不仅如此,秦桑还注意到,那茶壶的壶口,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缺口。 不像是简单的收藏瓷器。 秦桑略一皱眉。 “俞老板您给看看,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对方说,这是上好的唐代白瓷,我也不懂,只能来问问您。”中年男人还算谦虚。 俞齐镇看到这白瓷茶具,眼前也是一亮,便戴上手套,拿起来细细看。 “既然是花了大价钱买的,那您怎么没去找专业的文物鉴定专家?我听说他们鉴得才准呢。”秦桑像是随口一问。 男人没多想,面色却也有些不自然。 他笑了笑,“那太麻烦了,而且那些专家特别事儿,我就没找。” 特别事儿? 秦桑但笑不语。 俞安然也好奇地道:“他们很难搞?” “何止是难搞。”男人吐槽,“我家亲戚跟我说,让他们验个东西,他们总要刨根问底儿,查户口似的,要问个清楚明白。” 俞安然:“那也是负责。再说了,他们验的也准一些,你这私底下找我叔叔验,就不怕他验的不准?” “不会不会。” 男人摆手笑道:“我在这附近打听了好久,都说俞老板验东西准得很,不会出差错的。” 俞齐镇拿着东西,看得认真。 闻言,他停下来,脸上带着喜色。 男人一看,就知道八成是真的! 他忙问,“俞老板怎么样,这东西是真的吧?” “嗯,真倒是真的,只不过……”俞齐镇沉吟。 男人焦急,“是哪里有问题吗?” “小桑啊,你过来看看。”俞齐镇给秦桑递了个眼神。 男人没看到他的眼神,闻言不由地问:“这小姑娘也懂?” 俞齐镇笑道:“她啊,家里头就是干这行的,从小接触,比我懂得多。” 还不忘吹嘘了一波。 男人这才没意见。 秦桑绕过来,凑到跟前,先拿着小的茶杯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似乎还能闻到一股腐朽的泥土的气息。 再拿过那茶壶一看,壶口的裂痕,也并不是最近两三天新伤的。 秦桑看那男人一眼,“你这茶壶的壶口怎么破了这么大一个口子?” 男人:“我买来就这样。” “那你可买亏了。”秦桑把茶壶放下,淡淡地道:“这破了的古瓷器,可就不值钱了。” “怎么会!”男人顿时有些急了,“他们可跟我说好了,这是上等的唐代白瓷,就算破了个口子,拿出去也能赚一大笔的!” 俞安然笑:“你可能是被骗了。我这妹妹,可是内行人,她说不值钱,那一定不值钱。” 男人怒:“这些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居然骗我!我这就去找他们!” 男人显然是花了大价钱,买了这些个东西。 一听到不值钱,顿时火冒三丈。 秦桑见他收拾东西,就要出去找人,便按住了他的手,“你现在去找也晚了,人家骗了你,肯定早跑了。” “不会!买东西的人跟我说了,他们明天晚上在乐纤会所还有生意,我现在去肯定能找到他们!” 男人言辞凿凿。 秦桑哦了一声,拿开手,淡淡地一笑。 “报警吧。” 男人傻眼:“报,报警?” “对啊,有人私下买卖出土文物,当然得报警。”秦桑说。 男人一听,懵了。 过一秒,他才反应过来。 “你……你刚才是在套我的话?” 男人脸色一变,生气之余,却更加紧张,他赶紧收拾好东西,就要跑。 可一转头,就看到俞齐镇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门口,在他眼前把门给关上了。 而俞安然也掏出了电话报警。 男人这回彻底傻眼,他一边心虚地抱着东西,一边吼着俞齐镇,说他是非法拘禁,要告他们。 可是三个人都没理他。 很快,文物稽查大队那边就来了人。 第043章:确认 带队的是陆行止。 今天他们放假,陆行止穿的是便装,黑色的皮夹克,带着冷意,俞齐镇给开了门,他们进来之后,就围住了那个男人。 看到警察来了,男人已经从傻眼变成绝望。 陆行止看到秦桑也在,眉心微皱,却没说话,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王昊已经开始做简单的讯问。 “叫什么名字?” “徐……徐毅……”男人颤颤巍巍地回答。 “这些东西你是在哪儿买的,跟什么人买的?” “王府井……我,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他们没跟我说过。” 王昊皱眉,“没跟你说过,你就敢买他们的东西?” 徐毅快哭了,“警察,这我真不知道……我,我也是一时糊涂……” 徐毅说,他早些年做过些个体户的生意,小买卖,但也赚了些钱,看到收藏市场红火,他心痒难耐,前几天正好有人给他介绍了个卖家,据说手里都是好宝贝,就是价格高。 介绍人是他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听到确切地说,卖家手里都是好东西,徐毅咬咬牙,拿了不少钱,跟人家交易去了。 交易的时候,他是被人带到王府井的,在一个很繁华的地段,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那么交易了。 徐毅交代,买这一套白瓷茶具,他花了一百万,是他一大半儿的身家,卖家说,他们也是急于出手,又谢绝还价,徐毅看到那东西确实不错,就买了下来。 整个交易的过程,不过三五分钟。 事后,徐毅想来想去,又怕东西是假的,但他也知道这东西怕是来路不正,不敢去找专业的鉴定场所,怕被发现,在南边老街这儿打听了一上午,都说街尾的墨香斋看东西准,他就来了。 谁知道,俞齐镇他们不光准,还给他报警了。 陆行止听完他的话,就问:“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明天晚上在乐纤会所还有交易?” “我……我偷偷听到的。”徐毅做了几年的生意,脑子还算灵光,当时他就留了个心眼,借着验货的时间,偷听到他们其中一个人打电话,说是明晚乐纤会所有大买卖。 徐毅将他听到的内容,都告诉了陆行止。 陆行止见他不想再说假话,这个地方也不便久留,“把他带走。” 他们是便衣来的,徐毅这个人现在很关键,风声不能传出去,所以王昊他们直接从后门把人带离。 几个人偷偷摸摸底离开,只剩下陆行止和秦桑、俞安然、俞齐镇四人在。 秦桑半天不语,最后先开了口。 “陆队长,我有话要跟你单独谈谈。” 陆行止挑眉,两个人一起去了俞齐镇平时休息的小单间。 “你觉得,他的话有几分真?” 秦桑进去之后,关上门,直接开问。 那套白瓷茶具是刚出土不久的,虽然清理过,但还是能够看出埋在土下多年的痕迹,这一点懂行的人,可能不一定可以看出来,但她仔细辨认之后,绝对不会看错。 俞齐镇收藏淘古半辈子,所以他也能看出来有些端倪。 只是,秦桑并不认为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陆行止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 “应该错不了。”陆行止说。 秦桑皱眉:“我昨天给秦叔打过电话,他说白爷那批人到了帝都,东西不急于出手,还在试探警方的意思,而且秦叔的意思,那个白爷很聪明,踪迹从来不露痕迹,那个人怎么会轻易得知白爷下次交易的地点?” 这太奇怪。 陆行止见她皱着眉头,一脸沉思,有些好笑,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 秦桑立即警觉,后退三步。 陆行止对上她警惕的目光,抬了抬手,重新回到正题上。 “你是从秦叔那里知道白爷这个人的?有没有什么详细点的信息?” 秦桑摇头:“没有。秦叔说,白爷这个人多疑,很小心,知道他行踪的没两个,估计都是他的心腹。” 闻言,陆行止倒不失望。 毕竟警方都查不到什么有用的资料,可见白爷这个人,有多小心。 秦桑见他不语,便问:“你相信那个人说的话?” 陆行止:“应该有九成的可能。” 毕竟他也得到过消息。 “昨天有线人告诉我,白爷那批人,初一晚上在乐纤会所,确实有一笔交易。” 秦桑:“可靠吗?” 她还在怀疑。 直觉告诉她,白爷这么小心谨慎又贪生怕死的人,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手,更不会让那么多人知道她的踪迹。 陆行止也想过这一点,但现有的消息,都指向了初一晚,乐纤会所。 那么无论如何,他们也得试试。 “总要赌一把。” 他说。 秦桑对这回答并不满意,她讽刺道:“现在的警察办案,都这么草率吗?” 陆行止笑:“放心,我有我的安排。” 谁问你了? 秦桑白他一眼,提步就要往外走。 陆行止却迈开大长腿,一步窜过来,把她堵在了自己的胸口和门板之间。 秦桑神色很不耐,“陆队长你这什么意思?” 陆行止盯着她的眼睛,眸色幽深。 “接下来的事,是警方的事情。小桑叶儿,你别插手。” 秦桑脸色几经变换,小桑叶儿是陆行止对她的特别昵称,从以前到现在,只有他这么喊过秦桑。 这个昵称,秦桑阔别了六年,再次听到,心却像被针扎了一下。 但秦桑也知道轻重缓急。 陆行止的话是在警告她,而她之前是那么想的,她也想去乐纤会所看看。 陆行止很明显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直接堵了她。 秦桑有些挫败,似乎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陆行止这个人,始终那么了解她,可以看穿她的任何想法。 这种感觉很糟糕,秦桑一点也不喜欢。 “我并不想多管闲事,你想多了。” 她推开陆行止的手,沉着脸走出去,却还在嘴硬。 大概是不像显得陆行止有多么了解她。 陆行止这回倒没拦着她,任由她走了出去,然后发了一条信息。 【消息确认无误吗?】 他还在确认。 过了一会儿,有消息进来。 【确认。】 简单的两个字。 陆行止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收起手机,走了出去。 第044章:没错 俞安然看到秦桑先走了出来,满脸的不高兴,便知道他们谈的并不愉快。 等到秦桑走到她身边,俞安然小声地问:“你们俩又不欢而散了?” 秦桑不语。 何止这次不欢而散,他们就没有好聚好散的时候。 俞安然见她不吭声,显然心里有气,“你们谈了什么?怎么弄得你这么不开心。” 秦桑:“没什么,一些公事。” 秦桑着重提了公事。 俞安然哦了一声,了然,还是私事占了上风啊。 不一会儿,陆行止走出来,脸色没秦桑那么紧绷,甚至还有些笑意。 俞齐镇在一边刷着手机,看到他出来连忙放下。 “陆队长。”他赔着笑。 陆行止:“今天的事情,还要多谢俞老板的帮忙。” 俞齐镇笑:“哪里是我的帮忙,这都是小桑的功劳。我看到那些东西,心里是有些怀疑,但我哪敢确认,还是小桑厉害,看了两眼,就知道那东西来路不正。” 俞齐镇这话也不假,当时那东西拿在他手里,他心里还有些犯嘀咕,这才让秦桑去看。 是秦桑最后做的确认,他们才报了警。 陆行止一直知道,小姑娘的本事大着呢,便笑着看了秦桑一眼。 “那就谢谢秦小姐。” 秦桑没回应。 陆行止有事在身,不敢耽搁,匆匆地离开了。 他一走,俞齐镇立即抖了抖胳膊,“憋死我了。不行,我得打两局压压惊。” 刚才那么多人,还在他店里抓到一个私下买卖文物的买家,俞齐镇面上淡定的很,心里实则慌得不行。 陆行止等人都走了,他这才放松下来。 只是这解压的方式…… 俞安然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对秦桑说:“咱们一会儿回家吧。” 俞家那边情况不好,墨香斋这边……也不靠谱。 秦桑却说:“我下午要去看看我妈。” 俞安然:“我陪你一起。” 秦桑拒绝:“不用了,你在这儿陪俞叔叔吧,他一个人在这,估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去。” 家有两只母老虎,又在闹矛盾。 这两天俞齐镇是能躲在墨香斋就躲在墨香斋,要不是俞安然回去了,大家要过年,他今天早上也不会出现在家里。 “打死他!打啊……” “就是他这个王八蛋!锤死他,让他打我!” 看了一眼玩得忘乎所以的俞齐镇,俞安然算是服了,“那好吧。路上你自己小心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秦桑想要多陪陪袁素云,也是情理之中。 说服了俞安然,中午大家一起在外面的小饭馆吃过饭,秦桑便去了南山疗养院。 …… 病房里,袁素云正在午睡。 护士和医生,替秦桑照顾了她一个上午。 秦桑给他们带了些水果表达谢意,护士和医生推辞再三,然后拿着水果篮高高兴兴地走了,把空间留给她们母女。 看到袁素云睡的正香,秦桑没有叫醒他,而是进了病房里单独的洗手间,给秦叔打了个电话。 秦叔这次接的很快。 但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快又打来电话,一接通,秦叔便问:“昨天晚上不是刚通过电话,小桑你现在怎么又给我打了?” 秦桑开门见山,“我听说,白爷初一晚在乐纤会所有生意,是不是真的?” 秦叔有些惊讶,“什么生意?” 秦桑:“您没听说?” 秦叔一头雾水:“没有啊!我这边的消息是,白爷那边还在按兵不动。估计是想等过了这阵子的风声,到外面去出手。” 外面,那就是出国了。 秦桑闻言,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 陆行止的线人和那个徐毅,都说白爷初一晚上在乐纤会所会有交易。 可是,秦叔这边却说,白爷要出国倒手。 秦桑:“叔,您真不知道?” 秦叔急了:“我要是知道,还能不告诉你?” 那他就是真不知道。 秦桑蹙眉,秦叔不知道这个消息,而这个消息却传到了陆行止和秦桑这里。 要么,这个消息根本就是假的,不过是声东击西,虚晃一枪。 要么,秦叔那边的消息是假的,因为他可能暴露了,白爷防了他一手? 想到后者,秦桑立马对秦叔说。 “会不会秦叔你那边暴露了?” 秦叔:“不可能吧?”他一直很小心的。 秦桑:“不管怎么样,叔您最近小心些,如果可以最好搬个家,换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 “好,我知道了。” 秦叔那边应得很快,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把秦桑的话听了进去。 秦桑挂断这个电话,就想给陆行止去个电话。 可是陆行止这次回来,她防备的很重,根本没存陆行止的手机号码。 要不打给俞安然? 俞安然肯定有陆行止的手机号。 秦桑拿起手机,就打算打给俞安然,但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件事。 陆行止给她资助的时候,曾经留下过一个号码。 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用。 秦桑将那个号码记得很牢,因为她曾觉得,那是她的恩人,在关键时刻拉了她一把,所以很快便拨了出去。 …… 陆行止正在会议室里,带着人和临市刘晔那帮人开会。 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阵女生低吟的歌唱。 陆行止有一部手机,却有两个号码,一个没铃声,只有传统的嘟嘟声,一个却是一首女生唱的歌,歌名不详,却只给了一个人。 那就是秦桑。 秦桑突然给他打电话…… 陆行止立即中断了会议,边接通手机边大步走出了会议室。 “嘿,他这什么情况?一个电话,就把我们撂这儿了?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你们帝都都什么警察!” 刘晔逮到机会,对陆行止一顿狂喷。 王昊等人连连安抚。 这里的人,只有王昊和李明科,从一开始就跟在陆行止身边,也知道他有两个手机号,只是那个手机号从不轻易响起,他们都快忘了。 但刚才陆行止出去的时候,那手机的铃声,很明显不是他平常用以联系的。 王昊和李明科立即对视一眼,双双眼中闪着八卦的烈火。 队长这是有情况啊! …… “喂,秦桑。” 陆行止走到外头的消防通道,没等秦桑开口,就直截了当地喊了秦桑的名字。 秦桑张着小嘴刚要说话,闻言,却停了下来。 刚才确实是陆行止的声音,证明她没打错。 这个号码他还在用。 只是,六年间,她换过好几次号码,陆行止怎么知道,这个是她的? 第045章:老了 秦桑那边很久没出声,陆行止很快猜到她为什么不出声。 他沉声道:“我这个手机号,只留给过你。” 别人都不知道。 所以它一响起,我就知道是你。 这是陆行止没说完的话。 但他声音里透着的情绪,却展露无疑。 秦桑心思微动,面色有一瞬间的难堪,很快她找回了状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说:“我给你打电话,是有正事。” 陆行止听她不接话,就知道她还是缩在她的壳里,很无奈,但正事比较重要。 “什么事?” 秦桑:“白爷那个消息,很有可能是假的。” 陆行止眯起眼,“你听谁说的?” 秦桑把刚才和秦叔的谈话内容,一字不差地告诉了陆行止。 “秦叔是内行人,他的消息就没错过。当然,也不排除白爷那边知道了,他们圈内有内鬼,防了一手。” 这是秦桑的猜测。 陆行止惊讶于秦桑的心细,过往她是最不喜欢用脑子的,只喜欢跟在陆行止身后,把一切都交给他,现在却学会了思考一切的可能性。 陆行止其实很想看看,这六年里,秦桑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他虽然知道秦桑过得可能清苦一些,可他一直在外面,始终无法得知,她到底过的怎样。 “小桑叶儿,对不起。” 秦桑那边还在分析,陆行止突然的一句道歉,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陆队长,你是不是……” “我没抽风。” 意识到她可能要说什么,陆行止抢先道。 秦桑:…… 可你的感觉就像是抽风。 陆行止已经恢复了正色,“你说的问题,我都知道了。但不论其中是不是有诈,乐纤会所我们都得去一趟。” 但同时也得做两手安排了。 陆行止想。 秦桑:“你有准备就好。”显然是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说着,她直接挂断电话,不给陆行止再说话的时间。 对秦桑来说,正事已经说完。 她没有时间跟陆行止‘叙旧’,最起码她是这样想的。 陆行止靠在泛白的墙壁上,阳光透过消防通道的小窗口洒落进来,斑驳的光影照在白色的墙壁上,像是被调皮的孩子,用脏兮兮地手,打了一拳又一拳。 就连曾经的记忆,似乎也被岁月无情的拳头,打出了一个个的凹痕,然后深深嵌在脑海里,无法拔除。 …… 陆行止回到会议室的时候,刘晔等人还在气哼哼的吐槽。 看到他回来,刘晔直接没给好脸色。 “我说陆队长,你这办的什么事,叫我们来开会,结果一甩手,就把我们都扔在这不管了?” 陆行止没理他,直接说:“明晚的计划有变。” …… 秦桑挂断电话,拧开水龙头,掬一把水泼在脸上,然后猛地抬头,镜子里的她,脸色白皙的吓人,因为这几天没睡好,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窝整个深陷下去,脸颊微凹。 很丧,很厌世的一张脸。 秦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靠在洗手台上,狠狠喘了一口气。 俞安然曾经问过她,还喜欢陆行止吗。 秦桑想,还是喜欢的。 因为,那个人曾经出现过她的生命里,如同她生命的一部分,延续至今,无论好的坏的,她无法忘怀。 只是她长大了。 陆行止现在的每一次出现,每一次有关记忆的唤醒,都像是一把刀,在她心上狠狠捅下去,还要转动两下。 那刻骨铭心的疼,秦桑忘不了。 她现在心老了,怕了,不想再去碰得头破血流。 所以她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算了吧,秦桑,你玩不起。 是的,玩不起。 再来任何一次的重创,她都承受不起。 所以,无论曾多难忘,无论曾多喜欢,也只是曾经,也只能算了。 秦桑笑着想。 …… 秦桑从洗手间出来,神色有些倦怠,大概是这些日子没休息好的缘故。 “桑……” 她揉着眉心走回病房,却听到袁素云的声音。 猛然怔住。 秦桑抬起头,就看到袁素云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她半坐在床上,抬头望着自己,眼神忽而清明忽而浑浊。 “桑……” 袁素云又喊了一声,继而扶着额头,咕哝。 “桑……桑……是谁……” 她怎么记不得。 听到袁素云的声音,秦桑带有一丝期盼的眼神冷下来,不见失望。 因为袁素云一直都这样,从来都记不得她。 “妈,您怎么样了?” 秦桑平静地走过去,温声询问:“要不要喝点水?” 刚醒的人,大概都有些口渴的,袁素云盯着她看了几眼,点点头,“喝……喝水……我要喝……” 秦桑给她倒了杯热水,又兑了些凉白开,温度调和好,递给袁素云。 袁素云捧着杯子,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末了,还对秦桑报以感激的一笑,像是知道秦桑对她的好。 秦桑也对她笑,然后在她身边坐下,跟她说说话,虽然她说的话,袁素云不一定懂,却也是母女之间难得平静相处的时光。 快过年,外头时不时会响起锣鼓声。 南山疗养院虽然偏远安静一些,但仔细听,似乎也能听到那喜悦的声音。 现在过年,越来越没以前的味道了。 秦桑一家过年时,总会在一起包饺子,父亲秦久良工作忙,年末还得坚守一线,可年三十那天,肯定会抽空回来陪他们吃年夜饭。 外公也会来。 可父亲和外公去世之后,这世上的春节,似乎都一下子冷清下来。 大城市里,不允许燃放烟花炮竹,最多是政府在某个广场上,统一放一会儿的烟花,却也没以往热闹好看,秦桑总觉得少了点年味儿。 “妈,明天上午我会去看爸和外公,你也要快点清醒过来啊,以后和我一起去。” 秦桑轻声地说。 袁素云冲她嘿嘿地笑,不知听没听懂。 这几年间的三十上午,秦桑都会去墓园,看望父亲和外公,那个时候秦桑考上了帝都,户口也是帝都人,办完葬礼之后,她就带着袁素云,以及两个骨灰盒,到了帝都,将他们安葬在南山附近的墓园。 秦桑最初想过带袁素云一起去,但袁素云的情况不稳定,这种打算只好作罢。 这个年,又是她一个人。 秦桑听着外面的白日喧闹,神色平静异常。 第046章:省得伺候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俞安然到南山疗养院看望袁素云,顺道带她一块回去。 “阿姨这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啊。” 看到袁素云坐在院子里,拿着一朵小花,玩得不亦乐乎,俞安然皱眉道。 秦桑:“已经好了不少。” 最起码没以前那么闹腾了。 而且…… “我妈刚才好像记起了我,但很快又忘了。”秦桑把袁素云叫着她名字的事情,告诉了俞安然。 俞安然听到袁素云记起了秦桑,还替她高兴了一下,但听到后来,心都跟着揪了一下,都是没爸妈的孩子,大抵最能感同身受,她握了握她的手掌,安慰。 “这也算好事。” 秦桑冲她笑:“是啊,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总好过以往这么多年来,袁素云从不认得她。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早点回去?”俞安然拍拍她的肩膀,把话题往别的上面引,不希望她再为此难过。 …… 秦桑和俞安然还是要回去的,疗养院这边不能有护工以外的人过夜,她们也都有自己的事情,只好把袁素云再次托付给值班的护士,大晚上的还有两三名护士值班,对此倒是好声好语地答应下来,并没有为难。 回去的路上,秦桑坐在俞安然身边,“安然姐你知道乐纤会所在什么地方吗?” 虽然秦桑是帝都本地人,但在帝都生活的时间并没有多长,总共加起来不过六年,好多地方都不知道,这种会所的地址,她更是从没去过,查过网络地图,不知是哪些原因,竟也没查到。 俞安然整日跟在陆景行身边,出入各种酒店会所参与活动,应当是知道的。 果然。 俞安然闻言,略想了一下,便说:“你说的是前西路的乐纤会所吧,我只知道这一个。” “那个乐纤会所怎么样?”秦桑问。 俞安然:“挺气派的,属于私人会所的范畴,没有邀请函的人,是不让进去的,环境也比较偏僻,我记得是藏在一条夹道的最后。不知道是不是你问的哪个。” 陆景行之前谈了一笔生意,就是在乐纤会所谈成的,俞安然跟着去过,知道的还算详细。 私人会所? 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网络地图搜不到了。 秦桑:“应该就是这一家没错。” 像白爷那种谨慎的人,挑选个保密性更强的私人会所,也可以理解,而且安全。 俞安然开车拐进了小区,闻言,随口问道:“今天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会所?桑桑你以前,不都不喜欢去这些地方吗?” “就是听到一个朋友提起过,觉得好奇,就顺口问问你。”秦桑语气淡淡的,似乎真没多在意。 俞安然也没多想,把车停好,和秦桑一前一后下了车,便一同往楼上去了。 …… “这个乐纤会所的老板是谁?” 文物稽查大队里,陆行止还在会议室里开会。 参加会议的,除了他们文物稽查大队的人,以及临市刘晔那一批人外,还有刑侦队的,这种案子刑侦队的才是专业,他们也需要刑警帮助,一直以来打交道也最多。 陆行止站在一块白板前,上面贴满了各种关于唐墓案件的资料,但白爷和乐纤会所的,却属于空白阶段。 听到陆行止的问话,刑侦队那边先说了。 “这个乐纤会所背后的老板,和那个白爷一样,也很神秘,我们调过他们的工商备案,法人是叫叶正东,但根据调查,这个叶正东不过是里面的经理,挂了个虚名,真正的老板另有其人。” 在这次会议前,刑侦队那边已经把能查的都查了,但收获微乎其微。 陆行止双手撑在桌子两侧,眉头紧锁。 “又是一块硬骨头。” 在这片地界上,开得起私人会所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身后的背景、家世,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况且是这样不露痕迹的,恐怕更难以应付。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点,脸色变得逐渐凝重起来。 刘晔顿了顿,语气还有些生硬,他问:“陆队长,你确定你得到的消息无误,值得咱们这么费心费力的吗?”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值不值得?” 陆行止抬眸看他,眼神深沉的如同黑夜,像是在聚集着什么。 “况且这种事,能用值不值得衡量吗?” 消息的来源和消息本身是无误的,陆行止现在担心的只是,秦桑那边的消息,两者之间冲突巨大,但不论哪一边的消息是真的,这个乐纤会所都需要一探。 对于刘晔这种充满排斥,各种不满,这里不合适,哪里不值得的思想,陆行止并不太喜欢。 刘晔又被他噎了一下,皱着眉,“陆行止,我这是在为我们大家考虑!现在我们的警力有限,更应该讲究办案成本,如果不确定消息的真假,又何必浪费警力物力和时间?” “那你就不去好了。”陆行止立即接过话。 刘晔噎的都呼吸不过来了,“陆行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陆行止直起身子,把玩着记号笔,勾唇一笑,似是玩世不恭,眼里却是一片冷淡。 刘晔怒道:“陆行止,我们是来办案的,不是来受你气的,你别太过分了!” “呵呵。” 陆行止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看也没看刘晔,直接转过头,面向众人。 “继续开会。” “你!”刘晔气得狠狠捶了一下桌子,都说陆行止桀骜不驯,张狂的像一把利刃,伤人于无形,他一开始还以为,不过是夸张,可这几次相处下来,他真快被陆行止气炸了! 这哪里是桀骜不驯,分明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了! 简直太过分了! 刘晔想,办完这次的案子,他一定要向帝都的局长好好说一说陆行止这个人的问题。 众人看到两边的队长闹不和,一时之间纷纷噤声,听到陆行止的话后,一个个才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案子上,没去管这个闲事。 对于他们来说,陆行止是自己人,他说的也没错,这几天刘晔这批人,呆在他们这里,拿着公费好吃好喝,愣是没办到一点实事,让他们过来开个会,各种龟毛,拖拖拉拉半天才来。 到了之后,还一肚子不满。 开会之后,又各种质疑。 搞得他们也是一肚子怨气,陆行止的话,可算是给他们好好出了口气。 没刘晔他们在,这案子他们该怎么办也就怎么办了。 省得还要伺候他们。 只是这话,自个儿想想就行了,谁也不敢说出去,刘晔好歹是临市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何况,现在还有这么大一个案子在手里。 第047章:谁都放不下 大年三十。 秦桑一早起来,谢绝了俞安然陪伴的好意,独自去了南山墓园。 南山墓园距离袁素云所在的疗养院并不远,环境清幽,绿树成荫,是秦桑当初特意挑选的两个地方,这样她来看袁素云的时候,就可以经常去看看外公和父亲。 年关了,平时冷冷清清的南山墓园,今天格外热闹。 秦桑去的很早,但还是遇见了好几拨人,去给自己的亲人扫墓;父亲和外公的墓地很偏,在一侧的边边角角上,倒是鲜有人来往打扰,秦桑一袭黑色长羽绒服,走到父亲和外公的墓碑前,却发现墓碑前已经有了两束花。 父亲生前偏爱唐菖蒲的坚韧,秦桑每次来,都会为他准备一束。 但—— 秦桑盯着父亲墓碑前放着的唐菖蒲,看了好两秒,转过头往四周望了望,这附近人很少,只有远处,有些人在为亲人扫墓。 没有她认识的人。 秦桑压下心头的疑惑,把手里的唐菖蒲放在了父亲秦久良的墓碑前,与另外一束放置一排。 说来也巧,那一束的包装,与她的一样,选的都是青灰色的包装纸。 也是父亲最爱的颜色。 除此之外,秦桑把另外一束白菊花放在了外公墓碑前。 外公生前平日里并不喜好鲜花,总觉得花朵太过绵软娇气,她便没准备大束,只弄了一小束素净的白菊。 秦桑还带了些酒来,父亲和外公都喜欢喝两口,但她滴酒不沾,也只能意思一下。 她从前总是三五不时便来看看,只是前段时间快到年下比较忙,就来得少了,但许是以往来的多,现在看到父亲和外公墓碑上的照片,笑语晏晏的模样,除了心里有些沉闷外,更多的是平静和释然。 过了那么长时间,曾经的难过、伤心、绝望、念念不忘,到如今也都平淡了。 想要说的话,她都和袁素云说了,眼下更是无言,最后只跟父亲和外公报了声平安,便离开了。 …… 刚刚走出墓园,秦桑就接到了秦叔的电话。 秦叔说,他已经找好了新的落脚点,地址等会儿就会发给她。 昨天还说应该不会,今天就找好了新的落脚点,可见人都是怕死的。 至于昨天的消息…… 秦叔还是说:“应该错不了,到现在我都没听到风声。” 这一行干的人不多,圈子里大多互相都认识,真要有什么东西急于出手,或是有大买卖,他们都能听到些风声。 之前唐墓的事儿,警方还没爆出来,秦桑便从他这儿得到了消息。 秦桑握着手机,不一会儿手指便被冷风吹得有些冷冷的刺疼。 “那就只能看警方的意思了。” 她说。从昨天陆行止的态度来看,他们应该会去乐纤会所探探究竟,至于哪种方式& 秦桑想,总不会是直截了当地穿着警服冲进去。 秦叔那么沉默了一下,“不过也说不准。白爷那边的消息,谁也说不好。” 这个白爷交易前都有习惯,那就是放出几个假消息,蒙混一下警方那边,相比较之下,他们圈内的消息,准确性还是高些的。 当然,也不排除白爷这次把所有人都糊弄了。 秦桑嗯了一声,“也许吧。” “总之,秦叔您还是小心些,注意安全。” 这么倒手卖消息,对秦叔来说,确实太不安全了,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 不过出于个人身家性命考虑,秦叔还是赞同地说:“你放心,这些我都懂。我跟你联系的这个号,是我以前在街头随便买的,旁人都不知道,这个号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知道。” 两个人知道…… 秦桑一晃神,想到昨天陆行止说的话,他那个号,也是只有她和自己知道。 沉寂几秒,秦桑回过神来,脸色却有些不太好。 因为她认知到,自从陆行止回来之后,所有事情都在悄然改变,想起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这六年间,对于陆行止,那是她深藏在脑海深处,关起门来,从不轻易打开示人的记忆。 最多只有午夜梦回或彻夜无眠时,偶尔想起。 “那就这样吧,秦叔,我还有事儿先挂了,回头再给您打电话拜年。” 秦桑语气里带着点笑意,轻松的状态,让秦叔也一下子轻松起来,他笑呵呵地说:“好好好,那就先这样说定了,地址稍后我再发给你。” “嗯,好。” …… 秦桑挂断电话,深出了一口气,然后她就走到站台等待班车,可不知怎么回事,出来之后,她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也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总归让她觉得有些被人窥视的不舒服。 但秦桑看了好几圈,也没看到有人。 只偶尔有扫墓的人从墓园中出来,或开车离开,或跟她一样坐班车离开。 奇怪。 秦桑摸了摸脖子,把领子竖了起来,班车来了,她便跟着众人一起上了车。 在她离开后不久,一辆路虎从墓园的车道中驶离出来。 是陆行止的车。 他坐在车里,停在了秦桑刚才站的位置,过一会儿后,又驾车离开。 其实陆行止今天一早就来了,给秦久良和外公送过鲜花之后,他就往外走,却看到秦桑进来,在秦久良和外公的墓碑前,陆行止觉得,这并不是一个见面的好地方。 所以他躲开了,没有出现。 就像秦桑说的一样,秦久良和外公两条人命压在他们身上,总归是轻松不起来。 往常一见面,秦桑都会想起这些,如果在墓碑前相遇,以陆行止对她的了解,恐怕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避着躲着,看着秦桑离开。 说到底,当年的事情,谁也没放下,秦桑记着,而他也记着。 他回来之后,没主动提起过,但这不代表他忘了,因为有些事情真的无法忘记。 想起秦久良和外公,陆行止心里便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也压得他喘不过起来。 说到底,两条人命真的太重。 可,谁也不能选择回到过去,他和秦桑都只能往前看。 所幸这几天的工作任务很繁忙,没时间让他去想过往;白爷的事情,是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刑侦队那边配合着他们都在加班,他也没有松懈,直接开车回到大队,投入工作当中。 第048章:要出现在她面前 大年三十没什么好过的,对于秦桑来说是这样,和俞安然一起,在俞齐镇家过了一个和往常一样,还算热闹的年三十。 但也只是表面上的。 秦桑对于过年没什么执念,也没什么高兴和不高兴,大多同往常一样,只不过几个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守岁到半夜,看了整晚的春节联欢晚会,秦桑先去休息了。 俞齐镇闹着要几个人开黑,结果被于霞揍了一顿,也不敢叫嚷了,只能偷偷地一个人玩。 俞安然见秦桑走了,便也跟着回到房间。 …… “暂时先这么定。大家休息会儿吧。” 文物稽查大队的会议室里,陆行止等人已经连续开了两天的会议,过程中只有早上休息了一会儿。 听得陆行止的话,众人松了一口气,还有年轻的小警察,直接瘫在桌子上,开会开的头昏脑涨,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就想趴一会儿。 “唉,今年的春节得在队里过了,我妈还打电话跟我说,包了饺子等我回家吃……” 小警察颓丧地趴在桌上,叹了口气,幽幽地说; 队里有两三个这样的年轻小警察,最久的不过刚入队两年,最短的不过三五个月,突然不能回家过节,还要连轴转,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儿。 这小警察一说,另外两个也是一脸忧伤。 这种事情真的是不提还好,一提……真有些难过。 “一个个乐观点,这一个春节不在家过有啥,我们队长六年都没回家过年,不也好好的。”王昊伸手拍了一下最先说话的小警察的后脑勺,咧着嘴,下巴朝陆行止努了一下,说道。 王昊和李明科跟着陆行止时间最长,他多长时间没回过家,他自己不记得,但他们都记得。 因为。 ——每年的春节,他们都跟着陆行止到处跑,要么办案,要么宣传。 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王昊和李明科偶尔还会一年一年的交替,陆行止却从来没改变过。 王昊也不明白,队长为啥一到年关,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各种任务就没听过,接到手软。 “六年没回家过年?” 王昊的话一出,三个小警察齐齐地向陆行止致以注目礼。 “队长,你真的六年都没回家过过春节吗?” “我听说,队长的家就是帝都的,怎么一直都没回来过过年?” 陆行止所在的文物稽查大队,涉及的方面,不如刑警或民警那么全面,也不至于时时刻刻奋斗在第一线,只是作为试点的他们,到处帮忙打支援的任务太多。 可也不至于六年没回家过年吧。 “多正常,队长是加班狂人,一年到头,也没请过假休息过。” 王昊嗤一声,摆摆手,一副你们都是年轻人,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三个小警察更惊讶了。 进入这个队之前,他们都听说过,文物稽查大队的陆队长是个劳模,他们还以为其中开玩笑的成分居多,没想到是真的。 李明科在一旁整理方才的会议资料,听得王昊在那嘚瑟,白他一眼。 “又不是你连续六年春节加班,瞎嘚瑟什么。” 王昊哼哼。 “不过,队长家就是帝都的,今晚也不回去过年吗?”其中一个小警察忐忑地问道。 一直作壁上观,仿若事不关己,没有说话的陆行止,闻言,他翻看资料的手指微微一顿。 “大概是不会回去了。” 过一会,他说道。 然后低头继续去看资料上,是否还有错漏。 还真是加班狂魔? 三个小警察面面相觑,最后老老实实回座位休息,留下来跟大家一起加班。 看到那些小警察乖觉的模样,王昊很是欣慰,又看看神色认真的陆行止,他脚在地上一蹬,带着屁股下的转椅,滑到了陆行止身边,悄声地问。 “队长,你真不回家过年?” 陆行止头也不抬,“怎么,你想替我多加一份班?” 王昊忙摆手,“还是别了,我这一份都不想干。”这个时候,他这老兵也想回家过年啊。 别人大年三十是一家人团聚,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们倒好,守着这会议室,别说老婆孩子了,连个异性生物都看不见。 只是大家都习惯了。 说句鸡汤,他们加班是为了更好的保护百姓。 但实际上,也是如此,他们的加班,是职责所在,也是必须所为。 “那就回去干你的活。” 陆行止翻过一页纸,淡淡地道。 明天的抓捕还在策划中,所有策划的细节,他都要一一过目,确保没有漏洞,才好落实到现实中的每一步上。 王昊他们也得监视着乐纤会所那边的情况,光看监控便看的眼睛发酸,还要时不时去现场换人蹲守。 听得陆行止的话,王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拖着转移往回走。 可走了两步,他忽然回头,神秘地冲陆行止一笑。 “队长,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你就算不想回家过年,也总得打个电话吧?难道你没惦记着的人?” 闻言,陆行止抬头看他。 那小子却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作为,显然一个做了坏事就跑的小兔崽子。 但…… 嗡地一声,放在桌边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是在现场的同事,每隔一段时间,发回来的报告。 陆行止微微侧目,手机上的屏保分外显眼。 小姑娘笑的很好看,好看到陆行止无法移开眼神,心头更是躁动。 或许可以给她打个电话?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让陆行止分外惦记的人,大概也只有秦桑了。 这六年期间,他无数次想给秦桑打电话,但最终都是拨了号,瞬间又挂断,不敢听她的声音。 因为,他怕一听到秦桑的声音,就不管不顾地跑回来。 更怕……秦桑还恨她。 陆行止盯着那手机看了良久,没有立即动,但他知道,他也该休息会儿了。 所以,他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外面此时正在某个定点燃放着烟花,陆行止一出来,就看到一丛漂亮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分外美丽。 陆行止忽然很想见秦桑。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定要见秦桑,出现在她面前,亲口告诉她一句,他还在这里,新年快乐。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直接抄起车钥匙,冲动地像那次舞蹈室之争,没多想,便开往甘溪路。 第049章:设局 “这一年一年的,除了年纪上又添了一岁,我觉得真没什么可过的。” 俞安然躺在秦桑身边,脸上贴着面膜,嘴巴不敢张的太大,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其实现代的人,对过年似乎真没以前那么热衷,而现在的过年,也没以前那么热闹,俞安然记得,她小时候父母还在,经常带着她去亲戚家拜年串门,她每次都可以收到很多红包,尽管这些红包后来又被父母收走,但却是很难忘的记忆。 可现在,父母和那些长辈亲戚相继离世,除了叔叔一家,俞安然过年也没地方可去。 所以总觉得这年可有可无。 秦桑正在看一些历史方面的书,闻言微微歪头看她:“是没什么可过的,但日子不都这样。” …… 陆行止刚出了警察局的大门,就看到陆景行从一旁停着的车上下来,一眼也认出了他的车,站在那俨然是在等他下去。 略一顿,陆行止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有事儿?”他问。 陆景行原本靠在车上,见他下来,便插着兜走了过来。 “叔叔让我问问你,今天还打算不回家吗?” 冬日的风有些凛冽,吹得陆行止的发丝在飞,他偏过头,嗯了一声,“有任务,加班。” 陆景行微微勾着唇角,“六年了,这六年过年你都是有任务要加班,不回家。行止,家里人都不傻。” 言外之意,你真正不回家的原因,他们不是不知道。 陆行止却没有半点被拆穿的窘迫,淡定自若地说:“所以呢?” 知道又怎么样? 陆景行挑眉,“所以,你今年依旧打算这样?” 陆行止:“我真有任务。” 陆景行:“什么任务这么紧急,连回家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陆行止看着他,“保密。” “好。”陆景行知道他们这行干的什么,也不勉强到底,只道:“那你现在出去,想去哪儿?”他看了一眼陆行止身后的车。 陆行止没有立刻回答。 陆景行依旧不勉强,只是他心里清楚。 “你是打算去见秦桑吧?” 多年胜似亲兄弟的两个人,他不说,陆景行也知道他要做什么。 陆行止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十二点,新年伊始的第一天,他有些不大耐烦,“是。” 陆景行盯着他:“行止,坦白地说,我也不建议你对秦桑穷追不舍。” “你和秦桑的事儿,已经过去六年了,这六年来,你对她的心没有变,但你知道她对你什么感情吗?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多的事情,你能够保证她没有变?再说了,秦桑的性格和你一样都太过尖锐,哪怕撇开一切,你们在一起了,也难免伤了自己又伤了对方。又何必呢?” 陆景行继续道。 他太过了解陆行止,经过这几次的接触,他也有些了解秦桑。 尽管可能有些片面,但这也事实。 陆行止神色中透着一丝烦躁,“所以呢,这就是你一直瞒着家里人,和俞安然在一起的原因?陆景行,你把别人的事情,看得那么透,怎么到你自己身上就拎不清了?” 闻言,陆景行眉头一竖,有些不悦,但还算沉稳。 “行止,这是两码事。我是……算了。” 话说到一半,陆景行自个儿中止了,他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说再多也没用。今天来,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陆行止:“什么事儿?” “上回家里修复佛像的事儿,秦桑让我把剩下的钱,打到你卡上,说是她欠你的。”陆景行:“我倒是想问问你,这怎么回事,这钱你还要不要?” 陆景行不明白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但陆行止却很清楚。 欠他的? 那姑娘说的,八成是他这些年来的‘资助’。 心忽然有些荒凉空旷,陆行止双手插着兜,低头道:“嗯,那就打我卡里吧。” 再送过去,她也不会要的。 陆景行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既然你有任务,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今天你可以不回家,但我还是希望你有空的时候,常回去看看奶奶。” “她老人家挺惦记你的。” 这个行业危险过高,又常年在外奔波,老人家自然时时刻刻惦记着。 陆行止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陆景行见他不再说话,只能转身往自个儿的车边走,待走到车前的时候,他又停下来回头看着陆行止。 “对了,如果你是要去找秦桑的话,我劝你还是别了。她现在应该跟安然一起过年。” 说着,陆景行不再看陆行止什么反应,直截了当地坐上车,开车走人。 陆行止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盯着脚下的残雪,看了几秒,忽而一笑,转身坐上了车。 ——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多的事情,你能够保证她没有变? 扶着方向盘,陆行止坐在车里,耳边却回响起陆景行的话,心中藏着的一股气,一股叫嚣着要回到秦桑身边的执念,忽然间就黯淡下来。 阴沉的天,虽有焰火点燃星辰,却始终冷得让人恐惧。 砰! 陆行止忽然一拳砸到方向盘上,整个人往后靠去,狠狠闭上了眼。 …… “睡了睡了,都过十二点了,再不睡明天起来,又是俩大黑眼圈。” 两人说着话,俞安然注意到旁边的闹钟,立马低呼起来,扯掉了面膜就往外跑。 “叮——” 秦桑见她跑得飞快,还想提醒她小心点,放在旁边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俞安然跑到门口,听到这声儿,下意识地停下来。 瞥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是林师兄。 “我还以为是……” 俞安然咕哝了一声,话没说完,便走了。 但她的意思,秦桑懂。 她知道俞安然在想什么,这一整天,陆行止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俞安然已经念叨过一遍。 只是他工作忙,事多,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 “喂,林师兄。” 秦桑伸手拿过手机,接通。 对面是林奕的声音,“秦师妹,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不知道你休息没?” 秦桑:“还没。林师兄有事吗?” 林奕:“年后有一个古墓抢救性挖掘项目,在陕西。我师父想让我问问你,到时候方不方便一起去?” 秦桑把手里的书放下,坐正了身体,“当然可以,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哈哈,不急。”听到秦桑答应,林奕那边松了一口气,笑道:“项目刚刚筹建,要动工还早呢,你先过个好年,到了那个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第050章:消息 林奕本来说,等明天上午或者下午,再给秦桑打电话,这么晚了,打扰人家不好。 可周丰一非让他现在就打,还说顺便拜个年…… 有这大晚上拜年的吗? 虽说林奕有些吐槽,但说完正事后,他还是跟秦桑说了一句。 “秦师妹,新年快乐。” 秦桑怔了一下,这是今天第一个,给她打电话说新年快乐的人。 “师兄也是。” 过了几秒,秦桑微笑着回复。 “那你早些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 林奕的电话这边刚挂断,秦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俞安然正好回来,见她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有些好奇地凑过来,但手机上显示的,依旧不是陆行止的号码。 这个陆行止搞什么? 不是说回来要追回桑桑的吗,这才几天,大过年就不见人了? 俞安然顿时一肚子不满。 但秦桑还有电话要接,她便说:“我出去倒杯茶。”然后走了出去,把房间腾给秦桑。 秦桑耳朵手机屏幕上,这次只显示了一个号码,并没有备注。 是秦叔的号码。 为了不让别人察觉,秦桑特意没有备注,不过秦叔的号码,她背的很熟,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么晚了,秦叔给她打电话一定有急事。 秦桑立马接起来。 “秦叔,你……” “秦桑,我跟你说,明天晚上白爷布了一个局!” 秦桑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边的秦叔,急急忙忙地打断了。 闻言,秦桑神色郑重起来,“什么局?” “乐纤会所是个诱饵,是白爷用来骗他身边的卧底的!”秦叔说:“白爷那边,似乎察觉到有卧底在他身边,他这次是为卧底来的。” 秦桑:“卧底?” 秦叔:“是啊,有个经常跟着白爷那伙人来往的圈内人,今天喝多了,无意中在说出来的,但只有几个在场的人知道,大家都不愿意往外说招惹是非,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当时他也在,就跟着听了一耳朵。 听完,他就意识到这件事不太对,便赶紧给秦桑打了电话。 对于这种的犯罪团伙,有卧底在,很正常,秦桑也见过几回。 但,不是所有卧底最后都有好下场,能够活着回来。 像白爷这种特意布了局的,那卧底必然是…… 秦桑一下子握紧了手机,“那明天乐纤会所的交易是假的?” “也不是假的。我听那个人的意思,好像是个不小的交易,但白爷那边的意思是大出血换卧底一条命。” 拿自己的人和货,出去卖一笔,就为了查个卧底? 这个白爷真是好手段! 秦桑沉着脸,“好,我知道了,先这样,您注意安全。” …… 陆行止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有些不甘的,想要最后试一试,但给秦桑打了好几个电话,只有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回答,对方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试了好一会儿,手机都没电了,自动关机了,陆行止身子狠狠往椅背上一砸,将手机从窗口扔了出去。 脆弱的手机,顿时摔成了好几瓣儿。 没多久,陆行止从车上下来,走到那手机碎片前,把其中的手机卡捡了起来。 这个号,一直以来只和秦桑联系过。 除了过去的记忆外,似乎是陆行止唯一能够找到的,和秦桑之间的联系。 握着那手机卡,任由掌心被卡片四角硌得生疼,陆行止却没有半点感觉似的,握着卡,重新回到了大队。 ……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秦桑挂断电话后,便急忙给陆行止打电话,可是却得到了陆行止电话关机的反馈。 关键时刻怎么还关机了? 秦桑紧紧蹙着眉头,手指紧扣着手机,脸色有些不太好。 …… 俞安然回来时,就看到她坐在床上,小脸微微有些发白,整个人似乎还有些发呆和恍惚。 “桑桑,怎么了?”俞安然忙问道。 秦桑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她,继而摇了摇头,“没事。” 俞安然不放心,“真没事?你脸色很差。” “安然姐,你……”秦桑很想问俞安然有没有陆行止的其他联系方式,想到他已经关机,就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见她欲言又止,俞安然不由问:“到底怎么了?” “没事。安然姐,明天能不能把你的车,借我用一下。”秦桑扬唇问道,转瞬间,便一派平静。 她向来擅长粉饰太平,俞安然不是不知道。 俞安然:“你要去哪儿,我送你不就得了。” 秦桑有些路痴,当初考了驾照,也不过是陪俞安然一起,拿到驾照后,她鲜少开车,出入都有俞安然接送,实在不济便打车,陡然要开车上路,俞安然有些担心的。 秦桑却说:“有些私事。” 既然是私事,那她就不好过问了。 俞安然从包里拿出车钥匙,递给秦桑,“好吧,钥匙你拿去,但桑桑……你小心点啊。” 开车可不是好玩的。 秦桑虽鲜少开车,但在宫里,也经常开着面包,去附近的宫殿拉东西,只是没出过宫门,到过大路上。 现在也只能试试了。 秦桑接过钥匙,谢了俞安然,两个人便睡下了。 而秦桑几乎又是一整夜的无眠。 卧底—— 一个对秦桑有些熟悉,又分外陌生的名词。 最早接触这个词,大概是在电视剧中,最深刻的一次接触,大概。 ——是在父亲的葬礼上。 父亲葬礼的同时,有一个卧底的葬礼也在低调进行,也正是因为该卧底被发现,错误的情报,导致父亲的身故。 而原本去执行这次任务的,应该是陆行止的父亲,陆志远。 该怪陆志远或者是那个卧底吗? 最初得知父亲身故时,秦桑年少,是曾经满心怨恨过的。 但接触工作之后,她懂一些行业,就是有所牺牲。 因为这些行业,特殊的存在。 她想,父亲去世前,也不曾怨怪过陆志远或者是那个卧底的。 他们由始至终,只是为了一个目标在努力着,是那些罪犯太过狡猾和可恶…… 略有些理解这一点之后,秦桑和秦叔那边私下的联系愈发紧密。 第051章:不好的预感 陆行止拿着手机卡,回了办公室。 王昊见他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紧盯着手里的东西,有些好奇地凑过去,却见陆行止紧紧握着一张手机卡。 王昊:“队长,您这是……?” 陆行止在他过来的时候,早就恢复了往日的神色,直接把手机卡扔进了抽屉里,凉凉地看他一眼。 “不用工作,还是工作太轻松?” “没,我这很忙,很忙!” 王昊一听,顿时心里一凉,赶紧表态,拖着椅子就走了,丝毫不敢停留。 生怕陆行止转过头来,真给他加重工作量。 他走之后,陆行止坐了一会儿,又拉开了抽屉,抽屉的一角上,那张手机卡好好地躺着,只是小得可怜,蜷缩在一角,像某个小姑娘,紧紧把自己包在厚厚的壳里。 大概是魔怔了。 陆行止揉了揉额角,关上抽屉,却拿上钱包独自走了出去。 没有手机确实不方便,还是要买一个的。 …… 俞安然醒来时,床边已经空荡荡的,没有另外一个人的痕迹,她蓦然翻身坐了起来。 房间里没有人。 她走出去,在家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再看到鞋柜里,她特意为秦桑买的水蓝色拖鞋,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最下面一层,她就知道,秦桑已经出门了。 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才不到六点。 这么一大早,桑桑干嘛去了? …… 秦桑开着俞安然的车,出了小区之后,直接按照俞安然说的路线,导航去了前西路。 前西路也算是老街,现在开发起来,成了一条商贸街,但街角最里面,还是有些住户,以及一些私人会所。 秦桑开着车,拐进了最里面的角落,在两条巷子里,总算发现了一家门户紧闭的私人会所。 那是一栋古香古色的房子,门脸是两扇深红色的铁木大门,此时关的很近,上面挂着的两个红灯笼并未亮着,但秦桑注意到,两个灯笼上,都写着‘乐纤’二字。 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只是这个时候,似乎不是乐纤会所的营业时间,大门紧闭,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秦桑把车停到了附近的广场,然后徒步走到附近一个咖啡店坐下,等着里头的动静。 …… “都布置好了?” 乐纤会所旁,一栋私人住宅内,停着一辆黑色七座。 陆行止坐在上面,面前是一块监视器显示屏和音频设备,他把耳机往里塞了塞,低声问道。 “一切ok。” 耳塞那边,有声音传来。 盯了一夜,乐纤会所还没什么动静,而今天晚上就是约定的时间。 陆行止早早地就过来亲自蹲守。 昨天晚上,他想要跑出去买手机,但附近的店都关了门,他今早抽了一会儿的时间,才买了一部手机,跟秦桑的手机是一个牌子的,只不过是沉闷无趣的黑色。 叮嘱好,陆行止瞄了一眼放在旁边的手机,没有任何动静。 “队长在等电话?” 李明科坐在旁边,帮忙记录和观察,见他时不时地看向手机,忍不住问道。 陆行止嗯了一声,“不过她大概不会打过来了。” 李明科不知道他在说谁,“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不如队长去给那个人打一个电话?” “算了。等今天的事情了了,再说吧。” …… 咖啡店里。 秦桑拿着手机,坐在角落中,透过窗户观察着不远处的乐纤会所。 现在是早上八点十分。 冬日的太阳,爬出来的缓慢,不过一轮红日,照在雪上,别有一番滋味。 秦桑从四五点开始,到今天早上六点,给陆行止打了好几回电话,他都没有接,依旧是关机状态。 联系不上,不知道他哪边的情况,也没办法和他说秦叔那边的消息。 秦桑只好认为,陆行止是在执行任务中,关机了,不方便联系,便放弃了再给他打电话。 毕竟以前父亲执行任务的时候,好些天都不会开机也是有的。 点一杯咖啡,在店里坐上半天,有些太惹人注目。 秦桑便拎着包去附近的商场,一边逛一边等着乐纤会所开门。 人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但如果真要等某个时间点,心中焦急,就会觉得时间走的真慢! 此时此刻,秦桑的心里,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她在商场里逛得腿都有些疼了,又吃了午饭,玩了好一会儿,可看了一眼手机,才下午三点。 距离晚上还早的很。 秦桑却是有些等不及了,这些年下来,她以为自己这性子都被磨平了,很少再为某个人某件事着急过,可今天却总是沉不下来性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隐隐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很奇怪的感觉。 秦桑坐在商场中一家奶茶店中,揉了揉酸疼的腿,扯着唇角,暗暗地想着,希望是她想太多。 …… 晚上八点。 秦桑拿着从俞安然那借来的会员卡,回到乐纤会所的大门外。 两旁的灯笼早就亮起,将这藏在夹道之中的古宅,衬托的更为神秘,两个穿着西装的魁梧男人,守在门的两侧,虽穿的很保守,但依然能够透过他们身上的线条,看出衣服下的肌肉贲张。 应该是练家子。 秦桑略看了一眼,心里有了计较,面上却掩饰的很好,一派平静,然后拿着会员卡,递了过去。 这里的会员卡,因为保密极致的原因,外面并没有任何的标识或显示信息,但只要有这张卡,就可以进到会所里面。 两人辨认了一下真伪,又看了看秦桑。 见他们的目光望过来,秦桑淡定的微微一笑,一点也不心虚的样子。 …… “咦,这……这不是秦小姐吗?” 监控里,李明科注意到出现在画面中的秦桑,低低地惊呼起来。 陆行止早在秦桑出现的瞬间,就注意到了她。 这丫头怎么来了? “队长,秦小姐怎么在这儿?”李明科不解,心里有些担忧。 今天的任务可大可小,危险是一定有的,他们不希望连累到任何无辜的人,何况秦桑还是他们熟识的人。 “胆大包天。” 陆行止眉头紧锁,低喝一声,立马拉开车门,抓过一旁放着的皮夹克套上,一双大长腿迅速地朝院外走了出去。 …… “请进。” 两个守门男子将会员卡还给秦桑,便公事公办地道。 秦桑略一颔首,刚打算进去,腰身就被人整个揽住,男人燥热的胸膛,顿时贴上她的后背,强有力的心跳,如擂鼓在秦桑耳侧响起。 “都说了让你等我,你走那么快干嘛。” 第052章:重头戏来了 陆行止搂着秦桑,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语气宠溺。 两个守卫不解地看着他们,有些警惕。 秦桑只愣了半秒,飞快地反应过来,“谁让你非要去给那谁打电话的,我还没怪你,你还怪我?讲不讲理?” 一瞬间,顿时进入了男女朋友的戏码中。 “就一老同学,你至于吗?多大的醋劲。”陆行止跟着她的剧本往下走。 秦桑愠怒,“就是陈年老酒才香,不是吗?” 她瞪眼反击。 陆行止:……话是没错。 但,你不就是那瓶陈年老酒吗? 陆行止:“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咱进去吧。” 说着,陆行止就拉着她往里走。 两个守卫拦了一下,“两位这是……?” 秦桑一把推开他的手,“他是我未婚夫,不过快成前任了。” 语罢,秦桑就往里走。 “不好意思啊两位大哥,我媳妇吃醋,闹别扭呢。” 陆行止心里暗骂了一句,却立马赔着笑,掏了两根烟递了过去。 两个守卫了悟了,敢情是小两口闹别扭,没接他的烟,两人赶紧摆手:“行吧,赶紧进去,别耽误我们的时间。” 一般一块来的熟识的两人或三人,他们也是只验一张会员卡即可。 陆行止和秦桑两人刚才的举动,说明了一切。 他们也没多想。 …… 陆行止进去之后,两步追上了走在前面不远的秦桑。 乐纤会所里头,依旧是古香古色的,进了门之后,一道甬道走进去,就是正宗的内门,再进去才是主要活动的地方。 陆行止抓着往内门走的秦桑,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好不让你插手的?” 他声音很低,但还有些生气的意味。 秦桑面上没有任何变化,装作看着周围的装饰,边回答。 “情况有变。我给你打电话你关机,倒是有闲心给别人打电话,我还不能自己来了吗?” 秦桑后面两句,声音提高了一些,周围有些结伴而来的人,闻言会心一笑,然后别过头去,不再关注这闹别扭的情侣。 人家气头上,他们还继续看热闹,难免会得罪对方。 而来到这里的人,个个都是非富即贵的,在不知道对方是谁,有什么样的家世的时候,大家都是不愿意去得罪人的。 “行了,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陆行止死乞白赖地笑着,一把揽住秦桑那柔软细窄的腰肢,凑到她耳边吻了一下。 在外人看来,就是他们俩的耳鬓厮磨。 “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了?”陆行止趁着这时间问。 在他凑过来的一瞬间,秦桑险些逃走,但戏演到这份上,她不能动,只能佯怒地推了他一下。 “昨天晚上。”她愤愤地道:“你这个态度,一点也不像知错了!” 陆行止赔着笑脸,讨好:“我真知错了,媳妇,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吧。” 俨然一个可怜兮兮地忠犬男友形象。 “什么情况?”他抱着秦桑的腰,不肯撒手。 男人的手臂很有力,箍的很紧,她难得穿着大衣,却也能感觉到那炙热的温度,从他的臂膀上传来,烫了她一下。 秦桑身子有些僵硬,“你离我远一点。” 她说。 陆行止却不肯离开,笑得很是乖巧,“不走,我要是走了,媳妇就跟别人跑了。” 秦桑:…… 这傻二呆是谁? “到底什么情况?” 两个人拉拉扯扯,走到一个角落的软塌边坐下,陆行止一把将人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完全是情侣腻歪的模样。 秦桑却几不可见地红了耳朵,她狠狠瞪了陆行止一眼。 却是软绵绵的。 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打情骂俏。 “总之,今晚是一个局,你们那边有人要倒霉,你最好先处理一下。” 秦桑知道轻重缓急,瞪了他一眼,他却没有任何反应,气怒之下,她只好就这样的姿势,小声地跟他说一句。 但旁边人多眼杂,隔墙有耳,她也不敢说的太分明,生怕哪里有监控监听设备。 陆行止一边和她调笑着,一边在思考秦桑话里是什么意思。 但他有个毛病,那就是…… 思考的时候一定要动手。 而此刻,他的手就在秦桑的腰上。 秦桑就感觉到,男人的手指,在她腰间的软肉上反复摩挲,刺的她顿时坐直了身体,很想把他推过去,却不敢乱动。 · 秦桑的话并不算很隐晦,她提出今晚这是个局,也就证明交易是假的。 但,有人要倒霉…… 这个是什么意思? 陆行止思量许久,脑海里像是突然连起一根线,他大掌猛然握紧了秦桑的腰身,“谁说的?” 他睨着秦桑,声音很低很低,落在她耳边,还没有那热气来的分明。 秦桑的耳朵却红到了脖子,“可靠的。” 她说。 陆行止却听懂了,她的消息来源,无非是警方和秦叔那边。 这两天他忙着,还没有来得及联系秦叔,而她所谓的可靠的,定然是那个圈子里的秦叔。 至于他们这边的人…… 那就只能是之前给他传消息的人了! 这个可靠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陆行止没时间思考,过往的经验先做出了判断,他抱着秦桑在身前,唇瓣忽然低了下去,落在秦桑的脖子上。 “通知赵队,联系青鸟。” 秦桑顿时僵住,陆行止的吻,却没有落下来,只是抵着她的脖颈,抬着胳膊,圈着她,做出了一个假象,却借机用装在手表中的联络设备,通知了车里的李明科。 李明科不知道青鸟是谁,他一个文员,鲜少知道这些资料。 但队长的吩咐,不会有错。 李明科迅速给刑警队的赵刚赵队长打了电话,今天的任务,就是他们的联合行动。 …… 说完,陆行止迅速切掉了联络设备,想要抬起头,却看到秦桑的脖子上绯红一片。 他姑娘的皮肤,本就白皙,此时上面白粉相间,更是好看,像是一朵即将盛放的桃花,引人采撷。 以前秦桑总是喜欢缠着他,年少的两个人,干柴烈火,虽没出格,但个做了不少激动的事儿。 午夜梦回时,那些记忆总是刺激陆行止。 可眼下,事有轻重缓急,陆行止不是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到底还是赶紧松开了秦桑。 秦桑被他圈在怀里,没有注意到他黑沉的眸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停下来的,感觉到他的手臂松了,秦桑立马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紧抿着唇,盯着又白又粉的小脸,坐到一旁。 陆行止盯着她,想要说什么,但会所里忽然喧闹起来。 今晚的重头戏来了! 第053章:枪声 会所里的所有人,一下子喧闹起来。 秦桑和陆行止一同抬头,有两名服务员模样的男人,抬着一张桌子放在厅中,摆上了鲜花和话筒。 紧接着,有人从后院走过来,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生。 大约和秦桑一样大。 女生面色白净,眉清目秀,有几分的书卷气,似乎刚从学校走出来不久,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黑色旗袍,整个人有些畏手畏脚,进来之后,她拘谨地看着众人,大大地眼睛里堆积着紧张。 乐纤会所这样的地方,会有这么青涩的服务员? “我是……是今天的介绍人。大家今天来的原因,我们都知道,那就是为了市面上流传的唐朝文物。为此,我们乐纤会所,今日特意举办了一场私下的,小型拍卖会。” 小姑娘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头还有些结巴,后来顺畅了一些。 秦桑虽然借了俞安然的会员卡来,却不知今天的乐纤会所,竟然这么大手笔。 拍卖会? 唐朝文物? 是……白爷那边的人? 秦桑秀眉微蹙,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陆行止。 陆行止感应到她的目光,握住了她的手,无声地说。 没事,我在这呢。 陆行止很是淡定,秦桑见状,心里好像也有了些底气,这种状况她终究是没有面对过的,尽管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说,陆行止在她旁边,确实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那小姑娘的话,成功点燃了众人。 秦桑见他们一脸激动,欣喜异常,瞬间便明白,他们似乎都知道,今天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不管是不是白爷那边的主意,今天这里确实有一场小型而古怪的拍卖会在上演。 众人反响热烈,小姑娘更加忐忑,仍不轻松,寒暄两句就赶紧让人把东西拿上来,进入正式的拍卖流程。 …… 刑警队的赵刚队长,正在另一处点布控。 李明科的电话过来时,他正忙着指挥,见是陆行止那队的,他就接了起来。 “什么事儿?”赵队长直接问道。 李明科也不敢拖延,就把陆行止交代的话,复述了一遍给赵队长。 青鸟是谁,他并不知道,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他复述完,那边的赵队长却猛地站起来,“青鸟?这话是陆行止让你告诉我的?” 李明科承认,“是我们队长说的原话。” “不好!” 陆行止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这一点赵队长很清楚,他既然有这话说出来,那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赵队长忙说:“行,我知道了!陆行止他人呢?” 李明科:“……我们队长现在在里头呢。” 这个里面,指的自然是乐纤会所内。 赵队长听了出来,张嘴就是一句国骂,“他娘的!这个节骨眼上,他跑进去干嘛?” 李明科听着他暴怒的声音,瑟瑟发抖,没有接话。 “一个个真会给老子找事!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挂掉!” 赵队长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常年锻炼,身材并未发福,但作为本地人的他,脾气很不好,眼里更是容不得沙子,谁哪点做的不好,肯定要被他劈头盖脸一顿批评。 但这次的对象是陆行止,他想了想,还是选择算了,这个节骨眼上,没那么多时间跟那小子计较。 急急地挂断电话,赵队长转身出了藏身的民宅,想办法联系他们的卧底——青鸟。 只是…… 赵队长用遍所有联系方式,也没有联系上青鸟。 …… 乐纤会所中,关于唐代文物的拍卖,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花瓶、摆件、玉雕等等,富有唐朝文化气息的古物,在不断地进行着拍卖交易。 秦桑原以为,所谓的交易,不过是白爷那边拿出货来,有买家已经定好,到这里来当面交易,而这里保密性很好,来往的人都是身价不菲,甚至有权有势的,在这里交易,无疑是安全的。 但她没想到,白爷的胆子这么大,竟然直接搞出一个小型拍卖会。 在场参加的人,个个都清楚这拍卖的是什么东西,大概也清楚这些东西的来源,可他们并不在乎。 有钱有势,买这些东西回去,又不是为了倒手买卖,等他们美其名曰收藏多年之后,所有痕迹全部消失,便是警方有心追查,只怕也无济于事。 前三件的东西,已经迅速拍卖出去。 价格一个比一个高。 显然他们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反而都非常兴奋。 看到这种局面,秦桑眉头皱了一瞬。 国家的文保宣传,还是弱的,这些有钱有势的,根本不惧怕。 “我去看看。” 正在这时,一直盯着那些服务员的陆行止,注意到有两个人一直陆陆续续地,从旁边一条过道尽头,抬了东西出来。 他便拢了拢秦桑的手,低声说道。 秦桑瞥了一眼,点头,“小心点。” “放心。” 陆行止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迅速站起来,假装找洗手间,往那过道去了。 …… “现在能联系上你们队长吗?” 赵刚怎么都联系不上青鸟,顿时感觉到情况不妙,他立即找到李明科他们所在的监控点。 李明科:“可以看到队长的定位。” 他指了一下显示器上,代表着陆行止所处位置的红色小点。 看到那红色小点在乐纤会所里面缓缓移动,赵刚皱眉道:“试着联系他,取消今天的行动,让他赶紧出来。” 做了这么多年的刑警,赵刚敏锐地做出了判断。 今天的局,恐怕对他们不理。 李明科啊了一声,“取消行动?” 为了今天的行动,他们可是蹲了好长时间,为什么要突然取消? 赵刚沉脸:“让你联系就联系,哪那么多废话?” 他瞪着眼,还颇有些吓人。 李明科不敢再问,立马向陆行止身上的设备发信号,请求撤离,取消行动。 …… 同一时刻。 陆行止像是一只没头的苍蝇,捂着肚子,一副尿急的样子,在过道里乱转。 然而,道过道尽头时,他就看到有五六个人,守在过道尽头,一间紧闭的房门外,见他过来,便把他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那些人问。 陆行止捂着肚子,“找厕所。” 那人伸手往对面一指,“厕所在那边,不在这儿,没事别乱跑。” “好,谢谢。” 陆行止点头,看了那门一眼,转身离开。 刚走两步,手表便震动起来。 三长一短。 是撤退的信号。 “砰!” 第054章:血 陆行止刚点了一下手表,一声枪响,忽然平地而起! 是从后院传出来的! 陆行止狠狠一皱眉。 这声枪响,毫无掩饰,仿佛是某种预兆。 “不好!通知所有人,进去救人!” 赵刚本就在外面不远处,也听到了这一声枪响,脸色顿时一变,一边拔出别在腰间的枪,一边指挥道。 他通知了刑警队的人,李明科见状,同样急忙通知了文物稽查大队的人。 一时间所有便衣警察,全部冲向乐纤会所。 “怎么回事?” “刚才……那是枪声?” “不是吧?” 一时之间,乐纤会所内,所有人都吓得不行,惊恐万分地站了起来。 毕竟所有人都是惜命的。 场所内立马混乱起来,有想要往外跑的,还有想带走自己拍卖下来的东西的。 秦桑心中也是骇然一惊,这可是帝都最繁华的街道之一,这些人居然敢用枪? 是陆行止,还是白爷他们? 秦桑不知道,她快速地扫过所有人。 “砰砰砰!” 就听到枪声忽然密集起来,似乎有人在交火! “警察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 陆行止听到那一声枪响,脚步一转,瞬间冲到那些守门人的身边,一拳砸到最近那人的鼻梁上。 所有人都被那枪声弄的有些惊慌,四五个守门人也是如此。 他们还在左顾右盼,脑袋上就挨了一拳。 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与陆行止搏斗起来。 显然,那些人也是练家子,下手的招式和力道,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半点也不输给正规的刑警队员。 陆行止在警校里待了几年,体能这一块,一向是最好的。 即便在这几个人面前,他也没有处于下风。 很快,那些人就被搞定。 陆行止一脚踹开了旁边紧闭的房门,里面……全是一些摆放整齐的文物,数量不多,但足够精美。 看样子这些就是唐墓里的东西。 陆行止心里有了大概的底,却听到一阵密集的枪声,忽然响起! 为了方便进来,他没有带枪支。 这些枪声,是在会所里的,不是他,那就只能是另一边的人! 糟了! 陆行止边往外冲边拨开通话设备,联系赵队长。 赵队长带着人已经到达会所门口外,准备突进,便听到陆行止的声音在对讲机中响起来。 “陆行止,是你吗?” “赵队,是我。” 赵队长:“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有人开枪了,情况混乱,不容乐观。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青鸟那边。”陆行止说道。 赵队长脸色一沉,“青鸟已经联系不上了。” “什么……” “砰!” 一声枪响刺的赵队长猛地一缩头,紧接着就听到对讲机里一阵忙音。 “陆行止,陆行止?!” 赵队长一阵疾呼,却没有回应。 …… 陆行止就地一滚,翻身进了过道,他刚才一出去,外面就有枪打过来,好死不死地打中了他的手表。 幸好表盘坚硬,只是里面的设备毁掉了。 陆行止靠在墙壁上,调整呼吸,把手表扯下来,朝外扔出去。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外面有人在看着。 陆行止意识到这一点,蓦地想到秦桑,他这里已经是这种情况,秦桑那想必也不会多轻松。 该死! 陆行止咬牙,目光落在刚才被他打倒的那几个人身上,他弯着腰跑过去,在他们身上搜索起来。 …… 拍卖的小厅中,有好些人举着枪,从四面走了进来,一个个面无表情,似乎这样的场面,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把戏。 黑市交易,秦桑听过不少。 但像这样居然动用武力和枪支的,她从未听过。 这个白爷到底什么路数? 这里好歹是帝都,这些人直接用枪,惊动了所有人,就不怕全部困死在这儿吗? “砰!!” 正想着,突然有人一枪,打中了一个想要逃离的男人的心口,鲜血顿时飚了出来。 “杀,杀人了,杀人了!!” 看到刚才还一块谈笑风生的男人,瞪着大眼,瞬间像死物一样倒在地上,所有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都僵了。 “快,快跑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一个激灵,然后一窝蜂地朝门口涌过去。 之前的服务员小姑娘,吓得抱着头,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 然而不知何时,有一个人握着枪,绕到了她前面不远的地方,手里那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了她。 “小心!” 那小姑娘离秦桑最近,她看到这一幕,立即出声提醒。 小姑娘有些懵然的,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着那个枪口,吓得脸色都白了,整个人僵在原地,想要逃,却完全没有力气,双腿根本不听使唤。 秦桑看着他扣动扳机,眼睛一缩,抓起旁边的水果盘,就朝他砸了过去。 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让她眼睁睁看着流逝,未免太过残忍。 尽管理智告诉秦桑,现在明哲保身才是正确的。 但她还是动了手。 小姑娘吓得抱着头闭上了眼。 砰—— 枪响平地炸响,惊得秦桑眼睛一眯。 过一秒,那举枪的男人忽然倒下,扔出去的果盘,嘭地一声,掉落在他身边,上面还有一个枪眼。 秦桑脖子僵硬地转过去,就看到陆行止举着枪,站在她身后两步之遥。 …… 一分钟之前。 陆行止在那几个倒地的人身上,搜出两根电击棒,他将其中一根扔了出去,听到有扣动扳机的声音,他同时就地滚了出去。 在确定目标方位后,他飞快地窜上去,用另外一根电击棒,制服了那躲在一侧墙根,手里拿着枪的人。 陆行止不敢耽误,拿过他手里的枪,就赶紧回来。 一回来,他就看到秦桑扔了一个果盘。 那果盘正好给他做了一个掩体,让那个举枪的男人,没有发现他。 …… “你没事吧?” 陆行止举着枪,脸色微微黑沉,眼睛明亮地像黎明前那最后一抹月光,他看到那个人倒地,立马收下枪,窜到秦桑面前。 秦桑没有受伤,只是脸色稍白。 她摇摇头:“我没事。” 陆行止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一把抓过她的手,以及倒在地上的小姑娘,将她们俩安置在一处柜台后。 大厅里,其他地方还有人在开枪。 他不能呆在这里不动。 …… “全体突进!” 联系不上陆行止,赵队长立即下命突进。 第055章:枪 枪声密集而混乱,有人不断拿着枪对那些慌乱想要逃跑的人,进行射击。 陆行止安排好秦桑,便再次冲入混乱场面中。 他的枪很准,在看到有人被瞄准时,他果断扣动扳机,打中了那想要射击的人。 这时,那些持枪的犯罪分子,也注意到这里还有其他人拿着枪,在扰乱他们的主场,立即对陆行止进行了反击。 …… “陆行止,小心身后!” 柜台后,秦桑把那个小姑娘掩藏在身后,伸出头来,就看到陆行止身后有人朝他开枪,她下意识地大喊。 那个人听到声音,立即将枪口对准了她。 同一时刻,陆行止转过头来,扣动扳机,一枪爆头。 “躲回去!” 解决掉这个人,陆行止冲着秦桑一声吼。 秦桑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却也知道,她现在对这样局面最好的帮助,就是躲起来,不给他添麻烦,所以果断地缩了回去。 “呜呜……” 那个小姑娘还在哭,似乎吓坏了。 秦桑皱眉,冷声道:“别哭了,现在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小姑娘被她冷着脸的模样,吓地一缩脖子,眼泪无声地掉落。 秦桑很烦躁。 外面的枪声依旧有来有回,并未停歇。 此时,秦桑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寄希望于,这枪声不要停下来,最起码这代表着,陆行止还是安全的。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的。 一梭子弹打穿柜台的时候,秦桑只觉得耳朵里像是有人放了一束烟花,瞬间绚烂而苍白,子弹擦着她头顶而过,穿透进旁边的木柱子里。 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洞眼…… 秦桑猛地眯起眼,刚要拉着小姑娘跑路,便有一根长长的东西,抵住她的后脑勺。 是枪口。 秦桑瞬间握紧手指,身体变得有些僵硬笨拙,她想要跑的,但她知道,她的腿跑不过子弹。 “转过来。” 一道厉声在身后响起,竟然透着几分铁锈味儿。 秦桑握着衣角,缓缓转过头,脸色依旧平静的可怕,仿佛身处危险中的不是她,这是她一贯习惯的粉饰太平,可埋藏在眼底身处的恐惧和几不可查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但那些都是细微末端的事儿,这个时候,面对她站着的,带着面罩的持枪男人,都没看到这些。 对上她一脸平静之色,持枪男人裸.露在外的眼睛,立即透露出恶意,似乎惧怕她的平静,想要摧毁她那平静的面容。 “叮——” 他拿着枪指着秦桑的脑袋,枪口紧贴着她的额头,还有些温热灼人。 而正在这时,秦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男人瞬间暴怒,强硬着从秦桑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狠狠扔了出去,砸的稀碎。 在他把手机丢出去的瞬间,秦桑瞥见屏幕上闪现过的名字。 是俞安然打来的。 她出来那么久,俞安然肯定在担心。 只可惜,没机会报平安了。 “过来!” 持枪男人暴躁地一把抓过秦桑,抵着她往前走。 在一旁哭泣不止的小姑娘,见状紧紧扣住秦桑的手,对她拼命摇头。 秦桑却掰开了她的手。 这个时候,激怒犯罪嫌疑人,很明显不是理智的做法。 “姓陆的,不想她死的话,你最好乖乖放下枪!” 持枪男人一脚踹开小姑娘,挟持着秦桑走到大厅正中央。 这个时候,秦桑才看到陆行止,他脸上有些血痕,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眼珠里都有些血意,显得他眉目更加凛厉。 他一枪解决掉旁边的枪手,大厅里只剩下他和秦桑,以及持枪男人。 闻言,陆行止举枪侧目看过来,在看到他挟持着的秦桑时,眼睛猛地眯了一下,像是暴怒边缘的野兽。 “老牛,你特么现在沦落到,只能挟持个女人?”陆行止恶劣地说,“有本事咱俩正面刚!” 秦桑从他们俩的短暂对话中听出,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老牛哼一声,冷笑:“这丫就是你死活也要回来找的女人吧?啧,真好看,瞧瞧这小脸,多水灵……” 老牛说着,一只手爬上秦桑的脸,抹了一把。 秦桑眉头微皱,却没动。 也动不了。 陆行止双眼阴沉地像是暴雨倾盆前的沉闷黑暗,“你最好别碰她,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哟,我们堂堂的警察叔叔,居然想要杀我?我真的好怕啊,陆大队长不怕违反规定?”老牛一手握着枪,一手装腔作势地拍了拍胸口,好似心有余悸。 陆行止不语,举枪对着他。 老牛笑嘻嘻地说:“陆队长,你别这样吓我,我胆子小。如果你想要她好好的活着,我劝你还是赶紧放下枪,要是吓到了我,我这手一抖,砰……这么漂亮的小脸,一下子多了个血窟窿,多不好看,是吧?” 陆行止郁怒的脸,像是天山上的寒冰,冷得刺骨。 “老牛,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你跑不掉,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少特么跟老子扯犊子!你们警察这套词儿,老子早听腻歪了!我就给你一个选择,放下枪,要不然我杀了她!” 老牛一听到陆行止的话就发了怒,暴跳如雷,像是一个疯子,疯狂地叫起来,手里的枪口狠狠磕在秦桑的头上,秦桑只觉得脑袋生疼,要炸裂似的。 她紧抿着唇,却一声不吭。 “哟,倒是个硬骨头啊!”见她不出声,老牛顿时找到了乐子似的,又奇迹般地笑了起来,“只可惜,老子最喜欢啃硬骨头!” 如此情绪反复无常的人,怕不是个疯子。 陆行止见他抬着手,又去捏秦桑的下颚,语气中透着无比的怒意。 他张了张嘴,刚要喝止,余光却瞥见有人从后门而入。 …… 秦桑僵硬地站着,老牛的手掐着她的下颚,很用力,似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砰—— 可突然,平地一声雷,在大厅中乍响。 秦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是一花,下一秒,她被人抱进了怀里。 “陆行止,去死吧!” 突地,又是一声枪响。 秦桑紧接着听到了一声闷闷的响声,像是什么金属钻入肉里的声音,刺耳的很。 然后就有温热的液体,沾了她一手…… 第056章:报复 秦桑只觉得她仿佛陷入了梦境中,周围一片死寂,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及眼前的人。 陆行止整个人靠在她身上,肩头一个血眼,红色的泪,大片大片地滴落,落在秦桑的手上,像滚烫的热水,烫的她双手生疼。 “……” 秦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喉咙里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 越过陆行止的肩膀,秦桑看到老牛手臂和胸口上各种了一枪,缓缓倒地,而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一身特警服装,手握着枪支。 在刚才那一瞬间。 他先出枪,打中老牛的手臂,老牛却快速用左手接过手枪,对着秦桑开枪。 却看到陆行止冲过来,才有了那一句让陆行止去死的话。 在老牛开枪的同时,特警也开了枪。 …… “陆行止!” “队长!” 赵队长带着众人冲进来,就看到陆行止中枪,所有人都是一脸惊愕。 “队长!” 王昊和李明科喊着,先跑了过来。 秦桑忽然觉得荒芜的心里,长出一颗酸涩的果子,酸的她想掉眼泪。 “陆行止……”声音有些颤抖。 下一秒,一只大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带着安抚。 “别怕,没事了。” …… 医院里。 秦桑和李明科两个人,站在医院手术室外的走廊里,等着陆行止出来。 赵队长让人把陆行止送来医院后,就和和特警那边,留在那里,处理乐纤会所那边的事儿。 不一会儿,王昊走出电梯,身后还跟了四个人。 是徐婉陆志远,以及陆景行……俞安然。 “桑桑!” 俞安然一出来,就看到靠在墙壁旁站着,没有什么表情的秦桑,小跑着过来。 “桑桑,你没事吧?” 俞安然握着秦桑的双臂,急切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一遍,见她没什么大碍,却还是不放心。 “没事,我……” 秦桑摇了摇头,刚要说什么,旁边一个人影忽然冲了过来,一巴掌甩到秦桑的脸上。 铁锈的味道,瞬间充满口腔。 “你这个害人精!贱人!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儿子!” 徐婉尖叫着,戾气深重。 秦桑偏着头,脑袋里有些嗡嗡的。 陆志远赶紧上来拉住还想要动手的徐婉,俞安然同时把秦桑拉到了身后。 “陆夫人,你够了!这种事情,又不是桑桑可以控制的,你凭什么打她?”俞安然皱着眉,她一向不喜欢徐婉。 就徐婉过往的行径来看,完全看不出曾经为人师表。 “我打她,那是因为她该打!如果不是她,我儿子怎么可能躺在手术室里!” 徐婉气呼呼的,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 陆景行走过来,“行了,叔叔婶婶,行止是警察,这种事情总是难以避免的。” 来的路上,他们已经听说了陆行止的事儿,也知道陆行止大概是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会所里。 难免徐婉会有所怨气。 徐婉对于这个侄子,似乎还是有所顾忌的,闻言,她哼了一声,理了理衣服,盯着保持偏头姿势的秦桑,说道:“秦桑,我要和你谈一谈。” 不是我们谈一谈的商量口吻,而是下达命令,必须遵从的语气。 俞安然顿时有些不高兴了,正欲代替秦桑拒绝。 身后,秦桑却抓了一下她的手腕。 “好。” 秦桑答应道,便往外走去。 徐婉看她一眼,两步走在她前面。 “桑桑!” 俞安然急急地喊她一声,陆景行却看了她一眼,那意思是在说,秦桑的事情,她自己会解决。 换言之,他们帮不上忙。 俞安然只能跺了跺脚,等着秦桑的消息。 …… 陆行止从手术室里取完子弹出来时,除了脸色还有些许苍白外,已经完全恢复了,看上去没有任何的不适。 子弹刚入体时,强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肩膀有些酸麻,现在除了疼,并没有其他感觉。 “行止,怎么样了?还好吗?” 陆志远和陆景行,看到陆行止吊着一条胳膊走出来,两人快步迎上去。 陆志远对于这个六年间没怎么见过面的儿子,有些生疏,似乎也有些愧疚感,说话总有些不自在。 “没事。”陆行止摇头,目光在他们身后看了看。 陆景行:“别看了,她不在。” 两兄弟心照不宣,都知道说的是谁,就连一旁的陆志远也知道。 陆行止:“就这么回去了?” 小没良心。 陆志远面色有些尴尬地看了陆景行一眼。 陆景行:“没,婶婶想要找她谈谈,两个人一起出去了。” 陆行止闻言,轻松的眉眼,立即微微皱起,“在哪儿?” 陆景行:“医院附近的茶厅。” 秦桑和徐婉离开之后,俞安然急吼吼地偷偷跟过去,看到她们进了茶厅,就给他发了消息说,她不回来了,在附近的停车场等秦桑一起回家。 对此,陆景行没什么好说的。 陆行止立即迈开腿往外走。 陆志远想要拉住他,“你身上还有伤,别去了,你妈妈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陆景行没说话,不会怎样?人都打过了…… 陆行止却好似没听见,风一样的出了医院。 …… 几分钟前。 秦桑和徐婉一前一后出了医院,后者到底挂心着陆行止,没有走远,直接带着秦桑进了附近的一家茶厅。 秦桑坐在徐婉的对面,眉眼中没什么情绪,随手点了一杯红茶,也没问徐婉要喝什么。 徐婉:“没教养!”她的声音并不小,显然是说给秦桑听的。 秦桑却像没听到,自顾自地坐在那,也不说话。 她没有一言一语,徐婉便已气急败坏。 徐婉自个儿点了一杯清茶。 等到茶水上桌,秦桑慢条斯理地喝着,徐婉却更气了。 “秦桑,你到底要纠缠我们家到什么时候?” 徐婉脸色铁青地说。 秦桑抿一口茶,“我说过,这句话你不应该跟我说。” 她淡淡地说,白皙的脸上,五指的痕迹,还清晰可见。 “你!” 徐婉气结。 “秦桑,当年的事,说到底是你自个儿的错!你不觉得,是你自己命不好吗?” 秦桑似是笑了一下,“命不好?” “难道不是吗?你先克死了你爸和你外公,现在又害的我儿子进了医院!秦桑,我知道你这是在报复我们,可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第057章:在一起吧 报复? 秦桑呵地一笑,她斜眸看着徐婉,第一次觉得,这女人真可笑。 “如果你认为这是报复,那就是吧。” 反正她无所谓。 “你……” 徐婉被她云淡风轻的模样,激得心口生疼,她狠狠灌了一口茶,借此平复即将爆发的怒意,维持她那矜持清高的模样,可是紧抓着手包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显示出了她此时到底有多生气。 “秦桑,就当是为你自己好,别再纠缠下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秦桑微笑:“难道不是你们家一直在纠缠吗?” 从六年前开始。 “你!秦桑,我好说歹说,你就是不听是吧?”徐婉怒了。 她瞪着秦桑,气喘吁吁:“当年的事情,我们陆家也只是秉公办事!要怪,只能怪你外公命短!也怪你自己,别忘了,是你出卖了你外公!” 徐婉今天是想要好好和秦桑谈一谈的,只要秦桑愿意离开,她不介意放低姿态。 但是秦桑就好像是一个完全密封的水桶,油盐不进。 那永远淡淡的,仿佛没有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表情,从一开始便激怒了徐婉。 因为她总觉得,秦桑这样好像是在告诉她,当年都是他们的错一样! 在徐婉的内心深处,她从来不觉得当年是他们的错。 当年没有什么文物稽查警察,所有关于文物的事儿,都是刑警处理,上头又下了命令严查失落文物,正巧秦桑和陆行止去外公家,无意中看到了外公锁起来的东西。 一件清末的玉尊,据说是慈禧的陪葬品。 当时他们都没多想,回来之后,秦桑和陆行止说起的时候,无意中被徐婉听到了。 徐婉告诉了陆志远,才有了后来警察去外公家搜查的事儿。 以至于,后来外公去世。 徐婉固执地认为,他们也只是秉公处事,那东西本来就是被盗走的文物,他们也只不过是为了国家,把文物追了回来而已。 秦桑外公的过世,那是他自个儿有心脏病的问题,怪不得旁人。 “命短?” 听得徐婉的话,秦桑微微眯起眼,将茶杯轻轻地放了下来。 “难道不是吗?”徐婉在气头上,并不认为这话有什么问题。 “啪!” 秦桑唰地一下站起身,一巴掌甩到了徐婉的脸上。 “徐婉,我之前还以为,你只是没有心,没想到你根本不是人!”她沉着脸,好看的眸子里,蕴含着风暴,这是她第一次在徐婉面前动怒。 过往种种,她不太愿意去和徐婉讨论,也不想继续去追究。 彼此放过很好。 徐婉可以攻击她,但她不允许徐婉侮辱她的外公! 年少时,秦桑不太理解,外公对待那玉尊的感情,可是年岁渐大之后,他就明白了,无论玉尊的来处,那到底是祖上流传下来的东西,对外公说,难舍的不是玉尊本身,而是那上面寄托的感情。 临终前,外公曾和她说过一句话。 “我……本来打算等我死后,再把东西还给国家……现在……罢了……” 所有的一切,都终结在一句罢了。 对于玉尊,外公没有想要继续私藏,从不告诉秦桑和母亲,也只是不想他们再寄托感情于上,他早就写好遗嘱,要把玉尊还给国家。 人年岁大了,图的就一个念想。 外公的私心,或许就是明知道那玉尊来路不正,却还留着。 可是,那并非他偷盗的,他也不曾买卖,何至于搭上一条命? “你……你敢打我?”徐婉捂着脸,不敢置信地指着秦桑,手指因气愤还有些颤抖,“秦桑,你……你真的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秦桑:“你就有教养?指责一个过世的人,说他命短,这就是陆太太你所谓的教养?” “你……”徐婉的脸一白。 缓过劲来,她也知道刚才一时心急,口误说错了话。 可现在让她在秦桑面前认输,她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徐婉抬起手,就要把那一巴掌还回去。 可是…… 啪的一声,徐婉的脸上,又多了一块巴掌痕迹。 “这是刚才在医院里你打我的一巴掌,现在还给你。” 秦桑收回手,冷淡地道。 在医院里,徐婉打她的时候,她原本想着,是她欠了陆行止一颗子弹,还给他母亲一巴掌,也就算了,勉强两清。 但现在她发现,徐婉是徐婉,陆行止是陆行止,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怎么可以放在一起牵扯。 “你……” 这一瞬,徐婉真的快要气晕过去。 她颤抖着指着秦桑,想要说什么,目光却看向了秦桑的身后,眼神里顿时透露出希望和期盼。 秦桑一看,便知道有人来了。 “行止!” 徐婉急吼吼的喊道,红着眼眶说:“行止,你看……看到了吧,她有多过分!我好歹也算她的长辈,她居然打我……简直无法无天!” 徐婉自编自导的演了起来,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 秦桑看着她拙劣的演技,忍不住笑了,“你也配当我的长辈?” “行止你看,当着你的面,她就……” 徐婉恨地瞪秦桑一眼,然后过去拉住陆行止的胳膊,指责道。 陆行止:“够了。” 冷声打断。 徐婉眸子一缩,“行止,你……” “妈,够了。”陆行止拿开徐婉的手,“回去吧,爸在等你。” 陆行止早就来了,在秦桑打向徐婉第一巴掌时,他就到了。 原本他想要阻止的,到底是自己的亲妈,可是听到秦桑后面的话,他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想到,教书育人了半辈子的母亲,能够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 但,毕竟是自己的母亲,陆行止没办法说什么。 只能冷硬的,让她离开。 “我不走!凭什么让……”徐婉听到陆行止的话,顿时炸了。 秦桑却把目光放在了陆行止身上,打断了她的话。 “陆行止,你说的话还作数吗?” 她说。 陆行止回头看她,微微点头,“作数。”大概也知道了她要说什么。 “那好。” “在一起吧。” …… 秦桑干脆的说,完全不拖泥带水。 陆行止盯着她看了几秒,后者目光平静的要命,他忽而一笑,“好。” “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徐婉完全爆发,再也没有往日自命清高的矜持模样,像个市井泼妇一样跳脚。 “看到没有,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第058章:这才是报复 秦桑勾唇一笑,眼底有着畅快的肆意。 语毕,她转身就走。 陆行止没有跟着她走,而是先把徐婉送了回去。 “行止……你听到了……她……她是想报复我,报复你!你不要被她骗了……” 回去的路上,徐婉一直在跟陆行止重复这一段话。 陆行止都没有吭声。 直到将徐婉送回家,他才说了一句:“妈,以后别去找秦桑。” 徐婉眼睛一缩,痛心疾首,“行止,你……” “妈,你真的不认为,当年的事情,是我们的错吗?”陆行止问。 徐婉:“怎么是我们的错!分明是他们家私藏文物,怪得了谁!”知道现在,徐婉也不认为这有错。 陆行止又问:“那秦叔替我爸出任务,替我爸死,你也不觉得愧疚吗?” 徐婉:“……” 对于这个,徐婉没办法反驳。 她只能略带心虚地说:“也许,你爸去了就不会这样了。” “你也说了,那只是也许。” 当年任务的错漏,是卧底信息的错,就如同今天,那根本没有任何的也许。 …… 陆行止扶着徐婉下了车,将她送回房间。 “如果您对此还有愧疚,以后就别去找秦桑了,我欠了她的,我来还。” 留下这么一句话,陆行止便走了。 徐婉一个人,颓废地坐在床上,满脸愤恨与恍惚。 …… “桑桑。” 秦桑从茶厅出来,就看到俞安然的车,停在一旁,对她不断地招手。 秦桑走过去,上了车。 “刚才我看到陆行止过去了,你……没事吧?”俞安然打量着她的面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桑摇头:“没事,就是打了徐婉两巴掌。” 听到没事俩字,俞安然刚想松一口气,结果就听到她后半句,那口气顿时哽住,不上不下。 “打……了她两巴掌???” 秦桑嗯了一声,表示是真的。 俞安然吸了一口气,而后却兴奋地说:“打得好!” 秦桑:“……” ……少女,你的转变有点快。 “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我一直不喜欢徐婉!何况,刚才在医院里,她还打了你一巴掌,该!”俞安然意识到自己转变的太快,补充了一句。 秦桑:“我打她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外公。” 闻言,俞安然顿了顿,问道:“是不是她说了什么……” 秦桑:“她说我外公命短。” “……”俞安然瞬间没了声音,过会儿再次爆发。 “卧槽!” 俞安然:“她居然这么说!丫的,你怎么才打了她两巴掌,换做是我,非撕烂她的嘴不可!” 简直欺人太甚。 秦桑:“无所谓了。” 俞安然意难平,“桑桑,你就是太好说话了。” 秦桑笑:“没有啊,我把他儿子抢过来了呀。” “啊哈???” 俞安然开着车,有些不稳:“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我问陆行止在一起吗,他说好。”秦桑耸肩。 俞安然顿时觉得,自己这开的不是小轿车,而是过山车。 “……你原谅陆行止了?不是开玩笑的吧?” 秦桑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大概我也没怪过他。” 所以无所谓原不原谅。 过往所恨所弃的,都是她自己。 外公一句罢了,总结了那件事,而说到底,那件事是她和陆行止说话,不小心被徐婉听到,也不能怪陆行止。 至于父亲…… 大概更不能怪他。 当时她气狠了,理智荡然无存,才说了气话。 唯一的怨怪,也就是他一声不吭,走了六年。 或许她和陆行止,都在原地等着对方。 …… 陆行止在行动中受了伤,被放了假,休息三天,但他停不下来,送徐婉回去之后,先去了队里了解情况。 “怎么样?” 到达赵队长的办公室,他直接问道。 赵队长刚带着人回来,见他来了,先问了他的伤势,得知没什么大碍,才道:“青鸟死了。” 陆行止皱眉:“确定?” “嗯。”赵队长说:“尸体在乐纤会所的地下室中被发现。” 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快僵了,是被放光了全身的血,血尽而死。 手段很残忍。 “这次的行动,除了你受伤外,咱们还损失了几个同事。”赵队长说,老牛那帮人,显然是想和他们同归于尽的,火力很足,直接和他们对面钢枪。 陆行止闭了闭眼,“是我考虑不周。” “不怪你,要怪只能怪,白爷那帮人太狡猾了!”赵队长恨声道。 布了那么大的局,就是为了揪出卧底! 简直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做法,可他们偏偏真就这么做了! 老牛算是他们的老对头,跟陆行止过招也不是一两次了,彼此都熟悉,根据他们的资料,老牛可以说是白爷身边的二把手。 结果就这么卖了。 这个白爷真是心狠手辣。 “抓到白爷了吗?”陆行止问。 赵队长摇头,遗憾,“除了老牛那些人外,乐纤会所里没有其他人。我怀疑,白爷是故意卖了老牛,目的就是报复我们警方对他们连日来的打压。” “我看不止如此。” 陆行止并不完全认同赵队长的说法。 赵队长:“你想说什么?” “或许还有其他一层意思。”陆行止思考道:“白爷这么一来,不但揪出了我们警方在他身边安插的卧底,还打乱了我们的调查方向。” 赵队长眯眼,“你的意思是说,他这是声东击西?” 陆行止:“之前有消息告诉过我,白爷那边是想要带着东西出国,但青鸟的消息是,乐纤会所中的交易。为了以防万一,我做了两手准备。” 赵队长恍然,“你昨天让人去各个出境口去看守,就是这个意思?” 当时陆行止调了一批人出去,说是有秘密任务,赵队长知道他行事方式,便没多问。 敢情是这么回事啊! “现在就看,那边有没有消息了。” 他们能做的,也只能等。 赵队长明白他的意思,沉寂片刻,又说:“对了,你救得那个服务员小姑娘,说要亲自向你道谢,你看?” “没必要。”陆行止拒绝,“职责所在。” 赵队长点头:“也是,不见也好。” 陆行止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赵队,你查过那个小姑娘没?” “查了,就是B大的大一新生。家境有些困难,被人骗去了乐纤会所做服务员,说是一天给她一万块钱,小姑娘鬼迷心窍,就跟着去了,身家清白。”赵队长说道。 陆行止:“那就行。” “哈哈,你不会连人家小姑娘都怀疑吧?”赵队长笑道。 陆行止:“在那个地方的每一个人都可疑。” 语罢,他站起来,向外走去。 “行了,你回去好好休息,过几天等伤口长好了,再回来。”赵队长对他的背影喊道。 陆行止举手摆了摆,“知道了。” …… 人出了赵队长的办公室,陆行止就给秦桑打了电话。 拨号出去,他想起来,秦桑的手机被老牛扔出去了,只能打了俞安然的电话。 “学姐,秦桑在吗?” 第059章:真打算在一起吗 秦桑和俞安然一起回到丽景苑的公寓,身上沾得还有些血腥,她便先去洗了澡。 俞安然接到陆行止的电话,颇有些意外,过了几秒才接通。 谁知一接通,对方就追问秦桑的下落。 俞安然好笑地说:“要找桑桑,你直接给她电话,怎么还要找我中转?” 陆行止没吭声。 俞安然也不打趣他了,直接说:“桑桑在洗澡,你过会儿再打吧。” 说着,浴室的门被打开了。 秦桑边擦着头发边走出来。 俞安然一见,揶揄道:“得,你俩心有灵犀。她出来了,你跟她聊吧。” 说着,俞安然把手机递给了秦桑。 秦桑茫然,“谁啊?” 俞安然:“还能是谁,当然是你的青梅小竹马。” …… 秦桑刚从浴室出来,看到俞安然在打电话,还以为是旁人,没想到是陆行止。 听得俞安然的调侃,秦桑那早就练成的铜墙铁壁,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她接过电话,“喂,是我。” “秦桑,你说的话,认真的吗?” 陆行止那边听到她说话,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一丝水雾,他沉默片刻,问道。 秦桑也没有理解回答。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 镜子里的她,肤白如脂,刚洗完澡,皮肤上还泛着一点点的粉色,只是眼底的凹陷,依旧有些明显。 “见面说吧。” …… 秦桑收拾妥当下楼,陆行止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他站在车边,看着秦桑下楼,仿佛看到了那次,在燕山看着秦桑从山下缓缓走来。 “你的伤,没事了?”秦桑走到他跟前,目光先落在他那吊起的胳膊。 陆行止抬了一下手臂,“没事,小伤。” 秦桑:“那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陆行止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 站在秦桑外公和父亲的墓前,陆行止忽然觉得肩膀有些疼,他瞥向秦桑。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秦桑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伸手将来时买的花,分别放在父亲和外公的墓前,这才直起身子,说道:“你不想见见他们吗?” 秦桑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上面的外公和父亲,依稀是过往的笑模样,和她记忆中别无二致。 陆行止闻言,盯着照片上的两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久良和外公都是很好的人,向来把他当成亲人看待,大概是见奶奶比较疼爱秦桑,他们便加倍地疼爱陆行止。 只是最后的结局,却不尽如人意。 那是陆行止怎么也没想到的。 “在电话里,你问我是认真的吗?”秦桑微笑着,“其实这句话你应该问你自己,陆行止。” 她说着,转头看向陆行止,目光平静,却把难题丢给了他。 陆行止知道她还有话要说,没有立即接话。 果然。 只听秦桑又道:“这里躺着的是我父亲,和我的外公。当年的事情,不论你家有没有错,但他们到底是因你家而死。我做不到完全忘记,我想你也做不到。所以,你真打算要和我在一起吗?” 陆行止这次回来,为的是什么,此时此刻,她和陆行止都明白。 然而,正如她所说的一样,过往种种皆不可磨灭,她无法忘记外公和父亲的死,不管这件事陆家有没有,终究害得她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亲人。 他们要在一起,不是口头说说,更不是他们两厢情愿就行,在他们的身后是两个家庭。 人,哪有那么简单,只为了自己活着的。 “你也知道,你妈不喜欢我,同样我也不喜欢她,正如我妈一见到你就会发疯一样;这样互相不喜欢的人,勉强生活在一起,我只能保证不去主动招惹她,但她如果惹了我,我也不会手软。陆行止,你知道的,我这人什么都不怕,可那是你的母亲,你的家庭,跟我在一起,你大概得脱胎换骨一次,对于这一切,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盯着陆行止。 “只要你想好了,给我一个回答,无论怎样我都接受。” 其实到头来,秦桑才发现,无论何时,都是她在等待陆行止。 六年前,少年是她心中最美的梦,哪怕用尽心力去追逐,她也甘之如饴;六年后,他依旧是她心底一道不可触及的伤,想要忘记,却又时刻记起,刺得自己遍体鳞伤,痛苦不堪。 徐婉的话,是个契机,也是个突破口。 她不知道当时,她问陆行止要不要在一起,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她只知道,她说完之后,心里一阵轻松畅快。 终年阴霾荒芜的心,在那一刻有春回大地复苏的迹象。 那个时候她忽然明白,大概无论何时,陆行止都是她生命中不可磨灭的印记。 所以她愿意突破心里的桎梏,给陆行止这样一个机会。 也是给她自己一个机会。 在一起也好,互相忘记永不相见也好。 由他选择。 只要他说,她就愿意试着放下这六年的一切。漆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里面像是有两窜小小的火焰,灼热烫人,陆行止用完好的手掌,握住她的手,整个包裹住。 “在一起吧。” 陆行止没有任何的承诺,只有这三个字。 从他准备回来的那一天起,他已经想过所有的可能性,家庭和秦桑,他注定只能选一个,六年前他害怕面对秦桑的怨恨,选择了听从家庭,一走就是六年。 现在他想得很清楚,以后的六年、十六年、二十六年,是他给自己的救赎。 他虽然没说,但秦桑很清楚他的选择。 “好。”她笑着答道。 …… 陆行止再次见到老牛时,他已经是躺在殡仪馆的一具尸体。 在墓园时,陆行止接到赵队长的一通电话,将秦桑送回去之后,便赶了回来。 “这是他手机里一条没有发出去的消息,你看看吧。” 赵队长沉着脸,将老牛的手机递给陆行止,语气中透着不悦。 陆行止接过来一看,上面就一句话。 【陆队长,我们下次再见。】 短短的九个字,充满挑衅的意味,后面还坠了一个笑脸表情,难怪赵队长那么生气。 最初搜出老牛的手机,赵队长还有些诧异,像这样成熟的犯罪团伙成员,怎么可能留下这么重要的资料,若是手机里信息被他们查出来,岂不是把团队出卖了。 可是,一打开手机,赵队长就看到这样一条短信,气得不行。 第060章:手段太高 陆行止和老牛打交道不止一次,最开始在南方某城市,他初出茅庐,就和老牛他们对上了,当时他孤身一人,也是因为信息出错,被老牛抓住。 后来九死一生的逃出来,却受了重伤,修养了整整一年。 那个时候,撑着他最后一口气的,就是手机屏保。 老牛也是在那一次见过,今天在乐纤会所,他大概认出了秦桑,才特意挟持,想要拉他同归于尽。 “送去鉴证科了吗?” 陆行止看着那一行字,倒是没什么情绪。 老牛这人喜欢正面直接怼,这话不像是他留下来的,倒像是幕后策划一切的白爷。 赵队长:“送了。可惜,毁掉资料的人,手段太高,鉴证科的同时,也没办法复原他手机里的信息。” 除却这句话外,这手机没有半点用处。 陆行止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从这次的交锋来看,这个白爷的确不简单,他不会留下那么直白的线索和把柄。 “我看这次乐纤会所一案,咱们被他们耍了!”赵队长怒然道。 的确。 这一次,他们被戏耍的很难看。 对于这一点,他们早就该有所认知。 陆行止:“幕后的白爷,是个人物。” “老子管他是什么人物!我非要把他抓捕归案不可!”赵队长雄心壮志。 陆行止却泼了一盆凉水:“恐怕没那么容易。” 赵队长一听,气焰顿时小了一些,他也知道没那么容易,这个白爷可以说是他们遇到的,最难搞的犯罪嫌疑人之一。 但,不能这么长他人威风! 赵队长:“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我就不信他是有三头六臂不成!” 陆行止没继续在这个话题纠缠,总不能打击赵队长的志气。 “出境口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他问。 赵队长摇摇头,“还没。”他有些蔫吧,“行止啊,你说咱们不会又被耍了吧?” 这都盯了快两天,出入境的各个路口,都没有任何消息,未免有些可疑。 赵队长都快被骗得草木皆兵了。 陆行止闻言,也有些怀疑,“再等等。” 等到72小时一过,最佳的时机也就过去了,再盯下去也是徒劳。 “唉,只能这样。” 明明算是打了一场胜仗,赵队长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被人戏耍了不说,连一丢丢有用的线索都没留下,搞得他们完全无法掌握白爷的任何行踪,太过被动。 赵队长憋气:“算了。我带你去看看青鸟吧。” 青鸟的尸体,已经被他们找到,同样安置在这殡仪馆中;青鸟是卧底,按照以往惯例,为保护他的家人,他的身后事不会大操大办,只能悄悄地埋葬,就连墓碑上都无法贴上他的遗像。 这就是卧底人的心酸之处。 青鸟被安置在隔壁的停尸间,陆行止看到他时,他因全身血液被放光,表面肌肤苍白地有些吓人,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眼睛还大睁着,嘴巴微微张着,似乎想要说什么。 陆行止和赵队长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整个停尸间中静得可怕,只有冷气呲呲往外冒的声音。 片刻,陆行止用完好的手臂,向青鸟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大步地走了出去。 无话可说,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他们能做的就是早日抓到白爷团伙,祭奠英灵。 …… 秦桑回来的时候,俞安然坐在大厅里,显然是在等她。 见她进来,俞安然飞快地凑上去,八卦脸地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秦桑换好拖鞋看她,“什么怎么样了?” 明知故问! 俞安然:“当然是你和学弟啊,谈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 秦桑随意地道,人已进了洗手间。 就那样? 那样是哪样? 俞安然有些生气,这丫头分明是在敷衍她,真是重色轻友,刚和好就不要她了,她好可怜…… 秦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俞安然一脸幽怨地站在洗手间门口,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媳妇,哀怨地盯着她。 秦桑:“安然姐你这是要干嘛?” 俞安然幽怨地说:“小桑桑,你变了!为了陆行止,你有事都不跟我说了。” 秦桑哭笑不得,“我哪有瞒着你啊。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 俞安然一听,双眼明亮,“你俩真的和好了?”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和好就是和好,没和好就是没和好,小桑桑,敷衍我可不好哦。”俞安然特认真地道。 秦桑无奈,“那就是和好了。” “哇!太好了!”俞安然闻言,比秦桑还高兴,一下子熊抱住她,“我的小桑桑,总算苦尽甘来了!” 秦桑反抱,嘴角有丝丝笑意。 这个世上还有人可以分享她的喜悦和悲伤,这就很好了。 …… 这个年,过得惊心动魄,因为初一晚上发生的事儿,秦桑和俞安然早早地搬回了丽景苑公寓住,俞安然依旧心有余悸,晚上非得和她睡一个房间才行。 半夜醒来,看到旁边睡得正香的俞安然,秦桑揉了揉头,替她掖好被子,拿着手机走出去。 刚出来,手机响了。 是陆行止。 现在半夜两点半,他打什么电话? 秦桑接通。 对方说:“睡了吗?”声音有些沙哑。 秦桑:“你还没休息?” 陆行止嗯一声,“还有事儿要做。” 秦桑没追问,“那你忙吧。”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断了六年,两人之间还是有着些许隔阂,现在重新在一起之后,也有些别扭。 他们俩都知道,也都在努力磨合。 陆行止揉着眉心,轻笑道:“这么想挂我电话?” 秦桑:“你不是在忙吗?” “是啊,在忙。”陆行止说:“忙着想你啊。” 突如其来的低沉男声,仿佛是贴着她耳边说出的情话,让秦桑的老脸都忍不住红了一下。 “你到底有没有事儿,没事我挂了。”秦桑恼道。 陆行止笑意更浓,“当然有事啊!” 秦桑:“那你就说事儿。” “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陆行止问。 秦桑:“你不休息?”现在都两点半了。 陆行止:“所以才约你啊,陪我吃顿饭,我就有精神了。” 秦桑:“……” 她忽然发现,陆行止越老脸皮越厚了。 “挂了挂了。” 秦桑急急忙忙挂掉了电话,不想再和陆行止说下去。 “明天中午,我去接你。晚安。” 陆行止懂得适可而止,不想恼的她太厉害,适时地说完,便让秦桑挂了电话。 第061章:神避孕药 挂掉电话之后,秦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呆了好一会儿,伸手拉开了洗手台下的一个抽屉。 那里放着一些维生素,但里面装得是她的药。 同陆行止和好两天,秦桑接连两个晚上都无法好好休息,入眠之后,总是会梦到以前的一些事情和父亲外公,有时还会出现母亲袁素云。 纷乱的梦境,折腾地秦桑有些疲惫。 她拿出一瓶吃了大半的药,手指微顿,想要放下,却又拿起。 这些药的依赖性太强,有药瘾,她知道,经常吃不好,却忍不住。 拿起又放下,反复几次,秦桑狠狠吐了一口浊气,还是将药瓶扔进了抽屉里,她刚想要抬手将抽屉关上,却瞥见抽屉的角落里,有一小板白色药丸。 秦桑拿起来一看,去氧孕烯炔雌醇片。 这是……安然姐吃的药吗? 秦桑用手机搜索药名,得到的结果,却让她猛地皱起眉。 ……事前避孕药? 看到说明,秦桑眉头皱得老高。 安然姐在吃避孕药? 秦桑很确定,这药不是她的,而公寓里只有她和俞安然两个,不是她的,那就只能是俞安然的。 可是安然姐为什么在吃避孕药? 秦桑从未听俞安然提起过,她交了男朋友,哪来的避孕药…… 秦桑很疑惑,但这种事情又不好开口问,略作思考,她还是将药放回原处。 …… 因为乐纤会所的事情,陆行止年后的这几天,一直在加班,说来接秦桑见面的,到底是没见到。 年后秦桑同样开始工作,恢复上班,两人见面很少,大多是电话联系。 秦桑一大早如往常一样,照例第一个到,开了宫门。 秦桑刚到,就接到通知,宫里年后要开展一个各类型分门别类的专题展出,第一个展出的是瓷器,瓷器组的工作量骤增,她在瓷器组轮转过,那边就来人找她去帮帮忙。 朱洪来上班的时候,秦桑就把这件事跟他说了一声。 这样的轮转支援,在宫里很常见,他自然没什么异议,只是见秦桑要走,才想起来问:“我听周所长说,过几天他们要去陕西,进行一项考古作业,让你也去?” 秦桑闻言,放下手头的事情,说:“对。林师兄之前给我打了电话,我答应了,正好还想着要怎么和您请假呢。” 年后大多事忙,又有展出,文保工作人员本就不充足,她要是请假了,总是不太好的。 朱洪:“没什么不好说的。这件事可是难得的经验,师父哪能拦着你,不让你去?再说了,都是文保工作,做哪样都是一样的。” 朱洪对待技术方面,一向严格,但在其他方面,管的很松,按照他的说法是,现在一代一代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谁也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别人身上。 秦桑一直对历史考古方面比较感兴趣,他是知道的,这次机会难得,他更不会阻拦。 “谢谢师父,那我先去瓷器组看看,帮两天的忙。” 秦桑眉梢染上一抹喜色,对朱洪相当感谢,随后便要准备去瓷器组帮忙,周丰一那边什么时候出发,还没有定,她暂时没请假,就还是文保所的人,有工作当然要去。 朱洪摆摆手,便让她去了。 只是出门之后,秦桑却碰到了晚来的李乐菲。 李乐菲看她一眼,竟难得先开口,“我听说前两天帝都里出了事,你也在场?” 秦桑在乐纤会所那次事件中,这件事她并未跟其他人说过,只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道李乐菲从哪听到的。 秦桑没回答,只看着她。 李乐菲:“那天我刚回来,就在乐纤会所旁边的法国餐厅。” 哦,那是看到她了? 秦桑:“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李乐菲见她一直淡淡的,不愿意多说的模样,有些生气,但还是按捺着问:“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听到了枪声!” 只是后来警察疏散了周围的群众,没让他们靠近,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于那次的事儿,警方只用了有恐怖分子暴.乱的理由,通报了一下,并未详细说明,因为怕闹得人尽皆知,人心惶惶,反而不利于他们查案。 秦桑是当事人,经历过,所以得到了封口的通知,而通知她的人,就是陆行止。 听得李乐菲的问话,秦桑就当做不知,随意找了个借口。 “哦,我当时有急事儿,从后门离开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乐菲不傻,怎么能看不出来她这是敷衍,“秦桑,我这也是好意关心你,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骗我干嘛。” 秦桑一脸诚恳:“我真不知道。” “你!” 李乐菲跺了一下脚,气鼓鼓地瞪她一眼,便越过她往前走。 在跟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故意狠狠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似是要出气。 但刚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来,气呼呼地问:“那个受了伤的警察,你总该知道是谁吧?” 绕了半天,就是想要问她这个? 秦桑笑盈盈地回眸看她,红唇微吐:“不知道。” 语罢,她大步地扬长而去。 “!” 李乐菲看着她的背影,暗自气了个半死,警察虽然驱散了人群,但好事的还是留在了附近远远地看着,这其中就有她。 当时她就注意到,有个警察受了伤,但长得真帅! 虽然身上流着血,但在李乐菲看来,反倒多了几分让人躁动的荷尔蒙。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注意到秦桑居然在旁边。 在那之前,她虽然在旁边的餐厅里,却压根没看见秦桑,就算看见了,她也是懒得理会秦桑的。 今天来找秦桑,也是为了那个警察。 她记得,秦桑当时是跟那警察坐上一辆救护车,一起走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谁? 摆明了是在忽悠她! 这个秦桑真是不讨人喜欢! 李乐菲愤愤地踩着高跟鞋,扭头离开,那脚底的一双鞋,好像把那一双鞋当成了秦桑。 …… 扔下李乐菲,秦桑转出门,心里还在想。 果然是个招蜂引蝶的,都受了伤还不老实。 欠管教! 第062章:火锅 下班的时候,秦桑接到了陆·招蜂引蝶·行止的电话。 “有事儿?”她接通,没好气。 陆行止听出她声音不对,笑着问:“怎么了?我可没得罪您吧?” 秦桑哼一声,“陆大队长真说错了,今天还就你得罪我了。” 陆行止:“我妈又去找你了?你别急啊,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听到他那边似乎急着站起来,还带掉了什么东西,秦桑噗哧一声笑了,阴霾一天的情绪,总算云开雾散。 “秦桑,到底什么事儿?” 听见那边的笑声,陆行止动作一顿,意识到自己好像着急过了头。 秦桑把李乐菲来找她的事情,大概叙述了一遍。 “小桑叶儿,你这是吃醋了?” …… 陆行止靠在安全通道的墙壁上,唇角微勾,面色比夕阳的柔光,还要柔和璀璨。 “……谁跟你说的?” 秦桑握着手机,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冲着手机吼了一声,就急急地要挂断电话。 却听得那边低沉地笑了起来。 “还是无端的飞醋。” “你……” 陆行止喉咙里发出愉悦的笑声,似乎可以想象,她现在的小脸憋得有多红。 “不过你这醋吃的,我喜欢。” 陆行止生怕料不够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这下子,秦桑的小脸彻底变成了熟透的西瓜瓤,她咬牙,“陆行止,你别太过分了啊。” “我也下班了,晚上见面吧,我现在去接你。” 陆行止很懂得见好就收活得长久的秘诀,果断不再逗她。 闻言,秦桑呸一口:“谁要你接!”然后直接挂断电话。 得,小猫炸毛了。 陆行止眼底的笑意愈发浓厚温柔,有多长时间没见到这么喜欢炸毛吃醋的小丫头了? 六年间的不想见,再遇时,秦桑总是一脸淡然冷漠疏远地面对他。 现在总算有所改变了。 …… 秦桑说不让他来接,但出了宫门后,还是乖乖抱着包,站在宫外的站台上等着,她今天一身白色棉服,衬得人珠圆玉润,像是一只白色的小兔子。 陆行止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她,就是一只蹲在路边,乖乖等人来认领带回家的小可爱,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怎么还不来……” 秦桑蹲在地上,等啊等,等了半个小时,人还没来,等的她有些不耐烦。 正念叨着,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黑色运动鞋。 再往上看,就是那个讨厌本人了。 “还不起来?” 陆行止笑着低头看她,宽大的手掌,横桓在秦桑面前。 秦桑看着他,过了几秒,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鼓囊:“你还知道来?” 文物稽查大队距离他们宫里并没有多远,竟然让她等了那么久。 很过分。 小丫头两腮气鼓鼓的,终年寡淡的眉眼,染上了一丝愠怒,多了些生气,那炸毛的样子,又像是一只白色小猫咪了。 陆行止揉揉她的发丝,笑:“路上有些堵车,都是我的错。” 两处确实不远,却有两个红绿灯口,现在是下班高峰期,难免堵车。 秦桑了解,没再说什么。 陆行止又说:“作为赔罪,我请你吃火锅行不?” 秦桑是个南方人,却最喜欢吃火锅,每个月陆行止总要偷偷带她去吃上几回,只是中间有两年,生活太过拮据,她就把这个爱好戒掉了,后面虽然偶尔想起,却克制着没再去过。 现在火锅在她脑海里,也只有个大概的味道。 一直不吃其实就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听他提起,秦桑又想念起来。 大概有些东西想要戒掉可以,但与之相关的人,是戒不掉的,只要他一提,那些记忆就会翻涌上来。 难得他还记着。 秦桑望着他,也在笑:“那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不过我要吃最好的!” “好,都依你。” …… 陆行止和秦桑回到了东四的胡同里,这里有一家火锅店,味道很好,他特意做过攻略。 这家店的门脸很小,似乎是私厨,小个人作坊,里面很干净,就两条白色的长桌和两条长凳,他们来的早,店里现在还没什么人。 陆行止一进来,职业习惯先观察了老板。 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身材消瘦,裹着黑色围裙,见到有客人来,脸上露出礼貌的笑,招呼着陆行止和秦桑点菜。 陆行止拿着菜单,先挑了几个,都是秦桑喜欢吃的。 别看秦桑一直不胖,可她从前是无肉不欢的,很少吃素菜,以前每次都是他逼着她才吃那么两口。 所以陆行止先挑了几个肉类。 秦桑坐在他对面,见他报出几个荤的,就说:“再点两个素的吧,土豆和油麦菜都可以。” 陆行止有一瞬间的怔住,继而抬头看她,“你不是不喜欢素菜吗?” 秦桑:“但你不是说,素菜营养更高吗?” 一句话,陆行止那颗本来意识到六年不见的差距的心,瞬间被平复了,他笑:“你这么听话?” 秦桑哼哼,没搭话,只催他:“快点,我饿了。” 陆行止闻言,就按照她说的,点了土豆和油麦菜。 饭桌上,秦桑不似以前那么叽叽喳喳,变得安静了许多,基本上没什么声音,倒让陆行止觉得有些恍惚。 在他记忆中,秦桑还是那个最喜欢和他吃饭的时候,和他分享或吐槽一天中发生的事儿,小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的活泼姑娘,虽看着她这六年的变化,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六年没在一起,彼此间到底陌生了。 陆行止给她夹了一片肥牛,见她吃得满头大汗,那一丝不是滋味儿,也就释然了。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他喜欢的一直都是秦桑。 安静的,活泼的,总归都是她。 只要那个人没变,他会努力适应她现在的步调。 …… “再过些日子,我可能要去趟陕西。” 饭后,秦桑和陆行止沿着胡同里的青石板路,往他住的老宅慢慢地走,一边消食一边说着闲话。 陆行止握着她有些凉的指尖,揣进他的衣兜里,然后才搭话,“有事儿?” 秦桑嗯一声,解释道:“考古研究所的周所长,你也见过的,他在陕西有个项目筹建,想带我去见识见识,我答应了。” 陆行止睨着她,微微一挑眉。 “小桑叶儿,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俩刚和好唉,你就这样把我丢下,自个儿跑去陕西了?” 第063章:卸了你丫的腿 陆行止语气淡淡的,但秦桑总觉得有股子怨妇的气息。 秦桑一乐,打趣道:“谁让你是个大活人,又不是行李,叠起来放进箱子里,就给带走了。” 陆行止托着下巴,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可行性。 “也不是没可能。”他笑着说。 似乎在暗示什么。 秦桑脸红了红,没说话。 …… 陆行止带着秦桑回了四合院,这里跟她上次来时,并没有什么改变。 或是因为陆行止这些日子经常呆在队里,四合院里头少了些烟火气,只有一丝丝凉气略有些冻人。 陆行止一进来,就赶紧去开暖气。 “你多久没回来了?” 秦桑的目光,落在他那忙活的背影上,又看了看四周,轻声问道。 “这些日子忙,偶尔回来一趟换个衣服。”陆行止背对着她,用电热水壶接了水插上电,给她烧热水。 难怪这里那么冷清了。 陆行止这个人,虽然是警察,但生活习惯和水平,和其他警察不一样。 出任务时,长时间不回来,他也无所谓,可以过的很懒很糙,但一回来就不一样了,变得精致不少,家里习惯性收拾的很干净,加上他不喜欢添置东西,偌大的四合院竟显得有些空旷。 唯一较大的摆件,大概就是靠在大厅后墙的博古架了,上面摆放着很多的小瓷器、玉雕,以及上次秦桑替他修复的瓷碗。 秦桑将那瓷碗拿过来,倒是擦的很干净,也没破坏上面原该有的包浆,是很细心的养护了。 这瓷碗上回碎的并不算很厉害,修复好后,不仔细看都看不到上面的裂痕。 以前的人都说,破镜难重圆。 其实现在的技术,只要有心,任何损坏的东西,都不难已修复。 就连人心,也不是完全无法修复的,不是吗? “在笑什么?” 身后,陆行止不知何时靠了过来,见她笑着,他挑眉低声问道。 秦桑敛了笑意,将瓷碗放回去,回头看他,说:“没笑什么,只是觉得你这里的陈设很有意思。” 陆行止看了一下自己那略显空荡的房间,摸了摸鼻子。 他经常忙工作,时间紧迫,为了方便收拾,就鲜少添置什么家具摆设,奶奶以前在这住的时候,还好些,老人家喜欢收拾东西,也喜欢买些东西添置。 但奶奶现在搬去了大伯那里,他这房子也就越来越空了。 “你要是嫌弃的话,那家里以后就交给你管理了。”陆行止插着兜,忽地说,直接当起甩手掌柜。 秦桑看他,“凭什么?” 陆行止回眸睨她,猛地凑到跟前,眼睛直直地对着她的双眸,似有星辰大海。 “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不交给你管理,我还能交给谁。” 陆行止靠在她身前,一手抵在她身后的博古架上,秦桑看见了他眼底的灼热,只觉得浑身都有些燥意,她顶着通红的耳尖,试图推了推陆行止。 嗔道:“你爱让谁管让谁管,我才没那……唔!” 秦桑一句话没说完,双唇便被封缄。 一如梦中多次,陆行止准确地噙住那双柔软的唇瓣,一吻便是销魂入骨,无法舍弃。 …… 年少慕艾,20岁的陆行止和18岁的秦桑,一起‘私奔’到外公家。 在秦桑生日的那天,陆行止和外公一起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虽无父母在身边,但那却是个让秦桑难以忘记的生日。 第一次是怎么发生的呢。 那天晚上,切过蛋糕,外公年纪大了,早早就去睡了,而他们俩拿了影碟机,跑到房间里看电影,泰坦尼克号。 很好看很经典的电影。 秦桑当时哭得稀里哗啦的,陆行止正瞅着不知道怎么安慰,小丫头忽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转过头来盯着他看,说了一句话。 她说:“小哥哥,我满十八周岁了呢。” 是啊,满十八岁了,是个大姑娘了。 陆行止登时被她那眼睛盯得心猿意马,心里好像揣了个暖水瓶,热得难受。 那个时候的秦桑,胆大热烈,见他没反应,鼓着腮帮子,硬气地扑过来。 “今天我就要睡了你!哼哼!” 但实际上,那眼底的慌乱和紧张,陆行止看得一清二楚。 小姑娘都这么主动了,他还怎么克制? 陆行止轻轻地揽着她,温热的唇,落在她的唇上,轻声:“这种事情应该我来,你乖点,别乱动。” 然后化主动为被动,将秦桑翻身压在身下的床上。 秦桑那天生日喝了不少酒,陆行止不知道,她早就在等着那一天,特意喝多了把自己灌醉。 在这之前,秦桑听人家说过,第一次有点疼,她以为喝的迷糊了,就不会多疼了。 但…… 陆行止贯穿的那一刻,她还是疼得喊出了声。 到底是有些疼的。 “疼……”秦桑水眸汪汪。 “乖。”陆行止见她难受,心里也难受,但都到了这个时候,怎么放弃? 他没敢动,灼热的手掌,贴着她的背,一点点的游弋抚摸,温热的唇,在她的唇上流连忘返,替她转移着注意力。 “呜呜——” 良久,陆行止重新动起来,秦桑一丝哭腔从喉咙里溢出。 …… 陆行止吻着秦桑,越吻身上的火气越重,秦桑想要推开他的,可身上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任由他把自己抱起放到床上。 “小桑叶儿~” 陆行止覆在她身上,双臂撑在她肩头两侧,轻轻地唤了一声。 秦桑听得他声音都变了,身子一麻,眼睛都没处放,紧张地乱看,然后瞥见他的右肩,像是找到了个借口。 “你肩上的伤……” 话没说完,其余的声音都落在了陆行止的口中。 陆行止是用行动告诉她,伤?不存在的,这个时候,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秦桑有些懵,浑身同样燥热的难受,却没再推拒。 陆行止的手很热,从她的衣角探进去,落在她的皮肤上,一阵滚烫,丝毫凉意也没有。 但他的手,刚抚上秦桑腰间的软肉,手机却响了。 秦桑一个激灵,推拒着他,眼神都不敢看他,“你的手机响了……” 她难为情地说。 陆行止眼里是有火的,盯着眼前那小脸红扑扑,像是鲜嫩可口的小草莓的小姑娘,他心里骂了一句操蛋,很想做一次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但理智还是支撑着他拿过了手机。 这个点,他的工作号,若非工作问题,是不会想起来的。 他耐着性子,看一眼。 是王昊打来的。 陆行止对秦桑说:“我接个电话。”然后拉过被子,把她盖得好好的,生怕她受寒,他就拿着手机往外走了两步。 秦桑还能够听到他压抑着的沙哑声音,随风飘来。 “王昊,你最好保证是真有什么事儿,否则老子卸了你丫的腿。” 第064章:我不走,在这等你 等了六年,好容易把心尖上的小姑娘追回身边,陆行止他容易吗? 结果…… 临门一脚,王昊来个电话,啪叽,让他踩空了。 陆行止不生气才怪,他这一生气,直接导致,那语气里都染上了一股修罗场的味道。 王昊在那边,听着他这声音,心头一个激灵。 队长这声音咋那么像欲求不满啊…… 王昊机灵地再看看时间,晚上十点——夜生活开始的好时候。 坏了! 他好像真做了什么对不起队长的事情。 王昊当即是想要挂断电话的,但,工作为重,他不敢啊,只好嗫喏地说:“队里出了点事,赵队长让您回来一趟。” 王昊跟着陆行止时间最久,平时打打闹闹习惯了,这次连您都用上了,可见吓得不轻。 陆行止摸了一把下颚,低声问:“什么事儿?” 王昊:“好像是有其他任务……”不敢再说下去了,他也不知道到底什么任务,是赵队长那边帮他们接的,说是和他们的专业有关。 陆行止皱眉:“什么任务非得现在?” “不,不知道……” 陆行止沉吟片刻,说:“行,我知道了,马上回去。” 王昊那边闻言,如蒙大赦,飞快地挂断电话。 陆行止站在院子里,望着那一轮弯弯的清冷月牙,心里的火气却呲呲的往外冒,最后他长吐一口气,死死踩了一下地上的积久未消的残雪,回到了房间。 …… “是不是你们队里有事儿?” 房间里,秦桑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见他回来,脸色还有些郁卒,小心地开口问。 “嗯,说是有任务,让我回队里一趟。”陆行止站在床边,越是看着秦桑,心里越是有些不爽。 秦桑眨眨眼,随后伸出小手来,拽了拽他的衣角。 “别生气了。你快去,我在这等你回来。” 一句话,抚平了陆行止心里的怒火,他抬手揉了揉秦桑的脑袋,在她唇角狠狠吻了一口。 “乖,等我回来。” 陆行止留下一句话,重新换了衣服,临走时还不忘深深地看了秦桑一眼,生怕她跑了似的。 “我不走,真的。”秦桑见状,保证道。 陆行止这才大步离开。 …… 秦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有些睡不着,她起来摸出包里内层的药,服下两颗,反而越发清醒。 无奈,她索性披上衣服出了院子,漫无目的地在胡同里溜达。 不知走了多久,秦桑再一抬头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站在一处四合院前,不是陆行止的家,而是……她爷爷的家。 秦桑的爷爷,是B大历史系的教授,早些年在这里买了一栋四合院,那个时候价格并不昂贵,只是后来为了母亲的治疗费,秦桑将这里卖掉了。 因出手急,急需用钱,价格被狠狠压了一笔,连市场价的五分之一都没有;且那时是六年前的价格,远没现在高,落到秦桑手里的钱,只够母亲那几年的治疗费,多余的她一分也拿不出来。 眼前的四合院,有些破败,似乎很久没人居住了,青灰色的墙壁上,爬满了爬墙虎,这个时候已有些枯萎,没有什么生机。 秦桑恍惚地想起,事后她打听过,买这个宅子的主人,前两年倒手卖给了一个外国人。 据说卖了一个天价。 新买主那两年住在中国,买了之后,据说有事情,就回到了国外,常年居住在外国,把这处四合院当成了投资和收藏,一直没再出手,这里也许久没人住了,难怪有些破败。 秦桑走上前,摸了摸门上的锁。 秦桑一出生就是在南方城市,跟爷爷跟这所宅子都不熟,谈感情么,没多少,但她知道,在爷爷去世后,母亲一直将这座宅子看得很重,即使常住在南方城市,也会经常回来看顾打扫,她一直将这所宅子养护的很好。 但,最后还是经过秦桑的手,因为她的事儿,给卖掉了。 袁素云现在神志不清,心心念念的除了秦久良和那未出世的孩子,就是这所宅子了。 生而为人,一生大概也就一个情字。 爱情、亲情、友情,寄托之情,或是人或是物。 袁素云和爷爷是父女,爷爷去世后,这里就是她和父亲全部的感情寄托之所在。 这种感情,类同于外公与那件玉尊。 只可惜,这两样东西,秦桑恐怕这一辈子都无法再拿回来。 …… 在那宅子前呆了片刻,秦桑就走了,走得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因为明知不可得,留恋也只能徒增苦恼,没有任何益处。 秦桑回到陆行止的家,房间里暖气腾腾,顷刻间暖了秦桑在外面呆的有些寒冷的身子。 她倒了一杯热茶,是陆行止走时烧好的茶水,抱在手里,又坐回了床上。 刚才出去,她没有拿手机,回到床上后,习惯性将手机拿过来看看,上面却显示着有两通未接来电和几条微信语音消息。 都是俞安然发过来的。 想来她这一晚上都没回去,俞安然怕是有些不放心。 秦桑没有立即回电话,而是先听了那几条语音消息,都是俞安然问她在哪儿,是和陆行止在一起吗,晚上会不会回去之类的话。 秦桑弯起唇角,回到:“安然姐,我今天不回去了,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了。” 让秦桑没想到的时,她的消息刚发过去,俞安然就回了过来。 “不回来了?桑桑,你是不是在陆行止哪儿……” 秦桑没瞒她,“嗯,在他这儿。” 那边俞安然停了一会儿,才回过来,声音里带着揶揄的笑意,“行行行,那我就不管你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别……太晚了。我不打扰你们了。” 秦桑:“……” 她总觉得俞安然好像误会了点什么,但偏头看了一下床头上闹钟的时间,算了,这个点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 陆行止风风火火赶回四合院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 他推开门,怕惊醒秦桑,特意放慢了脚步,轻轻地走进来,就看到床铺上一个微微的隆起。 人还在。 陆行止蓦地松了一口气,这两天的事情,他一直怕是镜花水月。 更怕他一走或是一睁眼,这一切都是假的。 好在,秦桑还在。 陆行止凑到床边,就看到秦桑竟然抱着他的外套,睡得正香。 似乎梦里有不错的事情发生,她睡得很香甜,唇角一直弯弯的,看得陆行止心头一软,在她唇边落下一吻,然后等自己身上的寒气暖起来,他脱了外套,在秦桑身边躺下,将人揽在自己怀里。 小姑娘的身子软乎乎的,抱起来手感很好,而那实实在在的感觉,让陆行止满足极了。 第065章:癫狂的徐婉 秦桑昨天起先一直睡不着,出去溜达一圈回来之后,还是没有睡意,她又在手机上看了一会儿小说,最终瞥见陆行止换掉的放在床尾的外套,拿过来嗅了嗅。 上面还有男人身上清爽的味道。 陆行止爱干净,衣服上没有汗味儿,只有一股子皂液的清香。 秦桑伸手摸了摸,然后不知不觉间,她自个儿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这一夜,她睡得很踏实,很沉,就连陆行止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 一大早在生物钟的催促下睁开眼,看到躺在自己身边,闭着双眼,还在睡的陆行止,秦桑还是有些恍惚的。 过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 秦桑窝在陆行止的怀里,陆行止的一条胳膊,揽在她的腰上,另外一只手在她的脑袋下,充当枕头。 这人也不嫌手麻? 注意到这一点,秦桑略动了一下,想移开,可她一动,那人立即跟上来,再次紧紧把她抱回怀里,生怕她跑掉似的。 秦桑抿唇笑了,睡梦中的陆行止,眉眼依旧好看的过分。 此时此刻,他略皱着眉,嘴唇微微抿着,愈发凸显出下颚线条分明。 只那眉头太碍眼。 秦桑鬼使神差地,缓缓伸出手指,想要抚平他那因她的动,而略微皱起的眉峰。 大约是她动作太大,那原本紧闭的眸子,忽地睁开。 “一大早就在作怪,看来精神好得很。” 陆行止抓着她的手指,眉峰轻挑,神色中还有些刚睡醒的惺忪和朦胧。 说着,他就凑过来,下颚放在秦桑的脖子上蹭了蹭。 秦桑被抓了包,脸色微红,再感觉着男人的呼吸,顺着她的脖颈毛孔钻进来,那小脸愈发红润。 她低声:“你……放开我,现在都几点了,你不上班我还上班呢。” 声音像猫一样。 “小桑叶儿,我又不是和尚,不给肉吃,总得给点肉汤打打牙祭吧?” 陆行止嗓音里染上一丝缠绵的沙哑,一只手已轻轻探入她的衣内,不停的在她身上来回抚摸,唇舌也贴在她的脖子上舔吻,引得秦桑身子一颤,在他的撩拨下,浑身绵软无力。 …… 陆行止到底不是从此君王不早朝里的昏君,两个人都要上班,他也只能摸点肉汤打打牙祭,总是得放过秦桑的。 看着秦桑小脸通红地缩在被窝里,一双眸子晶晶亮,唇瓣还有些肿,陆行止觉得,他还是年轻的,因为现在的他太燥了。 “你要是今天不下床,就不用下来了。” 陆行止哑着声音,眸子黝黑。 秦桑一个激灵,忙从床上爬起来,拉过一边的衣服,就往身上套,结果腿一软差点摔倒,还好陆行止反应快,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笨。”陆行止低声。 秦桑僵硬地扯了扯唇,“我……我先去上班了。” 说着,她就要挣开陆行止往外跑,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早晨的男人惹不得么,再不跑估计真跑不了了。 陆行止长臂一捞,把她揽回来,斜睨着她。 “急什么,先去洗漱,等会儿我带你去吃早饭,再送你去上班。” 秦桑闻言,胡乱地点头:“好。” 见她慌里慌张地,陆行止脸上带着一丝挑逗的笑,“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秦桑佯怒:“怕你个头!” 一把推开他,自个儿往外走了。 陆行止笑着跟上去,一出来,就看到秦桑站在院子里,没动,他看过来,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 “你……我就知道你这一晚上不接电话,是跟她在一起!行止,你太让我失望了!” 徐婉站在院门口,手里还拿着备用钥匙,看到秦桑从屋里出来,她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刚指着她要说话,就看到陆行止也走了出来,那眉眼带笑的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徐婉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其实要是说起来,以前的秦桑,长得珠圆玉润,十分好看,可以说是那种婆婆妈妈级别比较有好感的模样了,徐婉也不是没喜欢过她,只是当她知道秦桑居然在和陆行止谈恋爱,还是早恋! 那一丢丢的喜欢,登时变成了浓重的厌恶。 那段时间,她的儿子,几乎把秦桑家当成了自己的家,跟着她到处玩,甚至还一声不吭跑到了秦桑外公家。 这些都让徐婉很抓狂,她觉得,她唯一的儿子,要被人抢走了! 她和陆行止说过,他们不合适,但陆行止却不听,只是温和敷衍,无奈之下,她去找了秦桑。 那个时候的秦桑,也是一根筋,非要和陆行止在一起。 徐婉没有办法,后来却听说秦桑外公家有一件清末的玉尊,她听陆志远说过,上面严查文物,有一件慈禧的陪葬被盗物品,和他们俩说的相似,她就和陆志远说了。 结果陆志远怕是假消息,伤了两家情分,那个时候,秦久良又替他去出任务,还没归来,陆志远便迟迟没去查,徐婉催过几次无果,便找了陆志远另外一个同事,最后才有警察带着人,上门去搜查的事儿。 事后证明,那件玉尊就是慈禧的陪葬品,他们没弄错。 可谁知道秦桑的外公,本就有心脏病,当即病发入院,没多久便去世了。 徐婉再次去找秦桑的时候,就是在秦久良的葬礼上,小姑娘瘦脱了相,看着那两张灰白照片,徐婉没有来的心慌,但她固执地认为,她是在为陆行止的前途打算,还是找了秦桑。 在那之后,秦桑来了帝都,行止去了南方警校,两个人再无联系。 徐婉一度松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可是! 秦桑又出现了,再次勾走了她的儿子! 看到他们两个从一间房子里出来,徐婉所有理智全部被怒火燃烧殆尽。 “秦桑……贱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抢走我儿子!你要报复就找我啊,冲我来,为什么要害我儿子!” 徐婉癫狂,红着眼冲向秦桑,似乎要跟秦桑拼命。 谁也没想到,徐婉会突然这样。 “妈!” 陆行止沉声喊了一句,身子已经来到秦桑跟前,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 啪! 徐婉的一巴掌,当即落在了陆行止的脸上。 第066章:不分手,要相亲 那一巴掌很干脆很响,刺耳地让秦桑猛地缩起瞳孔,暗暗抓住了陆行止的袖子。 徐婉同样被那一巴掌惊了一下,她睁着眼,慌乱紧张地看着陆行止。 “我……我……” 陆行止抹了一把被打的右脸,回过头来,看着徐婉,目光深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听他淡淡地说。 “妈,一巴掌够了吗?如果不够,您再来,我受着。” 徐婉浑身颤抖,右手颤颤巍巍地抬起来,想要去摸摸陆行止的脸,却被陆行止躲开。 徐婉心里气的快要发疯,可那一巴掌打到陆行止脸上,让她有些怕了。 她觉得,再当着陆行止的面闹下去,她就彻底把儿子推开了。 所以她没再说话,只是恨恨瞪了秦桑一眼,然后咬着牙,快步地往外走,仿佛在耽搁一秒,她就会控制不住情绪。 但她刚走了两步,陆行止却喊住她。 “妈,这院子的钥匙,还请您还给我。” 徐婉一口气卡在嗓子眼,恨恨地将手中钥匙,摔在地上,然后看了一眼陆行止走了。 那走时的一眼,明显含着泪。 陆行止把钥匙捡起来,放回了房间,再出来时,秦桑还在院子里站着。 “走。” 陆行止上来握着她的手,声音很轻。 秦桑却听出他声音里的压抑,她反握住他的手,细声,“陆行止,我自己去上班吧,不用你送了。” “不吃饭,上什么班儿?” 陆行止看她一眼,面色已经很平静,然后用力握了握秦桑的手,带她去胡同里一家早餐店吃饭。 他点了两屉小笼包,两碗豆浆,还有一些小菜,算是很合秦桑的胃口。 即便心里不舒服,他还是把秦桑放在了第一位。 吃饭的过程中,秦桑和陆行止默契地保持着安静,两个人都没有提刚才发生的事情。 直到最后,陆行止开车要送她去上班,在路上,是他先开了口。 “刚才的事儿,对不起。”他说,“是我没能调节好我妈的情绪。” 秦桑摇头,“这不怪你。” 她和徐婉之间的事儿,三两句说不清,也怪不了任何人。 但她和徐婉之间的事情,不该波及陆行止。 秦桑望着他侧脸,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拿定了主意。 “你和我在一起,就是这样。”她说:“你妈不喜欢我,从六年前就是这样,恐怕以后我也没办法跟她和平相处,如果……” “没有如果。” 话没说完,陆行止猛地打断,话里染上了一丝戾气。 “别跟我说什么分手结束之类的话!” 秦桑噤声。 陆行止猛打方向盘,听到路边的应急停车道,然后扭过身来,盯着秦桑,语气严重。 “秦桑,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脆弱的人,见点困难就退缩的缩头乌龟吗?” 秦桑脸一白:“我没这个意思,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说过,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所带来的所有后果,我都考虑过,这些不用你操心,你也别说什么是为我好,老子活了这么大,什么事儿扛不住?” 陆行止有些气急败坏。 秦桑抿唇,不语。 她承认,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要放弃的,她和秦家和陆家的一切,不应该让陆行止来承担。 确实,她没考虑到陆行止的个人感受。 见她低头不吭声,陆行止心里的一股郁气,忽地就散了,他胡乱地抓过秦桑的手,声音依旧低沉。 “其实,是我的错。” 他说。 “我没想到,我妈会这么反对,是我不好,让你看到这些。” 秦桑闻言,眼眶突然有点疼,她扭过头,不想让陆行止看见她在哭。 这六年她受过的苦,明明比今天过得多,今天这不过是千分之一。 可是…… 陆行止一句话,就让她想哭。 “和我在一起,委屈你了,要让你承受这些。”陆行止屈身过来,抱住她,“小桑叶儿,我不能保证,会让我妈改变态度,但我可以保证,有我在,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你相信我,别说分手好不好?” “我不想分手。” 陆行止的头,埋在她的肩颈间,声音沉闷。 秦桑身子一震,片刻,所有的委屈担忧,一消而散,她反抱住陆行止,轻声。 “好,不分手。” 陆行止,只要你不走,我们就不分手。 …… 在交警来之前,陆行止发动车子,将秦桑送到了宫门口,而他却打了个电话给王昊,跟他说,把他请个上午的假,他有事。 王昊听说他要请假,吓得不行,连忙冲到窗户前,往外看了两眼。 外面难得艳阳高照,阳光很刺眼。 “这也没下红雨啊……老大居然要请假……” 看到外面的好天气,王昊挠挠头,自言自语的咕哝道。 陆行止是典型的劳模、工作狂,王昊跟他好几年,都没见他请过假,今天竟然要开口请假…… 可以说,十分难得了。 难怪王昊这么‘激动’。 …… 秦桑今天到宫里的时候,也晚了一些,没往常到的那么早。 朱洪见她来晚了,随口问了一句。 秦桑硬着头皮说起晚了,睡过了头,他便没追问。 秦桑一向勤奋早到,就是偶尔晚到一会儿,也没大碍,何况这还不算晚到。 看朱洪没再问,秦桑松了一口气,赶紧换上工作服,跟朱洪打了个招呼,就要去瓷器组。 “秦桑。”身后,比今天的她,早到了一会儿的李乐菲,喊住了她。 秦桑转头看她。 李乐菲踩着高跟鞋走到她面前,表情相当的神气。 “那天在乐纤会所的那个警察,叫陆行止,是文物稽查大队的大队长,对吧?”李乐菲说。 秦桑挑眉,不置可否。 心中略有些好奇,李乐菲是从哪查出来的。 李乐菲嘚瑟地笑着:“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查不到了?哼,我告诉你,秦桑,我不仅查到了他是谁,还拿到了他的手机号!不仅如此,过几天我还要跟他相亲!” 相亲? 秦桑没什么表情,“哦,那祝你相亲顺利。” 说完,她直接走了。 “秦桑,你就羡慕嫉妒恨吧!” 李乐菲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完全把她的不在意,当成了嫉妒的伪装。 对此,秦桑懒得解释。 只是某个人居然要相亲,她怎么不知道? 第067章:答应我一件事 陆行止请了一个上午的假,送过秦桑之后,便打道回府,直奔棕榈国际。 徐婉和陆志远暂时就住在这里。 等过段时间,他们还要回南方城市去,毕竟陆志远的工作在那边,现在只是暂时休假,并不是退休。 秦桑忙着工作,渐渐地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 陆行止回到棕榈国际,一进门,就看到全家人坐在大厅里,徐婉还在哭。 见他回来,那低低的抽泣声,登时放大地嚎了起来。 陆志远坐在徐婉的身边,有些难为情地看了看左右,然后小声地安慰起徐婉,让她别再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但徐婉越哭越来劲,像是哭不够。 陆明远有些不太耐烦地皱着眉,“行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摊开来说清楚,哭什么哭。” 他是看不上徐婉那小门小户的出身,虽说后来当了老师,但那骨子里的小家子气,还是改不掉。 徐婉和陆明远的太太卢静,算是闺蜜,很早便相识了。 两个人感情很好,后来又成了妯娌,先后怀上孩子后,又定下景行、行止(景荇、行芷)的名字。 只是徐婉这两年愈发的古怪,性子偏激狂躁,完全不似卢静的性子温婉安静。 陆明远看着她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形象全无的模样,真想不通,卢静是怎么和她做了朋友的。 陆景行今天因徐婉一大早哭哭啼啼地跑回来,也没去公司。 他这个婶婶,脾气向来不好,又眼高于顶,能把她气成这样的,只有他那个堂弟陆行止了。 再看到陆行止进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还有什么好说的!”果然,徐婉哭道:“他只要那个报复他的小贱人,都不要我这个妈了,我和他还能说什么!我说的他听吗!” 陆景行挑眉看向陆行止。 陆行止面无表情,略有些蹙起的眉峰里,显示出他对徐婉口口声声的小贱人的不喜。 “妈,我们谈谈。” 陆行止说。 徐婉止住眼泪。 …… 楼上的房间里。 “妈,我和秦桑会结婚,这一点是肯定的。”陆行止直接开门见山。 徐婉那止住的眼泪,险些又掉了下来,她急急地抓着陆行止的胳膊,想要说什么,阻止他这个可怕的想法。 陆行止却提前堵住她的话。 “如果您不喜欢她,我们可以一直住在外面。” 徐婉往后退了两步,眼里带着绝望,“你非要和她在一起吗?” 陆行止语气坚定:“是。” 徐婉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一定会在一起,任何事情都不可能让我放弃她。您和她之间的所有矛盾,现在就是我。如果您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朝我发泄,但别去找她。” 徐婉恨声:“你就这么喜欢她,非她不可吗!行止,这个世界上好女孩多得是,你……” “是。我非她不可。”没等徐婉说话,陆行止便打断了她的话。 有些话不用说,说多了反而对双方都不好。 徐婉一下子瘫坐在床上,她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个儿子完全被秦桑那个小贱人迷住了,这哪里还是她的儿子啊! 在徐婉心目中,陆行止一向是个有自己主意,从不让他们操心,但也算听话的孩子。 可是现在…… 他为了秦桑,连她这个妈都不要了! 徐婉紧抓着床单,眼底生恨,她知道,眼下硬碰硬是不行了,忽然间,她想起一件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转头看着陆行止,像是退了一步。 “好,我可以答应你不再去找秦桑的麻烦,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 陆景行等人,目送着他们母子俩上了楼,等他们再下来时,徐婉的神情好了许多,却透着萎靡。 “怎么样?” 陆景行走上前,问。 陆行止拍拍他的肩膀,没说话,就要朝外走,却被陆志远喊住。 “行止,你和秦桑……真的和好了?” 陆志远说,秦桑和陆行止之间的事情,他很清楚,若是换做六年之前,那些事还没发生,他乐见其成,恨不得催着陆行止把人娶回来。 然而,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就算他们所有人都愿意放下一切,那些事情,也是每个人心中的刺。 永远不可能真正的放下。 陆行止回头看着他,嗯了一声,“过几天我们会结婚。” 一句话,堵死了陆志远接下来要说的话。 陆景行暗叹,好样的啊! “行止,你这么做不妥当吧?”陆志远灰着脸,不语,旁边的陆明远却是坐不住了。 他说:“秦小姐是个不错的姑娘,但婚约不是儿戏,是两个家庭的融合,你总得顾及秦陆两家。” 陆行止:“她是她,我是我。跟秦陆两家不相干。” “结婚之后,我们会住在外面,没有必要的事情,不会再见面。”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不让秦桑出现在陆家人面前,同样不让陆家人出现在秦桑面前,再刺激她。 想起秦桑现在吃的药,陆行止心脏部位便像是被寒风吹过一样。 语罢,他就走了。 “真是翅膀硬了!”身后,陆明远冷喝:“景行,你可不能学他这样!和李家的婚约,也该定下了!” 陆行止走到门口,仍听到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了,爸。” 陆景行没拒绝。 …… 午休的时候,秦桑接到了俞安然的电话,她调休,下午没事儿,过来找她吃午饭。 为了迁就她的上班时间,俞安然特意把午餐地点,定在了宫门口不远处的中餐厅,这么细心又体贴,秦桑无法拒绝,拿上自己的包,就去了。 她到的时候,俞安然已经点好了菜,后厨正在准备。 见她来了,又给她叫了一杯鲜榨果汁。 “安然姐,你今天心情很好?”秦桑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对上她眉梢带喜的模样,弯唇说道。 俞安然不置可否,但脸上的笑意遮挡不住,显然是有好事发生。 “先不说我的事儿,说说你和陆行止吧。”俞安然说:“说吧,昨天晚上是不是和陆行止在一块儿,嗯?看你脖子上,还有……个草莓呢。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俞安然注意到她解掉围巾后,脖子上还有块痕迹,眼里顿时闪过八卦的光芒。 “哪有!” 第068章:亡 秦桑怕冷,年后也一直带着围巾,上班的时候,又有工作服,这么长时间,同事和她自个儿,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听到俞安然的话,秦桑连忙摸了一下脖子。 俞安然掏出个随身小镜子,递给她,“你自己看!我滴乖乖,这么大这么红……陆行止真下得去口!” 秦桑接过来一看,脖子上还真有一大块红色的吻痕,登时从脖子到脸,全都红了个透。 “哈哈哈,别害羞嘛,这也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姐姐我都懂~” 俞安然笑得开怀。 秦桑:……她怎么觉得,姐姐你的声音,那么荡漾呢。 秦桑想解释来着,但想了想,没什么好解释的,索性任由俞安然脑补了,反正她的脸皮也学厚了。 俞安然知道分寸,打趣两句就罢了。 “小桑桑,你现在是不是要搬去陆行止那儿了?”菜色上桌,吃着菜,俞安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秦桑忙说:“没,没打算搬过去。” 俞安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当你这小丫头,重色轻友,有了陆行止,就打算把我给抛弃了呢。” 秦桑笑。 望着俞安然,她忽然想起来,在洗手间抽屉里,看到的那包避孕药…… 安然姐交了男朋友?这男朋友又是谁? 秦桑很想问,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便试探性地先开口,问了下。 “安然姐,你最近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啊?” 俞安然夹菜的手一顿,表情僵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没有的事儿,我这万年单身汪,哪有人要。” 这就是不打算说了。 想着那包避孕药,秦桑没再继续追问,就揭过了这个话题。 …… 秦桑下午回到宫里,刚做好一件瓷器的养护工作,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秦桑,外面有人找你,说是你的叔叔。” 听得同事的话,秦桑道了句谢,就往外走去,秦久良没有兄弟姐妹,她哪来的叔叔。 明知道这人身份是假的,秦桑还是去了。 结果,一出来,却看到秦叔站在宫门口不远处,正东张西望。 秦叔一身灰蓝色的中山装,上了些年纪,鬓角有些发白,看到她出来,神色慌张地赶紧凑过来。 “秦桑,我可算找到你了!” 秦桑闻言,忙说:“秦叔,您怎么来了?” “打你电话,说是空号,联系不上你,我就只能过来了。”秦叔说。 秦桑这才想起来,在乐纤会所里,她的手机被老牛扔出去,在乱枪中,又被打坏了,她就换了个新卡新手机,手机号和手机卡还是俞安然抽空去帮她办的。 这几天她又忙着,忘记联系秦叔,跟他说这件事。 秦桑歉然:“对不住啊秦叔,我手机坏了,刚换了卡换了号,这几天又忙着,就没跟您说。” 秦叔摆摆手:“这些不重要。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一件大事!” 秦桑:“什么事儿。” “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秦叔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小声地说。 秦桑没什么不答应的。 正好人行道绿灯,两个人一同朝对面的公园走过去,但走到半道上,秦桑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电话。 她拿起来一看,落后秦叔几步。 砰—— 电话还没接,秦桑就听到一阵呼啸的车轮声,然后她抬起头,就看到秦叔被一辆黑色小轿车撞了! 秦叔猛地摔出去两三米远,那小轿车一顿急刹车,勉强停下。 “秦叔!” 秦桑着实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顾不上那陌生的电话,赶紧向秦叔跑过去。 秦叔身上都是血,嘴巴里、鼻子里,全是带着腥味儿的血。 秦桑小脸白了几分,她有些僵硬地在秦叔身边蹲下,半天说不出话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 “对!我这就打120,秦叔,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叫救护车,医生很快就来了!”秦桑用几近沙哑的声音,喊着,然后她慌乱地拿着手机,就往外拨号。 手,突然被抓了一下。 是秦叔。 “小……小桑……”秦叔还在喊她。 秦桑的眼睛干涩发疼,“秦叔,我在这儿呢,您别说话,我……我这就打电话……” “白……”秦叔神情有些涣散,他忽地用力抓着秦桑的手,“白……香……” “白香?什么白香,秦叔……你想说什么?”秦桑想要扶起秦叔,却又不敢碰,她不懂急救知识,生怕胡乱的一碰,反而加剧秦叔的伤势。 “香……香港……” …… 陆行止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嘈杂的人群中,秦桑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呆滞,好像是一个破碎的瓷娃娃,没有半点生机。 心里一慌,陆行止大步跑了过去,有警察拦住,他亮了工作证,飞快地出现在秦桑面前。 “秦桑。”他低声喊,有些紧张。 秦桑恍惚地抬头看他,干涩发疼的双眼,在看到他的那一瞬,眼泪再也遏制不住。 “陆……行止……” “我在这儿呢。”陆行止忙蹲下去,把她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一只手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发丝,安抚她。 秦桑紧紧反抱住他,声音破碎难听,她就一直哭着,哭的陆行止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陆行止把她抱离事故中心,抱到路边他的车里。 交通事故,有交警负责,他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只能先稳住秦桑的情绪。 “秦叔死了……”秦桑坐在他怀里,一颗脑袋如鸵鸟一般,就埋在他的胸口,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行止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了消息,被撞的人,当场身亡。 救护车来了,却也没能挽救。 “难受的话,你就哭出来吧,我陪着你。”陆行止抚摸着她的脊背,低声说。 秦桑的哭声,却小了许多,片刻,她几乎恢复了平静,抓着陆行止的衣角,她克制着声音,很冷静地说:“是白爷。” 陆行止闻言,一直紧皱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 “白爷要去香港。”秦桑说:“或者他已经到了香港。” 陆行止握着她的小手,感觉到她的掌心,一片寒意,替她揉了揉,“你听谁说的?秦叔吗?” 秦桑点头:“嗯,秦叔临死前说的。” 她把秦叔临死前一直说的三个字,告诉了陆行止。 白……香港。 她原本以为是白香,但转过来一想,前面那个白,是个单字,后面的香港是个地名。 白……香港,唯一可以指代的就是白爷,香港。 若不是得知这样重大的消息,秦叔也不会亲自跑过来找她。 都怪她不好,如果她及时联系了秦叔,告诉了他,她的新号,秦叔或许就不会死了。 第069章:昏倒 陆行止得知这个消息,心里的想法,和秦桑一样,这个白-香港,或许指的就是,白爷已经去了香港。 只是想要再问详细一些,是没可能了。 而且跟这些比起来,陆行止现在更在乎的是秦桑。 因为他发现,秦桑看着很平静,那种平静,平静的不像话,平静的不像是一个刚经历过生死,看到别人在她眼前死去的正常人。 与其这样平静,他倒是更希望,秦桑能够像刚才那样发泄出来。 陆行止没有离开她,而是在第一时间,给赵队长打了电话,说明了这一点。 赵队长那边得到消息,第一反应,自然是让陆行止把秦桑带回来,让他们询问清楚,再下定夺。 陆行止看了秦桑一眼,“她现在情况不是很好……” “我可以去。”话没说完,秦桑忽地开口,陆行止就坐在她身边打电话,那边的声音,透过手机,已经传到她耳朵里。 陆行止见她神色坚持,说:“好。那我现在就带她回去。” …… 警局里,赵队长将秦桑带到办公室,特例询问,陆行止想要跟着,却被他拦住。 “你在场不方便。” 陆行止看着秦桑坐在那里,低着头,没什么情绪的样子,说:“没什么不方便的,你问,我不说话。” 说着,他走过去,直接在秦桑身边的位置坐下来,然后把她的手抓进了自己手里。 自打他们俩一起进来,赵队长就发现了两个人关系不一般,才提议不让陆行止参与这次的询问,谁知道……这小子还真不客气! 赵队长气笑了,便开始了询问。 先是惯例询问,无外乎秦桑的个人情况,以及和死者秦祥,也就是秦叔的关系,对秦叔的了解,此人是否可靠。 诸如此类的话题,秦桑冷静的一一回答。 她那冷静的模样,也引起了赵队长的注意。 一个大活人,算是因为她,死在了她面前,一个小姑娘会做到这么冷静? 赵队长瞥了陆行止一眼,才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在场。 陆行止没有任何言语,就坐在那里,陪着秦桑,见赵队长看过来,他依旧毫不掩饰。 赵队长收了收心,继续询问。 “那么,你能确定,秦祥来找你,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秦桑把这些年和秦叔的联系,全部说了一遍,“这几年,有几次的地下交易,都是秦叔提供的消息,你们警方也从中成功抓捕了几次,不是吗?” 她反问。 赵队长被噎了一下,干咳一声,“那你说一说,他来找你的具体经过,都发生了什么吧。” 秦桑闻言,就把秦叔来找她,两个人要去对面公园谈话的事情,和盘托出。 但是…… 当秦桑说到,她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才落后于秦叔几步,她自己的感觉都有些不对劲。 “你是说,你当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赵队长和陆行止也注意到这一点。 秦桑点头,“是。” 如果不是那一通电话,她慢了几步,去看那个号码,当场被撞的就不止是秦叔,还有她。 ……是巧合吗? 秦桑自己都不确定。 赵队长沉声道:“能不能把你的手机拿出来,让我看看?” 秦桑依言,调出那个陌生号码,然后递过去。 赵队长:“你确定这个号码,你不认识不知道吗?” 秦桑:“我确定。” 她这个人,其他特长和优点不多,唯一的就是记性好,谈不上过目不忘,但有过来往的号码,她都会留下印象。 而这个号码,完全陌生,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赵队长让人把手机送到鉴证科,“让他们查查,这个号码的归属地,看看是谁在用?” 没多久,鉴证科就有了消息传来。 查无此号,也就是空号,上一个使用者,早在几年前就弃了这个号,怀疑是有人用了虚拟号打过来的。 什么都查不到,这就更可疑。 赵队长看向陆行止,问:“这件事,你怎么看?” 陆行止握了握秦桑的手,很肯定地说:“不是巧合。” 绝对不是巧合。 秦桑也不认为这是个巧合,但如果不是巧合,那个时间点上,给她打电话的人,是什么目的? 不想让她死? 还是单纯的只想杀秦叔? 秦桑想不通。 赵队长和陆行止对视一眼,都意识到这件事不一般,随即赵队长把目光放在了秦桑的身上。 “这段时间你都和什么人接触过,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秦桑略想了想,摇头:“没有。” 乐纤会所的事情之后,她一直在家里、文保所两边跑,不是俞安然送她上班,就是陆行止接送,没有和任何陌生人接触过。 看来暂时是调查不出什么了。 依赵队长的意思,秦桑现在很关键,毕竟有人特意留了她一命,他是想把秦桑留下来的。 更确切的可以说,他还有些怀疑秦桑。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这两次的事情,都和秦桑有关,且都太诡异。 陆行止却没同意。 “她不会有问题。如果赵队你不放心,我亲自看着她,但她不能留在警局。”这样对她的精神情况更不好。 当然,这个话题是他们俩私下进行的。 秦桑要去洗手间,陆行止就让一位女警,带她过去了。 赵队长讶然:“你跟她有多熟?” “十年。”陆行止说:“我们认识十年了,而且她即将成为我媳妇。” “行啊,你小子动作倒快!”赵队长打趣道:“之前我还以为你小子是个素和尚,没想到……敢情是有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赵队您要是没其他事儿,我就带她回去了。”陆行止没心思说笑,秦桑的状态不容乐观的。 “行吧,但你最好看住了,就算她没问题,这连续两次的事儿,可都跟她有关,难保别人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赵队长的话,也是为了他们好。 陆行止认可,站起身来,笑道:“好,我知……” “不好了!陆队长,秦……秦小姐在厕所昏倒了!”陆行止话没说完,刚才带秦桑去厕所的女警,神色紧张地冲了回来。 陆行止闻言,顾不上和赵队长打招呼,几步就窜了出去。 赵队长看到这一幕,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这小子怕是栽咯。 第070章:一巴掌 秦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昏倒的,她只觉得很难受,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的,她就吃了点药,想要压制那种难受的感觉。 然后,她从厕所出来,整个人浑身提不起力气,双腿发软,然后眼前一黑,人就倒了下去。 昏迷前,她就看到那个带她来的女警,急急忙忙地喊人,又跑了出去。 那一刻,她只觉得很累。 前所未有的类。 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就想那么睡下去。 …… 陆行止赶过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有人将秦桑扶了起来,可秦桑没有半点意识,昏迷不醒。 看到她这样,陆行止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冲过去,一把将人抱过来,就往外大步地走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开着车把秦桑送到医院。 王昊听到这边闹哄哄的动静,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陆行止的车,一骑绝尘地冲出大队。 我滴个乖乖,这是出啥事了? 他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秦桑昏迷,当即跑回他们队里,请了假,拉上李明科一起去医院。 …… “医生,怎么样了?” 医院里,陆行止抱着秦桑一路狂奔,送进急诊室,过了一会儿,看到医生从里面出来,他立即拦住询问。 医生扯掉口罩,询问道:“她是不是有过服药史?” 陆行止想着那天晚上,秦桑独自出来买药的样子,点头:“有,她有服药。” 得知这个信息,医生再次进入急诊室。 再出来时,他说:“患者是属于情绪波动太大,吃多了抗抑郁的药,所以才会昏迷,还好送来的及时,已经洗胃催吐,没什么大碍了,让她好好休息两三天,就没事了。不过这抗抑郁的药,吃多了会产生药瘾,对身体不好。你们做家属的要多注意。” “是,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 俞安然赶到医院的时候,秦桑还在昏迷,她刚要推开病房的门,就透过那一小片的玻璃,看到陆行止坐在床边,握着秦桑的手,亲了又亲,仿若至宝,不舍且怜惜。 帝都的天儿,到了这个时候,再次阴沉下来,却没能拦得住,这一室的温柔情意。 俞安然望着陆行止的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心里沉了一下,继而又苦笑起来,她轻叩着门,没有立即进来。 陆行止回头看过来,见到是她,将秦桑的手放回被子里,又替她掖了掖被角,便和俞安然走了出去。 医院的走廊上。 俞安然问:“桑桑怎么会突然昏倒?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陆行止将门关好,靠在墙壁上,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点燃一根烟,狠狠抽了几口。 “秦桑吃了多长时间的药?”他突然问。 俞安然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行止弹了弹烟灰,脸上略显疲色,“医生说,她是突然受了刺激,服药过量,才会昏厥。” 俞安然闻言,当即明白了,她脸色微微一变,“你都知道了?” 陆行止:“前一阵子,我就知道了。”他说出那天晚上,看到秦桑买药的事情。 俞安然微愕:“哪天?” “上个月25号左右。”陆行止说。 俞安然顿时皱起眉头来,那天她记得很清楚,她拿走了秦桑的药,秦桑也答应她,不再吃药。 为了以防万一,那天晚上她还跟秦桑一起睡的…… 可即便是这样,都没看住秦桑,她还是趁着半夜自己睡着了,跑下去买了药。 陆行止:“你一直跟她在一起,应该知道她有服药史吧?” 俞安然面色沉沉,“嗯。秦桑这些年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几乎每天都需要服用抗抑郁的药和安眠药,才勉强能入睡几个小时……大多时候,她几乎睡不着,所以人越来越消瘦……”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陆行止的声音,几不可闻地有些发颤。 俞安然想了一下,“大概是秦叔叔和外公的葬礼之后,来到帝都,秦桑就这样了。” 陆行止手一抖,滚烫的烟灰,落在他的手背上,烫出一块红点,像是泪痕,他低着头,声音沉闷地如同阴云。 “怪我。” 到底年少,当时他只想着,秦桑不愿意见他了,他怕秦桑再见到他生气,六神无主的时候,接受了徐婉的提议,去了南方警校,留下她一个人,面对那样的局面。 他应该想到的,十八岁的小姑娘啊,心肠再硬,性子再犟,她到底是个小姑娘,亲人接连去世,母亲又病危,他怎么能走,怎么能丢下她一个人? 那是他的小姑娘啊,他怎么可以把她一个人丢在两条人命的负担下,一走了之。 俞安然是想要安慰他的,当时的局面,也不能怪他一个人,可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陆行止抬起手,给了他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很响。 像是打在他的心上,仿佛这样做,他能好受点。 但,并没有。 秦桑现在的样子,像是一把刀,在他心口上狠狠划了一刀,又淋上了过往这些盐渍,疼得死去活来。 俞安然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许什么都不该再说。 …… 俞安然终究是没能安慰陆行止的,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解决。 秦桑的心结,也只有陆行止能够解开。 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跟陆行止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陆行止丢掉已烧到最后的烟头,狠狠抹了一把脸,对她说:“谢谢你这些年对她的照顾,安然姐。” 陆行止从来是叫她学姐的。 俞安然没说话。 陆行止已转身重新回到病房。 这一下午的谈话,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跟秦桑说起。 有些事情,说起来只是多叫一个人伤心烦恼,秦桑现在的状况,不适合思考太多。 …… 秦桑醒来的时候,已是晚上。 “醒了?” 陆行止一直守着她,秦桑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他坐在旁边,眼睛有些红血丝,神情略微疲倦,但看到她醒过来,嘴角立即上扬。 秦桑刚醒过来还有些慌神,在陆行止的帮助下,她坐起来。 看着屋里的灯,她问:“现在几点了,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儿?” “你在警局里昏倒了。”陆行止解释:“我把你送来医院后,医生说你是受了刺激,才会昏倒,要休养几天。现在我们还在医院,等明天我再带你回家。” 第071章:求婚 陆行止解释的很轻松,秦桑揉了揉跳痛的太阳穴,昏迷的她,有些断片,也想不太起来。 陆行止握住她的手指,替她按摩了一下头部,旋即问道:“都昏睡了大半天,小桑叶儿你饿不饿?我刚才买了点粥,你喝一点,垫垫肚子,有什么想吃的,我再帮你去买。” 医生来查房的时候,说秦桑晚一些时候会醒过来。 他就特意备上一些白粥,给刚昏睡醒的人喝最好,粥一直在保温碗里,刚过去半个多小时,应该还是热的。 “不用了,我不是很饿,喝点粥就可以了。” 秦桑睡得有些头疼,并不太想吃东西,听陆行止说到白粥,才勉强有点食欲。 “抑郁会让桑桑失眠、食欲差、情绪起伏大,你要好好看护她。” 蓦然间想起俞安然临走时的话,陆行止说:“不吃其他东西可以,但你得多喝点粥,这里一大碗呢。” 说着,他将白粥从大保温桶里,倒进小碗里。 看着那一大碗的粥,秦桑觉得自己吃不下,勉强喝了一小碗,就不想吃了。 最后陆行止连哄带骗,她才多吃了一小碗。 见她实在吃不下去,陆行止不勉强,只说:“就你这小猫食量,什么时候才能养得白白胖胖?” 秦桑:“非要那么胖干嘛,这样不好吗?” 陆行止看着她的眼睛,“养得好一些,咱们就去领证啊,到时候再生两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多好。” 秦桑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嗔怒:“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结婚了?” 陆行止戳着她软乎乎的小手,“难道你不想?” “不像!”秦桑偏过脸去,“你都没求婚呢,我干嘛要嫁给你。” “是不是只要我求婚,你就答应嫁给我?”陆行止捧过她的小脸,眸色认真。 秦桑心里突地一跳,几乎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那也得你求婚了再说……”她小声地说,如蚊子飞过。 陆行止却笑了起来,然后秦桑就看到他突然单膝跪下,就在床边。 “小桑叶儿,嫁给我。”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枚被红布包裹的戒指,铂金的,没什么钻石,不华丽。 秦桑一看,眼泪忽地掉了下来。 这个戒指,她太过熟悉了。 那年夏天,两个人一起窝在家里边看电视边写作业,里面的男女主人公,定情的戒指就是这一款。 年少的秦桑,觉得那一幕浪漫极了,就说:“将来我结婚,也要这一款戒指!” 当时陆行止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笑骂道:“幼稚!还不快写作业!” 但谁知道,他却偷偷跑出去,找了好几家店,又托人从外面,带回了这一款戒指。 秦桑不知道的还有,这戒指已经在陆行止的身边,放了六年。 那个时候,陆行止就想,等他们俩一起到大学报道,他就求婚,等两个人一毕业,他就要把秦桑娶回家。 结果这一耽搁,就是六年。 “我求婚了,你说的,要嫁给我。”陆行止一字一句地说。 …… 王昊和李明科本来想,一早就赶过来的,但赵队找他们有别的事情要做,两个人一耽搁,再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两个人登时二脸懵逼的你看我,我看你。 额的个乖乖,他们俩这是做了什么孽,为毛一来就要看到这么屠狗的场景。 还让不让他们单身汪活了?? 只是…… 没想到队长还有这么浪漫的一幕啊! 两个人相当乖觉地没敢进去,躲在门外,继续看热闹。 …… 这枚戒指,陆行止一直放在家里,从来没人知道,保存的很好,俞安然没走的时候,他特意让俞安然留下来,就回去把这个戒指拿来了。 拿来的时候,他只是不想再耽搁下去。 后来事情发展,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 秦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变出来一枚这样的戒指,目之所及,皆是他那一双极为认真的瞳孔。 “谁说要答应你了?”结婚,她——还没做好准备。 陆行止却直接将戒指,套在了她的手指上,“这样就好了。” 秦桑:“……” 还能这样? 看着手指上款式有些老旧的戒指,秦桑没舍得取下来,她抬眸看向陆行止,想要说什么。 陆行止却早已看穿她一般。 “放心,只是求婚,并不是让你现在就嫁给我。” 结婚,总得等白爷这边的事情完结。 陆行止的话,解决她的后顾之忧,他都这么说了,秦桑就收下了这枚戒指。 但提起结婚,她心里还是有些慌乱的。 …… 王昊和李明科两个人,在外面站了半天,听得里面没什么动静了,两个人才敲门走了进来。 秦桑刚醒,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 说了一会儿子话就有些累了,王昊和李明科也没耽误她的休息,说了两句话就走。 陆行止去送他们出门。 “老大,赵队那边说,让你看着点秦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走出病房好几米远,王昊才开口问。 李明科:“我听说,这次车祸中死的那个人,跟秦小姐有关系,又和白爷那边有关系……” 会不会是因为这些。 李明科的话没说完,但在场的都是人精儿,大家都脑补出了他后半句话。 陆行止没答,只说:“天色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儿。” 明显是不愿意多谈。 王昊和李明科对视一眼,得,都别再这讨人嫌了,两人跟陆行止打了招呼,便一同离开了医院。 …… 俞安然这两天很不舒服,胃里泛酸难受,时刻想吐,稍微见一点荤腥,就要吐的天昏地暗,所以秦桑病了,她也没能留在医院,好在有陆行止一直陪着桑桑,她也放心了不少。 回到家里,俞安然直接进了卧室,从一个带锁的床头抽屉里,拿出两张纸来。 那是一张b超和孕检报告。 俞安然望着那上面的结论,有些失神,她没想到自己会怀孕,一直以来,他们都有做防护措施,她一直在吃药。 可是,事无绝对,她还是怀孕了。 孕期两个多月了…… 俞安然身体素质比秦桑好多了,但她向来宫寒,月经不调,为此曾经吃中药调理过很长时间,偶尔中间两三个月没来大姨妈,她也没放在心上。 要不是这次,她一直恶心想吐,去医院查了一下,都不知道她竟然怀孕了。 俞安然想了想,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见个面吧。” 第072章:婚约 秦桑出院的时候,是陆行止来接的。 按照医生的嘱托,秦桑在医院休息了两三天,一开始都是陆行止在陪,但他毕竟是警察,还有工作在身。 后面一天半,就换成了俞安然。 尽管秦桑说她的身体已经好了,不需要住院,也不需要人陪,可是却遭到了陆行止和俞安然双双反对,换人陪她,也得多住几天。 无奈,秦桑只好请病假,在医院里呆了三天。 好容易熬到出院,秦桑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医院外的新鲜空气,感觉好极了。 “还是家里好啊,在医院里,天天闻那些消毒水的味道,我的鼻子都快失去嗅觉了。”秦桑回到家,扑到软软的沙发上,拉着俞安然的手,吐槽道。 俞安然这两天,或许是没休息好的缘故,眼底下有些乌青,也没什么情绪。 但看到秦桑的笑模样,她脸上也多了些笑意。 “我看就是陆行止把你惯坏了。”俞安然说:“以前你天天埋头,关在你们所里弄那些染料,也没见你觉得味道难闻。” 这是事实。 以前秦桑可以和那些,在俞安然闻起来,臭气熏天的染料,待上整整一天,也不觉得有问题。 每次她回来,俞安然都是万分嫌弃地把她推进浴室,让她好好洗个澡。 现在倒好,连医院的味道都开始嫌弃了。 秦桑摸了摸鼻子,“那不一样的。” 俞安然笑,是不一样。 看着秦桑现在愈发鲜活,不似以前,明明年纪轻轻的,却活得像是一潭死水,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 还是这样好啊…… 俞安然想,当年倘若陆行止没有走,或许秦桑这六年,也不会活得那么死寂。 “喝点牛奶,润润胃。” 陆行止走过来,倒了一杯牛奶,递到秦桑的手中,他没忘了俞安然,也给她倒了杯橙汁。 俞安然握着杯子,笑道:“还是我们家桑桑的福气好,连带着我也有橙汁喝。不过学弟,你什么时候把我这公寓,摸得这么清楚了?” 陆行止一进来,就去帮她们弄喝得。 那轻车熟路的样子,可不像是第一次来。 但在俞安然的记忆中,陆行止来过丽景苑,却没进过公寓。 秦桑闻言,仿佛没听见,低头喝着牛奶,心里却有些发虚。 上次她带陆行止回来拿工具,并没有告诉俞安然,她当时进了房间,谁知道陆行止在这外面做了什么。 陆行止反应还是很快的。 “这附近几个小区的户型都差不多,牛奶和橙汁又是我买来的,只要找到厨房,拿几个杯子,不算难事吧?” 俞安然看了看他们俩,点了点头,“对,你说的都对。” 一副你说啥我都信的样子。 秦桑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俞安然旋即也跟着笑。 这两日来皱起的眉头,终于有所舒展。 这个时候,陆行止的手机响了起来。 秦桑和俞安然都抬头看过去,就见陆行止看了手机屏幕一眼,略微皱起眉。 旋即他跟秦桑说:“我去接个电话。” 秦桑弯了弯唇角。 陆行止就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关上了玻璃门。 就连俞安然,看到这里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学弟跟谁打电话呢,这么神神秘秘的,你也不问问?”她拐了一下秦桑的胳膊,说。 “不用问了,一定是他妈。”秦桑摩挲着牛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 陆行止和秦桑在各自的工作方面,都有所交集,因此陆行止一些简单的公事,也愿意跟她分享,从不背着她接电话。 能够让陆行止避开她,又露出那种神情的,想来只有徐婉。 俞安然忙问:“徐婉还没同意你们俩的事呢?” 秦桑笑了一下:“恐怕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同意。当然,我也不需要她的同意和认可。” 俞安然闻言,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徐婉为什么对你有那么大的敌意。” 秦桑耸肩,谁知道呢。 …… “妈,您有事儿?”陆行止接通电话,果然是徐婉的。 那边听到他这么问,徐婉有些没好气地道:“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有事您说。” 秦桑还在里头,陆行止不愿意这个时候,跟徐婉说些有的没的。 聊得时间长了的话,他怕秦桑多思。 徐婉听出他不太想闲聊,就说:“上回你答应我的事,还记得吗?” 陆行止:“嗯,您说。” “记得就好。下午三点,银丰路香楠咖啡厅,你准时过来。”徐婉道。 陆行止没拒绝,“知道了。” 上回徐婉的要求,就是让他陪她去见一个人,据说是陆景行的相亲对象,要把陆家和李家的婚约和合作项目定下来,所有人都要到场。 按照徐婉的说法是,她怕陆行止到时候不去。 但实际上。 陆行止知道,徐婉大概还是没放弃拆开他和秦桑的念头。 想着李家的婚约,陆行止抬头,看向屋里的俞安然。 俞安然和秦桑有说有笑,似乎在谈什么开心的的事情,但眉眼间的疲惫,还是能够看出来。 随后他说。 “就这样吧,妈,到时候我给您打电话。” …… “谁给你打的电话?” 俞安然看到他出来,又看了一眼秦桑,后者显然不打算过问。 于是,俞安然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 秦桑对此也没吭声。 “我妈。”陆行止坐到她身边,说了两个字,他握住秦桑的小手,眼里有温柔笑意:“下午跟我去个地方。” 秦桑问:“去哪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陆行止卖了个关子。 秦桑没说去不去,陆行止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征得他的同意。 俞安然:“桑桑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出去多走走,对你也好。”她拍了拍秦桑的手掌。 很明显,不想让秦桑拒绝的。 秦桑就是过得太封闭了,除了她之外,几乎没什么朋友。 这一点,确实不太好。 多出去走走,多交点朋友,万一有一天,要是她不在秦桑身边了,有陆行止和新朋友陪着她也好。 秦桑不知道俞安然在想什么,安然姐一向喜欢为她考虑,她就笑了笑。 “嗯,我知道了。” 看到俞安然说的话,比他说的管用,陆行止略有些吃味儿。 但想一想,俞安然陪着秦桑那么多年,情分肯定很深,这真没办法吃醋。 只不过…… 想到陆景行和李家的婚约,陆行止多看了俞安然两眼。 不知道,俞安然清不清楚这件事。 第073章:‘一家人’的聚会 下午一点,考虑到路程远,有可能堵车,陆行止早早地带着秦桑出了门。 临走时,秦桑提议道:“要不安然姐,你跟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不不不!你们小情侣约会,我跟着去干什么,当一千瓦的大电灯泡吗?这我可不干。”俞安然果断拒绝,“正好,我这几天没休息好,你们出去了,我就在家休息。你要是想着姐姐,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好吃的就成。” 秦桑见她这几天精神确实不太好,就没勉强。 …… 秦桑和陆行止走后,俞安然脸上仅存的笑意,荡然无存。 “安然,我们不会结婚。” “这一切,我之前就和你说过的,你不要忘记。” 回想着某人的话,俞安然捂着小腹,脸色惨白异常,然后她忽地笑了起来,笑容愈发扩大,眼底却愈见悲凉。 “叮——”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进了一条短信。 是陆明远发过来的。 陆明远是盛世集团的董事长,而她是总裁秘书,陆明远有她的私人号码,很正常。 只是,从未联系过她的人,今天突然来了信息。 俞安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一个地址,让她过去一趟,有事情要说。 董事长吩咐,俞安然当然要去的。 …… 上流社会的人,总是偏爱私密性更好一些的会所,或私人酒家。 但大多数的普通人,例如秦桑,更喜欢去安静一些的咖啡厅或是看展。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秦桑看着陆行止,带她来了一个高档的私人餐厅,忍不住问道。 陆行止握着她的手,没明说。 “当然是有事。”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 秦桑微微皱着眉,跟陆行止一同走进去,有穿着统一的侍者迎上来。 陆行止:“之前定了位置。”他报了个名字。 是陆景行。 秦桑听着,没动。 侍者笑着抬手:“先生、小姐,这边请,陆总定的位子,在楼上。” 陆行止握着秦桑的手,跟在侍者的身后,上了二楼。 二楼的过道尽头,窗口前。 陆景行手里夹着一根烟,眉眼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好一番吞云吐雾。 秦桑和陆行止一上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陆景行这人,大约一生当中,都活得很理智,凡事他都有很完美的规划,也没有什么不良癖好,例如抽烟。 这大概是陆行止第二次见他抽烟。 第一次是在三年前,陆景行突然来队里找他,跟他喝了一晚上的酒,不停地抽着烟。 却也不说为什么。 而今天…… “你们怎么来了?”陆景行也注意到他们俩,先打了招呼,随后目光落在秦桑身上,略有些意外。 陆行止:“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谈?我带秦桑过来看看。” 陆景行多聪明的人,回想起徐婉今天异常高兴的表现,他顿时了悟,无声笑了一下。 “进去吧,人都在里面。” 陆行止看他:“你不进去?” 陆景行掐灭了烟,理了理衣服:“我等人。” 陆行止挑眉,不置可否,拉着秦桑,便往包厢里去,当真把陆景行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秦桑走时,跟陆景行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毕竟两人也算是有那么一丢丢交情。 陆景行回笑。 …… 推开包厢虚掩的门,秦桑就看到,徐婉、陆志远和陆明远都在。 徐婉坐在一个妇人身边,那妇人约莫着四十出头的样子,一袭墨绿色的长裙,时不时和徐婉说上两句,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 秦桑认识她。 她是陆景行的母亲,陆行止的伯母,卢静。 七八年前,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但卢静留给她的印象很深。 记忆中,那是一个从来不会疾言厉色,说话永远和和气气的柔美女人。 与眼前的人,气质别无二致。 只是…… 秦桑并不是很想在这个时候,见到徐婉。 她想,徐婉也是如此。 果然。 看到陆行止进来,徐婉脸上立即浮现出笑模样,但看到他身后进来的秦桑时,徐婉的笑意顿时消失,只剩下勃然大怒。 “行止,你带她来做什么!” 陆志远和陆明远,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秦桑。 两人都有些微愣。 卢静闻言也看了过来,她是知道陆家和秦家的恩怨的,也听陆景行说过,陆行止还是和秦桑在一起了。 她对秦桑没有太多的感官评价。 看到那小姑娘,白白嫩嫩,柔柔弱弱地跟在陆行止身边,两人还是很般配的。 陆行止握着秦桑的手,笑了一下。 “不是妈你说有重大的事情,要一家人都在吗?桑桑是我的未婚妻,自然要跟着我过来。如果你不高兴,我们可以立即走。” 徐婉气得脸色发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陆志远两兄弟,对此也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卢静笑呵呵地说:“这说的什么话,来都来了,走什么?是小桑吧,阿姨之前还见过你呢,来阿姨这边,让阿姨好好看看。” 卢静冲秦桑招了招手。 陆行止却没松开秦桑的手,而是带着她一同过去,在卢静身边的位置坐下。 卢静向来开明,在听到陆景行说,陆行止和秦桑重新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说过,上一代人的恩怨,没必要牵扯到孩子身上。 如今在她看来也是如此。 尤其是秦桑长得那么漂亮,很招人怜爱。 卢静出于第一眼的感官,还是蛮喜欢秦桑这个小姑娘的。 “瞧行止看得多严,生怕你被阿姨欺负了似的。”看着他俩一同过来,寸步不离的样子,卢静打趣道。 陆行止只是笑。 秦桑脸上也带了一丝腼腆的笑意。 旁边的徐婉,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只是碍于大家都在,她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有卢静和秦桑一直说着话,秦桑倒也不觉得,和徐婉呼吸同一片的空气,坐在一起,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正在两人低声说话间,包厢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不好意思啊,我们来晚了。” 进来的是陆景行,身后还有一对父女,之所以说是父女,那是因为他们的长相,有几分相似。 而好巧不巧的是,那女孩儿,秦桑竟然认识。 是李乐菲。 第074章:相亲宴变定亲宴 “过几天我们还要相亲呢。” 看到李乐菲的出现,秦桑的脑海里,顿时响起那天,李乐菲万分嘚瑟地和她说的话。 所以—— 这是她的男人,陆行止和她的同事兼互看不顺眼的对象李乐菲的相亲现场? 秦桑觉得有些滑稽。 陆行止的手,一直放在台面下,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分开过。 在李乐菲和李父进来的时候,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秦桑瞄了他一眼,后者仿佛一直在盯着她,见她目光投过来,立即回看过来,拢了拢她额前的碎发,低声问。 “是不是渴了?” 秦桑:“……” 和卢静说了好些话,大概是有些渴了? 望着陆行止那眼神,秦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索性点头,承认了她渴了。 但事实上,她并不渴。 见她点头,陆行止长臂一捞,将茶壶和没用过的茶杯,拿过来,给秦桑倒了一杯茶。 “红茶,你身体刚恢复,少喝点,等会儿我让人送牛奶来。”陆行止如是说。 秦桑握着茶杯,没说话,一边喝一边观察着所有人的反应。 很快,秦桑就发现,这场聚会,似乎不像她认为的那么简单。 东道主也不是陆志远一家。 李乐菲和她的父亲一进来,陆明远和卢静就先迎了上去,互相寒暄。 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话,秦桑忽略不听。 随即陆志远和徐婉这才和李乐菲李父说上话,依旧是乏味的寒暄过程。 在众人寒暄的时候,李乐菲一直含笑应对,目光却早已投向陆行止,毕竟这是她看上的男人。 可是,秦桑居然也在! 陆行止竟然还对秦桑关怀备至,细心有加,李乐菲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李乐菲借着说话的功夫,眼神瞟向秦桑,问:“伯父伯母,这位是?” “她是我的未婚妻。”没等其他人说话,陆行止就说:“听说李小姐是在文保所工作,恰好我未婚妻也是,你不认识她吗?” 李乐菲面上有些挂不住。 怎么可能不认识! “当然。”李乐菲笑得有些僵,“我们是同事,只是没想到,秦桑你也在这儿。” 秦桑微笑:“我是和我未婚夫一起来的。” 人家一口一个未婚妻,一口一个未婚夫,说得李乐菲气倒。 她撅着嘴,有些不甘心地看向徐婉。 明明说好的,李家和陆家反正是要结亲的,而她要嫁的人是陆行止,却让秦桑跟着来,是怎么回事? 陆家有陆家的打算,徐婉也有她自己的打算。 现在的文物市场,炒得火热,越来越多人重视这一块儿,可想而知,这一块是个大蛋糕,谁都想分一杯羹。 奈何,盛世集团先入为主,早先就开了这一块的项目。 而李家,在这一行,也算是元老级别了,关于这一块的企业,做的也很好。 李父的兄弟,又是故宫博物馆的副馆长。 若是两家结亲,对陆家来说,自然是锦上添花。 陆明远是要把集团交给陆景行的,他的计划中,就是陆景行娶了李乐菲。 可这并不是徐婉的计划。 一辈子当警察,是挣不到出路的。 徐婉以前认为做警察好,最起码是铁饭碗,但是看到陆志远做来做去,依旧是两袖清风,而卢静跟着经商的陆明远,穿的戴的,哪点都比她好太多! 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出身,为什么卢静就过得比她舒坦? 徐婉不甘心。 若是陆行止能娶了李乐菲,那他们在陆家的地位,就要高出一些,盛世集团那边,也不是不能争取争取。 陆志远一辈子就这样了,徐婉只能把希望,放在儿子身上。 李乐菲上次来家里的时候,恰好在徐婉手机中,看到了陆行止的照片,便各种旁敲侧击,得到了陆行止的联系方式和基本信息。 那个时候,徐婉就看出来,李乐菲对陆行止有意! 询问之下,李乐菲直接承认了。 于是乎,两个人就商量着,明面上是李家和陆家的相亲,实际上是李乐菲和陆行止的相亲。 届时,只要李乐菲和陆行止有发展,由李乐菲的口中说出,她不喜欢陆景行,要和陆行止在一起。 为了陆家和李家,想必这门婚事,大家也不会拒绝。 只是没想到,陆行止带着秦桑来了。 打乱了她和李乐菲所有计划! 徐婉冲着李乐菲笑了笑:“小孩子胡言乱语,大家不……” “先入座吧,咱们边吃边聊。”她话没说完,陆明远已然打断了她的话。 在商海浮沉了这么久,作为人精的陆明远,看着徐婉和李乐菲之间的互动,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时候,他更愿意让陆行止和秦桑绑定。 也不愿意陆行止跳出来,破坏他儿子的好姻缘。 秦桑这个时候注意到,她和陆行止的互动,除了李乐菲和徐婉不高兴外,其余人并没有任何反应,好似都没看到一样,自顾自地寒暄。 从这一点来看,这场聚会是真的有异常。 在陆明远的招呼下,李乐菲和李父入座,挨着卢静和陆明远,而陆景行则挨着李乐菲坐下。 显然,他们才是今天的主角。 “扣扣——” 众人刚入座,紧闭的包厢门,再次被人敲响。 陆景行坐在最外面的位置,先起身开了门。 俞安然等了一会儿,见门开了,便抬起头,要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谁知道,竟然看到了陆景行。 陆景行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俞安然。 俞安然的脸色变了一下。 陆景行略皱起眉头来,刚要说什么,就听到陆明远的声音,从包厢里传出来。 “是俞秘书来了吧?景行,让她进来。” 陆景行默了一瞬,侧身,让俞安然进来。 俞安然在经过他身边,踏入包厢的时候,嗅到他身上的香水气息,只听他低声地说。 “你不该来。” 俞安然脸色有些微白,却还是走了进来,把陆明远让她拿来的东西,递给了陆明远。 “董事长,您要的资料。” 陆明远接过,也不看,只笑说:“俞秘书来的正好。今天是景行和乐菲的定亲宴,你也是盛世多年的老员工了,就坐下来,喝杯喜酒吧。” 相亲宴,莫名变成了定亲宴。 陆景行眉头拧了一下,却没有反驳,李乐菲却撅起了小嘴,愠怒,要说话的样子,结果被李父拽了一下袖子,又沉寂下去。 俞安然微微一笑,心里却一直往下沉。 “这多不好意思,原是你们的家宴,我一个员工,就不凑热闹了。我先走了董事长,有事您再联系我。” 她说完,便冲在座的人都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在经过陆景行身边的时候,没有片刻的停留。 “安然姐。” 第075章:我后悔了 秦桑注意到,俞安然的脸色并不好,见她快速走出去,她喊了一声,旋即站起身,追了出去。 她一走,陆行止自然坐不住。 他幽深的眸子,瞥了陆景行一眼,然后跟陆明远打了声招呼,就跟着秦桑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小辈儿还有事儿,就不强留他们了。来,我们大家吃饭吧。” 陆明远笑着张罗,丝毫不受影响。 自从俞安然进来之后,陆景行便一直眉头紧锁。 这时,那双好看的眉眼,更是透着深沉的不悦。 “爸,你过分了。”他坐在陆明远身边,声音低沉。 陆明远看他一眼:“怎么,我现在都使唤不动你一个秘书了?” 陆景行不语。 陆明远明知道,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偏偏这样接过去。 且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还能说什么。 俞安然看似精明又乖巧,实则脾气并不算好。 这一点,陆景行很清楚。 这么跑出去,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 秦桑追出来没两步,就被陆行止抓住了手腕。 “你干嘛拉我啊,我得去找安然姐。” 秦桑不悦。 陆行止:“这个时候,俞安然未必想要见你。” 秦桑眉心一跳,“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行止偏头,“刚才包厢里的情形,你还没看明白?” 秦桑:“……” 她应该看明白什么? 蓦然回想起俞安然听到定亲宴的神情,再想到陆景行,秦桑似乎懂了些什么。 “你是说……”秦桑眼睛瞪大了一点。 陆行止没说话,但等于默认。 秦桑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试想过,俞安然的男朋友会是谁,很多次。 但她从来没想到过,那个人会是陆景行。 秦桑怒:“那陆景行是什么意思?背着安然姐和别人相亲?” 公然给俞安然戴了一顶绿帽子。 陆行止还是没说话。 无可辩解。 “不行,我还是要去找安然姐。” 尽管可能这个时候,俞安然更喜欢独处一些。 但这种节骨眼上,她还是怕俞安然会出事。 秦桑紧绷着小脸,甩开陆行止的手,就往外走。 陆行止又重新抓回她的手,这次没再阻拦她,反倒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我帮你找。” 瞥见秦桑看过来,他如是说。 …… 找到俞安然,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秦桑和陆行止出了餐厅,就看到俞安然蹲在路边,捂着胃部,趴在垃圾桶边上大吐特吐。 “安然姐。” 秦桑迟疑着,走过去。 俞安然抬起头,对上她。 秦桑才发现,俞安然的脸色很难看,不是纯的白,是那种毫无生气的灰白,像是一个失去了生命的瓷娃娃,没有一点光泽。 她的双眼有些失焦,看到秦桑向她走来,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然后…… 眼泪大片大片地落下。 秦桑呼吸一滞,心里弥漫着一种酸疼,她走上前,像俞安然平时安慰她一样,将人抱进怀里。 “安然姐,没事了,都没事了。” 秦桑并不会安慰人,这项高深的技能。 她只能说,没事了。 从这一刻开始,什么事情都没有,俞安然和陆景行,再无瓜葛。 俞安然懂她的意思,眼泪之下,笑容愈发明艳起来。 不同于秦桑的沉默。 她笑得很灿烂,重重地回抱着秦桑。 “嗯,没事了。” 说到底,她们俩还是一样性子的人,出了事情,大多都喜欢藏在自己心里。 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的相同,两个人才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 俞安然擦掉眼泪,笑得肆意而张扬,红唇烈焰,明艳如初。 “走,回家吧。” 陆行止看着两个女人的互动,乖觉地没有上前。 而后在需要送她们回家的时候,再次出现。 …… 丽景苑。 秦桑送俞安然回房,出来之后,跟陆行止说:“你先回去吧,我陪着安然姐就行了。” 陆行止摸摸她的发丝,“那你自己小心点,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她们需要一些时间独处。 秦桑懂,陆行止也懂。 嘱咐一句之后,陆行止便下了楼,却没有回去,而是呆在车里,在楼下守着。 俞安然情绪不好,他怕更加会影响到秦桑。 …… “安然姐,我们聊一聊?” 秦桑推开门,俞安然坐在飘窗上,看着远方沉浮的云雾,她开门见山。 俞安然回头看她,红唇微勾,“好。” 秦桑坐到她身边,微微靠着她。 “说实在的,在今天以前,我都没想过,安然姐你会和陆景行……” 秦桑话没说完,有些说不下去。 俞安然恍惚:“我也没想到。” 陆景行这个人,理智且克制,一切在他眼中,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的,所有的事情,都有一定的方圆和规矩。 他认可陆家现在的交友方式,也认可所谓的家族联姻。 打从一开始,他就和俞安然说过。 “我们不可能结婚。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这样一辈子。” 是的,无名无分的一辈子。 至于俞安然,一开始和陆景行在一起,不过各取所需,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动了心。 俞安然沉默了很久。 突然看向秦桑,微微笑了起来:“我们家的小桑桑,你一定得跟陆行止好好的啊。” 如果你们再分开。 我真的不相信,这个世上有爱情两个字了。 秦桑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的有些茫然,看过去想要解释时,俞安然已扭过头去,不愿意再说话。 这个时候,她大概是想要静一静的。 秦桑起身离开。 不论什么时候,她都会像这六年中,俞安然一直陪着她一样,陪着俞安然。 只要俞安然需要,她会在她旁边。 但她若是不想说,她不勉强。 …… 陆行止在车里等了一会儿,却接到了陆景行的电话。 手机那边,陆景行的声音很低沉。 “她怎么样了?”他问。 陆行止:“把人家伤的那么深,就别来问这些无所谓的问题。事已至此,她好与不好,与你有关?” 陆景行默了一瞬,忽地笑了起来。 “行止,连你也怪我……” 陆行止沉默。 过了片刻,他说:“哥,任何事情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既然选了,就得面对现实。” 每个人的价值观和世界观不同,对待爱情的态度也不一样。 如陆景行这样,凡事更讲究利益得失,也没有错。 如俞安然那样,甩头离开,彻底死心,更没有错。 那边静默了半晌,压抑的声音响起。 “可我后悔了。” 第076章:世上没有后悔药 秦桑在家陪了俞安然一整天,除了白天中,俞安然很少开口说话外,一切都很正常。 俞安然正常的吃饭、休息,还陪着秦桑看电视。 到了晚间,俞安然已经开始陪秦桑聊天,正常的不像话。 俞安然和秦桑终究是不一样的。 秦桑身上发生的事情,有些是无从选择的。 而俞安然和陆景行的事情,从头到尾,说好了的,就是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所以,俞安然用了一个白天,收拾了自己的心情,承认这件事已经结束。 所以没什么好不痛快的。 “小桑桑啊,明天姐姐我辞职了之后,恐怕得你养我一阵子了。”俞安然坐在沙发上,靠着秦桑的肩,咕哝。 秦桑正在剥橘子,手一顿:“辞职?” 俞安然说:“是啊,不辞职还让我怎么和前炮.友再一起工作?虽然我觉得吧,办公室恋情,土崩瓦解之后,不该是女方辞职。但没办法啊,公司是人家的,我只能另谋高就了。” 秦桑皱眉:“真要辞职吗?” 她知道,俞安然还是很喜欢这工作的,为了这份工作,俞安然这些年来,费了不知道多少心力。 总裁秘书这个职位,也是她靠能力爬上去的。 就这么离开,她觉得俞安然会有些不甘。 俞安然撇撇嘴,就着她的手,吃了一瓣儿橘子,“嗯呐!这些年我做的也够累了,辞职可能会有些不甘,但对着前炮.友那张脸,我更不爽。所以为了让姐姐爽一些,我还是打算辞职了事。” 俞安然说的很轻松。 但秦桑还是从她故作轻松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的不甘。 秦桑微微一笑:“好,我养你。” 俞安然明媚地笑起来,抱了抱秦桑。 “还是我们家小桑桑最好了,爱死你了哟。” …… 突然肩负起,还要再养一个人的重担,秦桑第二天一早,就起来准备销假,恢复工作。 俞安然却懒懒的,不愿意起床。 反正她是打算辞职了,去早一些晚一些,都不碍事。 看到秦桑要出门,俞安然鼻子一吸,“桑桑,我联系上了一个精神疾病类的专家,你要带阿姨去看看嘛?” 秦桑顿了一下,“谁?” 俞安然:“是美国的一名教授,叫洛夫,我查过他的资料,挺可靠的。” 秦桑为了袁素云的病,找过不少这方面的专家。 对于这个名字,她确实听过。 是个很有名的大佬级别的人物。 只是,这种人恐怕不好约。 秦桑看向俞安然。 后者了悟,笑了一下:“我那前炮.友别的本事没有,人脉还是挺广的,我借了他的名声,联系上人家的,总算不枉费我跟了他这么多年。” 俞安然没心没肺地笑着。 秦桑却皱起眉头:“那还是算了吧。” 俞安然眼睛一瞪:“凭什么算了!不行,老娘花了好长时间才联系上他的!你要是敢算了,老娘跟你拼命信不信?” 秦桑:“安然姐,我并不想让你为了我的事情,这么委屈。” 俞安然是干脆爽利的性子,说要断,肯定要断的干干净净。 若不是因为她,俞安然肯定不屑于借助陆景行的名头。 俞安然无所谓的摆摆手,“没事没事,这有什么委屈的!要是啥都没得到,姐姐我才是真委屈。行了,你快去上班吧,我再去睡一会儿,下午再去离职。” 俞安然打了个哈欠,走进了卧室。 秦桑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去上班。 在秦桑离开后不久,卧室里就传出了,很低很低的压抑的哭声。 …… 陆景行来到公司,看到俞安然迟迟没有出现,他脸色就沉了下来,拨了几个电话出去。 全部石沉大海,没有人接。 “可是,哥,世上没有后悔药。” 想到昨天晚上,陆行止跟他说的话,陆景行一向云淡风轻的心里,横生波澜。 …… “林师兄,你怎么来了?” 秦桑到了宫里,跟朱洪销了假,照常的做一些养护和修复的基本工作,没一会儿,却看见了林奕到来。 林奕是跟着朱洪一起进来的。 闻言,林奕温和的笑:“当然是有事找你才来的。” 秦桑:“是陕西的事情,定下了?” 林奕:“差不多了,大部队三天后出发。我听说你这几天请了病假,今天顺路就来看看你,如果你身体不方便的话,这次就别去了。” 秦桑:“没关系的,我可以去啊。我现在已经痊愈了,好得不行。” 见秦桑飞快地说着,林奕和朱洪都笑了。 朱洪说:“她这小丫头,心野着呢,你就让她去吧,要是不让她去,估计我这房顶,都得被她掀翻了。” 秦桑:“师父,我哪有那么厉害。” 朱洪笑。 林奕:“既然这样,秦师妹你就准备准备吧,三天后下午两点,我们帝都机场集合。” 秦桑点头:“好的。” …… 秦桑在医院住了几天,错过了秦叔的葬礼。 警方那边在事后,抓到了肇事者,但那个人,并不承认,他是白爷的人,只说他当时接着电话,没看到路灯。 等他看到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警方那边只能以车祸定案,将肇事者起诉,并要求赔偿。 秦叔的家人,并不了解其中的内情,也接受了这样的定案,当天就带着秦叔回去火化安葬。 葬礼的当天,秦桑还在医院里,没能去现场。 想着过几天要去陕西,一去不知道要多长时间,秦桑就跟朱洪再次请了一天的假,去看望一下。 她的身份,现在说起来是尴尬的。 如果秦叔的死,真和白爷有关,那她的身份,势必对方也是知道的。 她再去找秦叔的家人,总归不安全。 因此,警方那边,早就告诉过她,现在这个时间点,最好和秦叔家里人,断掉所有联系。 这样对秦叔的家人好,对她也好。 但,秦桑还是想要悄悄去看看秦叔,不惊动秦家其他人,哪怕去墓上,上一炷香,也是好的。 陆行止去接她的时候,听到她的要求,沉默下来。 最终在她期盼又笃定的眼神中,答应下来。 “你想去,不是不可以,但得在我的陪同下。” 意思是,只能和我一起去。 秦桑只要能去就好了,对这个附加条件,她完全没问题。 “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077章:答应我一个条件 秦桑在陆行止的陪同下,回到丽景苑,但刚到门口,两人就看到,公寓门口的地上,躺着一束被踩了几脚,破碎的玫瑰。 “这是……” 秦桑下意识地看向陆行止。 陆行止没回答,只下巴朝房门努了努,“先进去。” 秦桑哦了一声,掏出钥匙,打开门。 “安然姐……” 秦桑对着空旷的公寓,喊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快速换了鞋,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却没找到俞安然。 “安然姐怎么会不见了?” 秦桑很急躁。 陆行止:“别急,打她电话,看看她接不接。” 秦桑闻言,摸出手机,给俞安然打电话。 没人接。 秦桑更加急躁,正要再打,手机里进了一条微信语音,是俞安然发来的。 “桑桑,我刚辞职,暂时回叔叔家住几天,安好,勿念。” 秦桑点开来听,就这么一句。 但声音很沙哑,明显不太好。 秦桑紧握着手机,眼里透着不满:“别告诉我,外面的花,是你哥的杰作。” 俞安然平时很少和其他人来往。 无缘无故,哪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给她送玫瑰? 陆行止:“我不清楚。” 但对陆景行的了解,告诉他,这应该不是陆景行做的。 陆景行做了决定后,一向不会回头。 不过…… 想到他昨天说,他后悔了,陆行止又觉得,或许……有可能。 “算了,反正你哥就是个渣男!” 秦桑见他真不知情,跺了一下脚,眉头皱成了毛毛虫,颇为不满的说。 “很生气?”陆行止抓过她的小手,微微低头,与她视线平齐。 秦桑别过头去,是真的很生气。 但理智告诉她,陆行止和陆景行是两个人,不能牵连。 所以她鼓囊道:“我饿了。陆行止,我要吃饭。” 陆行止另一只手,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笑:“好,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权当赔罪?” 秦桑:“又不是你的错,赔什么罪。” 陆行止:“让你这么生气,没办法消气,那就是我的错。” 秦桑:“……” 小脸不争气地红了,秦桑推了他一把,“快去做饭,我饿了,好饿好饿。” 陆行止低头咬了一下她红红的脸颊,像是小苹果一样。 “好,我去给你做,乖。” 明显哄孩子的语气。 但偏偏,秦桑很受用。 陆行止真的去做饭了,秦桑看着他一个平时穿警服的大男人,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目光不知不觉间有些恍惚。 似乎从来他都是这样的。 无条件的迁就她,对她好,无微不至。 以至于,这六年中,秦桑还会时不时的想起,无法自拔。 而六年过去,陆行止依旧如此,从来没有改变过,仿佛彼此之间空白的六年,并不曾存在。 其实,可以当不存在的,不是吗? 事情发生了,没办法改变。 但他和她,其实本质上并没有改变,磨合之后,是更加的契合。 这样就挺好的。 …… 陆行止没让秦桑等太久,很快就炒了两个菜,顺带做了个紫菜汤。 都是秦桑爱吃的。 “来吃饭。” 陆行止将饭菜摆上桌,冲秦桑招手。 秦桑凑过去,他夹了一个虾仁,喂到她嘴里。 “好吃吗?” 秦桑咀嚼着,眼睛亮晶晶的,“好吃唉。陆行止,你的厨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啦?” 他记忆中,徐婉是典型的煮妇,对陆行止的教育向来是,君子远庖厨。 别说让陆行止做饭,估计连厨房都没让他去过几次。 那次去外公家,陆行止想给外公打下手,连菜都切不好,可现在这些虽然是简单的家常菜色,但色香味儿俱全。 秦桑对吃的很挑,但这些完全满足了她的味蕾。 可以说,基本功很扎实了。 “因为某个人挑食啊。”陆行止装了两碗饭,递一碗给他,语气淡淡。 秦桑却是小脸一红,“我哪里挑食了?” 陆行止斜眼看她,“还不挑?” 纯素的不爱吃,太油的不爱吃,香菜不吃……一大堆毛病,竟然还说不挑食。 秦桑心虚,低头扒饭,没吭声。 陆行止淡淡地笑着,倒了杯果汁给她,无论吃什么饭,饭中一定要有果汁或白水。 这也是秦桑的毛病。 秦桑扒了两口饭,正觉得噎得慌,就拿过来喝了两口。 全程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理所当然的很。 陆行止眼中的笑意,愈发浓烈,秦桑现在的状态越来越好,他看得出来。 “你什么时候去看秦叔,明天吗?” 饭后,陆行止边收拾着碗筷,边和站在跟前的秦桑说着。 饭桌上他就想问的,但考虑到秦桑的胃口,他没说。 秦桑方才吃了整整一小碗米饭,不多,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委实不少。 毕竟在医院那几天,陆行止连哄带骗,又威逼利诱,她最多一天才喝了一小碗粥。 秦桑靠在旁边的流理台上,看着他熟练的洗刷,感觉很奇异。 听得他的话,她眉心一动,情绪上倒还正常。 “嗯,明天。”她和朱洪请的假,是明天。 明天去看秦叔,来回怎么着也得一天,回来还要陪袁素云去见索尔,也需要一天,再收拾收拾东西。 这三天,她过得紧紧巴巴的。 盘算着时间,秦桑才想起来,她忘了跟陆行止说。 “对了,三天后的下午,我会跟周所长他们一起出发去陕西。” 陆行止洗碗的手一顿,侧目看她一眼:“你这是通知?” 秦桑自知理亏,“没和你商量,是我的错,但你知道的,陕西我肯定去。” 这么好的机会,秦桑不会白白放过的。 陆行止嗯了一声,“知道了。” 见他反应淡淡的,沉默着洗碗,秦桑歪头:“生气了?” 陆行止:“谈不上。” 水流声哗哗作响,也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情绪。 秦桑咬唇,然后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别气了,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啊。” 最后一个啊字,说得很是抑扬顿挫。 一股撒娇的味道。 偏陆行止还是上当了。 他侧目:“不想让我生气?” 秦桑:“嗯。” 陆行止对她好,她看得出来,她也想对陆行止好。 曾经有人跟她说过,感情不是单向线,要双方付出也好。 她不想让陆行止觉得,她认为他亏欠,以至于让他始终处于下风。 “那好,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不生气了。” 秦桑:…… “什么条件?” 第078章:不想让身边人伤心 “这几天陪我。” 陆行止目光灼灼,语气微烫,夹杂着空气中,似乎将周围全部点燃了。 秦桑莫名的腿肚子发软。 看着陆行止关了水龙头,脱下围裙,伸手一下子将她大横抱起,往卧室走了过去。 大概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毕竟刚和好,她就要跑去陕西,归期未定。 所以秦桑一晚上,简直是任由他捏扁揉圆,身子软绵的不像话,仿佛一滩水,压根没有反抗的机会。 这一晚,好在所有人都很识相,没再打断他。 让他得意逞凶作恶。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 秦桑的两条腿都在打颤,酸软的站不起来。 可身边的位置,早就空了下来。 秦桑揉着发胀的脑袋,暗暗地想,人呢? 她推开被子,想要下床穿衣服。 正在这时,房门被打开了。 陆行止做好了早饭,是想让她去吃早饭的,结果一进来,就看到了极为……香艳的一幕。 简直神清气爽。 “啊……你……你怎么不敲门?” 秦桑懵了一瞬,下一秒,赶紧拉过被子,把自己藏了进去,只露出一双眼,水雾雾的,瓮声瓮气地质问。 陆行止走过去,将她从被窝里解救出来。 “你身上哪里我没亲过没摸过,还害羞什么?” 陆行止挑眉,然后走向衣柜,拿了一身套裙回来给她,还有一套内衣。 看着那女生小小的内衣,那可怜的布料,被他捏着。 秦桑的脸,简直红得快要爆炸。 那……不一样的好么。 做是做,和看……怎么能一样。 陆行止见她头低的快趴到了地上,一把捞起,唇就落了下来。 在她的唇上,深深一吻。 “快穿衣洗漱,出来吃早饭,等会儿我陪你去看秦叔。当然,你要是觉得,今天不想去,可以在床上休息一整天。” 陆行止的话,暗示的很明显。 秦桑忙说:“我知道了。” “乖。” 陆行止如往常一样,摸摸她的头发,大步走了出去,没有一丝异样。 但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看到秦桑那样坐在床上,身上还都是他的痕迹,对陆行止的感官来说,是多么大的刺激。 …… 秦桑磨磨唧唧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陆行止已经在餐桌边等了好一会儿。 她走过去,对方拉开了椅子,让她坐下。 “陆行止,你不能这样的。”秦桑喝了两口粥,看着陆行止一会儿捏捏她的脸,一会儿理理她的头发,她很无奈。 陆行止:“哪样?” 秦桑:“……这里是我和安然姐租住的公寓。” 言下之意是,你别装,我知道你懂,可这里还有别人,会被看到。 陆行止淡淡地一笑:“这简单。看完秦叔回来,我帮你收拾东西,搬我那去,我那房间大。” 四合院么,岂止是一般的大。 秦桑:…… “我并不是说要搬去你呢。” “嗯,就这么定了。”陆行止无视了她的抗议,直接拍案定板。 秦桑:“……”她有答应吗? 无力反抗,事成定局。 秦桑觉得,某个人一点也不像是处于下风的样子,倒好像是她被牵着鼻子走。 …… 秦叔被葬于老家后山的半山腰上,按照习俗火葬之后,埋在了这里。 来之前,陆行止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打听到这里的地址。 两个人直接驱车,到了山下。 陆行止握着她的手,一同走到半山腰上,并没有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秦叔的墓。 秦叔的家里人,已经搬离了这里。 是否是警方处于对他们安全的考虑,这样建议的。 还是一些别的什么,秦桑并不清楚,也没有过问。 因为就算她问了,陆行止未必会告诉她。 这是他工作上的事情。 她懂,所以不过问。 …… 墓碑上,并没有秦叔的照片,只有两个字:秦祥,连生卒年都没有写,立碑人也没有写。 这才几天,或许是下过雨的缘故,坟包四周已有杂草新生。 显然这些天没人来看过。 很荒凉。 秦桑的手指也很凉,她将花束放在秦叔的墓碑前,蹲下一点点揪着墓碑跟前的杂草。 土质很是湿润松软,很好拔。 陆行止望着她的背影,没说话,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将她的手握了回来,自己去拔。 “秦叔和家里人一直不和,所以他死后,秦家人将他草草埋葬,就搬走了。” 秦桑有些恍惚:“他们自己搬走的?” 她还以为,秦家人应该是听从了警方那边的建议。 毕竟秦叔死的并不完全是意外。 警方处于保护,提议让他们搬家,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她没想到过,是秦家人自个儿搬走了,连秦叔的墓都不管不问了。 这才几天啊…… 生前再不和,死后也不过是一抔黄土,多大的仇,连这几天都不想过问,直接搬走。 抬头看着这荒凉的新坟,秦桑觉得,人这一生似乎都好像是一场笑话。 陆行止见她的情绪down了下来,用另外一只干净的手,捏了捏她的耳垂,低声说:“或许他们也有他们的考量,你别想太多。” 秦桑嗯了一声,还是静默下来,没再说话。 但她也没再动手。 任由陆行止一个人,转着圈似的,将新坟附近细细小小的杂草,一一拔除干净。 其实她倒是想动手的,陆行止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处理干净,秦桑从陆行止的手里,接过准备好的白酒,放置新坟上,又倒了两杯洒下。 “对不起。” 最后的最后,秦桑对着墓碑,深深一鞠躬,说了一句对不起。 陆行止瞳孔一缩,秦桑到底是觉得,这件事是她的错。 那是一条人命。 一旦有这样的认知,心里就会负担起一层重重的枷锁。 秦桑已经担起了两条人命,他不像再绑上一条给秦桑。 …… 下山的时候,陆行止扶着秦桑,提醒她小心脚下,雨天刚过,山坡还有些湿滑。 稍显有些踉跄的回到车里,陆行止握着方向盘,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动。 秦桑不免看他,“怎么了?” “秦桑,你觉得我们警察的存在,有什么意义?”陆行止敲着方向盘,像是聊天一样的开口。 秦桑微怔。 “说的官方一点,我们是保家卫国,除暴安良,将所有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但私心里,最初我做这一行,只是不希望我将来因为力所不能及,而让身边的人伤心。” 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小雨花。 这种天气,乍暖还寒本就冷,下了雨,便更凉。 陆行止的声音,落在雨声里,更是凉上加凉。 秦桑扣着安全带的手,微微用力。 第079章:安然,我后悔了 秦桑知道陆行止在说什么,不希望将来自己因为力所不能及,而让身边的人伤心…… 他是觉得,当年的事情,是他的错,他力所不能及,才导致了这些年来,秦桑背负的一切吗? “所以,秦桑。秦叔的死,或许和你有关系,但不要紧。” 陆行止将她的手指从安全带上掰开,然后握紧了自己的掌中,“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将那些犯罪团伙绳之以法的,嗯?” 他声音清淡,却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像是一个重重的承诺。 却也像是一把钥匙,试图打开秦桑负担在心里的枷锁。 秦桑望着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怔愣地看了好久,直看的眼睛发酸。 良久,她唇角微微扬起,反握。 “嗯,我相信你。” 陆行止闻言,大掌扶住她的脖子,重重地一吻落下,心中的忐忑、担忧,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其实秦桑不知道,陆行止的话,并没有说完。 在六年前,是徐婉一直固执地认为,陆行止会当警察,而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只想陪在秦桑身边。 后来,事情发生,避无可避,最终他选择去当了警察。 最初的想法就是,不让那些憾事再次发生,不再让秦桑伤心。 …… 陆行止果然是说到做到的性子,晚上驱车回到丽景苑,就开始替她收拾东西,要让她搬去四合院。 秦桑看他忙活,忍不住问:“陆行止,你现在每天都只住东四?” 陆行止替她叠着衣服,“嗯。” 秦桑:“那穆南路呢?我记得,你说过你住在穆南路。” 那是最初,陆行止要送她回来,说的顺路的地方。 “哦。那是骗你的。” 陆行止说的坦荡,好像骗人并没有错。 秦桑瞳孔微微睁大,“骗我?” “不骗你,你肯让我送你回来,嗯?”陆行止看她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我早就猜到了你的小心思。 秦桑红了红脸,好气。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住丽景苑的?” 她要是没记错,那天是陆行止先报的地址,说他住穆南路,李可才说她住在甘溪路,很近。 结果她在车上睡着,陆行止直接将她送到了丽景苑门口。 她可不记得,她睡着前和陆行止说过地址。 “小桑叶儿,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做什么的?”陆行止含笑,手下动作不停,正在收她的内衣。 秦桑:“……” 她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陆行止是警察! 想要查她的资料还不容易吗? 秦桑现在深刻的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陆行止的团团包围中。 没错,她被陆行止一个人编织的大网,给包围了。 本来很生气的事儿,但秦桑看到陆行止正在叠她的内衣,那可怜的布料,她立马冲了过去,将那些小布料抱进自己怀里。 支支吾吾地说:“我自己来。” 陆行止伸手从她怀里,把内衣掏出来,“又不是没见过。” 然后面不改色地帮她叠起来。 秦桑:“……” 这个见……不一样吧? “算了,你愿意收拾就收拾吧,我去给安然姐打个电话,跟她说一声。” 秦桑懊恼的耷拉着小脸,走了出去。 到底在这里和俞安然住了几年,如今要搬走,是肯定要和俞安然说的。 只是,秦桑打了几个电话,俞安然都没有接。 直到第六通电话,俞安然才接了起来。 “安然姐你没事吧?”一接通,秦桑就急忙问,俞安然一向不是不爱接电话的人,除非是有事的情况下。 俞安然的声音,有些沙哑,透过手机听筒,有些滋滋啦啦的。 “没事,刚才手机没在身边。桑桑,你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昨天秦桑给她发过信息,说是今天要出去一趟,大概晚上回来。 她和陆行止在一起,俞安然是知道的。 秦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安然姐你说,我……要搬出去了。” 俞安然似乎来了精神:“搬出去?桑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突然要搬出去?” 秦桑看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男人,低声说:“嗯……陆行止让我搬去他那。” 俞安然闻言,似是松了一口气。 顿了顿,她才说:“好一个重色轻友的小丫头,唉,真是伤了我的心呐。” 声音里有些轻快。 秦桑红着脸:“他非要让我搬的……” 这不怪我。 俞安然染上了一丝笑意:“好好好知道了,是你男人非让你搬的!行吧,只要他好好照顾你,搬过去也无妨。但如果他欺负你了,你想要搬回来,随时都可以。” 秦桑:“谢谢你安然姐。那你要不要回来一趟,正好大家一起吃顿饭。” 现在正是饭点。 俞安然:“好啊,我等下跟你过去看看,我要看看陆行止住什么地方,别委屈了我家小美女。” 愉快地定了下来,俞安然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婶婶正在做晚饭,叔叔不在家。 俞安然就和婶婶说了一句,晚上要回去一趟,不在家吃了。 于霞嘱咐她开车慢点,并没多问什么,她也看得出来,俞安然今天的心情并不好,出去散散心也好。 只是俞安然没想到,会在公寓楼下,看到一个人。 陆景行。 她把车开到小区楼下的车位中,刚走下车,就看到有一辆车,停在楼下宽阔的过道上。 陆景行靠在车头,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脚底已有不少烟头。 看着似乎站了很久。 他一身西服,外面套着黑色的大衣,愈发衬得身姿纤长高挑。 俞安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缩了一下,但脸上却扬起了灿烂的笑,拎着包,好像没看到他,直接走了过去。 可是在经过陆景行身边的时候,手腕却被一双微凉的大掌抓住。 她侧目:“这位先生,有事吗?” 俞安然一身超长至脚踝的红色大衣,里面是黑色的毛衣加长裤,整个人灿若玫瑰艳丽无双。 但眼底却透着冷漠。 陆景行似乎被她那疏离冷淡的表情,刺了一下,他眸色微沉。 “安然,你别和我这么说话。” 俞安然红唇轻勾:“那么请问陆总,我该怎么和你说话?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我已经辞职了,不知陆总找我有何贵干?” “我后悔了。” 第080章:你没经历过什么叫绝望 陆景行盯着她那双略带讥讽的眸子,片刻,从沙哑的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字。 “安然,我后悔了。” 原本他以为,他和俞安然是各取所需,他要俞安然的身体,俞安然要从他身上得到钱,互利互惠。 在该结束的时候,他会按照家里的需要,商业联姻。 但,陆景行愕然发现,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理智。 俞安然的出现,打乱了他这么多年来,克制定下的井然有序的人生。 以前是他看着陆行止,为了秦桑疯狂。 嘲笑他傻,嘲笑他愚蠢。 但,现在他才知道,在有些事情上,人都该疯狂一次。 “后悔?” 听到这两个字,俞安然笑得不能自已。 “陆总,你后悔关我屁事?” 她讥讽的一撩唇,迈开双腿就往前走,毫不留恋。 她不是没给过陆景行机会,但陆景行执意选择了他的理智,早在那天谈话结束后,她就彻底死心了。 既然已经抛弃的,她就绝不会再回头。 只是俞安然刚走了两步,腰身上就多了一条铁壁,男人猛然将她拉回头,一把拉进怀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景行炙热的唇,就落了下来。 俞安然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 但她又怎么反抗得了一个大男人。 尤其是,陆景行还学过武的。 有时候人的身体,比理智更诚实,须臾,俞安然的身子便有些发软。 陆景行放开了她的唇,“看,安然,你的身体还是喜欢我。” “啪!” 话音未落,一巴掌落在了陆景行的脸上。 俞安然怒极:“陆景行,如果你想要用这个吻,证明我还眷恋你的身体,那只能说,你够恶心。” 陆景行眼里黑气溢出,揽着俞安然的腰。 “难道不是吗?安然啊,你的身体更诚实,我的身体也一样。” “你!” 俞安然气噎,眼前的陆景行,她完全陌生。 在她的记忆中,陆景行克制、理智、沉稳、从容,对待女人温和有礼,从不是这样的。 俞安然气得身子微微颤抖,想要骂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然,回到我身边,嗯?” 陆景行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热气扑向她的脖颈和耳垂。 俞安然缩了一下脖子,小脸通红,却是被气的。 如果可以,她很想再给陆景行一巴掌,让他清醒过来,看看他在做什么! “陆总,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好马不吃回头草。”俞安然气得发笑:“你是我不要的男人,我俞安然再缺男人,也不会再回头找你。” 绝不! 陆景行心猛地往下一沉,有一种无法掌控的情绪,在心脏部位弥漫开来。 他钳制着俞安然,脸上的邪肆,渐渐变得深沉。 “安然,你该知道我的性子,我想要的一定会得到,所以……” “陆景行。” 陆景行的话没说完,身后猛地传来一道冷喝。 回头看去。 陆行止一手牵着秦桑,一手拉着密码箱,从单元门走出来,一步步向他靠近。 略有一两分相似的脸上,挂着不悦的气息。 虽然陆景行只比他大了一岁,但陆行止一向是喊他哥的,甚少连名带姓的喊他。 除非他生气了。 上一次连名带姓的喊他,还是在警校里,他让陆行止放弃秦桑,别再想回头。 可现在,想回头的那个人,变成了他。 “桑桑!” 看到秦桑,俞安然用力地甩开陆景行,想要走过去。 陆景行却不松手。 秦桑的心微微提起,她拽了拽陆行止的袖子,现在这里的情况,只有陆行止能够解决。 陆行止握握她的手,又松开,将密码箱放到一边,然后走过去。 砰的一拳,砸到了陆景行的脸上。 “陆景行,你后悔我可以理解,你用正儿八经的手段去争取,把人追回来,我也不管,但威胁一个女人,还是你动过心的女人,你他么也算是个男人?” 陆景行靠在车头,擦了擦嘴角,盯着陆行止,戾气深重。 “你算?还不是在一个女人手里,栽了一辈子。” 陆行止笑了:“那是我乐意。陆景行啊,人不是没后悔的权利,但后悔过后,你就不应该做出更让你后悔的事情。” 俞安然完全不理会他们兄弟俩的争锋,一路小跑回到秦桑身边,心有余悸。 秦桑连忙抱住她,将人往楼上带。 看到她们俩上去,陆行止沉声:“俞安然那性子,比秦桑还倔,相处了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威胁她?呵,再威胁下去,你后悔一辈子都没用。” 陆景行闻言,微微低头,似是颓废,他往车头上一靠,抬头狠狠喘了一口气。 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行止也懒得搭理他,拉过一旁的密码箱,塞进自己的车后箱里。 “你要把秦桑带你那住?” 身后,陆景行默默地看着他的举动,猜了个大概。 陆行止没吭声。 陆景行勾了一下被打的唇角,有些疼,“你倒是有本事。在这一点上,我确实不如你。” “那是因为,你没经历过什么叫绝望。” 陆行止回头看他:“你一直以为,什么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中,就连俞安然也是。你以为,只要你说后悔,回头勾勾手指,她就会回到你身边。而你这点自信,不过是基于,你认为她很爱你,爱到离不开。” 事实上,当年他也差点这么认为。 直到秦桑说,宁愿不认识他,他才知道什么叫绝望。 “但这一切,只是你以为。” 陆景行脸上一片空白,麻木。 “陆景行,这个世上的事情,不是你以为这三个字,就可以任由你掌控的。” 说完,陆行止转身,又停了下来。 “你的事情,我不想管,但你最好别凑到秦桑面前,做些不该做的。” 陆景行笑:“你真把那个女人当成命一样护着。” “她就是我的命。所以,你悠着点。” 陆行止回头看他一眼,带着警告,然后转身上了楼,不再理会陆景行。 关于陆景行和俞安然,他劝过陆景行,不要当成儿戏,有些事情不是理智可以掌控的。 但陆景行不听。 他也只能说,个人的事情,自有个人自己处理,他个局外人,不想管。 可陆景行来威胁人,又被秦桑看到,他就不能不管了。 俞安然对秦桑来说,何其重要,她肯定不愿意看到俞安然受伤难过。 而他更不愿意看到秦桑为此情绪起伏。 陆景行一个人,站在那里许久,似乎要站到天荒地老。 但一个多小时之后,他驱车离开。 “他这是放弃了?” 楼上,秦桑和俞安然站在一起,看着陆景行离开,秦桑低声说。 俞安然闭了闭眼睛,“大概吧。” 大概? 陆行止没说话,陆景行性子更倔,放弃? 大概是不可能的。 第081章:自杀 时间很晚了,陆行止带上秦桑和俞安然两个人,回到东四,随便找了家小菜馆,点了几个菜。 吃饭的过程中,秦桑提起过几天要去陕西,想在这几天带袁素云去看病的事情。 俞安然一口答应,“可以啊!正好我这几天辞职了,还没找到工作,明天好了,我陪你一起去。” 事情就这么敲定。 …… 秦桑跑了一天,很累也很饿,但她胃口小,吃不多。 俞安然心情不好,也吃不了多少。 最后四菜一汤,还剩了一大半儿。 秦桑还想劝俞安然在吃点,可俞安然突然捂着嘴,跑了出去。 秦桑:“……” 跟出去,秦桑就看到俞安然蹲在路边的垃圾桶旁不停呕吐,似乎要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秦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联想起那盒躺在抽屉里交的避孕药。 她很想问俞安然是不是怀孕了,但到最后还是没问成。 看到俞安然吐得死去活来,秦桑没让她独自回去,留在四合院,跟他们住了一晚。 四合院到底还是大,单独一间客房给俞安然休息完全没问题。 俞安然是想要回去的,但秦桑坚持,她还有些不舒服,也就留了下来。 秦桑提议她陪俞安然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她也好照顾一下,却被俞安然坚决反对了。 “你们小情侣好好的,来打扰我干嘛!我一个人睡习惯了,而且我可不想让你们家陆队长记恨我,万一哪天把我抓起来了咋办。” 俞安然笑着,精神上还有些勉强。 秦桑看了旁边一脸淡定的陆行止一眼,咕哝:“哪有那么夸张?” 俞安然推她:“行了行了,你赶紧和你家陆队长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爬床了,这房间隔音吧?你们动静可小点哦。” 这完全的明示,说得秦桑小脸微红。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人已被推了出来。 陆行止索性接手,拎着她的衣领,把人往后一提,跟俞安然说:“天不早了,都早点休息吧。” 然后就拉着秦桑回房了。 俞安然笑了笑,关上门,真躺在秦桑特意为她铺好的床上,却有些睡不着。 …… 秦桑也睡不着。 陆行止躺在她旁边,感觉到她在翻来覆去,“睡不着?” 秦桑:“嗯……” 声音未落,腰上就沉了一下,陆行止把人往怀里一捞,滚热的胸口,就贴着她的后背。 那温度似乎透过皮肤,丝丝渗透进心脏部位。 秦桑渐渐有了暖意。 “你要是实在睡不着,我们可以活动活动。放心,这房间隔音效果好的很,要不要试试,嗯?”陆行止将下颚,抵在了她的脖颈间,呼吸炙热。 秦桑不由地缩了一下脖子,“不……我睡!” 她对陆行止还是心有余悸的。 尤其是俞安然还在这里,想一想,她都觉得无法想象。 万一被听见…… “那就睡。”陆行止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拒绝,本来么,俞安然在隔壁的厢房,他也没打算做些什么。 只是吓唬吓唬她。 被她断然拒绝,陆行止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丢不甘的。 秦桑缩在他怀里,嗯了一声。 “秦桑,人各有命,别人的人生,你管不了,我们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明白吗?”陆行止将人搂在怀里,声音很沉,伸手摸了摸她的脊背,似是大人哄小孩睡觉般安抚。 秦桑愣了一愣,旋即道:“我明白。” “那就好好睡一觉。不是说明天要带阿姨去看病吗?”陆行止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后背。 秦桑:“嗯,我睡了,你也睡吧,晚安。” “晚安。”陆行止在她发顶上落下一吻,拥她入睡。 …… 不知道是不是有陆行止在身边陪着的缘故,还是坐了一天的车,跑来跑去,较为疲惫。 这一晚,秦桑睡得很踏实。 尽管最开始有些睡不着,但入睡之后,她便是熟睡。 一夜无梦。 跟她以前,要么整夜失眠,要么睡几个小时就会醒,或是不断做梦的情况,完全不同。 她这一晚睡得很踏实,一觉到天明。 似乎很多年都没睡过这么好的睡眠了。 秦桑一大早醒来,拥着被坐在床上,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陆行止似乎早就起来了,旁边已没有温度。 等到秦桑穿好衣服洗漱好,走出房间的时候,就看到陆行止站在堂厅里的桌前,上面还摆放着不少早餐。 “桑桑,你这男人没找错!一大早还有早餐,真的是三好男人了。” 俞安然过来时,看到这一幕,眼前不由地一亮。 秦桑笑笑。 陆行止先转过头,看向她,冲她招招手:“过来,吃饭。” 秦桑唉了一声,就过去吃饭。 …… “我和安然姐去就行了,你去上班吧。”饭后,陆行止要送她们去疗养院,秦桑拒绝了。 袁素云对陆行止也很抗拒,他去了并没有好处。 再说,哪有连续请两天假陪她的道理。 她的事,终究是小事。 俞安然点点头,附和:“是啊,我陪着桑桑呢,陆大队长你就放心吧。” 陆行止盯她一眼,见她实在不同意,也不勉强。 “那好,我回队里报到,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嗯?” 秦桑:“知道了,你快去吧。” …… 俞安然的车,停在丽景苑里,两个人只好先回去,再开车出来。 路上俞安然和洛夫教授联系好了,确认了时间,是下午两点。 距离这个时间还早。 秦桑和俞安然就打算先去疗养院,接到袁素云出来吃个饭,逛一逛,顺便给她买两身春装什么的。 结果还没到疗养院,秦桑就接到了刘姐的电话。 一接通,那边就是一阵嘈杂声,很多人在说话,吵吵闹闹的。 秦桑握紧手机,“刘姐,怎么了,是不是我妈出什么事了?” 刘姐似乎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声音还有些发直,她说,就在刚才,袁素云自杀了。 秦桑闻言,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刘姐说,袁素云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她出去买早饭的时候,回来没在病房里看到袁素云,还以为她在护士的陪同下,去做什么检查了。 但等她跟护士台打听之后,却发现,没人见过袁素云。 刘姐一下子慌了,到处找,结果在病房里的单独洗手间里,发现了靠着洗手台,坐在地上的袁素云。 当时袁素云的手腕,已经被划开,鲜血直往外冒。 刘姐吓得不轻,赶紧喊人,幸好疗养院里有医生和护士,及时救治,没出大事。 第082章:暴走 秦桑和俞安然在安全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疗养院的时候,袁素云已经躺在床上昏睡,手腕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好,止血。 昏睡中的袁素云,双手紧握成拳,不断地微微颤抖着,脸上满是冷汗。 秦桑的目光,触及那纱布上略微渗透出来的血迹,眉心狠狠一皱,她将刘姐、医生和护士都叫了出来。 “刘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她偶尔会给刘姐发消息或打电话询问袁素云的情况。 刘姐一直说有好转,但今天人却突然自杀了。 刘姐看到袁素云自杀倒地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至今心有余悸,听得秦桑的问话,她苦着一张脸,“这……我也不知道啊。今天早晨太太还好好的,迷迷糊糊地,还想起了秦小姐你的名字,然后嚷嚷着饿了,我就出去给她买早餐,一回来……就,就这样了。” 袁素云为什么自杀,刘姐是真不清楚。 旁边的护士见状,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道:“今天早上有人来看了秦太太。” 秦桑和俞安然对视一眼。 袁素云在南山疗养院的事情,除了俞齐镇和陆行止知道外,她们没再告诉任何人,谁会来看袁素云? 秦桑:“那你知道来的是谁吗?” 护士:“是一对夫妻,年纪估计和秦太太差不多,说是旧朋友,我们就让他们进去了。” 当时护士站的人,都在给其他人配早起要用的药。 见那夫妻俩,穿着打扮,不像是坏人,又清楚的报出了袁素云的基本信息,他们也就没多想,带人去见了袁素云。 他们说要单独谈,护士就离开了。 就在刘姐回来前不久,那两夫妻就走了,然后正巧刘姐进来,护士就没进病房看。 谁知转过来,刘姐就说人不见了,找到的时候,已经自杀了。 说到一对夫妻,秦桑心里颤抖了一下,俞安然心里也联想到了两个人,她看了一眼秦桑,问:“他们没说自己是谁?” 护士摇头,“没。” 秦桑闻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唇有些干:“有监控吗?” 医生忙道:“有的。” 秦桑:“带我去看监控,我要看看是谁。” 袁素云好好的,见了两个人之后突然自杀,疗养院这边的人,也自知理亏,对秦桑的要求,毫无犹豫就答应了。 监控在保安室里。 秦桑和俞安然跟在医生的身后,看了调出来的监控录像。 当看到那两个出现在画面里的人时,秦桑沉默的有点可怕,她脸色发白,目光紧盯着画面中的两个人。 俞安然有些担心地看向她。 还没说话,秦桑二话不说,冲出了保安室。 而那画面中的两个人,正是徐婉和陆志远。 “桑桑!你干嘛去,你冷静点,别乱来啊!” 俞安然见状,心知不妙,赶紧追了出去,秦桑却已经站在了疗养院的大门口,对她伸手,“安然姐,车钥匙借我用一下。” 俞安然不给,“你要去干嘛?你是想要去找徐婉?” 秦桑没回答,“借我用一下,回来就还你。” 俞安然:“如果你是要去找徐婉,我陪你去。” 秦桑:“不用,我自己去。” 俞安然:“……要不然,让陆行止来接你也行。桑桑,你这样我很不放心啊。” 秦桑估计都不知道,她现在有多可怕。 此时的秦桑,脸白得像鬼,没有任何一点血色,一双眼里几乎都是红血丝,随时要暴走的样子。 秦桑:“你不借的话就算了,我打车。” 说完她转身就走。 俞安然急忙拦住:“我的小祖宗啊,你到底要干嘛呀!我知道,你不喜欢徐婉,但刚才的监控录像,又不能说明什么,最多说明他们在阿姨自杀前,见过阿姨!你这么急急忙忙地去找他们,对你没好处啊!” 秦桑唇角干裂:“好处?我还要什么好处!我妈现在都这样了,他们还不肯放过我们,难不成真要我妈死了才行?” 秦桑的声音很低,很淡,似乎在讲述别人的事情一样。 但,俞安然却嗅到了一股狠绝的气味。 俞安然:“你别乱来啊!桑桑,我看你还是打个电话给陆行止吧,那是他爸妈,他的家事,让他去解决不就好了吗。” 秦桑听到陆行止的名字,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不耐烦的神色。 “车钥匙你到底借不借?不借我打车?” 显然是不愿意再说了。 俞安然:“……” 最后俞安然还是把车钥匙借给了秦桑,她觉得以秦桑现在的状况,再僵持下去,可能会让秦桑的情绪真的暴走。 秦桑拿了钥匙,直接将车开了出去,没带上俞安然。 俞安然只好给陆行止打电话。 陆行止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队里,联合同事们,调查这些年来,有关于白爷的任何案件,无论大小。 试图从这里面,找出来些有用的信息。 当看到俞安然来电时,不知为何,陆行止忽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接通,俞安然的声音,就飞快地传了过来。 “陆行止,桑桑去找你爸妈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陆行止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俞安然只好简明扼要地,将徐婉和陆志远来看了袁素云,然后不知为何,袁素云却自杀了的事情,跟陆行止说了一遍。 陆行止是没想过,徐婉和陆志远居然会去找袁素云。 听到秦桑一个人开车去找徐婉和陆志远了,陆行止面色微沉,快步走到车库,开上车,就往棕榈国际去。 …… 秦桑听俞安然说起过,陆景行一家是住在棕榈国际的,徐婉和陆志远回来之后,没住东四的四合院,那就只能住在棕榈国际。 她直接将车开到了棕榈国际。 然后,给陆景行打了电话。 “秦桑?”接到秦桑的电话,陆景行还有些意外,“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有事?” 秦桑:“陆总,方便问一下,你家地址吗?” 陆景行:“你要我家地址干嘛?” 商人的精明,让陆景行察觉到,秦桑有点异样,尽管她的声音一如往常。 秦桑:“只是想来看看陆奶奶,毕竟好长时间没见了。” 陆景行:“……21幢。” 秦桑:“哦,好,谢谢。” 挂掉电话,秦桑连车也不要了,直接徒步往棕榈国际21幢走。 第083章:没说要分手 棕榈国际是典型的富人区,别墅区,全是独栋别墅。 秦桑一边走,一边找。 而另一边,陆景行看着挂断的电话,最后选择拨号,给陆行止打过去。 陆行止在车上,用的是车载蓝牙,看了一眼,是陆景行的号码,他想也没想,直接挂断了。 但,下一秒,铃声再次响起,还是陆景行。 “喂,有事?”陆行止这回接了。 陆景行:“刚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陆行止不大耐烦:“有没有事儿?没事就挂了,我没空陪你闲聊。” 陆景行听着这声不太对,愈发觉得有些问题,“刚才你女人给我打电话了,要了家里的地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陆行止:“你给了?” 陆景行:“……给了啊,她说要去看望奶奶,我就给了。” “靠!”陆行止骂了一句,“陆景行,要是秦桑有什么事儿,老子跟你没完!” 说完,陆行止直接挂断电话,加速赶回棕榈国际。 陆景行这两天接连在俞安然那碰壁,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莫名其妙被陆行止怼了一通,眉头皱得老高。 望着被挂断的通话记录,陆景行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拿起外套,边朝外走边给俞安然打电话。 …… 陆家的保姆,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便问:“这位小姐,你找谁?” 秦桑微微一笑,“我找徐婉,你跟她说,我是秦桑,她回来见我的。” 保姆愣了一下,请她稍等,就进去找人。 没多久,徐婉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 “秦桑?她还有脸来找我?”似是怒气腾腾。 紧接着,徐婉就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出现在秦桑面前。 看着秦桑,徐婉就气不打一出来,“你来找我干嘛?” “我妈今天自杀了,徐女士。” 秦桑往前走了一步,脸上盈盈的笑意,却如数九寒天的冰雪。 徐婉一愣,自……自杀了? 袁素云自杀了? 眼见徐婉不吭声,秦桑扬起手,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但在甩到徐婉脸上时,她眼前闪过陆行止的样子,手停在了徐婉面前几厘米的地方。 “秦桑,你还想打我?” 徐婉看到她扬起的巴掌,刚才的心虚一扫而空,只剩下满腔怒火,她一把推得秦桑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就抬手,要打秦桑。 秦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冰冷。 “徐婉,看在陆行止的份上,这一次我放过你,请你远离我和我妈。如果再有下一次,我拿命还你这条命。” 徐婉被她那眼神中的冷意,惊出了一身冷汗。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糊弄住了! “秦桑!”她喊了一声,故作冷静,“没错,我是去看了你母亲,我只是想看看,你母亲知不知道,你和行止在一起的事情。没想到啊,她反应那么强烈!怎么,你母亲都自杀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秦桑盯着徐婉,笑了:“执迷不悟?” 这话是在说她? 徐婉心虚,却不想认输,“难道不是?你们秦家和我们陆家,怎么可能做成亲家?别说这件事我不会同意,就连你妈都不会同意!所以秦桑,我劝你最好还是离开行止。” “我……” “不可能!” 秦桑很想说,我的事情用不到你管,可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一阵低喝打断。 回过头,就看到陆行止大步走来。 步伐很快,似是很急切。 走至秦桑身边,陆行止看了看秦桑,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外,其余并没有什么,他提起的心,放回去了一半儿。 他伸手握住秦桑的手,看向徐婉。 “妈,谁让你去见袁阿姨的?” 徐婉硬气:“我想去就去,还需要谁批准?” 秦桑心情很糟糕。 陆行止:“妈,这些年了,你不累吗?” 徐婉皱眉。 “永远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做一些伤害他人的事情,你真的问心无愧,不觉得疲累吗?”陆行止说:“秦桑外公的死,父亲的死,袁阿姨腹中孩子的死,她的疯癫……你每次想起,不觉得害怕吗?” 徐婉眼睛里闪过一抹恐慌,很快又染上了怒气,“行止,我是你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 陆行止:“妈,我是成人,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打着为我好的名号,去伤害我爱的人。” 徐婉,“你!” “妈,你是我妈,有些话我不能说,有些事情我也不能做,但请你高抬贵手。” 陆行止握着秦桑的手,冲徐婉鞠了一躬,“以后我会和秦桑住在外面,不能时常陪着您,是做儿子的不对,请您珍重。” 语罢,陆行止拉着秦桑转身就走。 徐婉到底是他的母亲,许多的话许多的事情,都无法去选择。 徐婉的所作所为,他也不能批判什么。 因为那是他的母亲,说着一切是为了他好。 徐婉没想到,陆行止为了秦桑,居然真的不要她这个母亲了,当即气晕过去。 …… “桑桑,阿姨……还好吗?” 陆行止带着秦桑上了车,并没有立即开走,而是低声询问。 秦桑没有立即回答。 她望着窗外著名的富人区,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她不说话,陆行止却愈发紧张。 一颗心,如在海水中沉浮,不断上上下下,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几乎淹没了他。 良久。 秦桑开了口,“陆行止,其实……” “我不分手。”秦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行止打断。 男人紧握着方向盘,眼里染上一抹戾气,重复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分手!想要跟我分手,休想!” 秦桑转头看他,男人固执的可怕。 秦桑张了张嘴,还未说话,男人忽然欺身而来,以吻封缄,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将她的声音,吞没入腹中。 陆行止的吻,很急很重,带着心里浓重的不安,想要急切的去证明什么。 秦桑愣了一愣,心里叹了一声,然后双手扶着陆行止的腰,闭上眼,沉入这个吻中。 感觉到她的回应,陆行止的心,放松了一些。 良久,他松开。 秦桑看他,“踏实了?” 陆行止盯着她,“什么意思?” 秦桑有些气息紊乱,无奈地说:“我没打算分手。我只是想说,其实你妈有一点说对了,她不会同意我们俩的事情,我妈更不会同意。一旦我妈清醒之后,今天这样的事情,可能会随时发生,也许某天,我会承受不住,你也会,但现在我不想分手。” 第084章:你哥好烦人 秦桑从棕榈国际出来,一路上,一直在想徐婉的话。 她很冷静,想了无数的可能。 为了避免以后各种麻烦,其实分手是最好的。 但,她舍不得陆行止。 逃了六年,避了六年,六年的毫不联系,没能让她忘了陆行止,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陆行止。 时间是抚平一切的良药,这话也不是何时何地都适用的。 为了遥不可期的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未雨绸缪的放弃所爱,秦桑没那么大方。 陆行止更没有。 所以,她没想分手,她只是想让陆行止和她自己,都有个准备。 “以后的日子,可能更艰难。”秦桑说。 陆行止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忽而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吓了我一跳。” 陆行止活了这么多年,没有哪一刻,想刚才一样害怕。 袁素云突然自杀,还跟徐婉和陆志远牵扯上了关系。 他就怕秦桑为了袁素云考虑,或者为了其他的什么,说出分手的话。 因为这次的情况,不同于以往。 袁素云是秦桑最后一个亲人,如果再因为陆家的人或事,丢了这条命,只怕秦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所以他害怕了,真的怕了。 秦桑皱皱眉,“是你胆子太小了。” “对。”陆行止没有反驳,握住她的手掌,一字一句,“其他的事情我都不怕,我只怕你会离开我。所以,秦桑只要你不和我分手,我就什么都不怕。” 秦桑闻言,眼眶有些干疼。 这是她的陆行止啊…… 在外面永远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情都能抗的陆行止,却怕她会离开…… 秦桑眨了眨眼,缓解眼眶的干涩,轻声:“嗯,不分手。” 哪怕再艰难,也得继续下去。 …… 俞安然接到陆景行的电话,本不想接,但陆景行又给她来了一条短信,是关于秦桑的。 说是秦桑已经去找了徐婉。 俞安然担心,就接了他的电话,陆景行说电话里说不清楚,要过来接她,一块去陆家,怕秦桑出事。 尽管很不想再和陆景行牵扯上任何关系,但考虑到秦桑,俞安然还是答应了。 只是两个人一同赶到棕榈国际的时候,却没看到秦桑,只有徐婉歪歪地躺在沙发上,哭天抹泪。 陆明远和陆志远两兄弟坐在一旁,卢静正在安慰徐婉。 看到陆景行和俞安然一起进来,陆明远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加低沉。 “景行,你带俞小姐回来是什么意思?” 陆景行开口要解释,旁边的俞安然,却率先说道:“陆董事长不好意思,我只是过来找我的朋友,既然她没在这里,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语罢,俞安然转身就走,毫不停留。 【景行从没说过要娶你,俞小姐还看不出你们的关系吗,你不过是他的情妇,泄欲工具,谈什么感情?】 这是陆明远曾经直直白白发给她的信息。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插在俞安然的心脏上,让她的心支离破碎。 但她不可否认,陆明远说的都对。 她和陆景行,就是床上伙伴,陆景行从来没说过要娶她,他只会说,我不会娶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这样一辈子。 这不是情妇是什么? 这几天,俞安然拼了命想要忘记陆明远和陆景行曾经跟她说过的一切。 但看到陆明远的那一刻,他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像是炮烙之后,一个字一个字刻在血液里,抹不掉。 这样的情况下,俞安然一刻也不愿意在棕榈国际多待。 陆景行见她快步走出去,对陆明远说,“爸,你这样做是否太过了。” 陆明远哼了一声,“我做什么了?你看看这一个好好的家,被秦桑弄成了什么样子!她是秦桑的朋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我让你离开她,是为你好!” 闻言,旁边的徐婉,哭的更厉害,更加恨秦桑。 陆景行懒得再和陆明远争论什么,转头追了出去。 “站住!” 见状,陆明远冷声喊住他。 陆景行脚步只顿了一下,又不停地朝外走去。 “陆景行,我让你站住,你听到没!” 陆景行却似没听到一样,很快消失在了陆家人的视线中。 陆明远气得一噎,手里的拐杖,狠狠捶了一下地面。 “一个两个,都被狐狸精蒙了心!一个秘书,一个孤女,到底有什么好的!” …… 秦桑和陆行止一块回了南山疗养院,袁素云还在昏睡中,医生说她之前情绪过激,又流了不少血,需要好好静养一番。 “还好人没事。”陆行止看到袁素云气色虽白了一些,但人还好好的,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之前就知道袁素云没事,但他这一颗心还是吊着。 现在亲眼看到人好好的,这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是啊,幸好没事。” 秦桑知道陆行止担心的是什么,拽了陆行止的袖子,一块到疗养院走廊上的椅子坐下。 “我去了陆家,是不是安然姐给你打的电话,她人呢?” 一回来就没看到俞安然,秦桑还有些奇怪。 陆行止对此并不清楚,他接到俞安然的电话,就直接往回赶,没来这里。 秦桑:“我还是打个电话给安然姐吧。” 今天袁素云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不能去见医生治疗了。 她只能先跟俞安然说一声,让她帮忙向洛夫教授道歉,如果有机会,以后再安排时间,让袁素云去治疗。 可是,电话打过去,一直没人接。 “没人接?”陆行止坐在她旁边,看到秦桑打了又打,便问道。 秦桑低着头,一边重新拨号,一边说:“嗯,不知道安然姐在哪儿,可能手机没在身边吧。” 陆行止没说话,不知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给陆景行打过去。 同样没人接。 秦桑注意到他的举动,“你在给谁打?” 陆行止:“我哥,陆景行,但同样没人接。” 同一个时间段,两个人都不接电话,而且两个人还有那样微妙的关系…… 秦桑:“他们俩不会在一起吧?” 陆行止:“不知道。”但,难说。 陆景行一向认为事情都在他的把控中,他认定了的事情,肯定会用尽手段去促成的。 说不定,他又找了俞安然。 “你哥好烦人。” 第085章:恢复部分记忆 秦桑对陆景行的印象,越来越差,这么烦的人,也难怪俞安然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不行,她得继续给俞安然打电话。 万一陆景行发疯,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怎么办。 秦桑很担心,尽管陆行止跟她说,陆景行不会是那样的人,她还是不相信,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拨过去。 一直没人接。 俞安然越是不接,秦桑越是担心。 在焦急等待她接电话或回电的过程中,袁素云醒了。 陆行止怕她见到陆家人,情绪在此失控,没跟进去,只让秦桑自个儿小心点,进去见了袁素云。 袁素云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神色恍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你刚醒喝点水吧。” 秦桑见惯了她这个样子,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伸手就要将人扶坐起来喝水。 可是…… 啪! 一巴掌,打断了秦桑的举动。 陆行止在外面听到这动静一惊,刷地站起来,走至病房门口,就透过玻璃,看到秦桑保持着头被打偏的姿势,半张脸已经开始红了起来。 秦桑愣了几秒,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被打的脸,愣愣地转过头来看着袁素云。 袁素云挣扎着自己爬起来,靠在床头,眼底的茫然,已变成了彻骨的恨意。 “秦桑,你……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怎么还没死?” 秦桑脑子里嗡了一下。 袁素云……清醒了? 她的母亲,清醒的第一句话是,让她去死? “你的外公,你的父亲,还有你弟弟,都被你害死了,为什么你还不去死!你去死啊!去死!” 袁素云已经癫狂,她挥舞着枕头,一下又一下地扇向秦桑。 秦桑发愣。 这个时候,有医生和护士走进来。 是陆行止通知的人。 可是袁素云红着眼,像是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完全不顾医生和护士的阻拦,挣扎着,不断撕扯着秦桑。 “去死啊,你去死!去死!” 袁素云不断叫嚷着。 秦桑有些麻木地看着她的母亲,手上的皮肉,被狠狠掐掉了一块。 袁素云犹显不足,又伸手抓她的脸。 秦桑一动不动,忽然,腰身上一沉,有人将她拦腰抱进了怀里,袁素云的手落空。 陆行止抱着她,往后退了好几步,退到门口的安全距离,低头去看她。 秦桑整个人懵懵的,束在脑后的头发,被撕扯地全部散开,白皙的脸上,明晃晃的五个手指印,红肿的刺眼,手背还掉了一块皮。 陆行止心里刺的一疼,比这些伤在他身上,还要疼。 “不知道躲吗?”他拉着秦桑去找医生,处理伤口,一边走,一边想要说些什么。 但看到秦桑发愣的样子,最后只有这么一句。 秦桑没吭声。 陆行止带她去了医生的办公室,要了一些消毒水和创可贴,又麻烦护士去替他弄个热毛巾。 秦桑一直坐在那一动不动,任由他给自己处理着伤口。 “她,我妈……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让我去死——” 良久,秦桑忽地开口。 声音沙哑,像刀锋滑过。 陆行止给她手背上擦消毒水的动作一顿,心疼的厉害,抬起头,就看到秦桑空洞的眼睛里,眼泪大片大片的落下。 “她是我妈啊,但她让我去死……” 秦桑唇瓣微微动着,脸色比身后的白墙,白的还要难看。 “没事,我在这呢,我陪着你,都会好起来的,嗯?”陆行止心在滴血,反手将秦桑抱进了怀里。 秦桑的眼泪,全部落在他的脖子上衣襟上,“她就那么恨我吗?” 恨不得让她去死…… 难道她就不是袁素云的女儿? 陆行止只抱着她,没说话,父母对儿女寄予厚望,儿女也总是渴望从父母身上,得到认可和赞赏、爱护。 有时候,越是得不到,越是在乎。 …… 袁素云似乎并没有完全清醒,只是认出了秦桑。 医生到达之后,她闹了半晌,无奈,最后一针镇定剂下去,她才安静下来。 看着重新安静下来的袁素云,秦桑有些怔忡。 “我妈算是恢复清醒了吗?”她问。 站在她身边的医生,闻言,回答说:“不算是。刚才我们问了袁女士一些情况,她好像只想起了一部分,很多事情还是不记得。不过算是一个大好转了。” 秦桑靠着陆行止,无声地点点头。 陆行止已经将她手上的伤口包扎好,脸上也经过了热敷,红肿消了一些。 “其实以袁女士现在的情况,我们认为,将她带回去,让她回到熟悉的环境里,可能更利于她的恢复。”医生建议道。 秦桑还没说话,就看见袁素云睁开了眼。 在看到陆行止和秦桑的那一刹那,袁素云眼里浮现出汹涌的怒意。 陆行止下意识地将秦桑拦在身后。 秦桑却拽了拽他的袖子,“你和医生先出去吧,我想和我妈单独说两句话。” 陆行止回头看她,那眼神显然是在问,你自己可以? 秦桑坚持地点点头。 陆行止见她坚持,没再说什么,只揉了揉她的手掌,随后和医生,一起走了出去。 秦桑一步步,缓缓走到床边,坐下。 “妈,你就这么恨我吗?” 袁素云眼底生恨,脑海里的记忆,只残留着,她的丈夫、父亲、孩子,因为眼前这个人失去的一部分。 “谁是你妈?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秦桑望着袁素云,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以坦然面对袁素云任何尖锐的话语,但显然,没有。 袁素云的这句话,还是想一只大手,死死捏住她的心脏,不断地收紧…… “医生说,让你回到熟悉的环境里,更利于你的情况恢复。但是,后天我就要去陕西了,只能等回来,再接你回家。” 秦桑留下这一句话,转身走出了病房。 只剩袁素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愤恨地目光,紧盯着她。 …… 秦桑和医生说明了一下情况,现在把人接回去,就需要有人一直照顾袁素云。 可是后天她就要走了,即便现在接了袁素云回去,也没有人能够照顾她。 “所以,我母亲暂时还要留在疗养院里,拜托你们照顾了。”秦桑微微鞠躬,表达谢意。 医生忙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秦小姐没有时间,把人接回去,对她的情况未必会有好处,留在院里确实比较好。” “谢谢。” 第086章:更喜欢吃你 秦桑和陆行止在医院,等到晚上,袁素云休息了,两人才离开。 只是刚坐上车,秦桑终于接到了俞安然的电话。 “桑桑,我在医院……你来接我好不好……” 电话另一边,俞安然的声音里,染上了哭腔,似是刚哭过一场,沙哑的厉害。 …… 深夜的医院,经过一日的喧嚣,归于寂静,俞安然靠在一处病房外的墙壁上,脸色苍白的比身后的白墙,还要白上几分。 “安然姐!” 秦桑一到这里,就看到这样的俞安然。 俞安然捂着肚子,眼睛略有些红肿,听到声音,她恍恍惚惚地抬头,看到秦桑和陆行止过来,恍若回过神来,趴到秦桑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秦桑身子一僵,心里像是被猫爪了一样,急急地问:“安然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别哭啊……” 俞安然却是一边哭一边摇头,什么也不说。 陆行止见俞安然一个人站在这里,并没有陆景行的踪迹,于是问:“今天他没找过你?” 这个他指的是谁,所有人都知道。 俞安然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显然陆景行确实找过她。 “那他人呢?”秦桑问:“是不是他欺负你了,安然姐?” “没有。”俞安然否认,却没有继续说话。 秦桑和陆行止问不出头绪,见她情绪不高,一直在哭,也不好追问什么,就将俞安然送回了叔叔家。 俞安然这样的情况,一个人单处不是好事,送到叔叔家,有人看着,他们也放心点。 俞安然起初是不愿意回去的,但秦桑和陆行止坚持,她就勉强答应下来。 将俞安然送到俞齐镇家里,秦桑和陆行止就打算回去了,后天,她要出发去陕西,得收拾收拾东西,明天还得去宫里补个长假。 但,秦桑刚要走,俞安然就拉住了她的手。 “桑桑,你留下陪我好不好……”俞安然坐在床上,眼睛红红的,带着哭腔。 秦桑扭头看向陆行止。 陆行止无奈。 “那你今天就留下来吧,明天早上我来接你。”秦桑那意思很明显,她这个时候也不想丢下俞安然。 陆行止只好选择自个儿回去了。 要他说,陆景行就是欠揍,自个儿的女人管不好,还把他媳妇拐跑了。 俞齐镇和于霞对她们俩在这住一晚,都没意见,换洗的睡衣,都给她们找好了。 俞安然懒懒地不愿意动,就窝在床上。 秦桑只好陪着她。 “桑桑……”两个人就坐在一起,靠着床头,那么坐了好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良久,俞安然先喊了她一声。 秦桑转头看她,“嗯?” “我怀孕了……”过了一会儿,俞安然又道。 秦桑登时瞪大眼睛,“怀孕?” 俞安然点头,声音有些晦涩,“嗯,两个月了……” “是陆景行的?” “嗯。” “他知不知道?” “我没告诉他。” 听到这话,秦桑立即皱起眉头,“为什么,这是他的孩子啊。”为什么不告诉陆景行。 俞安然颓然地靠在床头,“因为不想告诉他。” 更因为,他们俩的关系太尴尬。 俞安然一直有吃避孕药,两个人之间也有措施,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怀孕。 她曾经问过药房的人,说是即便一直服药,也有可能怀孕。 这个概率很低,但显然被俞安然撞上了。 秦桑不能理解俞安然的话,孩子的父亲是陆景行,于情于理,他都该知道。 但是俞安然并没有打算告诉陆景行。 “那你打算怎么办?” “桑桑,他今天跟我说,他后悔了。”俞安然脑仁子突突的疼着,一想到陆景行追出来,跟她说,他后悔了,那志在必得的样子,她就觉得头疼。 秦桑没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孩子都有了,如果陆景行真的后悔了,回头了,或许他们还有机会。 可是别人不知道,俞安然在一些事情的底线上,比她还执拗。 俞安然今天出现在医院里,就是想要拿掉这个孩子,在她心里,她和陆景行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她从未想过要和陆景行重新在一起。 而她一个单身的女性,带着一个孩子,势必对她的生活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理智上来说,这个孩子必须要拿掉的。 但真正的约好时间,要做手术的时候,俞安然逃了,然后给秦桑打了电话。 归根究底,她舍不得这个孩子。 “孩子不能打掉,你又不想和陆景行复合,所以呢,以后你打算怎么办?”秦桑听到最后,只有这一句的疑问。 俞安然将头埋在膝盖上,抱膝坐在床上,沉默很久,才闷声闷气地说。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 这一晚上,秦桑睡在俞安然旁边,两个人都失眠了,但怀了孕的俞安然,精神上很快就疲惫下来,快到天亮时,就睡着了,只剩下秦桑一个,守到天明,都睡不着。 俞安然的事,袁素云的事,都压在她的精神上。 一闭上眼,她眼前就浮现出,袁素云拿着刀,要她去死的场景,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无法入睡。 所以她起了个大早。 收拾妥当后,刚想要给陆行止打电话,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陆行止打过来的。 两个人就像是约好了这个时间一样。 “喂……” “起来了?”那边,陆行止的声音低沉清晰,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秦桑用手指梳了梳额前的头发,“嗯,刚起。”镜子里,却倒映出她眼里满是红血丝的样子。 得用什么遮一下。 秦桑去找了热毛巾,就听陆行止说:“我在楼下,带了你爱吃的早餐。” “嗯,我这就下来。” 秦桑敷了一会儿热毛巾,眼底的红血丝,消失了不少,她和俞安然说了一声,要去上班,就拿上包下了楼。 陆行止的车,就停在楼下。 秦桑刚下来,副驾驶的车门就被打开了。 秦桑坐进去,旁边就有人递上了早餐,“怎么来的那么早?”她接过来。 “老婆陪闺蜜去了,我一个人睡不着。”陆行止又给她递了些纸巾,然后低头去看她,还是能够从她的脸上看出一夜未眠的痕迹,但他没挑明。“网上有句话,叫做防火防盗防闺蜜,这句话真说的没错。” 陆行止一本正经地说着,开车。 秦桑噗哧一声,“没看出来啊,陆大队长这么喜欢吃醋,回头我去超市买几瓶,回去让你好好吃一顿。” “比起吃醋,我更喜欢吃你。” 第087章:令人头疼 陆行止瞥她一眼,微微挑眉,说笑中带着几分认真。 秦桑差点就被他买来的奶黄包噎死了,连喝了几口牛奶,小脸憋得都有些红了,她连瞪了他几眼,决定不和这个流氓说话了,沉默地吃着早餐。 陆行止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和耳垂,轻笑了两声。 “不逗你了,好好吃你的早饭吧。” 秦桑看看他,欲言又止。 她很想问问陆行止,陆景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想了一下,那是俞安然和陆景行的私事。 看安然姐的意思,是不打算告诉陆景行,她怀孕的事情了。 想了想,她就没再提起这件事。 * 请假是很顺利的事情。 朱洪知道她要去陕西,直接批了一段时间的长假给她,刚好这段时间宫里除了寻常例展,其他特色展出,大家都在提前筹备,算是告一段落了。 “这次去了陕西,你自个儿小心点。” 朱洪不忘嘱咐她,“我听说他们要去的像是山区,环境肯定要差一点,实在受不了,你就回来,老周也不会说什么的。” “知道了,师父。” 朱洪是好意,秦桑应了下来,但她哪有那么娇气啊。 好不容易能够跟专业的考古队,出去长长见识,她巴不得呢。 “总之,万事小心。”朱洪明白她是什么性子,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秦桑请假是从明天开始,今天还得站一班岗,她刚准备去其他组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就被李乐菲堵了去路。 “有事?” 秦桑微微抬头看她,淡淡地道。 李乐菲鼓着一张脸,她指着秦桑,愤声道:“你是故意的吧?” 秦桑:“什么?” “明知道我们要相亲,你还要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相亲的对象换人了?你是故意想要我难堪?”李乐菲一说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出来。 她看上的是陆行止。 明明说好了的,她的相亲对象乃至结婚对象,都是陆行止。 结果,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陆景行长相也不差,家世比陆行止还要好一点,可她又不喜欢陆景行。 何况…… 陆景行当天直接放了她的鸽子! 当天,陆家人都让陆景行陪李乐菲出去走走,算是单独约会,让两个人培养培养感情。 李乐菲本就不高兴,但看在李父的份上,又觉得陆景行也不差,就同意去了。 可半道上,陆景行直接扔下她走了,这算怎么回事? 李乐菲当场气得回了家,事后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憋了两天,她憋不住了,就来了宫里,看到秦桑,她脑子一冲,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冲了过来。 说完,李乐菲也知道自己有点站不住脚。 可她就是生气! “说实话,我不知道那天你是去相亲的,我也不知道你会出现在那。而且,你的相亲对象,好像不是我男朋友吧?”秦桑拿着工具箱,淡淡地看她一眼。 完全没把李乐菲的怒发冲冠,放在心上。 那天的事情,回去之后,陆行止也跟她解释过。 陆家和李家的意思是,陆景行和李乐菲联姻,跟陆行止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徐婉。 徐婉想要打个翻身仗,把希望寄托在了陆行止身上,她看出李乐菲似乎对陆行止有那么点意思,就想弄个偷龙转凤的相亲宴。 最后能够让陆行止娶了李乐菲,是她们俩一致达成的计划。 可惜,陆行止看出徐婉想要干嘛,当天直接带着秦桑去了。 两个人的计划,彻底流产。 而陆景行么…… 看到俞安然冲出去,神色不对,他自然也坐不住,半道上就溜了,才有了那么一通,说他后悔了的电话。 秦桑给很多家财万贯的大佬们,修复过藏品,对于商业联姻,她也见过不少。 所谓商业联姻,在大企业大家族中倒是常见的很。 联姻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双方家族共赢,一般婚后能够相敬如宾就不错了,但大多都是各玩各的。 秦桑就见过一对夫妻,在外人眼里,那是模范夫妻,恩爱有加,有儿有女,企业顺利。 但实际上,参加完外出活动,两个人回到家,一人一辆车各自开出去,男的找情妇,女的找小白脸。 风流之后,继续扮演别人眼中的恩爱夫妻。 多么可笑的联姻? 可是,依旧有不少家族企业,对联姻乐此不疲。 李家也算是名门望族了,起码在帝都这一块儿,在文玩的圈子里,还是有很高的地位的。 碰到一家兄弟俩,都心有所属,不愿意娶她,李乐菲觉得难堪,生气也可以理解。 只是觊觎不该觊觎的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 李乐菲当场被拆穿,气得她浑身发抖。 没错,她一开始的相亲对象,确实不是陆行止,可秦桑凭什么以陆行止未婚妻的身份出现?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明明说过,不知道他是谁的!” ……所以为什么骗她? 秦桑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不免觉得好笑。 “他是我男朋友,另外一个女人跟我打听,我男人的消息,你觉得我应该告诉她吗?” “秦桑,你……” “李乐菲,你喜欢谁我管不着,但你起码要点脸。” 一个一心想要做小三插足的人,来跟她这个正室,询问她男朋友的信息? 真是好笑。 秦桑不想再继续跟李乐菲掰扯,说完,她转身就走。 “秦桑,你……你给我等着!” 李乐菲死死瞪着秦桑的背影,本来是想要泄泄火,现在她气得快要爆炸了。 秦桑…… 早晚有一天,她要让这个女人好看! 狠狠一跺脚,李乐菲去找了自己那做副馆长的叔叔。 …… 李乐菲的出现,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虽然有那么一丢丢令人不愉快,却不影响秦桑一天的生活节奏。 直到快下班的时候,秦桑从朱洪口中,得知一个消息。 “李乐菲也要跟着一起去陕西?”秦桑直皱眉。 朱洪也是一脸无奈,“听说李家有赞助考古研究所,要塞个人进去,咱们也没办法。去了陕西,你能多担待点就多担待点,如果管不住她,你就丢给老周,反正是他接下来的人,就该他负责。” 国家对考古研究这类项目是有扶持的,但开销太大,所以会拉一些商家的赞助。 秦桑以前听说过,李家有这方面的赞助。 可是她没想到,李家居然把李乐菲塞了进来…… 想到李乐菲今天气势汹汹来找她的样子,秦桑就觉得这趟陕西之旅,令人头疼。 第088章:领证,幼稚的陆行止 陆行止晚上来接她的时候,秦桑就跟他说了这件事。 陆行止听完,随意问了一句:“李乐菲,谁啊?” 秦桑看他,微微挑眉,起了玩味儿的心思,故作揶揄地说:“就是上回要和你相亲,结果又差点成了你嫂子的女生。人家长得那么漂亮,才多久,你就不记得她了?” “上回跟我去相亲的人,不是你吗?”陆行止偏头,“再说了,她再漂亮能有我媳妇漂亮,谁记得住。” 可以说,求生欲很强了。 秦桑觉得好笑,“陆大队长这张嘴,还真甜。” “甜吗?不甜啊。”陆行止舔舔唇,煞有其事地说道。 正好红灯。 车辆刚挺稳,下一秒,他揽过秦桑的脑袋,就吻了上来。 片刻,又松开。 “这才甜呢。”陆行止摸了摸唇角,笑得灿烂。 秦桑顿时红了脸,狠狠瞪他一眼,“好好开车!” “遵命,媳妇儿大人。” …… 秦桑明天就要出远门,跟俞安然说的时候,俞安然很挂心,立马驱车来了东四。 见她正在收拾东西,俞安然帮了一把手。 “你要去多久啊,桑桑。”俞安然一边帮她收拾,一边问。 秦桑:“不知道,到时候看进度吧。” 俞安然皱眉:“他舍得你去?” 秦桑一愣,才看到陆行止在厨房那边,正在做饭,“舍不得也要去啊,安然姐,这是我的工作。” “我就知道。你们俩才和好多久,你就一个人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归期不定,他舍得才怪。”俞安然撇撇嘴道。 秦桑笑:“我倒是没问过他,不过听你这意思,你这是在帮他打抱不平?” “我可没有帮他说话,我这是为你好。你就这么走了,放心他一个人?这开了荤的男人,怎么守得住那张嘴。”俞安然很怀疑。 秦桑:“……” 看着俞安然好像很有经验,秦桑红红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正你得警醒点,何况还有徐婉在呢,谁知道你这一走,徐婉会不会再弄出来点什么事儿,到时候别等你回来,人家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俞安然认真地提议道:“依我看啊,你们还不如早点把结婚证领了。到时候人民政府一盖章,就算徐婉整出来什么幺蛾子,那都不管用。” 秦桑闻言,愣了一愣。 是啊,还有徐婉呢。 徐婉能整出来第一个李乐菲,就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不过秦桑对陆行止倒很放心。 六年在外,陆行止都没招惹出一朵桃花来,又何况几个月或半年。 秦桑不可能在陕西待到项目彻底完成的。 她还有工作在这边。 顶多进行到一半,她就要回来。 算来算去,不过几个月,至多半年。 只不过…… “我觉得学姐这话说的很对。”没等秦桑说话,陆行止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他跃过门槛,手里端着两盘菜,走进来。 放好之后,走到秦桑面前,认真地说:“要不,咱俩先领个证?” 秦桑:“…………别闹。” 陆行止挑眉:“秦桑,我很认真。你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起码领个证,给我个名分,我也安心点啊。” ……一个大男人要名分? 秦桑觉得一脑袋黑人问号。 俞安然却噗哧笑了出来,她拍了拍陆行止的肩膀,“学弟,我原本以为,桑桑是被吃定的那个,没想到一直想要名分的是你,真可怜。” 陆行止不吭声,那模样就好像在说,是吧是吧,最可怜的就是我了。 媳妇连个名分都不愿意给我。 俞安然又说:“这次我站在学弟这边。你们俩还是早点领证好,这样都能安心点。” 秦桑:…………大姐,您是来助攻的吗? “秦桑,蜜恋期你一甩手走了,再不给我个证,我是不是亏死了。”陆行止又说。 秦桑:…………亏个毛线………… 顶着两个人灼灼的目光,秦桑扯了一下唇,“就算我想领证也不行啊,现在民政局都下班了。” 这个点肯定下班了。 “你不是明天下午走吗,明天上午我们去领证。” 陆行止一副就这么决定了的表情,然后回了厨房,继续做饭。 秦桑:…………谁给你就这么决定了啊。 “安然姐……”秦桑要哭不哭的看向俞安然。 俞安然笑得开怀,“我觉得挺好的,这样的话,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就多了一个姨父呢。” …… 陆行止一晚上都沉浸在,明天早上要去领证的兴奋中。 又怕秦桑到时候不肯,折腾她把户口本和身份证都交了出来,才肯罢休。 而仿佛拿到了结婚证的陆行止,彻底把秦桑压在了床上。 他要提前行驶老公的权利。 这一晚,秦桑一直在各种水深火热中,被折腾的死去活来。 俞安然说的对。 开了荤的男人,果然像是一头狼,永不知餍足。 …… 一整夜几乎快昏过去的秦桑,八点钟,就被陆行止从床上捞了起来。 “小桑叶儿,快起来,该去民政局了。” 陆行止拍了拍她的脸颊,秦桑却昏昏沉沉的,不愿意醒过来。 陆行止一口咬住她的耳垂,低声说:“再不起来,你今天一天就不用起来了,陕西也不用去了。” “我起,我起!” 秦桑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忙睁开眼。 她不想再被折磨了,不就是领个证么,领了就领了! “乖~” 陆行止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去帮她找了一身还算正式的白色长袖裙装。 秦桑万分怨念地瞪着他,穿上衣服,板着脸跟他一起去了民政局。 陆行止倒很高兴,折腾了一夜,也没见他有丝毫的疲惫,反而更加神采奕奕。 男人女人在这方面,真有天大的差别吗? 秦桑怨念地想着。 ……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秦桑还有点浑浑噩噩。 手里的小红本本,刚刚新鲜出炉,望着上面两个人的照片还有钢印,秦桑一脸懵。 “我们真领证了?” “嗯,总算是我名正言顺的老婆了。”陆行止摸摸她的小脸,欣慰的道。 秦桑:“……” “你该不会后悔了吧?”见她不说话,陆行止微微挑眉。 秦桑:“……” 陆行止摸了摸下巴,突然一把将她的结婚证拿过去,连同他的结婚证,两个人的户口本,一并揣在衣服胸前的内兜里放好,“现在所有证件都在我这儿,你后悔也没有用。” “…………幼稚。” 第089章:惊喜 领了证,还在‘新婚’期,秦桑就接到了林奕的电话,要出发去往机场。 陆行止没什么表情地说:“你去吧,我还有工作,就不送你了。” 说完,他就开车走了。 秦桑觉得,他肯定是生气了。 毕竟新婚期,她就要出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所以说…… 领证干嘛呢,徒增烦恼。 秦桑拿了自己的行李箱,为了安抚下陆行止,她特意留了言,说是空下来,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让他不要担心。 然后,她就出发去了机场。 …… “秦师妹,这里!” 秦桑刚进机场,正在找研究所的人,就听到林奕的声音,忙走过去。 可是,一过去,秦桑看到了站在林奕旁边的男人,顿时惊讶起来。 “陆、陆队长,你怎么在这儿?” 陆行止看着她,微笑。 旁边的林奕先介绍起来道:“是这样的,陕西那边文物稽查大队刚刚成立,很多方面不太清楚,就让陆队长带人过去帮他们带带人,顺便帮助咱们这次的项目,所以陆队长会跟咱们一起去陕西。” 秦桑看向陆行止,“一起去?” 林奕:“是啊,早就定下来了。秦师妹没听说吗?” 早就定下来了…… 秦桑黑着小脸,看向陆行止的眼神透着不善。 呀呀呸的! 早就定下来,要跟她一起去陕西,结果这丫一直不说,还每天装成受害者,被无辜抛弃,搞得她就是个负心汉。 还骗她去领证,折腾了自己一夜。 结果…… 秦桑现在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桑不是和陆队长很熟吗,怎么,陆队长没和你说过?”没等秦桑再说话,一旁,李乐菲却走了出来,眼带讥讽。 一向喜欢迟到的李乐菲,今天却早早的来了…… 联想到李乐菲突然加入这次的陕西之旅,秦桑瞬间明白。 敢情这位大小姐是早就知道,陆行止要一起去陕西,才过来的,打算趁着这趟陕西之旅培养感情? 秦桑真的是呵呵了。 “是啊,不知道,毕竟我和陆队长也没多熟。” 秦桑微微一笑,看了陆行止一眼,淡漠地走到林奕身边,好像真和陆行止没多熟。 但那一眼,却是在说:陆行止你完了。 陆行止忽然觉得,闹大了,但又不能现在去和秦桑解释。 秦桑和他领证之后,就跟他约法三章了,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这就有点难搞了。 “我和秦桑熟不熟,跟你有关系?” 陆行止心里烦躁,冷冷地瞥李乐菲一样,走到一旁,靠着柱子站定,懒得再和这个搞破坏的女人再说话。 但那个位置,倒是很奇怪。 虽是靠着柱子,却正好挨着秦桑。 李乐菲顿时气鼓鼓的跺了一下脚,却又不死心地跟过去,凑到秦桑面前,装作亲昵地和她说着话。 这里只有她们俩来自宫里,又是同事,自然比别人亲近点。 旁人也会觉得无可厚非。 可,秦桑并不想和李乐菲说话,毕竟这个女人,觊觎她老公。 却又不好意思将人撵走。 林奕和从厕所回来的周丰一,站在一旁,看着这画面,总觉得两人之间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不仅如此。 林奕还觉得,秦桑和陆行止之间,关系更加微妙。 …… 一行人上了飞机。 所有人的飞机票,都是研究所统一买的,秦桑拿着登机牌,找到自己的位置,刚一坐下,就有人挨着自己,坐了下来。 侧目一看,秦桑顿时皱起眉头。 “你坐着?”她看着陆行止,低声问。 陆行止坐在靠走道的位置,秦桑坐他里手,闻言,他勾唇笑道:“不行?” 秦桑不满:“不想看到你。” “那你想看到谁?”陆行止猛地凑近,低声问她。 两人的距离,随着他的动作,突然拉近,近到秦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扑在她脸上。 秦桑心里一慌,一把推开他,“你靠那么近干什么,被看到了不好。”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下周围。 其他人都在找自己的座位,安排随身的行李,倒没人注意到这边。 陆行止倒不怕,看到了正好承认呗。 但看见秦桑那担心的模样,他没这么说,而是解释道:“去陕西的事儿,是我主动跟上头提的,你自己去陕西,我会想你的,倒不如直接跟你一起去。没跟你说,是想给你个惊喜,别生气了,好不好?” 秦桑:“……”惊喜? 大哥你只有惊没有喜。 秦桑心里还有些愤愤的,陆行止却偷摸拉着她的手,软软地揉起来,看上去像是委屈巴巴的二哈。 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就散了。 “那你也可以跟我说啊。”秦桑的态度,明显柔和下来。 陆行止求生欲很强:“是是是,都是我的不对,我应该早跟老婆大人你报备的。” 秦桑瞪他一眼,嗔道:“去,谁是你老婆?我要睡一会儿,你别打扰我。” 秦桑是有些晕机的,上了飞机,就得睡觉。 不睡着的话,就要吐。 从以前就是这毛病。 陆行止知道,就不再闹她了,还很贴心的从随身行李中,掏出一条毛毯,给她盖上。 秦桑见别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看过来,就没说什么,只是警告地看他一眼,就戴上了眼罩。 飞机对秦桑的催眠效果,别说有多好了。 没两分钟,时常失眠的秦桑,就窝在椅子上睡着了。 陆行止见她脑袋一直点啊点的,索性把人拉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睡,然后他也开始闭目养神。 中途,林奕起来上厕所,就看到秦桑靠在陆行止怀里,两人睡的正香。 那姿势,说暧昧也暧昧,说不暧昧,也就像是认识的人,无意中睡着,靠在一起的。 但,林奕却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儿了。 顿了顿,他没叫醒两人,去了厕所。 …… 俞安然今天要去医院检查身体,没有去送秦桑。 看了眼时间,大概桑桑已经坐上飞机了。 正好有护士喊了她的名字,她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往B超室进。 “安然?” 身后,却响起一道声音。 俞安然的身子,顿时僵在原地,神色变得惊慌起来。 “你怎么来医院了,身体不舒服?”陆景行今天来医院,陪卢静例行体检,却看到了俞安然。 他快步走到俞安然面前,就看到俞安然脸色很差,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俞安然看着眼前的陆景行,恨不得转身逃走,她紧握着手里的包,压住慌乱地心跳,“没什么,每年一次的妇科检查而已。陆总今天怎么来医院了,陪新欢来的?” 第090章:再遇 俞安然故意讥讽着,陆景行果然皱起了眉头。 “安然,你明知道没有的事儿。” 俞安然冷笑:“哦,是吗?抱歉,我不知道。陆总要是没其他的事儿,我就先进去了。” 语罢,俞安然快步进了B超室,没再给陆景行说话的机会。 陆景行望着俞安然的背影,微微皱起眉来,目光黝黑地吓人。 妇科检查么…… 卢静每年也有一次的妇科检查,似乎女人每年都要做这项检查。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景行,你在干嘛?” 陆景行想着,卢静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妈,没什么,我这就过来。” 陆景行飞快地看了一眼B超室紧闭的门,快步走过去。 …… “医生,我的孩子还好吗?”俞安然做完B超,坐到医生面前,紧张地询问。 医生笑道:“现在还太小,看不出什么,不过指数都挺好的。” 听到孩子很好,俞安然摸着肚子,脸上浮现出一抹即将为人母的喜悦。 但想到刚才遇见了陆景行,她的脸色就不好了。 看样子,他是陪人来做妇科检查的。 会不会再撞上? 她看着医生,过一会儿,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 卢静请医生开好单子,就来做B超检查,都是例行的检查,可巧的是,陆景行打点过,俞安然一出来,要进去的就是卢静。 看到俞安然出来,卢静还有些意外。 陆景行和俞安然那点事儿,陆明远是瞒着她的,但她也听说了一些。 俞安然是秦桑的朋友,她也知道。 说实在的,第一眼看上去,俞安然倒像是个很好相处的姑娘,并不像陆明远说的那样,是图钱的人。 再说,她如果真图陆景行的钱,就该同意陆景行的方案,把着不放才是。 现在转身离开,切断所有联系,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看着俞安然,卢静才明白,刚才陆景行在和谁说话。 俞安然认识卢静,刚遇见儿子,现在又遇见妈,她心里有些崩溃,但还是保持着微笑,跟卢静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捏着手里的单子,快步跃过卢静,出了医院。 “妈,怎么不进去?”陆景行打点好卢静接下来要检查的项目,回来就看到卢静站在那里,不由问道。 俞安然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走廊拐角。 卢静回过神来,笑了一下:“没事儿,我这就进去。” “我陪您。” 陆景行陪卢静进去,这年头到底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B超室本就有隔帘,拉起来就是个单件,但其他时候,从不让家属跟着进来,除非是同性。 而现在…… 陆景行打点好,就可以陪着他的母亲,卢静一起进去。 卢静在里面检查的时候,他就站在外面,还有个医生,在和他说话。 “陆总放心,所有设施都是消过毒的,绝对没有问题。”医生笑着,略带谄媚,再三保证。 陆景行嗯了一声,像是随口问道:“刚才进来的那个女人,她来检查什么?” 医生想了想,回答道:“陆总,医院有规定,患者的信息,我们不能随便透露……” 陆景行看他,“是盛世集团,投资了这家医院。” 医生顿时冷汗,“……她,她就是做例行检查,没什么……陆总为什么要特意问她?”还是说了。 只是例行检查…… 陆景行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听完医生的话,他有些意兴阑珊,“就随便问问,毕竟她排在我母亲前一位,有什么其他的毛病,就不好了。” “是是是,陆总考虑的周到。不过那位小姐走之后,所有设备重新消过毒,一次性的也都扔掉,换了新的,这一点陆总大可放心。”医生连忙陪笑。 陆景行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那医生也不好意思开口,两个人只能干站着。 好在没一会儿,卢静就出来了。 拿到检查结果,医生说:“陆太太身体一切都好,很健康,就跟二十几岁小姑娘的身体似的,好的不得了。” 又是一番恭维的话。 卢静都听腻了,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感谢了医生,这才随着陆景行,一同离开。 医生亲自将人送到下一个检查项目那里,看着两位大佛走了,他骤然松了一口气。 好险! 俞安然临走时,拜托过她,千万不要向任何人说起她怀孕的事情,她说她还没结婚,也不打算结婚,这孩子是借精怀上的。 说出去了不好听。 不仅如此,还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给她。 并且,她当时没想到陆总会问,一口酒答应下来。 陆总问的时候,她都吓傻了,还好陆总只是随口打听,没再细细询问,如果他一再追问,恐怕她还要说实话。 看着抽屉里那厚厚的红包,医生满意地笑了起来。 陆总再好,再厉害,给的钱,也不会落在她手里。 这实实在在的红包,才是真的。 陆家投资的这医院,是私立医院,在各方面,最起码公平公正方面,到底不如其他国立医院。 塞红包这样的事情常见。 有些热门科室,收到的红包,都比工资高几倍。 而他们B超室的,就做个检查,白字黑字,报告上都写着,收到红包的机会本就不大。 有红包拿,谁不愿意拿呢。 …… 俞安然并不知道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当时拜托医生的时候,只是因为,在医院遇见了陆景行。 陆景行多思、聪明。 她怕陆景行看出了什么,又去调查。 所以做完B超后,她都不敢再去见妇科医生,直接离开。 离开前,还做了安排,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若她知道,陆景行真的去问了,大概她会庆幸自己对他的了解,做了这一手的准备。 …… “景行啊,你和那位俞秘书,还有联系吗?”回家的车上,卢静看了看陆景行,忍不住开口询问。 陆景行眼里闪过一丝晦涩,“她避我如蛇蝎,见都不愿见我,怎么可能还有联系?” 要说,俞安然那女人是真的狠。 说断就断,不留一丝余地。 所有的联系方式,她全部都换了,只给了秦桑,这么多年在盛世集团相处的同事,都不再有她任何联系方式。 陆景行想要找其他人,要她的联系方式,可所有人都没有。 只有一个秦桑…… 可秦桑明显是站在俞安然那边的,怎么可能告诉他? 或许他可以曲线救国,去问陆行止。 但,陆行止…… 那重色轻哥的兄弟,还不如没有。 第091章:你跟我住一起? 一小时四十分钟左右,飞机在西安机场落地。 秦桑却还在睡着。 陆行止见其他人都起来了,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偷偷亲了一口,才喊道:“快起来,我们到西安了。” 秦桑一把扯掉眼罩,看了看窗户外面的天色,一改帝都的雾霭弥漫,这里倒是一片云清天高。 “到了?”她揉了揉眼睛,嘟囔。 似乎还没醒过困。 陆行止揉揉她的手指,替她把随身的行李拿下来,把人拽了起来,“人家都下去了,别耽搁。” “哦。” 秦桑打着哈欠,跟在陆行止身后,一起下了飞机。 他们的目的地,是陕西的一块山区,交通并不方便,只能先到西安,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前往山区。 估计路上就要用个一两天的时间。 下了飞机,吹着风,秦桑清醒了不少,看着走在前面的熟人,一把甩开陆行止的手。 ……差点暴露。 陆行止偏头看她,“不舒服?” “没……”秦桑背着手,有点尴尬,“怕被看见。”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陆行止嗯哼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秦桑有些心虚,“说好了的,暂时不向外面宣布的。” 袁素云情况不稳定,秦陆两家对他们的婚事都不同意,闹得人尽皆知,总归不好。 陆行止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倒也没多生气,只是见她突然甩开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走吧。” 这会子看见她低着头,一副知错的样子,陆行止就认输了。 他永远就败在秦桑的手上。 秦桑恢复了笑模样,跟在陆行止身边,一起往外走,为了弥补一下,她主动捏了陆行止的掌心一下,似乎在说,别气了,回头补偿你。 陆行止有些失笑地看她一眼,气么,真没有。 李乐菲故意落在他们的后面,从背后,看着他们俩亲亲密密,完全没受影响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出来。 在来西安前,李乐菲就让人查过秦桑的资料。 父亲早就去世,母亲是个神经病。 似乎和陆家还有些敌对关系。 真不知道陆行止看上秦桑什么了……论家世和相貌,她才更适合进陆家的门! 李家和陆家,还是想要联姻的,陆明远是想要让陆景行娶她。 徐婉则是撺掇她跟秦桑抢陆行止。 可是…… 这兄弟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之前乖乖听话的陆景行,现在宁愿和陆明远这个父亲闹翻,也不愿意娶她! 这也就算了。 毕竟,她也不喜欢陆景行。 只是陆行止现在天天和秦桑缠在一起,形影不离,她怎么抢啊? 原本以为打听到陆行止要来陕西,她跟着来,就能有更多机会接触陆行止,可到这个时候,她却发现,陆行止压根看也不看她。 倒是她,得时不时看到这两个人秀恩爱! 真是……气个半死! * 林奕经常到各地出差,周丰一就把众人出行的衣食住行,都交给了他。 到达机场后,大家坐上林奕事先叫来的车,一起到了酒店。 “就是这了。” 林奕和几个男生帮忙拿行李箱,一起往里走。 经费有限,来的人又多,林奕就选了一个快捷宾馆,反正只住一晚,这附近又是一条美食街,吃住一下子就都解决了。 周丰一他们也跑过不少地方,再恶劣的情况都习惯了。 就怕随行的两三个女生嫌弃。 一行人就看向秦桑和李乐菲,结果秦桑还没说什么,李乐菲一踏进那快捷宾馆,就各种嫌弃。 “这什么地方,人能住吗……” “地上、马桶一定有很多细菌吧……” “还有这床……怎么睡得下去?” “我们是公费来出差的,不说住五星级的酒店了,就是商务宾馆,也比这强啊!” “我们文保所,可是来帮忙的,你们就这么虐待我们?” …… 凡此种种,李乐菲说了好半天,宾馆里各方面,她嫌弃了个遍。 周丰一起初还有些尴尬,毕竟女孩子爱干净,总比他们粗糙的大老爷们儿娇气,但听到李乐菲后面的话…… 考古研究所所有人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这条件是差了点,可别人都能住,怎么就她不能住了? 再说了,这好歹还是个宾馆,等到了山区,要么住老乡家的农舍,要么住帐篷,条件更差! 她要怎么办? “就睡一晚,我们都能睡,就你矫情?我看你还是趁早回帝都当你的大小姐吧,等明天下了山区,各种蚊虫就能咬死人,实在不是你这种大小姐能呆的地方。”有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就受不了,直接怼了李乐菲。 其余人也都不待见她。 李乐菲看到这样的情况,火冒三丈的同时有些心虚,“可这里又不是山区,至于住在这么差的地方吗……” 这种快捷宾馆,对一般人来说,也不算差了。 但李乐菲出行,向来住五星级酒店的套房,对这里肯定一脸嫌弃。 “行啦,都少说两句吧。我们就在这住一晚,现在天色也晚了,不好换地方了,你将就将就吧。”周丰一出来打圆场,冲李乐菲笑了笑。 李乐菲自知理亏,却还是忍不住生气。 周丰一给了她台阶下,她也不爽,直接拎着行李箱,进了她和秦桑的双人间。 “秦师妹,你这同事怎么一身公主病?文保所连这样的人都招?”有些跟秦桑略熟悉的考古研究所的人,忍不住跟秦桑抱怨。 秦桑:“对不起啊,她第一次跟着出差,可能有些不习惯,各位师兄师弟们多多担待。” 到底是文保所一块出来的,秦桑还是得维护李乐菲。 秦桑的性子好,人缘也好,她这么说了,其他人就顺势而为,摆摆手,揭过了这件事。 毕竟接下来还要相处好长一段时间,闹得太僵,对谁都不好。 折腾了一会儿,大家就准备先回房,换了衣服再去隔壁的美食街吃饭。 陆行止和他带来的两个小警察住一间,秦桑和李乐菲住一间。 “脏死了脏死了!……” 秦桑拖着行李箱一进来,就看到李乐菲把床单被子全部撤掉,然后从她那几个箱子里,扒拉出全新的睡袋换上。 怪不得之前见她带了那么多箱子,跟搬家似的。 合着连这些东西都带上了。 秦桑无奈,走到里头的那张床边。 “等一下,你跟我住一起?”李乐菲见她收拾东西要住下,立马喊了起来。 第092章:袁素云 秦桑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答道:“这里只有双人间,同行的又只有我们两个女生,不住一起住哪儿?你要是不想住,可以自费去找五星级酒店,那单间多。” “你……!”李乐菲被她的话,气了个半死。 “哦,不过我听说陆队长那边是单住一间,你要是不想和我住,那我去找他住?”秦桑挑眉看她,故意刺激。 李乐菲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秦桑你真不要脸!” 说完,她飞快地转身,拿着洗漱用品和干净的衣服,冲进了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砰砰咚咚的声响,夹杂着李乐菲不满的声音传出来,“什么破地方,这么脏,垃圾!!!” 秦桑勾了一下唇角,充耳不闻,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 “啊!” 帝都南山疗养院里,半夜,病房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尖叫。 袁素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脑袋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她急促的呼吸着,紧拥着被,好像溺水的人,随时要因缺氧而死去。 “怎么了怎么了?” 刘姐睡在旁边的小床上,听到动静,连忙趴下来,凑到袁素云面前。 见袁素云没其他大碍,就是神色有些难看,她摸了摸袁素云的额头,说:“太太是做噩梦了吧?不要怕啊不要怕,没事的,我给您倒点热水,压一压就好了。” 刘姐忙给袁素云倒了一杯温热的水,放到她手里。 袁素云没喝,只静静地坐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她问:“秦桑……这几天怎么没来?” 刘姐见她问起秦桑,倒一点也不惊讶。 这几天袁素云的情况愈发稳定,偶尔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记忆也渐渐地恢复了。 刘姐替她披上外套,说:“您忘了,秦小姐前两天打电话过来说,她要出一趟差,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找秦小姐?秦小姐说了,她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儿可以直接找俞小姐的。” 秦桑特意交代过,到了山区之后,不一定时时刻刻都有信号。 如果袁素云有什么突发情况,或者有其他事情,刘姐做不了主的,可以去找俞安然,全权由她处理。 袁素云哦了一声,又是良久无语。 “太太是不是想秦小姐了?”刘姐看着她的脸色,揣测道。 清醒的时候,袁素云也会记起,秦桑同样是她的女儿,但她很少提起秦桑,今儿这是第一次。 袁素云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 刘姐想让她休息,她也不肯,让她喝水,她也不肯。 就那么不言不语,不眠不休地坐着。 刘姐实在搞不定她了,只能给俞安然打了电话去。 深夜时分,刘姐很不好意思,但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拨了号,好在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听说袁素云半夜清醒了,但不眠不休,也不肯说话,俞安然怕她出事儿,当即驱车赶来了疗养院。 “阿姨,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俞安然一来,就看到袁素云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依旧坐在床上不动,一双眼睛却总是看向窗外某处,不知道在看什么,她尝试性问了几个问题,袁素云也不说话,她就直接问,袁素云是不是身体哪里有问题。 这一问,袁素云木木地转过头看她。 “她这几年过得好吗?” 突然,袁素云问了一句话,俞安然和刘姐对视一眼,两人都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俞安然才反应过来,“阿姨问的是秦桑?” 袁素云没回答是或不是。 俞安然却明白了,她让刘姐先去买些吃的,有话要单独和袁素云说。 刘姐知道她们要说什么悄悄话,也不讨嫌,立马出去了。 病房里当即,就剩下袁素云和俞安然。 俞安然怀了孕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腰板发僵,站久了腰疼腿疼,索性她拉过旁边的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她说:“阿姨你是关系秦桑,对吗?” 袁素云皱了一下眉,依旧没说话。 俞安然不介意,继续说:“你问她这两年过的好不好……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当初一夜之间,好好的家庭支离破碎,家人死的死,病的病。 对于秦桑来说,肯定过得不好。 但,总有个陆行止一直在默默地守着秦桑。 俞安然从陆景行那边得知,那六年间,经常给予秦桑资金上帮助的人,就是陆行止。 陆行止那时候刚到警校,纵然陆家有钱,可他生活费能有多少? 陆景行说过,那个时候的陆行止,连烟都不敢抽,一分钱都不敢乱花,剩下来的都寄给了秦桑。 警校两年后,他到警队实习,拿着微薄的实习工资,天天跟着老警察出差,拼命的努力,就是想早点转正,能多帮帮秦桑。 得知这些之后,俞安然觉得她无法说明,这些年秦桑过的到底好不好。 “如果说好,她这几年压力很大,几乎每夜都失眠,只能睡那么两三个小时,还得了抑郁症,只能靠吃药压制,整个人都瘦脱了相。如果说不好,可陆行止对她不离不弃,从没放弃过……阿姨,我知道您现在是清醒的,或许你还记恨陆家,可陆行止真的很好,没有陆行止,或许就没现在的秦桑了。” 其实俞安然始终没说过一件事,那就是曾经走投无路的秦桑,差点去卖肾。 好在有了那一笔,每月及时到账的钱,挽救了她的困境。 那个时候的秦桑,自己抑郁的快要死掉了,她不是没自杀过,有一次,是俞安然发现了,救下她的。 还有一次,她差点跳楼,到最后想起了袁素云,她自己从顶楼的边缘走下来…… 在袁素云看来,秦桑一直是很坚强的,哪怕抑郁,哪怕生活不如意,她始终在努力着。 这些年的连轴转,过得越来越好,都是她自己的努力。 “秦桑是您的女儿,我相信天下父母心,没有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女儿,您恨过秦桑,我也知道,但我相信,您会明白过来,那些不是秦桑的错。那几条人命,她自己整天背在身上,已经差点将她打入地狱,她好不容易熬过来的,难道您真要亲手再送她下去,要她用命赔给您吗?” 第093章:没有标题,以后都没有标题 秦桑上次见袁素云时,袁素云说过的话,刘姐跟俞安然也都重复了一遍。 说实在的,别说秦桑当时怎么想的,就是她听到,都觉得心里一寒,难以接受。 她不相信,那是一个母亲,能对自己女儿说出的话。 那么恶毒…… 足以杀死一颗滚烫的人心。 又何况是一颗千疮百孔后,被强行粘起来,早就经不住任何风吹雨打的破碎的心。 她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秦桑的绝望。 如果不是陆行止在,那个时候的秦桑,大概又一次‘死了’。 …… 俞安然不知道,她的话袁素云有没有听进去,她走的时候,袁素云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看不出她的情绪变化。 陪了一会儿,俞安然有些撑不住,就交代刘姐多照顾照顾袁素云,便回家休息,下午再来看袁素云。 出了疗养院,俞安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脸色微变,啪地一下,挂上,将手机扔进了包里。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没有备注过。 但俞安然清楚的记得,那是陆景行的号码。 半夜给她这个前任情妇打电话是几个意思? 关心她的私生活么? 俞安然呵地一声冷笑,驾车离开。 可是,俞安然的车刚开到丽景苑的小区楼下,就看到了陆景行。 他就站在楼下,身上有些寒意,不知道站了多久。 俞安然前两天住在叔叔家,但她怀孕了,不敢告诉叔叔和婶婶,又怕住在一起时间长露出什么马甲,就搬回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陆景行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俞安然紧紧抓着方向盘,透过车窗看了陆景行一眼,随后若无其事地下了车,锁好,准备上楼,就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 然而…… 陆景行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在她从陆景行身边走过的时候,后者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人扯了回来。 俞安然杏眸圆瞪,还没说话,男人先怒腾腾地质问起来,“你去了哪儿,这么晚才回来?” 他一张嘴,俞安然就闻到了一股酒气。 应该喝了不少。 陆景行今天刚应酬完,就来丽景苑找俞安然,他想要告诉俞安然,他在努力,努力摆除过往的禁锢,努力地向她靠近,请她给一些时间。 但来到之后,他敲门没有人应,去车库看了,俞安然的车也不在。 询问过保安,俞安然今天是回来过的,但在他来之前,不知为什么又出去了。 陆景行很担心,威逼利诱,从保安那拿到了业主电话,给俞安然不停地打电话,却没有人接。 这两个小时内,鬼知道陆景行经历了多大的担心,没有一刻,神经是放松下来的。 可俞安然回来之后,却对他视而不见,陆景行觉得,就像有人端了一盆冰渣,倒在他那颗心上,差点让他的心脏冻死、窒息。 “陆总,我已经不是你的员工了,没道理向你汇报我的行踪吧?我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俞安然冷笑着,甩开陆景行的手。 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管不着?” 陆景行看着她,目光愈发沉黑,像是染满了阴鸷,俞安然察觉到不好,转身就要跑,却被陆景行一把抓过来,抵在她的车边,狠狠亲吻起来。 …… 考古研究所的人,果然在第二天,就开始了进山之旅。 这次的目的地,是陕西一处偏远的山区,没有平坦的道路,只有坎坷曲起的山沟沟。 “这都是什么鬼地方啊……” “哎呦,我的脚!” “不走了不走了,这种鬼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你们找错地方了吧?” 一路上,李乐菲不是在抱怨,就是在鬼哭狼嚎。 早上,大家伙说要进山,都换了轻便的衣服和运动鞋,只有她偏偏穿了一身丝绒长裙,搭个毛衣,五公分的高跟鞋。 一路上不知道崴了多少次脚。 旁边一直有个小伙子扶着她,都觉得不耐烦了。 却被李乐菲劈头盖脸的一骂:“你是没吃饭吗,还是不是男人!没看到我都要摔了吗,扶都扶不住!” 众人听到她叫嚣,一个比一个头疼。 大家大概都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只能憋着,没说话。 看到大家怒不敢言的样子,周丰一有些头大,只好看着李乐菲说,“前面有个小庄子,到时候我们去老乡家借个地方,你换身衣服吧,也轻松点。” 李乐菲到底念着周丰一是所长,没反对。 一群人迁就着李乐菲,好半天才走到前面的庄子。 秦桑看到李乐菲一瘸一拐,那小伙子想扶又不敢扶的样子,上去一把抓住李乐菲的胳膊,将人半架起来往前走。 “你……你干嘛,你放开我!”李乐菲还不知好歹的叫。 秦桑白她一眼,“想摔死的话,就继续喊。” 许是秦桑语气太冷,李乐菲被吓得不轻,莫名发怵,住了声。 看到秦桑一身轻便,背着装备,还得扶着李乐菲,人家都一声不喊,偏偏李乐菲各种喊疼喊累,众人不禁地想,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李乐菲半点苦也不能吃,跟来到底是要干嘛的? 还浪费他们的人力和时间去照顾她。 真是一点忙也没帮上,反倒是拖累人! 陆行止见秦桑扶着李乐菲,也没说话,上前将秦桑身上背着的行囊拿下来,背在了他身上。 秦桑顿时觉得轻松不少,没矫情着去要回来,冲陆行止笑了一下,就继续往前走。 陆行止一直跟在她身后,似是保驾护航。 到了庄子,众人暂时安置下来。 看到秦桑扶着李乐菲进了一家农舍,去换衣服,林奕忍不住和周丰一说:“师父,我看要是不行,还是把人送回去吧。” 这才哪跟哪,真正的苦,还没来到百分之一,李乐菲就受不了了。 等真下了墓,谁还有时间伺候这位大小姐? 要是都伺候她去了,还有谁干活? 周丰一抽了一大口烟,叹息道:“你当我不想嘛,人家是上头特意送下来的,我能怎么办?只能当个祖宗供着。” 林奕无语。 “不过你也别急,你看这大小姐娇生惯养的,用不了多长时间,她自个儿就熬不下去了,到时候她自己就回去了。” 周丰一如是说。 林奕等人闻言,也只能寄希望于李乐菲熬不下去,早日离开。 “啊!” 可正在这个时候,一声尖叫从房子里传出来。 第094章 “快,看看去!” 周丰一一听,赶紧和林奕往里走。 而在这个时候,有一道身影,却比他们都快,瞬间冲进了农舍。 众人忙跟进去,然而一进去,就看到李乐菲从宅子后面,飞快地跑出来,神色之惊恐,像是活见鬼了似的。 秦桑站在一边,面无表情。 陆行止脚步一顿,走至她身边,问:“怎么回事?” “大概有人抽风了。”秦桑摊手。 “好脏啊!那是什么厕所……还有白色的虫子……啊啊啊啊……不是蛆吧……好恶心……呕!” 李乐菲迅速地往农舍外跑,扶着门框,哇哇地吐了起来。 众人见状,一个个眉头紧锁。 这是山区,偶有农舍,老乡们都很热情,但条件确实差了许多,环境恶劣,交通也不方便,有些地方甚至没通电没通水,尽管政府还在大力的改造中,依旧有很多这样的地方。 农舍没什么像样的厕所,都是自个儿搭建出来的土厕所,放个木桶或挖个洞在里面,每隔一段时间,拉出来当化肥洒地里。 大家跟着周丰一出来,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都见怪不怪。 可李乐菲这个大小姐,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条件。 其实不说李乐菲,就是秦桑第一眼看到那样的厕所时候,也吓了一跳,她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么贫穷的地方。 但常年的性格养成,让她很快接受下来。 周丰一看到李乐菲吐得死去活来,直接道:“乐菲啊,如果你身体实在受不了,不如就回去吧。明天我让林奕送你出山区?” “不,我不回去!” 周丰一这话一出,李乐菲看了看旁边的秦桑和陆行止,一口否决了。 她是为了陆行止而来,目的没有达成,怎么能回去? 而且,秦桑能坚持下来,为什么她就不能! 李乐菲不能接受自己看起来,比秦桑差,尤其是在陆行止面前。 周丰一见她坚持也不好说什么。 因为李乐菲这一耽搁,大家只能在这里住一晚上。 好在李乐菲虽嫌弃这里,可没有再继续吵闹,大家总算能够安生休息一夜。 …… 这次要挖掘的古墓,靠近半山腰,地势略高,有河流环绕流过,从风水上来说,是典型的玉带环山,比较好的风水格局。 古人造墓,对地理位置十分挑剔。 也难怪能看上这么好的地方了。 考古研究所的人,对这些略有研究,当即就感叹这风水好。 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发掘工作很快就开始进行。 “这地形不太好开掘啊……”周丰一看着地形图,和林奕两个人凑在一起,对地形看了又看,不禁摇头。 现在的考古发掘,大多都是直接将古墓的顶掀开,不同于盗墓的盗入挖掘,这样可以有效避开一些危机风险,但古时人葬墓,直到今日,沧海桑田,环境变化,有些地形古怪的地方,就不太适合这样挖掘。 而恰巧,这块地方就是。 靠近半山腰,低处又有河流,和燕山的地形有些相似,都是属于大型挖掘机器不好进入,只能采取人工开凿的方式。 这样的话,只能用人工挖开一条道,进入之后,慢慢清理其中的填土,一点点发掘了。 林奕对这个方案,表示赞同,因为除此之外,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好在他们来之前,当地的政府,已经组织了当地的考古研究所的人,对地形开始了处理,他们只要后续接手就行。 “挖土什么的,先让男生来,再找些当地的百姓帮忙,咱们给工资。” 这片古墓的范围比燕山大了不少,耗费的人工也就更多,周丰一带来的人,和当地考古研究所的人,加起来还是有点少,只能寻求附近的老乡。 听说有日结的工资,就帮忙挖挖土,很多人来帮忙。 老乡虽热情,但他们生存的环境已经这么难了,想要多赚点钱,改善一下生活也正常。 周丰一开的日结工资并不低。 在人工充足的情况下,前期的挖土清理工作,耗时两个月,总算完成。 每天都在这里挖土、日晒,秦桑只觉得自己的鼻腔和毛囊里,全是土,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没做防晒,偏偏晒不黑,两个月了,还是白生生的,在一群晒黑的人中间,格外亮眼。 李乐菲属于特殊照顾人群,每天跟着来报个到,也不帮忙干活,都黑了几个色度,看到秦桑还那么白,她气了个半死。 “喝点水,等会儿再干。” 中间休息,陆行止一身工装的走过来,递了一瓶盐水给秦桑。 陕西天热得快,又是山区日晒充足,这几天就热了起来,为了补充体内快速流逝的水分,工地里喝得都是盐水。 秦桑接过来,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陆行止见她喝的急,差点呛到,好笑地勾了勾唇角,然后抬起手在身上擦了擦,掌心里的灰,就给秦桑理了理头发和脸上染的灰尘。 看到秦桑白皙的皮肤,一点也没变黑的样子,陆行止挑眉:“小桑叶儿同志,你是不是偷偷做防晒了?” “防个屁。”秦桑白他一眼,就这日头,做什么防晒都不管用,她就是长得白,晒不黑。 “真好看。”陆行止被骂了也不生气,反而一脸骄傲,“我媳妇儿,真好看。” “屁……!” 秦桑红了红脸,狠狠瞪他一眼,然后快速往旁边看了看,大家都在休息,倒没人看向这边。 陆行止乐了:“夸你也不行?” 秦桑:“有你这么夸的吗?” “不行?”陆行止挑眉,完全不知道错,秦桑刚要说他,他忽然凑过来,极快地在秦桑的唇角吻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下子就滑过去了。 秦桑瞪大了眼睛,咬牙:“陆行止!” “我吃素两个月了。”陆行止凉凉地看她一眼,“自己的媳妇儿,亲一口都不行?” 秦桑:“……” 行,你丫无敌! 秦桑扭过脸,不想和陆行止说话了。 旁边,林奕拿着一瓶水,愣在了不远处。 他原本是要给秦桑送水的,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陆行止亲了他师妹??? 虽然秦桑瞪了陆行止,但那明显更像是打情骂俏…… 所以…… 陆队长什么时候把他师妹勾搭走的? 林奕脸一僵,他都还没想好怎么追,人就被陆行止带跑了…… 他是不是该悼念一下,自己那被扼死在连萌芽都不存在时期的感情? 揣着那一瓶水,林奕走回头,狠狠灌了一口。 第095章 接下来的月余,大家埋头于那一片黄土,到了晚间,秦桑接到了俞安然的视频通话。 “小桑桑你好没良心啊,我不给你打电话,你都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心疼我自己。”一接通,俞安然那明媚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秦桑笑:“我听你这声儿,不是生龙活虎的嘛。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俞安然穿着一身睡衣,半靠在床上,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她摸了一下略有些显怀的肚子,笑眯眯,特别满足地说:“挺好的。” 秦桑:“最近陆景行有去找你吗?” 她听陆行止说过,陆景行这人特别执着,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见俞安然神色都还算不错,她就问了一嘴。 提起陆景行,俞安然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淡下去不少,“没有,我搬回老家来了,他找不到的。” 不是没找过,是找不到。 秦桑大致猜到了俞安然最近遇到的情况,但别人的事儿,没办法劝说,她只问:“怎么想起来搬回老家了?” “没办法啊,我这未婚先孕,不回来怎么办。”俞安然将枕头垫在身后,笑着调侃起自己。 秦桑却皱起了眉头,“你怀孕的事儿,是不是没告诉俞叔叔?” 俞安然没说话,点了点头。 俞齐镇性子还算好说话,跟他说了,倒没什么。 主要是婶婶于霞,比较嘴碎,如果知道她未婚先孕,肯定会想尽办法,各种劝说她打掉这个孩子。 毕竟,在她看来,一个女人还没嫁人,怎么带大一个父不详的孩子? 这样以后让街坊四邻,怎么看待她? 恐怕是连对象都不好找了。 俞安然也知道于霞会说什么,索性没告诉他们,拿着这么多年攒下来的积蓄,回了老家县城里,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精装修小房,附近没有认识的人,左右邻居都不熟,没什么负担。 倒也生活的自在。 偶尔俞齐镇打电话过来问,她就说到外地上班了,短时间内调不回去。 俞齐镇便不再问什么。 这样一拖,就是一个月。 俞安然身材纤细,凹凸有致的那种,肚子略微胖一些,便能看出来。 秦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看了看她的腹部,只说:“你怀着孕呢,现在月份小,一切都好说,等到孕后期,没人照顾怎么行?我这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去……算一算……安然姐你孕后期是暑假,要不让蔚蔚来照顾你两个月,等我回去?” “她?”俞安然笑:“那个小祖宗,偷偷去上了艺术学院,没把婶婶给气死,而且她和我一向不对付,让她来照顾我,估计我得被气得早产。为了我和孩子,还是别了。” 秦桑:“那怎么行啊,你一个孕妇,怎么……” “行啦行啦,我跟你打电话,是想跟你聊聊天,可不是想听你变身老妈子念叨我的。”秦桑皱着眉还要劝说,但没等她说完,俞安然就打断了她的话,“你要是实在惦记我,那就早点回来陪我呗。” 秦桑无奈地笑,“行,我争取早点回去。” “唉,对了。”俞安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这几天的新闻,你看了没?” 秦桑:“什么新闻?” “就你们宫里的新闻啊。”俞安然回想了一下,说:“就是……你们宫里推出的什么俏格格娃娃,我看微博上说,卖得挺火的,却突然召回了,好像设计抄袭了。” 秦桑闻言,拿出平板,刷起新闻。 到了山区之后,陆行止帮她去办了个流量不限量的卡,主卡在她这儿,副卡在陆行止那儿。 方便她跟外面联系。 刷了一下新闻,秦桑才明白,宫里前一阵子推出的俏格格娃娃,被网友指出,和外国一款类似,宫里就全部召回下架,准备重新开模制作。 “其实这种模型,有时候挺容易撞的,应该不存在抄袭。”俞安然说:“不过你们宫里还挺小心慎重的,就给召回了。这样也好,省得一些有心人再说宫里抄袭了。” 宫里一向对这些产权,把控的很严格,出了这样的事情,是意外,大概所有人也在及时的调控吧。 秦桑把平板放下,目光重新放回俞安然身上,“宫里一开始推出这种纪念品系列,只是为了宣传和推广中国文化,落在有些人眼里,却成了捞钱的手段,就像你说的,这样下架召回也好,省了些麻烦。” “对啊,说到推广中国文化……”俞安然兴奋地道:“我看TB上,有些卖中国风的店铺,销量挺好的,但数量太少,作用不大。不过桑桑,你开一个呗,我看你那些手工雕刻,还有一些手账、印章的设计,都挺好的啊。” 秦桑闲来无事,就开了模子,做了一些简单的木雕和手账胶带印章之类的东西,都在家里搁着,她是留下自己用的。 但听俞安然这么一说,倒是可以试一试。 只不过…… “我哪有这个时间啊。”天天在这面朝黄土背朝天,什么时候回去都不知道,哪有时间开什么店铺。 “唉呀,这店铺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开起来的,再说你早晚总会回来的,先记下,放在心上,回来再干呗。”俞安然提议道:“如果你怕销量不好,我先给你在网上开个店铺,拿一些你的木雕去试试水。” 秦桑:“我不是怕销量不好,只是怕没时间处理,起不到宣传的作用。” 历史文化,永远是一个民族的根,但随着时代进步,大家对外来的东西,受众越来越多,接受力越来越高,自个儿的传统,反而慢慢地在落下。 比如汉服。 明明是中国汉族的传统服装,可现在要是有一个人传出去,就会被当成唱戏的。 周围人不理解,亲朋好友当你是神经病,一个个当看猴耍戏一样的看着你。 秦桑给一户人家修金饰的时候,那家有个女儿,就喜欢捣弄汉服,从小就喜欢,现在更把汉服当成了日常穿,家里人有钱,还算支持,可一出去,到学校,大部分人都无法理解,她还跟秦桑哭诉过,为什么是自己民族的传统服装,大家反而不能接受? 这个……大概是个无解的问题。 所以秦桑如果真的要开这样一个店铺,并不是打着情怀去冲销量,她只是想要切切实实的,起到推广和宣传的作用。 第096章 “那也可以先试试,要是大家接受程度高,反响不错,不是正和你的心意嘛,到时候再慢慢推广和宣传就是了。这种事儿,急不来。”俞安然在盛世的时候,也经常帮忙写文案宣传,对这方面很了解。 想要一群人,接受一件特定的事物,通常没那么简单的。 秦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没拒绝俞安然的提议,道:“那好,就照你说的办。安然姐,我卧室床下几个箱子里,放了不少我闲暇时的木雕作品,只是每种的量不多,只有一到两个,你看着办吧。” 她那时候是拿来打发时间练手的,不会反反复复就雕一种东西,所以就造成了种类多量少。 而她唯一反复雕刻的,只有那些工作台上锁起来的雪人。 这谁也不知道。 俞安然笑:“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让叔叔去收拾一下,都给我寄过来,我再研究研究怎么在网上做店铺。” “好。”秦桑点点头,还要说什么,就看到陆行止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视频中。 她一回头,就看到陆行止穿了一身长袖长裤,站在她身后,双手插兜,“还不睡?” 秦桑:“……我在跟安然姐聊天。” “行了行了,不聊了,你赶紧去休息吧,我不耽误你休息了,再聊下去,你家陆队长恐怕就生气了。毕竟我霸占了他老婆那么久,该撤了。”俞安然笑着,先挂了视频。 陆行止走过来,揉了揉秦桑的发丝,“学姐倒是挺识趣的,只可惜某个人一点也不懂。” 秦桑耳垂一红,啪地一下打掉他的爪子,“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还有,谁不识趣了?” “你呀。”陆行止一屁股,坐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今天好不容易回镇上,住起了单间小宾馆,结果你一直跟别人视频。小桑叶儿,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 陆行止低头看她,很近很近,目光灼灼。 秦桑心里突地一跳,有些紧张,“你……你不就是你嘛,你还能是谁哇……” 古墓的事儿,暂时告一段落,大家在山区安营扎寨,过了好些日子,周丰一今天就提议,大家回镇上,洗洗澡,睡个好觉,两天后再回来。 这不,今天所有人才跑到了镇上。 其余人早就在房间里休息了,不知道陆行止怎么溜进她房间的。 她记得,她明明锁了呀…… “我是谁?我是你男人。” 陆行止眼睛一眯,直接把人扛了起来,扑倒床上。 秦桑不知道,这种小宾馆的锁,对一个好长时间没吃肉的男人,尤其是个警察,压根没用,随随便便两下就开了。 …… 秦桑被折腾了一夜和一个早上,不知道陆行止哪来的那么多精力。 别人累了这一个多月,早就累成了狗,他倒好精神相当不错! 要不是早上,林奕来喊她下去吃饭,恐怕陆行止今天都不会让她下床。 听到林奕的声音,秦桑简直像是听到了天籁,忍着腿酸,一脚把陆行止踹下了宾馆的单人小床,然后飞快地套上了衣服。 这单人小床,像是那种钢丝的折叠床,昨天吱呀吱呀的,差点塌了。 不过这床距离地面不高,陆行止掉下去,也没摔疼,立马爬起来,站在床边,一.丝.不.挂.地看着秦桑。 秦桑一扭头,就看到他那堪称完美的身材,脸上顿时烧了起来,她翻下床,背着他,怒道:“陆行止,你丫暴露癖啊,怎么还不穿衣服?其他人都在楼下等着呢。” “你亲我。”陆行止往床上一坐,“你亲我一下,我就穿衣服下楼。” 秦桑:“……你不要脸!” “不亲也行,我今天就不出去了。”陆行止说着,往床上一躺。 秦桑气个半死,脸色烧得通红,她一咬牙,扭过头,伏在床边,飞快地在陆行止脸上亲了一下,还没站起来,就被人拽了下去,反压过去。 陆行止在她的唇瓣上,厮磨良久,才心满意足地道:“这才是亲。” 秦桑:“……” 这个臭不要脸的是谁…… 险些又被陆行止压床上欺负一番,等秦桑下楼的时候,楼下的人,已经等了半个小时。 “都说我大小姐,我看某人才是真的大小姐,让这么多人,等了她半天,也好意思……”看到她下楼,李乐菲就阴阳怪气地说了起来。 秦桑不在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周丰一和林奕解释道:“师兄喊过我之后,我一不小心又睡过去了,实在是对不起。” 秦桑一向在众人心中,形象良好,性格也不错,从来不迟到,大家自然也不在乎这一次,便都笑了笑。 周丰一更笑道:“怪我,一个糟老头子,睡眠少起得太早了。忘记你们忙了这么久,都累坏了,应该让你们都多休息一会儿。不过今天也没什么事儿,去镇上买些日常用的东西,大家就可以继续休息了。” 闻言,大家笑得更舒畅了。 一忙一个多月,别说是小姑娘,男人都受不了。 只有李乐菲,天天住在营地,连捧土都没碰过,自然不觉得累。 李乐菲见所有人都在替秦桑说话,更加不服气。 而这个时候,陆行止却慢腾腾地带着两个警察,从楼上走了下来。 “陆队今天起得也好晚啊。”有人打招呼道。 陆行止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里,抓着一瓶水,闻言嗯了一声,“昨晚这两个小崽子,打了半宿的地主,闹得我没休息好,就起晚了。” 旁边两个跟着陆行止从帝都来的小警察,尴尬地笑笑,心里却在哭泣。 队长,明明是你丫的出去玩了一宿,咋还怪我们头上了,o(╥﹏╥)o “陆队长和秦桑倒是默契的很,说晚到就一起晚到。”李乐菲盯着两个一前一后下来的人,忽地说道。 秦桑微微抿唇。 陆行止却勾了一下唇角,瞥她一眼,笑道:“哦,这么巧?那还真是缘分啊,小桑同学。” 秦桑真想呵呵他一脸,也不知道是谁,弄得她迟到了。 瞥见两人的互动,林奕微微抓紧了手中的手机,他站在秦桑旁边,距离很近,他注意到秦桑特意拉起的领子下,有一片红色的痕迹。 大家都是成年人,那一片痕迹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懂。 而陆行止那欲满餍足的样子,他也看得出来。 两个人为什么前后脚一起迟到,可没陆行止说的那么简单…… 第097章 小宾馆不提供早午晚饭,大家为了等秦桑和陆行止,空腹等了半天,见人都到齐了,立马一起出发去镇上的早餐店吃饭。 早饭过后,所有人分开,采买自己的日常所需,周丰一和林奕则一起去买,能够用到的小工具。 陆行止等人散了之后,就喊上秦桑一块去逛逛。 一直紧盯他们的李乐菲,看到这一幕,马上跟了上来,说:“秦桑,我们俩一起去买东西吧。” 秦桑看到突然热情扑过来的李乐菲,又看了看旁边的陆行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微微一笑:“我可以拒绝吧?” 李乐菲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一愣,旋即道:“秦桑,这队里就咱们两个女生,一起买东西不是方便嘛。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嗯,我就是这么小气。” 秦桑点点头,大方的承认了,然后拉着陆行止,直接走了。 李乐菲:“……” (o言o)??? 李乐菲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秦桑居然会这么做,她怎么敢这么做? 连面子都不要了? 李乐菲气的心口疼,原本以为,她都这么说了,秦桑为了面子,再不答应就说不过去了,没想到…… 秦桑真的不要面子啊! 秦桑才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李乐菲在想什么,她不是不清楚,没道理把情敌带在身边,膈应自己。 而陆行止,对待秦桑这么护犊子的模样,很是喜欢。 …… 在镇子上待了两天,大家就回了山区营地。 但天不凑巧,回去之后,接连下了两天的大雨,项目只能暂时停工。 好不容易放晴,又歇了两天,等泥地干燥之后,大家才重新恢复工作。 “可算是晴了,要是再下两天的大雨,只怕要坏事呢。” 考古,尤其是现在都是掀顶的方式,如果遇到接连大雨的话,可以说是灭顶之灾,好些东西还没清理出来,下雨之后土质又松软坍塌,会更耗费人力和时间。 幸好他们这次因地势的问题,只掀开了一半的顶,进不了多少水,还算是好的。 周丰一带着人下墓的时候,还忍不住感慨。 众人跟着笑。 李乐菲今天跟着出来了,听到周丰一的话,立马说道:“周所长,今天我也跟着你们下墓吧。” 周丰一意外地看向她,“你要下墓?” 不止是周丰一,其他人都很意外。 李乐菲是个娇养的大小姐命,来到这之后,每天就在营地里待着,顶多去墓地跟上点个卯,应个到,就哪凉快哪呆着去了,从不帮忙,更别提主动要求下墓干活。 被那么多人盯着,李乐菲浑身不自在,“我这不是看下了两天的雨,耽误了不少时间嘛,就想跟你们一起去,多个人多份力,也能多干点活不是吗。” 众人闻言,没人搭理她。 这大小姐要是去了,可不是多个人多份力,恐怕还得他们拨两个人出来照顾她。 那样只会更耽误工夫。 周丰一和林奕都清楚,也想拒绝,但委婉的话说了两句,就被李乐菲否了。 得。 大家算是看清了,这大小姐今天是死活非要跟着下墓。 没办法,周丰一和林奕对视一眼,只能妥协了。 毕竟,人家是有后台的。 李乐菲得偿所愿,兴冲冲地跟在秦桑身后,笑嘻嘻地说:“就咱俩两个女生,秦桑姐你多带带我。” 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但眼里却透着得意。 秦桑瞥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陆行止,挑眉一笑,没答应也没否掉。 正如李乐菲所言,就她们两个女生在这个组里,等下了墓,不要李乐菲说,周丰一估计都得让她多照顾照顾李乐菲。 就算她拒绝也没有用,反倒会让人觉得她也不配合工作。 索性,她就不说话了。 等一群人下了墓,李乐菲果然寸步不离,紧跟在秦桑身边,大有紧迫盯人的架势。 秦桑猜出来,李乐菲跟着她,无非是两个目的。 一,方便接近陆行止。 二,也当个电灯泡,省得他们俩私下接触。 秦桑见她那兴冲冲的样子,理也不理她,拿了工具,就进了里头的一个墓室。 李乐菲紧迫盯人,那就随她去,她继续她的工作就是了。 见她拿着工具走了,李乐菲马上跟上。 …… 整整一天的时间,李乐菲就跟在秦桑身后,也不说帮忙,也不动手,跟个监工似的,站在旁边喝着饮料。 众人对她不感冒,也不愿意说她。 见她跟个地主似的,一个个绕道走。 索性这个墓室,剩下的工作不多,就交给了秦桑。 秦桑全程对李乐菲视而不见,专心蹲在一角,清理、挖土,搞工作。 “这个地方,是不是空气不流通啊,怎么感觉好闷人啊!”李乐菲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一边还不忘咕哝。 秦桑依旧当做没听见。 “喂,我跟你说话呢!”李乐菲见自己被无视了,顿时生气。 秦桑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这里是墓室,地下,空气肯定不如上面,如果你觉得憋得慌,趁早上去吧。” “我,我才不要上去!” 李乐菲当然想上去,但她更想盯着秦桑,为了自己的目的,憋就憋着吧。 秦桑没再理她,往角落里挖了挖土,这边的墙壁上,有好些花纹,她想把墙角清理干净,将完整的花纹露出来,到时候再拓下来,研究研究。 但,往角落里挖了片刻,她突然停了下来。 这角落里的泥土,质感有些不对…… 墓室里昏暗,没什么灯光,只有秦桑头上安全帽带了一盏小灯,她搓了搓手里的泥土,低下头仔细看了看。 “喂,你在哪儿干嘛呢,这都几点了,还不准备出去啊!” 呆了一天,李乐菲都快急死了,原本以为秦桑这快完事了,结果她却往墙角边跑过去了,李乐菲忍不住上前来问。 “别过来!” 可她刚一靠近,秦桑猛地喝住她。 李乐菲一愣,莫名有些害怕,旋即认识到这一点,有些气愤地往前跺了两脚走过去。 “我就过来了,怎么……啊!” 李乐菲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尖叫,脚下裂开一条大缝隙,整个人直接往下掉。 “流沙墓,混蛋!” 秦桑脸色都变了,她一把抓住李乐菲的胳膊,想把人往墙角带,但她脚下的泥地,也开始下陷。 第098章 “不好了不好了,西南角的墓室塌了!” 周丰一等人正和陆行止,在外面谈论这墓室大概有多大,可能还要炸山移道,就听到一个年轻的老乡,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边跑他还一边惊恐地大喊。 墓室塌了?? 众人神色一变,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飞快地跑过去。 “怎么回事?” “老乡,你说清楚,好好的墓室怎么塌了?哪个地方?” “就,就西南那个角……好像还有人在里面,咋塌的,俺也不知道。” 老乡抹了一把脸上的土,汗流浃背,怕的一直抖抖。 刚才他听到动静,过去一看,就看到那墓室在往下塌,差点把他拍在底下。 “秦桑人呢?!” 陆行止听说还有人在里面,头皮一紧,迅速地环视在场的人,却没看到秦桑,一股寒意登时由心口升出,直窜头顶,迅速蔓延全身。 闻言,众人才意识到,秦桑不在这。 “不止秦桑,李乐菲也不在!” “坏了,她们俩今天是一起的,该不会……” 众人注意到,失踪的是两个女生,立马有人想起,今天李乐菲一直跟着秦桑。 要是出了事,怕是俩一起出事了! “艹!” 陆行止恨声咒骂一句,然后撒腿就往西南角的墓室跑过去。 周丰一和林奕等人赶紧跟上。 到了那儿,才发现那一片,完全坍塌,剩了一个大窟窿,还有些沙土,正在往里倒灌。 “是流沙墓!” “坏了!” 周丰一凑前看出来,登时一拍大腿,脑门上汗水直流。 流沙墓,算是古人为了防止墓地被盗的一种措施。 就跟秦始皇墓里的水银一样,大有和盗墓者,同归于尽的意思。 “赶紧想办法救人,还愣什么!小蔡,你快去找人,附近的公安、老乡,快点!” 陆行止脸色铁青,垂落下的夕阳,在他脸上笼罩出一片阴暗,说完,他找了根绳子,拴在旁边的树上,然后凑到那块墓室跟上,准备徒手挖人。 其余人都觉得,陆行止像疯了一样。 那是流沙墓,还在塌陷,现在过去,无疑是找死。 可陆行止却顾不得那么多,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秦桑还在里面! 林奕和几个年轻人劝不住,也都过去帮忙。 周丰一却先发现,这不是一般的流沙墓,这墓是元代时期的了,这么多年沧海桑田,地质变化,原本做好的流沙墓防护工作,似乎也出现了纰漏,只有西南一角,出现了坍塌。 可周丰一仔细检查过后发现,西南角墓室的坍塌,似乎不是流沙造成的。 “艹,下面是矿?!” 这个时候,陆行止那边却传来一道暴喝。 …… 一个小时后,暮色四合,天色彻底昏暗下来,工地上吊着巨大的矿灯,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 附近的公安和消防都来了,带着专业的救人设备来的。 “特么的,这地下是矿怎么没人说过?”陆行止灰头土脸,眼里满是红血丝。 旁边的本地小警察,瑟缩了一下,回答道:“这……这几十年前是个矿区,但早就停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忘了这茬,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陆行止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嗓子眼里喘着粗气,呼噜呼噜,像是呜咽的猛兽。 “你们他妈的以为,就害了两个人!你知不知道,要是当时所有人都在里面,这个时候你们还挖什么挖,全特么直接就地掩埋,弄成新坟算了!” 旁边的警察,还在布置救援设施。 听到陆行止的吼声,所有人都震了一下。 小警察很怕这位来自帝都的警官,且这件事确实是他们的疏忽,也不敢反驳。 这里的矿区,确实是很多年以前的了,别说是小警察,就是老一辈的警察大哥们,都忘了这事儿,谁能想到这矿区就突然坍塌了呢。 可能是前几天下大雨,这边又弄了重工,导致的。 可这话现在谁也不敢说,也没时间去扯这些因果关系。 陆行止一把甩开那小警察,看到旁边的救援绳索搭好了,直接捆在自己身上,顾不得满头满身的泥沙,便徒手刨土,去救人。 大家见状,全部跟上去,拿东西挖土。 好在这里的流沙,只有半米厚,存在浅表层上,倒没多大的危险。 陆行止一言不吭,盯着猩红的眼,和消防员一起,不断地刨啊刨…… “找到了,这里有人!” 突然间,旁边的消防员喊了一声,手下扒拉扒拉,露出一条胳膊来。 陆行止飞快地扑过去,将那胳膊上的沙土,全部刨掉,可仔细一看,他就知道,这不是秦桑。 但他动作没停,依旧小心翼翼地刨开上面那一层土,底下的人,露出了大半。 是李乐菲。 “赶紧把人救上来!”陆行止扶起李乐菲,探了一下鼻息,还活着,他把人交给了旁边的消防员,转头继续一寸一寸地去刨土。 …… 两个小时,在地下被闷两个小时,人还有活路吗? 所有人都不敢想,就看到陆行止依旧固执地用手刨土,似乎怕机械刨,造成二次伤害,一双手全部皲裂,鲜血混合着泥土流下来,沾了他满手。 他却没有任何停顿,机械式的重复着那样的动作,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 林奕在陆行止旁边,近距离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现在的陆行止,就像是一个机器人,输定好程序,要去寻找某一个目标。 甚至眼也不眨的,直直地盯着手下的每一寸泥土。 似乎想要从中,找到某个希望。 林奕突然觉得,秦桑选陆行止不是没道理的。 其余人刨了太久,还会换班休息,就连考古研究所的人也不例外。 可陆行止却是在拿命,寻找一个在逐渐消失的生命。 整整两个小时,对陆行止来说,到底有多煎熬?林奕不清楚,但他清楚地感觉到,如果秦桑这回真的出事了,陆行止就算活下去,也没心了。 “秦桑!” 就当所有人几乎都要放弃希望的时候,陆行止忽然感觉到手下的泥土里,有个软软的东西,他捏了捏,是人的手指! 低喊一声,陆行止如同重新上了发条,拼命地双手刨土。 林奕见状,扑过来帮忙。 附近的消防员也掉头回来,三人一起,很快刨出了个完整的人形。 那人身上凝结着厚厚的沙土,双眼紧闭,呼吸已停…… 第099章 秦桑再次醒来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她浑浑噩噩地睁开沉重酸痛的眼,第一眼就看到一个满身泥土,看不清样子的人,坐在旁边,眼睛猩红如猛兽,满是红血丝。 却一直紧盯着她,一瞬不瞬地,眼睛都不敢眨。 “陆……” “醒,醒了?”见她醒过来,那个人没敢动,直到听到她出声,那人才动了起来,几乎是欣喜到极致地扑到床边,声音里透着欢喜和隐约地担忧。 秦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泥人就是陆行止。 “你……” “小桑叶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秦桑刚想问他怎么弄成了这样,陆行止就急吼吼地按响了床头铃。 秦桑这个时候才恍恍惚惚地发现,她是躺在病床上…… 哦…… 秦桑想起来了,西南角的墓室坍塌了,流沙墓、还有下方的空洞…… 对了,李乐菲! 秦桑抓住陆行止的胳膊,问:“李……李乐菲人呢?” 许是在泥土下埋得太久,秦桑的声音里,透着砂砾的嘶哑,像是磨砂纸在地上摩擦出的声音。 刺耳难听。 陆行止却觉得宛若天籁,“她没事,在隔壁病房。” 陆行止说完,外面就有医生走了进来。 林奕和周丰一也进来了。 看到秦桑醒了,所有人都喜出望外。 医生给秦桑做了检查,对陆行止等人笑了下,说她没事了,但还需要好好休息,就走了出去。 听说秦桑没什么大碍,所有人顿时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可就在所有人欢欢喜喜的时候,陆行止却咚地一下,倒了。 秦桑惊得心口一疼,急忙就要爬起来。 林奕连忙扶住她,看到周丰一叫来了医生,他说:“你自个儿昏迷了三天,你不知道,陆队长这几天一直守着你,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铁人也受不了啊,我看应该没什么大事,就是累的又饿的,你先别急,你现在自己的身体比他还糟呢。” 医生来看了陆行止,让人帮他扶了出去,然后对秦桑说:“没什么大碍,就是神经一直紧绷着,突然放松,身体过于消耗疲惫,昏睡着了而已。” 听到医生这么说,秦桑勉强平静下来。 林奕见秦桑眼巴巴地看着人把陆行止扶出去,有些好笑,又有些叹息。 一开始把秦桑挖出来的时候,她的呼吸是停止的,当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以为秦桑真的死了。 只有陆行止明明浑身颤抖着,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地将秦桑放平,人工呼吸+心肺复苏,好半天,秦桑都没反应。 旁边的人心都凉了。 陆行止却一声不吭,继续重复着这两个动作。 也不知道是他太傻,还是老天看他太不容易,过了好一会儿,秦桑猛地咳了一声,恢复了呼吸,人却没醒过来。 陆行止就抱着人,冲到了镇上的医院。 从镇上又转来市医院。 秦桑昏迷了三天,陆行止就守了她三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顶着满头满身的泥土,蹲在病床前守着,寸步不离。 那个时候林奕就知道,秦桑对陆行止来说,就是他的命。 人,能不爱自己的命吗? 听到陆行止守了她几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秦桑半低着头,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抹阴影,复而又抬起头,对林奕笑了起来,“应该的,谁让我是他结婚证上的另一方呢。” 应该的…… 换做她也会那么做。 林奕见她故作轻松,却怔愣住,结婚证上的另一方? “你们俩领证了?” “嗯,来陕西之前就领了。”秦桑痛快的承认。 林奕:“…………那恭喜啊。” …… 秦桑的身体,到底扛不住,没说一会儿话,就累得不行,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那个几天几夜没休息的人,又出现在她床边,这次却是搂着她,躺在她的一边,睡的正香。 秦桑看着他的侧脸一愣,那脸上有些细碎的伤痕,胡子拉碴的,虽然洗净了泥土,却远没往日的他干净。 可秦桑却意外觉得好看。 “医生说,让你多休息。” 似乎感觉到怀里的人醒了,陆行止将人往怀里搂了搂,下颚在她发顶上蹭蹭,低声说道。 秦桑摸了摸他那刺手的胡子,“那医生不是说,你在昏睡么,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不在你身边,我睡不着。”某人说道。 秦桑:“…………你臭毛病还挺多的。” “嗯哼,现在后悔了也没用。”陆行止凑到她唇边吻了一下,一颗心终于踏实,他睁开眼,看向秦桑,一动不动,不知是在看什么。 秦桑:“……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我媳妇真好看。”陆行止笑得眼睛一眯,又亲了亲秦桑。 秦桑推他一下,“别闹,让人看见不好。” “怕什么,你不都承认了,我是你结婚证上的另一半?”陆行止挑眉,透着得意。 秦桑:“……” 她就不该一时心软承认的。 “好了,我不闹你,你就当陪我,继续睡一会儿?等下我就起来,去给你弄些好吃的,好不好?”陆行止像是哄小孩一样的说道。 秦桑再次心软,靠在他怀里,却没睡着。 睡了那么久,早就睡饱了。 她睁着眼,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不小心却注意到,陆行止那放在她腰间的大掌上,满是细细密密的伤痕,有结痂的,有红彤彤,好像还在流血的。 眼睛没有预兆的,一下子就红了。 秦桑往他怀里钻了钻,搂着他的腰,低声:“陆行止,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很爱你啊……” 陆行止闭上的眼,唰地一下睁开,深邃明亮,宛若亘古星河。 …… 俞安然听到秦桑出事,着急赶来,可她见到秦桑的时候,却是在帝都的市医院。 陕西那墓地的事儿,本就告了一段落,她和李乐菲又受了伤,陆行止担心她,索性就让她转回了帝都的医院。 秦桑本来是说,她没事了,可以回家休养的。 陆行止却不肯,一定要她在医院多待一段时间。 秦桑没办法,只好呆在医院里。 陆行止送她回来后,就回了陕西,那墓地还有些事儿,需要他们警方处理。 陆行止向来不是公私不分的人,秦桑虽然受伤了,需要人陪,但他还得去处理自己的公事。 而陪秦桑的工作,就交给了俞安然。 第100章 俞安然是接到陆行止的嘱托电话后,赶到医院的。 看到秦桑窝在病床上,小脸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还在打点滴,俞安然的眼泪唰地一下就出来了。 “我的小美人儿啊,怎么弄成了这样?” “别哭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嘛,人家都说,怀孕了不能哭,对宝宝不好。”秦桑连忙坐起来,安慰俞安然。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俞安然最近的情绪,总是这样,起伏太大。 她和秦桑感情又好,听到秦桑出事的时候,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陕西,所幸秦桑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幸好你没事,你要是有事,我孩子都没干妈了。”俞安然又是哭又是笑。 秦桑无奈,俞安然身材很纤细,即便怀了孕,四肢还很修长,唯独肚子,显露出来一个小小的圆弧,她伸手摸了摸俞安然的肚子,“四个多月了吧?” 俞安然坐在旁边,伸手托了托肚子,擦掉眼泪,“是啊,快五个月了,再过几个月,就该出来了。” “孕检做了吗?你这肚子,那么大……会不会是双胞胎啊。”秦桑看着俞安然那肚子,想着里面居然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就觉得很神奇。 俞安然的人生,几乎也是按部就班的那种,学习好、长得好、收入高,之前秦桑怎么也没想过,俞安然会未婚先孕,还决定当一个未婚妈妈。 这大概是俞安然这一辈子,最出格的决定。 俞安然摸着肚子,却笑得很甜蜜,“每个月都有到医院检查,医生说孩子挺好的,不过可惜,没能让你一下子做两个孩子的干妈。” 也就是说,并非双胞胎? 秦桑也在笑:“那也好,我剩了一份孩子的奶粉钱和各种红包。” “啧,你这干妈还真小气。”俞安然白她一眼。 秦桑精神头好了不少,跟她说说笑笑,也不觉得累。 说了一会儿子的话,俞安然看看她,把话题又拐到了陆行止的身上,“我可听说,你这次住院,陆行止不眠不休地守了你三天,还昏倒了?” 秦桑看她,“你这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谁跟你说的?” “还能是谁,早上陆行止让人接我来医院的时候,他同事说的。还说,当时陆行止把所有人都吓坏了,谁劝都劝不动,死活非要守着你……我说桑桑啊,你这命可真好。” 俞安然有些羡慕,辗转六年,还能重新走到一起,这命不是一般的好啊。 这样的甜,也能抵消一些秦桑命里的苦。 俞安然觉得,秦桑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啊,挺好的。”秦桑笑了笑,又问:“对了,我妈……情况怎么样?” 提起袁素云,俞安然笑意淡了一些,“这几个月,我经常会去看阿姨,情况倒是好了不少,渐渐稳定下来了,也不像以前爱闹,就是总不爱说话。” 秦桑哦了一声,“我这次受伤的事情,你没告诉她吧?” “哪敢啊。”俞安然道:“你不是说了,怕刺激她么,我就没跟她说。其实我觉得,桑桑,阿姨的情况已经好了不少,之前有一次,她还问我,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我看她还是记挂你的。” “大概吧。”秦桑表情很淡。 袁素云是她的母亲,生身母亲。 秦桑对袁素云不是没有爱过,不是没有期待过,可袁素云对她,始终不咸不淡,从小到大,她一心想要的只有儿子。 后来家庭变故,秦桑想着,终究是她对不起袁素云,所以加倍的对她好。 即便一个人再惨再累,也要让袁素云住在最好的疗养院调养。 可她的一切,落在袁素云的嘴里,只有一句:“你怎么不去死……” 呵—— 秦桑之前看过一句话,不被爱的孩子,才会企图用更浓的爱和关心,去换取那可怜的微薄的关注。 可事实证明,这样到最后,往往是自己被伤的更深。 他们会把你的爱和关心,当成理所应当,然后去索取更多。 秦桑累了,袁素云一句话,彻底让她死了心,断了那不切实际的期盼。 她现在对袁素云,没有恨,只剩下平淡和责任。 俞安然知道她的心结,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拍拍秦桑的手,说起其他话题,将秦桑的注意力转移开。 “上回我和你说的那个铺子,我跟你说完,第二天就找人帮忙,在网上挂了个网店,又让叔叔把你的木雕,寄到我那儿了,这几天还真有十来个人下单,收到的人,都给了好评,说是木雕很细心精致,还要回购呢。你呀赶紧给我好起来,咱这店铺的销量,以后就指望你啦。” 秦桑闻言,多了些笑模样,“真的?” “当然,我骗你干嘛。”俞安然说:“你自己的手艺,你还不放心?好些人都夸你,满满的中国风,手艺精湛呢。” “那就好。”总算有一个顺心的事儿,秦桑开心了些。 “还有啊,丽景苑那间公寓,我没退掉,还在续租呢,什么时候你想回去,随时可以过去住。” …… 在医院陪了一天,俞安然不愿意走,秦桑却担心她怀着孕,在医院里陪着她这个病号,不太好,就让她回家先休息。 俞安然无奈,但看到秦桑坚持,也只好先回家休息一晚,打算第二天早上在来。 可是,刚出了医院,俞安然就看到了陆景行。 陆景行一身西装,站在车边,像是特意在等她,不知道站了多久。 俞安然一看到陆景行,捂着肚子,转身就想跑。 “怀孕了还跑,你想死?” 结果她还没动步,就被人一把抓住。 俞安然脸色一片煞白,浑身僵住,像是被人点了穴,脑袋里嗡嗡的乱叫。 陆景行知道她怀孕了,怎么办,怎么办…… “俞安然你有本事,带着我的孩子,跑了这么久,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陆景行强迫她转过头,四目相对,他声音低沉,透着威胁。 俞安然脑子里一片浆糊,完全想不出应对之策,她只知道,她一直担心的事儿,终于发生了。 她强撑着,“陆景行,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这孩子是我和我男朋友的,关你什么事儿,你上赶着认儿子,想喜当爹,我还不同意呢!” “呵——” 第101章 陆景行似乎早就预料到俞安然会死鸭子嘴硬,不承认,他冷笑一声,从西装的口袋里,抽出两张纸,摊开放在俞安然面前。 “这是你的孕检报告,和DNA鉴定结果,你要不要看看,再说我是不是喜当爹?” 俞安然看到那两张纸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都冻僵了。 她不知道陆景行是从哪弄来的她的孕检报告和DNA鉴定,她只知道,陆景行是有备而来的! “是你的种,又怎么样!”俞安然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孩子是我的,我是孩子的妈,他在我肚子里,我有权利决定要不要生,和你没关系,轮不着你管!” “是吗?” 陆景行笑了起来,他把俞安然抵在车边,“俞安然,是你傻还是太天真?这里就是盛世集团投资的医院门口,你说我押你进去做引产手术,谁敢说不?事后,没人给你作证,你没有任何证据,就算你告到法庭,又能拿我怎么办?” “你!”俞安然身体冰凉,忍不住微微颤抖,她大睁着眼睛,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止,“陆景行,你他妈还是人吗!” “你说呢?”陆景行挑眉。 俞安然:“…………陆景行,你冷静点,我们好好谈谈,这……” “好啊,谈谈。”俞安然话没说完,陆景行就拽着她的胳膊,把人塞进了车厢里。 俞安然紧抱着自己的肚子,蜷缩成一团,看着阴晴不定的陆景行。 她几乎带了哭腔,“陆景行,你放心,这孩子是我自己的,我不会告诉他真相,也不会让他去破坏你的家庭,你……你放过我……好不好?我陪了你那么多年,就算现在分开了,也有点旧情分啊……你就当看在这么多年的旧情分上,放过我和我的孩子……” “好啊。” 陆景行轻笑了一声。 俞安然一愣,似乎没想到陆景行这么痛快的答应了。 见她浮现出笑意,似乎松了一口气,陆景行又说:“你说得对,看在这么多年的旧情分上,我给你两个选择。” 俞安然脸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只剩下更加的恐惧。 “什么……” …… 秦桑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这些日子,俞安然每天都会来陪她,晚上再离开。 可是,秦桑注意到,俞安然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经常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桑想要询问,却每每被俞安然‘没什么’一句给打发了。 看得出俞安然是实在不想说,她只好不再询问。 只是秦桑没想到的是,在她住院三天后,会有那么一个人来探望她。 …… “您怎么来了?” 看到袁素云的时候,秦桑很意外,但又很快地冷静下来,她坐直身体,冲袁素云笑了笑,语气柔和。 但,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疏离。 俞安然是陪着袁素云一起来的,看得出秦桑对袁素云的平淡,却无可厚非。 袁素云也不觉得尴尬,她穿了一身素色的长裙,头发梳了一个髻,一丝不苟,没有丝毫凌乱,脸上也只有平静的神色。 看得出,她的状态越来越好,几乎与正常人无异。 “她说你病了在住院,我就让她带我来看看你。”袁素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平静地说道。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旁边的俞安然。 她这话一说,病房里登时有些凝滞。 俞安然冲秦桑笑了笑,问:“桑桑,要不要喝水?” “好。”知道俞安然有意缓解尴尬的气氛,秦桑配合地点头。 俞安然便一手扶着肚子,一手去拿保温壶,然后讶异地说:“没热水了,那你和阿姨先聊着,我去打点热水回来。” 那演技,很是拙劣啊。 一看就知道,是特意给她们腾地方。 秦桑却配合着当做没看穿。 俞安然便拿着保温壶,走出了病房,临了给她们关门的时候,还不忘给秦桑使了个眼神。 那眼神分明在说,让她好好和袁素云聊一聊。 好好的聊一聊吗? 秦桑有些怔愣,大概有多久没和袁素云好好聊过天了? 她都忘了这项技能。 明明是亲母女,却走到了这种,宛若陌生人的地步。 秦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袁素云似乎也不知道。 两个人便陷入了沉默的尴尬气氛中。 最后,还是秦桑先开了口,“我听安然姐说,您最近的身体恢复的很好?” “嗯。” 袁素云轻哼一声,话题似乎又戛然而止。 似乎意识到这样的状态不太对,袁素云挪动了一下身体,主动问道:“你……还好吗?我听她说,你在工地出了意外……” 秦桑同样嗯了一声,而后道:“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 话虽如此,但秦桑觉得,她和袁素云之间却很好笑。 母女俩所谓的关心,都来自于‘她说’。 多可笑。 袁素云顿了顿,道:“你爸……” “爸和外公的墓,被我迁到了帝都,就在南山疗养院后边的墓园。”秦桑飞快地接过袁素云的话。 提起丈夫和父亲,袁素云面色有些动容,她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熟悉又陌生的女儿。 记忆中的秦桑,因她重男轻女,始终想要一个儿子,在她面前始终怯弱,不敢说话,但在秦久良面前,却像是换了个人,神采奕奕,活泼开朗。 袁素云每每看到这一幕,曾经也想过,是不是她的想法不太对,导致女儿与她疏离,但老来怀上了儿子,她一颗心就放在了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可是…… 那个孩子并没有能够平安出世。 就连她的丈夫、父亲,都在那些恩怨纠葛,光怪陆离的岁月里,一并离开了她。 她现在就剩下了这么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儿。 清醒过来的时候,袁素云回想起,自己曾经和秦桑说得那些伤人的话。 有后悔吗…… 大概有的,但没抵掉她心里的恨。 “你和……陆家那个人,还在一起吗?”袁素云忍不住问。 秦桑猛地抬起头看她,眼里似乎起了些波澜,最后全部归于平静,她笑着说:“我和他已经是夫妻了,是国家盖章同意的夫妻。” “你……” 袁素云蓦地一愣,继而有些发怒的迹象,但她终归恢复了些往日的色彩,勉强冷静下来。 她说。 “秦桑,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他是害了你父亲和外公的人啊,你怎么能和仇人在一起?” 第102章 秦桑没想到,袁素云和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竟然是这句。 大概岁月和时光,真的不能磨平某些人心里,那宛若巨兽撕扯过的伤口。 秦桑理解袁素云,但不苟同。 她弯着唇角,笑得温煦,“因为,我爱他,他爱我啊……” 就是这么简单。 秦桑不想和袁素云解释,父亲的死,是因公殉职;外公的死是因为她多嘴,被徐婉听去,受了刺激;而她腹中孩子的死,是因她听说父亲殉职的消息,惊惧难产导致。 秦家遭受的一切,可以怪她,可以怪徐婉,却怪不了陆行止。 从头到尾,他才是那个被迁怒的人。 因而这些年,袁素云怎么打她骂她,发疯时诅咒她去死,她都忍了下来。 因为在她心里,她也觉得,当年的事,有她的责任。 但她和袁素云都不该去迁怒其他人。 然而,这些在袁素云看来,大概都是借口,她只有恨着陆家的人,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如果是这个,那她给她这个理由。 袁素云呼吸渐重,她喘着粗气,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显然是怒了,但还在克制。 过了片刻,她问。 “你就那么喜欢陆家那小子吗?他有什么好的!” “那您呢,您就那么恨他吗?”秦桑淡淡地反问。 袁素云一下子噎到了,她猛地站起来,对秦桑低声喝道:“秦桑,你这样做,置你爸、你外公,和你弟弟于何地?你只顾得自己享受了,有想过他们吗?秦桑,做人不能那么自私。” 自私? 秦桑笑了,“那就当我自私吧。” “你!” 袁素云没想到她会这么的油盐不进,在她心中,秦桑还是那个,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的孩子。 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袁素云气急败坏,但她不会去想,秦桑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会去想,她曾经怎么伤害过秦桑。 秦桑这几年又是怎么过来的。 她满心只有恨。 “如果你非要这样做,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你爸和你外公,也绝不会原谅你!” 这是袁素云的最后通牒。 秦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本身这么多年来,只有她把袁素云当成了母亲,袁素云从来就没把她当成过自己的孩子。 所以这话对她没什么威胁力。 至于爸爸和外公…… 她相信,爸爸当时因公殉职的时候,从未想过怪罪任何人。 而外公…… 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罢了,别恨。 所以更不会怪罪她。 从头到尾,恨着她的人,只有袁素云啊,她的母亲。 “你!你好自为之!” 见秦桑不言不语,显然不会退步,袁素云险些暴走,她遏制住自己想要上前教训秦桑的冲动,狠狠瞪她一眼,转身离开。 她一走,秦桑像是卸去了所有力气,浑身被汗水浸透,软踏踏地靠在床头。 和袁素云的一番对话,她没表面上看着的那么轻松。 只有她自己知道,面对袁素云的恶言恶语,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撑下来的。 眼泪,忽地掉了下来。 似乎宣示着它的不满和伤心。 俞安然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秦桑坐在那里,脸色惨白的可怕,默默地吊着眼泪,连哭都没有声音。 “发生了什么,阿姨人呢?”俞安然将保温壶放好,凑到床边,斟酌着开口。 秦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淡声道:“大概是回去了。” 俞安然:“…………你们又没谈好?” “有什么可谈的。”秦桑反问。 俞安然皱眉:“你们毕竟是母女,有什么话都可以摊开来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在乎阿姨的,那……” “我在乎她,她又不在乎我。” 袁素云满心满眼在乎的只有她的恨。 从六年前开始,她和袁素云之间那一点点微薄的母女情分早就没了。 “阿姨是不是又和你说了什么?”俞安然知道,秦桑对袁素云还是有所渴望的,如果不是袁素云又说了什么,秦桑不会是这种态度。 但秦桑并不想和她讨论这些,她只说:“没什么,她累了我也累了,就这样吧。” 俞安然问不出所以然,见秦桑躺下,似乎很是疲惫,打算休息,她便了然的不在询问。 过了半个小时,约莫着秦桑睡着了,俞安然这才悄悄地离开。 出了医院之后,她给陆行止打了个电话。 陆行止正在开车,接到俞安然的电话,有些意外,他率先问道:“学姐,是不是秦桑出了什么事儿?” “嗯,算是吧。”俞安然说:“今天我带阿姨来看她了,但效果似乎不太好。” …… 俞安然不知道的是,她一走,原本应该睡着的秦桑,立即睁开了眼睛。 那模样没有一点睡醒的惺忪。 显然是一直未睡。 她缓缓拉开被子下了床,走出了病房,去找医生开药。 “你要这方面的药?”医生听闻她要抗抑郁的药,有些意外。 秦桑却没什么表情,“我有抑郁症,很久了。” 语气也淡淡的,像是在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医生愣了一愣,这类药普通的医院没有,而他们这所医院是盛世集团投资的,有心理疾病这方面的科室,恰好可以找到这类药。 但他不敢随便开,带着秦桑去心理治疗室看了一下,才由医师给她开了药。 拿着药回到病房,秦桑连白开水都没倒,直接倒出几粒药,仰头干吞了下去。 药片干涩剌嗓子,她却好像没有一点感觉。 吞完,她把药瓶放进了枕头下,然后若无其事的躺下睡觉。 陆行止大半夜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秦桑躺在床上睡得很沉,完全没有丝毫俞安然说的情绪不对劲的模样。 但他却不敢放松。 陆行止脱掉外套,挤到秦桑旁边躺下,将人捞进自己怀里。 旁边突然多个人,秦桑立即惊醒,陆行止没开灯,但熟悉的气息,却让她瞬间安定下来。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朦胧,和刚睡醒的沙哑。 陆行止搂了搂她,嗯了一声:“刚回来。” 秦桑没说话,只往他怀里拱了拱。 “我听学姐说,阿姨今天来看你了?”陆行止过了一会儿,开口道。 秦桑依旧没动静,等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困了,想睡觉。” “好,睡觉。” 陆行止低头看了她半晌,轻声说道。 秦桑嗯了一声,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行止却一直盯着她看,听到她呼吸均匀,显然熟睡了,他稍稍动了一下,查看了一下床头柜,没有东西,又翻了翻其他地方。 最后在枕头的一角下,找到了一瓶药。 看着那瓶药,陆行止狠狠眯起了眼睛。 第103章 陆行止看着秦桑睡得那么沉,再看看手里的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桑之所以睡得那么沉,都是药物的作用。 在接到俞安然电话的时候,陆行止就知道,事情可能不太乐观,到了医院后,他就先找医生询问了情况。 结果却得知,秦桑晚上找他们开过抗抑郁的药和安眠药。 这家是盛世集团投资的医院,看在陆家的面子上,而陆行止又是秦桑的家属。 他们自然没有隐瞒。 可是,找到这些药之后,陆行止的心思并没有轻松起来。 站在那里良久,昏暗的光,从窗外渗透进来,将他的脸,掩映在忽明忽暗的微光中,显得那么不可触摸。 过了好久,陆行止终于动了。 他把药瓶里的药,全部倒掉,找医生要了维生素片换上,然后放回了远处。 秦桑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做好这一切,陆行止重新回到秦桑身边躺下,将人揽在怀里。 …… 秦桑一夜睡得很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起了个大早。 而她一睁开眼,就看到陆行止坐在床边,手里正在拿着一本书,看得认真。 那本书,是俞安然怕她住院无聊,给她送来的言情小说书! 所谓的言情小说…… 就是很传统很套路的霸道总裁和傻白甜女主之间,恩恩爱爱的故事了。 见陆行止在那低头看得认真,刚刚醒过来的秦桑,登时一个激灵,忙把书拿了回来。 陆行止立时看过来。 “你不要去上班吗,在这看什么小说。”秦桑心虚,干脆先声夺人。 陆行止笑着看她,大约是睡了很好的一夜,秦桑面色看上去红润了许多,没昨夜那么苍白,人也精神了不少。 “你现在精神不错啊。” 陆行止忽地一笑。 秦桑心里跳了跳,“什么意思?” “书上不是说,医院play最有情调吗,我成全你呀。”陆行止欺身而上,将秦桑抵在双臂和病床之间。 那角度,那姿势,确实很…… 秦桑脸一红,伸手推了推他,却推不开,“什么书,这我都没看,你……你别胡说,我还是个病人呢……” “没看?”陆行止挑眉:“我看你不是折了那页的书角做标记吗?我还以为,你很期待呢。” 陆行止说着,轻轻含住了秦桑的耳垂。 秦桑登时觉得,通体一麻,浑身都软了,她快哭了,“没,那是安然姐看的书,不是我看的!” 说实在的,这真冤枉她了。 她一向不喜欢看这些小说的,它们的主人,是俞安然。 平时只有俞安然喜欢看各种言情小说,俞安然把这书拿过来给她解闷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就放在床头没看了。 如果之后有看过的,那肯定是俞安然,不是她! 秦桑觉得,她算是被俞安然坑了一回。 “是吗?” 陆行止笑了一下,却直接吻了下来。 秦桑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看得出来,陆行止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压根没信! “桑桑,我……哎呦喂!” 就在秦桑被陆行止吻的有点缺氧的时候,俞安然推开门走了进来。 一看到这场景,她立即转过身,捂住眼睛。 没眼看了没眼看了。 “这是在医院,大白天的,你们俩……也太过了。”俞安然嘟囔。 这时,陆行止已经放开了秦桑。 到底是多了个人,做什么都不方便。 再说,他原本也没想做什么,秦桑还在生病,他没那么急不可耐,只是想逗逗她,让她转移注意力,别老是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 秦桑瞬间得救,对俞安然简直是感激的不行,就连刚才被她坑了一把,也全忘了。 “安然姐,你来啦。”秦桑理了理头发,顶着一张大红脸,先开口和俞安然说话。 听到这声儿,俞安然就知道完事了,她立即转了过来。 一转头,她就看到秦桑那唇瓣略有些红肿,可见刚才陆行止有多用力,她都不好意思了,咳嗽两声道:“我来接你出院的,早知道他在,我就不过来了。” 这话意有所指。 说着,她还特特看了陆行止一眼。 偏偏后者一脸的淡定,无所畏惧,似乎什么都和他没关系。 秦桑闻言这才想起,定好了她今天出院的。 但经过昨天袁素云来一闹,秦桑都忘了这件事。 蓦然想起来,怪不得陆行止昨天晚上赶回来了,是来接她出院的? 她看了看陆行止,他只转头看过来,没说话,但那眼神依旧有些滚烫。 秦桑立即别过眼,跟俞安然说:“好,我收拾下,换个衣服。” “没事没事,慢慢来,我去帮你办出院手续。” 俞安然可不想再做电灯泡,挺着显怀的肚子,就往外走。 “谢谢你了,嫂子。” 身后,陆行止却突然轻飘飘地喊了一声。 俞安然当即石化在原地。 正打算下床换衣服的秦桑,听到这话,保持着姿势,重复了一句。 “嫂子?” 这是什么称呼? 秦桑听陆行止叫过安然姐的全名,也叫过学姐。 却唯独没叫过嫂子。 难道…… 秦桑刷地一下看向陆行止。 陆行止浅笑,“难道学姐还没跟你说,她和陆景行领证了?” 秦桑登时看向俞安然。 “安然姐,他说得都是真的吗?你真和陆景行领证了?”秦桑追问。 俞安然僵硬地转过身来,想要笑一下,缓解下气氛,却笑不出来。 她那不置可否的反应,秦桑立即明白,这都是真的。 其实之前,秦桑试想过,俞安然可能最后还是要和陆景行走在一起,毕竟两个人不是毫无感情基础,又有一个孩子。 可是她没想到,俞安然和陆景行的和好是那么突然,还直接领了证。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俞安然见她懵懵的,狠狠地瞪了陆行止一眼。 死小子,不就是坏了你一次好事吗,至于这么报复我? 陆行止单手插兜,微微一笑。 那笑容在俞安然看来,欠揍的很。 偏偏,她又无可奈何。 和陆景行领证,俞安然自己都没想过,但那天陆景行来找她,明确给了她两个选择。 要么立即去打掉肚子里的孩子,要么就和他领证结婚。 他不能也不会让他的孩子,沦为私生子或婚外生子。 俞安然当时脑子都当机了,就选了第二个,然后她说没带户口本,又不能立即领证,拖一天算一天。 结果…… 陆景行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她的户口本,直接带着她,迅速地领了证。 直到领完证,俞安然还处于懵逼的状态,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陆景行给算计了。 然而…… 领证就是领证了,说再多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俞安然就干脆和秦桑承认,她确实和陆景行领证了,打算生完孩子办婚礼。 第104章 听到陆景行和俞安然打算在孩子出生后办婚礼,秦桑这才算从这个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看向俞安然,只说了一句:“这婚你是真想结吗?不要说为了孩子。” 俞安然当即就愣住了。 当时答应领证,就是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但她跟陆景行在一起那么多年,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不是不爱,只是触及了她的底线。 所以她才选择果断离开。 可现在陆景行回头了,不顾一切,甚至不惜和家里闹翻,气得陆明远住院,也要娶她。 似乎当初坚持的那一口气,早就散了。 只是她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被秦桑提起,她仔细一想,嫁给陆景行,她大概是愿意的。 等了半晌,没等到俞安然的回答,秦桑就知道,在俞安然心里最后的选择是什么。 秦桑柔柔地笑了笑,道:“只要是你愿意的就好。安然姐,祝你新婚快乐。” 以后一定一定要幸福下去呀。 俞安然在秦桑生命中的重量,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她打心眼里希望,俞安然的以后,是开心顺遂,幸福快乐的。 只要是俞安然自己的医院,只要她开心。 什么决定她都支持。 俞安然闻言,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她笑骂道:“死丫头,就知道骗我的眼泪。不和你说了,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说完就乐滋滋的,一身轻松地走了出去。 本来她还在想该怎么和秦桑说,今天这么突兀地告知秦桑。 她还以为秦桑是要生气的。 可她忘了她和秦桑的感情。 说起来,她还得谢谢陆行止呢,如果不是他今天提起,她还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告诉秦桑。 这死小子也算是坏心办好事? 反正俞安然告知完毕这件事,她就一身轻松,一点心理负担都没了。 “看来我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见俞安然笑得开心,乐颠颠地走出去,陆行止挑了下眉头,轻笑道。 秦桑看他一眼,也在笑:“屁,我看你就是故意选择在这个点告诉我,好让我安定下安然姐的心吧?” 想开了之后的俞安然,以后和陆景行相处起来,肯定会更加自如。 而这个结果,是陆行止一开始,就预测到了的吧? 诚然,秦桑很了解陆行止。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那么小心眼,存在报复的心思。 因为他懂,俞安然对秦桑来说有多重要。 这点事,又怎么可能让她们俩之间的感情受损? 只不过让秦桑安定俞安然的心只是其一。 他最重要的想法还是,让秦桑把注意力多多放在其他事情上,有利于放松心情,对她的情绪有帮助。 …… 秦桑顺利出院,在陆行止和俞安然的陪同下,回了四合院。 “我这几天搬过来,陪你住。”陪她进了屋,俞安然就说了自己的决定。 秦桑讶异:“你过来住?” 俞安然:“怎么,不欢迎?” “我当然欢迎了。”秦桑说:“只是,陆景行能同意吗?” 因为那片工地出事,又离开了一段时间,陆行止恐怕还要忙一段时间,无暇陪她,而她虽然出院了,但身体还在复原期。 一时半会儿上不了班。 一个人在家,难免孤独。 俞安然愿意来陪她当然好,但陆景行和俞安然好歹也是新婚,而且俞安然又怀孕了。 只怕她同意,陆景行也不会同意的。 “我是个单独的个体,又不是他的附属品,去哪儿住还要他同意?”俞安然又瞥了陆行止一眼,继续道:“再说了,你老公多有本事啊,三两句就把他吓住了,亲自帮我把换洗衣物都送了过来。” 秦桑:“你东西都搬过来啦?” “嗯呐,就在你隔壁的厢房,不过也没多少东西,就几件换洗衣物。”俞安然道。 秦桑没想到,俞安然都已经搬过来了,合着就是通知一下她啊。 还有,新婚老婆就搬走,陆景行也肯? 不知道陆行止和他说了什么…… 秦桑还真有点好奇。 但陆行止却跟没听到他们俩对话一样,帮秦桑的东西收拾好之后,又给她们俩点了附近的外卖,就回了大队。 …… 晚上的时候,四合院里又来了一位客人。 “你怎么来了?” 俞安然看到陆景行出现的那一刻,有些懵。 陆景行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盒子。 俞安然和秦桑刚吃完晚饭,还没来得及收拾。 看见都是外卖,陆景行嫌弃地皱眉:“陆行止晚上就给你们吃这个?” 秦桑在一边,没说话。 俞安然率先道:“这些都是隔壁的私房菜馆送过来的,干净卫生又好吃,我觉得挺好的啊。” “你现在怀孕了,不知道不能吃这些吗?”陆景行还在说。 俞安然却不以为然:“你当我读书少?我又不是没看过孕期的书,哪里不能吃了。” “吃这个。”陆景行说不得她,直接递了个包裹过来。 俞安然接过来一看,都是孕妇的营养餐。 倒是有不少花样,只是她刚吃过,完全不饿,也不想吃。 “不吃了,我刚吃饱,现在一点也吃不下了。”俞安然把孕妇餐放到旁边的桌上,打算等晚上饿了,当夜宵吃。 陆景行见她实在不想现在吃,倒也没勉强,只是叮嘱她一定要注意营养。 秦桑在旁边看着他们俩的相处模式。 不得不说,陆景行对俞安然是真的很迁就,一会儿递水一会儿拿水果,不知道还从哪里学了一套按摩手法,帮俞安然按摩,缓解孕期的身体酸痛不适。 而全过程,俞安然都很享受。 这样看,倒不是勉强得来的,也不是装得出来的。 秦桑看着看着,就无声地笑了一下,起身打算回房,她才不要当电灯泡。 趁着时间早,她还可以回去做一些简单的手工。 安然姐说,店铺的销量挺好的,她总不能让店里没东西卖。 陆景行一直陪着俞安然,两个人都没看见秦桑回了房。 过了好久,俞安然困了,打算回去休息,就催促陆景行回去,结果陆景行却说:“你在这儿,我为什么回去?” “???难不成你还想跟我住在这里?”俞安然脸一板。 陆景行:“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着,就抱着满脸震惊的俞安然回房休息了。 那动作不要太熟练,像是排练过很多次,完全不在意这是别人的家。 秦桑在房间里,呆了很久,听到外面还有动静,就出来看看,却看到这样一幕。 得,又吃了一顿狗粮。 秦桑笑着摇了摇头,回房接着去做手工。 第105章 陆行止回来的时候,秦桑还没睡,手边却已堆积了不少手工制品,有木工的,还有些小小的布制品。 听得动静,她转过头,就见陆行止走了进来。 她微微笑道:“回来了?” “嗯。你怎么还没睡?” 秦桑:“还不困。” 陆行止将外套扔在旁边的小沙发上,走到秦桑身边,看着那一堆东西,不由皱眉。 “你这么晚了不睡觉,就为了弄这些?” 陆行止伸手拿起来一个,是个圆胖胖的木偶古装小娃娃,好看倒是挺好看的。 但是,他还是眉头紧锁。 “你刚出院,身体还没完全复原,自己不知道?” 秦桑手里还在缝一件小衣服,同样是古色古香的汉服模样,小小的很可爱。 闻言,她头也没抬,加快了下针的速度,回答道:“快了,等下就睡。再说了,你不在,我不是睡不着吗。” 陆行止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但秦桑补了这最后一句,又笑眯眯地看了看他,登时像一阵风,吹散了他心里的不满。 他低头,下颚抵在秦桑的脖颈上,环抱着姑娘的腰,笑:“真的?我不在,你都睡不着了?” “骗你干嘛。”秦桑缝完最后一针,转头看他,嘴角却正好印在了陆行止唇上。 “这可是你主动的。” 陆行止轻笑一声,揽过她,直接加深了这个吻。 …… 秦桑在家里呆了三天,做了一大堆的手工,实在闲得慌,还是想回去上班。 俞安然听到她的想法,帮她整理那些手工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那个……” 她轻轻喊了一声。 秦桑抬头看她,就见她欲言又止。 秦桑:“怎么了?” “桑桑,你这几天和疗养院那边联系了吗?”俞安然斟酌着,开口道。 “出院那天跟疗养院打过电话,怎么了?” 秦桑这两天忙着手工的事儿,就没给疗养院打电话,再说袁素云现在已经算是康复的差不多了,且又不喜欢她,更不喜欢陆行止,她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俞安然在她身边坐下,“桑桑啊,我知道你和阿姨的关系,可能有些问题,但……疗养院那边昨天晚上给我打了电话,他们说阿姨的情况,几乎是痊愈了,让我们接回来,不用一直住在疗养院了。所以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秦桑顿了顿,她早就想到这样的情况了。 袁素云的状况,愈发趋近于正常人,怎么可能一直呆在疗养院中。 她说道:“那我下午去接她吧,我都处理好了,让她住老宅。” 老宅? 俞安然闻言,惊呼道:“你把老宅买回来了?” 秦桑家在帝都是有祖宅的,这一点俞安然知道,但她也知道,在袁素云生病期间,为了给她凑医药费,秦桑早就把老宅卖出去了。 “怎么可能。” 秦桑自我调侃道。 “帝都现在这房价,一座四合院都好几千万甚至上亿,我这工薪阶级,怎么买得起。” 俞安然哦了一声,倒也是。 帝都现在这房价是真的太高了,一天一个样儿,跟好几年前,那是没办法比的。 “不过我联系上了现在的房主,商量过后,就租了下来。”秦桑接着道。 俞安然点点头:“那也可以啊。我听你说过,那房主早就离开这里,宅子一直没卖掉,应该也没怎么改装过,阿姨住进去,看到熟悉的老环境,对身体也好。” “嗯,主要是在这附近,我照顾她也方便。” 秦桑不是没想过,把袁素云接过来,一起住。 但,就袁素云目前对她和陆行止在一起这件事,这么耿耿于怀的态度来看。 即便是她提起,袁素云也不会过来,大概又要为了这件事大吵一架。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袁素云住到老宅。 两座四合院之间不算太远,袁素云那边有什么事儿,她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虽然她现在对她和袁素云之间的母女情,没什么期待了。 但袁素云毕竟是她的母亲。 于情于理,她都要照顾好袁素云的日后生活。 所以在想过之后,秦桑和陆行止商量了一下,包括联系上现在的房主,也是陆行止帮的忙。 “那你下午去接阿姨吗?我跟你一起去?” 俞安然询问道,秦桑一个人去,她不放心,袁素云又不愿意见陆家人,自然不能让陆行止陪同。 那就只能是她陪同了。 去了之后,还要收拾东西,和刘姐结清所有的护理工资之后,秦桑还打算将刘姐请回来照顾袁素云。 事情很多。 于是乎,听到俞安然的话,她同意了。 “只能麻烦安然姐你了。” 俞安然笑了笑:“有什么麻烦的。我怀着孕呢,到了也只能陪着阿姨等你,什么事还都得你自己来,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要不然还是请个人来帮你?” “不用了,不过是接我妈回来,又不是什么麻烦,我自己能应付。” 闻言,俞安然就没再提,但…… 陆行止跟她说过,秦桑还在吃抗抑郁的药,病情非但没有减轻的迹象,似乎还在加重。 他们俩都商量过,过段时间要带秦桑去治疗,就是不知道秦桑肯不肯。 想到秦桑现在的状况,俞安然就有点头疼。 …… 将手工品都收拾起来,秦桑和俞安然把该邮寄的都寄了出去,两个人就开了俞安然的车,一起去疗养院,打算接袁素云回家。 或许是几天没见,袁素云这一次见到秦桑,倒是没有开口指责。 但听到秦桑和俞安然是来接她离开疗养院的时候,袁素云直接拒绝道:“我不回去,我在这里挺好的。” 旁边的医护人员听见这话,都有些尴尬。 秦桑说:“我们和医生沟通过,回去住对你的情况有帮助,而且我们是回去老宅,您不愿意回去吗?” “老宅?”听到这两个字,袁素云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听俞安然说过,为了给她治病,老宅早就被卖掉了。 没想到她还能回到老宅住。 秦桑:“对,老宅,我把老宅租回来了。您以前不是常说,那里有你和我爸年轻时候,最美好的回忆吗?” “老宅……”袁素云似乎陷入了回忆,眼里有泪水涌动,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秦久良。 无论袁素云再怎么样,她和秦久良的感情,始终是毋庸置疑的。 秦桑照顾了她那么多年,对她的心态一清二楚,直接戳中了她内心最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借此,带着袁素云出了院。 第106章 秦桑和俞安然,带着袁素云办了出院手续。 看见袁素云安静的配合,俞安然不由跟秦桑偷偷地说:“怪不得人家说,母女连心,桑桑还是你了解阿姨。” 秦桑笑了笑,没说话,她把袁素云的一些换洗衣物,放到了后备箱。 另一边,刘姐已经扶着袁素云上了车。 秦桑和刘姐谈好了,给刘姐加工资,请刘姐当住家保姆,帮她照顾袁素云。 这么长时间下来,刘姐和秦桑、袁素云也有些感情。 袁素云的情况也在日益好转,现在又给她加了工资,还不用继续在疗养院住,刘姐略作思考,就答应下来,这就要跟她们一起回去。 只是她们谁也没想到,车子刚到了胡同口,就碰见了一个,这个时候谁也不想见的人。 …… 陆行止下午的时候,接过秦桑的电话,知道她要去接袁素云回来,为了避免麻烦,他都决定今晚加班。 但因为有东西忘在家了,他就抽空回来了一趟。 没想到,在巷口买包烟的功夫,就撞见了秦桑和袁素云回来。 俞安然恶心要下车去吐,秦桑就停了车。 而她陪着俞安然下车之后才注意到,陆行止就站在巷口。 她这一停,车里的人也看到了陆行止。 俞安然吐了一番,也注意到了陆行止,当即就愣住了。 这…… 她忙看了看秦桑。 秦桑却在看陆行止。 陆行止望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烟,没选择上前打招呼,转身就往自己的车边走,免得去刺激袁素云。 秦桑看着他那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像是被人抓了一下,揪着疼。 她握了握拳,张口喊道:“陆行止。” 陆行止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就看见秦桑笑了起来,对他招了招手:“过来啊。” 陆行止蹙眉,没动。 他们谁都清楚,袁素云并不喜欢他以及陆家所有人,所以陆行止一直都刻意的回避着和袁素云见面的机会。 今天这是意外,他避无可避,只能选择离开,少给袁素云一些刺激。 但秦桑又让他过去…… 见他不动,秦桑走了过去。 “看见我和你丈母娘,转身就走是什么道理?” 秦桑走过去,主动挽住了陆行止的胳膊,把他往这边拽。 陆行止握住她的手掌,蹙眉去看她,那目光显然是在询问她在干嘛。 “我们都结婚了,再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秦桑抬头看他,唇角微扬。 “你是我老公,我选的,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 那不切实际。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继续委屈陆行止。 这么长时间,够了。 陆行止盯着她那双清澈翻红的眸子,突然就懂了,他揉了揉秦桑的发顶,随后将她的手掌从自己的手臂上拿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十指相扣,朝停在一边的,坐着袁素云的车走过去。 而此时,袁素云瞳孔一缩,人也从车里窜了出来。 “秦桑!” 她大喊。 略有些干瘪的脸颊,气得鼓鼓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天色的昏暗和低沉。 “你在干什么!”她喝问。 陆行止和秦桑两个人一起坚定地走到袁素云面前。 “这是我老公。” 秦桑握着陆行止的手,冲袁素云微笑着介绍道。 “你!你是要气死我吗?!” 袁素云气得快要昏厥,她死死盯着两个人交握的手掌,下一秒,扬起手就朝秦桑的脸上挥了过去。 俞安然猛地提了一口气,担忧地看着秦桑。 秦桑却一动不动地看着发怒的袁素云,似乎准备好承受她这一巴掌。 反正,这么多年也不断地挨打,不差这一回。 可在袁素云的巴掌落下之前,陆行止却把秦桑拉到了身后,人往前一站,硬生生挨了袁素云一巴掌。 啪! 那一巴掌,耗尽了袁素云的力气,打的极响。 陆行止的脸上,都印下了手掌的痕迹,可见她有多用力。 但陆行止一动也不动,头也不偏。 秦桑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她盯着陆行止那半张脸,脸色透着清白,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 陆行止始终无动于衷,他直视着袁素云,平静地唤道:“岳母,您要是有不满,就冲我来,毕竟您恨的是我,何必虐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你!” 袁素云见他不躲不逼,硬生生扛了一巴掌,还有些愣。 但听到他这句话,袁素云立即炸了。 “谁是你岳母?!”袁素云怒喝:“你也知道,我……我是不可能接受你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女儿在一起?还有你,秦桑,你爸爸和你外公,还是你亲自埋葬的!他们的死,你都忘了吗?你怎么能那么自私,那么冷血,和仇人结婚?你有想过你的外公和你爸爸,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陆行止听到袁素云提起秦桑的外公和爸爸秦久良,眉心狠狠一皱,有着说不出的担心。 他知道,那对秦桑来说,也是死结。 是她从不肯原谅自己的死结。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从不会去提起,因为他们俩都知道,那些事终究横桓在秦桑的心里。 一提起,便是一刀。 会将秦桑刀刀凌迟。 “您接不接受,有什么关系呢。”就在陆行止想要说话反驳时,秦桑却轻叹一声,走出来,直面袁素云。 她看着袁素云,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可以说是过分的冷静。 “我和陆行止已经领证结婚,是合法夫妻了。并且,我永远不会和他再分开。” “如果您认为我自私、残忍、冷血、没心没肺,可以让您舒服点,那就这样吧,我就是这样的人。” 陆行止闻言,眉心皱成了可怕的痕迹。 俞安然怎么也没想到,秦桑会和袁素云这么直白的承认她和陆行止的关系。 听她这么一说,俞安然都有些愣了。 “妈——” 顿了一下,秦桑微微一笑,亲昵地喊着,一如多年前,在袁素云那摇尾可怜,祈求温情的小女孩儿。 “对不起啊——” 对不起,让您失望了,我不是你心目中那个孝顺听话的女儿。 秦桑笑着,但谁都能从那笑容中,看到一股绝望后的平静。 袁素云心里一阵猛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失去。 “刘姐,扶她上车吧。” 秦桑没再去看袁素云,而是向刘姐吩咐道。 跟在袁素云身后就下了车的刘姐,闻言立即扶着袁素云上了车。 第107章 袁素云没有挣扎,秦桑刚才一句对不起,就像是一记闷锤,砸在她头上,让她有些懵,直到回了老宅,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秦桑拜托俞安然和刘姐,先将袁素云扶进老宅,她和陆行止还有话要说。 “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有事?”她轻声问道,一如往常,像是个在丈夫外出回来,随口询问的妻子。 没有丝毫异样。 陆行止嗯了一声,“有东西忘了,回来拿,没想到正好赶上你们回来。” “那正好啊,让你这丑婿早点见岳母,只不过很可惜,你长得太丑了,你丈母娘很不喜欢你哎。”秦桑笑着调侃。 陆行止看不出她有任何情绪上的异常,但揪着的心,并没有随着放下。 “秦桑。” 片刻,他沉声道:“你留下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些?” 秦桑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片刻,她伸出手紧紧抱住陆行止。 “对不起。” 秦桑的声音,沙哑酸涩。 陆行止微微一僵,他皱着眉将人揽住,“好端端地说这些干嘛?” “对不起……” 秦桑却还在重复这句话。 只有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她六年前的冲动,将陆行止推开,而六年后的今天,又让陆行止看到她和袁素云之间最糟糕的一面。 秦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好像快要窒息。 “应该是我跟你说对不起,没能处理好阿姨和我之间的矛盾。”反倒牵连上了秦桑。 这是陆行止现在,最不想看到的。 “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始终在一起。” 放不下,又不能离开,那就坚定地在一起,无论袁素云怎么反对,秦桑都不打算顺从。 …… 送走陆行止之后,秦桑在外面站了一会儿。 现在已是初夏,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她却感觉到身上的寒意,一阵高过一阵,像是赤身裸...体,在雪地里冻了好长时间,几乎快要昏死。 秦桑的手指,有些抽搐,她惨白着脸色,颤抖着手,伸进外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小袋。 里面有几颗白色的药片。 她颤抖着倒出来,仰头服下,然后深呼吸了十几秒,转身进了老宅。 偏僻的胡同一角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陆行止坐在里面,将这一幕全部看在眼里,他紧紧握住了方向盘,脸色同样很难看。 …… 秦桑走进来的时候,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其他一切如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俞安然发了条短信出去,便朝她迎了过来。 “怎么在外面呆了那么久,有那么多话要和他说嘛?”俞安然笑着,挽住秦桑的胳膊,同样很正常,但她心里早就跳了起来。 刚才她是在和陆行止发短信。 陆行止让她多多照看秦桑,小心她的状况。 看到那字里行间的担心,俞安然就知道,秦桑一定是又服药了。 不过那药片都被陆行止换了,只是普通的维生素片。 但对秦桑来说,应该是有不少心理作用。 俞安然小心翼翼地瞥着秦桑的脸色,愈发肯定了这个念头。 秦桑不知道陆行止和俞安然现在联合,一起看护她,闻言她只笑了笑,“就是说两句话而已,哪有多长时间。” 俞安然忙笑着,跟她一起进了厢房。 这座老宅,没陆行止的四合院大,只有三间房,一个堂屋一个厨房。 略小一些。 中间的正房,原本是秦桑爷爷住的,后来卖掉之后,就一直空着。 里面还有不少爷爷时期的老物件儿。 秦桑就保留了下来,安排袁素云住进了东厢房,她曾经和丈夫秦久良一起住过的地方。 进入这一片熟悉的环境,看着那一切如旧的陈设,袁素云从又急又怒中冷静下来,有些茫然和怀念地看着这里的每一寸,她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曾经在这生活的朝朝暮暮,似乎都在瞬间浮现在眼前。 袁素云没想过,这辈子还有机会回到这里。 但如果说,在她恢复清醒,明白丈夫和父亲再也回不来的时候,她最怀念的,就是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看到这些,在秦桑面前,一向疾言厉色的袁素云,一下子红了眼眶。 秦桑和俞安然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袁素云坐在拔步床上,眼睛通红,没有焦距地看着房间的某个角落,不知道在回忆什么。 但看到秦桑和俞安然进来,袁素云一下子清醒过来,面色上的伤悲和怀缅,登时被冷峭取代。 刘姐看到这情况,立即借口出去倒茶,离开了厢房。 “你还来这干什么?不是和陆家那小子过的很开心,都不要我这个母亲了吗?”袁素云哼了一声,语气严重不满。 “无论如何,我都会赡养您到老,当然为了避免让您烦心,我不会住在这里,如果您有事要找我,可以让刘姐给我打电话,我也住在这一片胡同,很快就会赶过来。” 秦桑神色淡淡的,并没有任何的情绪外泄,对袁素云的话里话间,也是疏远有余。 袁素云一下子抓紧了拔步床上的软垫,脸色紧绷:“你这是什么态度,连我这个妈你都不打算认了吗?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为了他,你居然六亲不认!” “不是您说的,就当没我这个女儿,我只好遵从您的意愿。”秦桑说。 袁素云气得不行:“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离开陆行止?” “因为,他是我的命。” 秦桑直直地看她,唇瓣微微张动。 俞安然一直揽着她的胳膊,闻言不由一震。 她记得,陆行止也说过这样一句话:秦桑是我的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 这两个人,还真是……两口子,说话都一模一样。 俞安然心里一边狂跳,一边想。 “六年前,为了您和这个家,我推开过他,我也想过,时间可以像橡皮擦,擦掉过往的一切,但这六年来,我过的生不如死。” 秦桑低声说着。 袁素云眼睛眯了起来。 俞安然却唰地一下看向了秦桑,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秦桑陈述这六年来的心理感受。 以前她一旦问起,秦桑只会说挺好的,一切都在越变越好。 可她却从来没说起这些。 “而六年后,他出现了,我才发现,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他。” “既然忘不掉,那我只能选择在一起。” “哪怕过程痛苦,哪怕会因为以前的事,遍体鳞伤,但我没办法,也没能力放手。” “所以,请你原谅。” 第108章 不是没想过分开,只是她没办法,没能力,做不到。 仅此而已。 六年前,她以为陆行止离开了,两个人就彻底完蛋了,但等陆行止回来的时候,她才知道,感情不会因为分开而终止。 这六年来,他们俩不在一起的日子里,那些夹杂着恨的爱,如藤蔓般疯狂滋长,把她的心整个缠住。 无论是平常的生活,还是失眠的夜晚。 那颗被填满的心,总是会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有着非凡的意义,没办法舍弃。 …… 说完这些话,秦桑从袁素云深深鞠了一躬。 袁素云的一颗心,却随着她的举动,沉入海底,她明白,眼前这个小丫头,真的和她记忆中,不断放低姿态来讨好她的女儿不一样了。 秦桑,她的女儿,不再奢求从她这里,换得一丝母爱。 她彻底放弃了她们俩之间,微乎其微的母女情。 只要做到赡养义务,她就问心无愧。 袁素云这个时候才明白,秦桑一开始说的,会一直赡养她,是什么意思。 赡养…… 那就仅仅只是赡养,只是义务,而没有情分。 袁素云像是被人狠狠勒住了脖子,有些喘不过气来。 秦桑却已经走了出去。 望着秦桑的背影,袁素云一脸茫然。 对这个女儿,她没有倾注过感情吗? 袁素云想,大概是有的。 在怀胎十月的时候,她也是各种小心呵护,但她一心想要个儿子,却生了下了个女儿。 那个时候,是失望的。 但生下来之后,她也一直带着。 纵然一向严肃,对女儿要求高,可袁素云每次看到,秦桑在秦久良怀里撒娇的时候,不是没憧憬过女儿在她怀里,跟她软软的撒娇。 只是,多年夙愿,一直梗在她心里。 到底放不下。 现在一看,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 出来之后,秦桑就跟刘姐交代了一些,照顾袁素云平时需要注意的地方。 “我妈一向胃寒,有老胃病,我和您说过吧?所以,她的饮食一定要注意,三餐要定时定量,不能吃凉的辣的,包括一切刺激食物。还有,这附近有个公园,平常早晚的时候,您可以带着我妈一块去公园转转,锻炼锻炼身体。每周呢,一定要去医院做一次检查,不能漏掉。她平常穿的衣服啊,要用的东西,都放在了房间里,您……” 秦桑掰着手指头,交代了一大堆事情。 尽管有些刘姐早就知道,但还是听着她的唠叨。 说是只尽赡养义务,但大概不被爱的那个,一向更心软,更犯贱吧。 秦桑心想着,嘱咐完,便先离开了老宅。 刘姐看到秦桑顶着夜色离开,忙喊了一句:“我刚才出去买了菜,您一起留下来吃饭吧。” 但秦桑没回答,头也不回地踏入夜色,很快那纤细的背影,就消失在苍茫的黑暗中。 刘姐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厨房。 秦桑和袁素云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她不清楚,但她和秦桑、袁素云,都接触过很长时间。 明明两个人,都不是那种心如钢铁的狠角色。 却偏偏闹僵成这样。 刘姐想起了下午见到的那个男人,好像是因为秦桑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婚事? 那也不至于吧。 刘姐心想,那个男人还挺好看的,和秦桑站一块儿,就像是天生一对儿,好看的不得了。 她是乡下人,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就是觉得那个男人很好看。 跟秦桑正好相配。 不知道袁素云为什么不同意…… 但做保姆的,不好去打听和揣测主人家的事,她就没多想,去了厨房继续做饭。 俞安然出来的时候,没看到秦桑,询问了刘姐,才知道秦桑一出来就走了。 她就跟刘姐打了个招呼,撑着肚子,回了陆行止那四合院。 只是俞安然没想到,她刚到四合院大门口,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嗓音,从里面朝外喊了起来。 “俞安然你牛逼啊,未婚先孕,还躲起来,你可真厉害!” 俞蔚蔚一边喊着,一边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俞安然那显怀的肚子,顿时小嘴张成了O型。 “我的天,你这都有六七个月了吧???” 初夏,衣服越来越薄,加上俞安然身材其他地方依旧很纤细,唯独肚子凸出,就显得那肚子更大。 看到俞蔚蔚那一刻,俞安然是惊悚的。 她未婚先孕,而后又和陆景行领证的事情,还没想好怎么和叔叔婶婶说。 结果…… 现在却被俞蔚蔚这个大嘴巴看见了? 俞安然嘴角一抽,赶紧捂住肚子,质问:“你怎么在这儿?” “不止我在这儿,你那亲爱的叔叔婶婶都在呢。”俞蔚蔚朝后一指,笑嘻嘻地道:“你这一消失好长时间,我们可都担心的不得了呢。” 俞安然:“…………” 信你才怪。 她们这表姐妹,关系一向不好,她才不相信,俞蔚蔚是好意关心她。 只是她没时间去想这些。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俞蔚蔚那一句,叔叔婶婶都在上面! 叔叔婶婶…… 都来了? 一想到这儿,俞安然恨不得转身就跑,消失的无影无踪才行。 但还没等她将想法付诸行动,迎面就走过来三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俞齐镇和于霞。 秦桑则跟在他们身后。 俞安然身子一僵,用眼神询问秦桑,怎么回事儿。 看见俞安然的时候,秦桑冲她摊了摊手,表示:我也不知道。 她刚一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俞家一家三口,在这四合院门口,东张西望。 俞安然没把事情告诉俞齐镇和于霞,她是知道的。 所以没有告知俞家其他人,俞安然现在住她这儿。 她也不知道,俞家一家是怎么找过来的。 “叔叔,婶婶,你……你们怎么在这儿?”俞安然皮笑肉不笑的,把脖子一横,先开了口。 于霞瞥见她那大肚子,眉心早就皱了起来。 闻言,把脸一板,想要说什么。 旁边的俞蔚蔚却先跳了起来,道:“嘿嘿嘿,这可是我的功劳!前天我看到你朋友圈发了个消息,就找朋友查了一下定位,顺着定位就找过来了。” 说完,她还一脸骄傲到不行的表情。 俞安然:“………………” 第109章 前天陆景行晚上过来,又给她带了一堆孕妇餐,她难得打开微信,发了条朋友圈去吐槽。 发完之后,俞安然也意识到不对劲儿,立即秒删了。 没想到还是被俞蔚蔚给盯上了…… 俞安然觉得,她真是蠢爆了。 “怎么样,表姐,我厉害吧?”俞蔚蔚还没意识到俞安然的表情不太好看,或者是意识到了,还想添一把火,特特扬着小脸,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俞安然:“………………” 好想一巴掌拍过去。 俞齐镇看到俞安然好好的,只是怀了孕,倒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免训责道。 “你这孩子,怀了孕就怀了孕吧,怎么还搞起了消失?” 俞安然自知理亏,只好低着头,知错道:“是我错了,我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嘛……” “你还知道我们会担心啊!” 于霞忍不住出口:“这年头,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大事,可你这一消失就是那么长时间,只偶尔给我们打个电话,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本来,怀了孕就得有人好好照顾着,你早说出来,我也好替你看顾看顾,可你……” “俞叔叔、婶婶,晚上外头风大,还是进去再说吧。” 看见俞安然被训的很惨,秦桑开口打圆场。 一群人便顺着她的话,先进了房间。 “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不认账吗?”一进来,于霞就忍不住问,“要是不认账,你和婶婶说,婶婶去揍他!至于这孩子,你要是想留下来,可得想清楚了,单亲妈妈的日子不好过,以后怕是也不好嫁人……” 于霞还是旧观念,现在这年头,未婚先孕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了单亲妈妈,以后要面对的日子,和左邻右舍的流言蜚语。 那东西,太伤人了。 而且,如果打掉的话,以后还能够再嫁人。 现在要带着一个孩子,再嫁出去,找个好老公,就不容易了。 但听到于霞一开始,并不是怎么去怪责她,俞安然还是有些欣慰的。 但没等她说话,俞齐镇就道:“别听你婶婶瞎说,你的身子,你自个儿掂量,想生不是不可以,但你总得跟家里人说啊,这么大的事儿,你还瞒着我和你婶婶,是不是不拿我们当一家人了?” “叔叔,我错了。”俞安然乖乖认错。 于霞却反驳道:“什么叫做我瞎说啊,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女孩子家家的,结婚前谈多少男朋友,这社会不在意,可怀孕生子,当了单亲妈妈,再嫁人本来就不容易!” “婶婶,没有的事儿。”俞安然忙道:“孩子的爹,没有不认账,我们已经领证了。” “什么?!” 这下轮到俞家一家三口震惊了。 俞蔚蔚正在啃苹果,闻言手一松,苹果一下子都砸到了脚面上,她啪啪鼓起掌来。 “俞安然同学,牛逼啊!怀孕领证,一步到位啊!” 俞安然瞪了她一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俞蔚蔚却吐了吐舌头,她就愿意在俞安然落井的时候,往下扔石头,咋地了。 “领证了?!孩子的爹是谁?” “那一声不吭,就跟你领证的王八羔子是谁?!” 于霞和俞齐镇,一前一后叫了起来。 俞安然赶紧和盘托出,“人你们也认识。就是我前头公司的顶头上司,陆景行。” 因为工作来往多,俞齐镇和于霞,也偶尔见过陆景行几面。 闻言,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印象。 陆景行那人长得不错,听说还是个总裁,身家倒是挺好的…… 但是…… “那也不行啊!怎么能偷偷摸摸,都不跟家里人说一声,就和你偷偷领证了?不行不行,这人人品太差!我不同意!” 俞齐镇先反对起来。 俞安然未婚先孕,或是选择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他都可以理解。 只要她过得开心就好。 可这个什么陆景行,人品太差了。 和他们姑娘领证,都不跟家里人说一声,可见有多荒唐! 这样的人,不能嫁。 “这……”俞安然想说什么,替陆景行申辩一下。 但刚吐出一个字,就听到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和一道熟悉的嗓音。 “叔叔说的是,这件事是我处理不周。” 话音刚落,几个人抬头看去,就见陆景行那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步一步,踩得极稳,很快便走到了俞安然身边。 俞安然一愣:“你怎么来了?” 陆景行没说话。 旁边的秦桑却收起手机,站了起来:“那什么,你们聊,我先回房。” 说着,她对俞安然使了个眼色,就要往屋里走。 陆景行却将俞安然扶了起来,“你跟秦桑一块进去,这里我来处理。” “啊?”俞安然心里一慌,陆景行该不会又想用什么强迫手段吧? 陆景行没看她,而是看向俞齐镇,先鞠了一躬,算是打过招呼,随即道:“叔叔不介意和我单独聊聊吧?毕竟这件事,错在我,安然怀着孕,受不了刺激。” 闻言,俞齐镇看了看俞安然那大肚子,点点头,冲俞安然说:“你就跟桑桑一块回屋吧。” 俞安然想留下的,可俞齐镇和陆景行都不给她这个机会。 看到这情况,秦桑只好上前扶着俞安然,一块进了房间。 他们在堂屋聊。 秦桑和俞安然则进了正房。 要说这老房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建的,隔音效果也太好了。 俞安然进了房间只好,趴在门上,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外面的动静。 一颗心顿时急成了十五个吊水桶,七上八下的。 秦桑却很淡定。 陆家的两兄弟,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这件事,要是还办不好,陆景行这个总裁,也就可以下位了。 “桑桑,刚才是你让陆景行过来的?”俞安然回头,见她那么淡定,勉强冷静下来,凑到她跟上问。 秦桑:“嗯,本来就是他惹出的事,自然就得他来解决。” 看到俞齐镇一家三口,出现在四合院外,秦桑就给陆景行发了条微信。 她之所以有陆景行的微信号,还是因为她和陆行止领证之后,陆行止安排的。 以防有时候,他因工作联系不上时,方便秦桑找陆景行帮忙。 看到秦桑的微信,陆景行就直接赶了过来。 “你怎么把他喊来了,万一他和叔叔再打起来,怎么办啊。”俞安然现在很焦虑。 “怕什么?这件事,早晚都得让俞叔叔知道,现在由他来说正好,何况陆景行又那么傻吗?面对未来老丈人,还敢嚣张?” 第110章 秦桑挑眉,对俞安然说的情况,压根不在意。 因为,那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陆景行来之前,秦桑就跟他在微信里说过,俞齐镇是从小看着俞安然长大的,说是父亲也不为过。 那就相当于是陆景行的老丈人。 她相信陆景行没那么傻,她特意点拨之后,陆景行应该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 要不然,得罪了未来老丈人,那他以后的日子就惨了。 俞安然没秦桑那么淡定,她坐在那里,简直是如坐针毡,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那么漫长,一颗心全部悬在了嗓子眼上,随时要跳出来。 …… 紧张的局面,并没有过太久。 大约五分钟以后,正房的房门,被人敲响。 俞安然立马看向秦桑,紧紧抓住她的手,“桑桑,你说……会是什么结果?会不会……” “不会。” 没等她说完,秦桑直接打断她的话。 她用力捏了捏俞安然的手,“冷静,我先去开门。” 说着,她就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房门外。 陆景行就站在那里,看到是她开门,目光朝里看了看,旋即走了进来。 “怎么样?” 看到是陆景行,俞安然赶紧站了起来。 陆景行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扶住她,“没事儿,叔叔说了,等我们办婚礼的时候,他会来当证婚人。” “啊???” 俞安然闻言,一脸紧张变成了一脸懵逼。 俞齐镇是个好说话的人,但有时候也格外固执,他对陆景行已经先有了个人品差的印象。 怎么会那么快改观,这就答应了??? 秦桑却对这结局,早有所料。 她早就说了,陆家两兄弟,一个比一个人才。 低笑了一声,她走出去,把房间让给人家小两口,但她出来之后,没看到俞齐镇一家人,想必是先走了。 她收拾了一下茶桌,拿上钱包,就出门去买晚饭。 折腾到现在,她和俞安然连外翻都还没吃。 陆行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但陆景行肯定是要留下吃饭的…… 她还得买四份,多准备一份留着。 盘算了一下,秦桑慢吞吞地出了四合院。 …… 当天夜里,也不知道陆景行和俞安然怎么谈的,晚上陆景行就把俞安然接了回去。 秦桑对此倒没什么意见,人家是新婚,俞安然又怀着孕,她哪好意思让俞安然留下来,天天跟着她转。 正好,俞安然走了,她明后天也就可以回去上班了。 陆行止回来的时候,听她说要回去上班,这回倒是答应的痛快。 他同意秦桑去上班,只是想让秦桑有事可做,不用每天闲下来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今天晚上,他去找某个心理医生谈过秦桑的情况。 对方说,按照秦桑现在的状况,最好还是接受医生的开导和住院治疗。 陆行止没同意。 秦桑恐怕也不会同意。 眼下也只能找个机会,和秦桑说说,带她去看看医生。 秦桑没想到陆行止答应的那么快,笑道:“你今天怎么那么好说话?” “我哪天不好说话了?”陆行止睨她。 秦桑抿嘴乐,转而问道:“你这么晚回来,吃饭了没,我今晚留了你的饭。” “忙了一天,你不说我都忘了。” 最近白爷那边似乎又有动静,陆行止这一天都在忙着整理以前的案子和陕西的事儿,确实没吃完饭。 干警察这一行的,都这样。 有时候忙起来,一日三餐压根不能准时吃,有时候能吃上一口热泡面,就很不错了。 “那我去给你热一下,你等会儿。” 秦桑的父亲,曾经是警察,陆行止又是,她算是比较了解和理解警察这一行的属性。 闻言,她没多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给他热饭。 陆行止看着她那贤惠的小模样,冲她笑了笑,可等秦桑一离开,他脸上的笑意,便彻底消失。 …… 第三天,秦桑就回了宫里上班。 看到秦桑活蹦乱跳的回来报道,朱洪一个几十岁的男人,顿时红了眼眶。 “你这丫头,可算是回来了。”朱洪看了看秦桑,关心地问:“身体痊愈了没,你就回来报道,要是不舒服,再多请两天假,多休息休息。” 秦桑:“不用了师父,我一切都好,没事了。” “我可听说了,在陕西的事儿,你这丫头差点把我吓死了。”朱洪那天晚上接到周丰一打的电话,得知这个消息,差点连夜坐飞机赶往西安。 但周丰一说,人已经没事了,过两天会转回帝都,他这才没去。 而这几天,他本来是要去看秦桑的,刚好赶上最近宫里有个大的会展,腾不开人手,加上他想去联系秦桑在哪个医院,结果却没人知道,这打算只能作罢。 现在看着人好端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朱洪别提多高兴了。 到底是他最爱的小徒弟,都说人老护犊子,这话总是没错的。 秦桑忙乖巧地道:“我这不是都没事了嘛,师父您就别担心了。” 朱洪笑着点了点她,旋即又道:“对了,你这些日子在哪家医院啊?我跟考古研究所那帮人打听了个遍,都不知道你在哪儿,要不是知道你没事儿,他们都要报警找人了。” “是我做的不周到,光顾得修养了,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都忘了给周所长打个电话。” 秦桑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回来帝都的医院,是陆行止安排的。 为了不让别人打扰她的修养,陆行止就没告诉别人,但三五不时总会发消息给周丰一等人,告知他们她的近况。 秦桑那段日子,都没拿到过手机。 “那网上的事儿,你看见了没?”朱洪道。 秦桑:“什么事儿?” “你不知道啊?那就算了。”朱洪见她一脸茫然,就知道她还不知情,赶紧摆了摆手,不愿再说了。 秦桑哪能任由他吊着,便直接问:“师父,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 她非要追问到底,朱洪只好跟她提了一下。 “前段时间,陕西那墓地刚出事,网上就报了新闻,但……网络上的评论,说的很难听。”朱洪说:“我原本以为你知道的,却没想你还不知情,早知道就不问你了。” 朱洪本来还想宽慰宽慰秦桑,别想那么多,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 可他不知道,秦桑被瞒的那样好,连这么大的新闻都不知道。 第111章 秦桑听到他说起,拿手机特意搜了一下,才发现陕西墓地的事儿,在网上闹了一阵。 新闻里的评论说的难听,各种骂他们挖坟掘墓,得罪了人家祖宗,遭了报应,死了也是活该等等。 偶有理智的人评论,也都被网络上那群喷子压了下去。 看到那些评论,秦桑才想起来,怪不得陆行止那段时间,连手机都不让她碰,敢情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隔着网络,似乎每个人都找到了现实生活中,无法宣泄情绪的地方。 不管什么事儿,隔着网络骂个遍,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不快,似乎就减少了不少。 那段时间,看到这些新闻,考古研究所几个小年轻都受不了,有的跟着对骂,骂到最后自己先哭了。 有的则被气得不行,成宿睡不着觉。 何况那个时候,秦桑还在病着。 陆行止就没告诉她。 陆行止不愿意让她接触到这些,就断了她和外界的联系。 “网上的喷子就是那样,不论什么事儿,他们总能找到喷的点儿,你就别太放在心上了。”朱洪见她看着那些评论,一声不吭,怕这小姑娘上了心,赶忙劝慰。 秦桑收起手机,对朱洪笑了笑:“师父,我没事儿,不就是隔着网络骂上几句嘛,我又不会少块肉。” 说是这样说,可秦桑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 谁也不想,自己那么努力想要做些好的,有贡献的事儿,结果却遇到了突发的意外,命都差点没了,还被那些喷子,骂了一户口本。 想到这些,秦桑握着手机的手指,就微微有些抽动。 朱洪没注意到她的异象,闻言,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对了,我听周丰一说,你和陆队长……什么时候的事儿?” 朱洪听周丰一提起,秦桑入院之后,一直是陆行止在照顾,两个人看着关系不一般。 事后,他们从林奕那才知道,这两个人居然都领证了。 秦桑:“……就去陕西之前。” “你这瞒的够好啊!”朱洪酸溜溜地说:“领证了,都不跟我说,我还算是你师父吗?” 最重要的是,之前因为职业属性的缘故,他和周丰一,还想撮合林奕和秦桑的。 结果…… 秦桑不声不响地把证领了。 他们还是从林奕那边知道的,这……多尴尬啊。 “其实我和陆行止认识挺长时间了,但领证比较匆忙,当时又要出差,就没说。师父您老人家见谅。” 朱洪倒也没多生气,这毕竟是人家小年轻两口子的事儿,闻言,他就摆了摆手。 “行啦,你回来的也正好,这几天宫里忙着一个大合展,正说缺人呢,你人既然回来了,那就赶紧忙活起来啊。” “师父,您放心,我知道了。” 秦桑跟朱洪打了个招呼,就去忙了。 可秦桑刚走回自个儿的工作台,就看到了李乐菲。 那天她在医院醒来之后,就再没见过李乐菲。 想来她也是受了伤,一道回了帝都。 李乐菲今天本来是没有来上班的,但她听人说,秦桑来了,这才特意赶了过来。 看到秦桑穿着工作服,浑身上下正常的不得了,显然是康复了,李乐菲就松了一口气。 “你……还好吧?”她斟酌着问。 看到李乐菲,秦桑还是挺意外的,尤其是这位大小姐竟然主动跟她说话。 秦桑:“还好。”出于礼貌,她问了一句:“你呢?伤好了吗?” “我就是一点皮肉伤,养了那么长时间,早就好了。” 李乐菲当时被埋在浅层,身上就表皮一点擦伤,掩埋时间也不久,第三天就可以正常下床走动了。 那天说起来,她是最早开始下陷的那个人。 要说掩埋在最下面的,应该是她。 可是,秦桑拉了她一把,把她推到了上面。 后来回想起来,李乐菲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儿的,想找秦桑去道个谢,结果秦桑就跟消失了一样。 考古研究所的人只知道她没事了,回了帝都,却不知道她转去了哪个医院。 包括李可,都不知道。 李乐菲等了这好一阵子,天天来宫里报道,都没见着秦桑。 今天难得没来,结果这位正主却到了。 “那天……”李乐菲猛然要道歉,心里还有些别扭,她咬了咬唇,小声地道:“那天谢谢你啊,要不是你,被埋在最下面的可能就是我了。” 说不定,她还会被埋得更深。 秦桑:“我那只是条件反射,伸手推了你一把,原本是想借力往上爬的,结果用错了方向,你不必道谢。如果再来一次,我肯定踩着你爬上来。” 说完,秦桑就去工作了。 李乐菲:“………………” 这丫怎么辣么会气人啊! 明明是做了好事,救了人,非得招人恨? 李乐菲撅了撅嘴,随后却气笑了。 算了。 谢也道过了,秦桑这话,就算是揭过了。 李乐菲没再纠结,施施然地出了宫,继续去休假。 …… 宫里这次要展出的是合作展,几个组联合一起,做了一期明清时期的特别展出。 一些有特点的文物,都被挑选出来,放到展厅上。 而在此之前,所有需要修复、养护的,各个组都得紧急加班,做好一切展出准备。 前些日子,看到宫里的纪录片,网上有人说,他们平常都闲着,非要快展出的时候,才加班加点吗? 其实不是的。 修复一件文物,需要耗费的人力和时间,是很多的。 有时候,复杂的修复工艺,从修复材料到最后修复成功,得三五个月,甚至更长。 而故宫里现在的藏品,有一百八十余万件。 其中待修复和养护的有多少? 所需的时间又要多少? 可以说是天文数字。 加上有些容易氧化、被时间侵蚀,这样的养护、修复工作,可以说是日复一日,从不间断的。 不仅如此,时不时还会有考古发现,送过来的待修复的藏品。 那又是一番巨大的工作。 而且,出于对日光、材料的要求,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顺利的修复一件文物。 如果遇上意外,修复期会更长。 所以哪怕故宫文保所成立了这么多年,从清朝的宫廷修复师,到现在的一代又一代的修复师,也没能完全将宫里的藏品全部修完。 也并不是他们平常都闲着,等展出了才修复,而是这其中需要的人力和时间太多,加上文物修复是个冷门职业,人太少,即便每天忙个不停,也修不完。 第112章 明清时期,以瓷器为主,还有各种木器、金银器等等,青铜器展出很少,他们组只要修复和养护那些金银器就行,工作量自然也是最小的,但其他组人员不够,秦桑就去了木器组,帮忙修复。 木器组这回要修复的东西很多,漆盘、木雕、根雕,最重要的则是一张,紫檀木的雕漆古筝,筝面还有一些彩色手绘,两头还镶嵌有金玉。 因年代久远,上面的丝弦已经完全消失,弦柱的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受损,需要耗费的工作量巨大。 秦桑最早在木器组轮转的时候,跟木器组的华师父,参与过类似的工作。 看到她过来,华师父就笑道:“我正说得找个帮手呢,这不,你就来了。” 秦桑笑:“我充其量就是打打下手,哪能帮什么忙呀。” “快,过来瞧瞧。” 华师父对她招招手,秦桑过去,就看到了华师父面前的那张古筝。 长约1.63米,是一张比较常见的21弦的古筝。 现代有些人,总是分不清古琴和古筝之间的区别。 其实,一般的古琴,都是7弦的,体积也比古筝小得多,从表面上来看,就很容易区分。 而且筝面上有雁柱,古琴上是没有的。 “受损很严重啊……”秦桑仔细打量了一下,道。 “是啊,不知道怎么放到了库房最里边儿,受潮严重,损毁不少,幸好这回被找了出来。” 华师父话语中,多有惋惜。 有些物件儿,放在了库房最里边儿,不好找。 他们一件一件地往里修,等翻出来的时候,就像这古筝似的,受损严重。 “主要是这雕漆的面儿,不好弄。”华师父指了指那破损的筝面,道。 秦桑认同地点点头。 这种雕漆镶嵌的木器,最难弄的就是漆面,想要修复好,得经过好几道工序,需要好多老材料。 “秦丫头,这回呀我可全指着你们这帮子年轻人了。” 华师父看着屋子里那么多待修复的木器,直接把重担放在了小一辈身上。 他们这一辈,年纪渐渐大了,身体机能逐渐下降,耳聋眼花。 修复这样精巧的东西,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况且修复这样的东西的机会也不多,正好给他们小年轻,积累积累经验。 华师父再有一年,就该退休了。 徒弟中,也该挑个合适的,提拔上来了。 这也算是个机会。 秦桑不是木器组的,这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就跟着修东西就行了。 …… 秦桑一忙,就忙了一个上午。 中午的时候,却接到了林奕的电话。 “你现在方便接电话了?”一接通,林奕便打趣她道。 秦桑笑了笑,道:“师兄有事儿?”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林奕声音很平静,还跟她开着玩笑。 秦桑:“你和周所长不是还在陕西吗?” “没有,昨天我和师父刚回来。” “陕西的事儿,结束了?” “哪那么快。只是那墓下有个矿洞,现在工作不好进行,还在等警方那边排除风险,就先回来了,过些日子再去。” 林奕说:“再者,我和师父这次赶回来,也是因为不放心你。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都挺好的,我都回来上班了。” 林奕笑:“看样子是恢复的不错,陆队长也舍得放你出来了。” 秦桑也笑。 顿了顿,林奕又道:“你现在有空吗?” 秦桑:“正好中午吃饭时间,有空。怎么了吗?” “我和师父,在你们宫外呢,打算请你吃个饭。”林奕说:“这趟去陕西,本来说好了,要好好照顾你们的,结果让你们俩都受了伤,怪对不起你们文保所的。师父就想请你们吃饭,做个补偿。刚给朱组长打电话,说你在木器组,我这不就给你打电话了吗。” “吃饭?不用了吧,这是意外,再说我们这不都没事嘛。” “那也得请。”林奕说:“朱组长已经答应了,师父也联系了李乐菲,你就跟着一起过来吧,我在宫门口等你。” “那行吧。” 人家都说好了,秦桑也不好意思搞特殊不去。 只是,她一上午扎在漆料中,去搞配色,弄得一身的油漆味儿。 挂掉电话后,她去换了一身衣服,又吹了一会儿风扇,可是那气味儿也只散了一点。 …… 林奕接到她的时候,就闻到了她身上的油漆味儿,不由笑道:“你刚销假回来上班,就这么用功?” “没办法,正好赶上了大合展。”秦桑耸耸肩,她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但也没办法。 林奕笑道:“没事儿,这多正常啊。你不知道,我和师父有时候在墓下待上个几个月,即便是天天洗澡,都感觉到身上一股腐朽的死人味儿。最开始啊,闻到那些味道,就恶心想吐,自己还嫌弃自己,现在倒好,都习以为常了,身上不带点味儿,就觉得哪不对劲。” “可师兄今天身上就没味儿啊。”秦桑调侃。 林奕:“今天这不是为了见你们吗,哪敢有味儿。” “走,去吃饭吧,师父他们该等急了。” 说了一会儿闲话,林奕就带着秦桑,去了宫外不远的一家酒楼。 “你这丫头可算来了。”看到秦桑进来,周丰一就站了起来,见她健健康康的,周丰一又是感慨又是激动:“可算是没事了,丫头。” 秦桑:“不好意思,让您为我担心那么久。” “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没事儿就好。”周丰一道:“再说了,陆队长也不算是完全把你的消息屏蔽了,他不是还时不时给我们发短信,替你报平安吗,只是我这心啊,不亲眼看到你活蹦乱跳的,心里总是不踏实。” 秦桑是他比较喜欢的小辈,又是去替他帮忙,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事。 于情于理,周丰一心理上都说不过去。 现下看到秦桑好好的,他这颗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好了,都坐下吧,有什么话,坐下来聊。”旁边的朱洪,张罗道。 秦桑这个时候才发现,李乐菲今天居然都到了。 不仅如此,饭桌上还有个陌生人。 一个中年男人,保养得倒是挺好的,身材也没有发福,但微微后退的发际线,还是暴露出了真实年龄。 “对了。秦桑啊,过来见过文物保护局的索局长。” 第113章 就在秦桑疑惑这个人的身份时,周丰一就主动给她介绍道。 文保局的局长? 秦桑微微上前一步,伸出手,微笑道:“索局长你好,我是文保所的秦桑。” “早就听老周提起过,今天可算是见着了。”索局长很热情:“秦小姐果真是漂亮啊。” 秦桑:“索局长谬赞了。” …… 一群人坐下来吃饭。 饭桌上,就秦桑和李乐菲两个女生,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起。 还有四个男人,总是要喝点酒的。 但顾忌着她和李乐菲都从医院出来不久,就给她们俩点了果汁,没让她们俩喝。 酒过三巡。 索局长再次把目光放在了秦桑身上:“我听朱组长说过,秦小姐的爷爷,曾经是B大的历史教授?” “是。”秦桑放了筷,回答道。 “这么说了,秦小姐家,算得上是书香世家了呀。” 秦桑笑了笑,连说不敢当。 “我还听说,秦小姐的父亲是警察,母亲曾经也是人民教师?” 秦桑:“是。” “听说秦小姐的父亲,当初是因公殉职?”索局长:“还是因为情报出错,才牺牲了的,真是可惜啊。” 秦桑:“为国殉职,我相信我父亲临终前,也并未怪过情报失误。况且作为警察,死在了稽查罪犯的一线,我父亲在天之灵肯定是欣慰的,无愧于心的。” “是,秦小姐说的是。”索局长笑。 过了一会儿,又听他问:“但我听说,秦小姐外公的祖上,曾经可做过不太好的事情啊。” 闻言,秦桑神色一顿,旋即打趣道:“索局长今天是转行,去了户口稽查处吗?” “哈哈,哪有,只是随便问问。”索局长哈哈一笑。 接下来,他就转移了话题,跟周丰一私聊起来。 这话题就算是揭了过去。 没头没尾,且莫名其妙。 秦桑不懂这位索局长,把她的家庭情况,打听的那么仔细,是想要做什么。 “喂……” 正想着,坐在她旁边的李乐菲,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的手臂。 秦桑偏头去看她。 李乐菲看了看桌上的人,小声地问:“你之前是不是得罪过这个索局长啊?” “没有。” “那他干嘛盯着你问?” 秦桑:“我也不知道。” 李乐菲撇撇嘴:“我看这个索局长,不像是什么好人,你可得小心点,别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秦桑挑眉:“你这算是善意的提醒?” “难道不是?” 秦桑乐了:“咱俩的关系,有那么好吗?” 李乐菲就怒了:“你这人还真是不知好歹。算了,不跟你说了。” “你的话,我记住了。”秦桑却道。 李乐菲闻言,哼了哼,没再说话,但显然没刚才那么生气。 秦桑算是看出来了,李乐菲这个人,就是大小姐的脾气、兼刀子嘴豆腐心,其实除了嘴巴厉害点,人懒了一点,娇生惯养了一点,她是没什么坏心的。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把中午午休的时间,全部浪费在了这上面。 因着索局长连番问话,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的秦桑,后半段更是连筷子都没动。 林奕先看出来她不对劲,给她倒了杯温水,又给她盛了一碗汤。 “我看你都没吃什么,怎么,是饭菜不合口吗?” 秦桑摇头:“没有,我只是最近胃口不好。” “那就多喝点汤。”林奕道。 秦桑配合地喝了两口,也就没喝了。 过了一会儿,一行人总算是打算离开了。 秦桑拿了包,就打算先告辞,回宫里去了,但她还没说话,索局长就再次开口。 “秦小姐,交换个联系方式吧。” 到底是局长。 他开了口,秦桑虽然心里有些狐疑,还是把手机号码报了过去。 索局长存好之后,笑道:“那以后有机会,我再约秦小姐出来吃饭。”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人眼神都不对了。 这语气,这话的内容…… 怎么感觉是想搞什么潜规则? 林奕微微皱眉,看向周丰一,询问是什么个情况。 毕竟这人是周丰一带来的。 周丰一却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管那么多。 林奕有些不太爽,就对秦桑说:“你该回去上班了吧?我送你。” “好。” 秦桑应下来,冲索局长等人微微颔首:“那我就先告辞了。” 然后,就坐上林奕的车离开。 全程,她都没回应索局长后面那一句话。 李乐菲见他们俩都走了,她也就走了。 只剩下周丰一、朱洪,和那位索局长。 “这丫头,警惕性倒是挺高的。”索局长望着林奕开走的那辆车,低声道。 周丰一:“她算是我接触的人当中,综合能力最好的了,家世背景,也过得去。” “嗯,她爷爷是B大教授这一点,倒是一个额外的加持点。” 朱洪皱了皱眉:“不能换人吗?这丫头……刚从医院出来,身体太弱了。” “反正不急在一时,就让她先养着吧。” …… “林师兄,这个索局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宫里和这酒楼,不算远,开车一会儿就到。 秦桑想在路上跟林奕打听点情况,一上了车之后,她就问了起来。 林奕边开车边回答:“我也不清楚,人是我师父带来的,我只知道他是文保局的局长。” 至于其他的,周丰一没跟他说过。 他知道的和秦桑所知道的,一样多。 秦桑:“或许,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应该没有吧。”林奕不太清楚。 但秦桑和这个索局长,明显是第一次见面,哪能有什么矛盾啊。 秦桑:“那他为什么一直追问我的家庭状况?”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林奕摇头,“你要是在意的话,下次他联系你,你就直接把他拉黑,不用管他。你们虽说都是文保工作的,但他也管不到你身上,无所谓。” “嗯。”秦桑点点头,目光放到了窗外,思绪却还停留在那个所谓的索局长身上。 她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林奕见她不声不响的,以为她还在担心,就道:“这样吧,你要是还担心的话,我回去帮你问问我师父,人是他介绍来的,什么个情况,他总比咱俩清楚。” “嗯,那谢谢师兄了。” 第114章 秦桑回到了宫里,又投入了木器组的工作。 华师父把那张古筝的修复工作,交给她还有一个木器组比较有经验的老徒弟,一起完成。 两个人接手之后,就在研究,怎么修复。 忙着忙着,秦桑就把那个所谓的索局长,抛到了九霄云外。 …… 另一边,林奕离开之后,直接去了周丰一的住所。 这个时候,周丰一已经早早地回到了家。 “来了?坐。” 周丰一看到林奕过来,倒不意外,开门之后,便坐回了沙发。 林奕见他神情自若,不由皱起眉来:“师父,您今天带过来的索局长,是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周丰一戴着老花眼镜,翻看着手里的报纸,随意道。 林奕:“他一直追问秦桑的家庭情况,您不是没听见吧?” “那又如何?” “……师父,正常人第一次见人家一个小姑娘,有这么刨根问底的吗,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户口稽查处的警察?” 周丰一偏头看他,“他问的是秦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这么激动?” 林奕不明了:“师父你一向不是也很喜欢秦桑的吗,怎么出了这样的事,你倒是漠不关心的?” “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出事了?” 林奕:“那索局长问了秦桑的家庭情况,又要了她的联系方式,还约她私下吃饭,这明摆着是不安好心,还不算是出了事儿?” “人家索局长,好歹是一个局长,你别把人想的太坏了。” “是我把他想得太坏吗?” 明明是那个索局长自个儿,做得太明显了! 林奕不能理解,今天的周丰一是怎么回事儿。 突然说,要请秦桑他们吃饭,表达歉意。 还约在了今天中午,这么仓促的时间。 不仅如此,还带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索局长…… 他看不懂周丰一到底要干什么。 周丰一淡定的很:“你想的那些事,不会发生的,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回去吧。” “师父!”林奕皱眉。 周丰一却看他一眼,“林奕啊,你是不是都忘了,秦桑已经和文物稽查大队的队长陆行止领了证,她现在是有夫之妇,要是真有什么事儿,也该由陆行止来管,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奕一怔。 周丰一又道:“你该不会是,还喜欢她吧?” 林奕紧皱着眉。 “如果是,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你和她——没缘分。” 林奕没说话,转身就走。 是,没缘分。 他承认。 一开始他以为,是他先认识的秦桑。 但后来才知道,人家算是青梅竹马,而他? 从来都是一厢情愿。 所幸,他没有做过任何过分明朗的举动,戳破那张窗户纸。 这大概也是和他的性格,比较沉闷有关系。 但现在说什么都不重要。 他关心秦桑,也是出于过往的情分,就算今天这事,发生在李乐菲身上,看在一起去了陕西一趟,他也会帮忙询问。 可周丰一这态度,明显是不肯交谈了。 那他再说什么都没用,不如走人。 …… 秦桑接到林奕电话的时候,刚和同事一起,在古筝上面补了几层灰胎,还在做基础工作。 “喂,师兄?” “在忙?”林奕那边问。 秦桑架着手机,手里还在调着色:“嗯,还没下班。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怎么想起来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了?” “我……”林奕不知道该怎么和秦桑说。 听他欲言又止,秦桑动作一顿,换手拿着手机,“什么事儿,师兄你直说。” “我去问了师父,但……师父什么都不肯说。”林奕:“抱歉,没能帮上你的忙,秦桑。” 秦桑顿了顿,微笑:“这本来就是我自个儿的事儿,是我麻烦了师兄,不怪师兄的。” “无论如何,你还是离那个索局长远一点吧。” 林奕十分头疼,听着电话那边,秦桑软软的,却冷静过分的声音,他建议道。 秦桑:“嗯,我知道。” …… 挂掉电话,秦桑却皱起了眉头。 周丰一什么都不愿意说? 那就证明这里面一定有事。 可平时周丰一对她挺好的啊,那关怀也不是假装出来的。 怎么现在出来个索局长,他就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秦桑琢磨不透,正好到了下班的时间,正常的日光,渐渐就会暗沉下来,即便开着灯,也不适合晚上做修复,所以他们还是准点下班了。 今天陆行止也准时下班,顺路过来接了秦桑。 “今天工作怎么样?”陆行止在她上了车之后,替她系好了安全带,然后把顺路买来的奶茶,塞到了秦桑手里。 秦桑喝了一口,满嘴的珍珠,她咬了咬,“还行。” “听你这语气,好像不怎么好。”陆行止敏锐的听出,她语气中有点不太愉快。 秦桑用吸管搅了搅奶茶底下的料,又吸了一口。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人。” 陆行止开动,闻言问道:“谁啊?” 秦桑:“文保局的索局长,这个人你了解吗?” 秦桑想,陆行止在这一行干了蛮久的,文物稽查的警察,和文保局应该也有很多的工作联系。 说不定他听说过。 可陆行止一听,却道:“文保局的索局长?” 秦桑:“嗯,怎么了吗?” “谁跟你说,文保局的局长姓索的?”陆行止笑睨着她,“文保局的局长姓沈,你是不是听错了?” 沈? 秦桑喝奶茶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沈? 怎么会是沈…… 她明明听周丰一介绍的是索局长。 而且,索和沈,差别那么大,她怎么会听错? 在饭桌上,她一直称呼的也是索局长。 就算是她听错了,可喊了那么久,周围的人也会提醒她吧? 这…… 秦桑明显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一时半刻却又想不起来。 “沈和索,发音也不相似。”陆行止也意识到这一点,他问:“你怎么会见到那个索局长的?” “今天考古研究所的周所长,说请我、李乐菲还有我师父一块去吃饭,表达歉意,说是陕西的事儿,怪对不起我们的,就摆了个饭局。” 秦桑说道:“去了之后,周所长已经带着索局长在那了,然后就给我们介绍。” “周丰一?” 陆行止几不可见地皱眉。 “他又不是不认识文保局的局长,不可能是搞错的,那怎么会……” 第115章 陆行止眯了眯眼睛。 文保局姓索的局长没有,倒是那个地方,有个姓索的…… 可,那个人应该不会来这里,还跑到他们一个私下见面的饭局上。 “或许是我听错了。”秦桑说。 陆行止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别多想了,以后少去这样的饭局,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嗯。” 秦桑点点头。 她本来性格所使,和人的交往、感情就淡。 在这一行几年下来,唯一相处比较好的,就是师姐、师父,周丰一和林奕。 但现在,周丰一弄了这档子事出来,让她觉得,她和周丰一认识的时间还是太短,不能了解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以后还是少私下见面吧。 …… 秦桑每天上班,要忙着大和展的事儿,下班还得做手工,供着店铺的销售。 日子过的很忙碌,加上陆行止似乎清闲了下来,每天都准时接她下班,一起回来。 她不想让陆行止看到她服药什么的,便减少了服药的次数。 这一连三四天,她都没再吃过药。 有陆行止一直陪着,她的睡眠似乎都好了很多,每天晚上都可以接连睡上四五个小时,比以前好得太多。 心情也没以前那么沉闷。 期间,她去见过袁素云两次。 袁素云虽然一直对她不冷不待,但没有怎么发怒。 秦桑面对她,也没以前那么不适的感觉。 而那个所谓的索局长…… 从那天之后,再也没联系过她。 就像是一阵风,吹过就散了。 久而久之,秦桑都忘了这号人物。 …… 这一天,秦桑照常下班,在陆行止回了四合院之后,她自个儿买了些日常用品,去看袁素云。 “呵,你现在倒是厉害啊,袁素云!让你的女儿,嫁给我儿子,还冠冕堂皇的住上了我儿子租下来的房子!袁素云,这就是你和你女儿所谓的报复,是不是?” 秦桑刚到老宅门口,就听到有人在里面叫喊。 声音很熟悉。 是徐婉。 她心里一动,飞快地走了进去。 就看到徐婉站在堂屋门口的院子里,面色通红,怒气腾腾地掐着腰大骂。 “贱人,你们母女俩都是贱人!骗了我儿子,骗得他和我这个亲妈离了心,现在都不愿意回来见我!你满意了吧?你现在满意了吧?” 袁素云站在一边,气息有些不匀的喘着,刘姐在一旁扶着她。 “徐婉,你嘴巴放干净点!”袁素云闻言,忍不住反击:“我都没怪你儿子,骗了我女儿,你有什么资格来怪我,你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我面前?!徐婉,你不会忘了,你当初都做了什么事情吧?” “我做了什么?!我就算做了什么,那也是你们秦家应该得到的报应,你们活该,你们……” 徐婉脖子一硬,胡乱骂道。 “那现在,你儿子不要你了,那也是你的报应。” 没等她把话说完,秦桑就走了过来,冷声打断她的话。 这么长时间,徐婉没再出现在她面前。 她还以为徐婉是跟着陆志远离开,回到他上班的城市去了。 没想到,徐婉居然跑到了这里来。 “你!” 徐婉一听,气得一噎。 她指着秦桑,浑身气得发抖:“秦桑,你个小贱人,总算是来了啊!好啊,你们母女俩都好的很,合起来欺负我是不是?当初是谁说的啊,永远都不会再和行止在一起,现在和行止领了证的,又是谁?!” 陆行止和秦桑领证,并没有告诉徐婉和陆志远。 但陆志远有熟人在民政局工作,那天一联网,看到了他儿子,居然在北京,和一个女人领证了,就立即打电话给陆志远询问,还向他们道谢。 陆志远和徐婉全都懵了,查过之后才知道,陆行止竟然和秦桑领证了! 成了合法的夫妻! 现在的婚姻法,可以在男女双方,任何一方的祖籍户籍地,去民政局领证。 当时陆行止从来没回来过,徐婉还有些不敢相信。 后来才想起来,秦桑的户籍,一直是帝都的! “那又怎么样。”秦桑扶住袁素云,冷淡地看着徐婉,“你当初不是还说,永远不会让陆行止出现在我面前吗?怎么,他没听你的话?” “你!” 徐婉气得上去撕扯秦桑。 “我不管!你就是不能跟我儿子结婚!走,去民政局,离婚!” 秦桑一把甩开她。 “不可能。” “我和陆行止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婚。” “就算是离婚,那也是我们俩过不下去了,商量好去离婚,而不是任由你主导。” “徐婉,你这一辈子主导的事情,插手的事情太多了,也够了,别再把自己最后那点脸面,都放在地上让人践踏。” 秦桑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 徐婉气得直抽抽。 “秦桑,你——我今天跟你拼了!” 徐婉拿起包,就往秦桑抡过来。 “小心!” 秦桑刚要躲来着,袁素云却扑了上来。 徐婉的包,顿时砸到了袁素云的头上。 包上的五金件,当即就让她的脑门上,开了一个小口子。 鲜血顺着袁素云那苍白的额角,流了下来,分外吓人。 秦桑心里一滞,“妈!” 她赶紧上前扶住袁素云。 徐婉看到袁素云受伤流血,愣了一下,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疯癫。 “活该,你们都活该!让你们抢我的儿子,活该,活该……!” 秦桑咬牙,瞪着她,然后拿出手机,给陆行止打了个电话。 “过来,把你妈接走,不然我就报警!” 说完,秦桑就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另一边,陆行止看着这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皱了一下眉头,紧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赶去了秦家老宅。 秦桑刚是去了老宅,电话里又提到了徐婉。 陆行止猜到大约发生了什么。 挂掉电话,秦桑扶起袁素云就往外走。 “妈,我们去医院。” 刘姐忙过来帮忙。 刚才她都被吓到了,徐婉简直就是个疯子! 等陆行止一路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秦桑扶着袁素云往外走,而袁素云的头上,还有血迹。 他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出事了。 “怎么回事?”他拉着秦桑问。 秦桑不想迁怒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道:“你妈还在里面,带她走,让她以后别出现在我和我妈面前,否则我不介意告她私闯民宅故意伤害。” 说完,秦桑就扶着袁素云朝外走了。 她叫的车,这个时候也来了。 扶着袁素云坐上车,连同刘姐在内,三个人就赶去了医院。 第116章 陆行止本来想跟着去的,但听完秦桑的话,他还是留了下来。 走进去一看,他就看到徐婉坐在地上,一个人,跟疯了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而她的包,被她扔在了一边,上面还有点血迹。 看到这儿,作为警察的陆行止,推测出大概发生了什么。 “起来吧。” 陆行止很头疼,他上前,扶起徐婉。 徐婉看到他来了,平静了一下,她抓着陆行止的手,哭喊道:“儿子,儿子……你怎么能和秦桑结婚啊,你怎么能和秦桑结婚?!她对你根本是不怀好意,她就是为了报复我,报复我们一家,你不能和她在一起啊!” “我先送你去医院。” 陆行止见她手掌上有些许擦伤,没有理会她的话,扶起人,也跟着去了医院。 …… 医院里。 秦桑坐在诊疗室外的椅子上,一脸疲惫。 刘姐陪着袁素云在里面做检查,她刚去付完款回来,就觉得浑身没什么力气。 俞安然得知消息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秦桑坐在那,闭着眼,一动不动。 她吓了一跳,扶着腰,赶紧走了过来。 “桑桑。” 听到她的喊声,秦桑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看到俞安然的人,她才回过神来。 “安然姐,你怎么一个人来了,陆景行没陪你吗?” 刚来医院的时候,正巧俞安然给她打电话,询问出了什么事,可能是陆行止告诉她的。 秦桑也没瞒着,就把事情告诉了俞安然。 俞安然说要过来,她还不让的,但俞安然执意。 原本她还以为,陆景行最起码会陪俞安然来,毕竟肚子那么大了。 可,来的只有俞安然。 “他陪我来了。”俞安然解释:“徐婉也在医院,陆家的人都过去了。我就来看你了,你没事吧?” 听到徐婉也在医院,秦桑头疼的有些厉害。 她揉了揉额角,摇摇头:“没事。” “阿姨怎么样了?” 秦桑看了眼紧闭的诊疗室的门,道:“说是没什么大碍,但还在做CT。” 伤在了头上,袁素云又有老毛病。 她不放心,就让做了CT。 “应该没什么大事啊,你别担心了。”俞安然担忧地道:“你看你这张脸,比你身后这墙都白了……桑桑,你最近的精神状况,是不是不太好?” 俞安然确实是接到陆行止电话过来的,她和陆行止最近都有私下的联系。 秦桑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和陆行止都清楚。 但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提。 可是看着秦桑那张脸,白的跟鬼似的,俞安然还是忍不住试探性地问。 秦桑却笑了一下:“怎么会……” 只是她那笑比不笑还要难看。 俞安然握住她的手,眉头紧皱:“可你看上去,状态一点也不好!桑桑,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和我说啊,我可以跟你一起想办法。” 秦桑往椅背上一靠,疲惫地闭上眼,不想说话。 “你最近是不是又吃药了?”俞安然见她不语,更是着急。 秦桑闻言,唰地一下睁开眼看她。 随后,她又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儿。” “没有?”俞安然根本不信:“我都看到你房里的药了,你还说没有……桑桑,我们不是亲人吗?你不要骗我。如果你状态真的不好,咱们去看医生,不要再胡乱吃药了,好不好?” 俞安然没有把陆行止给卖了,但她和陆行止的想法,都是不想让秦桑再继续吃药。 这类药的副作用太大。 以前的秦桑,多爱吃啊,微微胖,刚刚好。 现在,提起吃饭,没有任何胃口。 就算吃,最多微微吃两口,就说饱了,人也愈发瘦弱下去。 现在…… 看着秦桑那突出的锁骨,几乎是皮包骨的状态,俞安然就心疼的厉害。 “你这样,真的不行。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得为阿姨,为陆行止考虑啊,你们俩都结婚了,你一直这样,他肯定会很担心的。” 秦桑微微有些慌神。 陆行止…… 她想起今天袁素云上来替她挡了那一下,被徐婉打伤,她的头,就突突地跳着疼。 “我没事,你真的不用太担心。”秦桑呼了一口气,“这几天其实我已经没在吃药了……” 她说的是实话,这两天,她确实没有怎么吃药。 吃药的副作用,她比俞安然和陆行止都要了解。 吃了太久的药。 她已经出现了手抖、发冷汗、精神恍惚等状况。 再吃下去,可能会更严重。 但…… 她如果不吃药,就会觉得心里很难受,快要死了一样。 所以养成了吃药的毛病吧。 这两天,陆行止一直陪着她,她也在忙着各种工作,精神忙碌的同时,也忘记了药物。 而今天…… 徐婉和袁素云的冲突,让她心理更加难受。 她很想吃药,但掏了掏,却没带,只能坐在这里,用意志压着。 “桑桑,真的别乱吃药了,这药的伤害太大,我们去看医生,看心理医生,接受治疗,别再吃药了。”俞安然闻言,趁热打铁劝说道。 秦桑却觉得头痛难当,不太想说什么,就点了点头。 “有时间吧,有时间就去。” 俞安然也知道不能把她逼得太紧,闻言,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旁边有人递了一瓶加热过的牛奶,塞到秦桑手里。 那热腾腾的感觉,顿时惊得秦桑一睁眼。 就见陆行止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她面前。 见她睁开眼,他说:“喝点热牛奶,缓解头痛的。” 秦桑握着牛奶瓶,去没喝,她抬头看向陆行止,沉默片刻,问道:“你带她来医院,她怎么样了?” “手掌和膝盖有一些擦伤,没大碍,我已经让我爸把人带回去了。” 陆行止说。 这次徐婉出来,是得知消息之后,偷偷跑出来的。 人跑出来的那一天,陆志远就给他打了电话,让他注意点,然后陆志远同时也赶了过来。 只是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徐婉借着陆志远的人脉,查清楚了袁素云现在住的地方,还知道了,那房子是陆行止掏钱租下来的。 就过去大闹了一场。 “哦。”闻言,秦桑轻轻应了一声,就陷入了沉默中。 “别人她再过来了,就算我承受得住,我妈也接受不了。” 第117章 秦桑顿了顿,又道。 “你是她儿子,这点不能否认,要尽孝要见她,我不会阻拦。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不去见她,求她也别再来打扰我和我妈……” “陆行止,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秦桑长呼一口气,声音沙哑难听。 俞安然却在旁边,听得直心疼。 陆行止在她面前蹲下,直视着她,“过些天我请求外调,我们搬走,嗯?” 他已经和陆志远说过了。 该尽的孝,他会尽,但他们不能再来为难秦桑。 领证是他要领的,现在他和秦桑是政府同意的合法夫妻,谁说都没有用。 他认准了秦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妻子,不会离婚。 徐婉气得要死要活,可他还是走了。 陆志远答应过他,会带徐婉回老家,也会看住徐婉,让他放心。 其实,关于当年的事情…… 不是所有人都像徐婉那么没有心。 陆志远一直觉得对不起秦家,两家不在一起,也好,免得他和秦家的人,心里都有一个疙瘩。 可现在,陆行止和秦桑已经结婚了,那他就没必要阻止。 说起来是他们对不起秦桑,如果能从陆行止这里,补偿万一,那也是好的。 “你……” 听到陆行止的话,秦桑微微一震。 “搬走?”她重复。 陆行止嗯了一声,“调个偏僻点,环境好点的地方,你和阿姨都可以好好养身体。” 秦桑专注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她扑进了陆行止的怀里,眼泪掉下来。 “其实,我们在这儿也挺好的……” 她不是非要强求陆行止放弃这里的工作,在哪里其实对她而言都一样。 只要徐婉别再来找她…… “没事,有你,去哪儿都一样。” 陆行止反抱住秦桑,一手抬起,摸了摸秦桑的发丝,轻声道。 …… 袁素云被刘姐扶着走出来的时候,就听到陆行止这两句话,脚步猛地顿住。 “阿姨,您出来了?” 一旁,俞安然先看到了袁素云,连忙站起身来,跟秦桑和陆行止使了使眼色。 秦桑放开了陆行止,两人一起站起来。 她走过去扶住袁素云。 “怎么样?”她问。 刘姐答道:“没事儿,医生说,太太这就是破了皮,一点小伤,回家养几天就好了。” 头皮上,皮肉很少,稍微一碰,破了皮就见血。 医生检查过,伤口不深,就是看着有点吓人。 已经包扎好,没什么大碍。 闻言,秦桑放心不少,她看向袁素云,轻声道:“那,我们回家?” 袁素云看看她,又看看陆行止。 秦桑还以为,她又要对陆行止说什么。 毕竟,他妈刚去老宅闹过一番。 但过了一会儿,袁素云只点了点头,没说任何话,也没再看陆行止。 秦桑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扶着袁素云往外走。 陆行止走在她们后面,帮她拿着包。 刘姐顺势就扶上了俞安然。 …… 一行人到了医院门口,就碰见了陆景行。 陆景行刚把陆志远和徐婉送上车,想回去接俞安然,就见他们一块出来了。 他大步上去,扶住俞安然。 然后看向秦桑和陆行止,问:“没事吧?” 秦桑摇摇头。 “没事儿。” “那我送你们回去?”陆景行提议。 他们是打车来的,陆景行和陆行止则都是开车来的。 袁素云伤在头上,又刚包扎好,坐他们的车,确实舒服点。 再说,还有俞安然…… 秦桑想了想,就同意了。 “那就麻烦陆总了。”她说。 陆景行被她这一声陆总喊的,笑着打趣道:“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这样一口一个陆总,挺奇怪的。” 秦桑也轻松了一点,笑道:“那干脆叫你姐夫,不是更好?” “当然,这个也不错。” 陆景行挑眉,理所应当地应下。 秦桑被他这愈发的厚脸皮打败了。 闻言,袁素云都有了些笑模样,她这阵子和俞安然相处比较多,对这个一直照顾自己女儿的女孩儿,也颇放在心上。 现在俞安然找了归宿,都快当妈了,她也替她开心。 看到这儿,俞安然红着脸,偷偷掐了陆景行一下。 “废什么话,赶紧开车去。” 陆景行也不恼,拍了拍她的手背,就和陆行止对视一眼,两个人一同去停车场开车。 其余人就在原地等待。 …… “怎么样,秦桑的母亲,还好吧?”路上,陆景行偷偷向陆行止询问。 陆行止道:“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 “这我知道,我是说,她情绪还好吗?”陆景行说:“我看婶婶的情绪挺不好的。” 送上车的时候,徐婉还在吵闹。 但陆志远吼了她一嗓子,说她闹了一辈子,该消停了。 徐婉被他吓了一下,但随即又哭了起来,却也没再吵着闹着要留下。 大概,也是认清了现实。 她的儿子,早就长大成人,不会也不能,再任由她操控。 “看上去没什么异常。” 陆行止回想了一下袁素云出来之后的样子,斟酌地用词。 说是看上去,那就是不一定了。 陆景行顿了顿,问:“我听你们局长说,你提出来想要外调?” 陆行止:“嗯。” 在接到陆志远的电话,说徐婉来了的时候,他就有这个想法,便和局长提了一下。 陆景行皱眉:“你不是在这干得好好的,就为了这事儿要外调,值得吗?” 当初陆行止在地方上,有多拼命,才调回的帝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现在就这样……要回地方,他觉得可惜。 “秦桑,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六年了。” 陆行止没有立即回他的话,他在原地站着,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才慢慢地道。 这些天,他都没再抽烟。 想着秦桑身体不好,不想让秦桑闻二手烟,就打算把烟戒了。 “什么?” 陆景行闻言,狠狠一皱眉。 他没听俞安然提过,看着秦桑也很正常啊。 “她这六年来,唯一学的比较好的,大概就是伪装。”陆景行哂笑,毕竟一开始,他都被秦桑给骗了。 陆景行没什么好说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秦桑身体正常,没有任何问题,只有徐婉这个不定时炸弹,让陆行止留下来,没什么。 可是,秦桑有那么严重的抑郁症,还要被徐婉时不时找麻烦,那就……真的会出事。 他就拍了拍陆行止的肩,道:“那你自己看着办。” “无论如何,你得让自己开心、幸福。” 第118章 秦桑等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陆家兄弟俩就开车回来了。 但陆景行是一辆四座的轿车,只有陆行止的越野车,坐的人能多一些。 出于不能让袁素云和陆行止在一起的原因,秦桑让刘姐扶着袁素云和俞安然一起,坐上陆景行的车。 而她则坐陆行止的车。 袁素云对这安排,没有说什么,沉默地上了陆景行的车,坐在后面。 看到这儿,秦桑微微放下心来。 只要袁素云别闹,什么都好说。 她跟刘姐嘱咐两句,让她路上多照顾照顾袁素云。 刚受伤,可能会有点晕车。 刘姐很会照顾人,都答应了下来,陪袁素云坐在后一排,俞安然最后才上了副驾驶。 看到他们的车开走,秦桑和陆行止回到车里。 …… 回到老宅的时候,袁素云依旧不声不响的,径直进了房间休息。 只有晚饭的时候,她才出来了一趟。 陆景行和陆行止都在,她也没什么反应。 秦桑觉得她怪怪的,但长时间疏远的母女关系到底生疏了,有些话始终说不出来。 而晚饭刚过,秦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之前那个所谓的索局长打来的。 秦桑看了看袁素云,还是拿着手机,走出去接通。 “喂,您好。” “秦小姐,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索局长熟稔地开口。 秦桑:“索局长……不对,您并不是文保局的局长,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这个……可能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秦小姐不如我们见面谈?” 索局长:“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 “谁的电话?” 秦桑挂了电话回来,陆行止便迎出来问。 “哦,一个同事,没什么。” 秦桑想起索局长临挂掉电话前的嘱咐,不让他跟陆行止说…… 她很奇怪,这个索局长到底是何方神圣。 为什么连她和陆行止结婚了的事都知道。 还不让她告诉陆行止。 “那进去吧。” 陆行止见她没什么异样,放心了些,抓过她的手,一块儿走了进去。 袁素云已经吃好,回了房间。 只剩下陆景行和俞安然在。 “我看阿姨闹了一天,也累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俞安然提议道。 秦桑推开袁素云的门,往里看了眼,袁素云已经休息下,她就点点头,嘱托刘姐好好照顾袁素云,一行人就出了老宅。 …… “我觉得阿姨今天状态还挺好的。”晚上,俞安然留下来陪秦桑睡。 陆行止则被赶去和陆景行睡在厢房。 “嗯。”秦桑也看得出来,今天袁素云没有吵闹,一直很平静,而且那种平静,是真正的内心平静,并不是她们抑郁症假装出来的那种。 她自己本身是抑郁症,看这样的情况,看得很准。 “而且,阿姨看到陆行止也没说什么唉。”这一点最让俞安然震惊。 好像从医院出来之后,袁素云就再没对陆行止发过什么飚。 “可能是受伤了,有些累。”秦桑是不太相信袁素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陆行止改观的。 俞安然点点头:“也有可能。” “对了,我跟你提的事儿,你考虑怎么样了?”她问。 秦桑:“什么事儿?” “就是去看医生啊。” 俞安然忙道。 他们不让秦桑吃药,一则是因为秦桑吃的还是过往的药,副作用大,太伤身体,二则就是没再去看医生,确定状况,再拿药。 现阶段,还是看医生比较重要。 秦桑闻言,囫囵道:“等有时间了再说吧。我困了,安然姐,睡觉吧。” 说着,她就翻身朝里。 俞安然知道她还在躲避,只能叹了口气,笨重地翻了个身,也睡下了。 …… 秦桑再见到索局长,是第二天的下午,依旧在之前聚散的那家酒店,也是同一个包厢。 但,只有她和索局长两个人。 “秦小姐来了?坐。”见她过来,索局长热情地迎接。 秦桑微微颔首,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既然来了,那我就直接说了。不知道索局长一定邀我面谈,到底是为什么?”秦桑不喜欢拐弯抹角,上来就直接和索局长开门见山。 “秦小姐真是直爽啊。”索局长哈哈大笑。 秦桑没坑。 “先喝点茶,我们慢慢谈。”索局长给秦桑倒了杯茶,笑道:“这可是我最爱的大红袍,不知秦小姐喜不喜欢,可以尝尝看。” “谢谢索局长。”秦桑接过来,但没喝。 索局长见她这么警惕,先举起自己的茶盏,抿了一口,旋即道:“秦小姐的爷爷,曾经去M国交换进修过一段时间?” 这算是进入正式话题了? 秦桑不知道索局长为什么,这么喜欢研究她的家庭背景,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是。” 在早些时候,那个时候,国家资助一批教授,出外学习交流,秦桑的爷爷,就在那些名单中。 “那秦小姐的爷爷,在美国是否还有旧交?” 秦桑将茶盏放下,双手放在膝上,坐姿标准,“我不知道索局长指的是,哪一种旧交?” “就是能够在黑市上,说上话的旧交。”索局长这次说得直白。 秦桑一听,略略皱起眉。 爷爷爱好收藏,她曾听父亲说过,出外交流学习的时候,爷爷曾在黑市上购买过不少古董,带回国内,但都匿名捐给了各大博物馆,一件未留。 若说没有人脉在黑市上,想要以私人的能力,购买到那么多古董,确实不容易。 但具体的,秦桑并不太了解。 “抱歉,这些我不清楚。” “可是我清楚。” 索局长拿出来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推到秦桑面前。 “这人是M籍犹太人,在M国最大的黑市中,做着中转的生意,也是当地最大的中转商,曾经和你爷爷有过不少来往。” 秦桑扫了照片一眼,“所以呢?” “所以我们可能需要秦小姐帮一个忙。”索局长说。 秦桑:“什么忙?” ps:真的不会写现言,更不会写纯言,心有余而力不足,对不住大家了,不喜欢的话,可以点x,嗯~鉴于自己脑补很丰满,写出来很骨感,我决定火速完结,争取两万字以内结束,或者不需要两万字…… 第119章 秦桑回到宫里继续上班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桑桑,在想什么呢?” 李可见她心不在焉的,忍不住问道。 秦桑回过神来,冲她摇了摇头,笑得有些僵硬:“没什么,大概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我看你要不去休息一会儿,你脸色很差啊。”李可看着秦桑那苍白的脸色,还有一直在走神,便提议道。 “没事,我喝杯水就好。” 秦桑笑了笑,起身去倒了一杯温水回来,慢吞吞地喝着。 今天李乐菲也难得来上班了。 见秦桑神色不太好,她想了想,把中午买来的水果沙拉,推到她面前。 秦桑诧异地看她。 “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的。”李乐菲说完,飞快地别过头,继续去看手机里正在播放的电视剧了。 秦桑望着那一大盘的水果沙拉,笑着摇了摇头。 “喂,这李大小姐转性了?”瞥见这边的互动,李可捅了捅秦桑的胳膊,“说,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py交易?” “哪有的事儿。”秦桑哭笑不得。 李可撇撇嘴:“那她干嘛对你那么好,早上我来的时候,她还板着一张脸,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大概是去了陕西两个月,有了点革命友谊吧。” 闻言,李可想起了什么。 “陕西……对了,我听师父说过,你在陕西的时候,救了李乐菲?” 秦桑插了一块红心火龙果,慢慢咀嚼着:“算不上。” “她平时那么张狂,你还去救她,真是好人啊。”李可夸张道。 秦桑:“都说了算不上。” “行行行,你说算不上就算不上吧。”李可笑:“还有啊,前几天我在网上,看到一个网红店铺,专卖古风小手工的,我看着像你的手艺啊。” “网红店铺?” “对啊,那店主专门开了个微博,在微博上推广,炒的可火了,我朋友圈现在都是那些古风小手作。”李可说:“我看了好些图,真觉得和你之前送给我孩子的生日礼物,很像。” 秦桑手工不错,宫里谁都知道。 李可孩子生日的时候,秦桑送的就是个小手工。 孩子可喜欢了。 “那个是我朋友开的,我帮忙做些手工货品而已。”秦桑没说透。 李可:“真的是你的手作啊!怪不得那家店铺一直推广中国古代史,还有什么小常识贴纸送。” 秦桑笑了下。 …… 一整天,秦桑都在时不时的慌神。 李可跟她说了两句,见她一直走神,就让她停下来,先去休息了。 秦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脑海里却还是一直在回想着,索局长跟她说的话。 陆行止来接她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路边,依旧在发呆。 “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工作很累?”等她上车,陆行止给她系上安全带,关心地问。 秦桑:“嗯,大概有一点,最近的展出比较多。” “我听说了。” 最近快到暑假,旅游高峰期,不少家长带着难得放假的孩子来看展的。 为了迎合暑期,宫里推出了不少展出。 展出一多,他们就越忙。 “如果不舒服的话,看能不能请假休息几天?”陆行止见她脸色不太好,提议道。 秦桑摇摇头:“不行,宫里正缺人呢,请不了,也不能请。” “那你最近还吃药吗?”陆行止问。 秦桑:“……没有。” “我和学姐找了一个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这周末看你有没有时间,带你去看看?” 秦桑:“应该有吧。” 宫里再急,但为了保质保量,并不会让他们一直加班连轴转。 因为这些活,太耗费心神。 疲劳过度,可能适得其反。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 “嗯,你和安然姐安排吧。”秦桑病了,她也知道不能抵触去看医生。 再说,她之前的药,副作用太大,现在停了下来,也得换换新药。 但接下来的几天,陆行止总觉得,秦桑似乎有什么心事,整个人怪怪的,每天下班之后猫在家里,不愿意出门,整天捣鼓她的手工,也甚少说话。 他想要问问怎么了,秦桑却从不说。 …… 在去看医生之前,秦桑抽了个空,去了墓园,看望外公和父亲。 袁素云难得跟着一块来了。 这还是外公和父亲去世六年后,秦桑和袁素云两个人,单独一块来到这儿。 “久良,我来看你了……” 看到那墓碑上的照片,袁素云立即红了眼眶。 秦桑紧抿着唇,没说话。 袁素云絮絮叨叨地站在那,说了许久,说了她的思念,说了这六年她时不时做梦,梦到的场景。 那场景中,他们一家安好,还有了个乖巧听话的儿子。 “我是想要个儿子。”袁素云说到这的时候,看向秦桑:“但在我心里,你也是我的孩子。可能我曾经确实厚此薄彼,不是你心目中的好妈妈,但你依旧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希望你能过的快乐。” 秦桑有些怔愣地看着袁素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袁素云却伸出手,缓缓地,微微颤抖的摸了摸她的脸颊,“我听到陆行止说,过些日子,要带你去外地,如果……他真的能脱离他那个家,妈祝福你们。” 想开?从来不是一时的。 正如秦桑所说,袁素云始终知道,他们遭遇的不幸,不怪陆行止。 只是,陆行止被他母亲给牵连了。 但陆行止可以给她现在唯一的女儿幸福,如果陆行止能保护秦桑,她愿意尝试着接受这个女婿。 这是袁素云从医院出来之后,思考了几天,最大的让步。 “谢谢您。” 秦桑笑着抱住袁素云,眼眶湿润,这是母女和解的开始。 …… 三天之后。 秦桑在值班。 “过两天就是特别展出了,时间比较紧,每个组都要抽掉一个人出来,晚上加班。秦桑,我们组就交给你了。”朱洪临下班的时候,把宫里破例的一次加班,交给了秦桑。 李可有孩子要照顾,李乐菲又是个大小姐脾性,早就下班走人了,也只能交给秦桑。 秦桑应下来。 现在偌大的青铜组,就剩下秦桑一个人。 “这可是商周时期的青铜器,国之重宝,你可得好好干。”朱洪临走前,交给秦桑一座青铜炉鼎,比一个成人还高,货真价实的商周青铜器。 商周年代久远,器型完整的青铜器,存世不多,尤其是重器。 把这件青铜器,交给秦桑来修复,算是相当看重秦桑的能力了。 但朱洪走了没多久,就来了几个人,把那座青铜鼎搬走了。 秦桑在旁边看着,没动。 第120章 朱洪是第二天一早接到的电话,说是国宝丢了。 他匆匆赶来,就看到文保局的人,已经到了现场,秦桑正在接受询问。 其余文保组的人,也早早地到了。 “东西怎么会丢的?”文保局的人员,向秦桑讯问道。 秦桑:“不知道。” “昨天就你一个人值班,你说不知道?” 秦桑再次声明:“不知道。” “那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文保所里是否来了可疑的人?” “不知道。” “……” 不论文保局的人问什么,秦桑一概回答不知道。 周围的人都被她弄懵了。 被一大早电话喊醒,赶过来的李乐菲,听见秦桑这么不配合的回答,给她使了使眼色。 现在这个关头,闹什么脾气。 这丢的不是普通的东西,是国宝啊。 说起来,这是文保所第一次丢东西。 还丢了个贵重的。 不说清楚的话,秦桑这辈子都玩了。 可秦桑却对她的好意示警,视而不见,依旧回答不知道。 文保局的讯问人员,都被她惹出了火气,直接打电话请了局长过来。 而这一次来的人,竟然是索局长。 索局长看着秦桑,对其他人道:“她,我亲自来问。” 旁人乐得清闲。 就听索局长问道:“秦桑?昨晚就你一个人值班?” “是,组长只安排了我一个人。”秦桑答。 朱洪也说:“对,最近宫里忙,我就安排了她值班。” “根据监控,昨晚只有你一个人在,但中间有半个小时监控被人黑掉了。在那半个小时之中,你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 “没有。” 索局长继续:“根据调查,你的外祖父祖上,曾经是盗墓团伙,这点是真的吗?” “是。” “除此之外,你外祖父还是因为警方调查,突发心脏病而死的,对吗?” “对。” 索局长语气严厉起来。 “所以,你为了给你外祖父报仇,故意设计进入故宫?” “……” 秦桑没说话。 “之前你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昨天只留了你一个人值班,你就趁着昨晚,盗走了国宝,对吗?” 秦桑还是没说话。 旁边的李乐菲先开口了。 “这位局长,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吧。秦桑要偷东西,干嘛还在这等到早上来报警,直接偷了东西走了不就行啦?” “这也是我的疑问。” 索局长看了看秦桑,对手下吩咐道。 “先把人带回局里,严加审问。” 文保局的人很快就上来,架着秦桑出了宫。 看到这场景,文保所里都沸腾了。 秦桑在宫里人缘很好,干活勤快很少出纰漏,可谁也没想到,秦桑的外祖父家,曾经是盗墓的,他们从来没听秦桑提起过。 尤其是这件事,秦桑确实有洗不掉的嫌疑。 且问她什么都不说,这不是明摆着找事吗! “都散了散了,先去干活!” 看到所有人在那议论,朱洪板着脸,冷声驱散,然后转身跟了出去。 索局长见他跟出来,在原地等了他一会儿。 “非要这么做?”朱洪一上来就小声地问。 索局长:“目前这办法比较稳妥,将她从众人的视线中脱离出来。” “可这么一做,她名声就都毁了。” “等事情结束,我们会帮她澄清的。”索局长保证道。 朱洪还是不放心,“这丫头情况有点特殊,能不能让我再跟她说两句?” “现在这个时候,你们最好还是谁都不要再见她,以免横生枝节。” 索局长拒绝了朱洪的请求,便上了车,一行人离开。 “先喝点水吧。” 索局长上了车之后,先拿了一瓶纯净水,递给秦桑。 上了车之后,秦桑就得到了暂时的自由。 “谢谢。”她接过来,却没喝。 “这事瞒不住陆行止那边,等下可能还有点情况,你能应对吗?”索局长根据调查,也知道秦桑身体状况,“如果不行,你现在可以提出来暂停。” “都开始了,有什么好暂停的。”秦桑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前些日子,索局长一直找她的原因,就是为了白爷那个盗墓团伙的案子。 据说,那群人去了港城,手里头屯了不少好东西,但也有损坏的,需要修复的,所以在黑市上正寻找修复师。 而中间的介绍人,恰好曾经跟秦桑的爷爷有点关系。 索局长那边,就希望秦桑能够出面,帮他们做个卧底。 秦桑犹豫了几天,最后就答应了下来。 “除了之前我们已知的东西外,白爷手上似乎还弄到了龙首。”索局长说,“这次他们急需修复师,可能就是和龙首有关。” “龙首?不是说在港城某个富豪手里吗?”秦桑顿了下。 “这种东西私下交易中,总在不断更换主人,谁出价高就在谁手里,没什么好意外的。” 索局长专门负责境外走私,包括文物。 对这些事儿,他早已司空见惯。 “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能不能把东西带回来。”索局长说:“听说港城黑市那边再过些日子,有个私下的拍卖会,白爷那边消息传过来说是会参加,龙首可能会出现。” “那我要做什么?” “你要做的就是,到了之后,进入白爷的团队,查看龙首是否在他们手里,帮助警察,抓住白爷及其团队。” 因为他们现在迫切需要的是一个修复师。 若非事出从权,他们也不会选秦桑。 “明白了。” 秦桑点点头,心里却是沉了下来。 她偏头看向车窗外,脑海里却是陆行止的模样。 不知道陆行止知道她被这样抓走,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很担心? 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 陆行止得知消息的之时,他刚和徐婉陆志远通过电话,说到他要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陪着秦桑,徐婉终究认输了,哭着央求他不要抛弃他们,承诺以后不再来找他们麻烦了。 陆行止好不容易得以松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未完全松下,就得知了秦桑被索局长带走的消息。 他立即赶到了文保局。 索局长负责的是境外文物走私,算是文保局的人,却不受文保局的管制。 看到他赶到,索局长并不意外。 甚至很淡定的邀请他坐下来,慢慢聊。 “到底怎么回事?”陆行止却冷静不下来,他双臂撑在桌子上,盯着索局长,“秦桑怎么会和国宝丢失有关系?”